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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满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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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被人坑了?

“樱桃,刚下完雨,我和秋山要上山去摘菇子。要是运气好,还能遇上一两只出来唤气的野兔。摘了菇子咱们平分,要是逮着了兔子就归你,你去吗?”夕阳西斜,苗润生顶着红通通的落霞,眉眼弯弯,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来,笑的有点别有用心。

苗润生和苗秋山今年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两个农家少年,做起活儿来麻利干脆。而自己才十岁,还是个女娃娃,一个生嫩的穿越者,摘起菇子来怎么可能快过他们两个?

他说不但要平分菇子,若是逮着了野兔还要归自己?

这小子,明摆着是拐自己来了。

樱桃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状若无辜的问:“要是逮了兔子就给我吗?”

“润生哥说话哪里有不管用的时候?要是逮到了兔子就给你,要是没逮到,咱们平分摘来的菇子,杨桃姐晚上也能给你们做一锅鲜菇汤不是?”那糯软温润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透着诱哄。

“去,怎么不去?”她是因一场火灾穿越的,家里为了给她治伤,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现在的情况再没有比晚上吃上一顿兔肉更好的了。

“那咱走啦?”苗润生轻轻的一弯唇,露出一张好看温润的笑脸:“秋山在他家门口等咱们。”

“行咧。”樱桃回身拿只竹篓,跟正在院外扫地的二姐米桃打了个招呼,便跟在苗润生后头,往东面的小苗桥走去。

淌过小苗村的这条河叫南香河,在整个小苗村就只有这一座小桥可以过河。好在小桥离她家不远,来回过河还算方便。

苗秋山的家跟樱桃家是斜对门,只不过在河对岸,离小桥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两人过了小桥,苗秋山已经一手拐个小竹篓,一手拿着猪草叉等在那里了。

“樱桃,今儿秋山哥上山逮野兔给你吃。”老远的,就见秋山使劲挥了挥手里的猪草叉。那架势,孔武有力,哪像个十二岁的少年?

“那说好了,逮到野物,全是我的”她家里可是姐妹五个呢,少了还不够吃。

“行行,都给你。”秋山抬头望望落霞:“咱们快走吧,再过一阵子天就要黑了。”

“走咧!~~”樱桃扬起小竹篓,飞奔在前头。

“呵呵,你看樱桃,都笑没眼了。”润生笑呵呵的轻轻摇头。

“今儿怎么也得给她逮只活的。这妮子,脸都发黄了,不知多长时间没沾过油腥了呢。”秋山翁声翁气的回答。

虽然穿越在了农村,虽然这个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但幸好这个小村子还是个资源丰富的。不但有条南香河横惯小村,给小苗村带来一年四季充足的水资源和鱼虾,而且在村南还有一座小矮山。山虽不高,山上树草长的却是繁茂。每到阴雨过后,上山耐心的走寻两趟,多少都会有所收获。也有些半大的馋嘴孩子,爱偷闲跑到山上掏鸟蛋,捉山蛇来吃。

入了秋的山上,能寻到食物的机会大大增加。这场阴雨连绵了两天两夜,今天上午刚停下。算算时候,现在正是采菇子的好时机。而且时值傍晚,也正是小野鸡小野兔出来觅食的时间。

三人一上山,苗秋山就拿着猪草叉惦着脚儿去拨草丛寻野兔去了。苗润生则带着樱桃一棵树一棵树的寻起菇子来。

润生的手纤长灵活,眼力又好,没一会儿,他的小篓儿便满了。又拿过秋山的小竹篓装起来。

天黑前,秋山也没寻到只野物,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倒是润生捡了满满两小篓菇子,而樱桃才捡了小半篓。

润生将樱桃的小篓装的满满的,又将剩下的跟秋山均分了,三人便相伴着下山。

秋山没打到野物,心里难受,死活没要润生递来的菇篓,转手塞给了樱桃,竟撒腿往前跑去,一边扔下话儿:“樱儿,这菇子给你吧。篓子我明儿上你家取去!”

“哎~~哎~秋山哥~”樱桃眼睁睁看着秋山跑掉,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还不好意思了呢。

“他刚刚可放了狠话一定要逮只活物给你的,现在两手空空,哪有脸跟咱一块回?”润生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笑呵呵的轻拍樱桃发顶:“这样正好,我还怕你那一小篓菇子回家后不够吃的呢。”

“哪能啊。我们姐妹本来吃的就少。”樱桃瞄瞄篓中的菇子,盘算着今晚要是吃不了,明儿还可以再凑一顿。最近家里吃的越来越少,顿顿都是半饱,她上山前就饥肠辘辘了,现在就差眼珠发绿了。

“樱桃,你先等会儿。我有个事得问你一下。”苗润生抬头见秋山已经没了影儿,才停下脚步,拉樱桃到路边,悄声道

“啥事儿?”神神秘秘的

“我问你,杨桃姐为着你遭的这场火灾,把你家的两亩肥田卖了。可是你晓不晓得卖了多少钱呢?”润生神情认真,隐隐透着担忧:“就我估计,你家那地再加上地里未收的秋粮,顶少得要三十两银子呢。这里头除去给你治伤的钱,左右能剩下个十几二十两呢,可我看眼下的情况,怎么你家却像是要断粮了似的?”

“什麻?!!”像是被蜜蜂蜇了一般,樱桃瞪着眼猛然一声吼。娘的,那地竟然值三十两?难道是叫三婶儿给坑了?:“润生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嘘!!你小声些!”苗润生望望左右:“自然是真的。你上哪打听都是这个市价。不晓得杨桃姐收了多少,我是担心她被坑。你家那个三婶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苗润生看着樱桃咬牙切齿的表情,声音越来越低:“樱儿……杨桃姐该不会……真叫你三婶儿坑了吧?”

“可不是坑了怎的!”樱桃气的跺脚。那两亩肥地加上地里的粮,三婶总共才给了十两银子。为给自己治伤,现在那点钱早就花的光光的了,家里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了。自己刚穿越来不久,不晓得行市,要不是润生说,自己还不知道呢。

“樱桃,你先别急。要不你先回家问问是怎么回事?”苗润生声音温润柔和,轻轻安抚樱桃眼里那跃起的火苗。

“是得要问问!”这么大的亏,姐姐们又不是白痴,怎么会明明知道却甘愿的上了当?:“润生哥,咱们赶紧回家去,回去好好问问。”

“哎,咱们走。”润生接过樱桃手里沉甸甸的竹篓,两人迎着最后的余霞往家走去。

往东过了小苗桥,往西一拐就是樱桃家的院子

这座院子已经很破败。

院外的篱笆是用枯树枝和玉米秸子免强拦起来的,又低又矮,摇摇晃晃。屋子是土胚的,年久失修,墙体早就开始掉渣。屋顶长着厚厚一层杂草,现在已经发了黄,正迎着霞光做着最后的舞动。屋门上裂了几道大缝,大秋天下的就呼呼往里冒风。窗子则直接是用玉米秸子绑起来的,冬天根本挡不住风。

屋里面是东屋西屋和堂屋的构造,一共才两张床。

听说以前爹娘在时,五姐妹是挤在一张床上的。现在,大姐让二姐带着自己和五妹核桃住在有火炉的东屋,她则和三姐住在了西屋。现在这时节还好,要是上了冬,不知要怎么冷。

不过现在还顾不上这破屋烂院。现在家里随时有断粮的可能。她要尽快的找到个赚钱的法子,要不然,这个冬天姐妹们可就难熬了。不过眼下要是能要回三婶坑去的那二十两银子,那足够修葺一下屋院,再让姐妹们花销好长一段时间的。

这样想着,樱桃的脚步有些急

“你慢些。回家问清楚了再说。我今晚晚些灭灯,有事儿就来找我。”苗润生的声音带着担忧

“嗯,晓得了。我得进院儿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樱桃摆摆手,抬脚踏进自家院子。

苗润生的家紧临她家,在她家的西侧,东侧则住着她的大伯大娘一家

润生站在院门口,一直等樱桃进了屋子,才往前进了他家院子。

院里安静的很,屋里有簌簌的说话声。

有客人

樱桃奇怪的挑眉,自己穿越来十几天了,除了大伯一家,还没来过第二个人,今儿这天都快黑了,竟然有客上门?

老远的,闻到一股浓香。走到屋门口才瞧清里头的人:浓妆艳抹之下,也瞧不清具体的模样。那脸抹的跟宣纸一样惨白惨白的,嘴巴涂的血红,眉边还有一颗标志性的黑痣。还未入冬,已经穿上了红袄绿裤,手里握着一根泛着油光的红绸布。

只见她一只老手不老实的揉着大姐杨桃的嫩手,另一只手挥着她的红绸布,咧着一张血红的大嘴,哈哈的大笑:“杨桃哎,你就放心罢。进了这样儿的人家,你请等着享福就行了~~”说到这儿,半空中的红绸布一折,指着立在堂下的米桃和刚进门的自己:“你们呀,也偷着乐吧。沾杨桃的福,不用挨饿啦。这做人可得知趣,回头你们得好好谢谢你们三婶儿,这事儿可是她托人求来的。”

三婶?樱桃闻言一僵。再仔细看屋里的人,杨桃正微垂首坐在炕沿上。二姐米桃沉着一张脸立在堂下,额头还隐约可见青筋在跳。三姐棉桃和五妹核桃不知去了哪里。

媒婆这话一说,米桃就忍不住了:“享福?您可真是说笑,您当我不晓得呢?那大赵村的李户,家里那是一穷二白。他那个儿子,人长的又矮又胖不说,性子还坏的很,家里多穷的姑娘都不愿跟他,您这是欺负我们隔的远,不知道是不是?”

第二章 此等媒婆

媒婆‘哟’的一声立起三角眼来,指着米桃:“瞧瞧这张嘴,利的跟刀片子似的。杨桃啊,可不是我说,就冲着你有这样的妹妹,你呀寻婆家也难。要说真是奇怪,都是一娘胎里生下来的,姐姐这么温娴,怎么妹妹这么野“”

坐在另一头炕沿上的杨桃轻轻瞪米桃一眼:“老二,别无礼。”

“哼”媒婆见杨桃数落妹妹,立即掀起鼻子,不屑的出气:“杨桃,你说就冲你家这条件,说门亲那是件多难的事,是不是?我申媒婆要是不给你牵这线,你还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嫁得出去呢。这回我看你的面子,就当她是小孩子说话没分寸,不跟她计较。”

杨桃微微扬起的脸深深的垂下去:“这事,还烦劳申婶儿了。”

什么意思?大姐这是想要答应这门亲事?樱桃听着心里着急,刚要张口说什么,爆脾气的米桃已经抢先跳了起来:

“你说谁说话没分寸啊,我家条件怎么了?不就是穷点麻,我大姐是出嫁又不是娶妻,挑我们的条件干麻?难道您给寻的这位还想吃点老婆饭是怎么着??我还跟您说了,我大姐还没过十五的生辰,还没及笄,才不急着嫁人!您那,哪儿忙哪儿呆着去吧,我家这穷破地儿可容不下您这贵客!”

“你瞧瞧,你瞧瞧!”申媒婆让米桃呛的惨白的脸都红起来了,拍着桌子,立着眼对杨桃吼道:“我申媒婆走到哪儿不是个香勃勃?我什么时候受过你家这待遇?瞧瞧这些个野孩子哪个能受得了?这亲啊,我还不稀得给你说了呢。你呀,你就等着成老姑娘吧!叫你三婶儿别再来找我啦!”说着,从炕上跳下来。

“申婶儿……”杨桃扬起头

“哼”申媒婆听见杨桃唤她,以为是要留她,得意的扬起下巴,拿鼻孔对着米桃:“还有啥事儿?快说”

“大姐!!”米桃为杨桃的执意气急,立在堂下狠狠的跺脚。

“大姐,你听我说。咱家虽然事事你作主,可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姐妹们商量商量再说。退一步讲,你也该听听三姐的意思,是不是?”樱桃不明白大姐为什么想应下这门明显是火坑的亲事,只好先拿三姐来稳住杨桃。三姐主意向来正,大姐一直听她的。

“杨桃~”申媒婆倨傲的声音传来:“有话快说,我可是大忙人。”

杨桃望望樱桃,又望望米桃,轻叹一声,在两人双双注视下望向申媒婆:“申婶儿……我的妹妹们可都是正经的好娃娃,不是什么野孩子。您还是走罢。”

杨桃的话虽轻,但柔弱的气势里却带着强硬。

本来满以为杨桃会再次开口求她,却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话。申媒婆气的狠狠一跺脚,拿红绸布指着杨桃的鼻尖儿:“行!!你行!!”说着,像是出气般踏着重重的步子,转身出了岳家小院儿。

“哼,德行!!”米桃气的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

“行啦二姐,人都走了。”樱桃上前,对米桃露出个笑,把小竹篓递过去:“我上山采的菇子,你给收拾一下,晚上弄个汤喝喝呗?”

米桃低头扫扫竹篓,抛出个白眼:“你呀,这是又占人家润生的便宜了吧?”她自己的妹子自己清楚,那手笨的,就算摘上个半下午也摘不出这么多来。

“好二姐,快去吧,我都饿了!!”二姐虽然脾气不好惹,厨艺却是一顶一的,大姐做的饭都没有二姐做的好吃。赶紧把她打发走了,自己好仔细的问问大姐,这申媒婆是怎么一回事。

“馋嘴猫”米桃瞪她一眼,悄悄使个眼神

樱桃晓得她是想叫自己打探打探大姐的想法,笑着将她推出去:“你就快走吧!”

“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明白着使眼神儿,当我看不见?”杨桃轻笑着收拾起桌上两只碗。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来客人喝水用的都是吃饭的大陶碗。

“看见了还不说?”樱桃上前两步,凑到杨桃身前,认真的:“大姐,你刚刚想应下这亲事?”大姐虽然性子软,但却不是个没主见的人,怎么会想嫁给大赵村李户那样的人家儿?除非……:“是不是家里没粮了?”

“樱儿,你甭管这事儿。”杨桃露出个若无其事的笑:“有大姐在呢,没事儿。你不要多想,去帮你二姐做饭吧,一会儿你三姐和五妹去拾柴也该回来了。”

她这么说,那就是了。

樱桃知道,大姐是怕说出来,叫她心里难受。因为家里的钱都花在了她身上。

鼻头有些酸溜溜的

家中这三个姐姐一个妹妹,为着她的烧伤,可谓是倾尽了所有。她养病期间也对她照料的无微不至。就连才五岁的核桃每回都偷偷把几个姐姐独留给自己和她的吃的留出来,再趁人不注意拿给自己吃。她还哄自己说她不爱吃,以为自己不知道呢。

就算她是个穿越来的,就算她与她们并不是真正的意义上的姐妹,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真心可贵,她亦是一片真心的把她们看作了亲姐妹。

“我们回来了~~”院里响起棉桃和核桃的声音。

樱桃忙转身出屋去迎,趁机擦干有些湿润的眼眶:“三姐,你回来了?刚刚……”她想把刚刚申媒婆的事说说,叫三姐帮着分析分析,爹娘才刚走几个月,三婶儿就托了媒婆,她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申媒婆来了是不是?”棉桃一边卸下身上的柴垛一边不紧不慢的:“我刚刚遇上她了,就猜着是从咱家出来的,顺道探了探口风。”

“怎样?”心中暗赞,她这个三姐,人可真是精明干练,才十二岁,做事却向来沉稳,有时比她这个二十多岁的穿越者想的还周到。

“现在说了怕影响你们胃口。呆会儿吃完了饭再说。”说话间,柴垛堆上了墙角,人已经抬脚往屋里走去。

秋的天,已经一天天变短。没一会儿,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各家都掌了灯,岳家五姐妹也围着堂屋里那唯一一张破矮桌坐了下来。

晚饭是一大锅鲜菇汤,另还有两只窝窝头可怜巴巴的放在黑色的陶钵里。

三个姐姐分食了其中一只窝窝头,另一只掰成两半,一半给樱桃,一半给了核桃。

“我吃不了这么多。四姐脸上还有伤呢,给四姐吃吧。”核桃从自己那一半窝头上又掰了一半,塞进樱桃的手里,童生童气,语调却老气横秋。

樱桃心疼的摸摸核桃的发顶,抬头望向米桃:“二姐,家里没粮了?要不把明天的份儿先拿出点来给今晚补上,明儿再想办法?”

“哪儿补去?家里总共就这么些吃的,明儿一早咱们就得挨饿了。”米桃深深叹口气,她厨艺再好,奈何无米下锅啊。

杨桃放下筷子,垂着长睫毛,有些自责的:“大姐无能……要是,你们今儿要是不拦着申媒婆……”

“大姐,你说什么呢?那李户是什么样的人家,哪能叫你嫁过去?哪里能为了我们一口吃的,叫你往火坑里跳?说起来,我正有个事想问。大姐,咱家那两亩地明明值三十两,却怎么才卖了十两银子?咱三婶儿是怎么说的?”要是能要回这二十两,姐妹几个哪用得这么艰苦?她本来也想留到饭后说的,可还是没忍住。

哪知,这一提,却像是捅了杨桃的眼泪腺。她微怔过后,轻轻垂首,泪水哗哗流起来。

“大姐……”樱桃慌了,这是怎么回事?该死的三婶做了什么事,惹得大姐哭成这样?

“你看你,遭了一场火灾出息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米桃狠狠丢过来个白眼:“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就算卖地是为了给她治病,可也不用非卖给三婶,吃这个亏呀?:“我的好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当时那个情况,你伤成那个样子,要是不马上送进镇上那家最好的医馆,恐怕小命难保,哪还能活蹦跳的在这里说话?”还是棉桃开了口:“庄户人家,家里哪有存银多的?当时就只有三婶家有十两银子。可她开口就要咱那二亩肥地。若不给,你就要小命不保,大姐不给能行吗?”

说着,向来一脸淡定的棉桃眼睛竟然有些湿润:“爹娘留给咱们的,除了这间空房就只有那两亩地了。当时娘病成那样,爹都没舍得卖,而是去海里打鱼赚钱。现在,这地却在咱们手上送出去了。你跟核桃小,都不知道,大姐晚上偷着起来哭过好几回呢。”

原来如此……樱桃沉默了。她心里发紧,这个家,这些姐妹们为她付出的太多了……

提起爹娘,姐妹几个都沉默起来,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重。

“既然提起来了,那我也说了罢。”半晌,棉桃吸了一口气:“刚刚拾柴回来时,我遇上申媒婆了,探了一点口风……这事儿是三婶帮着张罗的,她……申媒婆说,这事若是成了,李户答应秋收后给三婶儿两石玉米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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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要钱

“太过分了!!”米桃重重拍上桌子,本来就不结实的小矮桌发出一声呻吟。

“我看,我们该去把那钱向三婶儿要回来。”樱桃深吸一口气以保持冷静,她一条条的分析:“这事儿虽然签了地契,但她终究是咱们的三婶儿,官府管不着,嬷嬷又不明事了,可咱们不是还有大伯大娘呢么?就算要不回那二十两,哪怕是要回点碎银来也强过让大姐去跳火坑啊,是不是?”

“我看行!!”米桃又拍桌子:“我同意老四的。大姐,咱现在锅都要揭不开了,可不是做好好先生的时候。再说,是她不仁在先的。坑咱的钱不说,还想把你卖了再赚一笔呢。这样的婶子,打着灯笼都难找,怎么就叫咱们遇上了呢?”

杨桃沉默了一会儿,转向棉桃:“老三,你看呢?”

“我看,咱们也是该去见见她。”棉桃已经恢复了一脸的平淡。

“三姐都这样说了,那咱们今晚就去大伯家说一说,明儿一早就去三婶儿家,把咱们的地钱要回来!!”樱桃握拳,她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了。

当晚杨桃带着棉桃和樱桃去了一趟大伯岳富家,把地钱的事情说了。

岳富兄弟四个,老二岳贵走的突然,岳贵媳妇又紧跟着他去了,留下五个娃娃无依无靠。做为老大,岳富一直都记挂着这几个娃娃,只可惜他家本身就穷的要命,也是个上顿不接下顿的窘况,想帮一帮杨桃也是有心无力。

杨桃卖地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虽然明知老三媳妇这是趁火打劫,可他也无可奈何。十两的银子,打死他他也拿不出来啊,要不也不可能叫几个娃娃变卖祖产了,那地可是从老父亲手里传下来的,家里兄弟几个每人两亩。为着这个事情,他已经在家难受了好几天。

现在,杨桃想要带着妹妹,去老三家里讨一点地钱回来,以凑一点过冬的粮钱,他自然是同意的。如果没有棉被和粮食,天晓得这几个娃娃能不能挨得过这个冬天去。

第二天一早,岳富便带着杨挑和棉桃两姐妹往东面小苗桥走去。米桃的嘴太快,脾气又不好,怕她坏事,就把她留在家里跟樱桃一起照看核桃,顺便收拾院子了。

岳家这兄弟四个,老大岳富和老二岳贵住在河北头的老院儿,老三岳吉和老四岳祥则是在河南面盖的新房,两家也是东西紧邻。

“哟,是大哥啊,稀客呀。”叫了半天门三婶才来开门,一照面就阴阳怪气的。仿佛她知道岳富三人今日是讨钱来了,硬是横在门口,丝毫没有把人往院儿里让的意思。

“三婶”杨桃姐妹礼貌的称呼。

“弟媳妇,老三在家吗?”岳富虽穷,人却不笨,他晓得老三媳妇不好对付,打算从三弟弟身上做工作。

“不在。”岳吉媳妇眯着眼,来回扫视着杨桃姐妹俩:“上东头三胖子家喝酒去了。”

“这个岳吉!”岳富恨不争气的叹一声。三弟是个酒鬼,整天不醒事,要不三弟媳也不可能这么嚣张大胆。

“大哥,你要是有急事,上三胖子家去找就行了。没事了吗?没事我可关门了。”岳吉媳妇没等岳富说话,抽身就要关门。

“别急呀!!”岳富眼急手快,伸手按住门:“你先把门开开,我有事要说。岳吉不在家,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啥事啊?我们家,我可主不了事。你跟我说,那可没用。”岳吉媳妇留了条只容她一张脸的门缝,老大不情愿的翻着白眼。

十两银子,两亩大地的事儿你都说了算,你还主不了事?岳富心里暗气,可他性子弱,又是来求人的,只好陪着笑脸:“你先把门开开。”

“甭开了,我这一会儿还得回去睡个回笼觉呢。有事儿你就在这儿说吧。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岳富回头,一一扫过杨桃和棉桃的小脸儿,两人眼巴巴的望着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岳富开口:“成,在这说也成。弟媳,其实今儿我是来跟你商量商量你二哥家那两亩地的事儿。你看……”

“地?地的事儿不是清楚了吗?都说亲兄弟明算帐,那地已经签了地契,我也付了银钱,银货两讫,再清楚不过了。大哥,你还要说啥?”没等岳富说完,岳吉媳妇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我晓得,我晓得。只是给十两银子实在是有些……这马上要入冬了,几个娃娃没吃没穿的,你看咱们能不能……”

“十两银子怎么啦?那又不是我强迫来的,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现在又想要反悔啦?”见岳富果真是上门来说那两亩地的事,岳吉媳妇立即吊起眼,将门缝又往窄里拉了拉:“我说大哥,你虽是咱们老岳家老大,可也得公正办事吧,这地的事儿人家杨桃五姐妹都愿意,都不说什么,你来管的什么闲事?难不成你家又缺粮吃,想要捞一把子?”

“十两是不少,可是差的也太多了”要不是为了老二家五个娃娃,岳富决不会跟人来做这争嘴皮子的事儿,而且还是跟自己的弟媳

“差的多?嫌钱少啊?”岳吉媳妇一双铜铃大眼瞪向杨桃,指着她的鼻尖儿,破口吼道:“嫌少别要啊!!哦,当时解了你的燃眉急,现在没事了,就后悔啦?”又瞪向岳富:“老大也不能看着弟弟们的东西眼红啊!!你这叫什么老大啊你,呸!什么玩艺儿!”

这话说的气人,连一向淡然的棉桃都气的不自觉的往前走了两步,却被杨桃拉住。她现在要是乱开口,大伯今儿就白来了。她们吃些屈没什么,可是万不能饿着了家里几个妹妹。

岳富忍着气:“我没嫌少。只是现在老二家这五个娃娃都断粮了,眼下马上又要入冬,你怎么说也是个做三婶儿的……”

“嗨,断粮?!”岳吉媳妇的眼瞪的更大,门缝也拉开了一截。她伸手指着岳富身后的杨桃:“说别的倒还好,可是你说断粮?我看未必吧!要真是今儿就断粮了,昨儿你怎么不应下大赵村李户的亲事呢?多好的一门亲事,还能解了你家的燃眉急,可是你怎么着?还揣大小姐性子不愿意啊?那还是没饿到!!

我好心好意为你们着想,怕你们缺吃少穿,千求万求才托了媒婆寻下这么一门亲事,可是你们呢?好么,拒了也就罢了,还把人家媒婆气个半死,我这是为哪般那?”岳吉媳妇越说越激动,想捞两石粮食不成,却被媒婆狠嫌一通的气涌上来,‘呼’的拉开了门,跳着脚儿:“昨儿做下那样威风英雄的好事,今儿跑来跟我说没粮,求我给钱来?!有胆做下那样的事,恐怕你们家里不知藏着值钱的宝贝呢吧,还跑到这里来给我装穷!!明摆着欺负人是不是?”

“老三媳妇,你……”岳富气的手都抖起来

他还想说什么,被岳吉媳妇一把打断:“你们合着伙儿,来欺负我们家是不是?哎哟!!快来看哟!!都欺负到门儿上来了哟!~~”

几人闹腾的声音已经招了几户人家出来看热闹。

隔壁的老四媳妇也出来了,倚在自家门口不出声,兴灾乐祸的看热闹,还不时的跟身边的邻居悄声嘀咕两句。

围观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岳富早已臊红了脸。他无奈的回头,望向杨桃。

“大伯,咱们还是走吧。”杨桃性子也弱,此时脸色比岳富的还红。

棉桃这时恢复了几分理智,知道再闹下去三婶也不给拿出一文钱来的。她上前拉拉岳富:“大伯,咱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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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樱桃与米桃和核桃正在家里忙着收拾柴垛,一道腹叫声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

“不是我,不是我”核桃见樱桃和米桃望过来,赶紧摇头,使劲摆着小手儿:“我一点也不饿,不饿!!”

“乖核桃,过来。”樱桃朝她招招手。小东西昨晚就没吃多少,今早更是没饭可吃,现在这都快巳正时了,幸亏她昨儿晚上悄悄留了一小块窝头出来。

“我不吃,我不吃”见是窝头,核桃像是怕烫着一般,小脸儿拼命摇着,身子使劲往后缩:“我不饿!四姐,我不饿!”

“管你饿不饿的,你四姐给你的,你吃就是了。”一向大咧的米桃此时面带忧色,不知第几回的又往院外望,幽幽的叹息:“老大和老三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这眼瞧着就要中午了,要是讨不回钱来……”

正说着,隔着低矮的篱笆,老远的看见岳富和杨桃棉桃三人从东面过了小桥,往家而来。

到了岳富家门口,他垂头进了院子。剩下杨桃和棉桃两人往家走来。

什么情况?樱桃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三姐棉桃老远使来个‘不要多言’的眼神。

樱桃心下暗暗失望。看来是没讨到钱。大伯出面都没用,这个三婶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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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吃的来

“二姐,咱们先进屋。”趁着杨桃和棉桃还没进门,樱桃赶紧先把米桃和核桃拉进东屋里,好好叮嘱了几句才出来。

杨桃和棉桃双双垂着首,走进院子。

樱桃装作没那回事一般,弯起眼,笑着迎上去:“大姐三姐回来了?我跟二姐和核桃刚把柴垛理好,你们看整齐不?”

杨桃免强的笑笑:“樱儿,咱没讨得钱。中午的饭,还得另想撤子。”

樱桃赶紧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打着哈哈:“没有就没有吧,昨儿的菇子还剩了好多呢,我一会儿跟秋山哥出去再掏点鸟蛋就行了。”看姐姐这一脸要哭的表情,不知在三婶那儿吃了多少委屈呢。早知如此,她不该出主意去要钱,她对这个地方的人和物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樱儿,那上树的事儿可不敢做。你还是带核桃赶紧出去挖点野菜回来。我跟大姐一会儿也去空田里瞧瞧,看有没有落下的粮食。二姐就在家收拾菇子,等着做饭。”几句话,棉桃已经做好了安排。不管怎么说,早晨饭已经没吃了,中午的饭得吃啊。

“哎”众人纷纷照话去做。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得手脚麻利才能弄出点吃的来。

秋时的野菜还是很丰富的,特别是秋发的荠菜,又嫩又新鲜。

樱桃带着核桃赶在正午前挖了满满一小竹篓回来。她有些忧心的想,别看满满一竹蒌,用水一焯就没什么东西了,家里姐妹又多……可恨自己前世堂堂一个林业局副局长,到了这世,却混不上口吃的,眼睁睁看着姐妹们挨饿。

回到家,杨桃和棉桃还没回来,米桃正站在院儿里跟岳富说话:“大伯,您这是……”

岳富手里端了只小竹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三只不大的小窝头。他面带愧色:“米桃,等你姐回来了,你跟她说,地钱的事大伯帮不上忙,别的地方想帮,却有心无力。大伯家里也困难的紧,这三个窝头你们先凑一顿饭,晚上的时候大伯再另想办法。”

“大伯,您……”米桃的声音有些发涩。大伯家的情况也紧的很,这姐妹们都晓得。

“唉,这兄弟几个里头,也就你四叔过的还可以,可惜他又长年在外务工。要不,他能伸手接济一下,也不至于这样。”岳富叹口气,将竹盘塞进米桃手里,转身出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杨桃和棉桃才回来。这时节,麦子和豆类早就收了,红薯和玉米则还没有收,两人只捡回来一点菜叶子。

听说大伯送来了窝头,杨桃又叹息:“大伯家也是上顿不接下顿,比咱们好不到哪里去。这三个窝头,恐怕是从两个哥哥嘴里抠出来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先把中午对付过去再说。晚上饭还没着落呢。”米桃手脚麻利的已经在洗野菜了。

“樱桃姐~~”几个姐妹正在院儿里忙活,院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唤。

“秋红?”樱桃忙迎上去:“你怎么来了?快进院儿里坐。”秋红是秋山的大妹,今年八岁。个头却跟樱桃差不多,力气也跟她哥一样,大的很。她手里提了只竹篓,篓上盖了几片树叶子,瞧不见里面装了什么。

“不了,我是来取竹篓的,这马上该吃饭了,我取了竹篓就走。”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昨儿装菇子的小竹篓还在家里呢。

听说秋红来要竹篓,棉桃帮着将篓子拿出来。

秋红接过竹篓,又反手将她手里那只塞进樱桃手里,腾出手来顺势亲切的挽住樱桃的胳膊:“樱桃姐,上午的事儿我哥都瞧见了,还跑去跟润生哥说了。你那三婶儿,恁不是东西。诺,这是润生哥托我捎给你的,里面是两个白面馒头。他在学堂一时回不来,叫我捎话儿给你,要你不要急,有事晚上他回来了再商量。”

“这?”润生从学堂捎回来的,岂不是他的午饭?秋山也真是的,嘴那么快,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樱桃将竹篓往回推:“这个我可不能要,秋红你快给润生哥送回去。”

“那我可管不着啦。”秋红跳出去一步,笑嘻嘻的道:“这篓子呢,是润生哥的,晚上回来你还他就行啦。”说着,蹦蹦跳跳跑出去老远,又过身来,卷起手,放在嘴边大声的吆喝道:

“樱桃姐!!那篓里还有十来个鸟蛋,是我哥上午特地去掏的!他爬树跌了屁股没好意思来,还不叫我跟你说呢!!哈哈哈~~~”说完摇摇手,哈哈笑着跑开了。

“这个秋山”棉桃故意拿着调儿:“待他亲妹妹都没这么好。唉,不知道摔的怎么样,屁股是不是开了花。”

樱桃瞪她一眼:“就会逗我!诺,白面馒头和鸟蛋,晚上的饭有着落了。”

中午姐妹几个就着大伯送来的窝头和野菜,将午饭凑合了过去。

下午,樱桃和核桃依旧去挖野菜,杨桃则带着米桃去了趟镇上绣坊,想问问有没有绣活儿可做。她跟米桃的女红都不错,要是有绣可做,多少也能赚几个,家里总得有个收入来源。棉桃则守在家里。破屋烂院也得有个人看着。

润生就怕樱桃就着那两个馒头的事再说些别的,他下了学堂,趁着樱桃不在家来取走了竹篓。

晚上,杨桃和米桃两个空手回来了。绣坊里是有活儿,可是她们两个是新手儿,又没有押金,人家不放活。

“要是有押金,我还用这么急么我?”米桃气的,吼一路了。

“好啦,吃饭吧。”杨桃拉她坐下。

晚上的饭是野菜蛋花汤,白面馍,还有大娘送来的两个窝头。饭少但汤多,姐妹几个都混了个肚饱。

饭后,米桃和杨桃在东屋教核桃女红,棉桃坐在院儿里的小木凳上出神。

樱桃收拾好碗筷,悄悄凑到棉桃身边。

“三姐,在想啥?”思来想去,想要解决家里断粮的窘况,她还有一个法子。不过这件事得先跟棉桃商量。

“没啥。”棉桃转身,她的脸色不太好。

见是樱桃,棉桃对她干巴巴的笑笑:“核桃在学女红,你怎不一块儿去学学?”

“三姐你别扯开话题,你这脸色可不对,你刚刚在想啥?”樱桃根本一点女红都不会,也不想学,能逃就逃,能躲就躲。

棉桃见没逃过樱桃的眼神儿,不禁掀眼瞪她一眼:“遭了场火灾,变人精了。”说着,长睫毛微垂,轻轻颤了颤,轻轻道:“我昨儿晚上又看见大姐偷偷掉泪了。今儿为了地的事儿又闹了这么一出,不知她心里要有多难受呢。”

“是我不好,不该出主意去问三婶儿要钱。”樱桃轻轻坐在棉桃身边,有些自责的。那两亩地简直成了大姐的心病,以后家里要是有钱了,定要买回来。

“这事哪能怪你?咱家现在这情况,有办法自然是要试一试的。大姐还跟我夸你脑袋变灵活了呢。”棉桃伸出手来,轻揽住樱桃的肩:“樱儿,你这身上还带着伤呢,家里的事情就不要太操心了,有三姐在呢。”

“三姐,我有个事想问。咱家的地卖给了三婶儿,是不是除了地契再没有别的文书或是证明了?有没有人公证过呢?”

“有地契就可以了。说起来当时咱们急着给你治伤,三婶呢,急着把这个便宜占下,所以事儿办的匆忙,只做了地契,倒没找里长公证。”棉桃有些疑惑:“你这妮子,问这做啥?”

果然!!樱桃心下窃喜

“三姐,现在咱们地是要不回来了,可我有办法把地里的粮弄回来。只是这法子有点……你听我说完了可先别急。”

“你说”

“咱们跟三婶儿签的是地契,只是把地卖给她了,但地里的粮食却没有明文规定,也没有人公证过。那么这些粮如果没人争,就是三婶儿的,可是如果咱们说话,这事儿就可以说道说道了。这地是前几天才到三婶手下的,可地里粮食都已经成熟了,明摆着不是她家种的。那么自然就是咱家种的了,自然也该归咱们,这个即便是官府来了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咱们呢,也不用跟三婶说什么,直接去地里把粮收回来就行了。只是这么一做,就相当于跟三婶家撕破了脸皮。”不过今天三婶一文钱没给,还闹了一场,也算是已经撕破脸皮了。她不仁,就不要怪她们不义了。她们姐妹现在可是随时要挨饿,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

“这样……”棉桃神情认真的思量几番,沉着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就怕大姐不同意啊。”

樱桃点头:“这事做的话,就不能叫三婶知道,还得趁她知道这件事之前把粮都收回来。怎么都有点偷偷摸摸的味道。可是三姐,这事咱们做的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啊,这本来就是咱们的粮食啊。要知道,就算地里的粮食收回来了,三婶那儿还坑咱十几两的地钱呢。”她也是考虑到大姐可能不同意,才先找棉桃商量的。

“三姐,咱们现在已经断粮了,大伯家已经接济了咱们两顿,再多他也受不住。现眼下,咱们要是不这么做,哪有办法能解决这燃眉之急?哪有办法能在入冬前存下点粮?”樱桃说完,也不再多言。三姐是个理性的人,她晓得。

棉桃沉默了一会儿,使劲敲敲手心:“行!!这事儿我去跟大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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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二更有事耽搁了,今天补上

第五章 收粮罗

姐妹两个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悉索声。跟着,黑影儿里传出妇人一声轻唤:“棉桃?”

“谁啊?”棉桃起身迎上去:“成事嫂子?”

樱桃紧跟在棉桃身后,也跟着叫了一声:“成事嫂子”一边打量起这妇人。夜色很浓,只瞧得清一个轮廓,是个长相一般,约摸二十三四的妇人。只不过她的声音很轻,在黑夜里带着股温暖的气息,听了叫人心里又舒服又妥贴。

“哎,是我。樱儿也在这儿啊?”妇人的声音压的很低,柔柔的:“棉桃你别喊了,我就跟你说两句就可以,不用叫你大姐出来了。”

“哦”棉桃点头。

成事媳妇麻利的塞过来只布袋:“棉桃,今儿的事我公公也晓得了。他特意叫我送一点吃的来,诺,只是些窝头,你们将就吃。我怕白天来送有人会瞎编话,就趁晚上来了。你们也别跟我推来推去了,赶紧进屋,别叫人看见了。”

“嫂子......”

“嘘!”成事媳妇打断棉桃要说的话,轻轻的道:“好棉儿,你是个聪明的娃,定晓得这是个什么事。可是你不要叫你大姐知道,不要跟她说这窝头是我送的。我晓得昨日你家还来了媒婆,她若想应,你就让她应,她的事儿就叫她自己拿主意,不要因着这几个窝再叫她心里过意不去。几个窝头罢了,本来放在平常的人家家儿里也没什么,你万不要放在心上。”

“嫂子,我晓得。可是……”

“嘘!!!”成事媳妇再次打断棉桃的话:“不要说话了,赶紧进屋吧,不要叫人看见。嫂子走了啊。”说着话儿,人影儿隐进黑影里,又一阵悉索声,人走远了。

“三姐,这是个什么意思?”她有点听不懂,但也有点明白,可又不是很明白。

棉桃扔来个白眼:“小孩子,别瞎问!!”扭身拎着布袋进了屋。

也不知棉桃是怎么跟杨桃说的,杨桃没问窝头的事,而且竟然同意了收粮的事。

既然要做,自然就要趁早。若是过几天粮食熟透了,村里大联收,三婶儿家把粮收了,她们可就真的要干瞪眼了。

当晚,五姐妹决定明儿一早天不亮就办这事。

不过两亩地的粮虽不多,五姐妹要在短时间里收完也是个困难的事。而且这是个得罪人的营生,恐怕不能请村里人帮忙。

杨桃和棉桃商量着,想请北户村的舅家来帮忙。

五姐妹在北户村有两个舅舅。大舅对五姐妹不错,可惜他家有五个儿子,五张吃饭的嘴,自己都穷的很,所以在粮食上接济不了五姐妹。不过如果是来干活儿,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二舅么,就不用考虑了,连问都不用问,他定不会来的。连同二衿子在内,两口子都是会算计的人。

除了两个舅,五姐妹还有个小姨,嫁在双河村。只不过她是个媳妇,凡事做不了主,还是不要去为难她的好。

杨桃决定当夜就跟米桃一块去北户村大舅家一趟,把事情说了,明儿一早好把粮收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北户村离小苗村不近,中间还隔了一个曲家村。杨桃和米桃两个女娃娃,大半夜的跑那么远,樱桃不放心。又去隔壁喊来了润生,陪着姐妹两个一起去了一趟。

润生是家中独子,父母都是开明的人,对于儿子的行为一般不会多加管阻。岳贵生前,跟润生的父母关系一向是很好的。所以听说是去帮隔壁五姐妹,润生父母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润生陪杨桃和米桃去了一趟北户村,回来了又跟五姐妹商量他明儿请假也来帮忙。杨桃死活不肯,又撵了半天,他才悻悻的回自家院儿去了。

第二天一早,才寅正时,大舅何大就带着他的五个儿子扛着工具,拉了一辆借来的板儿车来了。

姐妹几个寅初时就起了,这时候已经吃过了早饭收拾停当准备好了。大舅带着表哥表弟们一到,一行十来人就悄悄的出院儿往田里走去。

田里种的是红薯和玉米,这还是当时岳贵死前种下的。现在玉米已经熟了,只是大部分农户愿意把玉米留在田里晾晾干再收。而红薯这时候收却是早了些,薯果没有霜后的大,也没有霜后的甜。不过那也没办法,小点总比没有强啊。

到了地方,天色还蒙蒙黑,田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很。

何大带着几个儿子到红薯地里闷不吭声的挽起裤腿,扬起了铁锨。

杨桃则带着几个妹妹拿着布袋子进了玉米地。熟透了的玉米,桔子早就变的干枯脆弱,玉米棒子一掰就下来。

趁着没人,几人快速的收获着田里丰熟的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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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珍,拿这钱上村头小货栈买点蜜饯回来,顺便捎点鸡蛋。”大清早儿起来,吃过早饭,岳吉媳妇丁菊花拿出五十文钱来,递给大女儿岳丽珍,并大方的道:“你不是想要绢花吗,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谢谢娘!!”岳丽珍接过钱来欢喜的道:“不用顺便买点粮吗?”

“不用。”丁菊花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再过个十来天田里庄稼就该收了,咱家现在可是有四亩地的粮,刚买来的那两亩庄稼长势又好,又不用交租子,吃够用的。”

“哎!!”岳丽珍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了。

“哎~~哟~~山上那个花儿红哟~~”丁菊花哼着小调,心情大好的转身进屋。

脚刚抬起还未落下,院外响起一阵‘咕咚咕咚’急跑的声音,带着隔壁王满仓的大女儿王大妮大惊小怪的声音:“岳吉婶儿~岳吉婶儿,不好了,不好了啊~”

“啥事啊,大惊小怪,慌里慌张的?”王满仓是上门女婿,他原是外乡人,跟丁菊花是老乡,所以两家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只是丁菊花有些瞧不上王满仓的两个女儿。一个整天咋咋呼呼,结结巴巴,另一个则又丑又傻,呆里巴气的,看着就叫人不舒服。

“婶儿……呼,呼……婶儿……”王大妮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那个……那个,岳杨桃家那两亩地,那个……那个……”

“那现在是我家的地!!”丁菊花跺着脚儿:“到底是哪个啦?大妮,你能不结巴吗?”

王大妮瞪着眼:“我,我……”

“得得得,你赶紧说事儿吧,那地怎么了?”丁菊花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地,地,地里的粮……粮叫岳杨桃带人给收了!!”王大妮急得脸都红了,奈何她越急越结巴:“你,你你……你快去看看看看看……”

“什麻?”丁小菊调儿一扬,回手抄起家里的锄头,吼出家里的小女儿去喊她爹,又让小儿子在家呆好,便扭身小跑着跟王大妮往村西的田地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回头问大妮:“你啥时候知道的?”

“我,我,我……”

“她带了多少人?收多少了,还剩多少?”

“那个,那个,那那那……”

“哎呀,行了,你闭嘴吧!!”丁菊花狠狠瞪大妮一眼,扭头专心跑起来。

大妮不服的瞪着眼。烦什么烦,不就是结巴点吗?要不是我跑回家跟你报信儿,你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知道这事呢,等你晓得了,那粮人家都晒好了。

“我的天啊!!!”跑到田里,一眼看见光秃秃的地皮,粮食被收的干干净净,连玉米桔子和红薯蔓子都拔出来被拉走了。现在田里光溜溜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丁小菊一下子瘫在地上。呆了半晌,才反应得过来,又呼天喊地的骂了起来:“杀千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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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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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如你所说

“咋回事?火急火燎的把我叫来?”不知骂了多久,王大妮都回家了,喝的醉熏熏的岳吉才摇摇晃晃的赶了过来。

“你还知道过来!!”丁菊花抹抹嘴,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光溜溜的田:“你瞧瞧,你瞧瞧,你那侄女做的好事,大白天下的,明晃晃的,上咱家偷粮来了,偷的这还叫一个干净,入冬前都不用再翻地了!!”

“嗨”岳吉不在乎的一挥手:“我以为什么事呢。收了就收了吧,本来这粮也是她家种的。再说,就算粮收走了,你留下两亩地也是划算的,嚎个什么。以后这样的事儿别去叫我,正喝的高兴呢。”说着,摇晃着就想往回走。

“你个死酒鬼!!”丁菊花气的上前,狠狠朝岳吉身上拍了一掌:“喝不死你!!”

哪知这一掌有些没控制住力道,岳吉又喝了酒本来就站不稳,一掌拍下去,他竟顺势跌倒了,啃了一嘴的泥,酒也醒了一半。

“个死娘们儿!!”岳吉火了,抄起丁菊花扔在旁上的锄头,就要揍人。

丁菊花吓的跳起来跑出老远,指着岳吉的鼻子骂:“你个怂种,人家跑到头上来欺着拉屎了,你还在这要揍我是怎么着?行行行,你让,我可不让。我不能叫这几个屎孩子欺负到头上来。敢收我的粮,我看她们是牢饭吃少了!!”说着,跳起来往村东头跑去。

“杨桃,以后这样的事,就来找大舅好了。大舅别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一大把的。”岳家小院儿,何大正在帮着杨桃将拉回来的玉米桔子和红薯蔓子堆成堆,等晒干了冬日里引火好用。

米桃正带着几个妹妹在忙着将玉米栓成绳,挂上墙晾着。何大的五个儿子则在忙着将红薯收进地窖里。

“这回可多亏了大舅。要是光我们姐妹几个,恐怕还没收完呢,三婶儿就找去了。”杨桃笑眯眯的。搭眼一估量,玉米差不多收了三百来斤,红薯虽然不到时候,可也收了得有七八百斤,黄灿灿,红彤彤的堆了一院子。姐妹几个冬天的吃食算是不用担心了。一会儿三婶若是找来,她怎么也要把人打发走。

“我看,你三婶一会儿也得来。”何大抓抓头:“我再呆在这儿就不太好了,帮你放完红薯就得走。剩下的活儿你们姐妹慢慢做。”

“大舅你急什么。一会儿在这吃了晌午饭再走啊?还有,你一会儿带点红薯回去,忙了一上午了,哪能空手儿回家?”

“不用。要是冲着那点吃的,我就不来了。”何大摆手:“你带着几个妹妹不容易,有事儿就找大舅来说话。”

“哎。”杨桃点点头,心里觉得稳妥多了。

正这时,丁菊花顶着一身的泥巴,从东头跑过来,一边嘴里还骂着:“不要脸的贼娃子,大白天的就偷上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就差敲锣打鼓了是不是?我不信还没有王法了。哎~~大家都出来瞧啊,岳老二家出了五个贼娃子啊~~都来看哟!!杨桃,杨桃~~你给我出来!”

家里篱笆矮,不用出院也能看见丁菊花正站在院外,掐着腰,飞着唾沫星子:“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你偷了我多少,不但要一个子儿不拉的给我吐出来,我还得把你送进官府去,五个贼娃子全送进去吃牢饭!!”

声音很大,但东面的大伯家和西面的润生家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院门紧闭,就是不出来看这个热闹。

见丁菊花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米桃赶紧拉着杨桃核桃和何大一家进了屋,由樱桃和棉桃来打发丁菊花,另外大表哥和二表哥也留在了院中。这是事先商量好了的。

几个姐姐虽然大自己几岁,终究都还未及笄,而且又都是古代封建思想的女子,遇上三婶这样泼辣不讲理的妇人,怎么能占得了便宜?自己虽然年纪小,胜在小身子里装了个大灵魂。至于两个哥哥,樱桃是怕三婶发疯来硬的,那五姐妹可谁都拦不住她。

“三婶,你说什么呢,谁是贼娃子?”棉桃走到院门口,不急不徐的道:“我偷你的了我还是拿你的了?”

“啊呀呀,贼娃子嘴还这么硬啊。”丁菊花伸出手来,隔着矮篱笆指着棉桃的鼻子:“你敢带人去收我田里的粮?这不是偷是什么?谁能想得到老二家养了这么五个贼娃子啊,大白天的就跑出来偷,穷疯了,饿晕了是不是?你怎么不去偷你爹的坟呢?里头的陪葬多少还值几个钱呢!!”

“你!!”棉桃没想到三婶会拿爹来说事,气的脸‘腾’的红起来了。

“三婶,你搞搞清楚,这是我家的粮,哪里叫偷?”樱桃把棉桃往身后拽拽。

“你家的粮?哈哈,天大的笑话!!”丁菊花哈哈笑了几声,脸上的笑蓦的一收,吊着眼一脸的狰狞:“那地都卖给我了,粮怎么会是你的?我看你是遭了一把火灾把脑子烧坏了!!”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指来回指指棉桃和樱桃的脸:“我跟你说们啊,我可不跟你们在这白费时间。赶紧给我把杨桃叫出来!!让她把粮全数给我送回家里去,再另赔十两银子出来,我还可以考虑不用去报官。”

“你要去报官,就尽管去报官。”樱桃冷着一张脸:“如你所说,我家的地卖给你了,现在你付了银子,那地也归了你,咱们银货两讫,互不相欠。至于地里的粮,当时可没说要卖给你,你不要自以为是。”

“你这小妮子……”丁菊花何时被人这样扔过话?何况是死了爹没了娘的五个贼娃子?她瞪着眼正要发飙,又被樱桃打断:

“三婶,说实话,那两亩地卖给你才十两银子,你占的便宜就已经够大了,怎么还想觊觎地里的粮食吗?那都是我爹一点一点种上的,我们姐妹几个照料着长起来的。现在是我们五姐妹保命的粮食。你打这些粮的主意,也不怕损阴德?”

棉桃只觉得妹妹说的叫人心里痛快,一边暗暗大呼过隐,一边悄悄朝樱桃竖竖大拇指。

“你个死妮子,在这跟谁耍嘴皮子呢?”丁菊花喘着气,指着樱桃想骂又不知该骂什么好了,干脆语调一转,威胁道:“行,行行行。你们偷了东西,还不还是吧?得,我也不在这跟你们磨嘴皮子。机会我也给过你们了,不要怪我不顾亲戚情份。咱们那,官府里见吧!!”

“慢走。”樱桃淡淡吐出两个字,拉着棉桃进屋。

“死妮子,老二怎么养了这么几个死妮子!!嘴恁硬,恁利。”被樱桃的态度刺激,丁菊花状若疯癫的原地狠狠跺了一会儿脚,才想起什么来似的,踏着重重的步子,带着怒气往镇上走去。

丁菊花走没了影儿,五姐妹才从屋里出来。

何大苦着一张脸:“杨桃,这回我跟你哥哥们可真得走了。刚才叫你三婶儿瞧见我在这,过后还不定怎么编排我,说是我撺的你呢。”

“大舅,这事儿咱们做的光明正大,理所应当,她爱怎么排,就叫她排去。北户村离小苗村那么远,她能有多大的能耐把话儿排那么远?”樱桃挤到何大眼前来:“再说,她都已经看见你了,你这时候走也晚了呀。眼看着就中午了,你跟表哥们在这吃了饭再走吧。”

“是啊大舅,吃了饭再走。”杨桃赶紧朝米桃使个眼神儿:“老二,快去做饭。多做一点,咱表哥表弟们吃的多。”

“那……那你们说的也对……”何大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要不就在这蹭一顿吧。”

大舅家五个男娃,十三岁到二十岁一字儿排开,大表哥早就该娶亲了,可是家里穷的饭都吃不上,哪来钱娶媳妇?光这五个表哥,个个正是吃的多的时候,大舅家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自己家刚收了粮,帮他一顿也是应该。樱桃留他们下来,除了这顿饭,其实还有件事。

三婶是个不讲理的。她去官府里告了一状没有回应之后,必不会甘休。万一下午或是明儿再撺人来院儿里硬抢粮食,那五姐妹可拦不住,隔壁大伯家碍于身份也不好帮手。若是能把大表哥和二表哥两人留在家住个两天以防万一,让姐妹们把粮食晒好,再把多余的卖掉,那就妥实了。再者,两个哥哥在她家吃饭,也多少减一点大舅家的压力。

当然,留表哥的事情自有棉桃去说,她可不能出头太多,再引来怀疑。

中午吃完饭,才看见三婶儿气乎乎的从东头过来。

“看这样子,是没告成。”棉桃松了一口气。

“我看她这是要去大伯家,让大伯来论理呢。”杨桃有些忧心的猜测。

“没什么好担心。”樱桃笑嘻嘻拍拍手:“大伯昨儿帮咱论理没论成,还叫她羞辱了一通,今儿还能再帮她?咱大伯是心好,又不是脑子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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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芦苇滩

岳家五个女娃娃,还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即便是亲表哥,夜宿在这里也不太好。

东面大伯家里是腾不出地儿来的,大表哥何树根和二表哥何树枝只好到西边润生家里挤了几晚。

收来的玉米棒子本来就干了个四五成,又用大辣辣的太阳晒了四五天,也就差不多了。有两个表哥帮忙,五姐妹齐上手,把晒好的玉米棒子挖成玉米粒儿,就算是齐活儿可以拿去卖了。

期间三婶儿又来闹过几次,可惜全都无果而终。这样闹了几回,她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也就没再来了。

润生在镇上有个远亲叫孙常胜,是个卖肉的。他认得几家粮铺的老板,帮忙引了线,给了个不错的价格。杨桃便让两个表哥相帮着,把粮食装上板儿车,拉到镇上换成了钱。

玉米粒总共是两百八十斤,八文一斤。红薯是五文一斤,杨桃卖了四百斤。两种粮食换的钱加起来,总共是四两又两百四十文钱。另外家里地窖里还剩个两百多斤的红薯留着自己家吃。

换来的钱给家里五姐妹每人置办了一身冬天穿的棉衣,又置了两床半新的棉被,就花的差不多了。又给家里添了点碗筷,买了点纸糊窗,又买了足够十天吃的粗粮,四两多的银子,就只剩了几百文。

樱桃和米桃两个又趁着天好和了点黄泥,将家里那扇破门板一条缝一条缝儿的堵上,就算是暂时解决了冬日取暖的问题。

直到把钱换成了棉袄棉被,杨桃才敢叫两个表哥回北户村去。

虽然地窖里那两百多斤的红薯根本不够五姐妹过冬用的,但好歹有粮了。而且过冬的衣服被子也齐了,杨桃也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吃的,再慢慢的另想办法,不用那么着急了。

这日,她打算利用下午的时间,到村子西南面的芦苇滩那里瞧瞧。

芦苇滩不是个村名,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村子,它是南香河流到一片小平源上而形成的水滩。又因这水滩大且长,又长满了芦苇,便有了芦苇滩的名子。

那片滩子水浅且清,又多石子,有许多小鱼小虾。而且因芦苇长的茂盛,有许多河鸟和野鸭在这里常住。多走寻两趟,运气好的也能拾到些鸟蛋鸭蛋。

“大姐,我也去!!”樱桃死死拽住杨桃的衣袖。她刚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又因养伤在家躺了好几天。现在怎么也该跟大姐一块儿出去瞧瞧,多了解这个世界只是目的之一,另外,她出去了,瞧见了,才能想到赚钱的法子呀。

“你去做甚?你在家和核桃一起跟你二姐三姐学女红吧,闲来无事做做绣怎么也能挣几个钱呢。”剩下的几百文钱拿去绣坊做了押,姐妹几个终于拿到绣活儿了。

“你看看我,手都这样了怎么做绣?”樱桃亮出她的手来。她的右手手背上还有一块烧伤,其实已经好的八九成了,她故意天天贴着自己捣的药草,好逃过学女红。

听说这场火灾是在村里苗大伟家发生的,当时自己跟他的二女儿玩累了,正躺在炕上睡觉。不知哪里引了火,就烧了起来。好在当时正巧苗大伟回家,把自己和二妮救了出来。自己伤了手和脸,还有肚皮上一大块烧伤。可二妮却毁了容,整张脸都烧掉了,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说起来,自己还没去看她呢。

“不能绣,你就看吧。你也知道你身上有伤啊,没事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别带伤出去乱跑。”米桃没好气的戳戳她额头。

“好大姐,好二姐,你们就叫我去还不成吗?多一个人多一双眼,我去了多拾几个鸭蛋回来,晚上咱们煮蛋吃。那香,咱们多久没吃过蛋了?”咂咂嘴,她自来了这个地方,就没吃过饱饭,何况蛋啊,鱼啊之类的?就更别提肉了。现在都不敢想,一想口水就直流。

“就你嘴滑!遭了场火灾,人变的古灵精怪的”米桃嘴上这么说,手上却脱了件衣裳下来,给樱桃穿上:“河滩那边风大,你小心着凉。还有,到了地儿,你只准拾蛋,不能沾水。你的伤还没好呢。”

“好二姐,你最好了。”樱桃撅嘴作势要亲

米桃连忙跳开:“不但古灵精怪了,还会肉麻人了。”

“呵呵,算了算了,你二姐都说了,那你就去吧。”杨桃也松了口,另寻一只竹篓递给樱桃,一边引着她往外走,一边叮嘱:“到了你可得紧跟着我,不许乱跑。虽然都是浅滩,可也有水深的地方。”

核桃在院门口眼巴巴望着两人走远。

樱桃回身朝核桃做个胜利的手势:“核桃~~在家乖乖学女红,四姐我给你弄蛋吃去!”

核桃咧开嘴笑:“哎~~”

芦苇滩位于小苗村的东南面,北邻曲家村,东邻大赵村,两村中间夹着小苗村。地方也不远,不用一刻钟就到。

路上遇到里长苗天民,他热情的朝两姐妹打招呼:“杨儿,樱儿,这是要去芦苇滩拾小鱼啊?”

“嗯啊,天民叔。”杨桃笑着回应:“看看能不能运气好,拾个野鸭蛋,也好给樱儿补补。回头要是拾的多,就送两个去给苗三哥儿吃。前几天收粮的事儿,还多亏了天民叔呢。”那几天三婶儿找官府,找大伯都没人理她,她竟然还去里长家闹了一场。好在里长人正直,把这事儿压下去了。

苗天民笑哈哈的摆手:“我家苗三儿可不吃野鸭蛋。你要是逮着了野鸭,给他留个鸭屁股倒是真的。”说着,脸上的笑收了收,认真的望着杨桃:“再说,那事我是就事论事儿,本来就该是这样,你不用多想。杨儿,你自己带着五个妹妹不容易,要是再有什么困难,就来跟天民叔说啊。”

“哎。”杨桃点头,笑着跟苗天民摆摆手,带着樱桃继续往前走。

“怎么还有不爱蛋,爱屁股的人那?!”樱桃刚刚好忍着才没笑出来。天知道,她想蛋的味道都快想疯了,有人竟然还不爱。

“不要笑。苗三哥儿可是天民叔的宝贝疙瘩,要是叫天民叔听见了,要不高兴的。”杨桃严肃的说。

又走了一会儿,两人便到了芦苇滩。

只见一丛一丛的芦苇随风起伏,中间夹或着一滩或是一溪的浅水,水下多是石子,到处都是小水流过石头发出的轻微的‘哗哗’声。芦苇与水连成片,抬眼望过去,竟望不到边。

“走吧,要紧跟着我。要是看见鸭屎就仔细些,有可能有鸭蛋。”杨桃叮嘱一声,率先挽起裤子进了水滩。

“哦”樱桃忙跟上

“樱儿~来这~~”走了一会儿,听见前头的杨桃一声兴奋的轻唤。

樱桃跑上前一看,是一处因为水位下落而形成的小水滩,里头困住了不少小鱼小虾。

“哇~有鱼!”一激动之下,脚下踩歪了块石子儿,一下子失去平衡

杨桃吓的扔了竹蒌去扶她:“小心!!”

堪堪稳住,杨桃就气的数落起来:“说了叫你小心,你身上还带着伤......”话没说完,她的说话声被一片‘呼啦啦’的声音淹没。

原来是飞出去的竹蒌掉到水面,发出的‘扑通’声惊起了旁边一片深滩里的野鸭。受惊的鸭子扑通着翅膀迅速散开,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我的天啊......”樱桃张着嘴:“这么多野鸭?”刚刚这一下,起码得有三十多只。

“瞧你这样儿,好像没见过似的。”杨桃好笑的上前拾回竹篓:“你不能沾水,就在这站着帮我提篓吧,我把这些小鱼小虾围起来,咱们晚上还真能吃个河鲜呢。”

“姐,有这么多鸭子,咱们捉了来,足吃足喝呀!!”大姐只说了河滩有野鸭,自己还以为是很偶然才能见到一两只的那种呢,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啊!

“我看你是想肉想疯了。这野鸭是好捉的么?人一靠近就往深水里钻,滑溜的紧,比兔子还难捉。”杨桃摇摇头,专心对付手中的小鱼小虾。

“我有办法呀!!”她前世最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她是个林业局的副局长。

前世,她是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孤儿,全靠自己打工才念完了大学。但是分配时却被分到一个穷山沟沟里。她没办法,只好带人开荒种粮,开山种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努力的构想山民们能用得上的器具和机械。后来终于因为成绩突出而得到了提拔,一步一步升到了当地林业局副局长的位子。

堂堂一个林业局副局长,还抓不住几只野鸭?她可不是那些靠关系走后台上位的,她的位子可是自己一步一个血印走出来的。

樱桃有些兴奋。

这么多野鸭,如果能捉来去卖,能卖不少钱呢。听秋山哥说,这时节,镇上的野物价格都是很不错的。正好,家里的粮食还不够过冬的,正好,姐妹们好久没吃肉了......

第八章 一顿美餐

渔丰镇雨水丰沛,河流颇多,家家户户多以养鱼为副业,小苗村也不例外。

小苗村的家家户户,无论是在靠河的田里还是在院子里,多多少少都有一两塘或大或小的池塘,里面养的鱼各种各样,都用是河里捉来的鱼苗放养的。等养肥之后卖钱,多的能顶上养一头猪所赚的。

岳家以前也养鱼,是在院子里养的。可自从岳贵出事之后,五姐妹的娘何小娟也病情加重,

五姐妹也再没有心思去照料那池塘,便干脆将鱼捞上来吃掉了。现在这塘早就空空的连水都没了,至于鱼的滋味儿,也几乎都快忘掉了。

这天傍晚,杨桃和樱桃带着半小篓的小鱼小虾回来,另外还有三枚野鸭蛋,几个姐妹都高兴坏了。

几个姐妹齐上手,将篓里的小鱼和小虾分开来,从门口的河里打水洗干净,便开始清洗鱼肚。

樱桃趁机偷偷挑出几条还活着的小鱼儿来,养在一只大陶碗里。

拿自家晒的干菇和小葱垫底,把小鱼不分种类全放进锅里炖,炖杂鱼的香味儿一会儿就飘了出来,馋的核桃坐在锅台边上眼巴巴的吸口水。

自岳贵出事,到现在也小半年了。家里姐妹们饱饭都吃不上,哪里还可能吃上一口鱼,吃上一片肉?一个个儿瘦黄瘦黄的,不知多久没有尝过荤滋味儿了。现在闻着鱼香,不但核桃馋的流口水,连樱桃都有些忍不住了。

在杂鱼里再加一瓢水,然后在大锅上再加一篦子,把装有小虾的陶碗和清洗干净的鸭蛋还有几个窝头放在上面蒸,再盖好锅盖,米桃像是打了兴奋剂,一点也不心疼柴火,可劲儿的添起柴来。

各种香味儿很快飘满小院儿,连棉桃都有些没心思做绣了。

樱桃趁着空儿,拿木桶从外面的河里拎了一点水回来倒在家里的小水池子里。她力气终究有限,拎了不到小半池就累的不行了。从屋里端出那陶碗来,连水带鱼全倒进池里。反正鱼苗现在还小,池里这点水足够了。以后等它们能活下来,并长大再说。

饭很快就好了,天色也开始放黑。

姐妹几个七手八脚的盛好菜,摆好桌。那鱼香和蛋香引的一个个儿馋虫发作,正要开动时,隔壁的润生闻着味儿进来了。

“润生哥,快进来。今儿有好饭。”核桃跑过去,惦起脚拉着润生的手。

“真香啊。老远儿就闻到了。”润生笑呵呵的,曲起手指,轻轻刮一下核桃的鼻尖儿,从怀里拿出块纸包着的糖来塞给她。轻轻动了动鼻尖儿:“杨桃姐,炖的杂鱼?”

“今儿去了芦苇滩一趟,弄了点吃的回来。”杨桃笑着上前,亲切的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小杂鱼加了干菇和小葱,可香了。你快进屋,一块儿吃点吧。”又转身唤米桃:“老二,赶紧添把木凳”

“不用不用”润生忙摆手,一边从身后拿出个竹盘儿:“其实我是来送点饼子。我娘说,这吃杂鱼就玉米饼子是最香的。这几个玉米饼子是她刚糊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慧婶子老是这样。”杨桃一摆手:“可我们也不能老是白吃。这样吧,你要是留下在这吃,我就留饼子。你要是不在这吃,那饼子我也不留。”

“对,大姐这句话说的好。”米桃一手撑着锅台一手掐着腰:“你小子,今儿有口福了。”

“我……”润生望向樱桃,温润的脸带着几丝红晕。

“润生哥,你就在这吃吧。有鱼有虾,够吃的。再者,添上你一个,咱们正好凑够六人,那三枚野鸭蛋也好分,省得我们又打架。”樱桃笑着,拿出一双碗筷。

“行咧,那我就嘴馋一把。”润生笑起来,上前接过樱桃递来的碗筷,悄声道:“你秋山哥屁股好了,说是明儿又要带你上山去逮兔子呢。明儿学堂下学晚,我不能去,那你还去不?”

“我也去不了。”樱桃摇头。

明儿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早先去看望一下烧伤未好还躺在炕上的二妮,然后回来就要准备捉鸭子的工具了。而且她还得腾空儿弄点药草来捣烂了继续贴在手上,不然要被二姐和三姐捉去学女红了。

“那我明儿上学堂时,顺路跟秋山说一声。”润生又笑,喜滋滋的。

“来来来,别说了,赶紧吃。咱们可好久都没吃过鱼了。尝尝我炖的可香不?”米桃大声的招呼众人就坐。

六人围着矮桌坐下,一边说笑着,一边香甜的吃起来。

好久没吃过这样的好饭,一锅杂鱼连鱼带汤全喝掉了,小虾也吃完了。鸭蛋虽然没有鸡蛋香,还带着股子腥味儿,但姐妹们却吃的无比香甜。最后,锅里只剩了两只小窝头。

晚上,核桃躺在炕上抚着肚子感叹:“要是顿顿能吃这样就好了。”

“真没出息。鸭蛋算什么,过几日,四姐让你吃鸭肉。”樱桃笑着搂过核桃。将润生偷塞给她的半只鸭蛋塞过去。前世在山沟沟里时,那里有片大水库,她捉野鸭子可是很有一手的。

“这几日绣活儿多,又急,大姐是不能再带你去芦苇滩了。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自己去,看我不剁了你这小腿儿!”米桃躺在旁上,恶狠狠的威胁。

“好好好,我不去。睡吧,睡吧。”樱桃搂紧核桃,她又不是真正十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去?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樱桃便提着杨桃准备好的二斤白面出门了。

实话讲,她来这个世界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家里可从没吃过白面食品。可大姐说去看伤者不能空手,而且要不是人家大伟叔,自己这小命都不知还在不在,非得让自己拎着二斤白面才让出门。

苗大伟家住在秋山家的西头,路过秋山家的时候,正巧秋山在院子里劈柴。

“樱桃?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秋山扔了斧子跑出来:“我要带你上山逮兔子,你咋不去哩?你是不是怕我又逮不到兔子,白扑空儿啊?好樱儿,咱们要是逮不到兔子,秋山哥就再上树给你掏鸟蛋还不行吗?你就跟我去吧。”

樱桃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是不跟你去,我这不是有事儿么。”说着,亮亮手中的白面布袋:“听说二妮还没下炕呢,我得去看看。”

“哦,原来是这事。”秋山紧皱的眉一下子舒展开来,露出个黝黑憨厚的笑:“二妮在炕上躺大半个月了,是得去看看。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呀?”

“不用。你总不能空手儿去吧?”

“那你去看完二妮,咱们就上山去逮兔子呗?”秋山对于逮兔子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执着。

“秋山哥,我看完二妮,回家还另外有事呢。”说完,见秋山有些垂丧,又附到他耳边悄悄的道:“不过有个事儿还得你帮我。”捉野鸭的事,她自己一个人可弄不了。又不能叫家里几个姐姐知道,不然光米桃一个就得闹翻了天。她只能找秋山和润生了。

“啥事?包秋山哥身上!!”苗秋山使劲拍着胸脯,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到时候我来找你。”樱桃笑,这个可爱的秋山……

她招招手:“你赶紧干活儿吧,我得去看二妮了。”

“行行行,你去。”秋山傻嘿嘿的笑着看着樱桃拐进了二妮家院子,才跑回自己家院儿,拾起斧头撅着屁股继续劈起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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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硬生生叫几个嫩娃娃把到嘴的肥肉抢走了,你却屁都不放一个,这可不像是你做的事儿啊?”岳祥媳妇吕爱芬倚在门框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拿眼神扫着院子里正在洗衣裳的丁菊花。

丁菊花抬头剜她一眼,低头继续洗衣裳。洗衣的棒槌像是撒气一般狠狠的落在衣服上。

“你就……这么没脾气?”吕爱芬的声音不阴不阳,轻轻的撩拨着丁菊花的神经:“你跟我掐架时,可不是这么样的来着啊,我可是相当服你的。本来我还眼馋你有本事,能弄到那块地,可是谁想到……”

“那还能怎么办?!”丁菊花烦燥的将手中洗衣的棒槌一摔:“那几个小贱蹄子不知喝了什么药,一个个儿的嘴皮子恁的是利的很。官府又说这粮本就该归她们,我还能怎么办?我找大哥,大哥不管,我找里长,里长也不管。难道要我去硬抢吗?她们现在把粮都换成破衣服破被了,就算抢来了又有什么用?”

吕爱芬不急不徐吐出嘴里的瓜子皮,轻嘲的笑笑:“要我说你呀,脾气就是不如从前咱们掐架的时候了。这脑袋呀,也不如那时候好使了。拿这么几个嫩娃娃都没撤?”

“那你说咋办?你要是有法儿,我就服你!!”丁菊花叫吕爱芬撩拨的火气越来越旺,在那儿掐腰呼呼的喘着气。

吕爱芬轻笑,朝她眨眨眼:“五个女娃娃,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有什么可嚣张的底气?可不是我多嘴,这要是搁家规严的人户里,早就叫人撵出去了,哪还能叫她们骑在头上拉屎,还得生忍着?”

“你是说……”丁菊花的眼神一点一点的亮起:“不过,是不是有些太绝……”

吕爱芬‘呵呵’一笑,直起身子来,拍拍双手,又扑打扑打身上:“我可什么也没说。得,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丁菊花咬着嘴,握紧手,眼神闪烁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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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套野鸭

看完了二妞,樱桃便急匆匆的回了家。

捉鸭子难,其实也不难。

家鸭最好捉,只要拿竹竿那么一赶就得。可是野鸭就不一样了,野鸭一般都在水深的滩子里呆,一有动静就往水里钻,而且它们的翅膀扇动之下,也能飞到一定的高度,所以才不好捉。

樱桃的法子其实很简单。

拿网鱼的大网铺在离水面半米左右的水下,等水面上游过来鸭子就可以收网。一般那些钻水的鸭子都捉得到,而飞起的鸭子如果飞的不远,也能捉到。当然,捉的多少也要看网的大小。而且这也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毕竟是在深水区,如果不会水,一不小心人掉下去就麻烦了。

芦苇滩的好处在于,虽然也有深水区,但一般面积都不大,只要网大一点,就可以罩过来,人可以站在滩上操作,不用下水。

只要有渔网,这些鸭子,还不都是囊中物?

小苗村家家户户都养鱼,难道还没有个渔网?自己的便宜老爹生前还下海打过鱼,家里总能翻出个一两张来的吧?

哄了核桃来给她引路,果然在家里寻到两大一小三张渔网,还有一些渔网线,梭子之类的,一应俱全。只不过三张渔网的品相不太好,每只网上都有洞,而且都太小了,三张合在一起才差不多合要求。

樱桃无奈,只能将三张渔网缝在一起,然后再将上面的洞补好。

“樱桃,你又作啥呢?你不是手不好不能做女红吗?拿梭子倒是挺顺溜啊?你何时学的补渔网?这网补好了你要做啥?你个小身板儿还想下海网鱼是怎的?”想要缝渔网,就得铺张开来,无可避免的,就得叫几个姐姐看见。米桃第一个看见,像是小钢炮般吐出一串子质问来。

说话声引来了杨桃,她也蹙眉:“樱儿,你得懂事些。现在家里不是玩的时候,核桃都要学女红,出去捡柴,你怎么能还在这闲玩呢?而且还带着核桃?来,核桃,到大姐这儿来。”

核桃急着为樱桃辩护:“不是的,大姐二姐,四姐这是为了去捉……”

樱桃一把捂住核桃的嘴,对着两个姐姐轻轻垂下睫毛,语调有意的带了股悲戚:“大姐,二姐,这渔网是咱爹留下的东西。因着我,咱们已经把地弄没了,我是想,多少能把这网补好……”

一句话说的杨桃眼红了。

米桃也背过身去:“你这妮子,想的咋就这么多呢?罢了罢了,我是不管你了!!”说着,抬脚进了屋。

樱桃微抬起头,瞄了一眼,对核桃眨眨眼。姐姐们对不起了,我只能抬出老爹来暂时挡一下。你们要是知道我要去捉鸭子,怎么会同意?等我带了鸭子回来再跟你们好好解释吧。

费了三天整的时间才将渔网补好并缝到一起,还要趁着姐姐们不注意的时候抓紧时间搓一点麻绳好用来栓鸭子,樱桃柔嫩的小手儿被磨起好几个水泡来。

捉个野鸭,也不是那么容易啊。

趁着几个姐姐去镇上送绣活儿,樱桃带着核桃将渔网往芦苇滩上运。

可惜两人力气太小了,渔网又太大,又沉又不好拿,两人连抬带拉的,才走了一半的路。

核桃‘呼呼’的喘着气:“大姐她们送好绣活儿就会回来,要是看见咱们不在家可就坏事了”

“我晓得。”樱桃也喘着气,千算万算,她没算到自己的小身板儿竟承受不了区区一张渔网。要是在姐姐们回家之前没回去,她们肯定要追问的。

“你们在做什么?”不知何时,眼前站了个俊秀的少年。他穿一身浅蓝丝棉经布做的合体长衫,外套一件嫩绿的比甲,用金色的锻子包着边儿,上面还绣着金福字。头束玉冠,发一丝不乱,玉面浅笑,一见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樱桃本不想理。一来不想把渔网的事过早的叫别人知道,她还打算靠着野鸭多赚几个呢。二来,就算她是个穿越者,也晓得富不可惹的道理,富贵人家的少爷,那可是不讲理的,自己那个穷家可惹不起。

“雨泽哥,你今儿没去学堂吗?我跟姐姐正抬渔网,抬不动了呢。”核桃却毫无心机的接了话。

“今儿有事请了假。你们这是要抬去哪里呀?”

“诺,前头,我们要去……”核桃又被捂嘴。她差点泄了密。

“呵呵”雨泽不以为意的笑笑,开始挽袖子:“我帮你们抬过去吧。”

樱桃赶紧摆手:“哪敢劳烦雨泽哥,这东西脏的很。”这少年看着十四五的样子,自己也喊一声‘雨泽哥’总没错。

“来,樱桃,你就赶紧上手吧。核桃那么小,你叫她帮你抬,回头再累着了她。”少年不但认得核桃,还认得樱桃。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抬地上的渔网,干净的贵重的衣袖蹭在渔网上,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哦,好吧。”樱桃犹豫着抬起包成团儿的渔网。事情叫这个少年知道了,他能保密吗?

“就在这儿停吧。”离芦苇滩还有百来米的地方,樱桃叫停。抬到这儿,剩下的路她跟核桃完全能解决。这少年就不要跟着进去了,他那双眼,骨碌碌透着精明,她怕过早的泄了密。

“行。”苗雨泽也不多问,起身拍拍身上,放下袖子,笑道:“那你们忙,我先走了。”说完,竟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人太奇怪了。”樱桃摇摇头。

“雨泽哥又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你那样说话,他能不走吗?”核桃竟然有些生气了。

“你个小妮子,什么人都跟人家乱说。刚才差点泄了密,现在还怪上我了!”樱桃轻轻在核桃发顶敲一下,指挥她抬起渔网,姐妹两个继续朝芦苇滩走去。

苗雨泽走出一段路,回头望着两个压弯的身影摇头轻笑:“抬去芦苇滩就说去芦苇滩好了,小小的人儿,心机那么深。”说着,轻摇着头,继续迈开了步子。

樱桃和核桃把渔网抬到水深的一处滩岸,叫核桃在那儿歇着,她自己来回跑着将渔网下到了水里。又沿着渔网边扎了一圈儿的小细竹以防渔网太沉,再滑到水里去。

准备好这一些,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明天,润生就沐休,再加上秋山,三人就可以套鸭子了。

“核桃,你记住了,这事儿万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你不要说露了嘴。”回家的路上,樱桃千叮万嘱。核桃这丫头,太没心机了,总是说露嘴。

“哦,我知道。”核桃点头。

樱桃怜爱的抚抚核桃稀黄的头发:“明儿若是能逮到鸭子,咱先自己大吃一顿。”

“哎!!”这回,核桃是咧开嘴笑:“我爱吃鸭肉!”

到家时,几个姐姐还没回来,倒是秋山提了把猪草叉立在门口等着。

“秋山哥?”来的正好,她就不用再去他家喊他了。

“樱儿,你回来了?这是上哪来?怎撇着院门就出去了?”秋山咧开嘴,露出一口亮白整齐的牙齿:“我来寻你,见你家没人,也没敢走开,就在这帮你守着门儿。”

“家里也没值钱的东西,再说我跟核桃一会儿就回来。秋山哥,你找我有事?”

苗秋山咳了几声,声音低低的:“你,你那天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我这在家等了几天你也没动静。正好今日无事,我就来问问。正好再问问你,下午你要是没事,咱们上山逮兔子去。”

“下午?恐怕不行。”她最近叫几个姐姐看的死紧。明儿若是想出门,今儿下午就得乖乖在家呆着:“不过,秋山哥明儿得帮我个忙。”

“啥忙?”秋山刚黯下去的眸子又亮起来,带着点希冀

“要去一趟芦苇滩那边。到了我再跟你说。”

核桃仰起脸:“四姐,明儿我跟着一块儿去吗?”

“你在家呆着好了。你明儿的任务就是守住不要说露嘴。”说话间发现几个姐姐从东头走过来,忙推秋山一把:“我姐姐们回来了。秋山哥,这事儿一定先不要叫别人知道,明早到我家来喊我。”

“哎,你放心。那我走了。”秋山点点头,转身走开。

第二日一早,秋山就来喊樱桃。

樱桃顺利从家里脱了身,悄悄带着搓好的麻绳和事先准备的一点窝头出了门。两人又去喊上润生,便往芦苇滩那边走去。

路上,一边走,樱桃一边跟秋山和润生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和一会儿渔网的操作方法。

秋山和润生都有些兴奋。

秋山急切的道:“樱儿,这法子能有用么?我早就想着,那成片成片的野鸭,要是能逮来就太过瘾了。”

润生则道:“你这是哪儿学来的?我都不晓得?”

“我爹以前活着的时候教我的,他说是他跟一个外游的老头子学来的。只是那时娘病在床上,哪有闲人去补网?我爹当时也就说说,也没试过。能行不能行,我也不知道。”这谎她早就编好了,等回了家,还要再跟几个姐姐说一遍。

樱桃带两人找到她下网的地方,让秋山和润主各据一角藏在芦苇丛里,她则掏出用窝头做饵来抛洒在水面上,然后也藏了起来。

飘散的窝头的香味很快引来了鸭子,一只,两只……鸭群吃完之后,在这片水面上玩闹嬉戏,对于暗藏的危险一点也不知道。

樱桃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打个手势要起网。

哪知,正在这关键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米桃气急败坏的声音:“岳樱桃!!”

第十章 我也去

可能是樱桃三人隐在芦苇里,米桃看不见,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声音越加着急,更加响了起来,带着踉跄的轻颤:“樱儿~~樱儿,你在哪儿啊?!!”

越来越近的声音使鸭群开始骚乱

樱桃心里暗呼不妙,顾不得回米桃的话,手上赶紧让秋山和润生起网。

三人“呼”的从藏身处站起来,开始狠命拉网。可惜鸭群受了惊吓,已经开始四下逃散。再加上本应有四个角的渔网却只有三个人守,好几只鸭从缺口那里逃了出去,若大一张网,最后只留住了一只老公鸭,还是受了伤的。

“樱桃!!”米桃眼尖看见樱桃,没好气的跑过来,明明心里担心,嘴里还硬道:“你个死妮子是要怎么着,我说过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不让你来,你偏来,还带着秋山和润生一起胡作。刚才我喊你,你还故意躲着我是怎么着……”

“找着了?”米桃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棉桃,见樱桃没事,轻轻瞪她一眼,打着圆场:“你呀,也太不像话了。幸亏核桃不小心说露了嘴,二姐急的差点跑掉鞋子,今儿她这是头一回跑的比我快。”

“棉桃!甭跟她说没用的。”米桃明明眼圈儿都红了,嘴里还硬着:“看回家我怎么收拾她!!”

“二姐,大姐不晓得这事吧?”樱桃也不敢忤米桃的锋头,软软的问。真不知该说核桃太小了还是姐姐们太精明了,这么快就露了话儿。

秋山和润生老老实实的站在樱桃身后,低着头,他们也怵米桃。

“你还有脸问大姐!!”米桃轻轻一跺脚,恨恨的转过身去。

“这事儿哪敢叫大姐知道?她千叮当万嘱的,这里的水不知深浅,不让你来。要是给她知道了,说不定急成什么样呢。”棉桃叹口气,眼角瞥见还在秋山手里挣扎的鸭子,放软了语调:“核桃说你是来捉鸭子,终究怎么回事?”

还是棉桃最理智啊。樱桃忙把事情解释了一遍,又道:“要不是二姐吓跑了鸭群,还能捉到更多。”

“嗯,对对,刚刚这片儿得有个二十几只野鸭子呢。”秋山忙打帮腔。

“哦,还怪起我的不是了是不是?”米桃转过身来,掐起腰,一双眼要喷火。

“不是,不是。好二姐,我这不是为了证明这个法子能捉得住鸭吗?”樱桃知道米桃嘴硬心软,干脆上前一步缠住她的腰,轻轻晃着:“二姐对我最好了,我心里晓得呢。我这也是为家里着想,如果咱们能有法捉野鸭,岂不是多了一个来钱的路子?我之所以不敢跟你们说,是怕你们不相信这法子,所以我才私自作主,求了秋山哥和润生哥来帮忙的。二姐,我错了还不成?二姐,要不你打我把子,消消气?”

一番软语,说的米桃竖眉慢慢放了下来:“就你妮子嘴甜!!恁精!晓得我舍不得打你!”

樱桃试探着一笑:“二姐不生气啦?那咱们赶紧回家吧?把这好消息跟大姐说说叫她高兴高兴。省得她见你们都不在,反倒还担心了。”说着,对棉桃眨眨眼。

棉桃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接过秋山手里的鸭,用樱桃带来的麻绳绑好,道:“走吧,咱们回家。咸菜缸子里还有点酸菜,晚上做个酸菜炖老鸭。”又转向秋山和润生:“你们两个今晚也在我家吃吧。”

“哼,你们两个也要小心,敢背着我带我妹妹出来乱作。”米桃威胁的朝润生和秋山挥挥手,算是顺着棉桃给的台阶下来了。

几人重新沉好渔网,便出了芦苇滩,往回走。

润生和秋山对对眼神,双双松口气。米桃姐可是真的会揍人的啊。两人走到半路,就各找了借口跑开了。岳家五姐妹都多长时间没吃肉了,那只老鸭哪够吃的?他们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了。

“你呀,总是闯个烂摊子,叫我收拾。”趁着米桃走在前头,棉桃向樱桃嗔怪道。

“有三姐在,我就不怕二姐那儿会起火。”樱桃笑哈哈的手舞足蹈:“等回家跟大姐说了,咱们明儿就可以来捉鸭。核桃还小在家看门,咱们四姐妹正好一人守住一角。一天不知能逮多少呢!!这可全是哗啦啦响的铜板儿~~”

光明的前路啊,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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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杨桃听说樱桃自己跑去芦苇滩捉鸭子,先是难受的哭了一通:“你怎么能那么不听话?那芦苇滩哪是你敢去的?万一出点事,咱们这个家哪还受得起?唉……都是大姐没本事,还要你们这几个小的出去张罗一口吃的。”

“大姐,你别哭。看我揍她丫的!!”米桃作势要揍樱桃

“你敢!!”杨桃赶紧止住哭,拦住米桃,心疼的:“她身上还有伤呢,说教两句就行了。”

“你看看,大姐多疼你!!”米桃垂下手,扔个眼刀子给樱桃。

樱桃吐吐舌头:“我晓得。”要不,她也不会当她们是亲姐妹,也不会拼命为这个家着想了。杨桃喘息了一会儿,吸吸鼻子:“罢了罢,这时候也该吃午饭了。米桃,你去张罗张罗饭菜,棉桃,你去收拾收拾那老鸭,樱儿好不容易捉来的,咱们晚上再吃。”

“哎”两人应声各自去忙。

杨桃又转向樱桃:“樱儿,你忙了一上午了,快去歇歇。”

“大姐,我不累。”樱桃觉得再没有比大姐更亲更好的人了:“大姐,这回捉鸭的法子只要咱们能保住了密,多去逮几回,不但入冬后的粮有了着落,说不定还可以给姐妹们每人裁一身春裳呢。等钱再多了,就把咱们那两亩地买回来,然后咱这屋子,咱这院子……”

“你这妮子”杨桃被逗的笑起来:“怎么眼里净是钱了。行,大姐同意你,明儿就去逮鸭子还不成?”

“还是大姐最了解我了”樱桃开心的笑起来,‘蹭’的下了炕:“那我出去歇会儿。”

“哎,去吧。”杨桃低头,笑着吸吸鼻子,继续手上的绣品。

“核桃”出了屋子,樱桃找到蹲在角落里的核桃:“不是跟你说了要保密,咋这么快就泄密了呢?”这孩子,单纯的像一滴水,莹透莹透的。

核桃像是犯了错误的低着头,拿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我本来死咬着没说来着。可是,三姐说,她在镇上看见你了,还看见你叫人给掳走了呢,她吓的赶紧跑回来看你是不是在家。然后我就……”

“唉……”樱桃长叹一声,抚抚核桃的小背:“不怪你。”三姐太精明了啊……

中午吃过饭,米桃和棉桃就抽空儿将家里废置的禽舍修整了一下。又跟樱桃仔细问了那个渔网是怎么个用法。

第二日,四姐妹便把核桃留在家看家,带着足量的麻绳和窝头,向芦苇滩走去。

从撒食到引鸭然后再到收网,差不多要半个时辰的时间。网收起来,如果不出差错,差不多能捉两三只野鸭。只不过收过一次网的水面要再恢复平静能吸引到鸭过来还需要至少三个时辰,所以一天之中最多能收两次网。

一天下来,四姐妹捉了五只鸭。用麻绳绑回来,再放回修好的禽舍里。

樱桃坚持没给它们剪翅。品相保持完好,才能卖个好价格。

傍晚,米桃从邻村曲家村回来,打听到了现在市面上野鸭的价格:品相最上乘的,要二十文一斤,然后十八文,十七文的都有,品相最差的也要十五文一斤。这还都是死鸭的价格,因为一般没人能活捉野鸭。

现在正是秋时,鸭最肥的时候。一只野鸭估摸要五六斤沉(野鸭都比家鸭瘦的),那么一算,一只鸭子就要百来文的钱儿,五只鸭子,那就是五百文的大钱儿啊。

登时,五姐妹兴奋的睡不着觉了。

“姐姐们,咱们想要把这个钱赚下去,那这捉鸭的法子就一定得保密,不能叫外人知道了。否则,就那一片小深滩,哪够人去踩捻的?”五姐妹趴在炕上算了半天,樱桃又叮嘱一遍:“甭管谁来,甭管谁问,都不能说。咱那网也不能叫人看见。”就算是这样,恐怕顶多能撑个五六天。她祈祷,拖的越久越好。

第二日,五姐妹小心翼翼不叫人发现,带了六只野鸭回来。

鸭叫声很响,引来许多人询问。

杨桃都说是自家新买的鸭子打发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鸭越捉越多,不但引人怀疑,鸭舍也养不开。而且咱们还得又吃又喝的伺候着它们。”棉桃终于发现了问题:“要不,明儿我拿到镇上去卖几只。”

“我看行!”樱桃早就等着这句话了:“明儿我跟三姐去卖鸭,大姐二姐去捉鸭,我再去喊上秋山哥过来帮个忙。核桃还是要留在家里看家。”家里有了鸭子,就不敢离人了。

“你倒安排的妥当!”米桃在她脑袋上敲一记:“叫你三姐自己去卖鸭就成了,你跟着去干麻?老老实实来帮忙捉鸭。你不是说那网四角要是缺了一角,鸭子容易逃掉么。”

第十一章 活鸭价儿高?

“只一角没关系,可以埋根粗竹子,把那一角拴在竹子上。好二姐,咱这鸭子的品相是最好的,又是活鸭,价儿还没定呢。多我一个人帮着三姐,也更妥当些呢。再说了,我这伤是不是也该进镇去瞧瞧大夫……”她这块伤啊,真是叫她利用的充分。这罪没白受。

“那倒是该去瞧瞧了。看看是不是还得再抓药还是换药的。”杨桃替米桃接了话:“那就依你说的,明儿你跟你三姐去卖鸭,完事之后顺道再去一趟医馆。要是用钱,就先拿卖鸭的钱顶上。我跟你二姐和秋山去捉鸭。只是不能叫人家秋山白帮忙,回头均给他一只鸭罢。”

“哪用?他家又不缺吃的”樱桃心里一疼,一天一共捉那么五六只,还均给他一只?

“不给他鸭,难道给钱啊?”杨桃反问。

樱桃没话了。大姐说的对,人家秋山家里又不是没有活干,总不能白帮五姐妹的忙。可是一只鸭百来文啊,她心疼啊……罢了,就让他帮一次吧,她明儿带着棉桃去镇上定定价儿,下回叫棉桃一个人去她也就放心了。

明天正好是镇集,人多,买的人就多,价儿也能定的高一些。

为了保证野鸭的品相能保持完整,五姐妹又连夜做了两只带盖子的大竹篓。

将野鸭绑了腿,再放进竹蒌里,即不用担心它会扯坏了腿,也不用担心会扑坏了翅膀。两只篓子各能放两只鸭,由棉桃挑着,然后樱桃怀里再抱一只。

两人一早就出发了。

赶镇集的人是多,但摆摊的人也同样多,要是去的晚了,都没地儿落脚。

到了镇上时,才早晨卯正时,天刚放亮。镇上的人已经很多了,摆摊的,挑担的,吆喝的,还价的,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樱桃和棉桃挤了一路才寻得一个小角落。

来时,樱桃注意了一下路上卖野货的,一共没几家,都是些野兔野鸭,但都是死的。而且每摊顶多三两只,没有超过五只的。

摆好竹篓,樱桃悄悄附在棉桃耳边:“三姐,我看这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卖活野鸭的。”

“我也看见了。”棉桃紧盯着来往的人群,淡淡的回答:“看来咱们的价儿可以多往上要要。”

这三姐,太聪明了~

樱桃心里大喊一个‘也四!’,嘴上软软的道:“多要?你想要多少?”

“呆会儿看问价儿的再说。”棉桃说完便闭嘴不言。

樱桃想,罢了,一会儿看她卖的是贵是便宜自己再说话。她直觉的感到,在这方面三姐比自己还在行,更像个生意人。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到摊前来问价儿:“姑娘,你这鸭是怎么卖的?”

“叔”棉桃站起来,面带微笑,神情专注。好像她眼前只有这个买鸭的,连樱桃都忘了似的:“您看这鸭,品相,斤重,都是最好的。而且重要的是我这是活鸭,附近这一片儿都没有卖的,平日里想买可不容易。”

不说价钱先讲品相,三姐招儿不赖呀。

“姑娘真会说。那你要多少钱一斤呢?”那人很慎重

“我这活鸭不好捉,捉回来了还要好吃好喝的伺候,所以要价也要贵一点,三十文一斤。”棉桃神色淡淡,不卑不亢。

“那么贵?比市价整贵出来十文呀!”那人吓了一跳。

“叔,活鸭跟死鸭没法儿比。您得这么算。”棉桃掰着手指:“捉活鸭辛苦,得加两文吧?我这鸭捉来之后还得喂水喂食,费时费力费粮食,得加两文吧?活鸭肉新鲜又好吃,做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这您加两文吧?另外,这死鸭不好放时间太长,您要是好这口儿,就只能赶集的时候过过嘴瘾。活鸭就不一样了,买回家养着,想什么时候吃了就吃,这也值两文吧?另外的两文么……您要是能买两只以上,我这两文就给您省了。”

“喝,你这姑娘,恁的会说话。叫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划算了。”那人笑笑,朝棉桃露露大拇指:“得,我没带那么多钱,还要买别的东西。你给我称一只就行了。”

“好咧。”棉桃手脚麻利的拿出绳,将鸭翅膀也绑了,上称称重。

开了户,生意就好多了,不时有人来问价儿。

几乎只要有人问价,棉桃就能卖得出去,而且价格一直保持在三十文。没一会儿,五只鸭就卖完了。连带棉桃偷偷带来的八只鸭蛋也卖了。数数钱,总共七百八十五文钱,沉甸甸的一大陀。

樱桃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三姐,你真会做生意!!”价钱要的比自己想的还高,而且那小嘴儿得巴得巴一说,连自己这个在百店千摊中练过的现代人都动心了。

“可惜今儿只带了五只。不过看这行市,即便不逢集也不愁卖。”棉桃笑着拍拍手:“走罢,咱们去医馆。”

“医馆?”樱桃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是靠着这个借口才得以跟棉桃一起来赶集。她讪讪的笑笑:“那个……要不,还是别去了,药材蛮贵的。”

“那不行,你要是伤口感染,下回来花的钱更多。”

“三姐……”樱桃觉得她这伤利用的也差不多了,也该‘恢复’了:“其实我这伤已经好了,咱们不用去医馆了。”

“我就知道你这妮子根本就是担心我把鸭卖便宜了,才死缠烂打要跟着来!”棉桃的想法得到印证,没好气的扔个白眼:“你三姐的本事,你就放心吧!!”

“嘿嘿,哪有,哪有。”厚着脸皮笑

“以前咱家养的鱼可都是我卖的,咱爹打了鱼也是我去卖,从来就没有便宜过。”棉桃想起过去,有些怀念的:“你们都不知道,爹私下老夸我,还说如果我想做生意,他就挣钱给我做本钱呢。”

“啊,那些都是你去卖的?”原来如此啊,三姐是少年成材呀

“啊什么啊,好像你不知道似的。”棉桃好笑的瞪她一眼。

“知道知道,我只是不知道爹会这么说。”三姐要是不去做生意,那可真是埋没了。

“咋样儿,明儿还跟我一起来卖鸭不?”

“我觉得我还是捉鸭比较在行。”樱桃笑笑,今天算是见识了,在做生意这一行上,她是比不过三姐的。

棉桃咧开嘴,揪揪樱桃的耳朵:“你呀,我就晓得你不舍得给秋山那一只鸭!!”

“我这还不是为了家里着想么。”不是她不舍得,是现在这个家实在是太需要钱了啊。如果不是到了缺吃少穿的地步,她怎么会吝啬一只鸭?何况对方是秋山,除了家里几个姐妹,秋山和润生是这个世界对她最好的人了。

两姐妹边走边说,转过一个街角,棉桃把竹篓放下来,从怀里掏出十二文钱来,拿布片子包了包,放在竹篓底下,再重新挑起竹篓:“鸭这两天是我照顾的,里头有几只母鸭。鸭能下蛋的事,大姐和二姐都不知道。我准备偷偷把蛋卖了,给大姐置一朵好看的绢花。再过个十来天,她就要生辰了。这事你回家了可不能说。”

“大姐生辰??”对了,过了生辰,大姐就正式及笄了。

“嗯。你千万不能露了馅,这礼就算是咱们两人合送的。”棉桃腾出一只手来,牵着樱桃:“咱们赶紧回家吧。五只鸭卖了小八百文钱,要顶一个好劳力在镇上做十多天的工呢。回家叫几个姐妹知道了,好好高兴高兴。”

两人出了镇口,顺着大路一直往南走去。

出了镇,便是大舅家所在的北户村。北户村修的是大路,再往前到了曲家村,就是蜿蜒的田间小路了。这时候已经辰时,路两旁的田里满是正在查看收成的农民。这几天开始进入玉米的收获期,农户们几乎天天都泡在田里。

姐妹两个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着话:

“大姐她们一天能捉五六只鸭,咱们就算五只。这五只鸭能卖七百多文钱,咱们就算七百五十文好了。咱们一天七百五十文,十天就是七两五钱银子。那些野鸭几乎能呆到河水结冰,现在离那时候还有将近两个月。这两个月咱们能赚……”棉桃算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三十……七两?”

不怪棉桃算术不好,这时代的女娃娃,能识得字,会些简单的算数就已经很了不得了。樱桃做个噤声的动作:“三姐,小声些。这事儿万不能叫外人晓得了。”这样赚钱的营生,叫谁知道了不红眼?就算姐妹们拼命捂着,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

“哦,哦,我晓得。”棉桃还是很高兴:“等赚了钱,咱把那两亩地买回来。大姐肯定高兴。”

“她晚上还哭?”有钱也要先解决冬粮和穿衣的问题啊。而且家里的屋子院子都需要修葺了。

“这两晚没有。只是总叹气。”

绕过曲家村村尾的老石头群,两人进了小苗村,径直往前走去。

两人走出后很久,石群后闪出个身影:“七百文?什么营生这么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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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好事不隔夜

回到家,眼见着炕上堆了那么多哗哗响的铜板儿,五个姐妹只差跳起来狂呼了。

天晓得,爹娘走后,她们几个女娃娃家赚钱有多么不容易。杨桃米桃和棉桃三个给人做绣活儿,做一个有时要一整天的时间,才挣五文钱,还要上好的做工。杨桃有时还接点给人洗衣的活儿,洗一大海盆的衣服,才挣三文钱。

七百七十三文钱堆在眼前,是怎么样的视觉和神经冲击?

“你们咋不买块肉回来?今天咱们做顿肉吃!!”头一回见杨桃如此大方,她抬头瞧瞧外面的日头,对棉桃道:“自娘病了之后,咱们就没吃过肉了,瞧核桃瘦黄的样儿?趁着时候还早,你就再去镇上跑一趟,给咱买块肉回来。呆会儿吃过午饭,我再趁着收网之前去弄点野菜回来,晚上咱们就炒个肉片子吃。”

家里钱不多,其实这时候应该节约啊节约,可是樱桃也好久没吃肉了。她本来要说‘算了吧’,可一张口说的却是:“太好了!!我们要吃肉喽~~”

棉桃本来也想反对,但看见核桃那渴望的眼神儿,她心跳一快,伸手从铜板里抓了一把,数出二十文来:“好。就叫我去一趟,称上斤肉回来,姐妹们也该尝尝肉片子的滋味儿了。”

“嗯。你现在走,午前回的来。记得背着竹篓去,咱们吃肉的事,最好不要叫别人知道。”

“哎,我晓得~~”棉桃应着话儿,人已到了西屋去取竹篓了。

“老二,快把钱收起来。等一会儿棉桃回来了,下午还是咱们四姐妹去捉鸭。罢事之后,再挑一只好的给秋山家送过去。”说着,杨桃转向樱桃:“樱儿,明儿起就叫你三姐自己去卖鸭。你听话,跟着姐姐们去捉鸭。这样就不用麻烦人家秋山了。”

米桃快嘴的:“大姐,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一只鸭吧?”

杨桃高兴的,眼眶都湿了,大方承认米桃说的:“我现在,顾不上别人了。等鸭卖了钱,咱的粮就有着落了,这院子,这破屋子也该修一修。”说着,又朝米桃,樱桃和核桃一个个望过去:“还得攒攒钱,叫你们出嫁时,有个看得过去的嫁妆。咱爹娘虽然没了,可我不能叫你们因着这事儿而叫人小瞧了去,省得到了婆家受屈吃憋。”

见杨桃擦擦眼,还想继续说下去,樱桃忙拦住:“大姐,大姐,咱说的有些远。要说出嫁,你才是首一个。等你嫁完了,再考虑妹妹们也不迟。”这钱能赚几天还不知道呢,她一直担心着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卖鸭,她一时还真找不出第二个能这么赚钱的营生呢。

她拿袖子帮杨桃擦擦脸:“咱们眼下,一定得守住了这事。这捉鸭的法子要是叫别人得了去,好事儿就没有咱们的了。”

“是是是,这个我晓得。”杨桃吸吸鼻子,点头:“所以不敢叫别人看见咱家吃肉麻。屋子院子的也先不修,等赚够了钱再说。”

这时,米桃已经将钱收好:“等钱攒一攒,得挑个日子去换成银子。铜板太沉了。”

“就你事儿多。”杨桃瞪她一眼,从炕上下来:“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忙活中午吃的这一顿吧。等老三回来了,进门就可以吃了。”

可是,姐妹几个没等来棉桃,却等来了三婶儿的邻居王满仓。

王满仓跟丁菊花是老乡,都不是本地人。一张嘴,就一股子外地腔。他像是无意中经过岳家小院儿似的:“哟,杨桃,中午吃啥呀,老远儿就闻着这香?”

“蒸的窝头,核桃弄了点野菜。满仓叔,该吃饭了,您还没回家呀?”杨桃客气的回道。其实还有一点老鸭汤,是樱桃第一天捉的那只熬的,肉已经吃完了,杨桃每天中午都要热一点汤,给姐妹几个添个荤头。

“急什么,你婶子刚开始收拾灶台呢。”王满仓竟然抬脚,进了院子:“杨桃,瞧你家这小院儿收拾的,真亮堂。比你爹在时整齐多了。”一边说着,一边四下打量,溜着溜着,溜到鸭舍前来。

米桃觉出不对,赶紧走过去:“满仓叔,进屋坐呀?”

王满仓像是没听到,指着鸭舍里的鸭子笑道:“杨儿,你家何时养了鸭呀?”

“前几天买的,准备过了冬,养着下蛋的。”杨桃也感到不对劲,抬脚走到鸭舍边。

“可我怎么看着,这不像是家鸭,倒像是野鸭呢?叫我打开笼来仔细瞧瞧”说着,他竟动手去揭鸭舍的门。

米桃眼急手快,上前拦住:“都是买来的家鸭。鸭现在还下着蛋,别惊着了。”

“你看你,还拦什么拦,还撒什么谎。野鸭就是野鸭么。”王满仓咧开嘴,笑的有些惨人:“今儿我在集上都碰见棉桃了,她在集上卖野鸭来着,还挺贵。”

“什么野鸭,我家这是家鸭。”米桃硬着嘴,想将王满仓从鸭舍前扯开。可王满仓一个成年的大男人,哪是一个小女娃娃扯的动的?

杨桃见势,忙上前帮忙:“满仓叔,我家鸭正下着蛋,你不要给我惊着了,这可是我一家人的吃食,要是惊着了可怎么办?”

王满仓咧着嘴笑:“两个女娃娃哪能拉得动我?我得看看,这里头是不是野鸭。”说着,不顾杨桃和米桃的阻拦,就要去揭鸭舍门。

“满仓叔,你这是做什么?”杨桃急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米桃则不客气起来:“王满仓!!你要干什么,你给我离我家的鸭舍远一些!!”这个人,又懒又馋,不爱干活,天天就爱瞎溜达,在村里向来是个二流流级别的人物。现在又不顾姐妹拦阻想强开鸭舍门,这跟强盗行为有什么区别?还跟他客个什么气?

“你们拦得住我么?我偏就要看看,这里头是不是野鸭,你们是怎么弄到野鸭的?”王满仓把手伸向鸭舍门,只是由于杨桃和米桃的拼命拉扯,这手伸的有些费力。

“核桃,快去隔壁喊大伯大娘来。”樱桃知道这王满仓是故意来寻事的,伸手推了核桃一把,抄起家里的小锄头跑到鸭舍前面:“你敢动!!”

“哟喝,还有个小厉害的呢。”王满仓挣了几下都没够到鸭舍门,有些恼羞成怒:“都不让我碰,是不是?我就偏要碰!我看你们这一院子的小女娃娃能有什么办法,能拦得住我?”说着,开始挽袖子。

“王满仓!你个二流子,老流氓,你赶紧从我家滚出去!!”米桃急性子,张嘴就骂上了。

“满仓叔,你不要这样,你赶紧走吧,我求求你了……杨桃则是软软的乞求。

樱桃眯起眼,握紧手里的锄头,对准王满仓:“你敢再上前一步,我这锄头就不客气了。这是前几日收粮才刚磨过的,利的很。”

“你敢?我看你敢?”王满仓瞪着眼,使劲儿往前挣。

樱桃正想挥锄给他一下子,让这流氓流点血,长长记性。顺便也吓唬一下村里那些对几个姐姐垂涎的。这时,院门口响起个中气十足,怒气冲天的声音:

“王满仓!!你个瞎眼的东西,敢上这儿来耍横来?!你是当我岳家没人了是不是?”

说着,岳富迈着重重的叔子走进院儿,后面跟着岳富媳妇赵兰和核桃,还有他家的两个儿子文河和文海。文河文海手里各拿一件农具,气势汹汹的跟在岳富身后走进院子,上前将几个妹妹护在身后,成夹角围住王满仓,拿手里的农具对着他。

“哥......哥......你来啦?”王满仓瑟缩一下,厚着脸皮打出笑脸。他没想到岳富在家,也没想到他会过来。这岳富,虽然平时性子软,但真凶起来可不讲情面。而且人又长的五大三粗,还有两个小的在这......

“杨儿,快带米桃和樱桃上这儿来”大娘赵兰朝杨桃招招手。

杨桃回神,赶紧扯了米桃和樱桃躲到大娘身后。

“王满仓,你是怎么个意思?满是女娃娃的院子,你也敢进?仗着是个男的,力气大,还想来硬的是不是?你这叫男人吗?你是不是不想做男人了?”岳富瞪着眼,声音震耳。他是真的被惹怒了。

“我这几个妹妹要是吓着了,我可饶不了你!!”文河也瞪着一双眼。

文海则直接把铁锨搭在王满仓的肩上:“姓王的,我可没我爹和我大哥那么脾气好。今儿你要是不出点血,就甭想出这院子!”

“富哥,富哥,有话好说,咱有话好说”王满仓吓的腿都抖起来:“我,我这不是跟几个侄女开开玩笑么,玩笑……”

“呸!有你这么开玩笑的么?我们今儿要是不在家,你是不是得把鸭子都抢走了才算?我这几个妹妹命够苦的了,你还是人不是?”文海把铁锨横起来,锋利的铁边儿贴近王满仓的脸:“甭跟我废话,说吧,你想出哪儿的血?”

“别别别……”王满仓带着哭腔的望向岳富,乞求的:“富哥……富哥……”他想伸手去碰铁锨又不敢,两只手干巴巴的落在半空里。双腿微微弯曲着,轻轻抖着,看上去随时会吓失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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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眼红的人

岳富瞪着王满仓,直到他吓的大汗开始往下滴,才开口:“文海,你靠后。”

“爹!!”岳文海不甘愿的收回铁锨。

王满仓刚要松口气,岳富冷哼一声,拎起自己的铁镐搭上王满仓肩头:“我要不是看你两个闺女的面子,真该给你放点血。王满仓,我告诉你,我侄女家养野鸭的事要是传出去了,或者我再发现你敢进这院子,我二儿的铁锨可就不长眼了!!”

“是,是是是”王满仓点头如捣蒜

“滚!!”岳富一声怒喝

“是,是......”王满仓小心翼翼从他铁镐下挪出身子来,屁滚尿流的跑出院子,逃命般朝东去了。

“杨儿,没事吧?”直到王满仓跑没了影儿,岳富才吐出一口气,转向杨桃:“他是不是常来乱溜达?这是第几回了?你咋不早说呢?”

“这是头一回。我们也没想到他会乱来。”杨桃有些担心的:“大伯,野鸭的事......”这事大伯一家都是知道的。本想着这事姐妹们不说,大伯家人憨厚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事怎么也能捂一段时间。谁想到才刚卖了几点钱,就引了眼红的人上门。真是老人们讲的,好事藏不住,不隔夜。

“这你放心,王满仓是个胆小的,你大伯那么吓唬他,他哪还敢乱来?”赵兰轻轻揽过核桃和樱桃:“你们吓着没?”

“没。”核桃和樱桃双双摇头。樱桃暗暗松一口气,多亏大伯一家是个憨厚又护侄女的,要是他们不管不问,姐妹几个就更无法生存了。

“虽然他不会多嘴说什么,可这事终究不好捂。杨儿,再有什么事,就赶紧喊大伯过来。这几天,我跟文河文海轮流下地,家里总留有人就是了。”岳富把手里的铁镐递给身边的文河,走到樱桃和核桃身边:“这两个还小,别万一吓着了。你家今年算是个多灾多难的,小心些总是对的。”

“对,我爹说的对”文海抡起铁锨扛在肩上,气势汹汹的望向刚刚王满仓跑离的方向:“妹妹们,有你们哥哥我在,谁也甭想打什么歪主意。”

“行啦,行啦,就你能耐。”赵兰笑着朝文海瞪瞪眼,又对杨桃道:“行啦,没事了。过后儿你好好安慰一下几个妹妹。”

“哎。”杨桃点头。

“我这家里还烧着火呢,你们热饭了没?没热就上大娘家一块儿吃点?”赵兰又让。

“不了不了,饭已经做好了,就等棉桃回来我们就吃。大伯大娘你们赶紧回去吃吧,今儿多亏了你们。”杨桃忙摆手。

“你这孩子,有事儿就说啊。”赵兰微笑着转身,朝五姐妹挥挥手,往院外走去。岳富和文河文海兄弟也陆续跟在后头。

“杨儿,再有这事直接跟二哥说就成。再有,村头的刘二柱要是再敢对你笑,我就上去揍傻了这丫的!!”文海走到杨桃身边,举举拳头。

杨桃被逗的捂嘴笑:“没事了。人家刘二柱哪回朝我笑了?你别乱说。行了,你快回吧。”

“那我走了。”文海掉头,又对樱桃和核桃使个鬼脸,小跑着跟上去。

“走吧,咱们回屋。”杨桃目送大伯一家进了他家院子,便招呼几个妹妹进了屋。她有些忧心的:“咱这院子恐怕得修一修了,清一色女娃娃,太不安全。还有,野鸭的事王满仓能碰上,说不准明儿还能叫别人碰上,我看这份钱咱们是赚不安生了。也不能做什么长远的打算,只能是赚一天算一天。”

樱桃从锅灶上舀了碗热水,递过来:“大姐,这事还没有那么糟。就算村里人晓得咱们卖野鸭的事,只要咱们捂的好,那法子他们也学不去。至少不会立马学走了,左右可没人敢进院儿来抢。”大姐是被王满仓的野蛮给吓着了。

“把他个的熊人,今儿这是我没准备好,下回谁还敢像王满仓这般,我非剁了他!!”米桃恶狠狠的咬着牙:“咱们得在院儿里多备几根棍子,我全给它镶上竹片儿,看谁还敢乱来!”顿了顿,又道:“明儿我就开始准备!!”

“这是咋了?”棉桃一进门,叫屋里气汹汹的气氛吓了一跳。

樱桃把刚刚发生的一幕仔细的说给棉桃听,又把杨桃要修院子的话说了一遍。在她看来,等家里赚了钱,只要解决完了温饱问题,最好还是先修一下院子。毕竟一座满是女娃娃的院子,在这到处是光棍的乡下村落,还是很危险的。

棉桃安慰了一下姐妹们,将她买的肉拿出来交给米桃,道:“这是一斤肉,咱们能吃好几天。都先别多想了,弄饭吧。”

“好。”米桃接过肉来,跟棉桃两个到堂屋去了。

“大姐”樱桃拽住杨桃的手:“这肉反正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不如割一半下来给大伯家送去?估计他家也好久没沾个油星儿了。再说,咱家断粮那几天,还是大伯家接济的。”即便大伯一家不是贪图便宜之人,偶尔去送个东西也是好的,即会叫人心里感到舒服,又能很好的联络感情。她们五姐妹现在,要靠大伯家的地方还有很多。

“也行。”杨桃想都没想,点头道:“叫你二姐割下一半儿来另放着,等吃完饭我去送。”

“哎!”樱桃欢快的下炕,只要与大伯家搞好关系,就没人敢欺负她们这五个遗孤。再凭她一个现代人,还有三姐的生意经,怎么能过不上好日子?

吃过饭,送完肉,几个姐妹趁着晌午外面没人,赶去了芦苇滩那里。又在那等了一会儿,才往水面上撒东西招野鸭。折腾了一个来时辰,终于捉住三只野鸭,拿绳绑好了,放进竹篓,再挑回家,尽量不叫人看见。

晚上,米桃把半斤猪肉厚厚的切成片,用葱花和盐巴大火炒了,姐妹几个每人五片,还剩下三片,叫杨桃收了起来。

杨桃看着她碗里的几片肉,挨个儿给几个妹妹往碗里送,全部被退回来之后,才挑起一片肉,小心的,小口小口的咬起来。

米桃则两下三下把碗里的肉吃完,一边抹嘴:“吃个饭,少推来推去的。我不吃你们的,你们也别想吃我的,多利落,多干脆?这东西,凉了可不好吃。”

棉桃夹一片肉放进嘴里,笑:“二姐,一瞧你这就是头回炒肉,火候有些大!!”

米桃瞪她一眼:“一看你就是头回吃肉,这火候是正正好,哪里大?”

樱桃在旁不声不语,仔细的品尝她的肉片。这是她穿越到这里之后,吃的头一份儿猪肉啊,真是香,终究是比鸭肉好吃多了。她才一个来月没吃肉,却好像一年没碰过了似的。

核桃舍不得吃肉片,把她碗里的葱花儿和油星儿全都吃干舔、净之后,又拿舌尖儿舔肉片上的猪油。舔一下猪油咬一口窝头,一边吃一边满足的感叹:“真香!!”

五姐妹吃完肉片,杨桃和棉桃就坐在东屋炕头上小声的说起话来,商量着院墙的事。米桃在忙着洗碗洗筷。

樱桃躲在西屋,就着从窗纸上透下来的月光看她手上的伤烧。

手上的伤不重,不影响干活。只是脸上那块伤留了浅疤,多少影响美观。

听二妮说,当时她们家早晨吃的是冷饭,灶上根本就没烧过火。她爹她娘走后,她家就剩自己和她两人,可是那火灾是怎么起的呢?

“四姐!!!”正想着,门边传来一声压低了的轻唤。

“核桃?啥事?”这小东西,搞什么神神秘秘

“嘿嘿,给你个好东西”核桃笑嘻嘻爬上炕,从身后拿出片树叶子,打开来,里头竟包了一片肉片子,弄的整片树叶上都是油。她大方的将树叶往前一递:“诺,给你留的。”

“你怎么不吃?”树叶上这片肉,恐怕是二姐炒的这盘肉里最厚的了。樱桃的鼻头酸酸的:“你……我可不吃,这不知叫你舔了几遍呢。”

“我特意给你留的,我没舔!!”核桃有些着急的:“真没舔,你看,要不树叶上都有油呢?”

“那也不吃。”她怎么能舍得吃?刚刚吃饭时,她可是眼睁睁瞧过核桃舔一口肉片,吃一口窝头,还吃的香甜的样子。

“好四姐,你听话。”核桃倒哄起了人,她耐性的轻轻撩拨樱桃的脸颊,很是认真的:“你看,你脸上都留疤了,得多吃肉,才能养好疤呀。四姐,咱娘说过,这女娃娃脸上可不能有疤,不然嫁不出去的!!!”

“你这小东西,知道什么叫嫁人,什么是婆家?”真是的,她眼眶子都湿了……

核桃见樱桃如此,登时慌了,拍着小手儿安慰:“四姐,你别哭,哎呀,你别哭。你听我的,你吃了肉,就不会留疤了,肯定能嫁得出去。你放心,要是你真嫁不出去,我就带你去我的婆家,我养着你。”

“我看你是故意来惹我的……”再忍不住了,樱桃伸出袖子来擦泪,接过核桃手里的树叶:“我吃,我吃还不行么?”说着,一口吃了上头的肉片,哽咽着咽下去。

“嘿嘿,吃了肉,定能好的。”核桃笑着,又舔舔树叶上沾的猪油。

“你呀……”樱桃正要再说什么,外面黑乎乎的夜空里传来“咯吱”一声响。那是自家那可怜的没有锁的篱笆门被打开的声音。

接着,是几个姐姐的脚步声,还有杨桃的说话声:“三婶儿?你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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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单更,乡亲们周末愉快~~

第十四章 想占便宜

核桃小人精儿似的,低呼一声:“是三婶儿!!”人儿就从炕上蹦下去,趿上鞋子跑到院子里了。

樱桃紧跟在核桃身后,只见三婶丁菊花拎了只鼓鼓囊囊的布袋,径直进了院儿,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笑道:“杨儿,吃过饭了?”她脸上的笑叫屋里昏暗的灯光一晃,有些惨人。

她来做什么?两家人前些日子因着地皮和粮食的事情,已然撕破了脸皮,她更是跳着脚的在院外大骂。现在却跑上门来,还是黑灯瞎火的,看上去好像还带了什么东西?

“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只要有饭吃的,谁家还不吃饭?”米桃尖牙嘴利的横在屋门口,不想让丁菊花进屋。

“吃过饭了,三婶儿,有啥事儿?”杨桃的声音也有些淡,三婶做事,把人往死路上逼。几个妹妹或许还不知道,那地是她卖的,她跟三婶谈的价儿,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今晚三婶上门,必不会有什么好事。

“你看你这孩子,没事儿三婶儿就不能来呀?”就好像前几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丁菊花满面带笑。虽然杨桃和米桃都没给她好脸,她说起话来却还是春风迎面:“杨儿啊,你三婶儿毕竟是你亲三婶儿,你们姐妹几个跟你三叔那可是血浓于水的,咱们之间有什么槛儿,什么沟儿过不去的呢,是不是?前几天的事三婶其实也是为你们好,三婶也是怕给你们养下乱偷硬抢的毛病不是?其实你们缺粮,上三婶儿家去支一声,三婶儿能不给吗?”

“哼,说的好听。”米桃冷哼一声,把脸别过去。

樱桃心里则暗呸,这是哪门子的三婶儿,什么‘上门支一声,还能不给吗?’当时大姐和三姐可是托了大伯一块儿上过门儿的,结果怎么着?一文钱都没见着影儿,人还被羞辱了一通。现在又在这儿说大话,充好人,她当这些人都没有记性,把前几日的事情忘光了怎么着?

再上下打量打量她,头发有些乱,面色发黄,身上穿了一身满是补丁的破衣。她家的境况原本就比大伯和自己家的强,现在又弄到了块便宜地皮,哪至于穿成如此?一看就是特意打扮了来的。

樱桃暗暗警戒,三婶儿扮穷又装好人,摸着黑儿上门来,是想做什么?她这样的人,没有便宜可占她是不会上门的。要说自己家现在能让她看的上眼的,只有地窖里那点红薯了。若再有,那就是鸭舍里那点鸭,可这事儿不会传的这么快,连她都知道了吧?

“哎哟,米儿,你看你,心眼儿不要老是这样小,以后嫁了人,怎么跟婆婆相处?三婶儿说话虽然不中听,可句句都是为了你们好呀。你说是不是,杨儿?”丁菊花一脸明媚的笑,上前亲切的握住杨桃的手。

杨桃笑笑,没说话。

米桃则又‘哼’一声,把脸扭的更大。

“你们是小孩子,等再大些就懂得三婶儿的用心良苦了。”丁菊花伸手将她另一只手里拎的布袋塞进杨桃手里,并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杨桃往回推:“好杨儿,婶子知道你们姐妹几个生活的辛苦,婶子其实也心疼你们呢。只是前几日因着那事儿还生着气,别扭着,硬

咬着牙没来。今儿三婶想开了,跟你们几个苦命孩子置啥气呢,是不是?诺,这不是赶紧就给你们送点吃的来麻,还不是生怕饿着你们!!三婶家最近手头也紧着呢,挤出这点粮食来也不容易,你们别嫌弃。”

“三婶,我们有吃的,我们不能要。”杨桃往回推,可惜她的力气怎么能挣得过丁菊花。

棉桃牵着核桃,立在屋门槛里头,盯着丁菊花一言不发。

横在门口的米桃轻笑一声,又望别处。

立在杨桃身边的樱桃则一言不发,紧盯着丁菊花那四处乱瞟的眼神儿。

“三婶儿给的你就收着!!跟我客气啥?”丁菊花收紧双手,紧紧房握住杨桃的,转脸扫视一下这五个姐妹。两个站在屋里,两个站在屋外,一个横在门口。丁菊花见没有要把自己往屋里让的意思,又笑着往米桃身边靠了靠:“咋的米儿,不让你三婶儿进屋坐会儿啊?”

米桃不冷不淡的道:“我们穷的,烧不起油灯,这马上就该睡了。”

丁菊花碰一鼻子灰,又把目标转向最好说话的杨桃:“杨儿……”

杨桃心软,刚要应下来,被樱桃暗地里狠狠的一扯,又改了话头儿:“三婶,这天儿确实不早了。你要坐,明儿再来,行不?”

“行行行,不进屋也行。”丁菊花见进不了屋,眼珠一转,又笑起来:“我就在院儿里站站,说说话,还不行么?”说着,松了杨桃的手,在院里转了一圈儿,径直朝着鸭舍走去:“哟,不看不知道,啥时候养上鸭了?听这声儿,是大鸭了吧?下蛋了吗?你们小不会看,让三婶帮你们分分公母。这鸭子啊,分了公母好养活。”

樱桃一直在注意她的动作,见她望向鸭舍,就赶紧拦在了她前面,同时心里暗呼果然!!不知道三婶晓不晓得姐妹们卖鸭的事,但她知道鸭舍里的不是家鸭而是野鸭的事是真的。天下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野鸭才养了两天,就招人猜测了。

“哎哟,樱儿,你啥时候站在这儿的?差点拌倒我!!”丁菊花拍着胸一顿步,后面的杨桃和米桃就赶了过来,双双拦在她前面。

米桃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起来:“三婶真是好眼力,我家就这点东西值钱了。分分公母?我看这分着分着,鸭子就跑你家去了吧?我家的鸭子,可不是买一送一!!”米桃暗示地皮就是买一块送一块,让她占了大便宜。现在竟然又打上了歪主意,这可真是亲三婶儿,天天就盯着几个侄女的这点东西。

杨桃也有些不悦的:“三婶,我家的鸭子正下蛋,现在黑不隆冬的别给吓着了。”

核桃见势,也想往这跑,被棉桃拉住,立在门槛里头,静静的望着这边。棉桃微微蹙着眉,大姐和二姐的反应太偏激了,这不摆明自己家的鸭子有问题,不敢叫人看麻?

“你看你们。蜜儿,你多想了,三婶儿可没打你这几只宝贝鸭子的主意。”丁菊花借着夜色掩藏狠狠瞪了一眼刚刚坏了她好事的樱桃,转脸笑道:“行行行,我晓得你们心里还生着气呢。三婶儿顺着你们还不成?你们不让看,我就不看,这样愿意了?”说着,撑开手耸耸肩,对一脸戒备的杨桃和米桃露出个‘我什么也没拿’的笑,抬脚慢慢挪回屋门口。

杨桃和米桃两个是被白天那个王满仓的野蛮给吓到了,现在见丁菊花竟真的转身离开了鸭舍,双双有些不解的面面相觑起来。

丁菊花径直朝站在门槛里头的核桃走过去,带着满面的笑容:“核桃,瞧三婶儿给你带的什么?你几个姐姐们可都没有。”说着,从油兮兮的衣裳怀里掏出块糖来,也没包什么纸,糖块上沾着些花毛儿。

丁菊花把糖塞给核桃,笑着上前抱她。顺势将旁边的棉桃挤开,趴在核桃的耳边轻轻的问道:“好核桃,快跟三婶儿讲讲你家鸭子是咋来的?”

棉桃被挤到一旁,也不说话,也没动作。

核桃眨着眼:“买的啊。”

丁菊花一僵,又笑:“你这孩子,不讲实话。三婶儿一听就晓得你家这是野鸭子,这鸭子你们是捉来的!”

“三婶这不是知道么,还问?”核桃的大眼忽闪着。

丁菊花又一僵,硬扯着笑:“三婶是问你,你们是怎么捉的鸭子?”

“你问我们怎么捉的鸭子做什么?”米桃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冷冷的:“说来说去,还是那几只鸭子。怎么我们姐妹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有人晓得了呢?”

杨桃和樱桃也走到屋门口,戒备的望着丁菊花。

樱桃心下暗暗称啧,三婶的智商比王满仓高出好多来啊,还晓得这事的关键在于捉鸭的法子上,就不在家鸭和野鸭的事上乱扯皮,直奔主题,蛮高。

“三婶别的毛病没有,就有个心奇的毛病。这鸭野难捉是人人晓得的,可你家这一鸭舍的野鸭天天叫的欢,我这心里奇怪你们是怎么捉到的,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好米儿,你就跟婶子说说?是……下药?还是做陷阱?”

“不会跟你讲的,你走吧。”开玩笑,当姐妹们是痴子呢,保饭碗的营生,说跟你讲就跟你讲?

“杨儿……”丁菊花又望向杨桃。

杨桃蹙眉盯着不远处的浓浓黑夜:“三婶,天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吧。”

“都不讲,是不是?”丁菊花见软招儿不管用,嘴一撇,露出她的本来面目,吊着眼,一脸的恶狠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我还就告诉你们了,这事儿你们要是不告诉我,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她掐着腰,指着院子虚划一圈儿:“这院子,这屋子,这可都是老岳家的。就你们这几个丫头片子,连个男丁都没有,我要是说要把你们撵出去,谁还能说出个二话来?赶紧把捉鸭的法子告诉我,要不然,我叫你们露宿街头,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到时候,这屋子这院子都归我们老岳家了,还差那几只野鸭子?”

“女娃娃怎么了,女娃娃不是人啊?这院子这屋子是我们爹娘留下来的,理应是我们的。”樱桃转脸,却发现杨桃和米桃双双惨白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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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闹分家

丁菊花是被棉桃和樱桃一块儿打发走的,走时她还跳着脚的喊:“你们等着,你们等着!!”

“什么事?”丁菊花前脚刚走,润生就披着件衣裳过来了:“我刚要睡,听见这边大呼小叫的,就过来看看。杨桃姐?米桃姐?你们怎么了?刚才是谁来过了?”这院儿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两个姐姐的脸色那么差?

樱桃没空理润生,她叫两个姐姐的脸色骇到了。两步走到杨桃面前:“大姐?三婶说的是真的?”她刚穿越过来,哪晓得这事?

“是真的。按乡俗是这样。”棉桃很淡定:“樱儿别怕,这事还有得商量,她自己做不了主。首先大伯就不会同意。再者,咱们四叔在外乡还没回来,而且三叔还不一定同不同意呢。这事没有那么容易成事的。”

听棉桃这么说,杨桃和米桃的脸色才悄好些。

杨桃赶紧把润生往屋里让:“润生快进屋,外头凉。”

“不了不了。”润生见棉桃自有主张,也不多问是怎么回事,赶紧退后了几步:“半夜三更的,叫人看见了不好。没事我就先回了。等明儿天亮,我再一早过来瞧瞧。”说着,招招手,出院儿往他家院子走去了。

“大姐?”樱桃心里有些难受的望向杨桃。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是真的,女娃娃就不是人了吗,女娃娃就不是死者的孩子了吗,凭什么就可以无条件的把人驱赶出去?这个社会啊……真是重男轻女的叫人寒心。

“樱儿别怕。”杨桃上前又揽过核桃:“你们两个都不用怕,万事有几个姐姐在呢。虽然这事应当是这么个办法,可咱们这一片儿,多少年来也没有出过一例,哪家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把人生生撵出去?再说,你们三姐也说了,这事儿只要大伯和四叔不同意,三婶儿就闹不起来。”

“今儿个太晚了,明儿一早,得去跟大伯先支会一声。”棉桃已经做好了打算。

“对对,今天不早了,咱们赶紧歇下。明儿先去跟大伯说一声,叫他心中有数,好有个准备。”杨桃赶紧招呼几个妹妹进屋。

米桃是个没什么心机,心思又浅的,听杨桃这么说,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便一手牵起樱桃,一手抱起核桃,大步进了屋:“走罗,咱们睡觉去。明儿一早,你们二姐我还要早起做我的狼牙竹棍呢。”

姐妹几个各怀着心思,在不安中睡下。

第二天一早,岳富家的门却是被丁菊花敲开的。

“丽珍娘?这么早,啥事儿啊?”岳富一愣,有些不解。

“大哥。有个大事儿。”丁菊花本来没想这么快就闹这事。可昨晚回家时,她恰巧遇上了王满仓。满仓说,他在曲家村石群后听见几个姐妹说话,说是卖鸭一天就能卖到七八百文的大钱儿,而且只要河不结冰,这钱就能一直赚下去。

七八百文啊,她家那个死鬼,懒懒散散种点田,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多少,平均算一算,一个月也就七八百文钱的事儿,那几个小丫头片子一天就能挣得到?这叫她如何能不红眼?怎么也得逼那几个小丫头片子把捉鸭的法儿说出来。

“什么事?”岳富晓得他这个弟媳,没有她闹不了的事儿,只要她张口,必不是什么太平喜事。他不愿意跟丁菊花多说什么,回身想关门:“有事儿等着再说吧,我这儿刚起,脸都还没洗呢。”

“这大事非得今儿说了不行。没事儿,你先洗脸,我在这等着。”丁菊花今天是打着不成事,不罢休的算盘来的。那七八百的钱儿,引的她昨夜一晚都没睡好。

“这…这……到是什么事儿啊?”岳富无奈,打开门让她进门,试探性的猜测:“是不是老三出什么事儿了?”老三可真不是个省心的主儿,整日喝酒误事不说,还娶了这么个媳妇。难道现在又闯了什么祸子出来?

“他没闯祸,不是谁闯了祸,我是来提提咱们家的家事。”丁菊花进了屋,来回扫视一下昏暗的屋子和屋里破旧的木桌,嫌恶的皱皱鼻子:“大哥,说起来,文河文海都到了年纪,差不多该娶媳妇了。依我看,你还不如早点把东厢西厢盖起来,顺便把这主屋翻一翻新,也亮堂些。你瞧瞧,这大白天的,屋里这黑。”

“丽珍娘来了?”岳富媳妇赵兰把锅台交给文河,从小厨房里出来,手一边在围裙上抹着,一边道:“现在家里吃的都困难,哪有钱盖房?再说文河文海这才刚到年纪,再拖个几年也不晚。他们现在刚成年能挣钱了,多挣两年,攒一攒再说。

“拖一拖,妻两说啊。”丁菊花轻轻拍着手背:“娶媳妇这事儿,谁也说不得准,能娶就趁早儿,晚了,好的叫人挑走了不说,咱能不能娶回来也是个事儿。文河文海两个都是好样貌,又是好年纪,现在娶妻是正好,你们两个也能早点抱个孙子不是?也能叫咱老母亲见一见重孙,高兴高兴不是?说不准,她一高兴,就不糊涂了呢?”

“丽珍娘你净说笑。咱老母亲都糊涂了这么多年了,哪里能再明白过来?我跟你哥呀,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好好的把她送走,也就算是积福了。”赵兰有些疑惑,老母亲在自己家住了这么多年,老三家的从来没上门儿来瞧一眼,今儿怎么突然提起了?

“大嫂。咱有这个条件,咱凭什么要拖着文河文海的婚事?咱凭什么不叫老母亲高兴高兴?”丁菊花微垂下视线,话引入正题:“大哥大嫂,你们脸皮薄,充好人儿,那是你们的事。可这事我就不得不说说你们了。咱老岳家的人,这样穷着,这样饿着,倒由那些赔钱货油滋水润的,这是何必?

“丽珍娘,你这是什么意思?”岳富和赵兰同时出声。

“什么意思?院子是咱老岳家的院子,屋子是咱老岳家的屋子,凭什么叫几个赔钱货油滋水润的在那儿住着,倒叫咱们老岳家的根子娶不上媳妇?大哥,真不是我说你,你说那几个赔钱货是早晚要嫁出去的主儿,文河文海却是老岳家传宗接代的根子,孰轻孰重,你咋就想不明白呢?”

这回岳富听明白了,敢情老二这周年还没过,老三媳妇就想把人往外撵了呀?他不由火气冲恼,声音有些控制不住:“想把杨儿姐妹几个赶出去?叫她们上哪住?上哪吃?她们再不济,也是老岳家的娃儿,这事儿我可不同意!!”

赵兰也撑大着眼,吃惊的望着丁菊花:“丽珍娘你怎敢这样说?那屋院等将来杨儿几个嫁出去之后,你大哥自会有所主张。可是现在几个娃娃还小,要是没了那屋院儿,上哪儿吃住去?”

这一番动静,早就把正在照看灶台的文河和在院中劈柴的文海引了进来。

文河倚在门框上,气的手捏的咯咯响。

文海则有话就说,气汹汹的道:“三婶儿,你何时这么上心我跟大哥的婚事了?这是我们的事儿,我们愿意拖两年,谁也管不着!!我还就说了,谁要是敢打我二叔家屋院的主意,我文海头一个不让!!“

丁菊花讥笑的望着岳富一家子:“大哥,大嫂,你们生的儿子可真争气哈?现在自己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娶不上媳妇,你们倒还有心去顾着别人哈?到头来那几个都是别人家的媳妇,要给别人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倒关了我们什么事?咱老岳家传宗接代都成问题了,还瞎忙着帮别人照看种子地,这也就是咱老母亲糊涂了,否则,她能让?”

说着,她低头瞧瞧自己的手,扯着谈笑:“再说,这事儿你们愿意充大头,我们还不愿意呢。那屋院,还有我们的份儿呢。你是大哥,可办事儿也得瞧瞧我们的意思呀。”说着,又轻鄙的望向文海:“你不让?你算个什么,你还能不让?”

“你!”文海气的肌肉都崩起了,被文河拉进院子里去了。

“你们的意思?”岳富火了,‘腾’的站起来,瞪着双眼:“谁的意思?这是老三的意思还是老四的意思?你一个女人家,管好家事就好,少来挑三挑四的,整日里弄些事儿!!我还告诉你了,这院子,就算老三愿意分,我跟老四也不同意!!”

“咋就不同意了?你咋就知道老四不同意?”丁菊花露出个信心十足的笑来:“大哥,我还就说了,这事儿呀,老四已经同意了!!”

赵兰吓了一跳:“老四回来了?“

“老四长年不在家,可他走前早就放了话儿,他不在家,凡事儿就由小宝娘做主。这事呢,是小宝娘提起的,你说她同不同意呢?”

“这事是小宝娘提的?”岳富简直要冒火了,三弟不主事,四弟不在家,这几个女人要翻了大天啊!!:“文河!!去给我把你四婶儿喊来!!”

第十六章 你涮我

文河在院里应一声,掉头跑了。

文海则气汹汹的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坐在屋里的丁菊花

早晨的异常和家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杨桃五姐妹的注意,现在五姐妹齐齐进了院子,西头的润生也进了来,一脸担忧的望着堂屋里的情景,上前轻轻拍拍樱桃的肩头,朝她露个安慰的笑:“不要担心,没事的。”

“但愿。”樱桃没想到三婶会来的这么早,说的还一条一条的蛮清楚,而且竟然还串通了四婶儿吕爱芬?如果说这事三婶挑起来,只要大伯和四叔不同意,她就翻不出花浪。可是如果四婶同意,这事就又悬了。

“你不要想的多,这不是有你大伯和大娘在么,不管你三婶儿再说什么,他们不同意就是了。”润生眼里透着深深的担忧,嘴里却故意用一种轻快的语调儿安慰樱桃。

见杨桃姐妹们进了院儿,赵兰赶紧出去,轻轻揽住杨桃的肩:“好杨儿,这事儿有你大伯呢,你不用担心。赶紧领着你妹妹们回家去。那院儿你们就安心的住着,你大伯不会叫你三婶儿这样闹下去的,啊,你放心!!”

“还有我呢。我哪会叫你们住到街头去?”文海梗着脖子,闷着声儿。他快要气死了,那人要不是他三婶儿,他早就上前去把人捶一顿了。什么玩艺儿啊,三叔怎么就瞎眼娶下这么个婆娘?娶下也就罢了,怎还管不了咋的?这要是他婆娘,敢?!!

“杨儿,你听我的,你们留在这儿也不管用,没得受些担吓。赶紧回院儿吧。”赵兰又轻推杨桃一把。

“大姐,你带二姐和核桃回去吧,我跟樱桃在这就行。”棉桃发话,杨桃稍一沉默,招呼着米桃和核桃回院儿去等了。

棉桃和樱桃,润生还留在院儿中。

文海过去,使劲拍拍润生的肩:“不用担心,那院子还是她们的。你也回吧。”

润生轻轻眨眨眼:“文海哥,按说这是家事,我不该管,不该呆在这里。可我担心着樱桃,万一…...文海哥,要不这样吧,这件事就算最后闹的真要分院子,也得请里长。我这就走,去里长家一趟?”

“也行。”文海点头,朝润生竖竖大拇指:“上过学堂的,脑子就是好使。”

“哟喝,你个青头小子还挺爱管闲事儿哈?”丁菊花不知何时倚在了屋门框上,斜睨着院儿里的润生:“我家的事,关你屁事,你管的哪门子闲事?我看你这小子是别有用心的吧?咋的,是看上我家棉桃了,还是看上我家樱桃了?”

润生没答话,别过脸,脸上浮起晕红:“文海哥,我这就走呀。”

“嗯。你去吧。甭听她的,些多嘴的婆娘,成天就爱乱咧咧。”

“哎。”润生点头,连看都没敢看樱桃,就出了院儿走了。

“哼”丁菊花冷笑一声,又望向院中的樱桃和棉桃,故意拿着调儿:“现在知道担心了?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做什么去了?”说着,阴森森的朝两人笑笑,又道:“咋样儿?我说的那话还算数,你们现在要是说个‘行’字,我立马回家”

樱桃冷哼一声,转过身去。棉桃则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跟文海轻声说着话。

倒是岳富听见丁菊花的话,没听明白:“那话?什么话?樱桃?”

樱桃笑笑:“她想学捉鸭的法子,我大姐没教。”反正估计现在村里都知道自己家野鸭的事了,不如这样说出来,叫大家都晓得晓得丁菊花是个什么人,亲三婶儿,竟然为了抢侄女们的饭碗,拿着屋院的事情来相逼,简直是把人往绝路上逼。

“老三媳妇,你!!”岳富瞪着丁菊花,心里不知把岳吉骂了个多少遍。个鳖犊子的玩艺儿,这是娶了个什么媳妇回来?娘醒事时,把娘一气一个噎,现在老二去了,她不但侵了老二的地,还又打了这么多歪主意!!

“我什么我?大哥,你说什么也没用了,这屋院,咱们是分定了。我倒要瞧瞧,这几个赔钱货是怎么住大街的,我看你们上哪里去养你们那些破鸭子!!”说着,得意的望向樱桃和棉桃。

棉桃淡淡回了一句:“这屋院能不能分还另讲呢。再说,就算住大街也不会跟你讲的。只要有钱,哪里没有住处?”

樱桃闷笑,三姐总是语出惊人,这话说的好,气死这婆娘。

丁菊花被棉桃的话噎的直翻白眼儿,梗着脖子想要回击,但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气乎乎的进堂屋坐着去了。

又过一会儿,文河领着岳祥媳妇吕爱芬到了。

吕爱芬向来是个爱打扮的,这还大清早儿,她已经描好了眉,印了唇红,脸上还扑了粉,穿着一件小碎花的薄袄,青色收脚裤。看着哪像个已婚有娃的人?

“大哥,大清早儿的,啥事儿啊?急匆匆的?还这么多人?”吕爱芬进院儿,像是被一院子的人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才又往前走。

“小宝娘,你来了。进屋。”岳富招她进屋,让文河文海都在院外呆着,屋里只剩他和赵兰,丁菊花还有吕爱芬几个大人。

“啥事儿……这么大阵仗?”吕爱芬笑着,对丁菊花悄悄递过来的眼神儿连看都不看。

“是咱家的大事儿。”岳富坐下,小心斟酌着话。老四媳妇跟老三媳妇不一样,她是个讲理的人:“小宝娘,你看,最近你家里……手头有些紧吗?”

“不紧啊,岳祥刚托人捎了钱回来。”吕爱芬望望赵兰,望望岳富:“大哥大嫂,到是什么事儿,你们就说吧。”

“是这么个事儿。老二的那房屋院儿……照老俗是该腾出来的,丽珍娘说你也同意了这事。可眼下杨儿姐妹几个还小,没地可去。我是觉得,你现在手头也不紧,小宝也还小,娶妻的事情还早着,那这屋院也就不用急着分,等杨儿几个嫁出去了,我自会作主,把那屋院儿均分了的。”岳富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注意着吕爱芬的表情。

吕爱芬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事儿啊,好端端的,提这干麻?姐妹几个都是些苦命的娃,好好的屋院要她们的做甚?这事我连晓得都不晓得,三嫂你咋能说我同意了呢?”

“啊?”丁菊花一愣怔,迟疑的:“小宝娘,那天,你不是说……”

吕爱芬笑着:“说啥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丽珍娘?!!”岳富一听,心头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又瞪向丁菊花:“你这也太不像话了。现在眼前没有孩子,我得好好数落数落你,你说你这做的叫什么事儿?老二没了,你侵他的地,我也不说什么,你拿屋院要胁杨儿姐妹,我也无奈。可这分家的大事,你怎么能替老四家的乱说?老四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这要是叫他回来听见了……”

赵兰也怨道:“你也是的,人家小宝娘都不晓得这事,你咋好瞎编排呢?没得吓了我一跳。”

“你,你……”丁菊花没想到吕爱芬会这么说,她瞪着大眼,指着吕爱芬,想要指责她,但仔细一想,却根本没有证据。她像是哑巴吞黄莲,这气苦一下子闷在心里,气的只好心里骂开了:好你个吕爱芬,竟然敢耍我?明晃晃的,就拿我开涮?你个贱蹄子,咱们走着瞧!

“三嫂,这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吕爱芬轻轻掩嘴,轻笑。

“真是胡闹。”岳富恼火的瞪着丁菊花,道:“即然没这回事,那还闹什么?我家今儿还要去地里收玉米,丽珍娘,你没事就赶紧回吧。”又转向吕爱芬:“小宝娘,你也回吧,叫你多跑这一趟。”

赵兰则起身走到屋门口,对院中的樱桃和棉桃道:“棉儿,樱儿,你们回家去吧,就说没事了。”

樱桃和棉桃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这场闹剧就这样轻松结束了?

文海轻轻提醒一句:“樱儿,没事了。你们两个别傻站着,赶紧的,一个回家去跟你们大姐报个喜,一个跑去里长家一趟,把润生截回来。”

“哎,哎。”两人这才撒腿跑出去。

吕爱芬出了岳老大家的门,一边哼着调子,一边轻轻扭着臀部,悠闲自得的往前挪着小碎步。

“小宝娘!!”丁菊花从后头撵上来,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你是什么意思,你涮我?”

“三嫂,我哪敢涮你呀?我可是真的什么都没说麻。”吕爱芬眯着眼,笑的很满足。

“那你那天……”丁菊花气的,那么一件十拿九稳的事,就这么毁了。而且还白白叫她出了一回洋相,瞧瞧老大一家还有院儿里那两个丫头片子,刚才那都是什么眼神儿看她?

“那天我可说过了,我什么也没说。你仔细想想,我的三嫂。”吕爱芬朝丁菊花轻轻挤挤眼,迈着小碎步笑哈哈的朝前走去。

“敢涮我?”丁菊花咬着牙,狠狠的跺脚。又回头望一眼岳老大家的院门,轻轻的磨着牙:“行,这事儿没完,咱们走着瞧!!”

第十七章 脸红心跳

谁说没有网络的世界,就没有八卦和绯闻?

人言的力量,比网络更强大。

大清早发生的事,到了中午就几乎全村人都晓得了。

村里人唧唧喳喳,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丁菊花狠心恶毒的,有说岳富心好护侄女的,也有说岳富护着五姐妹是别有用心,还有人说五姐妹捂着捉鸭的法子连亲三婶都不说,恁不是东西。好言坏言掺杂在一起,各有各的说法。

姐妹几个在棉桃和樱桃的劝说下,没理这些乱说话的,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从岳富家回来,匆匆吃了点早饭,棉桃就挑了四只公鸭绑了放进竹篓,悄悄的进镇去卖了。

杨桃怕早晨的事传出去了会闹的家里不安生,就把樱桃和核桃都留在家看家,她带着米桃两个去河南叫上秋山,一块儿去捉鸭去了。叫三婶这一闹,事情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姐妹几个还能再坚持几天不叫人发现。趁着还能赚钱,尽量多赚一点是一点,等这法子叫人偷学了去,姐妹几个还不知要再做个什么营生能这么赚钱呢。

这事闹开,想必村里有许多心奇的会去岳家小院儿溜达上几圈。现在院子里又只剩了樱桃和核桃,润生不放心,便请了一日的假,在岳家小院儿陪着姐妹俩。

“润生哥,你们学堂里就一个教书先生?”樱桃舀一瓢用青菜和粗粮面儿搅好的鸭食,均匀的撒进鸭舍里。

“是啊,就一个。所以他有事要出去的话,我们就放假。”润生挽着袖子,若无其事的切着青菜,一下一下,慢慢的,切的很是斯文。

樱桃没作多想,只觉得古代的教育体制本来就不完全,学堂歇一两天假也没什么。只不过他这假歇的正好,自己还担心家里只有她和核桃,万一有人来,再应付不了呢。

“正好我也没其它的事,就在你家呆一会儿,别万一一会儿再有人来。你们姐妹两个,哪应付的来?杨桃姐也是的,该把米桃姐留在家的。”润生轻轻翘着唇角,慢条斯理的,切青菜也能切的儒雅好看。话里多少含着对杨桃的责怪。

“是我要求要留下来的。”米桃是个火急的性子,这几天神经又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要是真有人来,再跟人打起来怎么办?家里没人,她能打得过谁去?

“润生哥,给你这个吃。”核桃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块甜红薯干:“润生哥,你今儿在我家呆一天吗?”

润生笑着,小心的将切好的青菜归拢一下,甩甩手,在衣服上轻轻抹抹,接过核桃的甜红薯干:“核桃乖。呆会儿你姐姐们捉完鸭回来,我就回家。等下午她们去捉鸭,我再回来。”

“那你教我识字吧?”核桃轻轻的吐吐舌头,憨憨的笑眯了眼。

“行!”润生点点头,把甜红薯干从右手换到左手,起身到柴垛旁抽了根细树枝出来,领着核桃走到院中央,又对樱桃招手:“樱儿,你过来一块儿学吧。女娃娃不能上学堂,可多学几个字还是要的。”

“嗯。”樱桃喂完鸭子,洗了手,也凑过去。

“这是个——人。”润生在地上轻轻划出一个字,一边念着,一边哄着核桃:“核桃,你照着写一遍来看看?”

“哎!”核桃兴奋的接过树枝,在地上划起来。

“对了,我上午上里长家的时候,还遇上苗三哥儿了。”润生一边宠笑着望着核桃写字,一边轻轻的道:“他千叮万嘱,说是你的鸭子要是卖肉的话,鸭屁股没人要,就全留给他,他花钱来买你的。”

樱桃轻笑:“这个苗三哥儿,这么爱鸭屁股么?”虽然她也喜欢吃鸭屁股,但这个苗三哥儿也有些太急切了吧,自己家发生那么大的事,他倒一门心思光想着他的鸭屁股。

“刘二柱爱看俊姑娘,苗三哥爱吃鸭屁股,这可是咱们村儿出了名的。”润生轻轻的摸摸核桃的发顶:“写的好。我再教你一个。”

“吃个鸭屁股还出名了。”樱桃转头望着润生。她们三人凑蹲在一起,离的很近,樱桃离润生的脸不过巴掌远的距离,不但能感到他身上的温热丝丝缕缕的透过来,还能清清楚楚瞧见他温润带着笑意的脸上那层薄薄的绒毛。

他的眼不大,但睫毛又密又长,而且笑起来眉眼弯弯,总是一副温温润润的样子,这么瞧着,倒也好看。鼻梁是挺直的,不是那种硬挺,是一条温和的弧线,在半空轻轻划过,指向他樱红的嘴唇。

这小子,长的真是斯文好看。樱桃正细细的欣赏着美少年图,美少年突然转过脸来:“樱——”由于离的近,他的脸轻轻划过樱桃的睫毛。润生能感到樱桃轻盈的睫毛刷过他的脸颊。

润生一下子怔住了,‘腾’的一下,像是有人点了火,他的脸烧红起来,后半句的话也卡在了嘴里。

“润生哥?你要说什么?”成天玩在一起,有点肢体接触是正常的。樱桃没在意,抬眼去看润生。

润生迅速把脸扭开,低垂下去,声音带着轻颤,握着树枝的手都轻抖起来:“没什么……我说,我说,我……再教你一个字吧!!”

说着,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一气。

“这是……一个字?”樱桃歪着头,虽然简体字跟繁体字是有不一样,可她瞧着,地上写的应该是‘空气’两个字没错呀?

“我……”润生的身体轻轻摇摆一下,脸上更红起来,呼吸都不顺畅了。他他他,他需要空气……

“润生哥?你怎么了?”樱桃这才发现润生的异常。

核桃听见,也抬起头来,关切的:“润生哥,你是不是憋香香了?你看你脸红的,快去放了吧。”

润生顶着一张通红的脸,猛的眨着眼睛:“我,我我……”

樱桃以为是真的,捂着嘴窃笑:“也难怪,谁叫你给他吃红薯干的?咱们又蹲在这儿也好一会儿了。恐怕他是不敢动弹了。核桃,赶紧,咱们躲一下,别臭着了。”说着,拉起核桃,上屋里呆着去了。

润生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委屈的望着核桃的小背影儿。他哪里憋香香了?核桃真是的,当着樱桃的面儿……不过幸亏姐妹两个进了屋,不然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轻轻的晃晃脑袋,润生从地上立起来,转身背朝着屋门,正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两口,却看见王满仓的二女儿王二妮老远的朝这儿跑过来,看见他望她,还高兴的挥手,大喊着:“润生哥,润生哥!!”兴奋的脚下差点一个踉跄摔倒。(烧伤的那位是苗二妮,眼前这位是王二妮)

“二妮?啥事啊?”润生几不可见的轻轻动了一下眉。王二妮身上总是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离的近了,薰的人脑袋疼。

也不知是不是王满仓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家里两个女儿,大妮长的模样还行,说话却结结巴巴。二妮长的不俊,脸上一脸小黑麻点儿,带着狐臭,人还有点傻。就是俗话说的,缺点火。

“润生哥!!”二妮兴奋的,跑到润生面前,生怕他闻不见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般,张扬着两条胳膊,挥舞着什么东西:“原来你今儿真的放假,你看!!”

润生顺着望过去,她手里捏着一只荷包,做工不错,只是绣工太不堪入目,歪七八扭的,左右都看不出上面卧着的这两只是什么。出于客气,润生浅笑着问:“这是……”

“这是鸳鸯啊,你看多漂亮!!我娘和大姐都说好看。”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脸,微垂着首:“是……是我绣的呢。”

“哦…….”润生眨着眼,不知该接什么话儿。

“润生哥,这是……”二妮抬起手,刚要把荷包塞给润生,屋里的樱桃和核桃听见声音出来了。

“是二妮姐来了?”樱桃客气的。虽然跟王满仓不对付,但这跟他的女儿无关。

“二妮姐。”核桃踌躇着脚步不敢上前,被樱桃轻轻捅了一下,这才不太甘愿的走过去。

“咦?”王二妮这才注意到这是樱桃家的院子,有些不乐意的望向润生:“润生哥,你在她家呆着做什么?”

“在教姐妹两个识字呢。”

二妮本想说她也在这学字,但她实在是看不懂那些鬼画符。她气哼哼的剜一眼樱桃,伸手把荷包塞进润生手里:“润生哥,以后不要总是乱窜门子,村里那些婆子们会乱编话儿的。诺,这个是给你的,你可留好了。若是坏了或是没了,我可不会给你修,更不会给你再做一个!!”

嘿!!自己热脸倒贴了冷屁股!!樱桃一脸的黑线。

她爹做出那样的事来,不让她进自家院子都是正常的。自己好心好意的跟她打呼,不想她没有台面,可人家倒好,一点不承情。亏自己跟核桃为了给她面子,还要忍着这熏人的味道,装作没事人一般在她面前站着呢。

第十八章 看秋山

樱桃没说话,低头看看核桃,小东西苦巴巴一张脸,明明熏的不行,还要怒力显得没事一样。

“核桃,咱们进屋。”樱桃拉着核桃转身进屋。你瞧我们不顺眼,还当我们不存在,大喇喇的当着姐妹的面儿给人家男娃娃送荷包,你好意思的,我们还脸红呢。咱们还是回避一下好了,也省得在那儿呆着受罪。

“这——”润生眨着眼,脸上的红晕早就褪去,神色坚决的将东西推回去:“二妮,这个我不能收。你做的这样好看,还是给别人吧,给我用可惜了。”

“可惜啥?别人我还不给呢。快拿着。”

“我……二妮,我不能要。”润生仔细斟酌着词句。

“为什么不能要?”二妮扬起她那双有些呆的眼,直直瞪着润生。

润生面色为难起来,都是十几岁的人了,谁都晓得这荷包是什么意思。可他都这样拒绝了,二妮还要再问。自己又不能说的太直白,再伤了她的面子,毕竟是个姑娘家:“我……我不想要。”

“你为啥不想要?”不是二妮故意的,是她真的不明白。

“因为……因为……”润生词穷了。

“哎呀,我就晓得你根本是不好意思!!”二妮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神亮起来,赶紧把手里荷包塞过去:“快拿着!我还要回家有事呢。你记得,弄坏了,我可不会给你修的。弄丢了,我也不会再给你做第二个!!好好保管着!”说着,娇嗔的瞪他一眼,喜滋滋的捂嘴一笑,转身就跑开了。

二妞没了影儿,樱桃和核桃才从屋里出来。

“你真收了她的荷包?”樱桃瞪着大眼望着那绣工估计连自己都不如的荷包,接着‘扑哧’一笑,故意逗润生:“哎呀,其实二妮人也不错麻,至少不会有什么鬼心眼儿。”

“你还逗我!我没防着她突然塞过来,又转身就跑,我又不能硬给她扔回去。我,我……我真不想要的。”润生脸又红起来,这回是急的。也不知是怕甩不掉这荷包,还是怕某个人误会些什么。

“四姐,是不是收了人家的荷包,就得娶人家做新娘子?”核桃在旁俏生生的问:“是不是润生哥要娶二妮姐了?”

“核桃!!”润生忙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话。这荷包我会给她送回去的。”一边说着,两眼紧紧的盯着樱桃的表情。

“你咋送?刚才你都叫二妮逼的没话可说,现在东西进了你的手,就更不好往外送了。要是叫她那个娘知道了,就更天下大乱……”樱桃恶趣味的‘嘿嘿’笑了一通,见润生真急了才挥挥手:“行了,不跟你玩笑了”又指着院外远远走来的棉桃:“我三姐回来了。”

“什么事,笑的这样欢?”棉桃进门,放下竹篓,扑打身上。

“没事。三姐,今儿卖的咋样?”樱桃悄悄给核桃个眼神儿,叫她不要多言。玩笑归玩笑,刚刚的事,还是趁着没传扬出去之前把事解决了的好,不然真会影响润生的名声,对他可就不好了。

“挺好。五只鸭卖了七百九十文钱,这次的鸭子肥一些。大姐她们还没回来吗?”棉桃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里面,拿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还没。”樱桃附到棉桃耳边:“刚刚拾的几个鸭蛋叫我藏在南墙角,你明儿进镇时别忘了捎上。”

“嗯。”棉桃点点头。

两姐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西屋里。棉桃悄悄从怀里掏出十几个大钱来递给樱桃:“这是今天的,你放起来吧。要是能一直卖下去,再过个几天,都能给她割一身衣裳了。”

“她要是追问起这钱的来源,你咋说?”

“就说是拾野菇子卖的钱呗。”棉桃笑笑:“不用太小心,这方面大姐不会太关心,她对做生意卖东西是一窍不通。

“你真敢!”大姐虽然温温柔柔,可是要是叫她知道三姐和自己私藏卖鸭蛋的钱,而且还作主给她买了衣裳,她必不会罢休的,少则念叨上十几日。

“那有什么不敢,胆小怎么能做成事?”棉桃无所谓的瞥她一眼,回身出屋。

这叫有胆识吗?樱桃敢打赌,三姐这样的人,如果做不成生意,那她就不姓苗!!

刚进院儿,杨桃一行就回来了。

苗秋山首当其冲,跑在第一,翁声翁气的吆喝着:“樱儿!!樱儿!~~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什么?”樱桃跑出屋,一眼望见秋山手里攒着一条还在乱弯动的东西:“蛇?”

“嘿嘿,这时节的蛇可肥了,晚上做蛇肉,恁香!!”秋山走到墙边,一把把手里的蛇甩在墙上,一边喃喃自语:“我再让你乱动!!”

“好啊!蛇肉好吃!”樱桃弯眉笑,一脸的喜气。她前世可没少吃蛇肉,香!

“呵呵”杨桃一边帮米桃把捉来的鸭子放进鸭舍,一边笑道:“秋山,快把蛇收起来,米桃害怕这东西。”

“谁,谁怕了?”米桃反射性的提高了嗓门儿,颤手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蛇:“我岳米桃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怕这么个东西?”

棉桃笑着上前拾起地上的死蛇装进盆里,拿到米桃面前:“你不怕,那你把它收拾收拾,给咱做个菜呗?”

“你就坏吧!!”米桃瞪着眼,没好气的关好鸭舍门,逃也似的跑进屋里去了。

“你呀,净爱逗她。”杨桃笑着嗔棉桃一句,拍拍手进屋去了。

“我去院外把蛇收拾一下,今儿中午润生和秋山一块儿在这吃吃。“棉桃端着木盆,往院外走去。

“我去给你打水。”樱桃忙跟上,核桃也寸步不离的跟着。

院儿里剩了润生和秋山。

秋山望着润生,左三圈,右三圈,抓抓头:“润生,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又红又涨,神情不死不活儿的?难道......你也怕蛇?”说着,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哈哈,米桃姐再厉害,可她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家,怕蛇也是常理。可是苗润生啊苗润生,亏你还是个男人家,竟然怕一条蛇?”

“谁怕蛇了?”润生轻抖着睫毛,有些烦燥的将手中荷包扔过去:“罢了罢了,就叫你知道吧,就叫你笑话一通,可是这事你得帮我。”

“啥事啊?”秋山狐疑的接过荷包来,仔细一看,登时瞪大了眼:“苗润生!!你行啊,这就有姑娘送荷包给你了?”说着,又将手中荷包来回翻着看了看,轻轻的咂着嘴:“就是做工不怎么样,这上头这究是绣了两个什么东西?”

润生抽着眉角,一把捂住秋山的大嘴巴,有些微怒的:“你小声些!你想叫全村人都晓得这事,是不是?”

“好好好”秋山被润生喝的一愣,忙认真起来,摆着手:“我小声些,小声些,你松手。润生,这究是谁给的,好东西,你怎么好似还不愿意要似的?”

“你以我是你?”润生低喝:“拿了人家姑娘的东西,怎还能装得若无其事?怎好意思还当看不见人家的心思?这东西是王二妮给的,我不能要,我得给她送回去。你得帮我想想办法!!”

“你不想要,你咋不跟她说呢?”

润生有些气急:“我跟她说,能说得明白么?”说着,挥挥手里的小荷包:“这是她硬塞过来的!!”

“唉,那个傻妞子……”秋山叹口气:“得咧,这事包我身上吧。”

“你?你要咋跟她说?你不要大大咧咧的伤了人家面子。”要是那样的话,他还不如自己去送呢。

“哎呀,跟姑娘说话,怎能与跟大老爷们儿说话一个腔调?再说了,王二妮本身也大大乎乎的。”秋山一把夺手润生手里的荷包:“你就放心罢,我读书比不过你,但是在这方面,经验可比你强多了,你就看我的吧。”

秋山虽然不如润生念过书,但他也不笨,只是性子比较直爽罢了。人长的也是俊秀帅气,不比润生差。而且,秋山比润生要高半个头,一身的肌肉,才十二岁力气就顶得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他皮肤黝黑,大眼睛,一口牙齿整齐又洁白,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又又顺眼又好看。

在家事上,秋山的爹手里有整整十亩的良田,产的粮每年吃都吃不完。他家祖上是猎人,所以秋山爹闲暇无事时,也上山打打猎,猎来的东西小的自家吃,大的吃不了的就拿去卖。而且,秋山的娘还会一手水云绣,是一种美丽的绣法,在外面已经失传了的,一副能卖上好几百文大钱。所以,他家的日子过的相当宽裕滋润。

在村里未出阁的少女心里,秋山其实是个比润生还好的女婿人选。说实话,他其实已经悄悄收过三四个小荷包了,现在都躺在他的小匣子里呢。也所以,在这方面,秋山的经验就比润生相对丰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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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秋山,他虽然看上去比较老实,心思还是比较弯弯儿的。

今天在书评区搞个活动,凡是留言的同学会一律加精,再挑三条好的出来置顶。

第十九章 不满

秋山跟润生交头接耳的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没等棉桃收拾完蛇,两人就不知跑去了哪里。

这条蛇个头也不小,三两斤重的样子,米桃又不吃,姐妹们一顿吃不完,干脆趁着文河文海下地回来从院外经过时,斩了一半给他们捎回家。

大伯家虽然最近收了玉米,吃食上不紧巴,但他家向来养个鸡蛋都不舍得吃要卖掉,肉就更舍不得吃了。文河文海都是男娃,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昨儿给的半斤肉哪里够吃?即然有蛇肉,自然要分他们一半。

润生和秋山跑出岳家小院儿,到了秋山家。

“秋红,快把上回咱爹买的那点茶叶拿出来,给你润生哥弄点喝喝。”秋山扯着嗓子进门,安排秋红和两个弟弟在家陪着润生,他则出门去了王满仓家。

“苗秋山?你找我干麻?”王二妮满是麻点的脸笑成一团,一边哼着调儿,脚步轻快的跑出来,笑嘻嘻的望着秋山。

“那个……”秋山虽收过不少荷包,但退荷包这终究是头一遭。又怕伤了人家姑娘的面子,他只好耐着性子仔细斟酌话语

二妮却一眼看见了秋山手里拿的东西,登时脸一红,垂下头去:“秋山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人心里也有我,你还是死心罢。依你的条件,虽然再找不到我这样好的,可也能寻到个不错的。”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秋山忙打开手,将荷包递过去:“我可不是要送你荷包。你先看看仔细。”

“这是……”王二妮这才发现这只荷包恁眼熟,一把从秋山手里夺过来,吊着眼,声色俱厉:“这不是我送给润生的吗?怎么进了你手里?你是不是仗着力气大,欺负润生了?”说着,把腰一掐,指着秋山:“苗秋山,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何时对我起了这种心思?那也不要紧,可是你怎么能抢润生的荷包呢?我看你还是死心罢,就算你抢了荷包,我也不会对你动心思的!!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欺负润生,我可不饶你!”

“不是,我……”秋山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万箭穿心了,自己都不用说话,这个二妮就会自动脑补了。他又不能把话说的太直接,润生叮嘱过,不能伤了人家的面子。

“二妮,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秋山决定先一口气把话说完再说:“这荷包呢,是润生叫我来送的,他不好意思来,那就只有我来个。他说他用的一直是他娘给他做的荷包,又结实又耐用,暂时用不上新的,叫你瞧瞧能不能用在别处,别浪费了。”

“他不要?”王二妮歪着脖子:“为啥?”

为啥?都说这么明白了,还问为啥?秋山终于明白润生为什么急成那副样子了。他先做个噤声的动作:“你小声些!!”要是叫别人听见了,没的可是她的面子,他个大老粗都小心翼翼的,这位姑奶奶倒好,扯着个大嗓门儿,幸亏没引来什么人。

秋山寻了半天词儿,突然想起刚才二妮误会,拒绝自己的话来,连忙用上:“我说实话吧,润生心里有人了,不是你。”说着,一把将荷包塞过去。这话他本是无意一说,哪会知道不偏不倚正碰了个巧儿。

塞完荷包,秋山不管不顾的说:“我特意悄悄来找你,这事儿也没别人知道,不会丢你面子。行了,我走了。”话音一落,秋山转身就走,生怕二妮再追上来问个‘为什么。

“二妮,谁呀,啥事?吵吵嚷嚷的。”秋山刚走,满仓从屋里出来。刚刚院门口的动静吵了他的好梦,他顶着个草窝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出屋来,身上穿着身脏乎乎的中衣,被揉的皱皱巴巴的。

“爹!!”二妮这时候才提上气来,大哭一声,扑进满仓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润生,润生……他,他……”

王满仓皱着脸:“你大姐一个结巴就够我头痛了,你结巴个什么?润生怎么啦?”话说完,才发现女儿手里捏着一只荷包,拿来一看,正是她这几日没黑没夜绣的那只,登时明白过来:“二妮,你……”

“呜呜呜……”二妮哭的更大声。

满仓轻拍着她的背,很是满意的道:“好妮儿,好眼光,润生家的条件在咱们村那是相当不错的。你呀,先别哭,这事不急,咱们慢慢来。有爹在,你愁个什么哩?”

“嘻嘻!!”半空里突然传出一声笑,把父女两个吓了一跳。

“谁?”王满仓抬起头,望向声音的出处,是自家院子与隔壁岳三家院子相接的那面墙后发出来的,他试探着道:“丽珍?”

“什么丽珍呀,是我。”丁菊花踩着自家木人梯,趴在墙头上,双肘肘在墙头,笑眯眯的俯视着王满仓:“满仓,就你家二妮还想打润生的主意?我劝你呀,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二妮瞪着丁菊花:“你都听见什么了?”

“我呀?这儿可是我家,我一直在这儿呆着呢。刚才的话呀,我都听见了。那么大声儿,不想听见也不成啊。”丁菊花笑嘻嘻的朝二妮抛个眼神儿:“二妮,行啊,比你大姐出息。”

二妮气的跺脚,满仓则蛮不在乎的说:“闺女要嫁好,就得早打算。我看这润生蛮可以,人在念书,家里条件也不错,又是个独子,以后财产都得归二妮。菊花,这事儿你先别张扬出去,待我想出法子来再说。”秋菊怎么也是他的老乡,两人又做了多年的老邻,这点事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丁菊花却满脸鄙夷的嗤笑一声,扯着嘴角:“满仓,可不是我说你,志刚家那个小子,早就被岳家五个姐妹迷的神魂天倒,就差整日都泡在那儿了。你家二妮有这片心思,你该趁早打断她才是。我看,在人家润生的眼里啊,岳家五姐妹早就成了仙女儿,哪能瞧得上你家二妮?恐怕连那个脸上带疤的樱桃在他眼里都要强过二妮了。”

“这种事,不要胡说。”王满仓沉下脸来。

“我胡说?你不信自己去瞧呀,人家润生对岳家五姐妹,那还有什么说的?冷了送棉被,饿了送吃的,十天一回的沐假不呆在家做活儿,却总是带着樱桃核桃满村子乱转转,这都还看不出来,满仓你可真够眼瞎的。”丁菊花似笑非笑的望着王满仓,极力想激怒他。她治不了岳老二家那五个女丫头片子,却总是能有人治!!

满仓的脸色阴沉起来:“便是他有这个心思,岳家五姐妹还不定愿意呢。那都是正经的女娃儿家,这我是知道的。”

“呵呵,那可不一定。咱是什么关系,有事我自然偏着你。话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由你。”丁菊花轻瞥他一眼,从墙头缩回头去,下梯回屋了。

王满仓气乎乎的咬着牙,心下暗道,岳老二家那五个女娃娃虽然跟他没什么仇,可岳老大家跟他却结了梁子,上回在岳老二家小院儿,他可算是丢尽了面子。话说回来,那事也是因着五姐妹而起的,要不是她们折腾着卖什么野鸭子,自己也不会想上门去占什么便宜,最后也不会叫岳老大三父子捉个瓮里鳖。

王二妮仔细观察着王满仓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爹,我看菊花婶儿说的对。头午我去给润生送荷包时,他正是呆在岳老二家的院子里呢!!”

“把他个的!!!”满仓低骂一句,眼神阴晴不定的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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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朵绢花

“成事嫂子,这是啥东西呀?”樱桃仰头望着成事媳妇,白天看起来,她虽然模样一般,皮肤却白皙,五官也柔和,虽不美,看着却叫人心里极舒服。

成事媳妇轻轻做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替樱桃捋着额前碎发:“好樱儿,再过几日便是你大姐的生辰,这是你成业大哥特意从外地叫人捎回来的。你好生拿着,回家了给了你大姐,再叫她打开来看。”

“哎!我晓得啦!”樱桃弯起眼,咧着嘴,露出个喜庆的笑。她长的不美,脸上又有疤,好在她的笑欢扬而喜气,叫人看了不自觉就会忽略她脸上的疤。在温柔可人的成事嫂子面前,她不想叫自己显得太粗丑。

“快收好,别叫人看见了。嫂子得走了,你路上慢点。”成事媳妇笑着轻轻揉揉樱桃的脸颊,直起半蹲的身子,往前拐了弯儿,没了影儿。

樱桃拿着手里用小手绢儿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人家成业捎给大姐的,自己又不好私自拆开来看,只好忍着好奇心,将小手绢儿收好,拔腿往家跑去。她又不是小孩子,也不傻也不笨,虽然没见过这个成业的面儿,但他对大姐那点心思,她早就摸透了。

一路小跑着回到家,杨桃正在唉声叹气的跟米桃棉桃和核桃说话:“昨儿我亲眼看见村东的老葛叔在家晒鱼网,还有好几户都在紧赶着缝。不是我多疑,那些鱼网的大小,哪还能用来网鱼?我看也就只能拿来网鸭。”

米桃故意拿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安慰杨桃:“大姐,你别乱想了,他们管缝网,晒网的,管咱们什么事?只要他们一天没去捉鸭,咱们就稳赚一天的钱。再说,就算村里有人学会了捉鸭的法子,只要他们没发现咱们那深滩,咱们不是照样可以捉咱们的鸭么?顶多,价儿卖不上那么高就是了。可这卖价儿的事,棉桃还没发愁呢,你倒先愁上了。”

棉桃也轻声的安慰:“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这鸭子不能捉了,咱们也已然赚了五六日的钱儿了,不少了。”

核桃则大人式儿的拿手去揉杨桃的脸,一边童生童气的哄道:“大姐不怕,你要是没有嫁妆,到头嫁不出去的话,你就跟四姐一起,跟我去我婆家,我都养着你们。”

杨桃一下子被逗笑,拿手去呵核桃的痒痒:“你这小精灵蛋!!”姐妹两个笑哈哈的滚作一团。

“樱儿回来了?”这时,松一口气的棉桃和米桃才看见站在屋门口的樱桃。

“回来了,还带了个好东西。”樱桃一晃手里的小手绢,有心要逗一逗大姐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省得她再为失去的卖鸭子赚钱的财路而伤心。这门卖野鸭赚钱的财路确实不错,丢了实在可惜,可是这也是个没办法的事。再者说,就算这事儿没被人发现,再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天也该冷的野鸭不敢去河面寻食嬉闹了。

“这是个啥?”米桃眼尖,一眼瞟到从手绢的叠缝里露出的一丝亮红,登时尖叫一声,从炕上冲下来。

棉桃和杨桃则笑着坐在炕上看两姐妹争抢。

樱桃躲了两躲没躲过,任由米桃把东西抢走了,才笑道:“是成事嫂子给的,说是成业大哥从外地捎给大姐的,再过几日,就是大姐的生辰。”

“哦!!哦!!快拆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米桃大声的吆喝,樱桃和核桃也跟着起哄,棉桃则依然笑眯眯的坐在炕沿上。

这下杨桃才着了慌。

脸颊像是烧了火,腾的红了起来,气羞羞的上去扯米桃:“别闹!快给我!”

“就不给,就不给。”米桃笑着,高高举起手里的小手绢儿。姐妹几个笑闹了好一会儿,才停歇下来,快被扯开的小手绢儿终于到了杨桃手里。

“大姐,快打开,瞧瞧是什么东西?”樱桃笑着对杨桃说。她能感觉的出来,大姐对这个成业也有那么点意思。成业一家人人品都不错,反正她是中意了。

杨桃抬头瞧瞧一双双眼巴巴望着她的眼睛,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叫你们看看也罢。只是不要闹,这种事情虽然咱们心里坦荡,但传出去了,少不得要被人瞎编话了。”

“晓得晓得”核桃拍着手儿:“大姐快拆!”

杨桃低头,一下一下的拆开包好打了结的小手绢,里头露出一只作工精美,用料上乘的绢花儿来,大红的颜色,看着甚是喜人。

“这苗成业,眼光还不错。”米桃咂咂的赞叹

樱桃则一脸可惜的:“哎呀,我还跟三姐商议着,大姐生辰那日送她朵绢花呢,这回叫成业大哥抢了先,我们可怎么办?”

棉桃笑眯眯的补上一句:“咱送的绢花可不比成业大哥送的好看。”

核桃在一旁拍着手儿:“成业大哥真好!”

杨桃已羞的深深埋下头去,闷声斥道:“看也看了,调侃也调侃了,这事儿可万不能传扬出去。行了,你们快都出去干活儿去!!”

樱桃笑嘻嘻朝米桃吐吐舌头,姐妹四个从炕上下来,相跟着出了里屋,各自找活儿干去了。

姐妹几个还在为那朵大红的美丽绢花高兴的时候,却不知外头传起了不堪入耳的谣言。

第二日,樱桃沉着脸听秋山讲:“村东老葛叔大清早儿就抱着渔网去捉鸭去了,捉没捉到不知道,但他那法子却是没错儿,估计不可能逮不到鸭子。我亲眼瞧见还有好几户人家家里晒起了大渔网,估计都是用来捉鸭子的。”

“老葛叔真的是去捉鸭?”樱桃再确认一遍,昨儿只是在家缝网晒网的,怎么今儿就去捉鸭了?是她的预估有误还是这里的村民反应太快?姐妹几个赚下的这点钱还少,比她预估的起码少赚了三五日。

“是真的。”秋山也很着急:“都在河面撒白面馍馍渣了,那还有假?人家比你家有钱,都不稀用窝头,白面更香!!”

樱桃暗呼不好,忙道:“这事儿得跟几个姐姐说一声,得去瞧瞧去。”说着,转身进了屋。

“我跟你一块儿!!”秋山紧跟着樱桃进了屋。

不一会儿,杨桃领着樱桃和棉桃从屋里出来,朝着西头的芦苇滩快步的走去。米桃和核桃则被留在家看家。

从东头过了小苗桥,沿河一直往西,有一片大石堆子,石堆粗矮,河水水量正常时,正好贴着石面儿淌过,是个洗衣服的最佳地方,平时有许多婆娘媳妇都爱在这洗衣聊闲话。

姐妹几个从石堆旁路过时,正好有几个媳妇子在洗衣服。

见杨桃带着两个妹妹急匆匆走过,有人赞道:“岳贵虽然命短,却养了几个好闺女。瞧杨儿长的,又高挑,又细长,这身量,这模样,爹娘走后,她自己就能撑起这个家,真是个不错的!谁家娶了这样的媳妇,也算是有福了。”

“哟哟哟,苗老七家的,这话你也能说的出来?”说话的是王满仓的媳妇,苗银花。她一边狠劲儿搓着手里衣服,一边用一种轻飘的调儿道:“你难道没听说麻,岳贵家这个大女儿,看着是个正经的,实际早不知什么时候就跟那苗胜家三小子私通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话引来所有媳妇子的惊呼,所有人都停下手中活计,瞪大眼吃惊又好奇,心惊又心急的望着苗银花。

苗银花拿眼儿一个个的勾引着众媳妇的好奇欲八卦心:“什么时候的事,那人家自己才知道。要是没有这事,昨儿成业会特意托人从外地给那杨桃捎东西?他那是捎给他的未来婆娘哩!!我听说,有人还亲眼看见成事媳妇半夜悄悄去给杨桃送吃的呢!!你们要是不信,你们就去问成事媳妇,那是个嘴实的,可从来不会撒谎,只是不要提是我说的。”

得到这么些惊人的消息,众媳妇子顿时炸开了锅。

苗银花得意的跷着鼻子:“依我看,恐怕两人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偷过不知多少回了呢。”说着,恶狠狠朝旁上啐了一口:“呸!!要我说,咱乡下人,也不讲究大户人家那些七规八距的。青梅竹马,大可以寻人提亲,等过了门儿,两口子想怎么亲,想怎么抱都可以。偏偏要骚贱的弄些腌臜事,没得坏了咱们小苗村的名声!”

“就是就是,怎么不好呢,非得骚贱!!我看那五个姐妹,就没有一个好的!!”

“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阴气太重了!!也不怪杨儿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只是她爹她娘才刚走,就这样……不守妇道也就罢了,在孝道上未免也有些……”

“你们说,村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这样的人儿,会不会影响咱们闺女出嫁呀?”突然有人质疑

一下子,众人都慌了:“是啊是啊,这样的丑事,咱们再干净,人家外村人不知道啊,未免就得扯上咱们的闺女声誉呀!!”

“她们也就是五个丫头片子,论理也不该占着老岳家那座老院儿。依我看,不如给岳家老大施施压,把这五个骚贱东西直接赶出咱们村去!!”有人狠狠的咬牙切齿

一路急匆匆跑向西头芦苇滩的三姐妹,不会想到一场近乎于灭顶的谣言之灾就源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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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人人唾之

像是一根导火索,自老葛头到芦苇滩捉了第一只鸭子,小苗村的人就像疯了般涌向那片芦苇滩,家里网小还没缝起来的干脆就用小网,家里渔网没晒好的,也顾不上了,几乎一夜之间,芦苇滩上遍是野鸭叫声。

凡是与钱挂勾的事,向来是长翅膀会飞的,这事很快又引来了邻近几个村子村民的注意,本来很是广阔宽敞的芦苇滩,每天天一亮就会围满了人,浅滩深滩滩滩都有渔网罩着,有人看着,去的稍晚些就挤不上,就更别说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的岳家了。这捉野鸭的营生,算是彻底与五姐妹断了缘。

这事发生的快,只在三日之间。

又过两日,滩上的野鸭就几近绝迹,守在滩上的人倒比野鸭还多。又正逢该收鱼的时候,热血沸腾的人群这才渐渐的散了。

来来回回整五日,小苗村的村民们才渐渐从抢野鸭的热潮中慢慢回神。又有人提起了前几日传起的谣言——岳老二家的大闺女与苗胜家三小子私通的事。

很快,这事又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背着五姐妹,人们说什么的都有。

这日,樱桃陪大姐一起去河边洗衣,矮石上已经有一群婆娘在一边聊着闲话,一边洗衣了。

见姐妹过来,几个婆子媳妇神色古怪起来,纷纷停下了嘴上的话头。

“杨儿来了?上这儿洗来!”住在岳家屋后的曲嬷嬷挪动身子,腾出个地方来,笑着朝杨桃和樱桃招手。

“哎,曲嬷嬷。”杨桃轻应一声,领着樱桃过去。

樱桃紧紧跟着杨桃。她人小力气小,手上又有伤,是不能洗衣的。之所以死活跟着大姐出来,就想过来听听洗衣的婆子媳妇们扯闲话,多了解一下时下的信息。捉野鸭的营生是没了,她得尽快琢磨出个新的来钱的法子。

杨桃刚蹲下,就听对面的一个媳妇冷哼一声,起身将手在身上擦擦,端起木盆就走了。

“这是……”杨桃有些怔愣,那个媳妇的衣服明明没洗完,怎么自己一来她就走了?那人她好像不认得,可看刚刚的神态,怎么却跟她有仇似的?

“没事儿杨儿,赶紧洗吧。”曲嬷嬷笑着道。

杨桃刚要伸手去拿衣服,一旁的李屠户媳妇嗤笑一声,用一种不阴不阳的语调道:“哎哟,有些人那,就是那没脸没皮的东西,做下那样的事,也还有脸出来,满村儿的跑,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咋的?”

听这话,明显是冲着杨桃来的,樱桃和杨桃双双沉了脸。

没想到来听八卦,却听到了大姐的闲话。这些人,刚才在这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樱桃来回扫了扫几个洗衣婆子和媳妇的脸色,似乎除了曲嬷嬷,其她几人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

见势,曲嬷嬷赶紧朝李屠户媳妇挥挥手:“李家的,你少说两句吧。赶紧洗完了衣服,你不是还要回家去帮李屠户杀猪么?”

“少说两句?那不正是助了贼人胆吗?”这回,李屠户媳妇干脆抬起头来,直冲冲的盯着杨桃:“曲婶子,你人老不在乎,可你得为你家柳儿着想着想啊,村里出了这种丑事,家里有姑娘的,名声都叫她败了。她自己还贱了巴即的,出来满村儿乱跑,也不怪她一来,水通媳妇就走了。哼,这样的人,骂两句算什么,真该扒光了衣服,游街示众,然后再浸猪笼淹死。就算是那样,也不定能洗得清咱们村的名声呢。”

“李婶儿!你说些什么话?”杨桃又气又羞,满面通红:“我做下啥事了?我怎么败坏咱们村的名声了?”

樱桃从旁扶着大姐,狠狠瞪着那李屠户媳妇。心下暗呼不妙,无风不起浪,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事似乎已经在村里传了几日了,怎么自家几个姐妹却一点不知道?

“哟哟哟,都看看,都看看。”李屠户媳妇把手中的衣服往洗衣盆里一摔,站起来,一边拍着自己的脸,一边道:“还有脸问!我都没脸说!!”

“李家的!!你少说句吧!!”曲嬷嬷出声喝止。

李屠户媳妇剜了曲嬷嬷一眼:“曲婶儿,这时候了,你护着这么个贱人做什么?再说了,这可是咱们全村的大事,你说话可不管用。姐妹们,你们说是也不是?”

矮石上其它几个媳妇纷纷应‘是’,用一种鄙夷的目光望着杨桃姐妹。

李屠户媳妇又望向杨桃,上上下下扫了几眼,轻飘的道:“你以为你悄悄下儿的偷人,就没人看见,没人晓得了?哼,不防直跟你说,这事现在村里人都没有不知道的!!也真是个贱种,爹娘才刚死,就做下这种腌臜事,没得坏了咱们小苗村的名声!!村里那些好好的姑娘,都被你臭了名儿!!我看你呀,干脆自己去找个地方上吊得了,要不然,村里也不会允你这样下去,少不了得扒了衣服游一回街,哼!!”

杨桃脸都白了:“我偷人?我偷谁了?”

“啧啧啧,还装什么装?”李屠户媳妇咂着嘴:“苗成事的媳妇上你家送吃的,都有人看见啦!要是你们没事,人家凭什么凭白无故给你们吃的?人家凭什么凭白无故的,给你送个绢花戴?你还有脸在这装不知道?什么贱货烂种,破烂的东西,扒光了游街都便宜你了,真该扔到窑儿里……”

“李家的!!”曲嬷嬷上前一步,站在杨桃身前:“你就少说句吧!这事传来传去的,都是说说,有谁真正看见了?人家一个清白的姑娘,这样说下去,没事也就有事了”说着,朝众洗衣媳妇挥挥手:“都散了吧,赶紧散了吧。”

几个媳妇正看的起劲,哪肯散去?都收拾好了衣裳,原地蹲在矮石上,用一种看戏的眼神望着一脸惨白的杨桃。

“我说曲婶子,你管的哪门子闲事?”李屠户不满的又剜一眼曲嬷嬷:“我教训教训这破鞋贱货,关你什么事?我看该是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才对。你要是再说些没用的,休怪我翻脸!!”

“李家的,你一个婆娘家,话这样毒,叫小姑娘以后怎么生活?这事如何,自有定论,你别在这乱说些胡话。岳家几个闺女,无父无母够可怜的了,你怎忍心再为难她们?”

“为难?是我在为难她吗?是她在为难咱们整个村子好不好?她要还在这儿,咱们整个村子的名声都得毁了!!”李屠户媳妇立起眼,瞪着曲嬷嬷:“我敬你是个长辈,才称你一声曲婶儿。可你要是再在这儿多管闲事,可休怪我不客气!!”

见李屠户媳妇真发了怒,几个媳妇子纷纷来劝曲嬷嬷。李屠户可是这附近一片儿唯一一个杀猪的屠户,而且还会治一点畜病。十里八村的,哪家的猪牛有个毛病,或是要屠宰,都要找他来。一般没人敢得罪。

“你何苦为难一个姑娘家?”曲嬷嬷丝毫不让:“岳家这几个闺女,是我看着长起来的,我不护着,又谁来护着?”

“你要跟我做对是不是?”李屠户媳妇红了眼,恶狠狠瞪着曲嬷嬷:“为着个贱货,你敢惹我李家,是不是?”

“你说清楚,谁是贱货?谁私底下……”杨桃这时才从刚才听见的话里回过神儿来,惨白着一张脸,就要上前理论。

“姐姐!!”樱桃眼急手快,赶紧拉住大姐。

这村里人的嘴可真够毒的,好心好意送个吃的,清清白白一件事,也能说成是这样。而且这事明显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时候,你辩什么辩?一张嘴能说得过那么多张嘴?再说了,这种事,越抹越黑,在这呆着只能受更多的侮辱。先回家了冷静下来再说。李屠户媳妇的帐,先记着。

樱桃使劲拉着杨桃,拽她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又遇到几个媳妇子,几人纷纷剜眼望着两姐妹,更有一个还在地上吐了一口。

樱桃忍着气,拉杨桃回家。

清清白白,简简单单一件事,却传成这样,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她们姐妹几个,年纪小,又都还没有出阁,出去找人理论是不现实的。这种时候,最需要理智。

回到家,正见米桃站在院儿里,跳着脚儿的,也不知在骂谁:“你娘才偷人!你全家都偷人!要是再叫我听见你满嘴胡吣,小心我撕烂了你的嘴!!”

棉桃和核桃在旁上劝着,转头看见杨桃和樱桃回来,棉桃赶紧迎上来。

又见杨桃惨白的脸色,棉桃担忧的喊了一声:“大姐?”

杨桃像是没听见,神色恍恍的进了屋。

听米桃骂人的话,看来二姐和三姐也知道了这事。

樱桃轻叹一口气,拉着棉桃:“三姐,劝劝二姐,咱们先进屋。这事,得从长计议。”

棉桃也叹气:“我刚跟二姐出门去镇上绣坊送活儿,结果路上碰见几个人,不是远远的避开,就是扔眼刀子,吐唾沫儿,还有一个嘀咕了两句。正好叫咱二姐听见,就点了爆竹芯子。我们镇上也没去成,赶紧先回来了。”

她神色担忧的往里屋望一眼,又道:“顺路经过村里小货栈,想用咱们卖鸭蛋的钱给大姐买块手绢,谁知人家不但不卖,还说了些难听的话,二姐气的一路骂到回家。后日便是大姐的生辰,却发生这样的事,唉……”

第二十二章 窘境

“送点吃的而已,就算是叫人知道了,也顶多编编瞎话,哪会有这么多难听的话出来?哪会把事情编排成这样?我看这事,恐怕是有心人在做鬼。”东屋,棉桃坐在炕头沿上,一手放在炕上的小桌上,一手垂于身侧,仔细的分析给三姐妹听。

樱桃核桃坐在炕里,米桃坐在炕尾沿,长腿搭在堂下的长凳上。杨桃在西屋,她刚睡下,几个姐妹才敢悄悄的跑到东屋来‘开会’。

听棉桃这么说,樱桃点头附和:“我也觉得是。这事几日之间就传遍了村子,本就带着异常。简单清白的一件事却传成这样,而且传的还这样快,要是没有人做鬼,怎么可能?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对女方最不好的,再看刚才李屠户媳妇说的那话,恐怕这事儿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米桃挑起眉稍,瞪着一双凤眼:“这是成心跟咱们过不去呢,谁敢找咱们的麻烦?”

核桃耷拉着脸:“那咱怎么办?”

“眼下当务之急,是得赶紧寻出这个造谣言的人来。要不,大姐算是百口莫辩了。”樱桃拧眉沉思着:“还有,明儿起,就不要再叫大姐出门了,外面必不会有什么好话,没得去吃些委屈。若是有什么事就叫我和三姐出去办,二姐和核桃就留在家陪大姐。”说着,转向棉桃:“三姐,你说我说的行不?”

棉桃细细思量了一番,夸赞的轻轻点头:“樱儿比你三姐厉害,三姐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这番筹划。”

“三姐多夸我。”她要不是这小身子里是个大灵魂,能不能比得过三姐的精明,还真不一定。

“行了,今日早睡吧。明天樱儿跟我去趟镇上送绣品,二姐和核桃留在家。记得,千万不要提这事,不要让大姐出门。”

“晓得了。”米桃使劲捏着指关节,发出‘咯巴’的响声:“要是叫我捉出造谣的人来,必把那人大卸八块!!”

棉桃下炕回了西屋,樱桃几个才脱了衣服,吹灯躺下。

姐妹几个刚刚失去了野鸭赚钱的法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出了这种事。樱桃心里很清楚,在古代,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出了这种丑闻,哪管是真是假,必会影响以后的婚事。她藏在被子底下的手也捏的紧紧的,这个该死的造谣者……

第二日,安顿好了杨桃,樱桃便和棉桃收拾了绣品送去镇上绣坊。一路上,尽管挑无人的路走,还是遇到不少冷眼和难听的话,两人只当充耳不闻。

送完绣活,又去采买了些家里吃的粗粮,又拿卖鸭蛋的钱给杨桃买了方手帕,两人才相伴着回家来。

一进院,就见核桃在院子里团团转。

“核桃,这是怎么了?大姐和二姐呢?”樱桃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姐四姐,你们可回来了!!”核桃的小脸儿上带隐约带着泪痕:“大姐不听劝,趁着我和二姐转身,跑出去了。二姐已经跑去找了,我在家看家……”

“啥!!”樱桃一跺脚,大姐这犟脾气上来,也真叫人没辙。

棉桃冷静些:“核桃,她啥时候走的?二姐又是啥时候去追的?”

“有一会子了。”核桃正要继续往下说,大眼睛朝东看见了什么,激动的伸小手指着:“回来了,回来了!!”

樱桃和棉桃双双转脸望去

只见杨桃一身的泥污,跛着腿,由一个脸生的,穿一身补丁衣的姑娘扶着,一点一点向家挪来。

樱桃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和棉桃跑出去迎

“你两个妹子来了。”扶着杨桃的那个姑娘见樱桃和棉桃跑来,轻声提醒杨桃。

杨桃闻言轻抬首,露出一张带着泪痕的脸,又很快垂下去。

“大姐!”棉桃朝那姑娘笑笑,把杨桃从她手里接过来:“谢谢这位姐儿。”难得能在这种时候还有人愿意帮着大姐。

“客气啥”那姑娘咧嘴笑笑:“我叫赵三田,是大赵村人。路过你们村头儿时,正遇到你们大姐受村里几个耍孩子欺负,弄伤了腿,就把她送回来了。”

说话间,几人进了院子。

樱桃和核桃扶杨桃进里屋去擦洗安慰,棉桃则在堂屋里陪赵三田。

“三田姐,今儿可多亏了你。”赵三田看上去比大姐杨桃年纪还大,叫一声姐肯定是对的。

“说什么话,这样的事,我见到了,能不帮?”赵三田轻轻的压低了声音:“姑娘,你大姐便是这几日风言风语传的那位姑娘吧?”

棉桃正要解释,赵三田压住她的手:“那些婆子媳妇们闲的难受了,就爱编个瞎话儿。这话儿不听也罢,听了也只当没听见。可我看你们大姐是个死脑筋的,你们几个可要好好劝劝她。”

这是除了大伯一家人之外,头一句安慰的话。连棉桃都有些感动:“三田姐……”

赵三田伸手拍拍棉桃肩膀:“妹子,别说了。我遇上你姐,也算是有缘。你呀,叫你姐不用管村里人说些啥,只管活自己的,过自己的日子。我这家里还忙着,得先走了。过几日若是得空儿,再来看看。”

赵三田一走,樱桃就从里屋出来:“人走了?”

“走了。今儿亏了她。大姐怎么样了?”棉桃担心着里屋的。

“自进了屋,眼泪就哗哗的流起来,也不说话,只静静的淌泪。我和核桃说什么也没用,怎么逗也没用。”说着,亮一亮手中毛巾:“都哭湿一条了。”

棉桃叹气:“大姐也是个倔的。”

樱桃又道:“这事除非能找到那造谣的,可哪有这么简单容易?再若不然,就只能等着谣言自己止息。三姐,事情都成这样了,难道苗成业他们家就什么话儿都没有?”

“怎么没有?苗胜叔出来找人解释了两回,却叫人笑话讽刺了两回,他也没办法,干脆躲在家不出来了。这种时候,他家也不好差人来咱家瞧,要不,不是更落了人口实?”棉桃一脸淡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谣言的事你别管了,我来查。”

下午,润生秋山和屋后的曲嬷嬷都来看过,说了些安慰的话。

晚上,姐妹几个小心翼翼哄睡了杨桃。天再亮,便是杨桃的生辰日。

米桃早早起了,特地做了一碗白面面条儿,上面还卧了两个香喷喷的荷包蛋。

碍于几个妹妹眼巴巴看着,杨桃只好将面条全都吃下。

吃完早饭,棉桃就出去了。

樱桃怕杨桃又跑出去,又怕米桃一张嘴惹事,只好守在家里看着。这几日发生这样的事,哪还有心思琢磨赚钱的事?只希望能早早把这事解决,然后才能再想其它。

这几天,这件事像是个阴影罩在小院儿上空,家里的气氛都低沉沉的,连核桃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压抑的人要命。得尽快想法子,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躲在家里恐怕也不能得清闲了。而且,还连累苗胜一家跟着受牵连。

光等三姐去查那造谣的人,恐怕来不及。她得赶紧再想想别的法子。趁着米桃和杨桃在里屋做绣,樱桃守在堂屋里,沉思起来。

“樱儿~”润生轻唤一声,进院儿来

“润生哥?”樱桃回神,抬头看看日头:“你今天咋没去学堂?难道先生又有事要出去?”

“你看你,想事想入神了吧,今儿个沐休。”润生浅笑着,进到堂屋里来,往里屋望望,轻声道:“杨桃姐今儿个还好?”

“没事。只是若再这样下去,恐怕眼要哭瞎了。”樱桃拍拍脑袋,她真是叫这乱传的谣言给弄糊涂了,日子都算不清了。

“得想个办法。”润生垂着睫,坐在樱桃身边的木凳上,双手交叠,目露忧心。

“是啊。可是眼下哪有什么办法?”她也正在想呢。可是谣言这种东西,可真是……

“要不,咱们请里长出来,帮着说话说话?”润生眼望着脚下的泥地,声音和缓而温润,轻轻的:“我细细的思量过,这事风言风语传的到处是,不光咱们村,恐怕别村都在开始传了。现在去找人解释也是枉然。不如请里长出来,将村里人集结一下,把事情说说明白,再由里长做个公证,或许能有些作用?”

“也对呀!”樱桃眼一亮,是啊,里长本就是村里很受敬重的人物,又做了十几年的里长,谣言这种事,由他这样的人出面澄清最好不过了。最好再拉上几个村中的老辈人物,有他们澄证,起码事情不会再恶势发展下去。

见樱桃肯定,润生浅笑起来,莹白的脸上浮起抹晕红:“那这事我去办就行了。你们姐妹几个,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省得受些委屈。若是还有别的事,也一并叫我去办了就行。”

“我再与几个姐姐细细商量下,再回你。”樱桃望住润生,心想,这具身体的原主总归就是人缘好,有润生秋山和苗二妮这样的朋友。

“樱桃!”棉桃从东头跑来,隔着矮篱笆极力将声音压低:“查到了!”

第二十三章 麦场说清白

“大龙,这是刚从地里回来呀?”小苗村货栈的老板周宇祥带着老婆孩子出了门,刚回身将货栈落了锁,就遇上扛着锄头从西过来的苗大龙。

“刚回来,刚回来。”苗大龙一眼瞄见货栈门上落的锁,登时笑道:“周老板真舍得,这会子,连生意都不做了?”

“你看你,故意笑我?我哪称得什么老板,不过一点小生意糊口罢了。里长召集,满村都敲了锣,哪里能不去?也不是我说,别人喊,我还真丢不下我这点生意。可咱里长发了话,我二话不说,定是要去的。”周宇祥笑着朝苗大龙点点下巴:“怎的,你这也是准备要过去吧?要不咱们一块儿?”

苗大龙‘哈哈’笑起来:“左右顺路,咱们就一块儿。”一边说着,脚下不停,一边拿大手挠自己头发:“宇祥啊,你这三个儿子个个儿长的可真俊,身量也美,可真叫人眼馋。”

一句话说的周宇祥三个儿子害羞的低下头。

“哂!”周宇祥也跟着迈开了步:“长的好看有什么用,都是些不顶用的东西,娘们儿气太重。瞧瞧!你夸了一句,就羞成这样!”

“娃儿小,你急什么”苗大龙朝前头瞅瞅,黑压压一片人,有些疑惑的:“召了这么多人,听说还有几个老辈份,为的是什么事?”

“我哪里晓得?看来是挺重要的事。咱们去了便知。”

“是,去了便知。”苗大龙点点头,埋头走起路来。

集合地在村子西北面的打麦场,这里是一片空地,农收时就在这里打麦晒麦,农闲时就是小孩子们的娱乐场所。现在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黑压压的一片,正一小堆一小堆的聚在一起闲拉话儿,猜测着里长这次召集,所为何事?难道是朝廷的政策又有变?难道赋税又要增加了?天啊,村里人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才得那么点钱,吃穿根本不够还要靠养点鱼来维系生活。若是赋税再涨,可怎么生活?

周宇祥的妻儿各去寻了自己的关系圈儿说话去了。苗大龙和周宇祥挤进人堆,见人堆中央摆了只高凳,上面坐一人,两人双双恭敬的:“吴爷。”

苗三吴可是小苗村了不得的人物,他家有三塘三亩大的鱼塘,还有十亩良田。每年光鱼塘所产就吃不完用不完,那田早就租出去给别人种了。他又仅有一个儿子,所以在小苗村,苗三吴算是数一数二的富人了。而且他年纪又大,今年过了生辰就是五十五,村里人但凡比他小的,都爱称呼一声‘吴爷’。

苗大龙与周宇祥悄悄对个眼神儿,心下暗暗猜测,眼下正是收鱼的时候,吴爷却都来了,今儿所为到底是何事?

这时,从打麦场中央传来一阵敲锣声,那里不知摆了桌子还是搭了台子,里长站在上面,整整比人高出半截身子。站在麦场里,离的再远也能一眼瞧见。

“各位乡亲,先静一静。”里长苗天民站在台上,双手向下轻压,道:“今儿个把大伙儿召来,是最近村里出了个事。这事不大不小,却也能影响咱们村子的声誉。今天我把大伙儿召来,就是为这事。”

“不是赋税的事。”苗大龙松一口气

“似乎也挺重要的。且听听再说。”周宇祥扫一眼吴爷,他正聚精会神的望着台上的里长。

“切,我寻思是什么事呢,只要不是要增赋税就跟咱没关系。银花,你的瓜子再分我一把。”另一处角落,丁菊花心不在焉的磕着瓜子

一旁苗银花瞪她一眼:“带点瓜子,都叫你吃了。”

吕爱芬则不声不语,似乎猜到了台上的人要说些什么,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望着丁菊花。

丁菊花自己却毫无所觉,伸手到苗银花手里夺了一把瓜子:“吃你几个瓜子,看把你心疼的。也不知里长要说些什么,总之跟我没关系,与其在这闲着无聊,吃个瓜子还能解闷儿。你呀也真是的,怎的不多带一点?”

丁菊花说话不加节制,声音也大,顿时引来周围人的不满。毕竟村里大部分人对苗天民是相当敬重的,而且今天还请来了村里的老辈份,那几个老辈份在村子里的亲戚小辈要占大半。

苗天民顿了顿,等下面小声的议论稍歇,又继续道:“咱们小苗村虽不富裕,但声名向来清洁,名声周正。最近村里却传出个事,风言风语的越传越厉害。这虽是家里事,但我做为里长,到了这种时候也不得不站出来了,不为别的着想,我得先顾着咱们村的名声,先顾着村里那些未出阁女娃娃们的名声,还有,这事终究是真是假,我也得顾念一下岳老二家闺女的名声。毕竟几个娃娃无父无母生活的艰辛,这事若是冤了她们,叫岳贵和他媳妇在天之灵如何能安歇?”

“原来是这事。”苗大龙几个互相点点头,这事最近村子里似乎传的挺疯的,不过具体什么事儿他们还真不太了解。个大男人,谁去注意那些娘们儿们才爱拉的闲话?

“原是这事!!”苗天民的话一说,那些婆娘媳妇堆却一下子沸腾起来。这几天话儿传来传去的,越来越真,可岳家闺女愣是不出门。苗胜的儿子在外地也没回来,她们干聊干拉着也没意思,现在里长出面,看来事情是要有所进展了。

“哼,原是这事?”丁菊花不屑的扯扯嘴角,往嘴里扔一粒瓜子,‘呸’的一声将瓜子皮儿吐出来:“看来,里长眼里都容不下她们了。哼,我倒要看看,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如何能守得住那屋院?跟我做对?到头来怎么样?捉野鸭的法子还不是落进了别人手?当初还不如便宜了我呢。”

苗银花在一旁附和:“一群小贱蹄子,早赶出咱们村儿,早清静!省得连累了咱们村儿闺女的名声,以后都不好嫁!”

丁菊花得意的笑笑:“到头来,那屋院还是要分!还能落不到我手里?哼哼!!”

这时,两人说话引来了周围几个媳妇子的注意。

一个媳妇子悄声道:“这人是谁?”

另一个道:“这就是那小蹄子的三婶儿,亲三婶儿!!啧啧啧,瞧瞧三婶儿,也就不怪会有那样的侄女儿了。”

这里人堆很密集,两个媳妇子离丁菊花几人很近,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丁菊花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白了脸,恨恨的闭上嘴,再不出声。

吕爱芬则望着丁菊花的白脸,嘴角迅速浮过一丝轻笑。

苗天民知道他话一出,下面必会议论纷纷。他耐着性子等下面渐渐安静,又道:“乡亲们,这件事已然已上升到能影响咱们整个村子的大事,相信乡亲们也都被烦扰了好几日。今天有我在这,还有几位老辈份,事情是真是假,咱们就给几个娃娃证明一下!”

下面一片安静,都眼巴巴望着苗天民,等着他给岳家闺女下最后通碟,赶出小苗村。

哪知,苗天民却正了正神色,声音洪亮的道:“各位乡亲,经我与几位老辈份查证,岳家闺女与苗胜家三儿乃是清清白白的关系,村里传的那些疯言疯语全是子虚乌有。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多加议论,省得无故毁了咱们村的名声。”

此话一出,下面立即有人反对:“空口无凭,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她们姐妹五个都是要赶出小苗村的,里长你可不能因着可怜她们就包庇她们呀!”

“那么,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大姐与苗家成业大哥私通呢?”棉桃和樱桃从苗天民身后钻出来,凛凛的望着说话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一噎,缩缩脖子。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失面子,又挺起胸:“无风起不了浪,他们那点勾当,都传成这样,叫人说的绘声绘色,哪日哪晚,在哪个地方,甚至连怎么行的苟且之事都说的清清楚楚,还能有假?”

“那么,你是亲眼见到过了?”棉桃紧紧盯着那婆子,凛然的望着她。

棉桃站在台上,比婆子高出半个身子来,再加上婆子心虚,她不觉间略微后退了半步,梗着脖子,硬道:“没看见,又怎么着?!”

“请问”棉桃瞪那婆子一眼,直起身来,面朝着一众乡亲,提高了嗓音:“诸位乡亲,你们谁亲眼看见过我姐和成业大哥单独在一起过?”

台下你望我,我望你,竟一片安静。

“没人看见?那就是无中生有了?”棉桃冷冷的扫过人群。

台下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一时都不敢相信,村里传成那样的事情,竟然连个见证者都没有?没人看见,那这事是怎么传出来的?编的?可是说的太像了啊,简直真的一样。

棉桃等人群安静下去,又转了个语调,道:“我岳家姐妹,虽然无父无母,缺吃缺穿,但也守得住良心,靠一双手吃饭,恪守妇道,规距做人。村里传的那些腌臜事,全是子虚乌有。”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我们家断粮,没吃没喝的时候,成事嫂子确实来我家送过接济。”

‘轰’!!像是油锅里扔进了水滴,安静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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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这几个姐妹不简单

棉桃双手下压,一脸的义正辞严:“送点吃的而已,这又有什么可惹人非议的呢?哪怕在路上遇到个陌生人快饿死,也有心善愿意伸一把手的,何况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何况我们大姐与成业哥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不过是因着年纪的关系,需要避讳的多了而已,可是两家的关系却是一样好。我们虽没了父母,两家来往不便,但这关系却还在的。一点吃的,于我们是救命的粮食,却何至于犯了众怒?何至于就成了私下定情,已行苟且?不知我们姐妹得罪了什么人,竟如此编排我们。”说着,轻轻拭起了泪,又道:

“我们姐妹,因着娘有病,自小就清苦。如今爹娘一走,孤苦无依。前几日断粮,差点饿死。这几日境况稍有缓解,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见棉桃落了泪,台下又安静下来。乡民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个个儿脸上带着丝愧疚。

苗天民在一旁叹息:“五个娃娃生活不容易,一口吃的都犯难,肚皮随时都要挨饿,还哪有心思去弄你们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呀你们呀,真是犯糊涂!!”

“竟是这样?谁这么狠的心,去编排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苗大龙一声叹息。

“可怜岳贵刚走就有了这样的事,这事儿就算是瞎传,可都到了这步田地,杨桃这孩子以后嫁人算是难了。”周宇祥也是一声叹。

旁边的吴爷动了动,烟杆儿从嘴里拿出来,吐出一口长烟。

苗大龙与周宇祥对对眼神,双双闭了嘴。

“是真是假,谁也难辨。”婆子堆里,还是有不信的。

“就是说的,谁人能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去瞎编排她们几个未出阁的女娃娃?难道那人不怕连累了整个村子的名声?难道那人就不怕岳贵和岳贵妇媳鬼灵还没走,去找她的麻烦?”

说话的婆子就在丁菊花附近,她听的一个哆嗦,硬着嘴道:“一张尖嘴!!明明白白的事都能叫她说成是假的。不知里长和几个老辈份儿吃了她什么好处。”

苗银花在一旁附和:“就是,这么大厅广众的,当着这么多人,就算是有人见过那苟且事,人家也不好意思的站出来说啊。”

“多说无益。且听听她怎么说。”吕爱芬朝台上努努嘴,众人都转头望过去。

只见樱桃从棉桃身后钻出来,她声音洪亮,老练中带着丝稚声:“各位叔叔伯伯,嫂子婶婶,这事儿闹成这样,全因成事嫂子给我家送了几个窝头。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要是没那几个窝头,我们姐妹几个能不能撑到今天还另两说,单这一点上,苗胜叔就比自家有吃有喝却不管侄女死活的婶子们强!”这是她事先跟棉桃商量好了的,棉桃唱白脸,她则唱黑脸,务必要把这件事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

“正是因为怕村里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成事嫂子才不敢白日里送,趁着天黑将那点救命粮给了我们。却谁能想得到,真有些眼尖嘴长的,正好捉了小词儿去,添点油,加点醋,在村子里胡说乱造。”樱桃仔细注意着众人的表情,待她们稍微有所垂首,又道:“说起来,这事情传成这样,村里哪家人又能得好处呢?哪家的女儿名声能得了好儿?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单指着把我们姐妹赶出村子就能保住你们的名声了吗?别村的人论起这事,不还是讲的小苗村的某某某?提起的,不还是‘小苗村’三个字?”

婆子媳妇们纷纷对视,眼里闪过一丝恍然。

“要说,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推波助澜,或许还有人不信。”樱桃在人群里扫来扫去,终于找到丁菊花和苗银花,便一眼不眨的紧紧盯着她们:“其实我们姐妹已经查到这个人是谁。想想也是,这件事情一出,对村里谁能有好处?谁的好处最大呢?”说着,一脸痛心的:“可怜我们无父无母,本一片孝心想落在他处,却是这样一个叫人心寒的下场。叔叔婶婶们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头互相间问问,村子一共就这么大,话儿最先从谁嘴里露出来的,一问便知。”

“谁啊?谁啊?谁这么缺德?”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咳咳!”正淡闲抽烟的吴爷突然发出一声咳

他身后的苗大龙和周宇祥面面相觑,吴爷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

周宇祥试着道:“吴爷?没事吧?”

吴爷轻轻摆摆手,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句:“贵子的这两个女儿,不简单那!!”

这话偏叫苗大龙听了个清楚,顿时心里猛点头,那可不是?这两个小姐妹在台上一唱一和的,把个岳杨桃洗的干干净净。凭心而论,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可没有这么多话要讲,没有这么多办法能想。可惜苗胜家的今儿一个没来,不若,非得高兴死了。

“你看我做什么?”丁菊花心虚的厉声瞪着恰巧转头望她的婆子。

那婆子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丁菊花:“我看什么?人家小姐妹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虽然没提名子,可我老婆子也不笨。”说着,又上下扫了两眼,笑道:“我看,姐妹说的八九是真!回头啊,我可得好好问问刘婶子,这话是谁传给她的。”

丁菊花闻言一下子变了脸色,有些慌乱的望向一旁的苗银花。

苗银花更加慌乱,回瞪着她:“你看我做什么?这话还不是你说给我听的?”

这话一出,周围人登时炸了锅,纷纷望过来,指责的,唾弃的,简直要把丁菊花和苗银花给淹死。

而这时,吕爱芬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撤了出来。

樱桃站在台上,远远望见丁菊花被人群包围,解气的呼出一口气,朝苗天民和坐在旁上的几个老辈份抱抱拳:“多谢天民叔和几位老爷爷。今儿个回去,我们姐妹也可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棉桃笑道:“你哪里学的男人礼?女孩子家家的,抱什么拳?”说着,也朝向苗天民和几个老辈份,客客气气,周周全全的说了一番道谢的话。

苗天民摆手:“我做了小苗村十几年的里长,哪时亏了乡亲们?哪时主事不是向着理儿?今次的事,多少也要怪我,没有早帮你们澄清。只是劳烦了几位老辈份。”

“你说的事,我们能不来麻?还说什么劳烦,你呀,几时这么客气了?”几个老辈份纷纷跟苗天民打起哈哈来。看得出,苗天民这个里长做的很是深入人心。

苗天民跟几个老辈份说笑了几句,差人将他们送回去。然后又遣散了议论不休的人群,又对棉桃姐妹道:“棉桃,樱桃,今次的事,我也已是尽力,话说的也很清楚了,可这风言风雨能不能压得下去就得看后话儿了。不过你们放心,我心里自有公道,不会叫他们胡来,更不会叫他们赶你们出村的。”

“多亏天民叔照料。我们姐妹以后,万不会忘了天民叔这份恩情。”棉桃深深的一个大礼。

樱桃也跟着作礼道:“这事十有八九会平息下去。只是今儿说的话恐怕又会引起另一场风波。还得劳烦天民叔多费心。”三婶的事,虽然是她罪有应得,可她不想因此而牵连了大伯一家。

“放心,我自有分寸”苗天民虚扶起两人,又说了两句安慰鼓励的话,棉桃和樱桃才又谢了话儿,转身回家去了。这事还得赶紧回家跟家里几个姐妹说说呢,估计她们都等焦心了。

苗天民望着棉桃和樱桃姐妹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闪烁。岳贵家的三女儿精明厉害,从小一手帐算的甚是清楚,这事他是早就晓得的。可是谁知道他这个四女儿也不简单呢?一个窝里飞出两只凤凰来,岳贵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集结在打麦场上的人群渐斩散去,但刚刚的话题却一直在小堆小堆的议论着。

原来人家岳家姐妹根本是被有心人泼了黑水儿,白蒙了这一场羞。她那个三婶儿可真是心眼儿坏透了,竟然为着能为得那片瓦半院儿,竟然狠心去害自己几个侄女子。啧啧啧,真是没天良啊,没天良!

“啧啧,岳贵这几个闺女不得了啊。早听说他家大女儿是个贤慧的,又能独自撑起一个家,是个能干的。要不是最近传了谣言,还想寻她做儿媳呢。他那二闺女,是个厉害的,敢说敢做,又泼又辣,也是个不简单的。,老三向来会做生意,现在看来,这老三不但会生意,说话做事也是有条有理,老四看着年纪小小,竟也会这般说话,而且气场十足呢。虽不知他家那老五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儿,光头前儿这四个,也就不得了了”苗大龙一边走,一边与周宇祥悄声的说着。

“是,岳家这几个丫头,可是不简单。连吴爷都发了话。这样的女子娶回家,还愁什么家不能持?还怕家不能富?”周宇祥轻轻点着头:“即然吴爷都说了,那还能有假?不管那谣言是不是真的,总归是跟岳家其她几个闺女没关系。我不管,我得先替我家明泰占下个去。”说着,像是迫不及待了似的,加快了脚下步伐。

第二十五章 一波刚歇,一波又起

回到家,把事情说给杨桃几个一听,连日郁郁的杨桃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樱桃又绘声绘色的把丁菊花被人包围,被指责,被唾弃的事情说了,笑的米桃前仰后合,心情大爽的道:“活该!!这是哪门子的婶子啊,天天日日里的,光想着占咱们这几个穷苦侄女的便宜,占不到,就想着法子的去编排咱们,活该她落得这样的下场!”

“米儿!”杨桃轻轻瞪她一眼,瞄瞄核桃:“核桃还在这呢,别瞎说。”又有些担心的望向棉桃和樱桃:“棉儿,樱儿,这事……不会再出什么漏子了吧?”

“万不会。”樱桃拍拍胸脯:“三婶的事一出,咱们就算是摘的干干净净了。眼下要担心的,恐怕是三婶自己了。她回了家,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呢,以后不知要在村里怎么露面呢。”

听闻这话,杨桃又有些忧心的垂首:“是不是过分了些?毕竟是咱们的三婶儿。再说,她家若有事,就算牵不到咱们,也还牵着大伯和四叔一家呢。”

“你担心这些做什么?”米桃忍无可忍的轻轻拍上小桌:“我的好大姐,你这同情心就别滥用了好不好,你先关心好你自己就罢了。这一出闹剧虽然止息了,可这事情毕竟发生过,你毕竟被风口浪尖的议论了好几日,就算现在清白了,以后说亲时,这毕竟也是个小柄。你呀,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

“我的事,哪还轮到你们操心了?”杨桃螓首微垂,掩住羞色。

“三姐,明儿起,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出门了?”核桃扯着棉桃衣袖,可怜巴巴的

“你现在就可以出门。”棉桃摸摸核桃发顶,笑言:“这几日也把你闷坏了。叫你四姐带你出去玩几圈,正好趁机去一趟苗胜叔家里,把今儿的事说一说。我刚才没看见他们家人去麦场,这会子恐怕还不知道呢。”

“哪里还敢去?”杨桃吓的瞪大眼

“哪里就不敢?这事即然已经说开了,咱们还怕什么?正是要光明正大的去苗胜叔家一趟,也好跟人证明,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棉桃拿手肘捅捅一旁的樱桃:“还不快去?”

“哎,去去去。都听三姐的命令”樱桃笑吟吟的做个‘接令’的手势,牵着核桃下了炕,一起出屋去了。

“大姐,事情虽然已平息,你今儿还是不要出门罢,有事明儿再办也不迟。正好绣坊的活儿急着,你今日就在家做绣吧。二姐,你就给咱把饭做上。我趁着午前儿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揽点洗衣的活儿回来。”棉桃笑着将事情安排妥当,米桃和杨桃都没有异议的照做。

到了正午,棉桃回来了,揽到一点给绿柳村富户洗衣的活儿,一共两大盆衣服,因着原本洗衣的婆子有事,所以才给了棉桃。又因是急活儿,这两大盆的衣服洗完了,有十个大钱儿。

家里现在除了绣活儿再没有别的收入来源,姐妹几个正为这事高兴着,樱桃和核桃才从东面回来,两人笑嘻嘻的,高兴的很。

“瞧你笑的这样喜庆,难道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好事?”米桃添了最后一块木柴,从灶台下直起身来。

“自然是有好事情。”樱桃弯着眼,笑的喜气而欢扬:“苗胜叔听说了今日麦场的事,高兴的不得了,还说即已如此,让两家以后恢复咱爹咱娘在时的走动呢。还有,他说成业大哥——”故意拉着长音儿,笑眯眯的望着杨桃渐晕渐红的脸颊

“死妮!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还不快说?”杨桃恶狠狠着调子以掩饰羞涩。

樱桃笑嘻嘻的:“哪敢,哪敢?苗胜叔说了,成业大哥知晓了那事,现在正往回赶呢。估计再有个一两天便就到了。”

米桃一捶手:“哦!回来了?要我说,这成业也真是的,好好的做什么往外跑?这回回来,我可要好好寻寻他的麻烦,让他把该办的事情赶紧办办,省得咱们还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还惹了一身的麻烦,而且还弄的某人整日相思苦。”说着,戏趣的朝杨桃眨眼。

“死妮子,都爱看我笑话是不是?”杨桃羞红着一张脸,作势要打米桃:“没事也叫你说成有事了,这样的话要是叫外人听见,我还活不活?”

“哪能呢,谁敢?”米桃笑着躲到樱桃身后,轻晃着樱桃的身子:“樱儿,赶紧说说,苗胜叔还说什么了?”

“再没有什么。”樱桃笑抿着唇:“倒是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丽珍姐。”

岳丽珍是丁菊花的大女儿,只比杨桃小一岁,今年已十四。她虽然是丁菊花的闺女,却整日爱跟吕爱芬呆在一起,两人一样的爱打扮胜过爱一切。丽珍还跟吕爱芬学了一样毛病,就是目中无人,她一般除了吕爱芬,不屑与任何人级等级的说话,张口就是居高临下的语调。岳贵家的五姐妹见着她,都不爱搭理她。

“她?”米桃反射性的吊起眼:“她是不是因着今日三婶的事,寻你们麻烦?看我回头不揍的她脸上开花!”

“她倒是想寻我和四姐的麻烦,却反被四姐气的直翻白眼。”核桃跪坐在樱桃身后,轻轻搂住她一只胳膊,捂着嘴窃笑道:“四姐的嘴可真厉害,气的她脸都通红,直在那儿跺脚却也没办法。”

“她整日里就爱个打扮,天天想着做贵妇人,哪能像咱们这样说些市井土言污了她的嘴呢?她不敢说那样的话,自然就说不过咱们。”樱桃笑着晃晃手:“倒是叫我套出了话来,说是咱们三婶今日一回家,就叫得知了事情真相的三叔揍了一顿呢。恐怕几日之内是不敢出门了。”

“好!”米桃痛快的拍手:“打的好!”

“三叔也该发发威了”棉桃竟也笑着应和。

杨桃剜一眼樱桃,轻轻的笑嗔:“你呀,一张嘴,比你三姐的还利,比你二姐的拳头更能打倒人,我看你呀,再过个几年,小苗村就没人能压得过你了”

几个姐妹正说笑着,外面响起秋山亮如洪钟的声音:“樱儿!!樱儿~~”

“秋山哥?”樱桃跑出屋,忙将他往屋里让:“快进屋”

“嘿嘿”秋山走进来,大剌剌的道:“好樱儿,上午那一番话说的甚是痛快!秋山哥服你!”

“哪有?不过是出了那样的事,一时也急了眼,胡说胡话罢了。”樱桃把秋山让进堂屋,倒了碗水来:“瞧你气喘吁吁的样儿,这是从哪儿来?”

“我去了趟学堂!”秋山笑哈哈的捶着手:“这么痛快的事,自然要跟润生说一声。他听了,也直称‘痛快’呢!我就说,咱樱儿身上,哪还有不痛快的事?”说着,手一挥,又道:“正好雨泽哥也在场,他听说了这事,也称好,还特意叮嘱我,要我回来向你们说,人是活给自己看的,不用管村里人怎么说,只管做自己的事便罢。虽是女子,凡事也不能尽低头,这回的事情做的甚好。”

雨泽?那个穿戴贵气的俊公子?樱桃对这人似乎没什么深印象,只虚应一声:“哦”

“连雨泽哥都这样说,看来咱樱儿真要出息了。”棉桃笑眯眯从里屋出来,对秋山道:“正是正午,你米桃姐已把饭做罢,你就在这儿一起吃点吧。”

“不不不,我就来夸樱儿一声‘痛快’,立马还得回家呢。”秋山忙摆手。

樱桃在旁嘀咕:“被夸一声而已,连三姐都这么服,这个雨泽来头还不小怎的?”

“那是自然!那可是雨泽哥!”秋山听见樱桃嘀咕,忙接口:“在咱们小苗村,除了个天民叔,就是个雨泽哥了,他年纪虽小,可村民哪个不敬他三分?”

“他再好,还能比得过润生哥?”在樱桃眼里,润生做事最是有礼周全,细致周到,在村里的口碑也是甚好的,算是她们这一辈小辈里顶出色的人物了。

秋山拍着手,一脸的崇拜相:“那还用说?就连润生也是相当敬重雨泽哥的!!那人儿,虽身份不一般,却从来不骄不傲,待人又有礼,又和气。他那书念的,村里没有一个比得过。小小年纪,已中秀才。听说他在学堂顶多再呆三两个月,便要调去县学念书了!!”

“啧啧啧,都叫你说成个天仙了。”樱桃咂着嘴,故意调侃秋山:“你看你,口水都流下来了。幸亏那人不是个女儿身!”

哪知,棉桃却不依:“樱儿,雨泽哥确实称得起秋山刚才所说。”

“是女儿身我也没那想法。”秋山竟带羞的剜一眼樱桃。

“哟,秋山来啦?”这时,米桃从里屋出来,一边走向灶台一边道“你真会赶时候,正好在这儿一块吃饭吧。”

“不不不,我赶紧回去了。”见米桃伸手去揭锅盖,秋山赶紧从木凳上跳起来,一溜烟儿跑出院子:“我回了!!”

“这小子!!”棉桃又望一眼樱桃,笑的意味不明。

“快吃饭吧,下午还要赶紧把衣服洗了,急活儿不敢给人家耽误。赶明儿棉桃再出去揽活儿试试,这样的活儿能揽就揽回来,能挣一文是一文。”杨桃从炕上下来,轻声吩咐。

几个姐妹应声开始忙着收拾桌子摆饭碗。

到了下午,自是一番忙活

第二日,吃过早饭,棉桃本是要出门揽活儿,刚走到院门口,却被个戴着大红绢花的媒婆给拦了回来:“好棉儿,先不急着出门,婶子有话跟你说。”

这人,竟然是给棉桃说媒来了,说的是村里苗大龙家的大儿,苗庆国。

杨桃姐妹几个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院儿里又传来一道长调儿:“这是岳贵的家吗?”来人穿着红袄灰裤,头上又是戴着一朵大红的绢花。

第二十六章 揍你丫的

也不知是不是福祸相依

也不知这是不是该称作是福

关于杨桃和苗成业的风言风语自在打麦场那一番说词和丁菊花的败露之后,便止息了。村里热议的矛头又指向了丁菊花和苗银花这对近邻。

而岳家,在经过了几日郁闷的低潮期之后,家里竟刮起了桃花风。几日间,上门说媒的媒婆竟络绎不绝,甚至有的媒婆竟替两家人家儿来说媒。

大姐二姐三姐,都有来说的。提三姐的尤为多。就连才十岁的自己,都提了一回,是小货栈老板的儿子周明泰。那小子,樱桃见过,长的白白嫩嫩,粉嘟嘟的。说媒的事之后,有一回恰巧遇上,他还送了只他自己雕的木簪子给自己。那小子竟比女娃娃还害羞,木簪子拿出来,竟羞的话都说不成,通红着个小脸儿,掉头就跑。

结果这事不知怎么叫秋山知道了,不但把木簪子还了回去,还把人家揍了一顿。弄的樱桃都不敢再去小货栈,没脸见人家的父母。

对于这几日上门说媒的媒婆,杨桃头一回不用问棉桃和樱桃就自己做主张,把人都一一回了。

妹妹们最大的也才十三岁,说亲之事急什么?再说,她手里现在分文没有,怎么能凑得出嫁妆来?没有嫁妆,她宁愿拖上两年,也不要妹妹们早早嫁出去,却要受委屈。至于她,虽然过了生辰就十五周岁了,可这种事,她心里更不急。一来,妹妹们小,她还得照看上两年等米桃大了才能放心撒手。二来,她怎么也瞧不上媒人提的那些人,她心里……

对于杨桃以年纪小的理由回绝了全部的媒人,樱桃已经当着米桃和棉桃夸了好几回。大姐向来性子软,这回算是做了一件硬铮事。现在姐妹们还小,家里也穷,屋院都还破烂着,不是说亲嫁人的时候。等过上几年,家里赚钱多了,生活好了,姐妹们到了年纪,挑开了身材,到时候一家有女百家求,那时还愁这院子会不热闹?

唉,说到钱,她倒真有些犯愁了。眼下已经进了十一月,再过个三五日就是入冬。天气越来越凉,她那点种地养畜的本事,一点也使不出来。若要等到开春,还要三四个月,她现在算是无计可施。

但是,这三四个月里,若是赚不到钱,她们捉野鸭赚来的那几个钱可就存不住了。钱钱钱,家里开销要钱,家里吃喝也要钱,房屋院落修葺需要钱,买衣买穿也要钱。另外,她还想尽早的把家里那两亩地给买回来以安大姐的心,也好趁她出嫁前算作是有个嫁妆。

现在家里姐妹几个做绣活儿,给人洗衣服,累死累活能赚几个钱?又不稳定。要是能攒起钱,在镇上开一间小铺子,哪怕铺面再小,姐妹们也算是有个落脚地。开什么铺子她已经想好了,要开一间小酒栈。二姐厨艺好,三姐会生意,她前世跟山里乡民学过一点酿酒退,姐妹几个开小酒栈岂不是正好?只不过哪怕是最小的铺子,连租店面加开店还有酿酒的设备,至少也需要五十两。

开酒栈买地什么的,那是以后的计划。眼下她得想的是,这个冬日里起码得赚出吃喝的钱来,无论如何得保住捉野鸭赚的那点钱。要不,等明年开春儿,她拿什么做本钱,去种,去养,去施展她前世的才华呢?

“三姐”悄悄儿的,樱桃扯了棉桃:“我前些日子在咱们鱼池里养了几条鱼,现在虽然长的不太肥,可也多少压些称。你帮帮忙,给咱去换成钱呗?”

“你这小妮子,你以为你养了那几条鱼,大姐和二姐看不见啊?大姐还没少帮你喂呢。怎么的,你还想悄悄的装进自己的口袋?”棉桃在她头上轻敲一记,嗔她一眼。

“嘿嘿”樱桃咧开嘴,露出她那招牌式的喜庆欢扬的笑来:“好三姐,人家闺女有花戴,我多少也混个头绳子吧?再说了,我这个做四姐的,跟核桃出去,她要是想吃个什么,我若拿不出钱来,多没面子,是不是?”

“少拿核桃当幌子”棉桃伸出手指来,便劲点点她的额头:“核桃乖不乖,馋不馋,我还能不晓得?我还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要了这钱,恐怕是想悄悄儿的去做什么事吧?要我帮你换钱也行,可你得先跟我说说,你又要折腾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我总得有点私房钱傍身吧?”这是实话。她还没想到这钱要怎么用。不过,家里的钱毕竟有三个姐姐把着,她要用的话也是要经过三审六问的。可是她用钱处一般都是些这个时代的人所不理解的地方,就怕到时姐姐妹妹不同意,她岂不干瞪眼?

“不说是不是?那就别想我能帮你。”棉桃作势要去挑水。

“哎,好三姐!”樱桃拖住棉桃,讨好道:“我是真没想好要做什么用。要不,等我要用钱时,再支会你一声?不过,到时不管我怎么用,你不要拦着就是。”

“那是自然。”棉桃点点头,露出个胜利的笑:“这事就说定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鬼精头要做什么。正好下午没事,咱们就把鱼捞了,去换成钱。你放心,那鱼是你放养的,又大半是你喂起来的,就算你换成钱自己个儿拿着,大姐也不会多过问。不过你要小心二姐,她是直脾气,可是会寻你麻烦的。”

“我自有法子。”樱桃笑起来,只要钱拿到手,谁也别想从她手里再拿出去。

姐妹两个悄悄的议定了行程,到了下午,便趁米桃杨桃不注意,将鱼捞了,拿去镇上换了钱。

总共是四条鱼,每条也就半斤左右沉,总共换了四十三个大钱儿,揣在樱桃怀里,两人相伴着从镇上往家赶。

“姐!”老远的,樱桃就望见村里的二流子刘二柱站在村头晃荡,悄悄的扯了扯棉桃。遇上这样的人,姐妹还是绕下远的比较好。毕竟是女娃娃,刘二柱又是个没皮脸,最爱调戏村里小媳妇。遇上他,姐妹两个少不得要吃亏。

这时,两人离刘二柱顶多二三十米的距离。棉桃一见是他,当下拉着樱桃往田里小路上拐:“樱儿,咱们绕下远。”

“站住!”可惜两人没走两步,就叫刘二柱看见了。说来也怪,他好像专门在这等着她们一样,撩起腿来,两步三步跑到两人面前,拦着去路:“急匆匆的,这是去哪来?见着我,怎么就跟见着狼一样?”

樱桃心道,你可不就是狼么,一头色狼。正常的人家,二十岁的小伙子哪个还没娶妻?偏你不正经行事,非要招东家,惹西家,气死老娘,怒死老爹。

“你管我们去哪?让开!”棉桃冷冷的,将樱桃扯在身后。

“棉儿~~”这声音,又软又长,怎么都透着调戏:“你看你,怎么对我这般凶?我前儿差人去你家说媒,你大姐咋没应呢?她不应没关系,要不,你嫁过来也行~~~”说着,毛爪子就向着棉桃的手抓去。

“刘二柱!你这脸皮真是恁厚!!”棉桃退后一步,躲过毛爪子。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用余光左右望望。可惜这是村头,向来人少。

刘二柱长的又瘦又高,年纪又比棉桃大了足足八岁,站在棉桃身前比她高出两个头来。此时见她躲,也不生气。悠悠然的张开两只长手,笑嘻嘻的道:“躲?我看你能躲得到哪里去?好棉儿,快叫我摸一把,瞧这细皮嫩肉的,我前儿怎么没发现岳贵这几个闺女都长的这么俊呢?啧啧,真是又俊又俏,瞧瞧,生气了更好看!”

这个没脸没皮的大色狼!!樱桃借着棉桃的掩护,悄悄蹲下身子在地上拾了两块土坷垃放在手里,准备在这色狼再有进一步动作时,照着他的脸狠劲儿掷。

“嘿嘿,我的小美……”‘人儿’两字还没出口,刘二柱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

“刘二柱,我说过什么来着?”岳文海老远就看见刘二柱了,飞速跑过来,崩着青筋,指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刘二柱:“你要是再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打的你满地找牙!你还记得不?我的话不管用是不是?”

岳文海也是比刘二柱小了五岁,比他矮了足足一个头。可便是这样,刘二柱也已是吓的够呛,从地上爬起来,又退后了好几步,弓着背,怂着肩:“那个,文海……”

“呸!!!”岳文海废话不多说,把棉桃和樱桃往后拉了几步,照着刘二柱的脸上就来了一拳:“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揍不死你丫的!!”

“我……”不等刘二柱说什么,又一拳挥在他脸上。

棉桃和樱桃躲在一旁,双双庆幸,幸亏在这遇上了二哥。

岳文海在刘二柱身上‘咚咚’撒了一阵拳,把他打的鼻青脸肿的,这才起身,又指着他的鼻子:“我告诉你,要是还有下回,我就打下你的两个门牙来!!”说完,护着棉桃樱桃姐妹沿着田里的小路回家去了。

“岳文海,我,我忍你这一回!!!”见文海走远了,刘二柱才恶狠狠抹了嘴角血迹,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说了一句。

还不待从地上爬起来,外出务工的苗成业扛着个包袱站在他面前:“二柱,你这是咋了?”

刘二柱‘呸’的吐出嘴里的血腥,指着自己的脸,恶狠狠的,委屈的说:“不就是调戏两句吗?岳文海就把我打成这样。我跟你说,我也就忍他这一次,下回,我非把棉桃那丫头给……”

“砰”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拳。

这一拳比岳文海的可重多了,打的他眼都挤到一起了,待睁开来,只见苗成业瞪着一双大眼:“刘二柱!你要敢再欺负岳贵叔家那几个女娃娃,看我不揍你丫的!!”说着,他的拳头又在眼前无限放大。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小苗村村头才响起一阵哭嚎:

“姓,姓苗的,我,我就忍你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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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尘埃落定

谣言风波过去之后,杨桃特意差棉桃和樱桃去了大赵村一趟,特意去感谢人家赵三田上回的相救之恩。要不是她,杨桃那回能不能回家还真不晓得呢。

为表诚意,棉桃还拎了一斤猪肉两斤白面,两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赵三田的家。

赵三田家住在大赵村南村头,院子屋子一点也不比自己家那破屋烂院强,墙上的土缝子甚至比自己家的还大还深,屋里堆着乱七八糟的家什和农具。由于她家没有厢房,两个长兄和一个妹妹就在西屋挂一张床单,三人挤在一间屋两张木板拼起的床上。

三田是家中老幺,也是唯一的闺女。她两个哥哥一个二十有二,一个二十整,因家里穷困,都还未娶妻。一家人的穿着也是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

一家五口的中饭就是一锅高粱稀汤,外加每人半个干巴巴的小锅头,就着一小碟腌咸菜。

棉桃和樱桃打听着路找进门时,赵三田一家正在吃饭。见姐妹两个还带了东西,死活不肯要。赵三男的父母急的不知该怎么才好,双双扔了筷子碗儿,上前跟姐妹两个推来推去。

棉桃趁着三田一转身,干脆将面和肉往旁边禽舍上一放,牵着樱桃掉头就跑,这才从老赵家出来。

哪知,两人刚到家,三田后脚就赶了来,手里拎了两只老母鸡:“杨桃,我本想腾出空儿来瞧瞧你,家里却忙不开。你……你先叫樱儿开门呀?”

樱桃守着篱笆门:“三田姐,你把鸡搁下,我才开门。”

赵三田急的脸都红起来:“哎呀,我哪能白吃你们的肉和白面?这鸡就是我家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乖樱桃,你给我开开门,叫我进去好不好?”

“三田姐,那一点点肉和面,哪值得换两只老母鸡?明明你于我大姐有恩,我们要报恩于你的,哪里能到头来却占了便宜?你不放下手里的鸡,我是不会叫你进门的。”樱桃紧紧的把着门。

杨桃也道:“三田姐,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是缘份。我们给你送点东西也是情理之中。你却怎的这般客气,非要回礼呢?你这是瞧不起我们送的那点东西,是不是?”

“不是,不是,哎呀!”三田急的脸色越来越红。她虽然力气一大把,却怕伤了樱桃,不敢上前硬开门。急的在门前转了几圈儿,见实在没办法才妥协道:“行行行,我把鸡留在院外,你总叫我进门了吧?”

“嘻嘻,那是自然。”樱桃弯起眼笑着开了门。

赵三田无奈将鸡留在院外,她则走进院里,对着杨桃嗔怪道:“不知终究是谁太客气,那日不过是扶了你一把,哪里就要又谢又送东西的?我生来没有姐妹,见着你,就跟见着妹子了一般,扶一把不是很正常?说起来,那事……听说平息了?”她说的是谣言的事。

“是平息了,把那编慌话的人寻了出来,没事了。”杨桃让棉桃搬了几把木凳出来放在院子里,又道:“屋里阴冷,院儿里的日头正足,咱们坐这儿暖和暖和。三田姐,你不要跟我们客气,不过是一点东西,不值什么。”

米桃快嘴的道:“我大姐说的对,三田姐,我家也就是没钱,要不,非给你做一身新衣裳不可,你这样的人儿,要是穿身新衣,定然好看!”

一句话说的三田垂下首:“我哪里配得穿新衣?”

樱桃和棉桃听了在旁上偷笑。核桃则蹭进三田的怀里:“三田姐好看!”

“呵呵呵,瞧这张小甜嘴儿。”赵三田被逗的笑起来,一脸艳慕的望着院儿里众姐妹:“杨桃,你家姐姐妹妹这么多,即便没了父母,也算是热闹。我却连个姐妹都没有,实在馋的慌。”

“那有什么,你常来便是。”米桃嘻嘻笑着

棉桃悄悄的回过身来,扯扯樱桃的手,小声的:“樱儿,你到院儿门口看着去。”外面毕竟还放着两只老母鸡,虽然绑着,但保不齐就挣开了,或者叫狗叼了去。

樱桃心知肚明,轻轻的‘哎’一声,起身走到院门口。恰巧望见苗成业的爹和他的大嫂子成事媳妇从东头走过来,两人一脸郑重,像是有什么事。

“大姐?”樱桃轻唤一声,朝东面轻轻努努嘴。

见是苗胜和成事媳妇来了,米桃几个下意识的站起来,杨桃有些吃惊的望着越走越近的苗胜,心想着这是有什么事?

“苗胜叔,成事嫂子。”姐妹几个礼貌的称呼。

“哎,哎,好孩子。”苗胜一眼瞧见赵三田,扯起脸上的褶子,露出个宽厚的笑来:“家里这是有客呀?”

“没事,没事,叔,您进屋。”三田忙起身告辞:“杨桃,你有事先忙,我先回家去。等回头我再来。”说着,出了院儿。又趁着姐妹几个回头的工夫,将两只鸡送进院儿里,掉头跑了。

“哎~~~”棉桃无奈的望着跑开的三田,只好把鸡先解了绑,放进禽舍里。又一手牵着樱桃一手牵着核桃进了堂屋。屋里,苗胜,成事媳妇和杨桃三人在小木凳上坐着,矮桌上放了三碗清水。米桃则站在杨桃身后。棉桃牵着两个妹妹走上前,安安静静的也站在杨桃身后。

“叔……这趟来是有事?”杨桃试探着,未说话,脸先染了红色。

“哎,是有点子事。”苗胜摘下身上烟袋,挖了一锅,点上慢慢腾腾的抽起来,一边抽着,一边瞧瞧杨桃,却不说是什么事。

再看成事嫂子,直向她使眼色。

杨桃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叫米桃带着几个妹妹到院子里做活儿去了。

“杨桃呀,这几日的事情……委屈你了。”苗胜抽着烟,叹着气:“好在现在云开天明,事情总算是过去了。”

“叔,这是啥话?咱身正不怕影子歪,委屈什么?”杨桃望向成事媳妇,以眼神向她请教苗胜这一趟所为何事。

成事媳妇温柔的一笑,道:“杨儿呀,你叔他话拙,还是叫我来说吧。成业……昨儿回来了。”

“回来了?”杨桃脸上先是一喜,接着微怔,又恢复平淡,强自压抑着欢喜。

“嗯。”成事媳妇一边说着,一边一脸笑容的望着杨桃:“杨儿,嫂子也就不绕弯儿,直说罢。这趟我跟你叔来,正是为着前几日的那事来的。你呢,跟我家成业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互相间都晓得是个什么性子,你们两个心里是个什么心思,嫂子我也大抵知道。原想着,这事是要等成业以后攒起钱来再隆隆重重办的。可如今的情况,那事虽然是过去了,但却终究是留下了个对你不好的影响。所以,你叔就跟我商量着,要不,趁着成业在家,咱把这事先定一定?”

事情是个什么事,定又是怎么个定法,杨桃心里自然是知道的。成事媳妇话未说完,她已羞红了脸,深深的埋下去。

米桃几个虽然出了屋,但此时都贴在了东墙根,一个个儿的把耳根子紧紧贴在墙上,偷听着屋里的谈话。此时一听成事媳妇说这个,登时面面相觑,怎么想的都有。

米桃和棉桃是赞成的,大姐和成业是从小一起长大,她们两个对成业也是很了解,是个很关心她们的大哥。大姐能寻得这样的规宿,自然不错。

樱桃也是赞成的,只是心里还有一点小担心。虽然自己家的情况很差,但她可以预见的,在未来不长时间里,家里的家境会大有改善,以后姐姐们说亲事也就可以寻个不错的人家。但这个苗胜家怎么样她就不晓得了。虽然现在只是把事情定下来,婚事以后再说。但她还是怕大姐以后过去了再跟着受穷吃苦。不过,这事如果大姐愿意,那也就没法了。

核桃最小,还不太晓得婚姻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也就不明白成事媳妇说的那番话。她苦巴巴皱着一张小脸儿,轻轻的嘀咕:“成事嫂子说话,真真机锋,我是听不明白。”

苗胜见杨桃不说话,以为她不愿意,抽着烟道:“按说,这事是要请媒婆上门来议事的,可你家的情况特殊,再加上前几日发生的那事,我就想着,先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愿意呢,咱们再请媒人也不迟。再又说了,上门来议事,应是我跟你婶子来的。可你婶子早就没了,只好叫了成事媳妇来。俗话说长嫂为母,她也算是半个娘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和成业好,他长年在外面跑着,你拖不起,我们也担不起这心,另外,这事定了,我们要是想帮你家一把,接济一把什么的,也就方便了,不用再怕外头瞎编话儿。杨儿,这事你也不用急,好好想好了再给我答话儿。”

杨桃红着脸,微微抬了下下巴,还是没说话。

“是我们唐突了。”成事媳妇笑着起身,过去搂住杨桃的肩:“可这事,我们不直接跟你议,也没别人可议,是不是?就是怕直接直媒婆上门会叫你尴尬,所以先来寻你商量的。杨儿,你是个懂事能干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只是不好意思说。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呢,就点点头,要是不愿意呢,就摇摇头,要是还没想好,就不点不摇,行不?”

“哎哟!!唔……”杨桃没反应,米桃却急的差点就冲进屋里了,幸亏棉桃拉住她,又死死捂住她的嘴。

杨桃垂着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红色褪了些,下巴又抬了抬,轻轻扫了成事媳妇一眼,却不摇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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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忆起

成事媳妇也不急,微笑着望着她,耐心的等着

屋外的几个也吊着心,屏声等着

半晌,杨桃又抬头望了成事媳妇一眼。

“杨儿?……”成事媳妇试探着问了一声

杨桃咬着嘴,轻轻的点点头,又迅速垂下去,涌上一片红色来。

“那是愿意了?”成事媳妇笑起来,安慰的轻轻拍着她的肩,扬脸对屋门口道:“你们几个小鬼,都进来罢。即然杨儿同意了,那这事便叫你们知道了也无防了。反倒还要叮嘱你们一声,都要准备些什么。”

樱桃几个笑嘻嘻的进门,米桃两步跳到杨桃面前,故意扯着调儿:“大姐,好事,好事!”

“去你的!”杨桃羞红着脸,嗔她一眼。

“好了,来,我叮嘱你们几样事,得好好记住了。”成事媳妇先抬头看了苗胜一眼,苗胜抽着烟,从木凳上起了,进了院子里,她才仔细的交待了几样事。

趁着成业在家,两家先把小茶礼办了,那样事情也算是定下来,以后什么时候成业攒够了钱再办大茶礼便是。只是这小茶礼虽然大半是男方在忙活,可女方也有几样要准备的东西。岳家几个都是未出阁的女娃娃,这种事情自然就得靠人叮嘱了。

成事媳妇叮嘱完,又在这说了一会儿话才跟苗胜离开了。

两人一走,杨桃便整理了衣裳,去了大伯家。这么大的事,自然要经过他们的同意了。

米桃几个则喜气洋洋的开始准备成事媳妇叮嘱的那几样事。

见大姐和几个姐妹高兴成那样,樱桃想,虽然成业的家境不太好,虽然她连这个苗成业的一面都没见过,但她也知道他们青梅竹马的事,再看几个姐妹高兴成这样,自然也都是认同苗成业这个人的。罢了罢了,虽穷,但胜在人好,穷怕什么,以后慢慢发展就是,大不了,自己多帮一把。

相反,大姐的亲事有着落,她该高兴才是。话说回来,下面几个姐姐的亲事,她无论如何也要插上一脚。

正这样想着,院外有人喊她:“樱桃?”

抬头看,是二妮的爹苗大伟。他似乎有些急:“樱桃,二妮有话要跟你说,叫我来寻你,你赶紧跟我来一趟呗?”

“大伟叔,我这就来!”樱桃立马扔了手上活儿,跟棉桃招呼一声,跑出院儿。二妮的烧伤重,一直在炕上没起来,又毁了容,她每去看一眼,心就揪一分。关于那场火灾的事情,自己是肯定不知道的,二妮似乎也想不起什么来,但她总觉得,那场火灾不是出自自然。她一直鼓励二妮仔细回忆,让她一想起什么就喊自己,现在看来,她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跟着大伟一路跑到他家,二妮娘正在喂她米汤。

“樱桃,你来了”二妮停住嘴,由她娘给她擦了嘴,又道:“你坐。”

“哎。”樱桃坐下,有些急切的望着二妮:“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二妮抬起眼,望着虚空,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目光茫然:“我这几日,忆起了一小点。那日你和我睡在炕头,我是被一阵烟焦味儿熏起来的,抬头时,门边正闪过个人。我只瞧得清她的半片衣摆和半只绣鞋。”

“有人?”樱桃心下打鼓,有人,那就说明这场火灾真的是人为的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她极力镇定:“二妮,你真的看见有人?那人穿什么衣服,什么鞋?”

二妮因为脸上的烧伤严重,嘴角扯到伤口,所以说起话来很慢很轻:“我只瞧得清那是片紫红底,描金缠枝花样的衣摆,鞋子只瞧见是粉红绣花的,绣的是什么花却没瞧见。”

二妮一说完,苗大伟又道:“樱桃,照我家二妮所说,我家那场火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听得二妮这样说,简直怒死了。这事你可有想起点什么?要是叫我捉出这个人来,我非生吃了他!!”

她也想生吃了那人!樱桃摇摇头:“我想不起来。”根本不用想,她怎么可能知道?

二妮妈轻轻啜泣一声,流起泪来。

苗大伟则恨恨的一捶甩在墙上:“唉!!”

“叔,婶儿,你们先别急。这事咱们即然晓得是有人故意做的,慢慢查,总能查得出来。我们只要不把这事泄出去,那人不知道咱们晓得这事,早晚会露马脚出来。”樱桃赶紧安慰苗大伟两口子,顺便叮嘱他们要保密。否则打草惊了蛇,更别想知道这事是谁做的了。

“那也只能这样了。”苗大伟看一眼樱桃,岳贵的这个四女儿遭了一场火灾变的又聪明又精灵,可是他的女儿却毁了容,烧了伤,现在都下不了炕。

又安慰了几句,樱桃才从苗大伟家出来。

那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那么他是朝着谁去的呢?二妮?樱桃?还是苗大伟家那间破房子?古代的乡下,民风多么纯朴,怎么会有这样狠绝的事情?那人会是谁呢……樱桃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

“啊哟,这不是老七吗?”一道嘲讽的声音将樱桃从沉思里拉回来。她在家里的总排行是老七,这声老七就是唤她。

“丽珍姐,丽霞姐。”璎桃几不可见的蹙眉。她对丁菊花这两个女儿真是没什么好印像。都说闺女随爹长,可眼前这两位却真真是跟她们娘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的蛮不讲理,见钱眼红,六亲不认。

“乖乖,你可别叫我姐姐,你愿意贴这个近乎,我却怕脏了我的名声。”岳丽珍抬着下巴,吊着眼,很是淑女的捉着手里的帕巾,像是贵妇人在跟一个穷乡巴佬说话,怕被弄脏了一般,轻轻的抖两下手里的帕巾,又退后两步。

樱桃挑眉,明明她先出的声,话却这样说,明显是上回替丁菊花出头却被自己堵了一回,还记着仇呢。

岳丽霞则直接不客气的指着樱桃的鼻子,吼道:“你个恬不知耻的小贱蹄子,你敢往我娘身上扣屎盆子?你还敢说话气我大姐?你这样的野孩子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看一眼都熏臭了我的眼!今儿遇上算你倒霉,瞧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一边说着,一边挽袖。

丽霞跟米桃一样的嘴不饶人,只是她的嘴比米桃毒多了,也不知到底是谁没有教养。

樱桃站着没动,故意装听不明白:“丽霞姐姐,我家的地早就卖给了你家,我家早就不沤粪了。再说,我自烧伤,在家就一直做的轻省活儿,重活累活儿姐姐们是决计不会叫我做的,哪会叫我去做挖粪的苦活儿?那又哪来的你所说的屎盆子?再再说,三婶已经好长时间不上我家去了,就算我想扣,也够不着啊,是不是?”

“好生的一张利嘴!可惜今儿你说什么也不管用,待挨了我的巴掌,你再回去向你的姐姐们哭吧!!”丽霞嗤笑一声,脸上的笑狰狞张狂起来:“我倒要看看,你挨了打,你家哪个能替你出头的?杨桃?米桃?呸!家里连个男丁都没有,也敢跑出来人模狗样儿的跟我耍嘴皮子?”

“我爹我娘是没了,可岳家大有人在。有事大伯大娘自会做主。再者说,亲堂姐欺负亡父亡母的小堂妹,这话儿说出去了,丽霞姐姐不在乎,却可怜丽珍姐姐要跟着受牵连了。”樱桃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旁上的岳丽珍,朝岳丽霞轻轻扬起脸:“丽霞姐姐,你就打我几下好好出出气,等回头我决计不会叫人替我出头的。”

“你以为我不敢打?”丽霞气的,满脸涨红,扬起手就要狠狠的落下。

“丽霞!”在一旁看光景的丽珍被樱桃的话一提醒,赶紧拦住丽霞:“丫头说的对,咱们不能因着她而落了人话柄。眼下家里的境况就够遭了的,不能再添麻烦事。”

“姐!!”丽霞气的跺脚

“君子不与小人计较。丽霞你要明白,她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岳丽珍说着,很是淑女的用充满不屑鄙薄的眼神扫了樱桃一眼,又道:“你看哪家的贵妇人出门,应过那些流浪汉的乞饭?哪时理过疯犬的狂吠?不过都是些掉人身份的事情罢了,我们不理便罢。”

“哼,那倒是。跟你说话,简直掉我的身份。”丽霞瞪一眼樱桃,犹有些不甘的捏着手。

樱桃轻笑着,没应声。她倒是没想到,丁菊花也能养出丽珍这样的闺女来。凭心而论,丽珍的长相是不错的,又会打扮,说话骂人不带脏字,还真有点富贵人家当家太太的风范。

“丽霞,你看那是谁?”丽珍知道妹妹不会甘心,她朝南路一指,借以引开丽霞的注意力。

“雨泽哥?”岳丽霞的眼神几乎一下子就亮了,神色也兴奋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忘记了樱桃的存在,拔腿就朝那边跑过去,一边招着手:“雨泽哥!”

“呵呵,这个没出息的丫头!”丽珍轻笑着轻移莲步跟上去,笑里掩不住的对胞妹的轻视。

樱桃望着两人的背影,无意间一垂眸,发现丽霞的鞋子是粉红绣着腊梅花的,不禁想到二妮的话。不过随即她又发现丽珍的鞋也是粉色的,不由轻轻摇摇头,这个时代未出阁的女儿家大多都是穿粉鞋的,依这个去找人,范围太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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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富裕双河

苗大伟是个老实种田的,家中也有两方小鱼池,做人本本分分,和和气气,在村里几乎没跟什么人红过脸,应该不至于结下能放火烧人的仇怨。

同样的,她从几个姐姐和众街坊的嘴里知道,岳贵也是个和气本分的人,在村里人缘一直不错,理论上讲也不该有人恨他到想要烧死他的闺女,而且还是在他已经死去了的情况下。

那么,那个放火的人是冲着什么来的呢?

总该不会只是为了让自己穿越,而造了这么一场火灾吧?要知道,这场火对岳家和苗家造成的损失都有称可量,但对二妮造成的伤害却是不可估量的。她的下半生恐怕就毁在这上头了。

樱桃摇摇头,不管这人是冲着哪一个来的,总归得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也算是对得起二妮和死去的真正的樱桃。

回到家,几个姐姐已经忙成了一团。大伯大娘和两个哥哥也在院子里。

文河正在慢条斯理的整理鸡舍,文海则一脸的兴奋,手舞足蹈的不知在跟核桃说些什么。

樱桃进屋,就被大娘赵兰拉过去:“樱儿,这么忙的时候,你去哪儿了?”说着,也不待她回答,又接着道:“你赶紧去北户村你舅家一趟,把这事告知一声。记得叮嘱一声你舅,叫他别忘了跟你姨再说一声。”

“哎。”樱桃应声,出院子往北户村跑去了

剩下的,姐妹几个则在屋里收拾打扫,整理衣物。文河文海负责整理外院。赵兰说了,虽然岳贵刚走,杨桃守孝期间不能成亲,便是小茶礼也不能行的太热闹,但屋院该有的整洁还是要有的。她和岳富一边指挥,一边商量着是不是该把老四叫回来。

岳祥在外县务工,一年到头也就回家个一两趟。前段时间岳贵死时,他刚回来一趟,在家呆了好长时间才回去。而且这回也并不是杨桃成亲,只是行个小茶礼罢了,岳富夫妇商量着,就先不叫岳祥罢了,等杨桃成亲,他再回来也不迟。

到了下午,杨桃与苗成业要举行小茶礼的事情就在村子里传开了。

这事一传,村里人都以为是前几日传的谣言对杨桃产生了压力,这件亲事才这么快定下来的。一时间,对丁菊花的怨声更重了,都说若不是丁菊花闹的那一场荒唐,杨桃也就不必非得要嫁进苗家了。现在为了堵人嘴,她不嫁也得嫁进苗家去,要不,闹了那么一大场风波,她还能再嫁谁?

丁菊花为躲人议论,只能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到了第二日,大舅大衿子和二舅二衿子来送添箱礼。

大舅一家给的是,一匹青色粗布,一匹大红细棉布,外有白面,玉米面和面条儿各五斤,大衿子自己做的小白面卷子十个。全部装在一个大箢篼里,上面盖着红包袱。

二舅和舅衿子的添箱礼则是两小把面条并六只小白面卷子。这样,二衿子还一脸的不情愿,捉着杨桃的手不撒手:“杨儿啊,我们不能跟你大舅家比,你家孩子多,你大舅家孩子也多,你们来来往往的,自然不舍不赚。可我家不能跟你们这么论……你说是不是?”二舅家一共两个孩子,二衿子的言外之意,岳家孩子多,她如果每个人都给的多,就要舍钱了。

米桃气休休的扯着樱桃悄声道:“二舅家表姐成亲时,咱爹给的添箱礼比咱大舅今儿拿的这些还多呢。二衿子给这点,十份也抵不了咱们一份儿的,真好意思说!!”

“咱们姐妹多,大舅家孩子又多,二舅家拿不出那么多添礼来也是正常。过日子不差在这点东西上,咱们不跟他们计较。”樱桃笑笑。她就是这样的人,人家对她好,她就也对人家好,人家对她冷,她同样也热不起来。二舅家怎么给的礼,以后再怎么给回去就是,跟他们计什么较。

二衿子见樱桃朝她笑,还以为是见着她那点东西高兴了,有些兴奋的上前捉起樱桃的手,絮叨起来:“还是樱儿有眼力。我这小白面卷子,可跟你大衿子给的不一样。我这里头可是加了鸡蛋的!吃起来啊,就是香!就是好吃!我这面条儿也都是顶好的……”

米桃转头对棉桃嗤笑:“哪怕面里揉进了十个鸡蛋,她这点东西拿出去也不够叫人笑话的。还真有脸在这说。呆会儿可千万别叫咱几个婶子家的遇上,我可丢不起这脸。”

大衿子见二衿子这般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悄悄的扯了杨桃进里屋:“杨儿,你二衿子就是那样的人儿,再说她家里也不怎么有钱。她今儿没问你你家无父无母,以后她的儿子成亲时该怎么办,那就不错了。你就将就将就吧。”

“大衿子,多少都是给的,我哪会计较这些呢?”杨桃脸上带着淡笑。她现在眼里看不进这些东西了,一心不知飞去了哪里。

大衿子轻叹口气,又道:“其实我和你大舅备的这点东西也不多,按说还该备上几斤小点心,蜜饯之类的。可是我家的情况你也晓得,你树根哥成亲还等着钱用呢。”说着,很是愁心的长长叹了一声。

“大表哥成亲的事有着落了?”杨桃微扬起脸,大表哥今年都二十了,成亲的事却还没着落,她夜里睡不着时,也为这事操心过呢。

“没呢。”又是一声长叹:“他都二十了,家里又穷,成亲的钱到现在都没攒起来,哪家姑娘愿意跟呢?”大衿子伸手拭拭脸,扯出抹笑来:“说这些做甚?现在是你要办喜事,该高兴才是。”说着,伸手亲切的抚上杨桃脸颊:“大衿子没福,生了五个坠命的儿子。我要是有个闺女,能说说贴心话儿,那该有多好”

“大衿子你也别急,大表哥人好又勤快,亲事早晚有着落的。”杨桃也只能这般安慰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大舅大衿子和二舅二衿子便要走了。

走时,二衿子又絮絮叨叨的:“杨儿,甭听别人的,大喜的事情,一定要办热闹了,你爹你娘瞧见了也愿意。等你立忠哥成亲时,你可一定得来呀!……”话没说完,被大衿子一把拉扯着走了。

杨桃脸上的笑差点崩不住。二衿子这是生怕自己嫁出后,等立忠成亲时,自己家没人去给他送成亲贺礼。

“真是小眼界儿的!添箱礼上都这么抠,我看你将来能娶个什么好儿媳回来!”终于可以大声说话,米桃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行了,樱儿说的没错,咱们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快进屋做活儿吧,把东西都归整好,呆会儿婶子们该来了。”杨桃拎起那可怜的两把面条和几个小白面卷子,掀帘送进了里屋。

姐妹几个刚收拾好,赵兰带着丁菊花和吕爱芬就来了,也送了添箱礼。这回丁菊花倒没说别的,规规距距送下礼,便由赵兰护着赶紧回家去了。她现在都不敢出门,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到了下午,姐妹们嫁在双河村的小姨来送添箱礼了。

双河村之所以被称双河村,是因有南香河和北香河两条河流经村中。又因村子地处河的上游,水质清新,里头鱼虾也多,故而双河村算是渔丰镇最富裕的农村了。

小姨何小美所嫁,便是这双河村里长江卫贤的幺弟江卫才。江家本身家境就不错,江家老大又是里长,所以生活上一直是宽裕的。何小美算是杨桃姐妹几个所有的亲戚里生活境况最好的了,只可惜她现在也只是个小媳妇,手里没什么权利,帮不到姐妹什么。

何小美与五姐妹的感情一直很好,岳贵夫妇在时,她就常来家里看望,自岳贵夫妇没了,她也来过几次。这日她一进门,却轻手捶着杨桃,先落起了泪:“我刚才听说前些日子的事,你这个妮子,怎不早说?”

杨桃浅笑着:“姨母,没什么事。”

“还说没事?”何小美抬起头来,拭干泪水,嗔责道:“前几天村里传的风言风语也就罢了,可头前儿家里断粮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说?杨桃,现在你爹你娘没了,你就得撑着这个家。万事不能饿着这几个妹妹。那样的境况,你怎就不先跟我说一声?”

“你也是做人媳妇,要为难的。再说,这不是没事了?”杨桃接过棉桃递过来的毛巾,给何小美轻轻拭脸:“姨母别哭,大舅帮着我们把粮收回来了,现在好歹是饿不到了。”

“哼,这事我过后还要找找你们大舅的,这样的事也不跟我支一声!!”何小美恨恨的扯过毛巾来,擦净了脸,又转而为笑:“今次是你的大喜事,我怎么却掉起泪来了?”

米桃捂着嘴嘀咕:“哭也是你,笑也是你。”

何小美弯腰抱起核桃,坐上炕沿:“说起来,我今儿来,给你们带来个赚钱的美差呢。”

“美差?”棉桃和樱桃双双抬头,她们对‘钱’这个字太敏感了。现在家里没有个正经的来钱处,吃喝用度眼睁睁看着钱哗哗流出去,那感觉简直生不如死。

“是的。”何小美笑眯眯点头,望着杨桃:“我们村有个与我相好的妇人。她家里是有钱的,衣服向来是雇人来洗。前些日子那专门洗衣的婆子赚足了钱不干了,她又不放心别人,我便介绍了你。”

“真的吗?活儿有多少?价钱又是多少呢?”米桃欢跳着上前一把抱住何小美。

第三十章 一表人才

“你看看你,总是这样没规没距,没点女儿家的样子,这将来等你大姐出了嫁,你如何能撑得起这个家来?若是你这副样子再叫几个妹妹学了去,那该如何是好?”何小美笑着嗔怪米桃。

米桃吐吐舌头:“大姐只是行小茶礼,人又不出嫁。她若要成亲,怎么也得等三年孝期满了了吧?姨母你就放心罢,我这几个妹妹都出息的很,再等上三年,恐怕这个家也就不用我做主喽~~”一边说着,一边瞄向棉桃和樱桃。

“你呀,就这张嘴利索!姨母说不过你,要不,你来说说这个洗衣的活儿是怎么回事?”何小美笑眯眯的。

“行行行,我不说话还不成?”米桃又吐舌头,身子缩回去,站到棉桃和樱桃身后边去。

“这活儿呀”何小美吸了一口气,叹出来:“要说也是个苦活累活儿。不过来钱稳定罢了。对你们姐妹来说,也是个不错的了。这活儿虽然挣钱不多,可妇人能做的,抢的人也是不少的。”

杨桃点点头:“我这几日正叫棉桃外出揽活儿呢。姨母快说说,这活儿怎么个做法儿,又能挣多少钱呢?”

“那户人家人口也是多,每日雷打不动两盆衣服,若是遇上过节或是喜事,或许还要多。要求洗的干净,晒的整齐,还要有香味儿。自然,香料她是会给的,只是那户人家的衣物杂乱,不能混在一起洗,就怕染了色。”

“那,价钱呢?”棉桃轻轻问

“她给的价儿是一盆衣服八文钱,若是洗坏了,或是染了色,要照价赔的。”

“那不错!洗几件衣服,个把时辰的事,一日就有十六文的进项,又不用本钱,是个不错的营生。”杨桃欢喜的拍手。

棉桃也点点头:“稳定的活儿,八文一盆不错了。咱们姐妹多,两盆衣服一会儿便洗完了。”

樱桃不像杨桃和棉桃那样高兴。洗衣服毕竟是个累活儿,而且万一一不小心染了色还要照价赔。再说,往下天越来越冷,等到了冬天,洗一盆衣服要把手冻的通红。女孩子家,频繁接触太凉的东西也对身体不好。只是眼下姐妹们别无出路,况且正如姨母所说,这个洗衣的活儿也是抢手的。

“那,你是应下了?”何小美望向杨桃:“你若是应下的话,等小茶礼行完,你就寻件规整的衣服,打扮的体面干净些,去一趟双河村,找我就行。我再带你去见她。”

“行。多仰仗姨母。”杨桃说着,就要行礼,被何小美拦下:“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你们的亲姨母,亲娘不在,姨母便是娘。以后有事,尽管去找我,可不许再有断粮也不支声的事儿了,晓得不?”

“晓得了。”杨桃点头,咧开嘴笑。

米桃几个也跟着笑起来。

樱桃暗暗盘算,一日十六文的进项,虽然辛苦些,但这些足可以供给姐妹们每日的开销。再慢慢想别的法子,总有寻到财路的机会。

寻人算了个好日子,苗家便差媒婆来行了纳采之礼。接着又是问名和纳吉,在几日之内便办好了小茶礼。事情办的低调又朴实,得了村里不少好话儿。

直到纳吉那日,樱桃才头一回瞧见了传说之中的苗成业。

苗成业比杨桃大两岁,高个子,年纪的关系人有些瘦削,方正的脸,浓眉大眼,在这小乡村里算是长的一表人才。特别是那双眼,透着精明又隐含着圆滑,一看见大姐,就转为深深的笑意,好像若周围没人,他就要跑上前去握杨桃的手一般。

苗成业身上的力气就像使不完一般,纳吉那日,杨桃与苗胜和成事媳妇在屋里说话,他已经转着圈儿把院子里垛的柴劈了一大半。

不知自己来之前他是如何与姐妹们相处的,在这个小院儿里,他竟十分受欢迎。连一向嘴利的米桃都说他的好话,棉桃都要给他递毛巾。小小的核桃则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来跑去,连润生都舍不得给的甜柿干一个劲儿的要他吃。

“樱桃,我就估摸着你这脸上得留疤。诺,这是从我托人从外地捎来的去疤膏,你用用试试。若是不管用,你再托人捎信给我,我托人去京城再打听药膏。”苗成业还特意给樱桃求来了药膏。

“没关系的,农家娃娃,哪个脸上没点疤?”她是真心不在乎。脸上有疤,姐妹们也一样爱她,脸上有疤,也不会影响赚钱做生意。

苗成业笑着,将药膏硬塞进她手里:“女孩子家,脸上怎么能留疤?放心,成业哥会治好你脸上伤的。还有,下回要是刘二柱再敢有什么动静,你尽管向他提我的名子,他要是敢造次,看我回来不卸了他的腿!”

“晓得”樱桃捂嘴偷笑。她只知刘二柱被文海哥胖揍了一顿,却不知刘二柱又挨了苗成业一顿胖揍的事。可怜的二柱,窝在家两天都没敢出门。

“棉儿”成业与樱桃说完话,又拉来棉桃,在她手里不知塞了什么:“我晓得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我会想办法。”

“这怎么能行?成业哥,家里现在不缺钱的……”棉桃将东西塞回去,是几块小碎银。

“家里是家里的,这是成业哥给的,你就收着!”苗成业又塞回去:“我现在在外面跑车,多少也跑出点名堂来,也认得几个人物。赚起钱来也不如以前那样难了。这些只是小皮毛,你瞧着,等我攒够了钱,非要风风光光八抬大轿把你姐姐抬进门不可!”

“还是成业哥有能耐!”米桃不知何时也走过来,故意拉着调儿:“我祝你呀,再跑两年就能买上自己的马,自己的车,驾着来迎我大姐!”

棉桃和核桃在旁捂着嘴偷笑。樱桃弯着眼,跟着笑。同时暗暗打量苗成业,看他说话做事,不是个浮夸的人,或许以后真能有所成就也不一定。但愿大姐能跟他过上好日子。

小茶礼过后,苗成业就开始名正言顺进出岳家的院子。

家里的粗活重活他全包过来,挑水,劈柴,甚至修屋顶他都行。

小茶礼后,杨桃和棉桃两个去了一趟双河村,把洗衣的活儿定了下来。每日傍晚去一趟双河村,把晒好的衣服送去,再顺便拿第二日洗的。

如此过了五六日,苗成业就要走了。他在外面的营生拖的太久,是会流失生意的。不过顶多两个月他就会回来,过年总是要回家的。

苗成业走后,岳家五姐妹继续洗衣做绣的营生,一日赚的除去吃喝用度,倒也能再剩下几个攒着。杨桃很是满意眼下的境况,钱只要能有剩,哪怕攒的再慢,她也能慢慢的给几个妹妹攒起嫁妆来。

樱桃一直在寻找着能赚钱的法子。眼下的天,洗一盆衣服都要冻的手通红,等到了深冬水结了冰,那还了得?这洗衣的营生,还是尽量不做的好。另一方面,她也在时时留意着与火灾有关的事,可惜一直没有线索,没人瞧见过那日有谁进过苗大伟家的院子。

这期间,三田又来看过一回,匆匆忙忙就走了。

大伯岳富连续托了几回媒,文河的婚事似乎有了着落。大伯一家为着这渺茫的希望而开始团团忙活起来。

日子过的平淡而安心,时间一日一日的,很快便入了冬。进了十一月中旬,天冷的已经穿不住薄袄,厚袄穿了又热,大多数农户纷纷在薄袄外套着褂子穿。

这日,家中无甚事,棉桃烧着水,杨桃和米桃在洗衣。热水洗衣,干净是干净,人也不用受那冷水冻的罪,可是这样费事又费柴,杨桃心疼过好几回。无奈这是樱桃坚持的,她还大包大揽的揽下了家里捡柴的活,说是家里烧多少,她就捡多少。

即夸下了海口,一大早,樱桃便带着核桃跟秋山一起上山捡木柴去了。

早晨的空气里带着丝丝的凉气,好在穿着厚袄,也就感觉不到冷。山上的野草基本已经枯黄,树枝上稀稀落落留下不多的树叶,黄黄绿绿的,随风打着转儿。有的野果树的树梢上还挂着一两个果子,正与轻风打着劲儿,怎么吹就是不落下来。

山上除了树和草,就是一块一块的山岩石,再有就是树下一些还未来得及枯败的各种植物,种类繁多,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是樱桃第二回上山。上次是跟着润生和秋山来摘野菇子,只在外围粗粗转了一圈儿,而且眼睛大多要紧盯着地上,没有好好瞧瞧这山里的情况。这回上山,仔细观察之下,与上次所见大为不同。

随着越走越深,她发现这山上的资源很是丰富,有许多都没有被利用起来。比如地上不时出现野兔活动的痕迹,比如山里大多是些杂树,也有不少松木,松木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放在衣柜里去虫却是极好的。比如那些野果树,如果稼接一下,再精心栽培一下……

秋山在前头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紫色小浆果分发给樱桃核桃和他的弟弟妹妹们:“樱儿,这边似乎没有什么干柴可捡,都叫人搜的干干净净了。不如我们往深山里走试试?”

“深山?”樱桃转望向核桃和秋山的两个弟弟,一个六岁一个五岁,都与核桃一般大,一人鼻下挂着一长根鼻涕泡,眼巴巴的拉着秋红的手。

樱桃耸肩:“他们太小了,哪能跟着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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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yukinya同学的支持捧场,嘿嘿,激动的我

第三十一章 肥美深山

“秋树和秋叶跟我上过好几回山了,你别看他们小,也能帮着背一捆柴呢。”秋山伸手揪一下小秋树的耳朵:“你跟樱桃姐说说,你跟我上过几回山了?”

小秋树一把将小紫浆果塞进已被染的紫黑的嘴里,抬起头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家大哥,猛劲儿一吸鼻涕:“樱桃姐,我都跟我哥上过好几回山了,我力气大着呢,能帮你背柴,你就叫我跟着去吧。”

“我也力气大,我也能背柴,樱桃姐,我也想跟着去。”比秋树小一岁的秋叶见二哥撒起娇来,也忙不迭的不甘其后,还拿他那软嫩嫩的小手儿去摇樱桃的胳膊。

这一对儿小哥儿俩,眉目与秋山有六分相像,都是浓眉大眼,眼巴巴的望着樱桃。连核桃也加入了进来:“四姐,我也想跟着去”

樱桃坚定的摇摇头:“不行。”这山虽不高,在外围转转无所谓,但如果往里走,这几个小的绝对不能跟着。别的不说,光里面阴潮的气候他们就受不了,万一再冲出个野兽之类的,哪能跑得了?她要不是想瞧瞧深山里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资源,才不会为了一点柴和就往里走呢。木柴麻,外面有的是,地上没有树上有,砍些树枝下来,照样可以烧。大不了湿木比干木重一点而已。

见樱桃否定,核桃和秋树秋叶齐齐耷拉下脸来,三个人六只水汪汪的大眼不死心的盯着樱桃。樱桃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软这个嘴。

秋红见势,忙打圆场:“要不,我带他们三个在外面转几圈,寻点小紫浆果之类的吃,玩一会儿,再回家。哥你就跟樱桃姐进山去,好不好?”

秋山不作声,只是看着樱桃。樱桃点头,他就点头,樱桃摇头,他就皱眉。

秋红见樱桃有些不放心核桃,又道:“樱桃姐你放心,我一会儿准把核桃送回家。我看她进了院子我再走。”

“行,你带着,我放心。”樱桃朝秋红弯眉笑笑

“我不回……”见真不能跟着进深山,秋叶有些不情愿的嘟起嘴,小声滴咕。

“嗯?”秋山很有大哥风范的瞪起眼,威风凛凛的一声鼻音,吓的秋叶立马摆起小手儿:“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和二哥跟姐姐走。”

“嗯,要听话。”秋山点点头,拿下身上挂着的搭链,从里面掏出五个鸡蛋来,一人一个分给众人,最大的一个留给了樱桃:“本来是一会儿饿了吃的,现在先给你们分了吧。”

“哦!为什么最大的给了樱桃姐?”小秋叶眼尖的提出质疑

“嗯?”秋山故计重施,向着秋叶瞪起眼。

可惜这回没管用,小秋叶缩着身子,使劲儿梗着脖子,童音响亮而尖细:“大哥偏心!大哥喜欢樱桃姐!大哥想讨樱桃姐做老婆!”话一说完,拉着秋树掉头就跑。

“你小子!”秋山本来黝黑的脸颊一下子涌上红色,追着秋叶跑出几步:“等我回家,再好好收拾你!!”

秋红跟樱桃‘呵呵’笑成一团。

见秋叶和秋树跑远了,秋红伸手牵起核桃:“哥,樱桃姐,你们进山小心些。我们去那边转转看。”

“嗯。山上冷,你们早点回家。”樱桃摆摆手,转身往深山里走。

“哥!我走了!”趁着樱桃转身,秋红悄悄给自家大哥眨眨眼:“樱桃姐虽然女红不好,做菜也不行,但她聪明着呢,指定治家有方!!”说着,再眨两下眼,才牵着核桃去追秋树和秋叶。

“小妮子!”秋山轻声的骂着,以掩饰他的心虚:“一个个儿的,都想要造反了是不是?最近挨揍挨的少了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去瞄樱桃。见她走远了,似乎没听见秋红刚才所说,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拔脚追上去。

天气将将入冬,天气时冷时暖,山里因草树繁多,气温倒也恒定些,越往里走,越觉没有外围那么冷。山林里各种植物都开始发黄干枯,间或也有几株草药。路上不时有受惊逃掉的野兔,馋的秋山直捶手,悔恨没带工具来。

约摸走了小半个时辰,樱桃随身的布袋里就装了些南瓜籽和老丝瓜,还有几株普通的药材。这一路走来,遇上不少野南瓜和野丝瓜,可惜因为离村远,没人发现,南瓜早就烂了瓤,丝瓜也老的只剩下籽和丝,腾蔓早就干枯掉了。至于药材,都是些常见的,不值什么钱。除了这些,倒再没寻到别的。

樱桃一心寻找山里可利用的资源,心里不停的暗暗盘算,早就把捡柴的事忘在了脑后。而秋山两眼就只盯在那些乱蹿的野兔上,心思也不在捡柴,所以两人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身后背的木柴架子上却是空空如也。

“樱儿,你快想想办法,咱好不容易走到这儿,怎么也得逮两只兔子回去呀。”秋山盯着那跑走的野兔,急的直跺脚:“捉来了,全归你,只要叫我过过瘾,行不行?这样眼睁睁看着这些肥东西跑来跑去的,我简直要急死了!”

“我哪有办法?”这些兔子她早就看在眼里了,只不过捉兔不急于现在。

“捉野鸭你都有法子,几只兔子还成问题?可惜我今儿没带家伙来,要不,怎么也得带个一两只回家。”秋山说着,急不可耐的狠狠捶手:“要不这样,咱们现在就回去,去取家伙什儿去!”

“你急什么?咱们再走走看。”樱桃不急不余,继续往前。她看见前面一大丛绿色的东西,似乎有些眼熟,只是隔的远,有些瞧不清。

秋山急急拦住她:“樱儿,你向来聪明,又总是做些叫人过瘾的事儿,可今儿这是怎么了?”

“你看你急成这样,至于么?你听我的,咱们等降了冬日的雪再来,到时我保准你能狠狠的过把瘾,到时兔子肉尽你吃!”樱桃轻轻一闪,绕过秋山,朝那一大丛绿色走去。

“冬雪?”秋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绕头,正苦思冥想,前头传来樱桃欢喜的呼喊:“秋山哥,你快来看,这是什么!!”

秋山忙跑过去,一眼瞧见那丛绿色之上星星点缀着的点点灰色,喜道:“这不是灰豆麻!!”

灰豆?樱桃望着这一大丛绿色,不应该说是绿色,应该称为黄绿色了,其中一大部份叶子已经变黄变枯,绿藤顺着旁边一棵槐树向上生长,缠缠绕绕,竟占去了小半边的树冠。其上密密麻麻点缀着些灰色的小果子,就是被秋山称为‘灰豆’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不是叫做‘山药豆’的吗?樱桃望向秋山:“这东西,叫灰豆?”前世,她也种过这个,还自己用山药豆做过糖球呢,那时,选的可是最好的种子,土质水质又好,种出来的山药豆个儿大,味道又面又甜,煮着吃,做菜吃,做糖球吃都可以。

眼前的这一大片,虽然个头小了些,但确实是山药豆没错。原来古代这东西是被称为灰豆的!樱桃眼色大亮,搓起手来。这么一大片,光豆子就够吃上几顿的。不知下面长的怎么样,要是有山药根长成的话,那就更有口福了。不过这是山林,土质一般含石量大,不适合山药根的生长,即便是有,估计也是又细又弯曲,不晓得会不会好吃。

“是叫灰豆啊!你没吃过?挺好吃的呢,跟野山芋差不多的味道。”秋山说着,手上已经麻利的一个个摘了起来:“只是这东西个儿头太小了,摘起来麻烦。咱们摘上半天,也不晓得能摘多少呢。”

“也不是很多。咱们手快的话,午前还是能赶回家里的”樱桃说着,打开布袋,也快速的采摘起来。这东西,可当菜可当粮,营养价值还不错,而且呆会儿摘完了还可以挖山药根。能寻到这么一大丛,这一趟也算是寻到宝了。

“我记得你嬷嬷牙是掉的差不多了,这东西软乎,她吃正合适。咱们多摘些。”秋山说着,两手抱住那槐树,双腿用力,蹭溜两下就爬到树上,摘起来。

“是的,等回去了,给大伯家送一些。”她还有个嬷嬷尚存于世,只是脑子糊涂了。一直都住在大伯家,由大伯大娘照料着,自己穿越来之后,似乎都没去看过她。

“这东西,炖鸡吃最香。回头我给你送点鸡下水过去,我那个做卖肉生意的远房表叔给的,家里有许多呢。”秋山一边摘着,一边道。

“哪里能吃你家的东西?秋树秋叶两个不是最爱吃鸡货?再说了,难道我们还买不起一块肉不成?”樱桃迅速的先把根上的那部份山药豆都摘完,然后拿过秋山带的砍树枝用的镰刀将整株山药从根上砍断,把藤蔓挪开,露出山药根生长的那块土地来。

拿镰刀尖儿轻轻的拨起土,她等不急要瞧瞧这块山药根的品相了。

“樱儿,你做什么呢?”秋山坐在树上,奇怪的望着樱桃。

“把灰豆根挖出来呀”樱桃头也不抬,继续轻轻的拨土,地下渐渐露出山药的细根来,一根根草桔粗细,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

“灰豆根?”秋山更加疑惑,满脸不解:“你要那东西做什么?即不能吃,也不能用,当柴火烧也还得晒上几天。

“不能吃?”樱桃顿住手上的动作,猛的抬起头来:“难道你没吃过?”

“反正我是没听说过这东西还能吃。不就是个根么,又苦又涩。樱儿,你家要是实在缺吃的,一会儿回家我悄悄拿点玉米饼子给你。”

樱桃瞪大眼,这个时代的人,竟然还不知道山药根也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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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今天的二更来晚了

第三十二章 灰豆根?灰豆根!!

若说山药豆好吃,可也不及山药根可口。而且山药根的产量远比山药豆大,采收也方便,而且更容易存贮。

山药根这东西,她前世还活着时最便宜的就卖到五六块钱一斤了,贵的十几块的也有,不知现在价格又涨了没有。这东西,可当粮可当菜,吃法也很多,炒菜,火锅,炖排骨,面煮以后蘸糖吃也很美味。这样的好东西,这里的人竟然不晓得可以吃?

一瞬间,樱桃思绪百转,仿佛看到一条新的金灿灿的发财之路在向她招手。

“樱儿?樱儿?”秋山从树上一溜烟下来:“樱儿,你咋了?”

“没事没事。”樱桃回神,重握起手中镰刀:“我是听我爹提起过,这个灰豆根似乎也是可以吃的。左右咱们也没什么急事,试试也无防。”即然没人吃过,她就得找个借口了,不然别人问起,她可不好解释。

见樱桃这么说,秋山也不多做阻拦,上前拿过镰刀来:“你偏要挖,那便随你挖。只是你那点力气,要挖到什么时候去?还是我来吧。”秋山完全是一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全听你的的表情,似乎又有些担心挖出来了不能吃,樱桃再伤心,于是又道:“呆会儿挖出来了,若是不能吃,你可不要沮丧,左右也不费时间,左右咱们还得了一大袋子的灰豆。”

“我晓得。”樱桃点头,伸手指着镰刀头:“这里小心些。”

“嗯。”秋山稳稳的握住镰刀,认真的拨弄起地上的土。

他今日也穿了厚袄,刚才走了那么远的路,又爬树,又摘山药豆的,此时额头已经薄薄沁出一层细汗来,隐隐透出一股子农家人所特有的,属于少年的轻轻的汗的气息。

“你瞧,都是些根须罢了,又细又长,挖来了有什么用?”秋山一边轻轻挖开地下的土露出山药的根系来,一边不愠不火的安慰樱桃:“不过没关系,左右是亲眼见到过了,以后也就没有这个念想了。多少咱们还摘了那么多灰豆呢,不是?”正说着,他忽的眉头一挑,‘咦’的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带着碎石和枯枝烂叶的土被轻轻的拔开,细细的山药根须,越往下走,越变的渐粗了起来,挖了约摸半尺深,已经变成了手指粗细。

“咦?这东西怎么还这么粗的?”秋山惊诧的拿指甲上去刮了刮,这灰豆根的皮儿竟然很薄,而且里面竟然白白的,汁水很充足。

“秋山哥,这灰豆根也是个可以吃的,而且比灰豆还好吃呢,你不晓得吗?”刚才不小心已经泄露了她晓得山药根可食的事,现在再掩饰也来不及了,不如顺水推舟。樱桃笑眯眯的伸手,摸了摸露出约摸手指肚大小的一块山药根:“我很久以前就晓得这个可以吃,是我爹说的,我小时候,有一回我爹带我进山,我还吃过呢。烤着吃又香又面,那滋味真是叫人忘不了。我爹还说了,这东西还可以下菜呢!”

“这么回事?”秋山对樱桃的话深信不疑,手下镰刀更快:“那咱们快快挖,趁着午前多弄一些,回去了煮着吃。叫你说的,我都馋了!”

“行!”樱桃抬头透过树叶的间隙望望天,大约估算了一下时辰:“离午时约摸还有一个多时辰,咱们路上要费去小半个,咱们只能在这儿呆大半个时辰。秋山哥,你就在这挖灰豆根,我去摘灰豆,两不耽误,好不好?”这东西叫灰豆也算名副其实,只是刚上口,还是有些拗。她舌头差点没打过弯儿来,将‘山药’二字吐出来。

“行!这样省时间,还是你脑子快!”秋山手下动作不停,一边咧开嘴笑:“要么我就爱跟你一块儿出来呢,总有新鲜事,总有叫人过瘾的事。”

“快挖吧。”樱桃撑开布袋,双手快速的在黄绿的山药叶子中间飞舞起来。

直忙了大半个时辰,秋山从碎石泥土里挖出了三根一尺来长的山药根。樱桃则摘了满满两个布袋的山药豆。

这一丛山药不知长了多长年,很大很茂盛,即便两人摘了许多下来,上面也还有许多灰豆在迎着山风轻轻摇摆。山药根也应该有很多,秋山挖出一根的同时会遇上好几根,只是泥土里尽是碎石,偶尔还会碰上大石头,实在不好挖就是了。

午时若是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两人再怎么不舍得,也还是收拾了东西,开始往回走。一路上,樱桃不停的用镰刀在树杆上做记号。这一片山药若是利用好了,也是可以卖几个钱的。

下了山,秋山一路将樱桃送回家,时间赶的刚刚好,家里几个姐姐还没开始做午饭。核桃已经被秋红送回来了,正跟在米桃身后忙着帮忙拾柴。

几人见樱桃二人带回那么多山药豆,都很高兴。但对山药根能吃的说法半信半疑。这东西,明明就是个根须么,又细又长的,怎么能吃?米桃将山药根洗干净了,不当回事的放在锅的最边上,想着大不了不好吃就扔。

本来说好了中午这一顿秋山要在这尝山药根的。可他忽然想了什么事,跟樱桃招呼一声,拔腿就跑了。

秋山一路径直跑进了樱桃家屋后的曲嬷嬷家院子。

曲嬷嬷今年已经快六旬了,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老伴死的早,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养大,可她那三个儿子却不孝,一个个儿的成了亲就忘了娘,对她一向是不管不顾。曲嬷嬷现在跟她仅剩的一个女儿水柳住在一起。有水柳照顾着,家里生活倒也过得去,只是有些重活累活两人做不了。

去年秋山无意间碰上曲嬷嬷挑水摔倒的场面,就拍着胸脯包下了她家挑水的活儿。今天正是该挑水的日子,他一边暗恨只顾上山玩耍,把这个重要的事情给忘了,一边踏进曲嬷嬷家院子。眼睛先溜到屋门旁的大水缸上,见里面没水才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曲嬷嬷?”

“哎,是秋山来啦?”曲嬷嬷应声从屋里出来,见是秋山,脸上登时就带了笑意:“吃过午饭了没?”

“没呢。我今儿跟樱桃上了一趟山,给耽误了时辰。我现在赶紧先给你挑上水,午前还得赶回樱桃家去。我们摘的灰豆,中午闷猪大油吃。”秋山说着,熟门熟路的找到扁担和水桶。

曲嬷嬷见势,一脸疼惜的:“你有事,你自去办你的事,不要老想着我们。回回都要劳烦你,我和你水柳姐哪里过意得去?今儿就不用了罢,一会儿我和水柳轮流着,也就挑回来了。”

这时,陈水柳也从屋里出来:“秋山,你有事就自去忙吧,我和你曲嬷嬷两个人还能挑不回几桶水来?”

陈水柳去年及笄,今年整十六岁。人长的水腰柳姿,性子也是温柔娴静。若论相貌,在小苗村,陈水柳算是一等一的,她自十三年那就被人称是小苗村第一美人,直到现在。

“于我是一会子的工夫,要是叫你们挑,不知何时能挑得满缸呢,更不知要摔几个跟斗呢。”说话间,他已扁担上肩,挑着水桶出门了。

曲嬷嬷家的院子离河也不远,出了院子往南,没几步就是樱桃家院子,过了樱桃家院子,便是南香河。只不过缸大桶小,一只水缸要来回跑好多趟才能挑得满。

最后一趟刚进院儿,见秋红领着秋树和秋叶站在院儿里。

苗秋山一边提桶倒水,一边道:“秋红,你咋上这儿来了?啥事?”

秋红的脸色不太好,灰白灰白的,她颤着声儿:“哥,我,我……我刚才去村南割猪草,没瞧见老葛叔家的老母鸡蹲在草里,给一镰刀砍死了,又正巧叫他瞧见了……”

“啥?”秋山瞪大眼。一只老母鸡倒没什么,只是老葛叔那人蹊跷,一点芝麻大的事,能叫他挑出成百上千个毛病来。秋红惹了他家,他不闹个三天五日的才怪呢。

“哥……咋办?……”秋红带着哭腔。她毕竟才八岁,平日再利索干练,此时也慌了神。要知道,他们的爹苗永年可是个暴脾气,平日无事还好,若是谁闯了祸回家,那可是要挨揍的!连小秋树和小秋叶都逃不掉。

“啥事啊?这是咋了?”曲嬷嬷发现两人的异常,走上前来,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曲嬷嬷,水挑好了,我先走了。”秋山拉着秋红和两个弟弟,出了曲嬷嬷家院子。脚下不自觉的往自己家走去,一边安慰着秋红:“妹妹,别怕。这事咱先想想有没有法子,有哥在呢,没事。

两人先叫秋树和秋叶自己回家,然后去了一趟老葛头家里,悄悄察看了下他的反应,见他院儿里静悄悄的,这才回了家。秋山一边安慰着秋红:“看来他还没闹起来呢。妹妹,咱们先别急,回家了再慢慢想法子。回家之后,你别说话,先叫我跟咱爹讨讨好,哄他高兴些。”

“哎。”秋山在秋红眼里,向来是个强有力的后缓,遇上什么事,只要有这个哥哥在,她就不怕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回了家。

哪想到,一进门,就见苗永年红着眼睛站在院儿里,手里拿着把扫帚,胸腔上下起伏,鼻子‘呼呼’的出着气。

第三十三章 铮铮少年

“爹?”秋山微怔,下意识将秋红护在身后。

苗永年红着眼,像是没听见秋山说话一般,把扫帚向两人一指,吼道:“说!!咋把老葛头家的鸡砍死的?手贱没处使了是不是?惹谁不好偏要惹老葛头?给我拿出手来,老子要剁了这手!!”

秋红吓的一下子哭起来。

这时,永年媳妇听见吼声从屋里跑出来,一边喊道:“山,你爹喝酒了,喝醉了,你快带你妹跑!!”

“敢!!”苗永年红着眼,想举扫帚打人,却无奈身体有些打转

“我砍的!!我去割草,没看见他家鸡蹲在草窝子里!!”苗秋山不跑不躲,将秋红一把推开,胸一挺,气势汹汹的喊。

“老小子!!敢跟老子吼?你砍的?哪只手砍的?伸出来!!!”苗永年瞪着眼晃悠着上前,拿手里的扫帚对准秋山伸出来的左手就狠狠的落下去,嘴里一边骂着:“我叫你手贱!我叫你闯祸!敢给老子闯祸!!”

秋山紧崩着脸,脸色涨的黑红,额头上很快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滴,却硬是咬着牙不出声,伸出的左手像是定在那里了一般,不缩不躲。

躲在门里的秋树秋叶一下子哭起来,永年媳妇见势,尖叫一声,就往苗永年身上扑:“你要做什么,你要打残了他呀?你快住手,快住手!!!”

秋红也哭着上前去扯秋山:“哥,哥,你快跑,快跑呀。”

秋山像石化一般,扯不动,挪不走,死死站在那里,硬生生挨着罪。

手腕粗的扫帚头一下一下,狠狠的落在他的左手上,没几下,手就肿发起来,像个发面馒头一般,又红又肿。扫帚头却像是来了劲,更快更狠的一下下落在红肿的手心。

永年媳妇疼的哭起来,见劝不住丈夫,又上前拉扯秋山:“山,这时候你硬气什么,你快跑,你快跑啊!!他要打残你了呀!!”

苗秋山咬着牙,大颗的汗从他额头滑落。他硬板着手,不出声,也不动弹。

“老子打死你!再叫你惹事!再让你闯祸!”苗永年越打眼越红,手上的扫帚不要命的落在秋山的手上,一下一下,打的他的手一上一下的轻轻震动。

秋山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硬是不闪不躲。

永年媳妇和秋红哭叫着去扯秋山,可惜他已经是十二岁的少年,身体已经长开了,又向来是个力气大的,娘和妹妹的拉扯只能叫他身子轻晃,却挪动不了半分。

“娘”终于,秋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妹妹进屋”

一听这话,秋红哭的更大声,一下子扑上去,拿小身体护住秋山的手,哭喊道:“爹!!爹!那鸡是我砍的,是我砍的!!我去割草不小心砍了老葛叔家的鸡!!”

苗永年已经打红了眼,哪管得了秋红?扫帚头扬起,照着秋红的背就落下去。

“死鬼!!你还打!!”永年媳妇也红了眼,上前护住一双儿女,不管不顾伸手狠狠的推了苗永年一把。

苗永年被推的倒退了一步,晃了几晃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时,倒像是有点酒醒了一般,眨着眼:“你这是干啥?”

“干啥?你该睡觉了,你想干啥?”永年媳妇和秋红上前,将苗永年扶起来,顺势朝屋里走:“你喝了点酒回来就想睡觉,走到院儿里拌了一跤摔倒了。你呀,赶紧睡吧,睡醒了就什么都好了。”永年媳妇哄着,将人扶进了屋。

秋树秋叶见爹娘进了屋,赶紧从屋里跑出来,向立在院子里的大哥跑过去。

苗秋山依然保持着板着手的动作,身体僵硬,唯一有脸上的表情放松下来。只是这一放松,手上的痛便一阵强似一阵的传来,他额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大哥!”秋树秋叶两个受了惊吓似的,偎进他怀里,拿小手儿吹着他红肿的左手:“你看,都红了,我给你吹吹!”

“没事。”明明脸都白了,秋山硬是挤出个笑,故作轻松的揉乱了两个弟弟的发顶。

站在原在缓了一会儿,他额上的青筋才渐渐褪去,左手却肿的更高了。伸手往额上一抹,满手的汗,叫冷风一吹,冰凉的。

约摸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永年媳妇才从屋里出来,她眼角的泪早就干了,端着碗酱油出了屋,小心的将秋山肿的不像样子的手摊开:“快,娘给你抹点酱油。”一边抹着,一边心疼的道:“你这娃儿也真是,你爹喝醉了打人不知轻重,你咋就叫他打呢?我叫你跑,你咋不跑呢?你这娃儿……咋会误手砍了老葛头家的鸡呢?那人是个难缠的,刚才来家里,好闹了一通呢。”

“娘,那鸡是我砍的。”秋红小声的道。

永年媳妇抬头望向女儿,微怔,又转而望向秋山,叹道:“你这娃……”

“没事。”苗秋山向娘亲和妹妹扯出个笑来。

永年媳妇给苗秋山抹好酱油,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吹着:“饭我早已经做好了,这会子估计都凉了。叫我再热一热,你吃一点,晌午睡下歇一歇吧。你也别怨你爹,等他酒醒了,瞧见你的手,有他后悔的。”

“娘,我不在家吃饭了,樱桃家还给我留的灰豆呢!”秋山抽回手,走进院儿里跳了两下:“你看,我没事。我骨头硬的很呢,打不坏,以后我爹打我,你甭管。”又转向秋红:“妹妹,在家看好弟弟们,下午我带灰豆根来给你们吃!你们保准没吃过!”说着,长腿已经走出院子,朝东去了。

“哎~~秋山~!”永年媳妇见唤不回来,只好叹道:“这孩子!!”

**********

米桃刚把洗好的山药根在锅里摆好,樱桃伸手就掏了一根出来:“烤着也好吃!“

米桃瞪她一眼:“就你事多!”说着,脸色不善的瞟一眼她手里的山药根:“呆会儿煮熟了,这玩艺儿要是不好吃,白费了我的火,看我不把你烧烧吃了!”

樱桃笑嘻嘻的:“只怕呆会儿熟了,你抢都抢不到呢。到时,你可别追着我要进山去挖灰豆根去!”

“贫嘴”米桃嘴上这么说,手里却挑了几个个儿小的红薯扔进锅灶里,怕家里这两个小的呆会儿吃不上烤灰豆根再沮丧。

到饭蒸好,秋山也没来。

见还没有人影儿,杨桃只好叫几个妹妹先开了饭。

灶烧的山药根,看上去就是细细的黑漆漆一根软棍子,捏开了,登时喷香四溢,露出里面白嫩嫩,面沙沙的肉来,光看着就知道肯定好吃!再混上烤红薯的香味儿,小院儿里飘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这可是纯正的野生山药,没有任何化肥和催熟剂,没有农药,全是山泉水和雨水浇灌,自然生长的。前世吃的那些,肯定不如眼前的这些好吃。樱桃也食指大动,眼巴巴的看着杨桃,等着她分饭。

岳家吃饭要先把量少的食物分一分。这不是怕姐妹们抢,而是怕姐姐妹妹之间推来推去,推到最后热饭变成了凉饭,却谁也不肯吃。

灰豆煮了一大碗,不用分,桌上的菜和主食也足够。杨桃只把红薯和山药给秋山留了一些放在锅里,剩下的给几个妹妹和自己一人一块的分了。

“啊!真香啊!吃起来面面的,软软的,又香又糯!”核桃小心的咬了一口烤山药根,满足的叹一声:“四姐真真寻得些好东西,这灰豆根竟然这么好吃!”

“好吃就使劲儿吃。烤的和煮的是两种味道呢。”樱桃幽幽的叹息:“刚刚某人还说,这要是不好吃,就要把我吃了呢。这会子,还不是吃的又香又甜的?”

米桃一口吃掉手上的山药根,没好气的:“行行行,这回我服你了行不行?谁能想到这灰不溜秋细细长长的东西也能吃?还这么好吃?要我说啊,咱爹似乎还真偏心呢,有那些传家的本事怎么都教给了你?偏我们连知道都不知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樱桃笑道:“那回也是凑巧。”心道,看来下回不能再拿那个便宜老爹做幌子了。

“这东西,确实是好吃。听说,还可以做菜?”棉桃笑眯眯的问道。

“是的,说是可以炒,也可以炖,只是我也没尝过。”樱桃点头,还是三姐最能抓住关键啊。

“那里还有吗?有多少呢?”棉桃的神色认真起来

“挺大一丛,豆没有多少了,根倒是还有许多,只是难挖。要是再往山林深里走,或许还有更大丛的。”樱桃知道棉桃要说什么,却不说出来,等着棉桃自己开口。

“要是多的话,拿去卖也不是不行。”棉桃轻忖着道:“难挖倒不怕,咱们好歹人多。趁着冬前,也能挖下一些。我看这东西吃的是根,跟萝卜差不多,想来埋在土里应该好贮存。”

“这东西也能卖?”杨桃话一问出口,又接着像是回答自己的话似的:“是啊,这东西这么好吃,还能做菜能做粮,要是拿去卖的话,怎么会卖不出去?”

“就算卖不出去,咱们留着自己吃也是好的。”棉桃继续道:“这回咱们多挖些,挖好了,存起来。等山里的都挖完了,或是上了冻不能挖了,咱们再拿出来卖,也就不怕别人抢了。”

“三桃说的对!这回咱们可要走的稳一些!”米桃一激动,连棉桃的名子都改了。

棉桃浅笑着,故意扬着眉:“难得二桃也会说‘稳’这个字。”

“哎哟,你笑话我!”米桃怪叫一声,上前去呵棉桃的痒痒。

姐妹们正笑着吃着,秋山才从东面过来。

他一脸的若无其事,好像那顿打没挨过一般,脸上带着浅笑。左手很是自然的垂在身侧,微卷着,将那片红肿很是完美的藏起。

第三十四章 那是自然

“秋山哥,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樱桃上前给他开门,顺嘴那么一问:“可是曲嬷嬷家出了什么事?”

“无事。”秋山一脸镇定:“好几日没去,水缸都干了。我怎么也得挑满了不是?曲嬷嬷又非得留我中饭,一来一回的,就耽误了些时间。”

老实人撒起慌来,更容易叫人相信。樱桃也没怀疑,回身去关门:“快进屋吧,饭都给你留着呢。那灰豆根又香又面,可好吃了。你要是再不来,核桃就该把你那份也吃了。”

“是吗?真的能吃?”秋山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撩起长腿大踏步朝屋里走去:“那我可要好好尝尝,这可是从来没吃过的呢。”

进了屋,米桃和棉桃正在收拾桌上的狼藉,杨桃则揭开锅,准备把留在锅里秋山的那份儿拿出来。

“怎么才来?上我家吃饭来,还得上赶着你,是不是?”米桃故意瞪着眼,照着秋山的左肩就是一把掌。

秋山的左肩一颤动之下不小心将左手碰在了身体上,登时刺痛火辣辣的传来,额头的汗又沁出来。他强忍着没哼出来,悄悄偷眼看了看,米桃已转过身去,杨桃正在摆饭,棉桃则出屋去洗碗了,樱桃还没进屋。见没人发现,他暗松一口气,硬生生将额上冒出的冷汗压回去。

秋山在那暗自吁气,却没看见核桃正拿小手儿扒在墙上,躲在里屋偷偷望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在他的左手上打转儿。

“诺,你先吃着”樱桃进屋,给秋山递了一碗水:“我去磨一下家里的农具,下午我们还要再去山里挖呢。对了,这事你先别给我说出去。”

“哦。”秋山低头轻轻捏开那块山药根,喷鼻的香气扑面而来,再咬上一口,香面糯软,若是再沾一点糖,一点也不比镇上的点心坊做的那些高级点心差!!

他右手拿着山药根,左手微垂,一边吃着,一边对院子里做活儿的樱桃道:“下午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左右我也没事!”

“得了吧,一共那么点东西,你要是去了,哪够分的?”米桃从里屋出来,手里不知拿着个什么东西,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秋山嘿然笑道:“我只是去干活儿,完事我不要东西就是。”

“这还用说么,我还不知道?”米桃走到秋山对面坐下,突然压低了声音,语带责备的:“难道你下午真的要跟着去?”说着,拿眼瞟瞟他的左手,继续道:“就你这副模样,去了,能做活儿?”

秋山眼眶撑大,下意识把手藏了藏,有些吞吞吐吐的:“米,米桃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米桃瞪他一眼,望望院子里做活儿的杨桃棉桃和樱桃,轻声道:“你瞒得过她们,可瞒不过我。我一瞧你那脸色就晓得不对。”

秋山咽下嘴里的东西,苦笑:“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可是怕你们担心,不来又不行。”

“少说没用的。”米桃又瞪他:“是咋回事?你这是在家挨的打吧?”米桃心里清楚,依秋山的个头和力气,村里现在还没有能欺负得过他去的小子。再看他掩掩藏藏的样子,肯定是叫他老爹给揍的。

“是。”秋山垂头,轻声将秋红不小心砍了老葛头鸡的事说了出来。

“唉,你这娃。”米桃也叹:“万事都想争个头,天塌下来你都想顶着,太要强。”

“秋红总是我妹妹,年纪又小,又是个女娃娃家,细皮嫩肉的,哪能叫她挨打哩?再说,这要是搁你家,樱桃或是核桃闯了祸,你还不是头一个替她们出头的?米桃姐你放心,我皮糙肉厚的,打两下没什么。你看,这不是照样吃东西?”说着,咬一口山药,眯着眼嚼了,叹道:“真香!“却不知怎么扯到了左手,痛的他‘嘶’的一声吸气,一不小心又让嘴里的山药屑呛到了。

米桃忙把水往前推推,斜眼睨着他:”就会逞强!!瞧瞧,能耐的你!!”

“嘿......咳,咳咳!!......”秋山一边笑,一边咳,一边不停的往院儿里望,生怕两人的谈话再叫院子里其她姐妹听见。

“放心,她们听不见的,我也不会给你说出去。”米桃望着秋山,神色变幻。沉默了一会儿,用一种她从来没有用过的正常语调道:“秋山,我问你。”

“嗯,你问。”秋山点头。

“我四妹樱儿是整日跟你耍在一起的,在外面若是发生像今天的事,你可会像护着秋红那般的护着樱儿?”

秋山几乎想没都想:“那是自然。要是有人敢欺负樱儿,我打不死那丫的。若是樱儿闯了什么祸,也有我背着。就算是杨桃姐或者米桃姐你要打樱儿,那也不行!都由我来替她挨!”

米桃没想到秋山竟说这么多,还说的那么自然,微怔之后,随即浅笑起来:“我就晓得你是个可靠的。樱儿跟你在一起,比跟润生在一起叫我放心。”说着,拿出手上的东西,是个莹白的小瓷瓶:“这是樱儿烧伤用的消肿药水,来,你到里屋来,我给你抹点药。”

“哎”秋山喜滋滋的应了,起身跟上去。他为米桃那句‘比润生放心’而乐开了花,手上痛都忘掉了,手舞足蹈的进了里屋。

秋山饭还没吃完,樱桃几个已经准备好了东西,要上山了。

秋山自知手上有伤,又有米桃瞪着,也就没敢跟着去。只是棉桃和樱桃两个去了。核桃还小,不敢叫她上山,而杨桃和米桃下午还要在家洗衣裳。这是个稳定的收入来源,耽误不得。

“得想个法子,把这个洗衣的活儿弄置弄置”上山的路上,樱桃随口跟棉桃商量。这个洗衣的活儿,扔了可惜,可是留着又太累。而且冬日里虽然用温水洗衣,也终究是凉手,几个姐姐都是快及笄的年纪,身子碰不得冷:“不若,咱们把这活儿转包出去怎么样?”

棉桃摇头:“就这,一天也就挣个十几文大钱,要是再转包,一天能挣多少?咱家卖鸭子存下的那些钱不能动,那是来年开春用的种子钱。眼下咱们吃喝用度,就全靠这十几个大钱儿呢。”

“那怎么办?再过些日子河水上了冻,就更冷了。”樱桃叹气。

“要是咱们灰豆根真能卖钱,赚的多的话,或许就可以不做这个营生。”棉桃也叹气,她也晓得大姐二姐每天洗那两大盆的衣服不容易,可是眼下也就只能这么办了。

樱桃垂着肩,一边走着,一边拿脚去撩路边的枯草。脑子里胡乱的想着,前世,洗衣服哪是个什么要紧的事?大衣服小衣服,统统扔进洗衣机里,全部搞定,拿出来就能再穿。那么现在呢?可不可以把洗衣机的原理搬来用用?

她脑子突然清晰起来。洗衣机洗衣服也就是利用壁面上的凹凸不停的来回转动以达到洗衣的目的。一个水桶,一个凹凸壁面,都不是什么难事。前世洗衣机的转动是靠电机,那么现在把电机改成手动不就成了?虽然还是很麻烦,但至少比手动洗衣省事多了呀,而且也不用沾水了!!

她有些兴奋的想,这个事有戏,等回家试验试验去!

棉桃察觉她的异样,问道:“想啥呢,高兴的?”

“没事。”樱桃指着旁边一棵树上的记号:“看,咱们顺着这个,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洗衣机的事成不成还两说。而且就算成的话,也不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便宜老爹的晃子已经不能用了,她现在还没找到新的晃子,不敢乱说乱做。

棉桃狐疑望她一眼,紧了紧身上背的铁镐,继续埋头向前走。

这一段路,秋山跟樱桃寻寻觅觅,走走停停的要用小半个时辰。现在径直向前走,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山上碎石密布,还掺杂着各种老树的根,枯草根,枯枝烂叶之类的,即便带齐了工具,要挖起来也是困难的紧。况且樱桃和棉桃两个女娃娃力气到底不比秋山这样的,两人累死累活忙了一下午,也才挖出五根山药根来,其中有一根还挖断了。

两人背着山药根下山进了村时,正是夕阳西斜,落霞满天的时候。各家都开始生火做饭,到处飘着袅袅的炊烟。自己家的院外却似乎有些异常,有许多人围在那儿,指指点点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樱桃下意识的拔脚就跑。

“不要着慌。”棉桃追上来,气息均匀的:“那似乎是大伯家的院儿门口。”

“就是。”樱桃也瞧清了。随着越跑越近,她看见杨桃和米桃也掺和在人群里,大伯正在不知跟谁掰扯着什么,人头涌动,她似乎还看见了三婶儿丁菊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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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借钱

老远的,从济济的人声里就能听得见三婶儿尖厉的调儿:“啊哟喂,真好意思的,真有脸皮呀。你做大哥的,一事无成,一穷二白的也就罢了。你家儿子说不上媳妇,上我家来讨的什么钱啊?”

“啊?我家钱就是南海潮来的呀?我家的钱就是天上飞来的呀?啊哟,快都来看看呀,快都来评评理呀,瞧瞧,这是什么大哥?”丁菊花摊着手,喷着唾沫星子对周围的人道:“我前些日子买了块便宜地,他看了眼红,非来跟我要钱。我没给,他就撺着老二家几个娃娃把我粮食收了。这事也就算了,啊?老二家的房子该分了,他也护着不让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这事拖着,若是哪个女仔弄个上门女婿来,这院子也就甭想分了,你这个当老好人的,你自然落了好处,坏人都我们当了!!

行啊,你算计抠划的,总该过富了吧?咋的,儿子成个亲,还借钱借到我头上了啊?我不给,我就不给咋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挣去!你不是总站在那几个丫头片子那头吗?你能耐你别来找我呀!瞧你那穷酸相,都对不起爹娘给你取的这名子!!”

岳富站在自家门口,气的一张脸黑红黑红的,文河文海不知是出去了还是躲在屋里,大娘赵兰可能是臊的慌,也没出来。只有杨桃和米桃一左一右围着岳富,张罗着让乡亲们散开。

可是叫丁菊花这么一扇动,人群哪会散去?反而更起劲儿了,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丁菊花在那儿喷唾沫星子,一丢丢两家人的脸,都是老岳家的脸。

岳富黑着脸:“我又没问你要,只是借个钱,你不借也就罢了,闹什么闹来?”

“你趁着我家岳吉喝醉酒,把钱诓了来,你还好意思说是去借?你去借,你咋不找我呢?你咋偏找岳吉呢?说是借了五两银子,可是谁知道你是不是拿多了呢?反正我家岳吉喝醉了也不晓得,你这样的人,有便宜还能不占?”丁菊花吊着眼,掐着腰,气凶凶瞪着岳富。

因着上回谣言风波的事儿,丁菊花在家一直闷到现在。心里一股子邪火正不知往哪里发呢,不巧叫岳富撞了枪口。他家大儿文河前段时间相了一门亲,对方的闺女人不错,对钱财条件要求也不高。现在这事基本定下来了,只是即便对方要的不多,他岳富也拿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三弟岳吉借钱。

哪知岳吉喝醉了酒不小心把这事又跟丁菊花说了,丁菊花一晓得这事,二话不说,就跑到门上闹起来了。

“岳吉借我钱的时候,没喝酒,清醒的很呢!!”岳富气的身子都抖起来,只好扶住门框:“我没多要你家的钱,没占你家的便宜!岳吉借我的五两银子,我也会尽快还上。你在这里闹什么闹哩?”

“我闹什么闹?”丁菊花咧嘴嘲讽的一笑:“可笑,我的大哥,你说我闹什么闹哩?我刚才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这钱啊,我——不借!!”说着,瞪起眼,把声音压的低沉,恶狠狠的咬着牙:“这事没经我同意,就不成!我不借,你赶紧把钱给我还回来!!”说着,伸手出,歪头斜睨着岳富。

岳富气的嘴都白了:“钱已经用出去了,哪来的钱还你?我跟我三弟借个钱使,终究是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不讲理?”丁菊花歪着头,笑嘻嘻的:“对!!我就是不讲理,我就是不借,你还能把我告到官府里是咋着?哪条大律写着我必须借钱给你的?我可告诉你,看在是兄弟的份儿上,我今儿就不跟你要利钱。明儿这钱若是再还不回来,我可就得按着八分收利了。”说着,伸出手来,做了个一又做了个八的手势:“一天一两银

子的利是八文!!”

那五两银子借来已经好几天,现在确实是已经花出去了,聘礼,买东西,收拾屋子,置办家什,花去四两多,还剩下几百文他还愁着办酒席不够用呢。哪想到这当口,丁菊花竟然来要钱?她早不要,晚不要,现在手里没钱,怎么还她?若是照她说的还利钱,一天就是四十文的大钱儿,他一家四口这一天下来也挣不出来四十文,简直荒唐。岳富骑虎难下,他气的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幸亏扬桃扶住。

米桃忍不住道:“一两银子一天八文的利钱,放高利也没有这么高的,你还不如去抢了!”

“小丫头片子,你少管闲事。”丁菊花上上下下扫视米桃,轻鄙的:“有本事,你就替你大伯还上这钱,没本事,你就帮着杨桃扶好你大伯吧,总归还要还钱呢。你家棉桃不是算帐厉害吗?就叫她替你大伯好好算一算,这一天应该给多少利钱,这钱要还到什么时候去,要还我多少钱。”

“真是不讲理!等我三叔来再说话!”米桃哪能说的过丁菊花?气的直瞪眼。

周围看热闹的人则议论纷纷,有劝丁菊花息事宁人的,有劝岳富赶紧把钱还上别惹这泼妇的,也有磕瓜子看好戏的。动静越闹越大,连河对岸都集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

这时,文河文海一人背着摞柴从东头过来,见这阵势,双双跑过来。

“爹,怎么回事?”文河不急不燥,先问事由。

文海可顾不了那么多,一见三婶在这,登时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把人群分开,两步蹿到岳富身前挡着,回身瞪住丁菊花:“你又闹什么妖娥子?”说真的,丁菊花要不是他三婶,他哪管她是谁的媳妇,哪管她是个女的,早就把她揍了不知几顿了,哪还容得她三天一闹事?

“哼,我闹妖娥子?我看是你们三父子穷疯了才想出这撤来诓我家的钱吧?我可不管你们是谁,我也不管你们用啥法子,总之今天还不回钱来,明天就开始算利钱。否则,咱们就官府里见!!”

“你!”文海暴起青筋就想动手,叫岳富拉住,没好气的瞪着他:“你给我进屋去!!”

“爹!!”文海不甘的

“进屋!文河,拉他进屋!”岳富喘着气,小子若是真敢动手,就是以小犯上大不孝大不敬。况且这事是自己家理亏,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跟岳吉借钱啊。岳吉那小子,千万的保证过这事不会叫丁菊花知道,哪知喝了二两马尿,什么都说了。

文河应声把文海拉进院子里,又回手将院门关上,紧紧的贴在岳富身边。眼神有些黯淡,神色垂糜。这都是为了给他娶妻而闹出来的。

“爹......”文河犹豫着:“要不......”

“要不什么?送出去的钱还能要回来?买了的东西还能退回去?”岳富瞪他一眼:“你也进屋。这事有我呢。”

“哎哟,听听,这是有法子了?那你是要现在还钱那,还是明儿开始还利钱那?这事儿可是有这么多乡亲佐证着呢啊,你可赖不掉!!”丁菊花得意的抱着胳膊。

“菊花,他毕竟是你大哥”“亲兄弟之间,哪要闹到这一步?”“这事儿岳吉知道了,还是要站在他哥那头的,你就少说两句吧。”周围人纷纷劝丁菊花。

丁菊花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咸吃萝卜淡操的什么心?难不你们要替他还钱?”

周围人纷纷住口。

樱桃把背上装山药根的竹篓摘下来,抬脚就要上前,被棉桃轻轻拉住。

“三姐?”她回过头来

棉桃神色淡淡,语气轻柔的:“樱儿,你去把大姐叫过来。”

“哦。”樱桃本想问为什么,但看棉桃一脸的淡然,又觉得三姐做事一向周正,没必要再问。便挤进人群,去把杨桃拉了出来。

“棉儿,你找我啥事?”杨桃整整有些乱的衣裳,神色焦忧的望望人群,又道:“这会子又乱又杂的,你赶紧带樱桃回家去吧。”

“大姐,咱家的存钱还有多少?”棉桃不答反问,把杨桃问的一怔:“你问这做甚?”

“我若是没记错,咱家现在该有小四两的银子吧?不若,就先借给大伯缓缓急吧。”棉桃不待杨桃细细追问,便给她分析起来:“三婶就是瞧准了大伯还不上钱才来闹的,她是真冲着那利钱去的。若是大伯还不出钱来,他明儿开始就真的得还利钱了。虽不会八文那么高,我看左右也不会低于两文,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再说眼下,除了咱们,恐怕没人能借出这些钱来给大伯了,他若是能借到,也就不会上三婶家趟这回浑水了。再说,现在离开春还早着,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想法子赚钱,况且这段时间里,大伯也能还上一些。”

杨桃本也有想借钱的意思,只是担心明年开春的花销没处周转。叫棉桃这么一分析,她也觉有理,点头道:“也对。毕竟开春还早着,怎么都好说。而眼下三婶闹成这样,大伯是别想拖了,火在眉梢的。”

“大伯现在手里该还剩了些钱,再加上咱们筹给他三两银子,剩下的也就好办了。”樱桃也搭言。闹成这样,哪还顾得其它?先把这事解决了再说吧。亲兄弟闹成这样,以后还不知道叫人怎么笑话。估计丁菊花也是本着反正因着谣言风波的事,她臭了名,不如就一臭再臭,不但能把大伯一家拉下水,还能赚些利钱花花。

这个女人,唉......

三姐妹小声的商量着,突然平地里炸出一声吼:“你个死婆娘!!”

是岳吉来了,他火冒三丈,气腾腾的一边往这跑,嘴里一边骂着:“完蛋的娘儿们,还反了你了,竟敢做这事,你不要脸,老岳家还要这片脸呢!!”

第三十六章 吴爷

“三叔来了!”杨桃惊喜的抬头望过去。

樱桃跟棉桃对视一眼,没有太高兴。三叔常年喝酒,人都快成酒精的了,一般都处于不醒事的状态。家里的操持基本都是靠三婶。这么多年了,他恐怕已经压不住三婶了。若是没有这点把握,三婶也就不会信心满满的闹这一出了。

“死婆娘!你要干什么?我作主的事,你还敢反逆了是不是?你真当你是这个家的当家是不是?”岳吉冲到丁菊花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子。

周围的人一阵慌乱,纷纷上前劝说

米桃和文河一左一右扶着岳富,冷眼瞧着两人。文海则被关在院内,急的一声声哀求岳富,让他放他出来。

丁菊花被揪住衣领,不紧不慢的扯起嘴角冷笑两声,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调道:“放手。”

岳吉微怔,抬头扫扫围观的那么多乡亲,登时涨红了脸,右手继续扯着丁菊花的衣领,左手则捏成拳,高高的举起来,吼道:“你说啥?你再说一遍?”只是吼声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气势十足了。

看到这,樱桃轻叹口气:“大姐,你回家取钱去吧。”看来,今天这个钱是还定了。这钱早晚也是要还的,就算今天三叔能把这事压下去,过后三婶也必不安生,何况三叔压不住呢?

杨桃又习惯性的望向棉桃

“走吧,咱们回家取钱,我跟你一块儿。”棉桃轻叹口气,微垂眼睫。

姐妹两个到西边自己家屋里数出三两银子,回来了,岳吉正被丁菊花说的哑口无言,在那瞪着眼干生气。

杨桃陪樱桃站在人群外,棉桃则带着银两挤进人群,把钱塞进岳富的手里:“大伯,这是三两银子。你把家里的再凑上,余下的再筹借筹借,把钱给她罢。”

岳富手一抖,有些呆怔的望住棉桃。他没想到才月把的工夫,几个小姐妹手里竟存下了这么多钱。

棉桃对岳富说完,又扬声对丁菊花,同时也对围观人群道:“三婶,以前你做下什么事,我们不计较,还敬你一声三婶。今天的事,虽然大伯是理亏的,可你做的,也实是太过分。俗话说,法也要讲情呢,何况咱们乡下的,日子过的穷苦而累,有个困难麻烦的,不都是靠着兄弟周邻相帮才走过来的吗?亲兄弟之间,何必要闹到这么僵恃的地步?”

丁菊花没料到有人肯借钱给岳富,更没料到这个借钱的竟是岳贵的几个女儿,一时怔住,张着嘴没反应过来。

棉桃用一种不急不徐,却坚定无比的声音继续道:“大伯借你的钱,今天就全还上。以后,想必也不会再去招惹你家。不过三婶,我这个做侄女的还是要规劝你一句,钱财乃身外之物,为钱伤了兄弟情,不值得。何况我嬷嬷尚还健在,尚还由大伯供养着。你不顾她老人家,大张旗鼓的闹上门来,她若不晓得这事也就罢了,若是知晓了,气着了,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可是大不孝。三婶,兄弟情可不顾,但这大不孝,可是要治罪的。便是大伯念着情份不说什么,不至于闹到官府,不至于治罪下牢,但咱这民风纯朴的小乡村,可是最瞧不起那些不孝不敬的人。你破罐子破摔无所谓,可怜我那未成年的丽珍丽霞姐妹还有丽明弟可都还要嫁娶婚配呢。”

这话说的,丁菊花一个怔愣,她哪里还记得这世上还有个婆婆尚在人间?她哪里想过这么多?再看周围人的眼神,一个个的,竟都透着鄙薄。她别的不怕,但家里几个娃娃的婚娶还是在意的。棉桃这一席话算是戳在了她的正七寸上。

“唉!!!”岳吉听棉桃那么说,心里难受,但又不敢冒犯媳妇,只好痛苦的蹲在地上,抱住头。

见丁菊花瘪了气势,棉桃依然镇定,淡然的道:“前些日子卖野鸭,我们姐妹也存了点钱,现在凑出来,再加上大伯家里的,估计也有个小四两银子。还有一两多实在是凑不上了,大伯是个实在人,谁的恩情总是记在心头,这个大家都是晓得的。眼下形势所迫,不知哪位乡邻好心,能筹借一二?”

一两多的银两,也不是个小钱儿。平日里若不是相当好的关系,断是借不出来的。围观的人群叫棉桃这么一扇动,竟有两三个同时举手,吆喝着:“我这有!!”

“甭气短,我借你!岳富哥,别嫌兄弟说话不吉利,你家我婶子若是真因着这事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告她!咱给你做证!!咱还不信了,小苗村曾几何时出过这样的人儿?”

人群再次传出一阵高过一阵的议论声:“亲兄弟还不如个乡邻呢,这岳老三家的,恁不像个话!”

也有人开始数落蹲在地上的岳吉:“你也恁不争气,女人家把你大哥闹成这样,你却管不了?”

岳吉蹲在地上,只一味的叹气,被数落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起身冲出人群,跑到村头小货栈买酒喝去了。

见岳吉跑了,人群又是一阵叹息声。

“柯儿,你把这个送过去。”河对岸,不知何时两个人影无声的立在那儿,不知站了多久,其中一个苍健的人影对另一个瘦嫩的道:“跟岳富说,这钱他尽拿着用,不用着急还。”说着,手里一颗五两的银锭递过去。

“哎。”小的人影答应一声,刚要拔腿。

“柯儿。”苍健的人又道:“就说这钱是吴爷给的。大声的说,叫人群都听见。”

“哎。”柯儿应着,拔腿跑了过去。

吴爷,就是村里那个拥有三个三亩大池塘,唯一一个在村里的威信高过苗天民的苗三吴,柯儿是他的孙子,今年十四岁。

柯儿跑过去,挤进人群把钱塞到岳富手里,又将苗三吴交待他的话说了,一时间,不但岳富和丁菊花愣住,一众围观的也愣住了。

吴爷是什么人?他在小苗村可是地主级别的人物,经济上在村里排一排二,做人更是正直有信,在村里的威信比苗天民还高,他若说句话,村里人没有不听的。而他一般不与人轻易亲近,也不太出门,偶尔出门遇上个把乡民,那些乡民都要高兴半天。在小苗村,出门遇上吴爷,已经成了一天好运的象征。

众人眼神直愣的望着岳富手里那锭银子,这竟是吴爷给他的?吴爷这是什么意思?有心想要与岳富亲近吗?有心想要帮扶他吗?还是......

众人又望向丁菊花,或者说,吴爷这么做完全是对丁菊花无声的斥责?也对,这个丁菊花,最近简直是劣迹斑斑,前段时间闹的谣言风波才刚平息,今日又闹出这么一场来。便是吴爷,都看不过去了。不管是哪样,总之这钱是吴爷给的没错。岳富这老家伙真是因祸得福啊,竟能得吴爷的贵助,还是亲遣了他的嫡孙来的。众人都用一种艳慕的目光望着岳富。

岳富抬头,与河对岸的苗三吴正对上眼神,苗三吴对他轻轻点点头。登时,岳富觉得有些晕眩,幸福的晕眩。

丁菊花则神色灰败的望着那枚银锭,出神了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樱桃抬头望向对岸正冲着这边微微而笑的吴爷。心道,这人突然这么热情,难道真是人群所猜的,只是为了表示对丁菊花的无声斥责?不知怎的,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岳富朝着对岸的苗三吴重重的点点头,把手里的碎银还给棉桃,又把那五两银锭塞进还在神游的丁菊花手里:“吴爷好心,我岳富记这一辈子。丽珍娘,这钱还你,咱惹不起你,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

棉桃见钱已还,便说话叫人群散了。

出于对吴爷的尊敬,也出于墙倒众人推的心理,围观的众人又对丁菊花进行了一番斥责,才渐渐的散去了。

岳富抬头找寻对岸苗三吴的身影,想要对他道声谢,对岸却已经没了苗三吴的影子。

“柯儿。”苗三吴有些苍沧的声音平淡而稳健。

“爷爷?”柯儿忙应是。

“明儿,你跟松儿去打听打听岳贵那个三女儿。”

“爷爷?”柯儿撑大眼,爷爷这是想做什么?他年纪还尚小呢,还不想论婚娶之事呢。再说,他看不上那个岳棉桃呢。

“不要多问。”苗三吴不再多说,专注走路。

见爷爷这么说,柯儿不敢再多嘴,安静的跟在旁侧。爷爷身上总是有一种气场似的,他即便决是跟随在其左右,却还是觉得站在他身边压的很,又心存敬崇,好像站在泰山脚下一般。说话,行事都要小心翼翼。他一蹙眉,自己就不敢再多言。

河对岸的那些围观者里,一个小身影急急跑回,一路进了自家院子,喊道:“娘!大伯把钱还给三婶了,是吴爷给的!!“

吕爱芬闻言,面色一沉

“三婶叫乡邻们好一通数落呢,脸色都变白了。”小宝神采飞扬的描述。

吕爱芬点头,沉下的脸色稍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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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双更,二更可能会晚些

第三十七章 钱无万能

“秋山,你这是要去哪?”润生停在路口,水色的头巾随飞飘扬,衬的一双水眸温润宁静。

苗秋山扬扬手里的小竹篓,嘿嘿的笑道:“上山去挖东西。”

润生几不可见的蹙蹙眉:“你的手肿成这样,不在家歇着,还跑出去折腾个什么?你要挖什么?”

秋山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这点小伤,有什么关系?我去挖的这个东西,樱桃不让我往外说。我去挖来,也是给她的。你说她跟棉桃两个,那把子小力气,一天下来才能挖多点?我要是不相帮着,她们要挖到什么时候去?”说着,对润生做个噤声的手势:“这事你不要跟樱桃说,一会儿你跟我两个咱们一块儿去,等挖来了东西,你就给她送去,就说是你挖的。反正你今天沐休,又没什么事。”

“我是没什么事。可是左右都是要进山,我何不跟樱桃一块,何苦要跟你一起?”润生故意眨着水眸:“我看你这手,还是在家歇着的好。樱桃和棉桃力气小,那不是还有我呢?”

秋山当下便急了:“你可别,你跟她们一块,我怎么解释我挖来的这些东西?万一要是叫樱桃知道了,她定不让我的!”

“那也不能叫我抢了你的功啊,君子不夺人之功。”润生自己发明了一句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帮樱桃她们把东西挖回来,这功劳算在谁头上都成!”秋山无所谓的挥手:“你别罗嗦了,你就说你是去还是不去?若是去的话,赶紧回家取家什去!还有,这事你得保密,樱桃不叫往外说。”

“晓得,晓得。”润生漾起个浅蒙蒙的笑:“一个樱桃,把你吓成这样。亏你还这么愿意帮她。”

“不是。我不是怕她。”秋山摇头:“跟樱儿在一块儿,总有新鲜的趣事,我是怕得罪了她,就不能跟她在一块儿了。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把她娶回家做婆姨呢!”

秋山大剌剌说出这话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脸已经悄悄的红了。这话一出,润生也变了脸色,吃惊,又有些恍然,即而是戒备和隐隐的敌意。

“嘿嘿”秋山还没察觉润生的异样,在那兀自搓着脸:“这话儿你可千万别跟樱桃说,她呀,估计听了这话不但不会害羞,还会反过来数落我呢。你......”抬头,润生却已经走出好远去了。

“哎,润生~~~”秋山忙舞着手追上去:“润生,润生,你等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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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沐休,苗雨泽负着手,慢悠悠的将整个小苗村逛了个遍。他一过年就要进县学去念书了,心中觉得不舍,想要好好把村路走走,多看看村里的景色。等进了县学,想要看可就难了。

“三姐,我看今天那人,多半是冲你来的。不是为他孙子,就是为他自己。你可要记得,钱非万能,只要有本事,多少钱也赚得来。可是人的幸福却不是钱能买得来的,即便再有钱,若是不愿意,也就别起那份心思。”前面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说话声。

倒不是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而是话的内容。钱非万能?这话说的好,是个通透的人儿!苗雨泽暗赞着,抬头望去

只见两个小姐妹各背着一只竹蒌,一人拿铁镐,一人拿铁锨,正慢悠悠的走在他前面,此时大的那个正在回小的那个的话:“没有的事,你倒说出一大堆道理来。你仔细这样的话叫有心人听了去,再瞎编些话!”

“樱桃?”苗雨泽轻唤一声,这不是那个岳贵家的三女儿和四女儿吗?

“雨泽哥?”棉桃和樱桃闻声双双回身,见是苗雨泽,棉桃礼貌客气的笑笑,樱桃也跟着扯出个意兴阑珊的笑,上下打量着苗雨泽,心想着这个泽公子确实是长的不错,难怪连眼高于顶的丽霞都中意他。

“你们这是要去哪?”雨泽只是顺嘴一问

樱桃抢在棉桃之前答道:“进山掏鸟蛋去!顺便看看有没有野山芋,挖一点添饭吃。”

“哦”雨泽见两姐妹没有要再与他说话的意思,只好识相的住了脚步,等两人走远了再继续慢慢转他的小村路。

望着两人的背影和不时回头偷瞄的樱桃,苗雨泽心中暗自思量,上回这个樱桃这么说话的时候,就是骗自己的,这回听上去亦不似是真的。都说岳贵家的几个女儿了不得,连吴爷今日都派人上他家去打听那家女儿的事。可是依他看,也不怎么样。别的他不晓得,单这个岳樱桃,虽然说话不似乡下的姑娘,有思维又有水平,却是个尽会撒慌的,才见两三回,已经骗了他两次。这次也不知是进山要做什么,反正他是不信掏鸟蛋什么的。这天都冷成这样了,哪还有鸟蛋?哪只傻鸟会挑这时候下蛋?

越想越觉得不对,想扯慌也起码扯个像些的,扯什么掏鸟蛋,一听就是假的,这是轻视了他的智商还是当他是白痴呢?苗雨泽越想越气,抬头正碰见村里的苗秋山和苗润生,习惯性换上一脸笑的跟他们打招呼:“秋山,润生,你们这是上哪?”儒雅贵气的笑,一点看不出他刚才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润生笑着回应,话还未出口,便被秋山打断:“润生!樱桃不叫我们说!”

润生回头朝他咧嘴:“我又不是要说这个,可是叫你这么一喊,却露了馅了。”

“谁知道你要说什么......”秋山嘀咕着低下声去。

雨泽瞧着这两个人,心下翻腾。又是岳樱桃?终究他们要进山去做什么,还要这么保密?总归不可能是挖金子去吧?不知怎么,一向不爱玩耍亦不好动的苗雨泽起了闲心,决定无论如何要跟着秋山和润生一块儿进山去瞧瞧。

“我也跟着去,怎么样?”他抬手,做个发誓的手势:“我保证我不会泄露秘密。我这人,没别的好处,说话还是算数的。”

雨泽虽然年纪小小,但在村里却极有威信,仅仅在苗天民之下。他都这样说了,润生和秋山也就欣然同意。多个人多把力气麻。即然人家自动请命,那自然要收下。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再回头去拿工具就耽误时间了,润生和秋山干脆直接带着雨泽进了山。反正挖灰豆根的时候也不是尽都使家什的,叫雨泽去打打下手也就行了。

进到了山里,为了不和樱桃棉桃两个碰面,秋山和润生带着雨泽满山溜达起来,寻找别的山药丛。

可怜苗雨泽是个文雅读书人,一向不太爱动,家里生活又宽裕,生活起居都有人打理,也不用他出什么力气。猛一下子跟着秋山和润生满山的跑,体力顿时跟不上。等几人寻到山药丛,拿工具开挖时,他已经累的连脏也顾不得,只能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歇息了。

“秋山,这不就是个灰豆根么?你们挖了根来做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用,难不成要回家移植?可眼下这冷天气也不适宜啊。”雨泽一边喘着气,一边疑惑的问。

“雨泽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东西,蒸一蒸,可好吃呢,又香又面。而且听说还可以炒菜,还可以炖汤。只是樱桃不叫把这事说出去,所以雨泽哥千万要替咱们保密。还有,不要叫樱桃知道我们跟你讲过这事。”

“知道了又怎样?我又不会往外说。”雨泽挑挑眉,又是那个岳樱桃?那个小人儿,遭了一场火灾变的古灵精怪,新鲜花招层出不穷的。又是捉野鸭,又是挖山药,听说这几日还折腾了个叫‘洗衣机’的东西,据说用来洗衣即方便又省力,还不用沾水,惹的这附近的大小木匠天天往她家跑,想取经借鉴。

“那可不行。你别看她小小的人儿,可会凶人了。要是知道了,定要凶我”秋山不放心的放下手里工具,抬头直望着雨泽:“雨泽哥,这事儿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叫她知道。等天气再冷些,地上了冻就没事了,这也是她说的。”

“上了冻就没事了?为什么?会有什么事呢?”雨泽更疑惑,那个岳樱桃做事怎么总是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忽然,他想起前段日子村里闹的捉野鸭的事来,垂首若有所思。

润生从泥土里抬起头来,一脸温润祥和的笑:“别管那么多了。雨泽哥,你歇好了吗?帮我把这块石头挖出来吧。”

“好咧”雨泽应一声,有些费力的从石头上起身,往润生那边走过去。

秋山抓抓脑袋,是他错觉吗?怎么润生今日好像有些不对劲似的?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唉,或许仅是他的幻觉吧,从未跟雨泽哥一块儿上山过,这回可能是激动了。

“雨泽哥。”润生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今日我看见吴爷家的人上你家去了,是他家的地又空租了吗?”

“不是。”雨泽并未上心的:“打听岳家五姐妹的事。估计是想给他的嫡孙娶妻了。”本来,岳家若能攀上吴爷这样的人家,那就算是野鸡变成了凤凰,飞了高枝儿。不过看今日岳樱桃那番说词,似乎这事还真不一定成。

第三十八章 无可奈何

润生眼睫几不可见的轻轻抖动,抬头看看在两步之外忙活的秋山,又道:“可是......可是有说是冲着哪一个去的?杨桃?米桃?还是......还是棉桃?估计总不会是樱桃吧?她年纪还小。”

“是棉桃。估计是替他家柯儿物色妻选呢。柯儿今年都十四岁了,也该物色物色。”苗雨泽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反而指着地面上渐渐露出的山药块根,有些吃惊的道:“下面的,竟有这么粗?这东西真的像秋山说的那样,可以吃吗?”

润生轻蹙的眉稍松,浮起一抹温润的浅笑:“能吃。呆会儿我跟秋山去岳家送东西的时候,要顺便在那蹭一顿饭的。雨泽哥,你要去吗?”

“这......”蹭饭这种事,苗雨泽还从来没做过。他一向是对自己要求甚高,对人微笑,对人说话,都有严格的要求,他在村里的形像一直都是儒雅贵气的。可是......他这回很想尝尝这种灰不溜秋,细细长长的东西的味道呢,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吃起来又香又面?怎么可能?

还有,早听说岳家三闺女棉桃是个厉害的,会算帐会做生意又能主事,可那也不置于就入了吴爷的眼吧?还有那个岳樱桃,小小年纪就撒慌刁皮,鬼不灵精的......或许是出于对山药根的好奇,也或许是出于对岳家姐妹的好奇,一向勤于律已,严苛要求的雨泽,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只是这样的话,不是暴露了你们吗?”

润生抬眼看一下秋山,放开了声音:“没事,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秋山抬头,抹抹脸上的泥巴,完全没注意刚才两人在悄声说些什么。

苗雨泽习惯性露出个文雅的笑:“呆会儿你和润生要上岳家蹭饭吃,我跟着一块儿去,可好?”

秋山一怔:“好是好......”雨泽在秋山心里也是个值得仰望的存在,他自然愿意多跟他呆在一起。可是......:“可是,咋个跟樱桃说?她可是千叮万嘱要我保密的。可是现在我把这事说给润生也就罢了,若是叫她知道我还说给了你,必轻饶不了我的。”他本想让润生把灰豆根送去,自己就全当不知道行了。可是如果雨泽也去的话,他不去就不行了。

“反正说一个也是说,说两个也是说,你总归要挨她一顿凶。再说,雨泽哥已经保证过会保密,他还帮咱们挖灰豆根了呢。多少也没对事情产生坏的影响,樱儿也不会太过分,她向来是个有分寸的。”润生柔声细语的劝道。

“那倒也是......”秋山抬头又望雨泽一眼,咬咬牙:“成!这事我去跟樱桃说。雨泽哥你一会儿就跟我们一起下山,上岳家蹭顿饭吃。”心下还暗想着,左右苗雨泽也不是什么讨人厌的人,相反的,他可是相当受人尊敬的,自己若是把他带去了,说不定樱桃还要高兴呢。

可怜的秋山,心思总是太单纯了。

“好咧!”雨泽笑起来,低头看看自己已经脏了的下摆,干脆也不管了,蹲下身子帮着秋山挖起地上的泥土来。润生忽闪了两下眼睫,较真似的,也埋头挖起来。

直到近午了,三人才不舍的离开了那片山药丛。

一个上午的时间,三个少年总共挖了五根小臂长短的山药根。许是这一片地质要好一些,这几根山药明显比樱桃寻到的那丛山药挖出来的要粗壮一些。掂在手里,约摸十来斤重的样子。

三人喜滋滋下了山,过了桥,走到岳家小院儿外面时,杨桃和米杨两个正在院子里摇着一根粗棍子,也不知是什么机关,竟带动着旁边一个大水桶‘咕噜咕噜’的响,里面像是在用水洗什么东西,樱桃和棉桃则在旁边收拾刚从山上挖下来的山药根,核桃则搬个小凳坐在屋门口,仔细的,一点一点的刮着土豆皮。

见到那个‘咕噜’响的大水桶,苗雨泽很是惊奇:“这是什么?难道这就是那个什么叫‘洗衣机’的东西?真真......叫人开了眼界。”

秋山见怪不怪的:“这算什么?我们樱儿折腾出来的新鲜玩艺儿多着呢。”

润生则上前一步,跟院子里的姐妹几个打起招呼来:“杨桃姐,米桃姐,忙着呢?”

“润生?来了啊?”杨桃赶紧停下手上的活儿:“秋山也来了?这是......”她看着雨泽,有些不相信的:“雨泽?”苗雨泽一般很少出入别人家的院子,除了在家念书,就是帮他爹整理整理村务,今日这是怎么了,竟进了她家院子?

“杨桃姐。”苗雨泽跟杨桃同岁,生辰比她小一个月。

“哎。”杨桃有些受宠若惊,忙把雨泽往院儿里让:“快进来呀。”

米桃也有些吃惊,跟杨桃一块儿把雨泽往屋里让。

棉桃抬头望着几人,没动也没作声。

樱桃眼珠子滴溜溜在几人身上和秋山后背上的竹篓上转了一圈,微微蹙眉。

小,核桃则咧开嘴,眯眯笑着朝润生扑过去:“润生哥!!”

“嘿嘿,樱儿”留下苗雨泽和苗润生跟杨桃几个寒喧,秋山厚着脸皮,嘿笑着凑到樱桃跟前。

“这是咋回事?”樱桃寒着脸。说好了这事要暂时先保密,他说给润生听也就罢了,毕竟润生跟自家的关系在那里,就算秋山不说,自己若是遇上了,也是要说的。可是他怎么还把苗雨泽这个麻烦招来了?

前面说过了,她并不是名副其实的岳樱桃,所以遇上那些认得以前的樱桃的,脑子稍微聪明灵活一些的,她总是会有一种心虚感。润生和秋山虽然也都不笨,但已相处这么长时间,心里已经觉得安妥了。可是如果要她跟苗雨泽说话,她会不自觉的乱说乱话,尽量不把事情真相跟他说,生怕他再猜出个什么来。

秋山也真是的,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他。现在看他们三人这一身的泥和背上的山药根,她想相信苗雨泽不知道山药根的事都不行了。真是越不想叫他知道,越知道的多。

“樱儿,你听我说啊。”秋山堆着一脸媚笑:“我跟润生上山去挖灰豆根,结果遇上了雨泽哥。他非要跟着去,我想着多一个人,多一把力气不是?就叫他跟着了。”说着,竖起两根手指,指着天:“我发誓,他可是保证过这事不会往外说的。再说,雨泽哥是什么人?他若是能常出入你家院子,以后那些乱打主意的,想要欺负你们的,也得先行考虑一二不是?”

棉桃在旁叹息:“秋山啊秋山,你是真傻还是假笨呢?你跟润生都是咱们熟来熟往的,年纪又小,多来几趟也没人会说什么。可是苗雨泽就不一样了啊,他的身份和年纪都摆在这儿,多来一趟人家都会说闲话的,还多来两趟?”

“这......”秋山瞪眼,这他倒是真没多想过。

樱桃苦着一张脸,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秋山也是一片好意,可是他不该把苗雨泽招惹来。这个苗雨泽也真是难缠,她和三姐路上遇见他,好不容易甩掉了,哪知他竟又遇上了秋山和润生?现在他是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人也都来了,还能咋办?山药的事不能叫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是要保密,摆个苗雨泽在身边,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

秋山心虚的挠两下头,再心虚的望望樱桃棉桃姐妹俩,又心虚的垂下头去,咬牙道:“是我不好,你凶我吧。”

樱桃忍俊时,有些无可奈何的道:“我凶你干麻?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可千万不能再跟别人说了。”

“那是肯定的。”秋山又竖起他那两根手指:“这回我谁也不跟说了,我爹我娘也不说,秋红都不说!!!”

三人正小声的说着,只听那头苗雨泽好奇的声音传来:“杨桃姐,你家这‘洗衣机’是怎么个做法呢?又是什么道理讲的呢?”说着,人往那只大水桶凑过去。

见这阵势,樱桃倒是没怎么担心。这个大水桶也没什么密秘,不过就是参照洗衣机做出来的简单机械罢了。她打着农书的幌子,特意多折腾了几天才做出来,苗雨泽应该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只不过以后要多找机会向润生学字了,不然她要引人怀疑了。

“不过是个简单的机械。”棉桃起身迎上去:“润生,你们今儿来是……”

“哦”润生指指秋山背后的竹篓:“我们上山去帮你们挖的灰豆根。”说着,朝秋山眨眨眼。

秋山立马领会,笑道:“我们找到的这丛灰豆长的更好,根更粗!”说着,伸手去拿背上的篓子,一时却忘了他的左手有伤,刺痛激的他‘嗷’的一声跳起来,又立马捂下去,忍着痛,扯出个免强的笑来:“嘿嘿,没事,没事,是竹刺扎手了。”

樱桃蹙眉上前,他的左手都快肿成个包子了,这要是还看不出来,当她是瞎子么?:“你的手是咋回事?该不会是上山挖灰豆根磨的吧?还是你带着一只手伤的手还跑出来乱折腾?”

“嘿嘿,嘿嘿……”秋山一个劲的向润生使眼神救助,润生却像是没看见一般,转首望着院中别处。

“那,那个,我们这灰豆根可不是白挖来的,我和润生,还有雨泽哥今儿中午,要在这蹭一顿饭的。”秋山试图转移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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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更晚了。如果晚上十点之前没有二更的话,那就是没有了。今天状态实在太差,见谅。

第三十九章 烫手之礼

秋山后知后觉的发现润生已经弃他于不顾,于是又试图转移话题,只是招数太笨拙:“我,我们今儿中午得在这儿蹭一顿饭。”

樱桃冷哼:“你和润生也就罢了,雨泽哥怎么会吃得下我家的粗茶淡饭?”说着,上前扯过秋山的左手,有些疼惜的:“你这个人,真是……”手上的伤一看就是木板之类的硬物敲出来的,这个秋山,性子总是太硬,又自己那么不爱惜,伤着一只手还跑进山里挖什么山药根。

知道他这都是为了自己,樱桃心里自有一番感动。

米桃在一旁上冷哼,斜睨着秋山,嘴里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走吧,我帮你洗一下手,再擦一点药。你这手可不敢再乱动乱碰了,肿成这样,若是再磨破点皮儿,可有你受的。”一边说着,樱桃轻轻把秋山的左手托在手心,引着往屋里走。

“哎,樱儿。他皮糙肉厚的,哪有这么娇贵?”润生一见那轻触在一起的两双手,立马急了,哪还顾得站在旁边看风景,两步上前拦住樱桃:“他没事,要不还能进山挖灰豆根?你别理他,快收拾饭吧,挑根灰豆根蒸上,中午我和秋山还有雨泽哥都要在这儿蹭一顿。”

“手肿成这样,哪能说的这么轻松?”棉桃走过来,对樱桃道:“樱儿,你先带秋山去上药。”

“哎。”樱桃扯着秋山进屋,秋山乖溜溜的,跟着她走。

棉桃又转身,望向雨泽,一脸中肯的继续道:“雨泽哥,按说一顿饭而已,便是你空手来,咱们也会好吃好喝的伺候一顿,何况你还帮咱们挖来了些灰豆根?可是眼下的情况你也知道,前些日子还出了件大事儿,我们姐妹虽然无愧于心,但多少也还是要避讳一二。秋山和润生都是从小在这院子玩到大的,年纪又小,在这蹭个饭的也就无所谓。可是雨泽哥你的身份和年纪不一样,所以我们……”棉桃没有把话说完,苗雨泽是个通透的人儿,这么一说他就明白是什么事,不必把话说的太死。

苗雨泽立即明白棉桃的意思,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却没有立即回答。因为他又实在想留在这里蹭顿饭吃。说实话,他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别说是蹭饭了,即便人家盛情挽留,他也很少留在别人家里吃饭。

他之所以这么异样,是因为在他眼里,这个小院儿似乎充满了新奇,刁蛮泼辣的米桃,干练果断的棉桃,还有撒慌如喝水,人精如鬼的小樱桃,还有那个神奇的‘洗衣机’,还有什么据说非常非常好吃的灰豆根……

“棉儿,人家来都来了,岂能无礼?”棉桃与苗雨泽正以沉默僵恃,杨桃走过来化解道:“不过一顿饭,再说秋山和润生也都在,又是大白天的,人们都说出个什么来?就算不信咱们,难道还能不信雨泽?他可是咱们的预备里长人选呢。”

“预备里长?”樱桃给秋山上好药,出屋正听到这话,有些惊奇的:“这话怎么说的?”

“他书念的好,人又有威望,处事也公正,又是里长的嫡子,将来里长的位子不传给他传给谁?除了天民叔,雨泽若是不做这个里长,又有谁能做得?”杨桃笑眯眯的对米桃扬手:“米儿,快准备饭吧。八双碗筷,多做点灰豆根。”

“哎。”米桃应声去了。

即然杨桃这么说,棉桃也不再反对,沉默不再说话,回身埋头继续整理她的灰豆根。

里长的儿子?樱桃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一个肥头大耳,小眯眼睛,爱吃鸭屁股的人。里长的儿子爱吃鸭屁股,她是早就有所耳闻的,可是……这个人竟然就是眼前的苗雨泽?看他一脸的儒雅贵气,挺直的背,青锻的袍子,即便下摆沾了些许泥巴,也还是散发着天然的贵气。

“那个爱吃鸭屁股的……”樱桃实在不好意思问。

“就是我。”苗雨泽很是高兴的发现,爱撒慌的孩子吃惊呆怔的表情甚是可爱。

“呃……”那么贵气,那么悠然,那么儒雅的形像登时颠覆了,不过也一下子拉近了距离感。樱桃觉得,现在看苗雨泽,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还是挺亲切的。

“进屋吧。”杨桃挥手叫核桃和樱桃进屋摆凳,凳不够就搬几块砖代替,把秋山几个让进屋里,围着小矮桌坐下。

“我家屋院破烂,粗食淡饭的,叫雨泽笑话了。”杨桃轻轻缓缓的说着客气话,苗雨泽也客气的回道:“哪里哪里,虽简陋,却处处是巧机,且处处温馨”说着,别有用心的瞄了樱桃一眼,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些巧机都是这个爱撒慌的弄出来的。

润生坐在樱桃旁上,正含笑跟她说话。

秋山坐在润生对面,他后知后觉的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眼神直愣愣的望着润生。

这时,院外来了三个人。

其中一人青衣布袄,管家打扮。另外两人皆是短工扮相,手里抬着一扇木门。老远看,那木门做工规整,门面光滑细腻,应该是好料子做出来的。

其中那个青衣布袄的,上前一步,半脚踏进院儿里,小心翼翼的问:“杨桃在家吗?”

“在呢。你是……”杨桃出屋,有些迟疑的。这人看着眼熟,可又想不起是谁。

“杨桃姑娘”青衣布袄十分客气的笑着道:“我是吴爷的管家,金福。大家都叫我福叔。”

“福叔,你有啥事儿吗?”杨桃再望那门,近看之下,做工也很精致。她心里轻叹,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有管家有短工,一扇门都做的这样精细。自家那扇破屋门都破的不能再破了,要不是樱桃和棉桃今冬前拿黄泥细细的将缝子堵了一遍,今冬还不定要受多少冷呢。

金福朝杨桃拱拱手,侧手往身旁的门上一引:“杨桃姑娘,这扇是我们吴爷特意上镇里木华店里订制的,这是刚取了来,吴爷特意命我送来。”

“给我们的?!!!”杨桃吃了一惊。

跟随出屋来的米桃和棉桃也都吃了一惊。樱桃则瞪大眼,悄无声息的望向棉桃,再又望向金福,按捺着,等着杨桃发话。

秋山和润生面面相觑,不晓得这是唱的哪一出。

苗雨泽早就心中有数,不怎么惊奇的望着杨桃。通过早上两个小姐妹的话,已经否定了吴家。他望着杨桃,且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杨桃毕竟是大姐,见过的事多。她眨两下眼,缓了缓神儿,又道:“这是……吴爷可有什么话儿?”

“有。”金福轻轻往棉桃身上一扫,垂首:“吴爷说了,那天棉桃姑娘一番话说的他心中敞亮畅快,几日不愈的顽症都好了,这扇门便当是谢礼送与棉桃姑娘。”

谢礼?这个理由编的太免强了吧?樱桃也不相信这个吴爷是为了他孙子娶妻来的,她总觉得吴爷是别有所图。她抬头望向棉桃。

杨桃几个也同时望向棉桃。

棉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悲,没什么表情的望着那扇门细细的看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福叔,吴爷有心,我受宠若惊。可是这门……”实在是不能收。她又不是不知道收下这门背后意味着什么。可是正如樱桃所说的一样,棉桃虽然爱做生意,会做生意,却并不重财,她才不会因为对方有财而迷了眼。可是吴爷在村里有声望有威望,就这么直接的拒绝了也不好。那样不但挫了吴爷的面子,也会落了别人口实,到头来再叫人编排自家人不识好歹。

拒也不是,收也不是,当着金福的面儿,又不能做太多动作,便是聪慧如棉桃,此时也没了办法。

金福装作听不明白棉桃的话:“这门怎么了?可是不满意?棉桃姑娘放心,无论是这样式还是这木料,有任可不满意的尽管说,我再去换!”

尽管他掩饰的很好,樱桃还是从他眼里瞧出一丝吃惊和鄙夷来。是的,吴爷那样的人物,肯向破屋烂院的棉桃抛出橄榄枝,自己一家人该击鼓庆贺才对,竟然还吱吱唔唔,吞吞吐吐的,装什么清高呢?

“不是......”棉桃微蹙着眉,快速的想着办法。

“不是这门不好,而是这门不需要了。”这时,苗雨泽上前一步,发了话:“福叔,你就回去这么回吴爷的话,就说是我已经帮杨桃姐家换了一扇新门,暂时不需要新的。”他看出棉桃的不愿,不忍她为难,只好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在小苗村,若论能与吴爷家实力相提并论的,也就是自己家了。

他这话一出,本来望着棉桃的众人又转而望向了他。棉桃也有些吃惊的望着他。

“小民爷,没想到你在这。”金福见是苗雨泽,眼神再闪,显然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抬头望向那扇依旧破烂的屋门:“那这......”

老姜真是不好糊弄。苗雨泽暗道一句,脸上笑道:“惭愧,厚着脸皮过来蹭顿饭吃。置于那门麻,已经做好了,今日就会送来,我正是顺便在这等门的。”

“原是如此。”金福却并不就此罢休,又道:“即是还没来,那又何必再麻烦?我这门已经送到了眼前,何不这就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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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让他去吧

“小民爷”金福朝苗雨泽轻拱手:“别怪金福话多,即然这棉桃姑娘家的门还依然是原来那扇旧的,何不就此换上我这扇?左右都已经送到了门前,也省得你再麻烦了不是?”

金福步步紧逼着,苗雨泽不怒反笑起来,弯起眼,气度从容的:“吴爷即想送谢礼,该先来问过才是。我的门订做在前,再说也是问过了的,一会儿就会送来,怎好再退回去?倒是福叔你,即然岳家用不上这门,与其再免强下去,倒不如回家去问过吴爷该做何打算。说不准,他还有别的想送的东西呢?”

这话说的,樱桃倒对他刮目相看了。就冲他今日帮了家里这么一个大忙,呆会儿那顿饭也值了。

苗雨泽说这话,金福却一点也没听进去。苗雨泽给岳家送了门?那是个什么意思,他还能不知道?只是不知冲着的是哪一位罢了。不过瞧他硬僵恃的样子,恐怕也是冲着棉桃姑娘来的。即是跟吴爷抢人来了,他怎么能那么轻易的就回去?他若是回去了,就是失了先机,即便立马再送个小金山来,也还不是已经叫苗雨泽抢了先?如果这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苗雨泽却是在村里为数不多的可以与吴爷相提并论的人物。他本身刚中秀才,在村里也赚了不少威望,又是里长苗天民的儿子,还是下任里长的备用人选......

金福沉默了一会儿,不再看苗雨泽,而是转望向棉桃:“棉桃姑娘,这东西是送与你的,该由你来定夺才是。东西呢,是吴爷亲自吩咐做的,样子,木料都是他亲挑的,如今又命我亲送了来,也可见他对此事有多上心。还请棉桃姑娘说说,这门是坚持想用小民爷的呢,还是想就着眼前这现成的换上?”一番话说的,客气万分又隐带威胁。

棉桃怎么能听不出来?不过有了苗雨泽做幌子,她心里安定多了:“福叔,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这门是我们托雨泽哥去定制的,定钱也已经付过了。那家木材店也是跟雨泽哥要好的,即然已经允诺了,怎好再行悔改?再说那日的情形,哪里是我治了吴爷的顽疾?明明是吴爷出手相助我大伯,我还没去感谢吴爷呢,怎好意思反收吴爷的礼?何况这礼一看就是个贵重的?还烦请福叔回头跟吴爷回一声,就说吴爷一番心意我领了,但却实在没理由收下那么贵重的东西。过个几日,我反而还要带着姐姐妹妹们上门去道谢。”棉桃话里话外,把事情说的周周全全,又将苗雨泽从这件事里摘了出去。要知道,若是传出话儿去什么苗雨泽给岳家送了扇门板,村里肯要起闲话的。无缘无故的,怎好把人家雨泽扯进来?

金福一听这门不是苗雨泽送的,顿时放了一半的心。脸上的表情松了松,又道:“棉桃姑娘想好了?”

“想好了。这事本该我们去谢吴爷的,哪好意思反收他的礼?”棉桃神色淡然。

“行。那我回去将棉桃姑娘的话一字不变的回给吴爷听。烦扰了。”金福一挥手,带着两人转身就走。气休休的,最后一句话说的甚是语气不善。

“雨泽哥,多亏你。”直到金福带人过了桥,棉桃才松一口气,回身朝苗雨泽一笑。今儿要不是他,这事儿还真不好解决。现在虽然把金福哄走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他明日还会来,可终究是争取了些时间,姐妹们也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哪里。你即不愿,直回便可。吴爷虽然威望甚高得罪不得,可他终究也是个讲理的人。今日这般,他该心中有数才是。再说,万事还有我和我爹在呢,不会让出什么乱子的。”苗雨泽说了一番中恳的话,

“这事,晚上我们姐妹再商量吧。雨泽,秋山,咱们进屋,该吃饭了。”杨桃轻叹一口气,招呼众人进屋。

其实除了棉桃和樱桃,家里其她几个姐妹还是相当认同这件事的。吴家的条件,要田有田,要房有房,柯儿也长的一表人才,性子也柔和,棉桃若是嫁过去,尽是享福。这样的亲事打着灯笼都难找。不过即然她不愿意,杨桃和米桃也都不说什么,没有要强迫棉桃的意思。老三向来是个会拿主意的,想的也跟常人不一样,她不愿意这事,一点也不稀奇。

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捏开山药根的皮儿,露出白花花的里肉来,带着扑鼻的香味儿,淡然斯文如苗雨泽,也是吃惊又嘴馋,接过来胡乱吹了两下便送进了嘴里。

“明日,我再来帮你们,如何?”苗雨泽满足的将最后一块山药根放进嘴里,眼巴巴的望着樱桃手里剩的那块。他这个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点稍微贪口欲。要不,小苗村也不会有“刘二柱爱看俊姑娘,苗三哥爱吃鸭屁股”这样的小段子了。当然,只是稍稍微罢了,除了鸭屁股,他还没有别的特别爱吃的东西。目前为止,又加了一样蒸灰豆根。就不知炒的和炖的味道是怎么样呢......

“你是个念书人,怎好叫你往大山里跑,做些泥土脏活儿呢?”米桃将屋门关紧,回到凳上坐下:“再说,这天冷的,过不几日就要上冻了,也挖不了几日,我们姐妹几个足够。”

“那也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把手,我帮着你们,趁着上冻前也能多挖些不是?留着以后慢慢吃。”话外音是:我也可以常来蹭两顿。

秋山端着碗‘呼噜噜’的将稀饭吸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道:“泽哥儿,这东西可不是要留着吃的!!千辛万苦的挖了来,可是要拿来换钱的!”

“换钱?”苗雨泽撑大眼,有些不明白这么好吃的东西,想买都买不到,这几个姐妹怎么却要将它卖出去?

“即然都说了,叫你知道了也无防。”棉桃微垂着睫,轻轻的道:“雨泽哥,我们跟你可不一样。无父无母,家穷又破烂,没有维生的活计,只能揽些洗衣的杂活儿,再常弄点小野果小野菜之类的拿去卖。这灰豆根是个吃头不错的,又稀少,也容易存放,我们就打算挖来攒着,等攒到上冻不能再挖了,就拿去卖,换两个钱贴补家用。”

“原是如此”雨泽面色有些不自然:“是我考虑欠详了。”又想到什么似的,抬头望向杨桃:“杨桃姐,不如我买你们的灰豆根,如何?”

“现在不卖。”樱桃翻翻白眼,好好的营生,倒叫这人说的好像施舍一般。再说姐妹们早就商量好了,在上冻前,不能把这东西公布于众,省得到时一抢空,又没了自家赚钱的机会。

“我看你还不如到时帮着去卖灰豆根的。别的不说,光凭你这模样,这身量,这气度,就能吸引一群嫂嫂婶子呢。”秋山嘿嘿笑着,本是无意的一句玩笑话。

他这么一说,姐妹几个纷纷朝苗雨泽望过去。

姐妹们围着矮桌坐在西面,南北两头也各挤了两个。苗雨泽则和秋山润生坐在东面,排在一起。叫秋山那么一提醒,再这么仔细一看之下,雨泽虽然衣服上带着脏泥,气度却依然雍容,吃东西慢条斯理,从容不见一丝仓促。旁边的润生满目温润柔和,再旁的秋山浓眉大眼,颊上带着两个小酒窝。

三个美少年排排坐,又亮又闪,多么吸引人眼球。

樱桃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有些阴森森的笑起来。

“秋山”米桃恶狠狠瞪了秋山一眼,道:“雨泽哥若是吃想,来吃便是,不用跟着进山,你还要上学堂呢。再说,脏了衣服是小事,万一伤了手咋办?那可是拿笔的手,你过完年可是要去县学念书的。”

“学堂再有两日便要放冬假了。”苗雨泽展出一脸的微笑,望着米桃:“好米桃,就让我去吧,我多少也能帮一点忙,等挖完了,我再帮你们去卖,行吗?”这样的好东西,如果是他的话,定会一下子全买走。不知拿到集上,众人会不会打起来,他还真想跟着去看看呢。再者,他还打算哄着杨桃和米桃,到时候也凑着买一点呢。

“让他去吧”米杨刚要反驳,被樱桃抢了先:“再过几日上了冻,取水难,恐怕大姐和二姐两个是做不完洗衣的营生的,三姐要留在家里帮忙。正好润生哥和雨泽哥放冬假,让他们跟我一块儿去,一来叫这些念书人见识见识集市的热闹,二来也就顺手帮我把灰豆根卖了。”至于秋山么,不用她说,自会来的。

果然,秋山瞪着眼,急腾腾的举起手来:“樱儿,樱儿,你别忘了我呀,我手可擦了药了,立马就好,现在就好了,你看,你看!!”

樱桃叫他逗的眯眼笑起来:“又没不让你去!!”

看着樱桃那一脸喜气欢扬的笑,苗雨泽也不自觉的咧开嘴。这个小院儿似乎有看不完的新鲜事,说不完的高兴话。虽然坐在简易的小木凳上,虽然冷风不时从墙风中刮进来,虽然手里端着黑豆高梁稀饭,他心里还是觉得温馨又安逸。

第四十一章 三花卖山药

第二日一早,樱桃和棉桃正要出门上山,却被金福拦下。

“福叔?”棉桃蹙眉,昨夜跟姐妹们商量过,不会应下吴家的事,更不会收吴家的礼。至于家里的门板,就推说是定制的有问题,要反工就行了。可是她没想到金福会这么快就再上门。

“棉桃姑娘。”金福恭敬的一礼,态度与昨日离去时大相径庭。

他微垂着首,两只胳膊放于胸前自然垂下,一副认错的模样:“昨日是我不好,说话太硬太呛,还望棉桃姑娘不要计较。我们吴爷说了,即然你家的门已经买好了,他也没有别的好送的礼,此事就暂时这样罢。”态度那么真挚,显然昨天回去是叫吴爷给骂了。

“福叔多心了,昨日的事,没什么。”棉桃显然对于吴爷放弃的这么干脆而有些吃惊:“吴爷......再没说别的?”

“没说。”金福也很纳闷,昨日回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回了吴爷,他竟不怒反笑,还是‘哈哈’大笑,看上去竟然高兴的很。兴许是他老了,猜不透吴爷的心思了。

“烦劳福叔了。”棉桃轻轻一礼,将金福送走。

“这么干脆?我看这事可没这么简单”樱桃紧了紧身上的背篓,跟棉桃出了院儿,朝东面小桥走去:“好在他即那么说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有也不怕。”棉桃静静的答了,抬头望向远处的山林,有些幽幽的:“咱们快走吧,趁着上冻前,能多挖一点是一点,前些日子三婶去闹大伯,逼于无奈咱们不小心露了财,现在盯着咱们的人可不少呢。”

“嗯。”樱桃应一声,两人加紧脚下步子,往山林那边走去。

又起早贪黑的挖了两天,润生和苗雨泽便放冬假了。

有了这两人相帮,速度快了起来,但也只挖了三日,天气便冷的不行,土地也越来越硬。早晨起来,院儿里的水盆都上了冻,山林里的土也再挖不起来,几人这才放弃。

至此,姐妹几个攒的山药都已经埋在了屋里的地窖里,估摸着有四五十斤的样子。

上冻之后,岳家姐妹就开始准备要卖山药根了。棉桃又好好的面授了樱桃一番做生意和定价讲价的巧门,好生叮嘱一番,才不太放心的许她出门。

这日一早,寅时鸡刚叫,天还未亮,润生和秋山就等在门外了,樱桃收拾好了东西,带了二十斤的山药根,由润生和秋山各十斤的背着,三人便打算去苗雨泽家喊他。

正这时,苗雨泽从小桥东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发丝乱了几根,调皮的垂在额前,衬的他的五官莹润光滑,细腻白皙。

“我来晚了。”一张嘴,哈出一口热气,带着股淡淡的梅花香。

“算是正好。咱们这就走吧?”樱桃率先朝北走去。从这儿到镇上,需要差不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今日是镇集,去的稍晚了,连个摊位都没有。那些角角落落根本卖不动东西。

古代的乡下,早晨的空气是沁人心脾的新鲜干净,深吸一口气,凉气顺着鼻腔进入肺里,而至全身,给人一种放松舒缓的感觉。田路蜿蜒,两旁尽是枯败的野草,上面还沾着晶莹的露珠。走在这样的路上,特别是身边还伴有三个花样少年,也别有一番风趣。

“樱桃,那本写有‘洗衣机’的农书,你能借与我看一下吗?”早晨的空气叫人心情愉快,苗雨泽脚步轻松,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珠子不时惬意的眯起。他打破清晨的沉寂,随意的寻起了话题。

“我爹死前,我在家里的柴和堆里翻出来的,现在早就喂了锅灶了。要不然,也不用折腾那么长时间,才弄出来个似像不像的玩艺了。”樱桃对着空气做个拥抱的动作,天知道,这样安静而清新的早晨有么多美好。等她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早晨一定要晨起锻炼,要不凭白浪费了这清新的空气。

对樱桃这话,苗雨泽的第一反应是:撒慌!!

可是他又寻不出樱桃的话哪里有不对。东西已经烧了,他还能怎么办?就算没烧,她都这样说了,自己总不能跑到她家去翻一翻以验证吧?

“那东西已经做的够好了,你看杨桃姐和米桃姐现在多省力?”秋山安慰樱桃。

润生也微笑着道:“实在不错了,我还不晓得你能识那么多字呢”

“哪里多了?以后还要你多教我呢。”樱桃悄悄瞄一眼苗雨泽,这事儿算是糊弄过去了。

这个小撒慌精!苗雨泽有些羡慕的望着秋山和润生,小撒慌精好像从来都不对这两人说慌。难不成自己就有那么不可信吗?亏他还一直觉得他在村里的信誉还是不错的......

才到镇口,人就渐渐多起来。等到了市集,人就多了。摆摊的几乎已经全占满了,樱桃几个好不容易寻了处不错的地方,把竹篓放下,东西摆出来。润生被樱桃支去打听菜价,秋山则跑去寻砖头了,没带凳子,只能寻个砖头坐坐。苗雨泽则立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他很少来这种人多热闹的地方,况且现在身份一变,成了小摊贩,那些媳妇婶子大爷们或是疑惑或是惊艳或是惋惜的目光叫他坐如针毡。

“哟,小妹妹,你这是什么东西呀?灰溜溜,细细长长的,倒像是什么根须?”旁边一个卖鸡蛋的小摊主笑着向樱桃打招呼:“做什么用的?吃的还是药材?”

“是吃的。叔,今日的鸡蛋怎么卖呀?”樱桃扬起她那喜庆的笑,打听着现在的物价。其实棉桃已经提前打听过了价格,她走前也叮嘱过她,这东西的卖价可以在十五文到二十文之间。不过论起来,山药根这东西,还是她最了解,价格也不能死定在二十文。

“嗨,不值钱。二十文一斤。”那人叹息着挥手,啐道:“这还是进了冬,鸡蛋少,涨价了。前些日子更是低的没法卖!”

“价儿低,能卖的好也行啊,多少赚一个开心高兴,啥也换不来不是?”樱桃笑着

那人‘咦’一声,奇道:“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看的倒是通透!”说着,双掌一击,喝道:“好!!今儿就借你的吉言,我这鸡蛋能早早卖完,也少挨些冻。”

“咱这东西能不能好卖还不晓得呢,你还有心去关心别人。”雨泽站在离樱桃三四步之外,他实是怕了那些人的眼神儿,从来没有过的,实在叫人心里慌的。

樱桃一见苗雨泽的位置和脸上的神情,就晓得是怎么回事,捂着嘴笑起来:“雨泽哥,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就先回家吧,我和秋山哥润生哥一会儿就卖完了。”他这人,真叫他走,他定不会走的。樱桃可不想叫他走,她还要借他那副俊美儒雅的皮囊用一用呢。

苗雨泽硬着头皮,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来:“无事,无事。”说着,尽量让自己放松,又拿眼神去与那些行人对视,尽量让自己的心理建设更强大。他不是个爱攀比的人,可是一个小姑娘都比他强的话,他心里也会受不了。

不一会儿,润生和秋山就回来了。

润生把打听来的几样菜价报给樱桃听,樱桃细细的在心里分析了一通,决定先不听棉桃的,改为把价格定在二十五文试试。这世道,都是物以稀为贵,南方运来的贮桔子都要三十文一斤,这山药根怎么就不可以卖二十五文呢?要是实在卖不出去,她再改价也不迟。

一斤贵出五文来,这三四十斤的山药总共就可以多赚好几百文的大钱儿,足够几个姐姐洗上半个月的衣服。

樱桃想的倒好,只是当半个多时辰过去,隔壁卖鸡蛋的都已经收摊了,她这却连续个问津的人都没有时,才傻了眼。三个美少年除了能多招些眼球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小姑娘,今日真是借你吉言,我这鸡蛋卖完了。你不要急,慢慢来。我先回了,这地场让给你。”卖鸡蛋的笑呵呵的安慰樱桃几句,收拾了东西,高兴的哼着歌儿走了。

“咋办?”秋山也傻了眼。

“......?”苗雨泽更是毫无办法,他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天天对着大字念来写去的,哪晓得市集里的道理?

“咱这灰溜溜的东西,看相不怎么样,只是吃起来香。可是吃不到,谁又晓得这东西好吃呢?”润生柔声细语的劝道:“我看要不这样,咱们今日先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有好办法了再来也不迟,左右我和雨泽哥已经放了冬假,什么时候都能来。”

苗雨泽张嘴欲言,他不想来了,他后悔了,他现在就想回去来着......

“不急,我有办法。”樱桃沉默了一会儿,‘啪’的打响响指:“雨泽哥,润生哥,秋山哥,咱们先收拾摊子,去借个火。”

“借火?”三人同时疑问。

“呆会儿你们啥也不用说,整理一下衣裳,多朝人家笑笑,眨两下眼就行了。”樱桃低头去收拾摊子,心下暗道,她不能凭白浪费了这三个美少年的资源,怎么也得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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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可惜

“樱桃,你要做什么?”秋山的眼神有些无辜。他跟润生和苗雨泽三人排排站在人家门口,樱桃却躲在侧,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要跟人家借个火。”樱桃开心的看着三个花样少年排排站,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得弄点熟的灰豆根,有了香味儿,才会有人来。要不,等个一上午,连个问价的都没有,别说二十五文了,十五文都卖不出去。呆会儿我叫门,门开的时候,不管是小媳妇还是老妇,你们都要朝着人家笑,拿出最好看的笑来,明白?”

“我......”秋山眨眨眼:“怎么好像有种卖笑的感觉?”

润生微蹙着眉:“不是好像,是就是!樱儿这是想拿色相来引诱人家哩!!”说着,不情愿的摇头:“樱儿,别的事行,可这事儿......”他怎么说也是个念书人。再说,这事儿扯上他和秋山也就罢了,樱桃竟然连雨泽哥也算了进去。苗雨泽是什么人?弄不好,他要生气了......

“行吗,秋山哥?”樱桃没理润生,而是撒娇的眨眨眼,秋山最受不住这一招了。只要秋山同意,润生就不击自破了。至于苗雨泽麻,愿意就带着他,不愿意,明儿就呆在小苗村别跟来了。

“自然行。”果然,秋山乖乖就范。

秋山这么一说,润生自然也跟着倒向:“好吧。不过我只能笑笑,不会再说些别的。”

“仅此而已,说话由我来就行。”樱桃信心满满的搓搓手,嘿嘿笑着望向苗雨泽。

苗雨泽仰头望着天空,不停的眨着眼,脚下悄悄退后了半步。他早就后悔来这一趟了。这个小妮子,简直是个人精,太会利用资源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这上头来。细细想来,估计她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主意,可怜他一时不查,上了她的当。

见苗雨泽这副模样,秋山忙帮他打腔:“有我和润生就可以了,雨泽哥就不用了吧?”

润生也道:“不用雨泽哥了。”他害怕万一苗雨泽生了气,回头再给岳家难堪。

“你要是不好意思,拿不出手来,那就到旁边去站着吧。等我们借来了火,再一块儿回去。”樱桃像个做了不赚钱生意的市井小民,脸色不是很好看,语调也听着刺耳。

苗雨泽红着脸,深喘了几口气,硬道:“哪有什么不好意思?先生说过唯一有尝尽世间各种滋味,才能体味民间疾苦,才能做得一世好官。”说着,大有牺牲精神的一挥衣袖:“不过是笑笑,有何难?”他的志向可是考取功名一二,为一方好官,造福百姓万千。

樱桃忍着笑:“好,好。那你们排排站好,我要叫门了。”

苗雨泽又深喘一口气,心中有些闷气的,来来回回,又上了这小妮子的当!!

出来应门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还扎着姑娘才梳的大麻花辩。开门一照面就是三个俊美挺拔的美少年朝着她笑,一时仓促她也没瞧出那笑中带的免强和苦涩。未出阁的女子,哪见过这种阵势?登时就红了脸,忙缩回去,垂着首:“几位何事?”

“这位好姐姐”樱桃登场:“我叫樱桃,这几位是我的哥哥们。我们是小苗村人,今日逢集,我们来卖点自家产的东西。可是天实在冷的慌,想要从你这借个火,回头支个临时小火炉,也好暖和一二。可行?”

苗雨泽冷哼,又在撒慌!真是比常人说话还溜道!

“不过是个火,有何不可?”那姑娘已经羞红了一张脸,眼神总是不经意从润生脸上扫过,脸上带着无限羞意:“稍等,我去给你取。”说着,回屋,不一会儿取来两块打火石并一点点火用的棒子皮和干玉米棒子

“劳烦姐姐。呆会儿用完,我会叫我哥哥来送还。”樱桃高兴的接过,与姑娘客气道了谢,便带着三人离开了小巷子。

那姑娘羞红着一张脸,躲在门后一直愉愉瞧着几人出了小巷子,才不舍的关上门来。

“这么简单?”出了巷,秋山才开口。他见那姑娘根本不扫自己,有些扫兴

“要不你还怎么样?”樱桃掂掂手中打火石,几人回到刚才摆摊的地方,利用秋山捡来的砖头摆了个临时小灶,拿棒子皮和玉米棒子生了火,又捡了些枯枝来烧。

再挑一根结实些的木枝,串上一小截山药,放在火上烧,不一会儿,香味就飘满四周围。

扑鼻的绵香,再加上樱桃卖力的吆喝,顿时引来许多问价的。

秋山和润生忙着帮着应付。苗雨泽已经豁出去了,大有破瓶子破摔的势头,竟跟樱桃一起在那吆喝起来。

把烤好的山药根捏开,让白花花的肉露出来,让香气飘满四周。再掰下一块来,捏着一小块一小块的分给那些来问价的人吃,一边介绍着山药根的其它吃法和营养价值,连吹带捧的,说的苗雨泽直翻白眼。

费了半天的事,还拉来了三个美貌少年,樱桃一狠心,把价儿要到了三十文,买两斤送三两。

渔丰镇在水泽县算是富裕的小镇了,有钱人居多。遇上什么稀奇的食物,自然都愿意花钱买。不一会儿,满满一小篓的山药根就下去了一半。全是以三十文一斤卖出的,偶有买的多的,赠出了几两出去。

樱桃一边忙着,一边心里暗暗惋惜。

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这么好卖的东西,这么贵的东西,家里只攒了那么一点。照这速度,估计两天就卖完了。真是的,要是早点跟秋山上山,或许还能多挖一点,多赚一点呢。家里现在,太需要钱了,她还不想叫几个姐姐为着那十几文钱天天又是洗衣又是做绣的,还要操持家务,一天下来累个半死。

想到这,她又突然想到,不如把家里的山药豆留下来,等来年开春之后,在地里种山药。这东西,她前世专门种植过,有技术有经验,人工养殖的话,出的山药根比现在粗两倍还是相当有把握的。而且只要优培优育,这东西会一年比一年长势好,收的也多。

一斤三十文那,山药种下去,一年可以采收两三次,而且一般三年一轮作。除了开始要麻烦一点,后面省力又省钱。这么粗略算算的话,如果种上一苗的山药,那这一年下来,可以赚......樱桃悄悄的打着小算盘,美的眼都眯起来,脸上的笑更加喜气,对于年后的开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小炉里的火还滋滋烧着,樱桃顺手挑了根细小的山药,掰了一段,塞进去,转身又忙着招呼买卖了。

“那么一小块,是给谁吃的?”润生故意朝秋山眨眨眼。

秋山人并不笨,只是性子实在了些,没有弯心眼罢了。他已经瞧出润生的些许不对,猜测着他是否也打着樱桃的主意。此时听他这么说,很是自信的拍拍胸:“自然是我,还能有谁?”

润生不说话,只是抿嘴笑起来,笑的甚是甜蜜高兴,惹的秋山重重一声哼。

“自开挖山药,你们两个没少跟着吃,还没吃够么?”樱桃忙里抽闲的说道:“这块是留给雨泽哥的。他今日也跟着咱们吃苦头了。”说起来,对于逼苗雨泽出卖色相的事,她心里还真的有点小担心。万一他回去了,觉得不对味儿,再怂勇他那个里长老爹给自己家苦头吃怎么办?虽然她是很相信苗天民的为人,可是也不可不防麻,给人家点甜头吃,常来常往好相处麻。

听说是留给自己的,苗雨泽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手上正拾起来准备放到称上的山药都没拿稳,一下子掉落,幸好樱桃手快,不然这东西又脆又弱,掉到地上会摔烂的。

“小心。”樱桃接住山药根,顺手往称上一放,挪动称砣,带着一脸喜气欢扬的笑:“总共是一斤二两多,算三十六文,收您三十五文大钱就行啦。”

“小姑娘帐目算的甚是清楚快爽啊。”那人夸赞了一句,伸手进怀中掏钱。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马蹄落在地面发出的震动声,声音响而沉,应该有好几匹马,而且是训练有素的马,马蹄声都整齐划一。奇怪的是,只闻马蹄声,却不见马影子。集市上影影绰绰的全是人,此时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朝声音传来处望去。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震耳,蓦的,从靠近樱桃几人的那个小巷子中当先蹿出一匹马来,还未来得及看清马上人的模样,后面又紧跟着蹿出五六匹马来,气势腾腾的紧紧追着当先的那一匹。看样子不是护卫,倒像是追捕。

人挤人的集市上突然出现这么几匹高头大马,人群登时炸了锅。

慌乱之中,有人撞翻了山药篓子。

樱桃忙去捡散落在地上的山药,润生和秋山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人群挤出去好几步,只有苗雨泽还在樱桃身边。他还没待有所反应,冲在当先的那匹马就直冲着正弯腰下去的樱桃而去。

“小心!!”“当心!!”润生和秋山登时目眦欲裂,却无奈人在几步之外,救不了樱桃。

马到跟前,人群更乱,顿时四下轰散,一下子把苗雨泽也挤开来,小路当中只剩下一个樱桃,惊茫之间,她的左手还紧紧握着一根山药根,右手则拿着刚捡起来的竹篓子。

当先的那人穿一身青布衣,风尘仆仆,见樱桃拦在路中央,不由低骂一声。

还来不及瞧清那人的模样,樱桃就感到一阵天晕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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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青布衣

第四十三章青布衣

前面是热闹的市集,人满为患,想骑马穿过去是不可能的。后面十步之遥便是紧追在后的那五六匹马,眼前还有个拦路的无知小村姑。

只见这小村姑左手抓着一根灰溜溜的细长东西,右手还紧紧的拎着她的篓子,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诱人的香气。死到临头了还紧抓着财物不放!果然市井鄙妇!青布衣冷哼一声,俊脸上的冷眉几不可见的微蹙,手下不知使了什么力,只见马头微偏,险险贴着樱桃擦过去。

接着,他侧身伸出长手一捞,轻巧的把樱桃捞进了手里。

樱桃望着在眼前越放越大的马头,一时愣了神儿。任她两世为人,生死关头,也还是会害怕,会恐惧,会不知所措,任由那俊脸冷眉和长长的马脸一起砸入眼中,接着,便是一阵天晕地转,樱桃下意识抓紧手里的山药,耳边又传来一声冷哼。

青布衣捞起樱桃,毫不作停留的又顺势往外一抛,便再不管不顾,伸鞭在马屁股上狠抽一下,往前跑出十来步,又突然勒马,一个漂亮的回旋,转向向着直冲着他奔来的那五六匹马奔去。

追在后面的几人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纷纷紧急勒马,却正好给了青布衣机会,快马巧妙的从几匹追马之中穿过,折回了刚才那长小巷子。整个动作利落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身形展扬而落拓,带走了市集上不少姑娘媳妇的眼神。

这几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快,前后总共不过几十息的时间,当先的那个青布衣连同后面追的那五六人,全都沉着一张脸,整个过程都无人说话。

可惜那漂亮的回施樱桃并没看见,她被远远的抛向人群,不知被谁接住。又晕了几圈,才睁开眼。接住她的是两个挑担货郎,见她睁眼,两人吁一口气:“小姑娘,你没事吧?刚才实在是险,多亏当头那位身手好!”

好?好个屁!!樱桃无声的伸手抚腰。我的老腰啊,就那么远远的抛出来,就算接的再准,也还是把腰抻了。疼啊!!

“樱桃,你没事吧?”秋山和润生从人群里挤过来,苗雨泽则被人群远远的隔在十步之外,正在往这担心的张望。

直到所有的马都绝尘而去,又过了那么几息的时间,市集上的人才反应过来。登时,摊子被掀了的惨叫起来,赶集与亲人挤散了的呼唤起来,大多数人则开始热烈的议论起来。

“当先的那位,真真身手好。样貌也是从未见过的俊美,那鼻子那眉,那眼神,啧啧啧……”说话的,正是刚才好心接下樱桃的挑担货郎。

“你当那是谁?那可是县知府李大人的公子,一向以顽劣不训出名,天天日里的,什么事坏他做什么,掀张家的摊子,调戏王家的娘子,再不就伙同几个贵公子,逛青楼,下赌坊,知府老爷都不知叫他气晕过去几回!!看这阵势,定是又闯了什么祸,家里派人来捉他的。”

“竟是他?这么一看,人倒是长的俊冷,心地倒也不像传说的那么坏!他若是无心,刚才挡在马前的小姑娘可就没命了。”

“你这话就错了。知府权再大,也毕竟是个官。皇帝犯法还与民同罪呢,他这种人,也就敢发发小坏,真要出人命,反而就害怕了。人命关天的时候,恐怕他老爹也保不住他!!也算他聪明,晓得这道理。”

“谁知道传言里哪句真,哪句假呢?官家的事,咱们小老百姓哪里会知道?不过当个茶余饭后的闲话儿,随便说说罢了。”

樱桃听着众人的纷纷议论,并不感兴趣。她沉着脸,无声的将摊子收拾好。

刚刚这场混乱,她的小半篓山药根断了两根,踩碎了三根,连小篓子都摔坏了。

秋山在旁小心翼翼的“樱儿?你没事吧?”说着,见她没反应,又担心的望向润生:“你看她这是不是给吓到了?”

润生上前帮着樱桃捡起地上踏碎的山药根:“樱儿,这些碎了就碎了吧,左右咱们今日卖的贵,碎的这些也算能赚回来。这市集还开着呢,咱把剩下的这些整理整理卖了,赶紧回家去吧?”

“嗯。”樱桃倒不是心疼钱,她是心疼这些山药。这些可都是她跟棉桃,一点一点从碎石老根里挖出来的,耐着冷冻,忍着疼,手上现在还有一片儿水泡。那么不容易得来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叫人踏碎了,她心疼的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即便是前世,她也是个节约的人。节约不等于抠门,比如一个馒头,她吃了也好,给了别人吃也好,哪怕最后喂了狗,她都不会心疼。可是如果这个馒头被扔进了臭水沟,浪费掉了,她就会心疼。平时都见不得浪费,何况这些山药根是那么不容易得来的呢?

“也罢。”雨泽拿着称盘子上前,将地上碎掉的山药根都收起来,一边道:“这些碎的收起来称称,算成钱,就算是我买的。”说完,他看樱桃的眼神也带了丝鄙薄。他眼里,撒慌不算什么,视钱如命就值得人唾弃了。

樱桃抬头望他一眼,没说什么,接过苗雨泽手里的称盘子,反手将里面的碎山药倒进了小竹篓里。

雨泽见势,以为樱桃要拿回去吃,有些嫌恶的:“这东西都碎成这样了,脚踩脚捻的,不能再吃了。我说过了,这些就算是我买的好了。”

润生有些生气的瞪雨泽一眼:“钱无所谓,东西浪费了才叫人心疼!这都是一点一点从山石里抠出来的,为的不过是换一口吃食。你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哪晓得无米下炊的艰辛?”

秋山的态度也没有先前那么恭敬:“雨泽哥说这话,是觉得樱桃贪钱么?她要是贪图那点文银,你要买山药的时候,她早就直接卖与你了,何用再吃这早起挨冻的苦头?”

苗雨泽无语,神色却依然带着鄙夷。

“富人官权家的公子,就可以乱闹乱跑,视别人的东西于不顾吗?市间策马,可是要治罪的。不过是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家境,没吃过苦头,自然也就不觉得苦头难吃。好生生的东西,糟踏了,怎能叫人不心疼?”樱桃叹口气:“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不如赶紧把东西卖完了,回家去吧。顺路再去一趟曲嬷嬷家,她家的老母猪怀了猪仔儿,正需要加食呢。山药也算是个进补的东西,浪费了实在可惜,虽然碎成这样人是不能再吃了,可喂猪还是可以的。”

听樱桃这么说,秋山立即又瞪雨泽一眼:“雨泽哥若是不愿在这市井之间抛头露面,明日就不要来了便行。”他本来有多么尊敬崇拜苗雨泽啊!可是现在,他甚至有些看他不顺眼了。

一听樱桃的话,苗雨泽才恍然,随即心里的亏欠感涌上来,垂首不再多话。同时暗暗猜测着樱桃是如何将润生和秋山这两人收服的这么服贴的。

市集很快恢复了正常,樱桃几人重新支好小炉,香味飘散,来问价的人又络绎不绝起来。很快,剩下的小半篓山药便卖完了。那两根断了的,也以二十五文的价钱卖掉了。

几人收拾了东西,灭了火炉,给人家把打火石送回去,便背着空篓子回家了。

樱桃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暗的算着,今日一共背了二十斤山药,一斤三十文,一共卖了十四斤,是四百二十文钱,断了的山药共总是两斤,卖了五十文,然后还送出去一斤,踩碎了三斤。这么一算的话,今日总共是卖了四百七十文钱。

家里还剩二十多斤山药,明日若是卖的好,估计能卖六百多文钱,两相加起来,就是一两银子。想到这几日的辛苦没有白费,樱桃的心情才略略高兴起来,重新扬起笑:“润生哥,你明日还来么?”

“自然来。”润生露出个温温润润的笑,轻轻抚抚樱桃的发顶。

“我也来。等卖完了山药,让河里的冰结的结实些,我再带你去河边砸冰钓鱼。”秋山暗暗扫了苗雨泽一眼,心说你就不要一起来了。

苗雨泽等了一会儿,见没人问他,只好自己厚着脸皮道:“明儿我也一起去。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可是没有经历过苦难,也不是我的错。樱桃,这些以后我还要多向你请教。”

“好说。”樱桃懒懒瞧他一眼,这小子,就是富贵惯了,欠调教!!

三人顺着田间小路一路回了小苗村,经过曲嬷嬷家时,打算把篓子里的碎山药送进去喂猪,然后再回家。

哪知,曲嬷嬷家里却乱成一团。猪叫声,人喊声,隐隐还透着曲嬷嬷的哭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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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公子!!请随小的们回去!老爷在家等您呢!!”在市集闪现过的那五匹马终于将当先的那个青布衣围在了死胡同里,五人下马,齐齐半跪抱拳,语意诚恳哀求。

青布衣冷哼一声,似是要投降一般摊摊手:“都这般了,我不回去又能怎样?”

“得罪。”五人上前,将他五花大绑,叫来马车,浩浩荡荡的回了水泽县里。

知府老爷正在办案,传令让人把不训的儿子关进房中,待他回来再慢慢教训。

“如何?”青布衣一进房门,立即恢复一脸严肃

“小沐爷,近日无事。”一个粗胖的大汉不知何时呆在了房中。

“嗯。”青布衣点点头,又道:“呆会儿你去渔丰县大井坊的市集打听打听,今日早晨可有人受伤?若是有受伤的,你要好好安慰一番,包下药钱。还有,那些小摊掀了,东西砸了的,你也一并照赔。”

“是”大汉恭敬垂首。

“去吧。”青布衣转身,微蹙起眉,一副累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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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让我来

樱桃和润生,秋山还有苗雨泽走到曲嬷嬷家院外,却见她家正一团乱。

隔壁的几个邻居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不知做什么,陈水柳坐在院门口的青石上,清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家的老母猪躺在猪圈里直哼哼,曲嬷嬷也不顾脏,坐在猪圈里抱着老母猪一个劲儿的哭。

猪叫声,人喊声混杂在一起,整个一片混乱的影像。

“水柳姐,这是出了什么事?”遇上这样的事,苗雨泽总是最上心的。他从小的理想就是好好念书,寒窗苦读,考个功名出来做官为民造福。

陈水柳轻轻的抽咽着,抬头见是苗雨泽,带满泪痕的脸上迅速染上一抹晕红,柔柔弱弱的道:“我家的老母猪要生产了,可是才刚产下一,崽,就难产了。我和我娘已经去李屠户家里求了两回,他就是不来。”说着,成串的泪珠子从脸上滑下来,楚楚动人。

“李屠户做的就是屠宰生产和给牲畜看病,有生意怎么会不做?可是钱不够?”雨泽立马想到了可能性,又自己否决:“不可能啊,这生产的活儿,他向来是收钱也可,收个小猪崽也可的,怎么会不来?”

陈水柳抽咽着,轻轻望一眼樱桃,含糊不清的道:“前些日子,因着一点口角,我娘得罪过李屠户媳妇。这一次,她就不让李屠户来。”

她虽说的含糊,樱桃却一个激凌,明白是怎么回事。定是上回村里传大姐的谣言的时候,曲嬷嬷帮大姐说了两句话,当时李屠户媳妇和曲嬷嬷是吵了几句来着,还说过一些难听的。看来,李屠户媳妇是记了那回的仇了。

“太没分寸!!”樱桃一股气梗在胸间,曲嬷嬷三个儿子不孝,不管她和陈水柳,母女两个的日子一点也不比自己家的好过,这头要生产的母猪可以算是她们的命根,过冬的钱,过年的钱,来年开春种地的钱都要从它身上出,要是死了,母女不知要怎么活。她转身就要走:“我去跟他说!!”

陈水柳忙轻唤住她:“樱儿,别去了。李屠户已经去了邻村帮人家屠宰,要么我和我娘也就不会就这么回来了。”说着,纤细的手抬起来,轻抹了一下脸颊:“只能听天由命了,要是这猪活不成,我和我娘也就只能再想别的法子。”

那怎么能行?母女两人的生活本来就很艰辛,要是这老母猪再出点问题,那不是雪上加霜?况且这问题还是自己家间接造成的。樱桃眼一红,一拍手:“让我来!!”

前世她主修的是农林,对于养殖没什么研究。但大山里的农户,大多家里都养猪养禽。山里现代设备匮乏,也没什么娱乐项目,村里有人家的猪或是羊要生产时,她总爱跑去看,看来看去,也有一些经验。后来,她与那里的山民越混越熟,关系很好,接生的活儿也做过那么一两回。

虽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但那也总比就这么坐着等死来的强啊!!!

樱桃进了院子,跑到猪圈里,对坐在地上哭的曲嬷嬷道:“曲嬷嬷,快去烧些热水来!!”又转头对院儿里几个不知所措的近邻道:“还要剪子和绳子!!”要是实在不成,就只能舍弃老母猪而保小猪了,能保住一头是一头!!

几人都惊诧的望着樱桃,想着她一个小小十来岁的女娃娃,怎么倒指挥起了他们?看她这副架势,难道还能给猪接生不成?想是这样想,慌乱之中本来就不知该干什么好的人们,听樱桃那么说了,就像是茫海里找到了导向标,也不管有用没用,立马跑去做。

樱桃做什么,润生和秋山都不奇怪了,两人在院外陪着陈水柳,不停的安慰。倒是苗雨泽,对于樱桃的行为吃惊又诧异,跟着她进了院儿里,正站在猪圈外拿眼神重新打量着她。

这个小姑娘,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古灵精怪,滑不溜秋。她识字,会看书,还能照书做出东西来,晓得的事情似乎也比一般人多,这些已经足够叫人吃惊了。现在看来,她竟然还会给猪接生?这种活儿,除了屠户一般可没人会,要不李屠户家的生意也就不会那么红火了。

樱桃可管不了其他们在怎么想,现在时间紧迫,老母猪已经开始翻白眼,再不抓紧时间,随时要一尸好几命,她也没时间再去想别的。

她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先救了这猪再说,其他的一会儿再想办法!

在近邻们惊讶的目光中,樱桃用热水仔细的洗了手,来回检查了老母猪的身体和生殖/器官,又拿手在它的肚皮上摸来摸去,这动作这架势,倒真跟李屠户的动作有几分相像!!人们的眼神开始变的认真起来。

母猪眼已经开始翻白,痛苦的在地上轻轻的抽搐,下腹部高高隆起,再从后面探手进去试一试,有东西卡在猪的子宫出口处。

这种情况,应该是猪仔出来的时候错了位,本来应该是屁股先出,会顺利的生出来,可是如果头先出的话,一旦小猪仔的头仰起,就会卡住,出不来也进不去,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必须人工来将小猪的胎位扶正,否则不但小猪会被闷死,如果长时间卡住,后面的小猪也会发生危险,严重的话,老母猪也会保不住。

看眼前的情况,先头生下来的那头小猪崽身上的血迹都干透了,老母猪也已经快要没力气抽搐了,看来这事已经发生了好长时间了。

樱桃当机立断,又要了些热水,反反复复把手洗了个干净,连带着又用湿布把猪的下半身擦干净。在现代,这是要带消毒手套的,不然若是把大猪的生殖感染了,会产生死亡。现在条件有限,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做到这样了。

樱桃喊来在院外陪着水柳的润生和秋山,叫他们先把院子里的近邻们舒散,她则双膝跃然于地上,顾不得地上的脏乱,右手把住母猪后臀,左手小心的探了进去。

动作轻柔而缓慢,看着还有几分熟练,看的周围几个近邻目瞪口呆,谁也不肯离去。谁听说过岳贵家四闺女还会给牲畜接生的?谁听说过?早知道,还用天天堆个笑脸的去讨好李屠户的娘子?

近邻们惊奇的望着跪在地上,一身臭泥的樱桃,大部份人的想法是不相信她能帮这头猪产下仔来,能保住这头老母猪。

水柳已经不哭了,不知何时站在了圈外,瞪着那双水盈盈的大眼望着樱桃和她家的老母猪。

曲嬷嬷则一脸死灰的坐在屋门口,她根本就不相信樱桃一个小小女娃娃能救得活她的老母猪,这事只有李屠户才能行,可是李屠户现在去了别村屠宰,就算他肯回来,时间上恐怕也来不及了。她完全是一副心死的模样,任由院子里的人折腾。

樱桃小心的将手伸进猪腹,顺利摸到了小猪的头部,轻轻试探之下,小猪已经没了呼吸。惋惜之下,她开始轻轻推动小猪的头部,让它退回母猪的子宫中,以便调整头部的姿势,再重新出来。

慢慢的,她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她却浑然不知,神情专注的把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左手上,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调转着里头那头死崽的姿势。

苗雨泽紧盯着樱桃。这时候的樱桃,似乎变了一个人,什么撒慌,什么油滑,都与她无关,她的神情认真而严肃,竟一点也不像一个十岁女娃娃所能拥护有的表情……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就是让人感觉奇怪,似乎……似乎她的眼神太过成熟了吧。

母猪这时候已经痛的使不上力了,樱桃帮小猪调好了姿势,抽回手来,顾不得满手的血污,又跑到猪腹处,用手往外使劲的一下一下推着,帮着母猪生产。

“我来帮你!”秋山挽挽袖子,也不顾地上的脏污,蹲下就帮樱桃一下一下推着猪腹。

“使劲儿!!”樱桃腾出手来,又跑回猪尾处,拿手探进去,感到小猪正一点一点的靠近她的手,等挪到可以一把抓到的时候,她伸手去抓小猪的屁股,里面滑溜溜的抓不住,她只好揪住猪屁巴,轻轻的往外拖。

终于,小猪崽顺利落地,同时带出来的,是一大滩的血亏。

母猪也像是窒息了好长时间,终于得到空气了一般,长长的哼了一声,眼睛恢复了几分神彩。

“好!!!”人群发出一阵轻轻的喝彩,怕打扰樱桃,声音很快又静下去。

水柳高兴的转身,跑去跟曲嬷嬷说了樱桃已经帮着生下一头小猪崽的事,又把曲嬷嬷扶到猪圈前来看。

卡住出口的小猪崽拿出来,后面的就容易了,老母猪也很争气,后面的小猪崽再没有卡住的,前前后后,带着头一只生下来那个,总共生了六头小猪崽。除了那头因卡住而窒息了的猪崽,其它的都安然无恙。

第四十五章 财源滚滚来

水柳和曲嬷嬷高兴的不知该怎么好,有好心的近邻提醒,水柳才赶紧进屋去烧水了,曲嬷嬷则赶紧弄来了事先备好的草木灰,撒在地上,又给几个小猪崽清洗,给老母猪加食。

“你竟然会给牲畜接生?小小的年纪,你何时学过?怎么先前不知道?”苗雨泽惊奇的望着樱桃,率先问出心中的疑问。

樱桃从跪下来,到帮猪顺利生产,总共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腿都僵了。终于成功顺利的把猪崽生下来,她刚吐出一口长气,浑身一松,还不待缓一口气,苗雨泽就甩过这么一个犀利的问题。

她不由浑身一僵。糟了,刚刚情况危急,她一时也顾不得其它,蹲下就帮这头母猪生产,本也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竟成功了。现在可好,她该怎么回答?

苗雨泽这么一问,几个正趴在猪圈上看小猪崽的近邻也纷纷凑过来,眼巴巴的望着樱桃。岳贵那个死鬼前世终究是修了什么福,生了这么几个本事的闺女。大女贤惠能撑家,二女泼辣能守家,三女会一手好帐目会做生意能持家,四女儿今年才刚十岁,竟然还会给牲畜接生?别的不说,光会接生这一项技术,就可以吃遍周围几个村子不用愁了。

樱桃有些傻眼。这时候如果说是书上看来的,似乎有些离谱,如果说是岳贵教的,似乎更离谱,岳贵本人都不会的东西,拿什么教她?死人也不是那么好利用的好不好?

“我……”樱桃干脆心一横,挑眉道:“我干麻要跟别人学?我自己本来就会好不好?不过是个接生的活儿,常看李屠户做,看多了,自然就会了。”然后,双状若心虚的抚抚胸:“其实刚才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只是看这老母猪如果不救就死定了,我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原是如此”苗雨泽一副神魂不定的点点头:“岳家的闺儿,果真聪明伶利。”他觉得他挺聪明了,念书那么好,做事也从来挑不出刺儿来,可是怎么他觉得如果跟这个岳樱桃站在一起,却连她都不如了呢?

“岳贵生了好娃娃!!!”

“樱桃小小年纪就出息了呀!!!”几个近邻纷纷夸赞。

樱桃不好意思的笑笑:“叔婶们谬夸了,刚才也是好险,差点就支持不住了呢。”但愿这些纯朴的乡民不会起疑吧。

这时,水柳端了热水过来,给樱桃和秋山洗手。她红着脸端盆从苗雨泽身前走过,对樱桃和秋山道:“你们先赶紧把手洗了,一会儿进屋把外袍脱下来,看脏成这样,我给你们洗。”又对樱桃道:“樱儿,今儿可多亏了你。若是没了这头老母猪,我和娘亲真不知该怎么活。一会儿洗完了手,我把备给李屠户的谢钱拿给你。”

“柳姐姐,不用了。”樱桃笑笑:“我不过是试那么一试,差点还把你家老母猪害死了,哪好意思再要钱?衣服我也回家洗就行了,你和曲嬷嬷折腾了这么半天,又要给小猪崽儿们收拾,还有的累呢。”

“再说,现在天寒地冻,猪崽不敢放在外面冻着,你就赶紧去忙吧!!”樱桃将水柳往后一推,扯着秋山和润生从院儿里跑出来,朝着自己家跑去了。

苗雨泽站在曲家院子里,见樱桃扯走了润生和秋山,莫名有种被遗弃感。他摸摸鼻子,也没去追樱桃,而是出了院儿,转向回了家。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多的足以改变他对一个人的看法,他需要冷静冷静。

“樱儿”跑出曲家院子,秋山笑嘿嘿的把他的大拇指一竖:“刚刚你可真威风!!!过瘾!!”

润生也笑眯眯的,很是高兴的:“总算是帮了曲嬷嬷家一把。咱们赶紧回院儿吧,你们两个一身的湿泥,天又冷,很快会着凉的。”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兔毛滚边的比甲脱下来,给樱桃披上。

樱桃也不推脱,刚刚出了一身的汗,现在被风一吹,真有些冷嗖嗖的。

秋山见润生脱了比甲,粗眉一拧也想脱比甲,可低头一看身上的脏污,没了办法,只好转走了话题:“咱们出来的时候没拖雨泽哥,是不是有些过分?”

“过什么分,他终究是个贵公子,吃不得苦,见不得市井油滑,咱们跟他处不到一块儿去!”樱桃加紧脚步,进了自家院子。

米桃和杨桃正在院子里洗衣,棉桃在劈柴,见樱桃一身泥污的回来,几个姐姐还以为她是遇了什么坏人,纷纷扔下手上的活儿,跑过来虚寒问暖。

“咋了?谁敢欺负你?”米桃吊着一双眼,厉声道:“是不是又是那个刘二柱?让我去喊上文海哥,打暴了那丫的!!!”

“樱儿,这是出了什么事?”杨桃则温柔缓和的问。

“没事,没事,二姐,什么刘二柱啊?”樱桃翻翻白眼,把曲嬷嬷家母猪难产的事情说了,又顺便解禁了自己为什么会给猪接生,尽量把自己的技术说的拙劣又粗笨,简直就是瞎猫碰在了死耗子上,不过是碰巧才救了那猪而已。

樱桃这么一说,几个姐姐才放了心,又进屋帮她把衣服换了,米桃去洗衣,棉桃继续去劈柴,秋山送下樱桃,就回家换衣服去了,润生则跑去帮棉桃劈柴。

樱桃把杨桃留在里屋,把今日赚来的钱上交:“诺,一斤三十文,卖了十四斤,有两斤不小心弄断了,卖的二十五文一斤,剩下的四斤让我送给那些买的多的了。总共是四百七十文。”她怕杨桃担心,没说今日在市集上发生的那一幕。

“这么多?!”杨桃很惊喜,她和米桃棉桃每天洗衣服,一天才二十文,樱桃出去一天就赚来这么多,要是这东西能拿来种植就好了。

“嗯。剩下的那些估计明天一天就卖完了。”樱桃又叮嘱杨桃:“大姐,咱家的灰豆还剩多少?”

“你们摘了很多,现在还有四三斤的样子,放在地窖里。你做什么?”

“我想明年的时候,咱们试试种灰豆。”樱桃顺便解释了一下:“虽然咱们都不会种这个,不过它即然能在山里生长,想必种起来也不难。再说离开春还有好几个月,我多去查查农书,说不定上面有写。试试总比不试强麻。”

“说的也对。”杨桃点头:“那我回头把那些灰豆埋进土里,还容易贮存一些。”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米桃的喊声:“樱儿!!!水柳姐来啦,你快出来!”

“哦~~”樱桃和杨桃赶紧出了屋。

陈水柳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俏生生立在院子里,右手上拐着满满一篮子鸡蛋。见樱桃和杨桃出来,笑眯眯的道:“杨儿,你这四妹妹可真是出息了,我家那一窝猪,可全是靠她才保住了呢。”

“水柳姐,你这是……”樱桃一看那满满的一篮子鸡蛋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赶紧上前想把东西推回去:“你不要这么客气,快快把东西收起来”

陈水柳笑着,退后一步,弯腰把鸡蛋放在地上,又迅速起身,继续后退:“樱儿,就算是李屠户来,我们也是要给谢钱的,何况今儿若不是你,我家那些猪就保不住了呢?你即不要钱,那这篮子鸡蛋总得要了吧?别跟我推来推去了,过后儿把篮子送来就行。”说话间,人已退出了院子,笑嘻嘻的拔腿就跑,水青色的裙摆轻盈飘荡,如一只性灵的蝴蝶。

樱桃和杨桃想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棉桃在旁道:“收就收下吧,左右曲嬷嬷不可能就这么欠你一个人情,推来推去的,总得有一方退让。以后,多去帮帮她便是。”

米桃则一脸坏笑的调笑道:“行啊,咱樱儿本事了,还能给咱挣鸡蛋吃了。我看,你这也蛮可以当个技术,出去赚钱了啊,把李屠户的饭碗给他抢了!!看他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呵呵呵……”一院子的姐妹笑成一团。

正笑着,又有人来,是村里的苗大龙。

他提着一溜子白肉,进了院儿,笑哈哈的客气道:“杨儿,姐妹几个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大龙叔来了?有啥事儿吗?”杨桃礼貌的上前

“嗨嗨,是有个事儿。”苗大龙一脸的媚笑:“那个,再过个二十天左右,我家的那头猪就该宰了。你看,能不能叫你家樱桃去帮我宰了?”说着,提提手中白肉:“这白肉你们先留着吃,等宰了猪,再多给一些!!”

“啊?”樱桃登时哭笑不得,她帮那猪接生就已经是勉为其难了,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罢了。她连只鸡都不敢杀,哪里敢还宰猪?

有谁见过小小十岁的女娃娃还能操刀宰猪的?她可没有那逆天的心。

苗大龙还以为樱桃是嫌酬金少了,一脸哀求的:“樱儿,你就帮大龙叔这一回。我今年在李屠户那里没排上号,你若是也不帮,那这猪还真宰不了,我还指着它卖肉过年呢。等宰好了,猪下水全归你,再加上五斤当腰肉!!!”

第四十六章 吴家

时候进入冬十二月,天开始变的更冷。

好在今年的冬衣冬被都备的充足,窗子门扇也都修葺了一遍,家里又生了火炉,无事围坐在炕头上还是很暖和的。

十二月七日大雪,老天应景,竟真飘起了小雪。

几乎雪花一飘,秋山就兴冲冲的从河对岸跑过来,嚷着要去逮野兔:“这可是你说的,飘雪就可以去逮野兔。咱们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走吧,这几日没进山,我都快闷坏了。”

樱桃有些哭笑不得:“得雪大了才行,你现在急什么?再说,我这还有事要出门呢。”

“出门?”秋山拧起个眉疙瘩。樱桃的姥爷姥娘早就没有了,除了逢年,一般不会去舅家。她的小姨前几天才刚来过一趟,大伯就在隔壁,三叔就不用说了,关系不好,四叔更是外出务工没回来,她要出门?去哪?

“是,出门。”樱桃扑扑身上刚洗好的衣服,笑眯眯的:“去一趟吴爷家里。”三姐说,这事儿她自己一个人去不行,得找个陪着的,大姐性子弱,二姐嘴太快,家里也就她还能帮着说上几句话,就打算带她去。

樱桃喜滋滋的把袖子折好。正好,叫她去吴家家里见识见识。来到这个时代,她只见过大伯家和自己家的破屋烂院儿,再顶多就是见过润生和秋山的家,也只是一般的小富户罢了。像吴家这种级别的,她还真没见过呢,不知古代的地主家,会有多豪华壮观。

吴家位于小苗村村北,在打麦场的北边沿,坐北朝南。与樱桃想像中不同,整个吴家院墙都是用青灰色砖砌起来的,朴实低调,丝毫没有她想像中的豪华。

吴家有三个长工,一个管家。两姐妹叫了门,是金福来应的门。一见是棉桃姐妹,金福连通报也省了,直接将两人让进院子,待在厅中。

趁着吴爷没来,樱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这吴家大院儿,是比村里普通村民的家屋要气派一些,但也并没有太过夸张。只比普通的屋院大了那么一点,进院正对的是间厅堂,左右各有两间屋子,院中东西各两间厢房,来来回回也就金福一个人在忙活。估计那三个长工还另有活要做。毕竟吴爷雇了长工来是要管鱼塘,理田地的,却不是拿来伺候人的。

厅堂又分左右,左边中央一张梨木圆桌,右边是两排单椅。樱桃和棉桃坐的是左边,手放在圆桌上,圆润光滑,光泽莹亮。樱桃感概的细细摩挲,那么长时间了,终于见到一个像样的家什了。

“樱桃姑娘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先是一道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吴爷健硕的身影走进来,一脸慈祥柔和的笑:“金福,怎么没上茶?”

金福应一声,赶紧去沏茶去了。

棉桃笑着,大方的道:“头一回来,吴爷家里真是气派十足又不庸俗。我和樱桃能得来一见,也算是有幸了,那什么蓬荜生辉之说,吴爷就不要拿来笑话我们了。”说着,将手里一篮鸡蛋放在桌上:“前些日子得吴爷伸手相帮,我大伯才渡一难观。这几日家里暂忙,一时也没抽出时间上门来谢。我们姐妹家穷业薄的,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篮子鸡蛋还望吴爷不要嫌弃。”

樱桃安静的坐着,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儿。再说,这样的场面话,她也说不来。

吴爷听棉桃这么说,‘哈哈’一笑:“棉桃姑娘好口才,行,你这篮子鸡蛋我收下。你若是觉得我这寒舍还能入眼,以后就常来,我这别的没有,一壶好茶,冬日一只火炉还是供得起的。”

“吴爷客气,咱们这穷人家的,身上脏泥污水的,得幸来一趟就开了眼界,哪还能常来?”棉桃笑着,微微起身:“没的脏了吴爷家的椅子。”

见棉桃起身,樱桃也赶紧起身,看来这是要走了。

“这说的哪里话?快坐,茶一会儿就来。”吴爷见棉桃和樱桃起身,神色略显焦急,忙伸手轻压。

“不了不了,要是再喝了茶,恐怕我们这一篮子鸡蛋还不够茶钱呢。我家可就只这一篮子鸡蛋,多了可就没有了。”棉桃笑眯眯的,像是开玩笑一般,扯起樱桃的手:“还是早早的走,不要让吴爷懒上的好。”

见棉桃坚持,吴爷也不强求,起身道:“你即要走,我也不强留。棉桃,吴爷还有句话,你家定的那门若是还修不好,我给你定的那扇可一直都放在仓库,备着呢。”

“哎,晓得了。”棉桃牵着樱桃走出厅堂,朝院门口走去。

“怎么这就走了?”金福正端了茶来,见势忙把茶盘往旁一放,追上来,给姐妹两个开门。吴爷则留站在厅堂门口,并未来送。

“要走了,回家还有事。”棉桃客气的

金福给两人开门,樱桃脚刚踏出去,却正迎上出门归来的吴爷的儿媳妇。

身为两个孩子的娘,快奔四的妇人,样貌皮肤却胜似三十岁的,身段打扮也很年轻,一照面时,她正在浅笑着跟身边的二儿子说着什么。见棉桃和樱桃从院儿里出来,眼神变幻了几瞬,也不理跟她打招呼的金福,扭头继续跟她的二儿说着什么,像没看见樱桃和棉桃一般,就进了院子去。

“古怪的一家人。”直到走出来了,樱桃才吐一口气,心道,砖墙瓦房就是舒服啊,坐着不用生火炉也暖和。等自己家赚了钱,怎么也得先盖上两间大瓦房。

“理他们做什么?好歹咱谢礼送去了,这事儿也算是了结了。今后两家互不相欠,互不相干。”棉桃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道:“只是叫他今日这么一问,咱们那门还真得换一扇新的了。也罢,早晚都是要换的,不如早早换了,还赚个暖暖乎乎过冬。”

刚刚去吴家,吴爷倒是很热情,可是却没让金福去叫他的两个孙子回来。刚刚遇见他的儿媳妇,又是那么一个态度。那么,吴爷如此热情,打的是什么主意?樱桃抬头悄悄打量棉桃几眼,似乎,三姐对这事已经心知肚明了。

两姐妹各怀心思,沿着小道儿各不吭声的闷头往前走。

“樱儿,棉儿。”路边突然闪出个人,吭吭哧哧的。

“雨泽哥?”棉桃正在想事情,被吓了一跳。再看苗雨泽,穿着一身缠金丝的袍子,小鹿皮灰兔毛的比甲,束冠的是他家那块祖传老玉。这么穿,清秀又俊气,只是略显单薄了些,在这样降雪的天气里恐怕要冷。再配上他那明明尴尬着,却还要强扯出的笑容,真真叫人别扭。

“有事儿?”樱桃挑眉,这家伙,自上回卖完山药,就再不见了影儿。也不知是害怕了自己和润生秋山三人身上的市井气,还是顿悟了他身为公子哥儿,跟她们玩耍在一起是掉身份的行为。

“我……”苗雨泽半垂下睫毛,脸上还是那习惯性的笑,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照的鼻尖儿莹润光泽:“我给米桃找了份活儿。”

“什么活儿?”棉桃声音顿时高了几分贝。樱桃也提起兴趣来,看来他还是挺识相的,知道道歉的真谛在于赔礼。上回明明说好了第二日要一起卖山药的,他倒好,影儿都没了。

“邻村有户富户,家里有个独女。娇惯坏了,总是不听话。她父母想给她寻个能陪她满村子疯跑刮蹿的,一来有个看护,二来也算作个伴,三来,也希望能一点一点把她的性子磨的柔和闺性些。可是这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一个能用得过一个月去的,统统都叫那女儿赶了回去。他爹无法就寻了里长,那村的里长又寻了我爹,于是我就想起了米桃姐,这事儿,或许只有她能胜任了。”雨泽细细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这活儿听着倒像是我二姐能做的。那么,月钱怎么算呢?”棉桃现在算是家里的二当家,凡事都要先过问,她同意了再交全杨桃定夺。不过她同意的事,杨桃一般也都同意。

“只要能在那儿呆住了,月钱一月一两,外加包吃包住。只要呆够一个月,一满月,人家还给做两身新衣裳。我还特意问过了,年假是一个月,头半后半,不耽误过年做营生。”

“那不错啊”樱桃搓着手,也有些跃跃欲试

“你去不行,那女儿今年十四,足比你大四岁,你哪压得住?米桃还可以,只比她小一岁,但是力气身量都在这,性子也在这。”说了这一会儿话,苗雨泽似乎有些放开了,眼里的笑意假浅真深起来。

“是个好事。待我回家跟大姐说说去。”棉桃细细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道:“雨泽哥,谢谢你还想着我们。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

“不了。”雨泽转望向樱桃:“我寻樱桃还有点事,棉桃你先回吧,一会儿我把樱桃送回家。”

第四十七章 扔掉一回

棉桃来来回回扫了两人几眼,笑道:“樱儿,早些回来。”说完,便抬脚继续往前,走开了。

这货!有事儿怎么不能说,偏要当着棉桃的面儿弄的不清不楚的,棉桃何等精明的人儿,万一再误会了咋办?樱桃没好气瞪他一眼:“啥事?”

苗雨泽这时候已经彻底放开来,不但恢复了一脸的浅笑,笑里甚至还浅藏了丝调笑:“我帮你姐寻了份好活儿,你却不说声谢?”

樱桃笑着:“无事,我可要走了。”

“别,你急什么。”苗雨泽无奈的收了收笑,正色道:“我听秋山说,过几天雪大了,你们要进山去逮野兔?冰天雪地的,我倒是没听说还能逮着什么兔子。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可好?”又是一件新鲜事,他叫这几个小毛头弄的好奇心越来越强,这次怎么能不跟着去?

“我可没钱付你报酬,逮了兔子,也是要换钱揣进我的腰包的。”她想存私房钱,就只能从这打主意了。

“没关系,我只是随你们去看景怡情,书帛之外的世界如此多彩,也算是我念书之后的放松罢。”

樱桃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遍,他肯再来找自己,也算是想开了。再说又帮二姐寻了份好活儿,也算是有诚意。即然他自愿请命去帮忙,哪还有拒绝的道理?:“行,那去的时候,我们去你家喊你。”

“说话算话”苗雨泽笑的有深意:“这回可不能骗我。”

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梅花香,樱桃漫不经心的:“我何时撒过慌?何时骗过人?”

苗雨泽笑笑没接话。心道,你何时没撒慌,何时没骗人?你若没撒过慌,没骗过人,那那些撒过慌的,骗过人的,岂不全都一抹干净?你这个爱撒慌的,爱骗人的小鬼精。

“走吧,回家。”她还要赶紧回家,看看关于米桃那个活儿,几个姐妹是什么意见呢。

“我送你。”苗雨泽亦步亦趋跟在樱桃后面。

拐过小田路,顺着岳富家的屋后往东,再转回来,就能看见自家院子了。

说巧不巧,抬头正看见对岸丁菊花和岳丽霞一人端个洗衣盆,要上西头去洗衣。

岳丽霞起先只瞧见了樱桃,毫不客气甩过来几个眼刀子。但待她看清了走在樱桃身后的竟是苗雨泽时,脸上先是一红,再是一怔,接着,便是滔滔的怒火。

她一把放下手中的木盆,踩着‘蹬蹬蹬’的步子就顺着小桥往这边来,嘴里一边喊着:“岳樱桃!你等等!”

丁菊花起先不知是什么事,抬头一看对岸,登时脸色也沉下来,弯腰把两只木盆放在一起,抬脚跟在丽霞后头。

“丽霞姐?什么事?”什么事其实她心里溜清,看看丽霞望雨泽和自己的眼神就明白了。

“什么事?”岳丽霞气乎乎的指着樱桃,吼道:“你——”话说了一个字,却顿住了,她挑不出樱桃什么错来,总不能把真话说出来吧?别的时候还好说,可当着雨泽公子的面儿,她哪好意思?

她想了半天,只好凶狠狠的瞪着樱桃,道:“你明明看见我在对岸了,怎么却要装作没看见?这声姐姐就这么难叫么?”

樱桃笑嘻嘻的,悠闲淡然的,不接丽霞的话,反倒转头对雨泽道:“雨泽哥,我丽霞姐姐是多么温柔贤惠,柔情似水的一个人儿,这会子是跟我开玩笑呢,你可不要误会。”说着,转头笑对岳丽霞:“姐姐,是不是?”

岳丽霞一怔,抬头望望苗雨泽,伸手理理自己的鬓发,尽量扯出个温柔贤惠的笑来:“还是樱桃妹妹懂我。”

“咱们是姐妹,血肪相通,怎会不懂?”樱桃又笑笑,转身:“我要回家了,丽霞姐再见。”

“……”岳丽霞不想让樱桃回家,更不想让苗雨泽和她走在一起。可是刚刚樱桃把她夸了一通,她不好再自毁形像。只能眼睁睁看着樱桃转身,嘴一张一张的,却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蛋憋的通红。

“雨泽”这时,丁菊花从桥那头赶过来,叫住苗雨泽,脸上似笑非笑的扫一眼樱桃:“我这侄女子,别的好处没有,撒慌耍精倒是有一手。自她爹娘走后,家里的妖蛾子一出又一出,就没有断过。雨泽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怎么竟跟她这样的人走在一块儿?若是叫你爹娘知道了,没得又要生气,真真丢了你的身价儿。”

苗雨泽这回没笑,眼神有些冷:“樱儿是小苗村的人,我也是小苗村的人,我们的身份有何区别?我家不过比她家境况富裕些罢了,婶子该不会是从钱眼里瞧人的人吧?话说回来,倒是婶子你,你明明是樱桃嫡亲的三婶,当着外人的面儿却这样抵毁自己的亲侄女,这又是何话说的呢?”

“你……”丁菊花瞪大眼,没想到一向微笑待人的苗雨泽弯起话来,也这么会抽人。

“樱儿和丽霞是堂姐妹,我跟樱儿站在一块儿是掉身份,那跟丽霞在一块儿就是不掉身份了?”苗雨泽微弯起唇,带出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我倒觉得,樱桃几个自己过的困难,还有心拿钱出来帮大伯还钱,是忠是孝是实诚,是值得结交的。”

这话说的,明晃晃的暗示前些日子丁菊花做下的那绝情丢人的事。

丁菊花抖着手,想回嘴,却又怕把话说绝了再断了女儿与苗雨泽的路子,只好气的瞪着眼,不相信这些话是从苗雨泽嘴里说出来的。

岳丽霞有心想帮娘亲出气,但当着苗雨泽的面儿,她只得装出一副淑女柔弱的模样来,含情的望着他。

“走。”这回是苗雨泽扯着岳樱桃走了。

樱桃强压住脸上的笑意,跟苗雨泽一块儿往西边自家院子走去。有个大帅哥在身旁就是好,哪怕帅不到那些花花草草,拿来气气丁菊花母女也是叫人心里爽歪歪的。她咧着嘴:“没想到雨泽哥说话,也能气倒个人。”

苗雨泽有些羞意的笑笑,垂首:“你三婶那人,做人实在太不地道。这次我就把宽容大度丢掉一回,却没想到与人斗嘴却是这么爽快的事。”

“要是你能不那么假厮文,爽快的事还多着呢。”樱桃小声的嘀咕。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苗雨泽歪过头来,这一抖动,梅花香更清晰。

“没事。”樱桃笑嘻嘻站到自家门口:“我进门了。雨泽哥再见。”

“嗯。”苗雨泽点点头,顺着路往西去了。

进了院子,空空的没有人。几个姐妹此时都聚在里屋炕上,兴奋的商量着米桃去做活儿的事。

樱桃一进门,米桃就投来暧昧的一眼:“樱儿,这回可多亏了你,姐姐我解放了,不用呆在家里天天洗那一大堆的衣服了!!”

“谢我做甚?该谢雨泽哥去。”樱桃笑嘻嘻凑到杨桃身边:“这事是定下来了?”

杨桃点头:“一个月一两的月钱,不少了。而且又包吃包住,满月还给做衣服,哪找这样的好活儿?一会儿你就去跟雨泽说说,让他帮着去说说这事。”

“行咧。”樱桃跳上炕,拿起桌上的红薯干吃了两口,发现米桃还在火辣辣的盯着她。

“看什么?”

米桃又是暧昧一笑:“配,真配!!唉,就只是年纪小了一点。”说着,伸手轻抚樱桃脸颊:“再就是脸上这块疤要是能治好就好了。”

“二姐,你说啥呢?一点疤算什么,二妮可比我重多了呢。”樱桃瞪她一眼,转身从炕上跳下,牵起核桃:“走,咱们上大伯院儿去。文河哥明日就要行纳请期了,咱去蹭点好吃的。”

请期,就是商定婚期,是六礼中的第五礼,请期之后,就可以亲迎了。岳富一家与女方已经大致商量好,明年一开春,就行亲迎礼,早日成了亲,也好早日抱上娃。

姐妹两个进了岳富家院子,岳富家正忙活着准备东西,文河在招呼着人盖东厢。

“大娘,我俩来帮忙。”樱桃找到赵兰。

赵兰笑眯眯的摸摸樱桃发顶:“你俩能帮上什么?快去坐着,中午要做肉片子炒白菜,你们两个小的也跟着吃一点。”

文海扛着个长梯过来道:“你俩在这也帮不上什么,不如随我一块儿去还梯子吧。等回来了,正好赶上吃饭。”

“好。”樱桃高兴的答应,心想着一会儿回来,自己就牵核桃回自己家院子去,哪能真在大娘家蹭饭吃?文河成亲的钱全是借来的,肉片子炒白菜也是做给工匠吃的,他们一家都要另外吃的,清一色的高梁粗面馍就咸菜。

文海扛着长梯走在前头,哼着歌儿给后头的两姐妹听。

走至一处盖房人家用的沙堆房,不知是谁用沙垒砌了个小沙包,拿树枝雕成个大桃子的模样。樱桃脚下一不小心,将沙包碰了一下,大桃子登时变作一摊散沙。

樱桃脚下一顿,这才看见躲在沙堆后的刘二柱。他本就长的瘦高,却要缩成一团,瞧着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遇到这个人,樱桃可没有什么好脸色。恶狠狠瞪他一眼,道:“看什么看?”说完,再瞪一眼,雄纠纠气昂昂的开步往前走。

“你!!”刘二柱瞪着眼,抖动着唇,颤手指着樱桃,但看她前面还有个岳文海,又不敢放肆,只好缩缩脖子,自己对自己嘀咕了一句:“行,行,我忍你这一回!!!”

第四十八章 进山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反常。

从初霜降开始,本该骤冷的天气却一直冷冷热热的反复,自大雪那日天降了一层薄雪,第二日起,就像开了闸,大雪没停的下起来,气候也终于进入了冬日该有的寒冷。

“四姐,你说这雪下成这样,呆会儿咱们出门,能扫得动雪么?”趴在半透明的窗前,核桃甚是担忧。

米桃已经去了邻村上工,杨桃和棉桃整个上午的时间都要烧水洗衣,收拾屋院扫雪铲雪的活儿就落在了樱桃和核桃的身上。

“扫不扫得动也得扫啊,大姐三姐要洗衣,家里就剩你和我干这些活儿。”樱桃笑着捏捏核桃的小鼻尖儿,见她苦巴巴的皱起一张小脸儿,樱桃又道:“这雪下的大,咱们一直等雪停了再去扫。我事先跟秋山哥和润生哥约好了,一停雪就要进山去,所以……”

“哦!!”别看核桃还小,聪明伶利却是一点不输于三姐棉桃,只是性子比棉桃活泼多了。她轻拍着手,双眼发亮:“我知道了!!只要秋山哥一来,咱家的雪就不用愁扫了!!”

“你呀,小懒蛋!!”樱桃笑着,又捏她的鼻尖儿。

“四姐还不是在打着歪主意?”核桃不服的吐吐舌头,扭身想跑,被樱桃一把抱住,两姐妹在炕上笑闹起来。

“呀!雪停了!”正闹着,堂屋里传来杨桃轻柔带着惊喜的声音。

樱桃忙穿鞋下炕,打开屋门一看,外面已经风歇雪霁,几日不见的太阳终于高高挂在天头,冬阳温暖的光洒在厚厚的雪上,反射出一片刺眼的白。

抬头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这几日,雪虽然飘的断断续续,但下的够久,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雪,足能没掉樱桃的大半小腿。几家近邻的屋顶全是厚厚的积雪,院子外面的南香河也被一片白色覆盖,估计那冰层已经厚的可以上去溜冰了。再看院子里头,厚厚一层雪,因为下的时间长,最下面那层都已经结冻。家里的破篱笆被厚雪一压,也更加摇摇欲坠。

这么一看,扫雪的活儿,还真是个苦差。

正这么想着,对岸苗秋山扯着嗓子在喊:“哦~~樱桃!!”一边喊着一边使劲儿的挥手,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喜悦:“樱桃~~雪停喽~雪停喽!!!”喊完,便撒腿朝东面小苗桥跑过去,过了桥,又径直朝院子跑来。

望着秋山欢跳的样子,樱桃也禁不住弯起嘴,低喃道:“真是个急不住的。”

核桃见秋山跑来,也很高兴:“有秋山哥在,咱家这点雪,一会儿便扫完了!!”

杨桃和棉桃两个坐在堂屋里洗衣,听见两人这么说,杨桃笑道:“你们呀,整日里就会打人家秋山的主意,有活儿就哄着他来做,你们这两个小懒虫,要是叫秋山爹娘晓得了,看不骂你们!!”

核桃不服的:“反正他家有秋红姐做事,用不到秋山哥。”

棉桃笑:“那是因为你秋红姐懂事,晓得他哥还有别的事要忙呢。”说着,笑眯眯瞟一眼樱桃:“核桃跟你四姐沾了光,呆会儿午饭的肉就别吃了,让与你四姐吧?”

核桃理所当然的:“我的肉本来就要让给四姐吃,她吃了肉,脸上的疤才好的快麻!!”说着,又小眉微皱,跑到棉桃面前去:“三姐,你说四姐也吃过肉了,怎么脸上疤还是不见好呢?还有,你说我沾了四姐的光,我沾四姐什么光了?”

这话惹的杨桃和棉桃樱桃三人哈哈大笑,杨桃笑着,瞪棉桃一眼:“她还小,你跟她说些什么胡话?惹得她来问”

棉桃不答话,只‘呵呵’的笑。

“笑什么,这么高兴?”秋山进了院儿,踩着厚雪‘咯吱咯吱’的走到屋门口,憨憨的挠挠头:“这雪,下的真大,可算是停了。”

“我笑秋山真是我家的常客,这雪一停,立马就跑来了。”棉桃笑着,不去看杨桃丢来的白眼,埋头继续洗衣。

秋山嘿嘿直笑:“我寻思着,这次的雪下的这么厚,时间又长,扫起来怕是困难。你家又没有个有力气的,不如我来帮你们扫。”

核桃一听,立马高兴的拍手:“秋山哥真好!!”

“好什么好”杨桃瞪了核桃一眼,望向秋山:“秋山啊,这雪刚停,想必你家的雪还没扫吧,哪能先跑我家来干活儿呢?这若是叫你爹你娘知道了,便是他们不计较,我们也不好意思的啊。”

“没事没事。”秋山哪管杨桃在说什么,扬脸朝樱桃嘿嘿的一笑,转身拎起把铁锨,便扭身挥开了胳膊:“我家的雪,自有我爹我娘和秋红扫呢。这么厚的雪,你家只有樱桃和核桃,叫她两个要扫到何时去?不如我来,一会儿便扫罢了。扫完了,我们还要上山去逮麻雀呢。”逮麻雀是樱桃与秋山几人事先商量好的借口。她暂时不想叫家里知道逮野兔的事。逮不逮的到还另两说,而且她还想偷偷存点私房钱,以后要做什么也不用解释来解释去的麻烦。

“大姐,你就让他做吧,他也不是为了帮咱们,主要是心想着逮麻雀呢。”樱桃笑嘻嘻的,去拿篓子,好装了雪抬出去。

核桃也跟着笑嘻嘻:“大姐和三姐洗衣服便是,扫雪的活儿包在我和四姐还有秋山哥身上!!”

“你们这两个!”杨桃再瞪一眼,不再理她们,也埋头洗起衣裳来。

岳家因为没有厢房,所以院子显得特别大,扫起来雪也特别多。刚扫了两扫帚,隔壁岳富家的文河文海也一人扛着把大扫帚,到院子里扫起雪来。

由于岳富家也是矮篱笆,所以抬头就能看见他家院子的情形。

只听文海“哟喝”的一声,用一种微扬的调调道:“秋山那,你小子够勤快的啊,这雪才刚停,你就跑来献殷勤咋的?”说着,转向一旁的文河:“哥,你看见没?多跟人家学学!”

文河笑着没说话,埋头扫雪。

杨桃几个说话含蓄,秋山尚且能脸皮厚的糊弄过去,但文海这么一吆喝,便是他脸再厚也浮起几丝红来:“我只是想帮樱桃和核桃早些扫完院子,好上山逮麻雀去。”为了表明清白,他又补充道:“润生和雨泽哥也要一块儿去呢。”

“啧啧啧……”文海不怀好意的咂着舌头。

这时,润生从西边过来,他不知情的:“秋山,你来的这样早?”看见他和樱桃手里一个拿锨一个拿扫帚,又道:“怎么还没扫完雪?”

秋山像是揪住了救命草,立马道:“你看,润生来了!!”说着,转向润生:“润生,快来帮忙,早些扫完了,咱们早些走。”

文海耸耸肩,回头对文河低声嘀咕道:“咱家就是缺个女眷,要不,这什么杂活儿脏活儿,还用得着咱们两个动手?”

“是啊,你要是个女娃娃,我也就不用出这份力气了!!”文河少见的笑眯眯开了个玩笑。

“咦呀!!”文海眯起眼,吊起鼻子,新奇的望着他那平时斯文少言的大哥:“说了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性子都变了呢,昂?”

文河脸一红,瞪他一眼,转身扫雪。

这边樱桃几人也在埋头扫雪,润生挽挽袖子,也加入到扫雪队伍中来。

樱桃不忍道:“润生哥,你就算了吧。你那拿笔的手,哪里能做这活儿?再说咱们去早了也没用,你就歇会儿吧。”左右雪刚停,得等兔子出来觅过食,地上才能留下脚印,才能顺着脚印找到兔子窝。

“没事儿。”润生被冻的红扑扑的脸浮起个笑来,有些笨拙的拿着把扫帚使劲的挥舞起来。

直扫到快巳正时,院子里的雪才算扫了个大概,扫起的雪正好堆进了家里的那个小池塘,也就不用再费事往外运了。

扫完雪,樱桃和润生在歇息,秋山抹抹鼻尖儿的汗,兴奋的:“终于扫完了,咱们走吧?”

“急什么,去早了也没用。”樱桃不急不慌:“再说,雨泽哥还没来呢。”

秋山立马撇嘴:“真真是大少爷,公子哥儿,咱们不去喊,自己就不来。”他现在对苗雨泽的崇拜之情越来越淡,言谈间也越来越随意,不知是受了樱桃的影响还是苗雨泽的表现太差。

“我家也要扫雪,来迟了还请见谅”正说着,苗雨泽就走进院子,含笑的望着苗秋山:“秋山似乎对我,误解挺大?我虽然家里境况比较富裕,却也不是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气人儿,脏活重活做不了,小杂活儿也还是做的。”

秋山讪讪:“我开玩笑的,开玩笑。”说着,站起来拍拍手:“雨泽哥来了,这回咱们该走了吧?”

正好杨桃出来倒水,好奇的:“秋山,不过是去逮个麻雀,又不是第一回,何以这么兴奋?”

秋山挠挠头:“没事没事。”又转向樱桃,急不可奈的:“樱儿,咱还不走?”

“走走走”这位可真是个急不住的主儿,再呆下去,怕他就要露馅了,不如先出去再说。樱桃跟杨桃打个招呼,再哄核桃两句,便跟秋山和润生,雨泽出了院儿,过了东面小桥,径直朝南走去。

山林茂密,冬枝枯秃,冷清而荒凉。下了一场雪,山上景色却摇身一变,美丽多姿起来。

枯枝上盖满了白皑皑的雪,像是盛世开了满树的梨花,枯草轻摇,上面挂着细细的小冰棱,晶莹美丽。就连山上到处可见的山石用白雪一伪装,也变的厚重可爱起来。

三个人一路嘻嘻闹闹的,沿着蜿蜒山路往深山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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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四个臭皮匠

“樱儿,你说这冰天雪地的,野兔子能出来吗?就算它出来,这外面光秃秃一片,咱们又手无寸铁,能逮得到它们吗?”秋山一心想要进山逮野兔,终于来了,又担心这担心那,樱桃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直急的他火急火燎,胡乱的扇动着手里的布袋:“只拿这几个布袋子,能管什么用?”

这真是个急性子的人,一点点都沉不住气。

樱桃指指几人身后的雪地:“诺,瞧见了?只要有这个,咱们不用猪叉子,也不用什么弓箭矛枪,甭管肥兔子跑到哪里,都能捉得回来。”说着,抖抖手里的布袋子:“这个,可不是叫你用来捉兔子的,是用来放逮来的兔子的。”

“有……哪个?”秋山随着樱桃的手指望望身后,空空如也。他困惑的挠挠头,一脸求解的望着樱桃。

润生轻捏着下巴,长睫忽闪,若有所思。

苗雨泽眨了眨眼,轻轻的笑起来:“这法子,你是跟谁学的?别说又是书上看来的,怎么你看的书都是这么新奇又实用的呢?那样好的书,我念了这么多年书,竟没有遇上一本?”

这时,润生也反应过来,脸上的温润更浓,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将他嘴边的浅笑蒙上一层氲氤:“果然好法子。任满山的肥兔子本事再大,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樱桃笑笑,故意有些得意的:“这笨法子,还用上书里找?都是冬雪封山,要觅食的活物,不是跟逮麻雀差不多的道理?”觅着脚印寻到兔子窝,再一网打尽的法子,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她不用打什么幌子。她的幌子们都用的有些烂了,得再想个别的好幌子。

秋山还是挠头:“你们打什么机锋?到底是什么?”

“诺!!”樱桃无奈,只好手指再指,这次是直直的指着几人身后的脚印:“是这个。大雪封山,下了这么久,野兔子们定然好久没吃食了。雪一停,便要出来觅食。一出来,雪地上岂不是就留了脚印?咱们觅着脚印寻到兔子窝儿,任它狡兔三窟,,也逃不掉。”

“哦~~~!”秋山脸上一片恍然,接着,又很是亢奋的:“太好了,这法子太好了!!呆会儿定能捉到许多肥兔子。这回可一定要捉个够,你是不知道,眼睁睁看着这些肥东西从眼前跑过去,那是什么滋味儿!!”又很是献媚的:“樱儿,你太鬼了,这法子都想的出来。你要是个男的,宰相都做得!!”

“这叫什么好法子?跟逮麻雀一样的道理,会逮麻雀,还能不会这个?”樱桃尽量把头上的光环推掉:“秋山哥,也不是我说,是你实在太笨了而已。”

“我笨?”这回秋山的脑子转的很快:“秋山哥和润生不是也没想到这法子?再说,你等着看好了,看呆会儿谁逮的多!!”

“咱们赶紧走吧,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苗雨泽大公子今日穿了一身短褂长裤,裤腿用布条绑起,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下地农民模样。只是细看之下,他那白嫩的肌肤,那挺直的腰杆,那雍容从容的气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

“走咧!!”樱桃当先走在前面。上回在深山见到不少野兔,现在虽然隆冬,数量也该不在少数。这东西的市场卖价也还挺好,若是能多逮一些,自己的私房钱就有着落了,不但有了着落,恐怕还能存很多呢。要是有品种好的,还可以留着,等明年开春配了种,自家养着。

大雪之后,虽然地上盖着厚厚的冰雪,冬阳却十分充足,天也不是很冷。几人沿着蜿蜒的山路渐行渐远,往深山里走去。

一边小心搜寻着可能出现的野兔脚印,秋山一边道:“这冰天雪地的,深山里头真是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谁能闲的没事跑到深山里来看雪景,谁又能想得到这里头有许多肥兔子,还留下脚印叫我们找呢?”

“咦,这边有一排。”雨泽眼尖,先寻到一排小小的脚印。

几人忙围上去。

这时候的野兔,应该是出来觅食的。这排脚印也应该是从窝里出来,还没回去的。樱桃仔细看了看,指向一个方向:“咱们顺着脚印往这走,就定能找到。”

“果真是有脚印,果真这法子好用!”秋山仰头对天‘哈哈哈’大笑三声,伸手双臂做个拥抱蓝天的姿势:“太好了,太好了,这满山的野兔都跑不了,全是我的,全是我的!!!!!”

“他这是……”雨泽一脸惊奇。

润生司空见惯,摆摆手“失心疯了。咱们走吧,别理他。让冷风吹一会儿就好了。”

几人觅着兔脚印一路往前,七拐八扭的走出好远,终于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兔窝。

“在这。”秋山望着地上黑洞洞的兔窝和高耸的大树,兴奋感褪去,有些无从下手的:“这……窝找到了,可是该怎么捉?这洞这么小,我是伸不进去手。难不成要挖开?可是这树这么高,再说咱们也没带工具,怎么挖?”

“要么说,你就笨呢?”樱桃放下身上的布袋,从里面拿出一点小烟草来,还有两块打火石。

苗雨泽一看便知,笑呵呵的:“你想的倒是周到。这法子也是精妙。”

润生也看出来了,没多说什么,只是上前去帮忙打火。

秋山挠了半天头,也看出点苗头来,有些不确定的:“是不是……哦!!是不是拿烟薰的?可是都说狡兔三窟,它要是从别的洞口跑掉了怎么办?”

“我守这个洞。”苗雨泽找到另一个洞口,蹲下来。他自知自己的动手能力不太好,野兔若是从这里蹿出来恐怕他也逮不住,干脆拿手里的布袋又裹了几些碎石,将洞口塞住。

“我守这一个。”润生帮樱桃点好火,撑开布袋,找了个洞口蹲下来。

“哦……”秋山这才明白过来,灰溜溜的找到最后一个洞口,蹲下来。

“我薰了哦”樱桃招呼一声,小心的把手里的小烟草放到洞口上,扇动双手,让冒出的烟倒灌进兔洞里。

没过一会儿,原本安静的兔洞里就有了动静,秋山守的那个洞口先有了收获。他兴奋的‘哈哈’大笑,结果却叫紧接着跑出来的第二只兔子溜掉了。

折腾了约摸小半个时辰,几人成功捉到了两只肥兔,一大一小,一黑一白,都装进了布袋里。然后,樱桃就准备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秋山有些不甘心的:“外出找食的那只还没回来呢,刚才跑的那只也有可能回来。咱们再守一会儿?”

“做事不要太绝,若是一窝都端掉,咱们来年还哪里去找?”樱桃收好烟草,继续上路。

“这话讲的对。”雨泽跟上去,有些惊奇的望着樱桃:“你这人,鬼灵精怪也就罢了,明明没上过学堂,认字却不少,讲话也总是语出惊人。现在再从你嘴里说出些什么,我也都不吃惊了。”

秋山挠挠头,也跟上去。樱儿的脑子转的太快了,他总是跟不上。

用同样的法子,几人又寻到两个兔子窝。连同第一窝捉的,几人总共捉到七只肥野兔。由于冬日的深山没有什么可提供人们的资源,又没有人发现野兔的事,所以冬日的深山很少有人猎足。山里的野兔简直泛滥成灾了,容易找的很。

可是兔子易捉,却不易藏。即然不想叫家里知道,这些就不能带回家里去。这时候也来不及去赶集卖掉。秋山和润生家里也不能放,雨泽家就更不用说了。但这活生生的东西,总不能藏在深山里吧?万一跑了呢?万一被野兽得了便宜呢?

几人冷静下来,聚在一起,商量了许多法子,却被一一否定。

樱桃叹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咱们四个臭皮匠,却连个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没一个法子是能用的。”

“如若实在没有别的法子,我倒有一法。”苗雨泽学着众人也坐在雪地上,拿手搓搓脸,发现坐在雪地上一点也不凉,相反感觉还非常好。

“什么法子?”樱桃实在不想把兔子带回家啊,她想要私房钱,私房钱啊私房钱!!她兜里只揣过当时卖鱼的那四十三文钱,早在制作简易洗衣机的时候就悄悄的把钱垫在里面了。那东西,外表看起来简单,实际有几个部件是藏在里面的,她解释不了,这款项就不能报销。

雨泽轻轻扇动眼睫,偏偏佳公子,即使穿着短褂,即使坐在雪地里,也还是华光毕现:“我家在村西田头有间废屋,是以前的老房子。很久没住了,但是有禽舍和猪圈。钥匙我正好带在身上。”

“那正好!!”樱桃‘啪’的拍下手:“你怎么不早说?”

“可是……”苗雨泽少见的有些迟疑。

“可是什么?”樱桃挑着眉望着他。秋山和润生也抬头朝苗雨泽望过来。

堂堂里长之子,堂堂秀才,堂堂一个苗雨泽,难道还掌管不了家里一座老破院儿?

第五十章 不可以这样

苗雨泽眼睫忽闪了半天,才终于开口:“可是那里荒废了很久,也一直没人过去打理,现在估计......估计已经很陈旧了。”

“陈旧?”樱桃揣度着这个词:“陈旧怕什么?又不是咱们去住。房子再破,倒不了就行了。”

“不是。”雨泽又摇头:“是......是很脏了。估计灰尘都厚厚一层了。”这说话的好像那老院的灰尘是他铺上去的一般,有些差愧的垂首。

“脏了怕什么,打扫一下便是。再说了,咱们只用用鸡舍就行了,打扫起来也就是半会儿的工夫。”樱桃吁一口气,放了心。暗想,公子哥儿终究还是公子哥儿,过惯了富裕的生活,若是像今天这样带他来见识些新鲜景,做些有趣的事也还好,可如果是做脏活儿累活儿,那还是不行的:“你放心,这活儿我来做就成,你不用动手。”

苗雨泽有些过意不去的笑笑:“若是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我可以借那老屋给你一用。”

“那就太好啦。打扫的事你不用担心,那个地方我也不会借太久。”樱桃高兴的拍拍手,并不介意苗雨泽不想加入打扫禽舍的事:“呆会儿回去前,多扯几把枯草,暂把野兔放在那儿。等到明日一早,我就拿去集市卖掉。”

“咕噜!!”正说着,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

苗秋山一张脸黑红:“我......我早晨一时兴奋过头了,忘了吃早饭了。”

“也不怨你没吃早饭。”樱桃抬头望望天:“这时候也差不多快午时了。咱们该吃饭了。”来前跟几个姐姐打过招呼,午饭不回家吃。来来回回的,路那么远,太麻烦。

几人扫出一块平地,围坐在一起,拿出各自带的吃食。苗雨泽是两个白面馒头一块腊肉,润生的是两个白面掺玉米面饼子,秋山则是两个白面馒头,三个小窝头,外加一棵咸萝卜。樱桃的最可怜,只有两只小窝头。这还是大姐特意为她打点的。若是在家的话,都是小窝头和粗面饼子混着吃的。

秋山捡来些枯枝,拿打火石点了,烧起一小堆篝火。

樱桃望望自己那两个干巴巴的窝头,心想即然有火,何不烤个野兔来吃?这些捉来的野肥兔,如果换成钱分给其他人,他们必不会要。可是若烤只来吃,大家都能分到肉。再说,大家的午饭也都是干巴巴硬冷的,烧只兔子来吃,热热乎乎的,也暖胃。反正早晨吃的也少,樱桃决定挑一只肥兔子出来,烤了吃!!

“咱们捉了这么多兔子,卖了给别人也是个吃。倒不如咱们先尝尝鲜。”樱桃说着,起身去揭布袋:“反正也没人看见,咱们挑一只来,烤着吃!”

“烤兔子?”秋山几乎一听,眼就亮了。似乎所有与野物有关的东西,都能使他眼亮。

“那也行。现在吃两口,好歹也是肉。若是等换了钱,恐怕你是舍不得买肉吃的。再说这事你又没打算跟家里说,就算到时候你舍得买,恐怕也不能买。”润生很同意烤兔子的说法,起身去帮樱桃揭布袋。

苗雨泽则在一旁笑眯眯的:“冰天雪地,围坐在山林之间,烤只野兔来吃,我倒是真没有经历过。听说柴烤的肉特别香,不知是不是呢?”

几人几乎是一拍即合,立马行动起来。

秋山随身带着小刀,他负责杀兔剥皮。润生和樱桃跑去捡枯枝回来烧,苗雨泽则负责照看篝火。

不一会儿,众人就做好了工作。

冬日的野兔,特别肥,浑身上下都是肉。秋山把剥掉皮的兔子串在一根粗\硬的树枝上,架在火上来回翻转着烧烤。几人把各自带的东西都混放在一起,全部堆在火旁上,等热了再吃。

几人一边烤着火,一边说着话,不一会儿,肉的香味便飘出来。

烤了不知多长时间,试试上面的肉熟了,秋山又用小刀将整只兔子分了,分给几人。

没有盐,没有任何佐料,刚烤好的兔肉放进嘴里,滚烫,没什么滋味儿,只有肉香,十分的香。

几人都饿极了,守着一堆篝火,各自抱着一块兔肉啃起来。

这是头一回背着几个姐姐在外面偷吃,虽然心里有点小愧疚,樱桃还是吃的不亦乐乎。反正是要吃,干麻想那些有的没的?等这些野兔换了钱,来年开春家里种上山药,养上鸡鸭鱼,再买头小猪仔儿,到时候还怕吃不上肉?

大口吃着烫嘴的兔肉,身旁篝火的热力源源不断的传来,再加上身上穿的本来就厚实,樱桃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汗。

伸手扯把领子,把领扣打开,让冷风能吹到她的项间,带走些许热量,樱桃继续埋头大吃。

“咳咳咳!!”几乎是同时,润生一下子呛到,重重的咳起来,脸都咳红了。

“你怎么了?”樱桃起身去拍他的背。

润生别着脸,还在严重的咳着,脸上更红了。

“你……你不可以这样……”润生咳着,脸依然别着,困难而又断断续续的道。

“我?怎么样了?”樱桃并未察觉什么。扭头去看秋山,只见他也别着脸,不时的偷眼瞧自己一眼,眼神刚收回去,马上又扫回来。

再看苗雨泽,他的神色倒还正常。

“雨泽哥,我脸上有黑灰?”樱桃怀疑着,一边伸手在脸上抹一把。

“不是。”苗雨泽摇摇头,眼神落在樱桃和润生中间,也不知是对他们其中的谁说:“自古以来,都是男子主外,女子主内。各朝各代,对女子的打压和拘束一直都存在。可是即便是这样,女子巾帼也不在少数。即然男子可以打赤膊,女子露手露脚有何不可?敞衣领凉快又有何不可呢?”

叫他这么一说,樱桃才知道原来是衣领惹的祸。再低头看看,自己的只是把脖领敞开了,只露出一段脖项,脖根和锁骨都捂的严严实实的,这样也不行?那大夏天的时候怎么办?岂不是要热死个人?

润生咳完,发现樱桃还敞着个领子在那左看右看的,再看秋山不时偷瞄的眼神儿和雨泽看上去坦然的眼神儿,他顾不得多,只得伸手去,按住樱桃的肩头,硬把她转了个身,同时他自己还是别着个脸:你,你不可以这样。快系回去。”

樱桃很不满。只是开个脖领,把自己说的好像荡妇似的。这有什么?在现代,比这低十倍二十倍的都有,直接不穿的还有一大堆呢,正正常常露露脖子还不行了?想是这样想,她还是把领子系了回去。身在这个时代,不得不受这个时代的拘束啊,唉……

等她系好了了,润生还是别着脸,在火里加了一把柴,道:“快吃。吃完了咱们再去寻寻,看有没有别的兔子窝。”这时候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正紧紧的捏在一起,莹白的手背上都泛起一抹粉桃的红。

樱桃只得往后退了退,离火远一些,才继续吃起来。

秋山惋惜的收回目光,食不知味的咂着手里的兔骨,不知在想什么。

苗雨泽眼神来回在润生和樱桃身上扫了几回,垂下睫,轻轻的小口小口的吃起他手上的兔肉来。

吃完饭,几人又围着篝火歇息了一会儿,才开始继续寻起兔脚印。

兜兜转转到未初时,几人才捉了一只野兔。

因为不知不觉走的有些远,光回程就需要一大段时间,还要去打扫禽舍,弄点枯草之类的,几人就收拾了东西,准备下山。

樱桃恋恋不舍的下了山。好不容易盼来一场大雪,今日太阳充足,雪已经开始融化。等到了明日,不知还能不能瞧得出脚印来。再盼下一场大雪,又不知要到何时候去。

四人一人一只布袋揣着,悄悄回了小苗村。从村后绕着路,到了西头田头苗雨泽家的老院。

说是老院,其实比樱桃家的院子强了不知多少。青瓦砖墙,木门虽掉了漆,却还是结实的很。开门进去,里面的屋门也都比樱桃家的强了不知多少倍。

院子很大,没有厢房,禽舍和猪圈也很大,都建在院子的西面,东面则是一块小菜园,田垄整整齐齐,看的出当时开这菜园的人有多细心。只是现在这院子都荒了,就更不用说这块小菜园了。

院里的灰尘确实不薄,地面还看不出什么来,走到禽舍前面一看,树枝扎的门上都有厚厚一层尘土,打开来,禽舍里面顿时掀起一阵尘土,再细看,地上还有许多禽粪,只是经过长时间风干,已经化作与泥土差不多的颜色。

润生和秋山一起把里面打扫出来,再把口袋里的野兔放养进去,樱桃把扯来的枯草全部放在了禽舍里面。冬天也没别的可吃的东西,野兔平常出来觅食也多是吃些枯草。

做完这些,苗雨泽把门钥匙递给了樱桃:“明日一早我还有书要念,你自己来吧。”

樱桃一怔:“你放心我?”虽然是慌院,但院子里还有许多家什,墙边的草棚子里还有农具。透过屋子的窗也能看见里面放了许多家具没有带走。

“我们也算是一起吃过肉了,还有什么不信的?”苗雨泽弯唇,露出个完美的华雍的笑。短褂长裤小绑腿也跟着亮色起来。

第五十一章 私房钱

第二日起了,樱桃赶紧先去查看了外面雪融的情况。

昨日太阳不错,雪稍融,经过一夜,又化了一些,好在雪够厚,那些没人踩过的地方还是莹白松散,踩一下就留一个脚印。

本来是个好事,樱桃却犯了难。

按说,天气是个难测的困素,谁也说不准何时才会有大雪。现在即然雪还未融,该赶紧先进山去捉野兔才对。若耽误了,雪一融,想捉就难了。

可是借用的苗雨泽家的地方却是答应过人家,今日就会把兔子卖掉,把钥匙还回去。她要是进山去捉野兔,谁去卖呢?可怜她现在这事谁也没敢说,自己又分身乏术,一时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正纠结着,秋山就跑来了,一脸兴奋的:“樱儿,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进山去吧?”

即然秋山来了,不如今日先进山再说,苗雨泽那头再跟他招呼一声便是。反正他家那老院子也用不上。即然要跟他招呼,不如多招呼几日,若明日雪还未融,便再进山,直到雪融天晴了,再去卖兔子也不急。

那肥肥的野兔子如今可都是一只只会跑的铜钱,捉回来了,养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行。“樱桃点头答应:“雨泽哥今儿不去,咱们就去喊一声润生哥。”

“润生也不去。他今日一早便跟他爹娘去出门儿了,我刚从他家院子过来,院门都锁着呢。”说着,‘嘿嘿’笑着搓手:“趁他们不在,我带了家里的风干肉来,中午咱俩一块儿吃!”

樱桃总觉科,润生不去,秋山似乎高兴的有些过头。她放下手里的扫帚,转身进门去:“你等会儿,我跟大姐打个招呼,再打点一些吃食。”

“哎!!”秋山干脆的应下,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喜悦愉快。

“又要进山?”杨桃略有不满的:“昨日不是才去过?一只麻雀也没逮回来,怎么今日又要去?外面冷,风又硬,你们在外面一疯就是一日的,万一风寒了怎么办?再说,眼下你二姐在别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跟你三姐又要洗衣,家里的活儿也要有人来做,核桃还小,你怎能天天只记挂着出去玩儿?”

我哪里是玩,我这也是全为这个家啊,只是现在不能说罢了。樱桃嘻嘻着张脸,撒娇道:“昨日去下食儿,今日肯定能逮到了。你就收拾灶火等着我回来,咱们吃一顿麻雀肉吧!”

“你呀!”杨桃轻瞪她一眼,又不放心的叮嘱:“进山可要千万仔细,多加件衣裳。等着,我去给你打点些吃食,中午饿了吃。”说着,起身下炕。

“晓得咧!”樱桃得意朝棉桃眨眨眼,大姐就是好说话,不管什么事儿,哄两句就成了。

棉桃瞪她一眼:“你就看大姐好说话吧!哪有出去一日连只鸟都捉不回来的?还不知道你们在外头疯什么呢。你就作吧,等闯了祸,自有二姐回来收拾你!”

“哪能呢?”樱桃搓搓手,掀帘出了里屋。

杨桃已打点好东西,递给她,又叮嘱:“千万仔细。这回你们去的人少,要当心野兽。”

“嗯,知道了。”樱桃接过布袋来,两步跨出屋子,跟秋山一块儿出院往东去了。

“这妮子!多大了还玩心不改!!”杨桃回了里屋,不由低喃一句。

棉桃抬头瞧她一眼,又低头,一边快速做着手里的绣,一边道:“你以为,她真是上山捉麻雀去了?”

“要不,是干麻?”杨桃瞪大眼。

棉桃不答,反而别有深意的笑笑:“咱樱儿是个有分寸又懂事的人,你何时见过她没理没由的如此贪玩过?她只是呀……本事大了而已。”

为了把慌撒的更圆满,樱桃和秋山又去了一趟秋山家里拿工具,进了山,秋山便设上机关逮麻雀,先捉了几只,两人才去捉野兔。

又因着人少,时间也少,这一日下来,两人才捉得两只野兔,又扯了许多枯草,送到苗雨泽家老院儿去,樱桃才带着几只麻雀兴冲冲的回家了。

打着捉麻雀的幌子,趁着雪融前,樱桃和秋山润生几个连进了四日的山,捉来的兔子有十七八只,全关在苗雨泽家禽舍里。雪融后,樱桃全卖给了收杂货的货郎。

连续四日外出,她已经快要露馅了,要是还要再跑去镇上卖野兔,这十代表八只至少也要卖个四五日,到时不用三姐说什么,恐怕大姐都要抓狂了。无奈之下,虽然知道会有些许差价,樱桃也还是把野兔子一下子卖与了货郎。

冬日的兔子肥,一只要上五六斤,十七八只野兔,总共是八十六斤多一点,货郎给算了八十七斤,一斤十八文,卖了一两银子又五百六十六文。

这在古代在农村,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光想想杨桃做一个秀才五文钱就晓得了。樱桃把这笔巨款藏在东里屋炕角的小裂缝里,准备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钱,底气登时硬了许多,腰杆儿都挺直了,做起活儿来也觉得有力有气,还做的高兴愉快,欢跳极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棉桃总是拿一种看透的眼神望她,看的她心里毛毛的,总觉的事情似乎是已经叫她知道了。

这场雪融后,天一直晴着,再没有要下的意思。好在手里有了钱,也就不再急,家里又有二姐和洗衣服做秀的钱撑着,不但吃喝不愁,还会有所盈余。樱桃十足的安心过了几天日子。

天越来越冷,门前的河面开始偶有小孩跑上去溜冰,不时传来被大人逮住的叫骂声和哭叫声,回彻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气氛却祥和而温馨。

进入腊月,各家各户都开始为年而忙起来。

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说过了多少回樱桃不会杀猪的营生,可是随着年的临近,来找她宰猪的人却多起来。

虽然自己不会杀猪,但樱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提议让文海找个师傅学学,左右又不用学些治病和生产的技术,只需要会宰猪会分切就行了。农村家家户户养猪,特别是到了年根下,只要乡亲们信得过,愿意来找,那宰猪可是个好营生。

正好,润生在镇上那个卖肉的远房表叔以前是个屠户,他现在做卖肉生意红火的很,也就不再宰猪了。文海进镇跟他学了五天,便学成归来了。

村里再有找樱桃宰猪的,樱桃便直接推荐文海。文海本身就是个胆大的,一身的力气也不小,跟着去杀了两回猪,技术就练出来了,再宰猪时,竟能分切的整整齐齐,一点不比李屠户的差,村民听说了,纷纷去找文海宰猪。

李屠户因为人嚣张惯了,又总是娇捏,村里人虽然不满,但这附近一片就他一个杀猪的,也就只好好言好语的哄着,否则,就得落个跟曲嬷嬷一样的下场,辛苦养了一年的老母猪,差点儿就得一窝子全报销了。岳文海这一横空出世,一下子倒抢走了李屠户一半子活计,气的李屠户媳妇天天在家里骂。

宰猪是个需要胆大的行当,但油水也是相当多的。别的地方不晓得,反正小苗村附近这一片子,宰猪的报酬是一头猪四十文,外加一顿饭,饭里必须有刚宰的猪的猪肉在里头。若是屠户的技术好,还可以带走猪下水,有的人家大方的,连猪大骨都能带回家。

文海年轻,精力旺,他耍起狠来,一日能宰两头猪。靠着这项杀猪的技术,岳文海在年前真是实实在在狠赚了一把,把文河成亲欠下的债一下子还上一小半,他自己还存了一点私房钱。带回家的猪下水也把全家人连同杨桃姐妹几个都吃的红光满面,油光发亮的。当然,这都是后话。

腊月初八腊八节这天,才刚吃过腊八粥,杨桃正想叫棉桃去邻村跑一趟,给米桃送一些,天却下起雪来。

杨桃望着而叹:“也不知米儿在那家做的怎么样,受没受那位娇气小姐的气。她是个吃不得气的,这回可真是苦了她了。”

棉桃在旁安慰:“二姐虽然性子暴些,但人并不笨,她懂得怎么哄那位小姐呢。到现在这都快一个月了,风平浪静的,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事。再说,依她的性子,她若是吃了气,恐怕早就回来了。”

杨桃神色缓和些,又叹:“年前她就满一个月,到时月钱和衣裳都发下来,咱们也风风光光过个年。”

樱桃趴在窗上,听不进两个姐姐在说些什么。她十足关心的是窗外的雪。自上次雪后,天再没下过雪。不知这场能不能下大,最好跟上回一样可以把地面盖起来,那样她就可以再去捉野兔了。她那点银子,听着是巨款,实际用起来,随手就没了。

这时,透过窗子看见,有个人影儿冒着雪跑进了院子,喊着:“樱桃姐!二妮姐下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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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只能一更了。明天或后天恢复双更

第五十二章 败露了

“下炕了?她身上的伤长好了?”樱桃一喜,这可是个好消息。

“不晓得。我今儿想扫扫院外的小路,结果正巧看见二妮姐站在她家堂屋里看雪。就赶紧跑来跟你说了。”秋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一时跑急了,倒没细问。”

“走,咱们看看去!”樱桃下炕穿鞋。

“外面下着雪呢,多穿些衣裳,路上仔细些。”杨桃细细的叮嘱几句,又道:“帮我和你三姐跟二妮问声好。等她身上的伤长好了,就上咱家来玩。”

“哦。”樱桃点头

“还有我呢”核桃凑上来,羞巴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片来:“这是我给二妮姐绣的小手帕,刚绣好,正好四姐帮我捎过去。”

“真好看。我会帮你说两句好话。”樱桃望着小手帕上歪歪扭扭的,像是朵荷花样的绣花,咧嘴笑。核桃小小年纪开始学绣,成绩已经相当不错了。她可是足足比核桃大五岁,可绣出来的东西却实在不能看。

“嗯。”核桃被夸,高兴的咧开嘴,又添了一句:“要是四姐喜欢,我再给四姐绣一个!!只是这布是大姐从绣坊里求来的小布头,恐怕不容易再要来。”

“得了,我先走了。”樱桃摸摸核桃发顶,跟杨桃和棉桃打声招呼,便跟秋红一块儿出门了。

外面的雪正扬扬洒洒,飘飘落落,一片片的,小羽毛大小。

看这阵势,看来这场雪要下大了。但愿能下的大些吧,也好进山去捉野兔子。樱桃这样想着,裹紧身上的衣服,跟秋红并肩向东面的小桥走去。

到了秋红家院子,她身影一闪进了院儿,笑嘻嘻的:“樱桃姐,你去吧。我还得回家去干活儿呢。”

“嗯。”樱桃继续向前,到了二妮家院子外,果然看见她正立在堂屋里,穿着厚袄,面覆轻纱,站着看雪景。

“二妮。”樱桃进了院儿,朝堂屋径直走去:“身上的伤好了,能下炕了?”

二妮脸色有些苍白,露出个免强的笑:“一动扯到伤口还是痛。不过可以轻轻慢慢的活动些了。大夫说,再过些日子,那些血痂褪掉,应该不会影响行动。”说着,幽幽摸摸自己的脸:“只是这张脸毁了。”

“你不要想那么多,身上的伤恢复了最重要。”樱桃轻声安慰:“现在能下炕了,不是顶好么?”

二妮轻轻的浅笑,眼底带着满足:“是顶好。比以前天天躺在炕上好多了。”说着,抬头望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不知这雪要下到什么时候去……眼瞧着,就要临年根了。”

“是呀,要过年了呢。”樱桃点头:“你快快恢复身子,等你身上的伤好了,我和秋山带你进山去。冬日的山里虽然没花没草荒凉冷清,可是雪景却美的紧呢。”

“那倒是。”二妮眼底起了丝喜意,像是很期待:“我还真没进山去瞧过雪景呢。都说冰天雪地的,谁还愿意往山上跑?”说着,笑望向樱桃:“也就你是个爱折腾的。”

“我若不爱折腾,谁会知道山里的雪景那样美呢?”樱桃深深吐出一口气,仔细的盯着二妮的神情,慢悠悠的道:“那天的事……你可能再想起点什么?”

二妮幽幽叹息:“没了。除了那片衣角,再没想起过什么。”说着,倒过来安慰樱桃:“樱儿,这件事还是别想了罢。依我想来,便是找出来这个人是谁,那火也不一定是人家放的。不过是睁眼瞧见那么个影子罢了,谁能断定这火就是人家放的呢?”

樱桃笑笑,没说话。那天苗大伟家早饭吃的是冷饭,也就是说这火灶子将近十三四个小时没开火,又怎么可能突然之间起了那么大的火灾?如果说这不是人为的,难道能解释成是老天为了她穿越而特设的火灾吗?

这件事她仔细的考虑了这么长时间,突然觉得岳贵和岳贵媳妇的死也透着蹊跷,再加上这场莫名奇妙的火灾,不得不叫人把这三件事放在一起来想,不得不叫人产生质疑。

樱桃没再说这事,转而把话题转向了比较轻松愉快的事情上。又把核桃给二妮绣的小手帕拿出来,把二妮高兴坏了。又在二妮家呆了一会儿,樱桃才回家。

还是一点新线索也没有。不过樱桃一点也不急,即然狐狸打的是她家的主意,那早晚还会再露出尾巴来。只要被她抓住了,哼哼…….

这一场雪直下了两天一夜,腊月九日这天傍晚才堪堪停住。虽然没有上次下的时间长,但这场雪下的大,中间又没有停顿,地上的雪积的比上回的还厚。

腊月十日这天一早,樱桃就早起了,要跟秋山和润生他们去山上‘逮麻雀’

杨桃自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棉桃则没说什么,事不关已般继续做她的事。

樱桃顺利出了家门,和秋山润生上了山。苗雨泽今日有事进镇了,不能跟着一起来。不过听秋山描述,他似乎还挺遗憾。

三人上了山,跟以前一样,先是捉了一会儿麻雀,然后才收拾好了东西,寻觅着去捉野兔了。这样虽然费事费时,但为了不在几个姐姐面前暴露,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直到傍晚十分,樱桃几个才累的气休休的下了山。

这一趟收获颇丰,布袋里有四只野兔,还有三四只麻雀,秋山还不知从哪里掏了条冬眠的野蛇来。

三人正说笑着下山,准备从屋后绕去苗雨泽家的老院儿,还是按原来的法儿把野兔藏在那里。谁知,刚一下山,却见棉桃的身影直直的立在那,被满山遍野的白雪一衬,显的瘦小又孤零,但又那样坚毅。

樱桃微顿,随即迎上前去,笑道:“三姐,你咋来了呢?冰天雪地的,这么冷。”

棉桃似笑非笑:“来瞧瞧你,天天日日逮麻雀,到底是怎么个好玩儿法。”

棉桃的眼神实在太吓人,像是能看透人的心思一般。樱桃有些心虚的:“今儿好运,不但逮了麻雀,还寻到个兔子窝,弄来四只野兔子呢。”

棉桃不笑了:“还准备瞒我呢,是不是?”

秋山掀掀眼皮,捅捅润生。润生又伸手捅捅樱桃。

樱桃心知棉桃心细如发,人又精明,她即然都站在了这里,就定再瞒不过去,只好讲了实话:“其实是来逮野兔的。”

“我说呢。天天日日魂不守舍的,就盼着下雪,雪一停,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山上来,哪里可能是逮麻雀来了?哪家的笨娃守了一天才逮个三四只麻雀?樱桃出息了,大姐三姐都敢骗,二姐要是在家,是不是连二姐也一块骗了?”棉桃冷着脸数落了一通,面色一转,眼色有些发亮的,上前去揭秋山手里的布袋:“叫我看看,野兔的品相怎么样。这时候,野物可是很贵的,特别是活的。”

秋山忙打开袋子:“品相是好的。”

棉桃眼色发亮的来回掀翻了一会儿,又望向樱桃道:“你上回也是来逮野兔了吧?我就说你这小鬼精,怎么可能费一天的工夫才捉那么点麻雀?捉野兔倒是很在行,一天就弄四只这么多?那么上场雪必然也弄了不少吧?哪去了?”

樱桃见瞒不住,只好全招了。

“钱呢?”棉桃听完,直奔关键。

“我藏起来了,那是我的私房钱。”樱桃吸了口气,心想无论如何这点私房钱是要保住的:“三姐,这回你可得帮我。我们撒慌的事可以说,捉野兔的法子也能跟家里说,可这点私房钱你得给我留住了呀。”边说边蹭上她的胳膊。棉桃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对她这个妹妹疼着呢。

“你要私房钱做什么?”棉桃果然脸色缓了不少:“小小年纪,竟然就想存嫁妆?”

“不是不是”樱桃摆手:“我总有我的用处,你就叫我留下吧。”

棉桃用怀疑的眼神来回扫了她两眼,道:“那也行。可是你以后再有什么事,得先跟我说。”

在她手里可真难讨得好!!樱桃无奈,只好点头。

“还有你们两个”棉桃转头,望向秋山和润生:“腊月十五我二姐可就回来了,要是叫她知道你们又带樱儿满山乱跑,看谁吃苦!!”

“樱儿……”秋山哀求的望向樱桃。

“三姐,这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央着他们来的。”樱桃赶紧求情。

“这次饶了你们可以。不过,以后樱儿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得赶紧先跟我说!!”狡滑如棉桃,简直给樱桃布好了天罗地网,跑到哪儿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行了,咱们赶紧回家吧。”棉桃满意的拍拍手,上前接过野兔:“这些先回家养着,明儿起,叫核桃在家看家,让大姐自己洗衣裳,咱们就进山逮野兔去!这次谁也不能往外说,兔子先养着不卖,直到咱们捉够了数再说!怎么也得大捞一笔。”一边说着,一边双眼发亮的大踏步往前走去。

樱桃紧跟其后。她倒是没有不高兴,她本来也有过存够了私房钱就把这事靠诉家里,让家里的存款也跟着涨一涨的想法,只是不知该怎么说罢了。即然三姐发现了又肯替她保密,那岂不是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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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更晚了,抱歉。

下午还有一更,估计五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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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他的本事

捉野兔的事,也不知棉桃是怎么跟杨桃说的,她丝毫没有起疑,反而很高兴家里又找到一条新财路,并决定第二天就让棉桃和樱桃一起上山去捉野兔,她则跟核桃两个在家看院洗衣。

核桃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舞着手:“看院子的活儿交给核桃,三姐四姐你们放心去上山。多逮些兔子回来,咱们就可以多存钱了。等有了钱,就可以翻新一下屋院喽~~~”

杨桃轻瞪她一眼:“你个妮子,小小年纪就想当家作主呀?比你三姐和四姐还要厉害了!!这回要是真赚到钱啊,也不能拿来翻院子。存起来,给你们做嫁妆用的。再有个两三年,米桃就该到年纪了,接下来,你们一个接一个的,若是存的少了,怎么能够?”

樱桃摇头:“大姐啊,钱是死的,人是活的,钱没了可以再赚的麻。钱这个东西,唯一的用途就是拿来花的,你存着做什么?倒不如拿出来翻新一下咱这破屋烂院,一来住着舒服又安全,二来,家里整齐鲜亮了,二姐三姐寻婆家的时候底气也足一些不是?”

“你这张嘴!!”杨桃无话,轻瞪樱桃,笑嗔:“行行行,你们都比强!我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的老二老三老四却一个都说不过。”说着,抱起核桃:“我呀,我看我就只能管管核桃,也就她还听我的话!!”

哪知,核桃也瞪着两只黑宝石的眼,水汪汪的:“大姐,核桃觉得四姐说的对呀!!”

“哈哈哈哈哈!!!”听这话,樱桃和棉桃笑作一团。

核桃才叫人小鬼大,长大了不比棉桃差。樱桃笑着,道:“大姐,这事等咱们真赚到了钱,而且二姐回来了再说。再者讲了,就算是存嫁妆钱,也要先考虑你自己,你是大姐,亲事都定了,是不是?”

“我可说不过你,老三不说话,定也是向着你的。”杨桃瞪她一眼:“这事真得等老二回来了再说。”

“得咧。”樱桃跳下炕:“我去烧火,三姐做饭,文海哥今天送来的猪下水!咱们今晚早早吃了早早睡,明天一早就进山!!”

“小鬼精!一个比一个厉害!”杨桃轻轻低喃。

棉桃笑着:“她精着呢,你怎么说得过她?”

第二日一早,杨桃和核桃留在家里,棉桃和樱桃则收拾了工具,出门与秋山和润生汇合,直奔山上而去。

这边姐妹几个忙着逮兔子赚钱,另一边岳富一家靠着二儿每日宰猪,家况也开始有所改善。

前面说过,文海是个肯下实在气力的人,对人对事又认真负责,是个敢做敢为又爽快的人。自从他一从事这门宰猪的行当,光小苗村就有几乎一半的村民来找他宰猪。特别这几日临近年根,他更是忙的脚不沾地,抢走了李屠户几乎一半的生意。

李屠户仗着自己是这附近一片儿唯一的屠户,为人一向有些嚣张跋扈,宰猪的价儿又要的高,而且寻他宰猪,不排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队根本挨不上号,所以文海一宰猪,村里的村民就都去找他了。这样一来,李屠户本来脚不沾地,做不完的生意,却变成了每天都有剩余的空闲时间。又因文海的介入,村里村民不必必须请他来宰猪,原来那些对他不满的村民也开始对他不是那么忌惮起来。

虽然村民们只是随意了些,并没有嘲讽贬低的意思,但李屠户一向高高在上惯了,猛的这么一来,他便有些受不了。再加上每日的生意也变少,老婆又天天的不安生,弄的他心里有气,全怨在了岳文海的身上。

这天傍晚,李屠户去外村宰猪回来,刚进村,经过一处小叉道时,正巧遇上了也同样外出宰猪回来的岳文海,岳文海手里还提着人家送的猪下水。

几乎是一见岳文海,李屠户就来了气,特别是他手里的那些猪下水!!以前,自己宰完猪,十有八九会拿到猪下水,可是自从岳文海也宰猪,他几乎就再没得过猪下水。那些村户们心里的想法他清楚的很,以前给他猪下水是讨好他,现在岳文海也宰猪了,人家没必要讨好他,他想宰就好好的宰,若是宰的不好,人家大可以请岳文海的麻!!人家文海小小年纪,技术却一点也不比他的差!

以前是人人都要讨好他,现在成了他要讨好别人。李屠户想到这个,心里一股无明业火就蹿上来。

同行是冤家,岳文海见是李屠户,朝他扯了个客气的笑,就打算错身而过。

李屠户却脚下一动,挪出一步来截住了文海。

“李叔?”文海一愣,随即脸有不悦。

“我呸,你叫谁李叔呢?”李屠户朝旁‘啐’了一口,干脆连由头也不找,直接就黑着脸寻起事端来:“你小子能耐啊,还敢抢我的饭碗了?”说着,歪着脑袋瞄瞄文海手里的猪下水:“行啊,看来技术不错啊,连猪下水都拿到了?”

“李叔,各操各业,我靠力气挣饭吃,没偷没抢,怎么成了抢你的饭碗?”文海也是个性直的,这种情形,也不愿意说什么客套话:“谁也没规定咱们这一片儿就只能有一个屠户不是?这个活儿,是个自愿的营生,村户们愿意找谁宰猪,是他们的自由,谁也管不着。李叔若是人好技术好,我想抢也抢不走,是不是?”

“你小子!牙尖嘴利!真真跟你那几个堂妹妹是一个模样!!”岳文海宰猪,全是因着岳家四女儿乱管闲事,帮了曲嬷嬷才引起来的。现在岳家那几个人,上上下下,李屠户全都看着不顺眼:“虽然我现在不比以前,可是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

岳文海不卑不亢:“李叔,咱们没什么话可说。你别拦着路,我要回家了。”

“回家?”李屠户露出个狰狞的笑:“你还想回家?”说着,挽挽袖子:“我看,我打断你的腿,你还回不回得家,我看你还能不能帮人宰得了猪!!”他今日宰完猪,在那户人家里又喝了一点酒,现在借着酒劲儿,再加上窝的一肚子火,竟真的撸起袖子,朝岳文海逼过去。

李屠户今年三十五岁,正当壮年,人又长的五大三粗。岳文海今年才十五岁,跟李屠户站在一起,足足比他小了一圈儿。

“你干什么!!”岳文海也不是个善茬,大他五岁的刘二柱都能叫他揍的鼻青脸肿,可见他打架还是很在行。只是再能打,也架不住势力相差这么大。李屠户逼过来,他才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微微皱眉,岳文海稍稍退后半步,放下手里的猪下水。心道,看来今日是难有个好了结了。

“做什么?这还用问?我要打断你的狗腿!!”李屠户狰狞着,一手成掌拦住半边,一手关拳直直的朝文海脸上招呼过去。

“刘二柱!!”岳文海一低身子,躲过这一拳,眼尖的发现刘二柱躲在树后,忙喝:“快去我家叫我爹!!”文海是个有分寸的人,他自知不是李屠户的对手,他今天又喝了酒,若是单他自己在这,恐怕真要被他折了胳膊腿儿。

刘二柱却像是惊吓了一般,撒腿就跑,却是与岳家相反的方向。

岳文海心下暗呸一声,收回心神,专心应付起李屠户直来直往的大拳大掌。

“我XX你的!!”李屠户一边骂着,两三拳打出去,终于沾到了岳文海的边,一拳落在他肩上,打的他倒退出好几步。

这时候,文海若转身跑,李屠户一个醉汉真不一定能追得上。可文海偏偏也是个要强的人,他捂着肩,咬着牙,狠劲儿也被激出来,‘嗷’的一声叫,拿拳头就朝李屠户招呼过去。

两人打作一团,才三两下,文海就吃了亏,脸上又挨一拳,血腥直往嘴里涌。

“文海!!”老远的,岳富和文河跑过来,后面跟着赵兰和岳家五姐妹。

“你给我松手!!”岳富心疼文海挨揍,上去一把抱住李屠户,跟文河一起将他架住,这才把两人拖开来。

“文海哥!!”樱桃几个跑过来,眼见文海脸上青了一片,他正气休休的捂着肩膀。李屠户也没讨好儿,他脸上也挨了一拳,只是人醉了不知痛,正在那扭来扭去的想挣脱岳富和文河的钳制。

赵兰心疼的上前查看文海脸上的伤,气道:“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呀!!”

“我XX!!!”李屠户力气极大,岳富和文河一时没把住,叫他挣脱出来。他嘴里一边骂着,一边又朝文海扑过去。

文海下意识将赵兰和岳家五姐妹护在身后。

这当口,老远又跑来个身影儿,远远的喝道:“李叔!!快住手!!”

酒精冲脑,几乎肆无忌惮的李屠户,闻言却身形一顿。

“都是乡里乡亲,该团结和睦才是,怎么却打起来了?”跑来的是苗雨泽。他一身天蓝色藏银丝袍子整整齐齐,发一丝不乱,眉微蹙,声音有些严厉,像是老师教训学生一般:“李叔,有什么事,我和我爹不能解决,你非得要这般?打了文海,你心里就痛快了?打了文海,你的生意还能好得回来?若是你的为人好,技术好,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你该好好反思才是。这件事情,文海又没错,你怎好动手打人呢?你打了人,以后在村子里怎么与人相处?”

说来奇怪,岳富一家人说什么都没用,李屠户就跟疯子一般。苗雨泽说这几句,他却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乖顺的小绵羊,低头听训。

苗雨泽站在大他一大圈儿的李屠户面前,却把个李屠户说成了小棉羊,场面有些诡异。

樱桃心里暗啧,常跟苗雨泽在一块儿,只知他书念的好,模子长的不错,在村里的威信也不错,丽霞和水柳姐都对他很心仪。殊不知他竟还有这样本事!!

第五十四章 模样值几文

五大三粗的李屠户站在小他一圈儿的苗雨泽面前却低头垂手,像个挨训的学生一般。想想他刚才那样疯颠的模样,场景实在有些诡异。

“李叔,你今日喝了酒,还是赶紧回家吧,婶子该等急了。”苗雨泽义正词严的说了一通,语调儿一转,又道:“今日的事对两家人,对村子都没有什么好影响,下回你行事之前可千万要三思。不若,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悔可就莫及了。”

李屠户垂着首,默默的点点头,不再看岳文海,竟然就那么听话的走掉了。

岳富一家和岳家五姐妹一时都有些吃惊都还没回过味儿来,一个个跟石雕般的怔愣在那。

苗雨泽也觉有些异常,浅浅一笑,望向岳富,轻声的解释:“李叔以前在我爹手下帮过忙,他向来敬重我爹,我的话也能听几句进去。岳富叔你是晓得的,哦?”

“哎,哎,这个我晓得的。”岳富忙点头,心里不由夸赞这苗雨泽不愧小小年纪就成了下任里长的人选。照这样子来看,他的出息哪止是任一屈屈里长?

“你这是要去哪?”文海不在乎的擦擦嘴角血迹,豪爽拍拍苗雨泽的肩头。他们两个同龄,小时候也在一块儿玩过。只是自从苗雨泽上了学堂,才渐渐疏远了。

苗雨泽很是客气的:“上前面有点事。你没事吧?我看还是赶紧回家上点药酒比较好。”

“嗯。今儿多亏了你。”岳文海低头吐出一口血水,发狠道:“刘二柱那小子,等下回我逮着他再说的!!”

“二柱也是无辜,他向来欺软怕硬,是个胆小的。见了刚才那阵仗,怎么能不怕?”苗雨泽替二柱说了两句好话,便急匆匆拱拱手:“我得赶紧去了”说着,开步往前,经过樱桃身边时,朝她笑笑:“这几日实在无空,但愿这雪融的慢些,我后日左右就腾出空来,到时去你家找你。”

“哎。”樱桃点头,心说这人真奇怪,谦谦君子,翩翩佳公子,怎么却也爱往山林里跑,做些猎户营生呢?

苗雨泽一走,赵兰就心疼的落了泪:“海儿,快叫我看看你的嘴,瞧瞧,都出血了!!这个老李真是的,下手也恁狠了些!!”

“娘,我没事儿。咱们别在这儿了,先回吧。”岳文海当先领着众人往家走去,一边道:“爹,娘,你们咋来了呢?这样的场合,杨桃几个怎么也跟了来?”话里话外,带着责怪。这种打架的场面,几个妹妹跑过来,一不小心就要吃亏的。

樱桃接话道:“是苗二妮呀。她在她家屋后看河,结果正好隔岸看见你和李屠户打起来,就赶紧叫了秋红,跑到我家来报信儿,然后我才跟大伯和大哥说的。我们姐妹几个晓得了这事,心里担心着,怎么能不跟来?”

“这事多亏二妮!!”岳富幽幽叹一声,很是婉惜的:“大伟家二妮是个好娃子,人又勤快又贤惠,以前跟咱们樱儿那是很要好。可惜了了,一场大火,把她烧成这副样子,到现在才下炕,想多走两步都难。唉,这娃子,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赵兰也道:“咱樱儿走运,只烧了这么一点,倒也没什么大碍。”说着,怜惜的抚上樱桃的发顶:“单凭你的聪明伶利呀,将来就能说一门顶好的亲事!!到时大娘给你做高堂,也好好风光一番。”

听他们这么说二妮,樱桃心有不服:“她只是烧的重些罢了,再恢复些日子,身上的痂疤掉下来,又活蹦乱跳,不影响什么的。”

“是不影响什么,可惜脸烧毁了呀。”赵兰也很婉惜。

“脸毁了又能咋样?”文海也不服的开口:“长的再俊,又能咋样?这脸蛋皮囊,能值几文钱?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与没有,有何两样?依我看,二妮虽是脸毁了,只要手脚没事,不影响干活做事,以后的亲事也就不用愁。”

“就你懂!我倒要看看,你脸上带着这条丑疤,能给我寻回个什么好儿媳来!”赵兰笑着嗔

文海脸上,左额头处有一条长疤,是那年跟人打架,一不小心被枯枝划的,现在那条疤瘌呈肉粉色,边缘发黑,蜿蜒在文海额头,狰狞可怖。他的长相本就有些凶,加上这道疤,每每见到刘二柱,都能把他吓的到处乱躲。

“你还有空寻思我?”文海身上挨了好几拳,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笑着打贫嘴:“眼下你先顾好大哥的婚事罢!过了年就要亲迎了,不知大哥心里是啥滋味儿呀?”说着,调笑的捅捅一旁的文河。

“淘气!!”文河脸上微红,瞪他一眼。

“四姐!文河哥脸红了!”核桃‘悄声’的跟樱桃说话,却一不小心叫所有人都听见了。

登时,一众人笑作一团,赵兰也笑着望着自己的儿子:“成亲之后就是个大人了,怎的还这般不好意思?我的儿啊,成亲之后,可赶紧给我和你爹生个孙子下来,好叫我们高兴高兴。”

“大娘,亲还没成呢,就想孙子,心急了。”棉桃笑道。

“急?我还盼着杨儿赶紧成亲,也生个大胖小子呢。谁知道只是行了小茶礼,准备大茶礼再拖一拖的。”赵兰望向杨桃,故意翻翻白眼:“我侄女子长的这样好,真真是便宜苗成业那小子了。”

叫她这么一说,杨桃脸也红起来:“大娘!!”

“呵呵呵,也害羞呢!!”赵兰又望向棉桃和樱桃,叹道:“岳贵真是生了几个好闺女,将来长大了,个个儿都是精挑人儿。可惜他没福,先走了。”

几个姐妹沉默下来。

赵兰自知失嘴,又赶紧补救:“哟,文海,你今儿又提回猪下水来了?”说着,接过文海手里的东西,扬了扬:“得咧,你们五姐妹呀,今儿就在大娘家吃饭,大娘给你们做辣子大肠,蒸猪肝,炒猪心,大骨汤!!”

“好好好!”几个姐姐没发话,核桃先拍起了手,皱着小鼻子:“二姐不在家,三姐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

樱桃笑而不语,大娘的手艺据说是极好的,自己还从来未尝过呢。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岳家院子走去。

在岳富家一家人热热闹闹围在一起吃过晚饭,再回家时,已经晚上酉时多了。姐妹几个收拾了一下,杨桃和棉桃便开始守着油灯做绣,樱桃则趴在窗前拿手指划拉着教核桃识字。

想想几个月前,自己刚来时,这个家还是一穷二白,连口饭都吃不上。现在这个家不但有了吃的,还有了衣服和棉被,杨桃手里也开始有了存款,生活正在一天一天的变好。

樱桃起身拨了拨火炉。只要姐妹几个齐心,这日子哪会过不好的呢?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樱桃和棉桃就准备要出发去山上了。润生吃过饭就过来等着了,秋山一早来打过招呼,叫她们走的时候去他家喊他一声就可以。苗雨泽没来,看来是还没脱开身。

棉桃和樱桃还有润生刚过小桥,正遇上从这里路过的王二妮。

二妮上回向润生赠荷包被拒之后,一直有些消沉。后来虽然因着她,王满仓才引发出了一系列事情,但她却并不知情,一直都在家里呆着,几乎没出过门。

在家捂了这么长时间,二妮并没变白,反正更黑了,脸上的小麻点密密麻麻集中在鼻梁两侧,眼睛微微往上翻着,看了叫人不喜。

“润生哥?”见是润生,二妮脸微红起来。只是她人黑,脸红也瞧不出什么来。惊羞之中,又见到樱桃走在后头,二妮的脸立即沉下来:“一大早,要去哪呀?”

“上山逮麻雀去。”这是几人一直以来对外人打的幌子。想到前些日子闹起的风波,润生色不太好看:“先走了。”

“等等。”二妮伸手拦住润生,面有哀求的:“润生哥,我这会儿没事,我跟你们一块儿去好不好?我逮了麻雀,我一只都不要,全都给你,好不好?”

“不好。”润生转眼,望向远处到,不再说话。

棉桃事不关已,向来也是淡漠的。

樱桃见势,只好上前打圆场道:“二妮,山上冷,路又滑,润生哥也是怕冻着你。”

“该你什么事?你让开!!”二妮没好气的推了樱桃一把。

还没待樱桃反应,润生已经猛的回过头来,伸手使劲推了二妮一把,将她推的倒退了好几步:“你干什么推人家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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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是两更,二更可能会晚些。

这几天更新不太定时,见谅。

第五十五章 发大财了

二妮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脚,愣愣的望着润生。大概想不到向来温润的润生也会有这么凶的时候,她眼睛湿润起来,委屈的望着他:“润生哥,你……”

樱桃虽被推了一下,却也并没生气。二妮今年毕竟才几岁,小孩子有个喜怒哀乐都直接表现出来是正常的,若是不喜欢偏还要装作喜欢,那才叫诡异。只是……她望向润生。

润生这个人,一向温润柔和,但有些时候,也会显现出一些小自私来。只是平日里瞧不出来,一旦遇上与她有关的事,就会特别明显。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对润生的评价,他这个人,还是极好的。对自己姐妹几个也是极好的。

润生扇动睫毛,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也不理二妮的话,只是转脸望向樱桃,满脸的关切:“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樱桃摇头

棉桃一直在旁上安静瞧着,不作声。

“那咱们走吧。”润生引着樱桃往前,越过二妮,下了桥,转向西边朝秋山家走去。

棉桃望了一眼可怜巴巴杵在冷风里的二妮,也抬脚跟上去。

“死妮!!”二妮咬着牙,对着樱桃的背影狠狠跺跺脚。

几人到了秋山家门口喊上秋山,便径直朝着山上走去了。

这一次人多,又不用再麻麻烦烦的跑去逮什么麻雀,中午也是简易的吃了点干饭,一日下来,竟逮到七只肥溜溜的野兔子。

棉桃的眼睛简直发亮了:“我拎着,这一只兔子起码五六斤沉,这七只野兔就是三十五斤左右,市面上现在最便宜卖到二十文一斤,这么算一算的话,一日捉的兔顶少能卖七百文呀!!”一把小算盘打的响亮:“这都能赶上咱们捉鸭时候卖的钱了!”

除了钱,一般没什么东西能使三姐的眼亮起来。樱桃暗忖着,笑道:“眼下临近年根,明天润生哥和秋山哥都要留在家做活儿哩。”人家秋山和润生又不是免费的劳动力,想用就用。人家也是有人家的活儿的好不好。

“那有什么关系?”棉桃少见的,有些兴奋:“今天都腊月十一了,咱二姐腊月十五就放假,估计腊月十四晚上就回来。还有,成业哥也快回来了,到时候,还愁没有人儿?”

“成业哥回来,也不能上咱家帮忙来呀”就算樱桃才刚来几个月,也晓得这个世界重男轻女的规则,就算成了亲,也少有男方跑去女方家里帮忙干什么活儿的,何况这两人还没成亲呢?三姐一双眼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什么都不顾了。

“他家两个哥哥两个嫂嫂,什么事做不完?”棉桃一门心思,真的全放在赚钱上了:“成业哥只要白日里来帮帮咱们的忙就可以了。最不济,咱们给他工钱不就得了?”

“你看你,越扯越远了。”樱桃吃惊的望着棉桃,她真是少有这样话多的时候啊。

棉桃回头,笑嘻嘻的望她一眼,又转身继续算起她的帐来。

一旁润生和秋山有些担心的:“要不,我们明日再来一趟?瞧棉桃的样子,仿佛明日若没人帮忙,她就要把你一个劈成两个使了一般。”

“那倒不用,你们忙你们的。听雨泽哥说,明日他要来哩。”樱桃摇摇头,虽然不能用人家苗成业,但二姐再过几日就要回来了是真的,她那个人,手脚麻利的,一个人顶两个使,有她在也就不愁人手不够了。只是不知这雪能不能坚持到那时候去。若雪一融,什么都泡汤了。

“今日回家,看看大姐要高兴成什么样子。”这次不用瞒着家里,也就不用再把兔子藏到苗雨泽家老院儿了。樱桃早把钥匙还了回去。

“我看,你比谁都高兴。”樱桃摇头,三姐这回,可真有些兴奋过头了。

润生和秋山把棉桃樱桃姐妹送回院子,便各自回家了。

趁着天还没黑,樱桃又出门扯了些枯草回来塞在兔窝里。扑打完身上的尘土进了屋,里屋的杨桃和棉桃正在喜滋滋的算帐,算的正是棉桃白日里算的那一笔。

樱桃摇摇头,默默的去堂中生火做饭。

腊月十三,苗成业便从外县回来了,给五姐妹一人带了个小礼物,一听说岳家姐妹捉兔的事,二话不说便来帮忙。他是家中老幺,家里两个哥哥和嫂嫂都对他疼的很,他做什么也从来不多说话。

腊月十四这日下午,米桃早早就从邻村回来,并带了一两的月钱和两件冬日厚袄。那户人家的娇小姐被她训的服服帖帖,现在只听她的话。把那家的父母高兴坏了,又余外赏了米桃一两银子过年。

有了米桃和苗成业这两个有力的帮手,进山捉兔的事情变的容易顺利起来,若不出意外,一日下来一般都能捉得七八只,多的时候,有次捉了十一只。

不知不觉,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腊月二十五,年节悄悄临近。

这期间,雪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说来老天爷也真给面子,近日的雪一直是白日里停了晚上下,正好白日里姐妹几个可以进山捉兔。十来天下来,家里的禽舍养满了野兔,甚至猪窝里都成了野兔窝。

粗粗的一数,足有七八十只,实在养不开了。而且依棉桃所言,这些东西如果在年节之前去卖,定然好卖,也有好价格,可是如果年后的话,价格肯定要降。还有,每日七八十只野兔的食草量也相当惊人,即便野兔不像野鸭那样会乱叫唤,可是姐妹们每日扯那么多草回家,也会引人怀疑。

于是,姐妹几个商议决定腊月二十五日起,棉桃跟樱桃进镇卖野兔,杨桃在家洗衣,米桃和苗成业就继续进山逮野兔。

樱桃也真是服气棉桃那张嘴,她确实是个会做生意的人。市价二十文一斤的野兔,她硬能卖到二十五文一斤,腊月二十五正好又逢集,姐妹带来的野兔一下子全叫她卖完了,足足三十只呀,换来的铜板和碎银数一数,四两银子还多出来一百多文。

四两银子!!便是捉野鸭时也没有卖过这么多钱,要是照这样算的话,只要这场雪不融,这一冬下来,姐妹几个岂不是要赚发了?这样想着,樱桃和棉桃几乎都不知怎么回的家。

听说兔子卖了二十五文一斤,连苗成业都不得不佩服起棉桃来,他和姐妹几个团团的忙起来,捉兔的,卖兔的,家里的活儿和过年要准备的东西全都落在了杨桃一个人身上。

杨桃闷声不响,做的却井井有条。她向来是个做事有条理的人,又不会偷懒,几个妹妹在不家,虽然帮不上忙,倒也不会添乱,她自己一个人把过年的东西都准备完了不说,还抽空儿把家里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直到腊月二十八,纷扬的雪才彻底的停住。

腊月三十这日,棉桃还带着樱桃赶了一日的尾集,把家里的兔子卖了个七七八八。

雪住之后,地上的雪渐融,再加上脚印杂乱,进山捉野兔就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就要年节,腊月二十八日起,姐妹们就没再进山逮野兔。赶了两回集,又零卖了五天,一共卖出了八十多只野兔去,家里还剩了十几只,杨桃打算过年的时候家里宰两只,自己吃,剩下的都是留的些小崽儿,准备开了春配种,自己养着。

这前前后后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姐妹几个光卖野兔就赚了十一两银子还零着一些铜板儿,再加上米桃带回来的二两,还有杨桃洗衣赚的钱,零七八碎加在一起,总共有十三两又八百多文,家里的那些钱除去买了一些过年用的吃食和用具,剩下的与赚来的加在一起,总共是十六两又三百文大钱儿。

十六两银晃晃的银子,这可真真是一笔巨款!!

姐妹们见过的最多的银子,恐怕就是卖地的时候得的那十两银子了,那时那些钱还要拿来给樱桃治病,倒不觉得什么。现在十六两银花花的钱摆在面前,还都是属于自己的存款,哪个能不高兴?哪个能不激动?

棉桃向来淡然的眸子此时亮堂堂:“这次,可真是发了一笔小财!!”

米桃总喜欢圆瞪的怒目此时也喜滋滋的:“哪里是小财?这么多钱,咱们何时见过?”

“这么多钱,我看不如我们置成地。十六两银子,足可以置下两亩的中等田。至于种地的种子和肥料钱,咱们光洗衣也就赚出来了,何况还有二姐的月钱?再说,说不准过几日又下雪了呢?”棉桃想的,是如何将有限的钱变成无限的钱。

“置什么地,以后你嫁出去了,谁来种?不如都攒着,等你们出嫁时,一个个的,我都给你们办上风风光光的嫁妆!!”杨桃想的,是几个妹妹的终身大事。

樱桃想的,却是眼下:“大姐,三姐,我看咱们暂时先别想那么远,修葺屋子才是正道。”说着,指着头顶上的大缝子:“这要是开了春儿,到了雨水季,还有法儿住人?还有这门,这窗,早就该换了。还有咱那破篱笆院墙,那也能叫院墙?来个人来个兽的,能挡得住哪个?”

第五十六章 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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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破院子实在太破了,一不能挡贼,二不能挡兽,咱们姐妹在院子里做点什么,外人一眼就能看见。这样住着,即不放心又不安全”樱桃望向棉桃:“就算是养个鸡鸭什么的,也要担心着被狗叼了去。”再转向杨桃:“要是把钱攒着,也要担心会不会有贼闯进来”樱桃摊开手,耸耸肩:“何必呢?不如翻新一下院子,一不用受那夏日下雨,冬日结冻的苦,二来也安全些。也不是我说,要是咱家以前就是砖墙院子的话,捉野鸭的事也不会那么快就叫别人晓得了。”

这话说的,杨桃沉默下来,棉桃也眼神闪烁。米桃抱着核桃坐在一旁保持中立。

“我看……”杨桃张嘴刚要说,被棉桃堵住:“我看咱们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都未末时了,今晚可是除夕,再不准备饭菜,晚上这年还过不过了?”

“对对对,先做饭。”杨桃忙点头,从炕上跳下来

“今日卖完野兔,我又捎了些猪肉和干鱼回来,尾集的东西到晌午的时候卖的便宜。”棉桃拿起竹篓,递给米桃:“二姐,你就收拾一下。”

“行咧。”米桃接过来,也跳下炕,去堂下忙活了。她自知脑子不如三妹四妹的灵活,又不像大姐是家里的老大,所以这种时候倒乖乖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见几个姐姐都跑去堂下,樱桃气的直哼哼:“这事儿咱们早晚还是得商议!”要么说,她存点私房钱是非常必要的呢。现在来看,那点钱还是太少了。

炕上只还剩了核桃,大眼睛望住樱桃,嘻笑着:“四姐别气,我同意你哩。”

樱桃没好气瞪她一眼:“你的话要是管用,我还用这般?”说着,也跳下炕,下堂去帮着几个姐姐忙活了。

杨桃准备要做的年夜饭有,黄豆煨猪蹄,一整块的蒸猪肉,白菜炖猪肉,猪油炒花生,蒸干鱼,还有一碟自己酱的牛肉,主饭全部是白面馍。

可见姐妹几个以前吃过多少肉腥儿,现在手里有点钱,年夜饭的一溜儿菜名,里头全有肉。就算是在整个小苗村,这一席饭也算是顶好的了。

杨桃的一手炒花生是最好的,她正在炕上忙着翻炒,樱桃和核桃在灶下烧火,米桃准备另几个菜的配料,棉桃则收拾桌凳碗筷。

这个时候,村里各家各户也大多都开始忙着准备年夜饭,到处炊烟袅袅,炒菜声,热闹的说话声,小孩子放鞭炮的声音,各种交杂在一起,透着浓浓的年味儿。

岳家几个姐妹正在堂屋里各自忙的团团转,院子里又来了人。

“杨桃姑娘。”来人是吴爷的管家金福。他堆着一脸喜气洋洋的笑,倒是挺应景儿:“杨桃姑娘,我们吴爷说了,今日大年三十,村中各家都热闹过大年三十。他没别的可表示,就一家添个菜,还盼着你们别嫌弃。”

“这……”杨桃一怔,心说这怎么又来了?他还不死心么,这回可该怎么拒绝?

这档口儿,几个妹妹也都到了院子里来,樱桃倒没杨桃想的那么多,她扫了两眼金福放在院外的小板车,车由两个吴爷家的长工推着,上面放了一只大桶,上面盖着盖子,还加盖着厚被。这是个什么东西?

见棉桃出来,金福忙行了一礼:“棉桃姑娘。”又转身对迟疑中的杨桃道:“杨桃姑娘不要多心,这菜是我们吴爷出心为咱们村子办的,全村的人每户都有,不单是给你家。还请姑娘进屋取只盘来。”

“哦……”杨桃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叫米桃进屋取盘。

原来是这样。樱桃打量着那只大木桶,想来这就是盛菜的吧?再望望棉桃,她面无表情,神色淡淡。

“得咧。”金福接过米桃递来的瓷盘,转身走向大木桶。

樱桃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这个吴爷不会是为了找个正当理由能给自己家添个菜,所以才把全村人的份儿都算上了吧?

只见金福走到车旁,却不去掀大桶的盖子,而是从桶下拎出一只小盒,从里面小心端出一盘菜,倒在了米桃给他的盘子里,又从小盒另一层里端出个竹盘子,上面码着整整齐齐呈小山尖儿模样的一碟糯白色糕点。

樱桃心说果然,全村人都有份儿,凭什么要给自己家搞特殊待遇?不但菜不一样,还另加了小糕点?她不由又叹,这个吴爷,倒是肯费心思。

金福取了菜和糕点走到杨桃面前,笑道:“杨桃姑娘,我们老爷又说了,即然有菜,不如再添个糕点,就命我另带了一份镇上最好的糕点坊做的糕点来。姑娘一并收了吧,这竹盘子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什,姑娘就不用还了。”

“金叔……”杨桃微蹙着眉,虽然明知这糕点不能收,可菜都收了,再怎么推掉糕点?

金福将东西递出去,就立马退后了几步,也不管杨桃再说什么,急匆匆的道:“我还得到下家去送菜,先走了。”说着,带着两个长工往润生家走去。

“棉桃,你看……”姐妹几个进了屋,杨桃有些担忧的望向棉桃。

棉桃还是神色淡淡,但看得出来她脸色不太好:“樱儿,你去大伯家看看,吴爷给的是什么菜。”

“哦。”樱桃抬腿跑出去,不一会儿跑回来:“是猪油炒白菜,里面放了不少肉片子。”这个吴爷,真肯下血本。看来他是真中意三姐了。这老头子,眼光还真够毒的。

姐妹几个望向桌上的那盘香菇肥鸡,沉默无语。

倒是棉桃先发了话:“即是全村的人都有,那还管它有什么高低区别呢,收都收了,咱们吃了再说!不过是个菜,又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三姐?”樱桃挑眉

棉桃似乎是想开了,笑眯眯着眼:“他爱送,就叫他送去,反正是全村都有的东西,谁知道咱们的是什么菜呢?回头等别人问起来,都说是白菜炖肉就行了,反正咱们今晚的菜里面也正好有这个菜。”

“说的也是。大年下的,做什么烦这个?”杨桃也轻松起来:“吃了再说。”

“要么我说老三就是脑子快呢”米桃也笑起来,起身道:“东西先放这吧,咱们还得赶紧忙活呢。今晚咱们守孝不能放鞭炮,但饭菜得备齐全了,全给爹娘供上。他们看见咱们吃的这样好,也就放心了,高兴了不是?”

“快忙去吧”杨桃挥挥手,将几个妹妹遣散,各自又继续忙活起来。

棉桃继续往桌上摆碗筷,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没有刚才的好。

樱桃暗叹,三姐的精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吴爷这是还没死心哩。也对,三姐今年才十二,过了年也才十三岁,及笄也还要再两年哩,急什么?

不过,如果这个吴爷能真正对三姐好,那个柯儿又出息的话,应了这门亲其实也是不错。还有两年的考察时间呢,不需急。樱桃这样安慰自己,心里却总有不安,她总觉得,吴爷看樱桃的眼神儿,不像是爷爷看孙媳妇的眼神儿。

“妮子!”杨桃突然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发顶:“认真烧火,别光盯着你三姐瞧!哪有你这样瞧的?她本来就不太高兴。”

樱桃吐下舌头,回神烧起火来,趁机道:“你看看,今日的事,若无人看见还好,若是有人看见了,咱们哪能说得清去?要我说,还是赶紧修葺一下屋子,顺便把院子盖成砖墙的好,又安全,又不用事事都得晒给外人看。”

这回,杨桃没说话。

过了半晌,棉桃幽幽的声音传来:“樱桃说的也对。咱家现在毕竟全是女眷,没有个结实的院墙,晚上睡的也不踏实。若是进了贼,偷钱去了还是小事,没的坏了姐妹们的名声,那可就麻烦了。”

樱桃心中啧啧,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名节的事呢?看来还是三姐最懂得怎么才能说服大姐。

果然,听了棉桃的话,杨桃身形猛的一顿,又快速的在锅里翻炒了几下,道:“我这倒是没想过。咱家这一溜儿未出阁女儿,若是真进个贼,那还真说不清。那……那要不咱那钱就先拿来翻院子?换成结实的砖墙,也就不用担心这事了。”说着,又有些不放心的:“院墙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好,我看,不如今晚开始,房门拿木条/子顶上,再顶个桌子。”

“贼也要过年,大年下的,倒不用太担心这事。”棉桃的注意力转移,脸色又好了些:“找瓦匠队的事,我来办就行了。初三拜完了舅,我就去办。”

“好咧!!”樱桃愉快的往灶里扔一根木柴。终于说服姐姐们了,等盖了院墙,自家想要干什么,外人就不是那么容易知道了。

饭菜的香味儿渐渐飘满屋,等一桌子菜摆好,姐妹几个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吃了个年夜饭。饭罢,两屋的油灯都点着,就那么亮堂堂的睡下了。

静谧的夜,万家烛火齐亮,黄登登的赶走漆黑。从不知哪里的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鞭炮声。

第五十七章 愁人的婚事

过了大年三十,初一一早,各家各户的青年人便开始走出门来,到处蹿门拜年。出于风俗,五姐妹分别去了大伯和三婶四婶家拜年。

长住大娘家的嬷嬷虽然已经不明事糊涂了,但过年的事她还是晓得的,抖动着一双长满老斑的手,咧着没牙的嘴,还给姐妹几个每人准备了一枚铜板。到了三婶家姐妹几个只小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不但红包没有,茶水也没有一口,丁菊花的脸色还又臭又黑。到了四婶家,吕爱芬倒是很热情,常外在外的四叔也回来了。

这是樱桃头一回见到四叔岳祥

岳祥长着一张国字脸,不说话时神色很严肃。从眼角眉稍能看得出来他年轻时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岳祥对于五姐妹,非常上心。对于他不在期间家里的吃穿用度,发生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困难全都一一详细的问询。红包是他亲自发给几人的,每个红包里包了整十个铜板,樱桃能感觉得到红包一拿到手,吕爱芬的脸色就有些变。

岳家在小苗村不是什么大户,也没有什么旁的亲戚,拜完几个叔伯,又去给几家相好的近邻拜了年,姐妹几个便回家去了。

初二杨桃带着姐妹们去了姨母家拜了一回年,姨母何小美给姐妹五个一人发了个红包。正巧那日姨母的兄伯也就是双河村里长江卫贤也在,他对岳家五姐妹大加夸赞,直说将来长大了要不得了。

到了初三这日,便是拜姥娘门儿的日子。

大娘一家要去大娘的娘家大赵村,三婶四婶也各回各的娘家去。岳家五姐妹的姥娘姥爷死的早,每年到了初三,都是去舅家过的。

去年是在大舅家,按理说来,今年应该轮到二舅招呼她们一顿饭了。

按照常俗,杨桃一早起来,吃过饭,收拾了一下,便给几个妹妹整理了下衣裳,带上要送的年礼,锁了门,往北户村大舅何大家走去。不管中午要在谁家吃饭,先给大舅拜年,再去二舅家,这个顺序是不变的。

到了大舅家,拜年,发红包,客气寒宣一通,众人才坐下来。

大衿子端出瓜子和花生叫众人吃,又翻出布包着的糖块来,一人一块的分给姐妹五个。

“大衿子,你还当我们是小孩子,每年都要一人备一块糖?”杨桃笑着将她的让与了核桃

“不小了,不小了。”大衿子眯着眼笑着:“我杨儿亲事都定了,哪里还能叫小孩子?只是大衿子每年办年货都要置办这几块糖块,置办习惯了。”说着,又指指堂下的一堆东西:“真不是小孩子了,来拜个年,还带这么多东西。杨儿,你跟几个妹妹过日子也不容易,哪用这么破费?一会儿啊,再捎点回去。”

“不用。”杨桃忙摆手:“不过是一点吃的,也没有像当时我爹我娘办的那么周正,大衿子别嫌弃才是。这总共是十斤白面,十斤玉米面儿,还有两条\子肉,还有我自己在家做的红豆馅包子,你家跟我二舅家对半分开,也没多少东西了。”

“难为你有心。”大衿子伸手拉过杨桃的,轻轻的拍着:“可是你得听大衿子的,呆会儿赶紧拿回去。你们日子也不容易,大舅大衿子不能帮你们,哪还能要你们这么多东西?”

“这是本就该送的。”棉桃接话道:“大衿子你放心,我们最近日子过的还是顶宽裕的,我和大姐在家给人家洗衣赚钱,我二姐在邻村做娇小姐的陪护,一月也赚不少钱。再加上最近捉了些野兔卖,家里有闲钱了才会给你们置办这些。你就别客气。家里哥哥多,我还怕这些不够呢。”

“你看看,就是这娃子会说话。一张小嘴儿,一手帐目,真不知那岳贵是怎么养出这样儿的闺女来的。”何大蹲在堂下抽着烟,叹息。

“我要是有个闺女,能有棉桃一半精明就够了。”大衿子笑着,点点立在堂下的五个儿子:“哪怕她不精明,能贴心就行了,哪像这些个儿子,一个个的,光操心他们的娶妻婚姻就够我受的了。”

“娘……”老大何树根垂着首,有些丧气的:“我不成亲了还不成?左右我也这么大了,不如留着帮衬家里,怎么也得帮四个弟弟娶上媳妇就是了。”

“这是什么话?”何大低喝一声,又瞪一眼大衿子,道:“成亲的事,有我和你娘担心就行了,你只管做好交待你的事,哪里来的那么多想法?”

何树根垂首不言。

“大舅,大表哥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吗?不是上回说有户人家的女儿……”杨桃见何大脸色不太好,声音越来越小。

大衿子叹了一声,把瓜子和花生往前推推:“本来是要定的,可是咱们能拿得出手的聘礼只有二两银子,人家哪里肯嫁?就这么的,黄事了。”

“家里只二两银子吗?”棉桃来回望望脚地上的五个哥哥,个个身强力壮,这样的家,怎么可能穷成这样?

何大又叹气:“棉儿,你家都是些姐姐妹妹的,你怎么会晓得?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这几个哥哥,都是能吃的时候,一顿吃的比我还多,家里一共就佃了那么一点地,吃都不够,哪里还能有剩余?这二两银子也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就这样,宴请乡亲的钱还没有着落呢。”

“这样的话,那怎么不多佃些地来种呢?你家人多,再多佃个十亩地,顶多累些,也是能种得了的呀?”樱桃也奇怪

“樱儿,你个小孩子,怎么会懂这些呢?”何大气苦苦的笑起来:“我们村的地佃之前是要先交押金的,家里的钱只够佃这点地的,又有什么办法?若是能多佃,我早就佃回来了。现在倒好,你大表哥的年纪已经拖的这么大,本来亲事就不好找,好不容易寻了一门,却又因着没钱而黄了。”

“你跟孩子们说这些做什么?”大衿子见到气氛不对,赶紧转移话题:“树根,你去檐下把我薰的腊肉拿来,叫姐妹几个尝尝。尝完了,就赶紧先上你二舅家去一趟,他若是备了饭还好,他若是没备饭,你们就再回来,大衿子做饭给你们吃。”

“他不会又不做饭吧?”米桃登时瞪起眼来:“前年借口外出有事,今年是什么由头?我就不信了,几个外甥女一年到头只吃这一顿饭,怎的也不行呢?他若是不愿意,干脆我们再拜年的时候,不去他家了,以后年年都在大舅家就是了?”

“你个妮子,胡说些什么?!”杨桃狠狠捅她一把,对大衿子笑道:“我们听大衿子的,一会儿早早过去。去年许是二舅真的有事,想来今年不会了罢。”

大衿子笑笑没说话。大年正月初三,他会有什么事?那时岳贵还在,他没办法,只好带着孩子们又来了自己家。

老二不但没管饭,那天岳贵来送的拜年礼,他仅仅给人家回了一个空袋子,真真是好意思,拿得出手去!!那时候妹妹病在床,岳贵又要伺候她,又要拉扯五个孩子,日子苦的要命。想着想着,她又叹气:“不行不行,呆会儿那些东西你们一定得带回去,我不能要你们的。”

“大衿子,我们……”杨桃正要说什么,被院儿里一道响亮尖利的声音打断:“大哥大嫂,在家呢~~~哟!!这是带了这么多东西?快叫我看看。”接着,堂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

树根和几个弟弟连忙掀帘出去

杨桃姐妹五个也陆续下了炕,跑到堂屋里。

只见二衿子和二舅正在翻拾姐妹几个带来的拜年礼,一边翻着,一边听二衿子说:“我说杨儿啊,看来你们小日子过的还行啊,还能拿得出这些个好东西?乖娃子,你虽没了娘,但也得记着你还有两个舅尚活在世呢,过年过节的,该送的该拿的,可不要少了。”

何二家独子立忠则站在脚地上,看着父母翻拾东西:“娘,有没有糖吃??”

“立忠娘,杨桃带了拜年礼来,一会儿咱两家平分开,正好走时把你的那份捎走。”大衿子下炕见是妯娌,不心有些奇怪。

按理,杨桃姐妹几个一会儿就会上她家去,她怎么却巴巴的跑来了?再看她家立忠和何二也一块儿来了,这是怎么个意思?

见二舅二衿子和表哥来了,杨桃忙带几个妹妹上前问年好。

“好好好”二衿子见了东西,笑的很是开怀,却没有要给红包的意思:“杨儿啊,啧啧啧,几时不见,又长了。瞧瞧,又挑又俊的,说给那苗家,真是便宜他们了。”

“二衿子,成业哥人很好的。。”核桃小声的提醒。

“人好有什么用?他家也是个一穷二白的,不比咱们强哪里去。”二衿子嗤鼻。

樱桃在旁看的不由暗暗皱眉,这是哪门子的衿子,怎么事事都向着钱看,事事都想捞些便宜呢?记得姐姐订亲时,她在添箱礼上也是缺东少西的。

众人正在为二衿子的话暗暗气生时,二衿子又冒出一句:“对了大嫂,我家今日灶里没火,也懒的生了。左右你要宴请这几个小姐妹,不如叫我和何二一块儿在这沾点光吧。啊?”

大衿子闻言微怔,岳家姐妹则面面相觑,米桃直接‘咯嘣’响的咬起了牙齿。

第五十八章 不如这样

二舅何二也凑到何大的跟前去,笑嘻嘻的:“大哥,我挖你锅烟抽来。”说着,去拿何大的烟袋子,伸出自己的烟锅儿在里头狠狠挖了一锅,又倒了些在自己人的烟袋子里。

何大瞪他一眼:“灶里没火,不会生么?今日杨桃几个可是该上你家吃饭去了。”

何二依然笑嘻嘻的:“一顿饭么,在谁家吃不是吃?何况我跟孩子娘都过来了,总不好再叫我们回去?再说,生灶再生火很麻烦,我们又没准备饭菜,一时半会儿的,忙活不出来,饿着我们事小,饿着杨桃几个姐妹就不太好了。毕竟大过年的,若是回去叫她村里人知道在舅家饿着了肚子,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咱们兄弟两个呢。”

二衿子也赶紧接话道:“就是就是。再说这饭又不是单叫你们做,我跟立忠这不是也在这帮忙么?”说着,又翻拾起装杨桃送的拜年礼的那几个袋子,一边叨念着:“我先帮你把这个分开,立忠你就帮着大娘去院儿里拾柴,多拾一些,这么多人,做的饭肯定不能太少了。”

何大见多说无用,便也不再说话。不过是一顿饭,他再穷,也管的起。何况何二再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

大衿子也只是轻轻叹息一声,没说什么。

何树根几个更是没有说话权力,各自埋头做活儿。

岳家姐妹也是缄口不作声

倒是米桃气的哼哼的,张嘴要说什么,被杨桃一眼瞪了回去。

中午,何大一家七口和杨桃姐妹五个再加上何二一家三口,总共十五个人就挤在何大家的小矮桌上吃的饭。

桌上,何二一家三口吃的比谁都快,比谁都多,活像几年没吃饭了似的,筷子满盘子拨拉着捡肉片子吃,气的何大吹胡子瞪眼,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一吃过饭,何二一家三口便抚着撑的溜圆的肚皮,拎上分开的拜年礼,也不管桌子收拾没收拾,就拍拍屁股,抬腿走人了。

杨桃姐妹只好帮着大衿子收拾好了桌子,洗了碗筷。又在这儿呆了一会儿,陪大衿子说了一会儿话才告别回家。

拜年礼大衿子给回了一些面卷子,红枣卷还有一块好看的布,说是给杨桃做衣服用的。二衿子则根本就没提过回礼的事儿,人家提着东西拍拍屁股走人,就再没影儿了。

米桃走在路上,气的直哼哼:“就二衿子这样的,这叫什么人?瞧瞧,大姐添箱礼她就拿那么点东西,也好意思的!!以前爹带咱来出门儿,她向来不回礼,这几年更甚,连饭都不管了!!要我说啊,干脆咱明年就不去她家拜年了,东西也不用给她,看她还能再厚着脸皮上大衿子家蹭饭来不?!”

米桃的声音很大,引来许多路人的注意。

大年初三,大部分人都回娘家出门儿,这个时候正是回家的时候,路上的人挺多,里头也有小苗村的人。

“你胡说些什么!!”杨桃的声音也有些大,她大喘了两口气,低下声儿来:“甭管咱二衿子人怎么样,咱们是小辈,没有说话的权力。你那么说,就叫做大不敬!!你瞧瞧,这路上有多少咱村的人?到时候传出去了,你还嫁人不嫁人了?”

米桃被杨桃的样子吓到,但还是气休休的:“我,我也是心疼咱大衿子麻。她家生活本来就难,二衿子还好意思的再上门蹭饭。你没看见大衿子嘴上都起大潦泡了吗?”

“我咋没看见?大表哥过年都二十一了还没媳妇,大衿子怎么可能不上火?”杨桃叹息着:“可是你心疼归心疼,你嫌二衿子做什么?你要是真心疼大衿子,替她寻下个稳妥的媒婆,给咱大表哥说一门亲事才是正经!”

米桃不服的:“我就看不惯她!!小气巴拉,抠抠索索的样儿,见着点便宜,就像是蚊子见了血一般,不沾一点就浑身难受。”

“你!!”杨桃本就是个软性子,硬气了一会儿便撑不住,米桃又一直嘴硬着,气的她直瞪眼。

“行了大姐,你别跟二姐生气。”棉桃挽过杨桃的胳膊,劝和道:“她就那样的性子,咱村人又不是不知道。各自都有各自福,自有能忍得了她性子的人来收她,你操什么心?再说了,她这性子也不是没什么好处,邻村那位娇小姐不就叫她收服的服服帖帖的?要么,这一月一两的月钱能赚得着?”

樱桃也道:“二姐自己说话不显眼,大姐你跟她一拉扯,可就显眼了。”

杨桃无话,瞪一眼米桃,不再理她。

米桃对二衿子的气还没撒完呢,却挨杨桃一顿眼刀子,气休休的,三步两步冲到前头去了。

“二姐的脾气可真大!!”核桃吐吐舌头,轻声的嘀咕:“惹谁都不敢惹她!”

“她不好惹,就都来惹我,是不是?”杨桃今日像是吃了火药,前所未有的火大。

“大姐,核桃又怎么得罪你了?”棉桃牵过核桃来:“大表哥说不上媳妇,大衿子愁苦,可你骂二姐和核桃也无用啊。”

棉桃说话,杨桃倒是不作声。

随着人流往前走着,棉桃把声音略压了压:“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

“你有法子?”杨桃对棉桃的话从来都不怀疑,当下眼神亮起来:“啥法子?”

“你不会是想……”樱桃心里也早有个法子,只是没说出来。现在见棉桃这么说,立刻猜到。

“你个小妮子,我就说你精!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儿,你又知道了!”棉桃瞪樱桃一眼,朝杨桃眨眨眼:“急什么?这儿这么多人,咋个说?咱回家了再慢慢说!!”

“你这妮子,啥时候还学会卖关子了?”杨桃脸上终于现出笑来,加快脚下步子。

到了家,一进屋门,杨桃就迫不及待的:“棉儿,你说的是什么法子?樱儿,你三姐说的法子你晓得?什么法子,好不好?”

躲在一旁不愿跟杨桃说话的米桃一竖耳朵,马上凑过来:“啥法子?”

樱桃捂嘴笑道:“大姐,瞧你急的,将来你若不做媒婆,那可真是可惜了呢。将来呀,你做掌事大媒婆,二姐就做小跑堂,生意保准火!”

“死妮子,什么时候了还开我玩笑”杨桃说着,作势要打。

樱桃连忙躲开:“三姐,你就快说吧!!”

“哎……”棉桃先是拉了个长长的调子,见杨桃又要急,才道:“那个,大赵村那个赵三田,她初一那日来咱家拜年,不是说过还未嫁,婚事也未定吗?”

“她?”杨桃眼色一亮,拍手:“你这么一提,她倒是正合适!!”一边拍着手,一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三田姐人很好,又勤快又贤惠,做活儿干事向来不在话下。她性子又随和,从不会嫌弃人,她家的家况也跟大舅家相附。我记得她还说过,嫁人不求有钱,只要人好,肯下力气干活就行,这不是正好?她这个人,除了家穷年纪又大些,其它都是好的。可是家穷也跟大舅家家况相符,置于年纪大么……这不是也正跟大表哥相配?”

“所以罗?”棉桃笑着:“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行行行,我看这事行”杨桃高兴的:“三田姐若是做了咱们嫂子,以后常来常往的也正好更亲近。再说她那性子,跟大衿子做婆媳也正合适。得,我看我等不了了,等明日我就上大赵村一趟,找找三田姐去。”

棉桃笑她:“你看你,急什么?哪有大年初四往人家家里跑的?再说,你一个待嫁的闺女,哪能就给人扯起媒来?说出去了,没的又叫村里人瞎编排。这事我来办就行了。”

“也对。那就你去办。对了,翻院子的事你打听了没?”

“已经在办了,这几日就会有消息,咱们一过正月十五,就动工。”棉桃一边说,一边打水烧锅,准备要洗衣裳了。

杨桃也挽袖子上去帮忙。这洗衣的营生赚钱是挺赚钱,但活儿也确实挺累,而且过年过节的,不但没有假,反而活儿更多。刚才回来时顺路去那家人家里拿了衣裳,足有三大盆,恐怕要洗到半夜了。

米桃还在那气的直哼哼:“依我看,等咱大表哥成亲,咱二衿子也是舍不得往出拿礼呢。”

这位,还在生二衿子的气呢。樱桃笑嘻嘻上前,压低着嗓门儿,一脸坏笑的:“二姐,你咋就想不明白呢?咱三姐为啥就看中了大赵村那赵三田呢?”

“为啥?”米桃瞪着一双大眼。

樱桃闪乎两下眼睛:“三田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遇硬则硬,遇软则软,不像咱大衿子性软好欺负。她若是嫁进大衿子家,咱二衿子恐怕就再不会如今日这般自如了。”

米桃愣愣的想了想,也笑起来:“你这丫头,真真一肚子坏水儿!!”

樱桃眯眼,轻摇头:“非也,这事又不是我提的。应该说是三姐一肚子坏水儿还不显山,不露水儿,都坏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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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更在四点准时。

第五十九章 厚脸三婶

正月初四不好出门儿,姐妹几个都老老实实捂在家里干活洗衣作绣。

到了正月初五,棉桃一大早便出了门儿。她要联系瓦匠队,挑材料,谈价钱,还要去大赵村一趟,就着大表哥的事儿问问赵三田。而且三田若是愿意的话,就还得再去北户村跑一趟,把事儿跟大衿子一家说说,好叫大衿子请媒婆,正式的上门去议媒。

留在家里的樱桃和核桃在灶下烧着水,供米桃和杨桃洗衣。

说起来,现在家里洗衣用的一直都是樱桃自己制作的那个简易洗衣机,大部分衣服都能洗干净,有沾了污渍洗不净的再挑出来单洗,比以前方便省事多了。只是因着这几日年节,去取的衣服比平日多了不少,所以活儿才显的累了些罢了。

四姐妹一起忙到午时,那些衣裳才将将洗完。杨桃和米桃端盆进院子里晾衣服,樱桃跟核桃则开始准备午饭。棉桃到这时才刚回家。

一进家门,杨桃就奔了过来:“三桃,咋样了?”

“咋样?成了呗。”棉桃浅笑着进门,一边玩笑着:”好大桃,你就先容我歇一歇,喝口水成不?跑了一上午,我都快渴死了。”

“越来越没大没小”杨桃瞪她一眼,回身跑去端来水:“樱儿刚烧的,热乎的呢,小心烫。”

“哎。”棉桃接过碗,吹着喝了几口,抹抹嘴:“真真累死我了。”

“你就赶紧说吧!”杨桃急的,眼都红了。围过来的米桃樱桃和核桃也心急的瞪着她。

“你看你,又急了。”棉桃不紧不慢的找个凳儿坐下:“我跟三田姐说了咱大表哥的情况,三田姐说她愿意哩。”

“然后呢?你去北户村了吗?大舅大衿子说啥?”

“你急什么,你叫我说完麻。”棉桃又喝口水:“大衿子自然是很高兴,她说这就要去寻媒婆,挑日子,上赵家议媒去呢。”

“好好好,太好了。”杨桃拍着手

“三姐,咱大衿子家仅能给二两聘钱的事你说了吗?”樱桃有些担心的问。家穷归家穷,但付不出聘银又是另一回事。大多数人宁愿嫁个更穷的,但是却能凑出聘银来的。

“都说了,三田姐愿意哩。她说别的都不管,只要人好,又肯下力干活就成。再者说,三田姐家况也不怎么好,她年纪也大了,婆家也不是那么好找。”棉桃见几个姐姐妹妹的全都眼巴巴望着她,一个个的,像是有十万个问什么要问似的,连忙挥手打住:“行了行了,别问这事了行不行?这事到现在为止,就只到大衿子请媒婆这。日子还没挑呢,所以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得等过几天才能去打听。”

“那请瓦匠队的事咋样了?”樱桃还是很关心这件事的。

“谈好了。请的是大赵村的人,他们村的价儿便宜,做工又好。材料和人工加起来算算,总共不超过四两银子。等过了十五,咱们就动工。”

“太好了”樱桃右手成拳捶捶左手手心,终于放下心来。等家里翻了院子,她想要干什么,就不用怕外人知道了,也就不需要再解释那么多。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存钱多了,也不用担心贼人进屋了。以后家里有事,也可以放心的锁门外出,不用总是要留一个人在家看门。

“大姐,到时咱们要管一顿饭,得事先准备准备。”棉桃又叮嘱杨桃。

“我晓得。”杨桃起身走向堂屋:“这几天净是些好事,我得去给咱爹咱娘上柱香。”

岳贵和岳贵媳妇的灵牌就摆在堂屋正中靠墙的小方桌上,桌前供着香炉,贡品碟里分别放了一点白面馒头,一点青菜叶子,还有一点猪肉块。

杨桃燃上香,虔诚的闭上眼。

樱桃站在她身后,也虔诚的闭眼:岳贵夫妇,我即成了岳樱桃,便也是你们的女儿。现在这个家正一步一步的慢慢好起来,你们可以放心了。保佑几个姐妹平安,保佑这个冬季里再下一场厚雪吧。

可惜,也不知是岳贵夫妇并不认樱桃这个女儿,还是他们鬼小没权力,春节过后,一直到正月十五,半个月的时间里,竟再也没下过一场雪。一朵雪花都没飘过。

姐妹几个也再没捞着进山去逮野兔。好在家里那些存款在翻完院子之后还能剩下好多,足够棉桃实行她来年多佃地,多养崽的计划了。或许还能剩余几个,给杨桃攒着。

来年开春,多佃地,多养崽的想法,樱桃是跟棉桃一样的。只是樱桃还想在明年试种一下山药。山药豆她都留好了。不过这事棉桃一直没同意,她还得再说服。

到了正月十六这一日,岳家小院儿里就热热闹闹的堆满了东西。

大赵村的瓦匠队一共五个人,四个壮汉一个膀实的妇女。几人还带了许多工具家什过来。

因着在孝期不宜燃鞭炮,所以只是烧了柱香意思一下,众人便大刀阔斧的开工了。

隔壁岳富家听见动静出来瞧,才知道姐妹几个要翻院子。怨了一会儿怎么不早说,早说就不用请这么多人,也省一些钱之类的话,岳家三父子也加入了瓦匠队,埋头干起来。

杨桃和棉桃来回跑着打下手,招呼着,米桃带着樱桃和核桃则早早开始准备饭菜。瓦匠工可是很能吃的,五个瓦匠工,再加上岳富一家三口,还有姐妹五个,可是个大饭量。

冬日本来就活少,又是在正月里,大部分人家都会在家睡到日上三杆才会起。到辰末时,家家户户才陆陆续续的起了,河边小路上渐渐有了人。

润生这才发现樱桃家的大工程,也跑过来帮忙。

瓦匠队的头子姓赵,他笑哈哈的:“瞧瞧,这么多帮手的,两三天便干完了,我们挣什么吃去?”

“叔,是三天的工,我不会给两天的钱。若是早早干完了,我们是省了钱,可你们也省了时间不是?再说,人多帮忙,你们也轻快些不是?中午我二姐炖了肉,你们多吃些!!”棉桃笑着招呼。

“你看你这娃子,恁的是会说。”那赵姓大汉又笑:“就冲你这小嘴儿,我才给的这么低的价儿。要么,走出去上哪,也找不到这样的。”说着,捅捅他旁边的那个妇人,朝她眨眨眼。

妇人忙心领神会,伸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擦,凑到棉桃身边,微笑着打听起来:“棉儿,那个是你大姐啊?”她朝忙碌中的杨桃努努嘴。

“是。”棉桃不觉异常,手上不停,一码一码的往小板车上垒着砖。

“是个不错的人儿。”那妇人点点头,又道:“你家就只有这几个姐妹呀?”

“是的。爹娘年前双双去了,我大姐掌家,带着我们几个妹妹。”棉桃再答,似乎是觉出些什么来,抬眼望了下妇人。

那个妇人笑起来:“听说你大姐刚定了亲事,我们也没啥可表示的,你叔会点木匠活,平日无事在家做了许多小饭桌,我明日给你捎一个来。”

“哪用?”棉桃一惊:“哪好意思要婶子的东西?再说我大姐那事早就过去了,婶子快别客气!!”

“你看你,跟婶子客气啥?”那妇人笑呵呵的,在棉桃怀里塞了个物什,一边走开来,一边道:“棉儿,有空可要到婶子家去玩那。”

棉桃低头去看妇人塞过来的东西,竟是把玉簪子。虽然玉不是好玉,做工也粗糙,但这在农村人眼里,还是相当贵重的。

这......棉桃眉稍微挑,来回扫了几眼手中玉簪子,没再说什么,把它轻轻收进怀里,继续做事了。

“哎!!这是做啥呀?”‘恰巧’路过这里的三婶和她的小儿子丽明笑嘻嘻的从院外进来:“啧啧啧,瞧瞧这忙的,竟是要翻新一下院子?杨儿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早说一声,也好叫你三叔来帮个忙呀。要不是我恰好从这路过,还不知道呢。”说着,像是受到惊吓一般,尖叫一声,指着地上一堆青砖:”这是要理个砖院墙?这可要费不少钱那,杨儿,你哪来这么多钱?”

姐妹几个全都埋头干活儿,不理她。杨桃也装作没听见,正在给一个瓦匠工递砖头。

丁菊花见没人理她,并不气馁,又走向正在帮着和泥的赵兰:“大嫂,这事儿你们都晓得了,咋也不说一声呢?见钱才分亲兄弟,我家老三对大哥可一向是不错的。”话里话外,好像杨桃给了岳富家什么大好处,他们捂着掖着不敢往外说似的。

赵兰淡淡撇她一眼:“我们也是早晨刚晓得。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要是觉得少帮忙了心里过不去,这会子多做些也就补回来了。”说着,递给她一把铁锨:“你就帮着去弄点土来,和泥的土快没了。”

丁菊花愣愣的接过铁锨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的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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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抱谦,没了

丁菊花一怔,拿着手里的铁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赵兰见她不走,又直起身来:“咋的了?”

“我......”丁菊花眼珠一转,笑嘻嘻的道:“大嫂,先别急着干活儿的。叫我先家去把老三叫来,让他跟着一块儿帮帮忙。”说着,把铁锨放下,像模像样的:“这锨你可别动啊,我一会儿就回来,回来了就去挖土!!”说着,喊来丽明,扯着他要回家。

“我不走!!”丽明挣扎着:“我要在这吃午饭,我看见米桃姐做上肉了!”

“你这死小子!!”丁菊花见拉扯不走,只好蹲下,扯着丽明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才见丽明脸上露了笑,欢天喜地的跟着丁菊花走了。

“懒驴上磨!!偏还要说些好听的。”赵兰看着丁菊花离开的身影,愤愤的骂了一句。

“管她做甚?做你的活儿吧!!”岳富瞪她一眼,继续做活。

樱桃在堂屋里瞧的清清楚楚,心里暗道,依三婶的性子,必是以为大伯一家占了自己家什么大便宜,所以才来帮忙的。有这样的好事,她怎么会错过?恐怕她一会儿还是要回来的。

樱桃想的没错,丁菊花果然带着丽明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丽珍丽霞和岳吉。当然了,她们来的时候也比较合适,正是正午歇息吃饭时,饭菜刚上桌,她们一家五口子就齐刷刷的露面了。

“哎?你们这就吃饭了?咋不等等我们呢?”丁菊花自说自话,自动自觉的取来筷子,找凳子没找到,干脆就从桌上端了两盘菜,放在院子里的小板车上,娘儿几个摞了几块砖,就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啪”米桃气的拍了筷子就想过去把菜端回来。这桌子上一共才六盘菜,瓦匠工人和岳富一家加上姐妹几个一共十三个人。她们一家才五口人,啥事没做,来了就吃,还一下子端走两盘菜。

“二姐。”这次扯住米桃的是棉桃。她把米桃拉坐下,嘴角扬了扬,道:“叫她们吃去,赶明儿我自有办法对付。”又转向几个瓦匠工:“只是委屈了几位师傅,本来就粗茶淡饭的,没的还叫他们端了两盘菜去。”

“没事没事。有你这话就成。”那个赵姓大汉无所谓的:“咱们这些粗人,吃啥不行?别说桌上还有四个菜,就是干啃馍,也是能填饱了肚皮的。只是你这三叔三婶恁不地道,做活儿时躲着避着,吃饭时倒现了身,实在叫人气的慌。”

“可是如果赶他们走,又不太好。毕竟我们是小辈,他们再错,也没有小辈把长辈赶出院子的道理。”棉桃笑着,压低声音:“所以,这就得麻烦各位明日......”

吃完饭,丁菊花带着女儿儿子们像模像样的在砖堆泥堆里转转了两圈,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悄悄没了影儿。

第二日一早,又出现了。

同样在砖泥堆里转转了两圈,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然后又随便寻了个借口回家,说是一会儿就会回来。

“哼,一会儿就回来?我猜她们正午十分吃饭时,会准时回来的。”米桃气哼哼的将摘下的菜叶子狠狠摔在地上。

“二姐,你气什么?”樱桃也摘着菜:“咱三姐不是有法子了吗?放心,定然管用的。”

米桃把手里的菜叶又一摔,咬牙道:“得,咱还得听三桃的。樱儿,你手里头快一些,核桃,你先去烧火吧。”

才午初时,米桃就将饭做好。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饭菜摆好,便急匆匆的吃了起来。吃罢,又赶紧收拾了下去。

瓦匠工人喝了两口水,进院儿继续做活儿,米桃姐妹几个加紧把碗筷刷了出来。

然后,米桃棉桃进院儿继续打下手做活儿,米桃则带着樱桃和核桃又翻出明日要用的菜来,慢慢悠悠的摘将起来。

到了午正时,丁菊花果然带着一家五口子都来了。

进院儿见桌上无饭,众人都在做活儿,还以为是没到点吃饭,就领着女儿儿子们满院子溜达起来。岳吉则凑到岳富跟前去,挖他的烟丝抽。

米桃见势,轻笑:“还真叫棉桃说准了。这回看她们能挺到什么时候去。”

丁菊花转转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心下便有些犯嘀咕。但又见米桃和樱桃几个还在摘菜,心下便想,许是今日菜买的晚了,现在还在摘菜,那么自然是还没做饭了?

这样想着,她肚子就叫了几声。丽珍和丽霞也开始抗议:“娘,饿死了,啥时候吃饭啊?”

“走,咱帮着摘菜去。”丁菊花也饿的不行,实在见不得那三姐妹慢腾腾的摘菜法,只好带着丽珍丽霞过去帮着摘。

好不容易把菜摘完了,已是申时过一刻。

丁菊花娘儿几个饿的已经头晕眼花。

丁菊花撑着腰站起来:“我说米桃,你也真是的,今儿个咋这么晚呢?我们倒也还好说,可是人家瓦匠工人哪能顶得这样饿?赶紧的,你快做饭吧。我先去里屋歇着,做好了给我端过来就成。”

棉桃去办三田的事和院子的事,结果三婶上门来了。

米桃像是一怔,接着用很是无辜又无奈的语调道:“三婶,饭我们已经吃完了呀。”

“啊?”丁菊花登时瞪大眼,嘴巴张的老大。

米桃耐心解释:“我以为你回家吃完饭才来的,还在这帮着摘菜呢。原来还白饿着肚子。”说着,一脸心疼的:“你咋也不早说呢?”

丽珍丽霞丽明姐弟三个闻言顿时面色灰白。特别是丽珍,立刻拉长了脸,微抬着下巴,面色不善的瞪着米桃,仿佛米桃是个招待不周的店小二一般。

“这,这……”丁菊花显然没想到这样的情况,讷讷了几句,又道:“唉,我一心只扑在干活上,哪想这么多?这样吧,米儿啊,你把盘底子收拾来,再拿两个冷馍,我们将就一下就成。”

“三婶,盘底子吃光了,一点没剩。”米桃面上无辜又无奈,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馍呢”不管怎么样,白面馍也不是平日里想吃就吃的。

“馍也没了。”米桃摊手:“要不,我这就给你炒点菜吃?只是没有馍,只能吃点菜垫垫底。”

丁菊花低头,望向那堆刚摘好的小石头菜。这种小野菜,生命力极强,即便是大雪中的冬日,也会在石头缝里和大石下面找到它们的身影。只是这东西因着生在石头里,所以特别硬韧,一般农户吃这个的时候,少说要放在锅里闷上两刻钟才能行。

再等两刻钟?丁菊花觉得她现在就开始头发晕了。而且这些石头菜的吃头实在不怎么样,咬不动嚼不烂的,还带着股子苦涩味儿。

不用丁菊花说什么,丽珍首先出声反对了:“娘,咱还是回家吧。”

丽霞拧着鼻子:“白在这浪费了一中午的时间。”

丽明则吸吸口水,不死心的又问:“米桃姐,那菜汤还有吗?”用肉片子炒过的菜,菜汤都是香的啊。

“你这死小子,咋这么没出息?!”丁菊花一把扯过他,恨恨的瞪了米桃一眼,带头往院外走去,嘴里一边不干不净的叨念着:“小小气气算算计计的,一顿饭而已,也要藏着掖着的,亏得我还帮你们做了这么多活儿!!”

丽珍丽霞也各给米桃扔了几个眼刀子,跟上丁菊花的脚步。

米桃虽受了眼刀子,心里却高兴的很,笑嘻嘻的打招呼道:“三婶儿慢走~~!”

见没饭可吃,老婆也带着孩子走了,岳吉却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的又拉过岳富的烟袋来,狠狠挖了一锅烟丝儿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把烟点上:“哥,那我回了啊。明儿再过来。”说着,一边抽着烟,一边慢腾腾的小步往家走去。

“这一家子人!!”待人走了,那个赵姓的工头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上活,直起身来,对棉桃道:“棉儿,你咋趟上这么个好三叔好三婶呢?”说着,又望岳富一眼:“亏得你大伯大娘还明事理,你人又机灵。要不然,你们姐妹几个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三叔只是贪酒些罢了,心眼却是好的。我四叔也是个好的,只不过一过完八月十五就外出务工去了。要不,我家翻院子,他定要来帮忙的。”棉桃笑着,把话说的圆润周详。

“你这娃子,总是心善。”工头与那妇人寻视一眼,继续埋头干起活儿来。

菜也摘完了,厨房里无事,米桃便带着樱桃和核桃也到院子里帮忙打下手。

润生凑到樱桃跟前,悄声的:“雨泽明日就要走了,上县学里念书。我和秋山明日想去送他,你去送不?”

“明日家里还没完工呢,我哪里去得了?”樱桃略思了一下:“你帮我带个话吧。就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可这天下那么多寒窗苦读的人,中与不中,实在难料。中了最好,若是不中,也不必太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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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雪藏了好久的人……跃是不是把他藏的太久了呢?想见的,统统把收藏小受交出来~~~

第六十一章 凭空帐债

请来的五个瓦匠工原本的计划是做四天半便可完工。可是由于岳富一家的帮忙,再加上岳家姐妹们也从来不闲着,这个小工程三天便结束了。

岳家原本那排摇摇欲坠的枯枝草秸扎起来的篱笆换成了三面结实的又厚又高的砖墙,院外的大门用的是一寸厚的木板,结实的很。屋里的土墙和屋顶也都修葺了一番,下再大的雨也不会再漏。主屋的门窗也都换了新的,那扇樱桃和棉桃合力用泥土封住裂缝的破门终于可以退休下岗了。

院子里原本的小池塘没动,在东头又盖了新的猪圈和禽舍,另外在南墙根下面还盖了一排拳头高的砖基。这是用来放养兔子的竹笼的,家里那没舍得卖的十几只小野兔就养在这里。

完工这日,岳家在院子里宴请各位乡邻吃落成酒。

岳富来回穿梭着,帮着几个姐妹应酬,赵兰在厨房里帮着米桃和杨桃做饭。

丁菊花领着一家子人挑了张桌子坐在那,又吃又喝,有人问她怎不去帮侄女子做饭,她说:“盖院子的时候我天天来帮忙,回家还要忙家里的,天天脚不沾地儿。今儿个院子终于落成了,我还能不好好歇歇?”

那些近邻大多都了解是个什么情况,听丁菊花这么一说,一个个的但笑不语。

文河文海兄弟两个在桌上吃的甚是高兴。文河再过半个月,就要去女方家里请期了,请了期,定了日子,就可以亲迎,正式的娶媳妇成人了。

众位乡邻都是以前与岳贵相好的,还有跟五姐妹关系不错的,纷纷夸着这院子盖的好,又夸杨桃能干,爹娘不在了,不但撑起了这个家,还能再翻新,十足比岳贵强多了。

又有逗趣苗胜的,说他这回可寻了个好儿媳,那么能干。

苗成业年后便回去了,现在他不在桌上,众人没处调侃,也就只能开开自己的玩笑。苗胜但笑不语,神色动作之间尽是满足。

席面直吃到近未正时才渐渐散去。

三婶四婶都早早的就走了,只有大娘赵兰帮着姐妹几个收拾了桌面碗筷,文河文海又帮着把借来的桌凳全都给人家还回去。

文河文海扛着桌凳刚走,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儿

米桃不乐意的叨念:“又忘什么了?文海哥做事真是不靠谱,这回有文河哥在,咋的也还要落东西?”说着,上前去开门。

杨桃和棉桃在洗碗,樱桃在打扫院子,核桃则在细心的给家里的那些野兔加草。

听米桃这么说,杨桃笑道:“你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没有个能压的住的了,开个门罢,也要烦嫌几句。”

话音刚落,米桃就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着的却是不是文河文海兄弟二人。

“你是......”米桃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一高一矮,穿青粗布衣裳,站在当先这个矮一些的,面容似有些相熟。

敲门的不是文河文海,院子里的其她姐妹也纷纷停下手里活计,抬头望过去。

樱桃打量这二人,前面那个矮的,身形又瘦又小,面相尖瘦,绿豆小眼放着精光,一副猥琐男的样子。后面那个身形较高,整整比前面这个高出一个头来,站在他身后显的身形高大落拓,皮肤白了许多,模样算得上是周正美面,虽然也是小眼睛,放在前面那人身上是猥琐,放在后面这人身上,却有种韩风单眼美男的气质。

“吕叔。”杨桃最先认出这二人来,忙起身把手在围裙上擦擦,迎上前去:“快进院儿呀。”

吕叔?吕叔是哪个?这人面生的很,樱桃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也没听家里姐妹提起过。她好奇的再打量二人,难道这是岳家的远房亲戚?可是若说走亲戚,按风俗来讲,他们也该先去大伯家呀,怎的先上自己家来了?

杨桃一喊‘吕叔’,米桃和棉桃也同时反应过来,忙客气的跟着喊,樱桃也跟着喊了一声‘吕叔’,乖乖跟在棉桃身后,免得露出馅来。

“嘿嘿,杨儿,弄的挺不错呀?”当先那个嘿笑着,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走进院儿来,指指他身后那人,向姐妹几个道:“不能再叫我吕叔啦,这位也是吕叔,是我亲弟,吕二石。你们喊我大石叔,喊他二石叔就成了。”

“二石叔。”姐妹几个忙客气的喊了一声。

吕二石却面无表情,像是没听见一般立于他哥哥吕大石身后。

吕大石则沿着进门儿的西墙满院儿溜达起来,一边溜达着,一边笑嘿嘿的点着头:“行啊,行,不错,不错。”说着,扭头看向杨桃:“杨儿,这院子弄的真不错呀。”

“大石叔,快进屋坐呀。”杨桃朝米桃使个眼神儿,米桃赶紧进去去收拾桌子,烧水。

“不啦。”吕大石却摆摆手,脸上的笑一收,从怀里扯出个纸条儿来:“杨儿,你也知道,你爹死前,是跟我合伙买船下海打渔的。现在呢,船翻了,人没了,可你爹借我的钱,我得跟你要啊,是不是?”说着,手指在新砌的院墙上一晃:“瞧瞧这瓦新的院子,想来你们手里有不少钱。诺,先把这钱给我还了吧。”说着,纸条递过来,是张欠条儿。

樱桃瞪大眼,原来这人就是与岳贵合伙凑钱买船,去下海打渔的那个人?再上下打量,看这人猥琐而油滑,绿豆小眼净透着精光,现在又上门来跟几个可怜的遗孤要钱,樱桃越来越感觉岳贵的死并不是偶然。

“钱?啥钱啊?”杨桃微怔,很是吃惊的:“我爹......跟您那儿借钱了?”

“这是什么话儿说的?”吕大石嗤笑一声,很是轻蔑的望着杨桃:“你以为你爹哪来的钱跟我合伙儿买船?他跟我借的钱可是白纸黑字儿在这字着呢,上头还有他的手印呢。现在人没了,船翻了,我也往里赔钱了啊。可你爹欠我的钱不能不还呀,是不是?”

“八两!!”杨桃别的字不识,大写的汉字还是知道的,她张大嘴,倒吸一口冷气。

“可不是八两。”吕大石伸出一根手指出来,左右摇了遥:“你爹可是许了我年利一成,到现在这事儿正好一年了,加上利钱,该是八两八钱。”

杨桃身形晃了晃,有些站不稳。樱桃赶紧扶住。

“我看看。”棉桃很是镇定的接过纸条去,仔细的看了一会儿,面色也有些发白:“名儿是咱爹的字,这指印也应该是他的没错儿。”

“嗨,我说你这娃子,我堂堂吕大石还能骗你们这几个小娃子不成?这纸条儿上千真万确是你爹写的名儿,手印也是他的,你们也不要罗嗦别的了,赶紧还钱吧。我这还有事儿呢。”吕大石不耐烦的挥挥手,回头跟吕二石交了个眼神儿。

“这条儿给我看看。”樱桃觉得有些不对。从姐妹叔伯和近邻嘴里她听得出岳贵是个做事稳重的人,就算他向外借钱,也不可能借下这么多啊,还许了那么高的利钱。若是真借了那么多,那他还不如拿这钱直接给岳贵媳妇治病呢,八两的银子,啥病治不好,还非要跑到海上去冒那个险?樱桃从棉桃手里拿过那纸条儿,刚要瞧清楚,却被吕大石抽了回去。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的尖牙:“即然你们看过这条儿没问题,那我还是收好吧。这条儿啊,可就这么一份儿,若是弄坏了,我可就哑巴吃黄莲,没地儿说去了。”

“大石叔,那翻的船可能再找回来?”棉桃想到这事,便问出来。

大石哈哈笑:“人都捞不回来了,船上哪捞去?那船也有我一半的血本在里头,能捞回来,还能不去捞?”说着,伸出手来,摊开:“快还钱吧。若是今日还不上,明日开始,就又要重新计利钱了。这回可不是按八两算,而是按八两八钱算了。”

赔了八两银子在里头,还能高兴的笑成这副样子?樱桃才不信。可是那纸条儿大姐和三姐都说没问题。她轻轻的捏紧手,快速的想着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吕大石直直的摊着手,杨桃只能干瞪眼。家里就还剩下十来两银子,若是一下子给了岳贵,姐妹几个怎么办?她无助的望向棉桃。

棉桃长长的吸了口气,略思片刻,上前道:“大石叔,我爹跟你终究也是好友一场,我们姐妹几个现在也是没爹没娘,生活困难的紧。您就宽宽手,容我们半日的时间可好?就到明日午时。明日午时之前,我们若凑齐了钱,那就立刻还你,若是凑不齐,午时之后再计下一年的利钱也不迟。”

吕大石盯着棉桃的眼睛使劲儿瞪着,像是在验证她是否在说谎,瞪了片刻,才点头道:“行。咋不行?我这也是没办法,要是我手头宽裕,也就不会来跟你们要钱了。我这人那,就是心软心善。我要是心狠,早在你们爹刚一死,我就上门要债了。”

第六十二章 真假有辨

“是是是,多谢大石叔。”棉桃立即感谢一番:“大石叔,二石叔,进屋喝点儿水?”

“不了不了,有事还忙着呢。”吕大石挥手,又叮嘱一句:“记得,明日午时之前。”接着,领头从院儿里走出去,那个始终不发一语的吕二石则紧紧的跟着他。

樱桃竭力的让自己冷静,仔细的回想这两人进院儿的一举一动。吕大石虽然猥琐油滑,说话半真半假,但他是冲着钱来的,这点很明显。可是那个吕二石,自进了门就不发一语,姐妹们与他招呼他也不理。看上去他是个冷漠寡言的人,可是刚才樱桃眼尖的发现,吕二石看似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实际他的眼神却在暗暗的四下打量着几个姐妹,一个一个儿的,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敌意。

“大姐,你别急。咱们进屋再慢慢商量。”耳边传来棉桃轻轻的安慰声和米桃应‘是’的声音。樱桃赶紧回神儿,上前关了院门,回身和几个姐姐还有核桃一块儿进了里屋。

“大姐,你看那欠条儿......”棉桃认真的望着杨桃。

“我看是真的。”杨桃垂着睫,垮着肩。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要照顾妹妹们,要撑起这个家,要忧心着衣食住行,要忧心妹妹们的婚嫁,还要把自己的伤心和难过很好的掩饰起来。现在又平地里突然跳出那么多的债帐来,她实在有些支撑不住。

棉桃轻轻点着头:“我看也是真的。”但是她又很镇定,微蹙着眉,沉思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樱桃望着这两人,心里干着急。一张欠条,能做的手脚简直太多了。虽然签名儿和手印都是岳贵的没错,但条儿上的日期,欠款数额,利钱多少,都是可以改动的。不论是从哪方面分析,这张条/子就是有问题。

“那张条/子虽然字和手印没错,但应该还有别的问题。咱爹是个啥样人儿咱能不知道吗?他哪里会在外借下那么多钱?再说若是有那么多钱,还不如直接给咱娘治病了,干麻还要出海?”果然,棉桃沉思了一会儿,也想到这一点。她微微眯眼:“得找机会,再看看那欠条儿。”

樱桃终于逮住机会,赶紧开口:“那欠条儿他宝贝着呢。我要看一眼都不让。要说没问题,谁信呢?依我看,他定是瞧着咱家刚翻了新院子,以为咱们多有钱,就来敲诈来了。反正咱爹都没了,他想说多少钱就是多少了。”

“叫你这么一说,更加觉得有问题了。”棉桃再眯眼。

杨桃这时有些缓过气来,很是希冀的望着棉桃:“你觉得不对?那咱该咋办?不是都答应了他明日午时?”

“若是不拖拖时间,咱们哪能这样商量?”棉桃叹息一声,对米桃道:“二姐,你弄点水给大姐喝喝。院子里的碗筷一会儿我跟樱桃就洗了,你就在里屋照顾着大姐吧。”说着,转身下了炕:“大姐,这事儿交给我和樱桃去办,你就好生在家歇着,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三姐,你有啥法子?”近九两的银子,这可不是小事。姐妹们累死累活做了二十多天,才赚回来的,怎么能说让人拿走就拿走了?来年开春,拿什么佃地,拿什么买种子肥料,拿什么买崽子?

“你赶紧先把碗洗了。我先去大伯家一趟。”棉桃神神秘秘眨眨眼,扭身出了院子。

这个三桃,鬼心眼子真多!!樱桃叹口气,挽起袖子洗起碗来。

刚洗了十来个,棉桃就从隔壁跑回来,朝樱桃招手:“樱儿,快跟我来。”

“哦。”樱桃赶紧擦手跟上去:“咱们上哪?”

“上一趟吕家埠子吕大石家里头。想法子把那欠条儿诓出来,再叫咱们瞧两眼。”棉桃语调轻松:“这回咱们要瞧仔细,上头有没有改动的痕迹。”

“行咧。”樱桃露出个欢扬的笑。三姐真是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只要能诓吕大石把欠条再拿出来看看,依她这个现代人的眼光,定能瞧出问题来。

到了吕大石家,他正好在家。

“啥事?这么快凑到钱了?”吕大石并没有叫姐妹进门的意思,他堵在门口,神色戒备的望着姐妹俩。

“大石叔,还得寻你帮个忙。”棉桃一脸的诚挚:“我们今儿去凑钱,可是都不相信我爹会欠你钱哩,亲戚们还以为我们要诓他们钱花呢。所以得麻烦大石叔上我大伯家走一趟,只要叫我大伯瞧瞧那个欠条儿,叫他知道这事是真的,他就会跟亲戚们说,然后我们才借得出钱来。”

趁着棉桃在跟吕大石说话,樱桃漫不经心透过门与吕大石腰间的缝隙往院儿里望了一眼。他家里头奇怪的很,院子的四角全都堆满了东西,拿布盖的严严实实,仅从布盖子最底层隐隐约约露出几块圆木来。他是个渔夫又不是木匠,家里堆这么多木头做什么?樱桃几乎是下意识的感到奇怪。

“怎的这么麻烦?”吕大石不耐烦的吐气,樱桃赶紧把目光收回来。

“要是亲戚们不相信这事,我们也借不出钱来呀。没钱,哪能还您的债目呢,是不是?”棉桃无奈的摊手,一副老实憨厚,童叟无欺的纯良模样:“再说,您在跟前看着,就只叫我大伯瞧一眼就罢,又不会弄坏。”

吕大石无奈,只好不耐烦的回手关了门:“行,我就陪你走一趟!!”

“您脚下仔细。”棉桃偷的露出个笑,引着吕大石往小苗村走去。

到了岳富家里,岳富一改平日温文的模样,一脸的凶神恶煞,指着姐妹:“怎么的!!还真弄来了?好,我就看你们姐妹能耍什么花招。要是这欠条儿是假的,不但没有钱,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岳富本身就长的五大三粗,这一装凶,顿时吓的吕大石浑身一抖。他强装镇定的拿出欠条儿,递过去:“诺!你看看罢。我可跟你说,这可是在衙门里备过案的,你便是撕了也没用。”

“少废话!!若是假的,我连你的腿也打断!!”岳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接过纸条儿,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来,仔细的看起来。

棉桃和樱桃趁机赶紧跑到岳富身后,仔细观察起这张欠条儿来。

上头的签名和手印即然没错,樱桃连看也没看,直接望向上面写的字据。日期没错,利钱也没错,‘八’字......也没错,看到‘八’字后面的‘两’字,樱桃眼神一亮,这个两个明显有改动的痕迹,是用石灰粉小心的把原来的字盖住,再在上面重写的。

这一番细看之下,棉桃也看出端倪来。她不再装腔,伸手指着上面的两字:“大伯!这个字改过了,原来的字有点像‘钱’!!”

这话一出,吕大石身形一僵,佯怒的:“胡说些什么?不想还钱还寻这么多由头,那咱们就官府里见!!”

岳富笑眯眯的:“行啊,我看你这假欠条儿拿到了官府里,官府会判你个什么罪。”

“你......”吕大石语塞。这条/子确实是他改过的,原本是八钱,改成了八两。只是没想到这几个黄口丫头心眼儿竟然这么多,竟被她们识破了。

“我们岳家不是欠钱不还的主儿,即然我爹欠下你八钱银子,虽然欠条儿改动已经毁了,可这钱我们还是会还的。”棉桃说着,对樱桃使个眼色:“去跟大姐要八钱银子过来。”

“哎。”樱桃撒腿跑回自己家院子,也顾不得解释,跟杨桃要了八钱银子就跑回来:“给。”

棉桃接过钱,往前一递:“钱还给你,欠条儿我们就留下了。咱们之间从此一笔勾销。我爹有你这样的合伙人,真是他的不幸。”

吕大石眯眼瞪着她,并不伸手去接。

“还不滚,呆在这里是想吃官司么?”岳富一把抓过银子,狠狠掷在地上:“我跟你说吕大,你别以为我这几个侄女没父没母的好欺负,有我岳富在,谁也别打这个谱儿!!我今儿留你一条腿,你赶紧滚的远远的。你要是再敢回来,那腿就别想要了!!”

吕大石喘着粗气,捡起地上的碎银,转头望着棉桃和岳富,眼里的精光一闪再闪,带着股狠劲儿:“行!算你们狠!看来你们是不晓得我的本事!咱们走着瞧!!”说着,踩着重重的步子走出了岳富家院子。

“狗崽子,敢欺负我侄女孤零无助哩?”岳富这回是真生气了,恨恨的将纸条儿摔在地上,骂道:“他娘的真是想钱想疯了,见块肉就咬,见个缝就插!以后谁还敢打这歪主意,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大伯,别生气,总归是没事了。”棉桃轻声劝慰岳富,神色间略带担忧。

刚才那吕大石的眼神太怨毒,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吕大石她是晓得的,以前年轻时也是他们村一个二流子混混儿,那时候偷鸡摸狗的行当可没少做,光官府大牢就进去坐了好几回。白日里有大伯一家在,料他也不敢造次。怕只怕,他趁晚上人都睡下了的工夫,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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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痛打进门狗

那个吕大石临走时,眼光那么怨毒,狠恨恶,樱桃又怎么会没看见?

从岳富家出来,棉桃和樱桃刚进自己家院子,就见杨桃几个欢喜的迎了上来。杨桃满脸带笑:“咋样?妥了么?真的是那欠条儿被动了手脚?”

“是动了的。原本八钱银子叫他改成了八两。我给了他八钱银子,把欠条儿拿回来,刚才大伯家时就直接烧掉了。”没等杨桃几个高兴,棉桃又紧接着道:“不过咱们也别高兴太早,我看这个吕大石,不像个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啊?那他还能咋样?”杨桃对于新盖的砖墙院子很是信任,安全感十足。

“就怕晚上来闹。”棉桃微蹙着眉,一边思索着:“咱们今晚可得小心防范着些。”

三姐这脑袋瓜子到底是不是人长的呢?樱桃有些吃惊,竟然连这个也看得出来?不过也正好,她正愁着这事该怎么跟几个姐姐说呢。三姐即然说出来,也就省得解释一番了。因为三姐的话向来管用,姐姐们也是十足相信的。

不过棉桃终究只是个刚满十三岁的乡下女娃娃,虽然会看人眼色,又猜到吕大石可能会来找麻烦,却也是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办。难道还得让岳富今晚睡自己家?不说没有地方睡,就算挤的下,万一那吕大石知道岳富在这,人家不来了咋办?总不能叫岳富一直在这儿护着姐妹几个吧?

“咋……个防范?”棉桃没主意,杨桃自然更没主意,有些心惊的望着棉桃。家里姐妹五个清一色的女眷,若是进个贼,哪能拼得过?

“我……我也得想想。”棉桃向来是家里的主心骨,这种时候她又不能说不知道,只好这么应付了一句,蹙眉沉思起来。

“防贼,我倒是有法子。”樱桃搬出个幌子来:“我上次在北户村见过那么一户人家,家里也是娘儿几个全是女子,她家那院子,啧啧啧,身手再好的贼人也进不去!!”

“咋个弄法?你快说说。”杨桃像是抓住救命草,上前捉住樱桃的两边胳膊。

樱桃把胳膊从大姐手里解救出来,笑道:“大姐别急,这法子肯定管用。咱们今晚只要关好了大门,再顶两根粗木就没事。现在,趁着天黑前,咱们只要尽多的弄些竹子来,还有泥巴,再去借条梯子来。”

姐妹几个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樱桃又去隔壁喊了文河文海过来帮忙,把砍回来的竹子片成竹蔑,然后再断成一片片的,约摸一寸一片,其中一端再削成尖头的,排起来,一片挨一片的用泥巴糊在大墙头上。

这是现代人很普遍的一种平房用于防贼的方式,不过一般用的是玻璃渣,而且也不是用泥巴,而是用水泥。不过古代资源有限,就只能这样了。

家里姐妹众多,文河文海帮着把竹子片成竹蔑,姐妹几个就把竹蔑做成樱桃形容的那种小竹片子,约摸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地上的竹片子就有一堆了。

然后和泥巴,糊墙,都是文河文海踩着梯子做的。

做完这些,樱桃又跟棉桃把剩下的竹尖子一片一片扎在墙下的泥地上,扎完之后,又让杨桃翻出家里捉鸭时缝起来的大渔网,伸开来,放在堂屋正央,准备姐妹们睡前把它撑在主屋屋门里头的门框子上头。

还剩了一些竹子,让米桃全做成了竹棍儿,一共四条,姐妹几个一人一条,核桃太小了,不用算。

文海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杨儿,要不我今晚在这头睡一宿?万一折腾了半天这些东西防不住,你们几个小姐妹哪拼得过一个大男人?”

杨桃摇头道:“文海哥,家里没有地方给你睡。再说,他来不来,也是我们猜的,万一不来,岂不是叫你白跑一趟?”

“没地方那算个什么事儿?”文海豪爽拍拍胸脯:“我打个铺盖卷儿,睡在堂屋的地上就成!!”

“那怎么能成哩?”棉桃也摇头否定道:“这天寒地冻的,哪敢叫你睡地上?别回头那人没来,不但叫你白躺了一晚上的冷地,万一再染了风寒咋办?文河哥这眼看着就要迎亲了,你可是他的得力帮手,这时候哪敢出小差错?”

文海刚要反驳,棉桃又接着道:“再说,咱们折腾的这些东西,虽不知能不能防住了,但却不会一点作用也没有。就算防不住人,发出一点小动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我们晚上睡觉时也警醒些,一有动静就起来,若是应付不了,就立马喊你们,离这么近,两步就跑来了,这样还怕什么?”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麻。我就这么几个妹妹,丽珍丽霞不讨人喜,我最疼的还是你们了。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处于危险之中?我就在这睡一晚,被子垫的厚一些,哪还能染上风寒?”文海倔着,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你家有几床被子我还能不知道?你把被子都拿来垫地上,文河哥盖什么?”棉桃上前去拉文海:“总不能叫文河哥也陪你睡地上吧?他马上要迎亲了,难道要叫新郎官拖着鼻涕去迎咱们的大嫂?好哥哥,你就赶紧起来吧,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定不会有事的。”

文海还倔在地上不肯起来。

无奈,文河只好也劝起来:“你就赶紧起来吧,天都黑了,还叫不叫几个妹妹吃饭了?你即然这么担心,大不了今晚咱们两个轮流睡,这边一有动静就赶紧过来,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那还行……”文海不是很情愿的从地上站起来,又向棉桃强调:“一有事,立马就扯嗓子喊呀!!”

“一定,一定。”棉桃笑起来,二哥总是对姐妹们关心过头,可却十足叫人感动。

樱桃也有些感概,文海对姐妹们真是没话说。真不知等他娶了妻,还这样护着妹妹的话,妻子会不会吃醋,会不会不高兴。真担心要是妻子吃了醋,他会不会举拳打人家。二哥这个人,脾性也带些混气,打架从来不论男女,只要惹他不高兴了,埋头就揍。哪怕人家比他粗比他壮,大他半个头呢,也要跟人家拼一拼。

好不容易,才把文河文海打发走。他们一走,便关了院门,并用两根粗木将门紧紧的顶起来。

然后姐妹几个如常烧火做饭,吃过饭洗了碗,便把屋门也关了,上面撑上准备好的渔网,又守着油灯做了一会儿绣,才一人抱着一根竹棍睡下了。

樱桃跟米桃和核桃睡在一个炕上,她把竹棍放在炕头,睡的很浅,一有动静就醒来查看。

才到半夜,院外果然有动静。

樱桃赶紧悄悄的推醒了米桃和核桃,让核桃留在被窝里老实呆着,姐妹两个披了件衣服,一个去门边儿守着操作渔网,另一个跑去西屋把杨桃和棉桃推醒。

姐妹几个来到堂屋,一人紧握一根竹棍,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院儿里先是墙头传来一声闷吭,接着,悉悉索索进院儿的声音。也不知是避过了墙下的竹尖子还是被扎了硬咬着牙没喊出来,声音到了墙下的时候,倒没有异常。

接着,门响了。

樱桃崩紧神经,墙头和墙下的竹尖子都没拦住他,现在胜败在此一举。若是渔网没有网住他的话,就得赶紧扯嗓子把文河文海喊过来了。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用小刀别开,银亮的月色奔泄进来,洒在地上。姐妹几个各自握紧竹棍,神经崩的死紧。

一个猥琐的身影出现在月光里,小心的往屋里踏了一步。由于外面月色较亮,屋中很黑,光线差使得这人一时看不清屋中摆设,再加上姐妹几个都蹲在角落,一时没看见,还以为是没有静静。他往前又踏一步。

‘哗啦’!!樱桃眼急手快,一下子扯下渔网,正好将那人罩了个结实。米桃当先上去就是一棒,轻喝着:“我打不死你丫的!!”接着,是杨桃棉桃和樱桃的棍子,接二连三的落下来。

网里那人心知上当,却也不敢叫喊,只能一声闷哼接着一声闷哼,咬着牙翻腾身上的渔网。不知挨了多少棍,终于从网里逃出来,那人‘蹭’的就蹿到了院子里,身形往门西一拐便没了影儿。

姐妹几个喘息着,也不敢出门,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翻了墙,再等一会儿,外面完全安静下来了,才敢松一口气。

“我出去瞧瞧。”樱桃握紧手里竹棍。

米桃一把扯住她:“哪能叫你去哩?你在这呆着,我去!”

“别,二姐。”樱桃按住米桃:“我自有分寸。万一那人没走,你还得护着大姐和三姐呢。还有核桃还在炕头呢。”说着,不由分说的小心挪步出了屋子。

见樱桃已经迈步出去,米桃只好握紧竹棍,小心的守在屋门口。

院子里静悄悄的,西墙头挂了一根粗绳还在来回摇晃。看来吕大石是顺着绳子进来,又顺着绳子跑走的,怪不得他没踩到墙下的竹尖子。

樱桃又往前,小心来到院门前,取下粗木,打开门来,准备出门查看一下。

哪知刚出门,却没防备一下子被门外一个黑影埋伏,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一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同时身后传来一声清冷的轻哼。

有埋伏!!几乎是下意识的,樱桃张开嘴,一口利牙狠狠的咬下去。

第六十四章 月色朦胧

吕大石被姐妹们精心设计的机关砸了一鼻子的灰,落荒而逃。

略呆片刻,樱桃出院去查看。哪知,刚出院门,却登时被人掐住了细脖子。

不好,上当了!樱桃的第一反应就是吕大石根本没走,而是埋伏在院子门口。即使是在前世,她也不过是个林业局副局长,开荒种树没人比得过她,可是论起身手拳头,她却一点不会。那时候时兴什么瑜伽,她也从来没碰过。她可是在穷乡僻壤里开荒啊,那里哪会有瑜伽馆?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张开嘴,狠狠的一口咬在了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清冷的闷哼声,伴着一句低骂:“鄙妇!!”

虽然这道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沉哑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音质,绝对不是吕大石的。而且从声音和身形上来看,这应该是个十八九的少年。

樱桃心里登时骂开了,该死的吕大石,竟然还带了同伙来,心可真够狠的,看来他不找回被大伯骂的那一局是真不死心啊!!

这样想着,樱桃低头,朝着离她最近的,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又咬过去。

这回那人倒变聪明了,‘嗖’的抽回手,嘴里又低骂一句:“鄙妇!!”

“鄙妇?你才是鄙男!坑蒙不成,便来强抢”樱桃的嘴得了空儿,回嘴也骂:“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生活已经够艰难的了,你也好意思的打歪主意,你也不怕损了阴德!回头等你投了生,我祝你生成我家的老母猪,将来一窝一窝的生猪崽,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崽子卖出去却无可奈何,叫你好好尝尝与亲人相离的滋味儿,让你知道知道生活的艰难!!”

“……鄙妇。”那人明显的稍微顿了顿,这一句‘鄙妇’明显没有前两句气势那么十足。

樱桃的声音马上引起了院子里米桃她们的注意,传来米桃关切的声音:“樱儿?外边没事吧?”

“二……”姐字没出口,嘴又叫人捂上。樱桃气的极力的挣扎,想再张嘴咬,可惜那人长了心眼儿,死死的捏住她的嘴,不再给她张口的机会。

“说!!吕大石半夜三更上你家,你们有何图谋?”身后传来一道清冷淡漠近乎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接着,锁住她细脖的手微微收紧,声音透满了沉沉的威胁:“若是不说,小心我杀了你!!”

最后几个字说的杀气十足,是真正经历过那种血腥场面,杀过人,饮过血的人才能说得出来的语调气势,寒森森的杀意在这寒冷的月夜,响在耳边,叫人浑身上下不由发冷。

樱桃一僵。这人不是跟吕大石一伙的?

‘嗖’的,虽然那人威胁到了她的性命,她却冷静下来。

是了,吕大石她是见过的,吕二石也是见过的,以两人的长相样貌和年纪,不可能有这样的兄弟,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子嗣,那么这人是谁?等等,他打听的是吕大石?难道他是半夜三更跟踪吕大石到了这里?所为的又是何事呢?

“说不说?”脖子上的手又紧了紧,勒的她不能呼吸。他的手指冰凉,正一丝丝带走她的温度。

“唔唔唔……”樱桃连忙闷哼了几声,以示意自己的嘴被捂着,小细脖子被掐着,就算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现在放开你,你若是敢耍花招,我立时就可以要了你的命!!”那人用一种低低的,清冷的,恶狠狠的声音威胁一番,才撤掉紧紧捂在樱桃嘴上的手。

乍一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樱桃赶紧大口大口的深呼吸。不知怎么,鼻间肺里带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香气。

“那个,我……”人站在她身后,看不见模样,只听得见声音。从他的衣袖来看,这人穿了一身的黑,也怪不得自己刚才出院儿时没注意到他,刚才吕大石可是穿了一身青黄色。再看虚放于自己胸前的手,修长而有力,被淡淡的月色一照,莹白而圆润,倒不像是那些猥琐之人所能拥有的漂亮手。

下意识的,樱桃想要转头看。

脖子上的手立刻又贴上来,带着他低低的威胁:“还不快说?!等你那些姐姐妹妹出来了,连她们一起连累吗?”

“说,我说。”樱桃赶紧应是,把与吕大石之间发生的事简单组成几句话,快速的说了。

“他是来偷钱的?仅此而已?”明明说了实话,脖上的手却又紧了:“你以为我会信?他那人怎么会缺这点小钱?”

“哼”樱桃这时倒不紧张了,轻嗤道:“难不成还能是来送钱的?”

这时,久久得不到樱桃回应的米桃感到了不妙,用一种尖利的,声嘶力竭的声音喊了起来:“樱儿!!樱儿!!”一边喊着,人从屋里冲了出来。

几乎是米桃声音一起,隔壁新盖的西厢就传来文海火急慌张的声音:“米桃?咋回事?”伴着乒乒乓乓穿衣服出门的声音。

隔壁主屋也亮起灯,传来岳富和赵兰的说话声。

“二姐!别过来!!快回去!”听见米桃越跑越近的声音,樱桃心中大骇,赶紧出声阻止。同时又对身后的黑衣人道:“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抓我走好了,说清楚了再让我回来。不要伤害我的姐姐们。”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姐姐们置身于危险之中。她们现在不仅是她的姐姐,不仅是她的亲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情涌上来,不知不觉间脸上挂了冰冷的湿滑。

“我会再来找你的。”冰冷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樱桃伸手,自己身上的束缚已消,再转身,已不见人影。

樱桃摸着脖子上残留的温度。不知怎么的,这人的声音还有他身上的味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哎?难道她什么时候还认识过这人?可是明明没有啊?虽然未见样貌,但这人的身手和声音都那样特别,自己如果见过,不可能认不出来。而且他刚才即然那样问,想来不是吕大石的同伙,那他是谁呢?

看这人气度不凡,身手了得,也是个超众的人物。附近的十里八村,自己见过的,听说的,连同传说中的人物,似乎也没有这么一个啊?他到底是谁?他跟踪吕大石跑到这儿,又是所为何事呢?而且他还说十两八两的银子对于吕大石而言只是一点小钱?这么一说来,吕大石似乎也并不是表面上简简单单一个渔民身份,那他又是怎么回事呢?

细想之下,樱桃不禁想到白日里去吕大石家里的时候,不小心瞟见的那些用布盖的严严实实的,堆满了院子四角的奇怪东西。

“樱儿,樱儿!!!”心思电转之间,米桃已从门里扑出来,一把抱住她:“你没事吧?咋回事?”

樱桃轻轻叹一声:“没事,二姐。不让你出来,你咋不听呢?”那人,那事,显然都是见不得人的。还是不要叫家里人知道的好。

“没事?没事你怎么不应声呢?”米桃急急的抬头扫视一圈儿:“我似是还听见了说话声?”

“没有。没人。吕大石走了。”这一会子的工夫,樱桃已经镇定下来,打定主意把这事瞒过去。那人说了还要再来,到时候就让他找自己行了。又是半夜三更,又是逼问又是要杀人的,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那种只能在地下进行,脏的不能见人的事情她前世见的多了,她不能让姐姐们也扯进这种事情里去。

紧跟着米桃身后跑出来的杨桃和棉桃也叫喊着把樱桃扑进怀里,杨桃此时的声音都带了哭腔:“樱儿……樱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事?”一边魔障了一般的顾自轻喃着,一边翻转樱桃,来来回回查看了几遍,见她确实没事,神色才缓和下来。

“米桃!杨桃!!”这时,隔壁岳文河岳文海各举着一把锄头,衣衫不整的从家里冲出来,嘴里一边恶狠狠的喊着:“人在哪?人在哪儿?看我不打死他丫的,看他下回还敢不了!!”

文海的话音刚落,那边岳富家主屋又传来慌里慌张开门的声音,岳富和赵兰也从屋里冲了出来,一边叫喊着,一边往院儿外跑。

被叫喊声惊醒的润生家也亮起了灯,响起开门声,接着是往这跑动的声音,带着润生急促的叫喊:“捉贼!!”

樱桃露出个苦涩的笑,本不想惊动别人的,没想到还是惊动了,而且还惊到了这么多。冰冷的天,她的心却突然感到一阵温暖,眼眶发酸,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了一般,强忍着,却还是没忍住。

众人聚在一起,仔细的盘问一场,又打起火把绕着院墙仔细看了一圈儿确定没人,才放心的各自去睡下。

岳富腾出一床被子,硬是叫文海下半夜宿在了杨桃家的堂屋地上。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各屋的灯才一一的熄了,小村的夜又重新归于平静。

月色朦胧

洒在那一身黑袍之上更显深邃精纯,

摸着手上那血丝隐隐的咬痕,黑衣人眼神冷光闪烁,心下冷哼

她倒是镇定,不喊不叫,张嘴就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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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了,各位~~~

第六十五章 宁愿便宜了贼人

“我说昨晚半夜又喊又叫的是做什么呢,原来是你家遭贼了?!”丁菊花穿一身大红颜色的厚袄,拿块粗布手绢,假猩猩的往脸上抹两下,唉声叹气:“亏得这贼没进屋,亏得你们发现早,把人早跑了。若不然,要是叫他进了屋,莫名奇妙偷走了东西倒不要紧,可你们姐妹们的名声怎么办那?”

杨桃微微笑笑:“实是幸运至极。也亏得大伯家和润生家的帮忙。”

岳丽珍站在丁菊花身后,不时瞄一眼丁菊花手上的粗布手绢,频频皱眉。

岳丽明则趴在堂中的小矮桌上,把姐妹几个来不及收拾的中午剩饭一一扫入嘴中,‘吧唧吧唧’吃的甚香,甚是旁若无人。

“说起来,昨儿个没少东西吧?”丁菊花满脸深深的担忧,十足的关切,万分的诚挚,轻轻握着杨桃的手:“你们几个过日子也不容易,可有仔细的查点过,少没少东西?若是少了,咱们立马把那家伙告上官府去,这事儿别人不管,三婶也得替你们出这个头。”

“三婶,没少。”杨桃余光瞧见被岳丽明弄的满桌的狼藉,依然维持着那脸客气的微笑。

米桃斜身靠在门框上,不时的翻翻白眼以示对丁菊花假好人的不屑。

樱桃则抱着腿蹲在屋外。昨儿个夜里,那个黑衣人说还要再来寻自己问个清楚明白,为怕把姐姐们也扯进来,她一早就在院门外等着了,可等了一上午,黑衣人没有影儿,倒把三婶等来了。

“没少就好,没少就好。”丁菊花幽幽的叹息着,又拿粗布遮了遮嘴:“我晓得了这事,真真是吓了一跳,就赶紧跑过来瞧瞧有没有事。你们也知道的,三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对于你们姐妹,那是很上心的。”

这番动作和神情实在与三婶不相配,看的人心里不舒服。杨桃极力维持着脸上的笑:“三婶还记挂着咱们。”

樱桃两眼盯着院门口,竖耳听着屋里的说话声。心里暗暗猜测着三婶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不用樱桃猜测,丁菊花自己亮出了底牌来:“杨儿啊,也不是三婶说你,你看,你家新盖的这个院子多么气派,多么鲜亮,最是引贼人。这回贼人叫你们发现赶跑了,难保明日还会有人打歪主意。与其把钱蒇在家里便宜了贼人,不如把钱放三婶这儿帮你们保管,如何?三婶终究还是担心着你们的,所为的,还不是你们好?”

杨桃眼眶微撑,有些吃惊。

米桃则轻轻嗤笑一声,用满屋都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我家的钱自然要放在我家。若是放在别处,恐怕就成了人家的,要不回来了。唉!!不如宁愿便宜了贼人。”

“你看你,米儿,你咋能这样说三婶儿呢?三婶对你们姐妹哪里不好了?”丁菊花好脾气的笑道:“你看,你们爹娘刚走,家里穷困时,还不是三婶上心,帮你们托媒寻亲?樱桃当时烧伤了时,还不是三婶借钱替她治伤?虽然这其中有点小误会,可你们要知道三婶是好意的呀。”说着,又扬起粗布手绢,学着贵妇人的样子往嘴上遮遮。

“那粗布你也实在是不嫌丢人的慌!!”岳丽珍实在受不住,冷哼一声抬腿走人了。

“死妮子!你这是做啥哩?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有没有杨桃米桃这两个姐姐了?”丁菊花装腔作势喝骂一番,又笑望向杨桃:“杨儿,你说咋样?”

杨桃回过神来,微笑道:“不用了,三婶。那贼昨晚受了伤,不会再来了。”

“他受伤不来了,可也保不住还有别的贼人啊!”丁菊花倒是很有耐性:“杨儿,这银花花的银子自然放在自己手里才最好,可是眼下这不是家里易招贼吗?你放在三婶这儿,三婶保证不会出问题,可是你放在家里,万一叫贼人拿了去,姐姐妹妹还咋生活?”

米桃不知何时离开了门框,站在了杨桃身后:“三婶,就怕这钱上了你家,第二天就叫贼人‘偷了’,到时,难道我们还能叫你赔?”

丁菊花微怔,她确实是这样想的。随即反应过来,脸上又堆着笑:“那哪儿能哩?哪有那么巧的事?”

樱桃蹲在院外,并不担心钱真的叫三婶拿走。大姐现在为了几个妹妹,连她自己都不顾了,哪会叫三婶这么轻易的把钱诓了去?再说还有二姐在里头。她眼神直直的望着院门外,真正忧心的是那个黑衣人。不管那人是做什么事的,背后有什么背景,单他的身手,就可以置姐妹几个于万劫不复。本来樱桃打算今天跟那人好好说明白,以后再不要有什么牵连,哪知那人却没来,那就意味着事情会有变故的机率。这让她的心里着实有些慌了。唉,这回可真是叫那个吕大石坑苦了。

“怎么没有这么巧的事?要是真偷了,我们姐妹不是哑巴吃黄连?”米桃很是不满的瞧瞧还趴在桌上吃个不停的岳丽明,上前一把提起他:“你吃就吃吧,能不能有点吃相?你看你吃的,弄的满桌子都是,这都是粮食,你吃归吃,不要糟蹋了行不行?”

岳丽明抹抹嘴,眼神轻鄙的上下看看米桃,吊起嘴角来,学着他娘的样子:“穷酸鬼,吃点东西就心疼成这样。”

“丽明!!”丁菊花喝他一句,又转向杨桃:“杨儿,三婶说的你听进去了没?”

“听进了,三婶。”杨桃依然微笑:“只是家里本来也没多少钱,现在又盖了院子,也就剩了几百文罢了,日常生活用的,哪用再去劳烦三婶这么麻烦?”

“你家还剩了几百文?”丁菊花开始有些不耐烦,声音拔起来:“你家要是只剩了几百文,会舍得花那么多钱盖新院子?杨桃,你别当三婶是傻子啊,我没别的本事,但对你的脾气是了解的很,你手里若是没有个十两八两的银子,哪肯拿出四五两来盖院子?我要替你保管这钱,也是我心好替你们着想,你可别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歹啊。”

“我家有多少钱,关你何事?”丁菊花声音一拔,米桃也不客气的拔高了嗓音:“甭管我家是有一百两银子还是一百文铜钱的,一文也不会给你,你不要在这白费口舌了,赶紧走吧!!”

“妮子!!”丁菊花叫米桃的话气的直瞪眼,再也维持不住和善的样子,吊起眼来:“生的一张好嘴!!我看你这样又辣又泼的将来怎么嫁出去!!我可告诉你,你嫁不出去的时候,可别空占着这院子。我可事先说下,等到核桃满了十五及笄,我还管你们还有哪个没嫁出去,立马分院子!!”说着,指着屋外院子里暂新的青砖墙:“凭你们藏着掖着,这些还不是早晚要落进我手里?”

“你可放心!!等到这院子要分的时候,我第一个砸了它!!”米桃也瞪着眼,气休休的。

“你这死妮子!!”丁菊花瞪着眼,伸手就要上前去捞米桃的脸。

“坑不到钱,就要动手了?”米桃把杨桃推后:“大姐你让开。”

听见屋里的动静不对,樱桃赶紧起身,也跑进屋里。

这时,院中的吵闹声引起了正从院外经过的岳富的注意。他转脸一看站在堂屋里的竟是丁菊花,顿觉不妙,赶紧进了院儿:“丽明娘,你咋在这儿哩?”

“我咋在这儿哩?”丁菊花喷着气:“我一片好心好意,却叫这几个好侄女子当成狼心狗肺,我这是在这儿自作自受哩!!”说着,捶胸顿足起来:“大哥你快说说,她家昨个儿遭了贼,我担心着,想要替她们保管一下财物,可是你听听米桃都说了些什么!!”

“大伯!家里的钱咋能交给三婶保管?恐怕钱一进她手,就要‘被偷’了!!”米桃说完这句,自知有些失语,又赶紧补救:“何况我家根本没有剩钱了,三婶偏还不信!”

“好好好,都冷静一下子。”岳富摆着手儿:“大喊大叫的,把邻居街坊们引来,好看啊?”说着,又望向丁菊花:“丽明娘,我看这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别看杨桃几个女娃娃,却聪明着呢,她们能打跑一个贼,就能再打跑第二个。再说,咱这小穷地方,哪能出那么多贼哩?再再说,不是还有我们一家住在她们隔壁吗?有什么事,喊个一声就成了。我也知你是担心她们……”

岳富想再说说好话安慰一下丁菊花,却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啊哟,我的好大哥,你咋处处都要抢先争头的出来护着这几个姐妹呢?”一边说着,一边数着手指:“她们卖地,啊,你嫌钱给少了,上我家来找我们的麻烦。分院子,啊,你不让分。我要替她们保管钱财,啊,你也不让。文海年前宰猪得了许多猪下水吧?我跟老四家的都一点星星没见着,可是却单给了这个院子是吧?”两眼四下瞄瞄,看到屋外檐下挂着冰冻的猪肝猪心,立马指过去:“那是不是?”

第六十六章 断亲

岳富气的大喘气

不等别人开口,丁菊花继续抢着话:“大哥,别说你跟我家是亲兄弟的关系,就算是亲娘儿俩,也没有这样的。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这明摆着要抢着赶着的讨好这几个小姐妹呀!!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呢?要说这里头没有好处,说出去了谁信啊?”

“丽珍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杨桃几个姐妹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你咋的还能跟她们抢吃的?文海带回的猪下水,头一回不是给你家和老四家各给了一副的么?”

“给我们一副,给这几个小姐妹不知多少副?她们还缺吃少穿?你看看这几个小姐妹吃的这叫一个红光满面,脸色红润润的。”说着,一把扯过岳丽明来,拉扯着:“你再瞧瞧我家丽明,瘦成啥样了,脸色黄成啥样了?我家老三不出息,整日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个人撑着个家,我容易么我!!”

“我看,也挺红润的,哪有黄颜色?”米桃抱着肩,不客气的道。

“你这妮子,就你嘴快,就你嘴利是不是?你还知道不知道我是你三婶,你这般对我说话,传出去了,丢的是咱们整个岳家的脸,到时候可不单单是你不好往外嫁,你的姐姐妹妹们恐怕也要发愁了!!”

“有这样一个三婶,名声就够不好的了。”米桃还犟着嘴,被杨桃一把掌打在肩头:“你在这胡说些什么?这么大了,怎么还总是没个分寸?快回里屋去!!”

米桃不甘心的跺跺脚,还是乖乖的进了里屋。

樱桃见丁菊花恼羞成怒乱咬人,赶紧扯过丽明来:“快拽你娘回家。回头我给你糖吃。”

“你说的!!”岳丽明眼色一亮,真的上前去抱丁菊花的大腿:“娘,我饿了,咱们回家吃饭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个吃!!”丁菊花正在气头上,伸手就给岳丽明一个暴粟:“刚才吃了那么多还没吃饱?你还要吃多少啊你,这个家早晚叫你吃穷了!!”

岳丽明无故被打,‘呜呜’的哭起来。

岳富赶紧把丽明扯过来护在怀里,心疼的:“你看你,做什么打孩子哩?”

哪想到,丁菊花却高嚎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腿的嚎了起来:“你说我这今儿是为了哪般那~~明明好心好意,却被人明讽暗刺的骂个狗血淋头!!做大哥的也是偏心偏眼偏帮着老二院儿里的,我的个天哎!可叫我怎么活儿哟~~~”

高亢的哭嚎声震耳欲聋,樱桃微蹙起眉,三婶这是要闹哪样?这声音这作派,引来了街坊邻居,人家还不是看她的笑话?

“大姐,你赶紧也进里屋吧。”樱桃和听见嚎声探出头来查看的米桃合力将杨桃拉进里屋。大姐面皮向来就薄,樱桃怕三婶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叫大姐心里难受。再说呆会儿引来街坊围观,对于已经定了亲事的大姐也不太好。

“丽珍娘!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呀!!”丁菊花一哭,岳富就没了撤,只能干着急的低吼。

“我当家的不出息,做伯的又偏心,侄女子也不敬,我还能怎么活?我还要怎么活哟!!!”丁菊花理都没理岳富,在那使劲儿拍着地面。

岳富一个大男人,又不好上前硬把丁菊花拉起来,可嘴皮子又不如丁菊花的利索,也不如她的响亮,在那又气又急,绕着院子度起来。

樱桃把杨桃拉进里屋叮嘱米桃看住她,然后掀帘出了里屋,先去把院门关上来,然后进了屋,将屋门也关上来,冷静的:“三婶,要哭要闹回你家去,你若是再这般哭嚎下去,我就去请里长了。”

听闻里长这两个字,丁菊花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又哭了起来:“你去喊吧,你去叫吧,叫里长来给断断理。我就不信了,小辈如此对待长辈的,堂堂里长还能再说出个什么来?”

“三婶,你若要闹,随你。可是我们却跟你折腾不起。你若是执意跟我们过不去,那这亲戚做了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断亲了的好。”樱桃一边说着,眼色悄悄望着岳富。

这个丁菊花仗着姐妹几个无父无母,天天的打着主意想占点便宜去。不是哭就是闹,再么就是撒泼散谣言,樱桃是实在受够了她,断亲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了解了一下古代关于断亲说法的风俗,一户人家想与另一户断亲时,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然后还要经过本家四院的同意,还要由本家四院做主才能行。

如果没有本家四院也没有伯叔亲人,那由里长代证也可以。樱桃姐妹几个虽无父无母,却还有个嬷嬷,还有大伯三叔和四叔。她们想与三叔一家断亲,就必须经过大伯和四叔的同意。虽然这件事情十分的想做,却恐怕大伯和四叔不同意。

“你,你这娃说什么哩……”丁菊花没想到樱桃竟会这么说,一时愣住,张着嘴,眼角不见一滴泪。

樱桃没理丁菊花,只是仔细瞅着岳富。嬷嬷已经不明事了,这事只要大伯点头,就有希望。

只见岳富也是一怔,随即脸‘腾’的红了起来,有些怒,又拼命压抑着:“樱儿,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个小孩子,万不要乱说话。咱们岳家,以前那也是百年的望族,现在只剩了咱们这一支,兄弟四个又折了一个,剩下的是万不会相分的。这种话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

樱桃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大伯的态度这么强硬。她微微垂了睫,默不作声。

岳富喘着气,又度了两步,扭头对还愣在那儿的丁菊花道:“丽明娘,你也听见了。杨桃姐妹几个现在无依无靠的,生活艰难的紧。她们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侄女子,你何以将她们逼至如此境地,叫她连‘断亲’这样的话也说的出来?这话若是传出去,是谁的脸没面儿?我文河文海都是男娃我不怕,可你家丽珍不是还想着攀个好人家吗?丽霞不是也快到年纪?”

丁菊花又是一愣。实在是樱桃那句‘断亲’叫她乱了心神,一时没回神儿,便句句都跟不上节奏。

在古代,断亲可是相当严重的家族问题,不论是断亲的一方还是被断亲的一方,连同两方的家族,每个人的旧年过往,陈年烂事都会被人翻出来说个不停。丁菊花虽然有心想从姐妹几个身上捞油水,但断亲这样的事却是从未想过的,所以樱桃那么一说,倒真吓到了她。

“这回你咋的又不说话了?”岳富恨不成气的望着坐在地面上的丁菊花:“这事儿我给你压下去,樱桃我也会再说说她。可是你也需要收敛收敛了,若是叫老三晓得了这事,他也必不会轻饶你。”

樱桃没想到这句话对丁菊花会产生这么大的作用,正寻思着接下来该怎么办,院外响起敲门声,带着几声轻唤:“杨儿?杨儿~~~我是四婶,开门呀。”

“是四婶。”樱桃望望丁菊花,出屋去开门。

院外已经站了几个近邻,都是被丁菊花哭声引来的。樱桃开门将吕爱芬让进院儿,又把门重新关上来。

“大哥。”吕爱芬进屋,先客气的喊了一声岳富,又道:“我刚碰上丽珍,听她说是三嫂在这儿跟几个妮子闹将起来,我就赶紧过来看看。”

岳富深深的叹息一声,蹲下去双手抱头:“真是家门不幸!!”

“大哥,你这是说啥话呢?啥叫家门不幸啊?你这‘不幸’指的是谁呢?”刚刚还愣住的丁菊花叫岳富一刺激,又吊起眼来。

吕爱芬上前,轻手扶着丁菊花想让她站起来,一边劝着:“三嫂,有啥事咱们不能说说的?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大冬天的,地上凉着呢,你前几天不是还那个了?女人这时候可不敢造作,不然老了以后会吃苦的。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丁菊花本来不想起,但听吕爱芬那么一说,也有些害怕,就顺势起了,坐在旁边的小凳上:“老四媳妇,你快评评理。昨儿个夜里杨桃家里遭了贼,虽然赶跑了,我却闲操心的担心上了,就想暂时替她们保管一下财物。哪知几个姐妹不知好歹,还以为我要昧下这钱哩!!一个个的,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的。你说,我这又是为哪般?”

吕爱芬轻轻抚着她的背,耐性的劝着:“三嫂,几个妮子生活不易,钱物对她们来说有多重要,不想给你也是情理之中。她们不给便不给吧,你生什么气?左右你一片好心大伙儿都看到了就是了。可是再闹成眼前这样,就不合适了。”

“唉!我也是一时气急了!!”丁菊花实在叫樱桃那句‘断亲’给吓到,又觉得吕爱芬说的也顶有道理,便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了。伸手扑打扑打身上:“大哥,你也别生气。我刚刚那也是气的狠了,才那般的。你是不知道你来之前这几个妮子是咋跟我说话的。算了,我也不计较了,顶多以后这院儿的事我少管就是了?”

第六十七章 为了谁

“三嫂是个明理人。”吕爱芬声音轻柔的,伸手拉过一旁还在‘呜呜’哭的丽明,一边给他整了整衣裳,一边道:“明儿莫哭了,喊声‘四婶儿’,四婶给你糖块吃!!”

岳丽明果然不哭了,睁着一双泪眼,狠劲儿吸着鼻子,很是响亮的:“四婶儿!!”

“哎!好娃。”吕爱芬笑着,递给他一块糖。

“行了行了,你个馋嘴的,一点东西都馋。”丁菊花从凳子上立起身来,拉过丽明,道:“大哥,我今儿也是实实伤透了心。我不在这儿再呆了,先带丽明回家去了。”

“走吧,路上当心些。”岳富叹着气,这个老三家的,实在是蛮横,说话黑白颠倒。

丁菊花剜一眼旁上的樱桃,领着丽明进了院儿,出了门,将围在外面的几位近邻挨个儿羞讽了一顿,出了通气,才领着丽明扬长而去。

“大哥,三嫂就是这样的人儿,嘴快心直,其实心眼儿是好的哩”吕爱芬见丁菊花走了,又转身安慰岳富:“你也别生气,快先喝口水。”一边说着,一边从刚熄的锅灶里打了点热水给他递过去。

“唉!!”岳富又叹:“这边儿光景够惨的了,你二哥二嫂人说没就没,剩下这几个,本来就愁心的慌,她不帮也就罢了,还要天天日日里的这样闹。”

“昨儿个夜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吕爱芬寻了只小凳儿也坐下,拉过樱桃:“真是苦了你们姐妹了,要撑着这个家,要张罗吃喝,还要拿棍子赶贼。樱儿,你三婶儿也是为你们好,只是心急了些,你可不要怪她,啊?”

樱桃轻轻点点头,没说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四婶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善解人意。起码姐妹几个断粮饿肚子的时候,都没见她伸手接济。倒是每回三婶惹祸的时候,她就会跳出来装老好人。

“还有,你家遭了贼,这也不是个小事。虽然没有什么办法,可也不能就这么束手啊。这么着吧,我家还有当年你四叔进山猎熊用的几个铁夹子,呆会儿叫米桃或是杨桃跟我回家去取来,放在你家墙下,多少也有个作用。只是平日里你们要小心,那个东西,一不小心就要夹断腿的。”吕爱芬微微的露出个笑,她原本就面容娇美,这一笑,更加好看,一点也不像个已婚已育的妇人。怪不得四叔为了她,宁愿长年在外奔波,只为她一身美丽的衣裳,一只漂亮的手镯。

“哎。”樱桃笑着应下。心里暗暗想着,那种打熊的夹子若是夹住了人,确实是能夹断腿。如果叫姐妹不小心踩着了,一条腿是别想保住。如果叫贼人踩到了,把人家的腿夹断,恐怕也要招来记恨。古代偷盗一般也就是三五年的牢刑,可是如果断了腿,那就不一样了。三婶表面上是帮了个忙,可是实际上好像……

吕爱芬又宽慰了岳富几句,便起身要回家,米桃跟她一块儿回家去取铁夹子。

“米儿,慢些。”吕爱芬和蔼亲切的挽着米桃的胳膊出门,前脚刚踏出去,身后传来岳富的叹息:“老四媳妇倒是个明理的。老三媳妇能有她一半晓事,也就好了。唉……”

吕爱芬嘴角噙着笑,满意的带米桃离开。

“大伯也在呢?我刚看四婶还从这院儿出去,咋回事?”吕爱芬前脚刚走,棉桃带着核桃才回来,她何其聪明,已经略略猜到出了什么事。

樱桃大概把事情说了说,姐妹两个又安慰了岳富几句,岳富才唉声叹气的起身回了自家院子。

“三姐,怎么你也唉声叹气的?”樱桃仔细的看着棉桃,她向来淡然的脸上略有忧色。想来是刚才带核桃出去办事时不太顺利:“佃地的事是不是不顺利?”

“那倒不是。”棉桃轻轻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佃地的事很顺利。而且,有些太顺利了。”

“怎么?”

“上等田是五分的租子,一亩八钱的押金。可是人家却一口给了四分的租子,不需要押金。”棉桃微蹙着眉:“我估摸着,定是那人事先打了招呼。他说话,咱村谁还能不听?苗雨泽已经去县里念书了,现在除了那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若是这样……”樱桃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微微沉思,便拉棉桃出了堂屋,进了院儿:“三姐,这事儿我跟你的看法一样,估摸着是与那人有关。不过你也不需急,这事咱们慢慢想办法,他即能把事情办的神不知鬼不觉,想来也是不想叫咱们觉得过意不去,也算是个讲理的人。不过这事万不能再叫大姐知道了,最近咱家又是盖院子,又是闹贼,今儿个三婶又来大闹一通,她已经折腾的够呛了。”

“那是自然。”棉桃点头,又叹息:“我倒不怕他难为我,怕只怕他会难为你们。”

“咱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还能不晓得这个道理?他若是难为我们,不就是难为你?都这么长时间了,他要是想要难为,早就难为了,还用等到现在?”在樱桃看来,吴爷费尽心思全为了棉桃,也算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如果三姐跟他家那个柯儿能情投意合,这也算是门不错的亲事。可惜至少目前看起来,三姐并没有那个心思。

姐妹两个正躲在院子里的墙下悄悄的说着,院门处又传来敲门声:“杨桃姑娘在家吗?”

是金福的声音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姐妹两个对下眼神,上前开了门。

“哟,棉桃姑娘。”金福一看开门的是棉桃,赶紧使了个礼,又朝樱桃拱拱手:“樱桃姑娘。”

“福叔做什么这么客气,有啥事啊?”

“棉桃姑娘,是这么回事。听说你家昨儿个遭了贼,我们吴爷说,咱小苗村一向民风质朴,几年里都未出过一件盗案,昨儿个的事已经关系到了整个小苗村的治安,他问,这事是否要报官?若要报官,他会帮着上下打点。还有,昨儿个若有任何的财物损失,都由他来认,毕竟他受村民敬重这么多年,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怎么也该有表示。

明明就是为了棉桃,偏还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什么为了小苗村的治安……樱桃微微挑着眉稍,赶紧接话:“福叔,不用了。咱们又没少什么东西,人也无事。反倒把贼人狠狠打了一通,不用报官那么麻烦。”牵扯到黑衣人,这事自然不能报官。惹到吕大石倒是小事,万一惹恼了那个黑衣人,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试问哪个官家会为了区区一件盗案而二十四小时呆在这儿保护姐妹们的安全?

“那几位姑娘可有受到惊吓,用不用……”

“不用了,谢吴爷还记挂着咱们。只是他人忙事多,我们就不麻烦他了。”棉桃很是客气的道:“还要劳烦福叔替我们好好谢谢吴爷,小苗村有他这样的人物在,是乡亲们的福气。”

“棉桃姑娘太会说话!”金福被棉桃这句话说的笑起来,点头道:“那我便这样去回福爷的话了。”

“福叔慢走。”

“得咧。”金福拱拱手,转身朝东走去。

“三姐,这吴爷挺会办事呀?”金福走远了,樱桃轻轻摇摇头。可惜,注定是白费心思。

“要么你以为他如今的名声是怎么得来的?”棉桃神色淡漠,没有什么表情。

“三姐,那咱还佃那地吗?”

“佃,怎么不佃?左右他已经帮咱说了话,咱也不能浪费了是不是?再说,有便宜租子的地不佃,偏要去佃那贵的,傻子才做这样的事。”棉桃突然凑到樱桃跟前,盯着她的脸,轻轻的笑:“押金我都付了,佃了五亩。那地我去看了,五亩田都是上等肥田,土都是黑的。因着那人说了话,才把这块好地给了咱们。那块地的地头是条排水沟,沟沿顶宽的,五亩地的地头也算不小,留给你总够了吧?”

“够了,够了。”樱桃高兴起来,种山药的事有希望了:“只是排水沟附近的地会不会太湿呀?”山药那东西,容易生长,但有一点很重要,土壤的干湿度要适中。湿了会烂根,干了的话根茎不生长。

“不湿。说是排水沟,实际里面根本没有水。听说只在夏季雨大的时候会淌淌水,而且那是块坡地,有水的话很快就淌到下游了。”棉桃伸出手指在樱桃柔嫩的脸上戳了戳,转身进屋:“我去跟大姐说说去。”

金福回到吴家,把自己到了岳家小院儿是如何说的,棉桃又是如何回答的,都一一的跟吴爷说了。

吴爷闭着眼,躺在躺椅上轻轻的晃着,沉默不作声。金福也只好弓身等着。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吴爷才幽幽睁开眼,半眯着:“若有人跟她过不去,便是跟我过不去。你盯好了,若再有这样的事,立刻回我。”

“是。”金福恭恭敬敬的垂着首,应完声,又悄悄的将头抬了抬,试探着道:“吴爷,恕小的多嘴,您即然做了这么多事人家都不领情,不如叫柯少爷多去跟她接触接触。柯少爷长的一表人才,人又彬彬有礼的,相处个几天下来,哪个姑娘能不动心?”

吴爷‘呵呵’的笑起来,胸部起伏,声音很是洪亮震耳:“金福啊金福,跟了我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猜不透我的心思。所以说,你终究也就只能做个管家。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

“为了谁……?”金福迷惑起来,不是为了柯少爷,难道是为了松少爷?可是松少爷今年才十一岁……难不成……

他倒吸一口冷气,猛的抬头,望向一脸祥和笑意的吴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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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这人太坏

丁菊花回到家,正气乎乎的无处发泄愤,早她一步回家的丽珍蹙着眉嫌她起来:“娘,你以后再不要拿着那破粗布做手绢了,又土又丑的,多丢人?等以后我嫁了个富贵人家,你这副样子,没的给我丢人。”

“啥?”丁菊花一愣,随即吊起眼,劈头盖脸的喝骂起来:“你个死妮子你还没嫁人呢你就嫌起你亲娘来啦?那若是真嫁个富贵人家,岂不是要不认我?你今年都十五了,再过几个月就及笄,富贵人家的影子还没有,你就心傲成这样了?”

岳丽珍也心烦的紧,听丁菊花提及亲事,更加烦心,干脆将手里正在做的绣品一扔,闭着眼吼起来:“你这是咒你的亲闺女嫁不了个好人家是吧?你这是笑话我没有本事是吧?你在岳杨桃家吃了气,不要回家来撒在我身上!!”说完,微微的喘着气,又道:“我早晚会嫁进富贵的人家,至少会比咱村的那什么苗雨泽强。我的眼光,起码比丽霞要强的多了。到时候,你只有跟我享福的份儿。所以,现在你该对我好些。”岳丽珍从小就被夸长的美,村里同龄人没人能比得过。所以她就立志将来嫁个富贵人家去做贵太太。也所以她向来以贵妇人的身份自居,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做做绣,学学字,再不就是跟这村里唯一爱打扮的四婶子呆在一起。刚刚这一点点的动作已让她娇嫩的脸染上一丝红色,不胜娇柔。

“行行行”丁菊花气的狠了,头一回把鄙夷的目光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你本事,你能耐,我该讨好着你,供奉着你。行行行,今晚做饭洗碗的活儿呀,你来做!!”

岳丽珍猛的抬头:“为什么我做?我的手,哪能沾得了阳春水?”

丁菊花凶着一张脸:“那丽霞的手就得沾阳春水?你亲娘的手就得沾阳春水?”说着,伸指点着岳丽珍的额头:“你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东西呢,该做的活就赶紧给我做!!等你真正攀上了富贵的人家再说!”

岳丽珍轻咬着牙,幽幽的眼神淡淡的带着怨毒,直直的瞪着丁菊花一会儿,转身跑出院子。

“死妮子!!”丁菊花发泄了一通,缓了几口气,又觉有些后悔,便又出门去寻岳丽珍。

走了几条路都没寻到,刚拐了弯儿想过桥去桥北瞧瞧,却恰巧在桥上遇到了岳核桃。

“三婶”核桃客气的称呼。今日村里又有新新闻,听说是县里知府的儿子又闯了祸,什么什么的,她一时好奇,想去打听打听。另外,秋叶和秋树约她今日去村头老树下玩。趁着家里没什么事,她就出来了。

“哼,小贱蹄子,甭跟我说话!!”一见是岳家最小最好欺负的核桃,丁菊花嘴一弯,浮起抹坏笑来:“你这个小贱蹄子,真是跟你姐姐们一样贱,在人前不要称呼我三婶,我没你这样的贱侄女!!”

核桃原本笑眯眯的,被丁菊花这一通不干不净的说话一吓,眼眶都湿起来:“三婶儿,我......”

“我什么我?你没听见吗?我不是不让你叫我三婶儿?!!”丁菊花瞪着眼厉喝,伸手狠狠的往核桃额头上戳,一边戳一边道:“你是没耳朵,还是没脑子?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得进去?你的姐姐们不是一个个儿的都伶牙俐齿,机灵鬼俏的吗?怎么独独你就这么蠢笨愚钝呢?”

核桃小脸儿被戳的连连后仰,泪花无声的淌下来。只是她生性乘巧,人又太小有些事还不懂得,所以只能任由丁菊花又说又戳,默不作声。

“核桃!!”樱桃正好出院儿泼脏水,一眼看见桥上的情形,立刻目眦欲裂,一边喊着,一边朝那边跑过去:“你干什么哩你!!”

见是樱桃跑过来,丁菊花立刻由了手,脸上堆起笑:“哟,樱儿,你跑什么哩?我跟核桃说两句话,倒把你吓的,好像我能吃了她似的。”

“说话?”樱桃心疼的搂过核桃,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说说话还能把她说哭了?你跟她说什么了?说话怎么还动手动脚的呢?我老远就看见了,你这老手,粗皮厚茧的,怎的硬往核桃额头上戳?她这么小,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你这样戳?”自从樱桃决意要与丁菊花断亲之后,与她说话再不似以前那样恭敬。这样的人,不值得人敬重。

“哎哟,樱儿,你可误会了。我只是要去桥北办事,恰巧碰上核桃,随便说几句而已。我这还有事呢,不跟你们姐妹罗嗦了。”丁菊花见樱桃不似核桃那么好欺负,又怕她再说出什么‘断亲’之类的话来,赶紧脚底抹油,溜走了。

樱桃冲着丁菊花的背影使劲跺跺脚,对核桃道:“她那样说你,还动手动脚的,你这妮子咋就那么老实,不反抗呢?”

“可是她是三婶儿……”核桃委屈的后缩着小脸儿。

“就算是长辈,凡事也要做的有道理才行。若是这般没理又过分,我们即便是小辈,也没有必要非得盲目听从啊。核桃,难道三婶儿叫你去跳井,你就去吗?”樱桃觉得,家里几个姐姐的思想已经被自己改造的差不多了,她一直觉得核桃太小,不用急着改造,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核桃迟疑的摇摇头:“不去……”

“那不就对了?她们说的话做的事,也有对也有错。对的咱们自然要照做,可是错的情况下,就要酌情而为了。如果实在过分的话,我们也要把反对的话说出来,懂得吗?咱三姐为什么人见人夸,做什么都行?就是因为她懂得什么对,什么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呀!!何况咱们三婶,一向是愿意欺负咱们,占咱们便宜的,今儿你跟三姐不在家,四姐我连‘断亲’那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以后咱们也不必太忌惮她,晓得了?”

“断亲?!!”核桃直直的愣了一会儿,才慢慢消化了樱桃的话,乖乖的点点头:“晓得了。”

“走,咱们回家去。”樱桃满意点点头,起身牵着核桃往桥那头走去:“闲来无事的,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是要去哪里?”

核桃仰起小脸儿,扬起笑:“四姐,听说咱县知府的那个大公子,又闯了什么祸呢。知府大人一怒之下,关了他禁闭!!听说要关半年之久!!”说着,高兴的拍拍手:“这人真真是个坏人,关了最好!!他上回还差点伤着四姐呢!!”

“那个人?”樱桃点点头,也不甚在意,牵着核桃回了家。

回到家,樱桃细想刚才在桥上丁菊花的言行,又觉有些不对劲。丁菊花明明是几人的三婶,可是为什么却要处处针对姐妹几个呢?自自己穿越来,丁菊花做的好事一件件,什么买地坑钱,什么闹分家分院子,什么想占便宜之类,今天还上门直接想要把钱财要去。件件事情,似乎都指向一件事——自家那座院子。

是啊,如果没有了五姐妹,那座院子就得分掉,连同家里的财物也会一同分掉。三婶就可以从中分得三分之一。那么……

樱桃忽然惊心的想到,那么,上回在苗大伟家那场火,该不会是三婶放的吧?

这个想法来的太突兀,樱桃的脑子一时有些乱。想去跟棉桃讨论讨论,又怕自己猜的不准,误冤了人。她轻轻的晃晃头,想起二妮说的,那人有件描金缠枝花样下摆的衣服。

那种衣服,应该都是料子很薄的,现在穿太冷了,估计得到四五月份才能穿。樱桃暗暗盘算着,等进了四月,自己就多往三婶家跑几趟,事情是怎么回事,不就晓得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樱桃就跟棉桃出门,打算去佃地那里瞧瞧,看看那块邻排水沟的地头是怎么个情况,能不能种得下山药。

两人刚走到西边石滩处,蹲在石滩上洗衣服的媳妇婆子们的议论声就不绝的涌进耳:“啊哟,那可真是作孽,听说这位大公子年纪已经十七,正是该娶妻的时候,却被关了禁闭,连儿子都生不了!!”

“那有什么办法?知府老爷就他这么一个独子,你以为人家知府老爷就不想抱孙子?可是那人放出来实在是个祸害,知府老爷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宁愿拖几年再抱孙子,也得把他关起来。依我看,若是再任他这样闯下祸去,知府老爷的官位都要不保!!”

“唉,可怜了李屠户了。以前多么傲气的一个人,自从岳家文海杀猪,他气焰就消了一半。现在又出了这事,躲在家里连门都不出了。”

“他那人,谁叫他坏事做那么多?每回都笑脸相迎,到了牲口生病了,他却还要坐地起价儿。”

知府家那个大公子?李屠户?樱桃竖起耳朵,看来昨儿个核桃说的那件事今天已经在村子里传遍了啊?她对李家大公子李沐泽的事不关心,倒是顶关心这件事的另一位男主角——李屠户。

正巧曲嬷嬷也在人堆里,樱桃便凑过去:“曲嬷嬷,洗衣服呢?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李屠户出了什么事?”

“啊,是樱儿啊。”曲嬷嬷高兴的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一堆:“这叫恶有恶报,那人遭了报应了!!昨儿个早晨那人在咱镇上的青楼里跟人抢个红姐儿,结果没成想,那人竟然就是知府大人的大公子李公子,然后,你知道那李家公子是咋做的?”

“咋做的?”

“李公子叫人扒了他的衣服绕着整个闹市走了一圈儿,罢了,还拿用尿浸透了的衣服让他穿,叫人骑着马一路看着他回家,他就穿着那身骚臭的衣服这样回的家。”

第六十九章 春暖花开

李屠户的事在整个小苗村乃至周边的几个村子很是沸沸洋洋的传了一段时间。

冬日里的小农村,农户们闲来无事,吃了饭,一般就爱三五成堆的凑在一起磕瓜子聊闲话。一丁点的事情都可以为成话题,何况是噱头这么大的事情。

直到时候进入三月份,惊蛰过后,大地万物开始复苏,村里农户们才开始渐渐的忙碌起来。

惊蛰过后再有不到二十天就是春分,春分之日起,昼夜就会均分,就会进入春暖花开,莺飞草长的季节,也是农户们施头肥的时候。田里没种麦子的,也该耕头回地。

所以春分之前,所有的农具,肥料都要准备好,人也要养足了精神,准备应对即将来到的春农忙。几乎是惊蛰一过,村里那些三五成堆的聊天群便自动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忙碌准备春忙的身影。

樱桃家里也在忙的不亦乐乎。

由于春忙实在分不开身,而且春天一到,吃穿上就可以再想别的办法周转,所以杨桃退掉了给邻村那户富户洗衣的活儿,腾出时间来专心带着几个妹妹准备农忙。

开春,不但是万物复苏,同时也是冰河开冻的时候。

院子前面的南香河早已经‘哗哗’的流淌起来。樱桃做完杨桃交代的事之余,还要分心准备捞鱼苗的事。

小苗村家家户户都养鱼,一来可以自己吃,二来也可以卖钱补贴家用,左右只要每天喂一点家里的剩饭就可以,只要不缺水,鱼其实还是很好养的。再说家里又有现成的鱼池,不养白不养。

另一方面,棉桃许给樱桃的那块田头地如果想种山药的话,必须得开挖至少半米深的沟子,不然土质太硬,山药的根块根本就不生长。如此,樱桃还得做杨桃的工作,叫几个姐姐帮忙。她自己是挖不了那么深那么长的土沟子的。

至于种山药所用的肥料和养鱼所需的一些特殊饵料,樱桃准备拿私房钱去买。左右这些不叫姐姐们晓得就是了,想求大姐松手放点钱出来,实在是太难了。

到过了春分,各家各户便埋头忙活起来。

棉桃佃的那五亩地经过姐妹们商量,打算先种一季大豆,等到五六月与小麦一同收割之后,差不多正好赶上再种一茬玉米,等收了玉米,就可以再种小麦,其中就不用空着地浪费了。

五亩的地,对于一个农家壮汉来说,是个轻而易举的事,一般的一个强壮善种的农户,一个人就可以伺候七八亩的田。可是对于岳家姐妹来说,伺候五亩地已经是很免强了。她们毕竟年纪还小,力气都没有长全,田里大多数重活她们根本干不了,这不是时间和人数的问题。

好在北户村的大舅家人多,让大表哥和二表哥在这帮了几天忙,又有文河文海每天忙完了他家地里的活儿再跑来帮忙,田里的大豆算是免强种下了。剩下的施肥浇水的活儿,姐妹几个就能干得了。

做完这些,樱桃又哄着两个表哥帮她将那土沟子挖出来了。这块田头地约摸两米宽,二十多米长,留出一小块来给自家种菜吃,剩下的全叫她挖成了种山药用的土沟子。不过由于土沟子挖的是一米半的,所以面积也不是大太,总共算来也就半亩大小的样子。

直到帮樱桃姐妹几个把重活儿全干完了,两个表哥才回北户村去。大表哥与赵三田的事已经基本定下来了,两家人准备春忙一过就行六礼,争取在夏至之前成亲。

因着这事儿,大表哥心里高兴,又对姐妹几个心存感激,所以做起活儿来特别卖力,闲暇时间把院子里的野兔笼子又全都修了一遍,还帮樱桃编了几个她想要的细竹蔑小孔缝的大面儿竹篓子。

古代种地所用的肥料多是自家产的粪肥。大多数农户会在入冬前用草桔玉米桔和烂树叶子与粪肥搅在一起,沤上一冬,到了开春的时候,就肥力十足,施在田里,保证庄稼收成好。

杨桃和几个妹妹都没想到这事,入冬前也没沤粪,就算现在家里现成的粪肥也不多,无奈之下只好买了一些来,杨桃带着米桃和棉桃,三人一点一点的把肥施下去,又引水浇了地。

樱桃则领着核桃一天到晚的趴在她那半亩三分地里面忙活。

因为手里没有山药块根,只能用山药豆进行种植。三月末天还有些冷,得到差不多四月中旬才到山药种植的适宜温度。趁着中间的这段时间,樱桃便忙活着肥土,松土,培育小山药苗。

肥土,主要是往土沟子里施肥。这个已经早在表哥们挖好土沟子的时候就施过了,现在土沟子已经用被刨的松松软软的土重新填回去。樱桃给浇了两回水,以让肥力散开。

然后她用家里漏水的木盆装土,土下面盖肥,里面埋上她提前预留出来的山药豆,盆上再糊一层窗纸,白日就放在窗台上晒太阳,夜里就放炕头上暖着,每天淋一次水。这样等它出了苗子再进行定植,就不会有缺苗矮苗的事情发生了。若是将山药豆直接往田里种,现在这时候温度还不行,不但会拖长山药豆的成熟期,到时候山药苗还会松密不均,也不利于根茎生除了每天要小心的照料小山药苗子们,樱桃还要每天往地里跑一回,查看田里的土壤情况。再有闲暇的时间,她就带着大表哥帮她编的大面儿竹篓子去芦苇滩那里捞鱼苗。

她前世怎么说也是靠自己实力做到了副局长的位子,经验多,技术好那是毋庸置疑的。虽然没有现代的设备和化肥,但种点山药,养点鱼还是不在话下的。

到了四月初,棉桃又应杨桃的要求,去买了些鸡崽回来养着。左右每天都要打草喂野兔,也正好多打一点草回来,切碎了,搅上些麦麸,喂给鸡吃。

猪崽则是直接从曲嬷嬷家抱回来的。她家的老母猪一向很少病,长的又壮,生的崽子也个个儿长的膘肥体壮的。因着这窝猪是樱桃救回来的,上她家抱猪的时候,曲嬷嬷执意不要钱,最后扭不过棉桃,才像征性的要了几个。

再加上买豆种和肥料,这一番花费下来,就去了小二两银子。还没把樱桃偷偷花去的私房钱算上。

杨桃数着手里还剩下的钱,原本十六两还多的银子,盖院子,还大石的债再加上开春的这些花费,还剩下八两多一点。才几个月的时间就花了这么多,杨桃有些心疼的摸着剩下的,心里暗暗想着,这些钱决不能再动了,要留着给米桃做嫁妆。

“四姐,咱们这样能捞得到鱼苗子吗?”核桃手里端了只木盆,水汪汪的大眼睁的大大的,满是好奇的望着樱桃。

“自然能。要么咱家小鱼池里那几条鱼苗是怎么来的?”樱桃端着那个大面儿细蔑的竹篓子,前几天因着天还冷着,鱼苗子也不多,她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弄到了几条,还把自己冻了一场。现在这天比那几天又暖和许多,想来鱼苗子也该多起来,她便带着核桃想再去试试运气。

没想到到了芦苇滩,人却很多,到处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樱桃一吓,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捞鱼苗子的。仔细一看,却都是扯着大鱼网来捉野鸭子的。

这时候刚刚回暖,水面上的野鸭子不多,但又因天气还没彻底回暖,鸭子们谱遍的反应不那么灵活,捉住的机率也就大了许多。小小的芦苇滩,竟围着百来号人,各村的都有,男女老少皆有,各自组成四角,扯着渔网,拿着饵食。

得,看来一两年之内,这芦苇滩的鸭子就要绝迹了。樱桃哀叹一声,自己只不过是为了求生耍了点小招数而已,没想到却给这些野鸭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这么多人去捉鸭,唯一的好处是,竟没人愿意去捞鱼苗子。

樱桃领着核桃小心的踏着湿漉漉的地面仔细的寻找着浅滩。浅滩处有许多小水湾,水湾里大多都圈着些小鱼小虾,拿大面儿竹篓一捞,就能捞上来,把鱼虾捡下来,扔进核桃的水盆里,再去寻下一个小水湾儿。

一会子的工夫,姐妹两个就捞了十来条小鱼。

再看前头,还有不少小水湾儿,可是鱼苗子捉的多了,家里的池塘养不下,也是白瞎呀!樱桃略略沉思,扬起脸领着核桃继续向前。

鱼苗子不好捞,趁着现在人们的注意力都在鸭子身上的时候,能多捞就多捞,要是自己家的小鱼池养不开,还有大伯家的小鱼池呢,他家那个原本很大,只是因着盖了厢房,把池都填了,现在只剩下个小的,比自己家那个还小。

要是大伯家也养不开,鱼苗子也可以拿来卖呀,要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姐妹几个在院儿里再挖个池塘就是了?左右家里又不用盖厢房,院子宽敞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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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花裙

又过几日,到了四月十四这日,樱桃端着她辛苦培育出来的山药苗子要到田里栽植了。

一早杨桃几个要进镇赶集,顺便把野兔笼里的那几只多出来的公兔子卖掉。年前的时候,这几只还太小,杨桃舍不得卖,就留着养了段时间。由于姐妹们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现在这些兔子个个儿都长的溜肥溜肥的,到了该换钱的时候。赶集可是家里很少有的活动,杨桃准备把几个妹妹都带上,把家门落锁,哪知樱桃却不肯去。

杨桃笑她:“你呀,有了那半亩小地儿,真是有事可忙了,天天忙里忙外的,也不知那事儿成与不成。我看,老天爷就算看在你忙成这样的份儿上,也多少得给你长两根灰豆根解解馋。”

“嘿嘿,等我灰豆种成了,挖了灰豆根卖钱,眼馋的就换你们了。大姐,咱们可是事先说好了,这块田头地的产出是属于我的,等我种出灰豆根卖了钱,也是我的。”想开个小酒店的想法若是靠着大姐攒那点钱,恐怕不够,也恐怕她舍不得拿钱出来,还得靠自己。还有,她还一直记挂着要把三婶家那两亩自己家的地买回来。

“行行行,都是你的。”杨桃笑眯眯瞪她一眼:“小小妮子呀,就懂得攒钱攒嫁妆罗~~~要是你姐姐们都跟你一般样,我呀,也就省心喽~~”

米桃在旁上不屑的轻哼:“钱蝎子,整天钱钱钱的,你说你小小年纪,女红不好好学,活儿也不好好干,整天净折腾些乌七八糟的。”

“乌七八糟的?那不还是赚到钱了?咱家去年逮野兔赚了多少?”樱桃扬着欢喜的笑,伸出胳膊肘儿去捅捅棉桃:“是不是,三姐?”

“得瑟精。”棉桃含笑瞪她一眼。

“哪是我得瑟?是二姐偏要那么说麻。”樱桃笑嘻嘻的,挥手做个驱赶的姿势:“行了行了,都别在这罗嗦了,赶集要趁早儿,晚了可就没有好东西了。再说你们不是还要卖了那几只兔子?我也还得去田里忙活那!!”

“走走走,我们赶紧走!!”米桃没好气的瞪她,对着杨桃道:“大姐,咱们赶紧走吧,别在家碍了某些人的事儿了!!”

“那我们走了。”杨桃笑眯眯的将装有野兔的竹蒌背上:“樱儿,一会儿你出门记得要落锁。”

“嗯。晓得了。”

把杨桃几个送走,樱桃收拾好东西,把屋门院门落了锁,便端着她的小山药苗子往西边田里走去。

这块田头地本来就不大,山药又是一种根生性很强的作物,手里那一盆小苗如果不出意外没有大的死亡率的话,种在这块小田地里是绰绰有余的。

小心的将苗儿都栽到预挖好的土质疏松又肥力十足的小坑里,再把土回填回去,然后上不远处的河边弄来水,一点一点的浇上,忙完这些,时候就近午了。

樱桃擦擦汗,带上东西回家时,几个姐姐还没回来。

她干脆趁着这空档儿,去了一趟三婶家。

自进了四月,她已经找了各种借口和理由往三婶家跑了好几趟了。为的就是看看三婶终究有没有二妮所说的那件衣服。

岳贵是个可怜的人,他一心一意为妻为女,可是终了却捞得个惨死。留下这几个女儿命更苦,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家里连个可撑家的男丁都没有,随时都有被人撵出院子去的危险。就是这种情况下,竟还有人不知打着什么主意,放火想要烧死岳家四女儿岳樱桃。

虽然放火的人现在还没查明,有可能是冲着樱桃,也有可能是冲着苗大伟来的,可是一旦叫樱桃查证了这事是丁菊花做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凭白放过这个所谓的‘亲三婶儿’!!

眼下正是初春天气乍暖的时候,那件衣服应该可以拿出来穿了。

为防万一,樱桃还特地经常在村里溜达两圈,看看这衣服会不会是别人的。只不过根据二妮的说法,那描金缠枝花样的下摆,应该是件裙摆,穿着裙子和绣花鞋,那个人应该是个女性。只不过裙子这种衣服不是下地干活的人穿的,下地干活的人都要穿短褂裤子,樱桃溜了几天,连个穿裙子的媳妇都没见到,更别提那种花样了。

将东西放回院子,再把院门重新落锁,樱桃顺着门前小道往东上了桥,走到桥南还未下桥时,正遇上村里的二混混儿刘二柱。

刘二柱见是樱桃,眼里一亮,脸上浮起戏谑的神情来:“嘿嘿,小娘子要往哪里去呀?想过此路,可得留下买路钱哟。”

“二柱,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偏要在村里这么死不活的混混着,有意思么?”樱桃蹙眉:“你混也就罢了,怎么偏得在自己村子里?能不能挑个别的村子去祸害?”

“嘿!!我叫你拿钱,你倒好,一张嘴十句话等着我!!”二柱一挑眉,凶神恶煞的靠近樱桃:“少他妈废话,身上有多少钱?快拿出来!!要么,我就得搜身了!”说着,淫相的望着樱桃搓手:“虽说身条儿还没长开,不过这模样倒是蛮可以。我也不嫌弃。”

“我身上可没钱。你快让开,好狗不挡道儿。”樱桃可没心思跟刘二柱浪费时间。

“哟!!”二柱挑高了眉,有些又惊又怒:“你个小黄毛儿丫头,还敢跟我这么说话?啧啧啧,看来你是不晓得你二柱爷爷的厉害,是吧?”

“文海哥,回来了?”樱桃没接他的话,突然扭头,像是看见岳文海出门回来了似的。

刘二柱一听‘文海’这二字,几乎是下意识的脖子一缩,肩膀跟着缩回去。

樱桃趁机从他身边跳过,继续往前走。

“嘿!”刘二柱扭头一见没有来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跳起来,上去拦住樱桃:“小丫头片子油滑鬼精的,满嘴跑的都没有个实话!!你二柱爷爷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晓得你二柱爷爷为什么叫二柱爷爷!!”

樱桃不急不徐的咧咧嘴,笑道:“我也是好意警告你一句,上回我文海哥差你办的事你没办成,他到现在还窝着火呢。我家附近这一片儿都是危险地带,你还是早早离开的好。若不然,呆会儿我文海哥真的回来了,你可后悔莫及了。”上回岳文海跟李屠户相遇两人打起来的那事,文海当时叫刘二柱去报信,他却一撒腿跑没影儿了。后来文海要找他揍他,却一直都没寻到人。

听了樱桃的话,刘二柱有些恍然,几乎是控制不住的浑身一僵,有些惊怕的望着樱桃。

“还不让开?”樱桃声音一提,这个刘二柱,打不能打,脑子又笨,做二流子都不合格。

几乎是下意识的,刘二柱的脚抬起来,挪出去。刚挪出半步,才察觉自己在做什么似的,不甘心的又挪回来,不服的望向樱桃,挑衅的抬起下巴。

樱桃眉稍微挑,笑而不语。

刘二柱自觉心虚,有些后怕的四下望望见没有岳文海的身影,心里才稍安。又不甘心的瞪着樱桃:“行,我就忍你这一回!!”说着,把路让开。

“你都忍了多少回了?”樱桃轻轻嘀咕一句,朝前走去。

“我!!!”樱桃那句嘀咕正巧叫刘二柱听见,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冲着樱桃的背影高高举起拳头,愤愤的挥舞了两下,才垂下来。

突的,远处传来一声喝:“刘二柱!!”抬眼看,真是岳文海。

刘二柱登时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其它,撒腿就跑。

樱桃往前走了一段,便拐了弯儿,从四婶家门前经过时,看见她家小宝正在院子里玩泥巴。

“樱儿姐!”小宝摇晃着被棉衣包的圆滚滚的身子,从院儿里跑出来,很是兴奋的举起手里的作品:“樱儿姐,你看,我做的小鸡!!”

“宝乖,手真巧。”樱桃笑笑。岳小宝是四叔家的独子,今年才三岁,这娃娃不随他娘傲气,也不随他爹寡言少语,是个活泼纯真的孩子。

“嘿嘿,樱儿姐喜欢,小宝送你!!”岳小宝一把将手里的泥巴糊在樱桃手里,又兴奋的扯着她:“樱儿姐,你这是要去哪?”

樱桃看着自己沾满泥巴的手,苦笑一下,指指前面:“诺,我要去咱三婶家。你棉桃姐前几日从镇上捎了几颗糖块回来,给小宝和丽明各留了一块儿。”说着,从怀里拿出块油纸,打开来,从里面拿了一颗塞进小宝的嘴里。

“真甜!!谢谢樱儿姐,谢谢棉儿姐!!”小宝声音脆甜的说完,又趴在樱桃脸上‘啪’的亲了一下,又道:“三婶儿和明儿哥在我家呢!”

“小宝,你在跟谁说话呢?还不进屋跟你明儿哥玩?”屋里传来丁菊花的说话声,话音刚落,屋门打开来,露出丁菊花笑眯眯的面容。

她今日梳了整齐的发髻,穿着一件米白掐腰的短褂,一件淡紫色的襦裙。

那裙子,淡紫色的衣底,上绣描金缠枝的花样,叫阳光一照,晃人眼。再看她的鞋,粉色绣花的,崭新的,跟二妮所说的一模一样。

樱桃脑子翁的一声。

第七十一章 验证

听姐姐们说,以前没分家时,岳家四兄弟是都住在一个屋里的,当时三婶与四婶打的厉害,娘跟大娘都是中立派。三婶虽然嘴皮子利害,可是心思却没有四婶的活泛,在她手底下吃了不少亏,还亏得有娘和大娘在,她才少受了许多气。

再后来,兄弟们分家,三婶分的东西大部分被三叔酒后让四婶诓了去,三婶家没用的,也是娘亲从手缝里挤出来给她用。

樱桃还听说,当时三婶生丽明时,是肚子不小心碰到了炕头,才肚子痛。当时正赶上农忙,家里连个人都没有,也亏得是爹爹当时回家喝水,及时发现,及时请了产婆来,才保住了大人孩子两条命。

爹娘对三婶,虽说不上恩大如山,但也算是真心真情一片。现在,即便爹娘走了,三婶也该对姐妹们亲如己生。

可是,她不但不亲如己生也就罢了,她处处想占点小便宜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来......

“三婶儿,这衣服......可真好看,是你的?”樱桃还是不相信,三婶的心会狠毒至此。她不愿相信,自己的便宜爹娘当年的一片真情都喂了狗。

“自然是我的。”一听樱桃这话,丁菊花脸上立即现出不悦的神情来:“你什么意思你,我家穷的连件衣服都穿不上吗?这衣服穿在我身上,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我家再穷,也比你家有钱的多。”

“没,没有......”樱桃扯出个免强的笑。好,好好好,幸亏当时把二妮看见那片衣摆的事悄悄瞒了下来,现在除了自己和苗大伟家人,几乎没人知道。若不然,三婶这衣服还不早就叫她烧了去?

好好好,好三婶,亲三婶,你夫与我爹可是亲生的兄弟啊,你何以狠心至此,要置至我们姐妹于死地呢?仅为了那点钱财吗?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樱桃站在脚地上,恍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小宝拉她,她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小宝水汪汪的大眼望着她:“樱儿姐,你咋了,你没事吧?三婶说话不好听,你是不是生气了呀?”

接着,耳边又传来四婶的声音:“樱儿,你三婶就那样,心眼是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她也真是的,对着个孩子那般说话。明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

再抬头看去,三婶不知何时已领着丽明走了

“四,四婶。我回了。”樱桃急匆匆从吕爱芬家出来,往苗二妮家走去。

心心念念想要找出这个人来,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精力,真正找出来了,她心里却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丁菊花再不好,也是个三婶,她做出这样的事来,能说是岳家人眼瞎都没瞧出她的本质来,还是姐妹几个处理亲戚关系处理的太差呢?这两者,她都不想承认。

火急火燎的到了二妮家,她正靠在院外的墙上晒太阳。

“二妮”樱桃上前,捉住那双柔软的手,妄图从上面汲取丝丝热量以安定一下自己烦乱的心。

见是樱桃,二妮蒙在薄纱下的嘴轻轻的弯了弯:“樱儿,这么火急火燎的,怎么的了?”

“二妮,我找出那人是谁了。”樱桃定了定神,极力的冷静下来。

二妮唇边的笑微僵:“是谁?”

“我……我……我三婶。”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什么?”二妮也是一惊。不过经历一场生死,又遭毁容的打击,二妮如今的心境也不是一般的同龄人可比。再加上樱桃的三婶又不是她的三婶,她置身于外,本身就受不到多少影响。只是微微的顿了顿,二妮就恢复了冷静:“可能确定?”

“她今儿穿了件紫色底,描金缠枝花样的裙子。”

“是这……”二妮眼眶撑了撑,又吸了两口气,微微沉思了一下,道:“樱桃,你先别急着下定论。你想法儿把你三婶诓到我家来,叫我看看再说。描金缠枝的花样,也有好几种呢。紫色的底子更是有深有浅。待我看过了,这事再定论也不迟。”

“说的也对。”樱桃捶捶手,暗责自己有些慌了,连这个都想不到。她立刻转动起脑子想了一番,道:“这样吧,如果这事是她做的,估计是不会进你家家里头的。我也就仅能把她诓到你家门外这条路上走走。你就在这等着,等她来了,你再仔细看看。”

“行。”二妮点头。

“那我去了。”樱桃松开握着二妮的手,回身又奔着丁菊花家而去。

进了丁菊花家里,她明显有些吃惊:“你又来做什么?你这鬼丫头,平日里不见冒个头,这几日却常跑到我家来,可是有什么歪主意?”

“我能有什么歪主意,我刚才那趟是来送糖的,我三姐从镇上捎了糖块回来,给小宝和明儿各留了一块。小宝的我刚刚给了,丽明的还在这呢。”说着,又掏出那个油纸包来,一边悄悄的四下打量,三叔果然不在家。

丁菊花喊出丽明来,樱桃把糖块递给他,又迟疑的道:“三婶……三叔是不是不在家呢?”

“你三叔是个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现在可是喝酒的时间,他哪会在家里呆着?”

“我刚才在你家屋后往东的地方看见两个打架的,其中有个人像是三叔呢。”樱桃听说三叔不在家,像是吃了一惊:“三婶儿,要万一真是三叔,他喝的醉薰薰的肯定要吃亏,你赶紧去看看呀?”

“啥?打起来了?”丁菊花咬着牙,恨恨的骂起来:“这个死鬼,整天就知道喝喝喝,时不时的还要给我闯个祸子。”一边手上动作不停,披了件厚衣裳,又叮嘱了丽珍丽霞几句,跟着樱桃出门小跑着朝屋后而去。

“哪呀?”跑了一段儿,丁菊花心急的道。

“就在前头。”樱桃领着她绕着二妮家屋前跑了一圈儿,回头见二妮朝她轻轻点点头,才引着丁菊花又去了别处,胡乱编个由头,才脱身出来。

回到二妮家,一照面,樱桃就急急道:“咋样?裙子和鞋,都对不对?”

二妮点头:“若是我没记错,裙子应该是对的。”

“啊……”樱桃小嘴微张,果然,果然么……

“不过那鞋应该不是。”二妮又继续道:“颜色太浅太新了。”

“鞋子不对,衣服对就是了。是她了,就是她了……”樱桃又握住二妮的手:“二妮……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

“樱儿,你这是说啥话?”二妮轻笑着,伸手轻轻抚抚樱桃的背:“该着的事儿,怎么也逃不过。可是这事儿还真不一定是你三婶做的,你先别急着下定论。”二妮见樱桃抬眼看她,又解释道:“刚才你三婶跟我对过几个眼神儿,我瞧不出什么不自然来。而且我看那衣服,她穿着也不是很合身,许是别人给她的呢?”

“说的……也对。”樱桃晃晃头,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脑子乱成这样。

“不过也可能是人家给她这件裙子之后,她才穿着放的火。怎么都有可能。”二妮很是冷静淡定:“左右这事也不急,为免冤枉,咱们还是查实了的好。”

“说的对。虽不能肯定是她,可她却是有最大的嫌疑。只要再找出点什么证据,就能查实了。到时候看她认不认。”樱桃深深的吸口气,看来这事只能持个怀疑的态度来看了。是不是三婶,还待继续证实。

“还有,樱儿。”二妮长睫轻轻的落了落:“这事儿先不要叫我爹娘知道。我爹也是个急性子,就怕他知道了急不住,再上门去问人家,可就打草惊蛇了。我娘呢,前些日子刚有了身孕,暂时不敢惊动她。”

“婶子有孕了?”樱桃脸上一喜,恭喜道:“喜事,喜事,你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多少也是个做伴的。”

“我爹我娘就生了两个闺女,头儿个又夭了,我又弄成这副样子。若再生一个,也多少能安安他们的心。”二妮轻叹,脸微红:“樱儿,我有些累了,咱们进屋吧。”

“好,我扶你。”樱桃上前,扶着二妮进了屋里。

“咦,樱儿?”两人刚进屋,岳文海从外面进来,见樱桃也在这,笑道:“刚才我老远见到刘二柱叫你唬的一愣愣的,我这个妹妹,可真是机灵呀!!你比棉桃强多了!”

“文海哥?”樱桃却没听进他在说什么,只是奇怪的:“你来做什么?”自己常来苗大伟家,是因自己跟二妮以前是要好的小姐妹,现在是难姐难妹,又要一起查证那个放火的凶手。可是大伯家与大伟家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岳文海跑过来干什么?而且看这样子,还不像是头一回来?

“我来做什么?”岳文海笑笑,望向二妮:“我自然是来干活儿的。”说着,指指外面的日头:“这都近午了,你还呆在这儿,是要蹭饭吃?也行,那你就在这,吃吃你二哥的手艺!!”

“这是......”樱桃更加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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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黄毛丫头的捧场

第七十二章 祸事

岳文海与苗二妮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却好像很熟悉似的,倒把自己这个亲堂妹,好闺蜜弄的像是个外人。樱桃非常不解。

二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声音淡然:“这几日农忙,我家的田又离家远,我爹我娘中午便在田里吃饭,不回来。我现在身子又没有恢复,在家不能烧火做饭,只能吃点早晨我娘给我留的冷饭。

前几日文海哥给邻村宰猪,给我送了点猪下水过来,正巧遇上了,说我这本来就在恢复的身子,若是吃冷饭,那要恢复到什么时候去?便给我做了热乎的饭。自那之后,便常来。”一边说着,一边笑着给岳文海指指她家的饭橱:“文海哥,今日的饭在橱里。我娘留的土豆饼,好多呢,咱三个吃也尽够。你今日就留在这儿吃一顿吧,天天麻烦你来帮忙,哪还能帮完了就走,饭也不吃?”

二妮说话期间,文海已经手脚利索的弄好了锅灶,又整齐的把要热的东西码进锅里,用打火石点上火,往灶里添起柴来:“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上回可是多亏你通风报信儿,若不然,我是定要吃那李屠户的亏的。我帮你这点忙算什么?”

“文海哥,为着这点事,你已经往我家送了两回猪下水,做了不知多少顿饭了,要说亏欠,该是我欠你人情了才对。”

耶?这二人自说自话的,貌似自己连话都插不上了?又是做饭又是送东西的,樱桃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哟西!!

“二哥,我看你一会儿就在这吃点吧。我是没空了,得赶紧回家去。”樱桃朝二妮使个眼神,意思是三婶的事她会看着办。她觉得自己也别在这做那个碍事的了,家里几个姐姐也该回来了,她还得赶紧回去瞧瞧呢。

“哎,樱儿!~~”文海忙喊一声,可惜樱桃走的快,已经出了院子。

岳文海向来是个大咧咧又带着点混混气儿,闲来无事也爱跟人打个架的,脾气也不知随谁,暴的很。樱桃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可从来没听说过岳文海会做饭之类的话。谁能想到遇到了二妮,他不但会做饭了,说话还会轻声轻气的了呢。这事儿要是叫大娘知道了,保准要笑话他好几日。

从二妮家出来,一直往东就到了东面直通小桥的那条路,再拐个弯儿朝北走一段儿,就到了小苗桥。刚上桥,老远的就看见米桃从自己家院子里出来,神色匆匆的,进了大伯家院子。大伯家院门敞开着,里面人影绰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樱桃心下打鼓,赶紧加快脚步,朝岳富家走去。

岳富家的院墙还是一排矮篱笆,只不过为着文河要成亲,那排原本摇摇欲坠的破篱笆用新竹和新玉米秸重新扎了一遍。樱桃走到近前,透过矮篱笆看见院子里立着大伯大娘,杨桃米桃和棉桃,还有文河,三叔三婶和四婶儿竟然也在这。

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忧色,特别是大伯,在屋外来回的度着。

这是怎么了?樱桃赶紧两步蹿进院子,拉过靠她最近的核桃问道:“出啥事了?”

核桃的两只水汪汪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此时红肿着,她吸吸鼻子,含糊的道:“四姐,咱嬷嬷今儿不小心摔了,胳膊上出了好多血,听大伯说,可能是折了。现在大夫在里头瞧呢。”

“没事没事。”樱桃搂过她,轻轻的拍着安慰,心里担忧的透过里屋的窗往里张望。嬷嬷今年快六十了,不醒事已经好几年,可好在一直健健康康的不生病。怎么好生生的却摔了胳膊?她年纪大了,摔一下子可了不得。

这时,棉桃发现樱桃来了,抬脚朝她走过来。

“三姐。”樱桃认真的:“好生生的,咋会摔了?”

棉桃少见的沉着脸,轻声道:“嬷嬷在院外晒太阳,刚想起了回家喝口水,却正巧被门外经过的个骡子板儿车刮倒了。把胳膊摔了。牵骡子的那人是双河村的,咱大伯认得。大夫是他请的,现在他去送骡车,马上回来。”

“怎么会这样!!”被骡车刮一下,若是摔的重了,那样年纪大的人,可是很危险的。

这时,正在屋门前来回度步的岳富烦燥的吼:“文海那?文海哪去啦?!!!”

一旁的文河道:“吃过饭出门了,不知去哪儿了。”

岳富不耐烦的骂道:“死小子,天天闯不尽的祸事,今儿家里出这样大的事,他还不在家!!文河!赶紧把他给我找回来。”

“哦。”文河赶紧转身往院外跑。

见岳富动了真气,丁菊花和岳吉几个都有些胆战心惊,不敢吭气。

“大哥!”樱桃轻轻拉住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文河,小声的:“文海哥在二妮家里呢。”

文河一怔,随即点头:“哦。”接着,转身跑出院子。

又等了一会儿,里屋走出来个年老的大夫,岳富忙迎上去:“大夫,我娘咋样了?”

那老大夫深叹了口气,道:“胳膊是折了,我给接了接,估计好了也不会动了。其它的倒还都好说。这几日要抓药养着,少说有三个月不能再乱动。”

“哎,哎。”岳富叠声应声,接过老大夫手中的药方。

赵兰则抢先一步已经掀帘进屋去看。樱桃姐妹几个也都跑进里屋去看嬷嬷,只棉桃站在岳富跟前儿,仔细听着大夫的叮嘱。

三婶和四婶也进屋瞧了瞧,不一会儿就出来了。三婶道:“即无事,我便先回家了。左右药钱有那人出着,也没什么大事。”说完,竟拍拍屁股走了。

四婶倒是明理些,在院儿里又呆了会儿,又问嬷嬷伤着其间怎么个照料法儿,等牵骡车的那个人回来了,大家又商议了药费的事,她才回家去。

老人胳膊摔成这样,大夫又叮嘱过不能动,她跟前就肯定得有个照顾的。

眼下正是农忙时,谁家也腾不出空儿来,岳富和岳吉商量着,就由兄弟几个轮流来照看。

由于嬷嬷是住在大伯家的,所以早晨和晚上还是由大伯一家人照料,至于白天的这段时间,岳富家留赵兰照料,杨桃姐妹自然是杨桃过来照料,三婶早就走了,她家肯定是三叔过来,四叔家则是四婶儿。

分好了工,众人又围着老太太嘘寒问暖了一番,才各自散去。

由于药费的事还未商妥,所以眼下用的钱都是由兄弟几个垫付的。岳富家又没钱,三婶不肯出,四婶不出声,钱只能从杨桃这出。已经用了一两多银子,米桃那趟就是回家取钱。

回到家,棉桃又跟杨桃商量着,拿钱出来去买点猪肉和猪骨回来,熬汤给嬷嬷喝,大伯家眼下因着娶媳妇,手头很紧,家里吃的定然也跟不上,姐妹又拿出十斤白面来,给岳富送过去。

第二天起,各家便按商量好的,轮流派人去照顾老太太。

这期间,老三家里一直都是岳吉去照顾的,丁菊花自老太太受伤那天来看了一面,之后愣是再没露过面儿,把岳富气的,一提起她就直叹气。

十天之后,与邻村那个牵骡子的人商妥了药费和伤费,总共是三两零八百文银子。这其中还给杨桃姐妹一两多,还有欠药铺的七钱药费,剩下的,便是老人的伤费。也就是营养费和吃苦费。

把杨桃的钱和药铺的钱还上,剩下的一两多就放在了岳富手里。本打算着,拿这钱给老人买点好嚼的,好吃的,好好的补补,把早年间没享到的福,都补回来。老人怎么说也是辛苦了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早年家里因着四个兄弟娶妻,很是穷困了一段时间,老人都能坚持几年不见荤腥儿。弄到现在瘦的皮包骨头,脸色腊黄腊黄的。只不过因着这段时间常吃文海带回的猪下水,脸色才稍稍好看些。

哪知,钱刚到手里还没捂热乎,丁菊花便大摇大摆的上门来要‘分钱’。

“大哥,咱娘现在糊涂了,有钱她也花不了。这钱也不是笔小数字,总不能单落了你自己的口袋,是不是?照顾老人的时候咱们各家都有份儿,现在钱自然也要各家均分开。”

“丽珍娘,这是咱娘的受苦钱,咋能分呢?”岳富简直不知该怎么说这个三弟媳才好了。

“咋就不能分?这要是搁以前,咱娘也是存下钱来分给几个儿子花。她若是知道她这宝贝的三儿子家里穷的只能天天吃稀粥,定然要心疼的。”丁菊花厚着一张脸皮,数起指头来:“再说,这钱放在你这,别人放心,我还不放心呢。你要是不分也成,把钱拿来,放我这保管。“你!!”岳富气的脸通红:“照顾咱娘的时候,没见你个面儿,一说到钱的事儿,立马就跑来了。老三媳妇,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做也恁过分了些!!”

“我没露面儿?轮到我家的时候,我家总归派人来过了就成,你管派的是谁做什么?反正这钱要分,定有我家的份儿。”说着,下巴一抬,一手掐腰:“大哥,总归来说,这钱若是要留呢,也不能由你来保管,老二家又全是一窝女娃子,老四家的当家不在,所以不如就由我家来保管。要是分呢,咱们现在就分,保管分的均均匀匀,不偏不倚。你看看,要怎么样吧。”

第七十三章 这一巴掌

“简直是胡闹咱娘的受苦钱怎么能拿来分掉?”岳富沉着脸,很是坚持的:“丽珍娘,虽说照顾咱娘各家都有派人来,谁也没有落下一天,可她毕竟是娘,是你婆婆,于情于理,你也该来看看啊。没来也就罢了,偏眼里怎么只看得见钱呢?”

“是啊,老三家的,你这么是不对。”赵兰在旁上也轻声添了一句。她担忧的给岳富添了碗水,最近这些日子,又是文河娶妻的事,又是娘亲摔伤的事,又赶上农忙,已经够叫他焦头烂额的了,偏老三家的这么不懂事,什么事儿能惹人生气她偏就要做什么事儿。

“不对?我哪里不对?”丁菊花‘啪啪啪’的拍着手儿:“行啊,不分也行啊,我不是刚才也说过了么?要不分的话,也行,只是这钱不能保管在你那儿,是不是?老大怎么了,也不能当我们这几个做小的都是傻子啊,钱放在你手里,谁知道都干了什么去,是不是?”

“丽珍娘,你听我说。”赵兰见岳富气的,脸都快发黑了,赶紧支使文河去喊岳吉,又把话头儿揽过来:“你看现在这手里只剩了一两又三百文银子,就算是分开了,一家子也仅分到个几百文钱,传出去了还没的叫人家笑话咱们,说咱们分老人的受苦钱。”一边说着,一边拉丁菊花坐下,轻轻的拍着她的手:“咱娘这辈子吃了不少苦,老来老来,还要跟着我和你大哥再吃苦。这次的钱,绝不能再分了,得留着给她买点吃的,买点穿的。早些时候没享福,这回又吃了这么大的苦头,也总该享享了吧?”

丁菊花嗤笑一声:“大嫂,说来说去,不还是不想分?我说了好几遍了,我也不是非得分这钱不可!我只是说,如果不分也行,但这钱不能放在你们手里!!”

“不放我们手里放谁手里?这钱是要给嬷嬷买吃买穿伺候她老人家的,要是给了你,难不成你要把嬷嬷接回家去照顾不成?”文海在旁上实在看不过去,拳头捏的‘咯咯’响了不知几回,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啊哟,文海,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丁菊花两眼一撑,一把把手从赵兰手里抽回来,站起身,挥舞着她的粗布手绢儿:“当年分家时,可是说好了的,你嬷嬷得由你爹你娘来养老,当时分家,分给你家的东西可是最多的,你那时候不说啥,现在又提起这个来??不就是买点吃的买点穿的麻,我和你三叔怎么也就办了,怎么还要把老人接回家?我们买了送过来不是也一样?”

“钱到了你手里,谁知道都花去了哪里。”文海冷哼。

“啊哟哟,你这话说的”丁菊花右手手背拍上左手手心:“你也知道这钱花起来没数,是不是?放在我手里你不放心,放在你们手里,那我还不放心呢!!!要是大家都不放心,那还不如分了的好呢!!要我说来,你们要是放心呢,就把钱给我,要是不放心呢,就兄弟几个平分,也省得在这浪费口舌。”

“哼!!!”文海打架可以,但论嘴皮子却是远远不及丁菊花的,才两句就叫她说的哑口无言,气乎乎的蹲到他爹身边去。

爷儿俩蹲在堂屋最里头的东墙角上,赵兰则坐在靠门的小凳上,扭头望着外面的院子,一时没人肯再接丁菊花的腔。

“大哥?大哥你说句话呀?”丁菊花见屋里静下来,没人理她,又上前绕到岳富眼前,推推他的肩膀:“大哥,你说话呀,这钱是要留还是要分呀?”见岳富还不说话,有些怒的吊起眼,伸手狠狠搡了一下:“大哥!!你快说话,别在这装龟孙子呀!!!”

“咋,咋回事这是?”这时,醉薰薰的岳吉叫文河提拎来了,人还歪歪扭扭,有些朦朦胧。

“咋回事?”一见岳吉,岳富‘蹭’的从地上站起来,沉喝道:“岳吉!!你这混人,你还能管得了你媳妇不能?!!”这一声底气十足,直震的屋里的人耳根子痛,也把岳吉的酒震醒了三分。

岳吉莫名奇妙的摸摸耳朵,眨巴眨巴眼:“大哥,咋了?”又望向丁菊花:“你又寻思出啥妖蛾子来了?”

丁菊花还是有些惧岳吉的,听他这么问,也不说话,把脸扭向一旁以掩饰她心里的虚慌。

“咋回事到底?”岳吉醉着两眼,四下环顾几圈儿,竟上前扯起了赵兰的胳膊:“嫂,嫂子,他们不说,你给我说说?”

“哎呀,你这是干啥?”赵兰挣脱不开,又气又羞。

“你个败家的玩艺儿!!!”岳富上前,二话不说,抡足了力气,照着岳吉的脸就是一巴掌。响亮而清脆,一巴掌便把岳吉扇出几个趔趄,最后还是没站稳,一下子扑倒在地上。这几日的事本来就多,丁菊花又闹腾不休,岳吉却醉薰薰的不管事,即便是性子温润的岳富也不禁动了肝火,这一掌扇的,他自己的手都火辣辣的疼。

“当家的!!”丁菊花尖叫一声,扑上去。

“他爹!!”赵兰也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扶住有些摇晃的岳富。

“你个败家的玩艺儿,那马尿少喝两口,能怎么地?你瞧瞧你,啊,你瞧瞧你把个家造成个什么样子!!你再瞧瞧你媳妇,这是个什么人?咱娘伤着不来看一眼,这药钱刚赔,她倒积极的跑来分钱了,这事儿你管得了管不了!!!”岳富一边说着,又想上前给岳吉补一脚,可惜文河文海和赵兰拉着他,只好把手里的烟袋子狠狠的掷过去。

“啊!!!打人啦,你干啥打人,你凭啥打人!!”丁菊花的尖叫声比岳富的吼声还厉害,震的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岳吉一个脚滑又扑倒。

“他娘的!!你给我闭嘴!!”岳吉叫岳富那一打,酒醒了一大半,再听岳富骂他的话,才明白文河叫他过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登时也火冒三丈,腥红着眼,照着丁菊花近在咫尺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这一把掌一点也不比岳富的那一巴掌轻。扇在岳吉的脸上能把他甩出去几步,扇在丁菊花的脸上,这效查就可想而知了。登时,她脸上就现出五个深深的清晰的指印儿,嘴角也扇出血来。

这一把掌下去,倒把丁菊花打懵了,她捂着脸,瞪着大眼,不知所措的望着岳吉。

岳富一家也有些吃惊,岳吉向来都是个醉不醒,今天把他找来,纯粹是赵兰顺嘴的一个话儿,却谁想得到,他竟发了威。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头一回发威。估计,也是头一回打了丁菊花。而且,还这么狠,而且,那手那扇下去,又高高的抬了起来。

第二把掌抬起来,却没打下去,让岳富拦下了:“你这是做啥哩,有事说事儿,干啥打她哩?她毕竟是孩子娘,你咋好打她哩……”这时的岳富完全忘了他刚刚也打过人的事实。

“就是,你怎能打我哩?”丁菊花含着泪花儿,控诉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么?你以为你天天喝酒,咱家天天吃饭,哪里来的钱?再说了,那牵骡人赔给咱娘的钱,本就该兄弟几个分开的么,凭什么只叫老大一家掐在手里?”

“分分分,分你个大头!!”岳吉一瞪眼,丁菊花马上闭起嘴。别人打她,她敢跟人撕扯,可岳吉打她,她半分不敢反抗。岳吉是她当家的。

“咱娘伤着了,我叫你来看看你不来,这时候又想来分钱啦?这钱都说好了要给咱娘买点吃的买点穿的,分什么分?再说,咱娘多少年都是咱大哥大嫂养着的,你看他们可有一点亏待了咱娘?甭说是区区一两银子了,就算再多的钱,放在他们手里我也放心哩!!!”一边说着,一边狠劲儿的捶着自己的胸:“放心!!放心!!”

“你干啥哩,你这是干啥哩?”丁菊花一见岳吉那么捶自己,就心疼了,哭着上前掰扯:“你别的呀,我听你的还不行?你别打了,回头再打出什么毛病来……”

“你还闹不了?”

“不闹了,不闹了。”

“好生生的日子你不过,偏要寻不痛快!!”岳吉一边骂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扑打扑打身上,无事人一样对岳富道:“大哥,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回家去了。”

丁菊花满脸是泪,一手捂着脸,一手挽着岳吉的胳膊,低低的垂着头,一声不吭。

“这,这就走啊?”赵兰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走了”岳吉挥挥手:“那头还有个酒局等着我呢。”

“你就不能少喝点酒!!”岳富翁声翁气,弟弟刚才的发威叫他十足的吃了一惊。

岳吉挥挥手,没再接话,由丁菊花扶着,依然有点摇晃的出了院子,往东边小桥走去。

“唉!!这一家子,也叫一家子人!!”望着渐行渐远,相互扶持的两夫妇,岳富叹息一声。

“老三媳妇也不容易哩。”赵兰也跟着叹一声。

旁上文河文海两兄弟在悄声嘀咕:“刚刚咱爹那一巴掌,竟连泡在酒里不知多少年的三叔都能打醒,实在是不得了。”

“唉,也是为了我的事烦的。”文河眼神闪烁着,他的婚期近在咫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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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春物

到了四月底,田里的麦苗变的青绿,开始疯长起来。地头田间的野花小草也疯了似的,互不相让的从泥土里拱出来,争相绽放。原本灰土土的田间,如今变的绿油油一片,红紫黄蓝星星点点点缀其中,到处一片春的气息。

四月二十八这日是个黄道吉日,岳富家里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的行了迎亲礼,终于将新娘子娶进了家门。

新娘叫林露,是林海村人。林海村离小苗村不远,就在吕家埠子和芦苇滩的西边。临海村,顾名思义是临海的,北香河和南香河双双在临海村汇成一条河流,然后再往西汇入大海。

临海村因着临海又拥着两条河流,村民打鱼养鱼,弄置海产品,个个儿日子过的都很富有,临海村这几年甚至隐隐已经超过了有最富村子之名的双河村。

林露家也是靠打鱼和打捞海产品为主业,家里两个哥哥,她自己一个女儿,生活也算过的不错。林露看中了文河的人,斯文讲理,又有力气,成亲没要聘礼,是个懂理大方的人。

才来两日,便与杨桃几个说到了一块儿去,关系搞的无比融洽。

到进了五月,回完了娘家门儿,林露便可以出门儿到外面去了。

这日,刚下过一场春雨,她与杨桃几个约好,要进山去摘新发的野菇子。

林露家靠海,却没有山,摘野菇子之类的在她眼里都是些稀罕事,所以这日一早,早早起了,帮着婆婆做饭,打扫院子,又一家人一起吃过饭,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跟婆婆道个假,便立马跑到杨桃家去了。

棉桃一会子要进镇赶趟集,最近家里吃的粮食不多了。而且因着天气渐暖,姐妹几个又没有薄裳,现在还都穿着冬衣,一干活儿就出一身的汗,她要去瞧瞧有没有便宜些的衣裳,置办几件回来。

樱桃还挂心着她的那片山药地,上次栽下去的山药苗基本都活了,现在已经把死苗缺苗又补上了,原本没什么用,光长杂草的沟沿路,现在变的绿幽幽一片。按着日子算来,今天正是该浇水的时候,即昨日下了雨,水是不用浇了,但还是要去看上一看。再者,都说春雨绵甜,会生万物。昨日下的这场雨,雨洼里有许多如线般纤细的蚯蚓小苗儿,樱桃悄悄的捉了许多回来,现在还放在那只曾培过山药苗的木盆里,她还得趁着姐姐们不在家的时候,寻个不起眼的角落,把它们养上。

蚯蚓这东西,别看细细滑滑黏糊糊的怪恶心人,但它确实是个好东西。营养价值高,对伺养条件又基本没什么要求,比其它的什么青虫绿虫的强多了。这东西拿来喂鸡喂鸭或是喂鱼,不但产蛋率会大大提升,病灾也会减少,而且如果鱼吃了,也会加快鱼的生长,同时又可以省下饵料。现在农户们养鱼的饵料大多都是杂草切碎了之后拌上些玉米面儿或是高梁面儿,鱼吃了不但没有预期中的营养效果,这每天一笔的料钱积累下来也不少。

手里有这么多活要做,又正到遇上姐姐们全体要出门儿,樱桃自然是不会跟着一块儿去了。

所以,与林露一起上山的,只有杨桃米桃和核桃。

四个人叮嘱了几句,就说说笑笑的互相挽着胳膊出门了。

她们出门不久,棉桃也收拾了东西,赶集去了。

家里只剩下一个樱桃,她先顾不得去田里看山药,赶紧的趁着这个空子,拿着小铁铲在离鱼池十寸左右的地方挖了个两尺见方,约摸有一尺深的小坑,坑里放些去年晒的引火用的玉米秸子,细细的切碎了,在坑中撒一层玉米秸子碎,再铺一层干粪,一层一层的累起来,用水浇透,再把她的宝贝蚯蚓苗放进去,上面遮个帘子,就算是大功告成。

蚯蚓这东西,繁殖很快,依樱桃的经验来看,这么大的小坑,所产的蚯蚓除了供给家里的鸡和鱼吃之外,剩下的基本能完成自补,也就是说只要合理利用,这一坑可以一直用到秋天去,坑里也还有这么多蚯蚓。

做好这些,樱桃才放心的将院门落锁,去田里看她的山药田了。家里这院子虽然挺大,但小鱼池,野兔笼再加上鸡舍和猪圈,已经摆的满满的了,姐姐们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在不知明的情况下就叫她再挖个坑出来,所以这事得趁着她们不在家的时候赶紧办好,等回来了,就只能拿她没办法。

春天的乡下农间,已不似干巴巴的深冬,有许多可吃的东西。比如刚发的野菇,比如新出的野菜,再比如应雨而生的春笋。只可惜樱桃不怎么爱这个,前世也没什么研究,现在看见了,也只当个景色观赏观赏罢了。

这时的田间各种野草都已长起来,樱桃走在田间,一手挽着竹篓,一边不紧不慢的挑些兔子爱吃的野草摘了,放进竹篓里。家里的公兔子卖了之后,还剩六只小母兔和一只配种用的小公兔。自吃上鲜嫩的绿草,这几个家伙便长的更快了,这几日隐隐有性成熟的现像,估计再过个几天就可以配种了。

在田里溜达了一圈儿,见山药苗子都长的不错,樱桃便把篓子里的野草全摘满了,才慢慢悠悠的回家去。

路上遇到一回刘二柱,樱桃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冷哼一声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刘二柱瞪着眼,很是不置信的:“你,你……二柱爷爷我……”见樱桃抬头瞪他,又马上改口:“行,我,我再忍你一回!!”

回到家时,已经午初时,杨桃几个已经回来了。采了一大篓的野菇子,放在堂间的小桌上,米桃正在挨个挑选。呆会儿洗了之后这些就可以做汤炒菜,中午吃顿素肉了。

见樱桃回来,正在院儿里晒衣裳的杨桃没好气的指着那坑:“樱儿,这是不是你干的?”

樱桃笑嘻嘻的:“大姐,是我挖的,咋了?”

“还咋了,你闲着没事儿把院儿里挖的一个坑一个坑的是要做什么?咱这院子里的东西够多的了,我刚才晾衣服,差点一脚扎进去!!”杨桃一边说着,一边晒好衣服,蹲下身来,用小拇指挑起帘子一角,往里一看,许多红线纠缠盘结,疯狂的蠕动。

“啊!!”她吓的‘呼’的站起来,跳出去两步:“啥,啥东西。”

“是地龙啊。”这时代的人称蚯蚓为地龙,她也得入乡随俗:“大姐,这是我养上的,照着农门上说的做的,咋样,也顶像模像样的吧?”

杨桃又退出去好几步:“你你,你没事儿养这些恶心东西做什么……”

“啥,啥地龙……”平常厉害的无人敢惹,天下无敌的米桃这时跑过来,缩在杨桃身后,有些发抖的:“大姐,你说那坑里养的是地龙?”

“地龙喂鸡呀。”樱桃不怀好意的露出个坏笑,上前把帘子掀了:“还能喂鱼呢。你们看,这东西只要一个坑就行了,偶尔淋点水,可好养了!!”满意的看见米桃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来。哈,向来无敌的二姐怕的竟然是蚯蚓。

米桃扭开脸,挥着手:“赶紧填了,赶紧填了,别叫我看见。”

杨桃也道:“你上哪学来这乌七八糟的东西,这东西养起来喂鸡,那能喂几顿?再说,这是地虫,还不顺着泥土就跑个一干二净?你弄了这么多,没得要往咱家里跑,你快快清理了!!”

“大姐,这东西生的快,只要喂的量对了,每天生的就足够每天喂的,可以一直用下去呢。”听杨桃和米桃都要叫她把坑填上,樱桃才认真起来:“书上说了,这个东西,只要有东西引着,就不会乱跑,你看坑里这些东西,就是引它们的。再说,这个东西喂鸡喂鱼,不但可以把鸡鱼养的好养的胖,多下蛋,多长肉,还不长病呢!!另外,每天省下一笔饲料钱,一年到头积攒起来,也是不小一笔呢。”

听樱桃这么一说,杨桃脸色才略缓,道:“能省多少钱?”她现在想的是,能省一分是一分,省下钱来给妹妹们做嫁妆。

“咱这些鱼和鸡加起来也不算少数,就算混上草和菜叶子,也总得喂点硬粮吧?就算一天一文的料钱,一年下来,也三百多文呢。”樱桃掰指,说了个最少的数。

“哎,大姐,你不会是想留下这坑吧?”米桃见杨桃神色犹豫,立马跳起来反对道:“咱可不差那点钱了,快快弄走!!留这东西在家,岂不是得要我的命?”

杨桃神色坚决的:“三百文!!不少了。要是真能多下蛋,多长肉,真是划算的。”

这时,正巧赶集的棉桃也回来,恰好听见了樱桃关于省钱的话,也道:“我看樱儿这法子值得一试。左右又不用花钱,不试白不试,是不是?”

米桃简直要跳起来了:“你们,你们这些钱蝎子……”

第七十五章 烤生蚝

“钱蝎子也比你这个母老虎强。”杨桃轻轻瞪她一眼:“你呀,整天也是个横行霸道的性子,在家里没人惹得了你,在外头也是不肯吃一点亏,等将来嫁人时,该怎么办?我看,就该把这坑留下,留这些克星在你跟前晃悠,多磨磨你的性子,也省得以后嫁时愁。”

“大姐!!”米桃瞪着眼,张着嘴

“大姐,我这趟买了几身衣裳,你进屋来瞧瞧行不。”米桃在那瞪眼,棉桃跟杨桃却已转了话题,两人说着,进屋去了。

“嘿嘿!!”樱桃高兴的拍拍手,有大姐和三姐这话,看来自己这些蚯是保住了。等过几日它们长起来,喂了鸡喂了鱼,姐姐们瞧见了鸡鱼吃蚯蚓之后的好处,恐怕还舍不得填了呢。

樱桃咧着嘴,无声的笑着,一转脸看见正一脸阴郁的盯着自己的米桃,暗暗吐吐舌头,赶紧闪进屋里,躲到大姐和三姐的身边去。

只见棉桃从随身的小包袱里翻拾出几件衣裳来,半旧的成色,普通的样子:“这几件都是现下能穿得上的,是富贵人家家里的丫环穿下不要的,卖的便宜,我见了,便买了回来。”

古时的人,特别是穷人,一般都是买半新的衣服穿的,即便是半新的,对于他们来讲也是个奢侈,有许多人都是穿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真是丫环衣裳?”杨桃看一眼,有些担忧。即便是古时,也有人卖死人衣服的,其中也夹杂着染病之人的衣物。

“这个大姐放心,这都是干净衣裳,我跟那摊主是认得的。价钱也便宜,这五件衣裳加在一起,一共才要了一百八十文。”棉桃一边说,一边扯起其中一件,拉扯着上面的线头:“你看,这都是最结实的布,又一个补丁没有,能穿好些年呢。”

“好好好,拾得个大便宜。”杨桃高兴的点点头,一百八十文买五件,算是相当不错了。

“还买的粮食,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正贵,我就少买了点。左右撑过这一段去,等到麦收时就好了。”棉桃又翻出一布袋粮食。

“行。你把粮食拿到堂下给你二姐,让她做个野菇子粥来咱中午吃吃。还有,叫她多做些,咱大嫂子今儿摘的菇子没要,全给咱了。呆会儿做好了,给送两碗过去。”

“哎。”棉桃点头到堂下去了。

“大姐,咱大嫂子人咋样?”樱桃望着杨桃,顺嘴那么一问。

“好的很呢。又随和,又能干,又有许多新鲜事。”一提林露,杨桃就笑起来:“她这一上午呀,跟我们讲了许多打渔人的趣事,还许多咱们没见过没尝过的好吃的,她还答应说,下回回娘家,要捎蛤蜊回来给我们吃呢。”

“蛤蜊?”樱桃微怔,她前世虽然是个深山里的大学生,但从小生长的地方却在沿海城市,对这些常见海产品的了解还是挺全面的。她要是没记错,蛤蜊是只能长在沙滩的:“大姐,临海村还有沙滩?”她一直以为临海村只是个靠海的小村,不过是靠海罢了,没有码头,没有沙滩,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有啊。”杨桃点头:“咱大嫂子说啦,她们村不但有沙滩,还有礁石有滩涂,涨潮落潮时,可以拾到许多东西呢。”她有些许向往的:“咱们要是住在那儿就好了,只不过一点不好,冬天太冷。”

那么多好东西!!樱桃心下立即盘算起来,沙滩上的东西可是不属于任何人,谁拾到了算谁的。运气好了,能拾到螃蟹,水母,鲍鱼,甚至带珍珠的贝壳。

想到螃蟹和贝类,樱桃几乎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天晓得,她前世怎么也是个沿海城市的人,天天离不了海产品,可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已经半年没吃过海产品了。就连村子里养的鱼虾都是淡水的,她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抬头看看日头才刚刚午时,樱桃有些迫不及待的:“大姐,吃过饭,咱下午就去临海村瞧瞧去呀?随便拾点什么的回来,就够咱吃的了。”

“瞧你馋的”杨桃笑眯眯拿指勾勾樱桃下巴,哄道:“乖樱儿,你去芦苇滩,我就够担心的了,临海村那边可是海啊,那可是大海,一个浪头就能把人吞掉的。咱不去,啊?”说着,有些伤神的:“咱爹……也是这么没的。”

“大姐……”樱桃见杨桃伤心,赶紧安慰道:“我不去了还不行?”算了,下午还是去找找秋山和润生,三个人悄悄的去瞧瞧再说。

“你又咋的惹大姐啦?”掀帘进来的米桃正好撞上杨桃伤心的样子,立刻瞪圆了眼。

樱桃赶紧往杨桃身后缩了缩,这二姐,恐怕是寻仇来了。

哪想到,米桃却不屑的吭了吭,扔出个牛皮纸的信封来:“刚刚的那事儿等我过后儿再跟你算帐!!诺,这是苗雨泽托人给你捎的信,赶紧瞧瞧吧。”

“信?”樱桃眉稍微挑,拾起那信封来,上书:樱,山启。字体圆润苍劲,是苗雨泽的字没错。

哦!!樱桃想起来了,上回秋山还跟自己抱怨说,这个苗雨泽自进了县学念书就没了动静,是不是要是等他做了官,都不认识这些人了。苗秋山那嗓门儿,向来是震耳的,正巧这话就叫从那儿经过的苗天民听了去。

想来,是苗天民提醒了苗雨泽,这位大公子才写了信回来给这几个免强算得上是小伙伴的人。

樱桃拆开信,信上写的很简单,基本就是说了说苗雨泽的近况,又问询了一下樱桃和秋山的近况,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说啥了?”米桃笑嘻嘻的朝她眨眨眼。

“是写给秋山的。”樱桃随便找了个借口。这苗雨泽也确实是贵公子心性,人忙多忘事,写信的事他走前秋山就叮嘱过了,结果他忘了不说,亲爹提醒过了,也就只是写这么几个字来,等秋山看过了,也少不得要失望了。

到了下午,樱桃便以送信为借口跑去了秋山家,等秋山看信又鼓动他一块儿去临海村瞧瞧。

秋山一向很听樱桃的话,她那么一说,他自然会去。两人就整理了一下,一人挽了只竹篓儿,沿着南香河朝着西头的临海村去了。

越往西走,空气里的海潮气越来越重。临海村整个村子都是围绕着海边而建,呈一条狭长的弧形,南面是片无人的沙滩,北面则是接着另一个村子。整个临海村,家家户户的屋子都比较简陋,几乎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晒着渔网,或是鱼干,到处一片咸腥的味道。

沙滩上落潮而带来的各类能吃的能用的已经早叫人拾走,只留下一片乱糟糟的脚印,一半已被来回荡着的小海浪冲走。碧蓝碧蓝的大海一望无际,在遥远的地方与天相接。古时的海,真真是清净干净,湛蓝湛蓝的,能清楚的看见很深的地方。海风徐徐,带着大海所特有的轻微的咸腥味儿,樱桃深深的吸一口,啊,多么令人怀念的味道。

秋山说:“咱们来晚了,东西叫人拾完了。我小时候跟人来过几回,这里的落潮一般都是早晨寅时左右,天都没亮。光他们临海村的人就一抢而空了,哪轮得上咱们??”

“走,咱们去那边瞧瞧。”樱桃拉着他,继续朝南走去。往北是临海村的居民区,这些人她一个不认得,不想过去打扰人家。

走了一段路,沙滩上除了被海浪打上来的小海菜,别无其它。这些人!捡的倒真干净!樱桃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前张望,前面影影绰绰黑乎乎一大团,像是礁石。

对了,大姐说过,大嫂子说她们村还有礁石的。即然沙滩上没有东西,不如去礁石那里瞧瞧!!樱桃加快脚步,朝前小跑起来。

“哎,樱儿,等等我。”秋山可不比樱桃从小在海边长大,他笨拙的走在沙滩地上,一走一个深深的脚印儿,吃力无比。

“你快些!!”樱桃兴奋的看见,那黑乎乎的礁石埋在水里的那部分,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白漆漆的东西。海蜊子!!樱桃眼睛一亮,好多海蜊子啊!

海蜊子学名也叫生蚝或牡蛎,在海边是种常见的海产品,外面的壳崎岖凹凸,像石头一样,里面的肉却又鲜又肥。

“海蜊子是什么东西?”秋山跟上来,有些吃惊的望着樱桃指给他的那一片白色:“樱儿,你疯了么,那不是礁石?什么海蜊子呀,我听都没听过!!”

“你吃了就知道了!!”樱桃寻了块石头,朝着那些礁石凑过去。找了个比较合适的位置,拿稳手里的石头,照准其中一只比较大的海蜊子狠狠砸下去。

“啪”,才砸两下,那只海蜊子就从礁石上掉下来。樱桃捡起来顺手在海水里洗了洗,装进篓子里,又继续砸起来。

对于任何东西的开发,都是随着时间而一点一点积累的。这个时代的人即然不懂得冬日觅雪寻兔,那么他们不晓得海蜊子也是正常的。谁能想得到这些像是长在石礁上的石垢一般的东西,实际是一种美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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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米桃给邻村娇小姐做陪护的工作因为农忙不做了,我竟然忘了交待,感谢书呆同鞋的提醒:)

第七十六章 奇怪事

秋山看的目瞪口呆,直到樱桃提醒他要帮忙,他才忙不迭的跑出去也寻了块石头回来,学着樱桃的样子卖力的砸起来。

“樱儿这个‘海蜊子’是做什么用的?能吃吗?”秋山本身就不住海边,平时很少来,对于樱桃这一举动更加感到不解。

“自然能吃。不但能吃,还很好吃呢。”樱桃咧咧嘴,这可真是好东西,在海产品稀缺的地方,甚至贵的离谱呢。有的地方也爱生吃,又鲜又嫩,肥肥的。眼下这时候,差不多正是好吃的时候:“秋山哥,你就快些砸吧,不要叫人看见了。”这样的好东西,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她自然也没有这个好心去告诉他们。

“好咧!!”得了樱桃的话,秋山立时抡足了力气,‘嘿休嘿休’的干了起来。

两人正在浅海那里热火朝天的忙着,沿海岸生的那片树丛里一个黑影闪过。

这黑影穿一身黑色,带着黑纱,瞧不清模样,但能看得出来身形比较胖,又很壮,但动作却很灵活。他警惕的从北面过来,却没料到石礁堆里竟还会有人,微惊之后,便立马隐身进了树丛里,两眼冷静的望着那两个热火朝天砸石头的人。

咦?这不是主子曾叮嘱自己要注意的那个女娃娃吗?黑影盯着樱桃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确定无疑,心里却又犯起了嘀咕。大白天的,好么生生的,又风平浪静,这娃娃却带着另一个男娃娃照准一块礁石砸个什么劲?莫不是留什么暗号?还是要藏什么物什?对了,主子曾叮嘱过,说这女娃娃机灵狡猾,她们现在定是在做什么事!!!想到这,黑影悄悄的向南摸进,来到与樱桃她们相垂直的地方,轻轻隐在树后,认真的观察起来,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机锋事。

“樱儿,咱们砸这么多,能拿得了吗?”秋山有些发愁的,两个篓子都满了,樱桃还在那砸个不停。这些石头一样的东西,还不知能吃不能吃呢,这么多,就算能吃,恐怕也要吃好长一段时间。

“能,怎么不能?”樱桃又敲下一个,伸手擦擦汗。虽然换上了三姐买的单裳,但这么忙活一下午,身体已经受不了:“行了,也差不多了,你赶紧先去树丛那边扯几把草过来。”

“哎。”秋山二话不说,起身就朝树丛那边跑过去。

黑衣人一见秋山直冲着他跑过来,心下微惊,这娃娃果然聪明狡猾的念头刚一浮起,他已转了几个身,退后了好几棵树的距离,同时身形微蹲,准备秋山略有异动,就先发制人。

“我看看,扯哪些草好呢。”秋山一边搓着手,一边照着比较茂盛的一丛草下了手,扯了好几把,欢快的起身跑回礁石那里了。

黑衣人轻轻冒头出来,暗松一口气,却更加不解了。

他在这看的清清楚楚,那女娃娃带着这个男娃娃除了从礁石上砸了些白色的碎石垢下来之外,并没别的举动。不过,看两人把碎石装进了篓里,他就不解了。装蒌了,难道是要带回家?可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现在又见秋山扯了些草过去,便更加不解,连连感叹自己果然只能听命行事,若是叫他这脑袋去想点什么事,是万想不出来的。这样想的同时,他又暗暗决定,一定要悄悄的跟住了这两个娃娃,看看他们到底要把这些碎石怎么样。

他笨,猜不出这是什么事,但只要回去了仔细的跟主子一说,主子定能猜得出来的。

这样想着,他便一路跟着樱桃和秋山到了岳家小院儿,躲在河对岩一些枯草堆后面,透过院门观察院子里的动静。

只见,樱桃把那些碎石全部装进木盆里,倒上清水,来回洗了好几遍,又把那些碎石捞出来,留出一小部分放在一边,剩下的,全部装进个小袋子,扎紧了口儿,放在了屋后,上面还压了几块大石头。

这是要做什么呢?黑衣人百思不得其解,抓耳挠腮,心痒难耐,一身的肥肉都忘了是时候该去补充能量了。

“樱儿,你这是要干啥呢?”杨桃不解的看着樱桃在院子里用木棍搭起了个火堆,上面又架了两个草叉子,叫人看不懂是要干什么。

“烤生蚝吃啊!!”樱桃吸吸口水,这东西烤着吃味道最好了:“我跟秋山还好容易弄了两只螃蟹,今天晚上咱们就弄个篝火烧烤来吃吃。”这时代的铁器发展还没有那么进步,没有烤生蚝用的那种铁篦子,就只能用两个草叉子交叉放在一块顶替了。

“你就说这堆石头能吃呗?我就不信一些石头烤烤也能吃。樱儿,现在虽然粮贵,但咱家还没到了缺粮的地步,你没饿晕吧?”米桃高挑着眉,又重复一遍:“我才不信这东西也能吃呢!!”

棉桃倒没有笑话,只是淡淡的:“我也觉得有些不相信。”

“樱儿说好吃,定能好吃。你们不信,我信!杨桃姐,我今晚可不客气了,要留在这吃饭的。”秋山永远是樱桃无声的忠诚的支持者。

“什么信不信的,咱们今晚吃过了不就知道了?”樱桃抬头看看渐黑的天色,进屋到灶旁用香菇粉,酱油,葱花和盐巴调起简单的佐料来。

“要是不好吃,你看我不吃了你!!”米桃嘀咕着将院门关上来,杨桃和棉桃则开始往院儿里摆起了板凳,端起了碗筷。樱儿即然那么兴奋,就随她一回吧,难得她高兴。要是一会儿真不能吃,米桃已经把粗粮面团子做好了,直接上锅蒸就可以。

黑衣人见院门关上来,四下瞧瞧,也看看天色,肥胖的身子轻灵灵一飘,转移了阵地。

“呸!!”黑衣人有些不满的轻轻吐出嘴里的枯草叶,心里埋怨道,多么光鲜亮丽的院子,却谁能想得到屋顶却这般破烂,而且还长满了枯草。他自趴在这儿就没敢挪一下身子,天晓得他这肥滚滚的身子会不会把人家的屋顶压破!!

樱桃调好佐料,把东西都在院子里摆好,这时天已经基本黑下来了。

点上篝火,摇曳的火光和噼哩叭啦的柴木声顿时勾起了不错的气氛。拿根枝条儿在火堆里拨弄两下,跳起许多小火星子随着摇曳的火光升到半空里,鼻间满是燃木的香味儿。

“咋弄,你赶紧说呀。我这厢都快饿死了。”米桃不客气的大声道。

“急什么,得等火烧旺了呀。”樱桃笑嘻嘻的将草叉子稳稳的架好,拿洗干净的海蜊子一个一个摆在上头,又拿细竹棍将那两只螃蟹串在上头,放在火上烤,一边不停的拨弄下面的火堆,不时的往里添柴。

不一会儿,便传出了烧贝壳的糊香味儿,又过一会儿,樱桃小心的取下一个,小心的吹着手,拿家里的菜刀撬开壳子,里面的海蜊肉正好刚刚熟透,鲜美肥嫩,一股鲜香无比的味道登时散发出来。

眼睁睁看着白色的石头放在火上烤一烤,竟然还能剥开来,里面竟然还有肉!!看着樱桃取出里面的肉来,小心的在佐料小碗里蘸了蘸,然后再送进嘴里……姐妹和秋山惊讶的嘴张的老大,但随即便被樱桃那享受的模样所引诱,各自也吹着手取下铁叉子上的海蜊子,学着樱桃的样子吃起来。

“没想到这石头缝儿里竟然还藏着肉!!这肉还挺好吃!!”秋山翁声翁气的叹:“过瘾!!”

“嘻嘻,二姐,好吃不?”樱桃故意逗米桃。

“好吃!!”米桃已顾不得跟她再说话:“得,算二姐我欠你一回。”

“呵呵,不过我看这东西好吃归好吃,却也不是顶饿的东西,一会儿吃完,咱再吃点面食。”杨桃转身,刚要吩咐米桃去蒸上饭,樱桃忙拦住。

从小盘儿里拿起两面玉米面儿饼子晃晃,再串在竹棍儿上,放在火上来回翻滚着烤:“我早都准备好了,这样吃!!!”

“咕噜!”腹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黑衣人不死心的趴在屋顶。虽然他也对这些石头能吃感到惊讶,但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竟然为了一点吃的,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不,这不是真的,这里面肯定另有阴谋!!任那些香味儿一阵又一阵的扑进鼻腔,他硬生生的忍着,眼巴巴的瞧着那边大吃大喝的几人。

没一会儿,烤螃蟹也好了,几个人将两只螃蟹瓜分了,各自认真而享受的吃起来。

安静的夜,除了噼哩叭啦燃木的声音,还有或细碎或响亮的吃东西咂舌吸口水的声音,空气里还弥漫着该死的诱人的香味儿!!!

黑衣人恨恨的咬牙切齿,他终于明白这里头的阴谋了!!

连他这顶顶的‘胖爷’都不得不赞一声,这妮子,果然狡滑,竟然知道用此法!!她先是引着自己来回跟着跑,让自己肚里那点食儿快些消化完。现在又弄出这些味道来,吃的那么响,那么香,这不是欺负他肚子比别人的肥麻!!硬生生的又忍了一会儿,终还是没忍住,悄悄的下房,绕到屋后,发泄的狠狠的拿了一些她们吃的那种石头,便打道回府了。

妮子,我胖爷一世英明,却不料栽在了你手上。牢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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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翩跹舞同鞋的捧场哦

第七十七章 遭贼了?

“樱儿,这东西真是礁石上取来的?料不到那种白色的东西不是石垢,竟是这么好吃的东西。”棉桃若有所思:“若是这样的话,咱们倒可以试着去卖卖。左右眼下刚开春,咱们也没有别的进钱处。”

“卖?”米桃‘噗嗤’一声:“我说三桃,你想钱想疯了吧,这东西固然是好吃,可是咱们也是亲眼见着里面有肉,并且吃到嘴里了,才相信的,更不用说外面那些不认不识的买主,哪个会傻的跑来买你的石头?”一边说着,一边来回翻看手里的海蜊子:“而且,依我看来,这东西的壳子似乎比肉沉了几倍不止啊,称一斤回家,却只能吃到两口肉,不划算啊。”

杨桃也道:“这……咱自己吃吃还行,要是卖的话,能卖得出去吗?再说了,这东西要是好卖的话,那别人岂不都跑去石礁那里砸了来卖?咱们这几个小胳膊小腿儿的,也抢不过人家啊。”

棉桃却神情认真的望向樱桃:“樱儿,你有啥法子不?”

“有啊”其实樱桃早就想好了:“咱们把肉取出来,只卖肉啊。这肉明显是贝类的肉,是可以吃的,不用咱去跟人费劲解释,而且没有壳,也不用担心压称的问题。还有,咱们卖的是肉,谁也不知壳子长的是什么样,他们又怎么晓得这好吃鲜美的东西竟然就是石礁上那些不起眼儿的‘石垢’呢?”前一句解决了二姐的问题,后一句解决了大姐的问题。

“行,行,我看不错。”棉桃点点头,又沉思道:“这样的话,倒是有些门道。”

“只不过剥皮费事一些罢了,大不了咱们卖的贵一些。”樱桃又强调了一句。春天虽然可吃的许多,可是能拿来换钱的却实在是没有,又是庄稼刚刚开始泛青的时候,如果不想点别的办法,家里短期内是别想有财政收入了。

“这饭我可不白吃,回头帮你们剥皮!!”秋山满足的将一只海蜊子肉塞进嘴里,真是好吃啊!!

米桃扭头,望望杨桃:“你看,三桃四桃都说行,咱这大桃二桃还能说个不字?我看以后干脆咱们两个做三桃四桃,叫她们两个当大桃二桃得了。”

“好好好,只有核桃还是核桃!”核桃竟跟着拍起手儿来。

“哈哈哈”众人被逗的笑起来。

“得,即如此,咱们饭后便剥来试试,明儿个就去卖卖。若是行,咱立马就上临海村去敲去。”米桃拍拍手,命令道:“都吃快些!吃快些!”

吃过饭,才酉初时,但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下来,五月初的夜晚,还是有些冷风嗖嗖,几人撤掉了篝火,把院子略略收拾一下,便都跑进屋里暖和去了。

樱桃和米桃棉桃三人去屋后取海蜊子

“咦?”搬开压在袋子上的大石头,手一触及袋口,樱桃便感到高度有些不对。

“咋了?”米桃还以为她划了手,关心的凑过来。

樱桃不确定的再摸摸,道:“好像是少了......”

“少了?怎么可能?”米桃也伸手去摸摸,道:“你定是想错了,这东西都是些石头壳子,又不缩水,怎么会少?难不成,还能是叫人给偷了去?别说咱家现在这院子一般进不来人儿,就算进来了,人家也不可能跑来拿你的石头块子呀,是不是?再再说,就算这人是个傻子,眼又瞎看中了这袋石头,怎么不整袋取走,还给你留下呢?”

棉桃也道:“咱都在院子里吃东西,家里若遭了贼,怎么会听不见,看不见?”

樱桃晃晃头,有些相信的:“那,许是我想错了吧。”可是明明......

剩下的海蜊肉约摸有三十多斤沉,姐妹几个加上秋山也在这帮了一会子忙,一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剥完,杨桃还一不小心把手划了条大口子,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剥出的肉放在那儿却一丁点点,棉桃拿称称过了,三斤多还不到四斤沉。

这东西就是这样,带皮的与不带皮的卖价几乎相差十倍。明日去卖的时候,大不了卖的再贵些。樱桃安慰了几个姐妹一下,各自累极的上炕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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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云,这物什确实是美味,叫个什么名儿呢?”某某院内,一间黑暗的房间内,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烧木香和贝壳燃烧所发出的糊香味儿。

膀大腰圆的刘德云使劲吸一口气把腹部提起来,收进去,才得以弯腰作辑:“回主子,听那几个娃娃说,似乎是叫什么‘海蜊子’。主子即喜欢,不如我今晚再去偷些来!!”

“你瞧你,好歹也人称一声胖爷,怎的偏爱上了这偷盗的行径?”沉淡的声音里,透着丝丝戏谑。

刘德云伏着首,有些不服的:“实在是那小妮子鬼计太多,老胖我心气难消!!再者还有,我可是见识过这东西采收的困难,别的我不怕,可那种石礁缝儿里,又窄又小的,我塞都塞不进去,更别说是去敲这些什么‘蜊子’了。”

“你即知她狡滑,该料到再回去恐怕不那么容易得手了。”刚刚略带戏谑的声音此时又变的悠然清淡,羊脂玉般透明修长的圆润手指轻轻的在桌上扣响:“她家里,还有许多,是不是”

“主子”刘德云轻轻的点头:“我只拿了上面一层,剩下的至少是这些的五六倍。”

“德云,你已称了三声‘主子’了。”刚刚悠然清淡的声音里头,又突的添了些沉沉的威胁,转变如此之快,叫伏在地上的刘德云登时深深伏首,轻喊一声:“爷!”

“咱们这次是有任务而来,万不要泄露了身份。”羊脂玉般的手指一转:“你退下吧。明日记得早起,咱们还要去赶集呢。”

“爷?”刘德云不解的:“赶集做什么?”他们何时需要做‘赶集’这种奴材们做的活儿了?

“退下吧。”但笑着,吐出两个字。

“爷,是!!”刘德云恭敬一伏,心里却犯了苦,爷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这辈子是不可能猜得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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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米桃照樱桃教的法子做了海蜊肉土豆疙瘩汤,鲜香又热乎,一家人‘西里呼噜’将一大锅疙瘩汤喝了个底朝天,便开始收拾东西,为樱桃和棉桃进镇卖蜊肉做准备。

剥出的蜊肉因为还带着壳里的汤,所以不能用布袋装,只能用瓷盆装了,外面再套布袋,然后要小心的端着,一不小心就会洒。

棉桃和樱桃两个一路轮流着端瓷盆子,天将将擦亮时到了镇上。今日不逢集,人没有那么多,但赶早市的人依然不少。

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把竹篓倒扣在地上当小凳,上面摆上装有海蜊肉的瓷盆子,便静等问价儿的上门了。

这空当儿,樱桃悄声问棉桃:“三姐,这些你打算咋卖呀?”

棉桃闷声闷气的:“咱那三十多斤的东西,最后就剩了这么一点儿,还费了白日的事,还枉划破了咱大姐的手,淌了那么多血,哪里能卖便宜了?少说要五十文吧。”

“五十……”其实也不贵,只是担心在人们根本没吃过这东西,樱桃迟疑的:“会不会……”

“不会。瞧我的行了,就卖五十!!”棉桃很是斩钉截铁。

见三姐如此,樱桃便不再说话。在做生意上,她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这个三桃。

两人摆开摊子没多久,就有人过来问价儿了,只是问的多,买的少,那么贵的东西,甚至没有一个肯买。

见棉桃还沉稳如山,樱桃有些急了:“姐,这都快辰末时了……”

“急什么,等着。”棉桃瞪她一眼

“小娘子,这东西是个啥,咋卖的呀?”两姐妹话音刚落,又来一问价的。

棉桃再瞪樱桃一眼,脸上堆起笑,眯着眼开始推销起来,把海蜊子肉说的是天上有,地上无,什么神仙也难求,直说的那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棉桃也看出这人是个有钱的,嘴又馋,便极力的推销,直说的那人买了半斤走才罢。

“吃了头一回,下回就会来找了。”樱桃轻声的安慰自己,虽然卖五十文赚的多,但若是卖不出去,可不就全都砸在自己手里?但愿呆会儿能来个人儿,全包走了才好。

“你急什么。”棉桃又重复一句,眼神盯住人群里两人,挪不开。

那两人,一人身形肥胖,膀大腰圆,一颗圆溜溜的肚子平地凸显出来,足可堪比怀胎十月的孕妇。另一人身形瘦削一些,步履轻松,悠闲而悠然。

那个胖的,穿一身棕褐色印百圈福的长袍,腰间扎一根同色腰带,只是那腰带根本勒不住那肚子,随着那人的走动而来回晃动着。那个瘦的则穿着一身不显眼的水青色长袍,腰带上挂了个简单的玉饰,虽不起眼,穿在那个人身上却气度超然。而且细看之下却也能瞧得出那并不是普通的料子。

这两人,双双都长着一圈的络腮胡,又长又浓,足足占去大边脸,只留下一双眼睛来回转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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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更哦,周末愉快罗~~~

第七十八章 狮子大开口

棉桃之所以注意到这两个人,是因为她刚才不小心发现他们看见她的小摊子时,脚步微顿了一下,特别是那个胖的,眼神里明显的闪过一丝欣喜,胖舌头还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角。

棉桃心里暗暗猜测着,看来是有识货的要上门了。

樱桃却并未注意到这两人,只是在那兀自的说着:“不急不急,我实在是不急。其实做小贩摆小摊,卖东西也是别有一番风趣,叫人十分的享受。要不然,苗雨泽那般风姿绰约的人物,怎么也爱跟着一块儿来?我真的是不急啊三姐,你看隔壁那个卖鸡蛋的都收摊了……”

“咳!”那个胖的络腮胡果然在摊前停下来,并重重的咳了一声,眼神似是头一回遇见,随意的瞧了樱桃两眼。可棉桃在旁上看着,怎么感觉那眼神好像不太对似的,仿佛樱桃是十恶不赦的土财主,前世压榨剥削过眼前这位胖大爷,使他即便转了生,也实在难消怨愤。

“两位爷,真是风神俊朗,风姿不凡,可要买点儿我这蜊肉?”管不得他那眼神儿包含着什么意思,棉桃确定自己是头一回见到这二人,脸上堆着笑,照常做起生意来。

听见三姐招呼,樱桃也抬起头望过来。因着自己是在做生意,不好上下的打量人,樱桃只大约的看到,两人一胖一瘦,穿的虽然低调,但在这闹市区依然算是高档货。有钱人!这就是樱桃的评价。再悄悄的望望三姐,心下默念着三姐你快用你那招口灿莲花,把剩下这些蜊肉全让这两人包场。

完全没料到棉桃张嘴就夸人,又客气又热情,那个胖络腮竟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答话儿,倒是后面那位闷笑着解了围:“你这卖的是什么?怎么卖的?”

几乎话音一出,樱桃便微怔住。这声音怎的就那么熟悉呢?虽然是闷笑的,但还是掩不住里面的清冷和寒意,叫樱桃浑身的肌肉都紧了三分。

棉桃也有些吃惊,敢情这二位直奔着小摊而来,却不认得这是些什么东西?不过她到底是做惯了生意的,吃惊归吃惊,却还是从善如流的笑着介绍:“回爷话儿,这叫海蜊肉,又香又鲜,做汤,炒菜,煲粥,都好吃。这东西,附近这一片儿都没有卖的,保管您吃了一回还想第二回。不二价,一百文一斤。”棉桃说着伸出一个手指:“这还是给您打了折的,别人买都是一百一十文一斤。”

樱桃微张着嘴,三姐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只见那位胖络腮脸色一沉一黑,道:“刚才明明……”

“哎。”那位瘦络腮伸臂一挡那个胖络腮,声音里透满了笑意:“承这位姑娘的情,那我们就全买下来罢。”

“得咧。”棉桃心里一喜,动手称起来。看来自己猜对了。这两人着装虽然低调,却都不是普通货,想来是有钱人家的,又是直奔着摊子而来,此时不抬价,又待何时?

樱桃却好像想到了什么,顾及不得其它,仔细的打量起这二人来。这个胖络腮刚才的话实在是十分的引人怀疑,他那话虽没说完,但顺着猜下去,也不难猜出他是要说‘刚才明明没有卖这么贵’。可是刚刚前一位顾客是走出去十几步这两人才过来的,这就说明刚刚那位顾客在这买东西时,面前这两位络腮胡起码离摊子还有几十米,那么远,这里又人多杂乱,他们怎么可能知道价钱?除非是练家子。

再有,这海蜊肉应该是头一回见市,应该还没有人吃过。像刚才那人买半斤是正常的,可是像面前这二位全包场子,却有些异常了。谁会把不知道好不好吃的东西一下子买那么多?除非他们吃过,或者……

猛然想到昨晚似乎见少的海蜊,樱桃浑身一震,再抬头,仔细的打量起那个瘦的络腮胡来。

瘦削的身形,冷寒的气质,余光再瞄向他的手,修长而匀称,与那晚的黑衣人完全吻合。樱桃抑住心里的不安,试探的:“这位爷……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紧紧的,紧紧的盯住那人的眼睛,她敏锐的捕捉到,自己这话一出,那双狭长的清冷而含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寒意。

“两个小姑娘端的是会说话,又是夸赞,又是攀熟的,如此口才,卖不出东西去倒是怪了。”听樱桃那么说,胖络腮赶紧往前一挤,挡在瘦络腮的前面,打着哈哈。

“爷谬赞了。”樱桃扯着免强的笑,心里打起了鼓。没错,没错,这个人就是那晚的黑衣人!!这样一来,昨晚少了的海蜊和眼前这两人的异常就都可以解释了。他那晚说过还会再来找自己,那么,这一次……樱桃心惊的抬头望一眼正在专心过称的三姐,满面忧心,极力保持着镇定。

“称好了,这是两斤八两,总共两百八十文钱。劳您驾。”棉桃却丝毫不知这片刻的工夫,樱桃心思百转想些什么,笑眯眯的朝瘦络腮伸出手来。

“小姑娘端的是会做生意,要的价这么贵,零头也要算钱?”胖络腮十分的不满,再瞄几眼樱桃,更是不满,脸色又黑又沉的:“你这都弄成肉了,虽说不压称,但是没壳子,也不能烤着……”腰猛然被人捅了一下,才自知差点露了馅,又赶紧改口:“没有壳子,也不好存放。一时半刻,谁吃得了这么多?”

“这位爷……”棉桃迟疑的望着胖络腮:“这点东西说多也不多,恐怕还不够这位爷自己一人吃的呢……”

“我……”胖络腮语塞,这些确实不够他吃的。唉,这几个姐妹怎的端的是爱欺负胖人呢。腰间又被轻轻捅一下,他赶紧从怀里掏出块银锭子来:“罢了,罢了,赶紧找钱吧。”

“这钱找不开,我带你们去前面那间铺子里串一串!!!”几乎是抢的,樱桃猛的夺过那胖络腮手里的银两,伸手的空档儿不小心蹭到了那个瘦络腮的手,又冰又凉,是那个人没错!!

“三姐,你收拾摊子!”硬将手里的瓷盆塞进棉桃怀里,樱桃的语气不容置疑,也不容棉桃说什么,人已转了身,引着那两人往前走去:“快跟我来!”

棉桃不明所以的怔愣在原地,这钱确实是串不开,可是樱儿怎么突然间这么……

“有什么事,要问什么,尽管问我好了,我三姐什么也不知道。”将那两个大络腮胡子引至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樱桃直接开门见山。

现在仔细的打量这二人,她有些懊悔的发现,这两人脸上那一圈的络腮胡假的太明显了,那个瘦络腮干净的脸上甚至还沾着点点浆糊。,刚刚自己怎么没瞧得出来呢,若是早发现,早早把三姐支开,也就不用把她牵扯进来了。

“与其问了得到些假话,不如不问。”瘦络腮眼波流转,眉稍微挑着,笑意盈盈。这个狡猾的乡下鄙妇,。她很紧张她那几个姐姐啊,明明在家里是个小的,却偏要充大人,反护着几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姐姐,真真是叫人感到好笑又……想到自己身上,如果有这么一个护兄的妹妹,处境也不置于这么凄惨,真真又笑不出来。

胖络腮乖乖呆在一旁。爷今日少见的话比较多,他得赶紧趁机会多听多学,省得一点简简单单的事都猜不出来,比如今日来赶集的事,他到现在都没想通爷是如何猜到这几个妮子会来赶集卖那些小石头的。

“我保证说真话。”樱桃信誓旦旦,干系到几个姐姐,叫她干什么都成。

细眉微扬,瘦络腮以一种嘲笑的,鄙蔑的,带着丝丝缕缕清寒的语调轻轻的哼了哼,转过身去,就那么大步流星的走开,落拓而展扬的身形很快隐没在人群里。

胖络腮来回看了看,抓抓耳朵,赶紧跟上去。

“樱儿!!樱儿!!”这两人刚走,棉桃便追了过来。她察觉到不对,赶紧追了过来,一把抱住樱桃,满面担忧的:“你没事吧?那两人是做什么的?行为怎么端的是异常?”

“三姐,没事。那两人不过爱耍人玩罢了,叫我领他们过来串钱,还没进店铺呢,人却走了,钱也不要了。不过也正好,便宜了我们。”樱桃亮出手里块银锭子,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三姐反应太快了,差一点就撞上了。

“吓死我了!!”棉桃轻抚心口,又伸手摸摸樱桃的发顶,无比亲爱的:“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不用大姐和二姐,我自己就杀了我自己了。”

“真能说笑。明明是没事。”为了安抚三姐,樱桃抬起脸儿,又扬起她那招牌式的,喜庆欢扬的笑:“你看你,空着手儿就跑过来,留下竹篓子和瓷盆子放在摊子上,万一叫人拿走了,大姐得把咱两个都打死!!”

“呵呵呵,没事就好。咱们赶紧回去。”棉桃牵着樱桃,两人迅速穿过人群,回到摆摊的地方去。

刚刚两姐妹的一举一动却丝毫不拉的落进茫茫人群后面,那两双精芒四射的眼睛里。

其中一双充满迷惑与迷茫

另一双深邃的,仿如看不见底的眸子微微的沉着,似有千般思绪。

第七十九章 这一双桃花眸

棉桃和樱桃姐妹两个离了菜市,又去了一趟当铺,求着小二帮着将银两称了称,是一两整的银子。

两百八十文的钱,却赚了人家一两银子,这不得不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这样大方的人,实在是少见。今生能遇上一回,真是有幸。

棉桃又求着,叫小二帮着把银锭换成了铜板。数出两百八十文来,与起先卖出半斤海蜊肉所得的那二十五文放在一块儿:“这些是卖海蜊肉所得的,咱们回家拿给大姐。”又拿出多出来的七百二十文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樱儿,这事儿回家了别跟大姐她们说。”

“哦......”樱桃眨着眼:“三姐,你这是要干啥?”

棉桃瞪她一眼:“这还不是跟你学的?我得存点私房钱,省得以后一有事儿就得跟大姐请示,她那个人抠抠索索的,要点钱真不容易。”

哈哈,原来三姐也发现了啊。樱桃点点头,伸出手来:“行啊,我不说可以啊,可是这钱咱得平分。”

棉桃眉稍微微扬起,瞪她一眼,从怀里掏出钱串子来数出百十个,塞进她手里:“诺!这些就够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金库里,钱多着呢。不要惹毛了我,给你捅到大姐跟前去,全给你没收!!”

“哼。”樱桃冷哼一声,将钱收好。百十文就百十文,她也不嫌弃。能从三姐身上要出这些钱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这钱,她收的十分心安理得。看那人的神情和做派,似乎对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并不感兴趣。本来麻,自己也根本不知道什么。依此看来,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麻烦找上门了,她也彻底安了心。

加上这百十文,她的小金库就满二两银子了。在镇上最不起眼的地方,租一间最不起眼的店面,开一间最简陋的小酒栈,最少需要二十两银子。相对于那个数字,二两虽然少了些,但也终究是有起步了。等攒足了钱,开上酒栈,凭姐妹几个的本事,以后光靠酒栈就足吃足喝了。她向来是个容易满足又比较贪图安逸的人,所想要的,不过仅此而已。

只是樱桃这样想,有些事,有些人,却并不允许她这样做。

“咦,你看那是什么?”樱桃指着前面围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兴致勃勃\\起来:“有热闹!!是不是耍戏的?咱看看去呀?”古时的耍大戏早在清末就差不多湮灭了,到了现代,更是连看都看不到,来到这个古代,她想这事不是想了一回两回了,只是无奈她们这个小镇似乎还没有那么繁荣,并没有遇到过耍大戏的。

“你看你,一遇点热闹就高兴的不行。”棉桃原本不起兴趣的脸泛起抹笑,捏捏樱桃柔嫩嫩的小脸儿,牵着她挤进人群,往中间挤去。

只见人群中央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摆了各种胭脂。吸引人的自然并不是桌上这些胭指,而是卖胭指的人。那人,细柳柳的腰,高挑挑的身材,着一身月白色藏金线的袍裙,外披着水粉的半透明的纱衣,梳的是水云髻,上面插的精美发饰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摆动。明目皓齿红唇,肤若凝脂,瓷白而细滑。一双桃花眸欲语还羞,端的是一个大美人,乍一见,叫人眼前一亮,惊为天人。

只是……他略显宽的肩和颈间的喉结出卖了他——这,是一个男人。确实的说,是个男孩,因为看上去他还不满十八,顶多十六七的模样。

这也就是这个小摊为什么那么吸引人的原由。

只见这位美娘子轻盈盈捻起其中一盒胭脂,抹一点,擦在脸上,原本惊艳的脸更添色彩,引起人群一顿轻呼,又有好几个妇人争相付钱。

樱桃瞪着大眼望着面前这位美娘子。好……美,前世今生,她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娘子,这样想着,她记起前世也有过一位惊世艳艳的男扮女妆的美娘子,曾经一度迷倾了多少男子的心。就连那位,也远远不及眼前这位。想到这,她又不禁想到一首歌,不知面前这位唱了,会有什么韵味,不知面前这位卸了妆,会是个什么模样。

“哼,不过是小计两。”人群里有热情追捧的,自然也有冷嘲热讽的:“堂堂男子,竟扮作女子在街头搔首弄姿的,卖些女人用的东西,真真不过下贱二字。”

正在捻起另一只胭脂盒的纤纤素手微顿,随即红唇自嘲的一笑,手上动作流畅的取起盒子。

“兄台说的对!没得丢了祖宗先人们的脸。家里竟出这么一个人,真不知脸要往哪里搁。

”人群里又有应和的,那美娘子的脸,虽然还是笑着,却明显苍白了三分。

樱桃有些不服,抬首望着离她最近的那位:“这位大叔,此话差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是英雄路,人家即然是卖胭脂的,自然要想方设法把胭脂卖出去。东西想叫别人买,自然要叫别人晓得它有什么好,把它抹在脸上给大家看这不就是最好?你瞧瞧哪家的胭脂行能有这样的生意?人家这不叫下贱,这叫聪明!!比起有些人被人抢了生意不好好反思,却要跑来嘲笑别人真真是强了不知多少倍!”大叔身上隐隐的胭指香,猜来也是胭指店的,只是气不过生意被抢,就跑来说酸话。

“哎,你这小姑娘,嘴齿倒伶利!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说了好多句。”樱桃这么一提,许多买胭指的也都认出这人来,他有些抹不开面儿,强扯着笑:“你跟这人,可是什么熟人?”

“熟不熟的,有什么关系?”樱桃最看不起那些明明自己不好,却不反思,偏偏要去寻别人麻烦的人。

“嗨嗨”那人干笑两声:“小姑娘说话好不客气。大人的事,生意间的事,你哪懂那么多?小小的娃儿,还是别多嘴的好,省得惹祸上身。”

“我妹妹说的没错呀。”棉桃给樱桃撑腰:“同行是冤家,路上遇着都要叉开走,您这位倒好,跑到别人的摊子上来喝倒彩,这不明显是不按行规来么?叫别的同行知道了,少不得要引来排挤。”对于生意这一套,棉桃可是摸的溜清,谁也骗不了她。

“你这姑娘……”那人叫棉桃说的无语,又被周围人瞪的有些不自在,只好讪笑了两下,匆匆从人群里退出去。

“樱儿!!恁的是厉害!!”人群里钻出个人,竟是苗秋山。一脸的自豪,好像樱桃是他亲妹妹一样,竖着大拇指:“有我们樱儿在,绝对没有吃亏的时候。”说着,竟上前狠狠朝那美娘子肩上拍了一下:“你小子,今儿个走运啦!”

“秋山哥,你咋在这儿哩?”樱桃笑着问。

“嘿嘿,我咋在这儿?”秋山手又往那美娘子肩上拍一下:“你还不晓得他是谁吧?”

“谁啊?”

“孙常胜你们认得吧?”

“认得啊。”就是润生的那个远房表叔,当时家里的野鸭野兔之类的都是卖给他的,后来岳文海的屠宰手艺也是跟孙常胜学的。这人,太熟悉不过了。

“这就是他家的大公子!!”秋山继续拍着那人的肩:“他跟我也是要好的兄弟。润生说这几日摊上总有人闹麻烦,我就来看看。”

几人的说话并未影响了摊上的生意,许多人都在抢着买胭指,那美娘子被拍,只是抬眼瞧一下秋山,便立即又低头忙活。

“原是他!!真真风华绝代的人物。”樱桃小声的念了一句:“好生的一副受相!!”

“瘦?他才不瘦呢!”秋山笑嘻嘻的摸上那个美娘子的身上,抓抓他的胸肌:“看看!他是把长都藏起来长了,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可实际上肉多着呢!!”

一句话说的周围买胭脂的小媳妇小姑娘们都羞红了脸。这里面,一大半是都是冲着美娘子的人来的。美娘子名叫孙青竹,卸了了妆,那可是顶顶的一名雌雄莫辩的大俊男。

“你看你,做什么!”孙青竹瞪他一眼,除了嗓音是纯正的浑厚男音外,其勾魂的眼神儿,那娇柔的媚态,无一女子不失了颜色。

“我帮着你呗。”秋山笑哈哈的上前去帮手。即遇着了,又是熟人,左右早回家了也没事,樱桃和棉桃也齐上手帮忙,没一会子工夫,一桌子的胭脂便卖完了。

“这生意真好,你怎么的不多上些货?”樱桃暗暗惋惜,这么好的客源,多卖一会儿就能多赚好多钱。

“这些是我自己做的。”美娘子转身,从箱子里取出块湿手帕来,开始擦脸上涂的胭脂:“每天就做这么多,就卖这么多。再出多少钱也不卖了,也没货可卖。”

樱桃有些吃惊的望着这个人,在这思想封建又固守的古代,他的一言一行都显的那么特立独行。她有些羡慕的:“真真自由自性,率性人儿,叫人佩服的紧。”

孙青竹一双桃花眸弯起,胸腔微震,呵呵笑了起来:“若论率性,我何及你?我只听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可是,却从未听过什么行行都是英雄路的话。姑娘,该是我佩服你才对呀!”

第八十章 奇怪的话

他卸了妆,露出本来面目来。依然是明目皓齿红唇,那双眼波流转的桃花眸微微的眯起,里面熠熠的闪着笑意。狭细的眉斜飞入鬓,美艳不可方物。

这一刹那,樱桃觉得,要是她是个男人的话,那么毕生的追求肯定就是把眼前这只绝世美受栓在身边,圈在怀里,占为已有。仅此而已,此生无撼。

可惜,她是个女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只极品绝世美受落入别的小攻手里。

“你不晓得樱儿,她这脑袋鬼精着呢,来话可快了,怕是又是自己编的。”秋山笑着帮着收拾起桌子来:“青竹,润生说的那个总是寻麻烦事的,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吧?”

“不过是眼气,爱说几句出气话罢了隙可乘,又无不可。润生实在是多虑了。”孙青竹继续望着樱桃,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眸,似是很高兴,笑道:“樱儿……樱儿……这名儿实在好听。今儿个多亏了你,这个是送你的。”说着,从长袖里掏出一盒胭脂来。

那人刚刚的话都难听成那样了,连樱桃都气不过,看不过,他竟然还说‘又无不可’?这人,气度还真够大的。樱桃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来:“我哪好意思。”

“东西都进手了,你还不好意思?”棉桃斜她一眼,对秋山使个眼神儿:“秋山,我们回家还有事儿,就不帮你们再搬东西了。”

“哎,棉桃姐,等我一下的呀。”秋山一听棉桃要带樱桃走,立时急了,把手里的东西一把塞到孙青竹怀里:“左右那人已经赶走了,这货也卖完了,我也不在这儿呆着。呆着又没有工钱。”

“青竹哥,那我们走了。”樱桃朝孙青竹扬起欢扬的笑,这个人实在是芳华绝代,惊才艳艳,看一眼都叫人心情透爽。真不知孙常胜那样五大三粗的卖肉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慢走。”孙青竹朝几人扬扬手,又低头继续收拾起他的摊子来。

“孙叔的生意一直不错,他这个儿子怎么不帮他做生意,却跑来卖起了胭脂?”走在回家的路上,棉桃有些不解的:“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何必非要跑去做那引人非议的事?”

“他从小就爱这个,常胜叔又惯他,向来是他爱做什么,就叫他做什么,从不加阻拦。再说孙青竹这个人,向来是有些倨傲的,不太爱跟人说话,也不太爱搭理人。今日他跟樱儿说了那么多,算是破天荒了。”

“他只是想做他爱做的事罢了。”不是他倨傲,恐怕相反的,应该是他自卑,所以才想做出点事情来证明自己。唉,明明是倾城的容颜,却因着古时对于性别所固有的特殊看法而将人轻贱了。

“常胜叔也太随他的意了......”连棉桃都觉得他今日的扮相有些失面。

女扮男装有情可原,可是如果男扮女妆,在古时,叫人看见了,是要遭大笑话的,更何况是穿成那样,抹成那样,当街摆摊儿卖东西呢?

“三姐,你这是替他惋惜?”樱桃捎高了眉,凑到棉桃跟前去:“哎呀呀,我这向来不爱管闲事的三姐啊,今儿个怎的这么好心了?”说着,拿肩去撞撞她的背:“是不是他扮的美娘子太美了,入了眼,拔不出来了?”

“去~净说些胡话。”棉桃瞪她一眼:“人家爱怎么样,我惋惜个什么?咱家的事我还管不完呢。今儿个回家,还得早早吃了饭,下午去一趟临海村呢。”说着,狠狠拿手指朝樱桃额头上一戳:“你这丫头,最近恁的是放肆了。人家二妮遭了火灾可是吃足了苦头,你这倒好,又是惹了姐姐们的怜惜,又是变的精明机灵了,还没的叫你逃掉许多活儿,真真净是好事儿了。”

“我向来挺勤快的呀,哪有不干活儿?”樱桃厚着脸皮,笑。

“涮碗洗衣,你做了哪样?”棉桃瞪眼。

“你那劈柴的活儿可都是我包的。”这回连秋山也站在棉桃这头:“樱儿,你做活儿实在是有些少,这时候还无所谓,可是长大了,嫁了人,这些也还是要做的。”

“我看你明儿起,就跟大姐学女红吧。”棉桃冷冷丢出一句。

“哎呀,三姐,我错了还不成?”只不过开了一句玩笑的话,哪知却惹了这么多祸事上身。樱桃堆着笑脸,心里暗忖,以后可万不敢得罪三姐。

“妮子!就个嘴甜!”三人一边说着,一边顺着小路往小苗村走去。

走至村头的石群那里时,正巧遇见核桃坐在一块小矮石上,眨着她的黑宝石大眼,稚嫩的声线:“三姐,四姐,你们回来啦?”眼角还似乎挂着泪痕。

“咋,谁欺负你了?”家里就这么一个比樱桃小的,樱桃把所有的姐姐对妹妹的爱都给了核桃。一见她这副样子,顿时心疼的上前搂紧。

“核桃,谁敢欺负你,秋山哥给你出气去!!”秋山挥挥拳头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自己在这儿呢?”棉桃也上前询问

“没事,没事。”核桃伸出柔嫩小手儿擦擦脸颊,可怜兮兮的瘪着小嘴,眼巴巴的望着樱桃:“四姐,我想爹和娘了……”

“呃?”樱桃微怔,她根本没见过岳贵夫妇,对他的印像也仅止于几个姐姐的描述,所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核桃的话。

倒是棉桃轻轻的叹息:“这话你可万不能回家去说,若是叫咱大姐听见了,少不得又要引她哭一场。”说着,从樱桃手里把核桃接过来,搂在怀里,伸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拍:“好核桃,咱爹咱娘都在呢,他们在天上看着咱们呢。你一哭,他们不是很伤心?”

“核桃不哭!!”核桃赶紧再擦擦脸,下定决心似的,还重重的点点头:“不哭!!”

“三姐在集上给你捎了两块糖,走,咱们回家去。”棉桃牵着核桃,往村里走去。

到了院门前,秋山就跟姐妹三人分别,继续往前朝着小桥走去了。

进了院儿,杨桃和米桃坐在屋前的木凳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做绣,见樱桃姐妹几个回来,杨桃抬首道:“棉儿,咋样儿?东西卖完了?核桃咋跟你们一块儿回来了呢?”

“我们在村头遇上她的,就叫回来了。海蜊肉全卖完了,这是钱。”棉桃上前,将两个冤大头的事说了说,又拿出钱,递给杨桃。

“照你这么说,似乎还挺好卖的。”杨桃高兴的:“那下午咱们就锁了门,去一趟临海村。多背几个竹篓,多敲一些那种‘石头’回来,等到晚上咱们不做绣,改剥石头壳,明儿继续卖去!!”说着,又转向樱桃:“樱儿,书上说没说这东西能活到什么时候去?”

“一年四季都有啊,只不过有瘦有肥罢了。”樱桃摸上肚皮:“饿死了,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吧。吃了饭,下午就早早去临海村。我看,大姐你就别去了。咱家放这么多钱在家,就算锁了门也还是不放心。再说你手也划伤了,不敢乱动。”

“我去端饭。”米桃转身进屋。杨桃笑笑,没说什么,算是默认了樱桃的话。

趁着几个姐姐进屋去端饭,樱桃把核桃拉到一旁:“核桃,今儿无缘无故的,你怎么跑去了村头?”依她对核桃的了解,核桃又乖又听话,一般都不出门玩,在家里帮着姐姐们干活。就算出去了,也不会离家太远。村头实在是她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去过的地方。

“我想爹娘了,想哭,又怕叫大姐和二姐看到,就走的远一些。”核桃垂着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哀伤。

“好核桃,别伤心。爹娘不在,不是还有这么多姐姐呢么?”樱桃轻轻搂住核桃,忍不住叹息:“走了的人已经走了,咱们要向往着新生活,不要总去想这些伤心事。”

“四姐以前说过的,核桃记得吖,有活做活儿,没活儿就找事做,一般不会去想爹娘的事。”核桃吸吸鼻子:“只是今儿四婶问我话,一时想起了,才不由伤心的。”

“四婶?”樱桃心里打个‘咯噔’:“四婶儿问你啥话了?”四婶向来知礼有分寸,只是她总觉得四婶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

“她不叫我说。”核桃认真的眨着眼。

“核桃,你只跟四姐说,四姐不会跟别人说。”一听核桃这么说,樱桃的神色严肃起来:“核桃乖,你还小,不懂事,有些事不懂得里面是什么意思。四婶问了你什么话,你快跟四姐说说,叫四姐帮你想一想。”

“四婶说……”核桃迟疑的:“今儿去桥对面玩跟秋树秋叶他们玩,正遇上四婶,四婶就把秋树秋叶打发了,然后问我……问我……”

“问啥了?”鬼鬼祟祟,不让说还要打发掉秋树秋叶,定有什么猫腻

“她问我,咱爹死前,在家里说没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核桃轻皱着眉,似乎对这话很不解:“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咱爹也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我跟四婶说了,她‘哦’一声,又叮嘱我这事不要跟别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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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怎么回事

“再没说别的?”樱桃轻舔一下有些干裂的唇,不知怎的,几乎是核桃这话一说完,她就直觉的感到,这事似乎跟岳贵有关连。

她以前怀疑那场火灾时,也怀疑过岳贵的死。只是岳贵死前,她还没有穿越来这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几个姐姐也说不清楚,所以一直也没有个说法。

“再没了。四婶走后,我就觉得想咱爹咱娘了,又怕在家门口落泪再叫大姐看见,就跑去了村头。哪想到,却正碰上你和三姐。”核桃缩着身子,偎进樱桃怀里:“四姐,你说咱爹咱娘真的还活着吗?他们在天上看着咱们?”

“是的呀,他们在看着咱们的,所以不要哭......”樱桃有些心不在焉的应着。心里想着,四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这话,虽然听上去很奇怪,可是细想,却也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实在也叫人无法捉摸。

虽想不出什么来,却又放心不下。正常的人,谁会去问那么一句奇怪的话呢?而且为什么还要问家里最小的核桃,还要支开她身边的人,还要叮嘱她不要说出去?所有的这几种再加上四婶给她的那种感觉,促使樱桃大胆的做了个最坏的猜测。

假设岳贵的死是人为的,假设这种人为,吕爱芬也是参与其中。那么,她问核桃的那句话就可以解释的通。可是为什么呢?

岳贵再不济也是吕爱芬的夫兄,而且依樱桃的了解,岳贵为人不错,人缘向来是好的,不会得罪人,吕爱芬为什么要杀掉他呢?樱桃对这件事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岳贵的死和樱桃的火灾都不是偶然,而且这两件事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做的。

现在做了岳贵的死那件事的假设,那么也就是说吕爱芬很有可能也是放火的那个人,她又为什么要放火呢?再说,樱桃明明从三婶那儿已经找到了二妮所说的衣服,这件事就不可能是四婶做的。

那么,没有杀人动机,那件衣服又是在三婶那儿,这件事没理由要怀疑到吕爱芬的头上去。

樱桃轻轻晃晃头,伸手揉上太阳穴。仅凭一句比较引人怀疑的话就想出这么多来,她也真是够不容易了,都可以去法证司做事了。

“四姐?”核桃还在眼巴巴的望着樱桃。

“乖。”樱桃朝她露出个笑,轻轻的揉揉她的两片脸颊:“四姐帮你想过了,没什么事。不过这事别再跟别人说了。”

“嗯”核桃听话的点头。

这时,屋里传来米桃的声音:“樱儿!带着核桃进屋来吃饭!你丫也真懒到家了,端个饭也要躲在院子里偷懒!”

“哦!就来了!”樱桃连忙应声,牵着核桃进屋去了。一个是她的三婶子,一个是她的四婶子,真希望这事最后水落石出的时候,与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吃过饭,收拾了桌子,又洗了碗筷,几个姐妹便开始准备去临海村的事。

杨桃和米桃在搜集家里所有的竹篓子,棉桃把家里的锤头,铁杵之类的都带上,樱桃和核桃趁着这个空儿把家里的鸡猪鱼兔都喂了,顺便又给蚯蚓们淋了些水。

又过一会子,秋山带着竹篓子来了,几个姐妹才出发,留下杨桃在家养伤看家。

路上,棉桃开秋山的玩笑:“秋山,我看你家的活儿没怎么做,倒净做我家的活儿了。整日跟着樱儿又是上山又是下水的,路跑的多,辛苦钱却没有一个。”

“嗨,我家的活儿有秋红在呢,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我愿意跟着樱儿哩,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新有趣的事儿?”秋山拍拍胸,他这回跟着来,主要任务是往回扛‘海蜊子’。那东西,太沉了,姐妹几个恐怕得两人才能抬得动一只篓子。

“那怎么行?你呀,得叫樱儿给你发工钱!”米桃笑嘻嘻的瞄一眼樱桃:“她呀,有钱着哩。”家里就那么大一点地方,樱桃藏了什么,心细的杨桃和米桃怎么会没发现?只是都不说罢了。

“你们这是两个什么姐姐?”樱桃懒懒的瞪了米桃和棉桃一眼:“是不是看我存了一点辛苦钱,气得慌?”说着,轻轻的哼起来:“好似你们谁没有似的,只不过藏的比我好,我没找到罢了。”棉桃那里有私房钱樱桃是肯定的,米桃那里有钱,则是她猜的。去邻村伺候那个娇小姐时,一月一两银子的月钱,当时人家那么大方,才满一个月,就又加了一两的过年钱,这中间的时候里,又怎么可能小气的一分打赏钱都没有?

米桃一听樱桃那么说,就上了当,立马瞪起眼来:“你咋知道的?你是不是拿了来?快说!”说着,要上前揪她耳朵。

“啊呀,三姐!”樱桃笑着躲到棉桃身后去:“三姐快救我!”

棉桃呵呵的轻笑:“好啦,好啦,她是开玩笑的,你也真信,这回露馅了吧,二桃?”

“啊,上当了”米桃微怔,接着反应过来,伸手指着棉桃和樱桃:“好呀!!你们两个,一个敢诓我,一个还敢直呼我‘二桃’了,要造反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棉桃眯眼笑起来。

岳家姐妹闹玩笑,秋山只是在旁上跟着笑,憨憨的跟在后头。

没一会儿,几人便到了临海村沿海的那片海滩。再沿海滩一直往南走,便到了那片石礁区。

这片石礁区很长,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南延伸出很远的距离。高兴的米桃眼都笑眯了:“这就是那地方?那什么‘海蜊子’就是从这些礁石上取下来的?天啊,这里这么多礁石,咱们岂不是发财了?”

樱桃笑道:“要是这事儿能守得住,不叫外人知道的话,理论上是的。”

“瞧瞧这妮子,说话还一板一眼的,打些官词儿我都听不懂。”米桃笑着,凑到石礁埋在水里的那部分上面长的海蜊子旁上去“这玩艺儿,咋个弄法?”

樱桃和秋山一人一个教着米桃和棉桃如何从石礁上把海蜊子整个儿的砸下来,几个人就各自寻了片儿地方,埋头忙活起来了。

铁锤到底不比石头,又顺手又好上劲儿,敲起海蜊子来方便省事多了。没一会儿,光樱桃的篓子里就铺了浅浅一层。要是照这速度下去,申正时之前就可以满篓,回家之后还可以再剥一会儿再吃饭,这样的话,剩下的剥起来就轻快多了,不用再熬到深夜。

剥海蜊子也有技巧,从小生长在海边的樱桃准备了两把细长的尖刀,这是好不容易从邻居家借来的,一般人家都没有。

因为海蜊子的壳上面有许多细蒲的荷叶边儿,一不小心就容易划破手,所以剥的时候要垫着厚麻布。一手将海蜊子固定住,另一手拿尖刀从最中间的缝隙处挤进去,环切一周,将海蜊子的带子位切断,刀尖儿再改为往上一撬,海蜊子就成功打开。

把肉取出了放在干净的瓷盆子里,壳子扔掉,再继续下一个。那么多姐妹,虽然只有两把尖刀,其它人用的都是菜刀或别的,但速度还是很快。

樱桃准备再赶集时,到铁铺里专门打几把尖刀,用来撬海蜊子用。

剥出来的海蜊子壳其实也是有用处的。放在太阳下暴晒干透之后,用脚踩式的打桩石打碎,可以喂鸡,也可以喂进田里做肥料。

到酉初时,秋红来找,秋山便跟着回去了。

姐妹们一直忙到快戌末时了,才把敲来的海蜊子剥完。

樱桃伸着腰懒,想着这样下去也不行,钱是挣到了,可不能把姐妹几个的身体累坏呀。她故意的叹气“可累死我了!!”

果然,她这一叹气,棉桃就开口了:“我看,这事儿咱们也不能一时心急,钱总是要慢慢的赚。明儿个起,咱们就分分工,也各自轻省些。”

“咋个分法儿呀?”杨桃的手坏着,剥海蜊子也使不上力,正急的团团转。

“大姐,你的手这样,就在家里照料家里的鱼鸡兔什么的,扫扫院子,做饭的活儿也得包给你。明儿个还要到田里看看用不用浇水。”其实这话儿也不轻,不怕棉桃怕说的少了杨桃再嫌少,只好这么说。

“我呢,上午就去镇上卖海蜊肉,这东西,剥掉了壳子也没有几斤沉,我自己还是背的动的。二姐你和樱桃核桃你们三个上午就去临海村敲海蜊回来。等我从镇上回来了,若早的话,会去帮你们。等到中午,咱们就回家吃饭,下午的时候,就只在家剥海蜊,这样的话,晚饭前应该就能做完所有的活儿还能腾出空儿来做一点别的,又不用熬到夜里这么晚。”燃灯烧油可是也要花钱的,这两天每天都到这么晚,烧的那些煤油杨桃都心疼了。

“这样好!”棉桃话一落,樱桃立马拍手。三姐真是个通透人儿,一点拨,就立刻明白,安排的妥妥贴贴,姐妹也再不用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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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现在算起,本文每新增五十个收藏,就加更一次以示对乡亲们的感谢。

第八十二章 女魔头

“我也觉得这样好!!”米桃一腿踩在小凳上,一腿着地,掐着腰,一副大姐大的模样,豪气的拍拍手:“反正卖东西我是不在行,砸敲石礁的活儿我还能做的来。“

“你看你,这成什么样子,快把脚拿下来!”杨桃瞪她,又低喝:“二桃,你说你今年也都十四了,再过一年就满十五及笄了,怎的还是没有点女孩子家的样子?这么大的姑娘,还在外面动不动就跟人吵架,动不动就骂人。我看是咱爹娘把你惯坏了,我可不能继续给你养成这个毛病。”

“我咋了?”米桃无所谓的摊摊手:“这样不是挺好?你看看樱桃和核桃出去了,哪个孩子敢欺负?”

“你先顾你自己吧!!”杨桃又瞪她:“别家的姑娘十三就有上门议媒的,可你倒好,这都十四了,除了那个老拐子家的,哪有人敢要你?你要是再不改改这些大大咧咧,泼里泼气的毛病,嫁不出去,我可不要你!!”

樱桃在旁上暗忖,这话大姐早就该说了。远的不说,自己家不就是个例子?上回为了制止大姐的那些风言风语,她和三姐托里长帮着召集了乡民,清楚的把话说了说。结果,家里却刮起了提亲风。就连当时十岁的自己都有人提了,可是愣是没人提二姐。后来还是一家家里儿子腿不太好的人家提了,气的二姐吹了好几天的胡子。

她的性子急燥而暴烈,虽不会吃亏损,但这样的性子在古代女子里,也实属难嫁型的。她现在简直要成个女魔头女霸王了,出门儿不但没人敢惹,那些叫她揍过的小孩子,一见她就跑呢。这样的媳妇,哪家婆婆敢收?若是进了人家家门儿,还不得将人家的老胳膊老腿儿都折断了?

“嫁不出就嫁不出,大不了我赖着你了呗。左右成业哥家的大院子盖的又大又宽敞,怎么也不缺我一个睡觉的地儿不是?再说他那么疼你,怎么也得好好的讨好我这个小姨子,是不是?”米桃蛮不在乎的嘻着一张脸,反过来开杨桃的玩笑。

“你!!”杨桃气的,拿起扫炕的小帚就打:“你能不能正经些!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正事儿是明儿咱们分工干活儿,多挣钱,少受累!”米桃又笑,朝杨桃做几个鬼脸,掀帘跑出去了。

“这个二桃!”杨桃气的把小帚一扔,愁的叹息:“这性子谁敢惹得了?说又说不听,真真是愁煞我。”说着,转向棉桃和樱桃:“三桃四桃,你们两个不是向来聪明么,快帮着想想法子呀。”

“做生意我有无数法子,对这个我可没有。”棉桃耸肩

“我今年才十一,我咋懂?”樱桃也摊手,各人自有各人福,自有喜欢二姐这性子的人。

杨桃又唉声叹气。

棉桃怕火引到她身上来,赶紧下了炕:“那明儿就照着今天说的来办。大姐,也不早了,赶紧睡吧,我去关院门。”

樱桃也赶紧下了炕:“核桃,走,咱去东屋睡觉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姐妹几个便按照说好了的,各自分头行动。

只是棉桃这儿稍稍出了点状况。

她走时太急匆,竟没带杨桃给她准备的铜钱。那钱是用来给人找零钱用的,若是没带,到时卖起东西来可就麻烦了。正好米桃和樱桃几个还没走,便由米桃跑去镇上给棉桃送钱。

米桃一路小跑着,一直撵到镇上,也没追到棉桃。只好进了市集,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寻起来。

“哎哟!”今日似乎正赶上镇集,市集上人挤人,米桃一个不小心,踩了一个妇人的脚,痛的她腾的尖叫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米桃赶紧道谦。

不想那妇人却眼皮子一吊,嗤道:“你眼瞎啊,你没看见你踩了我吗?怎么会没事?”

“实在对不住,您看您这脚痛的厉不厉害?”米桃强扯着笑,就当没听见这妇人的前半句话。

“能不厉害吗?我们镇里人细皮嫩肉的,哪比得你们乡下人粗俗鲁莽?瞧瞧你这一身的穷酸气,好好的呆在你们那穷地方就成,好端端的偏要跑到镇里来,没的惹人厌!!”这妇人是个瞧不起乡下人的主儿。

两人这的这一番话已引来不少人注意

毕竟自己踩了人家的脚,错在先。米桃硬生生的忍着,脸都憋红了:“那你看你这脚要怎么办?是要赔钱还是要看医?”不过实在没忍住,把‘您’改成了‘你’,语气也不如刚才的客气。

“哎哟哟!!你看你这什么态度呀?”妇人似乎听出米桃语调里的变化,登时不满的伸出手指指着她:“你把人家脚踩了,你还这副态度?要么说,乡下人就是粗俗鄙陋呢,一点礼也不懂,乡下佬没见识,走个路也能把人脚踩了。”

“是啊,我乡下佬没见识!!我没见识,也总比你强!”实在忍不住了,米桃掐起腰,瞪着眼暴发:“我踩了你的脚,是我不小心,可是我又赔礼又道谦,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不是笑话就是瞧不起,你是镇里人,你就这水平?我们乡下人怎么啦?我们乡下人也是靠双手吃饭,不偷不抢,没欠谁!!”说着,挥手指指周围几个摊子:“要是没有我们乡下人,你们市集买什么?恐怕你们连市集也开不起来!!”

市集上摆摊的,大都是郊外的农户,听米桃这么出,觉的狠狠的解了气,纷纷拍手:“说的好!说的对!你瞧不起乡下人,别来赶集呀,这赶集卖东西的,不都是乡下人么?”

“你,你踩了人,你还有理了你?”那妇人见那么多人帮腔,有些气虚,但还是硬撑着:“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不知礼,不懂礼,我说你怎么啦?”

“哼”米桃冷哼一声,眯起眼,那股子泼劲儿上来,扯着嘴笑道:“我踩了你了?我还要说你的脚耽误了我的脚落地了呢!!你道谦了吗?你赔礼了吗?你才不知礼,不懂礼,白当了一回镇里人!!”说我乡下鄙妇,我就鄙给你看看!!

米桃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吃软不吃硬。若是有人惹毛了她,杨桃和棉桃什么的又不在身边拦着,一准儿会闹个天翻地覆。

“你你你~!!!”那妇人吃惊的瞪圆了眼,这回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怎么的了?你铬了我的脚,就没有个说法?”米桃瞪着眼,活脱脱一个女魔头。

“哼,我不跟你计较!”那妇人见米桃不好惹,周围又有那么多帮腔的,只好轻轻朝地上吐了一口,准备开溜。

“哪儿去?你还没赔礼呢。”米桃手快的一把抓住那妇人的后脖衣服。把她惹毛了,哪有这么容易脱身的?

“这位姑娘,话也说了,气也出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人群里传来一道清朗而又祥和的声音。

米桃转头看,是个拿着扇子的贵公子。这人穿一身水青的上等细绸布长袍,腰间系的金黄袍的腰带,脚上是小鹿皮软靴,浑身上下没一件便宜货。他身边站着一位着白衣的俊美少年,年纪跟他差不多,只是这位就顺眼多了,一身的衣服装扮都是正常人穿的。

“你是她儿子?”米桃眉稍几不可见的微微扬起,她最不待见那些自以为是的贵公子了。

贵公子的神色愣了愣,摇头:“不是。”

“那,是她什么亲戚?”

“也不是。”

“不是你关的哪门子闲事?”米桃瞪着眼,没好气的:“镇里人也要讲个理,循个道吧?她把我脚铬了,就得赔礼!”

“你已出了气,这位妇人也知错,你何必再追究?”贵公子并不生气,刚才米桃和妇人的话他全听到了,知道是这妇人说话太过分。

“我说,你来听听,这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米桃耐着性子道:“刚才人挤人,我的脚和她的脚不小心叠在了一起。我踩了她的,她铬了我的,是也不是?”

“那……倒也是。”贵公子有些愕然,这说法虽有些奇怪,但也挑不出错儿来。

“那我跟她道了谦,赔了礼,她自然也要跟我赔礼道谦了,我的脚底板到现在还痛着呢!!”米桃说着,真的伸出脚来,众目睽睽之下把脚转了转,‘嘶’的吸了一口气:“真痛!!”

贵公子又愕然,抬首望望那个眼巴巴等着他救场的妇人,他眨了两下眼,微微垂首,望着米桃的脚:“姑娘,在下只是要劝一句,姑娘家家,还是以贤淑温柔一些的比较好。”

“贤淑温柔么,与我无关。她不道谦,这事儿就没完!”米桃高抬着下巴。

“明明,是你踩了我的脚……”那妇人据理力争,只是气势无比虚弱。

正僵持不下之际,棉桃从人群里钻进来,上前一把扯住米桃:“二姐!!你咋在这儿哩?你又闹啥妖蛾子哩?!”

“咦?这不是棉桃?”两姐妹正要说话,身后人群里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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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相见恨晚

棉桃转过身,也有些惊喜:“青竹哥?真巧呀。”

站在贵公子身边的那个白衣俊美少年正是孙青竹。

“这谁啊?”米桃一脸迷惑,棉桃认得的人可真多,怎么连这个白衣少年也认得?自己可从来没见过呀。

“是常胜叔家的儿子。”棉桃笑着解释

“哦!原来是你啊!”米桃捶捶手,凶悍的脸色缓和了些:“听常胜叔提起过你。”

米桃刚一松手,那妇人便逃也似的一头扎进人群里,不见了。妇人一走,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自动的散了。只是还有些小媳妇和姑娘家没散去,一个个儿的,像是见到什么稀世珍宝了一般死死盯着孙青竹。

“唉!叫她跑了!”米桃懊恼的再捶手。

“二姐,到底咋回事儿啊?你该是来给我送钱的吧?咋的跟人在这吵起来了?”棉桃一把揪住欲抬脚去追的米桃。

“就是给你送钱的,哪想到却遇到个不讲理的。”米桃跺着脚,把刚才的事说给棉桃听。说完,又气休休的瞪向孙青竹身边那个贵公子:“都是他,没的多管闲事,叫那妇人跑了。”

“原来,这位就是米桃。我听润生和秋山都提起过你。”孙青竹忙笑着打圆场:“这一位是彭雨安,彭家的三少爷。与我是要好的戏友,我们正要去西楼听戏。”

“青竹哥,你可少跟这种娇气大少爷来往,没的沾上些坏毛病。”米桃没好气的斜一眼彭雨安。

孙青竹弯着一双桃花眸,却道:“怎的樱桃没跟你们一块儿来?”

“她还有她的活儿要做呢。青竹哥,我那摊子还摆在那儿叫邻边的给看着呢,我得赶紧回去了啊。”说着,拖着米桃要离开。

“慢走。”孙青竹轻轻点头。

彭雨安不紧不慢的对从他身边经过的米桃说了句话:“刚才那妇人是过分,可姑娘做的也不周全。还劝姑娘一句,这世道险恶,在外还是不要那么要强逞能的好,万一遇上什么硬茬子,可是要吃亏的。”

正往前迈步的米桃听言蓦的一停,扯的棉桃一个趔趄。

“硬茬子,你说的就是你吧?我说这事儿终究是与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偏得要管管?”米桃说着,拱拱手“我可真是谢谢你刚才那番好言了。不过好在呢,小女子我不但嘴皮子不会贤淑温柔,手脚也是相当的不温柔呢。以后若是再遇上那种‘硬茬子’,直接不用说什么,动手便是。”这‘硬茬子’三字说的咬牙切齿,狠狠的瞪着彭雨安,明晃晃的暗示,下回再遇上他多管闲事,她就要不客气了。

彭雨安眼里闪过一丝异芒,依旧用一种不急不徐,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道:“那是因为姑娘以前没遇到过我。若是早遇到了,我便早教会了姑娘如何是贤柔。”

“我要是早遇到你,我也早就把你教会了!!”米桃恨恨的咬着牙:“老天真是没眼,怎的就不叫我早早遇到你呢?叫你白活了这十六七年!!”

“二姐……咱们赶紧走吧!!”棉桃实在无语。这二人,吵个架也吵出个相见恨晚的感觉来。

“什么玩艺儿啊!我今儿个这是倒了什么霉,怎么净遇上些这样人儿呢?”米桃狠狠再瞪彭雨安一眼,不死心的又叮嘱:“青竹哥,你可千万要小心,不要沾上那些贵气的坏毛病!!”

“快走吧!!”棉桃使了狠劲儿,才把米桃从小媳妇堆里扯出来,引来一些不满的瞪视。

“你说说,这是什么人,不干他的事,偏要管管,好像显的他多能耐,这世界缺了他不行似的。”到了摊位上,米桃还在碟碟不休的说着。

“你也真是的,来送趟钱也能跟人吵起来。大姐这回是怎么了,咋的不差樱桃来,偏叫你来了?”棉桃深深的喘口气:“幸亏我看见那边围了那么多人,觉得不对赶紧去看看,要不,你还要跟人打起来,是不是?要是叫大姐知道了,没的又要说你。”

“我,那不是那个妇人……”米桃最怕的,就是杨桃和棉桃了。棉桃虽比她小,但自小爹娘和大姐就听她的,现在爹娘没了,她更是已然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二姐!!”棉桃本来不想说,但又觉得这话她若不说,樱桃更不会说,大姐说了又不管用,无奈,她只好叹口气:“你就听听大姐的劝,收敛一些吧!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的,你这副样子,哪家的肯要?若是真的跟大姐去了苗家,一日两日的还行,日久天长的,谁会容一个外人在家里又吃又喝还要占一间房子?再说,你若真不嫁,我和樱儿,核桃,我们三个怎么办?咱们乡俗里,总没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嫁的道理吧?”

米桃本来想嗤之以鼻,但又觉得棉桃说的对。别扭的把手绞在一块儿,低声道:“那能怎么办?你们都不要我,大不了我就自己住在咱们院儿里得了。”

“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咱三婶儿紧紧的盯着那院子呢,等核桃一到年纪,那院子就得分!咱们就得被撵出门!”这时,摊上来了生意,棉桃赶紧去招呼:“这位嫂嫂,要买点蜊肉?”

“一个个儿的,都来说我……”米桃斜了棉桃一眼,有点不服但又理屈的小声嘀咕了几句,等棉桃做完这一宗生意,便把钱拿给她,又跟她招呼一声,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杨桃正在家喂兔子,樱桃和核桃已经去了临海村。她没敢说市集上吵架的事儿,只说把钱顺利送到了,就收拾了一下东西,也去临海村了。

刚出门,就遇上正从西头过来的三婶儿。只见她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哟,是米儿呀。”

米桃淡淡应了句:“三婶儿。”

“这是去哪儿呀?”

“去西头田里。”随便扯了个谎。

丁菊花却并不急着走,笑眯眯的把米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米儿,你也不小了,你大姐已经有了主儿,你也该有不少人上门提过媒了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米桃恨恨的瞪她一眼,硬生生的道:“没有!!”

“没有?”丁菊花故意很吃惊的撑大眼眶:“怎么会没有呢?你今年都十四了呀!丽霞比你还小呢,昨儿个都有人上门议媒了。是绿柳村的人,家里条件不错,对方人也不错,只可惜我们丽霞没相中。她呀,眼光跟丽珍一样,高着呢,最少也得雨泽那样儿的才看顺眼。”

见三婶这是故意戳她伤疤,米桃没好气的道:“雨泽念书还要好几年呢,念完书若考中了,立马就要派官,上任后又要稳定两三年,恐怕二十之前是不会娶妻的。丽霞若是跟着等到二十岁,万一雨泽不要她,那可怎么办?”

“你!你咋这样说话呢?”丁菊花心里,丽珍虽长的漂亮,但她眼眶高于顶,不知最终会许个什么人家,也就不报希望。她的希望都在丽霞身上,从小到大丽霞一直是以苗雨泽为目标的,现在人家雨泽都进了县里念书,眼看着考中了就要做官,她还正高兴着呢。

“怎的,我说的不对?”米桃很是无辜的:“三婶儿,你也劝劝丽霞,这雨泽等不得。女子可不比男子,这年纪一大,恐怕就得做女光棍。”

其实叫米桃这么一说,丁菊花真还觉得有些道理。只是好生生的美梦叫米桃打破,她没好气的瞪了米桃一眼:“就你嘴快,就你聪明!!谁说我们家丽霞要等雨泽啦?我们丽霞行情好的很呢,比雨泽好的,比雨泽强的有的是!”

“好啊,那当我没说。”米桃无所谓的耸耸肩,不愿再跟丁菊花扯皮下去,转了身:“三婶儿,我田里活儿还忙着呢,先走了。”

“快走吧你!!”丁菊花刚刚还艳阳高照的脸此时阴沉下来。米桃的话说的对,不能叫丽霞再等下去了呀……

把丁菊花气了一通很高兴,米桃没心没肺的哼着歌儿往西走,棉桃说的那席话早忘到了脑后。

“二姐,你来了?”见米桃背着竹篓来到,樱桃立马让出一片儿地方来,笑眯眯的:“今儿个收获不小呢,我跟核桃早晨来时,在滩上拾到两只螃蟹还有几只大蛤蜊呢!中午又有好饭吃!”

“好,那咱快些干,早早敲完了,早早回家,我来做饭!!”米桃笑嘻嘻朝一旁的核桃眨眨眼:“咱大姐做的饭,实在是叫人食不下咽。”

“不是大姐做饭不好吃,是二姐做饭太好吃了,咱们都吃惯了,一时不爱吃大姐做的。”核桃扬着小脸儿,笑嘻嘻的讨好米桃。

“你个小鬼头,也学会捧人了!”米桃丢过去一个敲下来的海蜊,笑哈哈的抡开胳膊,热火朝天的干起活儿来。

巳初快正时的太阳,温暖的洒在几人身上,海风徐徐,将海浪轻轻的拍在石礁上,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

远处,传来一声声海鸥的清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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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田间地头

已然是五月中旬的天,日头一日一日的暖和起来,田里的庄稼也一日一日的疯长起来。冬日那个灰扑扑的小村,如今被红花绿柳一点缀,变的多彩起来。

米桃带着樱桃和核桃,在临海村敲足了海蜊子,全都装在篓子里,然后上面再仔细的用草盖住,几人趁着午前回了家。

到家时,杨桃已经做好了饭。米桃又只好向核桃许诺,晚上的饭她再做。

吃过饭,姐妹几个就集在堂屋里,齐刷刷的开始剥海蜊子了。

只有米桃和樱桃核桃三人敲的海蜊,米桃又有一半的时间在镇集的来回路上,所以这一趟敲回来海蜊也没多少,姐妹几个到申正时之前就全剥完了。

趁着天黑前,樱桃特意去看了看她的鱼和蚯蚓。刚开春时捉的小鱼苗现在都已长到了巴掌长,虽然没肉,但看着还是叫人心里欢喜。养蚯蚓的那个坑里面现在已经爬满了红红肥肥的蚯蚓,已经挑着喂了好几日了。

看完这些,樱桃又去查看了家里的鸡猪和兔子,猪崽是从曲嬷嬷家抱来的,性子随她家的老母猪,贪吃又温和,吃完了就爱睡,睡了就吃,现在已经肥肥胖胖,眼瞧着比抱来时大多了。开春刚抱回来的小鸡崽现在也长大了不小,杨桃说的,等上了秋,这些鸡差不多就可以下蛋吃了。

然后,樱桃重点检查了一下那些小野兔。这些野兔是年前捉回来的,那时这些就已经是小兔子了,按照时间算一算,现在这批兔子也差不多该性成熟,可以配种了。

来回翻看了几只,野兔长的又肥又壮,而且也确实到了配种的时候。

“大姐,咱家的兔子是不是该配种了呢?我看着咱家的公兔子烦燥的很呢。”担心直接说会引来怀疑,樱桃只好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杨桃瞪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你懂得啥?你自管好你自己便罢,家里的事情有姐姐们呢。”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出去到院儿里查看起来。樱桃若不提醒,她还真差点忘了呢。这几日光折腾海蜊子,把别的事儿都快忘了。

“咋样?”杨桃看完,走进屋里,棉桃抬首问。

“是该配种了。明儿我把公兔笼收拾收拾,开始一只只配种吧。”杨桃有些欢喜的:“咱家这几只小母兔,只只长的肥壮,想来抱的小兔子也容易活下来。等养大了,又可以卖钱。”

“明儿不是还要去田里浇一趟水,收拾一下草么?”棉桃又道:“这些你自己也做不来呀,要不明儿咱干脆不去临海村,先去趟田里把田弄妥了再说?毕竟咱的地才是正经事,什么海蜊肉不过是捞个外钱罢了,岂能耽误正事?”

“就是就是,咱都好几天没去田里看看了。”樱桃赶紧打帮腔,她的山药也不知长的怎么样了,那东西虽然苗子成活后管理就比较简单了,可是也不能太长时间不去看一下啊。而且掐指算来,她的山药田也该浇一趟水了。

“也行。”杨桃估摸了一下,这些活儿最少三个人才能做得了,就同意了棉桃的说法。

第二日,又正逢润生沐休,一早就来找樱桃:“樱儿,今儿个去临海村,算我一个。”

“润生哥,今儿不去临海村哩,要去田里干活儿。”樱桃扬起笑,这几日忙的天晕地转的没见着,润生倒比前几日白净了许多。

“那,我回家换件衣裳,跟你们去田里!!”润生立马回头跑进院子,去换衣服了。

“这几子,几时也能做农活儿了?”米桃正出屋碰上,奇怪的:“他爹他娘宝贝他宝贝的,家里一点儿活不让他碰,他竟跑到咱家来帮着下地干活儿?”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这要是叫他爹娘知道了呀,那得多伤心那……”

“二姐!又逗我”樱桃笑嘻嘻的瞪过去一眼:“咱这几日忙的脱不开身,他学堂里也忙的慌,几日未见了,想的慌也是常理。”樱桃眼里,润生跟文河文海一样,可亲,可爱,可敬。

不一会儿,润生换好了衣服回来,姐妹几个也收拾了一下,便出院儿了。

刚出院子,正碰上东屋大嫂子林露出门倒脏水,笑呵呵的:“杨儿,带着几个妹妹下地去啊?”

“大嫂子”几个姐妹客气的称呼一声,杨桃笑着道:“是啊,这几日也没下雨,田里该浇水了呢。”

“得,你等我会儿。”林露一边说着,一边泼了盆里的脏水,又甩了两下:“正好我今儿得空儿,左右也闲来无事,不如去田里帮你们一把。你带着这几个小的,太吃力了。”

“谢谢大嫂子。”杨桃应声等在院外。林露进屋放下木盆,与赵兰打个招呼,便跑出来了,一边笑着挽袖子:“怎的,润生也跟着一块儿去啊?”

“是的,大嫂子。我今儿沐休,在家闲着没事儿。”润生弯起眼,露出个干净明朗的笑

“真是个好娃娃。”林露不知在想什么,面上露出个满意的笑,对杨桃道:“我看那,樱桃和核桃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放她们假,叫她们跟润生一块儿玩去吧。”

“那哪能哩?我还得去看看我那块田头地呢。”樱桃立马反对。这些人都没种过山药,对它不熟悉。自己必须得亲自去,否则,谁也不准碰自己那块地。

“她还有地?”林露有些惊讶。早听人说,二公公家里这几个女子都不简单,特别是老三和老四。老三她是看出来精明了,可是老四小小年纪,真没看出什么来。现在听说她竟然有自己的地,当下很吃惊,又想起那些话儿来,才觉得不是空穴来风。

“有,早在家里还没佃地的时候就跟她三姐凶下了。”杨桃笑着,轻轻的,疼爱的抚着樱桃的发顶:“说是种的什么灰豆根,也不知能不能折腾的出来。不过别看老四年纪小,这论起精明来呀,却一点不比老三差,叫她弄出许多新奇的东西来呢。”

“看樱儿这精厉的眼神儿,一瞧就知道。”林露也跟着笑起来,再望向樱桃的眼光,不但充满了惊讶,还有刮目。

杨桃像是很高兴,又继续道:“我还说呢,我家这眼瞧着,我跟米桃就得降级去做三桃和四桃了,棉儿和樱儿倒该做做大桃和二桃。”

“哈哈哈!!~~”这话逗的林露和润生哈哈笑作一团。

几人步行着,没一会儿就到了田间。

樱桃赶紧去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山药田,山药苗子都已经爬开了蔓,虽然还算不上茂盛,但也也算得上青葱。约摸半亩的田头地里,所有的山药苗子都长势良好,有几株甚至还夹了小青芽儿,长大了就是山药花。

除了需要浇水之外,山药田的长势非常喜人。樱桃接着又去查看了大豆田。家里佃的这五亩地全种的大豆,准备收后再种玉米,正好接肥。

大豆是大舅家几个还有大伯家相帮着,才种上的,现在已经施了肥,浇了两回水,豆株子长的又肥又绿,也甚是喜人。樱桃仔细的查看过,没有什么毛病,才放了心。又跟几个姐姐和林露一块儿,忙活着将田里都浇上水,站在田头看了一会儿,日头当头了才拾收东西回家。

下午,杨桃留在家看家,米桃棉桃樱桃和核桃姐妹四个趁着有空儿,去山上割了许多野草回来。家里喂兔子喂猪和喂鸡什么的,都需要野草,平日里杨桃自己一人根本忙不过来,姐妹几个凭着有空儿,上山割了好几趟,把整个西墙角都堆满了。

晚上吃过饭,便早早的歇下了。这一回,樱桃打算第二日早早便去海滩那边,看看能不能运气好,赶上落潮,跟临海村那些赶潮儿的人抢点什么东西回来。

“你要去你自己去,我还要做家里的早饭,可起不了那么早。核桃恐怕也起不来。”米桃并未预备跟樱桃一起去赶潮儿,她还要给家里姐妹做早饭,热热乎乎的吃一些,再跟核桃出发。

“行。”樱桃也不介意,第二日早早的起了,趁着姐妹们都还未起,就着昨晚的剩饭剩菜吃了一点凉的,就背上竹篓摸着黑出发了。

一路静悄悄的,黎明的路更加黑糊。樱桃并不怕夜路,脚下生风,一直朝着临海村而去。

到了海滩边时,正赶上落潮,许多临海村当村的人早起正在捡拾落潮所留下的宝贝,还有几头猪在海岸上来回跑着,拿嘴着钻进海滩沙子里的贝类和蟹类吃。

樱桃从小在海边长大,这种场面见的多了。她并不急,先解下身上的竹篓,再脱了鞋仔细的收进竹篓里,然后再把竹篓背上背,手握一根事先备好的条树枝,便两步三步冲到海滩上,认真的低头寻找起一切可食可用的,大海所馈赠的宝贝来。

一直到吃过了早饭,又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筷,又送走了棉桃,米桃才收拾好了东西,领着核桃往西走去。

“不知你四姐抢到什么好东西没。”米桃一边走着,一边跟身边的核桃说。刚走到临海村村边,看见前面那几条身影,身形微顿,有些怀疑的又仔细望了望。

第八十五章 冤家路窄

“二姐,怎么啦?”核桃见米桃顿住,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却害怕的发现二姐此时一脸的凶相,恶狠狠的瞪着前方那几个人,好似那些人里有人欠了二姐八百文银似的。

敏锐的察觉到不对,核桃识相的闭了嘴。

“冤家路窄,活该你倒霉,又遇上我。”米桃轻轻的眯起眼,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个恶狠狠的笑。

“核桃!快些走!”米桃顺手从身边的树上折了根树枝下来,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将树枝上的小枝叉全都清理掉。

核桃眨着眼,乖乖的跟上去。

那个被米桃盯上的可怜人,就是前日在市集上将米桃惹毛过的彭雨安。他今日是带着家里几个家丁们来临海村瞧瞧有没有新鲜的海鲜的。他和彭家的夫人都好这一口。

彭雨安小心的走到离海滩还有三五步的地方停下来,指挥带来的几个家丁挨家挨户的去收购今早刚拾回来的海鲜。几个家丁应命而去。

见只剩了彭雨安一人,米桃坏笑起来,把树枝在手上轻轻的掂着,低头作认真寻找样,绕到彭雨安前面。然后把树枝稍轻轻插进松软的海滩沙里,余光瞄准那个人的方面,轻轻的往外一挑。

“啪”还带着水的海沙准确无误的糊在了彭雨安那件淡紫细料的海南绸上。

“你!”彭雨安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赶紧抖掉衣摆上的沙泥,上面还是留下了印子。他有些生气的抬头:“你怎的这么不小心……”这一抬头才看清了米桃的模样,顿时有些惊诧:“是你?”

米桃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羞愧和道谦的模样,毫无诚意的:“啊呀,真是对不住,我在这寻蛤蜊呢,实在不小心。来来来,我替你擦擦”说着,她那事先弄满了泥沙的手就往彭雨安的衣摆上抓去。

“你你你!!”眼看着原本一个泥印子上又加了两个大爪子印,彭雨安有些气急的:“你快松手!”

“唉!真是对不起,我本是好意……”还是毫无诚意,那模样,倒是笑的挺得意。

核桃躲在米桃身后,看着二姐折腾这个人,捂嘴憋着笑。

“你,你这人,实在是小气!!”彭雨安明白米桃为何这般,有些无奈的:“那日,我不过是好意劝架,你怎么如此不知好……”话到这里蓦的顿住,有些懊恼的收住嘴。

“不知什么?”米桃眼一瞪,掐起腰来:“你说什么,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斯文人也会说这样的话?啧啧啧,假正经,装斯文,还好意思来说我?”

“我,我只是……”他刚刚确实差点脱口而出了,此时心里也正懊恼着。

“只是啥?真是有意思,你们镇里头人娇贵,你们镇里头人都是高人一头,说话放屁都是香的。怎么,我们乡下人骂个人就是骂人,你们镇里头人骂个人,就能变成是夸赞了?前一句还说着乡下人怎么怎么样,下一刻就厚头厚脸的跑到乡下来寻吃的,也不怕脏了你的嘴,脏了你的胃!”米桃把那日妇人和彭雨安所说的话已经完全混淆了,妇人所说的那些令人生气的话全都扣在了彭雨安的头上。她轻嗤一声:“明明就是跟那妇人一伙儿的,偏还要装好心,劝什么架,没的叫那妇人给跑了。装的倒也像!我看你们这些镇里头人,个个儿会装会演,才是十足的鳖精\\子!!”

“姑娘……哦不,米姑娘,你何以如此看人呢?那日我不过真是劝个架罢了,是你想的太多。我还是那句话,劝姑娘往后,还是贤淑温柔些的好。看姑娘年纪也差不多了,若是因着这点儿再影响了以后的亲事,真真是……”

彭雨安虽然说的很诚挚,落到米桃耳里就成了讽刺。大姐也说她,老三也说她,就连三婶都要跑出来拐着弯儿的说一遍,现在这个人也来揭她的短!!米桃几乎要跳起来:“我的事,干你什么事?多管闲事瞎操心,小心你少年白了头!”说着,还是有些气不过,伸手挽挽袖子:“本来看你斯斯文文,想着教训一下便罢了。现在看来,不给你点实在的颜色瞧瞧,还是不行的啊。”

见米桃要动手,核桃赶紧拉住她:“二姐!二姐!别动手呀!”这人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万一把人打伤了,回头不知要赔多少钱。四姐已不知叮嘱过她多少回,与二姐在一起时,一定要制止她跟人打架。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彭雨安也骇了一跳,瞪着眼,后退了几步,十分吃惊的望着露出藕白胳膊的米桃,又赶紧别过脸去,捂着眼:“米姑娘,你快快放下袖子!这成何体统?”

“核桃,你给我边儿呆着去!”米桃轻轻就挣脱了核桃,往前逼进两步,嘿嘿的阴笑:“怎么的,我们乡下人,不但会露胳膊,到了夏日下地干活儿时,还要打赤脚呢!你看不惯是不是?我今儿就教训的你能看的惯!!”说着,就要动手。

“二姐!!莫动手啊!!”这时,远处石礁里的樱桃听到动静,把海蜊藏在石礁旁,拎着篓子跑了过来:“你这又是怎么啦?”一边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发现早,若是这拳落了下去,家里不知要赔人家多少钱。

“哼!”见是樱桃,米桃转过身,气休休的噼哩叭啦说了一通,罢了,又叫她评理。

“彭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樱桃一边说着,一边朝彭雨安使个眼色:“你怎好护着那妇人呢?没的叫她跑了,让我二姐没教训成。这火堵着没发出来,自然是要再发一通的。”

“是是是,是我不好。”彭雨安这时正了身形,从刚刚的惊诧中回过神来,嘴角竟挂上了浅浅的笑。

“二姐,这彭公子呢,你说也说了,打呢,就算了吧。打了咱还要赔药钱,穷人的咱付的起,可他一看就是有钱的,咱哪付的起?”樱桃又转向米桃:“好二姐,你要是还没出气,呆会儿全撒在咱的活儿上,不成么?”别敲人,敲敲石头也是可以撒撒气的麻。

“哼”米桃一声冷哼。

这时,彭雨安派出去的几个家丁陆续回来

在临海村,一般早起赶潮拾到的那些东西,村民们会趁着早饭的时候就趁鲜煮吃了,如果拾的多,也有的会留到饭后,拿到集上去卖。只是今日日子特殊,正逢临海村村里自己所特有的‘吃海节’,就是这一天的一早必须吃个海鲜,这一年大海才能馈赠更多的东西。彭雨安派出去的几个家丁都空手而归,一点东西都没买到。

彭雨安只轻轻的点点头,让家丁们都离远的站着

“二姐!!”樱桃轻轻晃晃她的手,悄声的:“人家家丁都回来了,你打也打不过,还想怎样?要是他记仇,反过来叫家丁打咱一顿也是说不定的。咱俩还好说,可核桃还在这呢!”

“哼!饶你一回!”米桃气休休的跺跺脚,狠狠瞪了彭雨安一眼,扭身往石礁那边走去。

“实在对不住,彭公子,您见笑,见谅。”见终于将米桃哄走,樱桃堆上一脸的笑,陪不是。这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小心眼,就足够捏死自己那一家人了。

“你就是樱桃?”彭雨安嘴边浅笑依然,上上下下打量了樱桃一番,点头道:“果然是个能耐的,怪不得青竹也夸你。”

孙青竹?樱桃眨眨眼,秋山不是说那人是个性冷的,不怎么爱说话么?不过她倒没上心,又继续堆着笑的:“即是认得的,更得请彭公子见谅。”

核桃也从樱桃身后露出脸来,堆着讨好的笑:“彭公子别生气,回头回家了,我让大姐教训二姐!”

“无事无事,你二姐也是性子爽直罢了。”彭雨安笑着挥挥手,她这两个妹妹倒都是知礼的。

“即如此,我们也得先走了。那头还有事。”樱桃笑着告辞。

“樱桃,等等”彭雨安眼尖的看见樱桃的篓子里放了一些活的贝类和螃蟹:“你这些可是今早刚拾的?怎么个卖法呢?”

樱桃浮起个淡淡的笑:“是今早刚拾来的,不过这些是我们留着自己吃的,不卖的。”说着,挥挥手,领着核桃沿着海滩往南走去。

看着一远一近三姐妹的身影,彭雨安浅笑的嘴,又再扬了扬。

“樱儿,今儿你要是不过去,我非教训教训那小子不可!”米桃一边恨恨的敲着石礁上的海蜊子,一边道:“你今早拾的东西倒不少,不卖给那人就对了!!”

“你都他打成这样了,我哪敢卖?”樱桃轻轻瞪过去一眼,二姐真真是个惹祸精。上镇给三姐送个钱也能跟人打起来,今儿又偏巧遇上人家这位彭公子,又差点把人家打了。亏得还是个多少认识的,若不然,人家寻起麻烦来,自己那个穷家哪兜得住?

“今早你自己在这儿敲海蜊子,天也黑乎乎的,没什么事儿吧?”米桃随口一问。

樱桃却身体形微僵,核桃和米桃没来之前,她是差点出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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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三个月

被米桃提及早晨的事,樱桃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早晨她摸黑出门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现在看来,应该是身后跟着尾巴,自己有所察觉,但又没有发现吧。

在海滩上抢完了海鲜,她等海滩上的人都散尽了,才敢往南走去石礁那边。

哪知,那儿却已经有个黑影在等着她了。

“上次不是说的很清楚?你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我把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可是你没问。现在又来做什么?”樱桃拧着眉,有些厌烦的:“我们小老百姓平平常常过日子,遭不起几回这样的折腾,拜托你看在我家姐妹几个无父无母又孤苦伶仃的份儿上,就放过我们吧,好不好?”

没有回音。

静默了半晌,黑影才轻笑一声,声音低沉而又清朗:“这次,我是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一个小小农村女娃娃,能帮上这位大侠什么事?

“若你答应,我会给你五十两的定金,等事成之后,还有二百两。”沉淡的先道出条件,黑影着等樱桃定夺。

“呵呵,你得先说说,是什么事。”樱桃又不是真正的农村小娃娃,什么大世面没见过,钱的诱惑,她还是受的起的。什么二百五,你才是二百五。

那黑影没说话,忽的身形飘动,移到樱桃身后去。

肩侧突然凭空出现一张人脸,樱桃并不慌张,静等着他的话。

处变不惊,这鄙妇倒真不一般。不,不能再称她为鄙妇,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个女娃娃与鄙妇这个词放在一起会叫人心里别扭……黑影嘴角轻轻的勾起,身形微微的弯曲,放下身子,头颈越过樱桃的肩头,冷望着她的侧脸,声时深沉而透着淡淡杀气:“听着,这件事事关机密,如果你听到了,而不去做的话,那么就只有……”

轻轻喷在侧脸上的明明是热气,樱桃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黑影的话还没说完,她便已迅速的捂上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听!!”都牵扯到死了,她怎么敢跳进这泥潭里?再多的钱,没命花也是一样。再说,她跟姐妹们努努力,日子照样可以慢慢变好。

黑影收回身子,不管樱桃正捂着耳朵,在那兀自的嚷着不听,以一种清朗的,通透的声音,缓缓的道:“听着。那日进过你家院子的那个吕大石,他牵扯一件私自贩铁卖与临国案。这事如若属实,便是卖国通敌的罪名。我已查这件事近一年,确定他是这件事的主要参与人,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

叛国通敌!!吕大石!!这几个字在樱桃脑子里炸开了锅,她狠命的捂紧了耳朵,头摇的更厉害:“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也没听见……”

“你要做的,就是取得你们村人和吕家埠子村人的同情,逼迫吕大石同意你顶替你父亲,与他一同出海。”黑影转身,声音变的幽幽:“我怀疑他每次出海,都有携带铁料,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去临国。只是船小无法藏人,我的人又打不到他的身边去。”

!!!樱桃瞪着眼,要她跑到吕大石身边去?那不是自寻死路?

她见黑影直直的盯着自己,料到捂着耳朵也没用,干脆放下来,直直的盯回去,声音尽量的镇定沉稳:“你是谁?”

“我是谁可以告诉你。只不过,一旦你知道了,又增加一条不合作便要…….”话未说完,被樱桃当腰拦住:“停!我对你是谁并不感兴趣,你还是不要说了。”怎么这人身上净是些知道了之后,不是活就是死的事情。

黑影眼神闪烁,借着黎明的淡光只能看见他的脸上蒙了层黑纱,却看不清模样。只是樱桃一直都觉得,他的声音和身上的香气,似曾相识。

“那么,”黑影嘴角的戏笑早就收起,此时阴沉着一双眼,狠狠的盯着樱桃,声音阴翳的逼人:“你,何时开始行动?”

行动?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若是牵扯到这么一件大案中去,还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有可能还会连累到家里几个姐妹。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只想与姐姐妹妹们过着平平淡淡,快快乐乐的生活。樱桃深深喘了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我才十一岁。恐怕帮不上忙。”

“以你的机灵,足可以应付。”黑影的狭长的眼睛微眯了眯:“而且这事也只有你有理由有机会。或者,另外一个也可以,就是你的那个三姐。我想,你不会愿意看到她去涉险。”

樱桃猛的抬头,声音掩不住的愤怒:“除了顶替我爹的这个幌子,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你即是要办这件案子,想来也是官家的人,怎能随意决定老百姓的性命?为了办一件案子,我们无辜老百姓就要受牵连?那么你们这些所谓的官家人,跟那些土匪强盗又有什么区别呢?人家吕大石犯的罪再大,起码还没杀过人呢!!!”这是求人吗?连逼带胁,不照做就死路一条?”

“你怎知没杀?”黑影似乎被樱桃的话击中,语调不再那么步步紧逼:“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事情巨大,便是牺牲几个人也是值得的。不过你放心,我的人会尽力保全你的安危……还有你的那几个姐妹,也都会安全无事。”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威胁。她还能怎么办?

樱桃快速的转着脑子:“我……不去行不行?”

“行。不过除非你成为死人。还有,如果你死了,会有你的三姐替你去。相信她会比你识大局,晓得牺牲她自己,其它几个姐妹就可以安全的道理。”黑影背着身,迎着风,声音随风飘散在空气里,如鬼魅低诉。

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樱桃低低的:“那么,这事可容我想上一想?”

“可以。多长时间?”嘴角再勾,她终究是放心不下她那几个姐姐妹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色有些黯淡,如果,他有能这样的姐姐妹妹……

“半年?”如果她不去,姐姐妹妹就要有危险的话,那么她就必须去了。不过在时间上自然是能拖就拖。她这个可怜的人,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莹润的额头紧紧的拧起,伴着一声沉沉的低喝:“太长了!!”

“那……五个月?你总得叫我帮着家里把玉米收了,再把麦子种下去吧?”见有门儿,樱桃立马打起精神。只要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大。她可以带着姐妹们逃离这里,或者在这期间吕大石死了,或者这个讨人厌的黑衣人死了,又或者,吕大石的事被别人恰好寻到了别的证据……

“三个月!!”声音有些咬牙切齿:“这段时间足够你帮家里种上庄稼再生好几窝小崽子了。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

“行!”三个月,不少了。想要逃离这里,机率真的很大。樱桃自动忽略他的后半句话里的语病。

“不要耍花样,三个月一到,你必须立刻行动,我等不了多久。”黑影不知怎么一闪,樱桃就寻不到他,空气里还回荡着他的最后一句话:“不要试图逃走,你家那个小院子,我已差人盯住了。”

卑鄙!!这是她最后的退路。樱桃暗骂一声,颓然的坐下来。事关性命的大事,就那么被别人所决定了。把命放在别人手里保管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但愿那个人说话算数,会保她的姐姐妹妹们安全。

一直在石礁上呆坐到天亮,米桃她们来了,吵嚷声才把她从失魂中拉回来。樱桃回首望望远处正跟人吵闹的米桃,心里只剩下苦笑。本以为可以重活一世,她好好的经营,过一世安稳平淡的生活。却谁知,还未开始,就仅剩了三个月。

“樱儿?樱儿,你没事吧?”米桃担心的伸手,在恍神的樱桃面前使劲晃。

“没事,我没事。可能是起早了,来了之后才觉乏力,只敲了这几个下来。”樱桃指指脚边上摆的几个海蜊子,这是她在这呆坐期间,无意识的将锤落在石礁上敲下来的。

“四姐,你不舒服,就坐着,我跟二姐来敲!!”核桃关切的凑上来,拿她柔嫩的小手给樱桃揉了揉太阳穴,又从口袋里掏出块小布来,打开了,里面包着两块白面馍:“四姐你该饿了吧?快吃!”

“你看你,这么大了倒还得叫核桃照顾着!”米桃那边已经‘叮当叮当’的敲了起来:“你要是不得劲儿,就歇着吧,我跟核桃两个就足够!咱今儿早些回家,你三姐走前还说,今日卖完东西,还要捎点猪肉回来。中午我来主厨,做些荤的给你补补,再给你们做一锅海鲜汤来喝喝,放开肚皮吃一顿饱的!!”

被米桃那轻松快乐的情绪所感染,樱桃也笑起来:“好。”

米桃虽然人大咧,性子又急又暴,人也不是很聪明,但这恰恰也是她的优势。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喜和悲两种情绪,简单而快乐,是个能传递正能量的人。

第八十七章 樱桃病了

樱桃是个不服输的人,不然她前世也不会从一个孤苦的孤儿奋斗成为林业局副局长。眼下这件事虽然受黑衣人所迫,她必须去做这件事,但她终归是给自己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虽说那个黑衣人说了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但三个月时间很长,可以再慢慢想办法。

如此安慰自己,樱桃尽量去受米桃那快乐的情绪感染,跟米桃和核桃几个敲完了海蜊,脚步轻快的回了家。

也不知是这日起的太早,又摸黑去了海边,受了潮气和雾气,还是被那个黑衣人所吓,亦或者,是为着那件自己即将送命的大事而思虑过甚,回到家吃了午饭才将将到未时,樱桃就病倒了。

浑身无力,浑身都难受,额头烫的要命。吓的杨桃赶紧差米桃去请来了村大夫,给瞧过诊过,又开了药方,说是风寒加思虑过甚引起了发烧症。

杨桃又火急火燎的把几个妹妹都差出去,抓药的,买酒的,烧热水的,各自忙的团团转。核桃更是吓的已经哭过了好几回。

在古代,风寒都有死人的,就更别说发烧症了。

樱桃迷迷糊糊中感到有只柔软温暖的手不断的在揉她的额头,她吃力的睁眼,入目是大姐担忧中带着惊喜的脸:“樱儿?醒了?”

“大姐……”这副身子虽然烧伤过,但一直很健康,怎么说病就病了……自己还是心不够沉稳,遇上一点事,就急慌成这样。唉……

“樱儿听话,躺好了。”杨桃赶紧叫她躺好,拿起旁边温着的酒和布,撸起樱桃的袖子,用布沾着酒狠劲儿的在小臂弯上擦起来:“我帮你擦擦酒降降烧,你二姐和三姐在外头熬药,一会儿好了,就趁热喝下去,晚上就好好的了!!”

“大姐……”为了这几个姐姐妹妹,她便是送上性命,又有何惧呢?

“乖,别说话。”杨桃一边狠劲儿的擦着,一边吩咐核桃:“核桃,给你四姐喝点水。”

“哎。”核桃的两只眼红肿着,小心的拿着凉的不冷不烫的温水,拿小勺子舀了,一点一点的喂给樱桃。

樱桃小口小口的喝着,心里慢慢打定了主意。如果最终还是逃不走,那就去吧!一死有何惧,她又不是没死过。左右有这几个姐姐妹妹为她每年烧香上坟,比起前世是幸福的太多了。

杨桃擦了一会儿,樱桃感觉好些了,哑着嗓子道:“大姐,歇会儿。”

“没事。这热啊,得赶着趟降下来,要不然要烧坏的!!”杨桃额头已泌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手上还在不停的擦着。她细柔的手腕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擦的樱桃小臂弯儿生痛。

“是我不好,不该为着一时嘴馋,非得要早起去赶潮儿。”樱桃喘了口气,感觉真的好多了,说话也顺畅些了。

“说这些干啥?你赶紧好起来才是真的。你二姐可说了,你要是好起来,她天天去赶潮儿拾海鲜给你吃都行!!”杨桃扯出个干笑,疼惜的摸摸樱桃泛着红晕的脸颊:“樱儿,自咱爹娘走了,你也是十足的吃了苦头了。都是我这个做大姐的照顾不周。”

“是我贪玩又贪吃才对。咱爹娘要是在,少不得又要说我。”樱桃咧开嘴,没爹没娘,仅仅有这几个姐妹,但是感觉真实的温馨啊。她……她只是真的不想失去这份得之不易的温馨罢了。

“樱儿,这是干啥?”杨桃赶紧轻轻擦拭樱桃的眼角:“你看你这孩子,哭啥哩?哪里难受,跟姐说!你放心,等擦完酒,再喝了药,烧症保准就好了,不要担心,嗯?”一边说着,一边轻柔的抚着樱桃的额头。

“嗯……”樱桃闭上眼,感受着那份以后可能再也感觉不到的温存。

“天民叔”

“天民叔来了”

院儿里传来米桃棉桃的声音,还有苗天民的声音:“哎,米儿和棉儿忙着那?听说樱儿烧热症了?”

“是的……这娃子恁不争气,一副弱身子,受点潮气都不行……”米桃嘴上硬着,声音却带着哽咽。

“别急,烧热症也不是什么难症,一两日就会好。”苗天民安慰了两句,便掀帘进了里屋。

“天民叔。”杨桃赶紧把炕沿让出来:“快坐!!”

核桃则有眼色的赶紧出屋,到院儿里呆着去了。

“哎,不了。”苗天民摇摇头,上前关切的望着樱桃:“樱儿?这会子感觉好点了?”

“好多了。天民叔,还劳你记挂着。”樱桃有些奇怪,自己何时这么重要了,生个小病,连苗天民也要惊动?

“哪里,哪里。你要好好吃药,快些好起来。”苗天民仔细的叮嘱几句,又转向杨桃:“最近家里可好?听说棉桃进镇卖东西,赚钱也挺好的?”

“挺好。谢天民叔记挂。”杨桃垂首,恭敬的回。

“嗯。”苗天民点点头,似是还有其它的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这时,米桃掀帘进来送水:“天民叔,我家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你就喝点水吧。”

“哎,放这儿吧。”苗天民接过水碗来,顺手放在炕沿上。

米桃送完水,便直接扭身出去继续熬药去了。

借着这碗水,苗天民似是无意间提到:“杨儿,米儿也不小了,该说婆家了吧?”

“还没呢。就她那性子,谁家敢要?就算有人敢要,我也不敢放手。再调查教几年再说吧,这种事,急不得。”杨桃叹息着摇头,这个二桃可真是愁煞了她了。

“哦……”苗天民轻轻点点头,又道:“想来,棉儿也没定下个婆家吧?”

“没呢。天民叔有事儿啊?”杨桃觉出点异常来。

樱桃躺在炕上看的仔细,苗天民不但话不正常,脸色也有些不正常。话里又句句冲着棉桃去,该不会是想要替他家苗雨泽来提亲的吧?可是苗雨泽现在还在县里念书呢,好生生的,怎么会起了这事?

“无事,只是随口那么一问。”苗天民笑的很是不自然。

“她呀,只跟钱有缘,只对生意有兴趣,也真是个愁人的妮子呢。”杨桃信以为真,轻轻的点头。

樱桃躺在那儿,哑着嗓子插话儿:“大姐,三姐那不是不感兴趣,只是没遇到对的人儿。她的眼光,高着呢,有钱有势不一定能看得上。我这么揣摩着,还是得有个同行来收她!”她要提醒苗天民,苗雨泽与三姐,是不相配的。

“就你妮子嘴快!”杨桃瞪她一眼:“你还不好好歇着?”

“是是是”樱桃赶紧闭眼假寐。

苗天民听了樱桃的话,却一个愣怔。差点忘了,炕上这个也是个精明的主儿,自己刚才那番话,怕是已叫她听出了什么来。不过,听出来就听出来吧,左右自己就是打的那么个主意。只是她刚才那么说……意思就是棉桃不愿意了??

苗天民终究是个做了多年里长的人,心里所想的并不展露在脸上。他祥笑着,又道:“杨儿你也不容易,不但要操持着家里,还要担心着几个妹妹的婚事。若是有什么困难,自管来找我。还有,米桃喝喜酒的时候,可一定要记得喊我,我一定要来的!”他想着,棉桃总得在米桃成亲之后才能谈婚论嫁吧?那时候,他再借着话题……

“那一定的。”杨桃笑着应下。

这时,药熬好了,米桃和棉桃两个撇清了渣子,把药汁儿盛在碗里,端了进来。

苗天民见势,借机起身要走。

杨桃客气的挽留了一下,使跟米桃和棉桃出门去送。

送走了苗天民,樱桃刚完药,姐妹几个正在讨论他这一趟来的意思时,院儿里传来核桃清脆的声音:“三婶儿!!”

三婶?姐妹几个脸色同时一沉,米桃和棉桃当先去掀门帘,丁菊花已经进了屋,又径直进了里屋:“哟,樱儿,你这是咋了?”

“烧热症。这会子有些退烧了。”也就杨桃能对着丁菊花笑出来:“三婶儿,是有啥事儿啊?”

“也没啥子事。”丁菊花扫视躺在炕上的樱桃几眼,也没多做询问,表面上的关心也懒的做了,扭头环视屋子一周,漫不经心的:“杨儿,我刚看见咱里长从你家院子里出去,他来做什么呢?”

“没什么呀,来看看樱桃。就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杨桃如实回答。但丁菊花却好像不太满意似的:“他没说别的?”

“没啊?”

“啥也没说?只是来看看樱桃?”丁菊花歪着脑袋,紧紧盯着杨桃,仿佛杨桃会撒慌似的。

“是啊。”杨桃疑惑的眨眼,三婶这是什么意思,含含糊糊,试试探探的,她想问什么?

“哦……”丁菊花又望向躺在炕上的樱桃,忽的,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眼色一亮。走上前两步,仔细的打量打量樱桃,脸色慢慢难看起来,嗤道:“小小的年纪,就长了一副骚狐狸样,怪不得!!”

“三婶,好端端的,你这是说什么话?”杨桃几个吃惊的望向丁菊花,只见她一脸的怨毒,恶狠狠瞪着炕上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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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我们要断亲

原来,那日丁菊花在路上遇到米桃,米桃所说的一番话提醒了她,她当下觉得不能再等苗雨泽,丽霞要赶紧另择良木而栖。

丽珍虽然长的漂亮,但终究是生在小乡村,而且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攀上富贵人家的希望也越来越小。而丁菊花的希望一直放在丽霞身上。现在如果苗雨泽这个目标失去了的话,她要赶紧给丽霞寻一个新目标。

回到家,丁菊花什么也不做,就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望着天仔细的搜寻起来。可是想来想去,十里八村的,似乎也没有一个能像苗雨泽这般出色,家境又好的后生。况且人家还念书念的那么好,都念到县城里去了,这眼看着就要做官老爷,如果丽霞跟他能成了,将来那就是官太太。就只怕到时年纪大了些……

想来想去,丁菊花还是不想放弃苗雨泽这根金枝儿,便绞尽脑汁想出来个办法。

将来苗雨泽若中了官,他二十以后才成亲是有些晚了。可是如果事先已经定了亲,这事就另两说了,是不是?再说,如果这亲事能事先定好,哪怕他在任上做官,随便抽个空儿也能把婚先结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全掌在苗雨泽的父母手里。

想到这,丁菊花就从头到尾收拾了一下,去了一趟苗天民家里。拐弯抹角的,语带隐意的将苗雨泽如果现在不把亲事定下来,将来一旦中了官,就会出现亲事难的问题给苗天民夫妇说了。

苗天民夫妇一向是以苗雨泽为骄傲的,而且同时也觉得儿子仕途为重,从为考虑过亲事的问题。被丁菊花这么一提醒,两人也有些着慌。哪个做父母的不是盼着早些抱上大孙子?

于是,苗天民夫妇一夜未睡,就为商议这件事。

丁菊花的心思,两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想将她家的二闺女送到苗家门儿里来呢。可是丁菊花的为人在村里已经不是臭了一天两天了,而她那两个女儿也都是眼高于顶的。他们为雨泽择妻,自然是要择一个贤惠能识大体的,将来雨泽做官之后,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帮助的。丁菊花家的那两个女儿,都不行。

那么,谁可以呢?

苗天民夫妇并不是看重钱财的人,为雨泽择妻,也是本着人品好,贤淑能干而去的。苗天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岳贵家的那几个女儿。那几个,都是能干的好娃娃,其中优以棉桃和樱桃为甚。只是樱桃的年纪似乎小了点,而棉桃的年纪却正适合。

苗天民把想法说了,夫妇两个一拍即合。只是棉桃那么好,村里其它人也都不是眼瞎看不见,前段时间就有好多议媒的,还有村里的吴爷更是似乎有意要给他的大孙子娶妻。于是夫妇两个决定先去岳家一探究竟,看看棉桃许出去了没有。

丁菊花在苗家说了那番话之后,乐滋滋的回家等信儿了,却一等等到第二天天亮也没等来信儿,便又去苗家走了一趟。躲在院外听见两夫妇正商议着雨泽最近一次考试成绩的事,她心里还想着许是夫妻两个想再行征求一下儿子的意见,也就不用那么急,于是又回家了。

哪想到下午临着吃饭前,她想着趁没天黑去西头田里瞧瞧庄稼的长势,在小桥上的时候却正看到苗天民进了岳老二家的院子。

她登时觉得不太对,就等在小桥上。果然,苗天民出院儿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很是满足的样子。定是这几个小贱蹄子中间使了什么诈,坏了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好主意!苗天民去她家做什么?难不成是看中了这五姐妹中的一个,要给苗雨泽说妻?那丽霞可怎么办?她可怎么办?

丁菊花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别的,抬脚进了小院儿。

米桃万万都不会想得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能引出来这样的蝴蝶效应。

“我这什么话?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妹妹,她在外面做下了什么事?”丁菊花听姐妹们说苗天民进了屋除了问询樱桃,再没说别的,就以为苗天民瞧中的是樱桃。她立时火起,指着樱桃就骂‘狐骚样儿’。姐妹几个劝,她理也不理,干脆伸手指着樱桃的鼻子:“你个骚狐狸,怪不得年前年后跟雨泽走的那么近,敢情是使出狐媚子术来勾引人家了,是不是?”说着,又往地上啐一口:“怪不得的呢,要不然,好端端的,苗天民来你家干麻?仅是为着探病?咱村多少生过病的人他也没去看过呀!!”

“三婶,你这是做什么呀,她病着呢!!”杨桃赶紧护在樱桃前面,心疼的搂紧她。

“好端端的,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敬你一声三婶儿,可却也不是什么都能由着你胡来的!!”米桃也火了,瞪着眼,掐着腰,吼起来:“我妹病着呢,你赶紧出去!!”

“哟喝,你也知道我是你三婶?你就跟你三婶这么说话?”丁菊花气的胸里火气翻腾的,简直想要摔东西了:“她要是不骚,苗雨泽能瞧得上她这么一个干巴巴小女娃子?苗雨泽要是瞧不上她,苗天民会无缘无故跑上门来?”

看来,她这是误以为苗天民看中的是自己了。樱桃忍着不适,强行从杨桃怀里挣脱出来,直直的瞪着丁菊花的手,直到把她的手瞪的缩回去了,又道:“我骚,我狐,我勾引,干你什么事?人家苗雨泽看没看中我,又干你什么事?怎么天民叔上我家来一趟,你就火成这样?是不是怪我抢走了丽霞姐姐的未来夫婿?”

丁菊花没料到樱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嘴硬着:“没有的事!”

“没有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也说了你是我们的三婶,我们姐妹孤苦伶仃,能得里长关心,你该替我们高兴才是,怎的却这般生气,又骂又跺的?如果不是为了丽霞姐,又何苦来的呢?”这时,听见院儿里传来沉沉的脚步声,樱桃灵光一闪,又大声道:“三婶,你做的是我们的三婶,可是你对我们的生活不管不问,只对我家的钱财和院子感兴趣,一日到头的只想着要把我们赶出去,把院子分了。我病在床,你进来也不关心,张嘴便骂,我们何来你这样的三婶呢?”

“哟哟哟,你爹你娘死前又没给我钱,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早说过,等核桃一到年纪,我哪管你们哪个嫁了哪个没嫁,统统给我滚出去,我要分院子!!这话儿到哪儿也不变,就摆在这!我骂你怎么了?我要是不高兴了,我还打你呢,谁叫我是你三婶呢?”丁菊花掐着腰,怒极反笑的:“我骂你打你不要紧,可是你可不能反过来骂我打我。谁叫,我是你三婶儿呢?”脸上满是‘我就要气死你’的模样。

“咳,咳咳!”樱桃瞪着眼,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丁菊花得意的抱着胳膊:“你看你,怕什么?眼下我又不会把你赶出去。可是你给我听着,你要老老实实的,少去勾三搭四。小妮子精灵归精灵,都是些小聪明,惹恼了你三婶我,我要你吃住无处!”

“胡闹~!”掀帘进来的,是里长苗天民。一张儒雅的俊脸,气的都变了形。知道丁菊花是个爱胡闹的,却没想到她竟胡闹到这步田地,什么事也做的出,什么话也讲的出。

“里,里长……”丁菊花愣了愣,刚刚的一脸得意僵在脸上,眼眶慢慢的,慢慢的撑大。

樱桃握紧手里的烟杆儿,这是刚才苗天民拉下的。刚刚听见院儿里的脚步声,她就晓得定是苗天民回来取烟杆儿了,便将计就计,引的丁菊花把话都说出来。此时,她虚弱的靠在杨桃怀里,又猛烈的‘咳嗽’了一通,哑道:“天民叔,今儿你在这在,话你也都听见了。自我们父母没了,她对我们的生活是不管不问,却向来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们姐妹,碍于她三婶的身份,不知吃了她多少苦头。如今,您就帮我们做个主,我们要跟她断亲了!”

“断,断亲?”丁菊花张大嘴,望望苗天民,再望望樱桃,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她以为只要岳富一口咬定不让断亲,她就有恃无恐,不用怕。可是料来料去,她却忘了苗天民这号人物。村里风俗,没有兄伯和本家四院儿,有里长主证,也是作效的。这这这,这真真是……这可怎么办?

“你还动手打过人?!!!”苗天民憨直的眉直挺挺的竖起来。

“我哪里打过你们了?!!”丁菊花瞪着眼,刚才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倒料不到却叫这丫头一口咬住了!!

樱桃吸吸鼻子,垂首不语,满面委屈。

她将何去何从,生死由天。可是在她离开这些亲爱的姐姐和妹妹之前,至少要把她们身边的麻烦一个一个的解决掉。

苗天民见樱桃那副表情,眉毛竖的更挺,从不会大声对人的他这次吼了出来:“丁菊花,你看你造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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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个五十还差四十收了。

第八十九章 当断则断

“里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是这几个妮子设计诓你呢!”丁菊花惊慌起来,堪堪扯住苗天民的袖子,语不成句的解释起来:“那个,那个……”

“我亲耳听到,亲眼看见,你亲口所说,还有什么假?”苗天民抖着一双手:“枉我还以为我治理有方,小苗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乡亲们和和气气,互尊互敬。却哪里能料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情!!”他又气又悲的望着丁菊花,脸上的表情无法形容:“你,你可是她们的亲三婶儿啊,以前岳贵夫妇对你也不薄,你怎的竟然……”

“我,我就是没有麻!我没打她们!”丁菊花缩着身子,据理力争:“这院儿里可是有五个人呢,年纪再小,可人数在这儿呢,我若动手打人,这几个大的也不会让啊!”说着,又指着樱桃:“这小妮子脑袋鬼精着呢,里长,你这是上她的当了!”

“你是她们的三婶儿,你若要动手,她们谁敢阻拦?回头再让你出去传些不利的谣言?”苗天民沉痛的拍着炕沿儿:“上回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是谁传的,谁心中有数!!我做里长,只是想给你留些面子,这些事儿没有拿到明面儿上来说,可谁成想有人竟然得寸进尺,不但不收敛,竟然这么肆无忌惮起来!!”

“里长,里长,你消消气呀。你听我说呀……”丁菊花吓的,此时脑中一片空白了,哪有什么话要说?

樱桃偎在杨桃怀里,趁着这空档儿又道:“天民叔,你就帮我们主一回公道,帮我们与她断亲了罢。我们姐妹,今后与她再无什么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也还我们姐妹一个清静。”

棉桃见势,知道樱桃是想趁机跟丁菊花断了关系。于是也配合着道:“原本这事已跟我大伯提过,只是他对这里面的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又怕坏了岳家的名声,所以这事就压了下来。哪知,这事一压,我三婶更加……天民叔,这事就只能你来主持公道了。”

苗天民拧着眉,重重的叹息一声,轻轻的道:“这个岳富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一听这话,丁菊花反应过来,一下子扑到苗天民跟前去:“里长,你这是啥意思?我真的没有动手打她们呀,真的没有呀!”

“有与没有,没什么重要了。菊花,乡亲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这几个小姐妹没了爹娘,日子艰苦,你不伸手帮也就罢了,怎的竟还雪上加霜呢?再加上刚刚你那番话,这事也该有个了断。”苗天民语重心长的:“谁人没有个子女?若是岳贵夫妇在天之灵知道他的这五个宝贝女儿受尽欺负,不知心里会怎么想。唉。”说着,转身出了里屋,到堂屋里寻了个板凳坐下,让米桃去隔壁喊岳富过来。他则掏出烟袋来,点了一锅,抽起来。

听闻苗天民真要帮着将这个亲断开来,丁菊花几乎是脱力的,一下子瘫坐在里屋的炕脚下。

没过一会儿,岳富和赵兰便急匆匆从隔壁过来,岳富满面焦急:“咋回事?”

“还咋回事哩,你这大伯怎么当的?”苗天民把刚才的情景说了一遍,又道:“岳富,这事情不能再拖了,你不能顾着岳家的名声,反把这几个小姐妹给害了。再说了,她们之间的这门亲断了,也并不影响你们以后往来,几个姐妹见了岳吉也还是要喊一声三叔,仅仅没有了这个三婶而已。”

岳富听完,深深的锁着眉,沉思起来。

赵兰在旁上劝着:“几个孩子实在不容易,要断就断了吧,省得老三媳妇总是跑来寻麻烦。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的,好好的人家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何况这个破败的家?大不了这事儿咱不跟咱娘说,她已然是糊涂了,听了也听不懂。”

岳富又沉思良久,不知抽了几锅的烟,‘啪’的一声将烟锅儿扣在地上,咬牙道:“断!我不能叫我这几个侄女子再受苦!!”说着,抬起头来:“米桃,你去把你三叔喊来。孩子娘,你这就去一趟老四家,叫爱芬托人捎个信儿,让老四尽量的回家来一趟。”

“哎。”米桃和赵兰各自点头去了。

“那么,五日之后在你家院儿里做这个证。岳祥若能回来,就回来,若回不来,叫小宝娘替代也成。我到时会再请几个村里老祖宗儿帮着证明一下。”苗天民点点头,从凳上起了身:“这具体的事儿,一会儿你跟岳吉商量吧,我还要去商量商量村里那几位老祖宗。”

“嗳。”岳富点头,又点上一锅烟。若要有断亲这样大的事,必须请本家四院儿。岳家在小苗村没有旁枝,仅有兄弟四人,所以只能请里长和村里的几个老祖宗了。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没人理的丁菊花才缓缓的从冰凉的地上起了,脚步有些不稳的出了里屋。

岳富正在堂屋里一锅一锅的抽着烟锅儿,见是丁菊花,只瞟了一眼,再没希得抬眼皮去瞅。

丁菊花也提不起劲儿去计较了,扶着墙面儿一步一步往外走,待出了院子,又回头望一眼,喃喃自语:“这,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丽霞跟雨泽的事呢?”里长今儿个看上去,好生气。

当天,岳吉跟岳富一直商量到很晚才各自回家。

一回家,岳吉就把丁菊花狠揍了一顿,吓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躲在角落里直哭。

三天之后,岳祥回来了。这事事关重大,他一回来,就先奔了岳富那里,说了将近两个时辰,出了岳富家院子,又直奔杨桃家的小院儿。这几个侄女子是他的心头肉,没的受了那么多欺负,他自是很心疼。

又过两日,在岳富家院子集了许多人,分别是岳家几兄弟,村中的几位老祖宗,里长苗天民,还有村里的重量级人物吴爷。

大家伙儿证着,给岳家几姐妹和丁菊花断了亲。从此见面可作陌路人,老死也可不相往来。丁菊花若是想再进岳家的小院儿,如果没有几姐妹的同意,就可以告她入室抢\\劫了。

姐妹几个终于解放,米桃提议晚上再做个篝火晚饭做庆祝。

樱桃本想跟几个姐姐弄个火锅来吃吃,想了想又算了。毕竟火锅很麻烦,而且她也无法解释这种新鲜吃法的来源。

晚上围着热乎乎,火光摇曳的篝火,米桃高兴的:“真是太好了,终于摆脱三婶那个人了。她凭着那一个三婶的身份,欺负了咱们多少回了,这要是别人,我早拿家伙跟她打起来了!!”

“你呀,老实些就好!成天喊打喊骂的。”杨桃瞪她一眼:“这回断了亲,对咱们固然是好的,以后落得个清静。可是这种事情,说的再清楚明白,多少对咱们的名声也是个不太好。我有些担心你们以后嫁人……”

“大姐!你就放心罢!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去吃你的!”米桃大咧咧摆手,指向棉桃:“再说啦,咱爹咱娘养出来的闺女,哪个有差的?看看咱家三桃,多少人家抢着要呢,你愁什么?”又指向樱桃:“再看咱家四桃,精明机灵,她去年才十岁就有提媒的了。还有核桃……”

“你行了吧,你不用说别人,我就说的是你!”杨桃瞪着米桃:“你收敛些吧!正正经经寻个人家嫁了,也让我放放心!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了个女霸王了,谁也敢打,谁也敢骂。前几日竟然还把一位镇上的贵公子给骂了,那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物么?要不是人家公子大度,咱们这小破院子,恐怕早叫人端了窝儿!”

“谁叫他多管闲事在先的……”米桃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下回再遇着那人,你得赶紧给人家道个谦!”杨桃叹息着,又用一种无比羡慕的语调道:“听说丽珍寻了户好人家,是镇上的一户铁匠,打铁的手艺是祖传的,一家子都打铁,那生意都做不完,日子别提有多好了!!我也不指望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平平常常的好人家儿,就行了。”

“道谦?我道谦?”米桃没听见后半句,光记住前半句了,瞪着大眼,喘着气:“姐姐呀,明明是他错了,还叫我去道谦?你饶了我吧!人家高高在上,嫌弃咱道的谦乡土味重,脏呢!再说了,人家贵人多忘事,说不定早忘了这事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日那人还到我摊子上买过蜊肉,问起过你呢。”棉桃在旁,笑眯眯的道候。

“啥?”米桃的眼瞪的更大:“他是不是寻你麻烦了?个臭的,打不过我,就跑去欺负你。得,赶明儿我陪你一块儿去卖东西去,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棉桃笑着:“人家可没你这么小气,只不过问问那日怎的你没去罢了。”

第九十章 又是她!!

米桃冷哼:“问我?他是没被骂够,还想再找骂怎的?”

“三姐,这事儿你实在有些过了。”棉桃收起笑,认真的:“不过是个劝架的,惹你的是那个妇人,你却把火气都撒在人家身上。这位彭公子呢,人家大度不跟你计较,你倒好,反跟人家计较上了。咱大姐说的对,那贵公子毕竟出身不一般,咱们若是惹毛了他,到时候吃亏的可还是咱们。”

“有钱了不起……”米桃缩了缩肩,依然有些不服气的嘀咕。

“你这几日老老实实的,说话做事都收敛些,万不能再去招惹那位贵公子,晓得不?”杨桃重重的强调了一句。

米桃的肩膀再缩,不再说话,眼神却透着别样心思

第二日,一家人早起了,吃过早饭,棉桃便照例背上竹蒌子,进镇去卖海蜊肉。这几日卖海蜊肉,一日也能得个两三百文,这十来天的工夫,已经挣下了二两银子。

棉桃走后,米桃和樱桃核桃三人也背上竹篓,要去临海村敲海蜊了。

杨桃站在院门口,直把几人目送出老远,才回家。

往西走了一段儿,米桃忽然转了弯儿,朝北走去。

“二姐?!”樱桃一愣,赶紧追上去:“你要上哪?”

“我不放心,我得去集上看着去。咱家的东西,不卖给那些个心高气傲,瞧不起人的人。我还得警告警告他,以后不要来寻你三姐的麻烦。”米桃‘噔噔噔’的往前走,回头朝樱桃摆手:“樱儿,你带核桃去敲海蜊,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个心急的二姐!!”樱桃跺跺脚,赶紧差使核桃回家去喊杨桃,她则拔脚跟上去,一边喊着:“二姐,你等等我呀!”

“你来做什么?”米桃脚下不停:“你快回去!”

“你这副样子,我哪放心?”她怎么能不跟着?二姐这性子脾气,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有时做起事来,根本不顾后果。万一真把那个贵公子惹毛了,这事可就麻烦大了。真不知以后若她不在,大姐和三姐两个能不能看得住她。

“放心放心放心,我自有分寸!!!”

樱桃没再接话,光追米桃的脚步都不够她喘气的了。她有分寸?恐怕别人那一点,到她那就不知几丈了,要不然能气成这样子?还分寸呢!!

到了市集,人并不多。今儿个并不逢集,只是些赶早市的人买点肉菜罢了。

米桃东张西望的往前走,寻找着棉桃的身影。樱桃吃力的跟在她后头。没办法,米桃本身个头儿就比她高了一个头,腿又长,又有劲儿,走路生风,哪是她能及得上的?

米桃正仔细的找着,忽的不知瞧见了谁,身形顿住。

樱桃不知情况,往前一下子撞在她的背上。揉着鼻子从旁侧绕到前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绽蓝色小褂,青布裤,外面还套一件洗的发白的看不出颜色的裙子的妇人正在指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娃骂的起劲儿:“你说你这个小鳖犊子,乡下的土包子,不长眼,不会走路,就别到镇里头来碍手碍脚的呀!!撞了人却一句话不会说?你爹你娘是怎么教你的?哦,对了!你爹你娘也是乡下生的小土种,不晓得这些!”一边骂着,一边‘扑扑扑’的扑打着她那件洗掉了色的裙子,仿佛有多脏似的。

已然快进六月的天气,那小女娃娃却还穿了一身破袄,到处是补丁,却还是到处露着棉花。她手里挽了一篮子鸡蛋,已经碎了一半,她也不敢去收拾,垂首默默听着妇人的训斥,满面泪痕。

“你说话呀,你咋不说话?”妇人伸手,直直的戳上那女娃娃的额头,直戳的她都有些站不稳:“你撞了我了,你得给个说法吧?!”

女娃娃轻轻的哭泣着:“婶子,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啦?”那妇人眼一吊,上前狠狠推了女娃娃一把:“你把我撞了,脏了我的衣服,说句对不起就行啦?这可是镇里头,你以为这是你那穷乡狗窝?”

“啪”的一声,小女娃娃被这一推推的踉跄,没拿稳手里的篮子,一下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鸡蛋登时碎了不知多少,透明的和黄色的蛋液流出来,心疼的那女娃娃当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再顾不得别的,上前就去拾她的鸡蛋篮子。

这一幕引来许多围观的,都纷纷劝说那妇人,那妇人却不依不饶,上前拿脚,一脚踩进篮子里头,唯一几个没碎的鸡蛋发出最后的呻\\吟,‘喀’的裂碎,给那妇人弄了一脚的鸡蛋液,她嘴里还在不停的骂着:“你知道我的这件衣服有多贵,你竟然敢撞我?你给我弄脏了衣服,不道谦不赔理,竟然还只顾着你那点臭鸡蛋?我说你乡下佬眼光小,你还不服气?”

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女娃娃的所知范围,她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双手把住她的篮子,一声声哀求着:“婶子,你别踩呀,你快放开脚,我求求你了……”妄图救回她这一篮子即使拿回来,也什么也不能做了的鸡蛋……液

“放脚?”妇人骂的起劲,脸上忽然闪过丝疯狂的神色,真的把脚从鸡蛋篮子里抽回来,却又转了个向,照着女娃娃的胸口狠狠的踹去:“行!那就如你所愿!!”

这妇人便是上回在市集上与米桃吵起来的那位。一见她,米桃就恨的牙根痒痒,见她又在这欺负小娃娃,而且这次的小娃娃好欺负,她就可着劲儿的欺负人家,米桃气的,抬脚就要挤出人群,去踢开妇人那不怀好意的一脚。

“悍妇!”人群里却有个人影率先冲了出来,只见她脚尖一点,另一只脚高高的抬起,正好托住妇人狠狠落下来的脚掌。再轻轻往上一挑,妇人便单脚站地摔了个仰翻,带着尖利的叫喊:“啊哟!!”

冲出来的,是个十六七的少女,一身利落的小布褂,绑腿裤,左侧腰间别着把小匕首,另一侧挎着个小包。头发则是辫成长长的辫子,高高盘在头顶,只剩一段发尾在来回俏皮的摇晃。

“小瘪三,哪个不长眼的,敢踢我?”那妇人躺在地上,无人去扶,她便自己呻]吟着爬起来,嘴里在骂个不停:“当街打人,我的腰都断了哦!!你别跑,咱们去见官!!”

少女轻笑一声,声音轻盈而清脆:“见官?那倒真的是要见官”说着,指着地上的鸡蛋液:“你打烂了人家一整篮子的鸡蛋,还动手打这小姑娘,也真是要进官府里好好说道说道呢”

妇人见跳出个不好欺负的来,便改了调儿:“你刚来不知道事情始末,是她撞了我在先的。乡下人,又不懂礼,没见识的,恁的是叫人生气。”

“哈,乡下人?原来,你是个瞧不起乡下人的主儿?乡下人怎么啦?镇里人怎么啦?还不都是人么,还不都是一个镇子里头的么?你瞧瞧你,又凶又狠又蛮不讲理,就你这样的镇里人,没的也丢了镇里人的脸。你出去了,你可万不要讲你是镇里头人,省得引来那些真正镇里人的怒,再把你轰出去!到时候,可没有哪个穷村儿愿意收留你!”

喝!这少女的嘴巴更毒!樱桃悄悄望一眼米桃,这世上竟然也有能与米桃比肩的人物。

米桃盯着这少女,眼色大亮,心里大呼一声过瘾,往前一步,也道:“哎嗨,又是你呀!上回赖着我,这回又赖着这娃娃了,你是不是天天都蹲着点儿的在这等着欺负那些乡下来的穷苦娃娃?你说你这是怎么一颗狠毒的心啊,人家生活够穷困艰难的了,你偏还要不放过!!”

那少女转头瞧了一眼米桃,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是你?!”妇人刚想张嘴骂,又想起上回米桃的厉害来,又立马改了口:“我这回可没招你!”

“招谁也不行!你当人家娃娃年纪小,好欺负是不是?你知道她这样的家,要攒一篮子鸡蛋要多久?你竟就这样给人打了?你还没赔礼,没道谦呢,还有脸好意思的说人家不懂礼?”少女的尖下巴高高抬起。

妇人见识了少女的厉害,再加上米桃也在这,她不敢再嘴硬。但她又心有不服,眼珠子转了转,道:“这事似乎与你无干吧?”

“怎的无干?”少女几乎是立即就伸手拉过小娃娃来,轻轻抚着她的背:“这是我妹妹!!”

妇人瞪大眼,虽明知她在说慌,但这似乎也没法验证。她愣了一会儿,道:“那你想怎么样?”

“先道谦,然后再把这些鸡蛋赔了。还有,这篮子脏了也不能用了,你也一并赔了吧。”

“我……”妇人瞪着眼,来回扫着少女和米桃显然不愿意。周围围观的人群纷纷也道这钱该赔,是妇人做的不对。她见大势已定,只好垮了肩,伸手从怀里掏出钱来,数了,拿给那小娃娃,恨恨的:“诺!!!”

“快走吧你”钱一到小娃娃手里,米桃便不耐烦的催促:“以后若是再叫我们遇上你在市集上欺负乡下来的小娃娃,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妇人走出两步,回头恨恨的瞪一眼少女和米桃,转身钻进人群。

米桃转首,笑望向少女:“姑娘,那一脚可真漂亮,说的可真叫人过瘾。我叫米桃,岳米桃。”

那少女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媚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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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某府某公子(满收藏一次加更)

“潋滟,潋滟,好名子!”米桃轻轻的将右手在左手手心捶着:“刚刚你那一脚,实在是太漂亮了!!我猜,你肯定是个练家子吧?你教我工夫,好不好?”

媚潋滟叫米桃的直爽逗的笑起来:“好,怎么不好?难得遇上个与我对脾气的人,若不是今日没空儿,我还想跟你坐下来,好好的喝上几大碗呢。”

“你那么忙?”米桃满面惋惜。

“是啊,我家公子在前头等我呢,我得赶紧去了。”媚潋滟跳出去几步,回首招招手儿:“米桃,我现在暂住在镇上的彭府,你有空儿就来寻我!我请你上最好的酒栈去喝酒!”说完,钻进人群里,没影儿了。

“彭府”米桃蹙眉:“镇子那么大,我知道是哪个彭府啊,也不说个清楚。”

“会不会,是那个彭府呢?”樱桃眨眨眼,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不可能。”米桃猛摇头,转身也钻进人群:“走,咱还得赶紧去寻你三姐,别再叫那人买得了手,岂不是白来了?”

“哎,你慢些,等等我呀!”樱桃赶紧跟上,这个二姐,真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

在各个小摊上寻了一会儿,米桃眼尖的看见棉桃的摊子就摆在不远处,生意似乎还不错,正有人在付钱买东西。再眼尖的发现买东西的那人似乎有些面熟,不就是那个姓彭的么?

“慢着!!”米桃大喊一声,冲过去,一把按住棉桃的手,把钱从她手里拎出来,塞回彭雨安的怀里:“我们不卖了!!”

棉桃有些莫名奇妙:“二姐?”

这时,樱桃气喘吁吁的跟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三姐……我,我可是劝了一路了,她,她……”

樱桃这么一说,棉桃登时明白过来,把手从米桃手里挣出来,有些生气的:“岳米桃,你有些太过分了!”

“棉儿?”米桃瞪大眼,老三这样喊她的时候,就是代表她真生气了。老三一生气,就连她米桃也是要怕三分的。

“你家有钱了是不是?气硬了是不是?吵嘴打架,那都是有钱人才敢做的营生儿,你脾气暴归脾气暴,怎的也染上了这坏气?到了手的生意也不做,你是真不知钱来有多难,是不是?好生生的不在家里做活儿,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坏我这一单生意?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怎的还想不开,要放在心头呢?这若是叫大姐知道了,你没得又要惹她落泪!!”

“我,我那个……”头一回,真的是头一回,樱桃这是头一回看见,向来泼辣天不怕地不怕的岳米桃竟然低着头,握着手,脚尖划地,一副小娃娃认错的模样儿:“你先别生气麻……”

“我不生气,我是替大姐气。姐妹几个都劝你多少回了,你怎的就是听不进去呢?你这副样子,可真要怎么办?真真就想要愁煞大姐么?她这段日子,已经够愁苦的了!”棉桃的声音不轻不重,但说出来的话却重若千斤,句句砸在米桃身上,把她说的,头越垂越低,手越绞越紧。

樱桃在旁默不作声,家里只有三姐能治得了二姐,这回借机得好好挫挫二姐的利气,不然,她还真不能放心的离开。

倒是旁上的彭雨安有些看不下去了:“棉桃姑娘,米桃姑娘这也是一番真性情,我们之间也不过仅仅是误会一场。说明白了也就没事了,你不要再说她了。”

“该你屁事,少废话!!”米桃转过脸来,脸上的乖乖小绵猫瞬间变成吊睛大白虎,恨恨的瞪他一眼,喝完这一句,又转回脸去,继续做乖乖小绵猫。

被喝的彭雨安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意,反而闪过一丝异样的喜色,双眼轻弯,笑盈盈望着垂首缩肩,老老实实的米桃。

“二姐!”棉桃恨不成钢的:“你看你,一边说着,你又吼上了!”

“我不吼了。”米桃嘴上这么说,暗地里又狠狠瞪了彭雨安一眼。

棉桃叹口气,转向彭雨安:“彭公子,真是对不住。我二姐就是这样的性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我们不知说过她多少回,现下正努力的改着呢。回头回了家,我大姐也少不得还要训她一顿。还望您能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这小女子计较。”人家是富家公子,咱是自己家能得罪的起的?

樱桃只是有点奇怪,听说这个彭家在渔丰镇是数得上的大户,彭家有三子,彭雨安是老三,也是老幺,最受彭家老爷太太喜爱。怎的他想吃个什么,想买个什么,不用家丁不用丫环,却要亲自跑出来呢?

“棉桃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我都说了,没关系。你也不要这样说米桃姑娘了,她这番真性情也是宝贵的,不要改了,变成会察颜观色,见风使驼的,反而不好。”

樱桃看的仔细,彭雨安说这话时,眼是笑眯眯盯着米桃瞧的。米桃一个个眼刀子扔过去,却换来一脸微笑,气的她直喘粗气。当着棉桃的面儿,又不敢再放肆。

这情形,这眼神儿,樱桃若是再看不出点什么来,就枉重生一回了。

她转转眼珠儿,弯笑轻轻笑起来,伸手去扯扯米桃的衣袖,故意道:“二姐,你还不跟人家彭公子道个谦,赔个礼?”

“我呸……赔,赔什么?”米桃刚想发飙,注意到棉桃的眼神儿,赶紧又改了口儿。

见她这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彭雨安竟‘呵呵’笑了起来:“不用,不用。都是误会,这里头也有我的不是,不能全怨了米桃姑娘。”

“呸!!”米桃条件反射的瞪起眼,又立马捂住嘴,小心翼翼瞧一眼棉桃,脸上免强的扯起两丝笑:“赔,赔礼,我赔礼还不成么?彭公子,真是对!不!起!啦”最后几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樱桃叹口气,二姐这个人,就是头脑太简单。在她眼里,一旦为友,便终是友,一旦为敌,想要再转正,就难了。她轻轻捅捅棉桃的后腰,附耳上去:“三姐,算了吧。”逼的紧了,反而会激起米桃的反抗性,反而会更加仇视面前这位。

棉桃其实也相当无奈,要叫米桃说出刚才那番话来,也已是她的极限。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二姐,这儿没事了,你赶紧带着樱儿回家去吧。”

“哦。”米桃乖乖去牵樱桃的手。

这时,彭雨安却发了话:“米桃姑娘是不是不常来?下回何时会再来呢”

“少爷!!”这话说的有些露骨了,他身边的家丁立马好心的提醒。

“咳咳!!”彭雨安也自知有些逾越,赶紧清咳两声,又补充道:“那个,我只是想问问,下回来的时候,能不能捎点海鲜来……”

“哦。”棉桃刚刚崩紧的神经松下来,她笑道:“我二姐一般不来。彭公子要什么,跟我说便是。不过海鲜的话,一般都是头一天捡拾来,第二天就不是那么新鲜了。”

“我才不来呢!我以后,再也不来了。棉桃,你回家记得嘱咐大姐,下回你再忘了带什么,叫她差樱桃来。”米桃没好气的抬高下巴。

“米桃姑娘实是误会甚深……”彭雨安试图缓解米桃的情绪。

“别跟我拽文,说白话就好,说的深了听不懂。”米桃却没好气儿。

“咦?”这时,彭雨安身后的人群里发出一声轻咦,跟着钻出个人儿来,扬着一脸灿烂明媚的笑:“米桃?真巧呀!!”

是媚潋滟

见是她,米桃也高兴的笑起来:“太好了!你还没跟我说清楚你的住址呢!”

“住址?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媚潋滟笑嘻嘻指指彭雨安:“彭府呀,就是他家呀。”说着,又拿手肘捅捅彭雨安:“哎,你怎么也在这儿?”

“啊……啊?”这一时半刻,米桃脸上的表情真是丰富多彩。愕然,惊讶,愤怒,不知所措。

“这回晓得了?你有空儿可一定要来寻我哟!!!”媚潋滟不晓得彭雨安和米桃的事,笑嘻嘻的邀请她。

米桃只有张着嘴‘啊’的份儿了。媚潋滟跟彭雨安住在一处,去见媚潋滟,岂不是也要见到彭雨安?去否?不去否?她的脑袋,可没有棉桃樱桃那么灵活,一时半刻不知该怎么办了。

几人笑着说笑之际,樱桃却望向立于媚潋滟身后那人。

这人身穿着藕合色合体的长袍,上绣浅色清水浮竹。头束玉冠,腰缠紫玉带。面容俊朗,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薄唇微抿着。一副身材展扬而落拓,恁的是位风神俊朗的人物。一双狭长而深邃不可测的眸子,随意的在几人身上打了一圈儿,便落在别处,似乎对于几人的对话并无兴趣。

樱桃微怔,那眼神,恁的是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到过。

那人望着别处,樱桃望着他,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媚潋滟的声音:“这位便是我们公子,是李大人府上的沐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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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杨桃的手段

李沐泽?

樱桃知道为什么这人给自己的感觉那么熟悉了。因着这人,她曾差点在闹市上丧命呢。也免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不是听说这人闯了什么祸事,被关起来,要半年之久吗?怎的才不过几日就大摇大摆上街了?而且,他凭着县里不住,却跑到这小镇上来,住在人家彭家家里是怎么回事?

“潋滟”狭长的眉微蹙,是对媚潋滟随意透露他的身份而不满

媚潋滟却并不以为意,反而吐舌头笑了笑:“我不说,也大有人能认得出你来。再说,这几个都是能放心的人,你怕什么?”

嘴角微勾。放心?这几个人里,就有两个不叫他放心的。一个是樱桃,一个是棉桃,这两姐妹的精明,他是见识过的。不过,他也相信樱桃对钱的需要和对姐妹的心思,三个月而已,他等得起。

樱桃却不知面前这个就是那个黑衣人。她礼貌的朝李沐泽笑笑:“李公子。”好家伙,这怎么说也是知府的大公子,而且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很,不能得罪。而且都说这人是个混世魔王,更加不能得罪。

“哎哟,你们别看他臭着一张脸,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呢。他现在这副样子呀,纯是在装酷扮帅呢。”媚潋滟毫不给面子,嘻笑着道:“你快说话呀?”一边说着,还一边捅捅他的腰间。

李沐泽只好扯出个笑:“还不快走?”

媚潋滟咧咧嘴:“看你笑的,跟哭一样。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说着,转头去问米桃的住址。

不知怎的,看着潋艳跟米桃那么热情的攀谈,她有些怅然。如果三个月后,她没有想到逃离的办法,就只能按那个人所说的去做那件九死一生的事。如果她回不来了,不知姐姐们会不会还像今天这样嘻笑欢乐。

像是察觉到樱桃的异常,李沐泽的眼神有意无意的从她身上扫过,然后微垂下睫,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潋艳和米桃终于说完了,刚要走时,李沐泽难得的开了口:“等下。”他长睫微垂,望着摆在竹篓上的海蜊肉:“这是什么东西?”

棉桃道:“海蜊肉,很好吃。潋滟姐若是想吃,尽管……”话未说完,却被李沐泽打断:“怎么卖的?”

棉桃有些怔愣:“公子若要吃的话,尽管拿去,怎好意思再要钱?”

李沐泽似是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去,丢下一句话:“有多少算多少,送去彭家酒楼,自己跟掌柜的谈价钱。”说完便抬脚走了。

棉桃微怔着,这是……有大笔生意上门了?

樱桃也微怔着,不是为着海蜊肉的事,而是……她怎么感觉这人的说话方式也这么熟悉呢?不是之前闹市相遇时的那种熟悉,而是……

彭雨安无奈的叹息,明明是他家的酒楼,怎么好像却没人问过他的意见似的?转首望望米桃,又叹一声,带着家丁也离开了。

彭雨安一走,米桃也带着樱桃走了。她们还得回去干活儿呢。而且,不知核桃回家去喊了杨桃没有,这两人在家也该等着急了。

乖顺的跟在米桃身后,樱桃有些不懂了。这个李沐泽,他应该不认得自家姐妹,可是怎么头一回见面,就这么照顾她们的生意?虽然话语冷硬,态度也称不上和善,但确确实实的是照顾了她们的生意。如果能够跟彭家酒楼扯上关系,以后家里出产点什么就不用害愁卖了,直接送去酒楼就好。

镇上的彭家酒楼是有名的,东西也是很贵的。东西卖给酒楼,不但省了在市集上卖东西的麻烦,而且价格还可以卖的更贵一些。

可是,为什么呢?关于这个人的种种说法,还有自己对他的一点可怜的了解,这并不是个烂好心的人啊?

想了一路,都没想通。樱桃摇摇头,算了,总归是件好事情,想多了也没用。要是能顺利与彭家酒楼搭上关系,以后即便她走了,也就放心了。

两人进了村,到了院,刚一踏进院子,就见杨桃和核桃双双坐在院中的小凳上,杨桃一脸阴沉沉。

“大姐……”米桃懒洋洋的伸个懒腰:“渴死我了,核桃,快拿水来。”

核桃却乖乖坐在杨桃身后,抬首可怜巴巴的望着米桃,朝她狠劲儿的眨眼睛。

“你眼咋了?抽筋了?”米桃却丝毫无所觉。

“跪下!!!”杨桃阴着脸,一声厉喝,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向来是个柔声柔气的人,这一声厉喝,已经喊破了嗓子。喉咙里一片火辣辣。

米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懵了:“大姐……你……这是咋的了?”

杨桃咳嗽着,望着旁边的泥地:“你给我跪下!”

樱桃见杨桃上了真火,赶紧扔了竹篓子,跑过去给她轻捶着背,一边安慰:“大姐,你别生气,二姐今日没惹祸出来呢,真的。”

杨桃没理樱桃,又重复:“还不跪?”说着,微微挪肩,露出怀里抱着的东西来,是岳贵夫妇的牌位。

米桃身形一僵,眼睛‘嗖’的红了,‘刷’的跪下来,喉咙动了动,干涩的道:“大姐,你这是……”

杨桃深深的吸口气,再吐出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无能,我管不了你,我也说不听你,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外闯祸,坏了自己名声,也连累到姐妹们。我只能把爹娘请出来了。”说着,把两个牌位往前一摆:“爹娘劳累一辈子,如今埋进了黄土,也还要劳烦他们出来管教你。米桃,他们说话,你是不是也不听?”

“大姐,你别这样,大姐,你说什么,我听还不成么?”米桃红着眼,此时的大姐令她心生畏惧。

“听?我说的还少么?你听哪句了?棉桃说的,樱桃说的,也少么?你可曾听进一句去?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整日喊打喊杀的,满村儿都没有敢惹你的,你说你如今跟村头那个刘二柱还有什么区别?哪户人家敢要你这样儿的?你叫我怎么办?怎么向爹娘交待?”杨桃无声的淌着泪:“一言不和,你就跟人家吵,一语不对,就跟人家打,也不管人家是怎么样的人,也不管人家是怎么样的身家背景,你叫我怎么能放心你?你叫爹娘怎么能放心你?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几个妹妹着想着想啊,你若是闯了涛天的大祸回来,她们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大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哭了……”米桃也哭起来,跪着往前爬行几步,抱住杨桃的腿,泣不成声:“我错了还不行么……”

杨桃却不理她,只低头盯着怀里两个牌位,继续道:“今日这个彭家的公子,我听棉桃和樱桃说过,我瞧着,是个不错的人。不然,你那样惹人家,依着普通富家公子的性子,早找上门儿来了。可是人家不但不跟你计较,还去关照棉桃的生意。你呢?你把人家骂了,又戏弄了人家,倒过头来还不消气,非得要跑到集上去再闹一顿才罢休,是不是?你想叫你三妹以后再没脸在市集上出现,是不是?”

“不是,不是……”米桃伏在杨桃的腿上,‘哇哇’的哭着。

樱桃和核桃站在杨桃身后,给她轻轻的抚着背。大姐教训二姐,她们两个小的,本也不该说话。况且樱桃也想让大姐好好教训一下二姐,省得她以后再闯祸。

“大姐,我错了,我以后不那么莽撞,全听你的,好不好?你快把爹娘收起来,你别哭了,哭坏了身子……”米桃头一回哭成这样,一脸悔过的神色。

“以后再不莽撞了?”自米桃进院儿,杨桃这是头一回肯抬眼看她。

“不了不了”米桃连忙点头

“再也不随便与人吵嘴,随意与人打架?我说什么,你都能听?自今日起收敛心性,丢掉你那些泼辣难缠,在家好好学女红,乖乖的待嫁?”杨桃的声音,有些虚弱。

“我听,我听,我全都听”米桃完全被杨桃和她搬出来的两块牌位给镇住,伏在她腿上,泣不成声,迭声称是。

这回,米桃是真被吓住了,估计会老实一段时间。见火候差不多了,樱桃担心的赶紧插嘴:“大姐,二姐知错了,她这回多真心,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你快别生气,爹娘也先收起来。还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去说。”说着,望向核桃:“核桃,快进屋去倒杯水来。”

“对对对,大姐,你快先把泪止了!”米桃抬袖去擦杨桃脸上的泪水,被扬桃挡住:“你说的话,可要算数。”说着,杨桃抖出手里的丝帕,反给米桃擦起泪儿来,有些心疼的:“我也是无法,若不这般,根本说不动你。瞧你哭的,快去洗把脸。”

“嗯。”米桃起身,跑去打水。

樱桃轻叹,即便是在训人,杨桃也是如此的温柔多情,不舍得米桃跪在那儿太久。大姐这性子,太软太随和,太在意她的几个妹妹了。如果不是见到过苗成业的为人,对他也很放心,樱桃真不知什么样的人儿才配得起大姐。

“大姐,来洗脸。”满面泪痕的米桃端来水,头一回学着柔声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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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彭家酒楼

“我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起,换我跟樱儿和核桃去西边敲海蜊子,你就留在家里收拾屋子,照料家里那些鸡鱼猪兔。空闲了,就学学女红。你看看你都什么年纪了,女红还一塌糊涂。”晚上,几个姐妹围在炕头,杨桃重新进行人员分配。

“好。我都听你的。”米桃老老实实的,丝毫不敢反抗。

棉桃见势,不由淡笑起来:“真不知大姐使了什么解数,二姐竟然这样听话?”杨桃叮嘱过米桃樱桃和核桃,不要告诉棉桃她搬过父母牌位的事,怕棉桃跟着伤心。

“大姐自是有法子,哪能轻易告诉你?”樱桃捂着嘴轻笑:“治的二姐连女红都要开始学了。三姐,这回你可不如大姐了。”如果只照目前来看,米桃确实学乖了,要是她能保持下去,三个月后樱桃离开也可以走的心安一些。

“你也别得意。你二姐学女红,你也得跟着学!”杨桃瞪她一眼,语气郑重的:“老二老四的女红恁的是太差了,连个核桃都比不上,你们两个好意思的?今儿起,忙完家里的活计,你们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和老三学女红,哪儿也不准去!”

“啊……”樱桃直眼,这回多嘴引祸上身了。大姐哎,我可就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光去想逃离的法子和替你们解决那些潜在的麻烦就够我忙的了啊。

“啊什么啊,你二姐都服从了,你别想逃!”杨桃拿针挑了挑灯芯,昏暗的灯光稍稍亮了些。她又道:“樱儿,你比你三姐聪明,大姐看的出来。将来,也准能比你三姐出息。可是大姐不想叫你败在女红上。一个女人,再好,若女红输了,就什么都输了。”

“行,我学还不行?”樱桃忽闪着眼:“只要二姐学,我就跟着学。”

“嗯,你们听话,我也省心。”杨桃不作它想,安心的点点头,又对棉桃道:“明儿,你要去彭家酒楼?”

“去,怎么不去?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要的?若是弄好了,以后就再不用受那风吹日晒的苦,到了镇上,把东西直接送进门,拿钱就可以回来了。还可以省出时间来,跟你们一块儿去敲一会子海蜊子。”棉桃心情很是高兴的:“而且,送到酒楼,价钱也可以卖的贵一些,斤两上也不用总是自亏着。”

“好事总归是个好事,我只是担心,那彭家酒楼咱可一回都没去过,谁知掌柜的是个什么模样儿……”杨桃还是有些担心。

樱桃见势,赶紧道:“不如我明儿陪三姐去一趟吧,毕竟是头一回,还要谈价钱,谈条件,两个人总强过一个人。”

“那也行。”杨桃也没反对,点点头。

樱桃笑眯眯的坐好,心下暗松一口气。明日可暂时逃过学女红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姐妹几个便吹了灯,各回各屋睡下了。

樱桃怀里搂着熟睡的核桃,静静望着窗外明朗的月光,暗自出神。还剩下不到三个月,若她想不到法子逃离,就要去做那九死一生的事。她即不想死,也不想离开姐妹们,更不想姐妹们有事,到现在,她都没想到个万全之策。

或者,干脆杀了那个黑衣人?哪怕叫她去坐牢呢,也强过去送命啊。不过依她这把子力气,恐怕还没沾到那人的边儿,就已经上西天了。唉,要是能早些结实媚潋滟就好了,那个女孩子的工夫,似乎并不在那个黑衣人之下。

想来想去,还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家里已经叫人盯起,姐妹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除非院子里会留人,否则,肯定会有人出面阻拦。而姐妹们不能同时消失在那些人的视线里,又怎么可能会逃的出去?或者……打地道?樱桃脑中一亮,这是个不错的法子,而且似乎是目前来讲,她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短,足够姐妹们挖一条通向外面的地道了,到时候三更半夜从这里离开,想要逃去哪里,岂不是她们说了算?想到这,樱桃又仔细的想了一下细节。知不觉间夜已深,倦意袭来,她困乏的合上眼。

第二日一早,棉桃和樱桃就背上剥好的蜊肉,出发进镇去了。

彭家在渔丰镇主要做的是布庄生意,只是因着彭雨安的二哥彭雨下的妻子许氏家里主营酒楼,她嫁来时有三间小酒栈做陪嫁,后来慢慢的,三间的小酒栈被彭家做成了满镇总共四家分店,一家总店的大酒楼。

棉桃和樱桃去的这家,便是总店,位于清埠坊的最繁华商业街的最中央。

彭家酒楼有个特色,就是进楼之后大厅的西头总是会留出一块地方来,搭着小台子,偶尔会请一些唱角来唱唱戏,或是请青楼的花魁姑娘过来演奏一曲,也因此生意火爆的很。

到了酒楼外面,只见整间酒楼都是用的朱红的大漆木,红彤彤的,显的周围的建筑都灰扑扑一片。进了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里面装修精良,桌椅都是用的上好的木料,位置摆放也是极讲究的,基本每张桌上的人都可以抬头看见西头的小台子,而互相间又不挤不碰。

才巳初时,大厅里已坐了不少人,台子上正有人在演‘牡丹亭’

果然是大酒楼,大手笔!!樱桃暗赞一声,抬眼向小台子上望去。只见一人,聘婷袅娜,细腰轻摆,双臂微晃,一双水袖挥洒自如,在半空里弹折弯绕,好不灵活。歌声清亮而空灵,极具穿透力,引的几个桌上吃饭的人都停下筷子,认真而痴迷的望着小台子。

这人倒眼熟。特别是他那双凤眼,春光流转,桃花满面,引人无限。樱桃略挑了挑眉,这不是卖肉胜的儿子,孙青竹吗?

“二位客官,快里面请。”樱桃对大厅的这一番打量只在几息之间。两人进店没几步,小二很快就迎了上来,并不因对方是两个小女娃娃而心存鄙薄,态度恭敬而认真:“店中除了老黄酒缺货,其它都是应有尽有,请二位上座点菜。”

“小哥,我们并不是来吃菜。”棉桃不卑不亢,微笑着:“我们是市集那边卖海蜊肉的,昨儿有个公子,说是叫我们送货来这里。”

“哦?”小二微怔,随即想起来什么似的,将二人引至一处角落,对棉桃道:“姑娘来这边稍等,我去回禀我们大掌柜。”说着,转身匆匆跑进内堂。

“哎,麻烦小哥。”棉桃与樱桃对视一眼,目露欣喜。看来有门儿。

不一会儿,内堂里出来个长的肥胖的中年男子,面容倒是慈祥,带着一脸温和的笑:“二位姑娘,可否叫我先瞧瞧货?”

“行。”棉桃拿出剥好的蜊肉

“这叫个什么东西?”掌柜的来回看了几回,瞧不出是什么来,只好朝棉桃抱抱拳:“在下实在识拙,没有见过。”

“这叫海蜊肉。”棉桃耐心的解释:“吃法有很多,跟蛤蜊肉差不多,但是味道又比蛤蜊肉还鲜,又带着股香味儿。这肉也比蛤蜊肉大,一只就可以塞满嘴。”

“哦......”掌柜了然的点点头,又道:“那价钱怎么个算法呢?”

棉桃不答,反道:“不如掌柜的先尝过了,再问价儿,如何?”

“呵呵呵,好!我也正好奇着这东西是个什么味道呢。”掌柜转身,掀起内堂的帘子:“请。”

棉桃学着他的样子抱抱拳,便进去了。樱桃紧跟在后,却被拦下。掌柜的笑言:“后厨重地,这位姑娘不如在这等一会子?”

棉桃也回过头来道:“樱儿,你就在这等会儿。”

“哦。”樱桃后退一步,抬脸喜气的笑着:“掌柜的可要照看着我姐姐些,不要烫着了,碰着了。”

这一脸的喜气洋洋的笑感染了掌柜的,他也眯眼笑起来:“小姑娘恁的是会说话。放心,你姐姐一会儿就出来。”

待两人放帘走开,樱桃便寻了个小凳,坐在角落里听戏。听说这里面的消费贵的吓人,进来听戏就必须要消费,自己好不容易来趟,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

台上正进入唱的阶段,孙青竹停下脚步,展喉清歌。唱了两句,又继续辗转腾挪,舞起那一副水色的长袖。

没想到他不但扮女装这么惊艳,舞跳的也这么好,而且一副清喉学起女声来简直无人能敌,简直太完美了。樱桃渐渐也被吸引在其中,越来越认真起来。

诺大一个厅堂里安静如斯,只剩下配乐声和孙青竹时不时的歌唱声。

孙青竹转身间,似乎看见了樱桃,朝她眨了下眼。

樱桃扬着笑,轻轻点头示意。

又过一会儿,台上的戏毕,孙青竹下台去换装,又有几个人上台去收拾东西,那些看客这才想起已经凉透了的饭菜,食不知味的吃嚼起来。

没一会子,卸了妆,换了衣服的孙青竹从另一扇小门进来,笑微微的走向樱桃:“樱姑娘,你今日怎么来了这里?”他那副桃花面,笑盈盈的眸,一时引起大厅里许多人注意。

第九十四章 堂堂男子

自动忽略掉那些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樱桃也扬起欢意的笑:“今日跟姐姐一起来谈个生意。青竹哥,你刚刚唱的可真好。”

生意?这话从面前这个才十来岁,古灵精怪的小娃娃嘴里说出来,怎的这么别扭?孙青竹轻笑,走到樱桃身边,伸手一引:“走,咱们那边坐。”

樱桃一吓:“这儿的东西很贵的,我是来赚钱的,可不是来花钱的。”她现在可还没达到这种消费水平呢。

“你以为我在这儿唱一场是白唱的?”孙青竹弯眼笑着,引着樱桃在最近的一处桌子坐下:“你放心,我在这吃什么,喝什么,帐都是记在他们大老板的头上。”说着,伸手招来了小二,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没想到你还做兼职。”樱桃也不客气,挑了张椅子坐下来。上等木料精工细作的椅子,坐着果然是舒服。

“兼职?”孙青竹好看的凤眸闪过一丝疑惑。

“哦,就是副业,你还做两份工作。”樱桃嘻笑着:“赚钱多固然是好,可是若太累了,反而不值。”

“彭家的几家酒楼,我都有唱过。”孙青竹淡淡的笑着,似乎对樱桃的话很感兴趣:“我听秋山和润生都提过你,视钱如命,你也能说出这番话来?”

“那是身在困境,不由己”想起刚来时的辛酸,樱桃并不后怕,依然扬着笑:“不过话说回来,青竹哥刚才唱的真真叫好,跳的也好,真真多才多艺的人儿,困在这酒楼里唱曲儿,可了。”

“可惜?那怎么才叫不可惜?到县城里给那些官老爷唱曲儿就不可惜?进了皇宫给那些皇族高官们唱曲儿就不可惜?终归,不还是唱曲儿?”孙青竹轻轻的垂下长睫,掩住那一双惹人嫉妒的凤眸,幽幽的:“你,当真觉得我唱的好?仅仅……只是唱的好么?”

樱桃以为他嫌自己夸的不够全面,忙补充道:“妆也好看呀,舞也跳的好,真真完美的人儿。”

“你不嫌我丢了男人面?”孙青竹轻轻的笑着,像是自语,更像是自嘲:“堂堂男子,却偏偏要扮成女子,跳女子之舞,唱女子小曲儿,偏还唱的这样好,没的丢了男人面。莫是上天糊涂,叫我投错了胎。”

“青竹哥,你怎这样说呢?”樱桃吃惊的抬起眉:“堂堂男子怎么了?女可为男事,男怎么就不可以为女事?男子也是人,男子也有所好,有所不好。堂堂男子,怎么就不可以扮女子?古也有言,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这才叫真男子!”

孙青竹似乎有些吃惊:“可是别人都……”

樱桃打断他:“那是因为你扮的这样好,叫许多女人失了颜色,叫许多男人倾了心。是那些嫉妒的妇人,那些垂你美色却恨你是男儿身的男子才说你的坏话。咱是活给自己的,自管走自己的路,管别人说什么干麻?”

“当,当真?”孙青竹微张着嘴,凤眸渐渐的撑大,又惊又喜的望着樱桃。

“自然当真了。真大丈夫,该不要拘泥于这些小事才是。还有,我刚刚说可惜,不是你理解的可惜。我说的是,你在这酒楼里唱曲儿,可是酒楼里的花销这么高,许多老百姓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进来的,你的舞姿和歌喉也就只有少部分人才看得见,听得到。大部分人却无缘一见,所以可惜。”樱桃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小二端来的菜盘,轻道:“谢谢。”却把那小二惊的不行。

孙青竹微垂着轻颤的睫,思量了一会子,突然猛的抬起头来,捉住樱桃的手,有些激动的:“今得你良言,我方梦初醒。樱桃,你虽年纪小小,见识想法却恁的是不一样。我该怎么谢你?”

再次自动忽略掉那些扫过来的嫉妒的冒火的眼神儿,樱桃轻轻的从那双柔软温暖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笑着伸手从菜盘里拾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请我吃个饭,就成了!”

“那是自然的。”孙青竹流转着眼波,思量着:“不若,明日你再来,我送你几盒我私藏的胭脂,怎么样?”

“我又不用这个。我姐姐们也用不上。”樱桃耸肩,她前世就不爱化妆,这一世的生活环境又有所限,胭脂之类的,实在是用不上。

“那……”孙青竹并不放弃,又道:“簪子可能用得上?”

樱桃摇头:“也用不上。青竹哥,你若定要还我个情,不如帮我个忙,如何?”

“好,只要我帮得上。”孙青竹郑重的点点头,莹白的面颊因着激动而略染了丝绯红,配着那双眼波流转的凤眸,更显动人:“什么忙,你尽管说。”

樱桃弯眼一笑,扫视了大厅一圈儿,凑过去,悄声的:“帮我卖爆米花儿。”

“啊?什么……东西?”

也不怨孙青竹不知道,这时候的人们对于吃食的开发还没有到完全利用的程度。况且玉米属于主粮,除了吃玉米粒,玉米渣和玉米面儿,再没有其它的吃法,爆米花更是没有。

刚才樱桃看这酒楼里的环境,跟现代电影院里头有点大同小异,客人们听着曲儿,看着台上的人,根本无暇再看别的。若要吃菜吧,筷子无眼,容易送到鼻子里。吃瓜子花生吧,又容易有声音。那么吃爆米花是最好了,即不闲着嘴,而且又香又甜又好吃,用手抓着也不会送进鼻子里。

“一种小零嘴儿,看戏听曲儿的时候吃最好!”樱桃再捻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你下回何时来?我好捎一点来给你尝尝。若你觉得不错,就帮我跟这儿的掌柜说一声,允我在这儿卖就成了。自然,这里头也会有提成给掌柜的”

“我下次来还要好久。我家就住在乐民坊刘孙街的小帽胡同,秋山和润生都晓得。你到时去我家找我就行了。若我不在家,跟我娘说一声也可。不过,若你能说准了何时来,我就在家等你。你放心,我在彭家酒楼说个话还是成的,这事儿没问题。”

“好啊!”樱桃高兴的拍拍手:“那就明儿!明儿我去你家找你。”又想到些什么,有些担心的:“哎,不会耽误你做生意吧?”他上午不是还要去摆摊卖胭脂么?

“不会。”孙青竹轻轻摇头,潇洒自在的笑笑:“我呀,也就只有这点好了,偷懒不想摆摊子时,便不摆,不想唱曲儿时,就不唱。左右我也不差那点钱。再说,在家呆着,也可以做胭脂呀。”

“那好咧!咱们说定了!!”樱桃大喜。若能再开发出一条财路来,即便没有开成小酒栈,她也不用担心姐妹们的出路问题了。

“说定了。”孙青竹笑着点头,弯眼望着喜不自胜的樱桃,眼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棉桃和掌柜的从内堂出来,那胖掌柜脸上全是乐呵呵的笑意:“棉桃姑娘,这海蜊肉确实好吃,你先说说,你想要个什么价儿?”

“自然好吃,而且,这市面上除了我家,没有第二家卖的。”棉桃笑眯眯的:“价钱么,好商量。掌柜的若是给的高,我们可以专供彭家酒楼。多试几样新菜,可以做招牌。保准别家没有的。”

“青竹哥,你先吃着,我过去下!!”见势,樱桃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这是谈价钱的关键时候,她得在跟前儿守着。

“哦?此话当真?”掌柜眼里一亮:“这东西,仅你们有?”

“自然当真。只是这东西弄来很费劲儿,我们还要费力再去壳,实在是麻烦的紧。”樱桃凑上去,笑嘻嘻的搭话:“掌柜的您就行行好,给个高价儿,我们以后也就可以专心只供你家。别家的什么酒楼客栈来找,一律不应。”话里的意思明显,若是价底了,她们随时会被别人收买走。

掌柜的乐呵呵,眼里的神色却精算起来,不急不徐的:“那,你们想要多少呢?”

棉桃接话:“先得说个实话,这东西我们在市场上卖,是五十文不改价儿,而且卖的不错的。”其实五十文一斤的东西也算是顶贵了,得先给这掌柜的打好心理基础。她扭头看见孙青竹,微笑着点头打招呼,又继续道:“若是送来酒楼,自然要再贵一点的。若是掌柜的要求单送的话,那价格……”

“哦……”五十文的底价,掌柜的登时心中有数,捏着肥下巴思量起来。

棉桃和樱桃则静静的等着。不远处的孙青竹略有兴趣的盯着这边看了一会儿,垂首认真对付起手边的小菜来。

“这样吧,蜊肉我可以给你们五十二文的价格,这算是我给的最高价了。”掌柜沉思良久,再抬头,不见笑,满面认真:“至于单送的事,你们想要加多少?”

“至少二十文。”棉桃从容淡定,这价格是她早就想好了的,只不过多加了五文而已。是供掌柜讲价用的:“一斤七十二文的价格是有些高,但一斤蜊肉能做好几盘菜,如果单做蜊肉,大可以把价格提的高高,毕竟是招牌菜,怎么能没有点噱头?只要招牌打出去,它给你赚的不单单是钱,还有人气。”这是樱桃教她的,说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掌柜的微怔:“七十二文……确是有点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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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计划施行

见掌柜的犹豫,樱桃刚要开口降降价格,被棉桃暗暗扭了一把,赶紧闭上嘴。

“招牌菜么,贵些是正常的。七十二文一点也不贵,掌柜的做成菜,卖个十倍的价格也不出奇。能到这儿来吃东西的,哪个是缺钱的?”棉桃忽然又改了主意。她觉得二十文的加价儿不用再改,掌柜的能接受。

果然,他又捏着肥下巴思量一会儿,握手成锤,重重的在手心一敲:“成!七十二就七十二,不过单送的事咱们得定契。”

“那没问题。”棉桃展颜,开心的笑起来。

樱桃也高兴的与棉桃对望几眼。三姐做生意的能耐,她是不得不佩服的,自己只是跟她提了‘单送’这么一个提议,她竟然能就平地生财,硬生生每斤蜊肉多赚出二十文的铜板儿来。

“那,你明日就可以送货。我呢,今日拟个契,明日你来送货的时候,看了没问题的话,咱们再签。”掌柜的笑微微的:“你放心,你是李公子介绍的人,我可不会耍花招。”

“行。那掌柜的去忙,我们就不多叨扰了。”棉桃笑着跟掌柜的别过,领着樱桃朝孙青竹走去。

又跟孙青竹说了一会儿话,姐妹两个才出了彭家酒楼,往镇口走去。

一边走着,棉桃一边算着:“咱们现在一天弄到五六斤的蜊肉是没问题的,就按一天五斤算,一斤七十二文的话,那么一天就是三百六十文。天了,这么多……”她眼珠子转两圈,又道:“那么一个月就是十两银子???”

不置信的又算了一遍,是十两没错。棉桃高兴的拉着樱桃往前小跑起来:“咱们快些,回家跟大姐她们报喜去!!”

棉桃难得这么高兴又激动,樱桃浅笑着跟在她后头小跑着。一个月十两,根本也不算多。离开小酒栈的钱还远着呢。在她走前是凑不到了。不过现在她另想到了好法子可以逃离这里,只不过需要一步步说服家里几个姐姐。

唉,好不容易经营出一小片天来,又要离开,老天真是作弄人。

回到家,把事情跟杨桃米桃她们说了,几人都高兴的跳起来。一月十两的进项,还不包括家里养的猪鸡兔鱼,和田里种的作物,这意味着什么?若是能这样发展个两三年,她家甚至可以与苗天民家比肩了。不要说几个姐妹的嫁妆,就算是每人出嫁时再陪嫁上两亩地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咱们也不能高兴的太早。”还是棉桃最早冷静下来:“这事看上去是个即稳定来钱又多的,可是这里头的不稳定因素也多的很。首先这海蜊肉随时会被人发现它的来处就是一个。若是叫人知道了这么贵的东西竟然只是来自于石礁上的石垢,恐怕全临海村的人都跑去敲这个了,哪还能有咱们的份儿?还有这彭家酒楼,虽说是那李公子介绍的,可这李公子咱们根本就不熟悉,而且人人传言他是个混世魔王,恐怕这事只是他随兴那么一说。咱们还得等明儿签了契,才能完全的放心。”

“说的对,说的对。”杨桃点着头:“还是棉儿想的周到。咱们去临海敲海蜊的事儿,一定要保密。跟彭家酒楼有来往的事最好也不要往外说。还有,咱们剥海蜊剩下的壳子也不能乱扔,得想法子处理了。”

“我记得咱大伯家有个石头的打桩子,咱把壳子晒干,用打桩子打碎了,喂鸡喂鱼都行,再剩下的,洒在田里作肥料也好!”樱桃很是自然的:“书上还说,这东西可以填坑盖房呢。”

“嗯。喂鸡倒是行。再说打碎了,也没人认得出来。”杨桃点头:“行,明儿我就去大伯家把打桩子借来。反正他家一时半会儿也不用。”说完,抬头看看窗外的天,对米桃道:“不早了,米桃你做饭吧。”

“嗯。”米桃掀帘出去,核桃紧跟着去帮着烧火了。

杨桃又拾起刚刚未完的绣品:“棉儿,明日去签契,用不用樱儿再跟着?”

“自然是用的。她这脑袋,有时想事儿比我周到。”棉桃似是不经意的,瞄了樱桃一眼:“樱儿,你今儿跟青竹哥说啥了,他乐成那样子?”

“没……说啥,其实也说了一点。”樱桃暂时还不想把爆米花的事叫家里姐妹知道。她灵机一动,道:“他跟我说,镇上最近闹贼严重,好几户都遭了窃。有一户人家,起夜发现了,结果打起来,那窃贼竟然不依不饶,最后竟把那户全家都杀了个净光!!官府里追查,到现在都没有捉到!!”

“啊!”杨桃和棉桃同时大吃一惊,杨桃有些惊恐的:“真的?”

“青竹哥说的,还有假?”像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樱桃狰狞起脸,把脸凑近了两个姐姐,把嗓音压的低沉低沉的:“他还说,镇里到处搜都没捉到这个人,恐怕已经躲进了乡下。说不定……就在咱们村呢!!”

“啊!!”这一声,就带点尖叫的意味了。杨桃瞪着大眼,又重复:“真的?”

“反正这贼人没捉到是真的,在不在咱们村子就是青竹哥猜的了。不过,人是活的,腿长在他身上,他也总不会只藏在一个地方,估计早晚也到咱们村子逛一圈儿。”樱桃心喜的看见大姐和三姐都有些着慌。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若是真在咱们村子里,那还了得?”杨桃是真的被吓住了,她原本就胆子小,心思又单纯,完全相信了樱桃的话:“那怎么办哩?那咱们该咋办哩?咱家虽然修了院墙,可终归还是一院子的女眷,若那贼人真闯到了这里……”说着,无措的望向棉桃:“棉儿,你主意是最多的,你倒是说说咱们该咋办啊”那神色紧张的,好像那贼人今晚就要来光顾岳家小院儿了一般。

棉桃摊手:“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办法。大姐你别急,樱桃只是说说,又不是那贼人真的来了咱们村。就算是来了咱们村,也不一定会进咱家院子。”

“那可不行。万一进来了呢?”杨桃已经急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樱桃见火候差不多了,咧开嘴,不急不徐的:“大姐,你别急麻。青竹哥早就给咱出好主意了。”

“啥主意,你快说说。”杨桃眼色一亮,上前一把捉住樱桃的手,像是浮水里抓住一根救命草:“你这妮子真是的,有主意也不早说,你看看把我急成什么样儿了。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竟还看上大姐的笑话了是不是?”

樱桃嘻笑着:“这事儿听着恁的吓人,我也急的慌,能不想办法吗?青竹哥说啦,这种事,防是防不住的,再周全再严密的院子,贼人总有法子进的来。财物都是身外之物,没了也不要心疼,咱们只要能住得住一条性命,比什么都要紧。他教我说,咱们得赶紧在屋里不起眼的地方打一方地窖,也好有个躲的地方不是?不过当然了,青竹哥说最好是打成地洞,通着外面。毕竟地窖是死的,地洞是活的么,到时咱们顺着地洞跑到外面,等贼人顺着地洞追出来,咱们早找好地方躲起来了。”

杨桃眨眨眼,觉得这法子可行。又望向棉桃:“老三,你觉得呢?”

棉桃思量一番,轻蹙着眉:“我看,这法子能行。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过,咱们通着外面的那个地方得藏好,不然,贼人顺着地洞进咱家,可不就坏事了?”

“那到是。”杨桃垂首,又细细的思量一番,点头道:“成,咱就按着樱桃说的办。今天吃完饭,就赶紧干活儿,干完活儿就都来挖地洞。就选在西里屋的墙角里吧,这几日睡觉西屋不要关门,一有动静,咱们就都往西屋跑。”

“行咧。”樱桃咧开嘴,计划第一步顺利施行。至于等地洞挖好之后,如何劝说姐妹几个搬离这里,以后再慢慢想法子。

中午吃过饭,姐妹几个就开始剥海蜊子,早早剥完,收拾完了,就开始在西里屋的墙角挖起地洞来。

米桃棉桃负责挖洞,杨桃跟樱桃和核桃则要把挖出来的土平均的铺在屋中的地上,再踩实。樱桃怕往外送土再引起那些暗中盯着这小院儿的人的注意,跟杨桃说最好不要叫别人知道自己家里有地洞,再说挖出来的土地再原地铺开,也省了送土的力气,姐妹几个就同意了。

小小的院子,看上去一切都正常的进行着,屋子里面,姐妹几个却热火朝天的挖着坑洞。樱桃想着,不知那个黑衣人发现自己姐妹几个突然凭空消失,会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还是那样冷冷的,依然镇静自若。不知他会想什么办法去捉吕大石的赃证。

三个月的时间很长,足够她用来逃跑。如果可以逃命,傻子才呆在原地等着送死呢。死黑衣人,你就等着吧,等着我留给你座空院子!!樱桃甚至有些庆幸的想象着,到时候黑衣人和三婶一家抢这座小院儿的热闹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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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起,恢复双更。但愿其它一切也恢复正常

第九十六章 抢手货

到了傍晚,把屋里收拾干净,姐妹几个就开始忙活做饭。

吃过晚饭,不甚放心的杨桃又拿着小铁铲挖洞去了。米桃跟在她身后帮着,棉桃在洗碗,樱桃则凑到锅台边儿上,不作声的开始捣弄她的爆米花。核桃就亦步亦趋跟着樱桃,她觉得四姐这回又要捣弄什么新鲜事。

其实这爆米花的制作相当简单,只要有锅有铲,有玉米有糖就行了。这个时候的制糖业不发达,还没有出现白砂糖,樱桃就打算省了这个步骤。反正原味的爆米花味道也不错,从未尝过这味道的人们还是比较好对付的,应该能喜爱。

把悄悄从东屋粮食袋子里舀来的一小碗玉米洗净,晾干,再拌上猪大油。应该用花生油的,可是农村人吃的都是猪大油,家里也就只有猪大油,只能凑合着用了。将油和玉米粒拌均,再让核桃烧火,把锅底热开,然后把玉米洒进去,盖上锅盖。

最难的一步是翻炒。在现代那种最简单的爆米花锅都是在锅盖上带着一个搅铲的,即能把蒸气密封在里面,又能不停的翻炒,不然很容易糊锅。樱桃所在的这个时代制铁业还极落后,哪有那种锅盖?她只好自己动手,把家里的菜铲子绑在一根长树枝上,然后大锅盖的边缘留一条细缝,把树枝伸进去,不停的进行翻炒。

核桃在那烧着火:“四姐,这是干什么?炒玉米吃吗?可是干的玉米炒了咋个吃?再说,你咋也不放点酱油,放点盐?”

“一会儿你就晓得了,好吃的很呢!!”樱桃做个噤声的动作:“嘘!你小声些,不要叫大姐二姐听见了!”杨桃和米桃在西里屋挖洞,棉桃在院子里洗碗,暂时没人发现樱桃在做什么。

“哦!”核桃乖巧的点头,认真烧起火来。

没一会儿,锅里就发出了噼哩叭啦的声音,香味儿也开始散发出来。

米桃被那声音吓的‘咕咚咕咚’跑出来,一见樱桃和核桃两个在烧火,拧着眉道:“你作什么作哩你,刚吃完饭,又饿啦?那不是还有点剩饭呢么,你做啥又生火?”

“什么声儿啊”杨桃也跑出来:“咦,这是什么味儿,这么香?”

“嘿嘿,炒个爆米花叫你们尝尝。”樱桃见几个姐姐都跑过来,再掩不住,干脆笑道:“这可是青竹哥教我的。我准备明日捎到镇上去,卖试试呢。”

“那是个啥”米桃嗅嗅鼻子,十分感兴趣的凑上前:“别说,还真香!”

“那是自然!”樱桃叮嘱核桃改小火,又翻炒几下,掀开锅盖,把爆好的爆米花儿盛出来。倒进去的一小碗玉米爆好之后来一个瓷盆都盛不下,又找了个竹盘儿才装了。

“快尝尝”樱桃自己先拿了一个,热乎乎的烫嘴,喷香,口感有些软,等放凉了估计就脆了。

杨桃几个纷纷拿起来尝了,都说好吃。核桃一个接一个不停的吃起来:“四姐,这东西可真好吃,青竹哥咋知道的呢?”

“自然好吃!一会儿放凉了更好吃。若是能加点糖进去,就更好吃了。”樱桃笑微微望向几个姐姐:“咋样儿?这东西若是拿去卖给那些听戏的,边看戏边吃这个,可能行?”

“行,怎么不行?”棉桃不停的点头:“这东西倒新奇,我从未见过。若是拿来做听戏时的零嘴,再好不过了。”

“我明儿拿去给青竹哥尝尝。他要是觉得我手艺过关了,还要帮我向彭家酒楼推荐呢。”樱桃笑着,把事情另编了个话儿说出来。反正自己家人跟孙青竹一般遇不上,估计露馅的可能性不大。她实在是再想不出别的幌子了。

“他当真这么说?”杨桃脸上一喜,高兴道:“听说他是个能耐的,各家酒楼争他争的紧呢。他若是说句话,哪有不听的道理?”

棉桃淡淡的:“原来昨日他还跟你说了这个。若如此,孙家于咱们算是大恩人了。”

“是啊”杨桃也点头:“要不是常胜叔帮咱卖野鸭,卖兔子,咱们找别人说不定就要被坑。文海哥宰猪也是跟常胜叔学的,现在青竹又教了樱桃这么个赚钱的法子。咱们对人家可真是亏欠大了。”

米桃不甚在乎的抱着肩:“你看你们两个,人家又不是图咱们记恩,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眼下先赚到钱再说,报恩的事,有了钱,咋报不行?”说着,扭身将那只竹盘子端起来:“这东西我吃着真好吃,这盘儿就给大伯家送去吧。咱大嫂子这几日不太爱吃东西,荤的嫌太油,素的又嫌太素。估摸着这东西能爱吃。”

“哎,对了,给大嫂子送盘吃。”杨桃又往盘子里抓了一把:“你这会子就送去吧。”

“嗯。”米桃应声走了

姐妹几个又高兴的说了一会儿,米桃兴冲冲从外面跑进来:“大姐!!大姐!原来咱大嫂子有了!”

“有啥了?”杨桃一时没反应过来,樱桃和棉桃已双双喜的捂了嘴。

“怀了哇!!”米桃高兴的:“怪不得她这些日子不爱吃呢,敢情是怀上了。”一边说着,一边拍手:“太好了,咱们这回要做小姑姑了。”

“看你高兴这样儿”杨桃说别人,她自己也高兴的眼都眯到一起。

姐妹吃着笑着,又说了一会儿,才各自继续去干活儿,一直到夜深了,才简单的擦了擦,睡下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樱桃跟棉桃就背着前日剥好的海蜊子准备送去彭家酒楼,顺便把契签了。然后,樱桃再顺腿去一趟乐民坊,找孙青竹。

在彭家酒楼送下货,樱桃拿着那份契约看了好几遍,又叫掌柜的添了几条,才放心的叫棉桃签了。惹的掌柜的直夸两姐妹不简单。

出了彭家酒楼,姐妹两个就分头走了。

棉桃要去一趟集市,买些家里的必须品,然后直接回家。樱桃则朝着镇上的居民区——乐民坊走去。

到了刘孙街,打听到小帽胡同,好不容易才找到孙常胜的家。

他家跟前后院儿都是一样的青砖墙,从外面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上前敲门,立刻有人来应,正是孙青竹:“你来了”

“青竹哥。”樱桃弯着眼,带着喜意的笑,走进院子:“你家可真大。”走进来才发现,这院子真是十足的大,大约有自己家院子的三倍大,不过房屋比较简单,只有三间主屋,并没有厢房。整个大院子都是空的,地面全部都砌了青石,感觉空空荡荡,有些怪怪的。

“我平日在这练舞吊嗓子,所以就没再盖别的屋子。这块场地,正好。”孙青竹不唱歌时,是纯正的男音,浑厚而清亮,丝毫听不出女腔。

“哦”樱桃点点头,随着孙青竹往堂屋走去。

“来,喝茶。特意为你烧的水。”一进屋,刚落坐,孙青竹就递过一只青花的茶杯子,里面的茶叶香喷喷,热气腾腾。

“咦?你的手是怎么啦”樱桃眼尖的看见他的左手大拇指包着纱布。

孙青竹腼腆一笑,弯起的眼眸和粉红的面颊潋艳而明媚:“我爹早起去卖肉,我只好自己烧火煮水。一不小心烫着了。我因着要常登台,在家从不碰这些,今日一碰,却弄成这副样子,真真叫你笑话。”

“我来就喝口白开水就得了,哪用得你这般麻烦?又烫了手。”听说是为了自己,樱桃赶紧客套:“全是我害的。”

“哪里是?”孙青竹浅笑着,轻轻摆摆手:“无事,无事。若是别人来,我理都不理。可是若你来,我定是要烧水煮茶的。你与那些个人,可不一样。”说着,好看的凤眸轻眨,又道:“东西可带来了?”

“带来了。”樱桃拿出用小包袱包起来的爆米花,拿到近前去:“诺,昨晚上做的,隔了一夜,没有那么脆,你先尝尝。”

“好。”孙青竹伸出纤长莹润的手指,轻轻捻起一颗来,放进嘴里吃起来。

樱桃轻叹,看看人家,吃个东西都可以这般斯文淑雅,相比之下,自己可真是粗鄙凡俗……

“香气扑鼻,又脆又香,吃起来,又用不剥皮去核之类的,实在不错。”孙青竹尝了几个,弯着眼点头:“不错,不错,若是拿去卖,定有人爱吃。”

“是吗?”樱桃抱抱拳:“那还要青竹哥帮忙才行啊。”

“那是没问题。我今儿下午就去找彭家酒楼的掌柜。不过,你单卖这一样,是有些单调了。最好回家叫你姐姐再炒点瓜子儿,腌点蜜枣儿,配着一块儿卖,会更好些。”

“蜜枣儿我二姐会腌,至于瓜子和花生么,就直接从酒楼里出,总得叫人家也挣一份儿么,是不是?”樱桃轻捶手心:“蜜枣儿的事,我回家去跟二姐商量。至于酒楼那头,就得青竹哥麻烦了。他们若是愿意呢,我愿分他们三成的净利润。”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三成也不算少,酒楼里不赚白不赚。

到了下午,孙青竹去跟大掌柜一说,大掌柜就同意了这事。

第二日,樱桃的爆米花刚端出来,就卖断货了。

第九十七章 大功告成

现今玉米的市价是十二文一斤,炒制之后,如果按斤卖,不但不好卖,而且价格也提不上去。樱桃把爆好的爆米花装在编制精美的小竹盘子里,一竹盘儿也就能盛得下那么大约两把爆米花,要价儿十文。

彭家酒楼里的花生米还一碟八文呢,她的爆米花怎么也算是个稀奇事物,要十文一点也不多。一斤玉米爆了之后估计可以装十多盘这种小竹盘,也就是说她每卖一盘儿,就净挣七八文。想到以前姐妹们为了赚那十文的铜板儿而冒着冬寒给人洗衣,现下这个生意实实在在是美的紧。

没隔两日,米桃腌的蜜枣儿也面市了。别看米桃大大咧咧整日没个正形,可她不但一手饭菜做的好,各种腌菜,酱肉也都很在行,她腌的蜜枣甜而不腻,软而不粘,跟爆米花配在一起卖,简直火的不行,几乎成了抢手货。

这一日下来,两样小零嘴各能卖个二十几小碟,净的钱除去本钱,除去给酒楼的提成,还净挣一百五十文左右。而且还不用人在跟前看着,有酒楼的人代卖,岳家姐妹只需做好了,数好碟数,送去就可以。

如此一算的话,这一个月下来,也能有四五两银子的进项。

杨桃和米桃几个高兴的,在堂下说了半日的话都还未尽兴。加上海蜊肉的进项,姐妹们一个月就能挣上十四五两的银子,这是个什么概念?在相比比较穷一些的大赵村,十四五两银子就可以买座位置不错的宅院了。而这仅仅是姐妹们一个月的收入,怎么能不叫姐妹几个高兴?要知道,几个月之前她们还处于温饱线上挣扎,谁能想得到,几个月之后,她们竟也可以赚这么多钱?杨桃又不禁感概,这些事如果早些发生,爹娘也就不会那么早死了。

几人高兴的凑在一起聊着天儿,只有樱桃安静的坐在一旁。她心里清楚,这个地方不会呆的太久,只要洞挖好了,再存些钱,她们就要离开这里的。只要一离开,再赚钱的营生,再火爆的生意,就都成浮云了。

家里的鸡鱼兔猪什么的,樱桃现在都无心去照料了,照料了也是白费工夫,她何必浪费这个时间呢?要不是忌惮着暗中有人盯着,她早就鼓动姐姐把这些牲畜家禽全卖了。还有西头田里的山药,她也理都不理了,等它们长到能卖钱时,恐怕姐妹们早已离开这里了。她已经想好,走前把这些都托给大伯家,那些山药主要是前期需要照料,到了后期,除了浇水,基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到时候多少也能卖些钱。

这日,樱桃如往常一般跟棉桃一起去镇上送蜊肉爆米花和蜜枣儿。

到了约摸辰末时,润生和秋山来到了岳家小院儿寻樱桃。

院里只有米桃在,她抬头看看日头:“去镇上了。看时候,估计还得过会子才能回来。”

“她这几日,怎的这样忙?”秋山有些不甘心的离开,跟润生一块儿去了润生家等着。

润生也已好几日不见樱桃,他今日沐休,本想着总该寻到她了吧,哪知都这时候了她竟不在家。再看秋山有些失落,他只好在旁上安慰秋山:“急什么,在我家等一会儿,她总得回来的。米桃姐不是说了,再过个小半个时辰她就回来了。”

“嗯……”秋山脸上不见笑,垂着首,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儿,长长的‘嗯’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你这是怎的了?”润生伸手拍拍他的肩:“不过一日两日的,就愁成这样?再过几日放麦假,我跟你,再叫上樱桃,咱们去西边芦苇滩上捉鱼拾鸭蛋去!!”

“无事……”秋山抬下眼,又重重落回去。他跟润生算是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他有事,向来爱跟润生商量,可是不知怎的,这件事却不愿叫润生知道。因为这事实在是……

他……他爹最近,给他应了一门亲事……

按说,他今年才将将十三岁,谈亲事,实在早了些。可好巧不巧的是,他爹在他小的时候,曾跟一个关系不错的好友议过娃娃亲。当时虽说是只是提了提,并未确定下来。但最近他们竟又重新遇上了,而且又重新提起了这事。那人的女儿,今年也才十二岁,可是两个爹爹却一拍即合,非要他们现在就把亲事定下来。

他……他……他不想娶别的女子作婆姨哩

说实话,除了樱桃,他还真没想过要娶别的女子做婆姨。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从此跟樱桃分开,再不能跟在她身后,他心里就难受的好像…….吃了铁刺猬一般,又沉又疼又难受,真真叫人想一头去撞死。

可是偏偏这种时候,樱桃却不在家!!!

润生又安慰了几句,见秋山脸色一直不太好,又叫他娘煮了些热水来。

两人在润生家一直等到中午,却也没见樱桃的影子。

“她这是究竟干麻去了?”秋山的心里都快煎熬死了,他焦急的抬头看天:“咋的还不回来?这眼看着就要中午了呀。”

“不要急,她总归要回来吃饭的。一会儿我娘煮饭,你就在这儿吃,在这儿等着行了。”润生轻轻的安慰:“秋山,终是什么事呀,不能跟我说?”

“我……”秋山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来:“唉……”

这时,秋红却从外面跑进来了:“哥,爹叫你回家呢。”

“我今儿在润生家吃,先不回了。”秋山缩着身子,紧紧的捂着胃。那里难受的紧。

秋红上前几步,关切的望着秋山:“哥,你咋了?爹叫你回家有急事,让我来寻你哩。走,咱快先回家,不行的话,赶紧叫爹娘请大夫去呀。”

“他寻我有急事哩?啥事?”

“不知呀,我只见他火急火燎的,该是什么急事。哥,走,咱先回家去呀。”秋红上前来拉他。

“要不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去跟米桃姐说一声,樱桃一回来,就叫她去找你。”润生也关切的:“你看你这脸色,赶紧去瞧瞧大夫,别硬撑着了。”

“行,那我先回家。下午再回来。”秋山从木凳上起了,由秋红轻轻扶着,往院外走去。

樱桃今日因着一点生意耽搁了些,又恰好遇到青竹来寻她,跟她商量在另几家彭家酒楼卖小嘴的事,所以跟棉桃就回来晚了些。回到家里时,已经正午偏过,米桃和杨桃核桃都回来了,饭也都端上了桌,拿盘子反扣着。

“今儿咋才回来?”米桃一边揭盘子,一边道:“今日润生和秋山来寻你了,秋山一脸着急的模样像是有什么急事,千叮万嘱要你回来了一定要去寻他一趟。你也真是的,最近这几日忙,连理也不理他们了。得亏人家润生和秋山性子好,若是搁那些小气的,还不早生了气?”

“哦哦哦,那我吃过饭就去瞧瞧去。”樱桃点点头,她最近是很少见润生和秋山了,叫那个黑衣人弄的,事情很乱很杂,她一时有些忙不过来了。

吃罢饭,樱桃并没急着去寻秋山。她没有想到秋山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不过估计就算她知道了,也并不会以为这是大事,村里的娃娃,十二三定下亲事的,有的是,并不足以为奇。

因为家里的地洞进入了最后开顶的阶段,樱桃打算在家里帮着几个姐姐把洞挖通了再说。

这条暗道从西里屋的角落朝下,然后向前蜿蜒了一点距离,再朝上挖出泥层,出口就在屋后不远处曲嬷嬷家门前的杂草下。将那一片的杂草连根铲起,全挪到事先做好的木板子上,然后再把板子盖在洞上,天衣无缝。只要不扒开草丛看,就根本不知道这下面有个洞。为了保险起间,樱桃又叫杨桃在家里的洞上做了个木搭扣,平日就用木棍儿将两块厚木板别住。这样的话,就算是有人发现了洞口,从那头进来,也不会直闯到家里来。

这洞挖了好几日,终于是大功告成了!

接下来,只要说服几个姐姐,悄悄的离开这儿,就可以了。不过这个先不急,总得先把钱攒攒再说。去一个新的地方,没有身份没有背景,傍身的钱总是要有几个的。关于新地方,樱桃并不害愁。她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继续带领姐妹们依然过上今天的日子,甚至更好。或者,再过一段时间,等吕大石的事尘埃落定,她们还可以再回来。毕竟这里还有她们的亲人,有朋友,还有大姐的婆家。

做罢这些,已近下午未末时。留下几个姐姐在家剥海蜊,炒爆米花,樱桃收拾了一下,往秋山家走去。

到了秋山家,恰好碰到他在院子里。

“秋山哥?”樱桃弯着眼,扬着笑,依平常那样,笑微微的隔着院门喊他。

秋山抬起头,脸上却是一脸的落莫呆怔,神色憔悴,形容枯槁。不知何时,他的唇边竟还冒出薄薄的一层胡须来。好像刚经历了一场七天七夜的大战一样,他垮着肩,耷拉着眼皮,眼神迷茫而无助。

第九十八章 越来越远

秋山定亲了

就是中午这一会子的工夫,他爹和他爹的那个好友,把十三岁的儿子和十二岁的女儿的终身大事给定了。互换了名贴和生辰,就相当于行了六礼中的前二礼。无论秋山如何反抗,他那个爹一向是强势的。

“樱儿……”秋山的声音沙哑而苍沧,像是七十岁的老头子,里面饱含了苦涩和说不出的酸楚:“你……你咋才来……”

樱桃吓了一跳,忙推开门,进去轻扶住他:“秋山哥,你这是咋了?”

秋山向来明朗的眉紧锁着,向来充满阳光的眼,这时却含满了泪水。手颤微微的,声音也是颤微微的,带着沙哑,带着哭腔:“我,我……”

“樱桃姐,我哥……他定亲了。”秋红从屋里出来,眼也红着。哥喜欢樱桃姐,她是晓得的。懂事如她,一直都在默默的支持着哥哥,帮他扛下家里的活,帮他照看家里的弟弟们,只是为了帮哥多制造机会好与樱桃姐在一起。可是谁知……早知道,她中午就不去喊哥回来了。

“定亲了?哪家的女子?”樱桃有些疑惑,定亲是好事,怎么这兄妹两个却像是老大不情愿似的?不过这话自然是不能问的。

“我爹好友家的,比你才大一岁。”秋红吸吸鼻子,小心翼翼望一眼秋山,又道:“樱桃姐……我哥他原本……”

“秋红!”秋山猛的抬起头来喝止秋红,恶狠狠的瞪她一眼:“闭嘴!你进屋去!”

秋红乖巧的低了头,再看一眼樱桃,转身进屋里去了,和秋树和秋叶一块儿趴在窗台上,望着院儿里的两人。

“樱……”秋山微垂着头,敛着眸,手轻颤着,高大魁梧的身材这时看上去却那么弱不禁风,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

“秋山哥,这终是咋了呀?”樱桃实在是有些不解:“你找我来,是不是就是为这事?你是不是不愿意这门亲事?你若是不愿意,就跟你爹你娘说呀,他们总也不会强迫你呀。”

“我是不愿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秋山像是实在无力一般,后背靠在墙上,垂着首,幽幽的道:“我跟我爹说了,可是他哪管这些?他那个好友家的女儿,今年也才十二,只比你大一岁,可是却哪及得上你……樱儿,你上午终究是去哪了呀,怎么就才回来么?你哪怕是能早回来一些,我也就……”说着,吃力的抬起眼皮,满眼希冀,满眼不舍的望着樱桃。

这话和这眼神叫樱桃心里‘咯噔’一声。秋山,他不会是……

秋山又吸了吸鼻子,眼皮缓缓的撩起,像是狠下决心似的,咬着牙轻道:“樱儿,你愿意跟我不?只要你说声是,哪怕我爹打死我,我也要推掉这门亲。他若不应,我就带你走,去哪里都成,只要有你,我就满足了。只要有我,就决计不会饿着你。”

樱桃心里猛的一震,眼眶蓦的撑大,张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秋山他果真是……可是自己一直都把他当哥哥待呀,就跟文河文海一样,尊着,爱着,亲着,敬着。

见樱桃这副模样,秋山眼里的希望一点点黯下去,他像是有些失魂落魄,幽幽然的:“我知,我知……你一向,是与润生交好的,又怎么会愿意跟我……”

樱桃想说,我与润生也没有那种男女的情愫在,也是兄妹之情啊。可是这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垂眼望着脚下的泥地,只觉浑身有小虫爬过似的,没有一处是自在的。

秋山定亲了,樱桃原本是为他高兴的。可是听了他的那番话,心里又莫名的难受。她与秋山,就算没有这门亲事的阻隔,也是决不可能的。如今,她只能祈祷,但愿秋山能恢复他天真快乐又无畏的性格,尽快的接受这门亲事,早早的快乐起来。但愿……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的关系。可是……又怎么会没有影响……

秋山定亲了,岳家姐妹都是替他高兴的。毕竟在乡下,能早早得一门亲事是喜事。原本,杨桃几个是看中秋山的,这小子一直对樱桃照顾有加,关心无比。可是慢慢的,随着时间,她们发现樱桃与秋山并不相配。哪里不配,她们也说不上来,就只是觉得不相配。如今秋山定了亲事,她们自然是由衷的高兴。

秋山定亲了,去除了一个大敌,润生的心里却并没松几分。不知怎么的,冥冥中他总是觉得,他的樱桃正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他越来越抓不住……

秋山定亲了,在小苗村不过是个普通的喜事消息,传了两日,便再无人提起。

而作为这件喜事主角之一的苗秋山,却窝在家里已经三日未出门了。

这日,岳家姐妹正在屋中整理帐目,数算银钱,院外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棉桃赶紧把钱收好,叫樱桃去开门。

进来的是秋红。她满面焦急,一把抓住樱桃,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樱桃姐!!我哥都三天未下炕未进食了,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了。我看,也就只有你能劝他,求你帮我去劝上一劝,好不好?”

“啥?”樱桃一惊,忙回首跟屋中的杨桃吆喝一声,回头就跟秋红跑出院子,朝东边小桥跑去。

到了秋山家,他爹不在家,他娘守在院门口遥盼着,樱桃一到,秋山娘就像抓住救命草一般,絮絮的求了一番。秋树和秋叶则双双守在哥哥的炕前,一个个儿耷拉着脑袋,也愁的不行。

苗秋山半驼着背坐在炕上,憔悴的仿佛病入膏肓的病危病人一般,神色苍脆,呆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视着窗台。

见樱桃进来,秋树和秋叶懂事的双双出去了。

“秋山哥?”樱桃上前,小心的,拿手在他面前晃晃:“秋山哥?”

秋山的眼珠转了转,仿佛回过神来。见是樱桃,脸上恢复了几分生机:“樱儿……”

“秋山哥,你这是做啥哩?”樱桃见他还能听得进去话,轻叹一声,轻轻坐在炕沿儿上,柔声劝说起来:“这门亲事,你若真不愿,就好好的跟叔说说,他总不会逼你。可你也不用这副样子,不但苦了你自己,没的还要婶子和秋红几个跟着担心。你看秋树和秋叶,都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好生生的娃娃,一个篶巴耷拉的,跟七老八十的老头似的。再说,我听秋红讲,那女娃是个不错的,不但样貌长的俊,家务女红样样拿的起,还是个贤惠通达的,你又是嫌人家什么哩?”

“樱儿……你咋就不愿意跟我呢?”秋山却没接樱桃的话,而是眼巴巴望着樱桃:“以后,我再不能跟你一块儿去上山逮野兔,下水捉野鸭,也不能再去海边拾海鲜,再没有什么新鲜有趣的事……”

樱桃有些哭笑不得:“谁说不能一块儿去?别说你现在只是定亲,并未成亲。就算是成亲了,你也可以跟我们一块儿进山逮野物去呀,要是你高兴,还可以带上你媳妇呢。就算以后我出嫁了,你们不照样可以常来看我么?我也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秋山似乎有些怔愣,瞪着眼,半晌才有所反应的:“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看哪家的男儿成了亲,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我劝你呀,赶紧先吃东西,该喝喝,该洗就洗洗,你瞧你饿的,都成这样儿了。”樱桃微微的笑着,试探着,轻轻的,牵起秋山的手:“秋山哥,你就像我的文河哥,文海哥一样,便是你成了亲,有了妻,有了子,也还是我哥。我们照样可以一起玩耍,一起上山。你看我文河哥,现在不照样常去我家坐坐么?而且我们跟大嫂子也好的很,常一块儿去河边洗衣,下过雨的时候还一块儿上山去摘野菇子。”她猜,秋山对她的喜欢并不是那种喜欢,仅仅是十几岁的少年的某种特有的占有欲罢了。

果然,秋山并未对她的牵手有太大的反应,相反很自然,就像真的妹妹牵了哥哥的手一样。他眼里又燃起希望,眼神有了几分神彩,反手握住樱桃的手:“这可是你说的,下回再有什么好事,可万不能只带润生,而忘了我。”

“那是自然。我一直当你是亲哥来看的。”樱桃心里有些酸楚的想,只不过,被形势所逼,我不得不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了,希望在这期间,你能记得这句话:“你快些好好的,赶紧开始吃东西,你瞧把个婶子和秋红担心成啥样儿了?”

“吃,吃!”秋山面色好看起来,弯起眼,微微笑着:“我这就吃!!”

樱桃笑着从炕上跳下来:“你先吃点东西,收拾一下,明儿早些起,咱们到临海村赶潮儿去!!”

“好!”秋山高兴的,大声的招呼秋红拿吃的。秋山娘和秋红顿时高兴的赶紧忙活起来。

樱桃趁乱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心里暗自庆幸秋山无事。

正思忖着,院外一个人影走过,瞧着,有几分面熟。

第九十九章 惊人发现

这不是……

樱桃蹙眉,仔细的搜寻起来,这个人看上去那么面熟,他是……对了,他不是吕大石的那个弟弟,吕二石?

虽然只见过他一面,但因着他与吕大石明明是亲兄弟,却相差很大的长相而仔细的打量过,再仔细的看,确定是他没错!因着前几日跟自己家的纠葛,还特意打听过他。吕家两兄弟是吕家埠子人,大石今年三十五,二石今年三十岁,两人都已结婚,大石有一子一女,二石有两个女儿,两兄弟在小苗村并没什么亲戚。听说两人合伙做的出海捞鱼的营生,却好生生的,跑到小苗村来做什么?

樱桃心下狐疑,却并没有跟上去一看究竟的意头。开玩笑么,那件九死一生的事,是与吕大石有密切关系的,那么与吕二石也定脱不了干系,自己再好奇,也不会去好他的奇。

从秋山家出来,樱桃顺着回家的路不急不徐的走着,却发现好巧不巧的,她跟吕二石走的竟是一条路。而且那吕二石在前头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脚步还急匆匆的,也不像是要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樱桃轻嗤,这兄弟两个,料来也做不出什么好事。自己可真是跟他们吃了大亏了,弄到现在还要扔下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屋院和生意,要打洞逃跑,还不全因为他们?

正想着,前头的吕二石停下脚步,前后左右的望了望。这时自己正贴着小路边走着,身前挡了棵大树,他许是太急,没有看见自己。接着,他竟闪身进了一家院子。

樱桃吃惊的发现,那院子……竟是她四婶家的院儿!

他进去做什么?大白天的,竟还敢入室抢\\劫?这是樱桃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随即便被她否定掉。他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大白天的,做这种事。何况看他的架势,并不像是头一回进这院儿,熟溜的很。而且……那院门竟然没关,是虚掩着的,仿佛就是为了某人而特意留的。

樱桃心下一骇,当下紧跑几步,绕到四婶家屋后。四婶家也是土胚房,只不过是新盖没几年,到处都比较新罢了。樱桃溜到她家的后窗边上,把耳朵紧贴在墙面上屏息听了起来。

屋里清楚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四婶温柔的哄着:“小宝,你咋起了呢?你昨晚睡的不好,赶紧躺下再睡去!”

小宝声音含糊,是刚刚睡醒:“娘……我要喝水。”

“在这等着”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咕咚咕咚’喝水的声音,然后又听四婶道:“乖宝儿,快睡吧。”

接下来,是好长一阵儿静默。屋里轻轻传来小宝均匀的呼吸声。

听见四婶挪动脚步走向外间,樱桃赶紧也挪步跟着到了外间的后窗外听着。

这次,终于听到了吕二石的声音,很轻,压的很低,很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以后不要找我?你又在村头那里摆上那块石头做什么?有什么事,快快说罢。”

四婶的声音也低低的,带着委屈:“你怎能这样哩,说罢了便罢了,你叫我咋办哩?”

“咋办?你没我时不也照样儿活么?再说你不是还有你家岳老四么?要是身子难受,喊他回来便是了?”

“你……你怎能这样说……当时你柔情似水,甜言蜜语的,如今尝过了,吃过了,觉得厌了,就不再喜欢,扔到一边了,是不是?”三婶的声音充满了吃惊和委屈。在樱桃的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四婶,吕二石,他们这是……

“本也未喜欢过!!”吕二石声音里的不耐越来越明显:“只不过是想着,叫你帮我生个儿子罢了。谁想到你这肚皮跟我家那婆娘的是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即不行,我又何须留恋?”

“你……你……”四婶带上了哭腔,又怕惊动了别人,小小声的低啜着:“原本,你竟只是为了这个……”

“那你倒说说,我是为了什么?为着你的样貌长的好?”二石轻嗤一声:“快别说笑了,你的样貌虽好,我家那婆娘的样貌也是不差的。我不过是看你一胎便生了个儿,身子又年轻,想来还能再生,生儿的希望大些罢了。吕爱芬,我可警告你,咱们从现在开始,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你再不要找我,也再不要在村头摆石头了,便是摆了,我也不会再来。我最近,忙的很呢……”

樱桃还处在对两人的地下关系的震惊当中,他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敢在人眼皮子底下行这苟且之事……亏的四叔对她那样好,为着她能擦上脂粉,不惜长年在外务工。可是她却趁着四叔不在家......听到二石最后一句,樱桃才猛然回神,他忙?忙什么?是不是忙着跟吕大石走私铁料?想听他再多说几句,他却闭嘴不言了。

“你小声些!不要惊醒了小宝!”四婶的声音轻轻挪动,似是走到吕二石跟前去了,低低的哀求着:“我求求你了,我们已经这样,我再离不开你,你别这样好不好?哪怕……哪怕我摆了石头你不来,只要你想来了,来一回也是好的,行不行?”

“不行。我家的婆娘是个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即不能生儿,我还来这儿做什么?万一叫她发现了,岂不是更麻烦?”轻轻一阵衣料磨擦的声音,应是吕二石推开了四婶:“本来么,鱼水之欢,享尽则散的,你该有这个自知之明。吕爱芬,你要知道,你家岳老四可不是省油的灯,我不想惹了我老婆,也不想惹了岳老四。”

“你不想惹他?”吕爱芬似是被刺激到,微怒的:“你不想惹他,那你来惹我做什么?你惹了我,如今想扔,便扔掉?”说着,冷哼:“为着你,我做了那么多,如今说扔便扔,那我算什么,我怎么办?哼,吕二石,我告诉你,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你若是敢,我就把你干下的好事儿都说出去!!”

“你敢!!”吕二石刚刚的声音只是不耐,这时却带上了沉沉的威胁之意:“那些事若是说出去了,咱们的事也必保不住。到时候,我倒还好说,我看岳老四会不会轻饶了你!!到时候,我要是乱说句话,他连小宝都不会放过!”

“小宝是他的孩子,与你无关!”四婶的声音有些惊恐起来,慌乱的:“你可不要乱说,他是老四的孩子,他是老四的孩子!”

吕二石却轻笑着:“你即能与我,之前也定不会耐住寂莫,谁知你已跟了多少人?老四成亲不久就出去了,这小宝是谁的孩子,谁又能说得清?”

“你……吕二石!!”四婶的声音开始出现崩溃的迹像:“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你竟然这么说我……”

“呵呵,你不要怪我。我若不这么做,你会乖乖的,老老实实的?我可告诉你,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再不要乱想,再不要来扰我,这些事,便都不会发生。”

樱桃正寻思着,这两人的苟且事,该怎么回去跟大伯说,又该怎么跟四叔讲,到时,四叔又该怎么办。吕爱芬接下来一句话,却在她脑海中扔下一枚大炸弹。

吕爱芬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二石,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帮你弄死了老二夫妻两个,又差点烧死了他家的四妮儿,二石,这些事情若是揭穿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啊!我还特意打听过,老二死前并没有把事情跟家里几个妮子讲,咱们尽可以放心。!二石,你听我说,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咱们继续好,我帮你生儿子,我把老四赚回来的钱拿给你花……”

吕二石却是不耐的低吼:“放手!!谁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人?岳老二是死于海上事故,岳老二媳妇是你弄死的,岳家那个妮子也是你放火烧的,与我何干?”

樱桃的脑子翁的一声,只觉耳边再听不见别的声音,尽是无边无际的‘翁翁’声。

那场火是四婶放的,爹娘是她跟吕二石合伙害死的……猜来猜去,她只以为岳贵和樱桃的火灾有丝丝缕缕的关系,却没想到岳贵媳妇也是死于非命!!!却没想到凶手竟是自己的亲四婶!!与别人通奸,害死了自己爹娘的四婶!!

樱桃有些晕乎,虚弱的扶住墙面,抬脚想要离开这里。

屋里却继续传来清晰的说话声:“与你何干?要不是老二发现了咱们的事,他能死了?”吕爱芬的声音,充满了愤努,甚至都忘记了压抵声调儿:“吕二石,你别当我不知道,老二若是只发现了咱们的事,恐怕还落不得一个死字。他是不是顺藤摸瓜,又发现了你什么别的见不得人的事?我还告诉你了,咱们相处这么些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好事!老二的死,恐怕跟这才有大关系!至于他的媳妇和几个娃娃,那还不是你指使我去做的?”

第一百章 是不是

自来到这个世界,知道自己的身世,樱桃就一直怀疑爹的死和自己的那场火灾属于人为。她是托樱桃的福,才得以重生,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又是托樱桃的福,才得以有了这几个姐姐妹妹的疼爱。

所以她一直谨记着,她就是樱桃,她享了樱桃该享的,就要负樱桃该负的。

若是爹的死和火灾的事能查个水落石出,她定要为他们报仇,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了,她却有些犹豫了...…这件事情如果捅出来,牵扯到的太多了……

不仅仅是四婶儿,还有四叔,他一心一意只为四婶儿,最终却落得个这样下场,不知该如何伤心。如果到时候吕二石真的倒咬一口,小宝也就危险了,一旦四叔怀疑小宝的血统,这孩子就……有个那样的娘,若是爹又不疼,这娃娃……

另外,岳家一家的名声,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势必会被人们热闹的议论上一段日子。最近岳家受的风波实在是太多了,不知还能受得起几波这样的折腾。

最最关键的,则是二石身后的那件见不得人的事。

很明显,这件事极有可能就是黑衣人说的那件私卖铁料去敌国的事。可能,当时的岳贵无意中发现了吕二石和四婶的事,他是个理智的人,虽然愤努,却也知权横,一时半刻就暂没跟大伯和三叔说这事,也没有把四叔叫回来,而是去了吕家埠子找吕二石理论。结果,不小心发现了大石和二石偷偷贩卖铁料的事。

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段,胁迫岳贵与他们合伙儿出海,然后将他害死在海上。又怕岳贵将这事跟家里人提及过,二石便又支使四婶害死了岳贵媳妇。不仅如此,他还想将岳家五个姐妹也都弄死,只是一次失改,樱桃穿越来了这里,姐妹几个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便再没了机会。

无奈之下,四婶才去找核桃打听。估计,姐妹几个若不知这事,她便放了心,若是知道,恐怕也要遭毒手。

一想到姐妹几个都曾在死亡线上徘徊过,樱桃就浑身发抖,是怕,也是怒。

这事如果捅出来,牵扯极大,她恐怕不得不去赴那趟生死了。可是若不捅出来,难道就叫四婶和吕家兄弟这样逍遥法外,叫岳贵夫妇和樱桃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何况,四婶虽然从核桃那里听说了姐妹们并不知这事的说法,可是谁知她信不信,什么时候会不会又起怀疑呢?到时候,岂不是家里几个姐妹都要处在危险之中?

为着岳贵夫妇和樱桃的仇,为着几个姐姐妹妹今后生活的安危,这事必须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哪怕,赔上她一条命。

樱桃咬咬牙,渐渐的冷静下来。

怎么也是借着人家樱桃的身子重生了一回,怎么也算是多活了大半年,而且享尽了姐妹们的疼爱,她也算是赚了。这仇必须报,这个麻烦必须解决掉。这趟生死,她是逃不开了。

不过,她唯一一点的疑惑便是,如果说火是四婶放的,可是二妮说的那衣服明明是在三婶那儿找到的,难不成这事三婶也掺与了其中??

若是这样的话,这事必会把整个岳家都搅在其中了。

她深深的吸一口气,不再理屋内的两人再说些什么,抬脚,转了个向,绕到屋前去,进了三婶儿家的院子。

三婶家此时正热闹的很,丽珍与丽霞正在尖声吵架,丽明吓的躲在旁上嚎啕大哭,三婶则站在屋前指着她们挨个儿骂。尖叫声,哭闹声和叫骂声响成一团,很好的掩盖住了隔壁那不时扬起的掩不住愤怒的声音。

樱桃定了定神,扬起笑,走进院儿中:“丽珍姐,丽霞姐……”

“你来做什么?”丁菊花微怔,随即吊起眼来:“死野丫头,你不是本事吗?你不是都跟我断亲了吗?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你赶紧给我滚出这院子去!!”

樱桃丝毫不怒,依然笑着“我来找我三叔。”

“你三叔不在家!!赶紧滚!”丁菊花烦燥的,掐着腰,直指着樱桃。

丽珍丽霞也停下互吵,双双瞪向樱桃:“小贱蹄子,快滚出去,这院子不欢迎你!!”

丽珍轻笑:“想来,我要嫁进镇里做贵妇人的事情叫她听说了,这是巴巴儿的跑上门儿来讨好我呢?!!”

丽霞不屑的嗤鼻:“不就是个打铁匠吗?什么贵妇人?赚的钱再多也不过是个不识字的粗汉!!不过是个穷打铁的,门儿还没进,就天天的炫耀上了。这要是真嫁进个贵门里,等进了门儿,那鼻子还不得长到头顶上去?”

“粗汉也比你那捞不着的嫩肉强!!”丽珍牙尖嘴利的回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人家苗雨泽怎么会瞧得上你?咱娘都说苗天民去过岳杨桃家里了,你还想着这事那?就你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还想嫁个官儿,做官太太?少叫人笑话了,还是赶紧正正经经的寻个人家儿嫁了吧!!穷些苦些都没关系,大不了,我接济接济你罢了!!”

“呸!我用得你接济?我年纪还小着,想嫁个什么样儿的,还不是尽着我挑?到时候你这个穷打铁的媳妇,可别巴巴儿的跑来讨好我!”两人瞪着眼,又吵起来。

“你们这两个不孝子,都给我闭嘴!!”丁菊花指着她们,骂道:“好生生的亲姐妹,这是要做什么?得亏你们没看中同一个人,若不然,你们还要打起来了是不是?都给我闭嘴,都给靠边儿站着去!!”

丽明在边儿上又放嗓子哭起来。

这一家子,又吵成一团了……这副样子,叫自己怎么问?况且丁菊花现在是跟自己断亲了的,自己虽然能进这小院儿,但想跟她说上话却困难的紧,她现在对于自己家几个姐妹可是警惕的紧。

略一思量,樱桃又扬起笑,望向岳丽珍:“丽珍姐,听说你的喜事将近了,我特意来恭喜恭喜你。”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核桃练女红时做的歪歪扭扭的荷包来递过去:“那家人虽以打铁为业,却是项祖传的技术活儿,挣钱多的很呢,也是富贵的人家。以后,还要多仰仗你呢。”她即然已经那么说了,这梯子自己不借白不借。

岳丽珍得意的笑起来,拿下巴尖儿对着丽霞:“瞧见没有?还是我说对了吧?哼,你不要看我嫁的好,眼馋嫉妒,若是现在就反过来讨好我,还来得及。”

“我希罕!!那丫头鬼精灵着呢,你不要叫她糊弄了!!”丽霞没好气的瞪向樱桃:“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哩,你这个小贱蹄子?”

樱桃扬着笑,走上前去,亲密的挽住丽珍的胳膊,也不理丽霞:“丽珍姐,管别人怎么样的,这不是还有我在讨好你?姐,你今儿穿的可真好看,那个铁匠看了定然喜欢。等你们成了亲,依你的样貌身段儿,定然迷的他不知南北,对你言听计从。可想见的,以后那家就是你做主,可要多多照顾我们哦!!”

“哼,还算你是个识相的。”丽珍下意识的整了一下衣服。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水粉的荷叶边襦裙,淡黄合体的小褂子,整个人瞧着清新脱俗,实不难看。

“马屁精!!!”丽霞瞪了樱桃一眼,又转向丁菊花,跺着脚的:“娘!!你快看看吧!!”说完,跺着脚的扭身跑出去了。

丁菊花没好气的朝樱桃扔几个眼刀子,警告道:“丽珍,这丫头鬼精油滑着,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着了她的道儿!!”说完,又飞出几片眼刀子,上前扯着哭个不停的丽明,扭身进屋了。

“都看我要嫁的好,一方面高兴着,一方面又害怕,又嫉妒着。”丽珍幽幽的说。

“她们是怕你飞上凤枝儿,再不认得她们。”樱桃扬着笑,轻轻替丽珍弹去青丝上粘的花毛:“不过,要我说来,她们以后若是这副样子,对你来讲也确是个拖累。丽珍姐,不是我挑拨,你且听我说的有没有道理。诺,丽霞姐也不小了,该开始寻思亲事了。可是她还一门心思扑在苗雨泽身上。将来,她必是要扑个空的,再嫁的话,恐怕难嫁个好的,将来还不是要依靠你?再说你爹你娘,你和丽珍丽霞姐出了嫁,丽明又小,你爹好喝不做活儿,家里若没钱,还不是得向你要?天天日日的往门上跑倒是个好的,就怕……”樱桃轻轻的把眉蹙起:“就怕你娘也不打扮修整一下,就跑去……她总是拿个大麻布当手绢儿,叫人看见了,笑话的还不是你?再看她穿的……”

叫樱桃这么一说,丽珍的眉也渐渐蹙起来,轻轻的低语:“她向来是个不修边副的,像样的衣服,也只那么一两件……”

樱桃捉住她这句话,紧追着问道:“说起来,三婶儿有件浅紫底,描金缠枝儿花样的衣裳,瞧着是真好看!却不知是谁帮她挑的,真是好眼光……”

“哼”丽珍冷哼:“不过是四婶穿下来不要的破衣裳,到了她这里,竟成了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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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又满五十,我欠债两更了

先欠着吧,下周开始还债

第一百零一章 我要见他

“四婶的?”樱桃恍然,轻轻的点点头,如此的话,也就说的通了……

“自是她的。要不然,我娘那样儿的,哪愿得去买身这样的衣裳?她那样儿的,就贪个嘴,图个吃,有钱宁愿买吃的,哪时还用心打扮过……”丽珍自顾自的说着,再抬眼时,却发现樱桃已不知何时走出了院子。

即是她的,那事情也就是她做的。证据确凿,她自己也亲口说了,这事情……就不得不掀开来,亮在阳光底下说道了。

只是这事一旦捅开,吕家兄弟的勾当必然也保密不住。想要防着他们到时恼羞成怒,就得先下手为强。所以在掀起这件事之前,她无可避免的要先解决掉大石和二石这两个危险炸弹。那么,她就只有一条路……照那个黑衣人所说的,去赴那趟生死。

黑衣人也说了,大石二石背后的事牵扯巨大,她猜测应该是有什么后台。就算是没有后台,依她这小女娃娃的力量,也搬不倒吕家兄弟。只有借助黑衣人的力量。亏得她绞尽了脑汁,思来想去,又是挖洞,又是使计的,到头来终是白忙一场,她还是要上那个贼船。或许,正是因为岳贵死的含冤不明,才将自己的魂魄转到他的四女儿身上,以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这样一来的话,什么三个月的,她是等不得了。可是她跟那人约的是三个月后,现在她想要提前,倒不知怎么才能找到那人。

吕家兄弟存在一天,她和姐妹们还有四叔和小宝,就要多处于危险中一天。樱桃回到家,冷静下来把事情仔细的整理一番,一个简单的计划形成。

这日,把家里几个姐妹都打发出院儿,樱桃留守在家看家,待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姐姐妹妹都走远了,她背上个小包袱,鬼鬼祟祟的出门。刚出院子,还未及得将院门上锁,身边不知何时落了两个身手轻快的黑衣人。

其中一人伸手拦在樱桃身前:“岳姑娘,你要去哪里?”

果然……樱桃嘴角浮起个嘲讽的笑,一字一句的:“带我去见你们主子。”眼神在两人身上扫扫,都是瘦削的身形,大白天的也穿个黑衣服,只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见不得人似的。

拦她的那个微怔,望向另一个

另一个略一思量,轻点头:“走。”一边说着,手在樱桃后颈上轻轻一砍。

“先等……”话未说完,人已倒下去了。这动作可真是干脆利落,还是无痛的呢,就只是心急了些,我还有话未说完……樱桃在失去知觉之间,自嘲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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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刚睁眼,还未及看得清眼前情景,耳边就传来一道冷声。硬冷冷的,带着万事皆在他预料之中的自得,好像她来找他是在他预料之中的,必然会发生的事一样。

樱桃从小床上坐起身,晃晃头,眨眨眼,不急不徐,先是搭眼绕着屋子瞧了一圈儿。

可惜一圈儿下来,除了门窗那里透出的几丝光亮,其它到处都是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瞧不清。仅能模糊的看见,靠窗处站着个人,瘦高的身量,身姿落拓。负手背对着她。

微弱的光线投在他身上,折腾出几丝金黄和绽青,瞧来今日倒不是穿着黑衣。不过,却是戴着黑面纱。看来他并未料到自己会突然来找,来的亦匆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几时了?”樱桃舔舔嘴唇,艰难的分辨外面的日头。她是叫人打晕了带来的,虽然家里几个姐妹会以为她是出门玩耍了,但长时间不回去,恐怕要引起她们担心。真是的,自己早想到这一点,刚要提醒那个黑衣人,那人却急匆匆的使了手刀。

“未时。”那人像是看透樱桃的心思一般,望着窗外,低低沉沉的:“呆会儿会叫人送你回去,必不会耽误你回家,亦不会引起你几个姐妹的怀疑。”

“你想的,倒是周全。”樱桃起身,从小床上下来,走近那人,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哪怕只是他的眼神。每次跟这人说话,都是黑不隆咚的,他的眼虽未蒙黑纱,却也总是瞧不清。

那人转过身来,背对着窗外的光,别说是眼神,整个人都是模糊的。她仅能从黑色的柔软面纱上,依稀的瞧见几划分明的轮廓。

“可想好了?”又是一句冷问,简单而生硬。

“想好了。”樱桃垂眸,看不清便看不清吧,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她还是看不清的为妙。看不清,还有一线保命的希望:“只是,有一事想问。”

“问。”一个单字,干脆利落,惜字如金。

“你是不是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你是不是同样也知道我四婶与吕二石的事?你即知道,怎么不早说?”

“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不如自己查出来的好。”硬冷的声音略有缓和,像是嘲笑,又像是戏谑:“岳贵正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吕大石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他害了命去,其实他根本……就没上过船。你若去了,也是一样的危险,说不定,同你爹一样,还没沾到船舷,就已经奔赴黄泉见你爹去了。”

“这些我知道”樱桃落眸,他为了这件案子,都要逼自己走上绝路,又怎么会为了救岳贵而破坏了计划呢?虽看见了,却也只能当作没看见……要么怎么说这事是九死一生呢?在船上,只有吕家兄弟两个,她一个小女娃娃,便是再机灵,再聪明,又能怎么样?

“可想好了?”这是他问的第三遍。

“想好了。”樱桃点头:“不过,我有三个要求。一,行动还是原定的三个月之后,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有两个月。二,我现在就要知道我到时需要做些什么,也好事先准备。三,那五十两的定金,我现在就要。”

说完,静等着他的回答,却等来一阵沉默。

樱桃抬头看他,他站在窗前,不知何时又回身望着窗外。这儿的门窗上的糊纸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即便是大白天,透进来的光线也很弱。他却像是能瞧得见外面灿烂阳光似的,仿佛没听见樱桃的话,静静的,一动不动的,对着窗外。

樱桃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尽力的,放缓了语调:“我此去,九死一生。总也得为姐姐妹妹们寻一条出路。这五十两你早晚也要给,不如现在就给。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又是一阵静默,就在樱桃以为那人变聋了的时候,他缓缓的侧脸,外面模糊的光线很好的勾勒出他有型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声音幽幽然:“我给你二百两。”

“那倒不用。五十两足矣。”樱桃摇头,钱太多了,她倒不好解释钱的来处。五十两,足够她帮姐妹们开一家小酒栈了。只要有那么个地方,能赚钱,能叫姐妹们落脚,她就放心了。

那人的脸又侧了侧,似是很吃惊。他大半脸埋进背光里,模糊起来。薄唇微动,扯了几扯,却没说话。只瞧见眸子忽闪了几回,又将脸侧了回去。

他不说话,也无行动,樱桃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再看外面的日头,也模模糊糊的瞧不清。不知现在几时了,会不会耽误回家的时辰……她有些心急,不由轻轻度起了步子。

久久的,窗前的人幽幽叹息了一声,哑道:“德忠,叫人送她回去。”

樱桃猛的抬头:“你……”啥也不说,屁也不放一个,这是个啥意思?

一个胖子轻盈盈落在樱桃身边,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先跟我走,钱一会儿就送到。”

“哦……”樱桃顺从的闭眼,劲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这胖子,手脚比刚刚那瘦子强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胖子重新落回房中,那人还一动不动的靠窗站着。

“主子”刘德忠抱拳,恭敬的垂首:“人和钱都已安全送到。安排在那里的人是不是要继续……”

“我……”身影纹丝不动,只是声音有些哑,幽幽的,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落莫:“她终究是个不太一样的,我这么做,是不是……”

刘德忠粗眉微拧,憨道:“爷,此事是您苦心经营了数年的,一招错,招招错。万不可因着同情怜悯的心,而误了大局。您且想想,当初,可有人怜悯过您?可有人怜悯过夫人?这次的事,若万一失败,能全身而退还好说,若是万一败露了……”

狭长而略带迷茫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渐渐射出精光:“哪怕他们能及得上她用在姐妹身上的心思的一分一毫,我也不至于落得今日。孽下的债,终是要还的。我娘的坟前,得有人祭奠……德忠,你下去吧。计划原定时间照常进行。”

“是。”刘德忠抱拳,又有些担忧的抬头:“爷……快到吃饭的点儿了,您……”

“叫我……再看一会儿太阳。”那挺直的身影,一动不动的定在窗前,仿佛外面的阳光真的能透过厚厚的窗纸,洒在他身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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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我把农书卖了

实在是闹不明白,那人终究是什么意思。

那么逼着,胁着,迫着,想叫自己去做这件事。现在自己愿意做了,他倒拿捏上了,该说话的时候却惜字如金,屁也不放一个。她提的三个要求,也不说行还是不行,只是差人给她送来了钱。

那她的另两个要求呢?她得知道到时候该怎么做,也好抽时间提前准备啊,怎么也得把生还的希望放到最大。还有,时间必须还得两个月之后。她需要这段时间来准备,还要帮着姐妹们把酒栈开起来。

可是那人却终是屁也没放一个,只对着个纸窗子发呆……

“四姐,四姐,快来。”核桃探个头进来,笑嘻嘻,神神秘秘朝樱桃招手儿,压低着声音:“四姐,咱二姐今天中午炒的肉片子,快来摆碗筷,咱们马上要开饭了!”

“嗳”樱桃晃晃头,罢了,他即不愿提前跟自己说他的计划以及自己以时要做些什么,许是他怕自己会给他泄了机密。可是小酒栈她是一定要开的。现在,四叔不在家,四婶心里一直防着姐妹几个。而三婶虽然与她们断亲了,可是三叔没断呀,他还是有刮分院子的权力的。万一自己走了之后,三婶和四婶联手,恐怕大伯也顶不住。开了小酒栈,起码到时候姐妹们不至于流落街头,还有个落脚处。

下了炕,帮着核桃收拾好碗筷,米桃已经做好了饭。棉桃和杨桃也忙完了,都聚在堂屋里,各自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开饭。

樱桃抬眼望了望桌上几个姐姐,略一思量,故作忧伤的,垂着眸,绞着手,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心细如杨桃,立即发现了樱桃的异样,关切的问:“樱儿,咋了?哪里难受?”

樱桃咬着唇,低声儿的:“大姐……我,我把我那本农书给卖了……”

“农书?就你宝贝的不行,谁也不叫看的那本?”杨桃微扬起眉,那书可是老四的命\\根子,天天爱翻着看,谁都不让碰。

“嗯。”樱桃点点头:“润生哥和雨泽哥想看,我都没叫他们看。”

“卖了?”米桃也扬起眉,嘴角带笑的:“那不是你的宝贝疙瘩?咋舍得卖了呢?那一本破书,能卖几个钱?”

樱桃不声不响,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来,递给杨桃:“诺。”

米桃立即凑上去看:“哟,还用的银票呢,多少……”说到‘少’字的时候,语调一变,高高的扬起,下一句是吼出来的:“五十两!!!”

听见米桃吼,棉桃才猛的抬起头来,也凑上去看。

樱桃仔细观察着三个姐姐的反应,点头道:“嗯。那人说这书是个孤本,里头许多东西都是老古传下来,到现在却失传了的。比方咱们做的‘洗衣机’,比方‘爆米花’的方子,比方一些稀奇古怪能吃的东西,还有几道菜谱……”

“孤本?那竟是孤本?”棉桃微蹙着眉,有些不相信的:“再孤的书,也不能卖五十两银子这么多吧?咱的运气竟会这么好?那书你是上哪儿弄的来着?”

“村头儿捡的。”她早就想到应对棉桃的话了:“那人说了,这书放在咱们手里,不过是个埋没,可放在他手里,就值钱了。比方说,单单那个‘洗衣机’的机械图,就够他大赚个几百两的。”

“那么多?!”棉桃砸舌,拧眉深思,随即又释然:“若是财大势粗的,肯往里投钱投人,倒真是个赚钱的。那你怎么只要了五十两呢?”

“我跟他要一百两来着,许是他看着我人小,就只肯给五十两。”樱桃有些委屈的:“我实是舍不得那本书,可是五十两的钱也实在不少,我就……”理由很充足,演技也算是逼真了,几个姐姐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棉桃有些惋惜的:“你怎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就做了决定呢……若是我出面,少说要多卖个一百两。”

杨桃则伸手去揉樱桃的发顶,柔声安慰:“好妮儿,卖了就卖了吧,你也是为了这个家,几个姐姐都记着你的好呢。回头叫你三姐带你去镇上再买几本,别伤心了,啊?”

樱桃对着杨桃点点头,又对棉桃道:“那人说,当时不决定,他就要回县里了,五十两咱们也捞不到。我一急,就答应了。”

“唉,他骗你呢……”棉桃又惋惜了几声,又安慰道:“罢了罢了,这五十两也是大运气了。咱们姐妹几个,以前整日忙死忙活的,一个月也才赚几个钱?便是现在,这五十两够咱们赚小半年的。”说着,转向杨桃:“大姐,你准备拿这钱咋办?”

杨桃则望向樱桃:“这是樱桃拿她的宝贝换来的,看看樱儿有啥想法没有?”

樱桃心下暗喜,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那书是个孤本,再去哪里买,也买不到了。要么,也不会卖这么贵。事先不知道,否则,我抄下来也好的。”说着,挤出两滴眼泪来:“大姐,其实,我对这钱确是有个想法的,否则,也不会舍得卖了我那书”

“啥想法?”杨桃柔声

“你个小小娃子,竟还有啥想法?这可是五十两!!”米桃拔高了音儿

棉桃细声按住米桃:“你叫樱儿说完了再讲。”

“我想拿这钱,开家小酒栈。”樱桃抬起脸,擦掉眼角的泪珠儿,眼神熠熠的望着杨桃:“大姐,咱们若是开家小酒栈,二姐会酿酒,会炒菜,三姐会做生意会算帐,哪愁生意不好?到时候,咱们自家产的鸡鱼猪兔什么的,也不用去卖了。那农书上的菜谱,我好歹记了几道在脑子里,那人即然出这么高的钱,想必那菜谱也是不凡的,照着做出来,当咱的招牌菜,岂不是齐全了?”

“你想的倒是周全……”米桃有些吃惊的微张着嘴。

“开小酒栈……恐怕这些钱是不够的”棉桃也有些迟疑。

“我想这事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还去镇上瞧过铺子呢。要么,打死我也不会卖我那本书。”樱桃咧开嘴,嘻嘻的笑起来,姐姐们同不同意开小酒栈先放开不说,叫她放心的是,她们似乎是已经相信了这钱的来历。

杨桃微蹙着眉,小心的斟酌着词句:“樱儿……开小酒栈,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咱们没有那个经验,也没有那个人脉,是不行的。再者,这营生投入太大,开一家稍好一点的,五十两就不够用的。咱们现在无依无靠,钱要攥在手里,才能踏实呀!”

“就是,你这小不点点儿,想法咋的就恁多呢?什么小酒栈的,竟还去看了铺子,你倒小小年纪,就学着你三姐会做生意了?我看你还是老实些吧,咱们眼下靠着手头上的营生,赚钱也不少,五十两银子干啥不行,非得去冒那个险?”

“我看,这事若仔细斟酌,也是可行的。”这话,却是棉桃说的。她神色认真,直直的盯着桌上的菜盘子,有些入神的:“樱说的有道理,咱们盘下间小酒栈,只要好好经营,想来也不会亏损。多少赚几个,慢慢的经营,生意会越来越好。而且,如此一来,咱们除了这处院子,也算是另有一处落脚地。”关于自己家这院子,棉桃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她也知道这院子虽是父母留下来的,却久住不得。

杨桃和米桃都吃惊的望向棉桃:“老三?”

棉桃不急不徐:“咱们现下虽然赚钱也不少,可是终归都是些不稳定的营生。比方海蜊子,一旦叫人发现它的来处,咱们怕是再赚不到一分钱。比方爆米花,只要有人知道它的做法,咱们就卖不了那么的高价儿,赚的钱自然也要缩水。何况现在樱儿已经把书卖了,恐怕这爆米花过不几日就满城遍地都是了。仅仅靠卖一点蜜枣儿,配着低价的爆米花,咱们一天下来又能赚几个钱?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说的好!!樱桃暗赞,三姐不愧是三姐,省了她好多口舌。

“若是咱们开家小酒栈呢?虽然起步的时候难了些,但这毕竟是项稳定的,长久的营生。只要咱们肯吃苦,哪有做不好的道理?”棉桃淡淡望向樱桃,微微的点点头:“这回,我站在樱儿这面。”

核桃举着小脑袋,来回望了望,不知望了几回,两下三下跳到樱桃跟前去:“我也站四姐这头!!”

“去!你个小不点子凑什么热闹?”米桃瞪她一眼,又扭头望向杨桃:“大姐,棉儿都这样说了。反正我这脑子对这些事是不懂的,你看呢?”

“这事儿……”杨桃敛着眸,迟疑了一会儿,叹息道:“这终究是个大事,咱家虽然老三老四都是能干的,又都支持这事儿,可毕竟做主的还是我这个大姐。叫我再思量一晚,明儿个再说吧。”

“明儿个?对了,正好二姐明儿个要去镇上彭家看潋滟姐去,大姐明儿若是给了准信儿,愿意的话,我也正好跟着二姐进趟镇,再去看看铺子。”樱桃赶紧把话接过来,说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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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不可放弃的希望

“就你嘴快,你怎就知道大姐会答应?”米桃眼稍挑起,瞪着樱桃。

樱桃笑嘻嘻的,提起筷子来:“好二姐,你跟人家彭公子打成那样儿,现在又要去他家看潋滟姐,若是碰上了,不是很尴尬?有我陪你去彭府,不是更好?来来来,你炒的这菜,这肉片子,可真是香。咱们还是赶紧吃饭吧?要不,菜凉了,岂不是白费你一番工夫?”

“油嘴滑舌的丫头!”米桃瞪她两眼,也提起筷子来:“快吃!都快凉了。”

“先吃饭吧。”杨桃也提起筷子:“等我好好的思量一番再说。”

姐妹几个纷纷提筷,吃起饭来。

杨桃思量一夜,到了第二日,终是答应了这事。不过,她先声明,开酒栈,她顶多拿出五两银子来,加上那五十两,总共是五十五两,叫樱桃和棉桃看着办。

这也算是杨桃的极限了,她现在最大的爱好是给几个妹妹攒嫁妆,能叫她答应这事,并愿意拿出五两银子来,已是不错。

再加上樱桃的那点私房钱,总共也能凑个六十两银子。可以盘个位置不错,大小中等的小酒栈。

这事决定下来,棉桃也要跟米桃一块儿去彭家。她要跟樱桃一起去看看那几家樱桃事先看中的铺面,再与房主商谈下价格,尽快的把此事定下来,省得大姐改主意。

五个姐妹,三个要去镇上,干脆,今日也不去西头敲海蜊子了,杨桃留下核桃在家看家,她去了西头田里,田里的大豆和樱桃的那块山药地该浇水了,顺便再除除草。

米桃和棉桃樱桃三个姐妹到了镇上,先去彭家酒楼把海蜊肉和爆米花送下,记了帐,出了酒楼,才往彭家大院儿走去。

“刚从彭家酒楼出来,又要去彭家大院儿,咱人跟这彭家还真是有缘。”樱桃笑嘻嘻的调笑米桃,二姐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张性子,若是无人能降得服,就只能退一步,有人愿意忍也可以。彭家大少爷那性子,就不错。

“多嘴!潋滟要不是住在他家,我早去寻她十回八回的了。要不是我实在闷的慌,跟你们这些人又说不到一块儿去,我才不去他家呢!”米桃停下步子,抬眼左右张望:“是这条巷子吗?还是前面那条?”

“彭家你都不晓得,还巴巴儿的跑来?亏得我跟着,要不,岂不是要叫你把樱桃也一块儿带没了?”棉桃淡淡的走到前头,拐进一条宽巷子。

米桃耸耸肩,跟上去。

彭家位于渔丰镇富户区宏闲坊的最中央,据说是风水最好的一块地,院子里有河流经过。院中有‘活水’,是大吉之说。

彭家是镇上唯一数不多的几家富户之一,数不上一二,也数得上个三四,门院的宏伟和守卫的森严也自不必多说。

到了门上,米桃向门子报了潋滟的名儿。想来媚潋滟也是早跟门子上打过招呼,门子一听米桃说的,立即将三人引进门里,引到一处小堂内稍等了片刻,又有人来引,三人跟着兜兜转转,走了大半个院子,才终于看到了媚潋滟。

说她跟彭府没什么关系,可她在门子上说话都那么管用,与彭雨安说话也那么随意。说她重要吧,她的住处却在彭家大院最最后方的后院儿,屋子也是简简单单,里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再有她的那把剑,就再没有别的。

“潋滟!!”米桃像是八辈子的饿死鬼见到了白面馍一样,一下子扑到媚潋滟身上:“你怎也不去看我呢?你明知我来这彭府不方便,偏还要抻着我!!”

媚潋滟笑着,完美的五官犹如花儿绽放,尖尖的下巴微微后敛:“我不这般,你又怎肯到彭府上来?米桃,彭公子是个好人,你们确是误会了,这个结解开了,也就好了。”

“好人?他若是好人,怎么他住那样的好房间,却给你这样的破屋?瞧瞧,这屋里啥也没有,这就是他们彭府的待客之道?”米桃绕着屋子又转了一圈儿,还是啥也没有,不由愤愤。

媚潋滟依然浅笑着,声音细柔:“我练把式需要清静,是特意跟他要求的这样。今日不知你们要来,要不,多少也要装饰一番。现在倒好,连壶茶都没有。”

正说着,屋里鱼贯而入几个小厮,一人端茶壶茶杯,一人端了两小碟糕点,一人端个燃着的小香炉。最后一个,背着手,笑吟吟的,是彭雨安。

小厮们放下东西,便垂首退出去了。彭雨安上前,将茶杯摆好,又倒上茶水:“米桃姑娘,你和棉桃姑娘,樱桃姑娘大驾光临,我怎能缺了茶水?这两碟是碎仙坊刚出炉的新鲜糕点,若不嫌弃,先尝一尝?”

“哼”米桃虽受杨桃的告诫,老实了许多。但她还是蹙起眉,不悦的转向一边。

棉桃和樱桃都不理她,纷纷与彭雨安友好的打招呼,落坐吃糕点。碎仙坊的糕点,那可是排队都买不上的,好不容易得着一回,不吃才是傻子。樱桃笑嘻嘻的咬一口,她可没几天的活头儿了,美味自然是多尝一口就赚一口。

“啊哟,这真是太好吃了”樱桃一边吃着,一边偷瞧着米桃:“香甜适度,糯软酥脆,入口即化。比我二姐做的任何面点,糕点都好吃,人家这是咋么做的呢?”

棉桃也叹:“实是美味!手艺再好的,若不尝过,不知其味,也就做不出来。”

米桃有些坐不住,余光瞄了瞄桌上的糕点,心下冷哼,不过是几味掺了花瓣的糕点,我会做不出来?我只是没有那样金贵的材料和工具罢了。

媚潋滟收到彭雨安一个眼神儿,又浅浅的笑起来,拿起一块糕点凑到米桃嘴边,劝道:“他的东西,不吃白不吃。你若不吃,岂不是给他省了?快尝尝,这东西实在是好吃的紧。”

米桃象征性的挣扎两下,把糕点吃下去了,边吃边翻白眼:“你们都什么口味,太难吃!!”心里却暗叹,果然好吃,人家用的是什么料呢?又是怎么个烘焙法呢?

“我二姐就是个嘴硬心软的,彭公子别介意。我代她,以茶代酒,敬您一个。”樱桃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呵呵,原是我不对,怎能叫你敬我?”彭雨安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彭公子太见外,以后,就喊我彭大哥便是。”

“彭大哥”棉桃笑着,也端起杯子,与他喝了一个。

“该你了。”媚潋滟笑着,轻轻捅捅米桃。

米桃抬脸望着前方,梗着脖子,不作声。

樱桃悄悄的递眼神儿也不理,棉桃轻轻的踢她脚也不管。

彭雨安笑起来,动作轻缓的端起茶杯,正色道:“米桃姑娘,以前彭某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得罪过姑娘的,且求姑娘一谅。以后,自是不敢再那般。若姑娘原谅了彭某,还请喝下这茶。以后,大家便都是好友,常来常往,彭某自会盛情招待。”说着,一仰脖喝了他那杯。

米桃斜眼看着他,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堂堂彭家大公子,这么低三下四了,她还端什么架子!!能跟彭家搭上关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她这位娘娘倒好,还端上了!!樱桃起身,端起米桃的杯子凑到她嘴前去:“二姐,你就喝了吧”

米桃冷着脸,硬着嘴,不作声。

樱桃咬咬牙,脚下使劲儿,狠狠一脚跺在米桃的脚上

“啊!!!”米桃措不及防,痛叫出声,刚要骂她,那凑在嘴边的茶杯一掀,整杯茶水就入了嘴,下了肚。

“你!!”米桃伸手指着樱桃,呛咳着,一时说不上话来。

樱桃笑嘻嘻的:“你看你,要喝个茶也要摆摆架子。非得我送到嘴边。”

棉桃则起身又倒了一杯,端起来再送到米桃嘴边去:“彭大哥,这事本是我姐不对,该叫她再喝一杯才是。”话落,樱桃的脚再上,米桃惊叫一声,又一杯茶下肚。

彭雨安若无其事的笑着,赶紧接话儿:“即如此,米桃姑娘算是原谅在下了。你们继续说话,我就不在这防着了。”说着,起身退出。

等米桃咳完了,回过气儿,两个妹妹已经替她道完谦,和完好了。

“你,你们……”米桃气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行了行了,你气性怎的这么大?你揭不开面子,你两个妹妹帮了你,岂不是正好?难不成,你还要继续跟他斗下去?我是住在他府上的人,你叫我怎么办呢?”媚潋滟尖尖的下巴微收着,笑吟吟:“大不了,我教你几招把式便是。你上回不是还巴巴的求我来着?”

米桃眼里顿时亮起了星星:“真的?”

“我也要学!”樱桃拍着手,她之所以非要跟着米桃来彭府,为的就是这个!!茫茫大海,两个亡命壮汉,一个弱小女娃娃,一条船,叫她如何自保?趁着现在,自然是能学一招是一招,生还的希望也就大一些。

希望虽小,也终是希望,只要能生存下去,只要有希望,就不能放弃。

她前世是这样,今生亦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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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三招六式

“你?你小小年纪,学个什么?”米桃瞪起眼:“你给我老实些,要是叫大姐知道我带你出来,就学这些个,她还不剥了我的皮?”

“你也知道学这些个会被大姐剥皮?你要是不叫我学,我就回家跟大姐告状,说你偷学把式!”樱桃照样画葫芦,也瞪着眼,掐着腰,不依不饶。她一定要跟着潋滟学几招的,不能打倒敌人,足够自保也是好的。哪怕不能自保,她拼上命,能帮那黑衣人把这件案子妥当解决了也是好的。吕家兄弟这对祸患,不能留。

“你!”米桃瞪着眼,却不知该怎么说了。又气乎乎挽起袖子来:“我不教训你,你越发没大没小了!!”

“哎呀,你就叫她学吧。学把式,本来就是年纪越小越好,人家的资质比你强呢!”媚潋滟浅笑着拦住米桃:“我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说起来,我还没做过师傅呢,这一下子收两个徒弟,还真是高兴。”

棉桃也笑道:“叫她跟着学吧。左右咱们三个回家了闭紧了嘴,不叫大姐知道便是了。再说,你下几回再来学的时候,有樱儿陪着,大姐也少些怀疑。不过,你那把式学了,可不准出去寻人打架,否则,我头一个去告诉大姐。”

“好!你说的!”米桃就等棉桃这句话了,她咧嘴得意的笑起来:“回了家,你可不能跟大姐说。等我跟潋滟这儿学几手,看以后谁还敢上咱家撒野来,什么贼人盗人的,我一手就给他甩出去!!”

“行了吧你,我都没有那么厉害,还一手甩出去呢。”潋滟捂嘴轻笑,两只水灵灵大眼满含笑意的弯起:“你们刚入门儿,得先练基本功才能学把式。不过你们若是心急,我也可以先教你们一套防身的。”

“好,好,就先学这个防身的。基础功什么的,以后慢慢练起。”米桃捶手:“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咱这就练上?”

“你可真是心急……”潋滟被米桃的积级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

棉桃微蹙了眉:“二姐,咱们呆会儿还得去大井坊看铺面呢。”

米桃有些不高兴的:“你自去看你的铺面,我练我的把式,有什么相干的?”

“罢了,罢了,不如这样吧。”樱桃跳出来打圆场:“咱先学两式,不费太长时间。然后再去看铺子,两不耽误,好不好?”其实是她也想现在就把招式学上。才两个月的时间,她就是再天赋异禀,能模出个神似来就很不错了。

米桃点头:“那也行。左右得学点什么,才能回家吧?要不下回再来,又不知几时了,中间的这段日子,叫我急死?”

“三姐?”樱桃望向棉桃。

棉桃淡淡扫了米桃两眼,微微敛眸:“你们随意吧,不要太晚了。”

“好咧!!”樱桃拍拍手,高兴的:“潋滟姐姐,咱们这就练上吧?是在屋子里,还是到院儿里好呢?”

媚潋滟正了正神色:“米桃,樱桃,我得先说,练把式是个吃苦活儿,特别是米桃,你已经过了年纪,身子想要练开,要吃更多苦头,这可不是一日两日练的成的。”

“晓得,晓得,你尽管教”米桃猛点头,人已从椅上站起来,走到屋中央,来回比划着:“在这儿?还是到院儿里?”

“我就先教你们防身的三招六式。都是些简单的,但也都是最实用的。练起来也较上手,只要肯下苦工夫,几个月速成是没问题的。不过想要再练的深一层,就得从基础功开始了。”媚潋滟也从椅上站起来,这一站的工夫,整个人像是换了个灵魂一样,认真严肃起来:“我练把式,向来是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你们若做我的徒弟,要求自然会更严格,你们得有这个心理准备。还有,跟我学把式,即是我的徒弟,你们得有个正式的拜师礼。”

“咋……个拜法?”米桃有些傻眼,此时的潋滟看上去怎么跟四叔似的,正经又严肃,不苟言笑的,咋那么吓人呢?

“一拜祖师爷。他老人家不在这,就叩两下天吧。”

米桃和樱桃齐齐站好了,照着潋滟说的做了。

“二拜师傅”

又照做。

“接着,是师傅训话。咱们不是什么正经的门派,也就没有什么门规门戒,我这人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做我的徒弟,必须得能吃得苦。”

行完拜师礼,几人便纷纷来到院子里,米桃和樱桃齐齐站成一排,跟着潋滟学起她的防身三招六式来。

“古往今来,女子不如男。可是只要你们吃苦练了,将来走在街上,并不输于男子,甚至比男子还气足。练把式最重要的,是要有这个信念。不要妄自菲薄才是。”媚潋滟做出个姿势来,教米桃和樱桃学着做,一边谆谆训导着。

“师傅说的是……”樱桃咬着牙,她这小身子虽然也是每日下地做活儿,进镇卖东西,从来不闲着,并不是什么娇贵之躯。但这与练把式终究是不一样,小胳膊小腿儿这么一拉一抻,真是痛的她呀:“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亦可撑起半边天。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样可以。女人能做的,男人却不一定能做得到。”

“好徒弟!!”媚潋滟轻轻纠正米桃的姿势,赞道:“樱桃的想法真是与凡人不同,我今日收了两个好徒弟。日后叫师祖知道了,也必定高兴的很。”

棉桃在旁上安了一把椅子,一边悠然的喝着茶水,一边很有兴致的看着米桃和樱桃苦着脸受罪:“男人能的,女人也能,这话倒是不假。女子并不输于男子,只是历来的风俗见识都太偏向于男子罢了。可是女子能做的,男子却不一定做得到,这话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倒是说说,什么事是女子能做,男子却不能的?”

“那可多了”樱桃浮起一丝坏笑,朗声道:“比如生孩子呗!!”

“噗!!”棉桃一口茶水喷出来。

“哈哈哈哈~~~”满院子的人笑成一团。

“歪论”院子拐角处的拱月门后,三条身影气定神闲的偷听着。

“哎,德忠兄这话不对。”彭雨安捏住下巴:“男子确实是不会生孩子么。”

“女子……亦可撑起半边天?”另一条身影隐在黑影里,微垂着眸,不停的默念着这句话,仿佛嚼来嚼去,能嚼出香味儿似的。

“雨安兄你怎能这么说?亏得你是个堂堂男子!!”魏德忠愤然的:“刚刚为着讨好那个凶婆娘,你做的也太下作了!!真真是丢咱们男人的脸!”

“米桃姑娘只不过直爽率性了些,不要这样说她。”彭雨安脸上的笑收了收。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孙青竹扮的那种温存柔美的,却想不到,竟是这种泼辣无理的。真真是……”刘德忠恨不成钢的摇摇头,甩甩袖,背过身去。

“谁……谁谁……谁了?”彭雨安的脸蓦的红起来,有些语不成句的:“你,你不要乱说哦,要是叫她听见了,少不得又要招来一场恨。那女子,记仇的很呢!!”

“恁的无聊。德忠,去叫潋滟过来,咱们要出去一趟。”扮演复读机的那位突然停下,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啊?我去?”刘德忠望望院子里的几人,又望望李沐泽:“我的爷,那位小姑奶奶可是人精啊,万一认出我来……”

李沐泽已撩开长腿,走开了:“快”

刘德忠傻眼,只好哀求的望向彭雨安:“好安哥儿,你帮个忙儿呗?”

院子里米桃和樱桃正练的高兴,媚潋滟却被她家公子叫走了,她们姐妹也不得不离开彭家大院儿。

“真是的,她家这是什么公子,专挑人家有事儿的时候来差遣她。”米桃甚是不满的一边走着,一边比划着刚学来的一招架势。

“二姐,我和樱儿得去大井坊瞧铺面去,你是跟着一块儿去呢,还是先回家?”棉桃倒觉得,这样挺好的,要是任这对姐妹在那儿学下去,她可没耐心看。什么打打喊喊的,她没兴趣。

“我可不跟你们一块儿。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么,挑点东西非得把整个大井坊走遍了不可,说不准,还要去清埠坊,再加上讨价还价的,恐怕天黑前是回不了家的。我还是先回家吧,等你们挑好了铺子,直接带我和大姐去看就行了。”米桃拍拍手,往另一条叉道上走去。

樱桃和棉桃则朝着大井坊的方向而去。

大井坊繁杂热闹,小镇的集市就设在这里,另外一些小摊小铺也都在这儿,还有几条小吃街,是平民消费最常去的场所。清埠坊则属于渔丰镇比较高档的消费场所,这里大多是绸布庄,细粮铺,珠宝店和大酒楼一类的,一般镇上的普通百姓很少来这里。

其实米桃完全是多虑了,樱桃和棉桃凑起来的那点钱,也就只够两人在大井坊盘一家中下等的店面。若在清埠坊,最便宜的最小的店面,加上置办东西,各种原材料,工具,开起店来起码也要八十两。

第一百零五章 我的小酒栈

两姐妹果真将整个大井坊走了个好几遍,价格位置以及大小都合适的,共有两家。

天擦黑时,两人才回家。把选铺子的事情跟杨桃说了。

“这也是件大事,五六十两银子的买卖,咱们自己就这么说做就做,是不是有些不牢靠?要不,明日我去大伯家一趟,叫他跟我一块儿去瞧瞧你们看中的那两间铺子?”杨桃是个谨慎的,那么多钱,说花就花了,她心里总觉得不稳妥。

棉桃神色淡然:“不过一间铺子,我和樱儿绕着大井坊绕了几个来回,才挑中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再去看看就行,哪还用得再麻烦咱们大伯?开酒栈这种营生,重要的是铺面的位置和卖的东西,那位置是我和樱儿挑过好几遍的,定然没什么问题。至于吃的和喝的,咱家卖的那几样,都在彭家酒楼试验过了,卖的那样好,还怕什么?”

“叫你说的这样轻巧,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稳妥……”

“你尽放心好了,就算这栈子开不起来,那铺子咱们转租出去,实际也损失不了太多。”棉桃安慰几句,起身去里屋算帐去了。

樱桃见杨桃还是不甚放心,又道:“大姐,你怕啥的呢,这五十两的银子终归是咱们凭空得来的,是笔意外财,本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再说,我三姐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做生意上的事,她哪时有过错处?”

“你说的倒也对……”杨桃还是有些担忧的:“我只是心里总有些慌慌。”

“等咱的酒栈尽快的开起来,有了生意,你就只剩忙的天昏地暗,不会再慌了。”樱桃嘻笑着也起身,进里屋帮着棉桃算帐去了。开酒栈需要的不仅仅是一间铺面,其它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多的很,要一样样记下来,再一样样的折算成钱。那六十来两的银子,得紧着花才行。

第二日,杨桃跟着棉桃和樱桃去镇上将那两间铺面一一的看过了,觉得都挺好,也没什么主意,便叫棉桃自己挑。

棉桃便跟樱桃商量着挑了一间,与房主又细细的商议了房租,写了契,付了钱。接下来,便是忙忙活活的开始购置各种酒栈所需的必须品。至于人员,五个姐妹就足够,不用再另外雇人手。

由于忙着酒栈的事,去西头敲海蜊子和炒爆米花以及腌小蜜枣的营生就暂时放下不做了。

听说几个姐妹要开酒栈,岳富叫文海每天过来问一趟有没有什么忙可帮,润生则每天一放学就跑到院子里来帮忙,秋山隔个两三天也会来一回。远在双河村的小姨也叫人捎了口信儿,说是有什么困难,尽跟她说。

陆陆续续的准备了十来日之后,小酒栈就热热闹闹的开张了。

棉桃特意还买的鞭炮,像模像样的挂了牌匾。只是普通的木牌匾,上书‘五朵花小酒栈’念起来还挺押韵。

酒栈位于大井坊离闹市区两条街的安顺街和中兴街的交叉处,算是大井坊比较繁华的地段。这么好的地段,之所以租的价钱那么低,是因为附近这一条街都是主营的吃食,开别的铺子不卖货,而如果开酒铺食铺一类,对面又是正对着胡记酒楼,生意很难好的起来。

为什么?

因为胡记酒楼的老板胡三子是渔丰镇亭长大人的亲侄子,为人一向有些横行霸道,一般没人敢跟他抢生意。而且,胡三子做生意也有一套硬手段,那就是对门儿的生意一旦稍好一些,他就会叫店里的伙计站在门口与对门儿叫价儿,把各种菜品的价儿叫的比对门的低,以此招揽客人。说白了,就是与对门儿的耗钱,他这酒楼开了不知多少年了,家底丰厚的很,在大井坊,还没有人能耗得过他。这个时代又没有不正当竞争法出台,所以他这一手儿所向披靡,不知打败了多少对手。

棉桃和樱桃之所以选这家,是因为她们手里握着的几样菜谱都是外面没有的,酒又是米桃亲酿的,量那胡记酒楼根本没有这些东西,所以也不怕他叫价儿。

酒栈开张头三天,凡进店消费的,每桌免费送一盘爆米花。这是樱桃和棉桃事先商量好了的。一般爆米花的本钱没有几个,可是这东西现在却是只有彭家酒楼在卖,而且一盘就要二十文,在这却是免费送,开张头一天,小店铺子里就挤满了人。

五个姐妹齐出动,米桃主厨,杨桃打下手,棉桃收钱算帐,樱桃和核桃做跑堂,都有些忙不过来,才将将中午,一个个儿的就冒了汗,而这时才是刚上人的时候。

“小娘子,你们免费送的爆米花何时才送得上来?”一位妇人一边轻声安慰她那不停叫嚷的儿子,一边问道:“我这孩子都等的口水流一地了!!”

“哦哦,这就来!!”樱桃擦擦汗,事先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火爆的情况,她们昨儿个做好的爆米花已经卖完了,这时候就得要现做,可是米桃那边做菜都忙不过来呢……

“小娘子,我的照烧小茄子咋还不上来呢?馒头都快啃完了。”汗未擦完,又一个催的。

“马上,马上!!”樱桃擦完汗,一头钻进厨房去。虽然累的一身汗,气都喘不上一口,但开张头一天,生意就这样好,她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不求以后生意能一直这样好,平平淡淡能混得上个不错就行了,就足够姐妹几个落脚和糊口的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后厨这边,米桃和杨桃也忙的不开可交。

米桃在那滋拉冒火的炒着菜,杨桃则在手忙脚乱的炒着爆米花。地上还有两条活鱼在乱跳,都没人顾得去捡。

樱桃进一门,杨桃就道:“樱儿,快把鱼捡起来。”这同时,米桃也道:“樱儿,快来帮把手。”

樱桃‘呵呵’的笑起来:“你们两个叫我做什么的才是?”一边说着,一边捡起鱼,放进水桶里,过去帮着米桃打下手儿:“二姐,你们这速度不行了,外面一群等菜的,这可咋办?”

“谁知道生意能这样好?可真是累死我了,你再念叨,小心我扔了锅,不干了!!”米桃拧着眉,极不耐烦的。

“你看你,生意好还这样不高兴。”杨桃则喜的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她喜滋滋的一边不停翻炒着,一边问樱桃:“樱儿,前面啥情况?人就那么多么?”

“多!!多的很!”樱桃猛点头:“我三姐一边算着帐,一边代着跑堂的活儿,我才得空儿跑进来帮你们一会子。你们就赶紧的速度吧,外面好多张嘴等着吃呢。”

“快!我这就快!!”杨桃乐的,手上动作不觉快了起来。

“大姐,咱的生意这样好,这回你不用担心了吧?”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咱们在家里,再忙再累也哪及得上酒栈赚钱多?将来你们成亲时,我非要一人陪嫁五亩地不可!!那样,我忙死了也愿意!!”

姐儿估正高兴的说着,核桃忽的钻进来,跑到樱桃耳边耳语几句,拉她出去了。

“没事没事,又有客人催菜,核桃应付不了。你们赶紧的呀!!”樱桃扔下这一句,跟着核桃出门去了。

堂间并不是有催菜的,而是对门儿来了‘叫价儿’的。

樱桃跑进堂屋,只见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分别站在酒栈的门两边,冲着里面的客人和正在进店的客人喊道:“胡记,韭菜盒子一文两个,大白馒头一文三个,胡记老酒一文两碗喽~~~~”

这一个话音刚落,另一个继续喊:“炒花生米两文一碟,凉拌黄瓜三文一碟,胡记招牌醉仙鱼才二十文一条喽~~~”

樱桃暗叹着摇摇头,古代,对于行业竞争根本没什么特别的保护法,像他们这样在门口叫价儿,只要没有动手,没有进店,就属于正常的范畴,拿他们根本没办法。一些势力强的,或许可以三五个汉子上前打一架了事,可是于她们这种没有背景没有后台的乡下孤女,遇上这种情况,是根本无计可施的。

樱桃吊着心看他们喊了两遍,有三个菜还未上的人,起身跑过去了,有一个正在进店的也折身过去了。她一言不发,仔细在大堂里又扫了几圈儿,见再无人起身,这才悄悄的放了心。今日店里的人实在太多了,缺这么几个,还正好给两个姐姐解解压呢。

那两个大汉对视一眼,估计也在纳闷儿这回自己的成绩怎么这么不理想。于是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更大声的喊价儿:“胡记的招牌醉仙鱼现在才二十文一条喽!!原价可是三十八文一条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儿了,您可千万别错过,快来哟~~”

这次,店里没有动弹的。

刚刚那个催爆米花的妇人张望了两眼,小声的询问道:“你家的爆米花儿是多少钱一碟?”

“爆米花?”大汉一愣

“那,你家的照烧小茄子多少钱呢?”又有人拔高了嗓门儿问。

“呃照,照……照烧小茄子?”两人一愣再愣,他们说的这都是些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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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更哦

补的是第二次满五十收藏的加更,第三更会在晚八点左右放出。

第一百零六章 如厕

“爆米花和照烧小茄子是本店的招牌菜,别家都是不会的。还有小蜜枣,海蜊肉,五朵花小白酒,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做的,别家店都没有。以后还会不断的推出新菜品,保证大家都没吃过,保证一样的好吃。”棉桃站在高人十寸的柜台里头,看也不看门外的大汉,对着堂内吃饭的客人轻轻淡淡的解释。末了,又添了一句:“还有,本店三日的试营之后,会采取会员制,只要是老顾客,在我们这里吃饭喝酒,只要花五十文以上,每五十文会再减五文。不过,只限于老顾客。”这是樱桃教她的,她觉得可能有用,就也拿来一起说了。

门外两个大汉又是一愣,似乎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双双满面窦疑的面面相觑。

“照烧小茄子来喽~~”这一会子工夫,樱桃已经从后堂端了菜出来,熟溜麻利的给人上了菜:“大家别着急,其它的菜都马上来~~”说着,飘进后堂帮忙去了。人家都拆台拆到门口来了,她们若是再不赶紧把菜做出来,把客人留住,岂不都便宜了那个胡三子?

棉桃和核桃则招呼着堂内的客人。

门外两个大汉见没什么油水可捞,双双灰溜溜的回到对面,去找他们老板出主意去了。

到了中午吃饭高峰期,店里甚至有三四拨人拼一张桌子的情况,好在樱桃机灵,从后堂又腾了几张桌子出来顶上,才没有出现排队等候的情况。

樱桃知道,今日生意这么好,其实都是爆米花的功劳。它已经被彭家酒楼打好了招牌,现在可是镇上上等人的特属品,二十文一小碟,普通人谁去去吃这劳什子玩艺儿?可是现在五朵花小酒栈一卖,附近周围的,自然想要来尝尝鲜。这么一来,小店的生意怎么能不好?人一多,尝过了店里其它的招牌菜,又怎么会揽不住客?

五朵花小酒栈的开张,不但气坏了对门的胡三子,也急坏了彭家酒楼的大掌柜。他悔不当初,怎么就没有早早的与樱桃姐妹几个定下爆米花专供的契约呢,现在倒好,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招牌,倒叫她们用了去,这真真是……

当天下午,老掌柜就找到了五朵花小酒栈去,跟棉桃和樱桃商量这爆米花和小蜜枣能不能继续供给彭家酒楼,并且除了五朵花和彭家酒楼之外,不再供别的酒楼。

在生意上,棉桃的精明自然是不用说的,即老掌柜提及这事,她自然是要把价格再提一番,然后再提一些要求了。一来二去,把给酒楼的提成降到了二成,姐妹们赚的又多一分。

酒栈的生意一直忙到晚上酉末时,这还是棉桃关门不再叫进客才免强关门的。头一天做生意,生意好成这样,姐妹几个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几颗脑袋聚在一起把帐算了又算,高兴的唧唧喳喳说个不停,连饭还没吃都忘了。

直到岳富差的文海文河来了,几个姐妹才回神,忙活着做饭炒菜,又劝着文河文海又吃了一些,才开始准备关门。

本来,是计划着叫米桃和杨桃住在店里,其她人都回家去住的。家里虽然落了锁,但晚上无人也还是不放心,只能这么办。可是留米桃和杨桃在店里,又毕竟是两个未出阁女子,岳富便派了文河和文海过来。

这么一来,便只留了米桃在店里,杨桃带着其她几个妹妹走夜路回了家。

第二日,小店又正常开门,来吃饭的顾客比昨日还多。许是昨日店中的菜好吃,酒也好喝的事传了出去,来吃饭的大多都会先打听一下店里的招牌酒菜,直把几个姐妹忙的晕头暗地,樱桃甚至在盘算着,到时候自己如果一走,这店里是不是真的需要再雇个人手呢?她甚至连人选都想好了,就是大舅家的大表哥何树根和大表嫂赵三田。

大表哥大表嫂成亲也有一段时间了,大舅家的人都是实诚的,他家又是个人多地少的,有的是富余劳动力,正愁着没有来钱处呢,若小店招了他们两个来,不但给小店解决了问题,也能帮帮大舅家的忙。他家还有四个儿子眼巴巴等着娶媳妇,估计很快又会有小孙子小孙女了,不攒点钱,怎么能行?

这一日,对面胡三子倒是安安静静,没出什么妖蛾子。到了晚上,姐妹们早早关了门,算完帐,吃了饭。等文河文海来了,便留下米桃,剩下的又回了小苗村的家。

到了家,已经约摸晚上戌末时了。

回到家略微一收拾擦洗,扬桃就已经在西屋睡下了。棉桃带着核桃也在东屋睡下,只是灯还亮着,樱桃要到院子里去如个厕。忙活了一天,真是累坏她了,不但气都没喘一口,厕所也没捞着跑几趟,现在正憋的难受。

急匆匆的冲向院中的茅厕,她连身后那轻微的一轻‘咚’响都没注意到。直到身后的人轻咳了一声,她才猛的转过身去,下意识的厉喝一声:“谁!!”

“嘘!!”张开的嘴蓦然被捂上,只觉一股冷气近身,带着那股说不上来的淡香。不是那个黑衣人又能是谁?她到现在连人家一个名号都不晓得,只能黑衣人黑衣人的叫着。

屋里传来棉桃的喊声:“樱儿,咋了?”

樱桃赶紧点头示意他的手可以拿开了,然后他的手一离嘴,赶紧回道:“没事没事,一只死耗子罢了,吓我一跳。”

棉桃信以为真,屋里安静了下来。

只听那人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打击我的机会。”一边说着,竟拿出一块黑手绢来擦手。

洁癖?樱桃翻翻白眼:“谁叫你三更半夜的跑来?吓都吓死了。”抚抚胸,许是吕大石进门做贼事件留下的阴影,刚刚她真以为是有人闯进了院子要做什么呢。

“我不三更半夜的跑来,倒要去哪寻你?”那人背过身去,抬首望向天际的明月,声音轻而清:“快要送命的人,竟还过的这么乐活,又是开酒栈,又是学把式,每日里倒是忙的紧,忙的很。我要寻你,竟都要趁你如厕的时候了。”

“你怎么知道我学把式的事?”樱桃眉紧紧的皱起:“彭府你也跟着去了?”

那人静立着,不置可否。

“你倒是不嫌累……”樱桃轻嗤一声,又道:“啊喂,你来的正好,我上回说的事,你到是答应了没有?还有,我们以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合作,你起码得告诉我个称呼吧?我总不能总是喂喂的喊你,是不是?”

“你称呼我……”那人望着明月眨了眨长眸:“冷月罢。”

“行。”樱桃也明白这肯定不是真名。她点点头,又道:“上次我说了三个要求,你什么也没说,只把钱送了来。那么我说的另外两个要求,时间按原来的,还有要告诉我计划如何施行的事,你想好了没?”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两个问题,关系到她的生死。

“我来正是说这事。时间上依你。至于计划……若事先跟你说了,你要做什么?你能做什么准备?除了练练把式,也没别的可做的。还是不说的好。”那人冷然的负起手,低低幽幽的:“这次,你生还的希望甚小,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能做的,只是尽力帮我们把这件案子办好,也好护得住你那些姐姐妹妹们。”

“那不一定。再小的希望也是希望。”樱桃并不甘心的:“到了什么时候也不能放弃生存下去的希望。哪怕是住在夹缝里,吃的是泥土,喝的是树汁,也总有翻身的希望。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有希望。”说完,定定的望着他。也不知这话有没有打动他。这一趟九死一生的出海,虽然最终她能不能活着回来,大多取决于她自己,但这人的态度也是相当重要的。关键时候,他们若愿意出手,她便会生,若他们冷眼旁观,她就必死无疑。

“呵……”那人木然了好长一阵,才轻轻的呵笑一声,竟然回眼望了她一眼:“你倒不像个十来岁的。”

“你也不像个十六七的。城府像个谋人,心思沉的像个老头子。”

他没有作声,月光很暗,照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长长幽幽的一叹,似是心事重重的:“便是如此,都难得保一个全身。”然后又摇摇头,有些可笑的望向樱桃:“你又怎么会懂,怎么会了解?”说着,退后两步,隐身黑暗里:“你那三个要求,我答应了两个。至于计划,是不会这时候告诉你的,不过你可以另提一个要求。”

樱桃眼睁睁看着他渐渐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赶紧道:“这几日若有人寻五朵花小店的麻烦,你得帮我。”

黑暗中,却再没有传来回音。

“你走了?”樱桃试探着问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

“什么人那!!”樱桃恨恨的皱起鼻子,嘟念了几句,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匆匆的奔进茅厕里。

黑暗里,那双如豹一般的眸子静静望着那条闪进茅厕的小身影,精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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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到

可能是刚刚放完假的原因,这几天书评区有些冷清

第一百零七章 大驾光临(满收藏二次加更)

第三日一早,杨桃几个起了,匆匆吃过饭就去了小店里。到了的时候米桃已经在忙活着炒爆米花了,姐妹几个到了,文河文海才双双离开。

今天是小酒栈免费送爆米花的最后一天,想来忙过这一天去,明日就不会再这么多人,姐妹几个也就不用这么忙了。

因着爆米花是白送的,各种酒菜又都是照着低价要的,两日下来,小酒栈算是赚了一点点,不过也少的可怜。樱桃凑到棉桃跟前去,笑嘻嘻的道:“三姐,明日你是怎么盘算的?”

“什么怎么盘算?”棉桃正在摘青菜。

樱桃坐在她跟前,拾起青菜来一边摘着,一边道:“这几日咱们的生意好,全是因着酒菜便宜,又有免费的爆米花。可是明儿起,酒菜就要恢复原价,爆米花也要收钱了,你有没有别的个办法能揽得住客?”

“不是照着你说的要行会员制?”棉桃对这个似乎并不太上心:“你放心,咱们走的可不是低价路线,咱们店里的东西,无论菜,酒,还是小零嘴,那基本都是特色菜,别家没有的。那些人只要吃过一回,以后想吃时,还不是要来咱们家?只要咱们要价合理就行,也不用太低了。太低了,咱们挣什么?”她把手里那一把摘好的青菜放进木盆,长长的叹一声:“我担心的,是对面儿那位。”

“对面儿?”樱桃抬起头,朝对面儿胡记酒楼的方向望了望,眨眨眼。三姐说的没错,小酒栈开张头一天,对面的胡记就跑来捣乱,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回去了。这事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昨天一天,他们却都老老实实的没动静,还不知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只要他们不来硬手段,自家小店是不怕的。怕只怕,最后惹得他们恼羞成怒,不管不顾的跑过来砸店。到时她们几个小姐妹可拦不住。也不知昨晚那个冷月听见她的话了没有,她相信只要那个黑衣人肯出手,凭他的手段,料来对面的胡记是翻不起什么大花浪。

两姐妹正说着,外面传来核桃清脆的招呼声:“客官,请里面坐。”

一大早的,就有客人了?樱桃忙扔下青菜,跑到前堂去招呼了。

由于是最后一天免费送爆米花,前两天又把招牌打出去,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这一日的客人特别多,到了午时吃饭高峰的时候,甚至门口还有几位排队等候的。

樱桃正忙的不可开交,店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抬头去看,只见店里进来三个大汉,其中两个就是小店开张头一天跑过来捣乱的胡记的伙计。两人中间站着个黑瘦的中年男子,脸上零星摆着几个黑麻子,不用说,这人便是胡三子。

就算是竞争对手,进店也算是客。樱桃拉回正要上前的核桃,自己跑上去迎,脸上浮着标准的微笑:“几位客官,里面请。要吃什么,要喝什么,尽管叫。只是这一时半会的没有桌位儿,还要劳烦几位稍等片刻。”这一番话说的圆润周全,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胡三儿尖眉微微挑了挑,扯出个黑乎乎的笑:“好的。”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樱桃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转身去忙了。柜上有棉桃盯着他们,她尽可以放心的去忙。人家是做客人来吃饭,自己当然不好把人往外撵,那样的话反倒正好落了人家的把柄。可是请进门来又要时时的盯着,真真叫人心里不舒服。

昨晚那个黑衣人要是应她一声,哪怕一个字,她今儿就敢把这三人堵在门外头。樱桃长长唤口气,正要进后堂去端菜,门外又是一阵小骚动,接着店里走进来两男一女。

女的是媚潋滟,男的是彭雨安和……李沐泽?他来做什么?

媚潋滟和彭雨安来捧场她是欢迎的,可是她与这个李沐泽仅有过两面之缘,他来做什么?总该不会是这小酒栈的名气大到连他也惊动了吧?樱桃晃晃头,这可不是个好惹的角色,混世魔王的名号不会是空穴来风。

再回头看看另一边笑吟吟等着的胡三子,樱桃又叹息一声,今儿个真是犯太岁了,这都招了些什么人来?

“彭大哥!!”樱桃还未及上前,棉桃已经迎了上去,故意大声的:“潋滟姐,你们来了?”又望向李沐泽,笑意盈盈的:“李大公子怎么也有空儿,跑到我们这小店里来捧场?快快快,进内堂去,我腾一张桌子给你们。”

媚潋滟笑着:“棉桃,你们生意不错麻。”

彭雨安也含着笑:“这场面,我们彭家酒楼都要不及了。棉桃……怎么不见你大姐和二姐呢?”

“大姐二姐忙后厨。”棉桃浅笑着:“彭大哥说笑了,我们不过一家小酒栈,刚开张,生意虽好,赚钱却不多,客源也不甚稳定,还有一些生意对手虎视眈眈着,哪敢跟堂堂彭家酒楼相比?”

彭雨安甚了的配合了一句:“谁敢寻你们的麻烦?那便是寻我彭雨安的麻烦!!何况,今儿这还有李大公子来给你捧场呢?”说着,将李沐泽往前推了推:“知府的大公子,咱们亭长见了都要让三分,这小镇上,还有他镇不住的妖魔鬼怪?”

“彭大哥真是说笑。快别在这站着了,赶紧进内堂去”棉桃笑着,将三人迎进内堂。这间小店的设计是里中外三间的,最外面的是外堂,客人吃饭摆桌的地方。里面是后厨,做饭的地方。至于中堂,以前的几家店主都是用来摆杂物的,樱桃却特意将它收拾出来,界成两间小屋子,精心的装修一下,当做内堂屋,专门给有身份的客人。虽然身处大井坊,一般也不会有什么有身份的人来坐,可是有总比没有好,万一来了,宰一个就足够姐妹们挣好几天的。

樱桃望着棉桃那一脸满意的笑,心下暗叹这个三姐真是太精明了,刚刚连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招数呢。她这是借着几人的名号,打击那个胡三子呢。这时候再看看胡三子,那脸色果然不甚好看,原本就黑,此时更黑了,阴沉沉的站在那儿,挡了不少客人进门。

“来”胡三子身边一个大汉朝樱桃招手。

樱桃忙笑盈盈迎上去:“几位大爷,有什么事?”

那大汉翁声翁气的:“给我们也来一间内堂间。”一边说着,一边不怀好意的望着樱桃,仿佛她若不给,他们就立即要掀桌子一般。

“几位爷,内堂间有是有,只是要外加二两银子。”樱桃脸色不变,想吓唬她?等着挨宰吧!!

“二两!!”大汉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一个月的月钱能不能有二两?这小丫头心可真够狠的。

可是话都说了,又是在对手的店门里,旁上还有那么多食客看着,难不成胡记的老板还吃不起一间内堂?胡三子瞪了那大汉一眼,伸手掏出锭银子来,大方的递过去:“带路。”

“得咧~~”樱桃学着店小二的姿势,把手里毛巾一甩,甩上肩头,手脚麻利的带着几人在桌椅间穿行,往另一间内堂屋走去。

胡三子几个人虽然是不怀好意而来,但还算老实,点了几样招牌菜和酒水,在那安静的吃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李沐泽和彭雨安在这镇场的缘故。

李沐泽再不济,也是堂堂知府的独子,像胡三子这种小角色,是万万不敢惹的。就算是彭雨安,有彭家的势力在这儿,亭长见了也要笑面相迎,亦不是胡三子能惹得起的。

这边,胡三子和两个手下默默吃着菜,气氛阴沉沉的,压的人胃痛。

另一边,媚潋滟却正笑着跟李沐泽打趣:“你可不要小瞧米桃,她的手艺估计彭家酒楼的大厨也比不上,呆会儿你喝了她的酒,就晓得了。”

“米桃的手艺,一定要尝的。”彭雨安笑着附和。

李沐泽只是淡着一张脸,手里把玩着那只盛着小蜜枣的竹盘儿。

“我说爷,你能笑笑不?咱们是来捧场的,你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好不好?”媚潋滟丝毫没有小跟班的自觉,反倒嫌起了主子。

“他肯跟着来就很不错了。潋滟,不要管他,咱们先尝尝这个。”彭雨安举筷,开始吃将起来。

樱桃只是过去打了个招呼,便又回前堂来来回回的忙活着。真是说巧不巧,昨日才跟那黑衣人要求了,今日这三人就上门来。他们这一来,加上刚刚那番话,无疑是表明了支持的立场,再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拆台子,岂不是跟他们三人过不去?起码明面儿上,不会再有人敢寻小酒栈的麻烦了。

这是巧合,还是安排?说巧合也太巧了,要说安排又有些免强。难不成那黑衣人如此通天,连堂堂李沐泽也能差遣得动?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黑衣人的身份岂不是更……

正想着,胡三子几人从内堂里出来了,他身边的大汉颐指气使的冲着樱桃:“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每样打包一份儿,酒也来一斤,动作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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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到了

刚刚补上一更,收藏又满五十了,我还是欠你们两更

第一百零八章 烂招数

“才刚来,这就要走?”樱桃有些愕然,果然是财大气粗啊,二两银子扔出去,就这么浪费了,眼都不眨一下。

“叫你去你就去,赶紧的!!”大汉眼一瞪。

“得咧!”樱桃赶紧撒腿跑到后厨去跟米桃说了。

“哼,他这是想学着做哩!!”连米桃都瞧出来了:“樱儿,咱就做给他?”

“做,怎么不做?客人点了菜,咱们哪有不做的道理?”

一旁的杨桃有些担心的:“万一叫他学去了怎么办?咱们可就靠着这独门的菜谱揽客了,若是叫他学会了,哪还有咱们的生意做?”

“哎呀,你们就尽放心吧,他学不去的!!”樱桃扯起个坏笑:“只要菜谱不叫他们看到,他们吃的再多也学不会的。何况,我已事先叫你们把各种佐料都研成了粉,根本看不出来?”

“那行。我听你的,反正他们若是学去了,可别怨我。”米桃扭头开火。

“尽放心!!”樱桃说完,又跑去前堂忙着了。等菜做好了,又打了包,给外面的胡三子送过去。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另一间内堂里的媚潋滟几人也要走了。

米桃顾不得忙厨房,跑过来送:“怎么这就走呢?我还没忙完呢,你再坐一会儿,等我忙完了,咱们好好说说话?”

“不是我急”媚潋滟瞄一眼一旁的李沐泽:“我家公子急的呢。”

“那……”米桃又望向彭雨安,算是头一回和声和气的跟他说话:“要不叫你家公子先走,你和彭公子再留一会儿?彭公子?”

彭雨安有些受宠若惊的:“我怎么样都可以”

“不成的,米桃。我家公子还有要事呢。今日中午还是我苦苦的央了他才来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给你捧捧场,省得日后那些妖魔鬼怪的再来捣乱。”媚潋滟笑着起身,拍拍米桃的手:“等你家小酒栈上了正轨,你腾出空儿来不照样可以来看我?”

“潋滟……”米桃为媚潋滟的用心良苦感动的一塌糊涂

“行了行了,我得走了。”媚潋滟又望向彭雨安:“你若是想留,就再留一会儿。反正我和我家公子一会儿不回彭府,与你也不同路。”

彭雨安如获至宝:“好的好的,那我再留一会儿。正好我还没吃饱呢,还想再尝尝那个小煎鱼和香包子。听说这儿的大白馒头也比别家的好吃!”

媚潋滟和李沐泽出了内堂,刚出店门,突然等在外面排队的人里,有个妇人尖叫了起来:“我的钱袋!!”说着,四下看了看,就冲刚刚从门前走过的那个灰布衫男子追过去。才刚抬脚跑出去两步,就脚下一崴,朝地上摔去。

店外确实等了不少人,一个个的都饿着肚子,心思都放在店里饭菜的香味儿上了,竟然有人趁着这机会进行偷盗?樱桃一听那声尖叫,就抬首朝门边跑过去。见那妇人要摔倒,心下一紧,可她是万万赶不及过去扶住的。这毕竟是在自家店门前,出了这样的事,若是妇人再摔个好歹,对小店会有很大的影响。

说时迟,那时快,李沐泽伸臂一拦,给缓了一下子,众位店外的客人纷纷松一口气。可接下来他的动作却又引来哗然一片。

只见他伸臂一托,在半空托住了妇人,却又几乎是立马抽回手,不知从哪里抽出根黑色手绢将手和臂仔细的擦了个遍。

妇人无可避免的啪‘啪’一声摔在地上。只是被李沐泽那一缓,并未摔伤,只是身上沾了些尘土罢了。她抬起首,不解的望了李沐泽一眼,又转眼望着那不见影的灰衫男子:“快捉贼呀~~!!!”

“叫德忠过来瞧一下子。”李沐泽面无表情的朝身后的媚潋滟吩咐一句,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你无事吧?”樱桃赶紧上前扶起那妇人

妇人晃晃头:“无事。只是钱袋叫人偷了……”

这时,众位看光景的才纷纷回过神来,纷纷指责起刚刚李沐泽的行为:“都说传闻不如一见,这人的行为端的是乖张,接就接,不接就不接,怎的偏要接了却再撒手,无端端的戏弄人家。”

“就是,这要拿另眼瞧一瞧,不就像是摸了人家一把似的?人家的钱袋子叫贼人偷了呀,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占人家的便宜!!”

“早听说这个李大公子行为乖张,连他老子都能气个半死,今儿个一见,真真是知道了,明白了,记住了!!”

樱桃见妇人没事,又安慰了几句,才进店里。

刚刚……那人喊了一声‘德忠’。

她记的清楚,那个黑衣人冷月身边有个胖子,名子也是‘德忠’二字。他们说的,是一个人吗……又想到那人刚刚擦手的动作,那块黑手绢,太像了……

难不成冷月是知府的私生子,跟这个李沐泽是胞兄?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想到这,樱桃几乎要笑出来的摇摇头,自己太神经质了,不过一个相同的名子,就想那么多。如果黑衣人真能有李沐泽这样的身世背景,办个吕大石还不跟玩儿似的,哪还用得那么麻烦?再说,他们看上去也不像是一个呀。冷月身上有股肃杀之气,而李沐泽虽然也是冷冷的,却有种混,有种不羁的性格。

“小娘子,我的爆米花!!”才走神一会子,就有人催了。

樱桃赶紧应道:“这就来!!”一边盘算着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还要腾时间去跟潋滟学把式呢。等店里生意稳定下来,她得赶紧彭动大姐把大表哥和大表嫂请来,她好顺利脱身。

比起上午的多事,下午的生意就顺利多了。

晚上关了门,几个姐妹都累的够呛。米桃一边揉着肩,一边怨道:“明儿可千万别有这么多人了,我这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大姐,我觉得咱们要是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考虑一下请人。”樱桃试探的。

“请人?那要花多少钱啊,咱们一天才赚多少?”杨桃猛摇头:“不行不行,咱可请不起。”

“大姐!!”樱桃十分认真的:“明儿起,咱们小店就可以赚钱了,跟现在是没法比。而如果到时候生意能跟现在一样好,难不成你要叫姐妹几个每日都这样累死累活?”

杨桃叫樱桃说的有些动容

这时,棉桃也道:“请人的事,等以后咱们人手实在不够了再说。明天是正式开张头一天,看看生意怎么样再说吧。若是还是这样好,那请一两个人也是可以的。”

“那好咧!”樱桃还惦记着要练把式,要准备一点船上能用的必须品呢。

几个姐妹几过饭,杨桃就带着几个妹妹回家去了。

第二日一早,是小酒栈正式开张的头一天,门店刚打开,就出了状况。

只见对面的胡记酒楼用大红的纸糊了一张大木板,上面用黑墨写着拳头大的字:“爆米花一文一碟,照烧小茄子五文一盘,小煎鱼十文一盘……全部都是五朵花小酒栈的招牌菜,而价格比五朵花试营期间的价格还要低一半。

这明摆着是成心想要耗死五朵花。他们什么时候把菜品都学了去?杨桃和米桃急的抓耳挠腮,走进走出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急什么,怕什么,一张菜单而已,咱们店里不都明摆出来叫人看了么?他们得真能做得出那菜那味道儿来才行。看你们急的那样儿,若是你们两个去做生意,不输个满盘才真叫怪。”棉桃则很是淡定的跟樱桃摘着菜:“咱们今儿头一天正式开张,你们再这么走下去,一会儿客人来了,叫人家吃什么?”

樱桃也道:“管他们怎么折腾的,咱们不能自乱了阵脚。大姐二姐,你们别晃了,快过来摘菜吧,一会儿就该上客了。”

杨桃和米桃面面相觑,对视几眼,极力压住不安的坐下来帮着做起活儿来。

到了中午,店里的人明显比前几天试营的少了。而且不是少了一点半点,原本满堂的整间小店,现在只坐了三张桌子。其它的,全去了对面儿胡记。

人少,活儿也相对的少,杨桃都闲的跑到前堂来了,在那儿不停的度着步子:“这可咋办……人都叫对面的胡三子抢走了,咱们咋办?”忽的又转过身来,一惊一乍的:“樱儿,要不你和棉儿两个也到对面儿喊价儿去呗?咱们不赚钱,也跟他们耗!!”

“耗?你能耗得过他们?叫价?大姐,人家到咱们这叫价还行,咱们要是跑到他们门上去叫价,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儿。”棉桃放下手中的帐本,探头朝对面儿望望,又道:“你要是真担心,就花钱也去对面儿买几样儿来,吃吃尝尝你不就晓得了,知道了,放心了?他家的东西都便宜成这样了,也花不了几文。”

“对!我咋没想到!”杨桃听了,高兴的拍拍手,竟真的跑去买去了。

没一会儿,杨桃手里拎着几样回来了:“他家的东西确实是便宜,我买了这三样,才花了十文钱。又买了一个他家的招牌醉仙鱼,一共也才三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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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如何

樱桃端来盘筷,将菜都倒进盘里:“来,叫我们尝尝对门儿的手艺。也正好吃吃他们的招牌菜,看看咱们能不能学得来。不能只叫他们偷咱们的菜单子,咱们也偷他们一回。”一边说着,将筷子发给几个姐妹。

“呸”照烧小茄子刚进嘴里,米桃就一口吐了出来,蹙着眉:“这是什么玩艺儿?哪是照烧小茄子的味儿呀,他们这是故意砸这道菜的名声呢,是不是?”

“不至于这么难吃吧?”樱桃伸筷,夹了块糖醋里脊,刚一入嘴,一股接近于辛辣的酸味儿冲鼻,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实在太酸了,樱桃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放了硫酸在里面,想要置几个姐妹于死地。

“这就是胡记酒楼的手艺?听说打败了不少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呢,现在尝尝,不过耳耳。”米桃摇摇头,又去夹那道醉仙鱼:“还是尝尝他们的招牌吧,这应该不能酸死人。”

“这个还可以,挺好吃。”樱桃也夹了一筷,味道确实不错。

米桃砸砸嘴,微微眯起眼,一个名儿一个名儿的数起来:“最新鲜的草鱼用酒灌醉,然后加了陈年白酒,胡椒,葱花,八角,陈皮,还有一味……茱萸,嗯,茱萸是先炒过的,用这些把鱼腌起来,大概要腌……两个时辰吧,然后呢……”得巴得巴,竟然不但把人家的配方给尝了出来,还念了出来。

杨桃瞪着眼,不可相信的:“就,这么简单?”

“我试做三道,只要三道就可以做出他这鱼的味道来。”米桃伸出来三根纤长的手指。

“那咱们不是可以也摆出这道菜来卖了?”杨桃又夹了一筷子进嘴里:“这味道确实是不错。”

“咱可不卖这东西。”棉桃却直接否定,扬扬袖子:“樱儿,把这都收起来吧,等中午咱们凑一顿午饭吃。”

“咋不卖咧?”杨桃和米桃同时问。

棉桃低低的朝对面儿瞟一眼,道:“现在你们该放心他们的能耐了吧?咱们的菜谱,他们是绝偷不走的。如此,咱们光做这些生意也足够赚的了,做什么也要去做那偷偷摸摸不正当的营生?人家的东西就是人家的,他们怎么是他们的事,咱们可绝不偷。这店想要往大了往好了开去,首先得竖下良好的声誉。”

“这位姑娘说的好~!!”几个食客里的其中一位轻轻拍拍手,赞道:“你这小店的酒菜,味道就是叫绝,对面儿是绝做不出来的。哪怕他家的饭菜再便宜,只要你家还开着门儿,我就绝不去对面儿!”

“这位客官谬赞了。”棉桃笑眯眯的起身向人家行个礼,回身对樱桃道:“樱儿,咱今天再放开一天,凡进来吃饭的,还是每桌送一碟爆米花。给刚才那位客官再上一碟小蜜枣儿。”

“哎。”樱桃点头,转身去后堂了。

那位食客双手轻放于桌面,穿一身青色普通的长袍,长发束起一半,半披在肩上,桌上放了把宽刃厚鞘,手柄处磨的发亮的长剑。那人便是微笑着,也是一脸肃厉的模样,一股侠客风扑面而来。

这人就是渔丰镇赫赫有名的大捕快于凡。

镇上的小官衙也分几个部门,分别是兵部,工部,户部和工部。于凡就是‘兵部’的‘部长’,已做了好几年,在镇上的名望极高。所谓兵部,并不是带兵去打仗的那个兵,只不过是带领着衙门里几个衙役捉贼平乱,稳定治定罢了。不过说起来,在渔丰镇的四部里头,兵部算是人丁最多,部门最大的一部了,于凡在衙门里也算是仅次于亭长和小师爷,在于渔丰镇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今日他是第二回来小店,棉桃早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刚刚说的什么爆米花小蜜枣儿,纯是拿来讨好他的罢了。开玩笑么,这么大的一官儿,若是讨的好了,以后胡三子若是再胡闹,有这人压镇,就算是亭长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过去。

“姑娘客气!!”果然,那于凡双手一抱拳,一副豪情的模样:“不过几句话耳,哪用得再添小盘小碟?没的叫你破费。”

棉桃笑盈盈的:“我们小店刚开张,哪哪儿都提心着,生怕引来客人的不满或是同行的排挤。这都三日了,您是头一位替我们说两句的人儿。哪怕是几句话,也是暖人心窝子的,小女感激客官体贴,不过几碟小零嘴,客官尽放开怀的吃了便是。客官若是不嫌弃,以后只要是您来,每回都有小零嘴赠送。”

那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微微的点点头,又抱拳:“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姑娘的好谢了!!”

“真是个豪爽人儿”进了后堂,樱桃捂嘴轻笑,她虽不认得这人,但看棉桃的说话和神态,猜想来这人的身份也应该不一般。三姐可是号称从来不做亏损本的买卖。

“你三姐比她可豪爽多了!!”米桃也不认得这人,她不甚高兴的:“敢情掌厨的不是她,一碟一碟的东西,就那么大方的往外送。”

这时,棉桃从外面掀帘进来:“你小声些!!那人就是咱们镇上的大捕快于凡,跟他搞好了关系,对咱们有什么坏处?”

“于凡?”几个姐妹惊呼,原来是他!!怪不得......

上午,小店的生意少的可怜,一直到了中午,人也还是不多。对面倒是人头涌动,热闹的很。

到了下午未时之后,小店的人才慢慢的多起来。樱桃听见有几个在絮絮叨叨的说中午的饭如何如何难吃,料来是中午尝过了对门儿的手艺,觉得实在是惨不忍睹,所以下午还是回来五朵花小酒栈了。

到了晚上这一顿饭的高峰期,店里的人就明显多了,虽未客满,但也满了七八成,已经是相当不错。米桃和杨桃在后厨忙的不可开交,樱桃和核桃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上完了菜还要去收拾那些吃完了的桌子,再腾出空儿来,还要去后堂洗碗洗筷。店里买下的那点碗筷必须周转着用,否则根本不够。

接下来两日,对门倒是没再出什么妖蛾子。店里的生意虽没有试营期间那么多,但也一直保持在一个相当不错的范畴里。姐妹几个也是小赚了一笔,这么算一算,要是照着眼下的速度,不出三个月,投入的本钱就能回来。

晚上回到家,樱桃借口太热跑到杨桃的炕上去了。

“大姐,这几日店里生意真好,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咱们就赚大了。”樱桃把头轻轻搁在杨桃的胳膊上,享受着有人抱的幸福滋味儿。

“赚是赚了,就是太累。咱们还好些,你二姐最甚,我今儿看她颠勺都有点颠不起来呢。”杨桃有些心疼的。

樱桃就等着这话了,赶紧伸手去柔肩头:“我和核桃也累的够呛。你别看核桃不言不语,不声不响的,我昨儿不小心看见她膀子上都起青了呢。大姐,咱们这生意不是一日两日的,一直这样下去,我怕累坏了姐妹们。”

“你咋不早说呢?我去瞧瞧去!”杨桃说着就要起身,被樱桃按住了。她今儿特意溜到这张炕上来,就是有事要跟她商量,怎么会叫她走开?

“大姐,你去看了有什么用,顶多也就是揉一揉,再抹点药膏罢了。明儿再忙活一场,不还照样要起青?要不,咱们还是请人吧,不用多,两个就足够。”

“请人……”杨桃迟疑着:“我不是不想,只是咱眼下哪有这个闲钱?”

“小店要是能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请两个人是没有问题的。请两个手脚麻利的,咱们五个里头就能换出两个来,轮着休息,就正好了。再说,咱家的这些鸡兔鱼猪的,还有西头的佃地,也得有人照顾啊,不能总托咱们大伯相帮着吧?人家也有活儿要做呢。再过个二十几日麦收,恐怕他自己的活儿都要忙不过来了。”

“要你这么一说,也真是。可是,眼下上哪儿找两个放心的人去?若是不相熟的,万一再偷了咱们菜谱去,咱们不是哭都没处去?”杨桃之所以不敢请人,就是忌惮的这个。

“人我都想好了。咱大舅家人丁多,地又少,整日家里的闲劳力也没事做,不如请大表哥和大表嫂到咱们店里来帮活儿。一来,帮了咱们,咱们又放心,二来,也可以帮帮他们家。大舅家可还有四个表哥等着娶妻呢,眼瞧着,大嫂子又该怀孕了,哪哪都是用钱的地方,咱们不帮他,谁去帮他?你说,如何?”

樱桃不等杨桃接话,又自顾自的算起来:“咱们就按现在一个壮劳力一天能赚的钱来算,现在镇上一个壮劳力一天最多是三十文,两个人一天是六十文,一个月下来,还不到二两银子。咱们的小店,再稍微一发展,一个月估计能赚二三十两银子,这点钱是付的起的。再说这二两银子,放在大舅家却是帮了他们大忙,攒上两个月,大表嫂生子的钱就有了,再攒上几个月,二表哥娶妻的钱也有了。咱们呢,即能腾出空儿来休息休息,还能照顾一下家里的牲畜和田地,岂不是很好?”

第一百一十章 里长提亲(满收藏三次加更)

“叫你说的,这事儿还有个不好的地方?”杨桃忽然轻轻的笑起来:“你想这事儿,想了多久了,说话说的这么溜儿,算帐算的这么清?”

“不是一日两日了。”樱桃笑起来,看来大姐是答应了。她所剩时间不多,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要抓紧时间去跟媚潋滟学习练把式。

“行吧,明日一早起了,叫你三姐带你和核桃先去店里,我到北户村拐一腿,说说这事儿,再去店里帮忙。早起也就是摘摘菜,擦擦桌子,我不在,也耽误不了什么。不过这么一说来也真是的,店里若是不请人,咱五个全粘在里头脱身不得,要出门办趟事儿都得好思量。”

“明日我等你的好消息!!”樱桃高兴的搂紧杨桃柔软温暖的身体,沉沉的,香甜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杨桃到了大舅何大家里,把这事一说,何大一家自然是高兴的很。当下就叫何树根和赵三田腾出手来,跟着杨桃进镇里了。

大表哥大表嫂这两个人,都正在年纪上,又都是正经的农户家出身,不但手脚麻利,体力也是好的很,他们两个一加入,五姐妹顿时感觉轻松起来,还能抽空儿喝上口水,说上几句话。

姐妹几个当下做了时间表,开始轮流休息。

头一个休息的是杨桃和樱桃。

这一日,棉桃早起带着核桃进镇去,杨桃就开始忙活起来。收拾院子,打扫屋子,清扫猪圈和鸡舍,家里的野兔已经都怀了崽,还要给它们加新料,简直比在店里头还忙。

樱桃则去查看了一下她的蚯蚓和鱼苗,蚯蚓还不错,掀开盖帘,下面扭动的红线还是那么多。鱼苗则已经不能再称作鱼苗了,已经比巴掌还长了,小池子简直快不够它们生长的了。樱桃赶紧又出门到河里提了两桶水倒进池子里,省得鱼们再缺氧。

做完这些,才早晨辰初时。樱桃准备呆会儿再去田里瞧瞧,然后就去镇上找媚潋滟去。

前段时间,她一度想要放弃这里,带着姐妹们逃离。所以田里的山药有一段时间没有细心的照顾。好在这东西只要发出苗子来,基本就不需要照顾,长势非常好。已经不但爬满了整个田头地,连水沟坡都爬上一些,绿油油一片,开着小花儿。

闭眼深深的吸一口空气,清新香甜,带着泥土的气息和香草的味道。

六月初的天气越到中午已经有了炎热的气息。才辰正时,太阳照在身上就有些暖乎乎的。樱桃在田头逛了一圈儿,便转身往家走去。

快走到自家院门时,正碰上脚步有些急匆匆的里长苗天民。

他一见自己,眼色一亮,咧开嘴笑起来:“樱儿,是你啊,今儿没去镇上?”

樱桃觉得他在说话的同时,似乎还轻轻的松了一口气,似乎看见了自己就放心了似的。她回以一个欢喜的笑:“天民叔,出来溜腿儿呀?”

“哪里还有时间溜腿儿哟?我啊,得去你家一趟。你哪个姐姐在家?”

“大姐在的。”

“你大姐在好,她在就好。”苗天民一边说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似乎生怕杨桃再长腿儿跑掉了似的。

樱桃有些疑惑,他这么急的找自家大姐,是要做什么?心里这样想着,她加快脚步,跟苗天民一起进了自己家院子。

“天民叔?”杨桃听见樱桃的喊声,从屋里迎出来:“快,屋里坐。”一边将人引进了堂屋,摆了小凳儿,又招呼樱桃烧热水。

家里来了客人,樱桃也不好这就走开,她又好奇着苗天民这一趟所为何事,就老老实实的点火烧水。

“天民叔,是有啥事儿啊?”待落了坐,杨桃微笑着,轻声问道。

“咳!”苗天民面色似是有些不自然,垂首咳了几声,才抬起脸来,正了正神色,似是酝酿了一下,才郑重的开口道:“杨儿啊,今日我来,确实是有事。而且是个大事。”

“啥事儿啊……”杨桃转脸与樱桃对视一眼,下意识的想,大事她都要老三给出个主意的,可是现在老三不在家呢……不过幸好,老四在这儿。

“是这么个事儿。”苗天民捋了捋发鬓,极力将话说的自然而含蓄:“杨,本来这事是该请人正式的上门来说的。可是你家的情况特殊,我就先跑来问问你的意思。又按说,这事也不该我来办,该叫你婶儿来办才是。可是她这几日病了,你们又常不在家,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我就厚着脸皮来了。叔不是办事没有章法的人,也绝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叔,你就说吧。”杨桃开始猜测这是什么事。

樱桃则有些恍然,苗天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熟悉呢?

“哎。”苗天民点点头,道:“杨儿,你家棉儿……可还没说婆家呢,是不是?”

“是啊。”杨桃点点头。

苗天民又松一口气,语气有些轻快起来:“叔这回来,就是想给这孩子说门亲事呢。这不是想先征一征你的意思么,你若是同意了,我再请媒人正式的上门来议媒。”

“亲事?”杨桃最喜欢的就是给妹妹说亲事了,她脸上浮起笑来,有点兴奋的:“是哪家呀?做什么的,人儿怎么样?”

“人么……你也是认得的。”苗天民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敛眸:“就是我家雨泽哩。”

苗雨泽?樱桃吃了一惊,这是闹的哪样?难不成上回三婶到家里来闹的那回,苗天民是真的在打探三姐的亲事,打着想要把娶做儿媳妇儿的主意?可是苗雨泽和三姐……

“苗雨泽?”杨桃吃了一惊:“他不是还在县上念书着呢么?怎么……”

“那你不用担心,婚姻之事,父母之命。雨泽又是个懂事的,只要棉桃愿意,他以后定然会对棉桃好。”苗天民似乎生怕杨桃不答应似的:“这事棉儿若答应了,咱们这就可以举行小三礼,至于成亲么,可以一直等着米桃嫁出去了再讲。其它的聘礼和用具等杂七杂八的,则可慢慢商量。”

苗天民家是什么身份,什么条件?即便自己家现在条件好了,也是及他们不得。杨桃自然是愿意这门亲事的。但她还是有些迟疑:“这事……我做不得主。还是得问问棉桃她自己哩。”杨桃思想再固步,也懂得这种事,哪怕对方条件再好,也得先要自己的妹妹愿意才行。

樱桃正紧崩着神经生怕大姐应下这事,听她这么说,才松一口气,放下心来。三姐跟苗雨泽?这两人组合到一起,叫人觉得怎么都别扭。再者说,哪怕苗雨泽再好,她也觉得还是配不上三姐。

“是该问问她哩。”苗天民略有失望,但还是点头:“棉儿是个好闺女,聪明,精明,又懂事稳重,有她做雨泽的媳妇,我跟你婶子都放心哩。不过……你啥时候能给我信儿?”

这是……等不急了?樱桃不由有些惊奇,他们急什么?

“今晚问过棉儿,明日就回。我明日上午在家,先去给你说一说信儿。”

“行,那就行。”苗天民微微笑着:“我生怕你又好几日的不回来呢。说起来,你家这小酒栈一开,你们姐妹几个简直是忙成了陀螺,白日里连个影儿都见不到。”

原来是这么回事!樱桃暗暗叹口气,估计三姐大半是不会同意这事的。她摇摇头,认真烧起火来。

苗天民又在这儿坐了一会儿,跟杨桃随意拉了一会儿话,又喝了几口樱桃烧好的水,才起身回家去了。

他一走,杨桃就有些急切的跑到樱桃跟前去:“樱儿,你说说,这事儿能成么?”

“我看不成。我三姐够呛能看得上苗雨泽的。”樱桃毫不避讳的摇头:“再说,她要是跟苗雨泽成了,那咱那个断了亲的三婶儿可就要闹翻了天了,连带她家那两位千金,特别是丽霞,还不寻死觅活的闹上一场?”

“唉……”杨桃一声长叹:“我也是这样想的。三婶家怎么样倒无所谓,关键是你三姐。她若愿意,三婶家怎么闹,咱们不理便是,终归是断了亲的,她进不得咱家的院子。再则,她若是闹的狠了,不还有天民叔在呢么?可是她若不愿意……可惜人家苗雨泽那样好的条件,你三姐还有啥可挑的?今天晚上她回来,你可要跟我一块儿好好劝劝她。”

“哦”樱桃嘴上应着,心里却道,三姐是那么容易劝得动的人么?

又帮着杨桃把小桌收拾了一番,樱桃才往镇上彭家走去。

一边在心里暗暗比划着上回从媚潋滟那学来的招式,樱桃很快就到了彭家门外。向门子上报过,才知媚潋滟此时并不在府上。

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她却不在。樱桃不死心,就在门外等了起来。

直到快巳末时了,日头火辣辣的照着,晒的都有些晕了,樱桃终于盼来了两个人,却不是媚潋滟,而是彭雨安和孙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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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蓝颜相助

“樱桃?你怎么在这儿呢?”见到她,彭雨安紧走两步,先发话问道。

樱桃朝两人扬起个笑来,弯着眉眼,尽力甩开头顶那热辣辣的太阳:“我来找潋滟姐,可是她不在。我就在这儿等会儿。”

“她跟她家公子去办事儿,恐怕要晚上才能回来呢。”彭雨安有些生气的瞪向那两个门子:“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明知她是我的贵客,怎么还叫她在外面这样等呢?怎么不请进去到小厅堂等着?”

两个门子叫他这一喝,惊恐万状的跑过来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喊错。

“彭大哥,不用这样。我爱在这儿等的,只等了一小会儿,反正闲着也无事。”

孙青竹走过来,弯眼笑着望她,声音细柔而略带磁性:“你真是的,在这儿等,哪比得进去等?喝着茶水,吃着糕点,他家的小厅堂还有许多书看,不比在这儿强多了?”

“无事无事,你们这不是回来了?”樱桃见到孙青竹,也很高兴。自开了小酒栈,已经好久没去看他了:“青竹哥,你今儿怎来了?”

“我刚跟彭大少听戏回来。”孙青竹伸出纤细的玉指,轻轻落在樱桃的肩上:“走罢,咱们进了院儿再说。站在这里,你也不嫌晒的慌。”

“嘻嘻,我可不怕晒。是你怕晒黑了,没姑娘喜欢了吧?”樱桃笑着,跟两人一起进了院子。三人走远了,那两个门子才从地上爬起来,擦擦汗,又仔细的盯着樱桃的背影瞧。下回可得记住这小姑奶奶,若是再叫她在门外等上一回,估计两人的差事就泡汤了。

樱桃来过彭府一回,知道彭雨安是要带两人去大厅堂里。

这家的大厅堂简直大的离谱,又有左右小厅,在里面说个话都会有回声。再说他们才三个人,坐在那样的地方没的叫人心里不舒服。樱桃眨眨眼,扯住孙青竹道:“青竹哥,你刚说哪间小厅有书来着?咱们去小厅瞧瞧去,好不好?”

“你要去?可是那里太窄小了,容一个人也还好,咱们可是三个。”彭雨安好意的警告。

“去吧,她这是嫌你家的大厅太大了,坐着不自然呢。”孙青竹竟然一眼瞧出樱桃的心思,眯眼笑着:“我也觉得那大厅堂叫人心里别扭,总觉得有人躲在小屏后偷听似的。”

“我倒没觉得你别扭,我看你喜爱我家的大厅堂喜爱的紧。你是为了樱桃才这样说的吧?”彭雨安笑说着,望向樱桃:“樱儿,他对你可真好,比对我强多了。”

“嘿,嘿。”樱桃嘻笑一下,心道就是因为对我好,我才打上他的主意呀……这位可是镇上的名角儿,若是他能降贵在五朵花献唱一场……要不然,媚潋滟白天又回不来了,她还进这彭家院子干麻?现在离与冷月约定的时间不到两个月了,她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进了小厅,四下里一望,哪里如彭雨安说的那样窄巴?小厅堂虽没有左右室,但光正厅就比自家的堂屋还大的多,里头的陈设摆件不知多少,靠东的整面墙壁被做成了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拿手指一抹,干净的一粒灰尘都没有。

“坐下吧。我跟青竹刚刚看了场戏,正要对对戏。”彭雨安对候在外面的小厮要了茶水和糕点,客气的对樱桃笑道。

“哎,不急。”孙青竹却伸手拦止,望了樱桃几眼,道:“对戏迟些也不晚。樱桃在这,咱们不如说说话。”说着,眉眼含笑的望向樱桃:“樱儿,最近小酒栈的生意可好?我这几日忙着,你开张之后,还没去看过。”

“好的很。只是对面那个胡三子是亭长的亲侄子,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不过两家刚过了一招,眼下他们安静着呢。”樱桃笑着,弯着一双好看的眼,闪着长长的睫,露出那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来:“青竹哥抽空儿了,可要去瞧瞧。我二姐的手艺可是吃服了许多人。”

孙青竹含笑的轻轻摇摇头,身子微微靠后,两只玉手交叠放在膝上,两只桃花眼像是能看透一切一般的看着樱桃:“你是想叫我去,帮你捧捧场吧?”

这人,真是没什么能骗得了他。樱桃也不再瞒,嘻嘻的笑起来:“你可是镇上的名角儿,你若是肯纡尊降贵在大井坊唱上那么一场,那我的小店不红也红了。”

“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也得有人肯跟我搭戏才行。若是我自己,唱功再好,也唱不了整场呀。”说完这话,孙青竹顿了顿,一脸‘不是我不去,而是我也没办法’的神情,直到樱桃有些急了,他才弯眼笑起来,那双眼,眼波流转,光华四溢,甚是好看:“等我去问过周可儿,她若愿意,我便带她一块儿,上你那‘五朵花’去唱上一场。”

“真的?”樱桃再无知,也晓得这个周可儿。孙青竹再有名,他也毕竟是个业余的,平日里还兼卖胭脂,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才唱上一场。而这个周可儿,则是专职唱戏的,在这一行里也可谓是名声赫赫,算是第一名角儿。孙青竹与周可儿这两人联袂?樱桃觉得幸福有些来的太快了,叫人不敢相信:“你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彭雨安也有些吃惊:“孙兄,你可……你可从未在大井坊唱过呀。”

“否则还要如何?”孙青竹垂眼望着自己的手指尖儿,一脸的满足而恬淡的笑:“不是你教我的,我的曲子若只唱在清埠坊就可惜了?这回有机会,我自然要在大井坊也开唱罗?”

樱桃轻轻拍拍腿:“那就万分感谢了!”与他说话,实在是过瘾极了。你不必思考他会不会不高兴,不必想象他会做何反应,更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拐弯抹角,这个人,简直是最完美版的蓝颜知己。

“谢我什么?我还没谢你呢。”许是那日樱桃的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起了作用,他如今的笑不再是幽幽的,沉沉的,而是明朗的,带着阳光的,那般的明媚照人,那般的欢扬而自信。

“你,真要在大井坊唱?”彭雨安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才了解这个孙青竹了,才华是有的,只是人太敏感,总是用怀疑的眼光看待别人的眼光,唱一场戏要歇好一阵子才敢再唱下一场。这个人又相当矛盾,自己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有问题,却又坚持要继续唱,固执的谁都劝不听。

“那有什么假?”孙青竹依然笑着:“樱桃的小酒栈开张,我怎么也该去捧捧场啊,是不是?也正好打开我在大井坊开唱的始页。雨安,樱桃有句话说的好,好嗓音,只在彭家酒楼唱,只叫那几个富人贵族听实在是可惜了,我该唱给全镇的人听,甚至全县的人,这样才对。”

“你……”彭雨安想说‘你疯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瞪着眼来回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正好这时有小厮送来了茶水和糕点,他借机蹩脚的转移了话题:“那个,樱桃,这么说来,你们小店的生意那么好,你怎么有机会脱身出来呢?那你二姐怎么没来呢?”

“店里新请了两个人手,姐妹几个轮流休息。”樱桃坏笑着:“可是这里头不包括我二姐。她是大厨,缺了谁都可以,可是不能缺她。你若是想看她呀,还是得去小酒栈里头。”

彭雨安脸上微红,身子往后缩了缩:“谁,谁说要想要看她了?”

“呵呵呵……”樱桃与孙青竹对视一眼,双双偷笑。

“樱儿,许是你不知道。”叫樱桃一带,孙青竹脸上也染了坏笑,故意忽略了彭雨安,转向樱桃:“雨安平日里最爱看‘葚哥儿’的戏。你道这个葚哥儿是谁?”

“谁?”樱桃来了兴致。

“这是我自己写的一场戏,这个葚哥儿,实际是个女子,她女扮男装混进了军营去救她的情郎。是个英姿飒爽的人物。”

“哦~~~”樱桃轻轻的点头,脸上的坏笑更浓。怪不得呢,她原还以为这个彭雨安有受虐狂倾向,原来是这么个原因。怪不得二姐越骂他,他越高兴。

“青竹!!”彭雨安脸上的红色更深,有些羞怒的瞪着孙青竹,又望向樱桃:“樱儿,你别听他胡说。这人最近真不知是怎么了,变了个人样的,说话也越来越贫起来。”

这时,有小厮来报,西头的于铁匠来了。

最近彭雨安家里有处地方正在修葺,需要一点铁器。

“正好,我近时也在想着要打个铁架的台子,以后好在大井坊开唱时用。快请他进来。”孙青竹代彭雨安应声。想在大井坊开唱,不仅仅是一个思想上的问题,大井坊的小酒楼小酒栈大多可都是没有台子的,他需要自带。

没过一会儿,那个于铁匠就进来了,垂手向彭雨安一抱拳:“彭少爷。贵府需要的那几个铁角子已经打好送过来了。门子上说又有几样小东西需要打的?”

这人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高大,双手一层厚厚的茧子。垂着首看不清模样。

“嗯。还有几样的。有画纸一会儿叫小厮拿给你。铁角子先叫人拿去,一会儿去帐房拿钱。”彭雨安点点头,又道:“这位孙爷要打个铁架子,你且听听他说。”

“是”那人应一声,微微的抬起头来。

樱桃一看,竟是个她认识的。

你道这人是谁?

第一百一十二章 买地

这人姓于,名二旦,家在镇西头,家里是个世代开打铁铺的,祖传的手艺没的说,父子几个在小镇上共开了三家这样的打铁铺。

这个于二旦是家里的老二,现年二十一岁,说了门乡下的亲事。新娘子是小苗村那边的,据说是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只瞧了一眼,于二旦就瞧上了。现在已经议过了媒,正在准备行小茶礼。

没错,他瞧上的那个新娘子便是樱桃的堂姐岳丽珍,而他就是岳丽珍天天骄傲的资本,炫耀的本钱——她即将嫁给的那个打铁匠。

“于大哥,你可认得我?”樱桃歪着头,浅笑着望着这人。他抬起面来,倒是个面相和善的,眼神憨实里透着十足的实诚,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这位贵小姐……”于二旦仔细的瞧了瞧,瞧完又礼貌的低下头去,摇摇头:“不认得。”

“我哪是贵小姐?”樱桃叫他这憨样逗的笑起来,上前将他掺起,往旁边的椅上按:“你快先坐。”

“哪敢,哪敢?”于二旦有些惊慌,硬着身子,樱桃哪按得下去?她只好笑了,自我介绍道:“于大哥,我就是小苗村人。岳丽珍是我的堂姐,我是她妹妹,岳樱桃。再过几日,恐怕我还要称呼你一声‘姐夫’了,你还不快快坐?”

“原是你认识的人?”孙青竹眉稍轻轻挑了挑。

“他是你姐夫?那是你二姐的妹夫还是姐夫?”彭雨安一边问着,一边已经殷勤的喊来外面小厮添杯添茶。

于二旦更加受宠若惊,悄悄的抬头瞄一眼樱桃,又赶紧垂下去:“原是妹妹!小苗村我去的少,又还没有行大礼,未见过,也就未认得出来,还望妹妹见谅!”心里有些吃惊,丽珍的什么妹妹能有这么大本事,跟彭家的少爷相处的这样好,竟那样随意又自然。

“我本也不认得姐夫,彭大哥一说你姓于,又是西头打铁的,我才留了心,一打听,果真是!!”樱桃又对彭雨安说:“我二姐比我丽珍姐小一岁,也该称他一声姐夫呢!!”

“哦,哦!!”彭雨安连连点头,又上去扯于二旦的衣袖:“你快坐的离桌近些,来尝尝这糕点!我本不知这层关系,若是早知道了,你一进门,定要亲去迎的。”

于二旦坐在那有些无措,双手不知该放哪里,只好僵硬的放于膝上。有些局促的:“彭少爷说哪里话,彭府的生意愿意给我,便是我的荣幸了,哪还敢叫你亲自出来迎?”说完,又瞄了瞄孙青竹:“这位孙爷刚刚不是说想要打个铁架子?”

“你真听他的,我哪是什么孙爷?”孙青竹叫于二旦的认真也逗笑了起来,将他的铁架子要求详细的给于二旦说了。

许是这里的气氛叫于二旦太过拘谨,他僵硬生涩的又与几人胡乱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樱桃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毕竟也不是太相熟,总不好在人家府上吃饭。走前又特意与孙青竹确定:“说好了要去唱一场的,你可别忘了。什么时候有信儿了,提前跟我说一声儿,回头我也好腾地儿。”

“你就放心吧,鬼精头!”孙青竹微微的浅笑着,满眼的宠溺。

从彭府里出来,樱桃一路哼着歌儿,顺着小田径往家走去。这一趟她虽未见到媚潋滟,但能碰上于二旦也算是值了。又正巧叫他看见了自己与彭雨安,孙青竹坐于一起的情形,相信这事产生的影响足够让自己可以顺利的将那二亩地买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午时偏过了。杨桃正站在院外往这边张望着,见樱桃老远的走来,赶紧招招手,喊道:“快些,吃饭了!!”

“哦~~~”樱桃长长的应一声,抬脚小跑起来。中午的阳光射在脸上火辣辣的,却那么温暖,那么舒心。她多想常在这小道上走,常见识这媚人的阳光,常常被大姐这样喊着。

家里总共就两个人,杨桃只做了几个小面卷子,一碟青菜,还有一点腌咸菜。两人凑在一块儿静悄悄的吃完,樱桃一抹嘴,就道:“大姐,咱家现在有钱了,咋还不去把咱那二亩地买回来呢?”那二亩地可是父母留下来的,现在却卖到了三婶的手里,一直都是大姐的一块心病。不时的想起来,就不明的落几滴泪。想法把那二亩地买回来,成了她和棉桃一直以来的目标。

“钱是有了,可是咱跟三婶的关系闹成这样,哪有那么容易?再说她那个人,心思盘算你又不是不知道,便宜买了去,要卖时,定然又要比外面贵。这一买一卖,咱们做什么要赔进那么多钱去?还不如攒着,将来给你买一绢布做嫁妆也是好的。”

“大不了按市价买回来就是了呗?我打听过了,咱那块地,单论田地的话,市价是一亩十一两,拢共花二十二两银子就能把地买回来,多好的事?”

“你说的轻巧,要叫她知道是咱们买,恐怕不知要把钱抬到多少呢。恐怕咱们花三十两也不一定能买得来。”杨桃深深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罢了吧,卖了已经卖了,就不要总是想着个念想了,那块地,咱们不要了。”

“不要?不要你能安心?你晚上再不落泪了?”樱桃反问她几句,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又轻拍她的手,放柔了声调儿:“放心吧大姐,我有办法哩。保准咱们不会比市价多花一分钱。而且,有可能还会比市价更便宜呢。”

“你有什么办法?”杨桃燃起几分喜意,望过来。

“那你不用管了。你只要下午去一趟她家里,记得,不要跟她说这事,要跟咱三叔说,向他提一提买地的事。可是,你万不要说什么父母留下来的东西一类,只说咱家想买地了,看中了那一块便是。”

杨桃垂眸沉思一会儿,轻咬嘴唇:“行,我听你一回。左右她若是卖的贵了,咱们不要便是。”

到了下午,杨桃就去了丁菊花家一趟。

丁菊花不在家,三叔答应的好好的,愿意以二十两的价格把地卖给五姐妹。

可是杨桃几乎刚进家门,丁菊花就跟来了。她现在不便进院子,就站在院外吆喝道:“杨桃,你给我出来!!”

“啥事?”杨桃和樱桃双双出门。

丁菊花一如既往的掐着腰,吊着眼,一脸的恶狠狠表情:“你这个丫头,鬼主意恁的是多!你想买我家的地,你怎么不来找我?你以为你找你三叔,这事儿就可以蒙混过去?没门儿!!”说着,扬起袖子,挥舞着指着杨桃的鼻尖儿:“地契在我手里呢,他甭想背着我做什么事儿出来!!我还告诉你了,你想买地是吧?行,一亩十五两,拿三十两出来!!你们不是能耐么?爹娘刚死就能折腾着开出小酒栈来,听说生意还顶好?那也不缺这么几个钱了,是不是?”

“你……”杨桃正待说什么,被樱桃轻轻按住,扯到身后去。

“不过是买一块地,买谁家的不一样?”樱桃站到前头,声量不高不低的:“我们不过是想照顾一下我们三叔罢了。左右就那么两亩地,有钱的人家嫌它小了,家穷的又嫌它贵了,我们若不照顾他,谁还买他的地?二十两的银子,想卖就卖,不想卖就拉倒!!”

“哈哈,鬼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呢?”丁菊花得意的眯起眼:“你们姐妹几个为什么偏要买这两亩地?哪里是为了什么你们的三叔呀,还不是因为它是你们的爹娘留下来的?”说着,指着杨桃和樱桃:“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是孝子,爹娘留下来的东西,就这么卖给了别人,叫他们在天之灵如何安歇?何况你们现在跟我断了亲,就算是陌路的人了。祖上留下来的东西却进了陌路人之手,这地一日不买回来,恐怕你们一日不能心安!!就这还不值三十两?”

杨桃有些惊慌的握住樱桃的肩头。

樱桃笑笑,回道:“我说,丽珍娘。”

“你!!!”樱桃一张口,这称呼就直噎的丁菊花翻白眼儿。

“怎么说的不对么?总不能称呼你一声岳吉婶子吧?”樱桃轻轻眨眨眼:“我呢,还是那句话,这地二十两,你卖呢,咱就付钱,你若不卖呢,咱也不是非得要你那块地。就是这么个事儿。”说完,拉着杨桃回院子去,瞧也不瞧丁菊花一眼。

“行,你有种!!”丁菊花拔高了嗓音儿嚷道:“我看你能心得下你的心不!!你爹你娘在天之灵都在骂你哩,你能安心不?你这不孝子!!”

“我说了不行,你非得叫我去。没得引来她一场闹。”杨桃被丁菊花那几句话刺激的,眼眶子又有些湿。

“无事,你放心。”樱桃信心满满的捏捏大姐的手,给她轻轻的拭拭眼角:“这事儿你甭管了,我保证三日之内这地就妥妥当当的买回来。若是到时候不行,你再伤心也不迟呀,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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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走漏风声

劝好了杨桃,樱桃又进院儿喂了兔子,就拎上竹篓子出去打草了。

这时候山上无人,她可以一边打草,一边练把式。媚潋滟的那些招式着实不错,那日才教了她一招,现在练熟了,竟觉得整个人有力气了许多。

一直在山里呆到天擦黑时,樱桃才不舍的下了山回家。

杨桃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了。棉桃几个会在镇上吃了饭再回来,所以她们两个不必等其她人,吃过饭,就守着油灯干起活儿来。

到了酉正时,棉桃才跟核桃回来了,这次米桃也回家来了,现在有了大表哥大表嫂常住在店里头,文河文海也不用天天往镇上跑了。大嫂子毕竟有了身孕,文河天天不在身边陪着,也不太好。

进了门,收拾妥了,杨桃就单独把棉桃拉到一旁,把今日苗天民来提的那事跟她说了。

棉桃连想没想,直接回绝了:“大姐,我现在才多大?哪里就到了定下亲事的时候?再说这个苗雨泽,他是个读书人,我是个生意人,这样的两个人哪里能相配到一块儿去?真不知天民叔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看中了我呢?这事也不知道苗雨泽晓不晓得,他若是知道了,估计也是个不愿意。”

“棉儿,雨泽毕竟是个出息的,他家条件也不错,天民叔婶儿又都是不错的人儿,你若嫁过去了,保证不会再吃一分苦。生意人跟读书人怎么就不能走到一块儿了?你别回绝的这么快,仔细的考虑一下子麻?”杨桃苦口婆心的劝了一番,又朝樱桃狠劲儿的使眼神儿。

樱桃无奈,只好也象征性的劝:“雨泽哥确实不错!!”

“你看樱桃都这么说了,你就再想想?”杨桃赶紧接话。

棉桃有些吃惊的望向樱桃,樱儿一向是个思想不受束缚的,婚姻之事要自主,这还是她告诉自己的呢,怎么如今却帮着大姐劝起自己来了?

樱桃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斜眼瞟瞟杨桃。

棉桃恍然,轻轻拍拍杨桃的手:“大姐,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事我心中有数,自不会叫你失望。只是这苗雨泽实在是不适合,你还是找个好由头,回了天民叔吧。”

“你这丫头……”杨桃掩不住失望,但还是没有再劝。又接着樱桃商量明日如何拿话去回人家苗天民。

第二日,苗天民到岳家提亲的事却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杨桃一早就去了苗天民家,把棉桃回绝的事婉转的说了。又问了这事怎么会传出去,苗天民也表示不知,这事他并未跟任何人讲。苗天民夫妇对于棉桃回绝的事很是失望,两人似乎都很受打击,只把杨桃送到门口就回屋了。

原本,这事传出去了,也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叫岳家五姐妹没想到的是,杨桃从苗天民家出来,还没走到自家院门口,站在小桥上就看见门前等了两了长工打扮的人。

今日跟杨桃一同轮休的是核桃,她正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频频朝小桥这边张望,一见她来了,忙招手喊起来:“大姐~~大姐~~”

“咋回事啊?”杨桃吊着心,跑到近前了一看,这两个长工都是吴爷家的,自己村人。这才松一口气,脸上带笑的问:“两位大哥,这一大早的,啥事啊?”

其中一位长的偏瘦些的,堆着一脸讨好献媚的笑,先朝杨桃恭敬的拱拱手儿:“杨桃姑娘。我们管家这几日外出办事不在,吴爷有事就只好差了我们来。怕你觉得他轻礼了这事,特意叫我先解释一下。”

“大哥客气。有事直说便是。”杨桃还真想不出,吴爷跟自己家能扯上什么关系,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不过说起来,自上回吴爷帮着大伯还了欠三婶的钱之后,他似乎跟自己家来往的还挺勤的,总是隔上段时间就能寻到那么个由头。

“杨桃姑娘勿怪我们直言。”那人又是一礼,恭恭敬敬的道:“吴爷这次打发小的来问,昨儿个……昨儿个,是不是苗里长到你家议了亲?议的可是三姑娘棉桃?”

“是,是啊”杨桃点点头,心道这事传的可真够快的,一般不出门的吴爷都晓得了。不过他一个大老爷儿们,跑来问这些个八卦事干麻?

只见那两人对视一眼,又向杨桃行个礼,道声:“走了”就急匆匆的朝吴家走去了。

“奇怪。”杨桃轻轻摇摇头,难不成这个吴爷还惦记着要叫棉桃做他家孙媳妇的事?想到这,她又有几分自豪的挺了挺胸,小苗村最好的两户人家,都看中了她的妹妹。她的好妹妹,虽是女儿身,可是出息的很呢!!!

杨桃哪里想到,没过一会儿,吴爷就亲自跑来了。

他穿了一身银灰的绸袍,整齐的束着腰带,头发亦是整齐的束起。吴爷这个人很随意,平日里爱穿偏休闲风格的衣服。与今日一比,显得很是正式。

“吴爷……亲自来,是有什么事?”杨桃心道,棉桃刚拒了苗雨泽,现在吴爷又为了柯儿找上门来,不知她会不会答应。

“我是……来与你商议件事。”吴爷笑哈哈的,声音洪亮而清脆,丝毫听不出是个已过五十的人:“昨日,苗天民来提了棉桃的婚事?”

“是”杨桃点头。

“她可应了?”

“没应。妮子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呢。”

“没应就对了。没应才是她的真想法。”吴爷望着自己的脚尖笑起来:“她……今年也有十三了?”

“是,十三了。再过两年就及笄”杨桃有些奇怪,他不说正题,绕来绕去的是做什么?

“年纪也不小了。”吴爷低低的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语调轻谈的:“想我苗三吴,十年前丧妻,辛苦只为这一份家业,为了我那苦命的孤儿,再也未娶。到今也有十个年头了。老了老了,本以为会一个人走到头,哪想到竟叫我碰上这么一个奇女子。”

听他这话,杨桃一怔。眼眶慢慢的撑开,他这意思是……

吴爷继续说他的:“棉桃她聪慧,精明,又晓得分寸又识大体,端的是个奇女子。可惜她正当二八年华,我却年老体衰。本不该有此念想,但人生一场,我实不想错过了那样的人儿。若她愿意跟我一生一世,我便愿为她舍抛一切。”

“这,这是……”杨桃已经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了。

“是我猛浪了。”吴爷脸上竟然还染了晕红,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微微敛着眸:“我今日是替我自己来问问,若是棉桃愿意呢,我再请媒人正式的上门议亲来。杨桃,你尽可以放心,你妹妹进了我的门儿,我自会对她好。这样的女子,本就可遇不可求,若不是如此,我又怎会厚着脸皮来这一趟呢?”

“原是……”原是他!!!杨桃心道,原以为吴爷对自己家一直照顾有佳,全是为了他的孙子能娶得棉桃。今日她才知道,原是为了他自己……这个老不羞,竟然,竟然……他的年纪,只比嬷嬷小了几岁,足可以做姐妹几个的爷爷了,怎么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怎么好意思动这样的心思呢……

杨桃心下翻浪,面上强装镇定的笑了笑,道:“吴爷,这也是件大事。我还是要等棉儿回来问问她的意思的。你也知道,她虽年纪小,却自有她的看法,若不然,我早替她应下了雨泽那门事。”苗雨泽就算是个穷种地的,也比吴爷强百倍呀。

“该的,该的。”吴爷连点头:“杨桃,你也不必再喊我吴爷,叫声吴哥便是。等这事定下来了,我还要反喊你一声姐姐。”

“哪敢!!”杨桃忙摆手,她怕折寿呢。这事她根本就没打算跟妹妹说,明日直接回了吴爷便是。他这么大的年纪,叫棉桃嫁过去,不出几年就守寡么?这事若是成了,她那黄土下的父母,非爬出来剥了她的皮不行。

吴爷又说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杨桃看他走的没影了,才把门紧紧的关上来,回头训导核桃:“这事儿绝不能叫第二个人知道了!!特别是你四姐,你总爱有事跟她说!!听见没?”

“我晓得了。”小小的核桃也有些明白,吴爷刚刚说的那些话似乎是不太好。

“这事可不同于天民叔那件,万不能传出去了。”杨桃有些忧心的,吴爷在村里可是德高望重的人物,自己家不同意这事已经是个定局了,到时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定会毁了吴爷的形象,万一他恼羞成怒……

杨桃和核桃两个正双双坐在堂屋里大眼对小眼时,院外响起丽霞的喊声:“核桃!!在家不~!”

杨桃一个激凌,赶紧去开门。

“我娘叫我来跟你说,买地的事,泡汤了。甭管你给多少钱,咱们也不卖了。”丽霞恶狠狠瞪着杨桃和核桃,好像是她们抢走了她的苗雨泽似的:“雨泽哥那样的人儿,肯上你家议媒,那真真是被你们蒙骗了眼睛!叫人好笑的是,棉桃竟然还不愿。活该她没有福气!!”

说着,岳丽霞有些奇怪的来回望望杨桃和核桃:“你们两个这是什么神色?刚刚我见吴爷从这儿出去了,他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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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不太好,今天要一更了。

另一更先欠着,过后会补上。加上欠的一次加更,我一共欠大家两更了。

那个收藏又快满五十了,大家加油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小惩戒

杨桃只觉得一阵炫晕,她望着岳丽霞:“怎么又不卖了呢?”关于丽霞于对苗雨泽的痴妄,杨桃并不是太了解,她还在想,棉桃拒了苗雨泽,丽霞和三婶怎么会这么生气?

“不卖了就是不卖了。我还告诉你了,就算棉桃应下了雨泽那门亲事,这事也仅仅是他父母一厢情愿想出来的,他本人并不知道,想来他知道了也不会愿意的。你们不要再到处散播这件事情,踩着别人炫耀自己!!”岳丽霞没有多去计较吴爷的事,她现在完全的陷入对于苗天民向棉桃议媒的事情的愤怒当中去:“拒了苗雨泽的媒,你们以为这是件多么光彩,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是不是?看你家人如何的行事,何等的张扬嚣张,总有人会看不过眼去。我家就是头一个!那地是不会卖与你的,你死了心罢!!”

“丽霞,你这是说些什么……”杨桃想要据理力争,被核桃尖声抢过话去:“那事儿可不是我家传出去的。再说议媒议媒,本来就是个商量的事情,你情我不愿的事常有,这有什么丢人什么不光彩的?倒是你,我的好姐姐,你是离我们近呢还是与那苗雨泽相亲?怎的帮着外人这样来说自己的堂姐妹?莫不是你自己中意了雨泽哥?”核桃毕竟年,说话不会含蓄,就那么直直的说了出来。不过便是这样的话,从她一个六岁的小女娃娃嘴里说出来也是相当的顺溜整齐,口才丝毫不输当年六岁的棉桃。

岳丽霞叫核桃说的,脸蛋儿‘腾’的红起来,双手下意识的揪了揪衣摆,咬着牙道:“小小妮子你懂个屁!!谁跟你们是姐妹?只许你们与我娘断亲,就不许我与你们断亲吗?我可告诉你,以后别喊我姐,我不认你们这样的姐妹!!”说完,恶狠狠的赏了两人各一记眼刀子,转身气乎乎的走开了。

“大姐,别听她的。无中生事,恁的是不讲理。”核桃仰着小脸儿轻轻的安慰杨桃,推着她进院子,回身把门关上来。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呀,没的引出这么多事来。”杨桃暗叹口气,不过一场平平常常的议媒,两方都是私下里悄悄商议的,怎的就会传了出去?不但引来了吴爷,还惹恼了三婶,这回地也买不成了。

到了晚上,其它几个姐妹回来,杨桃提都未提今日吴爷的事,只将丽霞的话跟几姐妹说了。说罢,又道:“咱们爹娘可就留了两件东西下来,一件是这屋院,一件便就是那块田了。如今这屋院咱们是守不住的,早晚要被三婶分了去。若是地也要不回来,叫我以后如何去面对咱们爹娘?”一边说着,泪水就滑了下来。

“大姐,你不要这么想。爹娘不在,妹妹们也都还小,你自己撑着这个家,能养活我们,能照顾好这个家,已经是不错了。”棉桃细声的安慰:“田地,屋院,都是身外之物罢了,咱们爹娘都不是那么在乎,你又那么放在心上做什么?”说着,把声音压了压,凑到她耳边,低低的:“你说起地的事就这副样子,叫樱桃看了,叫她听了,心里是啥滋味儿?”

米桃是个不会说话的,遇上这种情况干脆闭嘴不言。她怕她一说话,杨桃会哭的更凶。

听棉桃这么一说,杨桃偷眼瞟了樱桃一眼,忙擦掉脸上的泪珠儿,正了正神色:“无事,无事。一块地罢了,小苗村那么多好地,买哪块不是买?再说咱们现在忙酒栈的事还忙不过来,若是买了地,也无心去照料呀。她不卖便不卖吧,咱们还不稀罕买呢。”

樱桃心知肚明大姐这话是安慰自己。不过这事她确实有办法解决,倒也不伤神,反而笑眯眯的:“大姐,这事你和三姐就甭管了。我自有办法。”

“你又有办法?”棉桃眉稍微微上扬:“你这些‘好办法’已经惹得咱大姐落了一场泪,你又想出什么歪点子?我看你还是老实些的好,咱们店里最近生意忙的很,可是保不齐哪天就叫胡三子抢了去,得赶紧先想几个保生意的法子才是正道。”

“反正我就是有办法。保管不出三天她们就乖乖把地卖与咱们。”樱桃嘻笑着,躲过棉桃拍过来的一掌,灵巧的跳下炕,穿上鞋子去堂屋了。

到了第二日,杨桃寻了个理由,又不去店里。

加上今天,她算是已经休了三天,不过几个妹妹都没说什么,留下棉桃跟她一起轮休,其她的都去镇上小酒栈里了。

几个妹妹走后,杨桃寻了个由头从家里出来,悄悄的去了吴爷家一趟。把这事儿给回了。开玩笑么,棉桃大好的年纪,大好的行情,怎的能配了这样一个老头子?吴爷再好,他也终究是老了,棉桃过来了再吃香再享福,也是享不了几年的。

吴爷十分失望,却并不放弃,还留话说:“她几时愿意,我就几时等着。活了大半辈子,我才知道,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愿得一人心……

杨桃说了几番客气的话,才从吴爷家里出来。

站在门口,她忍了几忍才将翻腾的胃压了下去。不知怎的,听着那样一个老人说着这样一番话,她竟然有些忍不住想吐了。不是她对吴爷不敬,也不是她瞧不起吴爷的感情,只是……只是就是真的想吐罢了……

杨桃回到家时,棉桃正在喂樱桃养的那几条鱼,见杨桃回家,就跟她商量家里添置兔笼的事。这几窝兔子是五月中旬左右怀上的,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兔子这东西生产的快,只一个月就差不多要生了。家里的兔笼明显不够,得事先准备准备。

再说樱桃,在酒栈里一直忙到午后未正时左右,才略略的闲下来。她趁着空儿去镇西头的铁匠铺子跑了一趟。

她倒也没说别的,只是跟于二旦随便的聊了几句,提了提她的堂姐岳丽珍。当下炎热的天气,丽珍最爱吃镇上的雪团子糕点,叫于二旦若是有空了,就给她买一些,叫她高兴高兴。

只坐了小半个时辰,樱桃就从铁匠铺出来了。多说无益,她也不想把于二旦牵扯到自己家的斗争里去,只说这些,也就足够用了。

回到酒栈,又开始收拾桌子,洗碗筷,忙着为晚上的客流高峰做准备。

何树根和赵三田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日三十文的工钱他们很满意,又是帮的五姐妹,所以这夫妻二人是下了狠命的干活儿。原本姐妹几个要到酉正时左右才能收拾完毕,自她们来了之后,只要客人一走,就把将姐妹几个往家赶,剩下的他们自会收拾。

如此,樱桃几个回家的时间也就提早了些,酉初时的天还大亮着,几人回到家时,正碰上丁菊花带着岳丽珍岳丽霞,娘儿仨急匆匆,面色不太好看的往这边走来。

“樱桃,你给我站住!!”丁菊花老远的就喝止樱桃。那岳家的小院儿现在她进不得,想要教训这死丫头,就只能在院外。不过也正好,叫过往的街坊四邻都瞧瞧。

樱桃米桃和核桃正要进院门,丁菊花这一吼,纷纷站住,朝她望过来。

只见她一脸的狰狞,当先冲过来,指着樱桃的鼻尖儿:“你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你跑到镇上铁铺子里胡沁些什么了?”

这时,杨桃和棉桃听见动静,从里面开了门。

丽珍扭曲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刚出门还不知情况的杨桃:“你个恶毒的女人,你这都调教了些什么妹妹?怎么净做些损人利已的勾当?若说拒亲的事传出来还能增增你们脸上的光,可是叫樱桃跑到铁铺子里胡沁,你们又能得着什么好处?”

杨桃几个都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微愣。

樱桃往前一步,将几个姐姐护在身后,不冷不淡的:“我是去过铁铺子,只拉了些家常,倒没说些别的。”

“你这小贱蹄子!!”丽珍几乎刹时就红了眼,上前就要去揪樱桃的头发,被米桃拦下,她犹不甘的踢蹬着腿儿:“你个下贱的骚货,勾引到他身上去了,你……”

“姐姐这话说的可不对了。”樱桃冷着一张脸:“我不过是前些日子有幸识得一个镇上的贵人。一日在贵人家说话时,恰巧碰上了于大哥,恰巧又识出来了罢了。不过说来奇怪,于大哥似乎是很有些怕我,许是他怕因着我再得罪了那家贵人,以后不但失了那贵人家的生意,也同时不知要失去多少想要讨好那贵人的人家的生意。”

这话一出,米桃下意识的问道:“你去彭家了?”

“彭家?”丁菊花娘儿仨一听,脸色难看起来。镇上一共就那么几家大户,谁人不晓,谁人不知?老天怎么就瞎了眼,竟叫这丫头识得了彭府上的贵人?

丁菊花气急败坏的:“你,你这小贱丫头,你都跟他胡沁了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完璧归

樱桃淡淡的一笑:“这回可真是没说些什么。不过下一回说些什么,可就不一定了。你们三母女的事,我可了解的很,清楚的很,保不齐什么时候说露个嘴,就不太好了。再者,我若是心情不好,发发坏,再给添点油,加点醋,又不知那于大哥会怎么想。”就是这么直白,就是这么直接,她就是要叫这娘儿仨赤果果的知道她们的弱势所在,要她们在以后自己不在时也不来乱闹事,要她们乖乖的将那块田地交出来。

“你,你……”丁菊花脸色有些发白,颤手指着樱桃。

“娘,我该咋办?……”岳丽珍也变了脸色,求助的望着丁菊花。这门铁匠的亲事,虽然并不是她想像中的贵妇生活,虽然不尽如她意,但也终是好过村里那些穷小子,这是她所有的亲事里最好的一门了。她要紧紧的抓住,不能错过……

“不过一个穷铁匠,你怕什么?”丽霞在旁凶神恶煞的盯着樱桃:“你要是敢胡说些什么,我就撕烂了你的嘴!!”

“你动手试试?”米桃松了丽珍,瞪着眼往丽霞跟前一靠,吓的她忙往后缩了缩身子。米桃可是个能打架,会打架的,岳丽霞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咋知道?你问我做什么?”丁菊花气休休的朝丽珍吼了这一句,又瞪向樱桃:“毁人亲事,可是要损阴德的。你个小贱丫头,你若是敢这么做,你也不怕你爹你娘托梦来教训你?”

“我可没说我要毁了这门亲事。该怎么做……有些人心里清楚的很。我不过是想要回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便是我爹我娘在天之灵见到他们的女儿并不会被人欺负,也能护住自己的东西,只会感到欣慰罢了。”樱桃冷冷的扯起个笑,上前拉回米桃:“二姐,咱们进院子去。”

“走,进院儿。”棉桃则拉着杨桃和核桃。樱桃刚一提到‘彭府’,她就晓得这妮子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了。她心里暗暗叫好,妹妹这一招虽然有些狠,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足以压制住这娘儿几个。

眼睁睁看着姐妹几个进了院子,丽珍几乎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娘,娘……我该咋办?我该咋办呀……”

“咋办?总归你在她家门前哭上几天几夜也不会管用!!走,咱们回家去!!”丁菊花猛的牵起丽珍的手,硬拉着她回家。

丽霞则有些兴灾乐祸的跟在后头,也往家走去。

一进屋门,杨桃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樱儿,你咋会认得那个于铁匠呢?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叫咱三婶儿几个气成这样?”

“认得就是认得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是利用了一下这层关系罢了。”樱桃帮着棉桃开始掀锅盖,收拾饭菜:“你只要知道,这地咱们保证能要回来,咱这个三婶儿以后也再不会闹事就成了。我不会坏了于铁匠的生意,也不会坏了丽珍的婚事。”

“你可保证?”杨桃深锁着眉,不管怎么样,坏人婚事确实是要损阴德的。

“我保证!!”樱桃笑起来:“你就尽放心吧,我猜明儿个那娘儿仨就会乖乖把地契送来,我也再不需要去见那个于铁匠,又怎么会破坏了人家的婚事呢?”

“你又聪明了!你说明儿个人家送来,她就明个儿送来?”杨桃轻轻瞪了樱桃一眼,眼神却满含了疼惜:“这块地的事,也叫你费心思了。”

“说那么多做什么?快来吃饭!!”棉桃打断杨桃:“咱们五姐妹可好久没有齐聚一起吃顿饭了。今儿个难得回来这么早,还不趁早热热闹闹的吃起来?”

“对对对,快来吃。”杨桃神色一松,脸上换上满足的笑。

到了第二日,五姐妹一早起了,还未及出门,丁菊花就来了。

这一趟是她自己来的,没带丽珍丽霞。乖乖的把地契拿出来:“杨儿,以前是我不对,这地还是卖给你,就按市价来。丽珍寻下这门亲事不容易,她也为着这事儿高兴了许久,这回你就高抬贵手,饶了她罢。万不要再叫樱桃跑去跟那人说些什么了。”

杨桃与几个妹妹对视一眼,难掩喜色。伸手接过那份有些老旧的地契,放在手里,爱惜的轻轻抚摸,像是抚摸到了娘亲的手一般,脸上的笑淡淡的,满是幸福。忍不住的眼角又有些湿,大眼忽闪着眨几下,捂着嘴扭身进了里屋。

“这是……”丁菊花瞪着大眼。

“放心,她是去取银子了。”棉桃也跟着进了屋:“我去看看。”

没一会儿,棉桃从屋里拿出二十二两银子来,放在桌上:“这是二十二两,你点一点。咱们银货两讫,从此那块田地可就是我们的了。”

“是,是。”丁菊花连连点头:“再过几日就是麦收,你且容我将麦子收了,再去种那地,可行?”

“自然是要的。”棉桃点点头,自己家可不是有些人,蛮不讲理。

“好,好……”丁菊花不放心的又叮嘱:“万不要叫樱桃再去说些什么了,丽珍她可大婚大即,万不要再说些什么……”

棉桃又劝又哄的送走了丁菊花,姐妹几个齐齐挤进里屋去。

里屋的炕上,杨桃正捧着那份地契轻轻的啜泣着。

“地都要回来了,咋还哭上了呢?”米桃不解的低语。

樱桃脱鞋爬上炕,轻轻的安慰:“地咱是终于要回来了,这事也算是尘埃落地。以后你再不要伤心,也不要落泪。要叫天上的爹娘看着咱们把日子越过越好。”

“嗯。”杨桃带着哭腔点点头。

又是……了了一件心事。樱桃轻轻的松一口气,等把事情一件件解决,她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去出海了。说起出海来,她前世是个游泳的好手,那个穷山沟有片大水库,夏天的时候她爱天天跑去游一圈儿。今生好久没下过水,手都生了。该找个时候练练,到时候也能派得上用场。

哭过一场,杨桃小心的将地契收好了。姐妹几个守着油灯又拉了一会儿话,便各自睡下了。

第二日,轮休的是樱桃和棉桃。

杨桃一大早带着米桃和核桃走了,樱桃就帮着棉桃收拾了一下屋院,喂了鸡猪鱼兔,就去了镇上的彭府找媚潋滟。

这一回媚潋滟没有外出。她热情的将樱桃迎进去,又教了她两招把式。

彭雨安和那个李沐泽似乎都不在府上,樱桃安安静静的跟着媚潋滟学了两招,又练了一会儿,时近午时才从彭府里出来。

一边在心里默练着刚刚学来的招式,一边往前走着,刚到镇口,身后被人轻轻的撞了一下。

回头一看,竟然是核桃:“核桃?你咋在这儿哩?你这急急慌慌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四姐!!”核桃见到樱桃,像是见到了救命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问樱桃如何会在这里,就急急的道:“可不好了!今儿中午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咱们酒栈里都没几个人,人全都跑去对面儿胡三子家了。大姐和二姐也没什么主意,就差我回家去喊你和三姐。”

“怎么回事?”樱桃眉心一拧,倒没什么担心。胡三子要是再不出招,那才叫怪呢。

“我也不知道。只知人都往那边去了。”核桃脸上都急出汗来了:“四姐,咱该咋办?”

樱桃不慌不忙的道:“核桃,你现在先回家,去喊三姐。路上慢些不用太急。我这就折回去上酒栈看看去。”

“哎!!”核桃应一声,扭头就跑。

“你慢些!!”樱桃赶紧又喊一句。

“哎!!”核桃又应一声,脚下却丝毫不见慢。

樱桃摇摇头,折身往大井坊走去。

到了五朵花小酒栈,果然门可罗雀。对面的胡记酒楼却截然不同,人进人出,热闹的很。在门外一望,里面似乎还有排不上桌在等待的。

再看门前也没有什么优惠活动的木牌子,又没有打出什么新的招牌菜,胡记这回是耍了什么招?樱桃狐疑的,进了五朵花。

“樱儿!!”一进门,杨桃就跑过来了:“来这么快?!!”

大表哥和大表嫂也双双抬起头。人少活儿闲,他们两个都坐在那儿闲着呢。

“我正在镇上办事,碰到核桃了。她回家去喊三姐了,我先来了。”樱桃扫一眼堂里了了几个客人,低声的:“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杨桃拉她进了内堂,才悄声的:“昨儿个我没在,听米桃说对面请了亭长夫人过来吃饭?”

“是的啊。”樱桃点点头,昨天她在的。

“吃饭就吃饭吧,听说昨儿个那个亭长夫人还发了几张名贴出去。不论贵贱,不论男女,就是随便挑了几个人。诺,说是今儿个她还会来,这些人恐怕就是冲着那名贴去的。”杨桃朝对面儿努努嘴。

是这么回事!!这个胡三子,鬼计还挺多!!樱桃略微顿了顿,又道:“那今儿她来了没有?”

“我在那儿盯的紧呢,还没有。”杨桃摇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人自有妙计

这时,大表哥何树根从外头掀帘进来,满面担忧的:“杨儿,还是没人来。就这境况,你大嫂子一个人都用不了,咱都可以回家歇着了。咋办啊,赶紧想个辙啊!”

“如果是这样,倒不用太多担心。”樱桃轻轻安抚二人:“大姐你也说了那些人是冲着名贴来的,可是亭长夫人能有多少名贴往外发?再者,她来一日两日的可以,难不成还能日日都来?不过是胡三子为了揽客想出来的招数罢了,待过几日那些食客回过味儿来,发现得到名贴的人少之又少,也就不会那么热情了。”

“那……咱就啥也不用做?”杨桃一副‘难道就这样等死’的表情。

何树根也凑上来:“要不要我过去叫价儿?我身强力壮,就算去叫价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那倒不用。你再身强力壮也架不住他们人多,人家又有亭长夫人坐镇,若是把你打了,你还能怎么样?”樱桃摇摇头,尽力放缓语调,先将两人安抚住:“今日不过是第一日出现这种情况,咱们不用慌也不用急。且听我的,观看三日再说。三日之后,若是对面儿的食客还这样热情,咱们再出法子也不迟。”

“可是……”杨桃有些迟疑。

何树根也很着急:“樱儿,照你说的,那不是要闲上三日?”他和赵三田都是闲不住的人,现在又是挣别人的钱,一闲下来心里就会过意不去的慌。

“不过三日,你们就等不急?不是有句话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现在这是在跟对面儿斗计呢,赢了,以后这路口至少一半儿的生意是咱们的,不愁吃不愁穿。可若是输了,咱们就得卷铺盖卷儿走人。相比以后长远来看,三日算什么?只要日后能在这站稳了脚根,便是等上半年又如何?”樱桃浮起个轻松的笑,故意朝杨桃眨眨眼:“何况,我这还有一记妙招儿没出呢。”

“什么妙招儿?”杨桃和何树根齐问。

“暂且保密。这招儿一出,保准客人满堂。所以你们尽可以放心。”樱桃说着,抬脚进了后堂,看米桃去了。她的妙招儿,就是请孙青竹和周可儿这两个名角儿来店里驻唱。可是现在这事儿孙青竹还没给她信儿,她也不敢就那么说下大话。

又过小半个时辰,棉桃气喘吁吁的跟在同样气喘吁吁的核桃身后跑来了。

一进门,她就急道:“怎么回事哩?”

“你别吓了客人。”樱桃把她拉至一旁,把事情说了,又将自己的分析也说了。

棉桃倒没有像杨桃和何树根那样担心,点头同意樱桃的说法:“那咱就先等等!”

在店里呆了一小会儿,将几个姐姐的情绪都安抚下,樱桃就出门去找孙青竹了。

也不知他现在在哪里,樱桃先去他家找他。这事虽然跟他说时也说不急,可现在急了,他那边若是方便的话,还是能尽早就尽早。

到了孙青竹家,他家门上铁将军把门。

樱桃无奈,只好去了肉市,向孙常胜询问他儿子的去向。可惜孙常胜也不知孙青竹现在在哪儿。

自己从彭府出来没多久,他应该也不在彭府。那么…..难道是在彭家酒楼唱戏?樱桃从肉市退出来,刚想往彭家酒楼方向走,听见身后有人喊她。

转身,正是孙青竹,他身边站了个端庄俏丽的姑娘。

“青竹哥!!”樱桃就差没扑过去了:“你怎在这儿?我找你一圈儿了。”

“樱儿,我也正要去找你呢,就在这儿碰见了。”孙青竹浅笑着,向他身边的女子一引:“我先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周可儿。咱镇上的名角。”

“可儿姐!!”樱桃瞪大眼,细看之下,这人细腻的皮肤,水蒙蒙的大眼,精巧的五官,完美的身段,真真不愧是镇上第一名角儿,素看都这样好看,不知扮上了妆,该有怎样的绝代芳华。

周可儿微笑着朝樱桃点点头:“我听说了青竹的想法。这话儿叫他那么一说,我竟真觉有理。我是从未在大井坊开过唱的,这回也从一他一回,就借你一片地方,与他搭个戏。”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樱桃心下大喜:“可儿姐客气了,你愿来唱,原是我们小店的荣幸,哪里是什么借地方?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店小人少,还怕委屈了您二位呢。”

“跟我就不要说这客气话了。”孙青竹挥挥袖子,又道:“你不是说正找我?看你这一脸的急相,可是有什么急事?”

“原是有急事,现在没了。”樱桃扬着一脸的欢笑:“青竹哥,可儿姐,那你们定于何时开唱呢?这是你们头一回在大井坊开唱,也不是个小事,我回去了可得好好做做宣传。”

“我们倒不需准备,只是我定制的铁架台子恐怕还需要个两三日。”

“那正好!我也需准备个两三日呢!!”樱桃兴奋的捶捶手心,她回去了还要好好的策划宣传一番,一定要把这事带来的好处最大化。同时也叫这两人感到镇上平民阶层与富户贵族不一样的热情,好叫他们再来唱第二回,第三回。

“那就三日后。我会提前差人把台子搬过去,你要事先准备一下。”孙青竹叫她的笑感染,不自觉的伸手去抚她的发顶,眼中满是宠溺:“看你高兴的。”。

与孙青竹和周可儿在那个路口分手,樱桃一路急匆匆的回了五朵花

一进门,就高兴的大嚷一声:“妙招来了!!”

堂里有些阴沉的几人纷纷抬起头,有些不解的:“啥叫妙招来了?”

樱桃兴奋的,也不顾店里还有几个食客,大声的,清脆的道:“我请了咱镇上的名角儿孙青竹和周可儿来咱们店里搭台唱戏!!”

“啥?孙青竹和周可儿?”何树根怀疑的:“樱儿,你别是叫人骗了吧?你说的这二人可都是咱镇上的一等名角儿,特别是那个孙青竹,除在彭家酒楼,从未在别处唱过。多少钱也请不来的,怎么会来咱这个小地方?”

“自然不是骗人的,而且不花一分钱,时间就是三日后。”樱桃舞动着双手:“快快快,咱们只有三日的时间做准备。三姐,你带人将咱们前堂的西头腾出块地方来,好搭台子用。大姐,你得给我五两银子,我要请人写贴子,画肖像。咱们这回一定要做足了宣传,看看是亭长夫人受欢迎还是这两个名角儿受追捧!!”

见她说的不像假的,棉桃又道:“孙青竹再娇贵,也毕竟是咱们认识的。他跟樱儿关系也甚好,许是叫樱儿灌了迷魂汤,真要来了。”说着,开始动手挪动店内的桌椅。

其他几人见势,也缓慢的,将信将疑的开始行动起来。

“大姐,快给银子!”樱桃朝杨桃伸手。

杨桃还是有些迟疑:“真是要来?”这可是五两银子。杨桃别的都好说,就是钱上比较谨慎。

“那还有假?大后天下午就会把台子先搬来搭上,咱们时间可不多!!”

杨桃迟疑的数出五两银子来,还未伸手就叫樱桃一把夺了去,扭头就奔出去了。

“你慢些,小心摔了!!”杨桃又不放心的叮嘱。

樱桃拿着钱,先自己照着现代的广告拟了一章宣传的稿子,又去找写字先生,定了二十篇。其实叫她抄也可以,可是眼下她实在没空,只能花钱了。然后,她又马不停蹄去了一趟画馆,再把孙青竹和周可儿请来,给他们画了一副肖像。这东西可不便宜,足要八百文钱,还是淡色的素画。

弄完这些,樱桃又去了一趟高档宣纸店,买了五枚精制竹签子回来。

回到店里时,棉桃已带着其她的姐妹将大堂西头的地方腾了出来,剩下的桌子全都往东挪了,放着虽然显得有点挤,倒也还可以。

第二日,从写字先生那取来二十篇的宣传页,樱桃仔细的交待了在小镇上均匀分布的二十个点,叫棉桃带着人出去张贴了。她则亲自翻出红纸,整齐的将一整面的门板糊上,上面贴上孙青竹和周可儿的画像,下面用饱墨写了简单的宣传语以及他们开唱的时间,并注明当日光顾小店的客人每人可得一号牌,第二日会在号牌里进行抽奖。奖项设五名,是孙青竹和周可儿的亲自签名儿。写好之后就摆在门口儿,当即就引来不少人围观。

这时代,还没有正统的明星策划,更没有什么签名什么宣传之类的,她现在搞这一套出来,只要孙青竹和周可儿真的是受人欢迎,就肯定有效。

孙青竹和周可儿这一对儿渔丰镇的名角儿要在大井坊开唱的消息几乎是半日之间就传遍了小镇,大井坊以及小镇的平民区登时就沸腾了。也有不信的,亲自跑到五朵花小酒栈来看,还有不信的,非要捉着樱桃姐妹问个清楚。真的相信了,又揪着姐妹几个非要再打听个详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胡三子

开唱这日,五朵花酒栈外人山人海,人涌沸腾。

相映之下,对面的胡记酒楼可真叫一个惨,根本连个客人都没有了,就连他家的小二和大厨都跑到门口兴致勃勃的看热闹来了。

外面挤成那样,更不用说堂中了,桌椅之间的缝隙全部挤的满满的,除了棉桃的小柜台,堂里几乎角角落落都挤满了人。

外面的挤不进来,只好堵在门口,扒在窗上使劲儿往里张望,期望着能看上那扮上妆的两个名角儿一眼。这二人,向来都是清埠坊的所属,从未与大井坊有过什么关系。而清埠坊,虽然坊间并未设什么坊界坊拦之类,普通人也可自由出入,但那样高档的消费场所,恐怕耗尽一年的所得也只能吃一顿饭罢了,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哪个有这样的大方?现如今有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万一就唱这一回,今儿见不到,以后就可能没机会再见到了。

小台子上还无人,人群却已经沸腾的不像样子,眼看着再由着这样下去,就要超出控制。

樱桃赶紧叫大表哥拿牛皮纸卷成个大喇叭,站在椅凳上,高声帮自己喊话。

“各位客官,请安静,安静!~~~~~”何树根本来就力大,嗓门儿也不低,这一声嘶吼,又是经过了大喇叭,登时不知传出了多远去,堂内堂外的人一时都安静下来。不过这也仅是几息的工夫,人群里又响起窃窃私语声。

“若是不安静下来,人家根本就不登台!!”樱桃冷哼

何树根大着嗓门儿给喊出去,人群这才静了静。

“今儿个孙青竹和周可儿在咱们五朵花搭台唱戏,虽是头一回,但也不是就仅这一回。客人们热情虽好,但太过头了反倒吓到人家,还请大家自觉。”

何树根又给原话喊了出去。

“因着今日是头一回,我们小店呢也是本着叫乡亲们都一睹为快的意愿,不管是进店的,还是外面的,不管买没买东西,吃没吃菜,一律一视同仁,都可观看这场演出。但是为了防止混乱,店门是要关上的。现在店外的和店内的都请不要再动了。”这句话是樱桃自己喊出来的,说完,又叫何树根挤过人群去关门。

她则接过大喇叭,继续喊道:“这两位名角儿以后有空还是会过五朵花来搭台的,只是下一回就不是人人都看得的,进店的,人人得有消费。再者,以本店的老顾客为优先。”喊完这些,她才喘口气儿。

济济的人群这才发现刚才的那些话都是这个小女娃娃说的,各自心里心思不一。

待人群完全安静下来了,樱桃才朝西边小台子边上搭起的小白帘子喊话儿。现在店里是人挤人,她是不可能走到跟前去说什么了。

登时,小鼓声起,随着乐声从小白帘子里小碎步走出个人来,红色大金的戏服,长长的水袖轻轻掩面,只露出半边发髻和髻上漂亮的头饰来。身姿态轻盈而曼妙,步子碎而均,又轻又细,在小台子上团团转了一圈,稍稍的,将脸露了半边。

仅半边,戏也还未唱,掌声震天。

这反应!!!躲在小柜台里头的五姐妹对视一眼,面露喜色。看来大井坊的百姓对于这二人是相当捧场,瞧这阵势,不怕以后揽不来客。

便是台上的周可儿也身形微微震了震。她没料到仅仅是露了半边的脸,就引来这样震天的掌声和喝彩声。大井坊的观客,好的热情!好的捧场!她露出来的眼又轻轻扫了一圈儿台下,见那密密麻麻的,一双双渴望的眼神儿,心里不由舒朗起来,脚下步子更加轻盈,又转个圈儿,嗓音空灵的唱起来:“春光满眼万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见~~”

那嗓子美的,那音轻的,果真是大井坊里从未听过的美妙歌喉。又是掌声一片。

人挤成这样,今日是别想卖东西了。就算有人有余暇去吃,她们也挤不过去卖呀。五姐妹干脆躲在小柜台子里也专心的听起来。说起来,除了樱桃和棉桃,其她几个姐妹还都未见过孙青竹的戏呢。

不知不觉小半个时辰过去,台上戏毕。

人已下台了许久,何树根也敞开了门,人群却久久不散。回过神来的人们纷纷争抢着跑到五姐妹所呆的小柜台前去,要争做小店里的‘老顾客’。

才巳末时,店里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五姐妹连小台子也顾不得收拾,就埋头忙活起来,孙青竹和周可儿何时走的,也不知道。

直忙到快未末时了,才渐斩闲下来,五姐妹加上何树根夫妇,直忙的腰都直不起来了。送走食客,棉桃就开始埋头算起今日的帐目来,米桃和杨桃忙着洗碗,何树根带着其她人整理店里的狼藉。

樱桃这才松一口气,跟杨桃打个招呼,往孙青竹家走去。人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走时自己连招呼都没顾得上跟人家打。现在腾出时间来了,还不得赶紧上门去赔罪?

一出酒栈门,就见对面儿的胡三子正站在他家酒楼门口,一脸阴沉沉的盯着自家酒栈的招牌。他家今儿中午可能是一个人都没有,他这时要是还欢蹦乱跳的倒还出奇了。樱桃也顾不上理他,出了门,就朝西头走去。

一路走着,樱桃一边想,就今日的情况来看,孙青竹和周可儿联手是彻底打败了那个什么亭长夫人的名贴,五朵花暂时完胜胡记。只要胡三子不利用他与亭长的关系,让亭长动用私权,想来自家这小酒栈也是可以长长远远的开下去的。

樱桃也并不是个贪婪的人,只要五朵花能安安稳稳的开下去,胡记怎么样她并不在乎,她并没想过要挤垮他们。他们生意好也好,生意不好也罢,与五朵花有什么关系呢?

胡记毕竟是多年的老店了,店中的招牌菜也都是过硬的,再加上胡三子做生意也确实有两手,只要他不特意寻事,五朵花再折腾,也不会影响到胡记的根基。

胡三子会乖乖投降,樱桃想的倒美。

几乎是第二日一早,胡记门前就摆出几块大牌子,上面画着几个同样是镇上名角儿的画像来,也学着五朵花的样子在画像下面写上宣传语,只是那字歪七扭八的实在难看。

对于胡记的这一系列动作,五朵花只是静观其变。要是孙青竹和周可儿这么容易被人替代,樱桃也就不会大费周折的做这一番事了。

到了开唱日子,果然反应寥寥。

大部分的客人还是记挂着樱桃嘴里的‘老顾客’而光顾了五朵花。不是每一个角儿都叫名角儿的,孙青竹和周可儿是什么级别,胡记请的那几个人是什么级别,这能同一而论么?前者平日里连面都难得一见,后者大多都是大井坊的常唱客,一般的酒楼客栈都能看见其身影,那些看客,烦都烦死了,哪还会特意为他们而去吃饭?

胡三子也是个有点气魄的人,见这招不管用,当下撤回了画像,亲自去孙青竹家跑了一趟。管它多少钱,请来便是。难不成对面那几个黄毛丫头都请得起的人,他胡三子却请不起?开玩笑么,他的胡记酒楼开了这么多年,根基深厚,用财力硬生生逼死的店家不知有几何,何况这区区一朵五色花?

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不论孙青竹还是周可儿,都没应他。便是他把钱提到了最高,这二人也还是摇头摆手。这么高的价儿,那五朵花是肯定出不起的。自己明明出的价比她们高,这二人却为什么不肯应呢?胡三子敏锐的感到其中的蹊跷,立刻差人去查。

对面的胡记安静了几日,这日却突然撤了挂在门外的红底黑字菜谱,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小二过来一左一右站在五朵花门口。

又要叫价?樱桃冷哼,这一招都使过了,不管用就是不管用,胡三子这是怎么了,急糊涂了么?

却不想下一秒,胡三子走进了五朵花酒栈。

店里姐妹几个正忙活着,见他进来,纷纷愣住,猜不出他要做什么。

“两位姑娘。”他走到棉桃和樱桃跟前去,脸上竟带着笑:“我知道这边是你们二位说话算数哩。二位的手段我是见识了,虽年纪小小,生意的手段却是毫不含糊。我胡三子算是自愧不如。算我认输,求你们,放我胡记一条生路,行不行?”

一时,堂里安静无声。

过了几息,杨桃微笑起来:“胡叔这是什么话,这儿原本就是食街,若只单一家,也开不出这‘街’来呀。”

胡三子以为杨桃拒绝,嘴角有些抽搐:“这是……”

“我们也只不过想得一份能安稳度日的营生,本也未想与胡记为敌。胡叔说这话确是客套了。什么放不放生路的,胡记的生路,不是还握在胡叔你自己的手里?”棉桃上前,笑着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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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尽快还债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多事

胡三子听棉桃这么一说,面上一喜,拱手道:“姑娘这话可要当真。我胡三子活了半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如今算了服了你们五姐妹。你放心,从今日起,我们胡记与你们五朵花共存于这处旺角,只要有我胡三子在,别的势力休想动你们分毫!!”

听他这么说,棉桃心里也是很高兴:“那以后就要多蒙胡叔照顾!!”她们毕竟是新来的,花招再多也是根基不稳。若是这里的酒栈都合起伙儿来排挤她们,日子也是不好过。

胡三子得了棉桃的话,高高兴兴的带着手下回去了。

送走胡三子,五姐妹也很高兴,总算是在这暂时的站住了脚根。棉桃又回头道:“大表哥,一会儿你去帮着米桃挑些水来。”

“哎!!!”何树根脆声的应着,去后堂了。

见他去了后堂,大表嫂又在那忙着收拾桌子,棉桃跟樱桃商量道:“樱儿,这几日店里生意不错,大表哥和大表嫂都忙的不轻。我这么寻思着,该多发他们几个钱。可是若是把月钱提上来了,以后若是生意不多的时候又不好往外降。你看,想个法子……”

“那不简单?月底的时候给他们一点分红不就行了么?”樱桃笑眯眯的,这跟月底奖金差不多:“这分红的意思么,就是咱们店里若赚了十文,就给她们一文,若赚了一两,就给他们一百文。赚的多给的多,赚的少就给的少。这个钱跟月钱是分开的,两不相干。”

“这法子好!”棉桃点点头:“你这小脑袋瓜子,鬼主意就是多!还晓得个什么分红哩,跟谁学的?”

“还不是以前那本农书上学来的?”樱桃笑着,那本农书已经是叫她‘卖’出去了,现在说什么都可以:“不过这几日咱大表哥大表嫂也确实忙的不轻,我看你要不把咱换休的那个表子调一调,一个月里也叫他们休两天。总不能一年到头一天也不歇,家也捞不着回吧?咱大舅大衿子也要有意见的。”

“我也正在想呢。明日该轮到你和大姐休息,你们就先拖一天,叫大表哥大表嫂回家歇一歇。也好忙忙家里的活儿。他家虽然是个人口多的,可毕竟大表哥是成了亲的,有自己的小厢房,旁人可不好进去给他收拾。”棉桃早就想到了。

“那自然行!!”樱桃点点头,回身朝后堂去:“我去跟大姐说一声。”

“你等会儿!!”棉桃突然叫住她,一把拉过她的手,拧着眉:“你这手是怎么了?”她才发现,樱桃的左手上,起了一大片水泡子,有的泡子破了,露出红肿的肉来,上面敷着一层白色的泡子皮。

想到什么似的,再拉起她的右手,与左手一样的满目水泡子。棉桃不禁心疼起来,拿嘴轻轻的吹吹:“疼不?”

“不疼。”樱桃扯起笑:“许是从前懒的不做活儿,皮肉就娇嫩了。这几日没黑没夜的忙,手上竟起了这些水泡子。其实一点也不疼,三姐,你不用担心。”这些水泡子,其实是她锻练气力留下的。

她发现在媚潋滟那里学来的把式,虽然好是好,但却几乎招招都需要力气。她才十一岁,又是个女娃娃,上哪来的力气?于是她就没黑没夜的,只要几个姐姐不注意,就锻炼力气。在酒栈里是提那两只粗木水桶,在家里则是拎装了石头的竹篓子。这双手就无可避免的起了水泡子。

为着生存的希望,为着能活着回来再见到这几个亲爱的姐姐妹妹,她一直咬牙坚持着。

水泡子怎么会不疼?一碰就钻心的疼,特别是那些破了水的,一碰就直接粘到肉,那疼的真叫一个……她一直咬牙忍着,又装的若无其事,才瞒到现在,几个姐姐都不知道。

“怎么会不疼?瞧瞧这手,都烂的没样子了!”棉桃小心的,将樱桃的双手放在手心翻看,又道:“你也真是的,手上起了泡子就早说,这活儿少做一点也是做,多做一点也是做,大不了几个姐姐多做一点,叫你多休息就是了。没的弄出这一双烂手来,看着叫我心疼。若是叫大姐看见了,定又要落泪。”

“无事,无事……”樱桃轻轻摇头,又突然点头:“三姐,要不你跟大姐说说,叫我这几日先不用来店里,在家休息休息?”

“你放心,我去跟大姐说!”

“嗯。”左右她早晚要离开,这店里的活儿要姐姐们扛下来。还不如早早适应一下。而且,她腾出时间来,也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练气力和把式中去。再苦再累,只要能有生存的希望,她就不能放弃。

杨桃得知这事,小跑着过来看樱桃的手,果然又掉了不少泪,哀声心疼了一会儿,决定明日给大表哥大表嫂放假,后日就给樱桃放长假,叫她在家里好好休养,把手养好了再说。

米桃和核桃也争着过来看樱桃的手,小小的核桃也跟着大姐哭了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特意把她的菜里的肉片子全挑出来非要给樱桃吃。

有这样的姐姐和妹妹,此生何求?不用说是什么九死一生,哪怕是百死一生,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要努力的活着回来。

何树根和赵三田听说明日给她们放假的事,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又觉得他们若不在,店里的活儿全扔给五姐妹而过意不去。

姐妹几个好劝才将两人劝动,这日一早就收拾了东西,回北户村了。

小店的生意本来就不错,叫孙青竹和周可儿这一揽,食客更多。现在又与对门的胡三子和好,生意不但好,而且做的安稳舒心。即便缺了两个得力人手,五姐妹也忙的欢乐快活。

正中午客流高峰,姐妹几个忙的团团转时,门外亮起一道高音儿:“哟!!杨儿,忙的很呢?”

随着声音,店里刮进一片大绿的裙摆,接着几人的二衿子柳氏扭腰摆臀的走了进来。她穿一件浅绿色小褂,深绿的裙子,满身的绿色在这炎炎夏日倒显的不那么难看。她笑眯眯进了店,眼珠子骨碌碌将堂内左左右右扫了几遍,

“二衿子?你咋来了?”杨桃浅笑着迎上去。

樱桃微微蹙了蹙眉,她对这个二衿子的印象可不太好。今年过年该在她家吃饭的,她不但没伺候,反而还带着一家大小跑到大衿子家大吃大喝。该到拿东西时倒一点没少拿。

“哈哈,我来瞧瞧你们生意咋样儿啊。我的这几个苦命的外甥女,无父无母的,自己挣一口吃的不容易,我能不关心关心么?你爹你娘在时,我可把他们把当亲弟亲妹来待的……”柳氏一脸的怜悯同情,上前握住杨桃的手,泫然欲泣。

这话说的,不止樱桃拧紧了眉,连杨桃脸上的笑都僵住。如今提起自己的爹娘,自己都无泪可流,她倒做的这样像,真真是……十分的假。

“前堂的客人多,又忙,大姐你引二衿子进内堂去坐着吧。她要吃点什么尽管说来,我叫二姐做。”棉桃神色倒平淡,冷静的叫杨桃领走了二衿子。她这个二衿子,平日里可见不上一面,说不上一句话,跟她甭想要出一点东西来,接东西倒是接的勤快,是个只放进,不放出的主儿。今儿个主动找上门来,又做的这样热情亲切,不知又要出什么妖蛾子呢。

忙着将手头的一点帐目算清楚,棉桃叫樱桃帮着看着,她急匆匆也进内堂去。

一进门,二衿子正拉着杨桃的手哭诉:“杨儿,你是不知道,你大姐刚生完娃,你立忠哥又要成亲,这屋子得盖,聘礼得下,银子得花。可是家里穷的呀……人家女方的要求又高,非得要八两银子的礼钱,这简直是要要了我和你二舅的这把老骨头啊!!”

“大姐,外面有个老客非要你去送菜呢。”棉桃进了屋,巧妙的将杨桃解脱出来,她则上前坐在二衿子旁上,很是抱谦的:“二衿子对不住,这会儿正是生意忙的时候,都是老主顾,得罪不得。就叫大姐去忙,我在这儿陪你说会儿话。”

“无事无事,你在这也是一样的。”柳氏眼珠子转的快,在这个家里棉桃说话比杨桃还有分量,她心里清楚的很。

伸手拉过棉桃的手,轻轻的拍着,她又絮絮叨叨的将刚才对杨桃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这命苦,儿子不贴心,唯一的闺女又出嫁了。好娃子你可得听你二衿子好好诉诉苦。你大姐最近这刚生了娃,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你立忠哥又该要成亲了。他说的这门亲是相当的好,那女娃儿细高挑儿的身段,那模样俊俏的,就只是礼钱贵了些,得八两!我跟你二舅整日面朝黄土的,才能挣几口吃的,这得几辈子才能攒得起那么多钱?又不忍眼睁睁看着你立忠哥打光棍儿,这老何家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好厚的脸皮

“即然立忠哥那么中意,对方又是个出挑的,你也看着满意,那不如就应了这门亲事呗?”棉桃笑眯眯的,跟柳氏打起了太极。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柳氏做出个吃惊的表情来:“眼下你大姐刚生完娃,需要钱吧?你立忠哥想成亲,首先得盖厢房吧?行小三礼需要钱吧?下聘礼需要钱吧?请客吃饭需要钱吧?我和你二舅这两把老骨头,上哪儿凑那么多钱去?”

“我大姐虽说是刚生了娃,需要钱是需要钱,可这是她婆家该管的事,怎么还要二衿子你出钱?再者若是平常的时候也就罢了,眼下这不是立忠哥要娶妻了么?这钱省下来,给立忠哥成亲不就成了?”

柳氏微微垂眸,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相:“你是不知道你大姐的情况,她那个婆家穷的要死,月子里一日才吃一个鸡蛋,这哪里能养得好?她躺在个炕上又不能劳作,娘家若是不贴补点,月子里饿瘦了,过后可就补不回来了!!再说,那省下来才有几个钱?”

棉桃心道,普通的人家月子里也吃不上一日一个鸡蛋,你闺女这饭食算是相当不错了,你还要要求什么?:“那若是钱不够,也不用非得娶这门贵妻呀。别的不说,我们村的好姑娘就有的是,礼钱四两五两的都有,做什么非要要那个八两的?娶回来了以后也不好养。”

“那你就错了,我的好闺女!!”提起那个未来儿媳,二衿子眼色亮起来:“那闺女是个出挑的,十里八村儿都有名儿呢。娶回来不但放着好看,叫外头人看了也馋咱们呀。再者,生下娃娃若是随她也能长的俊俏。贵些就贵些,不算什么的。”

钱不够,还要那么多要求,再不知道她来这一趟是做什么的,棉桃倒傻了。她没接二衿子的这句话,这话没法接。

柳氏就等着棉桃做难,她好趁机提要示。哪知棉桃却不接话了。棉桃这一安静,她倒不好继续往下说。

“那个……你说这可咋办?”沉默了一会儿,柳氏终于忍不住。

棉桃差点要笑起来了:“我咋知道这该咋办?二衿子都想不出法子来,我这个小娃娃能想得到什么好法子?我能想到的,就是要么不要接济大姐,要么就让大哥改娶一门亲。”

“那咋能行呢?你大姐得接济,你立忠哥也得娶这门亲!这门亲事可是好不容易为他挣来的,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柳氏往前一凑,凑到棉桃跟前儿去:“好娃子,你得帮帮二衿子。”

随着柳氏往前一凑,一股浓重的油灰味儿呛的棉桃拧紧了眉。

“好娃子,这事儿你能帮二衿子哩。我听说你大表哥和大表嫂在你这儿做活,一个月能挣不少呢?他们今儿回村儿,我都仔细的打听过了。不如你叫你立忠哥也过来呗?让他挣几个钱,好娶媳妇。”弯来绕去,这话总算是说出来了。

棉桃扯着淡笑:“二衿子,我用大表哥大表嫂,是因为他家人口多,有剩余的劳力。可你家这几个人种自己的地都种不过来,哪还能抽出人来进镇来做活儿?再说,我这儿人手暂时够了,不打算请人。”

“抽不出空儿来,就叫他腾空儿来帮忙不行?上午在家做完了活儿,下午再过来也不耽误!大不了你少给点月银就是。再说,这一碗水得端平了,你用了老大家的两个人,总不能我家的一个也不用吧?”听棉桃话里有拒绝的意思,柳氏的面色不太好看起来。

“这又不是什么好活儿,什么端不端水的。每日里吃苦受累忙的脚不沾地,一个月里也就挣那么几个钱。我立忠哥可吃不了这个苦。”棉桃是绝不会答应这事的。何立忠她还不知道么,跟他那个爹娘一个样儿,贪吃好懒,他若是到店里来做活儿,恐怕活没做几点,小店倒先叫他吃空了。

柳氏面色沉下来:“那你是不叫他来了?老大家收了两个人,我家的却一个也不收,你这事儿做的也太过了吧?棉桃,你爹你娘在天有灵,这事儿也说不过去呀。”

“二衿子,这事儿跟我爹我娘有什么干系?”棉桃的眉蹙起来,有些不悦的:“咱们乡下人家,娶个妻顶多四五两的银子,做什么非要充那有钱的偏要娶个八两的?有钱能拿得出来也就罢了,偏偏家里没钱还要硬撑,这是做什么呢?充富给谁看呢?都是乡里乡邻,哪家不知哪家的境况?

再说这份活儿,我说我立忠哥做不了,他就是做不了,一早卯正时起,洗漱穿衣吃饭要在半个时辰内解决,接着就要收拾前堂,擦桌子,擦地板,要洗昨夜留下来的碗筷,做完这些,还要帮着后堂摘菜洗菜,所有这些活儿要在巳正时之前做完,巳初时店里就会有人来,到巳末时人开始增多,又要忙着端盘子伺候茶水,同时还要撤桌洗碗。这些要一直忙到下午未末时左右。吃饭一般都是午时偏后轮流着匆忙吃一点的。未时之后,又要忙着晚上的这一拨客流,一日下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我立忠哥能做得了?”

“……能!咋不能?老大家那两个能做得,他就能做得!!”柳氏听棉桃那一通海说,已经有些虚慌起来,但还是硬着嘴。

“我立忠哥若是能做得,那下回请人时,我必先请他。只是二衿子,我丑话可得说在前头,他若是坚持不下这一日来,可是没有工钱的。”棉桃干脆豁出去,料定了何立忠连半日也坚持不下来。

“没有就没有!他若是做不下来,我也不叫他来丢这人了!”柳氏也赌上这口气,硬道:“行,棉桃,你说话可得算话,下回再请人,先请你立忠哥。”

“那是肯定的。”

“工钱待遇得跟你大表嫂大表哥一样的。”

“那也是肯定的。”棉桃点点头,他若是真能像大表哥大表嫂那样肯出力,死命的在这店里做活儿,那她自然愿意收下。就怕他做不到。

“那行。那二衿子就等你信儿了。”柳氏起身,一仰脖儿把杨桃给她冲的茶水喝净。

棉桃也起身,将柳氏送出门去。

刚送走,几个姐妹就围上来:“她说什么哩?”

棉桃把柳氏刚才说的大概跟几个姐妹说了,又道:“定是她看今日大表哥大表嫂回家,眼馋了,就起了这个心思。可是这活儿哪是立忠哥能做得了的?她只看着人家的东西眼馋,却不知人家是出了多少力气得来的。”

“只见贼吃肉,没见贼挨打!!”核桃笑嘻嘻的接了一句。

杨桃轻拍她的发顶:“你这妮子,还会接话了!倒把咱大表哥大表嫂比作了贼人?”

“虽场合不对,但意思是对的。”樱桃望向棉桃:“三姐,那你应了?”

“应了。”棉桃点头:“他若是做得来,咱们多一个得力帮手有什么不好?可他若做不来,我可跟二衿子说了,一分工钱也没有。”

杨桃轻叹:“也罢,不叫他来试试又怎么会死心?不过工钱倒不能不给他,哪怕只做了半日,也给他一日的工钱罢。”

“不过几十文的事儿,我也没想真做计较。”棉桃点点头:“全按你说的来罢。”

米桃在旁上不屑的:“咱们穷苦的时候离的远远的,生怕跟咱们扯上关系,生怕咱们吃她一片肉。现在有好处了,倒巴巴儿的跑上门来,这人恁的是好厚的脸皮!!”

“米桃!”杨桃瞪她一眼:“怎的这样说话?她毕竟是咱们的二衿子。”

“二衿子?就算是二舅来也是一样!!两人一样的厚脸皮!好厚的脸皮!”米桃嗤鼻摇头,上前狠狠捅了棉桃一把:“也就是你应下来了。这若是我在,非跟她吵起来不可。我就请大舅家的人,我就不请你,咋的了?我就直接问她,‘大舅家以前接济过我们,我们现在这是报恩,你接济过么?你关心过么?你说过哪怕一句好话?’我看她能说什么!!”

“米桃!!”杨桃跺脚:“客人还等着菜呢,快给我去后堂!!”

米桃嘟嘟嘴,扭身进后堂去了。

“都快去做事,不许再说这事儿!明日大表哥大表嫂回来之后,更是不许再提!”杨桃又命令其她几个妹妹。

几人应声散去,各自忙活起来。

第二日,应是何树根和赵三田回来做活儿,而樱桃开始放长假了。

只是樱桃有点不放心店里,一早跟着杨桃几个进了镇,打算进店看一眼就去找媚潋滟,反正也顺路,多拐一个弯儿的事。

大表哥和大表嫂比她们早到一步,已经跟米桃一起开始擦地板了。

“大哥,大嫂。”几人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却发现大表嫂赵三田的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昨日哭了一夜。大表哥的脸色也不甚好看。

赵三田向来是个能干,坚强,自立性强的人。什么事能引得她哭成这样儿?

第一百零二十章 小钱儿

“大嫂子,你这是怎么了?”杨桃一见,紧走两步上前,关切的柔声问道。

赵三田把脸撇了撇,拨两下刘海挡住眼睛,粗着嗓子:“无事,无事。”

“无事?你听听你这嗓子,都哑成啥样儿了?”米桃大声的说着,也上前去,硬扭过她的脸来,盯着那一双核桃眼查看一番,气道:“这是咋的回事,怎么哭成这样?是不是我大表哥欺负你了?他要是敢这样,你可别伤心,呆会儿我去收拾他!!”

“不是他……”赵三田赶紧一把拉住张牙舞爪的米桃。

“那是谁?”米桃扭头望向何树根:“大哥,这是咋回事?”

五姐妹团团将何树根夫妇围住,何树根无奈,深深的叹了口气,往那一坐,道:“还不是你们那个好二衿子?昨儿个我们回家时,就阴阳怪调儿的。到了下午,又莫名的跑到家里指桑骂槐的说了一番,话里话外骂我和你大嫂子是献媚狗儿,马屁精,哄得你们五姐妹高兴才叫我们来店里做活儿而不叫立忠。我们……把你大舅母也气的不轻,今早腹痛都未起炕。”

赵三田也叹气:“棉儿啊,要不我和你大哥两个,你就留一个吧,空出一个来,叫立忠过来,省得二婶气馋又眼红的。我和你大哥整日在这倒还好说,可你大舅大舅母要天天日日的受她的絮叨呢。”

“太过分!这活儿又苦又累,怎的倒成了什么抢手的好事情似的?”棉桃不悦的轻蹙眉,轻轻按住赵三田的胳膊弯儿,安慰道:“大嫂子,你别听她胡言乱语,你和大表哥自管做你们的活儿,我不会叫你们任何一个走。立忠哥想来,我大不了叫他来就是了。他若能如你们一般坚持下来,我就请他,大不了一月里多花几个请人钱,咱们也落得个轻快。可是他若做不了,也省得二衿子以后再翻闹不休。”

“棉儿……”杨桃有些担忧,何立忠那人,姐妹几个都了解的很,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大姐这事儿你也不用挂心了。包在我身上。”棉桃转身,又对樱桃道:“樱儿,你这手可不能再做活儿了,一会儿就赶紧回家去。路上顺腿从北户村走一趟,去看看咱大舅大衿子,顺便再去一趟二衿子家,让她家立忠哥明日一早来店里做活儿。”

“嗯。”樱桃点头。

“去的时候记得买点东西带着。”杨桃又塞给她几些碎银。

“哎。”樱桃又应一声。不到两个月她就要离开,虽说出一趟海也就十天半月的工夫也不长,但她此去也不知能不能有个回,正准备走前将所有的熟人亲人都去看望一下。

众人又收拾了一番,就开门开张了。

樱桃见无事,就从店里出来,先去了一趟彭府。

到时,媚潋滟这才刚起,正在洗漱。

樱桃厚着脸皮等她。没办法,媚潋滟常不在府上,她若不一早来逮人,恐怕又要扑空。她所剩时间不多,也顾不上这些繁索礼仪礼节之类。好在媚潋滟似乎也并不在乎,在那儿一边梳头,还一边跟她说笑话呢。

在彭府上学了一个时辰的把式,直到媚潋艳家公子要带她出门了,樱桃才跟潋滟告辞,从彭府里出来了。

媚潋滟所讲的那个三招六式,她已学了一半。樱桃一边暗暗的比划着,一边往镇口走去。顺路买了一条\\子猪肉,两包小糕点,把杨桃给的钱用完了,又用她的私房钱买了四方水色头巾。

到了大衿子家时,她正在家中洗屯粮用的大缸,大舅则在扫屋顶。他家屋顶是平式的,可以晒麦子。马上要麦收了,现在各家各户都在忙着作准备工作。

“樱儿来了?”大衿子一见她,赶紧放下手上家什,迎上来,喜笑着:“你咋来了呢?店里不忙呢?”

“忙呢,不是有大表哥大表嫂在么,我们姐儿几个每日里能腾出两个来轮着休息一下。”樱桃弯眼笑着,任由大衿子拉着她进了屋:“大衿子,这是大姐叫我买的。她听说你腹疼,叫我来看看。现在可好了?”说着,将手里的东西塞过去。

大衿子倒吸一口冷气:“这咋成呢?你怎买这么多东西?小娃娃家的,来看看你大舅和大衿子,我们就高兴的很了,可不许带东西!!什么疼不疼的,农家人,有个小痛小病的,算什么?”说着将东西塞回她手里:“一会儿带回去!!记得,万不要叫你二衿子看见了,要不,她又要不饶不休了。”

“你跟个孩子,说啥哩?”大舅从房顶上下来,翁声翁气的:“樱儿,别听你大衿子胡说。不过这东西呀,一会儿得带回家,晓得不?”

“大舅,大衿子,这东西是给你们的,你们就收下好了。昨儿个二衿子来家里翻闹过的事,我大姐都知道了。她这是心疼你们哩,才叫我来看看。我三姐说了,要让立忠哥过去试试呢,你们尽放心好了,二衿子再不会来闹。”

“啥?怎敢叫他去?”大衿子忧心的:“你们姐妹几个,可支使不了他呀。”

“尽放心吧,若是支使不了,就赶回来便是,这我三姐都说过了。”樱桃含着笑,正要再说什么,余光瞧见院外斜刺里走来个人儿。她身形一动,手脚麻利的将手里的猪肉和糕点塞到了灶上的空锅里。

何大和莫氏双双一怔,抬头看去,正是柳氏正扭腰摆臀的走来。

“呀?樱桃咋在这儿哩?”柳氏眼色不善的抬眼扫一圈儿何大和莫氏,阴阳怪调儿的:“我说,大舅是舅,二舅也是舅。这几个娃娃怎的净爱往大哥大嫂家跑,偏不爱去我家呢?真不知是使了什么招儿,将这几个孩子迷的团团转?”

“这……立忠娘,你咋能这么说呢?”莫氏赶紧摆手:“樱儿才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去你家呢。是不是,樱儿?”

“正是。”樱桃点点头,露出那口白牙来:“二衿子,不是我们不去你家,过年的时候不是正要去么,谁知你和二舅倒过这边来了。今日也正是要去,你又来了。”

这话说的柳氏一噎,悄悄瞪一眼樱桃,又对她笑道:“好樱儿,即来了,今中午就在二衿子家吃饭吧。二衿子给你做白面面条儿吃。”

“不了。我还得回家喂家里那些牲畜呢。店里的活儿忙的紧,不太能抽得出人来。我这是因着伤了手,才混得几日清闲日子。”说着,将脓烂的双手往外晾晾:“我来这一趟是替大姐捎个儿信,她说叫立忠哥明日就去店里做活儿哩。”

见到樱桃那双惨不忍睹的手,大衿子心疼的轻呼一声,扭身就跌跌撞撞跑进屋去取药。

二衿子则像是没看见一般,心思全放在樱桃说的最后一句话上:“真的?说叫你立忠哥明日去做活儿?那月钱待遇跟树根和三田是一样的?管吃管住,每月也有两日休日?我听别人说,在镇里酒楼做小二,若是讨得客人高兴,还能有小钱儿?”

“小钱儿那是清埠坊的大酒楼里才有,而且也是很偶尔的事。我姐说了,立忠哥过去了,一切都跟大表哥大表嫂都是一样的。可是我姐也说了,他们做的活儿也是一样的,若是立忠哥做不了,那没办法,只能叫他再回来。”樱桃半耷着眼皮,把话说的清清亮亮。活儿还没开始做,就惦记上小钱儿了。别等着三姐赶他的时候,再赖着死活不走。到时,可是一分钱都没有。

“晓得!!还生怕我们赖着你们不成?”柳氏喜滋滋的,捏手成兰花,轻轻的放在发髻旁,望着天际自言自语:“我们立忠可是个能干的人儿,比那些只会讨好献媚的马屁精可强了不知多少倍。”

樱桃心里冷哼,是骡子是马牵出来一溜就知道。别到时候连一日都坚持不下来,那可就丢大人了。

得了喜讯的柳氏也不急着走了,她在院子里兜兜转转,西瞧瞧,东望望的,一回头见院子里几人都在看着她,登时不悦道:“大嫂,这樱儿好不容易来一趟,你还呆着做什么?不赶紧做饭好伺候伺候人家?这时候也不早了,做饭刚刚好。”

“你不是说要带她去你家吃面条儿么?”莫氏相当无奈。

“家里没面了,下回来时再说。正好也赶上了,不如我也在这蹭一顿就得了。立忠和他爹都去了田里,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做饭也不值当的。”说话间,她已扭着腰进了堂屋。

樱桃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没了利用价值,身价跌的真是立竿见影呀。

在屋里东瞧瞧西瞧瞧的柳氏突然不知抽了哪阵疯,翻完了饭柜子,竟走到锅台边上,掀起锅盖来看。

“啊哟!!这是什么!”她轻呼一声,伸手将锅里的东西拎上来,待看清了,声音顿时拔了八个调儿:“樱桃!!偏心可没有这样偏的啊,你给你大衿子家又是买肉又是买糕点,那给你二衿子家买的什么?啊?大嫂!你就瞒着我们哄这几个孩子做下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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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又满五十,加上原来欠的两更,我现在欠三更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待遇

“二衿子,那可不是我买的。我不过是来看看,给你挑个信儿,做什么买那么多东西?那许是大衿子买了放在那里的,你怎一口就咬定是我买的?是不是,大衿子?”樱桃先声夺话,直接否认掉。

莫氏连忙接话:“是。那是我买的。”这个老二媳妇可惹不得,莫氏也不得不跟着樱桃撒起慌来。谁知道她会闲来无事去掀锅盖看呢?说起来,老二媳妇这个毛病可真是不讨喜,进了门儿就爱左翻右翻的,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柳氏狐疑的放下手上东西,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大衿子,我这得赶紧走了,中午不在这吃饭。”她可不想叫二衿子白得那个便宜。

“你不在这吃?”果然,柳氏的注意力立刻转移:“樱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在这儿吃呗?你看你大衿子把肉条\\子和小糕点都备好了。你在这吃,二衿子也能跟着沾些光不是?”

“不了不了,我吃了,可家里那些牲畜还饿着呢。姐妹几个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可不能再掉了膘。要不,我大姐要打我的。”樱桃坚定的摆手,她本也没想在这吃,更何况这又搅进了一个二衿子?

“那……算了,你不在这吃,我在这吃。回家就我自己,吃着也没味儿。”柳氏两眼直直盯着锅里那条肉。

莫氏真是气的不行,忍不住道:“今儿中午摘了点野菜,拿盐拌拌,再蒸几个窝头,立忠娘你就在这儿一块吃罢!!”

“咋?不炒肉啊?”柳氏瞪眼。

“炒什么肉,那是给树枝几个留的,这几日要麦收了,活儿大的很,累的很,要给他们吃点好的。”莫氏说完,又干脆上前将东西收起来,真的在锅里添了水,码上窝头。

“不就一口吃的么,至于这般小气?”柳氏见占不到便宜,撇撇嘴,扭着腰往院门走去:“得,那我也不在这费时间了。我还得赶紧回家跟立忠说一声,他有活儿做了呢。”说完,就出了院子,往来时路走去。

莫氏叹口气:“这个立忠娘......”

“大衿子,那我也走了。”樱桃趁机道。

“你也要走?你二衿子都回家了,你就在这吃了饭再走呗?”大舅也过来劝。

“不了大舅。我惦记着家里那些还没喂食,那几窝兔子也快要生了呢。”

“那你把东西带上!!”莫氏说着,往屋里跑。

“不啦,不啦!!”樱桃几步跑出小院儿,回头晃晃手,扭身跑开了。

回到家,樱桃先把手上了一遍药,拿着水瓢将猪饮了,又给鱼鸡喂上食,最后才抱来垛在墙角的草堆喂兔子。

到了兔笼前仔细一看才发现,六只母兔,有两只已经生产了。

仔细的将事先备好的柔草垫进兔窝,又给母兔加了粮。然后又把剩下四只母兔的笼子清理了,也垫上柔草。这几只兔子是差不多一起怀的崽子,估计也该生了。做完这些,樱桃才关上院门来,在院子里一招一式,认认真真的练起把式来。

有棉桃在,樱桃也不担心店里,虽然第二日何立忠要去店里做活儿,她也还是没去,专心在院子里练她的把式。

晚上姐妹几个回来,才听棉桃讲,何立忠今日竟然在店里做了一天的活儿。虽说活儿又慢又糙,但终究是坚持下来了。若仅是这样,倒还好说。活慢活糙的,可以慢慢培养,只要人勤快肯吃苦就行。可是樱桃私下里又打听过核桃,说是这人虽是做了一天的活儿,但在厨房也偷吃了不少。酒栈里客人吃剩下的比较囫囵的盘菜和馍馍也全叫他收了去,晚上吃饭的时候还自行倒了酒。等送走最后一拨客人,收拾完了又非不在酒栈里住,要回家。姐妹几个走时,他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这个何立忠,明显是听了他娘的教训,来刮吃酒栈了。

樱桃早就听姐姐们说过,何立忠虽然是个身材瘦削的,但在何家小辈的几个兄弟里,他却是最能吃的,是远近闻名的‘大胃王’。别的不说,小店光养着这个‘大胃王’一日里就损失不知多少钱,何况他连剩饭剩菜也算计,恐怕趁姐妹几个不注意,手也不会太老实了。

小店是樱桃费尽了心思,姐妹几个辛苦开起来的,是她留给几个姐妹的一处落脚处。怎能叫二舅一家人这样糟蹋?

第二日,樱桃就要跟着进镇,叫棉桃拦了下来:“樱儿,你自管在家里休息,店里有我在呢。你尽放心,只给我三日的时间,我要么调教好了他,要么就赶他走。若不行,你再去也不迟,好不好?”

棉桃都这样说了,樱桃只好乖乖呆在家里。不过三姐即放了这话,她也就放了心。她原本也不担心棉桃的能力,只是怕她因着何立忠大表哥的身份而手软了而已。

棉桃几个收拾好了,留下一个杨桃轮休,剩下的就趁着蒙蒙的天色往镇上赶去。

到了小店,何立忠还没来。

小店一向是开门早,关门晚。若晚上想回家住的话,就必得跟棉桃几个一样,起早贪晚。早晨稍一耽搁,就会误了时辰。棉桃没说什么,一边做事,一边静等着何立忠。

直到了辰正时,菜都摘好了一大半,何立忠才悠悠闲闲的从那儿走进来。

“立忠哥,你迟到了。”棉桃冷冷淡淡的道。

何立忠嘻笑着一张脸:“今早你二衿子叫我去挑了两担水,给耽搁了。不过两担水,你二舅二衿子身子老了挑不动,你也得谅解则个呀!我这就去做活儿!”

棉桃当是没听见他的话,依然冷冷淡淡的:“按店里的规距,迟到一个时辰,得扣……三文钱。”一边说着,一边拿笔在薄子上认真的记下来。

“三文?”何立忠差点跳起来:“我的好妹妹,我可是你亲表哥,不过是晚了一点时辰,就恁的这么狠手?再说我又不是起的晚,只是给家里挑水耽搁了。那可是给你亲二舅二衿子做事,这事要是你碰上了,你还要亲手去做呢。”

“我碰上我自会去做,可这是两码事。立忠哥,只要进了这店,你就是伙计,就得按店里规距来。若是大表哥和大表嫂也都跟你一般样,每日里迟到早退的,我们还怎么运转小店?那还请了人来做什么?”棉桃说的不急不徐,调子不低不扬,一字一字,却铿锵有力。

“你真要扣?”何立忠扬着一双跟柳氏一模一样的细眉毛。

“自然。”棉桃写完,放下笔,又淡淡的添了一句:“对了,偷吃店里的东西发现一次要扣五文,若偷拿店里的东西,只要发现了就直接走人。还有,店中客人的剩饭剩菜是已经包给了镇西头的养猪户的,你不能随意带回家。昨日你头一天上工,我且叫你松一松,没跟你说。今儿个起,就得施行了。”

“你……”何立忠手背拍上手心,眯着眼,咂着嘴:“只认钱,不认人了是不是?都说这人有钱了就没了良心,我本还不信,现在这样一见可就信了。不过是晚了点时辰,就要扣钱。不过是吃点东西,也要扣钱。我倒要问问你,我若是去你家串门子,吃你顿饭,你是不是还要伸手问我要钱?”

棉桃淡淡望他一眼:“我店里招的是伙计不是亲戚。我再说一遍,若人人都像你,我的店也就不用开了。你再出去打听打听,哪家酒楼没有个规距,别家的酒楼,罚制比我的可厉害多了。我早跟二衿子说过,待遇是跟大表哥大表嫂一模一样的,现在人家规规距距能做得到,你怎就做不到?”说着,从柜后出来,往后堂走去:“我还跟二衿子说了,若是做不来,可不能怪我翻脸撵人。”

听到这话,何立忠身子一僵,脸上腾的红起来。

正在堂里擦桌子的何树根和赵三田头也不抬一下,照常擦他们的桌子。这小子又想偷懒又想耍刁,还想着挣钱,他以为自己夫妻二人的那分钱是来的容易的么?

何立忠不知听了多少柳氏的教导,竟然忍了下来,跑到后堂对棉桃说:“你想扣,尽管扣。我以后尽做好了,不叫你扣便是。”接着,便跑到堂前,学着何树根擦起桌子来。

“立忠哥,你来后堂洗菜吧。”棉桃也没有要硬挤他走的意思,只要他做的好,小店还是愿意收他这个伙计的。左右收谁也是收,收下他还能拉帮二舅家一把。

哪知何立忠却脖子一梗,指着何树根和赵三田:“他俩都擦桌子,凭啥叫我去洗菜?我们不是都一样的待遇吗?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棉桃没跟他计较,转向赵三田:“大嫂子,你来洗吧。”

“哎。”赵三田放下抹布,往后堂走去。何立忠一见,立马跟上。

“你又要做什么?”棉桃拦住他。

“去洗菜呀,我得跟他们一样的待遇呀!!”何立忠一脸的得色,挑着眉稍乐滋滋的望着棉桃。

第一百二十二章 麦收

棉桃望着他,慢慢的,慢慢的抬起眉,唇角慢慢扯开,露出个怪异的笑来。若是姐妹几个看见了她这笑,都会自觉的躲开,这笑代表棉桃真的生气了。

可惜何立忠不知道,还在那洋洋自得的:“我的好妹妹,我这回可都是照你的话做的,你没法儿扣我的钱了吧?”

“首先,我得跟你说一说,这个‘待遇’的意思。”棉桃正正神色,放下掀起的门帘儿,走到何立忠跟前儿去,那一向淡色的眼神变的精厉:“在这店里,月钱是九百文,一月里有两日休息,管吃管住。早卯初起,晚收拾完睡。迟到扣三文,早归扣三文,偷吃扣五文,偷拿东西直接走人。这些就是你的待遇,跟大表哥大表嫂都是一样的。还有一条就是,听从安排。”

说着,棉桃直直盯进何立忠眼里:“大表哥,我问你。你花钱请了一个马夫来,要去西镇。可是马夫偏要去东镇,载着你满世界跑,就是不去西镇,你还会花钱请他吗?”

何立忠愣着神不说话。他叫棉桃的神色吓住了,她的话调也是凌厉尖锐的,这时何立忠的心里才浮起丝害怕。

“要是我,我不但不会给他钱,还会上官府里告他。这种事情,告他绑架也行,告他图谋不轨也可以,重些的,也可以告他杀人未遂。”棉桃淡淡的,轻轻的,收回她的笑,恢复一脸漠然:“立忠哥,你认为呢?”

“我,我…….”何立忠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是要去擦桌子,还是要去洗菜?”棉桃又问一遍

“我擦桌子…..擦桌子……”何立忠转身就跑进堂中,捞起抹布狠命的擦起来。

棉桃淡淡扫他一眼,转身进了后堂。

接下来几日,何立忠倒还算安份。做活虽不如何树根夫妇麻利,但也算是尽心尽力。

这几日里,樱桃在家里打扫院子,喂养牲畜,偶尔去一趟田间,其余的时间全拿来练把式,虽然吃苦,但也平淡安稳。

到了快六月中旬,麦收开始了。整个田间都是一片繁忙景像。路上遇到个熟人,也是匆匆打个招呼,再没时间去拉话聊八卦。

樱桃家的田里全部种的是大豆,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收割。姐妹几个安心在镇上经营着小酒栈。

棉桃早就跟杨桃商量过,佃来的这块地等收了大豆,姐妹几个是没有心思再去种别的了,干脆就转给大伯去种。冬前还能再种一茬玉米,等玉米收了,就不再继续佃下去。光家里买回来的原属于她们的那块地也足够姐妹几个忙活的。她们现在每日只有两人能有空闲在家,根本再做不了那么多事。

大伯家的大嫂子林露怀着身孕,也照样跟着公婆天日下地做活儿,回家做饭,一点不娇贵,一点不拿捏。做完了一日的活儿,还要再做一会儿针线。一般樱桃若在家,她就爱到这边院子来,跟妹妹们一边聊着天儿,一边做针线。

这日,吃过了午饭,大伯家一家都歇午晌了,大嫂子却闲不住,悄悄跑到樱桃家院子里来。

“明天就能排上号用碾子,等把麦子脱了皮儿,晒好了,正好家里那几个壮劳力就腾出空儿来,好帮你家收大豆。”林露一边飞快的做着针线,一边道。

樱桃则在那‘金鸡独立’:“那片大豆也不大,用不了多少人手。文河哥和文海哥过来就成,你和大伯大娘就别劳心了。”

“那哪儿行?我闲着也是闲着,闲着还难受!”林露抬起脸来,望着樱桃笑:“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咋还弄这个姿势呢?”

“这可是潋滟姐教的,防身术!管用的很呢。等我练好了,家里再不怕贼人!”她练把式,能瞒得过外人,可是却瞒不过家人的,所以她早想好了应对的话儿。

“那行。那等我生完了娃,你也教我来!以后文河要是不听话,我就拿这对付他!”林露笑呵呵的。

“那行啊!!”樱桃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泛苦。自己还不知有命没命能看得见大嫂子的娃呢。

两人正悄声的说笑着,院外响起敲门声儿:“樱儿在家吧?开开门来。”

是小姨的声音。

樱桃赶紧上前开了院门,外面果然站着姨母何小美。

“姨母。”樱桃脆声喊了一声,将何小美引进院儿里。

“姨母。”林露也跟着喊了一声,从小凳上站起身。

“哎!!”何小美笑着打量林露:“是文河媳妇吧?肚子都这么大了,是个能干的!!”

林露害羞的微垂着头:“姨母说笑了。你跟樱儿聊着,我过那边去了。”怕自己打扰了人家说话,林露收拾了东西,从小院儿里退出来。

“樱儿,今儿就你自己在家?”何小美进了屋,四下打量,却没人。

“还有核桃也在家呢。小东西吃过饭就跑出去玩了。”樱桃搬来一把小凳,又倒了些水来:“姨母,快坐。”正好她正打算这几日去看望姨母,现在她来了,自己也就省了这趟腿儿。

“哦……你大姐倒不在。”何小美似是有些惋惜和失望。

“姨母寻大姐有事?那她今日回来了我跟她说声,叫她明日去双河村一趟便是。”

“倒没什么大事,她忙着就不要再叫她分心了。”何小美摇摇头,喝了口水,轻轻道:“你也不小了,听说也撑起家里不少事。你大姐即不在家,我这事儿跟你说了也是一样的。”

“啥事儿哩?”樱桃倒有些好奇了,姨母特地大老远的跑来,所为何事。

“有关你三姐的事。”何小美放下水碗,眯眼笑着,声音细柔轻曼:“据我所知,你三姐还没许人家呢,是吧?”

“没呀?”樱桃突然有种预感……

“那就好了。”何小美点点头:“你也知道,姨母的大伯就是双河村的里长,江卫贤。人家可是个能耐人儿,不但里长这位子坐的稳稳当当,把个村子治的井井有条,私下里做了几样生意也是好的很。为人呢,又大度大方,好的很。”说着,扯扯自己的衣服:“姨母这身衣服就是沾他的光。”

“嗯。”樱桃点头,已经猜到何小美要说什么。

“他家呢,有个儿子叫江通。今年十五岁。虽说念书上没什么才分,但他现在正跟人学帐目呢,将来小说也是个帐房先生,也是个不错的。何况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家里的财产生意也都是江通的。这小子也是个讨人喜的,做事细密又周全。只是现如今还尚未有妻人选。

今年年前我不是给你们姐妹几个寻了个洗衣的活儿么?你三姐往我们村跑了几趟,倒叫我那大伯给看中了。特意求了我,叫我来打听打听呢。”

听到这里,樱桃不禁不叹一声,三姐的行情真是好的叫人眼红啊!!

“樱儿,这事呢也不用瞒着你,我都直跟你说了。你呢,晚上姐姐们回家来的时候,跟她们商量一下。完了给姨母来个信儿。”说完,何小美又道:“这可是户好人家,家好人好,条件也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叫你三姐仔细斟酌。”

“哎,好。”樱桃点头,江通是哪个她都没见过,估计三姐也没见过。三姐那人,对于没见过的事物向来没有什么好奇心,估计也是拒绝两个字。

“你记得,要早早给我信儿。”何小美又叮嘱。

“晓得了,姨母。”

“那我不呆了。下午回去了还得赶紧收麦子。”何小美匆匆站起来

“姨母这就走了?你慢些。”樱桃赶紧去送。

何小美又不放心的再叮嘱一遍:“一定要记得跟你三姐说,错过了这门亲,可就没有第二门这样好的了!!我是你们的亲姨母,可不会骗你们!”

“嗯。”樱桃再点头。三姐今年才十三岁,这议媒的虽没踏破门槛儿,可也着实多的叫人眼红。

晚上杨桃几个回来,樱桃就把白日里何小美的话原封不动的再说了一遍。

米桃和核桃嘻嘻笑笑的拿暧昧的眼神儿看棉桃。

杨桃则很是高兴的把米桃几个赶了出去,牵过棉桃的手:“棉儿,你觉得咋样?”

“双河村的里长我见过,可是他儿子却是未见过面。”棉桃淡漠着一张脸,冷静的不像话,仿佛这事与她毫无关联一般:“再说,我年纪还小着,急什么亲事?大姐,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你这妮儿!!你又不愿意?!!”杨桃撑大了眼眶,话里带了责怪的味道:“都说婚姻是父母之命,咱爹咱娘不在,那就得听我的。我已由着你推掉了不知多少家,这回这一家,可不能再由着你!!”

“大姐!我还这样小……”棉桃猛的抬头,大姐一向听她的话,这是头一回坚持她自己的主意。

“女孩子家,大好的年华就那么几年,要真等你及了笄再说亲事,可就晚了!”杨桃坚定起来:“这事,这回,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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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可能会加更还债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亲事

“大姐?”棉桃有些不置信的望着杨桃,她这是头一回这样坚定,这样硬气。

杨桃紧紧攥着手,神色坚定的:“在咱们乡下,双河村算是最好最富裕的村子,多少姑娘盼着挤着想要嫁过去。何况对方是里长的独子,现在又在学帐目,大好的前途。再说这又是咱们姨母保的媒,万不会有什么假话骗咱们的。你过去了,尽是享福。到时候,咱们姨母即是你姨母又是小婆婆,有她照顾着你,我也放心。”

“可是这事我不愿意呀!”棉桃这才有些紧张起来:“二姐还没动静呢,你做什么要急我?再说,我跟这个什么江通的面都没见过,只是他爹娘看中了有什么用?他若是不中意,将来便是成了亲,便是有姨母照着,便是公婆都站我这边,江通不愿,谁又能耐何得了他?”

“好棉儿,这回你听我的。这门好亲事绝不能错过了。”杨桃搓着手,沉思起来:“明日我就去双河村一趟,跟姨母商量一下,叫你跟江通巧见一面,这问题不就解决了?若是他中意你,你可就不许再说什么不愿意的话!!”

“我……”棉桃想再说什么,已被杨桃一把推下炕去:“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咱家虽然你和老四主意多,主意大,但拿大主意的毕竟还是我,我毕竟还是这个家的老大。得听我的!!”

棉桃无奈,只好从里屋退了出来,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杨桃的动作很快,当晚就调整了休息日,把她和第二日应当轮休的核桃换了,第二日一早就去双河村跑了一趟,跟何小美把这事说了。

姨甥两个商量一通,想出个能叫两人巧见一面的法子来。

在古代,无论是农村还是县镇,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大多成亲的人在成亲之前是互相不认得的。古时保守的思想不允许男女私相见面的情况发生。所以棉桃和江通想要互相见上一面,除非巧遇。

杨桃和何小美想到的主意便是叫江通去五朵花吃一顿饭。

吃饭是正常事,棉桃又是开酒栈的,这样情况下两人相见就合理多了。而且一顿饭的时间,两人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要说上两句话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事只跟江通说了,却没跟棉桃通信儿。杨桃这回也别着心眼儿呢。

这日,棉桃趴在柜台上给刚吃完饭的一桌结帐,觉得脸上痒痒的,有种强烈的被注视感。抬头四下望望,却没发现有人看她。再低头,那种感觉又来了。

带笑送走结帐的客人,棉桃又重新在堂内扫了一遍,发现独坐于西北角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有些不自然。

再仔细打量,这少年清秀的眉,高高的鼻梁,因着肤色甚白,倒显的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一般。只是他穿的衣裳显示出,他家境虽富裕,却也不是什么公子哥儿。现在,这少年许是觉察到了自己的打量,脸上竟浮起几丝晕红来,衬的那白皙的皮肤更加通透。

他略带害羞的微微垂着首,垂睫死死的盯着他面前那盘花生米,双手因紧张而紧紧的握在一起。又因他是独坐,格外的明显且奇怪。

棉桃在心里略略思量,从刚从后堂出来的樱桃手里拦了一盘小菜,问清了桌位,亲送过去。放好菜,又顺腿往那少年跟前一站,轻道:“客官,可有什么需要的?”

“不不,不需要。”那少年似乎没料到棉桃会跟他说话,有些慌的连摆双手,透白的双颊因染了红晕而显得格外的莹润白嫩。

棉桃仔细的盯着他瞧了瞧,轻轻‘嘶’了一声,弯下腰去,凑到他耳边:“客官……可是双河村的?”

少年一怔:“你怎知道?”

棉桃心下了然,又道:“你父可是双河村里长?”

“是啊。”少年再点头,突的想到些什么似的,面色更红起来:“这,这也是我四婶你姨母安排的。本来这事实在不合规距,只是你这样要求,我爹我娘也就答应了。那,那个……”

“原是真的如此!”棉桃轻叹:“简直胡闹。你我都小小的年纪,他们这么急却是做什么?竟还真的安排一场巧遇,真真叫人哭笑不得。”

江通有些急慌:“姑娘你……”

棉桃望下左右,又将声音再次压低:“你我年纪都还小,现在提这事实在太早。料来你今日一见我这模样,也是不愿意的。我呢,向来也是个脸皮厚的,你尽跟你父母说不愿意便罢,我顶得过去,只当这事没发生。”

“可,可……”少年再次红了脸,也低着声儿,眼神殷殷的望着棉桃:“姑娘可是没瞧中我?你……你别看我长的瘦弱,可是,力气却也是有一把的,粗活儿重活儿哪样都能拿得起……”这一番话说的艰难,话未完,他的脸已经红透。

“不是不是。”棉桃没注意到江通的异样,忙把黑灰往自己脸上抹:“你这样的条件和人物,我这样的哪里配得起?我也知你是奉了父母之命,很难为。可这毕竟是大事,轻忽不得。到最后也定然是个不成的,不如现在把话说明了。到时候我回家就装不知这事,你回家就说没瞧中,这事不了了之,静悄悄儿的,多好?”

“可是……”江通硬着头皮,整张脸都红通了:“可是我没有瞧不中姑娘呀……”

“啊?”棉桃微怔,随即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眨两下眼,道:“如此……”

见棉桃这副神色,江通有些失望的:“我瞧出来了,姑娘是瞧不上我。想来也是,你这么能干,开着小酒栈,我呢,不过是个未出徒的帐房,有什么能耐与你比?你若不愿,尽管说便是,我不会叫你为难。”

“不是我瞧不上你。”棉桃听他这样说,先松一口气,又赶紧解释:“只是我年纪实在太小,家里店里如今又事多事忙,我实在无暇分心这些事。可是我那姐姐这回是铁了心要成了这事,所以还得烦你回家说一声……”

“说我不愿?”江通像是要哭一般的笑起来:“只要姑娘愿意,我做什么,说什么都可。”

棉桃放松一笑:“那要多谢你了。”

“谢什么,这事本来就是我爹我娘提起的,是我们给你寻了麻烦事。”江通鼓了鼓气,又道:“不过我得说,你年纪小,我年纪也不大。等上两三年我也才十七八。两三年之后,你可不能再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我。”

这回,换棉桃微怔:“呃?”

“好了,饭也吃了,人你也瞧过了,咱们话都说了这么多,再呆下去,倒真要不合规距了。”江通轻轻起身,在桌上留下几粒碎银:“这件事我会办好,你尽放心。可是等到下回,我就不会帮你了。”说话间,人已走出去两三步。

待棉桃反应过来,人已经没了影儿。

“你钱……”棉桃顿了顿,声音降下来:“给多了……”

虽说杨桃几个知道江通要来店里的事情,但她们也不认得江通,所以不知道江通已经来过了。

又过两日,双河村传来信儿,说是江通没瞧中。

仿佛没瞧上的是杨桃一般,她登时觉得堵得慌。一边安慰棉桃,一边私下里跟几个妹妹嫌这江通眼神儿不好使,棉桃这样的人儿他都瞧不上,难道还想娶个仙女儿回去?他不愿意,她还不愿意把妹妹给他呢。

棉桃心中有数,话也不多说。这事原本平息个几日,也就过去了。

可偏巧这日轮到杨桃休息时,在村头边儿上遇到了丽珍丽霞姐妹俩。

丽珍一见只有杨桃一个,眉稍微挑,就轻轻捅了捅丽霞。

丽霞就皮笑肉不笑的上前跟杨桃打招呼:“杨桃姐,今日不去酒栈呀?”

“今日我轮休。”杨桃一向是个和气的人,对这两个妹妹倒没什么大偏见。

“那你,这是要去哪呀?”丽霞不怀好意的回头跟丽珍对个眼神儿,脸上的笑更深起来:“是不是要去双河村儿?”

“嗯?”杨桃微怔,立即有些警觉起来:“我去双河村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丽霞微微歪着头,斜眼望着杨桃:“前几日听核桃说,有人给棉桃说了一门双河村里长儿子的亲事?”说着,使劲捂住双颊:“那么好的事,可真是羡煞了我们姐妹!!棉桃恁的是好福气!”

“核桃?”杨桃拧眉轻轻咬牙,这妮子,就是守不住嘴,叫人一套,就把话儿套了去。

丽霞脸色一转,兴灾乐祸的:“可是看眼下这情况,似乎是人家没瞧上棉桃?”

丽珍轻飘飘的扫了杨桃一眼,笑眯眯望着自己的纤手:“好亲事人人想要,但那可不是人人都能要得到的。”

“你们这是说些什么话?”杨桃护妹心急,有些生气的。

“什么话?”丽霞敛了脸上的笑,露出个不屑鄙视的神情来:“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就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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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不怎么好,今天加更的事......不一定能行,二更的时候会跟大家说。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是!

“你以为人人都能像我一般,寻个富贵人家?”丽珍高高掀着鼻子,倨傲的望着杨桃,连‘姐姐’也不喊,直道:“就棉桃那样的,也想攀双河村里长的儿子?若不是因着这里头有你们那个嫁在人家家里的小姨母做牵线,恐怕这事人家理都不会理。”

“恁的是不自量力。也不回家照照镜子瞧瞧都是些什么模样。”丽霞跟丽一唱一和:“且不说这长相外貌,单家中条件,克父又克母,这样的人儿再好,谁人敢要,谁人敢娶?”

“丽珍丽霞,你们终是棉桃的堂姐妹,这话当着我的面儿说了也就说了,可万不要跑到她面前去说。这事外人也都不知道,你们可万不要传扬出去。”杨桃一抬头,发现远远的似乎有人走过来,急道:“快别在这胡说了,人多嘴杂,万一叫人听了去,不知要传成个什么样子?都回吧,快回家去!”

“为什么要回家?”丽珍撑着一双无辜大眼。

丽霞则一副看傻子的神情:“你也好意思跟我们称姐妹?我说岳杨桃,如今咱们两家的关系,还不够明朗么?你们这一招儿断亲,断的可真够利索干脆,可是我娘吃了多少委屈,你都知道?我们姐妹受了多少连累,你可知道?差没点儿那铁匠铺的亲事就要黄了。如今棉桃有事,你怎么也求不着我们呀!”

“双河村那可是咱这一片儿最富的村子,跟那村里长家的儿子之间的亲事,也是件喜事。不叫村里人都晓得晓得,怎么能行?”丽珍捂着嘴,丝毫不掩饰她的兴灾乐祸:“本是件好事,可是人家却没搭理棉桃,白白自相情愿一场。这事传出去,不知要有多好玩的事情发生呢,你说是不是,丽霞?”

丽霞也捂着嘴笑,轻轻拍了丽珍一下,捏着鼻子,拿腔拿调儿的:“哎呀,你可真坏!”

说完,两个姐妹笑作一团。

杨桃在那儿气的脸通红。可是她本就是个性子柔和的,嘴里也向来不会说个难听话,这回又是正遇上丽珍丽霞姐妹,论嘴皮子,她是无论如何耍不过她们。何况说的还是棉桃那件事,她只有干瞪眼,干着急,干生气的份儿。

眼见着远处走来的那人越走越近,杨桃急的眼都湿了:“你们就积积德,不要再说了,行不行?”

“你不叫我们说?”丽霞咧着嘴,带着自得的,肆无忌惮的笑:“那我们可就偏要说了。”说着,也瞟了走来的那人一眼,见那人随着走近而渐渐停下了脚步,嘴角又浮起个满意的笑来,故意大声道:“有脸做下这样的事,怎么没脸承认呢?想要攀金枝儿,也不瞧瞧自己个儿是什么东西。无父无母,破屋烂院的,也想攀人家里长家的儿子?岳棉桃以为她是什么东西?好不害臊的一张脸!!”

“你们……”杨桃气的都有些站不住了,气虚的望向那个停下脚步正在细细聆听的少年:“小哥,你可万不要听她们胡说,你快赶你的路,不要耽误了你的事情。”

“谁说是棉桃姑娘攀的江家?”那少年却纹丝不动,挺直着背,直直的望着丽珍姐妹。

听说这少年认得棉桃,丽霞差点拍腿跳起来,她高兴的扫一眼杨桃,得意的:“你认得棉桃?哎哟难道你不晓得这事么?岳棉桃人穷志不穷哩,还想攀上人家双河村里长家的儿子哩!!结果呢,叫人家直接给拒了。也不怪你不晓得这事,人家家里瞒的好呢!!”

杨桃此时已经不能说话了,气虚的扶住路边一棵老树,有些委屈的望着丽珍姐妹。

“谁说是江家拒了棉桃?”那少年见丽霞笑的那模样,却深深的拧起了眉,一点没有要笑的意思,白皙的脸颊此时因着气愤而悄悄的染上红晕。

“嗯?”丽霞一愣:“你说什么?”

那少年重重的瞪她一眼,很大声的,清朗的道:“江家对这门亲事看好着哩,是棉桃自己拒了这门亲!!你们再不要在这胡言乱语,好好的姑娘家,怎么也愿意学那些长舌妇,在这议人事非?”

没想到跳出个维护棉桃的人来,丽霞敛了笑,眉稍微微扬起:“哟,你又是咋知道的?啧啧啧,该不会你打着她的主意吧?”说着,上下扫了少年两眼:“看你穿的周周正正,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我可警告你,离岳棉桃远一些,她可不像是想像中那么简单,城府深着呢!!比如这回攀亲失败吧,竟然连我们也瞒了过去。要不是她小妹妹失嘴说露了,我们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呢!!”

“我怎么知道?”少年被丽霞的话气的双颊通红,气休休的瞪着她:“我就是双河村那个里长的儿子,江通!!”

“啊?”丽珍丽霞双双张大嘴。

一旁的杨桃也猛的抬起头来。

江通继续大声道:“我还告诉你们了,我们江家对这亲事愿意的很,高兴的很!若不是棉桃拒了,这事早已成了!你们再不要出去胡言乱语,说人事非!”

“你就是江通?”丽霞有些讪讪,再上下打量一遍江通,才觉得他长的还真跟描述中的江通差不多。

“我是江通!真人摆在这儿,你们还能再编什么瞎话出来??”江通还是气休休的:“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偏要学那些长舌妇。什么好事都要坏在你们这些长舌妇手里!!”

“你……看中了棉桃?,是棉桃不愿?”丽珍上前一步,与丽霞并排。不相信,不置信的望着江通。双河村的江家,可比她那打铁的汉子强多了。棉桃刚刚拒了一门比她还好的亲事?不不不,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是!!我今日孟浪,就是这么说了!!”江通虽嘴硬着,脸却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无,无趣!”丽珍觉得心里一下子变的空了,空落落的,虚虚的,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几人。

丽霞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强撑着:“原是棉桃拒了你呀?好小子,她有什么好,你偏要看上她?”

“起码,她不会背着人议人是非。”江通有些担心的走到杨桃面前:“你没事吧?”

“无事……”杨桃扶着树杆,趁着空儿已缓过气来。这时候她再顾不上丽珍姐妹,

“你……真是江通?”杨桃仔仔细细的,上上下下将江通好好的瞧了几遍,心里直叹这人好人才,好身段!!

“是。”江通点头。

丽霞见两人不再搭理她们姐妹,自知又讨了一回没趣,回身跟丽珍两个相扶着手灰溜溜的走开了。

“我是棉桃的大姐,岳杨桃。”杨桃见丽珍姐妹走开,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又伸出颤微微的手,轻轻揉了揉脸颊,轻声问道:“这事……真是棉桃拒的你?”

“是”江通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杨桃姐,今儿个是我孟浪,当着这么多人把话那样说了。只是,她们刚才说的那话简直叫人听不下去,我一时没忍住才……”

杨桃撑起手,轻轻一摆止住他的话:“那,咋传了信儿来说是你不愿意呢?”

“想来,是棉桃想给我留几分面子吧,她叫我这样做的。”江通又垂首。

“这个……熊妮子……”杨桃的话突然变的沉沉的,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眼神火辣辣的望向自家院子的方向。

“杨桃姐,你还好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无事无事,你自去办你的事。”杨桃赶紧摆手:“棉桃的事,委屈你了。”

“什么委屈,棉桃高兴就行。左右我顺路要从你们村子过,不如还是送你吧,看你脸色都发白了。”其实他这一趟是要去镇上的,往小苗村拐这一趟不知要多走多少路。他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想从小苗村拐着走,许是希冀着能遇上棉桃吧……虽然她大部分时间不在家,虽然即便她在家,能碰上的机率也相当于零。

“好吧……”杨桃再上下打量他,越看越顺眼。心里就越来越气。这个死妮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现在竟然还会瞒天过海,联合着人家江通来骗自己。今儿个要不是她遇上了,还会一直都以为这事是江通不愿呢。亏她还怕这事伤了棉桃的心,整日想着法儿的安慰她。亏她背地里还当着其她几个妹妹把人家江通好好嫌了一通。这可是她头一回背着人说人家坏话。

江通把杨桃送回家,便往北上镇上了。

樱桃见一个白面小生送大姐回来,登时好奇的凑上去:“大姐,他是谁?”若不是大姐已经配了苗成业,就刚刚那白面小生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还以为是大姐的相好呢。

“你道他是谁?”杨桃深深的,深深的叹气,恨恨的跺两下脚:“他就是江通!咱们叫你三姐可真是骗的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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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今天是双更。

还债的事,那个以后再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往事

“江通?”樱桃再望向刚刚那个白面小生离开的背影。三姐这门亲事黄了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倒没太在意。现在的情况看来,难不成是三姐……再看大姐阴沉沉的脸色,樱桃识相的躲进屋里。

三姐的事叫她自己收拾吧,这事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妙。

当夜,吃过饭,杨桃便和棉桃早早进了西屋,关上门来。也不知两人在里头说了些什么,油灯到深夜才灭了。

第二日起来,两人又跟平常一样,做饭,收拾东西,进镇。

樱桃也不好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好奇这些个。

麦收之后十来天就是豆收,忙活着收完大豆,离约定的时间就只剩了十来日。

樱桃的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把式也练的挺相熟。这短短不长的时间里,她没黑没夜的练,手上的水泡起了破,破了再起,现在硬生生磨成厚厚一层茧子,力气大了许多。

她盘算着,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如去问问冷月。他若愿意,把十来天之后的计划告诉她,她也可以提早准备。便是他不愿意说,这时候也该联系一下他了。

这日,樱桃早晨送走了几个姐妹,又将轮休在家的棉桃支出去,就尝试着通过监守院子的冷月的手下去见了他一面。

有段日子没见,他虽然还是蒙着面,但身形明显削瘦了许多。

“何事?”还是那样冷淡淡的声调儿,惜字如金。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日了,有没有需要我事先准备的?”樱桃并不介意那人的声调儿。他爱什么调就什么调,这与她的生死无关。

“要准备的,我都已给你备好。你只需要备好你的人就可以。”

“仅仅因为我是岳贵的女儿,吕大石就会同意我跟着他一起去出海?”

“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你需要做的,是出海之后的事。”

“那我出海之后,要做什么,现在能不能知道?”

听到这话,那人转过身来,双眼微眯,仿如黑夜中的豹子,危险的看着她:“你急于知道这些,是想做什么?”

“你不该怀疑我。”樱桃摊摊手:“这事牵扯到我的杀父杀母大仇,我是百分百与你站在同一面的。我想知道这些,仅仅是想现在能有所准备,到时候把这事能做的更完美罢了。”说着,她竟朝那人走过去,与他一同并排站在窗子前,站在这里,并看不到阳光。她伸手轻轻拂了拂刘海,幽幽的:“我的年纪和性别决定我在这趟危险灾之行里,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可是即是拼死一搏,我也要为我的爹娘报仇,为我的姐姐妹妹们争一片安宁生活。而即然已经搏上性命,我不想到时候我死了,事情却没有办成。岂不是不值?”

那人望着窗上模糊的光线,长时间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面上的黑纱轻动:“此事,我自有安排。到时候该做什么,该怎么做,我会一步一步都告诉你。你也不要太过绝望,到时我会尽力保你。”

樱桃垂下眸子,不再坚持。他还是不相信她,在这样危险的行程里,不相信这三个字是极其要命的。可是她现在没有办法能叫这个多疑的少年轻信她。

“十日之后,我会叫人去给你送第一个任务。”那人转了身,竟从小黑屋一角掀了帘子走掉了:“现在,我找人送你回去。”

几乎话音刚落,樱桃面前就又出现那个大胖子。

另一间小黑屋里,一便装女子轻伏于地上:“爷……你真的要她去?”

“不然呢?”声音懒而淡。如果樱桃在这里,会听出这声音的深处还隐藏着深深的无奈。

“可是,她才十一岁……”地上的女子微抬起头,露出她的面容来。赫然是媚潋滟:“我与她相处这段日子,她练我教她的招式练的很勤奋。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准备。这样一个孩子……”

“正是这样一个人,才有可能完得成咱们的事情。”伴着幽幽的一叹,那人转过身来,声音愈发沉哑:“潋滟,去把夜天取来。”

“爷?”媚潋滟猛的仰面望他。他面上的黑纱还未取下来,看不清表情。媚潋滟不确定的:“爷?夜天可是……”夜天是一把可贴身放的小匕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那可是爷的宝贝,平日里她和刘德忠见都不叫见一下。

头顶的声音坚定沉稳,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去!”

潋滟垂首,弓身退出。

不一会儿,一把通体幽黑的小匕首送进来,潋滟识趣的转身退出。

莹润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幽黑的匕首,尘封的往事像是暴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

蔷薇花盛开的季节,满园满屋都是蔷薇花的香味,用香木枝搭起的小凉棚上,也爬满了蔷薇花。小凉棚被缠绕成座美丽花架,一派悠然赏心的景色。

花架下,木榻上,一二十五六的美妇正与一四五岁的小男孩说话:“我儿,可知这是什么花?是何人种,是为何人?”

小男孩清脆爽朗的声音回荡:“是爹给娘种的!!”

“呵呵呵……”美妇眼含宠溺,高兴的笑起来。

小男孩跳下木榻,上前摘了朵花来,给美妇簪于发间。

母子嬉乐于花架下,一副温馨暖人的美景,却叫那袭大红色长裙刺破。

穿大红色长裙的,是个满目精厉的妇人,她带人闯进院子,朝着美妇一指:“就是她!将她和她的孽种捉起来!!”

随话,冲上来几个带刀侍卫。

刚刚还宁静详和的院子,登时乱作一团。

开的正好的蔷薇花,落了满地,残败破碎,一如小男孩纯真透明的心,碎成了渣子……

“我儿……”带着血的纤手,握着夜天,轻轻的抖动,他的心也跟着颤抖:“娘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唯一有这把夜天,它会代我保护你……”

“娘……”他伸手抹去夜天身上沾的血,期望着娘亲能好起来。

“我儿,不要记得今天,不要记得此事,忘了娘。离开这里,你才能好好的生活,记得……”话未完,夜天‘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说话的人已咽了气。

两目空空,整颗心剧烈的抖动着,小小的,还很稚嫩的手缓缓的,缓缓的拾起夜天。从此,他的世界陷入黑暗。

闭目,眼角一颗冰凉的东西滑落。往事不堪回首。

再睁眼,他轻抚着潋滟放于桌上的夜天,轻轻低喃:“娘亲,孩儿会保护好夜天,将它安然带回来的。”

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孤寂寥落的背影,沙哑的声音破碎的叫人心疼。窗外灿烂的阳光想要透过窗子洒在他身上,却被那厚厚的糊窗纸一挡,只剩了一片模糊的光晕。

“爷……”媚潋滟在门外低低的叫他,语间充满担忧。

“你说……我为了做成那件事,却要连累这些无辜的人卷入其中,是不是……是不是跟他们一样了?”像是受了伤的野兽,声音同样是低低的,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助和彷徨。

“就算爷不做这件事,樱桃与那吕大石之间也有杀父杀母的大仇,切不开的关系,早晚她都要卷进来。现在有我们暗中相帮,也算是多了分胜算”媚潋滟刚刚还在劝他樱桃太小,现在见他这副样子,又立即改了初衷。

“呵呵……事情弄到最后,竟然全押注在了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身上,真是……”有些自嘲的语气,他抬脚走至门前,双手猛的将门拉开,任那灿烂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的洒在他身上,闭着眼静静的享受。

樱桃回到家,棉桃已经回来了,正在叉草喂猪。

“你去了哪?”棉桃随口一问。

“去看二妮了。”樱桃随口一应付,她走前还要再去看一趟二妮的,现在先拿来当借口。

“她怎么样了?”

“慢慢的养着呢。”樱桃贴着棉桃坐下来,犹豫着:“三姐,我想……”虽然冷月什么也没说,但她要跟吕大石出海的事是板上钉钉了。这事得早些知会家里几个姐妹,虽然这会定会招来她们一致反对,还是叫她们早些知道的好,省得到时候突然提出来,她的离开就显的太生硬和匆忙。不知怎么,准备了这么久,可是随着时间越近,她竟然越发紧张起来。

“你想干什么?”

“我想,咱爹以前怎么说也是个捕渔人,咱们虽都是女子,可……”樱桃小心盯着棉桃:“而且我总觉得咱爹的渔船翻了后,定然没有沉,而是叫吕大石拖回来私吞了。”

“你要干啥?”果然,棉桃反应很大,猛的抬起头来,瞪着眼望着她。

“我想跟吕大石出几趟海,看看他吞没吞过咱们的船。虽然那船对咱们不值什么,可终究也是咱爹留下来的东西,是不是?”樱桃扯起笑,这个理由实在太免强,可是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了。

“什么?”棉桃手里的猪叉差点掉了,她撑大着眼,不确定的:“你再说一遍,你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威胁

棉桃想要去出海的事遭到了家里其她几个姐妹的一致反对。

而且是强烈反对。

杨桃当时就湿了眼眶子:“便是穷死,我再不会叫我亲近的人去那吞人的大海上去。何况咱们现在又不缺吃,又不缺穿,你做什么偏要跑到那冒险的地方去?”

米桃则直接不客气的数落起来:“你可真是能耐,比你三姐还厉害呢,小小的年纪,女娃子家家的,竟然还想出海了,你还想做什么?想不想领兵打仗当将军去呀?”

“当将军有钱的话,去也行…...”樱桃料到姐妹们会反对,却没想到反对的这样彻底而强烈。心下有些害愁的想着,该怎么说服她们。

“你!!”米桃大眼一瞪:“你讨打是不是?”

“我不过也是念着想寻回些咱爹的东西来麻。”樱桃赶紧躲到杨桃身后去:“就去一趟,无论寻到寻不到,我下回就不去了,还不行?”

“半趟也不行。你赶紧断了这个念想。”杨桃语气坚决,直直的盯着她:“我的好樱儿,你可别叫大姐再担心了行不行?咱家受的打击够多了,再受不起哪怕一小点的状况。”

樱桃来回望了望杨桃和米桃,睫毛微微垂下去,一回说服失败。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过后再多提几次,把她们提烦了,说通了,这事儿也就成了。再悄悄瞄一眼一旁的棉桃,樱桃知道这事关键还是在三姐身上。可是她愣是不开口,自己也拿她没办法。

如此沉默了两天,樱桃又提了一回此事。

“我去说服了吕大石兄弟,叫他们捎我出一趟海,我就只是去看看能不能捞回点咱爹的东西,再查查那船是不是咱爹的船,这就行了。船上有吕家兄弟两个,怎么也不会出事。再说,我水性好着呢,也不可能出事。”

“水性?”杨桃奇怪的:“你有什么水性?你不是不会水么?”

樱桃一噎,忙道:“我,我多少也会两下狗刨的。”这事她倒忘了问了,差点露了馅。

“那也不行。咱爹无论留下什么东西,他最希望的还是咱们姐妹平安无事。你还是老实些好,快打消这念头。”杨桃直摇头。

樱桃也没打算叫她同意。本来么,这次再提也是烦扰几个姐姐一下,慢慢消磨她们的激烈反对。

说完这事,几个姐妹进镇的进镇,留家的留家。樱桃扛了把小锄头,往西头田里走去。准备把山药丛中的杂草除一下,再顺便浇一下水。这时节正是山药根的灌浆期,若不是店里离不开几个姐姐,她还想再施一次肥呢。

到了田头还未及放下锄头,迎面就走来个人,胖阔的身材,手腕脚腕都用布条利落的绑起,头戴斗笠,笠沿儿压的低低的,盖住大半个脸。因着那身材,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又因着武家出身的底子,身形虽晃却极稳。

这身材和走路的姿势,樱桃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刘胖子。就是冷月的那个手下刘德忠。

论起来,她现在虽然是给冷月做事,但是与刘德忠接触的却比冷月多多了。而且因为刘德忠不像冷月那样少言,身形外貌又很有特色,所以她能认得出。

“有何事?”樱桃警惕的望下四周,慢慢蹲下身来,隐在那丛绿茂的山药丛里。

“你眼神儿倒不错,这样也能认得出来。”刘德忠‘呵呵’的笑起来:“要么说这事儿,还真非你不可呢。”

“你这模样,想认不出来都难。”只要没有命令,刘德忠是个和气的人。可以随便开玩笑。

“那下回我得另做个扮相,看看你还瞧不瞧得出。”刘德忠在樱桃跟前站定,把声音压低:“爷叫我来跟你说,你的头一个任务,就是拿你爹的死或者你四婶子的那件事来威胁吕大石,叫他带你出海。”

“单我自己?”樱桃撑起眉:“我自己怎么可能说服得了他们?那可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你自管去,爷自有安排。他还说了,离约定时间还有八天,你现在去也可以,八天后才开始行动也可以。全看你自己。”

“哦,晓得了。”樱桃点点头,其实说服吕大石叫他带自己出海的事,已经在脑海里演过无数遍,她还是胸有小成竹的。

“你有没有叫我带的话?”

“没有。不,有一句。”樱桃扬起脸,极认真的:“无论我现在开始行动,还是八天之后,他配合也好,暗中操作也罢,万不要惊动了我的姐妹们。她们还不晓得我已经决定要跟吕大石出海的事。”

刘德忠望着她,神色变幻,顿了几息才点点头:“好的,我会把话带到。”话音落,人已沿着田边继续信步往前走去。

直到他走远了,看不见人影了,樱桃才从山药丛里站起身来。

她早就打探清楚,吕家兄弟出海一次要十天半个月左右,每月里要出两趟海,多的时候,三趟也是要出的。今日他们似乎正好刚回来,若是现在不去,就得再拖十天半个月。她现在做这事可不是为了冷月,而是为了岳贵夫妇的仇和姐妹们的安稳生活,就算冷月不急,她也急。

她当下决定,就叫吕家兄弟今日先缓一口气,明日她就去吕家埠子。

第二日,樱桃一早送走几个姐妹,向轮休在家的杨桃寻了个借口,就出来了。

吕家埠子离小苗村也不远,没一会儿便到。

吕大石家大门紧闭,上面没有挂锁,想来他是在家。

“你来做什么?”一见是她,吕大石根本没有要她进门的意思,紧紧把两边门夹在胳膊肘儿里。

“寻你有事哩。”樱桃顺着侧缝儿一钻,就钻进了院儿里。四下一打量,院子里那些堆满四角的东西少了一半,剩下的还是用布紧实的盖着。

“哎!!”吕大石没料到樱桃会突然钻进来,登时有些惊慌:“你快出去!”

樱桃退后几步,笑嘻嘻的:“你再不关门,外头人可就都瞧见了。”

吕大石赶紧回身去关门。再转身时,脸上是狰狞和恶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是知道了些什么。”樱桃也脸色沉下来,肃目瞪着他:“你说实话,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你说什么胡话?你爹是翻了船,自己淹死的。”吕大石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很快就替换上一副谑笑的神情,掩饰的端的是完美。

“他若是淹死的,那你是怎么回来的?还有,若船翻了,人捞不到,船总该能捞到吧?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捞船?那船再不济,也有我家一的一半呢。就算不能用了,回家劈了也能当柴烧呢。”

樱桃似笑非笑,她早就瞧见吕大石脸上的惊慌。就算没瞧见,也猜的出来,否则,他这样一个老油条,怎么会叫樱桃一诈就回身关了门,给了樱桃在这院子里继续呆下去的机会?

“海上又没有坐向标,怎么的能找到上回的地方?”吕大石眯了眯眼:“小娃子,上回的事我不跟你计较,我劝你老实些,你们那几个没爹没娘的小崽子也能活的长久一些。”

“不要再装了,我全都知道了。”樱桃迎着他,十分自信的扬着眉:“我四婶子和你那兄弟的事,都叫我看见了。你们做下的好事,我也听的一清二楚。我四婶与你兄弟通奸,结果却叫我爹看见了。你们就设计害死了他,还吞了他的半条船。事后,我四婶怕这事情我爹已经说给我们几个家里人听了,就又害死了我娘,即而又想来害我。只不过我运气好,死里逃生了罢了。你说,我猜的这些都对不对?”

吕大石脸色几变,突然笑起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个小小的娃儿,即是知道了这么多,还想走出这个院子去?”说着,狰狞着脸扑过来。

樱桃机灵闪过,笑道:“你怎么这样急?我即来了,又跟你说了,便是不打算把这事说出去。”

“那你想怎样?”

“死了的,终是死了。我得为这些活着的考虑。你即然把我们爹弄死了,那你就得叫我跟着你一块儿出海去捞鱼挣钱。”樱桃摊开手:“那样,这事就会烂在我肚子里,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哈,你这小小的年纪,也跟着我出海?力气一小把,忙一点帮不上,也想分一杯羹?做梦吧!!”吕大石一挥手,做个不屑状。

“要不的话,我就把这事说出去,报官来捉你。”

“捉我?你有什么证据?”吕大石很是自信的笑着:“此事无凭无据,你能奈我何?何况,你今日即进了这小院子,就别想再离开。”说着,又扑过来。

“此事,我已写了下来,就藏在一处地方。我已跟一人说好,我若长时间不回家,那人便去那处地方寻我。你若把我弄死了,那这事就会大白于天下。”樱桃冷静的,不急不徐的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扭转

吕大石动作一顿,恨恨的瞪着樱桃:“你倒是聪明!!”

“家里几个姐姐都夸我聪明。要不这样,我们也活不到现在。这事,我可不是来与你商量的,而是来告知你。”樱桃依然冷着脸,不再掩饰她根本不是小娃娃的身份,语气声调里充满了浓浓的威胁。

“告知?”吕大石抱着胳膊轻笑起来:“小娃娃说话,竟跟大人一般气势十足呢。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事就算是你闹到了官府,官府也没办法的。人已经死了,你四婶也不会承认她通过奸,又没有物证,你如何告?”

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恁的是机油滑溜。樱桃望着他,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个笑,自信十足,胸有成竹的笑,她必须叫吕大石知道,她是有备而来的:“人证是没有。物证么…...”说着,扫视了一圈小院儿:“这些不都是?”

“什么?”吕大石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我爹当时发现了我四婶和你兄弟的奸情,根本不至于得一个惨死的下场。恐怕他是到吕家埠子来寻你们理论时,又发现了别的什么事情吧?”樱桃的眼睛眯起,沉沉的威胁意味浓重:“这件事情么……恐怕是个事关重大的,否则也不会杀人灭口了,是不是?”本来她不想提走私铁料的事,可是不提这事,另外两件小事根本威胁不了他,她只有冒个险。

“你终究都知道些什么?”吕大石的脸色阴沉下来,恶毒的望着樱桃。

“这事你心里清楚,还用得我说?我劝你打消了杀掉我的念头,因为这事我也写下来了。到时候官府查起来,这证物一大堆,你往哪里跑?这种事,轻则一辈子的牢刑,重则死刑。对了,你听没听过,前朝还有一个是凌迟的,那个行刑人手艺可真好,一片一片的肉切下来,薄的都透明。听说那人胸上的肉都割没了,薄的都能看见自己的心脏,人却还没死,还要活生生的受着那份罪……”

“你这丫头!”吕大石又恨又气,又惊又怕,瞪着樱桃直磨牙:“我听说你家开了间小酒栈,生意好的很,料来也是不缺钱的。怎么偏要随我去出海,挣那个劳苦钱呢?”

这时,起了阵微风,打着小卷儿从院子里刮过。

樱桃迎风而立,不动不摇:“那个虽生意好,却不赚钱。不过是投本赚利的营生,竞争大,利钱小,不如渔船出海一本万利。若是一网打好了,够我在小店里忙活一个月的。再说,那店现在有姐姐们照料着,我何不趁机赚几个私房钱呢?”见吕大石拿自己无奈,樱桃知道她赌对了。

咧嘴笑起来,凑到吕大石跟前去,掰着手指给他算起来:“你看,这事情呢,我已经知道了。你若不叫我跟着出海,我就会揭发这事。就算我好心不去揭发这事,放着我这么一个炮仗在外头,你们哥儿俩做起事来也总是有份担心,是不是?可是你若叫我跟你去了,哪怕仅出了一趟海,我便与你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事若是说出去,我也脱不了干系,你自可以放心了,是不是?”

“可这……”吕大石叫樱桃说的,有些犹豫起来。

“你可什么可,你别看我年纪小,可脑袋瓜子机灵着呢,要不然也不会把你逼至这样的境地,是不是?做这一行,不在于力气,关键是脑袋得要灵光。否则,一趟失败,有再大的力气又有什么用?再者,我力气虽小,那也是把子力气。最后压死骆驼的,还不是一根稻草?你拉我上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樱桃事先准备好的话,这时候全都竹筒倒豆子,哗啦啦砸向吕大石

“你再想想,你家那么有钱,完全可以三妻四妾。可是为什么你却还是一个老婆,而且还是个长的不怎么好看的?为什么你兄弟长的一表人才,想要生个儿子却要跑去用别人的老婆?”

“为啥?”这个问题真是说到吕大石心坎上了,他一直想讨个小老婆哩。

“就是因为你们恶名累累,在这一片儿太臭了,所以没有姑娘再愿意跟你们!!比如我爹叫你们兄弟弄死了,你们兄弟还要上门去要债,这样恶狠的人家,哪个姑娘敢进门?可是如果你叫我上了你的船呢,这事就有扭转的机会了。虽然我爹死了,但是你们为了弥补,叫我替我爹来跑船,多么慈善的事儿,传出去了,岂不是对你们的名声有大好的美化?说不定,当下就有姑娘心受感动,愿意进你吕家门儿了。到时候,你美妻娇妾在怀,你兄弟也有了传宗接代的人,岂不是很好?”

“好,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吕大石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在村里的名声太臭,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做坏事还可以,可是却不会什么洗白的招儿。

“那你看这事......”樱桃深深喘几口气,咽了咽唾沫。这一串儿话说下来,她口都干了,不信说不晕乎这个吕大石。

“这事我觉得倒行。只是还是要与我那兄弟再商量商量。”这时,吕大石换上一脸的笑:“小娃子,你尽放心的回去等信儿,估计我那兄弟能同意。他若不愿,我再多说两句好话便是。明日再给你信儿。”

怕出意外而躲在院外保护的一胖一瘦两个身影,不由双双晃了晃脑袋,这小丫头片子那嘴是怎么长的,得吧得吧说起来没完没了的,甭说吕大石了,连他们二人也有些被说晕了。

“爷,那咱们?”刘德忠忽然觉得,以前没认识樱桃真是损失了。若是爷手下早有这样的人才,他们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只要想法儿把她安插到那几个人身边去,恐怕形势就会有所转变。

“不用了。我看她一个人就说服成功了,咱们安排的那些事,全部取消。”

“是。”刘德忠垂首,再抬头时,人已没了影子。

樱桃从吕大石家出来,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时才发现,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的冷汗。

刚刚,她不过是故作轻松,强作欢笑罢了。吕大石刚刚可是真的起了杀机的,任谁与那样一个人独处一个小院儿,心里也不会怎么太高兴。

现在吕大石即然已经那样放了话,想来这事问题不大。自己只等着明日收消就行。这冷月给的第一项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她得抓紧时间完成她自己的任务——说服家里几个姐妹。她们可比吕大石难哄多了。

从吕家埠子回到家,樱桃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喝完了,才发现杨桃眼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咋了?”樱桃狐疑的:“咋这么看我呢?”

“你那日跟二衿子说什么了,她刚才跑来,狠嫌了你一通,说你对她不敬。”杨桃有些伤神的抚额:“这才刚走。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她来了?”樱桃赶紧过去扶住大姐:“都说了啥?我咋就对她不敬了呀?我总共也没说几句话,还大多是跟大衿子说的。她这是胡言乱语呢。”

“她说,你与她说话不敬。”杨桃说着,捂着腹部蹲下身去。

“大姐,你怎么了?”樱桃使劲撑住身体,气休休的:“她是不是还说了别的?”

杨桃扬起脸,虚弱的:“你三姐扣立忠哥工钱的事,她特意的说了几遍,又嫌上回你去的时候,只给大衿子带了东西,没给她带。”

“这人!!”樱桃跺脚:“好心收留了何立忠,谁知道这娘儿俩却闹出这么多事来。明明咱们是雇主,现在怎么却要反过来听他们的话了不成?”

“你说这些做什么?咱二衿子是个不饶不休的,你刚走她就来了,你进门时她刚走,与我说了那么半天,句句夹枪带棒的…....”杨桃一边说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大姐!”樱桃见势不妙,赶紧扬声喊来隔壁的林露,两人将杨桃抬进里屋炕上,樱桃叫林露帮着照看着,她撒腿跑出院子,去请大夫。

一出门,正遇上外出归来的岳文海,他见樱桃急急跑来,问道:“樱儿,出啥事了?”

樱桃喘着气儿:“我大姐腹痛的直不起身!!我得去请大夫!”

“啊!!”岳文海当下摘下身上的搭连,扔给樱桃:“你赶紧回去照顾着,我去请大夫。”说着,撒腿跑出去。到底是人高腿长,比樱桃跑的快多了。

待大夫来了,给杨桃诊了脉,当下在她手上扎了针,杨桃立即觉得好多了。

这是生气生的,一口气顶在了腹里,导致的腹痛。大夫走前叮嘱要多喝水,少生气。

晚上,棉桃几个回来,听说这事,纷纷后怕。

棉桃算是动了真怒,她深拧着眉:“原本收他是好事,可是二衿子这样闹来闹去是为哪般?她若再这样不饶不休的,我把立忠哥赶走便是!此事我明日去跟二衿子说!”

“你就歇歇吧,她毕竟是个长辈,怎么跟她说?回头再叫她来找我,说你对她不敬?”杨桃躺在炕上,叹气道:“当初,不该叫立忠哥进店!”

棉桃垂首,眼神闪烁。

第一百二十八章 小嫂子

也不知棉桃是怎样跟二衿子说的,事后,她倒再没来找。

樱桃还特地去店里看了看,何立忠也算是安份,老老实实的在那儿做活儿。

这事闹的,何立忠毕竟与姐妹几个有表亲的关系,不好把他就赶走。可是若二衿子总是隔几天闹上一次,也不是长久之计。樱桃特意跟棉桃叮嘱,只要二衿子再闹一回,就把何立忠开回家没商量。虽然这事有棉桃在她应当放心,但随着她要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樱桃开始显得有些焦虑起来。

从店里出来,回到家时已经快午时了。

进了院儿,吕大石正坐在院儿里的小凳儿上喝水,一旁的核桃脸色不太好,站在那儿有些手足无措。见樱桃回来,她像是见到了救星,两步三步扑过来:“四姐,你可回来了!!”

“核桃别怕。”樱桃轻拍她的小手,柔声道:“你进屋去吧。”

“别。四姐,核桃不怕,核桃陪你。”核桃挺挺胸,明明十分害怕,还要装得十分勇敢的往樱桃身前站了半步。

樱桃不由欣慰:“核桃乖,还晓得给保护四姐了呢。来,先进屋去倒两碗水来。”

“嗯。”核桃转身就跑进屋

“怎么样?”樱桃趁着空儿轻声问吕大石。

“我跟我兄弟商量过了,他本不太愿意,不过我说话还是有分量的,终究是同意了。不过,你得先说说,这事怎么做,才能把我们在村子里的声誉变好起来?”吕大石有些急切,声调儿也有些高。他最近是越瞧家里那个丑婆娘越难看,瞧中了几个人家的姑娘,人家却死活不愿意跟。白赚了大把的银子放在手里却花不出去,如何叫他不郁闷?

“嘘!!你小声些!这事先不要叫我家里人知道!”樱桃赶紧做个噤声的动作:“她们反对我去哩。都是些目光短浅的,出一趟海,能挣多少钱!!”

“算你有见识。岳贵有你这样的女儿,死了也值当的了。”吕大石随着樱桃的手势把声音压下去,沉着嗓子:“那接下来该咋办哩?”

“这不简单?把你们要让我跟着出海的事,使劲儿的往外说呗,传扬的越多人越好,你的口碑不就好起来了?再者,这几日见着人态度好一些,说说笑笑,人家自然就觉得你好多了。”樱桃笑着做个握拳的手势:“过不多久,这事儿自然而然就成了。”

“那好。那我就照你说的做。”吕大石脸上的高兴突然转为阴霾,阴辣的盯着樱桃:“不过,这事你可不要耍花招。我们虽是叫你跟着一起去,却也不能叫你白分一杯羹,到时候,赏你几个钱花花罢了,你心里可不要觉得不平衡。再者,你若但凡有一点不老实,我和我兄弟手下可不会留情,你说的那个什么留不留信儿的,毕竟是个虚浮的事儿,若是惹毛了我们,我们可是什么都不忌讳的。”

“这话是怎么说的,只要给钱就行了呗。我图的也是钱,哪里会不老实?而且,我只消跟着你们去一趟,就跟你们坐过了同一条船,再也洗不干净,你们也就自然放心这事了。”樱桃心道,我只要骗你们上一次船,再加上冷月几个的配合,这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

“嗯。”吕大石点头:“那你收拾一下,后日便跟我出海。东西不要太多,一件换洗的衣服就成。其它的东西船上都有。”

“晓得。不过这一趟我先不跟你们。”樱桃抬头见核桃端着水碗出来,赶紧加快了语速,低声的快速把话说完:“家里几个姐妹还没同意呢,我得再说服她们。再者,这种美事儿,得要在各村儿传扬遍了,叫人们都晓得了,赞扬了,总得需要时间不是?我若不在,总显得这事儿不真,是不是?”

“你说的对。”吕大石点点头,起身道:“那就这么样。我先走了。这趟出海回来,我自会知会你。”

“嗯。”樱桃点头,吕大石抬脚就走。

“四姐?”核桃端着两碗水,有些不明情况。

“走了,咱们进屋吧。”樱桃上前关了院门,搬起小凳,跟核桃一块儿进了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七天,吕大石出一趟海一般十天到半个月,他下趟回来,差不多正好。

而这一段时间里,樱桃要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能带的东西吕大石已经说过了,除了身上这身衣服,可以再另带一套,所有的行礼只这两身衣服而已。那么,这两身衣服里,她要尽量多的,缝一些必须品进去。

进了屋,樱桃千叮万嘱,叫核桃不要把今日吕大石来的事说出去。因着核桃已经不知说露过多少回嘴,樱桃这回干脆吓唬起她来:“他来本没什么事,已经叫我打发了。可是若叫大姐晓得了,又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那身子,弱的很,上回腹痛还请了大夫,再受不得折腾。所以这事万不能叫她知道。”

核桃完全相信,郑重的发誓这事不会说出去。这日晚上几个姐姐回来,她倒真没说露嘴。

到了第二日,樱桃翻出自己那身不起眼的夏装来,拿皂角仔细的洗了,晒在院子里的晾绳上。又喂了家里的猪兔鸡鱼,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上苗二妮家去了。

家里的亲戚朋友就那么几家,她基本已经都去走遍了。只差苗二妮家还没去。

到了二妮家,她正在家里喂猪。

“二妮?”樱桃眉眼一弯,高兴的:“你能动了?还能喂猪了?”

二妮转过脸来,面上依然带着薄纱:“樱?你可有日子没来了!!”说着,轻轻晃晃她的手:“好多了了呢,结的痂都掉了,手和胳膊都能动,只要动作不太猛就没问题。”说着,又拖着腿走了两步:“只剩腿上一块大痂子没掉,一走就扯的疼。等这块掉了,我走路也就没问题了。再恢复上两三个月,我就能像正常人一般下地去了!!”

“太好了。”樱桃上前从她手里接过食盆子来:“来,我帮你喂!!”二妮的伤,苗大伟家的火,全是因着她而起。她心里一直有些内疚,现在知道这起码不会影响二妮的基本生活,她心里才好受些。

二妮笑眯眯的,任樱桃从她手里拿过食盆,声音温柔好听:“这事我能做哩。你来了,咱们就好好说说话。快别喂它了,走,咱们进屋去。”

“喂完了再说,不能叫它饿着肚子呀,要掉膘的。”樱桃快速的把最后几瓢猪食甩出去。

喂完了猪,两人正要进屋,刘二柱从外面跑进来,大声的喊着:“小嫂子,小嫂子……”

进了院儿一见樱桃也在,才脚下一顿,小心翼翼的望向二妮:“小嫂子,我捉了几只雏鸟来给你养养”

小嫂子??二妮何时许了人??樱桃吃了一惊,刘二柱今年都二十一了,他要叫二妮嫂子的话,那二妮许的人家……哎,不对呀,刘二柱在小苗村可是个孤儿,根本没亲戚的,怎么能跟二妮论上叔嫂关系??

“刘二柱!你不要乱叫!”二妮喝人时,声音也是那么好听。她虽容颜毁了,万幸的是声线倒没受到什么损伤,还是如以前那般平和温柔,好听的如盛夏里的微风,冬日里的暖阳。

“嘿嘿”刘二柱那么大的个子,却小心的抱着怀里那几只雏鸟,大孩子似的抓耳挠腮的。

“什么小嫂子?二妮,你许人了?”樱桃伸手去拉二妮,她比自己还小呢,今年才十岁。怎么就许了人?还许了个年纪大那么多的?

“你听他胡说!”二妮嗔瞪刘二柱一眼:“这什么鸟的,我可不养。你快拿走。”

“胡说?那他咋还叫你小嫂子呢?”樱桃瞪大眼,竟然在二妮裸露在外的脸部肌肤上看到几丝红晕。她转转眼珠子,望向刘二柱:“咋回事呀,她不好意思,你就给说说呗?”

“嘿嘿,我前些日子认了你哥文海做大哥。”刘二柱憨里憨气的嘿笑两声,突然给二妮来了一个九十度大鞠躬,然后转身就跑出去了。

“我哥??”樱桃直眨了几下眼才反应过来,再看向二妮,她脖子都红了,恨恨的瞪着刘二柱的背影跺脚:“你休听他胡说,整日里嘴里没有几句好话儿,专门惦记些这样的事。那文海哥也真是的,好生生的,做什么叫刘二柱做他的小弟?这刘二柱比他可大好几岁呢。”

“哦,所以就称‘小嫂子’”樱桃捂着嘴偷笑起来:“啧啧啧,‘文海哥’,啧啧啧,叫的真亲切呢。”

“你!你也笑话我!”二妮笑着来打樱桃

樱桃笑着没动,怕扯到二妮的伤口,站在那儿甘愿受打。

“我哪是笑话你?我是替你高兴呢。”樱桃知道她这个二哥,虽然性子里总是犯混,做事行事都带着股子二流子的气质,一言不合就爱跟人打架,可是他对大娘和大嫂子却都是极好的,想来将来对老婆也是没差的。二妮若能跟了二哥,也算是靠了处稳岸:“回头我催催他,叫他把这事趁早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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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别

“呀!你说啥呢!”二妮羞的垂着首,伸手轻轻捣了樱桃一下,扭身进屋了。

“你看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好好跟我说说话,倒还打起我来了。”樱桃笑的有些泛苦。她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得来,以后二妮若真能跟了二哥,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两个小姐妹走进屋,坐在炕上亲热的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快午时该做饭了,樱桃才从炕上跳下来,弯着眼道:“得了,我该回家去了,下回再来看你。你可要好好恢复,但愿我下回来时,你就可以蹦可以跳了。”

从二妮家出来,樱桃便一直往东边小桥走去。

心里正盘算着即然已经打通吕大石那边的关节,她是不是要跟冷月知会一声,也好叫他有所安排。刚下桥,她就眼尖的看见穿着一身农家衣的刘胖子站在西头。虽然身材圆滚滚的,但他迎风而立,挺直而不动分毫,倒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樱桃知他是来找自己的,忙朝他走去。

刘德忠见樱桃朝他走来,待走的近了,他竟转个身,径直朝西去了。

他这是要引自己去哪?樱桃没有作声,看看四下里无人,静悄悄的紧步跟上去。

直走到西头的田间,刘德忠在茂林边缘停下来。转身朝樱桃笑笑,就闪身不见了。

茂林里隐约有个影子,声音低而清:“进来说话。”

是冷月。樱桃忙上前走进茂林里边,冷月正靠在一株粗树后面,手里把玩着一柄通体幽黑的短匕,睫毛微垂,眼睛直直盯着那短匕,看也不看樱桃。

虽是在茂林里,但还是有细碎的阳光洒进来。斑驳的落在他身上,头上,脸上,映出一点点小小的光圈。樱桃瞪大眼看着他,试图瞧清他的真模样。

“说服吕大石叫他带你出海的事,妥了?”他面上的黑纱轻动,眼神还是落在那短匕上。

“妥了。这一趟出海回来,就会来吱会我。下趟出海我就可以跟着了。”这人的消息可真灵通,自己刚弄妥了这事,他就找上门来了。不过这也正好省了自己再去找他的力气。樱桃心道。

冷月忽的收回靠在树杆上的背,站挺了身子,莹润的指尖轻轻爱抚着手里短匕:“他都允了你带什么东西?”

“仅两套衣裳。”樱桃也不由好奇的多望了那短匕几眼,这人真是奇怪,那么喜欢,那么宝贝,带回家使劲看就是了,偏要拿到这儿来显摆,说了这么多话,还未正眼瞧自己一眼呢。

又不舍的摸了几下手中短匕,冷月终于扬起脸,郑重的望向樱桃:“此去凶险,虽说我们会尽力的保你,但终究恐怕鞭长莫级。你……要学会自保。”说着,那柄小巧的短匕就进了她的手。

明明是金属的东西,入手却柔滑细腻,带着股温热。樱桃抬头望他,心里有些惊讶。这东西一看就是他宝贝的不行的,竟然肯拿给自己防身用。是不是说明这人也还没有那么冷情??

轻轻的将短匕拔出一截,只觉得寒光一闪,匕柄就被他拍了回去:“小心!它很锋利,削铁如泥!”

“放心,我会尽力带它回来的。若不能,我也会尽力保住它。到时候,你们去船上翻找便是了。”樱桃伸手细细的抚摸,手感光滑细腻,有种叫人心神宁静的感觉。这样的宝贝,怪不得这人舍不得呢。

“不,你把它弄丢了也没关系,如果它能保你一个周全的话。”再不舍的望上两眼,轻轻的转了身:“此去,你的任务仅有一样,就是监视这兄弟两个,将他们的行进路线写下来,传给我们。”

“这是海上,如何传东西?”樱桃眨着大眼,这世界又没有电话手机,自己在船上也不可能飞鸽子,人家吕大石兄弟又不是眼瞎。

“你想法往船上带几只小竹筒。写好的东西塞到小竹筒里,扔到海面。我们会紧跟在你们身后五里左右的地方。你只消扔竹筒子,其它的不用担心。”冷月身形微动,递来一张银票:“这是张五两银子的银票,为防他们怀疑,你就说这是你的私房钱,放在家不安全,要带在身上。以后,就把这银票撕开写字传信便可。”

“哦……”樱桃接过来,揣进怀里放好。五两的银子扔了,眼都不眨一下,可真是财大气粗。

“这个,是炭笔。”他又递来一样东西,形似铅笔,又不是铅笔,手指粗细,通体都是黑炭做的,外面只包了一层蒲蒲的牛皮纸:“这是请工匠将炭磨成粉,制成的,使起来不用墨,直接可以在纸上写字。你用时小心些,不会被发现。”

“哦。”又一样好东西,收进怀中。

“任务已经告知你了,还有几日的时间给你准备,等吕大石出海一回来,你便收拾跟他出发。”冷月回头,深深的看了樱桃一眼:“但愿以你的机灵,可以助我们顺利完成这件事,同时你也能安然的回来。”

“借你吉言。”樱桃弯身将短匕藏进腰间,再抬首,这人又没了影子。

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来来回回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樱桃摇摇头,转身离开茂林。这些她都习惯了。

又十日过去,进入七月下旬,天气像是发了脾气的孩子,不要命的热起来。

樱桃好不容易说通了家里几个姐妹,许她可以随吕大石出一趟海。不过也仅是一趟,不论她能不能寻得回爹的东西来,都不许她再去第二趟。

这日下午,吕大石出海归来,特意来吱会樱桃,叫她第二日傍晚之前去吕家埠子,他们会在第三日一早就出发。

这日晚上,冷月又来了一趟。

“这是你走前我见你的最后一面,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明日起,你便要单独行动,有什么异况也要自行处理了。”

“我走前,还有一件事要求你。”樱桃知道进了大海,她的信儿可以留给冷月,冷月却不可以传信儿给她。

“说罢。”

“如果,这一趟我死了,事情还没完成的话,我求你万不要再去找我的三姐,另寻别人吧。还有,这事一旦失败,吕家兄弟势必要拿我的姐妹们撒气,你要按我们说好了的,保她们的周全。”樱桃此去生死,为的全是家里那几个姐妹。如果一旦失败,她最担心的也是她们。

这话一出,又引来冷月一阵沉默。

“放心。”等了半晌,才等来这两个字。声音明显的低沉了许多,里面压抑了一种莫名的,樱桃所不明白的悲伤。

“那我便可安心的离去……”樱桃抬头望了望那半隐在黑暗中的人影,思量再三,还是开口了:“我虽不知你的事,不知你的人。可是能觉得出来你身上背负的太多。冷月,不要把自己压的太狠,离去的人已经离去,失去的东西也再找不回来,人是活给自己的,万事,开心高兴才最重要。”说完这些,樱桃不等他闪身,她先转身走开。

明日,她还有明日不到一整天的时间,就要去赶赴生死了。

晚上,她搂着核桃,无法安眠。偶然的穿越,叫她得到了这几个姐妹,饱尝了亲情的温暖,现在要叫她硬生生的从这种温暖中扯离,她真的……翻来覆去,脑海里浮现的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个姐妹相处的情景,一直到深夜了,她才倦极的,不知不觉的合上眼。

到了第二日下午申时末,樱桃带着小包袱就要出发了。

几个姐妹送她到村头,还是不舍。

杨桃从头到尾就一直担心这事,她也是一直反对这事的,只是拗不过樱桃罢了。她红着眼:“你可一定早早回来。就去这一趟解解瘾便罢了,下回可一定不许再去了,要不,非要了大姐这条命不可,晓得不?”

米桃不声不响,只是拍了拍她的肩。

棉桃是支持她的:“樱儿,你想去便去,只要如了你的愿。家里不要担心,有我呢。”

“嗯,嗯。”樱桃点头,这一趟,她又何偿想去?可是若不去这一趟,家里几个姐妹都有危险。

核桃则抱着樱桃的大腿,一个劲儿的默默淌泪。

这时,润生和秋山从村里跑出来:“樱儿!!~~”

“樱儿,你真要去跟吕家那兄弟两个出海去?”秋山脸上不见悲色,倒很兴奋:“这样的好事,你怎不早说?我也想去哩!!”

“你去做什么,人家也不要你。”

“我真想去哩,回头你帮我说说,大不了我不要工钱,只为出趟海去瞧瞧,中不?”

“行,我帮你说。”樱桃好笑,若是人人都能活到秋山这般乐活无忧,那世界就美好了。

“樱儿……”润生张嘴欲言,又有些迟疑的:“海上终究危险,你一个女娃娃,怎么敢去哩?何况到时船上除了你,就只有两个大男人……”

“没事,我能应付得了!”樱桃笑嘻嘻的踮脚拍拍润生的肩头:“润生哥,你明年就要考秀才了,可要好好念书。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那是自然的。你自己要小心才是。”润生也扯出个温润柔和的笑,他总觉得,樱桃此去,将会离他更远。他们,本来就已经是越来越远了。

“好了,这样送下去,送到何时是个头?大家回吧”樱桃退后两步,招招手,转身迎着西斜的大红落阳,朝着吕家埠子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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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更。

下午有加更

第一百三十章 出海(补更)

当晚,樱桃就宿在吕大石家,跟他的女儿睡一张炕。

第二日天还未亮,外面还黑乎乎的,吕大石就叫她起了,与吕二石一起,吃了大石老婆做的饭,便出发了。

兄弟俩的船泊在临海村的小码头,是艘中型的捕渔船,大约十米来长,前后甲板,前甲上有风帆,船的中间是个吃睡用的简易小木屋。木屋里头连着船的下仓。

还未上船,樱桃就眼尖的瞧见这船空船的吃水位。明显吃水很重,船里载着不知有多重的铁料。只是奇怪他们是何时将铁料运上船的。这里是一处小码头,一般没有远行船,听冷月说,只要过了前头一处关卡,就可以任意去什么地方。

“这是你睡觉的地儿,这里是做饭的地儿。你即使不上力气,便帮我们做饭吧,到了关卡的时候要机灵一些!!”吕二石可不像他大哥那样好哄,说话虽然温声温声的,那不时瞄来瞄去的眼神却表示他根本不相信樱桃。

“哦。”樱桃望一眼他说的,睡觉的地方不过巴掌大,旁边就是吕家兄弟的睡铺,铺着脏兮兮的被褥,上头盖着凉席子,都磨的油光发亮。樱桃在二吕指给她的角落坐下来,把自己的衣服放下,收拾了一番。好在这是夏天,她只消盖着带来的那个大包袱就可以。若不然,这样脏的臭哄哄的被子也没有她的份儿,她岂不是要活活冻死?

兄弟两个在船上忙活了一阵儿,小码头有人跑来,喊道:“吕大,这就走?”

“走!!”吕大石站在甲板上,粗着嗓子回道。

“好咧!!”那人手脚麻利的解开船的揽绳,往水里一扔,又拿起根粗竹竿,支在船头使劲儿一撑,船便离开码头,缓缓的进入水深处。

“慢走!给我捎几只螃蟹回来吃吃!!”那人隔着海水又喊。

“就你事儿多!快滚回家吃你娘的奶吧!!”

那人也不生气,笑哈哈的:“你要是忘了,我可不给你泊船!!”

“放屁!!”吕大石利落的将揽绳收上来,跟二石两个开始放帆,调风向。

感受到船在缓缓的行进,樱桃知道这就是下了海了。

她从小木屋里走出来,天色才蒙蒙亮。她走到甲板上,靠近船舷,往外一瞧,虽然还是黑蒙蒙的,但是视野开阔了许多,入目满眼是一整片的蒙着黎明的黑的蓝,带着海腥味儿的风迎面扑在脸上,凉爽舒心而惬意。樱桃不禁想,如果这仅仅是一趟单纯的旅行该有多好。

“你要干麻?!!”她一出木屋,吕二石就盯紧她了

樱桃回过头来,咧开嘴,露出个舒心的笑:“这海风吹在身上,真舒服啊!!”

“没见识的小丫头,你若是落了水,可没有人去救你!快回你的木屋去!!”吕二石不满的瞪她一眼,直到亲眼看着她进了木屋才转身去做别的事。

海风吹着船帆发出‘呼呼’的声音,水浪打在船帮上,又是‘哗啦哗啦’的声音。樱桃吸口气再吐出来,她这回是真的在船上了,这船上得,却不太好下。

趁着外面吕家兄弟忙着调风向,樱桃赶紧把藏在衣服里带来的东西都取出来藏好。冷月给她的短匕则贴身放在腰间。现在虽是炎夏,但海上风大,她穿的是一身布料厚实的小褂子,贴身放一把短匕也看不出什么来。

藏好了东西,樱桃就抱着腿,缩在她用包袱铺起的一小片地方里,四下打量着,盘算着。外面不时传来两兄弟测风向,调船帆的喝呼声。樱桃悄悄的,透过木屋的后小窗,望向船的后方。这船吃水重,行起来是极慢的。这时候还隐隐能瞧得见远处的房屋和码头,也不知冷月的人跟上来了没有。

小木屋里头除了睡觉的地儿,只在靠门的地方留了一小片地方,用石头把木头都挡住了,弄了那么个临时的小锅灶。因着船怕火,所以这小锅炕平日兄弟两个不会开火,只在实在馋不住的时候才开个火,平时都是吃的带来的冷干粮。

樱桃上前,拨弄两下小锅灶,心想着这兄弟两个,做这营生简直是往死里做,一趟海跟着一趟海,两趟中间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在海上又是过的这种生活,那他们就算赚了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真是……

到了近午时,船使进了深海,外面的码头和房屋已经彻底看不见了,也瞧不见冷月的人,整个视野里,除了小船和小船上的东西,入目就只有海,茫茫看不到边际的大海,连艘渔船也没有。

这样热的天,一般渔民都会在家里歇夏,或是在近海捞捞鱼,到了中午晌子太阳毒辣的时候就躲回家,很少有像吕家兄弟这般顶着大日头出远海的。当然,他们出远海也不是为了捕鱼。

调好了帆,基本就由船自己行进,人只要不时的查看一下方向便可。

吕大石拿网子捞了几条鱼上来,扔给樱桃,这就是她们中午的午餐。

一共三四条鱼,两条大黄鱼,一条青鱼,其中竟然有一条青斑鱼。

樱桃来了这个世界,除了吃过两回自家养的淡水鱼,就没沾过海鱼的边儿。现在有好几条鱼摆在她面前,她就不客气,拎起一条青斑一条大黄鱼上后甲收拾干净了,打来海水洗了洗,就扔进锅里烧了起来。

青斑鱼可是名贵鱼种,肉鲜嫩味美,在小镇上一斤要卖到五六十文,这一条重约一斤左右的样子,樱桃不得不叹,这两兄弟还真大方,这么贵的鱼也捞来吃,看来他们的这趟所谓‘出海’真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自己也正好跟着沾沾光,开开口福。

樱桃起火,因为没有太多铺料,只能将清斑鱼清蒸,把大黄鱼用小葱爆锅之后炖了。再热几个白面馒头,一顿香饭算是做成了。

“我说你这小丫头,还顶会做饭!”吕大石闻着香味儿进来,眼馋的盯着锅子:“做的啥?”

“石斑和大黄鱼。一会儿就得。船上只有白面馍,吃鱼还是就着玉米面儿饼子最香!”樱桃抬头,见吕大石一副口水相很满意。她还想用这美食勾引两兄弟,呆会儿她好腾空儿跑到甲板上去放竹筒子。海上本来就没有个固定的东西,竹筒子扔下去,随水飘走的可能性极大,冷月他们寻找也有难度,所以她需要每半日放一次。

“好咧”吕大石搓着手,又转出去:“叫你上船还真是对了。呆会儿吃过饭,我跟我兄弟就轮流歇息。你再好好帮我分析分析一下眼下情况。”

樱桃一心只扑在呆会儿如何放竹筒子上,一时没听明白吕大石叫她分析的是什么。抬头见吕大石嘿笑着朝她眨眼,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亢奋,这才想起他想要娶小老婆的事。

樱桃不动声色的低头继续烧火,心道就你这样十恶不赦的人还想娶个小老婆?祸害了一个女性就足够了,还想多祸害几个?那不过是哄哄你的把戏,你竟也信。

转头再望向正在甲板上迎风而立查看情况的吕二石,樱桃心下微沉。这个人比他大哥的心机深了不知多少,她瞧的清清楚楚,吕二石根本不相信她,处处都防着她,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糊弄得过去的。樱桃心有担忧的想,恐怕这趟出海并不会如自己想像中那样简单顺利。

没过一会儿,饭好了。两兄弟从甲板上进来,在门边放的水桶里略洗了洗手,就着地上的铺盖坐下,架起一张小桌,就是一处吃饭的地儿。

整间小木屋都飘着浓浓的鱼香味儿。樱桃熄了火,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才端了白面馒头上桌,三人一人一只碗,把鱼大块的夹到碗里,便吃将起来。

乡下人吃饭,特别是男人,从来都是无话的,饭桌上除了吃饭的声音别无它声。樱桃快速的吃完,悄悄抬头望了两兄弟一眼,见他们都在忙着大口大口的吃,便悄悄的起身,想要到甲板上去。

“去哪?”哪知才起身,二石就放下碗盯住她。

樱桃做个笑,指指手里的碗:“我吃完了,去洗碗。”

“放在那儿吧,我来就行。”二石神色怀疑的上下打量她几回,道:“以后,你最好就呆在这小屋子里,不准到甲板上去。银子会照样给你,你只需做做饭就行了,不要那么多心事。”

“哦。”樱桃顺从的回来,心下暗暗叫苦,这个二石看的这样紧,自己啥也做不了,这可怎么办?!!

吃过饭,二石到甲板上刷碗,大石去看方向,樱桃则关在小木屋里,开始准备晚上的饭。

这样下去可不行,要是不想想办法,难不成她这一路真要成个厨娘,专门给这两个杀父仇人做饭吃?樱桃尽力冷静下来,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晚上有没有机会再说。

正这样盘算着,眼角余光瞟见外面的吕二石刷完了碗,一桶水泼向了大海。

樱桃突然灵机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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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更是补上回少更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头一关

晚上做的饭也还是鱼。这儿除了鱼,也没别的。

吃过饭,照样还是二石刷碗,刷完了,他皱眉从水桶里拎出个小竹筒子:“这是什么?”

樱桃状似不经意的从屋里探头道:“我带的竹筒子,闷米饭用的。可惜这只坏掉了,扔了罢。”

樱桃的话编的天衣无缝,但二石还是不信。他谨慎的来回翻看了一下,见真的只是一只空筒子,也没在意,随水泼向了大海。

樱桃眼见那竹筒子随水进了大海,这才松一口气,怎么也算是扔出一只竹筒子去了。这招子却只能用一回,下回就要引起二石的怀疑了。

虽然只是个空筒子,希望冷月能看得懂她想要传达的信息。这只空筒一来是给他们指引方向,二来是告诉冷月,她的处境艰难,无法传递信息。而且,她也根本不知道现在这是到了哪里,茫茫大海,叫她一个初到者怎么识别哪儿是哪儿?

谁能料到吕二石竟谨慎到这个地步?她和冷月的计划全打乱了,现在要是不取得吕二石的信任,这事没法再做下去。而想娶得吕二石的信任,目前的情况看,没个一年半载可不太行。

樱桃倒也不急,左右今儿才是第一天。吃过饭,吕大石到后舷去抽烟,吕二石在前舷看风,樱桃就试着走到甲板上。

“你出来做什么?”二石一见她出来,立刻警惕起来。

樱桃露出个憨笑:“我又不靠近船舷,你就叫我出来透口气呗?我跟你们出来跑海儿,本以为是多么敞亮风光的事,哪知道是叫我憋在那小木屋里,闷都闷死了。我只在这呆一会儿,不靠近船舷,不会落水的,好不好?”

吕二石没再说话,而是双眼紧紧的盯住她,仿佛她除在这透口气,一旦再有别的动作,他就会毫不客气将她扔下水一般。

樱桃在甲板上呆了一小会儿,就进木屋了。

吕二石的警惕简直是超出想像,她一动就会引来怀疑。这一趟海儿,起码前几日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而这几日的时间,也足够冷月他们跟丢的了。得想法子跟他通信儿,她恐怕要在这船贼船上多呆几回,这事儿才能办。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吕大石兄弟两人开始轮流值班睡觉。二石是前半夜,大石是后半夜。

轮流值班,那到了后半夜,甲上岂不是只有吕大石一人?

樱桃见有机可乘,不动声色的乖乖躺下来睡觉。

其实根本不能叫躺,木屋里的空间基本已经满了,前是小锅灶,后是睡铺,再后还堆放了一些杂物,中间还有一阶木梯通往船仓。樱桃就缩在角里,半靠在屋墙板上睡觉。不过她也是吃惯了苦的人,这点苦头也不算什么。

半睡半醒的熬过了上半夜,大石跟二石换了班,樱桃正庆幸着终于熬到半夜了,准备呆会儿二石睡熟了就出去试探时,吕二石却伸手在屋门上落了把锁,然后才倒头睡去。

这个……樱桃咬牙,防人也没有这样防的,他若是这样不放心,那干麻还叫自己上船?若这一路都如此的话,那她可就真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要说呆上一年半载的取得他们的信任,她肯,她的姐妹们也不肯啊,冷月更不会肯呀!!

这样行了两日

这两日里,樱桃除了呆在木屋里做饭,吃饭,总共就出过三次小屋门,回回都是被吕二石紧盯着。

没有办法给冷月他们传信儿,也不知他们那边是什么情况。樱桃试着跟吕大石套近乎:“你上回说的那事,我看你的神色,可是有了人选了?”

“人选倒有的是,只是人家不肯。在陆上又不能像在海里捞鱼,它不跟,咱可以一网子捞来。人家姑娘不跟,咱可不能撒网子。”说着,做个切脖子的手势:“咱这一行,生怕惹上官府的,你是晓得的!!”

“我也帮你传了好些日子,这回回家,你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

吕大石捏着下巴,仔细的回忆了一会儿,轻轻的点头道:“似乎还真有点不一样了,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儿,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似的。只是有点奇怪,说不清楚。”

樱桃心道,那可不就是奇怪的眼神儿么。这么一个阴狠的人物,突然之间却善心大发要带着一个不知名的小丫头一起出海,乡亲们不奇怪,那才叫怪了。

“这么说来,这法子还挺管用。”吕大石笑着又点头:“看来你这妮子的主意还挺管用。我说妮子,你好好的跟我干,只要你死心踏地的,老老实实的,好处可少不了你的。等我娶上小老婆,先奖你!!”

“可是你那兄弟,似乎对我很不放心?”樱桃状似漫不经心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撅起嘴。

“你不要怪他。咱这营生毕竟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再者,这事万一败露,牵扯到的可不仅仅是咱们。”

不仅仅是咱们?那么就是背后有人了?看来冷月说这事牵扯巨大,是真的了。他的目的不在于这兄弟两个,而在于这兄弟两个身后的那条‘大鱼’,所以才费尽心思的叫自己混上船。细算一算,这船虽小,但大石兄弟一个月里平均能运两回,若是手里有十条这样的船,这一月里的出铁数可就多了。而且小船不起眼,被查的可能性小之又小。私贩铁料是死罪,谁敢这样明目张胆?樱桃心下敲鼓,等着吕大石继续说下去。

吕大石却很有分寸,话不多讲,打个哈欠,躺下去:“快睡吧,到半夜我要去接班呢。”几乎是话音刚落,鼾声就起了。

到了第三日中午,终于有了动静。

前方出现一处水寨,有许多兵把守着。

两兄弟都跑到甲板上去了。

樱桃趴在小窗上看的仔细,这应该就是冷月说的那唯一的一处关卡。过了这处关卡,这船要驶去哪里,可就没人能管得着了。

望着那重兵把守的关卡,樱桃突然涌出来个想法,如果她现在跑出去大喊这船上有铁料,将这条小船就查封在此的话,也可以置吕家兄弟于死地。虽然这样一来冷月的事是没法完成了,但冷月的事又与她无关,起码她的目的是达到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心思电转,她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来,她不知深浅就这样跳出来,万一把守水寨的这些人与吕家兄弟是早就通了气的怎么办?他们来回行船与这里频繁接触,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时候自己的身份暴露,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死在这不要紧,惊动了吕家兄弟背后那人,恐怕几个姐妹要有危险。就算她能成功,等回去了,冷月也照样放不过她。

轻轻的摸摸腰间那柄短匕,樱桃轻轻告诉自己,要沉住气。

这时,吕大石从甲板下朝小木屋跑来,‘哗’的打开门,喘着粗气的:“前面是头一关,这里早已打点过,你只要乖乖呆在木屋里不要出来便罢,晓得了?”

“嗯。”樱桃乖乖点点头,心道果然。

只见前方两艘大型战船一左一右牢牢守住关卡,船上两排水兵齐刷刷亮出手里兵器冷冷对准小船。右侧一处水上临时小码头上有人在喊话:“这里停靠,检查船只!”

吕家两兄弟行船也真是有一手,一人摆帆收帆,一人配合着,慢慢放下铁锚,小船就缓缓的,稳稳当当的贴着那处小码头停靠了下来。

两兄弟恭恭敬敬下了船,上前与管事的说话。

樱桃则趴在窗前,瞪大眼仔细瞧着面前的一切。这是她头一回亲眼看到古代的水兵,而且还是这样大的规模。整齐而威严的军装,齐刷刷的铁矛和弓箭,在热辣辣的太阳光下折射着齐刷刷的光,耀的人眼疼。那气势,不怒自威,真的就给人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叫人不自禁的就产生臣服心理。

吕家兄弟下了船,见到那个管事的,双双一怔。

这人不是他们经常打交道的那一个,不知何时竟换了人。

吕二石最先反应过来,上前笑道:“爷,我们是捕渔船,每月里要有三五回从这儿走,是熟人。以前常蒙顾爷照顾。”

吕大石则上前递出个东西塞到对方的手里:“爷,初次打交道,这是我们孝敬您的。”

“哼!!”那个管事的本来态度还可以,一见吕大石塞钱,登时怒了,将银子一扔,指着他的鼻子尖儿就吼上了:“他娘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想公然行贿?什么狗屁熟人,什么狗屁顾爷,我告诉你,那可是老子的死对头!!!”

这一吼声未落,‘刷’的一声,管事身边的十来个水兵亮锃锃的铁矛尖儿就对齐刷刷的对准了两兄弟。

踢到了硬铁板!!几乎是一瞬间,两人冷汗满身。吕大石手也不自觉的抖起来,暗暗后悔不该提及顾爷。

不过两人到底是见过些世面,刀尖儿上走营生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双双垂首,老老实实的,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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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这一段可能有的乡亲觉得枯燥,但这一段是个必须的过渡,请乡亲们坚持一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搜船

管事的冷冷扫了两人一眼,沉默着不作声。旁上那些水兵就直挺挺的拿银亮的兵器对着两兄弟,也一动不动。

时间一息一分的过去,大太阳毒辣辣的晒着,两兄弟背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又不敢抬头,只敢垂着首,僵着脖子死死盯住面前那双可恨的官靴。

这阵势,再瞧不出点异样来就是傻子了。樱桃趴在窗上瞧的清楚,暗暗猜测着,看这两兄弟吓的不轻,面色都不太正常,不像是打好了关节的模样。莫非是出了什么异况?

“哼”带着讥讽,带着嘲意的一声冷哼从那管事的鼻子里发出来,两兄弟的头垂的更低。

管事的抱着胳膊,来回扫视两人几眼,带着几分不屑的:“你们即然是老顾的‘熟人’,那么我自然要好好‘照顾照顾’才是。来人啊,搜船!!”

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应声,几个水兵拥护着管事往小船上走去。

“爷,爷,您别的呀……小的刚才嘴臭,自罚还不成么?”吕大石赶紧拦下管事的,伸掌就结结实实的往自己脸上抽起来,一下一下的,声音响亮而清脆,黝黑的脸上很快现出红肿来。

管事也不说话,嘴角噙着笑,眯眼瞧着他。

吕大石见管事的不说话,手上也不敢停下来,一下一下抽的,嘴里都涌起了血腥味儿。吕二石在旁见了,赶紧笑道:“爷,刚刚是小的说错话,办错事,还望您见谅。我们不过是来往的小渔船,奉的是海神,供的是水寨里的爷。即然您跟顾爷不对付,那且容我说句实话,我们兄弟两个,其实对这个顾爷早就心存不满了。他呀,简直是剥皮的阎王,来回给我们刮的一干二净,我们心有不愤,却也敢怒不敢言。如今您来了,我们兄弟实是高兴的很。以后我们兄弟,供的就是您这位爷了。爷,有事好说好量,今日是我们犯了错,我大哥也自罚了,您看……”

“你们……”管事的吊着眼,悠哉悠哉的拉着长调儿:“这话可说到了我心坎儿里。那个姓顾的,恁不是个什么东西!!”

吕二石赶紧点头:“是,是是是”

“不过麻......”那管事的突然露出一脸的坏笑,像看戏一般的看着吕二石:“老顾今日是家中有事,临时回去了,我不过是来替班的。估计么,他明日或是后日就会回来。我麻,自然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你刚刚说的那番话,我也不过是高兴一时,过后就忘了。不过麻......”一边拉着长调,一边指指周围那些水兵:“不过这些人,可就不晓得了。”

真是捅了马蜂窝!!!吕二石擦擦汗,要笑不哭的望向管事的:“爷......”

这位爷没发话,吕大石也不敢停,还在那‘啪啪’的抽着自己嘴巴子,嘴角都现出了血丝,只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脆响,频率也明显降下来了。

真是倒霉走个路都会陷坑里!!这位爷是哪儿冒出来的,一下子将他们兄弟两个陷进了这样进退不得的境况。且不说以后顾爷回来了会如何雷霆大发,单说今日,似乎也没有那么容易瞒乎的过去。

“行啦,噼哩叭啦的,吵的我耳烦!!”管事的一甩甩袖子,心情甚是不错的迎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头扫扫两兄弟,弯起眼,扯起唇,坏笑道:“行啦,赶紧公事公办,我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兄弟们,搜船!!”

“!!!”吕二石上前一步想要阻拦,被满嘴是血的吕大石拦住。

“大哥!!”吕二石这回是真乱了阵脚。哪里跳出这么一个愣头青,说了劝了求了就是不管用。若是叫这个人查出藏在船仓里的东西,他们兄弟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没见你越是拦,他就越是要上么?”吕大石咧开满是血的嘴:“走,咱们赶紧跟过去。,上了船再说。”

吕二石有些气急败坏的跺脚:“那个妮子在船上哩!!若是她呆会儿乱说……”

吕大石没再理他,上前去追管事的。吕二石无奈也只好紧步跟上去,只觉得这太阳毒辣辣的都快要将他晒晕了。

怎么带兵朝船来了??樱桃见大批的水兵朝着小船而来,心下一惊,随即在人堆里看见了满嘴是血的吕大石。

刚才这两兄弟被一群水兵围住,她就觉得不太妙。

看来要么是这水寨换了管事的,要么就是这兄弟今日没有孝敬到。樱桃眼看着大拨的水兵朝着小船走来,心中心思电转。

即然她已经决定了要将这吕家兄弟以及他们身后的人脉一网打尽,樱桃这时候自然是站在吕家兄弟这一边的。万不能叫这一行水兵查到船上的东西,坏了她们的计划。她意识到,现在是她取得吕家兄弟信任的最好时机。

想要进到船仓里面,就必须进到小木屋里来。樱桃四下望望,快速的想着法子。

突然看见昨夜还未来得及倒掉的尿桶,樱桃计上心来,拎起那尿桶来整桶的污物一下子全泼在了下往船仓的那阶梯子上,然后又在自己的脚上沾了一些,把桶歪倒在一旁,一屁股坐下去,在腿上狠狠的拧一把,挤出些泪花儿来。

刚做完这些,领头的那个管事的就已经一把推开了门,吕家兄弟追上来,来不及拦阻,只好乖乖跟在管事的身后。

这时正值正午,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又是在海上,到处都是蒸腾而起的水蒸气,空气都是半湿的,潮乎乎的。

樱桃那一桶粪水泼下去,被水汽一蒸,小屋里就登时被那股子呛鼻的冲天臭味儿弥漫。

一开门,那扑面的刺鼻味儿就将管事儿的顶了回去。

“这是啥子味道!!”管事的捏着鼻子退后两步,怒瞪向吕家兄弟。

吕家兄弟都不晓得樱桃这是唱的哪一出,双双跑进小木屋里头。

“你这是要干啥?!”吕大石捏着鼻子,皱眉望着地上一滩污物,压抑了半日的火气冲出来,怒发冲冠,这一声喝直震的樱桃耳膜都痛了。

只见樱桃半含着泪,一手捂着小腿,一手撑在地上,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缩着身子可怜兮兮的望着吕大石:“爹……”

这一喊,叫吕大石一怔。

还是二石反应快,上前两步放低了声音:“妮儿,你这是咋了?咋回事?”

“二叔。”樱桃吸吸鼻子,指指歪倒在一旁的粪桶:“我嫌它放在屋里臭,就想拎出去倒了。哪知道走到门口儿时拌了一跤,就……”说着,小身子往二石怀里缩了缩了,有些害怕的望向吕大石。

吕大石这时也回过神,吊着眼上去就给了樱桃响亮的两巴掌,骂道:“你个死妮子,不叫你跟来,不叫你跟来,偏要跟着来,你来了这一趟,老子倒的霉还少吗?”说完,又指着地上一滩污物:“你勤的哪门子快?我不是说了过了关卡之后我来拎吗?这回可好,弄了这一滩一地的,可咋办?!!”

樱桃柔嫩的脸上登时现出十个手提印来,‘哇’的一声哭出来,抱着二石的腿,缩在他身后。心里暗骂,喵的吕大石下手可真够狠的,扇的她泪花花都出来了,这不去当影帝实在可惜了。

吕大石骂完,举手又要再扇,被二石拦住:“大哥,她一个小妮子,你再打坏了她!这些污物,一会儿我来收拾便是。众位爷还在外头等着呢,你先别光顾着打她。”

吕大石跺脚指着往下的木梯:“这都成这样儿了,哪哪儿都是粪水,叫几位爷怎么下去?”

几人的对话全落进那管事的以及周围的水兵耳朵里去。事情是怎么回事,不用问也清楚了。

管事的不耐烦的扇着手,指着其中一个水兵:“你,带人下仓里瞧瞧,没什么咱们就赶紧上去,没的遭些晦气!!”

“闪开!!”几个水兵领命进屋。

吕家兄弟赶紧拖着樱桃避开。

领头的水兵走到梯口一看,梯口周围连着往下的木梯全是粪水,有还没淌完的正顺着木梯‘吧嗒吧嗒’的往下淌,本就窄小的木梯上面,还蹲了好几陀……

他捏着鼻子强忍着恶心从里面退出来,朝管事的一抱拳:“实在是……”

“怎么?”管事的怒目一瞪,甩袖冷哼一声:“废物!!老顾手下原来就你们这群废物!”说着亲自捏着鼻子进了木屋。

在木梯口周围转了两圈儿,实在是下不去脚,那个管事的瞪着吕家兄弟重重的‘哼’一声,甩袖出去了。到了甲板上,深深的唤了几口气,那个管事的才语气不善的吼了一声:“走!!”众水兵忙不迭的拥着他踏上了小码头。

见众人走了,吕家兄弟双双松一口气。

“还愣着干麻,赶紧去孝敬孝敬呀,寻个人瞧不见的空儿,悄悄的!!”樱桃赶紧推了吕二石一把。

“哦!!”吕二石赶紧从大石那里拿来个布袋子,也不忌讳樱桃就在跟前,从里面抽出张银票来,拔脚跑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信任

老远的,只见吕二石上了小码头,追上那个管事的,点头哈腰陪着笑脸的说笑了一番,又去握管事的手,悄悄儿的把东西塞过去,那管事的脸上才现出几分笑来。

又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吕二石才一头大汗的从小码头上回来了。

“咋样?”吕大石赶紧迎上前。

吕二石显然有些虚脱,无力的一屁股坐在樱桃旁上:“妥了。”一边无力的挥挥手:“赶紧起帆,离开这个破地方。”

“行咧。”吕大石脸上一喜,顾不得满是血的嘴,忙不迭的跑上甲板,朝着众水兵打个礼,手脚麻利的放帆起锚,小船缓缓的离开了小码头,朝着那两艘大战船中间的小港口驶去。

待从港口里出来,吕大石也再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吕二石也松一口气,垮下肩来,顾不得屋里的臭气熏天,一下子躺倒在被铺上。

樱桃起身,拎起木桶,出去拿绳打了一桶水来,默不作声的清理起地上的污物来。借着打水泼水的机会,她故意来回多走了两趟。

缓了一会儿,吕大石才从甲板上爬起来,上前接过樱桃手里的水桶:“我来吧。刚才可多亏了你。若不然,今儿个还不知要怎么能得了结呢。没想到我跟老二都没法子的事儿,你一个小妮子竟然给弄妥了。”

“我不是说了,我虽年纪小,可是我机灵着呢。我们村子里,还没有能精得我过的娃娃。”她是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要叫他们觉得她的存在是有价值的,所以不必谦虚。樱桃一脸怅然的叹道:“可惜,你那兄弟不信我。”说完,乖乖进了木屋呆着,不再出屋。

半晌,吕二石才爬起来,望着缩在角落的樱桃,道:“今儿个,多亏你机灵。”

樱桃望着自己的脚尖儿:“我说了,你们带上我,定不会拖累你们。只是你不信我。”这次在关卡上她不但没有揭发两人,反而还帮了大忙,估计这事就算不能足以叫吕二石完全相信她,也会改变他的看法。

有了开始,往下就容易多了。

“实在想不出来,你小小的娃儿,竟有那样的机灵。刚刚实是凶险。若是叫他下到底下去,不知咱们现在身在何处了。”吕二石又吸了一口气,拧起眉来:“这趟实在是晦气,不知接下来会不会一路顺利。”

“但愿吧,我也想安安稳稳赚到我那份钱。我可不知求了姐姐们多少回,她们才同意叫我来的。”樱桃拍拍手,拎过锅子来准备做饭。

“你……”吕二石皱了皱眉:“你刚才收拾过那些东西,还是换身衣服,再将手好好洗洗再说罢。”

樱桃摆出个无奈的表情:“可我不能上甲板呀。”洗手是要到甲板上才行的。

“这次能顺利出来,都是你的功劳。四板上你可以随意去,只是不要太靠近船舷,若是落了水,我和大哥可不会下去救你。”吕二石说完,起身走了出去:“木屋就开着门窗通风吧,里面的味道实在太大了。”

樱桃心下一喜,面上强压着,装作镇定的转身换衣。

“咱们一个月里只从那里往外走两趟,怎的就这样巧,正碰上顾爷不在?”到了甲板上,吕二石开始跟大石商讨起刚刚的细节:“我总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而且,那个新来的管事的也是,怎么跟顾爷有仇,还要来给他替班呢?没的叫咱们吃了这么多亏。”

“管他的,总算是逃了出来。”吕大石捂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这会儿上来疼了,你赶紧去取点药膏来给我抹上。”

吕二石赶紧进木屋里翻了点跌打损伤膏出来,一边给吕大石抹着,一边又道:“那人也恁狠,就任你那样抽自己的嘴巴子,眼都不眨一下。我若是再不说话,我看他还是不会喊停。”

“现在说这些有鸟用。”吕大石猛的吸一口气:“嘶!!你轻点!!”

***************

“都办妥了?”小黑屋,外面毒辣辣的太阳光照进来,只剩了几圈模糊的光晕。

“爷,都办妥了。”伏首的正是刘德忠,刘胖子。他小心的抬眼看看,又道:“只是那里是二少的地盘,属下只是怕惊动了他,那就……”

“顾文轩自己喝花酒闹了肚子,他哪敢往上报?这事不会出差错,你自放心。”冷月挺直着身板儿坐在小床上,微垂着首,面容隐在黑影里:“我若不这么做,樱桃哪里有机会能取得那两兄弟的信任?咱们可等不起。”

“还是爷英明。”刘德忠这才恍然:“想来,这回那两兄弟该对樱桃感激涕零了。”

“那也未必。这是咱们好不容易摸到的小鱼,不能叫他跑掉了,更不能惊动了上头的大鱼。还是叫樱桃先不要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出两趟海再说。信儿可传出去了?”

“传了。”刘德忠又叹:“那妮子,实在是机灵。”

“传了就好。咱们的人都撤回来吧。”冷月说完,翻身向后,躺身在小床上,闭眼:“我累了,你出去罢。”

“是。”刘德忠恭敬行一礼,小心的退了出来。

随着门被轻轻关上,紧闭的双眸又猛的睁开。带着百般心思,静望着虚空。

****************

樱桃换好了衣服,顺着窗子看看外面两兄弟并未注意她,悄悄的,从怀里拿出个纸条儿来。这是刚刚一个水兵趁乱塞给她的。

打开看过,樱桃直接将纸条儿塞进了嘴里。刚刚那透满古怪的关卡,果然是冷月设的计。不过他这一计使的好,吕家兄弟起码相信自己了。相信再跟他们跑上两趟,自己就可以完全被他们所信任。

整理了一下衣服,樱桃从木屋里出来。二石正在给大石上药,大男人家手脚粗,疼的吕大石子哇乱叫。

樱桃上前,轻轻的道:“我来吧。”

吕二石微怔,有些犹豫不决的望向樱桃。

“快叫她来吧!!”吕大石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膏,塞到樱桃手里:“你去测下风,看看方向,别他妈都在这儿围着,呆会儿跑偏了咋办?”

樱桃小心的给吕大石上起药,一边道:“你这样子,也不好吃饭那。我正好带了竹筒子来,呆会儿给你们闷竹筒子米吃,好不好?”

“他娘的我说要带些米吧,老二非不要。这回可好了,叫我咋吃饭?”吕大石没好气的骂起来。

吕二石在旁上冷着脸:“以往船上又没人做饭,带那些来做甚?这回回去了,带些来便是。”

“那叫我现在吃什么?这副样子,难不成叫我啃干馍去?”吕大石也没好气。两兄弟刚刚刚在小码头上受的气此时都撒出来。这一吼扯到了嘴角,吕大石又惊天动地的干嚎起来。

“我一会儿宰一条鲅鱼,这鱼刺少,片出肉来,做个鱼肉汤,再把干馍烩一烩,你先凑合着吃一点。现在在海上,也没别的法子。”樱桃给他上完药,大方的笑笑:“等下回,记得带米来便是。”她准备将竹筒子大大方方的在两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带上船来。

“这回,可是多亏带了你来!!”吕大石捂着腮梆子,看也不看吕二石,起身进屋了。

樱桃一边起锅做饭,一边对气乎乎的吕大石道:“过了那一关,咱们该直达目的地了吧?”

“不,咱们到目的地之前,得先去个地方。”吕大石捂着腮梆子,在被铺上坐下来,饶有兴致打量着樱桃:“妮子,你恁的是机灵能干。你就放心的跟着我好好学,好好干,等再过两年,我把你许给我的大儿。别看你脸上有疤,有我撑着腰,那小子不敢说什么哩!!到时候咱们爷儿仨跑船,恁的是遇上什么也不用怕!!”

他这是嫌她丑呢。

樱桃也不介意,装作害羞的垂首,小声的:“叔......”心道,我哪里会在这船上呆个两年三年的哟,就算姐姐们和冷月都愿意,她自己也不愿意呀。

吕大石哈哈的笑起来:“妮子别害羞,万事有你叔替你做主哩!!”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没想到哇没想到,岳贵那个死鬼,竟也能养出这样精明机灵的女儿来”

樱桃装作害羞的起身回屋去做饭了。

外面又传来几声吕大石的叫骂,伴着哗啦啦木船劈开海水的声音,随风消逝在茫茫的大海。

都打算要让自己做他的儿媳了,看来自己算是成功取得了吕大石的信任。而吕二石虽然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好了些,却还是并没有完全对自己放心。想来也是,他那样一个多疑的人,硬要叫他对一个陌生的人委以信任,也是不可能的。

樱桃深吸口气,缓缓的吐出来,接下来的日子,她得尽全力的取得吕二石的信任。至于怎么取,如何取,她还得细细思量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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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小动作

“你刚刚那一叫,倒叫我开了窍儿。”坐在小木屋里,三人边吃着饭,吕大石边道:“我们两兄弟的船上任空多出你这么一个女娃娃来恁不好跟人解释。往后,只要在船上,你就喊我一声‘爹’吧,喊他二叔。这样也就没人怀疑了。”

“行。”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虽然叫吕大石占了便宜去,不过这便宜早晚会讨回来。

吃过午饭,二石上甲板去看方向了。

吕大石躺在被铺上歇息,樱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爹,我问你个事儿呗?”

“啥事?”

“你做这一行,那么有钱,当时咋的还看上我家那十来两的银子了呢?”这是樱桃一直好奇的,就算他跟岳家有仇,也不至于半夜翻、墙去偷钱的地步吧?

“嗨,你这娃娃。你当咱们多有钱呢?”吕大石叹一声,有些幽幽的:“左右你也晓得咱们做的是什么行当,我也不防都跟你说了吧。咱们这船上,拉的是铁料,要卖到邻国去。做的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营生,可是得的却不是应得的酬劳。这铁料拉去了,人家不给钱,只给一张纸片子,这纸拿回来了,交给上面的人,咱们只得一点点银子罢了。”

“啊?”樱桃心下了然,这就是冷月所说的那个背后指使,想的好计策呀。他不用出生入死的亲自操作,赚的却是这些渔民的几倍:“那你还做?”

“不做有什么办法?入了咱这一行,要么就继续做下去,要么就是一个死,上头的人不会留活口在外头。”吕大石说到这,神色有些忧伤。这种神情出现在一个黝黑的,有些猥琐的大男人脸上,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不过,上头有上头的办法,咱们有咱们的招儿。呆会儿我就教你见识见识,咱们是怎么填满自己的小钱袋子的。”

“怎么填?”

吕大石翘起二郎腿,悠然的:“呆会儿你就晓得。到时可不要太吃惊。跟着我们做事,你得有那个胆魄才行。”

出了港口之后船又行半日,在一处杂草野树丛生的小山下靠了岸。此时,天已擦黑。

樱桃问正在穿衣服的吕大石:“爹,咱们今晚是要宿在这?”她已好几日没有在陆地上睡个踏实觉了。

“哪能在这睡?妮子,这就要叫你瞧瞧,咱们是怎么填咱自己的钱袋子的。脑袋别在裤腰上,怎么也得先把自己的钱捞到手,是不是?”说着,整理妥当。

外面的吕二石也停好了船,开门进来:“好了?”

“好了。”

吕二石有些不放心的又瞧瞧樱桃,略一思量,道:“这回你在这儿呆着,我去上面喊人。”

“行咧。你小心些。”吕大石乐的高兴,一屁股又坐下来。

吕二石回头又看一眼樱桃,转身出了屋子,熟溜儿的跳下船,摸着杂草野树中间的空儿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这是……这是要做什么?”樱桃四下观察,再加上吕大石的话,她心里其实已经大概猜到这两兄弟要做什么了。

“嘿嘿”吕大石嘿笑两声,点上一锅烟,慢悠悠抽起来:“妮子,这就叫富贵险中求。上头人觉得做的滴水不漏,可是我们也能游刃有余,偷偷搞些小动作。这船货,上千斤沉,凭白少个百来斤,谁能晓得?这山头的那边住着一帮土匪,咱们跟他们早就打通了关系,每回船行到这,就留下点铁料,赚的钱两方平分。”

樱桃心道果然。

幸亏这一趟叫冷月他们回去了,没有再继续跟着。若不然,这样窄小的地方,叫他们怎么跟?自己又没有电话能跟他们说叫他们在外面等,到时候驶近了,万一两方人碰了面就不妙了。

“上头的人……是谁啊?”樱桃小心翼翼的问。

“那就不知道了。神秘的很,总是有中间人来传话儿。狗腿子多的是。”吕大石再吸一口烟:“不过等到了目的地,你可要守好嘴,这事万不能叫人发现了。否则就是一顿毒打,打完了,你还得接着给人家跑船。我有回见过他们是怎么打人的,啧啧啧,那叫一个狠毒,那叫一个惨……”

“听着挺吓人的……”樱桃暗道,这个领头人不但好手段,而且还是好狠毒的心。这样一来,只要他手下有大批这样的渔民,他就不愁吃穿,坐享其成。而如果一旦事发,这事也牵扯不到他。怪不得冷月他们要如此的费尽心思呢。

“那有什么,我跟你说,就算打死,大部分人也会跟我一样。若不,脑袋整日别在裤腰上却赚这点子钱,以后若是事发了,拿什么跑路去?”吕大石跟吕二石不一样,吕大石这人,一旦他认同了你,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现在是真心将樱桃当儿媳妇来看待的,一心想要把她调教成这一行的传人。儿子不行,有个这样能干的儿媳,也是可以的。

“说起来,要么老二会这么急着想要下个儿子呢?他呀,就是担心着这事儿哩。不过这事再说起来,他上了你四婶子的床,也是对不住你四叔。不过妮子你放心,你即认了我这层关系,往后我再不会叫他乱跑你四婶家的院子。这个我说话还是算话的。”吕大石说着,一锅烟抽了一半,再伸手轻轻按一按,继续抽。

这事儿到了他跟里,变的这么简单。樱桃脸上堆着笑,又道:“那呆会儿我跟你们下船吗?”

“你想来不来呢?”吕大石是真心觉得樱桃这个儿媳妇不错,笑着问她。

“我不去,我害怕。”她的目标是两兄弟背后那条大鱼,不是这帮子山匪。不过说起来也叫人好奇,吕大石都不知道这条大鱼的身份,冷月又一直死追着这事,这个大鱼到底会是谁呢?

“行,不去就不去。呆会儿我和你二叔过去就行了,你就在船上呆着。妮儿啊,你二叔这人呢,就是疑心多了点,其它都是好的。他也是为着我们哥儿俩的安全着想,你别怪他。时间长了,也就好了。”

“哎,我哪怪他了呢,这事儿是该着的。”樱桃又笑。莫名奇妙就成了人家的儿媳,她的牺牲可真够大的。

两人正悄声说着话,甲板上‘咚’的一声,吕二石回来了。

这时候天色已然黑了下来,整个山都变成一片黑影,山上的杂草和野树也变的影影绰绰,山间回荡着前方急流的‘哗哗’声和山里野物的叫嚎,叫人听了,心中不禁胆寒。

“来了?”吕大石不再跟樱桃说话,转望向二石。

“来了。”二石点点头,身后跟上来四五个五大三粗,黑褂子黑裤子土匪打扮的大汉。

“大石爷。”其中一个朝吕大石抱抱拳:“小石爷上山,咱们当家不在,副当家说了,即然是你们来了,那就他来给办。”

“那也行。”吕大石灭了手中烟杆儿,放在一旁,挽挽袖子走到木梯旁:“那咱就搬吧。上回的买卖叫人怀疑了,这回咱们少搬点。”

“都听您的!!”大汉看了樱桃一眼,并没有多问,跟在吕大石身后下仓去了。

“你在上头,不要多嘴,不要多事。”吕二石警告的望了一眼樱桃,也跟在后头下仓了。

没一会儿,几人从仓下扛上两根圆木来,‘哟喝哟喝’的看上去很吃力。

樱桃帮着打开门,几人就抬着圆木出了木屋,下了船,往山上走去了。大石也跟人抬着圆木,二石在后头跟着,两兄弟这一走,船上只剩了樱桃自己。

试探着走出木屋,周围一片漆黑。

樱桃拿出随身带着的竹筒子,拿绳子栓了,走到船舷边,系在一条伸过来的树枝子上,并掏出贴身的短匕,在树枝上刻了个记号。做完这些,她整理好衣裳,回木屋乖乖的呆着去了。

船上只有她一人,这样大好的机会她自然要抓住。这个地方虽然大船进不来,但小船是没问题的,等回去后,把方位和地方跟冷月描述一下,他应该能有办法查到这里。到时候也方便在这设埋伏。

坐了有一会儿,外头响起响亮的说笑声,吕家兄弟回来了。

吕大石哈哈的笑:“这小子,恁实在!!”

二石的回答比较冷静一些:“他若不实在,咱们也就不会继续跟他做这买卖了。那样的话,他便是抢了咱们一船的货去又怎样?那小子聪明着呢,晓得那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边说着,边进了屋,樱桃老实坐在被铺上。

吕大石心情似乎很好,走到樱桃跟前,晃晃他的钱袋子:“你听听,响不?”

“大哥!!”吕二石沉了眉,低声喝他

吕大石正要说什么,外面甲板上响起‘咯吱咯吱’什么东西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伴着一声冷笑:“好好好,你们兄弟好计策,好胆量呀,竟然瞒着上头,做这样的小动作。这事闹上去,少不得一顿毒打。幸亏我提早埋伏在这儿等着,不然,还捉不到你们这两条作弊的小鱼儿呢。这回上面可说了,再发现有偷料去卖的,要阉了,把宝贝留在他那儿,看看还有没有人不老实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人

听声音,吕家兄弟和樱桃都一惊。

“洪爷?”吕大石出声,都抖起来了:“您,您……怎么来了?”

“哈,我不来,我能晓得有人敢背着我,背着上头干这事?”慢慢的,黑乎乎的夜里走出个高壮的身影,此人很高,约摸一米九的个头儿,又很壮,看上去两百斤左右的体形,脚踩在甲板上,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呻\\吟声。

他缓步进了屋,似笑非笑的看着屋里的人。那眼神,就好像在看逃不出鱼缸的待宰小鱼儿一样。

吕家兄弟登时白了脸色。这人就是两人的‘上线人’,他们加入这一行,交纸片子,领钱,接上头的任务,跟上头对话,都是通过他。现在这事叫他知道了,就等于是上头知道了。一顿毒打倒还好说,竟然还要阉,阉…阉……

吕二石的脸色最白惨,他至今连个儿子都还没生下呢,要是真的东窗事发,叫上头阉了宝贝去,岂不是要断了他这一枝的香火?而且,宝贝留在人家那里,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叫人牵着鼻子走,哪里还能跑路,哪里还能再过逍遥的日子?

樱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得出这人应该就是吕家兄弟的上线人,她倒不是担心这人揭发吕家两兄弟,她只是担心这人不知埋伏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自己刚才出门做记号时,并没看见他,却不知他在暗处看没看见自己。若是他把这事说出来,那自己也就暴露了。现在冷月可没跟在她身后,这船上只有她跟她自己是一伙儿的,对方三个大男人,她的小胳膊小腿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洪爷进了门,上上下下的扫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樱桃身上。那眼神似笑非笑,透着股邪气,就这么当着吕家兄弟的面儿,直愣愣的瞪着樱桃:“呵呵,这小姑娘,比你们俩能耐!!你们这两个蠢材,叫人家……”

不知怎的,这种时候,樱桃不害怕了,冷静的不能再冷静,她咬咬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张嘴截断洪爷的话:“爹,他是谁呀?”

“是洪爷,是咱们的上头人。”吕大石擦擦汗,抖动抖动索索的。

哼,在村里逞威风,到了这个什么洪爷的跟前就吓成这副样子。樱桃心下冷哼,面上一副无辜的样子:“那,啥叫阉了,啥是宝贝呀?”声音清脆洪亮,把洪爷的话堵的严严实实。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乱问!!”樱桃一提这两个词,吕大石抖的更厉害,上前‘扑通’一声跪在洪爷面前,求饶道:“洪爷,您就饶了我们兄弟这一回……”

洪爷不耐烦的去扯吕大石的手:“你给我放开!!”

见洪爷注意力转移到吕大石身上去,樱桃悄悄凑到吕二石跟前去,悄声的:“二叔,我晓得阉了是什么意思哩!!就是以后再不能生娃,断子绝孙,就跟皇宫里的太监一个样儿哩!!”

“不要乱说。”吕二石握紧了手。

“二叔,他要阉了你们,他心怎么这么狠呢?他是不是想借机除掉你们私吞了这船货?”樱桃状似漫不经心的望着正在扭扯的吕大石和洪爷:“这人,要是长的瘦矮些,我爹一个人就能把他撂倒,看他还这么凶哩!又要打又要阉的,能耐的!”

吕二石双眼骤然一缩,两手紧紧握成拳。那眼神,渐渐的,起了杀意。

樱桃全看在眼里,又低低的絮絮叨叨说了几句,那边吕大石已挨上了巴掌。

“啪”的一声,响亮而清脆,洪爷低身,像是看狗一般,眯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吕大石:“说什么也没用,你们敢做,现在却不敢担当?要怎么处置你们,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只管报上去,等到时候是要打还是要阉亦或是要断条胳膊,自有上头说了算!!”说着,又望望二石,再望望大石,一脸鄙蔑的:“说句实话,你们不过是上头人的一条狗,跑腿办事罢了。现在竟然还想抢主人的肉吃,不弄死你们,留你们一条命就已经是开恩了。再者说,你们现在已经偷吃上了隐,若是不留下点东西放在上头人那里压底儿,谁知道你们以后会不会再偷吃?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悄悄的跑掉了?”

一听‘留下点东西’这几个字,吕大石急了,他一把抱住洪爷的腿:“洪爷,洪爷,我求求你了,你就帮我们求求情,只带我的宝贝走,就给二石留个香火吧,他还没生下个儿子呢!!要是断了子孙根,岂不是要叫他断子绝孙?可使不得,使不得……”

吕二石紧紧握着手,青筋暴起,死死瞪着洪爷。

“滚你、妈的!!”洪爷一扬腿,一脚把吕大石踹翻在地。

樱桃见火候差不多,赶紧扑上去,拿小胳膊小腿儿去踢蹬洪爷:“你怎么敢打我爹!!我咬死你!!!”还没沾到人家的衣角,就被一脚踢了出来。

这一脚,可真够用力的,洪爷本身就块头大,又是使了全力的一脚,直踢的樱桃气血翻涌,摔出去老远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若不是最近一直在锻炼身体,她恐怕早就晕了过去。

“个娘的!!我跟你拼了!!”吕二石再也忍不住,起身冲了过去,边冲边喊:“大哥!!一不做二不休,弄死他!!”

“造反!!”洪爷瞪着怒目,伸手拨开吕二石甩过来的拳头,跟他打了起来,嘴里一边喝着:“找死!!吕二石!!”

吕二石已经红了眼,一拳不中,又甩一拳。

可是他终归比洪爷矮了将近一个头,身材又没有洪爷的结实,体形相差这么悬殊,哪可能能占得到便宜,两拳不中,他却挨了一脚。

吕大石也是个狠角色,见吕二石已经与洪爷对上了,二话不说从木板上翻身跳起来,就冲上去帮忙。

洪爷虽然在身材上占优势,但吕家兄弟毕竟两个人,而且这是在吕家兄弟的船上,什么东西在哪儿他们兄弟门儿清,一人手里拿斧,一人拎着根铁棍,照着洪爷身上就砸。

樱桃赶紧躲到安全的角落,这种级别的较量,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要不要上山去把那几个土匪叫来帮忙?樱桃看吕家兄弟各持武器,还是占上风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呆着没动,紧紧的盯着缠在一起的三人。

“啊!!!!”三人你来我往,洪爷毕竟一不敌二,背上挨了一斧,顿时疼的吼了起来。声音震天,樱桃只觉得脚下的木船都在摇晃。

“啊,啊啊啊!!!”洪爷背后往后一摸,一见手上的血,登时怒发冲冠,眼都红起来,咬着牙骂起来:“狗杂种!!老子想给你们留条命,你们自己还不要是吧??那老子就成全你们!!”说着,朝着二石就使劲的甩出拳头:“去死!!”

二石又惊又险的闪过,跳到洪爷背后给了他一棍子。

三个人少说有五百斤,这样在船上展转腾挪,小船真的摇晃起来。

樱桃躲在角落,紧紧扶住身后的木板,看着洪爷身上又挨一斧,血越流越多。

只要吕家兄弟看的清形势,知道自己的优点,就算是慢慢耗,也就耗死洪爷了。

洪爷红着眼,开始四下打量,也想找件趁手的武器。可惜他对这儿不熟,晚上又黑乎乎的,只有挂在小屋中间的一盏油灯照亮,而且还摇摇晃晃,看人都快看不清了。

趁着他停下来,吕二石跳过去在他背后又是一棍。

“啊!!!”洪爷回头去瞪吕二石,想伸拳去打,身后却‘啪’的一声。

小船摇的太厉害,挂在墙头的一把锤头掉了下来。

洪爷眼一亮,朝着锤子就走过去。

吕家兄弟心下一惊,吕二石伸棍子就在他腿上来了一下。

洪爷吃一闷棍,却不理不采,一瘸一拐的朝锤头继续走去,吕家兄弟忙上去拦。

那锤头就在樱桃两步的距离外。见势,她忙跑过去拾起锤头,紧紧抱着,跑向小屋另一角。

“给我!!”洪爷厉吼,想再去追,已经被吕家兄弟拦住了,三人又缠打在一起。

吕家兄弟虽身材不比洪爷高大,但他们很聪明,凭着身材灵巧,人数又多的优势,跟他缠斗。没过一会儿,洪爷身上又多几道口子,红通通的血已经快把地板染红了。

“给我!!!”洪爷瞪着眼,穿过拦住他的两个人,瞪向樱桃。

樱桃退后几步,紧紧抱着怀里的锤头。

趁着他分神,吕大石在他后大腿上来了一斧头。这一下可能砍到了哪根血管,顿时血流如注。

“你们这两个蠢货!!”洪爷像是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红着眼,不再说话,闷头跟两人打起来。

‘咚咚’脚步沉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扑噗’铁斧砍进肉的声音,还有‘哗啦啦’的水浪声,伴着摇光的船灯,不知过了多久。

“扑通”一声,洪爷失血过多而导致体力不支,高大的身材终于倒在了地上。他瞪着眼,不甘的朝着离他几步之远的樱桃伸出大手,嘴里念着:

“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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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路过看过的,千万要收藏一个。这对跃很重要很重要,正儿八经。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怀疑

“给,给我……”

樱桃紧紧抱着怀里的锤头,后退几步,有些不忍的扭开头去闭起眼睛。对不起,对不起……为了几个姐妹,为了她,为了冷月,洪爷必须死。

吕大石跳上去,又给了几斧头,直到洪爷真的咽了气,才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满地的血水里,手里的斧头再也拿不住,歪倒在一旁。

吕二石也喘着气,‘桄榔’一声将铁棍扔一在旁,一下子靠在背后的墙上,缓缓的,缓缓的靠着墙坐下来,一边喘息着,一边道:“这里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岸,到了水深处再把他扔下去喂鱼。上头人找不到尸体,也就不会出什么事。”

“你,你先叫我歇一歇的……”吕大石气还没喘顺,转头望向樱桃,又咧嘴一笑:“你这妮子,甭看小小的年纪,胆子倒还挺大。一般人家的娃娃看这情景吓都吓死了,你还能再跑过去抢了他的锤头。”

吕二石点着头,自上船来头一回给了樱桃肯定:“若是叫他拿到锤头,今儿个躺倒在地上的就是咱们兄弟两个了。这小妮子,确实是机灵又胆大,是块做这一行的好料。”

听吕二石这么夸,吕大石欣慰的笑起来:“是不是?连你都这么说了。这是老天有眼,见我的儿子不行,操不了这一行,就赏给我一个能干的儿媳哩。”

杀,杀人了......樱桃根本没听见两兄弟说些什么,她此时的大脑,一片混乱。

地上到处都是血,鼻间也是挥不掉的血腥味儿。杀人了,而她是个间接的凶手。即便她两世为人,即便她是个穿越而来的灵魂,即便她早做过不知多少回心理准备,但真正杀人的事,毕竟还是头一遭遇上。樱桃缩在角落,抱着锤头的手有些抖,惨白着一张脸,直直的盯着地板上瞪着大眼望着她的洪爷。

洪爷一米九左右的个头儿,两百斤的体重,流出的血染了一地,吕家兄弟每人身上都沾了不少,樱桃脚上也踩到一些,腥红腥红的,小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臭味,直刺鼻腔。

“看来是吓坏了。”吕大石见樱桃那副样子,起身走过去,轻声的唤她:“妮儿?妮儿?”

“啊!!”樱桃猛的回神,不由的尖叫了一声,吸着冷气望着吕大石。脑海里不禁又浮起他刚才往洪爷身上拎斧头的情景,血了溅他一脸,他却眼都不眨一下,瞪着目,咬着牙,狠命的将斧头往洪爷身上砍。真真是……十足的恶魔一个。

“妮子,看来是吓着了。”吕大石竟然有些心疼,伸手揉了两下樱桃的发顶,细声道:“妮儿,这回咱们,可真是一块儿杀人越货过了,以后咱们,那就是一条绳儿上的蚂蚱,谁也离不了谁了。等你再长两岁,跟我儿成了亲,这条船就是你的。”

“我,我出去一下。”樱桃极力的冷静了一会儿,实在是闻不了屋里的血腥,跑出去到甲板上干呕起来。

吕家兄弟则开始收拾起屋中的狼藉。

洪爷的尸体是不能留了,可又不能抛在这,只好暂时先放进船头盛大鱼的水箱子里,然后两人开始提水清理起地上的血迹来。

樱桃缓了口气,在外头瞧着忙碌的兄弟两个,并没有要上前帮他们的意思。她深深的吸口气,不住的给自己打气:这一路还长着呢,死人的事还会有发生,自己该硬起心,见得麻木了才是。反正死的不是对方就是自己,她这一趟的目标,不就是取了吕家兄弟的首级来慰她的爹娘么?

外面的凉风一阵阵吹过,不但刮走了夏日的炎热,也刮淡了樱桃心头的焦燥。她迎着微风,渐渐的冷静下来。刚刚自己做的,没错,而且很好。这船上的人,做的都是犯死罪的营生,即便官府捉了去,也是死罪一条,自己不过是杀了个死邢犯而已,没什么好内疚的。而且这样一来,吕家兄弟算是彻底相信自己了。起码,自己再不用提心吊胆的去看吕二石的脸色,稳稳妥妥的跟着他们跑两趟,就可以带冷月以及他的手下一起,将这几条小鱼捕获,顺便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大鱼了。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事情到最后,她还能留得一条命,能回家跟姐妹们团聚,一定不再沾上这样的事,离的远远的,跟姐姐妹妹们好好的过她们的平淡生活去。

“妮儿?”正思量着,屋里吕大石拎着个木桶出来,走到船舷上‘哗’的泼了,走到她跟前去:“妮儿,好些了吧?”

“没啥事儿,就是有点见不得血”樱桃免强扯出个笑。

“你看你,刚还夸你胆大呢,你就跑出来呕起来了。”吕大石朝屋里努努嘴:“我跟你二叔都弄好了,干干净净的。你歇好了,就赶紧进屋做饭吧。完事了,咱们仨的衣服还得换下来,叫你洗一洗呢。”

“做饭?咱们不是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吗?”樱桃比这吕家兄弟更不想事情叫上面人知道。一旦那样,吕家兄弟性命不保虽是好事,但她的小命儿也难保了。那时候,恐怕冷月也保不了她。

吕大石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刚才那么大的阵仗,我跟你二叔又趴着把地板擦了不知多少遍,这会子早就饿透了。妮儿,你歇好了就赶紧进屋来做饭吧,啊?咱们吃过饭,就离开这地方。”

“哦。”樱桃回头看一眼,跟在吕大石身后进了屋。这个地方,可是万不能呆下去的,不仅仅是洪爷尸体的事,她在树枝上做的记号和竹筒,一旦天亮,可就全叫人看见了。

进了屋,里面已经重新收拾过。被晃的掉的到处都是的工具全都归整整齐,满是腥红的地板也擦的干净了,除了屋里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这小屋儿就像是没有发生刚才的那一幕似的。

樱桃走过去,默默的生火做饭。外面微风扑过海面,浪花轻轻拍在船体上,发出轻微的海浪声,宁人心神。不知怎的,她现在无比想家,真想一头扎进大姐的怀里,再也不出来。

饭很快做好,还是白面馍和鱼。

吕家兄弟体力耗的厉害,埋头就吃起来。樱桃捏着馒头食不知味的慢慢吃着,她现在实在是不想吃鱼肉。洪爷的尸体还在甲板上放着,她不止鱼肉,什么猪肉鸡肉,一想想就反胃的慌。

吃过饭,吕大石就到甲板上收拾洪爷的尸体,顺便探风向,樱桃在收拾碗筷,吕二石坐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说话:“那刚才场景,你咋就不怕?”

“我怎不怕?我吓的腿都抖了。”樱桃就知道,这个吕二石事情过后就爱再回过头来细琢磨,有想不透的,就怀疑上了。

“那你还能跑过去拿锤头?”

“我要不拿那锤头,落到洪爷手里,咱们三个都得玩完!生死关头,身上的力气就大了。”樱桃瞪他一眼:“你不也是么?那棍子抡的‘呼呼’作响,多有劲儿。”

吕二石觉得似乎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心里的怀疑却还没放下,上上下下盯着樱桃,又道:“平常,我们兄弟走船,从来都是在这儿放一些货,再去邻国的码头。可是怎么偏偏你头一回上船,就叫洪爷给知道了这地方呢?”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自我上了船,你看的那么紧,就算我是洪爷派来的,我也没机会通风报信儿。再说,我若真是他的人,我怎不帮着他来打你们,反倒还抢走了那锤子呢?”樱桃故意带几分生气的跺跺脚,大声的:“二叔!!你要是怀疑我,你就直说,大不了我下回不跟你们一块儿来出船便是。今日的事,也实在吓的我不轻,我还真不想再来了呢。”

这话说的声音很大,立刻引来了甲板上的吕大石,他进屋先瞪了二石一眼:“老二!你这是做什么!不要总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人说那曹操是怎么死的?”说着,一把扯过樱桃:“这妮子又机灵又稳妥,我看中的很。再说,她已然跟咱们同船贩了货,又杀了人,你有什么可怀疑的?”

吕二石不说话,把脸扭向一旁。

“妮儿,你别听他的。走,跟爹上甲板去。”吕大石牵着樱桃,要往外走。

“我不去”樱桃挣着身子,甲板上有那人的尸体呢,她着实害怕。

“行,行,你害怕就在这儿呆着吧。”吕大石放开她,又往外走,边走边道:“老二,出来升帆提锚,咱们这就离开这个地方。赶紧把他扔下海去也放心。”

吕二石应声起身,又看了一眼樱桃,才抬脚往甲板上走去。

随着两声呼喝,船身轻轻震动两下,缓缓的动起来,慢慢的,离了岸,往大海中心处缓缓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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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怎么也要加更还债,我还欠三更。

再絮叨一下,那个收藏......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逼问

等船离了岸,已经快深夜了。

吕大石在外头看着,吕二石进屋睡觉。

樱桃也累极的缩在她的小角落,准备入睡。

蓦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寒的凉意。樱桃‘嗖’的睁开眼,骇然发现吕二石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正在自己脖子上架了把长刀,眼神阴阴的笑着。

“你要干麻!!”樱桃僵着脖子,这把长刀可锋利,樱桃亲看见吕大石拿它砍过揽绳,一刀下去,不但绳子断了,木头上还劈出个长印子。

“我干麻?”吕二石用那种极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将她扫了一遍,阴森森道:“我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觉得还是不对。妮子,你要是敢耍花招,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同洪爷一起扔下水去喂鱼?”

“又哪里不对?你怎的就是觉得我不顺眼呢?”樱桃小脸儿一拉,故意非常生气的:“你把这玩艺儿快拿走,我若是有个什么别的意图,你们一只手就能办了我,哪还用得动用这个东西?”刀剑无眼啊,这东西锋利的,稍稍一碰她就得出点血。樱桃极力冷静下来,镇定的回望吕二石探究的眼神儿。

冰凉锋利的刀尖儿就抵在她细嫩的脖子上,只要她和吕二石其中任何一个人轻轻一颤,她就有可能小命不保。这种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刚经过一场生死大战,受了回那么大的刺激,樱桃此时淡定多了,望着吕二石冷笑起来:“你别是嫉妒你大哥有儿又有儿媳,儿媳又这么能干,你心里不平了吧?”

“胡言乱语!”吕二石危险的眯起眼,沉沉的,压着嗓子道:“我可没跟你开玩笑,我们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也就没把别人的命放在心上过。前一会子杀了兴爷,后一会子就可以杀了你。你这么一个小女娃娃,还能反抗不成?”

“你若想杀,你杀便是!!”樱桃硬着头皮,把脖子一梗,脖子上顿时一阵凉意传来,该是见了血。

“你!”吕二石被樱桃的嘴硬和胡来弄的有些失措,忙把刀微微收了收:“你若是耍花招,我就一刀杀了你!!现在我没法确定这事,你暂时还是安全的。妮子,我也跟你说一句,我看出来我大哥很看好你,你若是跟着我们老老实实好好的干,将来我也认你这个侄子媳妇。可是你若不老实,就算你哄得我大哥再团团转,我也照样能宰了你!!我们毕竟是亲兄弟,我就算宰了你,他也不会说什么。”

“耍花招!”樱桃抹一把脖子上的血,真心觉得后怕,心尖儿都抖起来。面上竭力装的平淡镇定:“哼,你就知道个耍花招。你们兄弟两个这样相伴着出船多少回了?突然多出我这样一个生人来,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那是正常的。要是你觉得哪哪儿都顺意,那才叫出奇了呢。就因着这点小事,你就怀疑这怀疑那,恁的是没有气量,没有胆魄!!还没有我一个小娃娃能豁得出去呢。”

樱桃见吕二石张嘴想说什么,眼一瞪,挺起背把他的话压回去:“我一个小娃娃还敢只身跟你们这两个杀人凶徒出船呢!!你一个堂堂大男人,怎的却怕起我这个小娃娃来?”

吕二石沉着脸,眼神灼灼瞪着樱桃,却没再说话,刀也缓缓收了回去。

樱桃长长松一口气,眼里又泛起泪花儿来:“你这刀,可万不要再乱拿出来。你刚刚若是微微使些力气,就……”说着,‘呜呜’哭起来。这一哭,一半是真的,她虽做过许多赴死的心理准备,但刀架在脖子上,才感到死神的可怕。另一半也是要哭给吕二石看的。如果一个才十来岁的农家女娃娃,刀架脖子上都无畏无觉的,那就真的不正常了。

这时,外头的吕大石听到动静跑进来,一眼看见吕二石沉面持刀,而樱桃脖子上一根细细的血痕,哭的稀里哗啦。

“咋了?这是咋了?”吕大石匆匆跑进屋里,语气关切:“妮儿,咋了?”

“哇!!”樱桃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下子扑进吕大石怀里,使劲哭起来。吕二石的疑心一天不除,这船上的危险就会一直消除不掉。樱桃咬咬牙,若是他继续这样怀疑下去,那自己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吕大石见势,心里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沉下脸来,轻轻拍拍怀里的樱桃,叫她到甲板上去等着。

樱桃哭了一会儿,乖乖的起身,出屋关门。

在甲板上等了好长一会儿,樱桃吹着凉凉的海风,思绪渐渐的清晰。忽的,屋里传来吕大石一声沉喝,樱桃扭头看时,吕二石已黑着脸甩门出来了。

“去吧!!”语气非常的不善,吕二石扯了几下帆,看也不看樱桃,走到甲前的水箱子边上,拿起箱盖盖好,跳上去蹲着,吹起海风来。

樱桃看他两眼,扭身进了屋。

“来,妮儿。”吕大石不知在翻拾什么东西,见樱桃进来,朝她招招手,从一堆杂物里拿出个小瓶子来:“你二叔就是这么块熊样儿,我已训了他,你就不要再怪他了,他毕竟是你二叔哩。来,我这有点药膏,给你抹上。”

说的好像她真的已经是吕家媳妇了一样。樱桃默不作声的上前,扬起脖子,任由吕大石轻轻的在她伤口上抹了些凉凉的东西。这才刚开始,她身上就留了几处伤,被洪爷踹的那一脚还好说,叫吕大石打的那两把掌和今儿挨的这一刀,可都是露在外面的,回家了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几个姐姐解释呢。

给樱桃抹了药,又安慰了她几句。吕大石就累极的倒头睡去了。

虽已半夜,又经历了一场死生博斗,樱桃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当生命受到极端的威胁时,叫她如何能安稳的睡觉?

此次出海,计划有变。她现在不但要稳住这两兄弟,还必须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如此之后才能再施行计划。如果这期间一旦出什么差错纰漏,事情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吕家兄弟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彻底的了解了,从他们毫不犹豫就杀掉洪爷来看,一旦自己的真正目的叫他们知道,不但她要小命不保,恐怕家里几个姐姐妹妹也就危险了。虽说冷月答应过她会保护她的姐妹们,可是再严密的保护也不能保证完全叫人无缝可钻啊,何况姐妹几个还要天天进镇开酒栈,都是些抛头露脸的营生,危险性就更大了。

可是要想取得这二人的信任,何其艰难。

吕大石虽然为人狡猾多端,心狠手辣,但他心眼比较直,一旦认准了,就不会再多加怀疑。现在他已然都把自己看成了儿媳妇,早就不抱什么怀疑了。

可是吕二石就不一样了,他性格多疑,简直到了掉到地上一粒芝麻都要捡起来看看上面有没有刻字的程度。正是因为他,樱桃和冷月才不得不改变了计划。也正是这个人,这样的多疑,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实在是太难了。

樱桃自觉她一路行来,事事做的天衣无缝。可是即便这样,吕二石都能觉出不对来。樱桃毫不怀疑,一旦她开始照冷月的计划行事,这个吕二石就会立刻有所察觉。而且,樱桃也绝对相信,只要吕二石觉得某个人的可疑度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就会毫不犹豫的起杀心。

脑袋放在刀尖儿上行走的感觉真是……樱桃伸手轻轻的揉揉太阳穴,头痛的厉害。轻轻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盛夏,但海上的夜还是凉意十足。有些疲倦的靠在墙上,她渐渐的也睡了过去。

梦很可怕,许多人正在厮杀,这些人长长的獠牙,血盆的大口,可怕的犹如怪物的模样,人人一根狼牙棒,不管是谁,不论是谁,全部厮打在一起,满地的血,满鼻的血腥味儿。突然,长着长长獠牙的洪爷冲了出来,朝她咧咧嘴,冲她抡起了狼牙棒。

“啊!”樱桃蓦的惊醒,才发现是一场梦。伸手抹抹额上的汗,发现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吕大石也已经不在被铺上。

再往外看,他正在跟吕二石两个站在船舷边上,合力抬着洪爷的尸体,喊着号子,就抛进了大海里。

“扑通”一声,又沉又闷。

樱桃闭闭眼,她不能有什么内疚之心,也不能有任何的心软。因为此人若不死,将会有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他娘的,这人也活的实在够久了,我可真是受够他了。不就是一个狗腿子麻,整日正儿八经的跟个人似的,老用看狗的眼神儿看咱们。”吕大石拍着手,望着船舷外面,有些高兴的:“这回我把你喂鱼,连狗都不如!!”

“哥,你去后甲看看吧,再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咱们就到了。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吕二石瞧都不瞧扔进水里的洪爷,转身就去扯帆。

“行咧。”吕大石应一声,朝水里吐一口唾沫,搓着手儿往后甲去了。经过小屋时,顺着窗朝里面的樱桃咧咧嘴。

樱桃见他看自己,赶紧收拾锅灶,准备做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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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心不死

“你没见过我那儿子,虽然我长的不咋样,可我儿子长的眉清目秀的呢,随他二叔。”吕大石很有些自毫的抽着烟杆儿:“你若脸上没有这块疤,你也是个俊俏的,配我那儿子,倒正好哩。不过如今你虽脸上有疤,你也不用担心,我那儿子,最怕是我,有我给你撑腰,他乖乖的。你若嫁进我家来,可算是掉进福堆子里了。”

站在甲板上,轻轻的吹着风,樱桃趁着吕二石在屋里睡觉,抓住机会跟吕大石拉近关系。

“爹,我脸上有疤,确实不好看。”樱桃心道,我这疤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就怕人家看不中我呢。”

“怕什么?不是跟你说了有我呢?”吕大石把烟杆儿伸出去,朝大海扣了扣烟灰,再收回来接着抽:“娶媳妇儿,那娶个好帮手还是娶个好模样儿能管用?他说你这么一门媳妇儿回家,也是他的福气。小子虽长相好,可惜却是个不中用的,怕事的很。有你撑着,以后我没了,他也不至于给人欺负了去。再则有你跑船,你们也不用愁着吃喝。他若是觉得你丑,也可以再纳个小妾,左右不缺这几个钱。”

算盘打的倒是真好,敢情是叫我过去做冤大头,养着你儿子和他小妾呀?樱桃面露羞赧,深深垂下头去:“爹!!”

“哈哈”吕大石爽朗的大笑:“妮子还害羞呢。”

樱桃悄悄抬抬眼,望望小木屋,又道:“昨晚你跟我二叔说什么了,他今日一整日还未出屋呢,是不是生气了?”

吕大石挥挥手:“甭管他,他做事不对,还容不得我说?我可是老大,怎么也是他大哥,甭讲是骂了几句,就算是打他个半死,他也得忍着!!小子帮事恁没分寸,怎敢拿刀着对我儿媳??”

“二叔也是小心做事”樱桃转脸,望向苍茫茫的大海。看来吕大石是真把自己当儿媳了,真心真意,正儿八经。

“他若是小心做事,也不至于这样。心眼子太小,做不成大事!!”吕大石叹一声气,把烟锅儿里的烟灰全倒进大海里,放进布袋里收好,又道:“你不要与他计较。他若是再这样,大不了你往后总跟我呆一块儿,少跟他接触便是。”

“哎。”樱桃心下悄悄高兴,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取信于吕二石,这条路有些难走,而且走到头也不知是不是死路。第二条,就是走吕大石这条路。他毕竟是老大,他若发话,吕二石没有不听的道理。大不了,自己往后不跟吕二石单独相处,省得惹来杀身之祸便是。

两人正说着,那边木屋的门打开,吕二石探头出来,神色不善的瞪向樱桃:“你进来!!”说完就扔了门折身进屋了。

樱桃微怔,可怜巴巴的望向吕大石:“爹,我怕……”

“怕个什么,他叫你去你就去,我在外头看着。他要是敢再动什么,我就冲进去,赏他几个巴掌响子!!”吕大石推推樱桃,笑眯眯的哄道:“乖妮儿,自管大胆的去。说不准,你二叔是要向你道谦和好呢?”

“嗯……”樱桃犹豫着,脚下迟疑的,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其实她怕是不怕的,只不过做样子给吕大石看罢了。她要叫吕大石知道,自己跟吕二石两个人,坚决不能单独相处在一起。

进了屋,吕二石正坐在被铺上抽烟袋,见自己进来,指了指对面儿自己的小睡铺,意思叫她坐下来。

“二叔,在被子上抽烟危险。”樱桃过去坐下来,小心的道。本来在船上就不该抽烟,抽也就抽了,现在竟然还跑被窝里抽起来了,她这几日不知跟着吸了多少二手烟。

“别管闲事。”吕二石不耐烦的吐出一长口烟来,拧着眉,望向樱桃,神色极其不善的:“我问你个事,你要老实回答。若不然,哼哼……”那神色,仿佛樱桃答错一个字,他就要将她碎尸万段了一般。

“你问。”樱桃坐在那,尽力叫自己看起来落落大方,坦然自若。

“你说我们出船行的这买卖,你没跟任何人说过,那你四婶晓不晓得?”吕二石吐完烟,就把烟杆儿往旁上一放,眯眼紧紧盯住樱桃,想从她眼神里瞧出她是不是在说谎。

“我怎么知道她晓不晓得?总之我没告诉她就是了。”樱桃把话说的周全:“说不定你跟她相会时,一不小心说露了嘴呢?我四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精的很。”

“耍嘴皮子!!”吕二石眼一瞪,沉喝:“你只说,她知还是不知!!”

“应是不知吧。”樱桃也不害怕,迎着吕二石的眼神:“只要你没跟她说过,她就不知。”

“不知?”吕二石的眼神突然变了,好像捉到了樱桃的什么把柄一样,笑里藏了些得意和‘终于叫我揪住’的兴奋:“她弄死了你娘,又差点弄死你,她与你与我的关系,当是很清楚,再明白不过的。可是如今,我已有好长时间没去见过她,而你,又突然之间跟着我们兄弟来出海,这事又传的满村皆是。她若不知这其中的猫腻,又怎能轻易放你来?”

“我怎么知道?”樱桃瞪着眼,这个她是真不知道。

吕二石再眯眼,往前逼了几寸:“你说,是不是你四婶派你来,想要捉我们兄弟的什么把柄?”

“这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要听她的?若说我听她的话来捉你们的把柄,是因为你们弄死了我爹的话,那她还弄死了我娘呢,还差点弄死我呢,我该跟她的仇更大些才对呀!!”樱桃思路清晰,快速的说道:“再说了,我都说了,我们五姐妹虽然对爹娘的死心存芥蒂,但我们毕竟是五个女娃娃儿,又都是还未成亲的,就算知道了杀爹娘的仇人,也是无力报仇的,我们只求一个安稳的生活,只求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行了。若不然,我哪会跟你们来跑船赚钱?”

吕二石却丝毫不为所动,眯着眼,神色极度怀疑的:“你说的倒多,可是我看来,没一句能听的。我便这样跟你说,若你是你四婶差来的,那么她给你什么条件,我给双倍。只要你承认了这事,回头反过来帮我。”

“真的没有!!”就算真有,她也不会那么傻。只怕她一认,小命就丢掉了。相信杀人凶徒的话,还不如相信猪能上树:“你不要再多心了,这事跟我四婶子一点关系都没有,纯属是我自己想攒几个嫁妆钱,才跑来跟你们出海的。为这事,我几个姐姐差点剥了我一层皮呢。”

“没有?”吕二石挑起眉

“没有!!”樱桃很肯定的点点头。

吕二石不再说话,而是紧紧的,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读出些什么撒慌的意味来。

樱桃也瞪着眼,眼珠子定在那一动也不敢动。吕二石这人,多疑到这个程度了,她怕她眼珠子一颤,就招来杀人之祸。

僵持了半柱香的时间,樱桃眼都酸了,轻轻的眨两下,小心翼翼的:“二叔?”

这话一出,却像是刺激到了吕二石一般,他蓦的伸出手,一下子紧紧揪住樱桃的衣领,将她拉近,咬着牙,低沉的,威胁的道:“小妮子,我说过,敢耍花招你就死定了。终究是谁叫你来的,你来了为的又是什么,你最好赶紧乖乖的,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或许还能饶你一命。若不然……”

吕二石说着,竟揪着樱桃站起身来,又手上用力,将她提了起来,往屋外走去。

“老二,你这是要做什么?”外面吕大石看见了,赶紧上前来拦。可惜晚了一步,吕二石抢先把樱桃提着,送到了船舷之外,凭空吊在那里。

他冷笑着:“若不然,我这就松了手,你就到下面喂鱼吧!!”

“你想叫我说什么?是不是我只要说我没有耍花招,你就肯定会不信?若是这样的话,那我认便是了。你想叫我认什么呢?是我四婶指派我来捉你们把柄的?是洪爷叫我来监视你们的?还是我自己要来,给我爹娘报仇的?你想叫我认哪条,我就认哪条便是!!”这时候,樱桃倒不害怕了。脚下是水,不是刀,这比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好多了,起码她不会立刻毙命,她的水性好着呢。

“老二!!”吕大石气的摔了手里烟袋,上前要把樱桃揪回来。

吕二石伸出另一只手指着他:“大哥!!你要是再上前一步,我这就松手!!”

“你这个老二!!!”吕大石跺着脚:“你这是想要气死我!!我说的话你怎的就不听呢?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要不是你这般,咱们也不至于两个人开一条船这么累,人家别的船主儿,哪家不是三个人四个人合伙开一条船的?”

“那些以后再说。”吕二石冷着眼,转头望向手上的樱桃:“今日咱们要讨论的,是这小妮子根本就有异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离间计(满收藏四次加更)

“我有异心?”樱桃冷笑,她的衣领被揪的崩的紧紧的,勒的脖子生疼,说话也有些困难:“好,就算我有异心,你怎么就不想想,哪个傻子会派我这么一个不堪一击的小娃娃来与你们做对?正像你现在所做的,只要一松手,我就会没命,哪个笨蛋会做这样的事?”

吕大石则在旁上跺脚:“你可小心!!万不要扯破了衣裳,再叫她掉下去!!要是她没了,我可找你要儿媳!!!”

“闭嘴!!”吕二石暴着青筋对着他哥哥吼:“你再嚷,我可真撒手了!!!”

吕大石瞪着眼,硬生生憋住,两眼冒火的瞪着吕二石。

吕二石喘着粗气,转脸望向樱桃:“快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有什么目的?你再不说,我可就撒手了。若你说了,我跟你保证,饶你一条性命。”他的手,已经支持不住的开始有些发抖了。

樱桃露出个无所谓的表情:“你想怎么说,怎么想,都可以。我死了,我的冤魂也不会饶过你。你松手吧,我一死百了,你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咱们两下清静。”说着,扬起脖子闭起眼。

“!!!”吕大石紧张的望着吕二石的手,想张嘴又不敢说什么,额头呼呼的往外冒汗。

吕二石紧崩崩的咬着牙,望着一脸无畏的樱桃眼睛一眯再眯,直到他的整条胳膊都开始打颤儿,才往回一抽一甩,将樱桃甩在甲板上:“算你暂过这一关!!!我警告你,你最好……”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已被吕大石一脚踹倒在地。

“我叫你小子作!!!”吕大石上去就抡拳提脚,毫不客气:“你敢吼我了,你出息了,是不是?今儿怀疑你侄子媳妇,明儿就该怀疑到我头上来了,是不是?你难道不觉得我想把你一脚踢下船,自己占了这船,占了这营生吗?我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再纠缠这事!!!”一拳一拳,打的吕二石‘嗷嗷’叫,却不敢还手。

樱桃被吊了那么长时间,就有点窒息,又被硬生生甩在甲板上,前胸着地,整个胸腔都要爆开了一般难受,火辣辣的。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免强爬起半个身子。

吕大石还在拳打脚踢,一边嘴里大声骂着。

“爹……”樱桃困难的出声:“爹,别打了……”

“妮儿?妮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吓着了?刚才有没有摔到?”吕大石见樱桃唤他,忙扔了吕二石,两步三步跑过来。

“没事。爹,别怪二叔了,省得他过后再寻我麻烦。”樱桃低低的,轻道:“你对我越好,他就越瞧着我不顺眼。”就在刚刚这一会子的工夫,樱桃又想到一个法子。

即不能取得二石的信任,那不如除掉他。左右她的最终目标就是吕家兄弟的消失,二石现在死和以后死都一个样儿。而如果没有他,她的计划就顺利多了,有吕大石在,冷月的计划也不会打乱。而除掉吕二石的最佳人选,总不会是樱桃。这船上只有三个人,剩下一个就是吕大石了。

亲兄弟……樱桃想,只有用离间计了。如果这两兄弟反目,即便吕二石不死,她只要一直跟吕大石站一边,应该可以增加安全和成功完成这事的筹码。她又想,离间人家亲兄弟自相残杀,她是不是有些卑鄙了呢?虽然,这两人犯下的罪,足可以叫他们死上十次八次。

吕大石一愣,撑高了眼眶望向樱桃。

樱桃轻轻的叹息一声,又小声的:“爹!”

“走,咱们进屋!!”吕大石扶起她,小心的牵着进了木屋,‘彭’的一声将吕二石关在门外。

“妮儿,你刚才说的话,再仔细的跟爹讲一讲。”进了屋,吕大石关好门,拿木棍子顶上,领着樱桃到最里边的角落,按着她的肩坐下,悄声的问道。

这几日因着自己,两兄弟已经开始有间隙了。樱桃觉得,现在更是个好机会。她吸了吸鼻子,手悄悄在大腿上狠狠拧一下,眼里转起泪花儿,哽咽着:“爹,你上回是不是说,等我做了你的儿媳,就要把这船给我哩?”

“我……是说过这话呀。”吕大石略一回忆,点点头。

樱桃拧着手,满面委屈的:“你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估计是叫我二叔听到心里去了。他定是心里觉得不公,又不敢当面忤逆你,就总是拿着我出气哩。这回是把我吊在船舷外,下回恐怕就直接扔进海里了。”她伸手擦擦泪花儿:“我要是死了,这船也就不用给我了,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这船本来就是我的呀!这是我花钱买的,拿命挣来的船呀!!”吕大石瞪着眼:“他乍什么刺儿,打什么主意哩?”

“左右,就是你说了那话之后,他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起来。你看看今日这事,好生生的,他怎么就想起我四婶子来了呢?”樱桃一脸害怕的缩缩身子:“明儿万一再想起个别的事儿来,我又得吃一回罪!”

“不能!!”吕大石挥挥手:“妮儿,明儿起你就跟我一块儿,我值班你就跟着值班,我睡觉时你也跟我一块儿睡觉。再不跟老二呆在一起。”

“哪不能?他今儿还吼你了来着。”

“那是一时情急。他不敢造次的。我可是家里的老大。”吕大石拍拍胸脯。

“那他还天天挂嘴上说我四叔人厉害,没人敢惹着呢。结果怎么着?还不是跟我四婶子有一腿了?”樱桃就是要叫吕大石心里也产生怀疑。即然不能融入他们,那就只有拆散他们。

听这话,吕大石明显一愣,面色微沉,若有所思。

樱桃知道话不用多说。做这一行的,都有个小心谨慎的心理。自己那话在吕大石心里埋下了种子,不愁生根发芽。

转脸再看看窗外,吕二石又爬到水箱上蹲着,在吹海风。

这二人,合伙儿给四叔带了绿帽子,弄死了爹,间接害死了娘,还差点害死了她,这也导致了后来几个姐妹穷困断粮了好几日。现在,她是怀着一颗复仇的心来的,杀了吕家兄弟,不但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家里几个姐妹的安危。

轻轻把手放在腰间的短匕上,这是她坚定了无数次的信念,便是她背负杀名,也在所不惜。

整个下午,两兄弟再没说一句话。

吕大石总用打量的眼神看吕二石,吕二石则迎风看着大海,在水箱上蹲了一下午,也不知蹲不蹲得酸腿。

晚上,樱桃从缸底翻出一些辣椒来,做了个辣子鱼。

吕二石对辣过敏,一吃辣容易脸上起疙瘩。因着这事,兄弟两个在海上已经好多年没吃辣了。实际上,吕大石是很爱吃辣的,每次回陆上家里,兄弟两个各回各家吃饭时,他顿顿都要放辣。这件事,樱桃早就打听好了。关于这两兄弟的一些生活细节和资料,冷月早就全都给了自己,她背了不下十几遍。

一见小桌上放的红通通的辣子鱼,吕二石拧了拧眉,拿了两个馒头去屋外就着风吃了。

“妮子,他不爱吃辣。”吕大石望了外面的吕二石一眼,拿起筷子来,尝了一口,赞道:“好手艺!这味道,真真美味。”

“不爱吃?”樱桃一脸‘我不知情’的神色:“辣子多好吃呀,我就爱!!”

听这话,吕大石笑眯了眼,伸手去摸樱桃的发顶:“哎,这点儿跟我一样,我最爱辣子。这一顿饭没个辣味儿,饭不香,菜没味儿的。不过,你二叔不能吃这个,你以后就不要再做了。”

樱桃故意咬咬牙,扭开脸去,赌气的:“我就做!你爱吃,我爱吃,这就行了。以后,我天天都做,他不爱吃,便不吃罢。反正咱们当时又没说我是来给你们做饭的,他不吃更好,我还高兴呢!!”

“哎,话不能这么说。他毕竟是你的二叔哩。”吕大石叹口气:“你莫要怪他。”说着,再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唉,不过他做的事也确实过分,你怎么可能不怪他?”

“哼,他瞧我不顺眼,我也瞧不上他哩!!”樱桃学着吕大石的模样,将衣摆子一甩,大咧咧的道:“他除了模样长的好,哪里能及得上你?可是在村里,你的名声却比他臭多了。谁知道是不是他暗地里在捣鬼,把黑锅都背在了你身上?!”

“是真的??!”吕大石倒吸一口冷气,沉下脸来。

见他上了心,樱桃的气势消下去,坐下来吐吐舌头:“我乱猜的。要不然,为什么你们两个总是做一样的事,可是总是骂你的人比较多呢?”

吕大石深深的吸一口气,再悠长的吐出来,沉默着不再作声。

樱桃见他开始犯了心思,也不再说话,任由吕大石自由想像。

不知过了多久,吕二石见屋里灯还亮着,开门进来,一半身子倚在门外,道:“时候也不早了,你赶紧睡吧。到下半夜还要出来替我呢。明儿一早就到地方了,可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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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到

第一百四十章 不是旅行

吕大石抬眼瞧了他一眼,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二石隔的远,没瞧清吕大石的眼神,以为他还在为白天的事生气,声音软了软,道:“那个,今儿的事不要再想了,我小心我谨慎都是为了谁?即然她是个安全的,以后再好好相处便是了。”说着,退出去将门关了上来。

吕大石像是出神一般,直愣愣望着木门,一动不动。

“爹?”樱桃轻轻的唤一声,道:“咱们赶紧睡吧,呆会儿要替班了。”吕大石值下半夜,她也得跟着去。坚决不能再跟吕二石单独呆在一处了。他简直是个定时炸弹,她可不想拿小命开玩笑。

“睡,你先睡。”吕大石有些心事重重的起身吹了灯,却不躺下,在黑影里直挺挺的坐着。直到樱桃忍不住睡了过去,他也还一动不动的坐着。

第二日,樱桃是被吕家兄弟忙乱的脚步声吵醒的。

天还未亮,外面黑蒙蒙的,屋里亮着灯。她起身走到外面,前甲后甲都亮着灯,前甲上挂了两盏,其中一盏挂在屋外,一盏挂在船舷。樱桃定眼细看,那船舷上还挂了一面小旗,上面不知画了些什么,放灯在那儿就是为了照亮小旗,方便叫远处的人能看得清楚。

行事果然还是很周密的,幸亏冷月这一趟没有跟来,若不然,他船上没灯又没旗,恐怕一靠近就被人包围了。

“老二,帆降一半,速度慢些!!”吕大石在后头闷声喊话。

吕二石正在船前头测风,听吕大石这么一喊,转过身来去扯帆。刚一转身,就瞧见了樱桃,不禁皱眉:“你在这干什么?”

“要到了?”樱桃早把视线收回,规规距距的望着吕二石。

吕二石不耐烦的点点头:“要到了。这边接头的人可都是些收罗来的凶人犯,你最好老实呆在船屋里面。若不然,叫人一个看不顺眼再杀了,我可不会讲情。”

杀人犯!!樱桃眉头微跳,眨了眨眼:“怎么会是这样?这样大的事,如国怎么用些杀人犯来做?”

“要不怎样?这也是几国公约里头所不允许的,如国又一向以制度严谨为名,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做这事?”吕大石从后甲走过来,道:“再说,这本来就是项犯险的营生,要弄些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来做,恐怕还做不了呢。”

“即然公约不允许,那如国还收购这么多铁料做什么?”樱桃故意装作不知的问道:“他们该不是有什么密谋吧?”在古代,铁料就跟现在的炸药和枪炮差不多,是那时候用途最广的兵器原材料,每国的铁料持有基本都是均横的,一旦出现偏差,就很可能会引发战事。何况如国这根本就是有心在操作。

“他们密谋不密谋的,跟咱们这些小民没有干系。咱们只消赚咱们的钱就行了。如国要是老老实实的没有这心思,咱们还赚不到这份子钱呢。”吕大石事不关己的上前轻轻推了推樱桃:“听你二叔的,赶紧进木屋里头呆着,马上就要到地方了,这可不是处什么福地,凶险的很。等咱们做完了生意,从这儿出来了,你再到甲上来吹风也不迟。”

“哦……”樱桃听话,乖乖的进了船屋。心里悄悄盘算着,她得趁着这两兄弟什么时候不注意,偷来那小旗好好的瞧瞧。若不然,冷月他们进都进不去,又怎么‘钓大鱼’?又想,听两兄弟的说法,那处交易地点似乎是个私人码头,而且还是个很隐蔽的地方,又有国家撑腰,想来那几个凶徒也是借势气高,杀个把人的事也不会放在心上。自己还是老实呆在船屋里,趴在窗子上观察外面就好了。

这一趟可不是旅行,吕家兄弟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她的又何偿不是?这条小命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虽报着赴死之心而来,但能保住小命,还是先保住的好。

茫茫的海面,随风漾着一波一波的浪,借着微微的晨光,可看见远处的海平面渐渐出现了一座岛屿。岛屿不大,上面青树环绕,老远看去,只瞧见绿绿葱葱的一小座。确切些来讲,,这是处小孤岛,在茫茫大海上显得孤助无依,像是随时都会被大海吞没掉一般。

怪不得没人找得到他们的交易地点,原来根本就不在如国的大码头,而是直接在海上交易的。这样茫茫没有参照物的大海,这样的小孤岛,谁能找的到?

自岛出现,吕家兄弟就紧张起来。

两人船前船后的脚动,又是调向,又是降帆,还要举起灯和小旗不停的摇晃。樱桃暗暗记下两兄弟的所有动作,这可是再次靠近这处小岛的暗号,回头她还得原原本本复述给冷月。虽说料铁贩卖,确是不关她们这种小民的事,但事关国家战事,她们小村子又是临海的,一旦打起来,头一个遭灾的就是她们,不关心实则不行。何况这件事也牵扯到她和几个姐妹的安危。

船渐渐靠近了小岛,樱桃躲在小屋里瞧的清楚,岛上仅有一处码头,很大,而且人很多。虽是早晨清凉的天气,但码头上的汉子大多都是露着膀子,卷着裤腿的,甚至还有只穿个裤叉在那走来走去的。

樱桃心下暗叹,幸亏这是她,在现代见多了这样的场景。若是别人,羞也羞死了。

大码头又分三处卸货点,每处卸货点相距甚远,船夫们互相间就算是遇到了,也瞧不清对方的模样。

入码头之前,约摸几百米的地方有处小哨岗,那人朝吕大石吼了一声:“三号!!”

吕家兄弟就调整降了大一半的帆,微微的转了个向,继续往前行去。

想来这是分号入港,为了不叫船夫们互相看见,省得以后捉出一个来,再牵连了一大片。樱桃不禁暗赞,这整个的过程,周密而细致,没有丝毫漏缝,想出这些来的人,端的是厉害。只是再厉害,他也不会想到,运铁料的船上,还运了一个‘奸细’。

船慢慢的靠近了码头。吕家兄弟把帆彻底降下来,又抛了锚,双双跳下船去。

吕大石手里拿了一张估计是通行证一类的东西递过去,对方仔细的看过了,又仔细的观察吕大石,确定他是本人并没有易容之后,才领着四五个汉子,上了船来。

近了瞧,才看清这几个汉子,一个个儿满脸的横肉,大多身上都有伤,或者脸上直接横卧一条长疤,看着狰狞恐怖。

眼看着他们大步的朝木屋走来,樱桃莫名的有些害怕。这儿算是最后一关,能不能取得这几个人的信任是最后的关键了。若他们不信,便是吕家兄弟再阻拦,他们要杀她,也是轻而易举。

樱桃缩到角落里,故意一副害怕的样子,缩着身子,垂着睫,将她那双晶亮的眼睛藏起来。

“这是谁?!!”果然,门一开,就有人翁声翁气的问道。听声音,似乎是对于两兄弟私自带人进来有些不悦。

樱桃随声又缩了缩身子,竖着耳朵。

“嗨,她是我的闺女,妮子年纪也不算小了,跟着我出来历练历练,等将来也好接我这份营生,是不是?”吕大石赶紧解释,又唤道:“妮儿,赶紧跟大爷问个好儿,以后你做这一行,还要跟大爷打交道呢。”

樱桃稍稍的抬了脸,还是垂着睫,并未抬眼去看,小心翼翼的:“大爷”

“嗯……”那人似乎是在申量自己,樱桃的头垂的更低。

“你这个闺女,恐怕做不了咱这一行啊。我看你还是早些叫她回家学学女红,学学怎么伺候男人的好。哈哈哈哈~~~~”那人这么一说,几个大汉都跟着笑起来。

樱桃当作没听见,缩身在那儿一动不动。

“大爷说笑,我这妮儿可是个能耐的。只是几位身上的贵气冲天,吓的她不敢瞧,不敢说罢了。”吕大石忙说着好话:“爷,咱们别耽误了事情才是正理呀。”

“是!!”那人扬声吼了一句:“兄弟们,搬货!!”就听见脚步声顺着门口的木梯往下去了。樱桃轻轻松一口气。这其中并没有听见吕二石的声音,估计他巴不得自己死了了事。

等所有的脚步声都下到了仓里,樱桃才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来瞧。

只见有两个大汉正守在木梯口,见樱桃抬眼,都不怀好意的朝她咧咧嘴:“小妮子,模样儿不错啊。可惜脸上有疤。”

樱桃赶紧装作害怕的低回头去,老老实实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只听那两个大汉又笑,其中一个道:“是个怕事的。恐怕做不了吕大的营生。想不到吕大这么粗的胆子,竟养了这样的闺女。”

另一个大汉笑道:“我看这闺女长的蛮好,脸上有疤正合我口味。要是再好好养一养,倒可以跟吕大商量商量此事。”

樱桃埋头在两膝间,听着两人的话不作声。心道,果真是些杀人越货,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凶徒,身在这样的地方,真真是危险至极。

第一百四十一章 种下

几个大汉‘嘿哟嘿哟’的轮番从仓下抬出许多圆木来,全都搬到小码头上去。

吕家兄弟跟着前后忙活,直到所有的圆木都搬上了码头,樱桃都觉得小船轻快的被浪冲的都开始摇晃了。吕家兄弟最后从那个为首的汉子手中得了一张条\\子,才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吕二石跳上船去起锚,吕大石则先进小屋,舀了瓢水‘咕咚咕咚’喝起来。这时已时近巳正时,天正是热的时候,大太阳火辣辣的照着,他身上浑身上下都在淌汗。

“咋样?”樱桃赶紧去问。

“成了。”吕大石抹抹嘴上的水迹:“甭看这些人凶神恶煞的,你不用害怕。也甭听他们刚才说的,有我在,保准这生意就有咱们的一份儿。你只要跟着我好好学,好好干就成了。”

“哦。”樱桃松一口气,看来自己是初步的融入这个团伙了。

这时,外面码头上有人在吼:“快他妈的走开!!后面儿船等着呢!!”

“哦~~~”吕二石高声应着,回过头来喊吕大石:“大哥!!别说话了,先把船开出去再说!!”

“你先呆着,我去起帆。等咱离了这码头,你再出来。”吕大石叮嘱樱桃一句,转身出了船屋。

小船轻摇着,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慢慢离了小码头,往外头驶去。经过那处哨岗的时候,那人对吕大石吼道:“快些!!后面有船等着呢!”顿了顿,又喊:“吕大!!下回别忘了捎些酒来!”

“记得!下回给你捎些新味道!!”吕大在甲板上朝那人招招手,和吕二石一起合力‘哗’的将船帆高高升起。樱桃趴在船屋里瞧的清楚,船帆升起的那一刻,吕家兄弟的脸上同时轻松了许多。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小船靠在码头上的那一会子,不消说是这兄弟俩,她身上也是出了一层的冷汗。那可是一群亡命凶徒,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待调好了帆,吕大石笑嘿嘿的从外面走进来:“瞧见了?这营生说险也险,说简单也简单。像那日洪爷的事,一般少有发生,平日里只要守紧了嘴,这营生还是蛮可以的。你跟着我好好干,等以后这营生,我就传到你手里。”

“嗯。”樱桃点点头,看时候也差不多,去洗锅做饭了。

中午吃的,又是辣子鱼。

吕二石一见,登时摔了筷子,冲着樱桃吼起来:“辣子辣子辣子,天天吃辣,你不晓得我不能吃这东西吗?!!”

樱桃也没有好脸色:“你不爱吃,我和我爹爱吃!我又不是做给你吃的,你不爱吃,你不吃便是了。再说了,这是我爹叫我这样做的!!!”说着,望向吕大石:“是不是,爹?”

那日,樱桃赌气说以后要天天做辣子,吕大石并没有明确的反对。正好叫樱桃抓住了这个巧儿,就拿来说。

听樱桃这么一说,吕二石猛的抬头,望向吕大石。

吕大石一怔,倒没有正面回答樱桃的话:“老二,你就将就将就,晚上叫她做点淡菜来吃。”

“大哥!!”吕二石瞪着眼,非常不满的吼起来:“真是你说的?你明知我不能吃这东西,你还叫她做?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吕二石这么一吼,吕大石也不高兴了:“老二,不过一餐饭,你吼什么?要论起来,你不吃辣,我就跟着你吃了十几年的淡海饭。这才跟着我吃了几餐辣,你就受不了了?我为你忍了十几年,你就为我忍个几餐都不行?”

“那你就叫她故意放辣?”吕二石忽的站起来,指着樱桃:“你就护着她,是不是吧?”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我是你亲弟弟,跟你风风雨雨一起做了十几年的营生,还比不上一个才相识几日的小妮子,是不是?”

吕大石哑口

“哼!”吕二石甩袖,出了屋,跑到船头上,跳上水箱,蹲在那里不起来了。

“不就一顿饭么!!这小子,就发这么大脾气,越来越没大没小!!“吕大石也将筷子重重一摔,不吃了。

樱桃怯怯的:“都是…我不好……”“不关你事。乖,你吃罢。”说着,吕大石点了一锅烟,跑到屋角去抽了。

樱桃也吃不下去,只好将饭菜收拾了。虽然是官捉贼,但挑拨人家兄弟的关系,她心里怎么都觉得有些难受。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兄弟两个合伙弄死了她爹,破坏了四叔的家庭,又对几个姐妹产生了巨大的威胁,是必须要除掉的。早晚要死,又何在乎这一时的不合呢?樱桃宽慰了自己一会儿,洗好碗,趁着吕二石心头有火,跑过去‘威风得意’去了。

“你看见了,我爹疼我比疼你多多了。你信不信我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我爹疼我就行了。以后你跟我,在这船上就算是见了面也当是没看见,我不拿你的钱,你也别吃我做的饭。”樱桃微抬着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你这小妮子,恁的是精灵古怪。还不知是给我大哥吃了什么迷魂汤呢。我岂会信你这些胡话?不要在这打扰我,快滚开!!”吕二石瞪她一眼,毫不生气。

樱桃往前半步,把声音稍稍压了压,继续道:“我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说好话哄高兴了我爹,是我爹根本就没瞧得上你!他私下里悄悄跟我说过,他的儿子不中用,你又是个一直养不出儿子来的,将来你们老了,这船可就没有人承。我聪明又能干,我爹都说了,将来要把这船给我哩!”子嗣问题一直是吕老二的心头刺,这话一出,必戳中他的伤处。

果然,一听樱桃这话,他的眼登时红了:“他真这么说的?”

樱桃一副被他的模样吓坏的样子,掉头就跑:“不是不是,不,不,我不知道……”吕老二向来是个多疑的,只要这样也就足够了。兄弟两个再亲,也没有个不吵嘴的时候。回头吕老二翻出以前的老帐来思来想去一番,没事也能想出事来。

这事儿也算是在吕老二心里埋下了种子

只要兄弟两个互相猜忌,产生嫌隙,就有了自己周旋的空间。等她真正实行计划的那一天,胜算的把握也大一分,生还的希望也多一分。

返航的行程很顺利,很快两天过去了,又行半日,到了上次的那处水寨。

这一次,上回那个顾爷回来了。

不消说,吕家兄弟又是陪礼又是道谦,大出血几乎将船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孝敬,才算是免免强强过了关。

“老子好不容易拿命赚来的钱,倒全进了他的手里。他这生意做的好,坐着不动,钱滚进口袋里。”吕大石一边扯着帆,一边骂。

“谁不是拿命赚钱的呢?可惜啊,再生死与共过,到头来也是一场情薄。”吕二石在一旁上不阴不阳的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吕大石眼一瞪,本来这几日就对吕二石有些不满:“老二你是怎么回事?这船是我的,这营生也是我的,你也是我拉进来的,怎么却这么阴阳怪调的,就是容不下妮儿呢?”

“是是是,都是你的!!我算什么?我什么也不是!!我拼死拼活跟了你十几年,到头来,所有的你倒拱手让给了别人!!!”吕二石火气的将帆绳一摔,扭头去了后甲。

“熊小子!!”吕大石气的也将帆绳狠狠一摔。

“他是怕你把船给我哩……”樱桃小声的:“其实也不是给我,不过是给你家的儿子,叫我代管着罢了。那可是他亲侄子,他生什么气……”

吕大石眼神变幻着,不再作声。

果然共苦不能同富贵

这两兄弟,一遇到船的问题和钱的问题,就立马出现了分歧。自己不过多了两句嘴,两人就闹成这样。如果他们之间是充分的互相信任的话,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樱桃尽量叫自己在这船上呆的心安理得。

船过了水寨便不再是走来时的路,而是绕了另一条樱桃没见过的路线。

小船慢慢的在一处不起眼的小码头停了下来。吕家兄弟跳下船去不知跟人说了些什么,几个汉子扛着些圆木往船上而来。

看来是装货的。怪不得他们的船回去的时候就是吃水那么深呢。好精密的计划,这样一来,只要没人进到船仓里,就不会发现吕家兄弟的真正‘买卖’。樱桃心里暗道。

待装完了货,原本轻飘飘的小船又变的笨重沉稳起来。

吕家兄弟跳上船,跟码头上的人打声招呼,又继续行船。

很快,几日过去,三人安全的在临海村的小码头靠了岸。

终于回来了,终于回家了。樱桃此时归心似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要回到家,想要扑进几个姐姐的怀里。

由于吕家兄弟出海的航期不固定,岳家姐妹们也不知道樱桃今日会回来,所以并没有人在码头上接迎。

樱桃跟吕家兄弟道了别,就一个人往小苗村走去。

走过熟悉的,可爱的小路,顺路瞧了瞧她家田里刚种下的秋玉米和长势良好的山药,脚步轻快的回到家。

刚进家门,她就察觉到些不对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苗成业带回的女人

脸上被吕大石掴出的红印子已经消了,可脖子上吕二石留下的血痕却刚结痂,还没褪掉。樱桃只好顶着大热天将小褂的扣子系到最顶,又跟吕家兄弟商议了下回出海的时间,才出了吕家门回家去了。

因着这回在水寨那里出了点事情,叫吕家兄弟大出血,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想再去惹顾爷,这次在家呆的时间也就长一些,五天之后再出发。

也就是说樱桃有五日的时间可以跟姐妹们重聚。她脚步轻快的走在熟悉的小路上,闭眼吸一口空气都是清香甜润的。

心情愉快而轻松的回了家,一进小院儿,樱桃却察觉出些不对来。

小院儿里,米桃和核桃正眼对眼的坐在屋门口,双双托着腮帮子出神。从西里屋的窗子能看见,杨桃半躺在炕上,棉桃正在喂她喝水。

“樱儿!!!”一见她进来,米桃和核桃就双双扑过来。米桃紧紧搂着她:“樱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出一趟海恁的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小熊妮子可真是把我想死了,又担心着你,还要担心着大姐,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这回你可过了瘾,就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吧,哪儿也不许再去了。”

核桃抱着樱桃的腿都哭起来了:“四姐,四姐……你可回来了,可真真想煞我了。”

“二姐,核桃。”樱桃乖乖任两人紧搂着,抬头担忧的望向西里屋的窗子:“大姐这是咋了?你们咋都在家呢?镇里的小酒栈谁在照顾?”怎么她才离开十来日,家里就变成这副愁云惨淡的模样?

“还酒栈呢,都关了两日的门了。”米桃叹息一声,把声音压低,悄悄道:“出了这样的事,哪还有心思去照顾酒栈?光照顾咱们大姐都人手快不够了呢。你可回来了,赶紧先去看看大姐,兴许她能好一些!”米桃说着,把樱桃往屋里推。

“咋回事啊?”樱桃挣着身子:“出了什么事了?”她总得搞明白是出了什么事了呀,什么事大到姐妹几个把酒栈都关了,只为在家陪着大姐?

“哼”樱桃一问,米桃先甩出一声冷哼,扭头朝南边狠狠甩了一个白眼儿,道:“还不是苗成业那小子!!!他说是在外做活儿赚钱好成亲,可是结果呢?前天他回来时,却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女人?!”樱桃登时瞪大眼,女人?苗成业?这个男人想作死哩……不过随即她又想,苗成业是她仔仔细细考察过的,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呀?

“可不是!!!他跟咱大姐都定了亲事,结果又出这么一档子事,咱大姐当下就病倒了。苗家人来了几回,大姐气的连门儿都没叫他们进。”米桃快速的说着,一边将樱桃推进屋里:“她躺在炕上是不吃不喝,咋劝也不行。正好你回来了,赶紧去劝劝!!”

正这时,里屋传来棉桃的声音:“二姐,是不是樱儿回来了?”

“是!”米桃大声的应道:“回来了,正洗脸呢!”

“快叫她进来……十来日没见,想煞我。”杨桃的声音低迷而虚弱,轻飘飘的,给人一种高荒病人的感觉。

“快去!”米桃推了樱桃一把。

樱桃忙抬脚进了里屋。

只见杨桃围着薄被正半躺在炕上,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原本水嫩嫩细白的脸皮儿也变的发暗发黄起来。

这才两日的时间,大姐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樱桃是又心惊又心疼,忙上前紧紧抱住她“大姐!”

“樱儿……”杨桃轻念着樱桃的名子,泪水就哗哗流了下来。

“你看你,哭什么。这几日流的泪还少么,把个人都快流干了。樱儿好生生的回来是个喜事,你快快止住,别再哭了。”棉桃忙在旁上说劝。

樱桃也道:“大姐莫哭!!我看着,那件事是有误会在里头,先待我去好好的打听了来,咱们再做打算。若是误会了,解开了便是。若是那姓苗的真做下了这样缺德的事儿,那咱们便退掉他这门亲事便是。大姐这样的好人儿,我早就觉得他苗成业配你不起了。”

“莫提这事了……”杨桃拿过棉桃手里的毛巾,紧紧捂住脸,深深的埋下去:“成业他……他变心了哩……”

“那可未必。”樱桃忙劝慰:“只不过是带了个人回来,是做什么的,是什么关系,是怎么回事,都还不晓得,你咋就知道他变心了?这几日你连门也不叫人家进,人家想要解释也是无门无路。你单在这干哭干气着,又有什么用?”樱桃又转向棉桃:“三姐,咱大姐不叫人进,你也不劝劝?”

棉桃轻轻吐一口气:“她今日这是饿虚了,没力气了,才叫你觉得能劝。昨日谁若是敢开门或是要讲情,她拿着菜刀子就要往手上剁呢!!谁还敢开门?”

“我回来的晚了。”樱桃轻叹一声,上炕轻轻的将杨桃拥在怀里,细声细语的:“大姐,你怎不想想,他若真是这样负心无义的男人,你为他哭,为他伤心,又哪里值得?咱们不是说过了,要做个洒脱的人,过潇洒的生活么?若他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仅是一场误会,你哭你不吃东西,岂不都是白受一场罪?”

“妮儿,你说的简单,真想不在乎这事,又怎么可能?”杨桃似乎有些动容,但神色还是很低迷:“我不为他伤心,我是为我自己伤心。出了这事,以后再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

“这有什么,出错的是他,又不关你什么事。没脸见人也该是他才对。”樱桃轻抚着杨桃的背:“大姐,你先什么也不要想,好好的睡上一会儿吧。我出去一趟,打听打听再说。”

“不用打听,咱们不打听!”杨桃有些激动的握住樱桃的肩:“樱儿,咱们不去打听他家的事,他家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咱们该站的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相见,再也不相识。这事就如此了,你万不要再去打听什么!!”

“好好好,我不打听。”樱桃见她如此激动,只好点头:“我不打听就是了。大姐,出海累着呢,我刚回来,叫我回东屋歇一会子,好不好?”

“好好好,快去吧。”杨桃这才撒了手。

樱桃跳下炕,跟棉桃使个眼神儿,出屋了。

“咋样?”米桃忙迎上来问。

“大姐本就是个闷弱的性子,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不叫苗家人进门儿,你们也该出去去打听打听才是。若事情不是这样,就赶紧解释开了,若事情真是这样,那也该好好劝大姐,早日好起来,怎值得为个负心汉伤心落泪?”樱桃悄悄的走到屋门口儿。

“这哪里能想到那么多?我又是个脑子笨的。”米桃遇上这种事是完全没主意的:“樱儿,那现在该咋办?”

“你在家照看着吧,猪叫的都快震塌猪圈了,赶紧先把这些鸡猪鱼兔什么的喂一喂。我去打听打听再说。大姐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在东屋歇下了。”

“好的好的。”米桃忙迭声应着,掩护着樱桃悄悄出了门儿。

樱桃出了岳家小院儿,就往东上了桥。

刚下桥,就见桥边上蹲着个人影,把她吓了一大跳。

“成业哥?你咋在这儿哩?”樱桃暗道正好,她正要寻他呢。

苗成业抬起头来,满嘴的胡茬,亦是一脸的憔悴。见是樱桃,他像是见到了救命草一般,跳起来一把捉住樱桃的胳膊,急急的,带着恳求:“好樱儿,你且听我说一句,这事儿并不是你姐想的那样儿啊。你劝劝她,叫她就听听我的解释,成不成?”

果真是个误会

樱桃心下一喜,道:“那是怎么回事,你先说说清楚。”

“好好好,你且听我说说。”苗成业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亮,满是喜意的拖着樱桃的胳膊,生怕她跑了似的,就站在桥下,说起来:“这个女子名叫婉儿,是个无父无母的。那日我回程,正遇上她在街边卖身。我可怜她面黄肌瘦,饿的随时都要晕倒了似的,就随手给了几个窝头叫她吃。哪知,她却从此赖上了我,我走到地,她就非要跟到哪。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我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了,非要给我做妻呢!”苗成业烦燥的揉着头发:“我真真是一时手贱,竟惹上这么个甩不掉的祸事。”

“你没说你有妻了?”

“说了,我什么都说了,可她就是不走,非要跟着我,说是做妾也成,做丫环也成。我买了她,她就是我的人了,做什么都成。”苗成业咬着牙,悔恨的:“不过是几个窝头,我哪里就买过她了呀!!!”

“那你还别说,这事还真的要怪你。她要赖着,你走便是,我不信你乘马车,她在后头徒步着,也会紧跟着一路来到咱们镇?”

“我只是......我只是......”苗成业狠狠捶着手:“我只是一时不忍,想着带她回来,再帮她另寻个好人家。哪知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误会

“你真是的,这事做得......你怎么不想想,她一旦跟着回来了,村里人见着了会怎么说?我姐又怎么可能不误会?”樱桃轻轻摇摇头,这事确是苗成业做的不对。不过那个叫婉儿的女子,也恁有些不知好歹。

苗成业猛的想到什么,瞪着眼急道:“樱儿,你大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恨,我悔,可是我都去了不知多少次,她就是不开门。连我嫂子都不叫进门了,我这两日,真真是生不如死。她这两日,可还好?”

“我大姐啊!!”樱桃嗔怪的瞪着他:“都两日没吃饭了,人都憔悴的不成样子。说是以后再不与你家人相见,也再不认得你家人呢。你瞧瞧你闯的祸!!”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苗成业捶着手,心疼的:“她怎么能不吃饭呢,她怎么能不听我解释呢?”说着,又抬起头来,很是坚定的:“我这就回家,把那个婉儿赶出门去,然后再去给你姐姐陪罪。樱儿,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说说好话。成业哥算是求你了。”

“你都已经把她带回来了,再赶出去,岂不还要再背个狠心的恶名?”樱桃思忖片刻,道:“不如叫你大嫂子带她另寻处地方住下,给她一点银钱,叫她以后自己照料自己,你再不要管,便是了。”

“也好,也好。”苗成业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你办妥了这些,就来我家。我给你开门,再帮你好好跟我姐说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樱桃又叹口气:“好生生的,你们这不是互相折磨对方麻。”

“是是是,这全是我不好。不该烂好心。”苗成业猛点着头,急切的:“樱儿,那就照你说的办,我这就回家去,你也赶紧回家,先劝着你姐吃点东西。我办妥了事,马上就来!!”

“不急。这都快正午了,吃了午饭再说。”

“哪能不急哩!!她都两日没吃饭了!!”苗成业不再跟樱桃多说什么,扭身就朝南边跑去。

见他走了,樱桃才转身回家。

“咋这快?”米桃正在洗菜。

“我在小桥头上碰着成业哥了,看来是专门等在那儿的,胡子拉碴的,憔悴的不行。”樱桃故意把话说的很大声,以便叫里屋的杨桃也听见:“人跟上回见时,瘦了一大圈儿,想来是为了赚那几个成亲的钱,给累的。”

“呸!他要是想着成亲的事,哪还用领个女人回来?”米桃在旁上翻白眼。

樱桃轻轻扯她一下,大声道:“刚刚他全跟我说了,这事儿都是误会哩!!那女子不过是他路过施舍了几个窝头的,哪想到就死活赖上了。听说他有妻,也还非要赖着做妾做丫环呢。成业哥没法儿,就想着先带她回来,再寻个好人家把她送出去。哪里会想到这事却叫咱大姐伤了心呢!!!”

这话说完,樱桃做个噤声的手势叫米桃别说话,她仔细听着里屋的动静。

里屋传来棉桃轻悄悄的劝说声和杨桃细碎的说话声。

过不一会儿,又传来棉桃的声音:“樱儿,你这妮子不是去歇着了么,怎么又跑出去乱跑?快进来,大姐得训你两句!”

“哎!!”樱桃跟米桃和核桃眨眨眼,掀帘进里屋去了。

“大姐。”樱桃笑眯眯立正站在炕脚下,望着杨桃。

“你这妮子,不是不叫你去打听么,你怎么还是去了。”杨桃嘴上虽是这么说,但神色却毫无责怪的意思,相反,眼神明显比刚刚有神了许多:“你倒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哩?”

樱桃便将刚刚苗成业说的来龙去脉又重复了一遍。

“竟是这样。你倒还关着门,不让人家进!”棉桃轻轻的道一句。

“他说的是真的”杨桃不确定的又问一句。

“那你以为呢?难不成是成业哥带回一个女人,又不想放弃你,所以向我撒了谎?你跟成业哥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你觉得他是这样的人?”樱桃不答反问。

“不是。他可不是这样的人。”杨桃脸上恢复了几分生机和神采,望着樱桃:“那你再说说,他现在瘦成什么样子了?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他在桥下那是等了多久?”说着,又嗔道:“这大热天的,这样毒的太阳,他怎的那么傻,偏要跑到桥头边上去蹲着呢?也不晓得寻处阴凉的地方。”

“这时候倒说这个了?”樱桃故意逗她:“刚刚谁还说不听不见,再也不认得他?”

“那是我一时气头上么。”杨桃瞪她一眼:“你这妮子,快上炕来,还没跟我讲讲,你出海时的事呢。这回可过了瘾了,以后可不许再去了。”

“二姐,今儿中午多做点饭,再烧点粥!”樱桃朝堂屋喊了一声,脱鞋上炕。出海的事,还有五天呢,不急着跟几个姐姐说。

“我去帮她。”棉桃见杨桃恢复了神采,捂嘴一笑,掀帘出去了。

这一顿午饭,杨桃喝了一碗粥,吃了一小块白面馍馍和一些菜。棉桃怕她饿了那么长时间的肚子突然吃那么多再受不了,叫她吃了这些就不让再吃了。

午饭刚过,外面就响起敲门声。

核桃赶紧去开了门,正是苗成业。

“动作可真够快的。看来是真急了。”樱桃故意趴在杨桃耳边,低喃了一句。

“你这妮子!!”杨桃红着脸瞪她:“真是没大没小!!”

刚刚樱桃的话米桃只听了一半进去,她又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此时见了苗成业,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拿白眼瞪着他。

“米桃。”苗成业陪着笑脸,朝米桃做个辑,又朝棉桃点点头,才掀帘进了里屋。

“成业哥,都办妥了?”苗成业一进门,樱桃便问。

“办妥了。”苗成业点点头,眼神灼灼的望着杨桃:“我大嫂子托了个人,把她送到了大赵村一处空置的房子里,又替她交了一个月的租钱,跟她说以后就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叫她不要再来了。”说着,上前走到炕沿,眼神恳切的望着杨桃:“杨桃,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好,你不要生气。今儿中午……可食饭了?”

杨桃垂着首,没有作声。

“吃了。”樱桃替她回答:“听我说了这事的来龙去脉,这才有了精神,中午吃了不少呢。”

“你这妮子,你是谁的妹子呢,怎么胳膊肘儿净往外拐?”杨桃见樱桃替她泄了密,这才抬起头来,先嗔瞪樱桃一眼,又对苗成业道:“这次的事,你莫怪我无情不开门,确是你做的不对。让乡亲们怎么看我,叫他们怎么议我?我还哪里有脸给你家人开门?”

“是是是,这都是我的错。”苗成业点头认错:“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杨桃顿了顿,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

苗成业眼望着窗台,也一时再找不到话题

樱桃赶紧道:“那女子……该不会再找回来吧?”

“不会不会。”苗成业忙摆手:“我是特地托了大嫂子的,都跟她说清楚了,叫她不要再回来找。想来,那女子也是个知道事理的,不会再回来。”

见杨桃垂着首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樱桃只好继续道:“眼下又不逢年又不过节,成业哥回来,莫不是为了婚事?”

这话一出,苗成业和杨桃的脸都红了。

“是…..是的。”苗成业抬头悄悄瞄一眼杨桃,红着脸道:“钱攒的差不多了,我回来就是想问问你姐姐,那院落可有看中了的。若是有中意的,就现在买下,若是钱还不够,我也好赶紧再攒上一攒。过几日有一趟去京城的远车,我跟着去一趟,基本就齐了。”

“那么远……”杨桃猛的抬起头来:“怎么挣不到钱,非要去的那么远?”

“为着能买处好院子,再远也值得么。”

“钱差多少,我补给你就是。”杨桃现在可是小富婆,手里有钱着呢。

“不用不用,哪有还没成亲就用婆姨的钱?再说这趟进京,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听一个相熟的车夫说,那边遍地是黄金,随意拉个生意,就够吃够喝的。我去瞧瞧,看有没有什么能做得的生意。”苗成业忙摆手

“那倒是好事。”樱桃第一个支持。苗成业这人,哪哪儿都好,就是条件不怎么样。他若是能拉起个生意,那自然是好的。

“那你去便是......”杨桃又垂首,不再说话。

苗成业又在这儿呆了一会儿,见杨桃真的不生气,才回家去了。

他刚走,几个姐妹正议论着这个话题,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院门走进来个穿着碎细花褂子的女子,脆声的问:“这可是岳杨桃的家?”

“是,你是......”米桃狐疑的望着来人。

“妹妹好。”那女子竟笑眯眯的,大大方方进了院子,不但称呼米桃一声‘妹妹’,还伸手捉住她的手,亲切的:“我是苗家成业的妾室,名叫婉儿,这趟是来给正室大妻请安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风中柔弱婉儿

米桃上下打量这人,她穿着件细碎花的褂子,,蓝布裤子,挽着袖子,扎着裤腿儿,头发是大粗的麻花辩儿,瞧着清爽利落。再看她的模样,虽说不上美艳,但也眉清目秀,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眨呀眨的。

谁能想得到,苗成业捡回来的,竟是个这样标志的人儿。米桃一时怔住。

婉儿见她不说话,捂着嘴轻笑道:“妹妹这是瞧傻了么?怎不把我往屋里让?那我便厚着脸皮,进去了呢。我还心急着要见一见姐姐呢。”说着,挽着小篮子轻巧的绕过米桃,朝堂屋走来。

夏日都敞着窗开着门,两人的对话早叫屋里几个姐妹听见。

樱桃暗责米桃怎么不把人拦住,一边跳下炕来,扯了棉桃出去将人堵住。这人能放她进来么?不讲她的身份,单讲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晓得这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是块好甩的布。大姐这才刚刚好了一会儿,要是再叫她说上两句话气到了,那可不划算。

婉儿的脚步甚快,等米桃反应过来,已拦她不及。而等樱桃和棉桃出来拦她,她已走进了堂屋,到了里屋门帘外。

“婉儿姑娘,我大姐今日身上不舒服,不方便见你。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棉桃和樱桃一左一右紧紧把门堵住,对婉儿道。

婉儿一脸温婉甜美的笑,声音虽又细又低,却能叫里屋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她对着棉桃和樱桃道:“两位妹妹,我不过是向姐姐见个礼,行个好,没有别的。她若身子不好,我更是要进去瞧瞧了。她是我的姐姐,我若不尽责,外头人不知该怎么说我了,这对成业哥也不好。”说着,就要往里屋走。

“站住。”樱桃冷下脸来,斩钉截铁的:“这里不欢迎你,我姐姐也不认你这个妹妹,你赶紧走吧。”看动作听说话,这个女子都不是个简单人物。想来,她能赖着做事向来有分寸的苗成业,非跟着他回来,也可想来不是一般的女子。大姐是姐妹几个里头性子最柔最弱的,她绝不能叫这女人在这再呆下去。

婉儿微张开杏嘴,一副吃惊又受伤的模样:“妹妹怎可这样说?我是成业哥买来的,虽还未举亲迎,但我已是他的人,何况这一路上,我们同坐一辆马车,白天黑夜里的,都呆在一处……我向来是个守礼的人,即然姐姐与成业哥订了亲事在前,我自然要认她做姐姐的。”

“你……”棉桃再厚的脸,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米桃则不客气,从屋外‘噔噔噔’走进来,伸手就指着婉儿的鼻子尖儿:“你这小贱蹄子,叫你走,你没听见是不是?你真是好厚的脸皮儿,那样的事,也当是什么光荣什么好事,也拿出来炫耀一番,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你是这样不要脸的人,我大姐可不跟你混为一谈。你赶紧滚出我家院子。若再罗嗦,我可不客气了!!”说着,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来。她也一直在跟媚潋滟学把式,虽没有练的像樱桃那样刻苦,但也小有所成。

婉儿脸上温婉的笑变了变,带着几分怨气,几分恶毒,声量还是那样细细的,却能叫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妹妹说话,端的是尖利刻薄。不过婉儿什么话都听过,什么苦都吃过,这些也算是平常。今来是为了给姐姐请安,还请妹妹通容则个。”

“你怎么没听清楚我的话么,我……”米桃瞪着眼,手指都快伸到婉儿的鼻尖儿上了,婉儿却神态自若,事不关己一般转了头,朝着里屋,轻轻的:“姐姐”

“还不走!!”米桃的话被人打断,登时不爽,伸手就要去揪婉儿。

“米儿,叫她进来。”里屋传来杨桃的声音。

“大姐?!!!”米桃和棉桃樱桃同时出声。大姐现在身子虚的很,性子又弱的很,一点狠听都听不得,怎敢叫这个别有用心的女子进去?

成业哥刚刚说的清清楚楚,他家大嫂子把婉儿送去了邻村,并叫她再不要回来。她倒好,不但回来了,还跑到了自己家来,还自称是成业哥的‘妾’。樱桃看来,这婉儿并不是真心想做‘妾’,她想挤走了大姐,做上苗成业的‘正室’才对。

“有劳二位妹妹。”婉儿脸上露出高兴的笑,伸手轻轻拨开堵在门口的棉桃和樱桃,侧身轻盈盈的进了屋。

棉桃几个连忙紧跟着。

杨桃还是半躺在炕上,核桃坐在她旁边,端着一碗水。

“姐姐”婉儿含着笑,亲切的喊着,小碎步上前,接过核桃手里的水,半侧身坐在炕沿上,柔声道:“姐姐身子不好,怎的不叫我来伺候?”说着,把水拿到她嘴边去。

“你就是婉儿?”杨桃上下打量,脸色不太好。

“姐姐,咱们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妹妹若是有做的不好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想姐姐指教。”婉儿满脸羞意的半垂首。

“成业何时说过,他要纳你为妾?他不是叫大嫂子把你送去了大赵村,叫你不要再回来吗?”难得的,杨桃这回语气硬气许多。

婉儿微怔,又笑:“姐姐的消息可真灵,这是听谁说的?成业哥是叫人把我送去了大赵村,不过可没说不叫我回来。他是怕还未成亲,男女授受不清。他跟我说,我要先在大赵村呆着,等他哄好了姐姐,跟姐姐早日成了亲,再纳我进家也不迟。他还说,他再停留几日就要赶紧回去,要赶紧挣钱攒钱,好买个大些的院子,也好叫咱们姐妹住的宽敞呢。”

杨桃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这么跟你说的?”

婉儿羞涩的半垂着首,轻轻点点头,又道:“姐姐别道妹妹不害臊。实则是将要成亲的人,婉儿觉得没什么好羞的。再者,早晚要是姐妹的,不如早早来拜见过,也好拉近些关系,日后也好相处,是不是?”

杨桃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别人共享一夫。婉儿左一句日后好相处,右一句日后住的宽敞,说的杨桃脸色越来越差。

“成业哥亲口说了,他要纳你为妾?”樱桃径直盯着婉儿的眼。这女子,恁的是好定力,撒慌气儿都不带喘的。

“是呀。”婉儿笑眯眯的,转过身来:“好妹妹,以后咱们也要好好相处呢。”

“那好,我信你。”樱桃点点头,又道:“核桃,下炕穿鞋,去成业哥家跑一趟,把他叫来。”

“哎!!”核桃脆声应着,快速的跳下炕,穿上鞋子就跑了。

“这是做什么,妹妹不信我就是了?”婉儿脸上丝毫没有急色,还是笑眯眯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你骗不骗的,谁知道?你若是什么好人,也不会非赖着成业哥,跟他回来了。”樱桃冷着脸。

“赖着?妹妹这话不对。”婉儿带着浅笑,望向窗纸,满面甜蜜:“想那几日,我跟成业哥呆在马车上,白日里我们就说说话,聊聊天,他跟我讲了许多有趣的事。晚上,我们就各铺而睡。不过马车实在小的很,成业哥又是个爱动手脚的,我也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满面羞红的掩嘴:“那样过来的,怎能说是我赖着?”

这番话说下来,杨桃的脸色更差。她喘着气:“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跟姐姐,将来是要共侍一夫的,怎么会说假话骗姐姐?”

杨桃蓦的低喘几口,眼圈儿就红起来。

“姐姐!你是怎么了?”婉儿惊呼一声,端着水上前:“快喝口水,你瞧你。”

“不喝。”杨桃摆手,泪珠子吧达吧达掉下来。

“快喝吧,润润嗓子,你看你声音都哑了。”婉儿硬把碗往前塞。

“我不喝!!”杨桃伸手去挡,哪知不过轻轻一挡,婉儿却顺势‘哎呀’一声从炕沿滚下来,水碗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她一只手按在碎片上,弄了一手的血。

“姐姐,你不喝便不喝,怎能……”婉儿握着血手抬起脸,满面委屈,眼里带着泪花儿。这模样,倒真把杨桃比作了悍妇,她是小可怜儿一般。

“你这是做什么?大姐明明没推你!”米桃跳上炕,拦在杨桃身前,禁止婉儿再上前。这个疯女人,一言一行全都是出人意料的,简直……

“怎么了?”米桃正说着,苗成业和核桃从外面掀帘进来,一触目就是婉儿那满是血的手掌,他登时快步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几乎一瞬间,樱桃就明白过来。这个婉儿,实在是太不简单了。

只见婉儿羞眸满含委屈,半垂首,半依偎在苗成业的怀里,轻轻的摇头,低低的,细细的,很是可怜的:“没事,没事……”

“杨桃,是咋回事?”苗成业抬头又望向炕上的杨桃。

他这一问,却正触了杨桃的那根导火索,杨桃腾的红了眼,指着门帘子:“你出去,你快抱着你的小妻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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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一更的哦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说清楚

杨桃头一回发这样大的火,声音很大,把樱桃几个都吓了一跳。

苗成业也愣了一下,随即也有些生气的:“是出什么事了,你这是吼什么?”说着,望向婉儿:“你怎么会在这儿?谁叫你来的?”

婉儿不说话,委委屈屈的,小心的撇一眼杨桃,又垂下头去。

这个女孩很会钻空子,很会利用人的惯性心理。

“杨桃?”苗成业下意识的皱眉,狐疑的:“她叫你来做什么?她又不知道你住在哪,怎会找得到你?”

婉儿垂着首,不再说话,开始默默的流起泪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又不敢向外说一般。

她不说,苗成业也不信真是杨桃叫她来的,而杨桃也正生着气。苗成业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只听婉儿轻吟一声。

低头看,她的手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把她的蓝布裤子染红了一大片。

苗成业无奈,只好望向一旁的米桃:“米儿,快先去外头寻两棵七七草过来给她止止血。”

“我才不去!!”米桃一瞪眼:“你爱去,你就去!!!你就只顾着她好了,那我大姐呢?”说着,没好气的挽两下袖子,狠命的往苗成业的肩头上捶:“我可告诉你,你敢做什么对不住我大姐的事,我可饶不了你!!!”

米桃从小就是个爱打架的半小子,她的骨头比几个姐妹的都硬,打人生疼。最近又跟媚潋滟学了点把式,打起人来更是生疼,几捶落下去,疼的苗成业直皱眉:“莫打,莫打,那你且跟我说说,今儿个这终究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杨桃将埋在被子里的脸抬起来,狠狠吸了两下鼻子,气道:“你还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不问问她?”一边说着,一边指指在那边装可怜的婉儿:“你到底把个她带回来做什么?你还嫌我们家的事不够多,是不是?苗成业,我可跟你说。我们岳家的姑娘不愁嫁,你若是有什么歪心思了,你就尽量说!!”

苗成业进来时,婉儿就已经受伤了,杨桃也生气了,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一进门,不但杨桃对她发脾气,米桃几个也没有好脸子,白白的还挨了米桃几拳头,怀里还有一个婉儿虚虚弱弱要死要活的,苗成业心里也窝着火。

再听杨桃这话,他也登时生了气。不过还是硬忍着,尽量压抑着语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么?刚才我不是都跟你说的清清楚楚,你这会子又是生的什么气?我先把她送回去,呆会儿再回来说清楚。你先不要生气,我很快回来。”苗成业半拖着婉儿,硬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我……”婉儿摇晃了两下,像是要倒下的样子:“我,我走不了……”

苗成业这时的语气也不怎么好:“走不了也得走!!都闹成这样,你还呆在这做什么?”说着,硬拉着她出了里屋。

“成业哥……”婉儿踉踉跄跄的走着,一边‘呜呜’的,委屈的低声哭着。那一声‘成业哥’喊的无尽委屈,无限的柔情,叫人听了心里麻麻的。

她这是故意喊给大姐听哩。樱桃站在屋门口,目送着两人走出院门。

这一瞬间,她想了许多。

刚才米桃打苗成业时,她瞧的清清楚楚,婉儿根本就不在意,连看都没看苗成业一下,犹自在那儿垂着首装可怜。这说明,她并不是真心实意看中了苗成业才赖着他不走的。那么,她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目的呢?是为财,是为做苗家的儿媳,亦或者……或者是有人指派,有明确的目的性的而来?

想到这,樱桃突然联想到已经关了好几日门的酒栈,会不会是……

不不不,不会的。酒栈开的位置,除了胡三子的酒楼,不会影响别家的生意。而胡三子,现在跟五朵花根本是合作的关系,他又是个精明的人,不会出这样的下策。而且,有他在,就算其它的同行嫉妒,也不敢乱出手。

那么这个女子,应该是冲着苗家媳妇的位置而来的。论起来,苗成业现在虽然是个跑车的,但是他人稳妥,见识广,又是个有能力的,不过是一直没遇上机会罢了。只要一有机遇,他必定飞黄腾达。便是现在,苗家的条件在小苗村里头,也算得上是中上等,相当不错的人家。婉儿定是看中了苗成业的前途,而大姐又性子弱,所以想趁机插缝。

她晓得利用所有的环境和人的心理,端的是个有心机的女人。这个误会,必须趁早解开。

樱桃猛的想到,即然这女的很会钻空子,很会利用人的心理,很有心机,又那么会胡编乱造,假的也说的跟真的一样。那么这事情,就真说不明道不清了。除非是当面对质。

想到这,樱桃当下跑出去。她才刚一回来,就遇上这样的事,虽然浑身上下无一细胞不在渴望着那张舒服的大土炕,但眼下她必须得先解决了这事。

出了门,苗成业和婉儿都已经上了东边小桥。

“成业哥!!”樱桃跑上去,将两人在桥头截下:“等会子!我有话要说!”

“咋了,樱儿?”苗成业轻轻扯开贴在他身上的婉儿,望向樱桃。

婉儿半翻着白眼,像是随时要倒下一般,苗成业刚把她推开,又倒回去。

“成业哥,我有话要说。”樱桃望望婉儿,朝苗成业笑笑:“刚才那场景,我姐不是冲着你,你不要误会。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了比较好,这样大家都落得个清楚明白,谁也不会冤了谁。”说着,扫向婉儿。

只见婉儿脸色略变,身子一软,干脆把力道全倚到苗成业身上,轻轻的唤着:“成业哥,我,我晕的不行,咱还是赶紧回家吧……”

“走也得把你送去大赵村,不是回我家。”苗成业望望樱桃,果断的:“樱儿,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赶紧跟我讲讲。你有什么话,也尽管说。”他也觉得今日的事奇怪的很。这几日他可是真真吃足了这个婉儿的苦头,不敢于小心大意。

“刚刚是她跑来我家里,说了些话,我大姐才气成这样。她说……”樱桃正要说下去,婉儿轻轻发出一声低吟:“我,呃……我……”轻唤着,翻眼倒了过去。

苗成业忙去掐她的人中:“你醒醒,醒醒?”

“成业哥,她没事。这事儿咱们必须在这说清楚,要是回头,就怕再也弄不清。她反正也晕过去了,也不差咱们说几句话的工夫。”樱桃斩钉截铁的,快速的道:“是这女子刚刚跑到我家来,说是小妾要给正室请安的。”

“啥?!!”一听这话,苗成业就怒了。

“你听我把话说完。”樱桃把刚刚在屋里发生的事和婉儿说过的话全都一五一十的跟苗成业说了,又道:“我是局外人,我晓得这事你做不出来。可是我姐本就为着这事焦虑伤心了两日,才刚好点,她又这样雪中送霜,我姐姐不生气伤心也怪了。这女子,不但把我姐姐狠气了一通,眼下瞧着,还想装可怜,博你的同情呢。”恐怕苗成业只要带她回家包扎,一进那苗家大门,她就有理由住在那里头再也不出来。

“真真是……”苗成业瞪着眼,伸手握住樱桃的肩,急急的解释道:“樱儿,你信我一句,这些话我可都没说过,我叫我大嫂子送她去大赵村,就是叫她不要再回来了。不信,这事你可以去问我大嫂子,她那人向来是个温柔善良的,你不信我,也信得着她。”

“成业哥,我就是信你,才跑过来的。”樱桃望望半躺在苗成业身上的婉儿,大声的道:“她聪明着呢,我就怕这事再不说清楚了,会越放越难缠。我这就是特意赶上来,咱们三个人面当面儿,把话把事说清楚。”

“你信我就好。”苗成业松一口气,咬着牙望向婉儿,想把她推开,又觉得将一个晕过去的人硬生生扔地上不好,只好嫌恶的将她推出去一些距离:“她若是醒着,我真要问问她,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她这是要做什么!!”

“无事。我有办法叫她醒来。”樱桃扯起个笑,装晕装的很像,只可惜在她眼里就穿帮了。晕了的人,那头颅还有意识的总往一边靠,这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

“啥法?”

樱桃四下望望,眼神落在小河水里:“咱这水里,有不少水蛭吧?”

“有啊,你要做什么?”

“我捉几条,放她身上咬几口,看看能不能醒来。”樱桃故意贴近了婉儿的耳边说话:“不过那东西,吸人血,还会往肉里钻呢,咱们得小心看着些。”

话音刚落,婉儿就低吟一声,转醒过来。

好像完全不知道她‘晕’过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婉儿轻抚着额,娇柔百媚的半倚在苗成业身上,娇滴滴的道:“我怎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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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又晚了

这几天状态不怎么样,今天先一更吧,剩下一更先欠着。

加上原来欠的,我总共欠三更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刺探

明明刚才的话她全都听见了,这时候还在装。樱桃倒真是佩服她这张脸皮。简直厚的没边没沿了。不过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跟着苗成业回来。

苗成业见她醒来,忙抽回手来,冷哼一声,把脸扭开。

樱桃敛掉笑容,十分郑重的道:“婉儿姑娘,你受了伤,还是赶紧回去包扎一下的好。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做的那些事呢,我和我姐姐们就当没发生。姑娘家,脸皮儿薄,经不起折腾。你虽说是远乡来的,在这儿无亲无挂,可也终是个姑娘家,不论你以后在不在这里生活居住,始终得守住了那一分清名不是?”

婉儿站直了软软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的身子,她十六七的年纪,站直了比樱桃高出一个头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色有些冷:“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叫姑娘好自为之。”樱桃不卑不亢抬起脸来,直直盯着婉儿的双眼:“我跟你不是姐妹,还请不要以妹妹相称。再者,你与成业哥是什么关系我们不管,只请你以后再不要来我家。今次是我二姐打了成业哥,可是下回,她就说不准要打谁了。她那个人,本来就好个打架,又跟人家学了几招把式,你这样的娇柔姑娘,可经不起她捶。”

婉儿轻轻挪了下脚,调了下方向,把背对着苗成业,望着樱桃的眼神狠毒起来:“妹妹这话,姐姐我恁的是听不懂!!!”

“呵”樱桃轻笑了一声,不再看她,扭头就走:“成业哥,我先回去稳住大姐,你尽快赶回来。这烂摊子,你不但得收拾得干净,还得收拾的利落,我可不敢保证我能稳得住大姐太长时间。”话音落,她已大步的下了桥。

苗成业虽是个无辜的,可这事毕竟是他惹回来的,就叫他去解决吧。她是真的累了,手脚都快不听使唤了。她在船上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十来日的煎熬啊,她的眼皮子早就在抗议了。

回到家,杨桃正埋首在被子里‘呜呜’的哭着,米桃几个在旁上不停的安慰,核桃小小的身影则在清扫地上那堆碎瓷片。

“大姐。”樱桃掀帘进了屋,脱鞋上炕,趴到杨桃身边去,柔声的将刚才跟苗成业的话跟她说了,又细细的帮她分析道:“这事儿,明眼人一看就瞧得出是这个婉儿在缠着成业哥呢。这样的时候,你不帮他,反而还要跟他闹性子,你叫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儿?万一真叫婉儿钻了空子,咱们不是亏大了?再说,你若还不信,尽可以去问苗家大嫂子去,你不好意思,就叫二姐去,叫三姐去,不信好生生的两个人,叫一个婉儿就能搅黄了!”

“真的?”杨桃吸吸鼻子,两只眼都红肿了。

“自然是真的。”

棉桃也道:“这事谁看不出个真假来?也就你,一遇上这样的事就犯糊涂,刚才那些话,真真是伤着成业哥了。也亏得他性子好,若是我,你那样吼我,我非摔了门,真走了不可。”

“我,我也是……”杨桃又吸吸鼻子,垂首。

“得,我看我啊,还是替你去问问吧,也叫你放心!”米桃拍拍手,掀帘出去了。

杨桃轻轻的瞪了米桃的背影一眼:“我又没说我不信。刚才我吼那几句,全是叫那个婉儿气的,这会子还正在后悔呢!!”

“那就好。不过还是叫二姐去问了,叫你放心的好。”樱桃顺势趴在杨桃的腿上,撒娇道:“大姐啊,我这跟人去跑船十来日的时间,可累的不行了,你就叫我先歇一会儿,行不?”

“行行,你睡吧。”杨桃轻柔的抱住樱桃的头,给她挪了个舒服的位置,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先睡一会儿吧。”

樱桃实在是累了,很快沉睡过去。

再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放了黑。

她一动,头顶就传来杨桃关切的声音:“樱儿醒了?”

“醒了。”樱桃抬起头,睡了这一会子,精神好了许多:“怎么成业哥没来?”

“来过了。都走了。你睡的那么沉,都没听见。”细看杨桃,不但精神气儿好了许多,脸上也开始有了红润。

“那,都说清楚了?”吕家兄弟都是杀过人的凶徒,她在船上一直都是精神紧张的。现在回了家,在自家的炕上,又是枕在大姐的腿上,她睡的舒服又放心,怎么会不沉?

“说清楚了。都是我不好,瞎猜想。”杨桃伸手,轻轻摸摸樱桃的脸颊:“你看你,这十来日都瘦了一圈儿。都是我不好,叫你一回来,就跟着操心这事。咋样儿,这一趟出船,可有寻回些咱爹的东西?”

“没有。”樱桃摇头:“吕家兄弟的嘴可紧了。”她五日之后还得再去呢,先慢慢的打着铺垫吧。

“寻不回就寻不回吧。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了。你还是老实些,再不要去了吧。这几日你不在家,可真真是把我的心坠了去。”

“大姐,我饿了”樱桃赶紧转移话题,可不能把再也不去出海这事给说死了。

“再等一会儿。你二姐和三姐在外头做饭呢。”

这时,核桃从外面掀帘进来,一见樱桃醒了,忙堆着笑凑过来:“四姐,你可醒了!!你快说说,出海好玩吗?有什么新鲜事,给我讲讲呗?”

“好玩,好玩的很。”樱桃笑着,故意用夸张的语气,伸手抡圆了胳膊画个大圆:“那渔网撒出去,捕上这么大的章鱼来,还有咱们镇上最贵的那几种鱼,啧啧啧,我还吃过呢,那味道,真真是细、嫩、爽、滑,入口即化……”

“哇!!”核桃张着小嘴儿,一脸艳慕的望着樱桃。

这时,堂屋传来米桃的喊声:“饭好了!大姐,下来吃吧!”话声刚落,又响起来,带着几分疑惑:“咦,这吃饭的点儿,谁敲门?”声音随着脚步声转向院儿里。

樱桃和杨桃同时转身,从窗子望出去,只见米桃开门,迎进个人来,竟然是几乎一年到头都不登门的四婶。

“四婶子?”米桃唤一声,忙把人往屋里让:“快进来。”在五姐妹眼里,四婶虽与几个姐妹不相亲近,但也不比三婶那样刻薄,所以见到了还是很客气礼貌的。樱桃暗叹,不知姐妹几个若知道此时迎进来的,就是帮着人家杀父,又亲手杀母的仇人,她们会怎么样。

想来,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大晚上的跑来,也定是为着她出海归来的事。她当时要出海的事,可是没跟她说过。不知自己不在的这十来日,她是不是如热锅上的蚂蚁,会不会急坏了。

“是四婶子。”杨桃忙掀了被子,准备下炕。

“别别”吕爱芬从窗子见到她要下炕,忙唤:“杨儿,你就别下炕来了,婶子进屋就是。”说着,由米桃引着,细碎步子进了屋。

杨桃望望铺被乱糟糟的炕,笑道:“四婶子,你看我这弄的,恁的是丢人。”

杨桃没动,樱桃也没下炕。她伸手给杨桃把薄被子盖回去,安静坐在一边。

吕爱芬寻了处炕角坐上去,笑道:“丢什么人哩,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要是还没事人一样,倒要叫人奇怪了。这事我都听说了,杨儿,成业可不是那样的孩子,你可万不要多心。”

“他都跟我说了。都是我不好。”杨桃单纯的笑着:“这不正要吃饭么,准备明日叫几个妹妹就去把酒栈开了呢,我在家歇一天再去。”

“急什么,你歇好了再去。你看你,这才两日的时间,人就枯成这样子。”吕爱芬疼惜的嗔瞪她一眼,像是刚发现樱桃坐在旁上似的,惊喜道:“哟,樱儿回来啦?何时回来的,咋也不跟四婶子说一声?”

樱桃扯出个笑:“今儿刚回来。”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恐怕她心里最清楚,一日一日的盯着呢,怎么会不清楚?看来她这几日没少担心。

“好好好,回来就好。”吕爱芬又伸手去抚樱桃的发顶:“下回可不许再去了,女娃娃家家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去做那男人干的营生?再说多危险呢?这事儿我是不知道,我若是事先知道了,定不叫你大姐同意的!!”

“没什么,就是累些,但是长见识么。再说还可以赚些钱。”樱桃使个巧劲,把头发从她手下挣脱出来。

“那也不成啊。听说吕家那两兄弟,可不是什么好鸟儿,这回出海......没啥事儿吧?”吕爱芬看似关切的,直直的,仔细的望着樱桃的双眼。

自她跟自己说话,就很仔细的盯着自己的双眼。想来是想从中探得些什么,看看自己知道不知道自己父母的事情。她即然这样心切,那就叫她知道了放心罢。省得天天来探,再鼓动姐姐们阻止她继续出海。樱桃扬起个单纯的笑,摇头道:“没事,出了海,他们忙着呢。我刚还跟核桃说呢,出海可好玩了,大网撒出去,捞上许多鱼来,这么大的章鱼呢!!!”一边说,一边又伸胳膊画个圈。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这伤

见樱桃笑的单纯,又一副孩子气,吕爱芬微微松了一口气,缩回手去,又笑道:“你也不小了,不但光贪玩。出海那是男人做的事,你以后万不能再去了。”

“四婶子吃过饭没?我家的刚熟,你在这儿吃一点呗?我二姐如今可是大厨的手艺,轻易吃不到了。”樱桃赶紧转了话题。

“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家给小宝做饭呢。”吕爱芬忙趁机从炕上下来,整了整衣裳:“就是来看看杨桃,看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个女子我瞧过,是个有心计的。你万记得,成业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多想就是了。”

“四婶子,你再坐一会儿吧”杨桃忙挽留道。

“不坐了,我就是来瞧一眼,这该回家做饭了,你家的都要吃了呢。”吕爱芬笑着跟杨桃点点头:“杨儿,那我走了啊,你好好儿的。”

“哎,四婶慢走。米桃,快去送送。”

“哦。”米桃和棉桃相陪着,将吕爱芬送去院儿子去,又在门口看着她上了小桥,才相继回来,继续收拾碗筷。

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姐妹几个就相继睡下了。这两日为着这事,几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压抑的很,虽然没有做活儿,却比做什么活儿都累。现在精神放松下来,一个个儿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樱桃因为下午睡了一点,精神上还好。估摸着米桃和核桃都睡熟了,她悄悄的从炕上爬起来,开门到了院子里。

她是白日里回来的,还没跟冷月打报告呢,他也该等急了。

月色很亮,银白而柔和的月光洒在地上,给人一种静谧舒心的感觉。一进院子,就见茅厕旁的阴影里站着个人。

“你还记得要出来。”声音有些冷,看来是等的时候长了。

“我总得等她们睡着了再出来吧?”樱桃望望旁上的茅厕,皱皱鼻子:“你也真会挑地方,站在这儿等着,万一我姐妹们出来如厕怎么办?岂不叫你占了便宜去?”

冷月轻笑一声:“你这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看来这趟出海是过的比较安逸了,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你家这小院子,不是坑就是池的,我不站在这里,难不成要站到猪圈旁上去?”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人不该跟着樱桃说废话,又转了话题:“这几日,可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听他这样问,樱桃抬头,不答反问:“那水寨的事,是你做的吧?”

“怎的?”

“法子想的是真好,因着这事儿呢,我也确实得了那两兄弟些许任信。只不过派人给我塞纸条儿传消息的做法不太美气,动作太明显了,万一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樱桃扬着脸,眯眼望着隐在黑影里,看不清表情的冷月,想着他究竟是谁,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权力,连水寨那边也能伸得进手去。

“这自然比不上你泼粪水来阻止那些人下船仓的法子,不过不这样,有什么别的法子?”冷月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处处透着对樱桃泼粪一招的嘲弄:“现在,可取得了他们信任?”

“取了一半。”

“如何讲?”

樱桃扬起脸,任月光洒在她脸上,任她脸上的表情全落进冷月的眼里:“吕大应该是完全信任我的,至于吕二么,他对我一直有怀疑,现在应该还比较讨厌我了。”

“那也倒不用担心。找机会除掉这个吕二便是。有吕大在,并不影响整个大局。”说到杀人,他的声音竟然还是那样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无比平常的小事。

“那不是我的事。我正在想办法离间他们兄弟两个以稳固吕大对我的信任。”樱桃微微的,又扬了扬下巴,望向空中那轮银亮的明月:“我估计,再出一趟海,这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那便第三次出海的时候行动。”冷月终于动了动身子,脸侧过来,还是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挺直的眉和深邃的星眸,声调也缓了缓:“听说这两个兄弟这一趟出海杀了个人,此行凶险,我们又必须在离你们最少五公里以外的海面,你要自己小心。”说着,他轻‘咦’了一声,伸手捏住樱桃的脖子。

有力的指卡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细嫩白皙的脖子上,一道血痂清晰而刺目:“你受伤了?”很少听见冷月有这样吃惊的时候。

“无事。”樱桃淡淡的松开他的手指,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提。她不想躺在自己家的炕上,还要再做那样的恶梦。

“无事?”冷月有些急:“这样的伤痕,说明他们是要要你的命,你还说无事?这一趟,你老老实实的,只要取得他们的信任。怎么这样也会受伤?”

“取得信任也要有个过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吕二石不信我。再说我虽说脑子比别人转的快些,却也没有什么大计谋大策略,不过都是些小聪明罢了。不像某些人,名子都是假的。”

“不过是个称呼,真真假假有什么所谓?再说,我若真要告诉你,恐怕你还不愿意听呢。”冷月背过身去,给樱桃留下一面宽拓的背。

不是不愿意听,是不能听。她若是知道了冷月的真实身份,离死也就不远了。樱桃沉默,没再说话。

两人都面对着那轮银亮的圆月,沉默着。

约摸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冷月微微转过侧脸,道:“此次,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他们与水寨那个顾爷有贿赂关系,相信这点你已经知道了。船出边界,在一处土匪窝子里卸了一些铁料私卖,然后在一个孤岛上与领国的人交易。交易完毕之后,过了边界,又在另一处隐蔽的地方装货,最后再回到临海村的小码头。我在那个土匪窝外面做了个记号,挂了两根小竹筒,你若有兴趣,可以去找找。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冷月轻轻的点点头,又问:“短匕……还在?”

“在。我死了它也不会死。”

“你小心吧。”说完这几个字,冷月纵身轻轻一跃,隐进了墙上的黑暗里。

小心,她怎么能不小心?她一条命搅在里面不知能不能安然的脱身呢,竟然还关心他那把破短匕?!樱桃望着月亮又叹了几声气,才扭身进了屋。

第二日天亮,杨桃就催着几个妹妹去开酒栈。

米桃和棉桃核桃都早早的被催着走了,她们要去北户村喊上大表嫂大表哥还有何立忠,然后进镇把酒栈开门。杨桃和樱桃则留在家里休息。

樱桃收拾好碗筷,站到屋门口伸个懒腰,眼角余光蓦的撇见一抹光亮,扭脸看去,在茅厕边上,不知谁摆了个白色的小瓷瓶子。

樱桃心有所感,趁杨桃不注意,上前拿起小瓷瓶,拔开瓶塞一看,里面是些淡绿色的药膏。试着抹一些在手上,顿时传来一阵清凉,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看来是给自己抹脖子上的伤口的。这人真是的,要给昨晚不给,偏要弄这些个玄虚。明明心有不忍,偏偏总是装出一副千年寒冰,生人勿近的脸孔。

“樱儿?你在这做什么呢?快帮我把这个抬出来。”杨桃在屋里轻唤。

“哦!!”樱桃赶紧把瓷瓶塞进怀里,跑进屋去,杨桃正在挪动家里那张摆牌位用的大方桌。

“大姐,你挪这个干麻?”樱桃好奇的。

“水柳姐要成亲了,跟咱们家借了这张桌子用。她们忙着呢,咱们就给送过去得了。”杨桃微喘着气,将方桌擦了个遍。

“成亲?”樱桃瞪大眼,陈水柳可是这十里八村一朵花,她要成亲了,怎么事先连个动静都没有:“谁啊,这么有福,娶到水柳姐。”

“唉,你还说呢。”杨桃直起身来:“是她家三哥哥给寻的媒,听说家里是个有钱的,可是人不怎么样。曲嬷嬷和水柳姐都不愿意,后来她三哥哥不知说了什么,才同意了。”杨桃摇摇头:“就怕水柳姐嫁过去了,要吃苦头。”

“有钱人家,吃什么苦头呢?”

“她去了,是做小,而且还是五姨太。那么多妾房,整日里光打都够受了。”杨桃叹息。

“啊?!”樱桃挑高了眉:“那她还嫁呀?”

“那有什么办法?她三哥不知使了什么计,水柳姐才从的。”杨桃挥挥手:“快过来抬桌子,呆会儿送去了,你见了水柳姐,想问什么自己问便是。“

“哦。”樱桃上前,跟杨桃抬着大方桌,往曲家走去。

刚一进小院儿,就见陈家三个儿子都聚在院儿里,乱糟糟的争吵着。陈水柳坐在东边里屋的炕上,从窗子里能看见她正在抹泪。曲嬷嬷则正在劝几个儿子,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唉声叹气。

“不成!!这事儿不行!!”陈家老大大声的喝道。

“什么不行?这事儿都跟人家定了,小三礼都行过了,你说不行就不行?”陈家老三大声的回。

“大哥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算盘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从中拿了多少好处?!”陈家老二帮着陈家老大说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良心

陈家三兄弟就这么当着樱桃姐妹的面儿,吵了起来。

曲嬷嬷见两姐妹进院儿,忙跑过来:“杨儿,叫你看笑话了。”

“水柳姐不是都快要成亲了,这是闹哪样?”杨桃疑惑的。

曲嬷嬷抹一抹满是皱纹的脸,苦巴巴的:“这三兄弟良心都叫狗吃了哩,一个个的,都想卖了妹妹赚钱哩。这门亲事,水柳根本不愿意,我也没看中哩。”

“那……”

曲嬷嬷望一眼三兄弟,压低了声音:“老三说,水柳这回要是不嫁,以后就要把我赶出家门不孝养呢,水柳这才答应了。”说着,长长的叹了一声:“唉!!我对不住这孩子!”

“怎么还这样?”樱桃也望向那三兄弟,正吵的起劲。这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来曲嬷嬷家,从来不见他们的身影,曲嬷嬷家的水都是秋山帮着挑的。现在都看中了水柳的漂亮,又争着想要把她卖了换钱,水柳不愿竟然还拿曲嬷嬷的晚年生活相胁。想起水柳姐似乎是对苗雨泽有意,樱桃又不禁感慨。

“作孽哟”曲嬷嬷狠狠拍着腿,慢慢的蹲下去。

“嬷嬷,别伤心……”杨桃忙也蹲下去安慰。

樱桃则瞧了个空子,跑进了屋。陈水柳正坐在炕上抹泪。

“水柳姐。”樱桃轻唤一声,上前安慰陈水柳。

陈水柳本就是家中老小,又是个女娃娃,凡事都得听几个哥哥的,再加上陈老三拿曲嬷嬷的晚年生活相要胁,她不得不嫁。樱桃趴到她身边去,悄悄的给她出了个主意。

即然她对雨泽有意,雨泽的父母也正在给雨泽寻亲事,左右豁出去去提一提这事,说不定还能有个希望。陈水柳这人,不但相貌在附近是一朵花,她性子也是温柔贤惠,家务样样拿得起,一手女红更是没得说。估计若她去提这事,雨泽父母应该会同意。

若是她能另寻一门愿意的亲事,大可以不理三个哥哥的要求,大不了,以后曲嬷嬷接到她那边就是,叫这几个哥哥吵吧,一分钱也别想捞到。

从陈家出来,两个姐妹一边感慨着,一边回了家。

家里的野兔崽已经可以卖了,早已经跟孙常胜打好了招呼。本来是杨桃要去送的,樱桃自动揽过了这个活儿来,正好也顺路去看看孙青竹。这么多天不见,也不知那位大名角儿怎么样了。五朵花好几天没开张,生意肯定有影响,她也正想着,再请他去一回呢。

拿扁担挑着两竹篓的兔子,樱桃就进镇了。

把兔子送去孙常胜的肉摊,听他说孙青竹这几日不在镇上,樱桃只好拐去了店里。

虽关了几天门,但店里的生意很不错,才巳正时左右的时候,就坐了大半的人。何树根和赵三田正在忙着招呼,棉桃在算帐,核桃和米桃还有何立忠在后堂。

“呀,生意不错呀。”樱桃进了店,喜滋滋的道。\\

“还不错呢。”棉桃轻轻瞪她一眼,面有忧色的:“平常这时候,位子都基本坐满了呢。今日这才坐了几个?”

“咱们毕竟关门了几日么,今天才开门,不要心急。”樱桃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我出海这些日子,咱立忠哥在店里做的还行?没出啥事儿吧?”

“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个。”棉桃扬了扬眉:“按说,咱们虽关了几日门,客人会少些,但也不会少这么多。我刚才听两个正在吃饭的客人讲,这条街的东头有家酒栈,那厨子也会做几样咱们的招牌菜呢,价钱还比咱们的便宜。想来,那些人是去那边了。”

“怎么会?”樱桃直觉不可能:“他们做的再像,也不可能做得出这味道来。几百年的文化差异,这个时代的人就算吃过瞧过尝过,也不可能做得出那味道来。

“怎么会?”棉桃两下三下解下围裙,干脆道:“要不,咱们去瞧瞧去?我这寻思一早上了,正好你来了,咱们做个伴儿。”

“行啊。”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棉桃出了柜台,上后堂跟米桃打了招呼,又带了点钱,就道:“走”

姐妹两个出了店,径直往东走去。

这条街是条食街,从头到尾不是酒楼酒栈就是包子铺面条铺,再要么就是卖糕点卖小吃的。现在时候还早,街上人不太多,但商家都已经开始忙活了,隔不多远就能看见蒸腾的热气随风飘散。

一直走到东,有一家‘悦来’酒栈。

棉桃道:“就是这里了。”说着,带着樱桃进了里头。

酒栈不大,跟五朵花差不多。不过里面的装修明显高级精致了许多,天花板上还吊着大红的灯笼。一入门处,摆了一块大红的价牌子,上面大黑字写着五朵花的几样招牌菜,样样都比五朵花便宜上个两三文。

姐妹两个对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里看到惊讶。

还未到吃饭的时候,但客人已经满坐,小二忙的,直到两姐妹进店站了一会儿,才迎上来:“二位这边请。”说着将两人引至一处小角落,那里还有一张小空桌。

姐妹两个不作声的坐下,棉桃豪气的点了五六个菜,全是五朵花的那几个招牌,又点了一个‘悦来’的招牌红烧肉,两人就安静等着了。

店里客人越来越多,小二忙的团团转,过了许久,姐妹两个点的菜才上了桌。

“二位姑娘,实在抱谦,店里生意太多了,大厨一时忙不过来,耽误二位进餐了。”小二一边客气的说着,一边麻利的将菜摆上桌,最后一个请的姿势:“二位慢用。”然后撤身就走,团团的去忙别桌的生意。

“他们生意倒好。比咱们的人多了许多。”棉桃神色平淡,伸手拿起筷子,语调平淡无波:“我记得,前些时候,他们的人才只有咱们的一半多。”

“先尝尝再说。”樱桃也很镇定,她还是不相信这个‘悦来’能做得出五朵花的菜,而且一做还是这么多道。

姐妹两个提筷,将桌上菜挨个尝了一遍。

像是不相信,樱桃咽下嘴里的,拿着筷子又尝了一遍。除了那个红烧肉的味道不怎么样之外,另外几道菜竟然跟五朵花的有九的像,无论色香味,简直就跟米桃手里出来的一模一样,除了火候差些。

不可能

樱桃的第一反应还是不可能。他们怎么能做得出来?别的不说,这几道菜里,有几道工序是到了现代才发明出来的,这些古代人,就算尝过这味道,又怎么做得出来?

棉桃的神色还是很淡定,招手叫小二打包。见樱桃有些出神,轻轻道:“这有什么出奇的,咱们店里出内奸了。”

“内奸?”樱桃恍然,自己真是出海出的,出傻了,这么简单一个事怎么都想不通了?‘悦来’的厨子再笨,若是有人卖了菜谱给他,他也能做出个九成像来。

出海才十日,她以为只是她在海上出生入死,家里和店里怎么也会风平浪静不会出事。哪里会想到,竟然会出了这样大的事。菜谱泄露了,她可以另外再写几道,可是如果有内奸,多少菜谱也能露的出去,白白便宜了别人。

“立忠哥!!!”樱桃下意识的道。

“路上再说。”棉桃接过打好包的菜,跟樱桃出了店,直走出去二十几步,才道:“这事总归不是咱们姐妹做的。剩下的,就只有大表哥大表嫂还有立忠哥了。这事没查清之前,咱们也不能就死口咬定就是立忠做的。总之,这几日店里不会再推新菜,我要先查出这个内奸来。”

“嗯。”樱桃点头。

“这事先不要声张,回头我叮嘱一下二姐,叫她注意一下,这菜谱是从她那里流出的,只要咱们不声张,这内奸肯定还要再继续偷菜谱。”

“嗯。”樱桃再点头,三姐做事,越来越有板有眼了。

“本是好意,哪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棉桃又轻叹。

“这有什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毕竟是跟钱有关的事,人家卖一个菜谱恐怕比在店里做一个月的工钱还多。怪只怪咱们自己识人不清。”樱桃敛眸,她还是不信大表哥大表嫂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来,估计着应该就是何立忠干的。

“赚钱也要讲一个正途,歪门邪道的,怎么是长久之计?”棉桃微微的皱眉:“我看这家‘悦来’,也是个开不长久的酒栈,等咱们的菜谱一断,估计他们撑不了多长时间。”

“且瞧着吧。咱们不管他,先揪出咱们的内奸来再说。”樱桃有些气愤,店里的活儿虽然忙,但几个姐妹对大表哥大表嫂还有何立忠都是很不错的,按时休息,轮着休假,吃喝管足,怎么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偏要做这样的事呢?

“嗯。”棉桃没再说话。

两姐妹回了店,都没有声张,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各做各的事。帮着几个姐妹忙过了中午的客流高峰,樱桃就回家了。

到了晚上,收工关门之后,米桃和棉桃几个也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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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一更吧,欠一更会补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赖上

“杨桃!!你这小鳖精,我就知道你没存着什么好心眼儿哩,你就是偏心着老大一家哩!!你请他家两个人,我家的却一个也不请,要不是我上回来闹,你立忠哥怎么也捞不到来。可是他才来了几天呢?怎么就给赶回家了呢?他是犯了什么错儿,你倒是跟我说一说!!”一大清早,二衿子柳氏就把五姐妹堵在家里,骂开了。

“我这宝贝的儿子,平日里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重活儿累活儿一点也不叫他沾着。可来了你们店里之后呢,洗碗端菜,收拾桌子,拎泔水桶子,样样儿都做,头几天天天回家累的喊疼。我就不信他做的这样辛苦,你就凭什么把他赶回家了?!!”

“二衿子,你听我说……”杨桃还柔声柔气的,被柳氏一声厉喝打断:“你别喊我二衿子!!我不是你二衿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外甥女,你就只有你大衿子一个衿子,你大舅一个舅!!”

“二衿子,你身上这身衣裳,是布庄上新来的布料吧?”棉桃轻悄开口。

“那是!!上好的料子!!”柳氏瞪着眼,望着棉桃:“你也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小妮子精明着呢,可我也不傻!!今儿个要是不把这事儿说说清楚,你就是说破个大天,我也没完!!”

吵闹声引来了东屋的大伯一家和西屋的润生一家,众人一见是姐妹几个的亲舅母,也就没好意思出面儿,都呆在自己家的院子里竖耳听着,准备情况不妙时再过去。

“那不便宜了吧?”棉桃不以为意,浅浅的带着笑,轻声轻气的:“你这双鞋也应是新出的样子,顶少要值个两百文的吧?”

棉桃开口,杨桃几个都闭嘴不言了。这事本就是何立忠犯的错,棉桃肯开口,定有治二衿子的法子。这何立忠是不可能再叫他回来了,二衿子若是这样闹下去,可不行。

“那是!算你有眼光!我儿子挣钱给老娘买衣裳,你管得着么?现在你们把他赶回家,若是说不出个什么原由来,我这个做老娘的,就得给他讨一个公道!!”柳氏吊着眼,掐着腰,两腿分开,稳当当的扎在院子正中央,气势十足。

“那你以为,你这钱是哪里来的”棉桃眯眯眼,上上下下扫了柳氏一眼:“只你这身衣裳和鞋子,就得五六百文的大钱儿,全是高档货。我立忠哥一个月才赚不到一两银子,他若不做点别的,哪来这么多钱给你置这身行头?”

“他?他做啥了?”柳氏有些怔愣,怎么儿子一个月才挣这么点钱?可他拿回家的,可远远不止这些个钱啊。

“偷吃店里的东西,溜奸耍滑,这些都不要紧。可是他偷卖店中的菜谱给街东的‘悦来’酒栈,我们酒栈的生意,全靠这几个菜谱,他这么做,不是想要拆了我们这家店?”棉桃的细眉渐渐拧起,小脸儿上现出几分严厉来:“我们姐妹几个,无根无底,好不容易张罗起这么一个店来,他这么做,不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也不知这是我们做表妹的不义,还是他这个做表哥的不忠!!!”

“啊!!”柳氏吃惊的‘啊’了一声,随即又不相信的:“哼,我才不信!!我儿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你倒是说说,他那么多钱,哪里来的?”米桃受不了棉桃还是那么柔声细气的,她往前一站,也掐着腰,大声的,尖锐的回道:“我们顾念着他是亲表哥,成亲没钱花,请他来店里,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正事不做一件,倒把菜谱偷了个精光,卖了钱就花天酒地,我可是亲手在怡红楼捉过他!!我们念着他,他可念着我们一点点?”

“那,那……”柳氏还是不服气的:“那他有钱,也不一定就是卖菜谱得来的呀,说不准,是兼做了别的活儿,赚来的呀!你们不要总是小气噶咋子的,老把人往歪处想。”

“我的二衿子哎!!!”米桃尖着声儿,伸出手去,手背拍手心:“我立忠哥他叫老三和老四捉了个现形,当下也承认了,你还在这儿替他辩个什么哟?你非得叫这事儿传出去了,叫十里八村的都晓得他的德行啊?这以后说亲事可咋办?”

“啥?”柳氏的脸色登时变幻起来。一阵青一阵白,牙咬的‘咯咯’响,气的骂道:“这个小熊!!鳖犊子!!死小子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他去!!”一边说着,一边踏着重重的步子,扭身

就出了院儿。

“我看你还凶个什么!!”米桃狠狠的说出这一句,声调儿缓和了一下:“总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就上门来闹。闹闹闹,要不是她这样不讲道理,立忠哥也不可能进了咱们店里来,那些菜谱也不会弄丢了。这回倒好,悦来酒栈靠着这几道菜,生意做的倒比咱们还好了。”

“你看你,跟她生什么气。”棉桃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缓步进了堂屋。

杨桃也道:“你看看你,掐腰瞪眼的,跟个泼妇没个两样儿。你这副样子,哪家的敢要你?你真是想要愁煞我么?”

米桃朝杨桃‘嘿嘿’一笑,忙跟进堂屋去:“棉儿,现在这菜谱已经是叫人偷去了,咱们该咋办?”

“咋办?”棉桃稳当当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的咧嘴笑笑:“好办呗。明儿个,你就拿着这几个菜谱,去讨好讨好胡三子。”

“啥?”米桃又瞪眼:“那这不是要叫别人都会做了?那咱们还赚什么?”

“就是要叫镇上的酒栈都有这道菜的菜谱儿。”樱桃走过来,给棉桃和米桃各添上水:“都有了,也就是平常菜了,‘悦来’客栈想偷咱们的生意,咱们怎么能叫他如愿?等各大酒楼酒栈都开始上这道菜,‘悦来’也就没有什么倚仗。凭他家那厨子的技术,估计可撑不了多长时间。”

“妙主意!!”米桃‘啪’的拍下手,又随即想到什么,有些迟疑的:“可是,不叫他们如愿,咱们不是也舍了菜谱在里面?那叫咱们怎么办呢?”

“你急什么。菜谱么,樱儿的脑子里有的是。”棉桃老神在在的又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她这脑子,真不知是怎么长的,那农书瞧过几遍,就都能记住。不过说起来,那农书确实是个宝贝,咱们卖五十两也是卖的便宜了。”

姑奶奶,一本破书五十两还便宜了?樱桃暗暗砸舌,你以为真会有傻子花那么高价来买一本书?我不过是编了个幌子,好叫那五十两的银子有个来路罢了,顺便再把自己总挂在嘴头当幌子的‘农书’处理掉,省得以后惹麻烦露馅儿。

不过也幸亏她把书处理了,若不然,现在甭说别人,只棉桃就肯定要见一见的。那到时叫她上哪找这么一本书去?

“原是这样!!”米桃放心的松一口气,又拿手去拍樱桃的脑袋,像是在拍坏了的自动售货机一样:“我也想晓得晓得,她这脑子里装的什么呢。这妮子,恁的是……恁的是比你还精明能干哩!!我都怀疑咱祖上是不是在朝廷里做过大官,要不然,怎么会出你们两个这样精明的人儿?”

“拍坏我!”樱桃闪个身,逃开了。二姐那手,自练了把式,越发变的硬了,打人生疼的。

“行了别闹了,赶紧收拾东西该走了。”杨桃抬头看看天色,天已经大亮了:“这都已经耽误时辰了,光靠咱大表哥大表嫂两个,怎么忙得过来?”

姐妹几个听话的收敛了嘻闹,各自去收拾整理,很快便弄妥了,留下樱桃和棉桃在家,剩下的紧步赶着往镇上走去。

樱桃帮着棉桃把家里的牲畜都喂过饮过,又收拾了院子,就准备要进镇了。

她要进镇去媚潋滟那里一趟,只要有机会,只要有时间,她就得坚持练把式,最近这段时间的锻练,已经开始见效了,要不然,当时在船上光洪爷踹的那一脚,就得要了她半条命去。何况接下来这两趟,很有可能要除掉吕二。如果要这样的话,她就有要跟吕二对上的机率,还是有把握一些的比较好。

再者,她还想顺腿去看看孙青竹,昨日去没见到,只能再去一趟。

刚要出门,就见苗成业的大嫂子成业媳妇慌慌张张的跑来。一向沉稳又温柔的她,少见的急慌,见到樱桃和棉桃,像是见到救命草一般,高兴的道:“樱儿,棉儿,你们都在家呢,太好了!!!”

“成事嫂子,这是怎么的了?”棉桃忙道:“你快别急,先说说是什么事?”

成事媳妇轻喘着,细柔的声音带着丝颤抖:“哎,出大事了!!!成业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个姑娘,今儿堵着门不走了呢,说是跟成业已经同了房,失了身,成业要是不娶她,就得要成业赔她钱哩!!”她急急的压低了声音:“她这纯属是胡搅蛮缠,可是若是叫你们大姐知道了,可了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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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一更。

说下春节期间的更新,自腊月二十一(也就是明天)开始单更,但不会断更。

今天也是一更,这样的话,我总共欠下大家五更了。

这五更我会补上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大家的收藏,投票和捧场,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春节假期。

第一百五十章 闹情

“那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是她胡编的。成业说了,他连碰都没碰过她,这事儿把他也气的不轻呢。”成事媳妇赶紧给苗成业澄清。

“那她现在在哪?”棉桃和樱桃都有些吃惊,那个婉儿不是一向都以温婉柔弱为手段的么?

“在家门口闹着哩!!我们是没法儿了,你叔又不叫成业出门儿,我只好来请你们了。”成事媳妇一脸焦急相。

“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儿来?便是这里离她家远,可也难保消息传不回去,她就不怕丢人现眼?”棉桃一边说着,一边快速的关门锁门:“成事嫂子你别急,我们这就跟着你回去看看。”

这个婉儿,哪像是个简单的人物?说不定就是个专门的骗子呢。樱桃这话装在肚子里没说,跟在棉桃和成事媳妇身后,朝苗家急步走过去。

到时,成材媳妇正在门口和婉儿纠缠,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不见苗家的男人。这样的场面,也就得女人出来撑场子,男人哪好露面?可是苗成业没有娘,他家只有大嫂二嫂两个女人,大嫂子去搬救兵,这儿可不就只剩了一个二嫂子了么?

只听婉儿哭哭啼啼,轻轻的抽咽着:“二嫂子,你就行行好,让让路,叫我进去见见他,行不行?他做下了事,怎的却不认帐了呢?我这清白的大黄花闺女,就这样失身给了他,他怎么却躲了起来?说好了要叫我进门的,怎的又说话不算话了?”说着,吸吸鼻子,又转向那些看热闹的人群,柔柔弱弱,虚虚软软的哭道:“你们都给评评理,他苗成业欺我是个外乡人,把我骗来这里,得了我的身子,现在却扔在一旁上不管不问,这叫个什么事儿?”一边说着,竟伸手扯了扯领口子,露出细腻白嫩的脖子上一处极易引人误会的淤红:“你们瞧瞧,这可都是他做下的!!”

人群里掀起一阵惊呼,男人们都瞪大了眼伸长了脖子去瞧,妇人们则纷纷去掐自家男人的大腿,姑娘和小孩则都羞红了脸,垂开头去。

成材媳妇羞的脸都红了,赶紧上前一把捂住那处白肉,好声的相劝着:“婉儿,你这是做什么?你看你这都说了些什么!我一个成了亲的妇道人家都不好意思的,你这一个姑娘家,怎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的还……”

婉儿脸上挂着泪,孱弱可怜的:“那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这样子了,哪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身子给了他,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了,他怎么能躲着不出来呢?怎能不给一个说法儿了呢?”

“你先好生生的,咱们好好的商量这事。”

“好生商量?他躲着不见,就是好生商量的态度么?”婉儿又掉起了泪,哭诉:“他若不要我,那我这跟刚成亲一天便被休了,有什么区别?可是人家成了亲再被休的,怎么也还能落得个聘礼钱,可是我呢?除了落得个残花败柳的身子,还有什么?”

“成材嫂子。”棉桃和樱桃上前,跟成材媳妇打过招呼,棉桃望向婉儿:“婉儿姑娘,你这是何必?有什么事,好生生的说不行,非得闹成这般,叫街坊四邻看笑话?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樱桃则跟成事媳妇一块儿上前,把人都散开了。

“我若不如此,苗成业会肯见我?”婉儿眼里带上一丝狠色和得意,笑道:“我还能白吃了亏不成?我虽是外乡来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我也不是个肯吃亏的。”

棉桃没再接话,转向成事媳妇:“成事嫂子,咱们别在这儿说了,没的叫人看笑话,先进院儿吧。”

“也行。”成事媳妇上前开了门,将几人都引进院儿。

一进院儿,婉儿就像疯了似的,往屋门扑去:“成业!苗成业你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棉桃和樱桃赶紧拦下她,棉桃肃着脸,十分严厉的道:“咱们要说,就在院儿里说,若是你不想好好说,那你就出去!!”

“说?”婉儿扭曲着脸:“我跟你们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有你”说着,指指棉桃和樱桃:“你们都是岳杨桃的妹妹,说话定然会偏向着苗成业,我跟你们说话,不是吃亏?”

“吃亏不吃亏,你心里有数。成业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里也有数。这事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这事是怎么样,你我心知肚明,你若是再闹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呵”听棉桃这么说,婉儿脸上的疯狂和可怜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有些扭曲的脸:“你即然这么说,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吧?那我也不跟你多罗嗦,钱拿来,我立马走人。”

“啥”成事媳妇和成材媳妇听的直瞪眼,不明白婉儿在说什么。

棉桃‘扑哧’地一笑:“钱拿来?你觉得你就这样乍乎几句,有能相信的吗?再说就算是真有此事,又何必要给你钱呢?”

“取我的聘礼钱那。”婉儿一脸的理所当然:“沾了我的身子,就相当于娶了我,怎么能不拿点钱出来?要不然这事,我非闹的满村皆知不可。”

“那你便闹去,清者自清,这事只会毁了你的名誉。我也劝你一句,你还年轻,不要这样糟践自己。钱是随时可以挣来的,可是若声誉毁了,可就没法弥补了。”

“哼,当真不给?”婉儿脸色一厉,沉沉的低吼起来:“若是惹急了我,我就去官府里告官,告他苗成业强奸!!”

樱桃在旁上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刚才当着那么多人,你都说了是你自己把身子献出来的,怎么再去告官?何况这事也根本是子虚乌有,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恐怕官府不但不追究,倒还要把你关进去几年了,你个大骗子。”

“不给是不是?”婉儿有些疯狂的跺着脚:“行!不给拉倒,我就去告你们。这次就算给我十两银子也不会管用了,我要二十两!!”说着,又扬了扬声:“苗成业!你听着,你要是不想进大牢里蹲着,就明日之前拿二十两银子来大赵村。若不然,就等着收官府的传令吧!!”

“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樱桃越来越觉得,这个婉儿太像个专业的骗子了,跟苗成业回来,只是全为了一个钱字而已。只是这一回行骗不成,恼羞成怒了。

婉儿再顾不得她风中柔弱,我见犹怜的形象,扭头踩着大步的,重重的步子出了院子。

她刚走,屋门才吱呀一声打开,苗胜和苗成材苗成事爷儿仨从里面出来,苗胜小心的望向成事媳妇:“走了?”

“走了。”成事媳妇点点头:“多亏棉桃和樱桃来了,若不然,我跟成材媳妇是对付不了。光她说的那话,就能羞死人。”

“这也恁得是不要脸,为了个钱字,这样的事儿也干的出来。”苗胜扭头,对两个儿子说:“去给成业把绳子解开吧。”那小子,若刚才没有绑着他,早就跳出去了。

成事媳妇有些担忧的:“可是她说是要去告咱们,不会真的去告了吧?”

“放心,就算她真的去了,官府也是要讲人证物证的,捉奸还要捉在床呢,她无凭无据,空凭一张嘴,说什么人家会信?”棉桃正说着,屋里传来一声喝骂:“大哥!二哥!你们松开手!叫我去教训那个泼女一顿!!”接着,是‘咚咚咚’挣扎之中不稳的脚步声,朝着屋门口而来,一见门口站着樱桃和棉桃,苗成业才略略的收敛了些:“樱儿,棉儿,这事千万不能叫你大姐知道。”

“纸里可包不住火,她早晚要知道的事,你越瞒着,她越介怀。”棉桃露出个舒心的笑:“成业哥放心吧,这事儿我跟大姐说,保证她不会误会。等日后婉儿若是再闹,你还得需要大姐跟你合力呢。”

“哎,好好好”苗成业点点头,接着,又眉心重重一柠,骂道:“叫我先去捶她一顿再说,也顾不得她是个女子了!!天下哪有这样的女子!!”

“成业哥!!”棉桃忙拉住他:“这事眼下是咱们占理,可是你若去捶她一顿,便是她占理了,若是她真去告官,咱们可怎么办?我说了这事你不要生气,咱们不理她,由着她折腾去,左右对咱们又没有什么损失。”

“棉桃说的,你就听两句。”苗胜也劝道:“这事生气也轮不到你哩,这个女人,还不是你带回来的?”

“我!!”苗成业深深的叹一声,扭身跑进屋去了。

叫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婉儿竟真的报了官,这日下午,就有官府的人给苗家传了口令,说是叫十日之后到堂上见。

向来老老实实种地,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黄土之外,再没见识过什么大世面的苗胜,一下子慌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宋状师

十日之后就要上大堂,苗家人顿时慌了。

这事棉桃已经跟杨桃说清楚,姐妹几个也在想办法。樱桃倒不怎么担心这事,官府断案也要讲个凭据,是清白的就是清白的。这件事不但不用担心,相反的,她倒觉得正可以借这事澄清一下苗成业跟婉儿的事,也堵堵那些八卦的婆子和媳妇们的嘴。

“这可怎么办?”杨桃就很担心了:“这事儿叫她这样一闹,十里八村没有不知道的。这可是上大堂,万一叫她打赢了去,咱们不但要赔钱,还要赔上名声呢。这么一来,她跟成业的事可算是坐实了,这可……”

“大姐,你怎么净往坏处想呢?这事儿即然是婉儿瞎编出来的,她怎么可能会赢?”棉桃就知道杨桃是个担不住心事的人,赶紧道:“我已经找过江通,他说他认得一个了得的状师,这几日就领来帮帮咱们。”

“真的?”杨桃眼里一亮。

“那自然是真的。听说这人可了不得,一般的小地方都不去呢,专给县里城里那些有钱的人家打官司。只是因他识得江通,又恰好要路过这里,才给咱们这个方便,还不要钱呢!!”棉桃轻拍着杨桃的背,哄着她:“所以这事,咱们十拿九稳的,你不要再担心。你先睡一会子,歇歇。”

“嗯”杨桃应声轻轻眯了眼。

“咋样?”樱桃正在院子里喂猪,见棉桃出来,赶紧问。

“算是劝下了。”棉桃利落的挽挽袖子:“我帮你摘了菜,就得赶紧去镇上帮二姐她们了。饭菜你自己做吧,熟了记得叫大姐起来吃点就行。”

樱桃摊摊手:“可是你说的那个状师,咱们上哪儿寻去?万一大姐起来想找,我可怎么办?”

“谁说是我编的?真有这人儿。人家姓宋,是咱们县有名的状师,我都早听说过他名号了。估计今儿下午或是明儿个上午就来,若是我不在家,你帮着好好招呼招呼。有江通在,你也不用太担心。”

“哦。真有其人啊!”樱桃暗叹这江通的关系网还挺远啊,那么有名的状师都认得。这在现代可是抢手的名律师,花再多钱都不一定能请到的,如今江通竟能请人家免费给自家服务。真真不错。

棉桃摘好了菜,便急匆匆的赶往小镇上了。

樱桃在家做了饭,哄着杨桃吃了一些,又哄着她睡着,才悄悄的到院子里,练她的把式。

时候已经进了八月,正是最热的时候。樱桃故意叫自己晾在暴阳下晒着,锻炼自己的体质和毅力。

到了约摸申时末,太阳虽没有中午那么毒,但蒸腾的余温还未消散,热的很。

这时,江通领着一个人来了。

这人看上去十八九的年纪,穿一身浅桃红的合体长袍,一脸的笑眯眯。少见男子有穿红的,这人穿着还顶好看,衬的那副容貌整个儿都亮起来,俊俏中又透着刚毅,直把几个媳妇子引到了院子外,纷纷的伸头张望。

“樱儿,棉桃在家吗?”江通上前问。

“江通哥,没呢。我大姐在家。”

“哦。”江通面上略有失望,又连忙将手往宋状师身上一引,介绍道“这位就是宋状师,嘴材那是一流,县里的富豪乡绅都不一定能请得到,今次是来帮你们的。”

“宋状师。”樱桃礼貌客气的称呼一声,扬起她那招牌的,欢扬而喜意的笑:“今次真真是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宋状师开口,声音是带着微微的磁性,又清朗干脆的,听着很是悦耳:“我跟江通,是很要好的朋友。左右我要路过这里,又要在江通家里小住几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宋状师快屋里请。”樱桃赶紧把人往堂屋里请,一边忙活着点火烧水,一边朝里屋扬声道:“大姐!宋状师来了!!”

“哦!!我这就来!!”里面马上传来杨桃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

过不一会儿,杨桃就掀帘出来了,看宋状师的眼神儿那是满含着虔诚:“这位便是宋状师?恁得是年轻有为。今次可真真是要麻烦你,要托拜你了。”

“这是岳家大姐,扬桃。这是宋状师,宋韩。”江通忙给两人介绍。

“杨桃姑娘客气了。”宋韩笑着,很是随意的道:“不过是个举手之劳。何况这件案子本也是清白的,好打的很。”

正说着,外面棉桃就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跟樱桃说话:“来了?我就寻思着今日可能会来,剩下的事扔给二姐她们去忙,我就早些回来了。”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堂屋。

“棉桃,你回来了?”江通赶紧又介绍一遍。

棉桃笑着,带着半开玩笑的架势:“你就是一张嘴打遍天下官司的宋状师?听说你一张嘴舌了得,能口灿莲花,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一座破庙也能说成是金銮大殿,恁得是了不得。”

“呵呵,不过是打赢过几场官司,坊间乱传的罢了。”宋韩朝着棉桃微微的点点头,又道:“我今儿个刚进渔丰镇,却对五朵花小酒栈家的三姑娘,已略有耳闻。带着几个姐姐妹妹,竟能一手撑起一家酒栈,在短短的时间里生意能做得那样好,实在是叫宋某佩服,佩服。”

“你们还打什么官腔呢,快说说这事儿吧。”樱桃烧好了水,给端上来,也半玩笑着道。

“嗯。我这趟就是先来了解一下事情大概的。”宋韩点点头,神色严肃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还麻请棉桃姑娘仔仔细细的将事情前后经过向我说一遍。赶在晚饭之前,我们还要回江通家去。”

“急什么?在这吃了晚饭再走呗?”杨桃赶紧挽留。”

“不,不。”宋韩赶紧摆手:“我这趟来,还没去拜见过叔婶儿呢。再者,晚些时候,我还有事儿。”

“那……”杨桃听说人家有事儿,就不敢多让,望向棉桃:“棉儿,你给说说这事。”

“嗯。”棉桃应声,将事前的前后经过,来龙去脉仔仔细细,条理清楚,语言清晰的说了一遍。

听完,宋韩坐着不动,陷入沉思。其他人见势,也不敢打扰。

沉默一会儿,宋韩轻捏着下巴:“其实这案子好打的很,本就是清白的,她无凭无据,算不得什么。不过我从你的话里听说来,这个女子不简单的很,我恐怕她不会单单告官那么简单,人证和物证,她或许都造的出来。”

“啊”杨桃轻呼一声:“那可怎么办?”

“大姐!”棉桃轻拽她一下:“且听宋状师怎么说。

“棉桃姑娘,首先,你得叫你那个姐夫回到遇到这个女子的地方去仔细的打听打听,探到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什么背景。”宋韩轻轻捏着手指:“然后么,那个马车的车夫和大赵村那处租屋的房主都要找到,这些都是证人。”

“什,什么姐夫……”杨桃红着脸,装势起身去倒水。

棉桃顾不上去理她,问宋韩道:“那然后呢?如果照你说的,婉儿造一个证人出来,怎么办?”

“这女子应该就是个专门告美色行骗的,她如果有同伙,那么这次就能造得出人证来。不过这个我自有办法。你只照着我说的那几点去做,查查她的背景,再找到那两个人就行了。”

“那行,就听你的。”棉桃干脆点头。

“呵呵,你也是个有主意的,倒信我。”宋韩笑起来。

“对你的名号可是早有耳闻,大名鼎鼎的状师,这还有什么信不过?”棉桃也笑起来:“再说,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麻。”

“哈哈哈,姑娘不但聪明绝顶,还非常的干脆爽快!!”宋韩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膛:“绕过江通去不说,等这事儿过后,宋某要好好跟姑娘结交结交。”

“三姐也没上过学堂,她怎么就会懂那么多?”樱桃在一旁低喃。这两人说话,句句机锋,要不是自己是个现代人,还真听不懂呢。

杨桃轻叹着,回她道:“你寻思你三姐这点肚里水来的容易么?你还小,不知道,你三姐自三四岁的时候,就天天爱往学堂里跑,人家不叫进,她就趴在窗子上看。不知踩空了多少回石头,摔了多少跤。几乎每年冬天,她的手和耳朵都要冻伤,可她就是不听劝,偏要去。你以为你三姐的‘聪明精明’都是白得来的?”

樱桃默然。她对这些还真的不知道,原来三姐的童年是那样辛苦而又欢乐的。

“便如此,剩下的,只消去照做便成。待到上堂那日,只看我的就好。”宋韩说着,站起来,轻轻的拱拱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真不在这吃晚饭?”杨桃拍拍自己的围裙:“饭都准备好了呢。”

“不了不了,我们回家真有事。”江通忙替着宋韩摆手,又对棉桃笑一笑:“有宋韩在,这事儿尽管放心。”

“那我们便走了。”两人抬脚,往屋门口走去。

姐妹几个赶紧去送。待人走了,杨桃眉心微蹙,望棉桃一眼:“若说吴爷年老,雨泽总是要考试,另外那些都不入你眼,可是这个江通总该是挑不出毛病来了吧?你怎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消息

“别人我就不说了,可江通这人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的吧?你呀,你就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了,若是中意,就趁早儿吧。人家江通那样的人儿,多少姑娘愿意跟呢。你以为这样拖着,人家会一日一日的等你下去?”杨桃絮絮叨叨的说着:“你看人家苗雨泽,你不愿意跟人家,人家立马回头就寻了水柳姐。这万一江通也……”

“哎呀,我的好大姐!!”棉桃微笑着打断杨桃:“你就紧巴着早日把我嫁出去,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朝正在往家走来,并大声嚷嚷着的米桃努努嘴:“得有个先来后到,你先紧张完了二姐,再顾我吧。”说着,转身走开去。

“你看你……”杨桃只能望着棉桃的背影干瞪眼,又有些不甘心的跺脚,又念一句:“女人家,年纪一大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行情了!!你怎么那么不知趣呢!!”

樱桃在一旁上偷笑,心里暗道,水柳姐和苗天民夫妇的动作够快的,这么快就传出消息来了。看来今日晚上吃过了饭,得去水柳姐家串串门子,仔细打听打听。

棉桃刚走,米桃和核桃已经唧唧喳喳的进门了。

杨桃在棉桃身上没说完的话,立马又扯过米桃说了起来:“你说说你,大声说话,大步走路,哪有个女孩子家家的样子?我可警告过你了,规距些,老实些,早日给我寻一门不错的亲事回来,叫高兴高兴。”

“大姐,你说啥呢?平白无故的,又提这个。”米桃抬眼,四下望望:“今儿棉儿不是说那个状师有可能要来?来了吗?”说着,也抬脚进了屋。

“你!”杨桃自己落在院子里,干瞪了一会儿眼,又盯住站在她旁边正偷笑着的樱桃:“樱儿,老三老四不听话,你可得听大姐的。她们两个再不济,也到底是个容貌全乎的,可是你不一样了,脸上有疤,将来说亲事就要难些。你听大姐一句话,只要有人提亲,你就嫁,好不好?”

“那个……”樱桃脸上的窃笑一僵,手上使劲儿,从杨桃手里挣脱出来:“我的好大姐!我还小呢,你跟我说这些,叫咱大娘听见了,要凶你乱说话了!”一边笑着跳开。

“哎!”杨桃再伸手,已抓不住樱桃。她奇怪的望望手,这妮子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使的又那么巧了呢?,一边轻轻的,不满的低喃:“一个一个的,都那么不听话……”眼角瞥见正在拿着桶喂猪的核桃,张嘴想跟她发发牢骚,但看她小手小脚的,实在太小,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晚上,几个姐妹凑到一起一边讨论了今日宋状师来过说的话,一边热闹的吃了饭。饭后,樱桃和棉桃去了曲嬷嬷家串门子,其她的姐妹都在家做活儿。到了约摸亥时初,才灭了灯,一个一个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五姐妹刚吃过早饭,还未出门,‘不速之客’就上门了。

“我说岳家姑娘,你们何时能还钱呢?”吕大石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语气不善的,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杨桃一愣:“什么还钱?”

棉桃则道:“我家樱儿跟着你们出了一趟海,你们还没给钱呢,怎么反而还来要钱?”

“哈”吕大石好笑的一嗤鼻,瞪眼望着她:“什么还钱?”又伸手指指樱桃:“你们问问她!!”

“咋回事?”几个姐妹纷纷望向樱桃。

樱桃缩缩脖子,一副犯错相。

“怎么的,不好意思说?”吕大石挥挥手:“行,那我替你说!!”说着,又朝杨桃几个拍起了桌子:“她跟着我出海捕鱼,一点忙没帮上,没得将我的渔网绳割断了,不但弄丢了我的大渔网,还踢翻了我的鱼桶,害我损失巨大。还想要工钱?”他恶狠狠的笑着,伸手粗厚的手掌来,往前一摊:“先把这些赔了再说!!”

“樱儿,是这么回事吗?”棉桃却不理吕大石,而是望向樱桃,柔声细语的:“不用害怕他,真是你做的,你就说是你做的,咱们想法子便是。若不是你,那三姐自有办法赶他出去,他以后也威胁不到咱们,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是我做的……”樱桃垂着眸,轻轻点点头。这根本就是她拜托吕大石来的,若不这样,几个姐姐怎么可能再放她走?不过现在看见几个姐姐担忧的模样,她心里真的是感到内疚啊。

“是?”棉桃一愣。

杨桃也是一愣,接着回过神来,轻轻拍拍樱桃的肩:“没事没事,不要难受。大姐把钱给他便是。”然后又问向吕大石:“那要赔多少钱呢?”

吕大石端着一副无赖外,鼻孔朝天的咧咧嘴,道:“她肯承认就行了。那桶鱼么,就抵了她这一趟的工钱罢了。至于渔网,那是跟了我多少年的,用惯了手熟了的,不是钱能买得到的。你们即然要赔,就拿五十两出来吧。”

“五十两!!!”米桃尖叫一声,掐着腰:“你抢、劫啊?!!”一边气乎乎的,挽起袖子来。

“米桃!!”杨桃喝她一声,把她瞪回去,又道:“五十两太多了吧?一张渔网,最大的也不过几百文,怎么会这么贵?我们哪里拿得出来?”

“哼,你们小酒栈生意不错,区区五十两,哪里拿不出来?”吕大石回头,又上上下下扫了樱桃几眼:“若是拿不出来,就叫这小妮子跟我出海去也成。出个三年五年的海,我就算是扯平了。”

“那怎么成?”杨桃一把把樱桃护在怀里,咬着牙道:“你不要胡乱要价,五十两是绝不可能的,我给你二十两,你拿了钱就赶紧走人!!”说着,对身后的棉桃道:“棉儿,去拿钱。”

“别!!”怎么能真给钱?樱桃赶紧扑过去,拦住棉桃:“这是我惹的祸,我跟他去出海便是。咱们赚个钱不容易,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拿出来?”说着,朝吕大石悄悄使个眼神儿。

吕大石得了眼神儿,忙也道:“哼哼,说了五十两,便就是五十两,你休想再改价。拿不出来,就拿这小妮子做抵。不过你有什么不愿意的呢?现在外头买一个丫环才二三十两的价儿,我五十两买这小妮子不过三五年的时间,明显你们划算么。”

“划算你个头!你个阴险狡诈的骗子……”米桃不客气的破口大骂。

吕大石好脾气的咧嘴笑:“随你怎么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要么给我五十两,要么给我这丫头。”

不等杨桃几个说什么,樱桃扑过去,捂住吕大石将桌子拍的来回摇晃的手:“我去,我去!你不要再闹了。”

“那怎么能行?”杨桃不同意的:“樱儿,我不会叫你去的。姐花多少钱,也不能叫你去!”

“是啊,钱是身外物,可四妹就你一个。”棉桃也道。

樱桃往吕大石身边靠靠,无比坚决的:“我去!!我闯的祸我自己扛,我跟着他去出海便是。左右三五年后,我也才刚及笄,不耽误什么。”

“好!!”吕大石不等几个姐姐再反对,‘啪’的一下拍响桌子,大声的:“明日晚上出海,你明日傍晚还是到吕家埠子去。这事说准了,你若不来,我不会善罢甘休。”话音一落,他就拔腿走人,再不听杨桃几个说什么。

他一走,这事情就定局了,由不得杨桃几个再说别的。樱桃心下微松一口气,脸上带着犯了错的内疚:“大姐,二姐三姐,都是我不好……”

“你这妮子,真是……”杨桃无奈的瞪着她。

“怎么不听我们的呢,你这一去,不知要叫他赖到什么时候了”棉桃也蹙着眉:“我得想法子,把你弄回来。”

“别,别。”樱桃赶紧制止:“不要再出什么妖蛾子,我这回也是长了见识,长了心智,以后会注意的。就这样老老实实的出海,三五年就回来了。”

“唉!!”杨桃深深的叹口气,不再说什么,满面疲惫的掀帘进了里屋。

“妮子是想气死大姐!”米桃瞪她一眼,也进了屋。

棉桃则淡定许多,静静望着樱桃:“你今日很奇怪,怎么会答应他那样无理的要求呢?”

这出戏其实漏洞很多,经不住仔细推敲的。樱桃赶紧状作激动的拿手捂脸,大声的‘呜呜’哭起来。

棉桃见势,赶紧安慰,不再提刚才的事。

就这么的,樱桃算是顺利的得到了跟着吕大海出海的机会。

同是这一日,苗成业去找到了当时的那个车夫,同时也查到了婉儿的底细。原来,她根本就是个专门骗人钱财的骗子,靠着与人成亲来骗取聘金,到手后就会立刻消失,叫男方寻都寻不到。

这一回她就是行骗失败,叫男方把钱收了回去,便又去路边装可怜,结果就遇上了犯好心的苗成业。于是,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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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再出发

“呼……”一个完美的收势,一套练心法完成一个周天。媚潋滟睁眼,抬头看头顶的月亮,深深的吸了一口夜间微凉的空气,在屋前的石椅上坐下来歇息。

温柔的月色洒在她身上,将她本就精致好看的小脸儿度上一层银色,更加朦胧迷人。她小嘴儿微张,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似是有什么心事。

黑暗里,传来轻微的一声悉索。

媚潋滟脸上蓦的乍现出惊喜,‘忽’的从石椅上站起来,望着一处被院墙遮出的黑影:“爷?”

“这么努力,要嘉赏你了”淡淡的,黑影里传出一道冷静自若的声音,声调平谈,无波无澜。

媚潋滟弯着眼,漂亮的眸子反射着银亮的月光,满眼都是惊喜:“过不久就要收割我们的成果了,明查暗访了那么长时间,蛰伏的这么辛苦,我们一定要成功。自然也要努力一些了。”一边说着,一边朝那片黑影走近了几步,声音里带着几丝姑娘所特有的羞赧:“说起来,这么晚了,爷可有事情要吩咐?”

黑影里应声缓慢走出个人来,穿一身青色粗布的衣裳,扎着头发,面上蒙着黑纱。

潋滟一愣:“爷今日去过小苗村了?”

李沐泽有些僵硬的摇摇头:“没有。”他本要去的,但想了想,还是没去。

“那是……”不知怎的,见了他这副装扮,她刚刚欣喜的心情却略有低落,却不知为什么而低落,为何会低落。

“你刚刚的招式,做的标准而完美。我再教你两招新的。”李沐泽却不再回答她的话,转了话题:“我在铁木岭拜师时,师傅曾教我三招防身高术,我还不曾教给过别人,现在教给你。”

媚潋滟抬起那精致的小脸儿,脸上全是重新扬起的欣喜,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不曾教给别人?真的?您要教给我?!!”

“嗯。”李沐泽伸手,轻轻扯下脸上面纱,露出那棱角分明如刀刻般的五官,星眸在月光下轻眨,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媚潋滟有些痴迷的望着,情不自禁的,脸上悄悄爬上一丝晕红。好在月色虽然银亮,却照不清她脸上的颜色。

李沐泽似是也有心事,轻轻的叹了一声,又道:“明日傍晚,樱桃便要跟吕家兄弟再次出海。为免打草惊蛇,这一趟我们还是不会跟着去。只要不实行计划,相信那丫头也完全能保得自己一个平安。等她这趟出海回来,你就把这三招教与她。事情最终一发时,或可保她。”

“哦……”刚刚扬起的欣喜再次深深的,重重的落下去。媚潋滟心里有些委屈。爷已经把他最珍爱的那把短匕给了樱桃,现在要教她三招,也是为了叫她再教给樱桃……若不是樱桃现在实在太小,不值得她多心,她定然……

爷……或许仅仅只是不忍心吧。她了解他,他表面上看上去冷情又淡漠,实际上心软的很,最不愿连累无辜的人。他把短匕送出去,也是为了保那丫头一条命而已。仅此而已。媚潋滟如是安慰自己。

“集中注意。”李沐泽已经迎着月光,伸出他的长手来,标准的做出一个漂亮的姿势。月光在他身上度了一层银色,真真仿如画中的人物。

*************

苗家跟婉儿的官司还要五六日之后才能上堂,那时候她正在海上,是赶不及去看了。不过有棉桃在,又有大名鼎鼎的宋状师在,她也不需要担心。

樱桃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细细的,将接下来几日的计划再重新演练一遍。生死攸关,她在海上的每一日,每一件事,只要她能想得到的,几乎都要在脑海里先演练一遍。

“四姐,你带这么多竹筒子干麻?”核桃帮樱桃取来晾在外面已经晒好的衣裳,好奇的看着樱桃整理了满满一大包袱的空竹筒子。

“自有用处。”樱桃接过衣裳,叠好了塞进包袱里头。这回,她要光明正大的将竹筒子带上船。打着闷竹筒饭的幌子,省心又省力,也免去引来吕二石怀疑的机率。想到吕二石,樱桃咬咬牙,若是他依然不信任自己,那么这一趟,就要寻机会或彻底离间了这兄弟两个,或……除掉这个人。

收拾好了东西,樱桃又进院子里开始喂牲畜。核桃一直一步不离的跟着她。今儿个是核桃轮休,这小妮子,一早起来就是这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好像她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樱桃实在忍不住,拿去去掐掐那水嫩嫩的小脸儿:“你个小妮子,这是啥表情呢?跟我呆在家里,十足的不愿意,是不是?”

“不是不是”核桃慌忙摆手,有些委屈的:“四姐,我是舍不得你……你一去就十来日,大姐二姐和三姐都没有能跟我玩的,我……”

“乖核桃”樱桃笑着,抚上她柔软的发顶:“好妹妹,你四姐是什么人呢?我现在虽然被迫跟着吕家兄弟出海,但是依你四姐的聪明,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不用受他们所迫了,依然每日跟你们一块儿进镇经营咱们的小店。”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不过这可万不能说出去,要是叫吕家兄弟知道了,可就不得了了。”

“嗯!!”核桃重重的点头,实在忍不住,眼角滑下泪珠来。

“不是跟你说了我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事,怎么还哭了呢?”樱桃心疼的替她擦掉泪珠儿,擦掉一颗,却接连又滑下两三颗。

“四姐……哇!!!哇呜呜……”核桃干脆放声的大哭起来:“你这下午就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哎……”

“你看你……”樱桃把核桃揽进怀里,揉揉鼻子,她也有些鼻酸。下午就要走了,此去虽然比上一趟去时有把握些,但依然是一趟危险的行程。

安慰了一下核桃,喂完了牲畜,又收拾了一下院子,樱桃把核桃留在家里照看屋门,她则又去镇上跑了一趟,可还是没有见到孙青竹。

她回来的这几日里,到镇上跑了好几趟,却一直都没有见到孙青竹。说是去了县里,却不知是去做什么,而且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没回来。孙青竹没见到,倒是叫她遇到了好几次彭雨安。

彭雨安对她热情的很,讨好的很,非要请她去彭家酒楼吃菜,她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菜还没吃到口,却被拐弯抹角的打听了好几回米桃的事儿。

这个彭雨安,似乎是对二姐有意。他人倒是不错,只是家事有些太富,跟自己家相差太大,就怕二姐去了受委屈。不过樱桃又想,二姐的性子,去了哪里恐怕也不会吃到亏。再说,这事还不知二姐的意思呢。这样想着,她就把这事放在了肚子里,没回家跟几个姐妹说。

到了下午,才申时初,几个姐妹就从镇上早早回来了,特地为了给樱桃送行。

“樱儿……”杨桃总是最伤感,最易落泪的,她紧紧握着樱桃的手,絮絮叨叨的又在说:“都是大姐不好,大姐无能,上一回就不该答应你,也就没有现在的事儿了。我没脸去见咱爹咱娘……”

“行了行了,你年纪轻轻,大好的年华,提什么见咱爹娘?没的晦气!!”米桃翻翻白眼,拉开杨桃:“她不过十来日就回来了,你哭什么哩!”

“就是,我十来日就回来了,你们别这样。”樱桃抽着鼻子,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她最清楚,所以大姐一哭,她鼻尖儿也酸的很,正强忍着呢。

“樱儿,海上不比陆上,你万要小心。记得,无事不要靠的船舷太近了。”棉桃细声叮嘱。

“哎。”樱桃点点头,挣开手,退后几步,朝几个姐妹挥挥手,强忍着鼻尖儿的酸楚,硬生生的转过身去,踏着稳稳的步子离开,硬是没有回头再看。

直到到了村口,樱桃才停下大喘了几口,调整了一下心情,扯开领子,才继续上路。她扯开的领子里,赫然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仿如随时会割破她的喉咙一般,细细的,尖锐的,横在她的细脖子上。

为免引起吕二石的怀疑,冷月给的药膏她没有用。在家的这几日,她一直都是小心的竖高了领子。现在,那只好看的小瓷瓶正安安稳稳的放在她的怀兜里。那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的药膏,以后尽是用得上的时候。

一路径直进了吕家埠子,樱桃朝着吕大石家走去。

刚到院门还未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吵嚷声:“你个杀千刀的,你这是入了什么魔了,出了一趟海,回来就非得要纳妾娶小老婆,人家哪个姑娘能瞧得上你?你又当我是什么呢?我不管,我是不会替你去寻媒人的,我也不许你去!!”一听就是吕大石老婆的声音。

接着,是一道少年的声音,带着不满与愤然:“爹!!我跟你说,我可不会娶那个什么岳樱桃,那是什么丑东西,脸上还有疤,长的还又瘦又小,我怎么会要那样的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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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罪刑

“混账东西!!”只听吕大石一声沉喝:“你以为我是给你寻个丑妻哩?那娃娃,虽然丑,但能耐大着哩!!跟着我出了一趟船,就帮了我大忙,这以后若是跟着我好好学,那还了得?咱家里就你一个男嗣,你又不中用,将来谁来承我的钵?我这是给你寻下了个福妻哩,你个没脑子不会想事情的儿子!!”

少年的声音软了软,但还是有些不甘:“那,那可是她确实是太丑了呀。”

“你这傻儿子,你把她娶回来,将来她承了我的钵业,一个月里有大半是在海上飘着的,你娶几房小老婆回来,不是任你怎么样都行?”吕大石的声音也缓了缓,还压了压:“听爹的没错儿,叫那娃娃替你出船挣钱去,你不过是给她个妻子的虚名,你有什么损失的?”

“那倒还可以……”听这声音,还是十分的不甘愿似的。

樱桃有些哭笑不得,正要敲门,又传来吕大石老婆尖厉的声音:“行行行,你都给儿子打好算盘了,娶个正妻回来是摆着,娶几个小老婆才是正道儿,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把我这样看的?把我摆在那儿,给你洗衣做饭生儿子,当个老妈子使,然后你去娶小老婆,纳小妖精回家来,享福作乐?”

“做什么!!要造反是不是?!”吕大石又是一声沉喝。

“哼!!”吕大石老婆似乎是有些气虚,软软的道:“反正,我是不会去给你寻媒的,你自己去吧!!你若能寻着,那是你的本事!”

“我明日天不亮就要走,不要再提这些个!!”吕大石的声音带了怒气:“等我出海回来再议!还不去做饭?”

“哼”弱弱的一声冷哼,脚步声进了堂屋。

樱桃又停顿了一会儿,待院儿里静下来了,才伸手敲门。

这夜在吕大石家吃了饭,又宿在他家,第二日天还不亮,就跟着吕大石和吕二石一块儿,去了临海村小码头。

她的竹筒子顺利的带上了船,船很快离了码头,缓缓驶向茫茫大海。

*********

“民女陈述就这些,这位是民女的表哥,当时见过他对我动手动脚的。这一块是落红的手帕。”婉儿细细柔柔,弱不禁风的说完,轻轻摆出一块染了血的雪白绢帕出来。

跪在她一旁的苗成业气的手捏的‘咯咯’响,这女人,竟什么也能编的出来,恁的是一张不害臊的脸。自己真是瞎了眼,怎么能觉得她可怜,觉得她柔弱呢?没得惹了这一身的祸。

堂外的杨桃姐妹和苗家人都心里一提,谁能想得想,这女人竟不但‘证人’有了,连‘血帕’都能弄来。不知这样的境况,那个宋状师能不能应付得了。

此状况,宋韩却不见一丝慌乱,俊俏脸上噙着一抹淡笑,不急不徐的恭恭敬敬朝堂上一拱手,道:“请允本状师作陈述。“

“允。”渔丰镇亭长虽不如包公那样铁面无私,但案子一般也不会偏审。

宋韩脚步轻快,信步走到婉儿面前,带着笑,神态自在的望了她几眼,又转到那个‘证人’跟前转了转,笑眯眯的:“敢问婉儿姑娘,你这位表哥,是在哪里看见苗成业对你动手动脚的呢?”不等婉儿作答,他又接着道:“据我所知,你们在路上时,是有车夫作证,没有这位表哥出现的,到了村子里呢,大赵村这位房主又可作证,除了你,苗成业和苗家大嫂子,家中也再未来过其他人。”

婉儿神色不变,对答如流:“自然是来了小苗村之后。我又不是天天都只呆在大赵村的屋中。”

“那么说,是来了小苗村之后,你在苗家或者是除了大赵村那处屋院之外的别的地方被苗成业动手动脚过,又被你表哥看见了?”

“是。”

“呵呵”宋韩淡淡的一笑:“可是你们是在路边遇到,他给了你几个窝头,你就跟着他来了小苗村,事先这些事你表哥并不知道,那么他又是如何知道你是在小苗村的呢?”

“他…..打听了路人呗。”

“那他来找你做什么呢?”

“我不见了,自然要寻。”

“那他寻你,是要把你赎回去吗?若是,说明他有钱能帮你,你又何以去街边卖身?若不是,那他大老远儿的跑过来,不会仅仅只是为了‘见证’苗成业对你的动手动脚吧?”宋韩说完,笑吟吟望着婉儿,满面的柔和温善。

婉儿暗暗咬牙,竟不知不觉掉进了他的陷阱里。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状师。谁能想得到,这小小乡村里的穷乡巴佬,竟能请得动他。

表哥见婉儿无语,赶紧道:“我是来寻她要帐的!!这妮子,欠下我家二两银子呢,怎么能就这样跑了?苗家玷污了我妹妹,除了聘金,这二两的帐债是不是也要一并替她还上?”

对的好!!婉儿垂首,悄悄浮起个笑。

“哦,原来是来要帐的。”宋韩点点头,脸上笑容依旧,不见丝毫波动,脚步依然轻盈的,在堂中转了几圈儿,最后停在那块血帕旁上。

“我再问,你与苗成业,即不是在路中的车上,也不是在大赵村的租屋中。想来也不可能是在苗家家里,那么,他是在哪里强迫了你?你的表哥即看见了,又为什么不阻止?”

“是在一处荒屋里。我表哥看见时,他只是动手动脚,并未有进一步动作。”婉儿泪花儿隐现,轻盈盈望一眼亭长,又垂首下去,无比委屈,无比的我见犹怜。

“哪里的荒屋?即你表哥没有亲眼看见苗成业用强,那他又怎么算得证人呢?”宋韩伸出两指,夹住那块帕子,轻轻的拎起来,对着阳光瞧了瞧,微蹙眉道:“这血帕……怎么倒不像是人血,却像是鸡血呢?”

婉儿脸上僵硬一闪而过,垂首不言。

宋韩往前一步,语气咄咄逼人起来:“哪处荒屋,你倒说个清楚,也好请衙役兄弟前去查看一番,看看有没有人在上面躺过的痕迹。还有,如果苗成业是用强的,而你非自愿,那么挣扎之间,你怎么可能来得及铺下这块血帕?这块血帕上面,是不是你的血,你也说清楚,若是鸡血,呆会儿一验就明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个小瓷瓶来:“滴上这个,若不是人血,帕子就会变色。”

婉儿脸上终于变了色,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哭求道:“这不是我的血,这是我伪造的。正如宋状师所说,当时那样的情况,我怎么可能来得及铺下这个?为了告到这个禽兽,我才如此……”

亭长威胁的拍了一下惊堂木:“伪造物证,乃扰乱本官断案之举,亦是要受罚的。原告,本官再问你,这表哥证人,是不是也是假的?”

婉儿抬首,望了身边的‘表哥’一眼,正思量着,一旁的宋韩开口:“大人,恐怕这女子的什么都是假的。没有一点是真的。”

说着,宋韩一拱手,垂首向亭长道:“我已事先查过,小苗村和大赵村这两个村子,并没有什么荒屋,大人若不信大可以现在差人去查。另外,若无差错,这一男一女并不是什么兄妹,而是夫妻。他们是骗人钱财的惯犯,我已寻到几位受害者,都已请了来。”

“允,上堂。”

“着。”有衙役应声,去带了四五个人上来。

婉儿一见那几个人的面,顿时软了身子。她那个‘表哥’也登时瘫坐在当场。

上来的四五个人见了地上的婉儿,登时都激动起来,一个个的指着她,破口大骂起来。还有的想要上前去揍她,被衙役拦下。

亭长再拍惊堂木,几人才安静下来,一个挨一个的,把自己的遭遇陈述了一遍。大体都是一样的,本是欢欢喜喜娶妻,哪知聘金刚付出去,小妻子就没了影儿。农家人攒钱娶媳妇,往往都是牙缝里省了许多年才攒下来的,这一下子叫她骗走,许多人到现在也还没娶上妻,岂能不悲愤,岂能坐得住?

“哼,如此,我看你再怎么冤枉我!!”苗成业松一口气,怒瞪向婉儿。

婉儿和她那‘表哥’早就瘫坐在地上了。两人行骗多年,从未失手,哪知道却在这儿栽了大跟头。

亭长仔细问过那几个证人,又叫人去小苗村和大赵村查了荒屋,证据确凿。婉儿和她‘表哥’也认了罪。婉儿被判牢刑五年,没收所有家当,‘表哥’被判牢刑三年,亦没收所有家当。

从衙门里出来,所有人都一身的轻松。

苗家人一个劲儿的谢宋韩,杨桃几个也高兴的跟着夸赞。

“你刚刚的那个小瓷瓶,能叫我看看吗?”棉桃也笑着,她对宋韩的才华也佩服的紧。

“诺”宋韩掏出那小瓶来,笑道:“不过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我刚刚,不过是诈她罢了。”

“诈的?”樱桃瞪大眼,他刚刚那样气势十足,信心满满,竟然是诈的?她这是头一回,遇上一个比自己还淡定百倍,气定神闲的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可否请教

苗家人得了一个大清白,欢欢喜喜的回家庆祝去了。热情的挽留宋韩,他婉言拒绝了。

岳家姐妹也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杨桃和米桃忙活着做饭炒菜也要庆祝,核桃在忙着烧水添水,棉桃则坐在堂屋当中的小凳子上,不知在发什么呆。

“老三,给我舀点水来。”米桃埋头炒着菜,高声道。等了半晌,却不见水来,抬头去看,棉桃还在那儿坐着没听见一般的发呆。

“老三?”米桃挑挑眉,又提了个声调儿:“三桃!!”

“啊?”棉桃这才回过神来,并被米桃的大声吓了一跳,怨道:“你个二桃,你吼什么!!”

米桃捎高了眉:“我吼什么?我吼了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你说我吼什么?你快给我来点水,都快干锅了!!”

杨桃这时也注意到了:“老三,你这是怎么了?”

“哦,我无事。”棉桃有些心不在焉的起身,舀了瓢水递给米桃。

“无事?”米桃一边翻炒着,一边加水,眯眼笑笑:“你这哪是无事的模样?看你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小妮子,莫不是思春了吧?”

“你才思春呢!!”棉桃瞪她一眼,转过头进了里屋:“我只不过有点事情没想明白罢了。”

“哟哟哟,还有‘事情没想明白呢’!我看那,你就是没想明白,人家宋状师为什么那么英武非凡,一张嘴也能作武器,把人打倒了还爬不起来呢,是不是?”米桃咂着嘴:“我的妹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自回了家,就是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啥讲!!”棉桃躲在里屋,没人看见她脸上少见的染了红晕。

“老二!!”见棉桃躲开了,杨桃瞪了米桃一眼:“说什么呢,核桃还在跟前呢,别在这乱说乱讲的。那是你自己的妹妹,你也瞎编排她!人家宋状师确实了得,我对他也是佩服的紧呢。老三向来是个要强的,偶一碰上这样的人儿,不犯犯心思,怎么可能?”

“哼,你就偏着她!!”米桃冷哼。

“偏什么偏,你这么一提,我还要催你了,你比棉桃还大呢,可是整日里却大大咧咧吵吵嚷嚷的没个女人家的样子,到现在连个提亲的都没有,你给我赶紧老实些,收敛些!!!”杨桃叹着气:“棉桃是没看中别人,你呢,是没人看中你。你们呀,真是想要愁煞我。”

“亲亲亲,大姐你成天能不能不把亲事这两个字挂嘴边?”米桃受不了的翻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年二十几的老姑娘了呢,这么急着嫁人。大姐啊,我现在才十四岁,及笄还要一年呢!!”

“哪里有一年?这还有小半年就要过年了。”杨桃神色不变的絮叨着:“一及笄,可就真得急了。你这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我不求你什么,只求你这小半年能把性子稳一稳,调整一下,行不行,我的姑奶奶?!!”

“行行行,我调,我稳,还不成?!”米桃盛菜出锅,远远的躲了出去。

“净些叫我操心的!!”杨桃嗔啧一句,又对正在烧火的核桃道:“核桃,就剩你了,你可万要听大姐的话,不要气大姐。”

“哦。”核桃似懂非懂的眨眨眼:“核桃听大姐的,只要有提亲的,核桃就赶紧嫁出去。大姐,要不我明日叫秋树和秋叶过来提亲呗?”

“你这娃娃......”杨桃登时哭笑不得。

第二日,棉桃特意跟杨桃换了值,轮休在家,去了一趟双河村。

江通正在家和宋韩说事情,见棉桃来了,他先是吃了一惊,接着是欣喜和高兴,两三步迎上去:“棉桃,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吗?”

见宋韩在这还没有离开,棉桃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江通道:“不是。我来寻宋状师有点事情要请教。”

“那正好,他明日便要走了,你赶的正是时候。”江通略有失望,伸手把棉桃引进屋。

“棉桃姑娘寻我有什么事?”宋韩今日换了一身浅紫绣红色腊梅花的长袍,束着藕合色藏金线的腰带,虽是一身男亦可,女亦可的装束,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英姿飒勃勃,又鲜亮又好看,又不会太过于扎眼。

“宋状师,我不知你们有事在说,就这么跑来,实在是冒昧了。”棉桃客气又周全的把话说完,又道:“那日在堂上,你说那瓶里的东西可以验出是人血还是鸡血来,恁的是把人诈住了,连我都信了。我回家想来想去,实在是不解,你即是使诈,又如何能那样的自信满满,气势逼人呢?又怎么能把话说的那样犀利又咄咄逼人,一环扣一环,最后把婉儿那样精明狡滑的行骗多年的大骗子都套入了套里。今次若不是你,虽说我那未来的姐夫是个清白的,可婉儿这样狡滑,这案子还真说不准是谁输谁赢呢。”

“棉桃姑娘这是在夸我?”宋韩伸出手指来,指指自己高挺的鼻尖儿:“能得棉桃姑娘一句夸,宋某真是受宠若惊。你不必羡慕我,我不过是凭着一张嘴,游说钻隙,乘了口舌之威罢了。你就不同,小小年纪,空凭一双手,撑起一个家,一间店,实在是不容易。相信假以时日,棉桃姑娘的就成绝不止于此,宋某也是佩服的紧呢。”

江通在旁上看着两人推来让去的,插又插不上话,来回望望两人,似乎有些回过味道来的在心中苦笑两下,暗道,我是不是引狼入室了?

“宋状师明日要回去?”

“是。我这趟已经在这住了一段日子了,县里头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我。有几件大户家的案子催的紧。”宋韩和棉桃并没注意到江通的异样,两人相谈甚欢。

“下次来,可一定得教教我,怎么辩案。”棉桃笑着,少见的求人。

“你学了,岂不是要抢我的饭碗”宋韩半开玩笑的:“我毫不怀疑,你若学会了,会超过我。”

“呵呵呵……”两人相视笑起来。

此情此景,江通脸上的表情更加苦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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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因着这几日天天日日的吃辣子,心情十分郁闷的吕二石走到甲板上吹风,却一不小心不知踩了个什么,脚下一滑,一下子跌了个四脚朝天。

正在后舷望风的吕大石闻风跑过来,一见这阵势,毫不留情面的‘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东西!!”吕二石有些晕头转向的摸到将他滑倒的东西,是一只不知谁扔在这里的竹筒子。待望清了手上的东西,他登时火冒三丈,把东西狠狠的一摔,低吼一声:“岳樱桃!!”

“哎!!”樱桃应声从屋里出来。其实刚刚那幕她全看见了,此时却当没看见一般,一脸的纯真和无辜:“什么事?”

“什么事?”吕二石涨红着脸,憋了几日的气此时一下子发出来,指着摔出去老远,正随着船的摇摆而前后滚动的竹筒子,大声的吼道:“这是不是你扔的?这东西怎么能乱扔?踩到了跌倒是小事,万一摔出船去呢?你是不是故意的?”

樱桃状似吃惊轻掩小嘴,跑过去把竹筒子捡起来,不好意思的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这是刚蒸过米饭,我洗了栓在屋外晾着的,想来是不小心掉下来了。”然后,又似乎是才发现吕二石正坐在甲板上,惊呼一声:“二叔!!该不会是你踩到了它,跌倒了吧?真是的,那么大一只东西,你怎么会看不见呢?”

“哼!!把我滑倒了,你倒有理了!!”吕二石挣扎着从甲板上站起来,没好气的指着樱桃:“你,还有这些竹筒子,马上消失在我面前。要不然,我见一个扔一个,全扔进大海!!”

“老二,你凶什么呢?”听他这么说,吕大石不乐意了:“明明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倒还怨到了别人头上?你把竹筒子都扔进大海?那回头咱吃什么?”

樱桃不语,只是偷笑。刚刚那只竹筒子,根本不是掉下来的,是她故意扔在那里的,只是没想到正好叫吕二石踩到罢了。她就是要把这些竹筒子弄的到处都是,叫这兄弟两个看熟了,看烦了,看习惯了。等下趟出海时,就算她往海里扔竹筒子被发现,也可以说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吃什么?吃干粮呗!!反正我又不能吃菜!!”那边吕二石跟吕大石已吵上了:“天天辣,天天辣,明知我不能吃,偏还纵着她!真不知你是我亲哥,还是我的死对头!!”

“那你不能怨我。这饭和菜都是妮子做的,谁叫你跟人家妮子不对头?你有本事跟人家作对,那你要么就别吃菜,要么自己做着吃!!”

说起来,吕大石对她确是挺好的,不但总在吕二石面前护着她,船上的一切事务,也都尽可能的详尽的教给她。若不是那日在他家门外听见他和他儿子的对话,这对父子不过是把自己看作了一件赚钱的工具,那樱桃还真要对自己现在所做的负上一分罪恶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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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愿说的秘密

有了头一回出海的经验,又因着这一趟只不过是为了打消兄弟二人的疑虑,什么也不用做,所以这一趟出海,还算是顺利,樱桃在十几日之后便回来了。

除了对于行船的航线和停靠点更加熟悉之外,吕家兄弟的关系更恶劣了。

吕二石风风雨雨跟着吕大石也十几年了,两人一直做的都是同一个行当,以前捕鱼为生,现在是私贩铁料赚钱,两人还从未就船的问题进行过任何的商讨。如果樱桃不出现,他们或许再过几年也不会想到这个问题。现在这个问题出现了,兄弟两个之间的嫌隙也随之出现。

船是吕大石的,他一心想要把船承给樱桃,将来好赚钱供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们吃喝。而吕二石呢,一心觉得这一行,这条船都是他帮吕大石撑起来的,现在他想要过河拆桥,把东西全部留给他儿子,而自己却什么也捞不到,心有不服。而且对于吕大石这么做的理由更加愤懑。他的理由就是,自己没有儿子,不需要承什么钵!!!什么狗屁!

于是,两人不再跟以前那样亲密,互相看不顺眼,互相防备,只是表面上都还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罢了。靠岸下船时,两人还因着几条鱼而吵了一架。

原本好好的两兄弟,发展成现在这样,樱桃毫无负罪感。如果这二人是真心一条心,真的无缝可插的话,那自己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是他们太贪婪,才弄死了自己的爹娘,也是他们的贪婪,才导致了兄弟之间的猜忌和防备,她高兴还来不及,要什么负罪感?

这两兄弟作下的孽不知有多少,光他们对岳家造成的伤害就足够他们死上几回了。樱桃一下船,就开始盘算起下一趟出海的具体事宜来。

回到家,几个姐妹都在镇上小酒栈还没回来,杨桃在家轮值。

见到她回来,杨桃高兴的又是洗菜又是做饭好一顿忙活。因着她每次出海回来只能在家呆上四五天,所以她不用去酒栈做活儿。

在家歇了一晚,第二日樱桃起了,在院子里溜了一圈儿,就去西头田里了。

这已经是八月中旬的时候,估算着田里的山药差不多该收了。

拿着铁锨到了自家田头,盘盘绕绕的山药藤已经把整个田头地覆盖住了,茂茂葱葱,绿油油的一大片,衬着田里那整整齐齐的玉米苗儿,甚是惹人欢喜。

樱桃拿锨轻轻的往地里铲了几下,就挖出一块山药根来。虽然古代的条件有限,但她毕竟是农林毕业的,而且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局长,种出来的山药根又粗又壮,轻轻的掰开,露出里面浓白浓白的肉和粘稠的汁液,她的山药丰收了。

山药这东西,种的麻烦,但收的就高兴了,可以从现在一直间收到十月甚至十一月。而且只要择优而选,适当的留些根须,这一片山药明年还可以再生长。这东西,可以连收三年的。

樱桃又挖了几根出来,把坑填回去,就扛着铁锨回家了。顺路,给苗润生家送了两根山药根,回家交给轮值在家的棉桃两根作午饭,剩下的两根送去了秋山家里。

去年山药根的卖价就很贵,今年种的这些品相不知好了多少,但樱桃并不打算卖掉它们。这些东西,估计也就只有自己家有出产,若是做为五朵花小酒栈的招牌菜,那是什么酒楼可都偷不走的。酒栈现在就是需要这种过硬的菜品来撑门面。若是酒栈发展的好,若是她能从下一趟生死之行里顺利脱身,活着回来,她还想在今年之内再开一家分店。

这些,樱桃趁着中午吃饭时,已经跟棉桃商量过。棉桃也同意将出产的山药根自产自销,肥水不能流了外人田。

秋山知道樱桃回来,立马跑到院子里来,捉着她又是问东又是问西,一脸口水相的央着她想要跟她同去海上捕鱼。

樱桃无奈,只得寻了个借口,上镇去了。

进了镇,又不知要做什么。也不想去店里,她想起棉桃说孙青竹前几日回来了,来寻过她,干脆脚步一拐,往孙家走去。

孙青竹正好在家。

他脸色不太好,看上去人也似乎瘦了。想来是这趟县城之行不太顺利。

“我听我爹说你来寻过我,我一回来便去寻你,哪知你却出海去了。”见到樱桃,孙青竹脸上一喜,神色精神了些,但还是略有担忧的:“可是樱儿,你一个女娃娃,年纪小小,做什么不好,偏要跟着人家去出海呢?那可是个危险的行当,万一一不小心落了水,怎么办?我还听说,远途捕鱼,若是遇上个什么暴风或是海啸的,更危险。你若是缺钱,我这里有,你不要再去出海了。”

“那个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樱桃觉得,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跟孙青竹说的。只是这事危险性太高,她怕给孙青竹惹来麻烦,所以打算等这事平息之后再说。她在孙青竹手引下进了堂屋,坐下来,随口问道:“我上次出海回来,几乎日日来寻你,你却都不在家,何时回来的?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是有什么事情?是不是不顺利?”

“刚回来三日。”一连串的问题,孙青竹只答了一个,他的神色有些黯然。

“怎么了?”樱桃敏锐的发觉,关切的道:“青竹哥,这是出什么事了,你瞧你这副模样?难不成,你在县城里发生了什么?”

“没,没有。”孙青竹脸上神色更黯,却摇摇头不肯说:“没什么事。不过是听了你上回说的话,觉得不仅要在咱们镇上唱,还想出去唱几场试试,就跟周可儿去了一趟县城。不过不是很顺利,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不,不对。”樱桃也摇头:“若只是这样,你不可能这般落莫的样子。定是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真的没事。”孙青竹避过樱桃的眼神,轻轻的垂下眸,声音有些沙哑的:“你不要再问了,樱儿。”

“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你不愿意说?”樱桃微微的挑眉,心转了几个来回,实在想不出可能是什么事,只好摊摊手:“你即不愿说,那我不问便是。”

“以后......”孙青竹迟疑着:“以后,我再告诉你吧。”

看他那副痛苦的不行的样子,像是许仙被人抢了白娘子一般,要死不活的。可是认识他这么长时间,并没听说他喜欢上过哪个姑娘呀,樱桃甚至还一度以为他真的是只小受呢,怎么可能是感情的问题?她又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只好转了话题。

两人又说了些别的,聊了一会儿,约摸申时初,樱桃才起身告辞。

大姐说了,今日因着她在家,几个姐妹要早早关店门回家,估计也就是申时末的时候。樱桃出了孙家,干脆顺脚往小酒栈方向走去,打算跟几个姐妹一块儿回家。

正走着,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樱儿!樱桃~~~”

回头一看,是媚潋滟。

她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捉住她的胳膊:“出海回来了?怎么样,没事吧你?”

“没事”樱桃有些疑惑的:“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出海的事?”她虽常去跟媚潋滟学把式,但并没有跟她说过自己出海的事。

媚潋滟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二姐说的呗。”

“哦。”樱桃点点头,笑道:“潋滟姐,明日可有空?明日我去寻你学把式。”

“有!!”媚潋滟捏捏她的鼻尖儿,笑的有些不大自然:“明日,我教你三招新招式。”

“真的?什么新招式?”樱桃眼里一亮

“自然是好的呗。防身最高术!三招可制敌,我也是刚学的,厉害吧?”媚潋滟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差点说露了嘴,幸亏她身后走来的人轻轻的‘哼’了一声提醒她。

“李公子。”樱桃客气的与来人见礼。虽然不太待见此人,但他毕竟是媚潋滟的主子,若是得罪了,他一句话下来,自己可就再也不能跟媚潋滟学把式了。

“嗯。”李沐泽拿鼻子轻轻的应一声,扭开脸,不再瞧两人。

这人......他有什么底气可以对人冷淡成这样......樱桃瞪了他的侧脸一眼,望向媚潋滟。刚要张嘴说话,像是刚刚发觉了什么东西似的,又猛的回头。

这个人的侧脸......

已染上几分夕阳红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度了一层金边。那棱角分明的眉,微微蹙起的眉心,那深邃的,摄人心魄的眼,怎么……竟有几分熟悉感……

不知怎的,她想到个人,竟跟这个李沐泽长的甚像。

“樱桃?”媚潋滟轻唤。

樱桃回神,重重摇摇头,自己是怎么了,昨日回来,没见到冷月来找自己,竟然就想了一夜,今日也是有些魂不守舍的,竟然有些念他……竟然随便一个路人都觉得像他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狠心

万不要误会了,她此时念着冷月,不过是因为她急于要向他汇报情况,不过是因为她急着想听取他的下一步计划,急着想要从这件事情当中脱身出来,不过是因为她求生的欲望太强烈,如此罢了。

毕竟,她需要依靠他和他身后的这股力量。

他一时不出现,她心中就有种不安的感觉。

许是她的念力产生了作用,当夜,冷月就来了。

详细的将这一趟行程的事情跟他说了,樱桃又问:“下一趟,我们就要施行计划了吗?”

“是”冷月点头:“所以下一趟,你要自己小心了。”

“我无所谓,倘了这趟浑水,我只求几个姐妹能平平安安继续她们的生活。我的生死,都无所谓了。”樱桃见他猛的回过头来,眼神灼灼的望着自己,赶紧又扯了个笑,干巴巴的:“当然,能活着回来还是最好。”

“你……”冷月纠着眉,似乎是很纠结:“真的愿意为了你那几个姐姐妹妹,牺牲了自己?”

“那有什么?这事放在她们任何一人身上,她们都会跟我做一样的事。”樱桃强调道:“你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一旦这次失败,你要保护好我的姐妹们。”

冷月没有接话,他轻轻的,轻轻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

月色顿时肆无忌惮的倾洒在他身上。樱桃望着他,不知怎的,在现代阅帅哥无数的她竟然觉得这副蒙着黑纱的脸真是好看。这深刻的,被蒙住的,想像中应该俊美的五官,这带着几丝迷茫的眼神,这落拓的身姿…….还有鼻间那股淡淡的,说不上名来的淡香。

“你不要误会。”冷月抬眼望她,眼神清亮:“我不过是担心我的短匕。你这个小丫头,虽古灵精怪,但对方到底都是些成年的男子。”

“呵呵”被人捉住直冲冲的盯着人家,樱桃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开头:“我会小心。”

“这次你走前,我会再来寻你。”冷月扔下一句,轻轻一纵,上了墙头。

墙头上还有上回为防贼而扎的尖竹,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没事。樱桃晃晃头,拍了拍茅侧门作出响声,然后故意拖着鞋底,进屋去了。

第二天,樱桃是和姐妹们一起进的镇。

大清早,天色还没有大亮,樱桃心心念念着媚潋滟说的那三招,准备先帮着姐妹们开了店门,收拾一下。天色一亮,她就去彭府找媚潋滟。这一趟回来,只能在家歇四天就要再出海,已经过去了一天,她还剩三天的时间,希望能练熟了那三招。

店门打开,何树根和赵三田已经在忙着擦桌子,扫地擦地了。

姐妹几个鱼贯而入,熟练的各自找活儿干起来。

正各自忙着,店里走进个人来。

杨桃习惯性的打着招呼:“客官,这么早,店刚开门,可是要喝点粥?”定睛一看,却愣住了:“你来做什么?”

几个姐妹和大表哥夫妇纷纷停下手上活计,抬头望过去。来人是悦来酒栈的老板,丁一毛。

“呵呵……”丁一毛满脸的讪笑,很是客气,很是礼貌,微微弯着身子,声音都是细柔细柔的:“一大早的,都忙着呢?”

“不忙有什么办法?”米桃见是他,眼一瞪,不客气的说起来:“不过就算是忙死了,也还得防着贼人偷东西那。这都说,偷点吃的偷点钱,那叫偷东西。偷人家的菜谱,那叫坏人衣食父母,那可是损阴德,死后要下地狱的!”

“米桃”杨桃轻轻给她递个眼神儿,让她不要说的那么过份。不过她对于丁一毛,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丁老板,所谓同行不入同行门,你这趟来是……”

“是我不对,是我不好,以前都是我的错。”丁一毛却突然嘴一歪,哭丧起脸来,可怜兮兮的:“各位岳家的小姐,那件事都是我不对,你们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着。我只求你们能应我一件事”

“怎么了?”棉桃挤过来,望着他蹙眉:“什么事?”

丁一毛眼里泛起了泪花儿,可怜巴巴望住棉桃:“棉桃姑娘,你可一定得帮帮我。我们悦来客栈本来就没有什么硬实的招牌菜,自你家那几道菜菜谱公开之后,生意一落千丈,比原来还不如了。眼下的情况,撑不了多少时日。那都是我的心血,你能不能……”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们要菜谱来了吧?”米桃声音一扬,吹胡子瞪眼的道:“你说你可真有脸啊,这样的事也能说得出来?菜谱就那么几个,给了你,我们拿什么来给客人吃?再者说,你要一个,他要一个,我们再多的菜谱也不够用的呀。”

“我求求各位,求求各位了”丁一毛双膝微屈,就要跪下去:“我只要一道,只要一道菜谱就行了,多少钱我都给,我给钱还不行么?”

“别的!!”米桃和杨桃棉桃赶紧出声,赵三田和何树根双双扶住丁一毛,没叫他双膝落地。

“你不要这样,咱们是各做各的生意,输赢各自承担。你这是做什么……”杨桃细声的劝他。

“就是,菜谱又不是别的,怎么能随意给你?”棉桃也道:“你那店,没有好菜谱也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若你能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经营,也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见两个姐姐似乎有些心软,樱桃赶紧扯她们两下,大声的:“你就算跪下去了,我们也不会答应的。你这样的人,可以为了一个菜谱收卖立忠哥去偷,可以为了一个菜谱跑来跪着求我们,那回头,你为一个菜谱再来挤垮我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商场如战场,生死自承担,可没有什么悔旗作弊之说。”

人,不能无情,但也不能太心软。特别是五姐妹这样无依无靠的几个未出阁女子,生存和生活都比别人困难许多,首要的一条,必须学会心狠。滥泛同情心和可怜心,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我,我只求……”丁一毛眼里的泪花花闪闪动人,又高又大的男人弯着背,屈着膝,瞧着叫人心里难受的慌:“我只不过求一道菜谱呀。各位姑娘,就给我悦来一条生路吧,大家谋生都不容易,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

“那也不行。”樱桃压住杨桃想说的话:“能吃这碗饭,就在这行干,不能吃这碗饭,还是趁早另谋新路的好。靠别人做得的行当,也不会太长久。何况我们真的没有再多的菜谱给你。”

“樱儿……”杨桃迟疑的

“大姐!!”樱桃斩钉截铁,这个头可不能开。

棉桃思忖着,也道:“丁老板,这事实在是不行。你还是回去吧。我说了,你那间店,若是用心经营,也还是有一线生机的。菜谱么,我们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你。这是同行的原则,你在这行比我们年岁可长了,你比我们晓得这道理。”

“对!就是要这样!”米桃高兴的拍着手:“进了这门,没挨打就不错了,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来求菜谱?!”

见几个妹妹都这样说,杨桃只好闭了嘴。

见势,丁一毛脸上的可怜相渐渐敛去,腰腿慢慢直起,脸上现出扭曲的狰狞来:“不过一个菜谱,你们真的要赶尽杀绝?”

“一个菜谱,怎么就赶尽杀绝了?我说过,你那店好好经营,还是有希望的。”棉桃又重复一遍。

“哼,算你们狠!!”丁一毛根本听不进棉桃在说什么,恶狠狠的咬着牙,若不是高大的何树根站在跟前,他还想伸手掀桌子:“悦来若是倒了,你们也别想好过!!我会记住你们的!区区几个女娃子,我捏不死你们!!”说着,凶狠的瞪了众人一眼,扭开身,不甘的走了出去。

“这......”杨桃似乎被丁一毛凶狠的样子吓到,有些后怕的握住棉桃的手:“老三,你说他会不会发疯跑回来报复啊?”

“大姐,你想这些做什么?人要生存,就不能示弱,何况咱们现在是开酒栈的呢?”棉桃安慰道:“他回来闹也不敢闹大,怎么也有官府在呢,他敢怎么样?你就放心罢!!”

“三姐说的对。刚刚咱们若是把菜谱给了他,那才叫后患无穷呢。他日后三天两头的来要菜谱,咱们怎么办?”樱桃加重了语气,特意的强调道:“想要做生意,做买卖,首先得心狠。不是无情的狠,是面对生意,得有狠劲儿。”

“就是就是。”米桃拍拍手:“老三老四说的对。大姐,你就听两句吧,有什么好害怕的。这人也凭是没脸皮,没的还耽误咱们做事。来来来,都赶紧忙起来吧,呆会儿该有客人了。”

“嗯......”杨桃缓了几口气,和几个姐妹一块儿忙活起来。

在店里帮着做了一会儿活,待天大亮了,樱桃就出了店,往彭家的方向走去。

这同一时间,一辆马车正从景源县快马加鞭往渔丰镇赶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晓得

“四叔?”在彭家跟媚潋滟学了一会儿把式,日近午时,三招招式已经基本学会了。樱桃不舍的又练了一会儿,直到耳朵听见媚潋滟的肚子唱起了‘交响曲’才恋恋不舍的从彭府出来。虽说彭雨安每次都会热情的挽留她在彭府吃饭,但这点自觉性她还是有的,一到吃饭时间,她必会告辞,或者回家,或者到店里吃一点下午再回来。出了彭府,刚到镇口,却正碰上拿着行礼从马车上下来的四叔,岳祥。

“樱桃?”岳祥跟那个车夫付过了钱,又小声交代几句,笑呵呵的,带着慈爱的笑,朝樱桃走过来:“时近中午,你不在家吃饭,在这儿干麻呢?”

“我和二姐跟彭府上一位女把式有点交情,刚才去学了一阵子,一时忘情,竟耽误了。”樱桃眼尖的上前帮着岳祥提起一个小包袱。见到岳祥,樱桃除了高兴,心里还是吃惊的。

谁都知道,岳祥一年到头都在外地务工,赚的钱虽多,但一年里却见不上几面,赚的钱全都喂了他的媳妇吕爱芬,穿衣打扮,花枝招展。

眼下即不逢节,也不过年,又没有出什么大事,无缘无故好生生的,四叔跑回来做什么?而且提前竟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几乎是下意识的,樱桃想,他是不是晓得了四婶跟吕二石的腌臜事?

这想样着,樱桃更加仔细的观察岳祥的神色。

只见他一张国字脸略有清瘦,神色依然是常见的严肃而认真,不苟言笑的模样。动作很是自然的伸手摸摸樱桃的发顶,露出个能吓哭小孩的笑来:“那正好。若回家吃饭,恐怕要到午后了,饿都饿扁了。你就跟着四叔在镇上吃一顿吧,四叔请你吃馄饨。”只外表看来,并看不出愤怒或是悲伤。

“要不,咱们去我家的小酒栈吃一顿?”樱桃略略宽了心,笑嘻嘻的提议:“跟着四叔一块儿去,姐姐们出不会差派我活儿做,好好生生的吃一顿!”

“那哪儿能哩?你姐姐们好不容易撑起个店来,我没帮忙就很过意不去了,哪还能去吃她们?”岳祥拍拍樱桃的肩头,转了个向,迈开大步去:“走吧,中午吃个馄饨也是很不错的。”

中午的小吃街,到处都热气蒸腾。再加上大热辣辣的太阳照着,许多店家都是赤膊上阵,各酒栈酒肆不时传出吆喝声和划拳声。

岳祥带着樱桃在一家馄饨店坐下来。

这家馄饨店在门店外面搭了个凉棚,大热的天,喝馄饨的人却不少,凉棚里的人倒比屋里的还多,图的只是那一丝的凉风。岳祥和樱桃就恰好碰上两个吃完走的,捡到一张凉棚下的桌子。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上桌了。

是店家的秘方馄饨,小巧的造形,细薄的,透明的皮儿,隐隐的透出里面红色的肉,绿色的韭菜和瞧不出是什么的调料。汤很清,上面飘着小虾皮儿,葱花,还有一点油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吹着吃,慢慢吃,也不会太热。这里的馄饨可是这一片儿最好吃的。以前我跟你爹进镇办事,若是中午耽误了来不及回家吃饭,就爱在他家喝一碗馄饨。又便宜又顶饿,又香又好吃。”岳祥带着几分怀念的神色,语调轻柔的说完,低头喝了一口,闭眼回味好半天,再弯嘴轻笑:“还是那个味道!!”

本来就饿了,这馄饨看着又格外诱人,樱桃再也馋不住,也提筷吃了起来。鲜香爽、滑,果真味道很好。果真值得冒着大热的天喝上一碗。

练了一上午的把式,她是真的饿了。抱着馄饨碗稀里呼噜喝了大半碗,吃的满身是汗,肚子里不那么急了,才微微的抬起头,拿手扇了几下风,喘口气儿。又望向对面岳祥,他亦是吃出了汗,但却不急不燥,一口一口的吃着喝着,见她看他,又扯出个能吓哭孩子的笑来:“好吃吗?”

“好吃。”樱桃点点头,这味道确实是绝味,若放在现代,可以开连锁店了都。

“那就慢慢的吃,不够再叫一碗。”岳祥脸上露出一种满足的神色来,看樱桃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温柔而慈祥:“一会儿吃完了,四叔问你几句话。”

“啥话?”樱桃一怔,四叔可向来是个利落果断的人,怎么今日问个话还要提前报备一个?该不会是……

“一会儿吃完了再说。”

“我吃完了。”樱桃立刻放下筷子,她隐约觉得,四叔就是察觉了四婶的事,才大老远的赶回来的。吕家兄弟现在还没有解决,四婶的事就还不能见光。还有两天她就要再出最后一趟海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若是四叔知道了这事……他这人,可是个不依不饶的性格……

“你看你这孩子”岳祥也不多作计较,而是微微低了眉,轻声的:“这件事,我不能问杨桃。可是核桃太小,棉桃太聪明,米桃又太过乍乍呼呼,所以,还是得问你。不过得说好,无论四叔问你的事,有还是没有,你都不能跟别人说。”看来,他是很急于知道这件事。

“嗯。”樱桃有几分紧张起来。

“你……”岳祥仔细斟酌着话语:“我听说,你四婶她,跟吕家埠子的什么人最近来往挺多的?”

“吕家埠子?没有吧?”樱桃扯着笑,尽力叫自己装的自然一些:“四婶一般不出门,哪会跟吕家埠子的人有什么来往?”心下骇然,四叔果然是知道了这事!!听他的话,似乎是有人察觉了这事,跑去跟四叔说了,他才赶回来的。不过听这话也知道,四叔只是怀疑,也并不肯定,自己只要一口咬定了,两天的时候还是可以瞒的过去的。

四叔再厉害,也不比吕家兄弟两个人,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强大的靠山在背后支持。若是四叔也像爹爹那般找上门去理论,恐怕十有八九也要落得个跟爹爹一样的下场,没的还会打草惊了蛇。

两天,她只要把这事拖两天,只要吕家兄弟出了海,就没事了。

“没有?”岳祥显然不是个好骗的:“可是我听说,她最近常出门,常去的就是吕家埠子。樱桃,你最近是不是天天到酒栈里干活儿,不知道呀?”岳祥现在只知道五姐妹开了酒栈的事,至于酒栈开的好不好,还有樱桃出海的事,他还都不知道。

“没有,我可不去店里干活儿。”樱桃想,不如干脆把自己出海的事直说了,:“四叔,我最近代替了我爹,跟吕大和吕二一起去出海。他们兄弟二人就是吕家埠子人,我可从没听说他们见过四婶儿。”变相的替吕二石洗白。现在决不能叫四叔怀疑上这事。绝对。

岳祥显然吃了一惊:“你去出海?跟吕家兄弟一起?”

“是啊。”樱桃纯良的点点头:“我这是刚回来呢,再有两日,又要出海了。”

“那么说……”岳祥显然对樱桃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微拧的眉心松了松,脸上也轻松了几分:“樱儿,出海这营生可不是女孩子家能做的,你赶紧去跟他们说一说,这活儿咱不干了。你姐妹们不是开着酒栈么?也不可能缺钱使,怎么却偏得跑去做这个呢?”

“说来话长。四叔你刚回来,先不要操心其它的事,好好歇歇才是上道。小宝这几日想你想的,说是天天都能梦见你呢,谁知你竟就回来了。”樱桃眨两下眼,纯良的望着岳祥:“不过四叔,你这趟回来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准备不再在外面做工,要回来了?”

“不不不,不是。”岳祥摇头,又不好跟樱桃说自己回来的真正目的,只好又扯出个僵硬的笑来:“主家有事,给我们放了几日假,就回来了。刚刚的话,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万不要再对别人讲。”

“嗯。”樱桃对于这个四叔,是很喜欢很尊敬的。他正直,善良,不苟言笑。对五姐妹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说起来,若不是他为了吕爱芬,跑去外地务工,五姐妹当时也不可能走到断粮的那一步。现在四婶却跟吕二石出了那样的事,樱桃除了对四婶和吕二石的憎恨之外,还有满满的对四叔的同情和心疼。

两人吃完了馄饨,顾不得身上的热汗,付了钱,顶着烈阳一起相伴着回了小苗村。岳祥在路口径直往前上了小苗桥,而樱桃则拐了弯儿,回了自己家。

站在家门口老远的望着岳祥走在小桥上的身影,有些孤寂,有些形单影只,有些叫人鼻子酸酸的……不知道等四婶的事揭发开来之后,四叔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轻轻叹口气,樱桃转身进屋。

眼下可不是她犯同情心的时候,她现在没有时间做这个。还有两日的时间,她要做最后的准备,要把那三招绝招练熟,还要尽力的,帮着四婶把事情瞒住四叔。只要瞒住两日,就不会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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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今天还来看文的亲,我爱你们~~

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越来越好,心想事成~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最后一次

下午稍晚些,岳祥带着给几个姐妹买的礼物来了小院儿。

姐姐们还没有回来,只有樱桃和核桃在家。樱桃正在练把式,核桃在挑拨坑里养的那些蚯蚓,捡些大的出来放在小钵子里,准备一会儿剁碎了喂鱼。

塘里的鱼已经长到一斤多两斤左右的样子,小塘有些容不下它们,已经挑着卖了一些。剩下这些是樱桃特意挑出来,准备要做种鱼的。在小苗村,乃至整个渔丰镇,虽说大多数农户都会以养鱼为副业或是主业,但实际上会自己配鱼种的并不多,而且即便自己配鱼种,也多是将两只公母鱼放在一起,养一段时间任它们自己产卵,再任卵自己结合罢了,最古老的方法,鱼苗的出生率并不高,再加上管理养殖不当,成活率就更不用提了。

大部分人都是在开春的时候,去河里网些鱼苗来补家中的缺漏的,一些抢不到的,就只能空置着家中鱼塘。也所以,农户们大多都是以养鱼为副业,一般没有为主业的。

樱桃是个农林专业毕业的,如何选取种鱼,如何给鱼配种,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若是配出鱼苗来,不但可以供给自己家养,鱼苗拿去卖也可以赚一份儿钱。

“四姐,那农书上真说了怎么配鱼苗子?”核桃一边挑着,一边欢快的跟樱桃说着话:“那农书也太神奇了些,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书?”

“那我怎么知道?总之是有。不过若早知如此,便不卖给那人了,五十两银子,恁的是便宜了他。怪不得他那样大方,张口就给这么多钱,亏咱们还以为赚了便宜。”樱桃保持着一个动作,已经小半个时辰,胳膊腿儿全酸了,全凭一口气还在撑着。

“就是就是。”听樱桃那么说,核桃心里妥实了许多,高兴的拿树枝拨着坑里的蚯蚓:“那我便好好伺候这几条蚯蚓,好把咱的鱼爸爸鱼妈妈喂的肥肥胖胖的,生下许多小鱼苗来。”

“差不多就行了。看时辰,咱姐姐们该回来了,若是叫二姐进门碰上,又要折腾一阵子。”米桃最怕蚯蚓,平日见不到还好说,若是家里谁去挑蚯蚓喂鱼的时候叫她看见,少不得要发一阵子牢骚。

“哦”两姐妹正说着,岳祥就来了。他刚一下小桥就碰到了杨桃她们,就一块儿进门来了。

“四叔!!”核桃扑过去。没爹没娘的孩子,都把大伯大娘当作爹娘来看,岳祥一回来,便也是爹。

岳祥给杨桃带了一绢上好的大红布料,说是景源县那边最好的料子,叫她成亲时做嫁衣用的,给米桃带的是几方空白的绢帕,叫她好绣东西送人的。其实岳祥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叫米桃多学学,好好学学女红。她一见那帕子,就腾的羞红了脸,躲到一边儿去了。

棉桃是一盒胭脂,樱桃和核桃各一朵漂亮的绢花。

“没什么好东西,景源县城,不过也是这几样。”许是樱桃的话叫他放了心,岳祥的脸上并不见在镇上时的紧崩和微微的慌张。虽说笑起来还是有几分能吓哭小孩的样子,但柔和许多了。

杨桃和米桃忙着给他烧水,姐妹几个高兴的围着岳祥听他讲景源县城里的繁华和趣事,一直到天放黑,岳祥才回家去了。

第二日,樱桃不放心,还特意跑到岳祥家里去呆着,生怕他再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惊动了吕爱芬。一旦吕爱芬知道四叔怀疑她了,她就有可能马上去找吕二石。樱桃知道,四婶本来就对吕二石还没有死心,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可以再见到吕二石,她毫不怀疑四婶会做得出来。吕二石若知道这事就麻烦了。

所以安全起见,樱桃直在岳祥家里呆了一天,中午还厚着脸皮在这儿吃的饭。岳家姐妹向来跟吕爱芬生疏,没有事是不会上门的,樱桃突然这样粘缠,弄的吕爱芬有些十分摸不着头脑。

这日晚上,是樱桃在家呆的最后一晚。

第二日的傍晚,她就要去吕家埠子了,在吕大石家宿一晚,接着就要跟吕家兄弟去出海。这一趟,可是名副其实的生死之行了,若能活着回来,她必加倍珍惜这得之不易的生命。若回不来,就算拼死,她也要拉吕家兄弟陪葬,给姐姐妹妹们一片安宁。至于四婶的事……这事她已经跟孙青竹说了,若她回不来,孙青竹就会把这事向四叔说明,到时候没有吕家兄弟的威胁,四叔想怎么处理这事都行了,那顶绿帽子也终于可以摘下了。

这晚,冷月又来找她。

“这是你走前的最后一晚。”天空乌云密布,有些要下大雨的样子,他离她很近,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只听得见那声音,似乎带了点淡淡的担忧:“也是你走前,我最后一次与你联络。”

“可还有要交代的?”樱桃自然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冷月向来习惯晚上活动,她也都习惯了,心里已经自动把他定义为行走在黑夜里的人物。

“此去,万分凶险,你千万要小心。”还是那句话,已经重复了许多遍。

“我知道。再凶险也要去,我自己的命我自然会小心。”这一趟,说险很险,说简单,其实也不是那么险。她只要在冷月行动之后,吕家兄弟有所反应之前,寻处安全的角落躲起来就可以。毕竟她的任务只是放消息,给冷月他们指导航程,又不是要她去制服吕家兄弟。她只要能安全躲到冷月的人上船,就算是保住一条命。

只是这个躲藏的地方她还没有寻到罢了。但愿再上船,她能在那条十来米的小船上寻到那么一处地方。

“你倒不害怕,看来我白担心了。”樱桃能听得出来,冷月是真的担心她。不然,不会把那么好的药膏和短匕都给了她。这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同她一样知道她生还的机会渺茫,但还是要做出努力。

樱桃微微的扬起眸,睁大眼看着虚空中的黑暗,神色放松的吸了一口夜里凉渗渗的空气:“吕家兄弟,他们杀我父母,夺我四婶,还差点间接烧死了我。现在,他们的存在又直接的威胁到了我姐姐妹妹们的安全。这个仇我要报,这个危险我也要解决,吕家兄弟……他们必须死,哪怕赔上我这一条命。所以我早就想开了,有什么好怕的?”

冷月似乎是有些惊异,声音里都透着惊奇:“瞧不出你这样小小的年纪,倒有如此见地。”说完,又转了话调儿,重重的感概一声:“说实话,我若能有个你这样的妹妹,一生足矣!!”

“若你能有我这样的经历,也就不会奇怪我说的话了。”樱桃淡淡的低喃:“但愿,明日四叔不会发现些什么,晚上我就可以离开了……”

“你放心,他不会发现什么。”这一句,冷月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清冷,而且听上去,似乎离樱桃远了几步,并且正在慢慢的走远。

“嗯?”樱桃没听懂。

“呵呵,不过一天的时间,他若有动静,我的人会立刻把他暂困起来。不过你放心,你们一走,我就会放了他,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樱桃轻轻的吐出一口气,知道冷月已经走了,她再说什么他也听不到。不过眼下也只有这样了,不能让四叔破坏了计划,一旦在吕家兄弟出海之前把这事明面儿上捅开,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一晚,樱桃睡的很不安。

一直做梦,梦里梦见洪爷带着血的手,直直的伸向她,低低的,不停的低喃着:“给我,给我……”那手越伸越长,越伸越长,最后掐住她的脖子,紧紧的,勒的她不能呼吸。

又梦见五姐妹全躺倒在血泊里,吕家兄弟各持着长刀,站在那里狰狞的笑,那么恐怖,那么血腥,那样令人绝望的场面,樱桃当时就吓醒了,把睡在她一旁的核桃还吓了一跳。

第二日,一日平安无事,岳祥一直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异常。

到了傍晚,姐妹几个又是送到村头,樱桃朝几人挥手告别,扭身朝着吕家埠子走去。

说来奇怪,到了吕大石家,她反而安了心,在他家睡的这一晚很踏实,一直睡到被吕大石的女儿摇醒,才穿衣整理,带上她的东西,跟着吕家兄弟二人上了船。

“最近查的紧,咱们不能去匪头子那边儿送货了,这一趟要直送那个小岛,咱们路程就会缩短一些。为了掩饰的好一些,咱们回来之后,会在远海捕一两天的鱼,也好交代。”一上船。吕大石就悄声的交代。

那边吕二石跟岸上的伙计一声吆喝,抛开了栓绳。微风吹着高高扬起的船帆,小船渐渐飘离了小码头。

“查的紧?是上头查的紧,还是官府查的紧?”樱桃心下微惊,有点急切的问道。箭已经在弦上,可千万不要这时候出什么妖蛾子。

第一百六十章 仓下世界

“听说是前段日子有人半路偷卖货物被捉了,所以上头对这事查的紧,再加上洪爷又死了,估计对咱们查的最是紧。”吕大石说是这样说,面上却丝毫不担心,大咧咧的笑着:“妮子不用担心,依我跟你二叔跑了这么多年船,他们捉不到咱们什么把柄。”

“爹和二叔的能耐,上头再厉害,又能有什么办法?”樱桃配合的,扬着得意的笑:“不去匪头子那儿便不去,要捞鱼便捞鱼,樱桃都听你的话。”

“呵呵,乖妮儿。”吕大石高兴的伸手摸摸樱桃的发顶:“在这儿等着,我去跟你二叔看一下航向,一会儿回来教你怎么跟匪头子讨价还价。这事你也得学,省得以后你承了这船,却叫匪头子欺你年小,再压你的价儿。”

“嗯。”樱桃点头

吕大石转身出屋,吕二石早就在甲板上等着了,吕大石一出门,立即传来吕二石不满的声音。

刚出船,测风向和调风帆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船要驶进深海才能行,几乎一直要等到中午,这两兄弟都不能再回屋来,也不会再注意到她,这是前两趟行程攒下的经验。

趁着这块空儿,樱桃迅速的在屋里翻拾起来,寻到能暂时藏身的地方。

可是船就那么大,木屋不过十来个平米大小,堆满了杂物,还有一个下梯口,哪还有能藏身的地方?下梯口?樱桃眼睛一亮,这船虽不大,但即然是个运铁料的,想来船仓应该不小。自上了这船,她还从未下过船仓,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世界呢。

小心的观察了一下窗外的两兄弟,他们正忙着拉帆调向。

樱桃回首,小心的把袖口和裤口拿布条绑起,来到梯口处。梯子是木质的,一阶一阶的通向船仓,阶梯很窄小,肉眼可见十几阶,再往下太黑,就瞧不清了。

吕家兄弟下去的时候,怎么也没见他点过灯或是怎么呢?樱桃疑惑的摘来挂在屋顶的灯,点燃了,小心的,一步一步的顺着窄紧的木梯下到船仓里。

仓中很黑,只有从梯口处透下来的微弱的光,还有樱桃手里的灯光。充斥着浓重的,刺鼻的说不上来的味道。拿灯一晃,仓中空间挺大,到处都堆着粗壮的圆木。这些木头都是空心的,里面装的是铁料。

把灯拿到近前了细看,粗木是两片拼起来的,中间有一条细缝,这个掩饰算是做的相当粗劣,糊弄一下那些早就打通了的关节罢了。

四下里望望,圆木堆的到处都是,每一根都沉的很,她的力气是挪不动的。不过也胜在她身子小,若是寻处隐蔽一些的委身进去,再加上这里光线很差,要寻到她估计也得要些时辰。

那么,当事情完全的暴露在两兄弟的眼皮子底下,冷月几人还没上船的那段时间里,她可以趁机藏到这里。只要能拖住时间,只要能拖到冷月的人赶到,她便是重新拾回一条命来,从此后,再不会涉足这样的事,再不会沾染什么危险的事情,陪着姐姐妹妹们,平平淡淡,幸福的一路走下去。

樱桃一边看着,一边暗自点头,拿着灯将整个仓下全都照了一遍,寻到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暗暗记下方位,便要抬步回木屋。脚刚一抬,却被什么拌了一下。

那东西踢在脚上的感觉有些奇怪,不像是圆木那样硬,但也不是软软的,她不小心一踢之下,似乎还会动。

拿灯去照,是个小方形的东西,外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粗布。放在几根圆木中间,若不是她有心想要寻找个藏身的地方,肯定不会过来这边,更不会发现这个东西。

这是什么?

樱桃算一下时间还来得及,寻了处地方将灯挂起,伸手去揭那方形物上面的粗布,一层又一层,缠的很是结实而小心。粗布全部打开,露出一只木匣子。木匣子上钉着铁钉,她是不能再打开了。

匣子里会是什么东西?

樱桃仔细的翻看了一下,心下猜想里面应该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不会护的这么周全。那么这是谁藏在这里的呢?总不会是吕大石吧?这船是他的,若他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藏在这里呢?那么就只能是吕二石藏的了。

这么一想,樱桃有些恍然。这定然是吕二石背着吕大石藏的什么东西,又怕放在这有什么损坏,所以包的这么严实。这个吕二石,这么快就沉不住气,开始背着吕大石做起营生来。这若是叫吕大石晓得了,兄弟俩的关系可就彻底崩开了……樱桃一边想着,一边迅速的将东西还原。

“你在这做什么?”樱桃弄妥了,刚拿回灯,还未等迈步,梯口的方向传来一道语气不善的人声,跟着,‘咚咚咚’下了几阶木梯:“谁叫你下来的?”是吕二石,后一句已经扬高了调儿,带着十分的不满。

“我从没下来过这儿,好奇罢了。”见是吕二石,樱桃也不慌。她即已经得了吕大石的话,将来可以承这条船,那么现在提灯到处走走也是理所当然。相反的,她发现了吕二石的密秘,处于被动的就成了吕二石。

“那你在那儿做什么?”吕二石似乎心虚,几步逼了过来,压抑着怒气:“你发现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樱桃轻巧的绕过他,走到木梯旁去:“不过一只木匣子罢了。只是包装真是奇怪的很,那么小心的包装,说明里面是贵重的东西,可是却怎么放在这里呢?我正要去问我爹呢。”

“你敢!!”吕二石一愣,自觉被樱桃套了话儿,更加愤怒而烦燥的:“这事你若是敢说出去,小心你的脑袋!!即便是有大哥给你撑腰,我若要拿你的小命也是易如反掌。等你死了,我大哥顶多说我几句,我们毕竟是亲兄弟,不会怎么样我。”

“我不敢。”樱桃也扬了扬声儿,不再是那么可怜温柔的,也带了一丝狠色,硬狰狰的:“只要你不再寻我的麻烦,我便也不会去寻你的麻烦。说来说去,你毕竟也是我的二叔。可是若你再继续看我不顺眼,那也不能怪我了。”天助她也,叫她在这关键的时候竟捉到了吕二石的把柄。这一趟,只要吕二石不寻她的麻烦,不会特意盯着她,那她传起信儿来就方便也安全多了。

吕二石没有跟过来,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和神态,只听得几声粗重的呼吸,似乎是有些挣扎。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轻吼一声:“快给我滚出去!”

那是答应了!!樱桃心下一喜,脚步轻快的踏上木梯:“那就这么说定了!!”走上木梯,上到木屋里,只觉得木屋里的阳光都特别明媚起来。有了藏身之地,又有了吕二石的把柄,她的生机又大两分,真好。

船经过一个上午的调航,已经驶入深海,进入了正常航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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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媚潋滟有些吃惊的望着李沐泽,他着一身随意的不起眼的衣裳,挺立于船头,未蒙黑纱,亦未作任何掩饰。

“怎么?”李沐泽眼紧紧的盯着前头海平面上那越来越小的一点,头也不回的:“他们已经进深海了,距离差不多了,德忠,准备扬帆。”

“是”刘德忠脆应一声,指挥着另外几人去收锚扬帆。

“您怎么……”媚潋滟望着李沐泽,有些迟疑的:“怎么……”

“怎么没有乔装,也没有蒙纱,是不是?”李沐泽眼见刘德忠指挥人升起了帆,收起了锚,才转过身来,神色平淡的望着媚潋滟。

“是……”她的心思,向来没有能瞒得过主子的时候。媚潋滟望着阳光下挺直而落拓的他,眼神有些迷离。

李沐泽轻轻的一笑,淡然的道:“她该知道的早晚要知道,也是她该知道的时候了。我相信,能为了姐妹而不惜送上自己生命的人,不会把这事说出去。而且,她那样聪明的人,也会识相的当哑巴的。”

“……”媚潋滟没说话,心里有些莫名奇妙的难受。

“去吧,去准备一下。这一趟,于我们也是苦战。”李沐泽眨了两下眸子,苦笑:“苦心经营了这么长时间,要见成果了,我竟也会紧张。”

“爷,此事我们是十拿九稳。你不必如此。”媚潋滟见李沐泽那样黯然的神色,她的神色也跟着黯了黯,转过身去,往船屋走去。

“潋滟”李沐泽又出声,待媚潋滟转过身,他却沉默了。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叹口气,又道:“无事。你去吧”

媚潋滟抬头,深深的,深深的望他一眼,转身进了船屋。

刘德忠在指挥着几个手下满船跑动,大声的吆喝充斥着整条船:“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我们离他们太近了会被发现,太远了会跟掉!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出一点差错,老子拧掉他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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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翩跹舞,yh_yh1166的捧场,感谢蔚蓝熊的贺卡,同乐同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惊险

因着不用再匪头子那里做私活,所以行程比以往提前了一日一夜左右的时间。随着越来越接近小岛,樱桃渐渐的紧张起来。

冷月只是叫她指引方向,可是具体的他要怎么做,做什么,或是什么时候去做,都没有告诉她。出于对自己生命安全的考虑,樱桃猜测了几个冷月可能行动的地方,或是在小岛上,或是在归程的水寨关卡处。很大的可能应该是在小岛那里。所谓捉奸要捉双,只有逮到了他们交易的过程,才算是逮住了这条大鱼。而如果冷月不急着行动,那么起码在水寨那里也应该会把小船截住。毕竟,依樱桃的了解来看,冷月是可以控制这处水寨的,他即已晓得那处小岛的所在,那么吕家兄弟也就无用了,他起码要把吕家兄弟解决掉,那样自己才能保得一命。如果冷月不是个无情的人,如果他还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话,应该会想到吕家兄弟早一日解决,她就早一日解脱。

小岛和水寨,小船首先去的地方是小岛。

那么,先不想别的,过了小岛这一关再说。这样生攸关的时刻,一关一关的过吧。樱桃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她在船上的动作更加小心,都是趁着吕家兄弟不注意,特意跑到后舷去扔竹筒子的。冷月的要求她全部按标准做了,只是不知道他的船跟上来了没有。

到了离小岛最后五公里,樱桃开始频繁的扔竹筒子,除了指引方向,也向冷月交待了一些船上的临时情况,以便他能掌握整个局面,做什么事都能多一分把握。这五公里的海路,她足足扔了十来只竹筒子。全部都是一去不复返,没有回音。

虽然没有回音是事先说好了的,本来也是她给冷月留信儿容易,冷月却不可能给她回信儿。可是她心里还是没由来的有些慌。站在后舷,看着一望无际了无人船的茫茫大海,看着光滑如线的海平线,她在担心冷月的人到底是跟上来了没有。实在是想这一趟就结束这可怕的行程,一次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下一回再不跟着来这里,可以永永远远的留在姐姐妹妹们身边。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冷月的人跟丢了。

越担心,就越慌。

到了小岛的时候,吕家兄弟都跑到甲板上摇帆按照要求对号进港,樱桃则坐在船屋里头有些魂不守舍。冷月的人……不知道跟上来了没有。如果跟上来,不知道他是不是就要在这里动手。依她的猜测,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要在小岛上动手的,岛上虽然人多,但冷月即准备了那么长时间,带的人也必不会少了。

可是……

可是如果要在岛上动手,她的藏身地就只有仓下那片狭小的空间。躲个一时半会儿还行,时间一长就会被人发现。而且如果一不小心碰沉了船,这船里载的可都是些铁料……

如果要在岛上动手,那么现在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激烈的打斗……樱桃正忧心着,忽听外面有人在喊:“快看!!快看!!!”

顺着声音望出去,只见码头上一个大汉指着小船身后的海平面,一脸吃惊的表情。他的喊声已经引来了周围的两三个大汉,正也顺着他的手指朝着小船后面的海平面张望,吕家兄弟也停下动作跟着张望起来。

这时,听见有人翁声翁气的在喊:“那船没有插小旗子!!”

这话一喊出,登时,小码头上的人炸了锅,都纷纷停下正在忙着的活计,抬头朝着海平面张望,并各自操起武器开始迅速集结。

樱桃心里‘咯登’一声,抬腿跑出船屋,跑到吕家兄弟身边可以越过木屋看见海平面的地方,朝着众人指点着的方向望去,她感到她的心尖儿都在颤抖。这时候动手,虽然对于证据是最佳的,但时候却不是最好,大白天的,光秃秃的海平面,谁会看不见这船?再说了,那小旗的模样,自己是已经画了个大概七八分像的给了冷月的,他怎么也没挂出来呢?若是挂出来,那么远的距离,起码也能蒙混过关呀。

只见直溜溜的海平面上,果真出现一艘船。

只有一艘船,远远看上去,似乎是艘大型船,那船离小岛已经不到几公里的距离,高扬着白帆,驶的很快。

“快抄家伙,隐蔽!!”有人已经在喊。

也有人红了眼,照着看上去不太顺眼的吕家兄弟就踹:“还站着愣什么?官家来人了,快操家伙!!”说完,那人刚要跑,眉一皱,又回过身来,一脸怀疑的望着两兄弟:“他们不会知道这地方,定是有人引进来的。最后一条进港的船就是你们的,莫不是……”一边说着,一边危险的眯了眼。

这人的嗓门儿很大,说话能传出去半里地,他这么一说,周围那些正忙着各自找武器的汉子都转过头来,眼神不善的望着两兄弟,仿佛他们说错一句话,就会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一般。

吕大石登时也瞪起眼,毫不示弱的吼回去:“我做这一行多长时间了,你算是哪个孙子敢这般说我?”他似乎被壮汉这句话气到了,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的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自从有了这一行,我就是在行里做的,你才进行多少时日,敢放厥词?”

“你们是最后一条船,不是你们会是谁?”当着那么多人,那汉子也抹不开面儿,跟吕大石对着吼起来了。

“最后一条就一定是我们带进来的?若是你给外人泻露了这个地方,人家随时都可以进来!!”吕大石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神悄悄的去瞪吕二石,意思是叫他出声帮忙。

吕二石却观天观地,观他脚上的鞋,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吕大石的眼神一般。一会子的工夫,吕大石的神色沉了又沉。

樱桃见势,忙过去打帮腔道:“这位大老哥,您别生气。这趟出海我们带少了佐菜,只有一大堆辣子,他是辣子吃多了上火。”这话一落,轮到吕二石的脸色发黑了。

“您看那船,虽驶的快,却并不一定是冲着咱们来的。”樱桃继续道:“哪有官家剿匪,这样大张旗鼓,白帆高扬的?这不是明摆着要叫人发现么?左右那船离这儿还远,驶过来还得再过个一时半会儿。咱们且先别急,瞧瞧再说也不迟,您说是不是?”

“哼”那大汉眯眼睨一下吕大石,心气儿消了一大半,还是哼道:“从这行再久,那也是个送货的狗腿子。我若说想废了你,你们的大少若是还想从这门营生,他就得乖乖废了你!”

“敢!”吕大石眼一瞪,开始撸袖子。

“怎么回事?”这时,码头上管事的听到动静,过来了。

“老大,船!!”那汉子一脸凶相立马变成乖乖绵羊,朝着管事的一躬身,指着远处的船:“没有亮出旗子。看大小也不是咱们的船。”说完,抬头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管事的,又道:“老大,依我看,准是官府的人闻到了腥味儿。咱们还是赶紧抄家伙的好。”

“蠢材”管事的瞪他一眼,别有深意的望望樱桃,道:“这小妮子说的对,情况还不明,你自己先慌了怎么能行?”

“老大……”壮汉有些吃惊,回头又望望远处那船,有些迟疑。

“再等个几息时间,待瞧清了,咱们再动手也不迟。若万一不是朝咱们来的,咱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樱桃又添了一句。她猜,冷月还没有笨到大白天扬着高帆,不插小岛的旗子就硬闯的地步。她只不过不希望在这关键的时候,有任意一条船来破坏小岛的‘宁静’。

管事的脸上有一道长疤,一直从右额头划到左嘴角,端的是狰狞恐怖。他咧嘴一笑,更是叫人胆寒:“都去干活儿,注意听我的命令。”

“老大!!”大汉瞪大眼,不置信的。周围几个汉子也有些吃惊。

“嗯?”管事的微微眯眼,轻轻的一声鼻音,几个大汉竟吓的犹如鸟兽散,各自忙活去了。

剩下的,只有樱桃,吕家兄弟,还有两个大汉帮着吕家兄弟的船卸货的。管事的一声令下,吕家兄弟和那两个大汉齐齐忙活起来,只剩管事的和樱桃两眼盯梢紧了远处的船。

只见那只扬着高帆的大船朝着小岛又快速的驶进了一会儿,慢慢的偏了向,朝着东边驶去了。而且船驶近之后,瞧的清楚,那是艘大船仓的商船,不可能是官家船。不出半个时辰,那船已经驶得无影无踪。

樱桃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真是惊险。

万一那商船不长眼闯了进来,不但商船要倒霉,还会一下子把岛上的气氛搞紧张,那冷月动手就又失了先机。幸亏刚才这管事的没有大吃惊,也没有命令人行动,岛上大部分人不知道这事,小岛也就算是‘安宁无事’。

“呵呵,你这妮子。”管事的又咧开他那长着长疤的嘴,狰狞的笑着,一边伸出手,去摸樱桃的发顶。

樱桃这才看清,他那一只右手五根手指,缺了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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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意外

这个人,长的高大黑壮,脸上一道狰狞的长疤,一只右手上还缺了两根手指,天晓得他这是犯下了多少人命才留下的伤。

他咧着狰狞的,瞧不出心情的笑,伸手那缺了两根手指的手来,轻抚樱桃的发顶,嘴里发出两个音节:“不错。”

樱桃苦笑,她其实实在不想在这小岛上‘抛头露面’。

岛上这些人人都是些背着人命的凶徒,樱桃本不想多与他们接触。毕竟她是‘特务’来的,是这个圈子里最后一个进来的新人,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些人必定会先怀疑到自己。若冷月能一网打尽还好说,若不能,哪怕是漏网了一两个,于自己也是极危险的。何况这小岛并不属于本国,冷月的势力再强,在这里也会大打折扣。

刚刚若不是为了稳住局面,不叫那偶然从这里路过的商船乱了小岛的‘宁静’,她才不会从船屋里跑出来。要知道,每次来岛,她都是缩在木屋里头,一见人就低头的,这里的人虽见过她,却并未瞧清她的模样。

现在可好,不但叫小船附近的这几个大汉瞧得清楚了,还叫这个管事的注意上了。

樱桃暗暗叫苦。

管事的这话偏巧叫正搬着圆木从木屋里出来的吕二石听了个正着,斜眼眼色不善的剜了樱桃一眼。

樱桃没理他。她晓得吕二石是以为自己在揽关系,以后好承这船,把他挤掉罢了。

不远处有人喊‘老大’,管事的收回手,招呼也不打一个,扭身就去了。

无形的压力撤走,樱桃长长的,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这个管事的,身上的杀气竟比冷月身上的还重,真不知他杀过多少人。一想到他只要手一拧,自己就毫无反抗之力的断了小细脖子,樱桃身上又浮出一层冷汗。

那边吕大石见管事的走了,赶紧放下扛在肩上的圆木,跑过来:“你没事吧?你这妮儿,刚才强出的啥头呢?惹了别人不要紧,可若是惹了这个管事的,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还好,叫你说中了。”说着,咧开嘴开心的笑起来:“我晓得你这是为我出气呢,你是没看见刚才那个鳖孙子的模样儿,哼,敢说咱们带人进来,他那张嘴是不想要了。”

“无事便好。”樱桃露出个带点苍白的笑,又往海上瞧了几眼,茫茫海平面空空如也。不知冷月会不会决定在岛上行动。如果是的话,现在虽是白天,可他只要挂旗进来,也不是不可。可是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能得你这么个妮子,真是叫我……”吕大石眼里竟有些泪花闪现:“真是,真是……想不到我老了老了,竟能得女如此……回头,我要烧香好好感谢感谢岳贵。”

樱桃望着他没说话,心下冷哼,岳贵夫妇都是叫他害死的,他占了人家的女儿,还好意思这么说?他认自己作儿媳,对自己好,也不过全是为了他那一子一女以后的出路罢了。自己算什么,不过一个挣钱的机器,用来给吕大石的儿子女儿以及儿子的一众小妾们赚钱罢了。亏他眼里的泪来的那么真实,不是感动自己得了一个好儿媳,而是感动自己得了一个好赚钱机器吧?!

一直到搬完了仓里所有的圆木,海平面也再没有船只出现。

樱桃强压着心头的不安,进到木屋里头呆着,透过木屋的窗子望着甲板上忙活的两兄弟,他们正在起锚扬帆,小船就要离开小岛了。

也好,离开这块危险的地方,不管冷月何时动手,起码她的生率又升了几分。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船离了小岛,不紧不慢的行了半日,樱桃正在悄悄的藏一点干粮,准备到时候在船仓里躲着长期抗战,就听仓下传来一声带着回音的闷吼:“把你个的!!鳖精白眼儿狼,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跟着老子赚钱,竟然还想背着老子偷做营生?老二,你上哪去了,给我滚出来!!!”

是吕大石的声音

他不知怎么竟发现了吕二石做完买卖,留在仓中的那只空匣子。他向来是个直鲁鲁的暴脾气,再加上最近对吕二石愈加茂盛的不满,当下就吼了起来。

吕二石正在甲板上蹲着想事情,听见吕大石闷吼,当下跑了进来。进了木屋,他脸色很沉的望了樱桃一眼,‘噔噔噔’的下梯进仓去了。

只听仓下传来两人激烈的争吵声

樱桃才不怕两人打起来,她正巴不得呢。听着仓下渐渐传出踢东西打斗的声音,樱桃放轻了脚步靠近梯口,往下看去。

下面黑漆漆一片,只有打斗和叫骂的声音不住的传来。听声音,身形比较瘦小的吕大石竟还是占上风的,一边骂,一边打的欢。挨打的自然是吕二石,一边挨打,不边不甘的还嘴。

这两兄弟……

樱桃蹙眉,他们早不打,晚不打,偏这时候打起来。打也就打罢,可是这地点选的有些不是地方,这样一来,整片仓里的地方都不安全了,她不能再藏进去。

正想着,吕二石忽的从仓里蹿了出来,一边痛叫着,一边狠狠的,狠狠的瞪了樱桃一眼,在吕大石还没追上来之前出了木屋并反手将木屋关了上来。

“你个鳖孙子,你还敢跑了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还敢还嘴,还敢还手,我看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吕大石红着眼从仓下追上来,一见吕二石竟跑到了外面并锁了木屋门,登时更加暴跳如雷:“吕二!给我开门!!”

吕二石在外头抚着腹部不停的喘气,恶狠狠瞪一眼樱桃和吕大石,吐出两个字:“休想!!”

吕大石瞪着眼,像是一头被惹毛了的公牛,粗着鼻吼不停的喘气,上前拿脚就踹门:“开不开?开门,开门!!”

小船的用材是上好的木料,用了十几年了都完好如初。木屋用的是船体用下来的废料拼起来的,门是一整张木板,结实的很。吕大石踹了一会儿没反应,又叫骂起来:“你个龟孙子,你有种你就别开门,你等着,万不要叫我逮着你,要不然,我非生剥了你的皮不可!!”

外面吕二石毫不示弱,跳着脚儿的隔窗指着吕大石的鼻子:“你才是龟孙子呢,你个六亲不认的龟孙子,我跟着你风里雨里的跑了十几年的船,哪怕是个外人呢,也多少能落得个什么,我可是你的亲兄弟,你呢?你竟然要把船给这才刚认识没几天的小妮子?!”

吕大石阴笑:“老二,你别生气。这事可怪不得我。你若是有个儿,有个后儿,这船多怎么也会给你留一半。可是你没有哇,我倒是想给你留,可是留给谁呢?”

“你!!”吕二石被扎到了痛处,跳着脚儿的:“行行行,你可是我哥,我亲哥!!!”说着,又指向樱桃:“你别以为你遇着个精明能干的,还高兴着呢。我告诉你,这小妮子鬼精着,你小心上了她的当!!”

“那不关你的事。”吕大石扬着脸,不再踹门,也不再瞪眼,换上一脸的阴笑:“老二,你若是不开门,那这几日在海上,可就要风吹日晒饿肚子了。还要辛苦你扯帆调向,真真是劳累了。”

吕二石也跟着冷笑:“我又不傻,我若开了门,岂不是要任你宰割?叫你骂了这么些年,我早受够了。这回儿,我非要先关你几日再讲别的!!”

真不愧是两兄弟,一翻脸,两个都是六亲不认的人。闹到这地步,何苦来哉?

不过这对她自然是有利的。这船上对她最有威胁的就是吕二石。现在吕二石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关到门外去,就算此时冷月的人出现,恐怕吕大石怀疑的也是外头的吕二石,而绝不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而吕二石呢,把自己关在门外又进不来。就算他能进来,也有吕大石充当保镖的角色,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只要两兄弟一直僵持下去,局面就会对自己越来越有利。

樱桃趁着两人又瞪起眼,要吵起来的时候,赶紧拉住吕大石:“爹,你别生气。这门早晚得开,没得还省了你些力气不用扯帆调向,不用费心思,咱们还急什么呢?”

“乖妮儿。”吕大石柔声细气的抚下她的发顶,得意的望着吕二石:“生个再好的闺女,也不如一个儿媳。可惜有些人,没有儿子,又哪来的儿媳?”

吕二石望着樱桃,面上现出几分恍然,渐渐眯起眼,拧眉道:“你……挑拨我们?”

接着,他眼眶猛的一撑,似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神色愤怒起来:“这事只有你知道,是不是你跟大哥说了这事,故意挑拨我们?”说着,又拍拍手,恨没有早想到的望向吕大石:“这么说来,仔细想想,自这妮子上了船,咱们兄弟的关系就开始出现问题,直至今日。大哥,这小妮子是故意挑拨我们呢,你万不要上了她的当!!”

樱桃眨着眼:“我没说什么呀?”虽然她确实有挑拨过,可这事确实不是她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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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改主意

“大哥?!!”吕二石神色殷切的望向吕大石,等着他说话。

吕大石冷着脸,嘿笑:“老二啊老二,是,我是没有你精明,有些事也没有你想的多,可我也不是个傻子。妮子是好是坏,我心中自有数。可这事不是她跟我说的,是我自己发现的。”他眯眯眼,带着几分危险的望着窗外的吕二石:“这在中挑拨的人,应该是你吧?老二,我自问这些年待你不薄,如今我寻到个如意儿媳妇,你就这么看不过去吗?就算你看妮子不顺眼,就不能为了大哥我忍上一忍吗?挤兑她不成,还想要冤屈她?”那眼神,仿佛随时都想从窗子冲出去,把吕二石生吞了一般。

“大哥,你仔细想想!!”吕二石没想到这事真是樱桃自己发现的,对于吕大石的话有些吃惊,但随即恢复冷静,苦劝道:“你仔细想想,咱们兄弟两个,一起跑船了十几年,在海上,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一起扯帆,一起抛锚,杀人,越货,这些事都是一起做过的。什么能比这样的情谊更深?可是自这小妮子来了,到现在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咱们亲兄弟两个,竟然就闹到如此的地步,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仔细想想,咱们兄弟吵架,哪回不是这妮子从中挑拨的?”

“放你娘的狗屁!!”吕大石眼都红了,瞪的大大的,从窗子伸出手去,指着吕二石:“说来说去的,你就是看着妮子不顺眼,不能跟她呆在一处,是不是?老二,你没个儿子,就应当把侄子当亲儿子来看待,可是到头来呢?竟连个侄媳妇都容不下?亏得我现在就发现,不若的话,等将来我老了,岂不是拿你没办法?”

“是,就是!~”吕二石被这话激怒了,‘啪’的一声扔了手中握着的一根细竹竿,指着躲在吕大石身后的樱桃,跳着青筋吼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我不但看她不顺眼,我至今还怀疑着她呢!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不要依着破鞋扎了脚,最后叫她骗了!!”

“老二,我一直以为咱们亲兄弟,什么都好说。你没儿子,我儿子就是咱们两个的儿子,将来老了,他养着咱们俩。可是你……”吕大石痛心疾首的:“想不到你却是这般心思。我真真是……真真是……”

“哼,什么也别说了,即然这事你我各持己见,那说什么也没用。等船靠了岸,咱们把该分的分一分,以后一分两路,谁也再不要扰了谁。兄弟照做,生意分开。你愿意受这小妮子的骗,我可不愿意。”吕二石扬高了眉,面无表情的,直直的盯着吕大石的眼,一字一句的:“你可别忘了,她的爹是咱们弄死的,她娘是间接死在咱们手上,她也差点被火烧死。这样的深仇大恨,她会全心全意跟着你跑船,为你赚钱?呵呵,我自问我是没有这么大的胸襟。”

“你没有,那是你。妮子还小,不晓得那么多。”吕大石瞪他一眼,‘彭’的一声把窗子关上来,冲着窗子吼了一声:“你愿意在外面呆着,你就在外面呆着吧!!等回去了,赶紧从这船上滚下去!你不愿意跟妮子在一块儿,妮子还不愿意跟你呆一块儿呢!”

外面的吕二石没有再说话,只是发出了一声“咚”的拳头捶在木门上的沉响。

这两兄弟,算是彻底闹僵了。他们各自都想各自的,互相间本来就存在私心,就算现在不出现这问题,以后也会慢慢的体现出来。否则,自己也趁不了这个机会。

樱桃走回角落,轻声道:“爹,别生气了。过来歇一歇吧。许是你误会二叔了,你们坐下来好好的谈谈不行么?”

“误会?妮子你可别好心,你二叔早就有这异心了!!”吕大石“啪啪”拍着门板:“你把他当二叔看,可他把你不当东西看呢,这么长时间,他都一直防着你,备着你,亏你还替他说好话。妮子,爹这心里可真是……又暖又凉啊!!”

樱桃吸了一下鼻子,没接话。

因着是夏日,即便是晚上,天也不凉。吕二石在甲板上,白天自己捞了鱼吃,晚上就睡在水箱旁上,竟就这么过了三天。

木屋里头食物和水都不缺,樱桃只是有些担心,她已经接连三日没有给冷月信儿了,不知他会怎样想,怎样计划。又想着,如果一旦冷月追上来,她又该怎样说,怎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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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迎着带着咸腥味儿的海风,媚潋滟一脸的不解和疑惑:“咱们怎么……”

“爷,咱们处心积虑了那么长时间,耗费心力精力,只为今日。可是眼看着成果就在眼前,咱们怎么却……”刘德忠见媚潋滟吞吞吐吐的没敢问下去,他上前一抱拳,替她问起来。但是见到李沐泽那阴沉的脸色,也有些胆战心惊,话头儿微微顿了顿:“咱们怎么却不战则退了?下面的弟兄们,情绪很激动。”

李沐泽挺直着背,负手立于船首,一脸的坦然从容,从容里又隐隐透出一分担忧。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刘德忠的话,而是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深沉的望着刘德忠,声音有些沙哑:“你们,可是在怨我?”

“属下不敢。”刘德忠和媚潋滟一惊,双双垂首。刘德忠大声的:“爷,实在是弟兄们不明白这里头的所以然,所以托了属下来问问。”

“我,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李沐泽微微蹙起了眉,转回身去,望着前方,任徐徐的海风吹起他墨黑的发丝,黑亮的瞳眸微微眯起:“不过这事也怨不得弟兄们。此事,原本确实是要在岛上动手的,只是我现时又改了主意。”

“记得我小的时候,那人错手,杀了老二最疼爱的新取小妾,也不过是只挨了几句骂,最后也是相安无事。现在想想,这件事虽大,可也不一定就能搬倒他。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如若不行,则后患无穷矣。”李沐泽的声音幽幽传来,里面几分淡淡的,莫名的哀愁和涛天的,翻腾的仇意互相矛盾的并存着。

“那是二公子懦弱无能,怎能跟爷比?”刘德忠猛的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不甘:“难道咱们辛苦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只差一步,却又要放弃?”

李沐泽扯起一抹苦笑:“他再懦弱无能,也是个比我强的。再说,他的懦弱无能,也不过全是装出来的罢了。此事,咱们费了那么多心力精力,怎么会放弃?我不过是想改个法子,咱们不动手,叫老二的人去出这个头罢了。”

“啊?!”刘德忠和媚潋滟双双一怔,随即两人伏首于地:“主子英明!!”

“老二不但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实际上,他的实力比老大强多了,此事回头咱们再从长计议。”李沐泽又把眉往深里拧了拧,沉声道:“眼下要担心的,是樱桃那姑娘。咱们已经有三日没有接到她的竹筒子了。虽说回程的路咱们也晓得,可是一点信儿都没有这就太不正常了。我担心那吕家兄弟对她不利。”

“她聪明又伶俐,每每都能化险为夷,这回也不会有事。许是出了点意外不能往外传信儿罢了。”媚潋滟强忍着心中内疚,说道:“爷不用担心。”

李沐泽却头也不回的轻轻扬扬袖:“她全心全力的帮咱们,我也答应过她,这一趟是最后一次出海。咱们即然决定这事再从长计议,那起码要把吕家兄弟帮她解决了。答应了她的事,该做得到才是。何况她现在可能是出了意外?”说着,又扬了扬声:“扬足了帆,再加八对木划,全力前进。我要追上他们。”

“是!”刘德忠应声退下。

媚潋滟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来,也跟着退下了。只是觉得满心委屈。

能载两百人的大船,很快便高扬起了白帆,船体中央的小窗也全开,伸出八对长桨来。风刮着白帆‘呼呼’作响,木桨全力开动,若大一条船顿时加了速,快速的向前驶去。

船头稳稳立着一抹淡青色,挺直而落拓。与若大的船身相比,这身影显的有些单薄孱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入海中一般。只是奇怪的,那单薄瘦削的身影,就是倔强的稳稳立于船头。

吃过了午饭,樱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向吕大石道:“爹,看这行程,二叔是不打算带咱们去装货了?”

“他爱装不装,你不用担心。等我出去了再收拾他。”吕大石虽被关几日,心情却颇为不错。轻哼着一口一口抽着烟锅儿。

“可是这一趟不装货的话,岂不是要耽误咱们下一趟送货?”她只是担心,如果不去装货,行程就会再快半日。冷月到现在还没有行动,若再不动,船可就要回港了。那自己岂不是还要继续跟着吕家兄弟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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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情人节快乐哦!!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委屈

“那个你也不用担心。原本咱们也是空船装了货,再直接送去岛上的。不过这几年摸到一点门道,回来的路上顺便装上货,可以省出半日的时间,能往匪头子那儿送一点赚赚小钱罢了。左右最近风声紧,小钱咱们是赚不了了,那时间还省了来干麻?”

“哦…...”樱桃点点头,不再作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倒真的要担心了。冷月迟迟没有动作,她猜不到是出了事还是他改了主意,她能做的,就只有迟量拖住船的行速,在海上呆的时间越长越好,她实在不想这一趟解决不了两兄弟的问题,下一趟她要再跟着来出海。

可是行船又不比行车,可以随时随地停下来。她要想什么办法,拖住船速或是叫船停下来呢?左右不能叫她去把船弄穿了吧?这船若是沉了,她可也小命不保。

正转动脑袋全力搜刮着主意,余光瞥见窗户上有人影闪过。

抬头朝外看去,只见船上不知何时爬上来三四个打扮精干的人,领头的一身淡青衣,身姿轻盈而利落,虽看不清模样,但樱桃一眼就认出是冷月。他今日竟没有蒙黑纱。吕二石不知去了哪里,甲板上的人正在悄悄的猫着腰朝木屋迅速的靠过来。

终于来了!!

樱桃迅速的靠近窗子,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窗户不叫吕大石发觉。

可惜吕大石似乎天生对于危险有直觉,他正在垂首不知想什么,突然间猛的一抬头,朝窗外望去。待看清了外面的情景,他神色大骇,跳起来就去取挂在墙上的斧头,同时嘴里轻轻喊着:“妮儿!快跟我来!”

外面的人见吕大石发现,立刻加快了动作,全都朝着木门扑过来。

吕大石速度也不差,他快速的取了斧,两步三步就跑到了梯口:“妮儿,快!”

电光火石之间,樱桃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若不跟着吕大石跑,一会儿冷月的人进来,自己就安全了,可以稳稳当当的保住一条小命。可是这样一来,吕大石就有可能跑掉。这样的形势,他几乎立刻就能反应过来往船仓里跑,那里面肯定有猫腻。他一旦漏网,回去之后定会想起前后的原由,然后怀疑到自己,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而如果这时候自己跟着吕大石的话,虽然危险,但起码吕大石不会从她的视力范围内消失。

“啊哟!!”樱桃快速的做了决定,抬腿就跟着吕大石跑,才刚抬脚就一下子狠狠摔在地上。这一下子可是实打实的摔,她想拖住吕大石哪怕几秒钟的时间。

吕大石身形顿都没有顿一下,仿佛没听见樱桃摔在地上的声音一般,身形灵活而快速的下到了木梯上,并迅速进了船仓。

本来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平日里对她那么好,那么护着,关键时候,连他一秒钟的回视都换不来。见这招不好使,樱桃也立马从地上跳起来,紧紧跟上去:“爹,等等我!!”同时眼角余光顺势瞥了一眼窗外,冷月和他的手下已经冲到了离门两三步的距离。

粗略的估算一下他们开门,进门,再追上来的速度,他们大约落下吕大石二十几步的距离。这足够一个混迹多年的老狐狸在他的地盘上逃之夭夭。

樱桃使尽了全力,跑到仓下,只听黑暗里传来一声沉闷的斧头砍在木板上的声音。

“爹!”她赶紧跑过去。甲板上不见吕二石,估计是冷月的手下已经将他解决了。可是吕大石却绝不可以漏网,哪怕她拼上性命。否则,一家人都将会陷入到危险中去。

见她追上来,吕大石毫不为自己刚才的无情抛弃感到内疚,粗踹着,短促的道:“跟着我!!”说着,又一斧下去,‘噗’的一声,下斧的地方登时喷进水来。

樱桃了然,原来这船上果然是有猫腻,怪不得吕大石见了外面有人,不慌不忙,却往船仓里跑呢。敢情这船仓里头有一处地方的木是很薄弱的,几斧就可以劈开。从这里逃出生天,就跟自己想到的那个打地洞逃过冷月的监视的法子一样。

喷出的水水压很大,樱桃一时没防备,被一下子冲了个趔趄。地上瞬时就铺了一层水,并不断的升高。

这时,仓上传来‘咚’的一声,是人踹开门的声音,接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进了木屋,朝着梯口而来。

“走!”吕大石这时候倒起了好心,上前一把拉住樱桃,把她往水里使劲儿一送,接着他也跟着跳出来。

樱桃只来得及粗粗吸了一口气,就被推进水里。这里大约水下两米左右深,水压其实也不是很大。但在船的漏口上吸力极大,若不是吕大石在后头推着,她几乎要被冲回船仓里。

出了船,吕大石推着樱桃,贴着船身横向移出去几步,就几乎受不到漏口吸力的影响。

吕大石做个逃的手势,扔下樱桃就朝远处游去。

刚才进水时,樱桃就没有吸足气,刚才仓惶中出船仓,一时没憋住又漏了一口气儿,她此时胸腔一片火辣辣,脑子反应也开始迟钝起来,手脚都没有力气。眼见吕大石逃走,她拼尽了全力,将将跟在他身后。

身后的船仓传来几声吆喝,接着就听头顶‘扑通扑通’跳水的声音,视线里立刻多了几条灵活的身影。

樱桃撑着最后一口气,回身朝那几条身影拼命的挥手,引到他们的注意,然后朝着吕大石游走的方向指指,就再撑不住,鼻间登时进了水,身子沉沉的朝下沉去。

晕过去之前,她脑中还想着,吕大石再能耐,他那口气也顶多能支撑他在水下游出百来米,只要冷月的人没有全部下水,相信他就逃不掉。他不能逃掉,绝不可以逃掉……

听见仓下兄弟的呼喊,原本立于甲板上的几个跳下水,接着又按着樱桃的指引,奋力去追吕大石了。

李沐泽几个从船仓漏口出来时,正遇上樱桃吐出最后几个泡泡,往水深处沉去。

李沐泽瞳孔猛的一缩,一个纵身就脱离了漏口的吸力,迅速朝着樱桃追过去。刚划出去两下,媚潋滟追上他,朝着樱桃靠拢过去。

不知怎的,就是不想叫爷太靠近樱桃。她总觉得,樱桃并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小,也并不是年纪小小就没有丝毫威胁。媚潋滟超过李沐泽,迅速的朝正缓缓下沉的樱桃靠过去。

哪知,才刚靠近樱桃身边,媚潋滟的脚竟然抽筋了!!

许是下水时太仓惶,亦许是她看见李沐泽要去救樱桃,太过紧张,总之她脚下抽了筋,顿时自己都陷入了危险里。

李沐泽并未注意到媚潋滟的异样,他上前一把捞住樱桃,头也不回的朝上浮去。

媚潋滟眼睁睁看着,心头顿时涌起无限委屈。这时,紧跟着而来的刘德忠发现她不对劲,一把捞住她,也往上浮去。

身体很沉,脑袋也很沉,胸腔里一片火辣辣的难受……樱桃费力的抬起眼皮,阳光刺目。还未看清眼前景物,她便先问:“捉到了没有?”一张嘴,声音低沉沙哑,哪像个十一岁的小女孩,简直像个三四十岁的老妇。

耳边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你倒十足的只关心这事。刚才你可是差点就丢掉小命了。放心,你那么拼命,怎么会捉不到?现在两兄弟都已经送了命,再不用担心他们会长了腿跑掉。”

“哦……”樱桃舒了一口气。这一放松,胸腔里那火辣辣难受的感觉更加强烈,不禁重重的咳了几声。

“小心!”一只长手伸过来轻轻扶住她:“刚刚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听到这话,媚潋滟的脸色沉了又沉,满面的委屈像是要挤出泪水来。刚刚,刚刚……刚刚爷竟然亲自为这个小丫头度气……她眼睁睁看着……

她抽筋了,他不管。她也呛了水,他也不管,只顾着这个小丫头……

樱桃轻轻的稳了一会儿,待眼前的视线清晰,头脑也清楚起来,再抬眼一一的望出去。

眼前是一张张陌生的脸孔,眼神关切的望着自己。

待看到那张离自己最近的,即熟悉又陌生的脸,她怔住了。

“怎……怎么,怎么会是你?”她吃了一惊,眼前的冷月没有蒙面,竟然是李沐泽?!!知府大人的独子!!再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仔细的一回想,这两人可不就是一人么!!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冷月似曾相识,又觉得李沐泽总是带着几分熟悉感,原来这二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是我。”李沐泽露出个苦笑:“估计依你的机灵鬼滑,再接触个两三回也是会把我认出来,倒不如直接叫你看一看。”

“那么……”樱桃猛的扭头,在那一堆陌生的脸孔里搜寻起来,果然看到了刘德忠和媚潋滟的身影。果然……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归程

她真是糊涂了。

冷月和李沐泽,他们有太多的相同之处,自己怎么竟然没有想到这根本就是一个人呢?自己虽未见过冷月的面容但身姿和眼神都是跟李沐泽一模一样,自己明明察觉到了,就是没有往那上面去想。还有他的小洁癖,还有自己要求冷月照顾小酒栈时,第二日李沐泽就带人来撑场子。她还以为李沐泽这人怪异呢,感情根本就是冷月在满足她的要求。

竟然是一人……

那么,也就是说,冷月就是县知府大人的独子,是传说中那个混世魔王,是上次在集市上,差点用马蹄子踏死自己的那个人?不用说,混世魔王是他装出来的,只是樱桃不明白的一点是,他即然贵为知府大人的独子,查处一两件案情,那不是轻松简单的事情么,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访,暗么悄悄的呢?

难道凭他的身份也办不了这个幕后主使人?那这个幕后主使人会是谁呢?他的背景至少要比李沐泽还硬,那么……

胸腔还是火辣辣的痛,她翻个身,尽力叫自己闭上眼睛。要感谢苍天,她终于万幸的活下来了,她终于保得一条性命。现在除掉了吕家兄弟,她终于可以回家跟姐妹们团聚了。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她的日子。

“主子”媚潋滟神色略带痴迷又带委屈和不解的望着立于船头迎风挺立的李沐泽,欲言又止。

李沐泽身形不动,稳稳立于船头,仿佛没听见媚潋滟的话一般,静静吹着海风。回答媚潋滟的只有翻扬而起的衣摆时而发出的猎猎的响声。

“主子?”媚潋滟见他没反应,有些心急的提了提声量。

“我说过,不管在哪里,都不要再喊我主子。”李沐泽微微侧了侧脸,脸色稍稍柔和了些,又道:“你没事吧?”

刹时,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鼻头一酸,媚潋滟强忍住想要扑过去大哭一场的冲动:“无事。”

“无事便好。是我疏忽了,亏得德忠跟在后头。“李沐泽神色谈谈,语调里却透着关切。

“疏忽?”媚潋滟有些激动的猛的抬起头来,再也不顾主仆之分,直直的,带着羞恼的瞪着他:“疏忽?我跟了你十几年,那个丫头才认识多长时间?那是在水里,我们两个都处于危险之中,你怎能……你怎能…….”再也说不下去,轻轻的哽咽起来。

李沐泽有些内疚的微微敛眸,轻轻叹一声,道:“当时,一心只顾着去救她。你有功夫在身,又向来是水性极好的,我倒真没料到你会下水抽筋。”

“一心顾着她……”媚潋滟微微瘪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十分委屈的:“是是是,我向来是强的,是不用担心的,谁也欺负不到我,谁也危胁不到我,我就是个铁人!!”

“潋滟!”李沐泽微微沉了语气,媚潋滟越来越明显的小女儿心思,他怎么能不晓得?可是他是个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根本……没有能力去满足潋滟所想要的。

“你就根本从来没想过我!!”媚潋滟低吼一声,伸手去狠狠的在李沐泽肩上拍了一下:“我连个你才认识几日的小丫头都不如,不如!!刘德忠真是多事,那日干脆就叫我沉去水底吧,做什么倒要去救我?!”

虽然看上去是狠狠的拍在李沐泽的肩上,但媚潋滟并未使全力,她是有分寸的减了力道的,哪想到李沐泽却一声闷哼,立即变了脸色。

“你怎么了?”媚潋滟一骇,忙抽回手来。只见李沐泽刚换的一身藕白的长衫,刚刚被媚潋滟拍过的地方渐渐的渗出鲜红的颜色来。

“你!!”媚潋滟大骇,轻呼一声,上前想要替他查看,被李沐泽轻轻的推了开来:“是旧伤,无事。”

“不是前几日长好了么,怎么又……”媚潋滟猛的抬头,不置信的望着李沐泽:“该不会是为了救那个丫头,你硬生生的将伤口崩开了吧?”就算是她,对于自己身上的伤也能拿捏住分寸,已经长合了就绝不会再崩开,何况是主子。可是他……这时候,她心里头的滋味儿不再是委屈,而是震惊。主子虽不是个嗜血的人,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不过从不欠人,不该人罢了。他何时……何时这么拼命的去救过一个人……

“这事不要跟她说。你来帮我处理一下伤口。”李沐泽咬着牙,海水浸过的伤口,那就相当于在伤口上撒把盐,火辣辣的痛。

“她……她怎么值得……”媚潋滟轻扶住李沐泽,慢步朝船屋侧面走去。他们乘的这艘是李沐泽的船,船身很大,船屋也相对很大,里面分中间一条小细廊,左右有许多小房间,船屋前后都有门。只要从后门走,就可以绕过樱桃睡的房间。

“怎么不值得?”李沐泽反问,嘴边带着几分温柔的,又略带苦涩的笑:“为着她的姐姐和妹妹们,她宁愿将她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哪怕九死一生。潋滟,我若有这样一个妹妹,肯为我奋不顾身,哪怕拼上一条命,那这一生也就值了。”

“你……把她看作妹妹了?”媚潋滟小心的,试探着,强压着心头的狂喜。

李沐泽没有作声,直到两人进了房间,坐下来,他才低低的,轻轻的吐出三个字:“许是吧。”

媚潋滟识相的,再没有说什么。虽说主子有兄弟也有姐妹,可是这样的兄弟姐妹有还不如没有,他真的是……也怪不得他那样看中樱桃,也是,樱桃那样小的年纪,他怎么会把她看作别的呢?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

待到樱桃一觉睡醒,已近黄昏。

胸腔里不再火辣辣的,整个人舒服了许多,头脑也清醒了,肚子也有点饿了。她翻身下床,出了房间,沿着小细走廊出了船屋。

通红的落霞染红了整片茫茫大海,海鸥归巢发出一声声清啾,带着红光的甲板上,迎风立着一个着藕白色长衫的人,身姿挺直,衣袂翩翩。

像是带着后视镜一般,李沐泽头也不回的:“醒了?”

“嗯。”樱桃走上前,与李沐泽并立:“再有两日,我就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理这样烦索又危险的事。”

“海鸟亦知归巢……”不知怎么,他望着那一声声清啾的海鸥,却念了这么一句,语调悲戚。

樱桃侧脸望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口问道:“怎么……”

“怎么没有行动?”李沐泽神色不变,表情无波无澜:“因为我想把这件事再沉淀一下,以更有把握。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因此事而对你不利。我相信,你重视你的姐妹们,不会把这事说出去。”

“感谢你的任信。”樱桃微微露出个笑:“也幸亏你那日没有行动。刚巧有艘商船从那里经过,又没有挂旗,把整个岛上的人都惊动了。虽说那管事的听了我几句劝,没有立时行动,最后商船走了,所有人又放松了警惕。但当时若你们出现,恐怕时机不太妙。生活在生死线上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放松警惕的。”

李沐泽略有吃惊的转过头来:“你跟管事的说过话了?”

“是的。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不过应该没什么事吧?”

“怎么会没事?他识得你的模样,又晓得吕家兄弟带过那么一个女娃娃。现在吕家兄弟沉船双双死了,他们若是仔细,必会来查。若是一查之下你还活着,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你和你的姐妹们?”李沐泽深深的锁起了眉。

叫他这么一说,樱桃也意识到严重性:“那该怎么办?”

略一思索,李沐泽低低的道:“恐怕,这一趟你不能回家了。”

“只要你回家,你和你的姐妹们就会有危险。但若是你跟吕家兄弟同时沉船死了,那谁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去。这一趟你跟我走,我帮你安排一个地方暂时落脚。等日后,我将这群大鱼小鱼全部一网打尽,你再回家也不迟。”

“嘶……”樱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能回家……虽然她觉得李沐泽说的十分有道理,但心里还是……十二分的不舍。姐姐妹妹们若是得知了她的‘死讯’,不知该要多么伤心难过。她们才刚刚经历了丧父亡母之痛啊。

“如何决定,你仔细想想。”李沐泽说完,转身走开了。

樱桃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在扬帆台上缓缓坐下来。余霞照在她脸上,暖暖的,心里却凉凉的。还未来得及为她捡得一条命而高兴,现在又要远离姐妹们……

可是,这又是唯一的办法。

除非李沐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或者若干年后无人记得此事,否则,她是决不能回到那个小院儿去。她倒不要紧,可是不能把危险带给姐妹们。

呆呆的,望着夕阳不知坐了多长时间,直到落阳变成圆月,落霞换作月光,她才恍过神,有些颓丧的叹口气,自言自语:“刚按下葫芦又起来瓢,这是神马世道?!”

“公平的世道。”不知何时,李沐泽站在她身后。不知看她呆坐了多久,此时上前一步,轻轻坐于她身侧,在樱桃惊讶的眼神里,淡淡的继续道:“老天拿走你一样东西,定会再补给你一样东西。你与你姐妹们暂别一段时日,将来才会更加珍惜彼此。”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行

“若是这样,我宁愿不分开。”樱桃觉得她已经够珍惜姐妹们了,与她们分开,只是增加彼此的痛苦罢了。只要一想到姐妹们听闻她的死讯时,一个个痛苦悲伤的模样,她就涌起无数想要不管不顾冲回家去的念头。

李沐泽见他的游说不成功,微微动了动神色:“我会尽力把这事解决,叫你尽量回去。若是你依然挂心,放心不下,我亦可以派人时常去打探一些她们的消息。”

“那就不用了。”她可不想在她走后,姐妹们继续生活在别人的监视当中:“你不用安慰我,我坚强的很,即然事情必然要如此,我亦定然会照做。伤心难过不过是难免的情绪罢了,我自己调整一会儿就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李沐泽难得的主动问话。

“只是有一处不懂的。你即是知府大人的公子,身份尊贵,地位非凡,能耐也不小,有心有脑,有一群忠于自己的人,可是为什么却偏偏要在世人眼里做那什么劳什子的混世魔王呢?”说完,也不去看,只是静静等着他的回答。这个人,太深,太小心,她看不透。

“这个……”李沐泽的声音变的沙哑悠长,远远眺着天边的明月,似是叹息,又似是低喃:“以后,你终会懂的。”

“呵呵。”樱桃轻笑,轻轻转了话题:“我们现在,这是去向哪里?”即然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问。秘密越多的人,往往越危险。她即然回不了家,那何去何从就全要归了他安排,她也不想知道多了人家不愿说的秘密,最后落得个杀人灭口的下场。

“小湾码头。临海村的小码头我们是不能去了,临时另选了一个。”

“我……”樱桃斟酌着词句:“我能不能……能不能回一趟村子?”见李沐泽眼神灼灼望着她,樱桃赶紧解释:“我不会回家,我只是老远的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她们好不好,看一眼她们的模样,然后马上离开,好不好?”

“不行。”这两个字说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李沐泽神色微严,语调里带着不容置疑:“你会害了她们。”

其实樱桃心里清楚,在李沐泽解决这件事情之前,她是决不可能再回小苗村的。刚刚那么说说,也不过是为了调节自己不舍的心情罢了。李沐泽这样回答她,她也早预料到,苦涩的扯嘴笑笑,她自动自觉的转了话题:“小湾码头在哪里?”

“渔丰镇东边的海落镇,我们下了船,就直接改乘马车,不会再与渔丰镇有任何接触。”

“那我将要去到哪里呢?”海落镇虽然与渔丰镇相邻,但这两个镇子却并不属于同一个县。樱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李沐泽竟然扭过头来,小心望着樱桃脸上的表情:“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樱桃一吓,他该不会是要把自己安排到土匪头子那边做丫环吧?

“镇北王爷的王府,那人再厉害,手也不会伸到这里。只是王府如深潭,四处危险。”

“王府……”樱桃瞪大着眼,竟然要把她安排到王府中去?自古以来,最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便是皇宫,其次就是各种王府。现在她要去的地方,竟然是王府?那样勾心斗角,阴谋鬼计的日子,她可过不来呀!!

樱桃有些激动的伸手扯住李沐泽衣袖,极力压低着声音,但那声音听上去还是非常震耳:“什么?什么?能不能换个地方?!”

李沐泽望着她,静静的:“若你没叫他们瞧见模样,我有好几处地方安排你。可是你已然叫他们瞧见了,这段时间你就不能再出现在有可能碰见他们的地方。樱桃,有些事情你还不甚了解,这些人,其实随时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唯有王府是安全的。”

他说的有理……他说的有理……虽然明明知道,但樱桃还是抑制不住的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她只适合田间地头,悠闲农乐的生活,哪里能过得了那种王府里的日子呀!!

“你不要反抗,要接受这事。你要知道,你不是去住一辈子,只要一段时间,我会把你再接出来。”李沐泽幽幽的:“你要相信,依你的聪明伶俐,足可以在那里生活的游刃有余。”

“我……能相信你吗”樱桃心里强烈反抗了一会儿,知道早晚要接受这个事实。

“你相信我吗?”李沐泽不答反问。

樱桃紧紧的,紧紧的盯着他,不语。半晌,她缓缓的点头。此时不相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我也相信你。”李沐泽见樱桃点头,似是很高兴,向来不动不山的两条细眉微微弯了弯,露出个微微的笑来:“我不会叫你有事。”

原本,她以为她终于可以回家,可以跟姐妹们团聚,可以继续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她的田园悠然的生活。可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要远离姐妹,现在还要她去王府里生活,这真真是……她此时处在极度的错乱之中,正极力的调正心态。

温柔银亮的月色,轻轻洒满整片大海。黑蓝黑蓝的大海,度上一层银光,显得更加浩瀚而神秘。相比之下,海上那艘船显的那么渺小,那么不足。船头两人亦胧在月光之中,一大一小,并排着,静静的,仿如画中景色。

“那我……要做的是什么?”如果安排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那怎么也就坚持下来了。

“伺候王爷的大厮有两个专门的使唤小厮。最近正巧其中一个小厮有事回家不能再回来,就安排你去。苦是苦了点,也累一些,但好在那大厮是我的人,他会照顾你。”

“那倒也可以…….”樱桃轻吁一口气,小厮的小厮,足够不起眼了。不过……她吁完气,才抓住李沐泽这句话里的两个重点词:“小厮?!!”

她要是没有理解错,小厮就是男丫环的意思吧,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女娃娃呀!!

李沐泽在她大呼‘不要’的眼神里,缓缓的,坚定的点点头:“你需要女扮男装。”接着,上上下下扫量一下她,不客气的直言道:“依你现在的身材,完全可以扮,而且至少三年你的身材不会有变化。”

这真是……樱桃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她前世也是‘胸怀大志’的好不好,虽然这一世还是个小孩子,但被人这样盯着看,还是有些不舒服。

见樱桃沉默,李沐泽又道“再有一日大约就到了,你准备一下吧。一下船,你就得是男装的打扮了。”说完这些,他便起了身,轻轻的走开了。

樱桃未动,继续坐在原地发呆。接二连三的‘安排’,叫她完全错乱了,她需要好好的整理整理。

船屋的门后,一双眼睛不知何时起就盯着船头的这两人,直至其中一人离开。她又盯着依然坐在船头的樱桃,神色不甘,不信。

“她太小了,偏又要仗义,要反护着别人,叫人忍不住想要把她当妹妹般护起来。”李沐泽不知何时出现在媚潋滟身边,轻轻幽幽的道。

媚潋滟吓了一跳:“主子……”

“我说过,不要叫我主子。”李沐泽轻轻瞟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刚刚潋滟的眼神叫他心惊,不得不澄清一下以免引起什么祸患。

媚潋滟抬头望一眼李沐泽头也不回的落拓身影,也拔脚跟上去。

在船上的日子,单调枯燥,但胜在不用再提心吊胆,事事戒备。除了有些担心和想念家中几个姐妹之外,樱桃吃的好,心情好,两日里原本有些腊黄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到了下船这日,媚潋滟早早给她一身男厮的衣裳叫她穿好,很不起眼的混在李沐泽的众手下堆里,一起下了船。

脚踏上泥土,心里有种踏实的感觉。不管怎么样,她活下来了,再坚持些日子,照样可以跟姐妹们团聚。樱桃这样想着,脸上终于能扯出几丝笑来。

光顾着调整自己的心绪,樱桃都没注意到身边那十来个李沐泽的手下是何时不见的。连同刘德忠和媚潋滟,都消失不见,走在小镇街上的,只有她和李沐泽两个人而已。

望一眼李沐泽,见他神色淡淡,樱桃识趣的没有出口去问。

李沐泽带着她走了一段儿,两人坐上一辆马车,便缓缓的朝前去了。

樱桃的方向感本来就差些,再加上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坐着马车拐来拐去的,她都晕头转向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夫一声轻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走吧。”李沐泽拉着樱桃,从车上跳下,从怀里掏出钱来付给马夫。

樱桃四下张望,只见四周高墙林立,全是清一色的整齐的青石砖墙,墙头都盖着琉璃瓦。自己正对着的,是两扇朱红鲜亮的大门,门两侧各一站的挺直,目不斜视的门子,门外左右是一雄一雌两只威狮,神色威武,身姿矫健,不怒自威。

门头一块幽黑的大匾,上书:镇北王府。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样你明白了吧

青石的高墙,琉璃的墙头瓦,高阔的门檐,朱红的大门,目不斜视的门子,无处不彰显着皇族所特有的权力和骄傲,无处不彰显着一方潘王的气派和威严。

“呵呵,跟我来吧。”李沐泽付完全,过来轻轻牵起樱桃的手,再自然不过,再顺理成章不过,好似真的牵着他的妹妹一般。

樱桃也不介意,顺从的被他拉着朝那扇鲜红的,大张开的朱门走去,心下暗暗思量着,这李沐泽竟然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在里面有人有关系,那他跟这王府是什么关系呢?这可是堂堂王府,他才不过一个知府之子。

两个门子见到李沐泽,双双恭敬的行礼放行,但眼神里都是掩视不住的轻蔑和不屑,还有对于他手牵一清秀小少年的而感到的奇怪。见到他们那轻蔑不屑的,仿如看见街边乞丐一般的眼神,樱桃心下更加奇怪。

李沐泽牵着她,正待要迈过高高的门槛,从照壁后鱼贯走出一行五六个身形打扮差不多的丫环,明明都瞧见了李沐泽二人,却一个个恭敬的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一般,走一个分一个,一共六个丫环,在照壁和大门间站了一条‘人形走廊’。

见势,李沐泽眉微微一沉,牵着樱桃往旁上一避,也不言语。

跟着,照壁后又走出一男一女两个打扮华贵,身后跟着丫环婆子伺候,一看就是王府里的什么王妃郡主之类的重要人物。

李沐泽牵着樱桃退后了一步,避在门边,并没有要上前打招呼的意思。

那一男一女,女的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张水嫩精致的小脸儿,穿一身清绿色的夏裳,身上是樱桃叫不上名子来的装饰。眉微挑着,小鼻儿轻轻翘着,一副娇娇女所特有的嚣张跋扈模样。

那个男的则穿一身织金线的墨绿色薄绸的长袍,发束玉冠,神色虽比女的要温和一些,但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亦是掩不住的不屑。

两人似乎是真没看见李沐泽二人,缓步的从照壁后走出来,慢慢的,一阶一阶的走到门上,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备了两顶华丽精美的轿子。

樱桃正暗想,这李沐泽好奇怪,明明是王府的熟人,见了这儿的女主子男主子怎么却不行礼招呼,却要避在一旁不言不语?看那神色,是一脸的讳莫如深,真叫人猜不透这里头是什么原由。

一男一女走到门上,刚要下阶,女的似乎是发觉了什么,转身朝着李沐泽和樱桃的方向望来。待看清了来人,眉心微微蹙起,很是不悦的:“你来做什么?”

她这么一说,那个墨绿长袍的男子也回过身来,见是李沐泽,一张俊脸也微微的沉了沉,跟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是缺钱了,还是惹祸了?”

他们是认识的?樱桃暗暗吃惊,再望向李沐泽,她更加吃惊的看见,李沐泽原本有些阴沉的脸,此时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惶恐和不安,低低的道:“最近……手头是有些……”

“哼”那男的没待李沐泽说完,便满含不屑的轻哼一声,抽了抽袖子,朝一旁望去,嘴里道:“三妹,不要叫这等无关的人扰了雅兴,咱们走。”

“真真是贱种子出不了好苗子。一日不闯祸,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那女的却并未应那男子的声,而是拿眼睨着李沐泽,轻鄙的道:“真不知堂堂王府什么时候成了个收容所,净是些不相干的人来来回回,真是没的碍人眼。”

李沐泽垂着首,有些嚅嚅,缩着身子,看上去一副狼狈相。

樱桃暗暗吃惊,李沐泽是个什么人,她自以为是了解的,这样的神色,这样的动作,何时出现在他的身上过?再者,这一男一女说的什么讨钱,惹祸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忽的,她想起四个字来,混世魔王???

“走吧,不要叫这等不相干的人扫了兴致。”男子又催一遍,似乎生怕再呆一会儿就被李沐泽身上的臭气薰到一般,急不可耐的先上了轿。

女的见男子上了轿,也不再耐烦多说什么,回身又瞪了李沐泽一眼,才转身上了轿。

轿子稳稳的起了,轻晃着向前行去。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视野里,李沐泽才微微的抬了抬头,朝两个门子喝道:“看什么看?下鄙的东西!!”说完,牵起樱桃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门槛。

两个门子双双垂了首,但面上那不屑不服的神色却更浓重。

樱桃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她明白王府里头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只好乖乖的跟着李沐泽七拐八拐。

同时又不得不叹,王府终究是王府,里面的格局,建筑,景致,她眼花缭乱也瞧不过来。更不肖说这一条条错综复杂的小道,她现在已然都失了方向,任由李沐泽带着往里走。

“一会儿,我再原原本本跟你说。”走至一处无人的地方,李沐泽轻轻的道一句,重新牵起樱桃的手,继续往前走。

樱桃顺从的跟着,他的手,修长均称,带着淡香,冰凉冰凉的。

“小主子?您怎么来了?”王府里各种院落错落有致,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李沐泽带她进了一座似乎是专供下人歇息住宿的院子。说话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厮,长的浓眉大眼,笑起来腮边两个深深的酒窝,看上去憨厚可爱。

只是……小主子?樱桃不禁猜测起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含意来。

“去看看顺意现在空不空,若是空着,把他叫来。”跟着这个小厮进了一间明显是只有男人住的小屋,李沐泽才挺直了背,敛去脸上那一脸的不羁和放浪。

“是。”小厮应一声,扭头跑开了。

“这里说话还是可以放心的。趁着这个空儿,你有话尽管问吧。”李沐泽低低的叹了一声。

“你……”叫她问了,又不知该问什么,怎么问才好了。他身上叫人不解的东西太多了。樱桃只好随意挑了一个:“虽说这王府里都是些贵人,但你也贵为知府公子,又何必在刚才那对男女面前那样忍气吞生,又作出那副惹人厌烦的模样呢?”

李沐泽脸上神色坦然,但樱桃瞧得出,他是很好的掩饰了苦涩和痛苦:“这也是你问我的,为什么我身份尊贵,却偏要去做世人眼里的混世魔王的答案。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这……”樱桃更加迷惑:“我怎么懂啊?”

“怎么,你没听说过么?”李沐泽自嘲的一笑,轻轻搓了几下手:“没错,事情就是你听说的那样,之所以而然,依你的聪明,我也就不用解释了。”

“听说什么啊”樱桃更加疑惑:“你说的清楚些好不好”

“你当真不知?”李沐泽有些吃惊:“你不要故意拿这事来笑话我。这个事情,不能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我是真不知道。”她都快急死了。

“我……”李沐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又吸了一口气,吐出来,才艰涩的,一字一句的,缓缓道:“我若真是知府的公子,也就不必如此小心,苟且偷生了。其实,我是镇北王周起霍的三子,我不姓李,而是姓周。可惜,我娘是个小小丫环,无名无分,我就成了私生子。自我娘死后,处处都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小手段,我只有如此玩劣,混世不羁,才博镇北王一个厌烦,逐我出门。不过我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不好叫我流落街头,就将我交给了没有子嗣的李知府。”

他顿了顿,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必须一直保持住我‘混世魔王’的称号,那些眼中容不下我的人,才会放心,才会忍得住不将手伸到知府府里来。刚才的那两人,一个是我的二哥,周铭远,一个是幺妹,周铭萱。也所以,刚才他们见了我,会是那样一副嘴脸。这便是世道,这便是人生。你说,有什么公平可言呢?”

樱桃张嘴,无言。她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李沐泽的身世,竟那样曲折离奇。怪不得她几乎没有在他脸上见到过笑。

“我这样说,你明白了?”李沐泽苦涩的扯扯嘴角,好看的眼痛苦的弯起:“其实李沐泽就是周沐泽的事,满城皆知,你不可能不知道的,不过是想笑话笑话我罢了,是不是?”

“我是真的不知道”樱桃郑重的,天地良心,她真的没听说过县知府大人的独子原来是给别人养的儿子。说实话,她才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心思全放在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上还不够用呢,哪有时间去打听这些八卦?

“呵呵,无所谓了。”李沐泽脸上的苦笑淡了些,似乎对樱桃的反应很欣慰:“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樱桃张嘴,再次哑声。她所有的问题,都随着李沐泽身世的揭开而迎刃而解了,这时候还真没有什么好问的。她直愣愣望着李沐泽,眨了眨眼,半晌吐出两个字:“没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厮益喜

“你要侍奉的是伺候王爷的大厮顺意,有他在,你只要勤勤恳恳就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顺意是我的人,这个王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恐怕你刚一进府的时候,小麻烦还是会有些的。要全凭你的能耐去解决。”李沐泽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屋子,又道:“刚才的小厮叫益方,是侍奉顺意的其中一个小厮,另一个小厮因事回家,所以叫你顶上。这间就是益方的睡房,估计日后你就是跟他同房而睡。”

“哦”樱桃上上下下打量,小屋倒是挺干净,但终究是个男人房,处处透着男人的粗心大意,樱桃频频蹙眉,不过不论再怎么样她也要在这住下去。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儿住多长时间。

“你不同于他,你是个女孩子,混迹在这一堆小厮中,只不过是为了躲过一些眼线,求得日后的平安罢了。凡事,你要自己有分寸。”

“嗯。”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是会有分寸的。好在她现在还小,身材上完全分不出男女来,而且初葵也还未来,凡事方便多了。

“顺意一会儿就会来,他看见你,又知道是我带来的,就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自会安排。那么,我先走了。”李沐泽说着起身。

“这就走?”樱桃一惊,怎么他不用叮嘱叮嘱顺意,叫他多多照顾自己吗?

“我的身份特殊,向来无事不会来这里。”

“你等会!!”樱桃赶紧叫住他,伸手摸向腰间:“你的短匕还没给你呢。”说着,摸出那把通体幽黑的小家伙来,被樱桃的体温温润着,摸上去光滑柔润。

李沐泽的身形微微怔了怔,伸手摸了摸短匕,不舍的看了两眼,推还给樱桃:“王府水深险恶,你留着防身罢。等事情过去,你回了村子,再还我也不迟。”

“这短匕……是你什么重要的人留下的吧?”从他的身世和他那不舍的眼神就瞧得出,他这样的人,很少会有舍不得的东西。如果有,就一定是有其什么特殊的意义。

李沐泽的身形再怔,猛的转回身去,扔下一句:“保护好它”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的离开了。

樱桃苦笑,将手中的短匕收好,深深的,重重的叹一口气。

他想要的,不单单是让自己安安稳稳呆在这里,求得一线生机。其实李沐泽的心思,在她一晓得他的身世的时候,就猜到了。

这里是镇北王府,李沐泽是镇北王的私生子。他为了叫王妃和几个嫡兄长放心,只能装混世魔王来求得一息生存。可是他又不是个肯安于现状的人,在暗中,他不停的在努力,在布网,想来也猜的到,他不过是跟她一样,求的是生存下去的希望更大些。

那么,这样一说来,也不难猜出那个贩铁的幕后指使应该就是李沐泽的哪个哥哥,或者是那个妹妹。只是看他妹妹的年纪和神态,不像个能沉得住气的,所以估计这人应该是他两个哥哥中的一个。

他把自己安排到王府来,一方面是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为他自己着想。自己的能耐他是晓得的,把自己安排到王爷身边,李沐泽的心思不言而喻。

本来,樱桃是暗暗咬牙,不想帮他这个忙的。

可是看在他把这么重要的短匕留给自己防身的份儿上,还是帮他一把吧。她在王府里,四下活动,打听消息,无疑对李沐泽是有好处的,如果她能在王爷耳边说上话,那么好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另一方面,她帮李沐泽早日除掉了那个幕后黑手,也可以早日回家去。

王府一潭黑水深似海,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各种利益各种关系纠结在一起。

任重而道远啊。樱桃再叹。

正暗自叹息着,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跟着,进来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一个就是刚才的益方。另一个身着打扮又与益方不同,衣着明显比益方的讲究又整齐多了,看年纪三十多岁的模样,宽额阔脸,见到樱桃,随和而慈详的一笑:“小主子带你来的?”

刚在益方也称李沐泽为‘小主子’。按这个时代的皇家规距,李沐泽就算是私生子,也是王爷的血脉,应该被称‘世子’的。若是被定将要承爵位的,则应被称‘王世子’。从这称呼可见,李沐泽在这王府中的地位,真是……

樱桃扬起个她那招牌的,喜气而欢扬的笑:“是”

“嗯,是个不错的。”顺意上下打量过樱桃,笑呵呵的:“以后,你便跟着我,做我的侍奉小厮。做的事有整理我的房间,我的起居,衣物,还有装容饭食一类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些一会儿叫益方教你。”

“哎。”见顺意随和,樱桃也微微宽了心。

“看你虽脸上有疤,容貌却也是个清秀的,一笑起来也是叫人欢喜的紧。以后,你就叫益喜吧。”顺意又道。为了方便区分,他的两个小厮都是以‘益’字开头,取他名子里的‘意’字谐音。

“谢爷赐名!”樱桃乖巧的一拱手。

“可不敢喊我爷!!”顺意一惊,忙捂住樱桃的小嘴儿:“在这儿哪里敢乱喊爷呢?咱们都是奴材,是下贱人。以后,你就喊我一声音‘意叔’就行了。益方他们都是这样喊的。”

“益叔。”樱桃轻唤一声。

“嗯。瞧你是个机灵的,刚来府上,众多规距还不懂,万不要出去乱跑。有什么事,叫益方去就行了。”顺意点点头,阔脸上现出几分疲意来:“益方,王爷那边我还得赶紧回去呢,你就带益喜转转咱们这下人院,跟她说说府里的规距,开始教她做事罢。”

“是,意叔。”益方严肃着脸,沉沉的,干脆的一声喝,像是部队里的士兵回答上官问题一样,整齐严板。

“晚上我会晚一些,你们给我热着饭,等我回来。”顺意整了整衣裳,大步的迈出去,很快便走远了。

“来,你坐这。”益方挺直着背,直到目送顺意没了影子,才松了口气,回过身来牵起樱桃的手,引她到床边坐下。

“即然意叔说了,那我就先教你府里的一些大规距和大忌讳吧。其它小的细的我日后慢慢跟你说。”益方顺手倒了杯水,推到樱桃跟前去:“王府可不比一般的府地,这儿可不管你签的是什么契,想要你死,你就得死。而且还有可能要连累到你的家人。所以,一定得小心再加小心。”

“我没有家人。”樱桃赶紧强调一句。她是李沐泽带进来的,除了李沐泽,没人知道她的背景。

“哦,那还好。”益方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轻轻拍拍樱桃的肩:“益喜,你也是个命苦的,跟我一样。日后,有我益方在,就没人能欺负得到你益喜。”

樱桃咧嘴笑笑,这个益方,恁的是憨厚可爱。日后若是与这样的人相处一室,倒也不是很难。

“咱们府里,除了王爷王妃,还有两位世子和一位郡主。这些都是汤手的角儿,咱们这些下等人,一般不会与他们有什么接触,但你还是晓得一下他们的喜好比较好。”益方自己也添了一杯水喝了,滔滔不绝的跟樱桃讲起来。

王爷倒没有什么毛病,只是对儿子的要求甚高,早就放言他的位子是能者居之。只是两个世子都不太争气,所以万不能在他面前提世子的事。王妃一般不会出她的院子,平时也算是随和,但是极其善妒,若大的王府,妾院里却只有两三位妾室,而且还是几年都未见过王爷的了。

大世子为人大咧,粗放,他在王府外头,名下的产业有好几处,是个有野心的人。凡与他争过生意的人,大多不是被挤走就是暴病而亡,手段实在狠毒。只是他有一样嗜好,府里极少人知道。就是喜欢请些名伶回家来唱曲儿,遇上貌美的,就爱留人家的夜。是个喜欢面首的人。这事王爷还不知道,益方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叮嘱樱桃万不能因着这事闯了祸。

二世子就有些不起眼了,没什么大能耐,也没什么大野心,平日无事,就爱跟郡主两个出去逛街。

至于郡主,她不是王妃亲生,而是王妃原本的赔嫁丫环所生,现在那个赔嫁丫环被抬了妾,但还是日日陪在王妃身边。郡主是除了王妃的孩子和李沐泽之外,唯一一个王爷的妾室生的孩子。许是因着她是女子,母亲又是王妃的陪嫁丫头的原因吧。这个郡主刁蛮任性,但遇上王妃,则是又乖巧又甜嘴,是个精怪的人。

说完这些,益方又说到每一位主子身边伺候的是谁,是什么脾气秉性。末了,重重的强调一句:“你万万不要去惹王爷的另一位大厮顺心,以及顺心的侍奉小厮,还有王妃的大丫环,清蓉。若是与他们有关的事,你只管认错就是,不要多做纠缠。”

第一百六十九章 那他

“王爷不喜女子絮絮叨叨,又因王妃善妒,所以王爷身边伺候的,是两大厮,两小厮。大厮就是顺意和顺心,小厮是顺平和顺安,每大厮又配两个粗使小厮伺候,每小厮则配一个粗使小厮伺候。咱们呢,就是专门伺候大厮的‘粗使小厮’。顺心的粗使小厮是心夏和心冬,顺平的粗使小厮是平德,顺安的粗使小厮是安木。平德和安木是住一间房的,跟咱们关系还不错。”益方越讲越起劲,津津有味的:“咱们男院和女院是分开的,在整个男院里,自然是伺候王爷的小厮最大,你只要别去惹顺心和心夏心冬,就没事。女院里的人呢,若是不经意撞上了,不能惹的人就多了。有:王妃边的大丫环清蓉,清蓉的两个粗使丫环碧红和碧绿,还有二管家。这些,都是咱们意叔的对头,平日里就寻咱们的事呢,若是惹了,更了不得。“等等,等等,你慢些说。”樱桃赶紧制止,这一大堆名子得吧得吧一大串,她哪里记得住哪个是哪个?

“顺心跟意叔不都是伺候王爷的么,怎么会不对付?”

“这还用问?互相争宠呗,咱们王爷比较宠信意叔,顺心就一直不服气,一直都悄悄跟意叔对着干的呢。”益方走到窗子上,左右望了望,将门窗都严实的关上来,走到床边压低了声响,严肃道:“你可一定得记准了。顺心是意叔死对头,万不能惹。清蓉呢,就是顺心的老婆,他们夫妻一个鼻孔出气,所以这个清蓉连同她的两个粗使丫环碧红和碧绿都不能惹。这个清蓉呢,又是二管家的干女儿,两人关系甚好,二管家又是个小心眼儿的,咱们更是惹不得。你是新来的,若是路上撞见了,他们少不得要寻你些麻烦,你都认了就是,万不要与他们争执。”

“哦……”单单一个下人院,这关系就够复杂的。若是牵扯进府里几位主子,不知这关系她还理不理得清。

“呆会儿,我带你去见二管家,入薄登记以后,你就正式是后院的粗使小厮了。”益方贴心的又给樱桃添了杯水,像是对亲弟弟一般柔声哄道:“说了这么多,你先歇一会儿。我先去探探二管家的去处,再回来喊你。”

“这就去见二管家?那大管家呢”才刚说跟二管家不对付,这怎么就要送上门儿去了?

“这若大一个王府,几个主子的衣食住行,礼尚往来,全都要大管家打点,他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下人院里杂七杂八的事,都是二管家在管的。要么我说,叫你万不要去惹二管家呢?”益方叹口气,转身要走。

“益方!”樱桃赶紧唤住他:“我问你个事……”

“还有啥事,你尽管问。”益方露出个尽力柔和的笑。

“李沐……小主子,他……他不也是世子吗?为什么却称他为‘小主子’?”

“这可不能乱叫!虽说我和意叔都想称他一句‘世子’,可是这称呼于咱们不要紧,若是叫别人听见了,要的,可是小主子的命!!”益方很是认真的:“格外不能叫大世子和二世子听见,他们向来,都是视小主子为眼中钉的。”

“哦……”果真……他在这府中的地位……

“小主子人是极好的,我和意叔相信,苍天有眼,他早晚会拿回属于他的一切。益喜,你也要这样认为。”益方憨憨的一笑,转身出去了。

李沐泽......不,周沐泽,他在周王府这一潭深水里,占了几斤几两,是个什么角色,将来又会占居怎么样的地位呢......樱桃轻轻靠在床边略作歇息,思绪禁不住蔓延。因为,周沐泽的将来,也就是她的将来。

若此时没有了周沐泽,她就将要在这王府中被困一辈子。

唯一的办法就是帮他。可是她初来乍到,只益方嘴中那几个复杂的人物关系就把她弄晕了,想要在这王府中站稳了脚跟又何其容易?想要帮他出一把力,又何其困难?唉......漫漫长路,只能一步步来了。能与姐妹团聚,继续她们平淡安逸的生活是她唯一的动力。

好在她还有动力。

调整了一番心绪,樱桃起身喝了点水,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坐在那儿等着益方回来。即然这个二管家是个不好对付的,那她在王府中的头炮,就从这个二管家身上打响吧。当然,她不是要去跟人家吵架,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新人粗使小厮,哪敢去惹管家?相反的,她是要去讨好人家,想在这水深火热的王府中生存下去,就只有努力改变周围的环境。

益方很快回来了,二管家正好在隔壁女院,他喜滋滋的带着樱桃朝隔壁女院走去,一边轻声的叮嘱:“益喜,呆会儿机灵点,说些讨好的话。益良走了一段时间了,意叔这儿缺一个粗使小厮,二管家却一直压着这事儿,到现在还没给寻下个人。这次咱们自己带人去,料来他也没话可说。再者,这事也不好闹大,拖到现在已是不成样了,你留下来是十拿九稳的事。”

“嗯。”樱桃咬牙,她一定要留下来。

“还有,万不能说你是小主子带来的,就说是意叔的远亲,只不过是跟小主子一道进来罢了。记没记住?”

樱桃再点头。

益方咧嘴憨笑,又轻轻的宽慰:“你可真像我弟弟。你放心,万事还有我在呢。我把你当亲弟弟般护起来。”

“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

“是......我想有个弟弟来着......”益方又憨憨一笑:“我看见了你,就觉得真像!!”

樱桃不自禁的咧咧嘴,这个益方,是个爽直单纯的可爱人。

下人院位于王府的最后面的角落,东面是王府的大花园。下人院分男院和女院,男院在东,女院在西。格局都是一样的,进门是个大院,分为许多两间房的小院落,分别住着各房的侍奉小厮或是丫环。每个大院里仅有两口井,都在大院入院处,各小院的人要吃水用水,都要到大院的入院处取水。

男院女院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区分,只要不在差,就可以随意出入。

益方带着樱桃一进女院,就见入口处那口大井旁上,一身形矫健的中年男子正与一二十七八岁,长相俏丽身姿婀娜的女子说笑。

只见益方弯低了腰,细碎步子凑上前去,小心翼翼的:“繁管家。”

话被打断,中年男子有些不悦。回头见是益方,脸上的不悦之情更甚。旁边那女子更是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道:“干爹,我可不想瞧见些厌人,没的扰了好心情。我先回去了。”说完,扭、臀走了。

干爹?樱桃不由多瞧了几眼这女子,原来她就是清蓉。虽说是王妃的陪嫁大丫环,但不论样貌和身段,都是一流的,怎么会配给了家中大厮?想到王妃的另一个赔嫁丫环则是被抬了妾,还生了个郡主,不由对两人迥然不同的命运有些感叹。

“没有规距!!”见清蓉走了,二管家冷冷哼了一声,不耐烦的瞪了益方一眼,道:“何事?”

“繁管家”益方恭敬的将腰弯了又弯,轻轻拉了拉樱桃,小心翼翼道:“繁管家,自益良走后,我们院一直缺一个粗使小厮。这是意叔一个远方亲戚,您看,可用不可用?”

“嗯?”轻轻一个上扬的腔调,吴繁且眼神落在樱桃身上,细细的打量起来。

樱桃忽然有些紧张。这个二管家与顺意之间的敌意明显比益方嘴里说的要强烈多了。现在益方说自己是顺意的远方亲戚,不知这个管家会不会一时赌小气,赶自己走。

“抬脸,叫我瞧瞧。”吴繁且的话说的缓且沉,好像宫中握有实权的大太监一般,倨傲藐蔑。

樱桃听话的稍稍抬了抬脸,正好抬到能叫他瞧清楚的程度,小声的道:“见过爷!”

“嗯,嘿,嘴倒挺甜。”吴繁且脸上带了点笑意,又望向益方:“她是……”

益方慌忙回答:“是意叔的一个远方亲戚,此次王府中缺人,二管家人又太忙顾不得,意叔只好拉了他来。是个乡下人,今年十一岁,名叫益喜。”

“益喜?”听到这,吴繁且却拧起眉,不悦的:“哼,名子都有了,还问我做什么?”

益方这才感到多言了,急的额上立时出了一层汗,急道:“繁管家……”吐出这三个字,下面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樱桃见势,赶紧接道:“爷,小的的本名,原本就叫一喜。一两银子的一,喜气洋洋的喜。我是家中老大,下面的几个弟弟,叫二喜,三喜……”

“原是如此。”吴繁且脸上神色缓了缓,点点头:“你这名子倒跟顺意有缘。罢了,就留你下来吧。名子改成益喜,跟益方一个益。”说完,又道:“你会识字?”

益方听说樱桃留下来了,松了口气,躲到一旁抹汗去了。

樱桃点点头,又摇摇头:“识我的名子,再多就不认了。”在王府这种地方,越不起眼越能生存的更久。

第一百七十章 用度

“倒是个不错的。”吴繁且点点头,朝益方道:“顺意这次倒寻了个好小厮。呆会儿叫她自己去入个薄,就算是王府里的人了。吃穿用度都跟府中粗使小厮一般。带她走罢。”

“谢繁管家。”益方喜滋滋的,拱手要牵樱桃离开。

她脸上可是有疤的,而且相对于其他人来讲,长的又瘦又小,恐怕这个二管家就是看自己长的不好,又力不能提,才应下来的吧?樱桃心下如是想着。

“且慢。”益方牵着樱桃刚迈出去一步,吴繁且就出声喊住:“稍等一下子。”

“繁管家,何事……”益方以为樱桃的事有变,额头刹时就出了汗。

“即然来了,顺便将你们院儿这月的用度领回去。”说着,伸手进衣袖,掏啊掏,掏了半天,掏出几块碎银来,也不看,也不数,直接扔给益方:“快走吧。”说完,也不等益方说什么,轻轻甩了袖子,双手负于身后,慢悠悠的,走出院儿去。

用度?自己院儿里级别最大的不就是顺意这个伺候王府的大厮么?竟然还有用度?樱桃有些吃惊的望着益方手里的碎银,就她这点历史知识来看,仿佛只有府中的主子才有用度,怎么小小一个奴才竟也有这待遇?他们不是拿月银的么?

益方似乎很生气,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死死瞪着吴繁且的背影,直到他走没影儿了,还不解气,死死瞪着空无一人的院门。

樱桃不解:“益方你怎么了?”奴才有用度这样的好事,他怎么还生气?看这几块碎银,少说也有半两银子呀!!

只见益方恨恨的,咬牙切齿的,带着低低的愤怒:“这个该死的小人,又克扣咱们的用度!!”

“啊?”樱桃一怔,克扣?

“走,我们边走边说。”益方见院儿里出来几个人朝水井这里走来,忙牵着樱桃离开。两人顺着小道拐进男院,他才继续道:“益喜,你要记住,咱们这可是王府,不比一般的富贵人家。府上只要大丫环和大厮级别以上的人,每月都是有用度的。用度跟月银无关,是他们住在府上吃穿用度,还有打赏粗使丫环,粗使小厮的钱。”

“哦……”福利相当的不错呀!!!

“大厮一个月的用度是二两银子,大丫环一个月的用度是一两半。主要是吃饭穿衣,用不了的,就赏给粗使小厮和丫环。可是你瞧瞧,咱们二两的用度,叫他扣成了什么样!!”益方气愤的惦惦手里那几块碎银,不小心惦漏了,掉了几块在地上,又忙弯身去捡。

“二两银子!!”那福利是相当相当的不错了呀。只用度就这么多,那月银就更不会少了吧。樱桃甚至有些私心的想着,反正是要在这个府里呆着,自己若是能混上个大厮当当,顺便赚点钱也是不错的呀:“可是他凭什么扣咱们的用度呢?”管家就可以随意克扣用度了吗?扣下来的钱,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了吧?

益方一边捡着,一边抬起头冷哼:“哼,前几个月,一直是拿着院中少一个小厮的由头克扣的。咱们院儿里是三人的标准,可是只走了一个人,却扣了一大半的用度!!!”他越说越愤愤:“再说,这个月你都来了,怎么还……不行!!我得找他去!要不然,这个月咱们吃什么?”

“哎,你别急呀!”樱桃赶紧拦住被怒火蒙眼的益方:“他可是二管家,你不是说了,惹不得的么?”

“呃……”只一句话,仿佛戳破了的皮球,刚刚还气鼓鼓的益方一下子泄了气:“是啊,咱们哪敢去找他理论呀?可是……”他苦笑着望望手中带沾着泥土的碎银:“可是这个月给的也太少了,就这点哪够咱们三个人吃的呀?而且还要给你买身小厮服。”

“都不急。咱们先回去,问过了意叔再说。说不定,他有主意呢?”樱桃是想着,她来府中纯属是避难的,能少一事最好是少一事。即然人家给的用度不够,那意叔和益方总有月银的吧?先顶一段时间怎么也就熬过去了。再说,益方手里那些碎银少说半两,三人再能吃,一个月的粮食是够买了吧。

可是她怎么会想得到……

“今晚咱们就吃这个?”樱桃瞪大眼,桌上摆着两只粗海碗,里面清汤里飘着几根菠菜叶,拿筷子仔细的寻找,能寻到一两丝鸡蛋,再没有别的。

“不吃这个吃什么?”益方无奈的叹口气:“这还是我央了厨上的大娘,好不容易央来的呢。”一边说着,一边揭开小炉上热着的锅:“意叔的能好点,可也就是这个!!”锅里热着两只白面馒头,一小碟青菜。

“咱们不是刚领了用度?”樱桃咽咽喉咙,这点清汤,这两根菠菜,哪够她吃的呀?把意叔的那份吃了还差不多。

“那总共才半两多一点银子,光给你买一身衣裳,就得五百文。剩下的,意叔都不够吃的,哪有咱们吃的份儿?”他端起汤:“就这,明儿还不一定有没有呢。赶紧喝了吧。”

“这……”这条件也太差了吧,白天她还想着这府里的福利着实不错,还兴奋的想要升大厮呢,怎么这会子就喝起清汤来了?:“益方,那你不是还有月银呢吗?要不你先垫上用一点,等回头我发了月银,再还你?”

“哪还有什么月银?”益方垮了垮肩:“我家里还有老老小小十来口子等着吃饭,因着府上有用度,每每我的月银一拿到手,就立马捎回家了。意叔的妻儿和老人也在外头,他的月银也是一拿到手就捎到外头,是跟我的一同捎出去的。”

“啊!!”樱桃瞪大眼,那岂不是山穷水尽了??

“唉,快喝吧!!”益方又重新端起碗,‘呼噜噜’喝了一口,微微蹙了蹙眉,喉咙上下动了几下,又‘呼噜噜’几口喝了个低朝天,还装样的打个饱嗝,拍着肚皮:“好喝!!”

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将就这一顿,明日再想办法。樱桃照着益方的样子,也端起碗来,‘呼噜噜’喝了一大口,却差点没呛着。这哪里是汤,分明就是涮锅水,一点味道都没有,只有一股子油垢味儿。

见益方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樱桃只好免强将嘴中的咽了下去。

“喝了吧,明儿早还没有吃的呢,这顿若是再不喝,明日没力气做活儿。”益方关心的道。

这条件……还是王府呢,亏自己以为来了之后除了勾心斗角,起码衣食温饱是没问题的呢。就眼下来看,还不如自己刚到小苗村的时候呢。樱桃无奈,闭着眼,捏着鼻子,学着益方的样子,‘呼噜噜’将整碗菜汤都喝了下去。

益方起身收拾碗:“益喜,你要是还饿,呆会儿意叔回来的时候,我央他留小半块馒头给你。你太小了,又这样瘦,明儿个就先别做活儿。我做你看着,还省些力气。等我想到办法,咱们吃穿宽松了,你再跟着我做活儿也不迟。反正我有的是力气,原本益良走了之后这些活儿也是我自己个儿做的,再多做些日子也是一样。”

樱桃没回答他,益方是个善良单纯的人,她怎么能叫他挨着饿还要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儿?可是这事情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府上是月初发月银,月中发用度。眼下正是九月中,到下次发月银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总不能喝半个月的涮锅水度日吧?而且这涮锅水还是从厨房求来的,人家也不可能天天都给那。再说,益方手里剩下的这点银子,也不够意叔撑一个月的。自己和益方都不要紧,但意叔可是伺候王爷的,出一点差错,都可能要赔上性命。

眼下的情况,也不可能去找二管家要钱。真真是……

樱桃不禁在心里低骂一句,该死的二管家,认哪个做干女儿不好,非要认那个什么清蓉。不过说起来,今日瞧见这对干父女,怎么并没有给人一种父女的感觉,倒像是情人呢?那眼神,那神态,那动作……不过干爹干女麻,也就那么回事。对这种事见惯不怪的樱桃,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巳初时,顺意还没回来。

益方起身宽衣:“你若是累了就先去睡,我在这守着就行。”

“你这是干麻?”樱桃忙扭开脸,益方好说也是个十六岁的人了,罪过,罪过……

“暖床啊。”只脱了外衣,益方跳上床躺好。

九月中的天气,还微热着呢,暖什么床??樱桃扭回脸,疑惑的:“大热天的……”

“意叔体寒,最是怕冷。三伏天还好些。就眼下这天,床被稍凉都不行。到了冬日,更是要用暖炉暖床呢。”益方转过身来,拿手肘着脑袋,对着樱桃道。

两人正说着,门‘吱呀’一声,顺意回来了。

他一脸疲色的走进屋,扫一眼锅里留的东西,苦笑:“二管家今日又克扣咱们的用度了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肚皮

“意叔!他今日实在过分,给的比上个月还少。我拿到帐房称了称,才换六百来文!!”益方从床上撑起身来,愤愤不平的。

顺意抬起眼,扫了扫益方和樱桃,声音温和而平静:“你们今晚上吃的是什么?”

益方住了嘴,低头不语。

樱桃忽闪了两下眼睛,也不言语。

见两人这神情,顺意微微挑了挑眉稍,眉心蹙起:“益方?!”语调里却微微的带了威严。

益方扯扯嘴,不情愿的:“我跟后厨大娘要了点菜汤回来,加点热水,凑和着喝了一点。”

顺意明显一怔,接着十分不悦的:“怎么喝那个呢?做活儿哪还能有力气?而且益喜才刚来,哪能叫他喝这个?”

益方从床上坐起身来,无奈的掰着手指:“一共那么点钱,给益喜买一身小厮衣裳就得去了五百文。剩下那点钱,只给你吃窝头都不够的,哪还能有余钱给我们买粮食?”

顺意瞪着眼,沉默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才轻轻一叹:“月初不该急着把钱都捎回家。这个吴繁且也真是的,越来越过分,竟扣那么多的用度去。六百文的大钱叫咱们三个怎么能够用的?”

“意叔你别烦心,明日我再去想办法。这样晚了,你先吃饭吧。”益方缩了几下,缩回被窝里,对樱桃道:“益喜,你赶紧收拾饭菜呀。”

“哦。”樱桃赶紧手脚麻利的揭开锅,把饭菜收拾出来,又取了筷子,递过去:“意叔,洗脚水已经好了,吃过饭,就给您打来。”

望着桌上的两只馒头和一小碟青菜,顺意又是轻轻的一叹,道:“今日王爷赏了我几块糕点吃了。现在不是很饿,你们两个将这个馒头分吃了吧。”说着,拿起桌上其中一只馒头来,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樱桃,另一半拿在手里:“益方,床先不暖了,过来吃点。”

益方缩在被子里:“那两只馒头你本来就不够,哪还能再叫我们吃?意叔,汤我们都已经喝完了,现在肚里饱着呢。”

话未说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还不快来?”顺意加重了语气里的严肃。

益方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接过顺意手里另一半馒头,又对樱桃道:“益喜,快吃吧。不能叫你头一天来就喝汤。明儿我去想办法,怎么也得吃上饭。”

“明日我去想办法。”顺意拿起另一只馒头,咬了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道:“益方你该做些什么就做些什么,要教益喜的也要照常教。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就行了。顺平顺安那里应该还有点,筹借一下度过这个难关去也就好了。等到下个月,他若还敢克扣咱们的用度,我就去寻大管家论理。”

三人沉默着吃完了干馍,樱桃又帮着益方伺候顺意喝了点水,洗了脚,又收拾了桌筷。做完这些,益方就叫她先回了,他留下来伺候顺意睡觉。

樱桃也不推拒,赶紧的进了她和益方的屋里,快速拿清水净了脸,洗了脚,扒了外衣就跳到床上去。还好粗使小厮的房中都是两张床的,若不然,她还要跟益方挤一张床。

等益方进来,樱桃都收拾好,捂在薄被子里了。

“大热天的,你又不是像意叔体寒,捂什么被子呢?”益方奇怪的低喃一句,只是他也实在困极了,没有多作计较,也没有净面洗脚,就那么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益方算是个有觉德的。不打呼,不磨牙,也不说梦话。樱桃安稳的一觉睡到天亮。

确切说,天还未亮,她就被益方叫醒了。

府中的主子起身都是要有人伺候的,所以伺候的这些人就要起的比主子早,而伺候王爷的顺意起身,则是要粗使小厮益方和益喜伺候着的。所以,樱桃就得起的比顺意还要早。

才寅时天还未亮,益方就慌慌张张将她摇醒:“益喜,快快快,咱们今日起晚了!!”

樱桃迷迷糊糊望望外面黑蒙蒙的天色,就这还叫晚了?

起身,穿衣,梳洗,弄置妥当了,才能去伺候顺意起身。

“今日怎么这样晚?”顺意张开两手,任由益方帮他穿衣。

“昨儿个困的紧了,今早的鸡叫声又晚,所以迟了。”益方麻利的帮顺意穿好衣裳,樱桃已热好了饭菜端上来。

顺意匆忙吃过,就出院子了。

“呼……”樱桃这才得空儿松一口气。一大早天还不亮就起,起了就是一顿天晕地转的忙乎,她还空着肚子呢,脑袋一阵一阵儿的发晕:“起的可真早,这哪能睡足觉?”她在家时,几个姐姐虽也爱起早,但一般只要无事,就不会喊她,都是叫她睡足了自己起的。

“这还早?”益方一边收拾着,一边感叹:“益喜,咱们算是好运,遇上了意叔。这若搁顺心身上,咱们晚了这一小片刻,回头就得挨顿打或是几顿饿!!!心夏和心冬整日里都要小心翼翼呢。听说昨儿不知出了什么错儿,又叫罚了几板子。站在大院儿里打的,各小院儿都瞧见了!!”

“哦……”都是伺候王爷的大厮,这个顺心的心境度量跟顺意可真是差远了。心宽的,做人容易也快乐,心太窄了,做人太累。

“不过,心冬心夏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日憋着坏的来整我呢。益良走后,这院儿就我一个,他们两个人,可把我整惨了!!”益方恨恨的:“下回若是叫我逮到他们哪个落了单儿,看我不整回来的!”

“早饭没吃,你还挺有劲儿。”樱桃无力的往旁上一坐,她是真没力气。

益方轻叹口气,微微垂了首:“这不吃饭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我去多打点水来,咱们烧些来喝?”

“喝水哪能顶饿?越喝越饿!”这个益方,真不知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樱桃站起身来,从屋里走出来,绕着小院子转悠起来。院子不大,但也不小。足有自己家院子的四分之三大,才住两个人,足够了。院子里头除了屋檐下的小廊铺了石面路,其余的全是泥土地面儿。此时正是初秋时节,墙角遮荫的地方,萌发出许多野菜来。

“你干麻?”益方好奇的望着蹲在墙角的樱桃。

“这儿有点野菜,弄点凑和凑和当早饭。你先收拾着,我弄点来吃。”樱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去找小铲子。

“这哪能吃?”益方有些奇怪,地上的草也能吃?

这也不怪益方,王府中大部分下人,都是家生奴,再不就是很小的时候就买进来的,又在府中生活多年,野菜之类的基本都不认得了。像樱桃这么大的年纪,若不是二管家看中她又瘦又小,脸上还有疤,是绝对不会要的。

“好吃的很呢。”樱桃寻到一把小铲子,麻利的挑着能吃的野菜挖起来:“你去寻只盆来,呆会儿我摘一摘,再洗一洗。”

“哦……”益方将信将疑,去拿了木盆递给樱桃。

院子墙角里的泥土是相当肥沃的黑壤土,又是初秋的季节,野菜一棵棵长的又肥又大。把院子四角都搜寻了一遍,竟也能凑起半只木盆。

把枯叶子摘了,拿清水洗干净了,用热水一焯,剩下一个菜团子。

起一锅汤,叫益方去厨房借点盐巴来,把菜团子切切,下到汤里,喷香的野菜味儿就出来了。

“这可比菜汤好喝多了。没想到草也能吃!!”益方高兴的,‘呼噜噜’响亮的喝一口。

“这可不是草,这是野菜。”樱桃笑着:“多少垫一点,呆会儿我再到大院儿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了。若还有,挖一些来,凑一顿午饭。”堂堂王府,条件还不如小苗村。在小苗村,在这时节,起码还可以下河捕鱼,上山摘果子。

“你知道的可真多。益喜,说起来,你是哪里人呢?怎么会认得小主子?”益方无心的顺嘴问道。

樱桃微怔,又笑:“我是小主子捡回来的,放在山里养了几年。我在山里,可什么都见过呢,野菜才到哪里?山里的野菇子那才叫一个鲜!山里的野物那才叫一个香!!还有水里的鱼,刚捞上来的,直接扔进锅里,那汤才叫一个白,那味道才叫……”

‘稀溜溜’吸口水的声音。

樱桃赶紧打住,转了话头儿:“等有机会,我带你去。”

“好好好。”益方加快速度,两下三下喝完手里的汤,起身道:“我这就去收拾,一会儿就得,呆会儿我跟你一块儿去挖野菜。你对这府里不熟,别万一再走丢了。”

两人收拾了一会儿,待收拾停当,便整理了衣裳,出门了。

樱桃今日穿的是府上正经的粗使小厮服,衣服还算合体,将她的身形衬的更加纤细瘦弱,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

两人刚出院门,就碰上迎面走来的两个同是粗使小厮服的少年。

其中一少年见是益方,嘴边立即浮起不怀好意的笑:“哟,益方要去哪呀?打水呀?我和心冬帮你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王府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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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益方立刻冷下脸,牵紧了樱桃往前去:“我们不打水!!”

“啧啧啧,这就是你们院儿刚来的粗使小厮?”另一少年上前,拦住两人,上上下下打量樱桃,最后叹息着摇头:“听说还是意叔的亲戚,怎么挑这样儿的进来呢?府中活计累,叫他来,这不是故意叫你和他都吃些苦头么?”

“我愿意着呢,你甭挑拨。”益方扭向樱桃:“益喜,咱们走。”

“哦……”樱桃仰脸看着这两个少年,他们就是心冬和心夏?高大粗壮的身材,宽宽的肩,粗浓的眉,怎么看都脱不了‘魁梧’’二字。自己和益方跟人家那么一比,简直就是营养不良的畸形儿一般。

而且,这两个少年的身量,模样,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模一样。他们是双胞胎。

“啧啧啧啧……”在心冬和心夏的‘啧啧’声中,益方硬着头皮牵着樱桃往前。

正这时,不合适宜的传来一阵‘咕噜噜’腹叫声。

“哈哈哈!!!”心冬登时捧腹大笑,指着益方:“小子哎,今早又没吃饱吧?想来也是,就你们那点用度费用,还要给这小子买身新衣裳,怎么可能够吃的?啧啧啧,这一大早的,就腹叫,你可真是……”话没说话,叫心夏捅了回去。

心夏微微涨红着脸,瞪了心冬一眼。

樱桃和益方对视一眼,两人憋着笑。

心冬还没明白过来,以为心夏怪他把益方院儿里克扣用度的事儿说出来了。他蛮不在乎的挥开心夏的手,继续哈哈笑着,大声的道:“这有什么的,满院儿谁不知道你们院儿里缺一个小厮,用度用不了?用不了,自然就得扣了,这有什么的?不过,即便你们寻了个吃饭少的,那饭也不够吃啊,大清早就饿着肚子,啧啧啧,说出去了,真真笑柄。”

“益方你也真够命苦,在王府里当差,还要日日饿着肚子,啧啧啧,这日子过的,可真是可怜。等回头,把我和心夏吃剩的粮食拿一点给你吃啊。你可别……”话说到一半,又叫心夏捅了回去。

心夏的脸已经涨的通红,愤愤的瞪了心冬一眼。

这回心冬不乐意了:“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他几句,你不但不帮嘴,怎的还不高兴了?本来也是麻,堂堂王府小厮,日日饿着肚子干活儿,说出去了,哪个不笑话他们?”

“你就笨死吧!!”心夏气的,狠狠一跺脚,又一阵更加响亮的腹叫声。

这回听的可清楚,是从心夏腹里发出来的。心冬顿时僵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这回轮到益方和樱桃捧腹大笑。

“啊哟,一大早就饿着肚子的,也不知道是谁呢。赶紧回去把你们的[‘剩饭剩菜’吃了吧,省的到处腹叫,叫人还以为是厨子养的母鸡跑出来了呢。”益方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樱桃也跟着笑,只是没说话。她毕竟初来乍到,凡事少说为妙。

心冬和心夏同时红了脸,两人对视一眼,灰溜溜的,急匆匆的,转身就跑。

“哈哈哈哈!啊哟!!”益方笑的更大声,窘的两人腿下都打起了踉跄,差点摔倒。

直到两人没了影儿,益方才抹抹眼泪,很是高兴的:“益喜,今儿个可见识了吧?他们就是心冬和心夏。跟顺心一样,没安什么好心眼儿,一天到晚的想着怎么臭咱们呢。只是今儿没想到咱们早晨喝了汤,倒把他们自己笑话进去了。”

“只是没想到是对双胞胎,长的还这样魁梧。”樱桃不禁想着,这两人的身板,种地倒是能不错,舞个农具,收个玉米之类的,毫不费力:“只是……这时候也不是很早了,怎么他们还不吃早饭?”

益方缓了缓气,语气平顺了些。一边引着樱桃往前走,一边道:“哪里是没吃?他们根本就没有早饭可吃。”

“啊”樱桃有些吃惊:“这个顺心不是二管家的干女婿么?怎么他的用度也扣?”

“哪里是二管家扣的?”益方摇摇头:“这用度费用到了各院儿,就是各院儿的大厮和大丫环自己安排。顺心院儿的用度,一向是他自己把在手里的,心冬和心夏自进了府,就没吃过早饭。日日都是中晚两顿。”

明明他们自己饿的慌,偏还跑出来笑话别人。樱桃暗自摇头,这对双胞胎,也真真是……不过,眼下看来倒不像什么大心计的人,倒不足以担心。

“长的那样高壮,日日少吃一顿怎么能行?”樱桃摇摇头:“他们不是还有月银么,毕竟是双胞胎,捎一份儿月银回家就成,另外一个人的留下吃穿,也足够了呀。”

“哪有什么月银呀?”益方看下左右,拉过樱桃的耳朵,压低了声音:“益喜,我跟你说了,你可万不要去外面说。这个心冬心夏,其实根本就是顺心买来的。他们是跟顺心签了死契的,又装成是顺心的亲戚,到府里来当差。赚了月银,全都进了顺心的口袋。”说到这里,语调一转,益方有些怜悯的:“心冬心夏也够可怜的,日日吃不饱,还要照样做活儿,动不动就要挨骂。他们卖与顺心时,一个人才五两银子。咱们粗使小厮,一个月的月银就有二两。心冬和心夏来了府里,都七八年了。”

“原是如此……”樱桃也晃晃头,这对双胞胎兄弟,真够可怜。那个顺心,也真够心狠,而且也真是胆大。要是叫王府里头知道了这事,恐怕他不但差事难保,还得惹些板子上身。

“走吧走吧,不讲他们。”益方引着樱桃,走到大院的入院处,四下的墙角里横生着许多杂草无人清理:“咱们自己的肚皮还饿着呢。”说着,又安慰樱桃:“不过益喜你放心。咱们的待遇跟心冬心夏是不一样的,只要意叔的用度恢复正常,咱们吃喝就不用愁了。”

“嗯。”樱桃点点头,拿着小铲子到草堆里仔细的寻起可吃的野菜来。

不出半个时辰,两人就将整个大院儿转了个遍,什么边边角角里的野菜全都搜罗了来,挖来的野菜总共装了两木盆。至于小院儿,那都不是公共地盘,不好私自到人家院子里去。

益方从井上打了水,樱桃就开始摘洗起来。

益方则生火烧水,准备焯野菜和浴汤。

浴汤一般都是下午才烧的,到了晚上顺意回来,吃过饭就要沐浴。只是昨晚回来的着实晚了,又实在太累,便没有沐浴。

益方现在烧的这些浴汤,是给他和樱桃准备的。

樱桃一边洗着野菜,一边想着一会儿不跟益方一起洗澡的借口。借口倒是好说,只是浴汤的事不太办。

她不可能跟益方一同洗澡,也不可能用益方洗下来的洗澡水,更不可能把自己的洗澡水给益方用。那么,就得烧两份浴汤。唉,可是这院子离水井太远了,取水困难,这可怎么办?

“益喜,水烧好了,赶紧先来洗吧!”益方只着一身中衣,从屋里跑出来。

“你先洗。我焯菜。焯好了再说。”樱桃头也没抬。没办法,看来眼下她只能先坚持一下了。左右在船上时,她还一臭臭过十来日呢,如今的情况比船上可强多了。实在受不了,她可以先擦洗一下,也用不了太多水。

“哦……”益方没多想,扭身关门洗澡去了。

今日是糊弄过去了,可是明日拿什么搪塞益方呢?樱桃正思量着,忽的,不知哪里刮来一阵轻风,带着约隐的嘻笑声。

樱桃耸耸鼻子,随风而来的,似乎还有一阵花香味。

这个小院儿西头相邻的是女院,那么东头相邻的是什么院呢?花香和嘻笑?樱桃不由起了好奇心,进顺意的屋寻了两张木椅来,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爬上去,攀上墙头……

墙这头,入目的一切,叫樱桃目瞪口呆。

花团锦簇,繁花似锦,百花争艳。各种名贵的,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儿来的花种争相开放,互相争艳。放眼望去,一片花的海洋。一阵微风吹过,花香入鼻,叫人迷醉。花中精心砌着青石的小路,还有巧工的假山,不远处隐隐约约有几个女子在嘻戏,想来刚来的嘻笑声就是来自她们。

樱桃微微伏了伏身,这里,是王府的大花园!!!

再仔细看,离墙不远处,视力可及的范围内,竟还有葡萄架,架上晶紫晶紫的葡萄一串一串沉甸甸的,甚是馋人。

葡萄架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一株一株的全是人工栽植的果树。上面挂着青的苹果,开始透红的蜜\\桃,一个个儿的,个头儿又大又壮,叫人禁不住口水……树上还挂着秋千架,想来这些贵族娇女们也没打算要吃树上的果子,不过爱看着果子打个秋千罢了。

可惜,可惜了,那么好的果子……

樱桃一转眼间,竟在自己趴着的这栋墙下看见一簇熟悉的颜色。

第一百七十三章 去还是不去

顺意的小院儿原本是在西排南头与顺心的小院儿对门的。那个位置,离院门近,离水井也近,进出和打水都相当方便。只是后来二管家寻了个由头,把顺意调到了东排最北的这个小院儿,离水井最远,每日光打水都是个问题。

估计顺心和二管家也就是为了叫顺意吃水困难一点,为了堵他的心,才把他调到了东头来。

只是他们没有料到,顺意的小院儿调到了东排,就与王府的大花园相邻了。而且更不会想到,府里刚来的粗使小厮益喜竟敢攀墙往花园里看。更更不会想到,这益喜胆大包天,不但偷看了,竟还打起了主意。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樱桃。

怪只怪,这王府里头种什么不好,偏要种什么山药,更加偏偏还要种在樱桃小院儿的墙外头。那么近的距离,看见了,怎么能不动心思?她可是喝了两顿汤了,中午这一顿眼看着又要喝汤,见到吃的,她怎么能不动心思,怎么能?何况在山药丛边上,她还发现了花生和芸豆?樱桃本就是个假小厮,意识里曲服顺从,不可逾矩的念头相当薄弱。

山药有一点点爬墙虎的属性,碧绿的叶子攀的一丛一丛的,也是个不错的景致,估计芸豆也是跟山药一样的用途,是种来观叶的。至于花生,估计是哪位千金在这吃东西时不小心掉到地上,自己生长的。左一棵,右一棵的并不规律,而且樱桃总共才寻到三四棵。

墙这头,自己跟益方饿的头晕眼花只能靠吃野菜渡渡日。墙那头,花红柳绿,各种果子食物,充足丰沛。

左右,这些贵族贵人们也没打算吃这些果子,就这么眼睁睁的扔了也太可惜。不如裹了自己和益方的腹,也充充他们那饿扁了的肚皮,怎么也叫这些食物发挥一下它们的作用,也不枉白来这世上一趟。樱桃如是想着,看向园中景物的眼神越发闪亮。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益方急急的,带着低低怒意的声音。

“你洗完澡了?这么快?”樱桃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身时有些急,晃的椅子也跟着颤起来,吓的益方赶紧上前扶住,并压着怒气,低低的喊道:“你快下来!!”

“下来,下来。”樱桃顺从的,乖乖的下来。

“你不要命了!这事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你小命不保!”益方动作麻利而且干净的将椅子送回顺意屋里,并拿扫帚清理了刚才椅子压在泥地上留下的印子。

“益方,这墙那头是什么?”樱桃没在意益方说了什么,她现在正处于兴奋中。

“管是什么呢,与咱们这些下等小厮,那是没有关系的。你可记住了,凡事万不要与家中的主子扯上关系,否则,下场惨的很。”

“那边就是王府花园吧?真大,真美!!”樱桃哪听见益方说些什么,兀自陶醉在刚刚所见到的景像里。

“益喜,这个你可真不能再看!!不要再说了,不要叫别人听见!!”益方低低的说完这一句,就伸手紧紧的捂着樱桃的嘴,把她拖进了屋里。

益方的手,粗糙厚实,带着股淡淡的皂荚味。别看他身板不怎么样,力气却大的很,几下就将樱桃拖进了屋,使劲儿按在椅凳上。

“益良的事,我本不想跟你说。可是谁能想到你才来一天,比益良还胆大!”益方坐下,轻叹口气,幽幽的道:“原本,二管家给意叔调院儿,他想调到西排去的,谁成想西排有人了,只能搬来了这里。一到这院儿,意叔就千叮万嘱,可是益良还是没忍住。偷偷攀墙去看时,叫那头的园丁捉了个正着,也正因此,被打了个半死,送回家去了。”

“哦…...”这事似乎对益方打击很大,他整张脸都惨白了起来。

这走到哪里,主子用的,看的,玩的东西也是不容下人沾触的呀。很正常啊。樱桃倒是无所谓,若是想做贼又怕挨打,那活该饿死。

“益喜,所以你万不能再去瞧了。瞧几眼,又不裹腹,又不能穿,白白的招来一顿打。这事便是小主子也保不了你。”益方苦心相劝。

“益方。你可见过墙那头的景致?”樱桃却跳了另一句话。

“啊?”益方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可知道,墙那头,都有些什么?”

“不知道。”益方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往樱桃身边凑了凑:“你以后不能再去偷看了。不过你刚才瞧见了什么,先跟我说说来。”

哼哼,小子,就怕你听进去了,就再耐不住好奇。

樱桃坏坏的浮起个笑,迎着益方凑上来的脸,清了清嗓子,绘声绘色的,将那花园景致添油加醋的描说了一番。最后,特别说了说园中可吃的果子,葡萄,山药,还有花生和芸豆,以及可能会有的各种美味,把它们的各种吃法,各种味道全部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

话音落,小屋里陷入安静。

眼下正值正午,吃午饭的时候。两人昨晚喝的是汤,早晨喝的是汤,中午饭还没吃。这一番话说的,两人同时响起了腹叫‘咕噜噜……’。

“想,想不到王府花园竟这般美妙。简直是天上仙境一般。”过了半晌,益方才直着双眼,痴痴的,低喃了一句。

“美妙自然美妙,你若真见了,必也会如益良一般,想再见第二眼。”樱桃试探着:“何况园中有那么多可吃的,咱们现在又身陷窘况,若是弄些来吃……”

“不行不行,那怎么能行?那可是王府花园!!益喜,你怎么敢这样想?”这话说的极免强。他自己的肚子叫的极响亮。

“王府花园怎么了?那不也是一处园子罢了?结了果子,长了葡萄,那也是用来吃的。可是人家只看不吃,白白的,全都浪费了,还不如裹了咱们的腹。再说,那么多的东西,少上一两件,谁能看得出来?”樱桃已经开始诱哄益方。

益方的腹叫声更响了。他脸色有些难看,咬着牙:“就是……不行……”这话说的,绵软无力,毫无立场。

“啧啧,你是真没尝过烤灰豆根的滋味儿啊……”吧啦吧啦,樱桃把园中那几样吃物的吃法和味道又重复了一遍,看着益方越加难看的脸色,她坏坏的凑上去:“只看不吃,可真是浪费!!明明肚子都饿扁了,身与美食相邻,却不敢看,不敢吃,可真是太笨太蠢!!”

“我!!!”益方猛的一撑眼眶,又慢慢缩回去,有些垂丧的:“这事儿若是叫意叔晓得了,他非剥了咱们的皮不可!!”

那就是说,他同意了?樱桃咧咧嘴,高兴的:“不叫他知道不就行啦?这屋里就咱们两个,你不说,我不说,他到何处去晓得?”

接着,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益方身边,把他垂的低低的头使劲儿托起来,学着以前大人们揉她发顶的样子,狠劲儿揉揉益方的发顶:“放心跟着我干,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有房住,有妞泡。还要争取有人伺候着。”

益方叫她逗的笑起来:“这话可不敢说。真不知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真是叫小主子养在山村里养野了。”

“那有什么?粗使小厮就不是人啦?做的好,照样有升迁的机会。等升上小厮,就有一名粗使小厮可使唤。若是升上大厮,就有两名粗使小厮使唤。再者,若是能升上个管家做做……”

这话没说完,叫益方捂了回去:“你可别打管家的主意,那可都是在府里呼风唤雨的主儿,晓得了,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晓得,晓得!!~”樱桃无奈的推开益方,听他又一声腹叫,无奈的:“好好,这事先不提。咱们先吃饭。”

“嗯咧。”益方眼里浮起几丝神亮。叫益喜说的,他现在更饿了,恨不得吃上十个馒头才好。可惜,现在一个馒头都没得吃。

小院儿没有厨房,只在顺意的房里有一只火炉子。一般夏热时就搬到院子里烧火,冬日了炉子才搬进屋。不过介于顺意体寒的体质,火炉一向是在屋里生的。

樱桃早就用火炉做好了汤,两人里外忙活了一会儿,就摆好碗筷,盛好汤了。

“今儿个,多少能喝个饱!!看这汤也挺稠,多少顶会儿饿。”益方略有安慰的,这汤闻上去真香,益喜的手艺真不错。

“快喝吧。”樱桃端起碗,两人‘呼噜噜’喝起来。

“啊哟,真香哦!!”正喝着,院儿里传来一道翁声翁气的声音:“这是吃什么呢?”

益方一愣,忙去开房门,只见心冬和心夏两个正站在院子里。见益方开门,两人双双往门口挤来,伸长着脖子往屋里瞧,想看清里头吃的是什么。

一边瞧着,心冬一边念着:“你们的用度不是不够么,怎么竟还有午饭可吃?闻上去,还这么香?”

“管你什么事?你快出去!”益方急急的拦住两人。可他力气再大,哪里能拦得住比他大一号的两个双胞胎?

“益方,叫他们进来吧。”樱桃又喝一口汤,故意弄出响亮香甜的声音。

第一百七十四章 半夜偷果

“啊?”益方一愣神的工夫,心冬和心夏就双双挤了进来,一个个儿瞪着大眼,眼神发亮的扑向桌边,心冬嘴里还喊着:“啥东西,味儿这香?”

“吸溜溜!!!”樱桃香甜的又吸了一口,故意把嘴咂的响亮:“野菜汤。”

这时候的野菜,大多是荠菜。在大院儿里挖来的荠菜洗好了,樱桃只留了一半,另一半叫益方拿去孝敬了厨房的大娘,换了一个生鸡蛋回来,打在菜汤里。现在这锅汤,碧绿碧绿的,飘着白的蛋清,黄的蛋黄,上面还有一层细细的香油,满屋都弥漫着香味儿。

心冬心夏兄弟两个,馋的直咽口水,上前眼巴巴的伸着脖子:“喝!野菜汤也能这么香?你们上哪儿弄的野菜呢?”

“大院儿里满地都是。怎么,你们没看见?”说着,又‘吸溜’一口。

心夏搓着手,嘿嘿的笑着:“益喜,你可真能耐,王府里头也能淘出可吃的东西来。我们兄弟两个自小就没了父母,叫人卖来卖去,最后到了心叔手里。没多点大的时候就进了王府,哪里认得什么野菜呢?”

“哦……”樱桃点点头,又香甜的喝了几口,并没有要跟两人客气的意思。

益方更不客气,见赶不走两人,气的一屁股坐下来,端起碗撒气的使劲儿喝起来,一边喝,一边道:“益喜的能耐大着呢!!到了哪儿也饿不着。今儿个吃的是野菜,明儿个兴许吃的更好呢!!”他心里叫益喜说的那个灰豆根弄的直痒痒。

“我们山里能吃的可多了。若是刚下过雨,拿个小篓子上山……”樱桃把小苗村山上的野物都添油加醋的宣染一番,一边说着,还一边咂嘴喝着碗里的汤。

心冬心夏兄弟两个馋的直咽口水,听益方这么说,两人双双对视一眼,脸上的笑更深了。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樱桃的两侧。

心冬说:“益喜,你这才刚进府,我和心夏还没帮你庆祝呢,明儿中午我们兄弟请你吃烤馍,好不好?”

心夏说:“吃了烤馍,咱们就是兄弟,以后同进退,你有难时,我们兄弟绝不退缩。”

你们要说的是吃了你们的烤馍,以后我再弄什么吃的,就得带上你们两个一份儿了吧?樱桃暗笑,面上不动声色,望向益方。

心冬心夏兄弟有眼色,双双望向益方,笑眯眯的:“益方,你也一块儿去呗?”

益方来了神气。

“咳咳”清了清嗓子,益方微抬下巴,背靠进椅子里,神色张扬的:“我哪敢吃你们的东西呢?平日里见着了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若是再吃你们半片儿馍,那还不得下毒毒死我?”“哪能,哪能呢?”心冬堆着笑脸,朝着益方:“以前那都是跟你开玩笑,你看你还当真了。咱们都是一个大院儿里的,咱们不近,还离谁近去,是不是?”

心夏则‘啪’的打了心冬一下,啧道:“都是你这张嘴,好的坏的都没个把门儿的,开玩笑也没有个分寸。益方是咱们的好兄弟,若是因着这样而疏远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啧啧啧,你们还真是重情的人。”益方摇着头感叹。

“那……你是去了?”心冬高兴的,小心翼翼望着益方。

此时,心冬心夏两兄弟,微微弯着魁梧的身材,双双凑在益方跟前,像是请命一般眼巴巴的望着他,只差没有给他端茶捶腿了。

益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眨眨眼,又望向樱桃。

“此事还得今晚请示过意叔才行。万一他明日要差我们事做,不是去不成了?”樱桃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给了个虚话儿:“明儿再说吧。”说完,继续低头喝汤。

益方见樱桃喝汤,他也低头喝汤,‘巴唧巴唧’动静响的很。

心冬心夏兄弟两个又重重的咽了口口水。心冬满脸堆笑:“好,好,明儿我过来听信儿。”

樱桃和益方埋头喝汤,再不言语。

心冬和心夏对视一眼,两兄弟恋恋不舍的:“那,那咱们先回去了!”

“哦。”丝毫没有要跟他们客气客气,留他们喝汤的意思。

心冬略有失望,拉着心夏从屋里退了出来,出了院儿,还顺手把院门儿带上了。

“我说你怎么叫我放他们进来呢。”见他们一走,益方就抬起头来,满面得意高兴的望着樱桃:“嘿嘿,这招儿可真管用,叫这兄弟两个乖乖的,哪里还敢打咱们什么坏主意?”说着,很是兴起的比划起来:“你是没看见刚刚心冬那个样儿,口水都流到这儿了!!”

“你的口水也没少流。”樱桃笑着。

“谁叫你把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野山也说的那样馋人?咱们可是喝了三顿汤的人,说吃的,哪个能不流口水?”益方不在乎的咧着嘴笑,又忽的压低了声音,隐隐带着兴奋的:“益喜,你说的去大花园弄吃的的事,咱们什么时候做?”

“你愿意了?”刚刚还怕这怕那,这会儿又这么积极主动。樱桃好笑的望着他。

“我是想着,等心冬和心夏看着咱们喝的饱,穿的暖,他们的表情会怎样精彩。”益方满眼憧憬闪着小星星。这孩子,真不知以前叫心冬心夏两个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那就今晚吧。”樱桃喝完最后一口汤:“若是今晚能弄到吃的,以后咱们就不愁了。若是弄不到,咱们还得继续愁着。明日中午就去蹭心冬心夏的馍吃。”

“好咧!!”益方兴奋的:“我可不知叫他们抢了多少吃的去了。这次,我也吃一回他们!!”

“瞧你兴奋的。今晚伺候意叔时可别露了马脚。咱们一切照常,睡了之后,半夜再起来。记得,得想法儿把那两把椅子从意叔房里要来。到时候你在这头放风,我去那头弄吃的。”

“好咧!椅子的事,包在我身上!”益方兴奋的,脸都红了。手狠狠的拍着干巴巴的胸脯儿‘啪啪’响。

晚上顺意回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照常吃了他的两个馍一碟小青菜,草草洗了个澡,就睡下了。

不知益方是怎么说的,那两把原本摆在顺意屋里的高脚椅搬来了益方和樱桃的屋里。

到了半夜,两人悄悄的起了,就搬着椅子出屋。

还是那处墙角下,把两把椅子叠起放好。

你在这守着,若是有动静,就学猫叫。”樱桃一边往腰上系布袋,一边说着。

“猫叫?”益方的声音有些颤:“猫叫……猫儿,猫儿?”

“你个笨丫!猫是这样叫的吗?是喵儿,喵儿!!”樱桃说着,回头看益方时,发现他的手都在抖着。

也难为这孩子了,好好一个乖乖的粗使小厮,叫一顿吃的逼到了这样的境地,明知有可能触犯王府的戒条,也还是不得不去偷大花园里的东西吃。唉……

“哦,哦……”益方有些焦急的催道:“行了,你快去吧!!别耽误时间,快些回来!!”

“好好守着,我很快回来。”樱桃回身又瞧他一眼,就顺着椅子爬上了墙。然后从腰里解下一把绳子来,一头扔下去给益方,另一头扔到墙那边。一会儿她还得顺着这绳子上墙呢。

做完这些,樱桃就顺着搭下的那根绳子下墙去了。

一墙之隔,那头是男下人住的院子,这头却是皇家豪华的大花园。各种奇花怪石,应有尽有。

夜里的大花园,与白日里那张扬的美丽不同,夜的花园显的静谧而温柔,仿佛早就在等着樱桃一般,园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朦胧的月色将园中事物堪堪照出一个轮廓。

已经好几日没下雨,地上的土早就干了,不怕踩出脚印。樱桃落脚时,还是小心翼翼。

一落脚,她先朝着果树直奔而去。要拿什么,要取什么,她早就想好了。葡萄虽馋人,但这东西不顶饿,吃起来又麻烦,而且摘了也容易叫人看出来。而苹果是可以垫饥的,摘了又看不太出来,所以舍葡萄而取苹果。

至于花生,一共三四棵,挖了怕叫人看出来。山药和芸豆都是没事的。芸豆只是摘几个豆荚,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山药则是一大丛一大丛的,只要挖的时候小心不挖断它的那些小根须,主根茎再留一半,就足可以供给泥土之上的茎叶养份和水份,根本瞧不出什么来。

时间仓促,也顾不得去摘什么山药豆。樱桃摘好了苹果和芸豆,又挖了一点山药根,全都装在腰间的口袋里,又整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事,才顺着绳子爬上了墙。

益方在那头早就等急了。

樱桃小心的顺着椅子下了墙,收好绳子,跟益方两个把椅子搬回屋,一个去清理椅子留下的脚印儿,一个去擦椅上留下的泥土,做完这些,两人才敢坐在床边略略的喘口气儿。

这回终于是有吃的了。

左右这是个冒险的事儿,即然去了,不如就多带一些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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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又不洗!!

樱桃带了两只布袋,一只里头是满满的苹果和芸豆,另一只里全是山药根。

“这么多!够咱吃好几日的了!!”益方高兴的,低低的喊道。

“这会子兴奋了?瞧你刚才吓的那样儿,像是随时要晕过去似的。亏还是个男娃娃呢!!”樱桃不屑的睨他一眼。

山药和芸豆都需要火才能吃,这大半夜的不敢闹那么大动静,两人就抱着苹果狠命的啃起来。

晚上这顿吃的是顺意均出来的半个馍,喝了一日的汤,只吃这么半个馍,又经过了半夜的消化,早就不见影儿了。

两人抱着苹果,啃声响亮。

没一会儿工夫,益方消灭了四个大苹果。他本来是又伸手进布袋去拿的,可又想到要细水长流,才硬生生的忍住了。

樱桃则吃了两个。扁扁的肚皮这才有了饱实感。虽然里头都是些水果,可也比扁扁的,空空的感觉强多了。

吃完苹果,两人又咕咚咕咚喝了些水,把布袋里的东西分成几处藏起来,这才敢再次躺下。腹中有了东西,心就安妥多了。没一会儿,益方那边就传来细微的鼾声。

月色透过雕花的窗子照进屋子里,在地上映下同样雕花的淡影,将小屋朦胧的照亮。樱桃翻了个身,又不禁想起家里几个姐妹。虽然她尽力的压抑着那份思念和担心,尽力不叫自己去想家里的人和事。可终归还是无用。

想来,这时候家里姐妹们应该已经得知了她的‘死讯’了吧。不知要伤心难过成什么样子,不知大伯大娘会不会过去照顾一下她们,不知三婶去没去寻麻烦,不知四婶有没有发觉其中的蹊跷。

唉……可惜她无论再怎么担心,也不能不可以去打探她们的消息。一旦叫人摸到蛛丝马迹,害的可不止是她自己。

第二日早起,顺意并未发现异常。

樱桃和益方小心伺候走了顺意,就高高兴兴的躲到小房间里,拿出山药和芸豆,准备早晨煮个山药炖芸豆。

刚坐上锅,心冬和心夏就双双跑来了。询问中午吃烤馍的事。顺意和顺心虽然不和,但他们中午都会在王爷身边当差,几个粗使小厮在院子里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也所以心冬和心夏才会这样大胆,宴请顺心‘仇敌’的属下。

昨夜已经偷下了吃的,今天就不必再去吃心冬心夏。樱桃寻了个理由,想推掉此事,奈何心冬心夏死活不肯,只好将事情暂时推后了。

好说歹说,这两兄弟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锅里漫漫散发出香味。

益方搓着手,兴奋的:“可要好好吃一顿了。只要吃的问题解决,别的我什么都不怕。下个月发月银,又可以全数给家里捎去。”

“你家这么缺银子?”樱桃有些奇怪,再怎么身边也留一点呀,而且......:“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

“是没有。钱都是捎去了意叔家里。”

“意叔?”樱桃更糊涂,顺意赚的钱,可比益方多多了,哪里需要他接济?

“意叔他无父母,只有一妻一子。只是意叔心好,收留了一些孤弱儿童,到现在都十几个了,他那点钱全捎回去,也只够那些孩子温饱的。左右我也没有家人,后来就跟他一起养着这些孩子。他们大的快十岁了,小的才两三岁。”益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没来之前,都是可怜的紧。。”

“竟然这样?”樱桃顿感自愧,危难时,她想的全是自己的姐妹,哪顾过别人?哪顾得上别人?没想到顺意和益方灰不溜秋的不起眼,竟还是个大慈善家呢。

“那是。那几个孩子里面,还有几个是天资不错的呢。我跟意叔盘算着,要供他们念书,说不定将来能考个功名回来呢。”益方使劲嗅嗅鼻子,有些急不可耐的搓手道:“哎呀,咱们别说这个了。我闻着这香味儿,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吃了?这东西叫你说的只天上有,地上无的,可馋死我了。咱们赶紧先吃了再说吧。美美的吃上一顿,呆会儿再烧水好好洗个澡。这回你可要多泡个把时辰,说起来,你自来了,就没有洗过澡呢,要是叫意叔知道了,定要嫌你。这回正儿八经的收拾收拾,下午我就可以带你去各个小院儿见见了。

“熟了,快吃吧你!!”樱桃赶紧伸手去揭开锅盖,利用蒸腾而起的白雾挡住益方的话。左一句洗澡,右一句洗澡,她还没想好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炖了一根山药根,里面加了些芸豆,虽不如馍吃起来顶饿,但也算得进主食一列。再加上味道美妙,两人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樱桃收拾碗筷,益方就去烧水。

没一会儿,益方兴奋的伸出个头来:“益喜,快来来来,水烧好了。这回叫你先洗,你身上太脏了,我帮你洗!!”

樱桃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瓷碗。她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我......这还没洗完碗呢,呆会儿再说。”

“那你洗着,我再去烧一些热水,好叫你多泡一会儿。”益方没有怀疑,高高兴兴的缩回头去。

拖拖拉拉的洗完碗,又磨磨蹭蹭的将院子收拾了一遍,益方又伸出头来不知第几遍催她时,樱桃才硬着头皮进了屋子。

原本就有些窄的屋子里,此时放了一只大木桶,里面热气蒸腾。

“你快洗吧,别磨蹭了。别人想洗个热水澡还没有呢,你怎么像是不爱洗似的?”益方在旁不停的催促。

樱桃苦笑,她何偿不想洗热水澡?她只是不能洗......

“你......你出去,我自己洗,好不好?”樱桃试探着。

只是她太低估益方的热情,他眼一瞪,很是坚定的:“那怎么行?我不是说过,把你当弟弟来看,你头一回洗澡,我怎么能不帮你?乖益喜,你在大山里野惯了,不晓得叫人搓背的滋味儿,那舒服......呆会儿我帮你洗完了,你再帮我洗洗。”

“我......头有点痛。”叫她臭死吧,她宁愿不洗澡。樱桃晃晃头,装模作样的:“是不是昨夜风大,染了风寒了?”

“啥?”益方赶紧伸手去试她的额头,迟疑的:“不......不太烫啊?”

“头晕着呢,这会儿更晕了。”樱桃一边说着,一边踉跄着坐倒在床沿,婉惜的:“哎呀,看来这是洗不成澡了。本就有些风寒,若是洗澡吹了风,就严重了。”其实她是真想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呀。

“那,那你又不洗了?”益方苦巴巴着脸,悄悄的后退了半步,有些结巴的:“那,那你……不臭吗?”

“不啊。”樱桃干脆迎着益方那张皱成一团的脸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来:“我以前在大山里生活,一年到头也不洗一回澡的。人不都说麻,人生总共洗三回澡,出生一回,生孩子一回,死了一回。若是男子,还省了生孩子那一回呢。”

益方吓的连连后退:“你,你……靠后些……”

“嘿嘿。”樱桃咧着大嘴,心下暗想,不如借此机会彻底断了益方想叫自己跟他一块儿洗澡的念头,顺便还能叫他跟自己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至于太近而发现自己的小把戏。

她脸上的笑深了深,朝前逼进一步,故意状似不经意的伸手在身上挠起来:“咦,怎么这么痒呢?是不是这几日没有搓泥,生虫了?”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打着圈的真搓起来。

“益喜,益喜……”益方都开始翻白眼儿了:“你还是洗洗吧……”

“不洗。”樱桃干脆直接的:“长年不洗澡的人,突然洗澡,会染病的。”

益方有些抖的退到他的床边,坐在床沿上:“可是,可是你不洗,意叔会不高兴的啊。而且,而且……”

“没有而且,意叔不会发现。你放心,我平日里离你远一些就是了。”樱桃苦笑,这样瞒乎过益方去,她还要悄悄的背着益方烧水擦身子。只能粗粗的擦一擦,哪能享受这大好的水桶浴??

益方苦着一张脸,从床沿上起身,无限委屈的:“那,那以后意叔的起居衣物都由我打点吧,咱们屋里的床被也由我来吧。你……你只消做些零活儿就行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扯腰带:“你不洗,那我洗了。益喜,每日一澡,是必须的。你没习惯,等习惯了,你不想洗都不行了,浑身都难受。而且,这是在王府里,咱们伺候的虽然只是意叔这个大厮,可一年里也免不了要跟几个主子接触几面。这样污头垢面的,怎么能行?你是真没尝到洗澡的好处……”益方说到这,觉得没人答话有些奇怪,抬头再去看,哪还有樱桃的影子?

他不禁又叹一句:“不洗澡是不行的呀。”

“你以为我不爱洗呢?看着那一大桶热乎乎的清水,我身上每个毛孔都透着渴望呢。”樱桃出了屋,一边低喃着,一边提了桶,上井边去提水。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板车

虽说是下人院,但也很大。

院中又分许多小院儿,樱桃所在的小院儿在最里头,离水井最远,少说要走百多步路。平日里来回进出就够麻烦的了,若是再提着水桶去拎水,更别说要多受多少累。

樱桃虽说是一直没扔下媚潋滟教她的几招把式,身体比之以前不知强健了多少,力气不知大了多少,可她毕竟才是个十一岁的女娃娃,拎着满满一桶井水,走上百来步,进到小院儿里,再把水倒进水壶里烧上,已经累的坐倒在地,直喘个不停。

这样可不行。

益方虽说人高力大,情况要比她好一些,但这么远的路,每天光拎吃的水就够累了,还要拎洗澡沐浴的水,这一天的时间,还不得全搭在拎水上?

益方说,这个大院儿里明明还有好几个小院子是空着的,二管家却偏要把顺意调到最偏远的院子来,这心思可真是……坏透了。

缓了一会儿,气顺了,樱桃走到屋门边上,听见益方在里面洗的稀哩哗啦不亦乐乎,也没敢进去。就又缓了一会儿气,拎桶又去打水。

“哟,这就是顺意新来的粗使小厮,益喜吗?”说话的是个看上去挺苍老的男人,头发半白,皮肤飘白飘白的,给人一种慈祥又干净的感觉。

再看看这个男人所站的位置,依着益方的说法,这位应该是厨房的大掌事祥叔。

“祥叔。”樱桃露出她那招牌的笑来,想要跟李德祥多套套近乎。他可是厨房的大掌事,厨房里的一切事宜,全是他在掌管。

“喝,还挺机灵的。”李德祥脸上浮起笑来,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顺意这回寻了个好帮手啊。”

“什么好帮手?我这又瘦又小,肩不能扛,力不能提的,水都要半桶半桶的拎呢。”樱桃笑眯眯的,举举手中的水桶。

提到水桶,李德祥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吴繁且也真是的,这样作难顺意。你们院儿离的那么远,每日吃水都成了问题。回头碰见繁且,我再说说他。”

“提水是小事,他还扣我们的用度呢。害的这个月都没东西可吃了。”樱桃可怜巴巴的眨着眼望着李德祥,他若是点个头,厨房里那么多东西,不是想吃就吃?

“呵呵,那倒不置于吧?顺意大厮的月银可是不少呢。”李德祥却并未如樱桃想的那样,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又道:“厨房里还忙着呢,我先走了。”

“哎,祥叔慢些走。”樱桃微微有些失落,但随即又释然。这是哪里?这可是堂堂王府,若是这里面的人看见个可怜的人就爱心泛滥,那也就都不用活了,早叫人给算计了出去。王府里有的,只有争斗,争宠争功,斗心斗计斗谋略。

又拎了几趟水,益方才洗完了澡。

他手上搭件刚换下来的衣服,意兴阑珊,意犹未尽的从屋里走出来,叹一声:“益喜,洗澡是件多么美好的事,你竟然不爱?”

樱桃暗暗瞪他一眼,反问道:“益方,咱院儿里斧头在哪?”

“斧头?你要那个做什么?你这小体格,劈柴的事还是我来吧。”

“哪里是要劈柴?我有用处呢。”她拎水的这块空儿,想到个或许能减轻活计的法子。前世不是有那种购物小车吗?二三十块钱一个,拖着赶集,买大桶水,又方便又省力。原理也简单,就是两块木板再加两个小轮子。

这时代轮子是别想找了,但木板有的是,樱桃想着,不如自己用木板做两个木头轮子出来,中间戳个眼儿,放根圆滑一些的木条儿进去做轴,不就是个简单的小拖车了么?

“在这呢。”益方不明所以的寻来斧头,递给樱桃:“益喜,你要做什么,叫我做就是了。你这把子力气,别再叫斧头伤着了。”

“我想做个拉水车。”樱桃眼一亮,对呀,益方这个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啊。刚刚自己还愁着这两个轮子怎么弄呢,有益方在,她怕什么?若是益方也不行,还有心冬心夏两个大块头呢:“需要两个轮子。诺,木板已经寻好了,只消削两个圆形出来就行了。”

“只消?”益方瞪大眼:“你说的这样轻巧,削两个木轮出来,这可是木匠的活儿啊。再说,什么拉水车,我怎么没听说过?”

“做出来你就晓得了。你就说轮子你能不能做?”

“我做不了。”益方摇摇头,又道:“不过府里的木匠应该能行。咱们跟那边也有些交情,我过去求求试试。”

“木匠?”那太好了。樱桃高兴的笑起来,拍拍手:“那说做就做,你现在就去呀?”

“不急。先收拾了屋里的浴水和浴桶再说。我这衣服也还没洗呢。”益方不紧不慢的蹲下身来。

“哎呀,你洗个衣服,又要费水!等我的拉水车出来了,咱们拉水方便了再洗不成么?”樱桃催促:“等有了拉水车,保你天天洗澡都不愁没水了。”

“真的?”益方眼睛也亮起来,一闪一闪的,天天洗沐浴澡,哇呀呀呀……要知道,这院子里用水困难,除了顺意是几乎每日沐浴,他和益良当时都是隔上几日才舍得洗个浴桶澡的,平常都是擦擦身子了事。

“不信试试?”樱桃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益方手里的斧:“你现在去,若是木匠此时闲着,估计午时之前就能给你弄出来。正好我这边木板也会拼好。等你回来,下午就能把拉水车做好。晚上意叔沐浴用的水就不用费力去拎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益方有些兴奋的,大步的朝外走出去两三步,又一顿,回过头来,笑望着樱桃:“益喜,你可真有法子。虽说你不如益良有力气能做活儿,可有你在,还是比他强多了!!”说完,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小子,恁会拉拢人心。樱桃摇头笑笑,低头专注于手上几块木板。

这院子,虽说吃的用的都要自己想法子弄来,但住的倒也算安逸。樱桃有些宽心的想,若是就这样住下去,等住到可以离开的时候,也倒不用费什么心力。可惜,她这趟来,是要帮周沐泽的,这个小院儿,恐怕只是她暂时的落脚地。就算她不努力往上攀,周沐泽那边也会想办法将她调走,安排到那几个主子身边去。

且安安静静的先住几日吧。她的心境,到底还没有平静的下来。昨晚还又想念几个姐妹了,不知她们失去了自己,会怎么悲伤。不知她们再见到自己的时候,表情会是吃惊还是惊喜,亦或是怒气冲天。

将木板拼出个原形来,已近正午。

益方还没回来。樱桃将板车原形收好,起身去收拾了一点山药,准备烤来当主食吃。又摘了几根芸豆,炒个菜。没办法,没钱去厨房上吃饭,只能自己做一点吃。院里那只用来温饭的锅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饭刚得,益方就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一进院儿就大喊:“益喜!益喜!你快出来瞧瞧,行不行来?”

樱桃跑出门,只见益方手上托着两只浑圆的,中间带着孔的木板。那切口和边沿儿都是光光滑滑的,不愧是正经木匠做出来的活儿:“真好!!”

“那快试试!!”益方伸袖擦擦额头的汗:“为着这两只小东西,我在木匠那里帮了半日的活儿才挣来的呢。

“没问题。”樱桃找出自己拼好的木板,将两只轮子装上去,虽有些松,但塞些木钉子进去倒也还算结实。应付短距离小重量的东西,足矣。

来回活动两下,虽然比现代那些小拖车费力,但比手拎着是省力多了。

“我来试试!!”益方兴奋的接过去,来回试了两下,高兴的:“真行!!”说着,有些迫不及待的寻了只水桶来:“我去拉个水试试!!”

“你轻些!用时要小心些!”樱桃忙跟上去。

大院里连通各小院的路在中央铺了青石,还算是平整。益方拖着小车一路到了井边,打上水,将桶放在小车上,然后拖着往回走,果然省力了许多,而且走路的速度也可以加快不少。

“真好,真不错!!”益方一边兴奋的拖着车子来回走,一边嘴里啧啧称奇:“益喜你太聪明了,这回咱们拎水就不用费力气了。若是叫顺心和二管家知道了,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樱桃仰脸笑着:“那就不要叫他们早早知道。咱们别太张扬了为好。”

正说着,院门里走进个人来,正撞上处于兴奋中的两人,‘咦’的一声:“益方,你拖着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祥叔,这个叫拉水车。你看,拉水多方便?”益方完全忘了樱桃刚刚说的话,高兴的,亢奋的扯着李德祥:“你拉试试?......轻省吧?方便吧?以后用它拉水,拉个十趟二十趟,也不带累的。”

“哦!!果真是!!”李德祥惊喜的来回试了试,十分高兴的:“如此一来,以后吃水不用发愁了。益方,你这车子先借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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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小财路

“益方,你这车子先借我一用。正好我这边水吃完,该拎了。”李德祥啧啧的称赞着:“真是个聪明的玩艺儿,说起来,我这把年纪,拎起水来也很是吃力呢。”李德祥虽说是厨房的大掌事,但按王府规制,却并没有粗使小厮可使唤,自己独居一处小院儿。平日扫洒吃水,都是自给自足。

益方身子一僵,怔着神没应声。他有些不情愿的垂着首,这车他自己还没用呢,晚上意叔沐浴用的水也还没拎。

“嗨,你看你还心疼了咋的?”李德祥一眼看穿益方的心思,笑眯眯拍拍他的肩膀:“我用一会儿就还你,不耽误你用。”

益方动了动喉咙,一副两难的样子。

李德祥挑了挑眉稍,又望向樱桃:“益方啊,脑子就是太直,不会拐弯儿。想来这物什应该是益喜捣估出来的吧?益喜,怎么样,叫祥叔用一用?大不了,祥叔拿两个白面馍跟你换还不成?”

白面馍?她自进了府,还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呢。樱桃脑中闪过个念头,立即笑着:“祥叔说的哪里话,这车您要用,自管拿去用。我们跟您什么关系呢,用个小车才到哪里?益方是见到小车拉水可以省力,一时乐傻了,您别理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往益方脚上跺一脚。

“哦!!”益方回过神来,赶紧也跟着点头:“是是是,祥叔,您自管拿去用。”

“你看你这娃。”李德祥笑眯眯的,将车上的水桶拎下来,拖着小车走了。

“那车咱还没用呢……”益方有些心疼的眼睁睁看着小车被人拖走。

“一会儿用也不损什么。还能白得两个白面馍。”樱桃瞪他一眼:“咱几日都没吃点正经的粮食了?山药和果子能充饥吗?”

“倒也是……”益方垂首,手脚无力的拎起地上的水桶:“那咱们回吧。”

“回什么回?咱们得在这儿等着。”樱桃朝李德祥家院子努努嘴:“祥叔一个人用水,一点点就够了。估计他拖个三两回就行了,咱们在这稍等片刻不就有车使了?”其实她是怕李德祥出尔反尔,不给馒头。天可怜见,这生活在王府中却要饿肚子的生活,真真是苦逼透顶。

果然,李德祥拖了两趟,就把小车还给樱桃了。并包了两个白面大馒头给她:“益喜,益方这小子虽忠实,但实在是过于迂板。你不同,你是个脑子灵活的,顺意这回寻了你来,算是得了一有力的助力。你这小子,祥叔看,出息不止在这小小的院儿里。”

“祥叔说哪话。有用车的时候,自管来说。”樱桃扬起个欢扬的笑,两个大白面馒头到手。

跟益方拖着水回到自己的小院儿,益方还在那喃喃不休:“新做的小车,就叫祥叔用了。若不是咱们困于这一顿吃的,哪能叫他用?”

“行啦行啦,用已经用了,你还心疼着呢?不过一辆小板车,用坏了,再做一辆就是。再者。这小车除了给咱们自己拉水,我还另有用处呢,到时你可别再心疼。”樱桃一边想着,一边嘻嘻的笑起来,这小车若是利用好了,还能帮她和益方赚几个粮食钱呢。

“啥用处?”益方疑惑的。

“那你不用管了。你只管呆会儿傍晚的时候,再去给意叔拉洗澡水。多拉几趟,路上慢些。”

“傍晚?那大多当差的小厮就回来了呀,岂不是都叫他们看见?”益方吃惊的瞪着眼。

“就是叫他们看见。”樱桃推他一把:“你愣什么?到时候照做就是了。我保证咱们明日起就有钱可赚了。”

“啊?”益方似懂非懂,只觉得这个小益喜越来越叫人看不穿,猜不透了。只好照着她说的,到了下午傍晚时,才去井边拉水,来来回回几乎把院子里的粗使小厮和小厮都遇见了个遍,一个个儿的见到拉水车,都好奇的来问,他不知回答了多少遍,说的嘴都干了。

心冬心夏‘好心’的想帮他,叫他找个由头打发了。那两个人,肚子里除了精明就没有别的,哪敢跟他们套近乎?

到了晚上,顺意回来,面色有些低落。借了两日的钱了,他一文也没借到。顺心那里是别想了,顺平和顺安两个是小厮,他们的月银本就少,顺平的家兄娶妻,把他的钱连同顺安的,一起捎回家去了。

顺意熟悉相好的小厮也就这几个,其他的伺候在大世子和二世子身边的,关系没有那么好,这两日也没碰着面儿。“唉!!”他叹口气,实在是不忍看着益方和益喜两个再继续为了他而挨饿。

实在不行,就得去求求二管家了。这样想着,他进了院门。

益方和樱桃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奇怪的是,他们不但没有饿肚子的迹像,反而还生龙活虎,精神的很。

“钱没筹到。且容我再想想法子。我在王爷那儿已经吃过了,今天的晚饭你们两个分着吃了吧。”顺意有些愧意的。是他与顺心之间的不和导致了用度费用被扣,却连累了益方和益喜。

“我们也吃过了呢。”樱桃笑着:“吃的白面馍。”

“白面馍?哪来的?”顺意眉稍微微扬起。

“益喜今日做了个拉水车,帮着祥叔拉了几趟水,祥叔给的。”益方赶忙解释:“益喜还说,明儿个……”

“益方!!”樱桃赶紧堵住他的嘴,什么都说,真是个直筒子。

“果真?什么拉水车,叫我看看。”顺意脸上的低落缓了缓,扬起几分笑,伸手去摸樱桃的发顶:“益喜真是个能耐人儿。怪不得小主子亲自把你送到府上来呢。”

“意叔说笑,不过是个简易的小板车,学着大板车的样子造的。来回拉点水,没什么太重太沉的东西,倒也扛得住。”樱桃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饭菜:“意叔快吃饭吧。沐汤已经准备好了。”

“嗯。”顺意放心的坐下,拿起馍吃起来。他哪里是在王爷那里吃过了?不过是搪塞益方和益喜的理由罢了。不过是想叫他们两个安心吃了他那份晚饭罢了。

吃完饭,沐过浴,顺意便早早睡下了。

这几日王爷不知在忙什么,伺候他的顺心和顺意天天都跟着,一刻都不得闲,一回到院儿里来,就又累又困。

第二日,益方和樱桃照常早起,伺候走了顺意,又开始做他们两个的早饭。

饭刚好,还未吃,就听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跟着一道清亮的声音“益方在吗?”

“谁啊?”益方忙放下筷子出门去看,樱桃也跟上去。心下暗道,是不是为着拉水车的事儿来的?

只听益方惊喜的:“谦尚?你怎来了?”

谦尚是伺候大世子身边的大厮莫谦的粗使小厮,跟益方关系一向不错。

“来寻你有事不行?”谦尚长的很白,白的像是有病的那种白:“听说是你这儿弄了一辆拉水车?叫我使使行不?”

“原来是谦尚,我是益喜。”樱桃忙挤过去,笑着跟谦尚打招呼:“你们吃的挺早啊。”

“那有什么办法?谦明叫莫谦叫去使唤了,今日院儿里的活儿全归我自己,还不得早早的开始做?”谦尚笑着朝樱桃点头:“听说了意叔来了个新小厮,是个不错的。”

说完,又望向益方:“益方,那车我能使不?”

“能!怎不能?”益方甚是大方的,他跟谦尚的关系很要好。

樱桃赶紧扯了他一下,使一下不要紧,可是不能开了这样的先例。若不然,自己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樱桃的动作神态全落进了谦尚眼里,他‘呵呵’的笑道:“益喜,你可别急。我懂得行情哩!!只是我这儿没有白面馍,拿钱来顶行不行?两个白面馍值两文钱,诺!!”说着,掏出钱来。

“行,哪不行哩?”樱桃赶紧接过来:“谦尚,你应该也晓得我们院儿这月的境况哩,二管家把用度扣的几乎没剩,意叔和益方的月银又都捎回了家,我跟益方都好几日没吃个正经饭了。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你别介意啊。”

“哪里,我要是介意,就不来借车了。”谦尚挥挥手,拖过小车来,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又推了两下,喜道:“果真轻省许多!!有这好玩艺儿,以后不愁吃水了。”

益方在旁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谦尚,咱这关系,还要你的钱……”

“那有什么?亲兄弟还明算帐呢。”说着,又望向樱桃:“益喜,我用完就送回来,不会太长时间。”

“嗯。”樱桃眯头,喜滋滋的想着,中午饭又可以吃馒头了。

谦尚刚走没一会儿,又有人来‘借’车使。在王府中混事做的事,哪个不透着几分精明,都晓得这‘行情’,拿钱的拿钱,给馍的给馍,一个挨一个儿的,排起了长队。

到了下午,事情传到了隔壁女院。

女院那边院子比男院大,住的人也多。又都是女子,大多手不能提,这拎水的活儿她们怎么能做得来?一听说樱桃这儿有拉水车,纷纷抢来‘借’。

第一百七十八章 去路

下人院又大又乱,吃水的井就只有入门处那两口,离井远的吃水用水困难,这种情况在女院里尤为突出。

有丈夫也在府中做事的,都叫丈夫去拎,年轻貌美一些的,就哄着那些年轻有力的小厮去拎,而那些长的不好在府中又没有相熟相好的小厮的,就只能自己一点一点的拎水。

樱桃那里有拉水车的事一传出来,几乎整个女院的人都沸腾了。有了拉水车,她们不但再不用去求人哄人,而且以后想要洗澡,也不用再为水操心了。用一回不过两文钱的事儿,在她们看来,这才多少?主子打一回赏,都是成两成两的,一两银子足够用上好几年。

叫樱桃没想到的是,这一日里,拉水车竟连小院儿都没回,直接由这手倒那手,她只管在旁上收钱就行了。一日下来,赚了不少,数一数,足有五六十文。只是累了益方,明明小车是他们的,却又要人力去拎水。没办法,小车太抢手了,连碰都碰不到。直到天色放了黑,小车才被人送回来。

樱桃早就置办好了一桌像模像样的饭菜,白面馍,小菜,荤菜,汤,摆了一桌。

“你猜今儿赚了多少?”樱桃有些兴奋的:“五十多文!这样一来,咱们吃喝再也不愁,也不用再去隔壁冒险摘果子了。”

“好事倒是好事。只是这‘生意’也太好了,我都没捞着用小车,今儿的水还是我一桶一桶拎回来的。本想着有了小车能轻省了,这回倒好,一下都没用上。”益方有些垂头丧气的。

“你看你,这就不高兴了?”樱桃拿起筷子和碗,给顺意留出一些来,扣在盘子里。然后又拿起筷子塞进益方手里:“快先吃着,边吃边说。”

不高兴归不高兴,终究也是好长时间没吃顿像样的了,益方拿过筷子,不客气的大口吃起来:“说起来,你进府里的头一顿像样的饭,还是你自己挣来的。我跟意叔脸上,也恁的是无光。”

“那有什么?能吃上就好。益方,车的事你别多介意,赶明儿你再去求求木匠,要两个轮子来,咱们再做一辆便是。以后,这两辆小车就一辆租给外人,一辆专门留着自己用。这样行不?”

“行”益方高兴的咧嘴笑。

这小子,心眼儿还挺小。樱桃无奈的摇摇头,专心的对付起桌上的饭菜来。她可是好几日没有正经吃过了呢。这下手里有了钱,也可以开始慢慢活动活动了。想要帮到李沐泽,只一日到头的光呆在这下人院那可是不行的。

即然猜到私贩铁料的幕后终级大老板应该就是王府里的大世子或是二世子,那么万事就有针对性了。想要接近这两人,最好的人选无疑是伺候在他们身边的人。而接近那几个大厮的最好途径,就是整日呆在这下人院里的,伺候那几个大厮的粗使小厮。

那几个人基本都住在离院门处不远的小院儿,想要接近,就只有银子能使得动了。

又要吃,又要活动,这钱哪里能少得了?

第二日一早,樱桃就早早起了,准备继续她‘租水车’的生意。

头一个来的是顺平的粗使小厮平德。平德今年十五,长的斯斯文文,清清秀秀,乍一看,还以为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哪里会想到是个奴才?

“益喜,我来借车子。”平德面带微笑,又朝益方点点头,掏出两文钱来。

“哪用这么客气?你用哪能跟别人一样?来来来,免费使,你尽情使。”樱桃笑着,热情的将钱推了回去,又把车塞过去:“快拿去。你跟益方平日那么要好,那以后咱们的关系也是好的,万不要生疏了。”

“这……”平德有些不好意思:“哪里使得?”

“怎么使不得?快拿去。只是万不要叫别人晓得我没收你的钱就是了。”樱桃脸色一转,一脸苦巴巴的:“其实我们收钱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眼下都快吃不上了,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是,那是。”平德连连点头,又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扯过樱桃的手臂仔细看了看,道:“你瞧,你这一身新衣裳,怎么刮破了个洞?来来,快脱下来,叫我给你补补。”

“哪用?我自己补就行了。”樱桃挥手。

“快来吧!你说的,不要跟我客气。”平德的手指纤长而整齐,哪像是男人的手,倒像只灵巧的女人手,两三下将樱桃的外衣剥了下来,搭在手臂上:“呆会儿来还车的时候,再把衣服一起给你。”说着,就拖着水车走了。

“我是不懂你整日里想着些什么。”益方摇摇头,他怎么也不明白樱桃为什么不收平德的钱。他们跟平德并不怎么要好。不过平德那一手女红可是相当厉害的,难得他愿意给益喜补衣服。

“还能想什么?不过是想叫他帮着补补衣裳罢了。”其实她是真不知道平德会女红的事,这么说只是顺水推舟搪塞益方罢了。她之所以这样热情,只是因为她刚刚打听到,平德跟莫语院儿里的玉槐是亲兄弟。

莫语是二世子周铭远身边的大厮,若是能跟玉槐搭上关系,那么就等于可以了解到二世子身边的事了。而大世子么,他身边大厮莫谦的粗使小厮谦跟益方关系那么好,直接拿来用就可以。

平德很快就把车子送回来了,连同樱桃的衣服。补的是整整齐齐,不仔细看,绝看不出那里曾经刮破过。恁的是一手好工夫。

樱桃又热情的留平德在院儿里说了一会儿话,才肯放人走。

“他是莫语大厮的粗使,莫语是二世子的人。在这府里,最没地位,最平庸的就是二世子。不求上进,无才无能,甚至连郡主都比他受宠。你拉拢平德,没什么大用处的。”这道理,连益方都晓得。

“我晓得。不过是看他一手女红技艺高超,拉拢了,自然有好处。若不然,日后咱们有个针头线脑儿的活儿,是你做还是我做?”平德的女红倒成了樱桃嘴里最好的借口。

益方也无话可说:“那倒是。”

要用小车的人早在平德刚走,就排起了队。樱桃没有时间思量别的,又忙起了她的生意。头一个使车的,是隔壁女院里的碧红。

前面说过,碧红是清蓉身边的粗使丫环,而清容跟顺意一直不对付,也就是因为清蓉,才有了二管家调院子,扣用度的事。

按说,碧红想用车,哪怕不赚这份钱,樱桃也不想叫她使。

可是益方怕生事非,怕二管家发怒再扣了下个月的用度,硬把这事儿压下,把车子借出去了。

可是午时借走的,直到了下午快傍晚了也没有还回来。

一般用车,半个时辰就能还回来。就算吃的水再加上洗澡的洗菜的,也就拉足够了。碧红她们三个女子,也用不了太多水,怎的这么长时间没送回车来?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后面排队等车的人都急的快跳脚了,樱桃只好去隔壁院催一催。

到了女院,只见水井旁一大摊水渍,刚刚提过水的痕迹。

她只认得碧红的模样,却不知她住在哪个院子里。樱桃正打量着各个小院儿心下暗自猜测着,一个不认得的姑娘拉着车子从一个小院儿里出来,车上放了只空水桶,明显是要去拉水的。

“这位姐姐”樱桃赶紧拦上去,笑道:“姐姐,这可是碧红姐姐借来的车?”她脸上虽有疤,但却并不影响她男装的俊俏,反而增添了几分男人的味道,再加上她甜甜的笑,叫人看了心中欢喜。

被称‘姐姐’的,叫如意。

这王府中,因着王妃善妒,除了两三年长年不受宠的妾室之外,就只有以前王妃的陪嫁丫环抬起来的一个妾室,而且还生了一个女儿。这位妾室的名叫作沛婷。因着是陪嫁丫头出身,如今虽抬成了妾,但伺候她的也仅有两名大丫环,便是这两名大丫环,配制也是低于其她大丫环一等的。王府中的大丫环是一名大丫环配两名粗使丫环。沛婷身边的这两名大丫环,是两人配一名粗使丫环。

这个粗使丫环,就是如意。

她相貌平平,但神色是极柔和平谈的,笑容也是极有亲和力:“你就是意叔院儿里新来的益喜吧?”说着,轻轻推一下手里的车:“这是碧红给的,她只说叫我用,难道却是她借的?”

过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整个下人院里,用车的人几乎都达成共识,一般使用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这个碧红倒好,明明她都已经用完了,偏不还回来,倒装成了好人,借给别人用去了。整个女院有多大,有多少人在吃水用水,怪不得一个下午都没用完呢。

樱桃扯扯嘴,肚子里腾起一串火。

“哟,这不是益喜吗?怎么,才用了你的车子一小会儿,就急不住,上门来催啦?”正巧,碧红从她院儿里出来,一见樱桃,就语调不客气的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碧红

碧红长的很水灵,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水嫩嫩能掐出水来的皮肤,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恁得是水嫩娇俏。只可惜那眼里闪动的却哪里是十五六岁应有的单纯?

“碧红姐姐,来的巧。”樱桃不怒,浅浅的笑着,举止得当的行一礼。比起自己的姐姐妹妹来,无论长相身段,无论心地心智,这个碧红差得远远了,喊她一声‘姐姐’,不过是屈于形势罢了。

“呵呵,小嘴儿倒是挺甜的。我瞧着,这小模样儿长的也俊。可惜了是个粗使,哪怕你是个大厮呢,我家里有个妹妹年纪正好与你相当。”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唉,你看我这是在说什么呢?你哪能跟我那妹妹相比呢?虽说是庶出的堂妹,长的又不好,可再差也不能配给个粗使,是不是?”

你自己不也是个粗使?樱桃还是不怒,依然浅笑着,轻轻一拱手:“碧红姐姐说的是。咱们这些做粗使的,那可都是上了奴籍的,这一辈子都改不了。便是做上了大厮或是大丫环,这奴籍也是消不掉,亦是配不得平常人家。”

这话,自然是把碧红也说在内了。

“你!”碧红一张脸呛的微红,一双眼薄怒的望着樱桃,伸手指了又指,才吐出一个字来:“哼!!”

樱桃躬身立着,等着下话。

如意见势,忙打圆场:“益喜这么说就不对了,咱们奴才也是人呢,是不是?再者说了,益喜你才多点大,就想着成亲娶媳妇了?好小子,益方自己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活儿,已是多吃了许多苦头,你来了,该多帮帮他才是。大不了,以后你娶不着亲,如意姐嫁你,行不?”

“咯咯咯……”这话逗的碧红笑起来:“如意你说什么玩笑,哪怕这小子打一辈子光棍呢,你哪能嫁他?白可惜了!!”

“你看你,还认真了。这不是说笑呢么。”如意轻轻拍打一下碧红,算是化解了刚刚的紧张气氛。

樱桃也并不想跟碧红起冲突,她们的小院儿现在根本不能跟碧红身后的实力相扛横。不若,这车子她也不会借给碧红使。

“如意姐姐这话说得,到是嫁还是不嫁呢?叫益喜心里一会儿火着,一会儿冷着,真真是……折煞人了。”她顺着如意的话,也接了一句。

“你小子,嘴也会说话。听个风就是雨,还当真了。”如意浅笑着,将手里的车子往前一送,又道:“这是你的车吧?快拿回去,不要再在这里占我们姐姐妹妹的便宜。”

“嘿嘿。”樱桃嘿笑着去接车子,哪想到却叫碧红拦了过去。

她捎着眉,昂着脸,本就比樱桃高出半个头,此时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哎?你急什么?我还没用完呢。”

“碧红姐姐,就快别折磨益喜了,那头还等着拉水呢。”樱桃压着心中火气,面上浅浅的笑着,不愠不怒:“好姐姐,您就饶过益喜这一回,还不成么?等回头得了空儿,益喜专门做一辆车子送与姐姐,还不成?”

“还算你小子识趣”碧红很是得意的咧开嘴,满意的笑起来:“按说,我即付了钱,这车子是想用到什么时候就用到什么时候去,哪怕用至它破了损了呢,也是该当。不过看在你小子不跟益方和顺意那般死板不识抬举,我且饶你一回。诺,拿去!!”

“谢谢姐姐啦。”樱桃尽力甜甜的笑着:“益喜晓得姐姐疼益喜呢。”也多亏损她现在是小厮的身份,若是小丫环的身份,还真不好这样撒娇呢,效果也真没有这样好呢。

“你碧红姐姐啊,就是嘴硬心软,叫你这小甜嘴儿一哄,早就软成一滩水儿了。”如意在旁捂着嘴轻笑。

“你!”碧红笑着,伸手朝如意拍去:“看我不打你!!你倒是有主儿了,来欺负我这还没有主儿的,是不是?”

叫碧红这么一说,如意的脸腾的红了,也不闪躲,瞪了碧红一眼,嗔道:“当着益喜的面儿,说什么呢?”

“哦?不是么?”碧红笑着把脸凑上去,眨眼望着如意:“不是那个玉槐?好如意,咱们府上又不比别的府上制严,只要你求了沛夫人给你许婚,这事儿不就成了?你怕个什么呢?”

“休再说了!!”如意回头,又瞪一眼樱桃:“益喜!!你个好小子,你还不走,在这儿听什么听哩?!!”

“嘿嘿”樱桃傻笑几声,硬是站着没走。

男院毕竟是一陀子男人,不爱八卦也不爱聊天,实在闲的无事了,就凑在一块儿偷偷的赌个钱什么的,消息实在是封闭。女院就不一样了,这一会子的工夫,就叫樱桃听来许多事情。若是她以后常到女院走动,岂不是可以打听到许多消息?

“你看你,羞什么羞?男婚女嫁,这是正常的事么。我若是看中了谁,我绝不羞,头一个就跟你说。”碧红拍拍手,珠眼子轻轻的转了转:“如意,说真的,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休再提。”如意的脸已经红透了。

“你是我的好姐妹,你的大事,我怎能不提?”碧红一张俏脸笑着,上前勾住如意的手臂,柔声道:“那个玉槐,我看着真是个不错的人儿。就只是总板着脸叫人觉得生人勿近。回头你可要替我多说说好话,毕竟,他也算是我妹夫了,你说是不是呢?”

看看,眼前就打听到一个重大消息,如意跟周铭远那边的粗使小厮玉槐相好。自己今儿还为着想接近玉槐而讨好平德了来着,现在知道了如意跟玉槐相好,那不是也可以转踏如意的梯子?而且……自己接近玉槐是为了了解二世子的事,可是好生生的,碧红怎么也这么想跟玉槐套近乎?

“益喜,你还不走?”如意已经羞的跺起脚来。

“好如意,好姐姐,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嫁益喜来着,怎么一转脸,又跟玉槐哥好上了?”这时候樱桃哪能走?一方面要多听听两人对话多了解一下,另一方面,也多跟如意拉近一下关系。

“哎呀,你们都合起伙儿来羞我吧!!”如意跺跺脚,脸上红的不能再红,干脆一扭身,跑进院儿里了。

见如意走了,碧红脸上的笑敛了敛,老神在在拿手帕擦了擦手,拂了拂脸,懒洋洋的扫一眼樱桃:“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哩?我可告诉你,如意是玉槐的人了,你可甭打什么鬼主意。小子!年纪小小的……”一边说着,又瞪她一眼,扭身也走了。

她小?樱桃咧嘴,那只是表相。再说,年纪小也不意味着傻呀,就刚才碧红在如意跟前和在如意身后那么叛若两人的神色和表情,谁能猜不出几分猫腻来?

只是她这么千方百计的想接近玉槐,是为哪般?总该不会是跟自己一样,要探二世子的底吧?

樱桃思量片刻,才想起这并不是宜久呆的地方,赶紧拉着车子回了男院。

男院这边排队等着拉水的人已经急了,车子一到,便赶紧忙活起来。

“益喜,去要个车子,怎么这么长时间?”车子还没到益方的手里,就被人抢去了。他有些急的:“这天都快黑了”

“从碧红手里讨东西,能早了么?”樱桃瞪他一眼:“便是这样,也白白挨了几句呢。你要的快,你怎不去?”

“我,我哪敢去惹她?”益方缩缩脖子,不再言语。

天将黑,排队拉水的很都急。车子没一会儿就用完,轮到下一个。樱桃手里很快攒起了十来个铜板儿。

她在井边儿看着,叫益方拿钱去灶上买晚饭。

“哟,这是啥事儿啊,这么热闹?”正轮到最后两个人用车,二管家吴繁且从院外闲逛进来,见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眉稍微微挑了挑,脸上浮着几丝坏笑的问道。

“繁管家。”有人恭恭敬敬的向他汇报:“咱们拉水呢,今晚吃的用的水都还没有呢。”

“咋的,这么晚才拉?”吴繁且仔细瞧了瞧那小车,又道:“这车子是个精巧的东西呀,谁做的?”

“还不是等它等的?叫隔壁院借了去,一个下午才还回来。”一个小厮一边从井里提水一边道:“繁管家,还是您眼神高,一眼就瞧出来。这车子啊,可好用了呢,每日拉水省不少力气,用水也不能那么省着抠着了。这东西,是益喜做的,这小子,别看年纪小小,聪明伶俐着呢。”

这个长舌厮!!樱桃想拦没拦住,叫那小厮把话原原本本说了个透。她心下暗呼不妙。

果然,吴繁且脸上神色变了变,凑上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车子,‘嘿嘿’的笑起来:“果真精巧,是个好东西。益喜呀,这车呆会儿用完,也借我用上一用。我院儿里也缺这么一个东西。”

“嘿嘿,繁管家要用,自管拿去。”樱桃面上笑着,心下不屑的道,拿走了,还能拿得回来?

第一百零八十章 花名册

王府里,管家是有单独的小别院儿的,吴繁且与大管家刘世才都住在小别院儿。

小别院儿有井,只是在院当中,要吃水用水,也要来回拎着,虽不比下人院里的麻烦,但也着实要吃些累。吴繁且乍一看见小小的拉水车,心下高兴的很,头一个想法就是据为己有。

樱桃心下通透,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繁管家需要,自管拿去。”

吴繁且见樱桃这样上道,高兴的很。偏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深沉的模样,轻轻的点点头,长长的一声‘嗯’,又道:“不错,不错。”

不错你个头。樱桃不禁暗骂,拿别人的东西比拿自己的还自然,这王府里不是制度很严的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人?

益方在旁有些心疼,但他是断不敢惹二管家的,只垂着首,默不作声。

“行吧,那我就先一用。回头会再还你的。”吴繁且上上下下翻看了一下小车,似乎很满意,不停的点头。

“繁管家跟咱们客气什么呢,平日咱们还得为着得孝敬您些什么而发愁呢,今儿难得您能瞧得上这粗劣的东西,咱们不得赶紧奉上?繁管家尽管用,不必着急还来。”这车留是留不住了,不如把话说的好听些,也省得给顺意惹麻烦回来。

“嗯。你这小子倒是嘴甜会办事儿。倒不跟其他人一个模样。”显然,樱桃的话在吴繁且耳朵里很受用,他满意的点着头,拖着长音儿:“那——要不,就这么办吧。这东西我也不白用你的,我看你这小子还算机灵识趣儿,差你一个好活儿。”

她是顺意的小厮,按理不归吴繁且差遣。他现在说要差她活儿,还说好活儿?真是屁话。

“多谢繁管家”想是那样想,面上却还得依然笑着,嘴里还得谢着。这日子……

“嗯。”吴繁且又点点头,拖起车子,转过身边走边道:“明儿个吃了早饭,一早来我院儿里。”

“是!”樱桃脆声应着,抬眼瞧着他离开。

“益喜!!你咋就把车给他了?”吴繁且一走,益方就憋不住,怨了起来。

“那有什么办法?你没听他刚才的话吗?这车借走了,哪里还会还回来?还不如顺水做个人情呢。若是不给,又要得罪他。你是想下个月的用度也被扣掉,是不是?”樱桃心里也窝着火,好生生的生意,叫他给破坏了。好在这几日也赚了一点钱,吃是足够了。但愿下个月的用度能足数足额,也就再不用忧心这些事了。

“还不知,他明日要差遣我什么呢。”樱桃微微蹙着眉,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王府里,会有什么好活儿。不过,她自来了,似乎还没得罪过这个吴繁且,料来他也不会故意刁难她吧?

见樱桃蹙眉,益方又赶紧反过来安慰她:“唉,我是听不懂这话里话,好在你聪明。罢了罢了,给了就给了吧,回头我再央了木匠重新做两个轮子,咱们再做一辆便是。”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她往回走“走吧,走吧,天色也不早了,只顾着叫别人先拉水,咱们的水还没有呢,这回你得帮着我拎了。”

二管家拿走水车的事,晚上没敢跟顺意说。

顺意这个人,别看平时好说话的很,可是如果欺负的狠了,也是会发飚的。要么,也不会得罪了顺心和二管家。

第二日,樱桃如约早早来到了管家小别院儿,把益方自己留在小院儿里做活儿。

“繁管家,益喜来了。”樱桃站在吴繁且门外,小心翼翼的轻唤。

“哦,这小子,这么早。”吴繁且发出一声低喃,扬声道:“等会儿。”

“嗯。”樱桃应一声,却没见吴繁且出来。

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樱桃似乎还听到了句低低的女声,再细听,却又没了。等了好半天,才见吴繁且有些衣衫不整的出来,大大的伸个懒腰,懒洋洋,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啊?”

“繁管家,您忘了?您叫这时候过来,说是有事要差我呀。”樱桃好脾气的笑着。她自进了这王府,性子真是柔和多了。在这里,不市井一些,不圆滑一些,活不了几日。这若是在家里,三婶四婶上门闹事的话,她早就撺着二姐打人了。

吴繁且一拍脑袋‘哦’的一声想起来:“对对,是有个事儿要差你。我呀,看你小子机灵,就给你个好差事去做。”

“哎。”甜甜的应一声,静候着。

吴繁且回身进屋去取东西,樱桃趁热朝里面瞄了一眼,里面很杂乱,看不清什么,倒是叫她瞧见一抹粉红色的绣鞋。

二管家的家人可不在府上,可这绣鞋明显是女子的,总不会是繁管家的妻子进来探他吧?几乎是立刻的,樱桃就想到个人,只是这种事情本就与她无关,猜来猜去也没甚意思,她也没多想。

吴繁且很快出来,递给樱桃一样东西:“诺,可要拿好了。这是王妃要的下人院花名册,你给送过去。”说着,朝她眨眨眼:“小子,大好的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捉得住,还得看你自己了。”

“谢繁管家。”樱桃露出一脸笑,心下暗道,吴繁且有多精明,能爬得上二管家的位子?他会好端端无缘无故的将好机会让给自己?若这真是个在王妃面前表现的好机会,恐怕他早就去了,也不至于从昨日再拖到今日。

不过这事,于她来说,确实是有些好处。

自进了王府,她就一直呆在下人院,还从未到前院几个主子的领地去看看呢。虽说这次有可能会挨王妃一顿骂,不过左右是能走出下人院去瞧瞧,也算是不错。

“好好干。去吧。”吴繁且有些不耐烦的挥手,回身就进屋,把门紧紧的关了上来。

可怜的顺心,认了这么个干爹,却不知这个干爹反手给他戴了一顶大绿帽子。还屁颠屁颠的给他干爹做事呢。唉……

樱桃感叹的摇摇头,从管家别院儿出来,回了下人院。

王府何其大,她这样的生手随时都有可能会迷路,何况她根本不知道王妃的院子在哪里。得先回院儿打听清楚了再说。

益方是王府的‘老人儿’了,一听樱桃要去给王妃送东西,立即紧张起来:“叫你送的是什么?”

“下人院的花名册啊。”樱桃有些心惊的,怎么益方是这副模样?莫非这个王妃真的还不能近身了不成?

一听是花名册,益方的脸色更差。

他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儿,一咬牙:“得!你在这儿老实等着,花名册给我,我去送。”

“咋了?”这肯定是有事,樱桃把花名册往怀里一揣,大声道:“怎么回事呀?”不过,益方向来胆小,这回肯替她去受这趟罪,还是叫她心里相当感动的。毕竟他们才相处了短短几日的工夫。

“咱们王妃善妒,这是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的。”益方叹着气,低沉着嗓子:“唉,偏最近府里来了个小丫环,长的那叫一个水灵娇俏,又一不小心叫王爷多瞧了几眼。王妃就妒心大发,叫人乱棍打死了那个小丫环。其实王爷心里本没什么,可他一听这事,登时发了怒,两人已经吵了好几日,料来王妃的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听说伺候她的清蓉清莲和水星水月都挨了骂。”顿了顿,又道:“王妃要花名册的事,似乎是几天前的事了,二管家现在才送,明显是耽误事了,你若去了,岂止是挨一顿骂?”

“啪!!”益方愤愤的狠狠一拍桌子:“二管家这是要害你哩!!个坏良心的,恁损阴德!”

“原是这样。”这个王妃,也确实是太酸了些。樱桃暗道,幸亏她是个小厮,脸上还有疤:“那更不能叫你去了,你嘴笨的,万一说错点什么,岂不惹祸上身?”说着,起身整理衣裳:“还是我去吧。你给我说说路线就行了。”

“你真要去?”益方一脸的六神无主:“可这......”

“我不去,难道要你去坏事?放心罢,我机灵着呢,不会说错话。”樱桃推他一把:“行啦,不要再耽误时间,你赶紧给我指指路。”

“要不,我陪你一块儿去吧。”益方咬咬牙,毅然道:“本来这事该等意叔回来,跟他商量一下的。这样大的事,哪怕是二管家相逼,咱们也可以不做。只是眼下时间紧急,耽误不得。我又不能叫你自己去,那就陪你一块儿吧。左右剩下也没有多少活儿,等回来稍一收拾就得。“行。你带我去,到了地方,你在外面候着。”樱桃点点头,遇上这样的事,益方是相当难缠的,她可不想在这上头浪费时间。光一个发了怒的王妃就够难对付了。

“好。咱这就走。”益方回身锁门,跟樱桃一块儿出了下人院。

下人院与王府大花园相邻,在王府的最后头。出了下人院,往南走一段路,在大厨房那里拐弯儿,就进了前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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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此情此景

像是进了另一个世界。

花草鸟木,碎石小道,琉璃的屋瓦,飞跃的瓦沿,无处不透着富贵与权势,无处不透着皇家的威严。

视野所及,没有一个丫环小厮在胡乱走动,仅见到一个园丁在修剪树枝,也是垂首敛眸,一副卑低的模样。若大的院子,一片静悄悄的。

“这可不比咱们下人院,这儿住的可都是主子们。诺,这路的尽头,最东面就是王爷王妃的弘德轩”益方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悄悄的指着:“对面是阅阁,王爷览书办公事的地方。益喜,你可得记住了,这一路都得垂首敛眸,小心一些。不然,若是碰上哪位主子,叫他看了不顺眼,那可就惹了大麻烦了。”

“嗯。”樱桃点点头,垂首敛好眸,轻声道:“咱们走吧。”

“走。”益方走在樱桃前头半步的地方,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两人路经的院子里头都是哪一位主子。

樱桃暗暗记下,弘德轩旁上就是大世子周铭宇的院子,而周铭宇对面就是二世子周铭远的院子。从院外经过时,她仔细的朝里面望了,院子很大,都敞开着门。只是除了一名门子,再见不到有其他人活动。

早晚,她会找到机会进一进那院子。樱桃悄悄的记下,紧步跟在益方身后。

“咦?飞儿姐姐,您这是要去哪?”正走着,突然益方停下,朝一名正迎面而来的作大丫环打扮的人打招呼。

“哦,是益方啊。我得去一趟婉萱苑。事情急着呢,我不跟你多说了啊。”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往前赶去。

“啧,这么急,跑去婉萱苑做什么?”益方轻轻低喃了一声,收回眼神低声道:“不关咱们事。益喜,咱们继续走。”

“那个飞儿是谁?”樱桃紧步跟在益方后头,隐隐觉得这是出了什么事。

“是沛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沛夫人是居春花轩的,飞儿姐姐却这般急匆匆朝婉萱苑跑,许是出了什么事。”益方再次重复:“不关咱们的事,你不要担心。”

沛夫人,樱桃是晓得的。她就是那位王妃身边的陪嫁丫环,后来被给了王爷,又抬了妾的那位,是周铭萱的生母。而婉萱苑就是周铭萱的院子。沛夫人的丫环急匆匆冲进她女儿的院子,想来也猜得出,是这母女其中一人出了什么事。

“嗯。”几个主子的事,确实与她无关。与她有关的,只有周铭宇和周铭远。她对于其他几个女眷之间的事,也没心思去想。

很快到了弘德轩。

只从院门和守门的婆子身上的装扮就瞧得出,这弘德轩是整个王府里头最好的院子。拱形纯大理石的院门,门上提的‘弘德轩’三个字据说还是皇上亲笔提的。

益方和樱桃在院门处被拦了下来。

“和云,我们来给王妃送花名册的。”益方赶紧给守门的小厮解释。

和云樱桃是认得的,他是守门小厮,也是男院里的人。

“管你是做什么的,益方,这会子最好别进去。”和云一脸好意的小心翼翼朝里面瞄瞄:“今儿个,里面发了大怒!!”

“啊!”益方身子一僵,有些后怕的望向樱桃:“益喜……”

“可有说,是为的什么?”樱桃倒不像益方那么慌张,只是心中也有些打鼓。

“那咱怎么可能晓得呢?”和云又劝:“我只是好心劝你们,这会子最好别进去。进去了,十拿九稳是要吃罪的。”

樱桃再与益方对视一眼,轻轻咬紧牙:“不行,和云,我们还是得进去。”万一王妃是为着花名册的事发火,那他们继续呆在这儿,岂不是自寻死路?再说,就算王妃不是为着花名册的事儿,万一呆会儿火消了,想起这事儿来,不是还要再发怒?

“益喜……”益方有些迟疑

“你在这儿呆着,我去就成。”樱桃朝和云点点头,抬脚踏了进去。

“哎,你等等我!!”见樱桃进去了,益方不再迟疑,也赶紧追了上去。

和云见劝不动二人,呆在那儿摇头叹声气。

进了弘德宣,又是另一番天地。

益方在旁悄声的,絮絮的介绍着:“咱们大周朝,只有皇宫才允用黄,所以咱们弘德轩就只能用红。瞧那大朱漆的廊柱和回门儿,都是刚漆的。我听木匠说,这院儿里还要弄个木头的大珊瑚,全漆成朱红色。啧啧啧,说是比人还高呢,那还不得美死了……”

樱桃没心思去听那些,也没心思去打量弘德轩里头的景致,一心想着呆会儿怎么应付王妃的质问。

从二管家的表现来看,王妃是已经发了怒的。事情从昨日又拖到了现在,这火只大不小。樱桃一遍遍在脑海里摸拟着呆会儿可能发生的情况。

“你们这是去哪儿?要找谁?”又到一道门前,有人拦下两人。

益方把刚才对和云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进去倒也可以,王妃在清心小筑那边。只是你们要小心些,王妃正发着怒呢。”这人也是跟和云一样的说词。

“哎,哎。”益方弯着腰,点着头,拉着樱桃进了小门儿。

又弯弯绕绕了好长一段路,面前再次出现一道精巧的小拱门儿。

“就是这儿了。”益方抹抹汗,拉紧樱桃的手:“益喜,走,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左右王妃又不会因着人多就消气,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别进去了白招一顿骂。”樱桃和益方立在门外,互相拉扯着。

正这时,院里突的传来一声怒喝:“大胆!!”

两人同时一惊,心跳登时加速。樱桃心下暗呼不妙。

“是沛夫人。”益方悄声的,握紧了樱桃的手。两人静立在门外,倾耳细听。

只听沛夫人怒喝道:“你真是大胆!胡言乱语!!”

另一道女声毫不示弱的回道:“沛夫人,奴婢怎敢胡言?昨日确是见到沛夫人与王爷在一处说笑了好长时间。清蓉只是瞧着王爷高兴,心下就想着许是昨日吃了沛夫人的蒸糕来的,所以今日才大胆跟王妃提了这蒸糕。沛夫人也真是,有这样能讨好王爷的好东西,怎的不早些拿出来?若不是清蓉昨日撞上,到现在王妃还不知道呢。”

“你这张嘴,怎能乱说?昨日我哪里跟王爷说笑了好长时间?”沛夫人的语调里掩不住的怒气。

“哦,不是么?可是昨儿——王爷确实是歇在了春花轩那边呀?”

“王爷昨儿是在春花轩想着最近管辖内铁料骤少的事,一夜都未眠,我跟萱儿都在跟前儿守着,你哪里看见他在说笑了?你一个伺候在王妃身边的丫环,不好好候着王妃,总是瞧着这些不该你瞧的事做什么?”沛夫人的声音里除了怒力,又带了点威严。但这威严感又并不是很强烈。想来是王妃在跟前,她也不好太强势:“一张嘴胡言乱语,恁的是放肆!!”

唉,听这动静,应该是清蓉在寻沛夫人的茬子。想想也是,清蓉和沛夫人当年同是王妃的陪嫁,可是到了今日,一个抬成了王府妾室,育有一郡主,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另一个却配给了府中的大厮,依然是个在人之下的大丫环,这心中怎么能平?何况是清蓉那样心胸狭窄的人?

“好了,好了——”一道听上去慵懒悠然,浑不在意的女声,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个个的,都爱在我跟前儿耍个嘴皮子了,是不是?清蓉,沛夫人她终究是夫人,你是丫环,你们两个,已经不似从前,现在是主仆有别,你也要有些分寸。”

“是”清蓉的声音里透着几丝得意。

“是我心窄了。”沛夫人也应了一句。

“水月!!”又听王妃的声音突然一拔,尖厉震耳起来:“你个下贱的婢子,昨儿个,又是怎么回事?”

“王妃息怒。”是一道带着抽咽,轻轻细细的声音:“奴婢昨日只是奉王妃之命给王爷送了您做的小糕点,王爷吃着高兴,夸了几句。主子夸奖,做奴婢的,哪有沉着脸的道理?所以奴婢就笑着谢恩了。不成想,却叫清蓉姐姐误会了。”

“哼”王妃嗤笑一声:“你说什么,且都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又岂会信?你们这些婢子心里头想的是什么,我又岂会不晓得?水月,我可警告你,以后少做那些下贱的勾当。你的荣宠,你的地位,都是我给你的,同样的,你若是敢有什么别的心思,我翻手就可以把这些全都收回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里面传来‘咚咚’磕头的声音。

樱桃心跳有些快,左右她都没想到,这王府里竟然会这么黑暗。不过送一趟点心,就送出这样的事来,这个王妃不是一般的爱吃飞醋啊。不过她这番话是说给水月,同时也是说给沛夫人听的。

天可怜见,明明她是王爷的妾,却不敢太亲近,不敢多说,不敢笑,不敢言。

唉,这便是王府。

正感叹着,院里的声音一折,又道:“你们这些婢子,我不管教,全都要造了反。清莲,下人院的花名册来了没有?”

另一道女声回答:“禀王妃,没有。”

“什么?”‘啪’的一声重重摔茶杯的声音,王妃怒发冲冠:“给我把二管家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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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家的留言小跃都瞧见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估计樱桃会在王府呆一段时间,但也不会太长。

再有关于更新,我会尽早恢复双更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何化解

“是。”清莲轻轻的应一声,接着脚步声急碎的朝门而来。

樱桃和益方一时躲避不及,叫她碰了个正着。

“咦,你们两个在这做什么?”清莲的声音清细柔和,倒不是那么尖厉。

被碰个正着,也来不及再想其它的法子,樱桃只好硬着头皮:“清莲姐姐,我是二管家差来给王妃送花名册的。”说着,轻轻的抖着腿,一副可怜巴巴相的望着她:“好姐姐,里面是怎么个情况?我听着吼了几句,吓的我……”

“怎么叫你来?”清莲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吴繁且也真是的,明显是找人替他顶罪来了。不过眼下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再说些别的。清莲轻轻叹息一声,转身引着樱桃:“快快跟我来吧。呆会儿尽挑些好听的说,王妃许能消消气。”

“哎。”樱桃一边跟着清莲走,一边狠狠拉一把益方,把他留在了门外。

益方瞪着眼,一副不知所摸的模样。待反应过来,想追上去时,清莲已经引着樱桃拐了弯儿,进了院子去。

清心小筑不愧‘清心’二字,景致和建筑都是本着清新简约的风格来的。一入门,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竹林。拐过竹林,是处青石铺就的小院儿。院子四周竹林环绕,在东面有座精致的小竹屋。院中又有石桌石椅。

此时一大堆着大丫环配制服的婢子围在院子里,中央石椅上坐了个贵妇打扮的女人,一脸端庄娴淑,又透着说不出的庄严。想来这就是王妃。

王妃旁上站了个与大丫环服饰又不同的女子,头上戴了根金凤凰的发簪,想来这是沛夫人了。

地下跪着个小丫环,垂着首,看不清模样。想来,这应是刚才那个‘水月’了。是伺候王妃的小丫环之一。

樱桃进院儿,只来得及匆匆一瞥,便垂首敛眸,一副乖顺的模样。

“这么快回来了?”王妃说话,声音清雅淡柔,声调缓和悠然,叫人听了却总是有种强势的感觉。

“回禀王妃,这小厮是来送花名册的,刚好走到院外,叫我碰上了。”清莲垂首轻轻的答了,抬脚碎步走到王妃身后去站好。

樱桃赶紧照着益方教她的行了礼:“奴才见过王妃。奴才是大厮顺意的粗使,今儿得繁管家差遣,来给王妃送花名册。”虽然乖顺又卑微,话却说的清楚明白,不卑不亢,声线没有一分颤音。一开口,就先把她和吴繁且扯清关系。

说完,小心掏出花名册,双手往前一捧,头依然垂着。

自有小丫环上前接了,拿到王妃跟前去。

王妃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前方传来轻轻翻动帛纸的声音。

樱桃心下有些拿不准这个王妃现在是怎么个想法。

“怎的,才送来?”半晌,她才懒洋洋的问了一句。

樱桃赶紧垂首再答:“今儿一早接了繁管家的差遣,奴才不敢耽搁,就马不停蹄的来了。”

“哦。这么说,是吴繁且耽误了这事儿?”王妃一个上扬音,竟然反问起了樱桃。

“繁管家也是尽心尽力。需知下人院杂乱,最近又有几个新进的,为了不出差错,把花名册整理齐全又正确,繁管家已是一夜未睡。否则,也不会差奴才来了。”一刹时,樱桃的背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你这小厮,说话倒是机灵又赶趟儿,一分怵意都没有。”

“幸得见王妃天姿容颜,温柔娴雅似天上仙人,叫人不自禁向往,哪还会心生怵意?”没办法,对付女人的招式就那么些,只能这样给她猛戴高帽子了。

“呵呵”这话竟把王妃说的笑起来:“顺意竟得了个好小厮。可惜年纪小了,不若,调去王爷身边,也总强过那两个笨手笨脚的丫环。”

王爷身边四个厮,只有两个丫环,王妃的心里还不满意。

她这是笑了。樱桃心下暗松一口气,面上不敢有丝毫松懈,垂着首:“谢王妃赏识。王爷乃皇家龙脉,奴才不敢。”若真能调她去伺候王爷,倒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啧,你这小厮,说话倒不似这样小的年纪,也不似是个粗使啊。”王妃放着一院子的丫环不管,也不理地上还跪着一个水月,竟问起樱桃:“你可曾读过书?”

“回王妃的话,读过一点。”

“嗯——”长长的一声嗯,一边意味不明的点着头。

樱桃心里冉冉升起几分希望,不待高兴几分,就听王妃旁上的清蓉轻笑几声:“王妃可别着了这小子的道儿。他这张嘴,平时油嘴滑舌就罢了,今日竟然敢在王妃跟前说胡话了。繁管家明明一早就把花名册给了你,可你却现在才送来,少说要耽误个一刻两刻的,哪里是什么你说的‘立马就送来’?”

樱桃一惊,抬头望了清蓉一眼,又赶紧垂首。她确实是耽误了一些时间的。回院儿跟益方说话的时间再加上刚才在院外等的时间,差不多也有一刻多了。可是她又不能说刚才在院外等了一会儿。

那样,她岂不就是成了在院外偷听?而且还会害了清莲。

“当真?”王妃的话带了怒意。

樱桃眨眨眼,不紧不慢的答道:“清蓉姐姐可莫冤枉奴才,这花名册确是一进奴才手,奴才就跑过来了。清蓉姐姐,许是早上您见繁管家时,他说话叫您误以为已经给我了呢?”清蓉落井下石,那她不做这烂好人。这话是提醒清蓉,她一早跟繁管家的事,她可是看见了的。

“胡言!!我一早起,就赶来伺候王妃,哪里见过繁管家?”果然,清蓉不承认。这话脱口而出,有几分急切,带着些慌张。

“若是没见过,又岂知繁管家是何时把东西给我的呢?”樱桃不紧不慢的逼问。自找的,她还正不知该如何脱身呢。这回倒好,清蓉自己站出来把火往身上惹。

“你!!”清蓉瞪着眼喷火,却不敢说什么逾矩的话。当着王妃的面儿,她也要十分的收敛。

“许是你看错了吧。再说,他且一个小厮,得了这么大的差事,又怎敢耽搁?而且,瞧着也是个机灵的,哪里是会误事的?”一直沉默的沛夫人开口:“清蓉,又没人非要说你一早见过繁管家,你做什么这样紧张?”

“我……”清蓉语塞。

“大胆。你在本夫人跟前自称‘我?’”沛夫人低眉顺目,身子往前微微一倾:“姐姐,你看她……”

“掌嘴。”王妃头也不回的。

清蓉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着眼望着王妃的后脑勺,想说什么又怕引来王妃的生气,嘴张了张,只好狠狠咬了牙,闭紧了眼,伸手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脸上扇起来。

若大的院子,静悄悄,只有清蓉清脆的巴掌声。

王妃不发话,樱桃也不敢离开,与跪在地上的水月并排,躬身立着。

“啪,啪”打了十几下,王妃才懒洋洋的:“行啦”

清蓉这才止了,脸上已经有了红印子,垂首低声轻轻的呜咽。

“我是要你知道,办什么事,都要讲求证据。无凭无据的,空口白说,反而空易叫人反咬一口。做事一定要沉住气,这次,你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清蓉含糊答道。

她这是在借着自己的事,教训清蓉在沛夫人的事上处理不当呢。这个王妃,真是会一招说话给人听。

“罢了罢了,都散了吧。清蓉回去面壁一日,清莲送沛夫人回院儿,本妃要歇息歇息了。”

“是”得了令,众丫环都忙活起来。有几个扶着王妃进了小竹屋,然后剩下的才下去扶起水月,也有上前扶着清蓉的。

清蓉狠狠瞪一眼樱桃,咬牙切齿的冷哼。

“沛夫人慢些走。”清莲上前伸手给沛夫人引路。路过樱桃身边时,悄声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等着沛夫人在两个大丫环服侍下离了院儿,清蓉才也离了院儿。她那脸上的伤,若是不赶紧敷药,三天五日的见不了人。

益方瞪着大眼,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目送走了沛夫人和一脸红肿的清蓉,才落在樱桃身上:“益喜,咋样?我才在外面全听见了,你没事吧?”

“无事。”樱桃朝益方眨眨眼,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什么事回去了再说。

“那咱赶紧回去。”益方头次这么快的心领神会,拉着樱桃的手就要走。

“你急什么,王妃又不会撵出来”清莲捂嘴轻笑:“益方,你在王府也呆了不少年了,怎的还是这样胆小?刚才送花名册的事,十拿九稳是要挨罚的,你不去,倒叫这个年纪小的去,怎的忍心?”

“清莲姐姐,我……”益方嘴拙,‘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下半句来。

“你呀。”清莲笑嘻嘻的:“这回可得了个机灵的伴儿。多跟益喜学学,三句两句就化险为夷。我都替他捏一把汗,偏他自己却淡定自若,从容的很呢。不但无事,还得了王妃的夸了呢。”

“真的?”益方眼一亮,望向樱桃。

“夸什么夸,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哪能当真?”樱桃暗叹益方太纯真,笑着朝清莲摆手:“莲姐姐赶紧回吧,我们也得赶紧回去了。回头还有不少活儿等着呢。”

“嗯。快走吧。”清莲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

樱桃和益方也快速的顺着小道儿往外走去。

走出清心小筑几十步的距离,到另一道拱门前时,忽听前方一声厉喝:“清蓉!!你个下贱的婢子!给我站住!!”

第一百八十三章 狭路相逢

正走着,忽听前方一声厉喝。

原本静悄悄的院子,突如其来一声喝,吓了樱桃和益方一跳。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附在小拱门后,悄悄朝前望去。

只见府中郡主周铭萱身后带了四个丫环,一手掐腰,一手直直指着清蓉,气势汹汹的迎着她走来,嘴里一边厉喝着:“清蓉!你个下贱的婢子,伺候在王妃身边,一张嘴却不老实,成天的满嘴胡沁。我看你这个婢子实是别有用心!!”

清蓉垂着首,悄悄后退了半步,小声的:“郡主这是什么话,婢子也是人,婢子也长了嘴,能说话呀。伺候在王妃身边,自然是要为王妃着想,看见了,知道了,怎么能不说,怎么能不道?这有些事情,若不是婢子传递消息,主子们又怎么会知道?沛夫人以前做婢子的时候,在这方面下的工夫,可是比清蓉深多了呢。”

一瞬时,樱桃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定是沛夫人跟清蓉在清心小筑说话对上了,沛夫人的丫环飞儿见势不妙,便悄悄退了出来,去婉萱苑向周铭萱求助。只是可惜周铭萱晚了一步,赶到时都已经散场了。不过清蓉也是运道不好,想贬贬沛夫人却没贬成,想陷害一下樱桃也没陷害成,倒头却惹了一顿骂和一顿巴掌。好容易散场了,偏又撞上了周铭萱。

这下子,可有清蓉的好果子吃了。

这情况,樱桃和益方还是暂时不要出去的为妙。两人再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藏身在小拱门后。

“放肆!!”周铭萱瞪大着眼,上前一步,手指都快碰到清蓉的额头:“你敢说我母亲?你这下贱不要脸的婢子,一直就是气我母亲以前与你身份相等,现在却做了主子是不是?你是不是特别愤愤不平?哼哼,你说的再多,做的再多也无用,我母亲就是你的主子,你不过一个丫环,府上一个小厮的妻,你这样的贱婢子,府上要多少有多少,我捻死你就跟捻一只蚂蚁一般。今儿个,我就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这贱婢!!”

说着,周铭萱一扬手,大声的道:“恋妙恋奇,给我上前掌她的嘴!!今日本郡主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有规距没有教养的贱婢!”

清蓉大惊,又退后几步,声音有些惊慌的:“郡主?您怎可这般胡来?奴婢再怎么也是王妃身边的人……”

“是”周铭萱身后两个丫环应声,走上前去,也不管清蓉说什么,不由得她挣扎,一左一右的架住清蓉,一个伸手,抬高了清蓉的脸。

“咦,这是怎么了?”清蓉脸上的红肿这才落进几人的眼里,周铭萱高兴的拍手笑起来:“啊哟!!这不是王妃身边最受宠的丫环么?这不是从陪嫁过来,与王妃最亲近的丫环么?怎么,难不成今日搬嘴不成,却反而被掌了嘴?”

“又不是因你母亲的事,你笑什么?”清蓉嘴还硬着:“王妃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已是对你母亲产生了嫌隙。我劝你快快放了我。若不然,这事叫王妃知道了,必不会善罢甘休。王爷王妃疼你归疼你,可是你若打了王妃的人,她再怎么看你可就不一定了。而且,你母亲的处境也会受牵连。郡主,不要胡来。”

“我就胡来了,怎样!!?”周铭萱脸上的笑意一收,瞪着大眼,精俏的小脸儿上显出几分狰狞来:“你个又老又丑的贱婢子,敢打我母亲的主意,我还会再由着你?也正是因为你是王妃身边的人,我才留你一命。否则,如此下贱不知天高的贱婢,早叫人乱棍打死,扔出去喂狗了!!”

“郡主!”清蓉的声音此时充满了恐慌。想她清蓉,虽说地位不及沛夫人,但在王妃身边也是最得力的大丫环,除了王爷王妃,在弘德轩,她就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哪个小厮小丫环敢惹她?哪个不是笑脸相迎,巴结奉承??她今日当着众婢的面儿自掴,已是丢尽了脸面。若是在这儿再叫郡主扇几巴掌,那回头还怎么见人?

“打!!!”周铭萱挑眉笑着,她来时正遇到沛夫人离开,沛夫人嘴上说没什么,但看脸色也瞧得出来,这个清蓉刚才没少搬弄是非。这个清蓉,日日陪在王妃身边,没少说母亲的坏话。若不是母亲拦着,她早已教训了这贱婢。今日着实是生了怒,哪怕母亲说过不许,也须得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厚薄的贱婢,叫她晓得晓得,谁是主子,谁是奴子,做奴子的,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你敢!!你们谁敢打我?!!”清蓉瞪着眼,全力的挣扎起来。

两个架住她的丫环只能堪堪的稳住她,却是再腾不出手来掌了。

见到这阵势,益方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身子,轻喃着:“我的老天,可千万不要叫郡主知道咱们瞧见了这事。”

樱桃则津津有味儿的看着。清蓉仗着几分姿色和王妃的宠爱,联合了二管家,在下人院里为虎作娼,欺负了不知多少人。她们的用度,她们的拉水车,不都是因着她而没的么?就在刚才,那样关键的时候,清蓉还故意害自己。若不是自己机灵,少说得挨个十几板子。骂的好,狠狠的打,叫她几日出不了门,也让下人院里的人们平平安安过几天日子。

“不敢???”周铭萱微微眯了眯眼,娇纵任性的脾气上来,大声吼道:“春果春实,你们上!”

“是”周铭萱身后另外两名丫环也走出来,上前一左一右的帮着恋妙恋奇架住清蓉。

饶是清蓉力气再大,也再挣扎不动。

站在前头的春果春实各腾出一只手,一左一右的开掌起来。

“啪,啪”的声音一下一下,清脆而响亮,带着清蓉不甘心的疼呼:“王妃的人你也敢打!看回头王妃怎么发你的怒!!”说完,又骂那四个丫环:“你们也不想活了是不是?我是谁,你们也敢打?你敢打?!!!”说着,瞪大眼,直直的盯着一旁的春果。

春果一掌举起,叫她吓的不敢落。

说到底,跟前这几个丫环全都是下人院的人,平日在主子身边还好,可一回下人院,就归二管家管,就等于是落进了清蓉的手里。恋妙恋奇是大丫环还好些,春果春实是小丫环,吃的苦头就多些。

见春果迟疑,周铭萱的眉高扬了又扬:“一个婢子,怎的也敢命令起我的人?!!”说着,上前几步,走到清蓉跟前去,指着她的鼻子:“打,给我狠狠的打!!你们哪个若是手软了,打的轻了,我就打你们!!!”

“是”春果春实双双应一声,又‘啪啪’的掌起来。

左右已经下了手,左右已经掌过了她,左右回头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不如眼下使使力,解解恨。不知春果春实是不是这样想,两人扇巴掌的力道倒是确实增大了。‘啪,啪’一下一下响亮清脆,清蓉的嘴边不一会儿就见了血。也没力气吼嚷,奄奄一息的委顿在恋妙恋奇的怀里。

“哼,贱婢。”周铭萱冷哼一声,扬手示意停下,走上前左右望了望清蓉脸上的红肿和血丝,颇为满意的:“这次仅仅是小小的教训。若是还有下回,你就等着瞧吧!!这事儿,你若想叫王妃晓得,那你就叫她晓得。我才不怕!!”说完,挥手招过四个丫环,扭过头大摇大摆的走开了。

清蓉失了依靠,一下子瘫倒在地。好半天,才发出轻轻的‘呜呜’的哭声。许是怕在这呆着再叫别人撞见,她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有些踉跄的扶着墙壁,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开了。

看清蓉那一踉踉跄跄的样子,樱桃又觉可怜。在富贵人家,奴才丫环向来都是身不由已的,人家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何况这是在王府里?又何必做这样无谓的挣扎呢?

直待清蓉走没了影儿,樱桃和益方才敢从小拱门后出来,也迅速的离开了。

从管家别院儿经过时,樱桃顺路进去给二管家汇报情况。

吴繁且见樱桃全胳膊全腿儿的回来,很是惊奇:“怎么,没说错话,叫王妃骂吧?”

“没有。”樱桃摇头,故意装出一副不清楚其中厉害的模样:“倒是夸了几句。”

“什么?”吴繁且一听,登时来了兴致,挑高了眉,脸上带着几分戏笑,望着樱桃:“你倒说说,她是怎么夸你的?”

“只说这事做的好,办的利落。花名册整理的也好。”樱桃露出个无害的笑。

“啊?”吴繁且脸上立即现出几分后悔来:“她竟这样夸你?你好意思的承着?这花名册是你整理的吗?这事是你办的吗?你怎回的?”

“我没回呀。”樱桃心下偷笑:“一大早,王妃正发着怒呢。沛夫人和清蓉姐姐都牵扯在里头,清蓉姐姐还挨了打,我哪敢多说什么?”

“啊?!!”吴繁且的脸色再次一变。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八卦

“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你且详详细细的跟我说一说”吴繁且一听清蓉挨了打,登时急了,伸手捉住樱桃的肩,急切的盯着她。

这个吴繁且,人德不怎么样,对那个清蓉倒是不错。不过也对,听说吴繁且在府外的家人,有一妻两妾,三个都是长的丑的。清蓉虽说年纪二十八,但吴繁且年纪也有四十多了。再说,清蓉长的也是娇俏美艳,当时要给王爷做通房时,她与沛夫人都是王妃眼中的人选,只因为她太美艳,王妃怕威胁到自己,才抬了沛夫人。所以,清蓉自然不是吴繁且家里那三个能比得的。

樱桃把清心小筑里发生的事大概的说了,把清蓉受的伤和受的委屈又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末了,可怜巴巴的望着吴繁且,叹:“清蓉姐姐真是可怜!!哪有一日里挨两回打的?她再怎么也是王妃身边最红的大丫环,这么一闹,以后可怎么再见人?”

“哎呀!!”吴繁且深拧着眉,狠狠的一跺脚,叹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不行,我得看看去。我怎么讲,也是她干爹!!”说着,匆匆忙忙进屋去收拾了一下,也顾不得樱桃,撒腿朝女院那边走去。

去吧,去吧,青天白日的,你最好多跑几趟。那这两人的奸情也就离曝白不远了。樱桃心下暗忖。

说到底,今日在清心小筑清蓉挨的那顿打是因着自己而起的,想来依着她睚眦必报,心小胸窄的心性,周铭萱打她的那一顿说不定也算在了自己头上。这一回,她算是跟清蓉正式的结了梁子。樱桃如今也不是什么心软的善类,明知有危险,她可不会傻的等着危险自己找上门来。

得将所有的危险扼杀于摇篮中。何况身在王府,这样到处藏着虎豹豺狼的地方。

从管家别院儿出来,樱桃就跟益方一起回了下人院。

回到自己的小院儿,两人才松一口气。

益方有些后怕的:“以后二管家再差你什么事,你可千万别接。回头自有意叔给咱们撑腰。这一回可真是要了我半条命去,要是再有这样一回,我可撑不住!!”

“你又没进去,那半条命去哪了?”樱桃伸袖抹抹额头,一袖的细汗。

“你看你,出了这么多汗。我这就烧水,叫你洗个澡。”益方说着就要动身。

“哎!等下!”樱桃赶紧拉住他:“不了不了,我累成这样,咱个洗麻?再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们山里人,一生只洗三回澡。”

“你看你都成这样了……”

“那也不洗。”其实她是真想洗啊。如今虽说已是九月的天气,凉爽许多了,可也难免有出汗的时候,身上一出汗,浑身都难受。可是……唉,谁叫她是个女孩子呢,在没寻到安全的洗澡方法之前,她哪敢洗?

“不……不洗……”益方小心的上下望望樱桃,似乎已经闻到她身上的臭气,悄悄退后半步,痛苦万分的:“不洗便不洗吧……我去收拾屋子。”

说完,益方哀哀怨怨的进屋了。

“……”樱桃做个深呼吸,顺脚在小台阶上坐了下来。

府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她一个小粗使,想要接近堂堂大世子和二世子,谈何容易?何况现在又跟清蓉结了仇。她得思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不能再继续呆在这里做个任谁都可以踩踏的粗使了。至少,得混个小厮做,伺候个主子。她若是有事,顺意必撑不了,得有个能撑得起事的主子才行。

大世子是个有野心的人,在外有好几处产业,也同时掌管着王府的几项产业,基本白日不会在府上,而且就算是晚上回来了,伺候的也是他养着的那几个戏子,不太好接近。

相反的二世子平平庸庸,一般很少出府,脾气性子也是软软皮皮,从不发火。他这边比较好下手一些。

如果想接近二世子,平德和如意这两条路都可以。只要她见到了二世子,就可以想法办讨得他的好,让他把自己调过那边去。

如意和平德……这两个倒都是极好相处的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心善人好,倒不用担心。这事她得抓紧去做,说不准清蓉和二管家将会给她下什么绊子呢。

想通了这些,樱桃立刻从地上起身,去翻出从大花园里偷摘的果子,从里面拿出仅剩的最后一个苹果揣进怀里,跟屋里的益方打声招呼,出院去了。

女院这边,热闹的很。

清蓉的小院儿外面围了许多人,大多都是白日留院的粗使丫环。一个个儿的,三五成堆,不时的指划着,喋喋不休的议论着。

樱桃在人堆里找到了如意,拉她到一旁:“如意姐姐,原来你在这!!”

“益喜?你怎么过来了?”如意一边说着,一边朝前挣着身子,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清蓉的呜咽声和二管家的安慰声。

“闲来无事,来瞧瞧你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如意摆摆手,附耳到樱桃耳边,悄声的:“哎呀,这你都不知道吗?清蓉今日叫王妃给打了!!听说是因着二管家差了去送花名册的一个小厮而打的。这还不算完,还叫郡主又打了一通呢。只是事儿含糊不清,也没有个明白的,大家都凑在这儿看热闹呢。顺便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些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心痒难耐的捶捶手:“哎呀,碧红和碧绿也不出来,多少也能探得点什么呀。这可真是急死个人了。”

“敢情是这个。”樱桃心下暗笑,这事儿她正好全知道呀:“如意姐姐,说来也巧,今日替二管家送东西的那个粗使小厮,就是我。”

“你?!!”如意眼里一亮,声线往上一扬。

“嘘!”樱桃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我可不想叫人围个水泄不通,半天都脱不了身。不过,如意姐姐,你若想知道,我自然是要跟你说的。只是,不若咱们回你的小院儿去慢慢说?”

“那敢情好!!”如意干脆利落的从人群里挤出来,带着樱桃回了院儿。

一进院儿,如意就急不可耐的:“快快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她可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儿,王妃却为什么打了她?郡主又是为什么打她?”

有些事,言多必失。八卦没关系,可是在王府里八卦,就有危险性了。所以有些话有些事不能乱说。樱桃原本没想把这事说出去,虽说早晚会传出去,但从自己嘴里传出去和从别人嘴里传出去,那是不一样的。可是眼下即然如意这么爱八卦,她也只能投其所好了。

“你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在清心小筑大院儿里发生的事,樱桃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至于周铭萱打人的事,她则没提。那事她本就担心着叫郡主或是清蓉知道了找她的麻烦,哪里还能自己说出来?

“如意姐姐,就是这么回事。不知怎的,王妃就叫清蓉自掌了。一院子人都瞧见了呢,等今儿傍晚歇了工,那些个丫环婆子们回来了,这事不就清楚了?”樱桃笑嘻嘻的,往如意跟前凑一凑,拿手肘子去拐拐她的胳膊:“好姐姐,我可都说了。”

“原是这样,原是这样。”如意的八卦心大大的满足,高兴的一拍手:“我得赶紧出去跟姐妹们说说去!!”

“那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

“那怎么能呢?你也说当时一院子人都瞧见了,谁知道是哪个说出来的呀?”如意笑眯眯的,竟伸手轻摸了摸樱桃的发顶:“好益喜,姐姐记着你的好呢。”

“那姐姐记没记得上回你说的话呢?”樱桃故做扭捏,垂首拿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就是……你说你要嫁我那事儿……”

“啊?”如意‘噗’的一笑:“你这小子,一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我可跟你说,别再打姐姐的主意,姐姐是有主儿的人了。”

“啊?”这回轮到樱桃张大嘴,撑着眼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瘦小的胳膊反搭在如意肩上,鼓着小嘴儿:“谁?可敢叫我见一见?”

唉,想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莫过于男女之间那微妙的关系了。虽然这只是个玩笑,但效果却是相当好的。而且,她也可以趁机找到借口可以与玉槐搭上关系。

“上回你不是听见了?就是二世子院儿里的玉槐呀。”如意捂着嘴笑:“你小子见他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跟他打一架?益喜,不是姐姐说你,你这小身板儿……”

“我这身板儿怎么了?”樱桃脸上的气鼓鼓一下子转成一脸的笑意,伸手去摇着如意的手:“好姐姐,我哪敢寻他打架呢?只不过是想见见姐姐许了个怎样好的人儿,也好叫我放心,也好叫我死心不是?”

“咦?你跟玉槐是一个院子里的,他亦是个粗使,你们怎的竟不认得?”如意奇怪。

可不是不认得咋的?这个玉槐是二世子身边大厮莫语的粗使,在下人院的粗使里头属于身份尊贵的,哪能轻易接近?

偏他们的院子又是离大院门最近的,吃水用水也容易,前一段日子租拉水车,几乎满下人院的人都见遍了,愣是没见到他们院儿里的玉槐玉梧。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好机会

“一个院儿里的,竟没见过。”如意有些无奈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下回有空儿,我带你见见他。他那个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极易相处呢。”

“好姐姐,那全拜托你了。”樱桃高兴的捶手。

“又不是什么事儿,还‘拜托’?”如意好笑的望着她:“益喜呀益喜,你咋的这么逗呢?你这小子呀,鬼灵精怪的,就是会逗人笑!!”

“嘿嘿”樱桃看看院门外无人,拉如意到墙角,从怀里掏出苹果来,压低了声音:“我从清心小筑回来时,在路上拾到个这个。想是哪位主子要吃,端果盘的丫环半路丢了一个。我的好姐姐,这东西可不是咱们下人能吃得到的,我可舍不得吃,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姐姐你。诺,一点皮儿都不损的给你留着那!!”

“你这小子!!”如意眼一亮,伸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把苹时捧过来,左右看看,又闻闻:“啧啧啧,这东西,咱们这些粗使岂止是吃不上?平日里连瞧都瞧不到一眼呢。益喜,你真是个疼姐姐的,你的好,姐姐都记在心里呢。”

“那就快吃。休得想要再留块儿给玉槐。”樱桃催着,这苹果毕晚不是什么见得人的东西,最好是在这里把证据毁灭了的好,也免得回头如意再不舍得吃,拿去给谁的时候叫别人碰上,可就说不清了。

“我……”如意有些不舍得。玉槐也没吃过这东西呢。

“我留给你的,你还要留给玉槐是不是?我的如意姐姐,我已然是将你让与她了,你若再这般,叫益喜我心里可怎么……”樱桃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好好好,我吃。我晓得你对我最好!”如意赶紧咬了一口,香甜多\\汁,一口接一口,没一会儿便吃完了。又仔细的将吃剩的苹果核埋到墙角的泥地里,樱桃才放了心。

“那我得回了。你可记得,回头一定得带我认识认识玉槐。”

“哎,记得那!快走吧!”如意挥挥手,她急着出去跟姐妹们八卦一下她刚得来的消息呢。

“嗯。走了。”樱桃出了小院儿,看见清蓉的院外还围着一群人。她没作声,出了女院,朝男院去了。

一进男院,就见益方正从里往院门走来,见到她,着急的招招手:“益喜,你去哪了麻?快回来,意叔回来了!!”

“意叔?”樱桃眉毛微扬,小跑起来。

顺意是伺候在王爷身边的,平日都是伺候着王爷起身,再伺候着王爷歇息,这中间根本没有时间也不可能回下人院来。可是今儿这正阳高照,快要正午的时候,顺意怎么回来了呢?他回来做什么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中午的竟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先问益方。

益方也摇头:“我也不知道,说是要寻你哩。”

寻她?不会是上午的事吧?难不成如意把自己出卖了?可是也不可能啊,她这才刚从隔壁院儿回来呢,如意动作再快,也不能这么快呀。樱桃稳了稳心神,朝小院儿走去:“咱赶紧回院儿再说。”

一进院儿,就见顺意深索着眉,在那不安的走来走去。

“意叔。”樱桃按捺住心中不安,上前道:“寻我有事?”

“益喜!”顺意像是见到什么救命草了一般,一把捉起樱桃的手,急道:“今儿个早晨在弘德轩清心小筑发生的事,你当时正好在场,是不是?”

“这,这……”樱桃心头大骇,果真是这事?是自己乱往外说这事,王妃发了怒,还是郡主和清蓉晓得了自己当时在场的事?

“哎呀,你就说你在不在麻!”顺意急的,额头都出了汗。他一向是个温和慈善的人,少见这般。也更叫樱桃心中感到没底。

“我在,当时二管家差我去给王妃送花名册。”樱桃心一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哪知顺意却脸上一喜,有些高兴的:“太好了,太好了!那你快跟我详细说说,早晨是怎么一回事儿!”

“意叔,是发生什么事了?”樱桃冷静了一下,打算主动一些:“你在王爷那边当差当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了?又问这事,是王爷不高兴了?”

“哪里是王爷?”顺意苦着脸,叹一口气:“这清蓉挨了打,倒也不关咱们的事。可是她又跑到二管家那里说她从王妃那里出来,又挨了郡主的打。现在二管家找到了王爷这里,事情闹了开来,王妃也晓得了这事,发了怒。说是必须要查清这事。顺心是清蓉的丈夫,不适宜掺和到这件事里,王爷就派我来协助大管家处理这事。这可真是……”顺意头痛的揉着头发,清蓉是王妃的人,现在王妃站出来,就是给她撑腰。这一头是王妃,一头是郡主,得罪哪个都不行。偏后头还有个王爷看着,这事不管还不行。

这是要叫他和大管家双双撞墙而死么?!!

“原是这样”樱桃轻轻松了一口气,不是寻自己的事就好。别的事,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

“所以,益喜,你赶紧把你知道的事儿都说说,怎么说你当时也在场,知道一些。”顺意拉着樱桃进了屋,压了压声音:“喜啊,你跟意叔说实话,你当时瞧没瞧见郡主打清蓉呢?”

樱桃眨眨眼:“我跟益方是正好瞧见了郡主打清蓉来着,这事儿清蓉并未说慌。”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顺意想到的她也想到了,现在不是清蓉的问题,而是王妃和郡主的事儿了。

王妃表面上看着是很疼郡主,但实际上郡主毕竟是沛夫人的孩子,再亲能亲到哪里去?说到底,王妃之所以对郡主好,还不是因为她是女儿身?而这郡主呢,在府里也是嚣张跋扈,任性妄为,让人想喜也喜欢不起来。

所以王妃这次发努,恐怕多半不是为了清蓉,而是冲着郡主来的。事情一个办不好,三个主子都要得罪。

“真打了?!”顺意的脸色沉下来,眉锁的更深:“那这事可不好办了。得罪哪一头都不行,这事儿又不能不处理。得,我跟大管家这回啊,是难逃了。”说着,拍着腿思量了一会儿,‘豁’的从椅上站起来:“不行,我得去寻大管家商量商量去。”话说着,人就出了门儿,没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益方和樱桃双双对视一眼,益方的脸色比顺意的还难看。

哪怕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主子跺跺脚,下人奴才就得震三震,何况这是在王府里头,何况是这样的大事,几个主子相斗,受累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下人?今日的事儿在益方看来,简直就是一场大灾难。连意叔都愁成那个样子,不是大灾难是什么?

中午,顺意没回来。

倒是隔壁女院来了人,听着呼喝了一通,外面‘唧唧喳喳’的吵嚷声才渐渐的息了。想来应是大管家差了人。他插手了这事,自然不会再任事情发展下去。

一直到傍晚,顺意才回来。

一脸的愁苦。

“这事儿我跟大管家商量过了,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好断的很。可是一头王妃,一头郡主,该得罪哪个?这可真是……一道大难题。”一边说着,一边叹气,连他许久不动的烟锅儿都翻了出来,点上一锅抽着:“这事情,连大管家都是一筹莫展,他连中午饭都没吃。可真是没有法儿了……”

“那,那咋办”益方吓的,脸都快哭出来了。

“大管家都没法子,我哪知道?眼下也只能指望着大管家了。可他还要操心着府中上下的打点。没办法,要是实在不行,他说就要去求王爷王妃,息了此事。”顺意叹气,他可不是个能出主意的料,王爷怎么会派他来协助大管家呢。到时候,他只等大管家被罚,他被贬了。好不容易混上的大厮,若是被贬,家里那些孤苦伶仃的孩子可怎么办?

这么严重?樱桃眼中一亮,觉得这是个甚好的机会:“意叔,这事儿大管家真的没辙了?”

“有辙还能去求王爷王妃?少不得一顿臭骂和理事不清的罪名。”

“那……我若是有法子呢?”樱桃脸上浮起笑来。大管家啊,那可是几个主子之外,这府上说话最管用的。吴繁且也要听他的差遣。这一次若是能讨好了他,那岂不是……

“你有法子?”顺意有些吃惊:“什么法子,快快说来。”

“是啊,说不定益喜能有法子呢?”益方拍拍手:“意叔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小子可机灵古怪了,脑子转的快!”

“只不过这法子出了,我少不得要得罪几个人。意叔,我还得麻烦你叫大管家帮帮忙,若是这事能完美解决,看他能不能调我去个别的地方。”若是能趁机调去二世子身边,就省了走如意和玉槐那条弯弯绕绕的远路了。

“这……”顺意一怔

益方也是一愣,有些迟疑的:“那……那益喜,你以后不在这院儿呆了?”

“出了这主意,得罪了人,我哪还敢在这院儿里呆?”樱桃叹口气:“意叔,益方,我也舍不得你们哩。只是眼下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办法

顺意垂首沉思良久,狠狠的一握拳:“行!若是能化解了这次的事,我就替你去跟大管家说!”说完,又捉住樱桃的肩,眼神认真而严肃的瞪着她:“益喜,意叔也是舍不得你。等到了别处,你要小心做事,少说多做,你的机灵聪明也最好少叫别人知道。在这王府里生活,越是低调越是平庸才能走的更远,晓得不?”

“晓得,意叔。”樱桃点点头。

“益喜,你也得听我一句。”益方苦着一张脸走过来,一下子抱住她:“你去了别处,可不能再像在这儿了,记得一定得洗澡,我不嫌弃你,可保不齐别人不嫌弃。你一人在外,能少讨些嫌,还是少讨些的比较好。”

“哎。”樱桃热泪盈眶的答应。好益方,连这个都替她想的周到。

“这事过后,我会禀过小主子,叫他助你一力的。”顺意正了正身子,正色道:“法子成不成还两说呢,还说急着说这些你要走的事。”

“嗯。等事情成了再说。”樱桃点点头,朝益方招招手,三人三颗脑袋凑在一块儿,樱桃悄声的:“这事儿,咱们不能得罪王妃,也不能得罪郡主,可这事儿又必须得办,那就只能找个替罪羊了。”

“替罪羊?谁啊?”顺意有些担心的:“随随便便找个人,王妃那边可说不过去。”

“哪能随便找个人?”樱桃继续道:“郡主身边两个大丫环,两个小丫环,四个呢,还不够你挑的?这事,当时我跟益方是看见了的。这事虽然是郡主发的话,但掴巴掌的确实并不是郡主本人。这事只要栽到小丫环身上去,不就大事化小了么?”

“可这……”顺意有好多问题想问。

“其实这事,王妃这边并不是真的想罚郡主什么,她只不过是想敲山震虎,吓唬吓唬郡主罢了。她毕竟不是王妃亲生,再受宠,行事所为也应该有些分寸。而郡主这边呢,她一向是个行事冲动任性的,这边把清蓉打了,恐怕一回头就后悔了。现在王爷王妃又双双放出话要严查此事,恐怕她现在正担心着呢。咱们寻她一个丫环出来顶罪,估计她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高兴呢。如此一来,不是完美的解决了此事?”

“是,是……”顺意沉思着点头:“想的周到,法子也不错……”

“可是,这个顶罪的小丫环不是吃了苦?”益方又提出疑问:“这事的罪罚恐怕不会轻。”

“那要看郡主想不想留人了。她若心疼这小丫环,必会去求情。王妃那边要的就是郡主服个软,降降级,只要郡主一求,必会同意。若是郡主也不保这小丫环呢,那也没办法了。毕竟这小丫环是真的打过清蓉,这是事实。”

“那郡主肯定会去!!”益方很是肯定的拍拍手:“她虽说性子跋扈,但对她身边这几个丫环是相当好的。“

“那不就得了?事情完美解决。”樱桃笑着:“除了会得罪这个小丫环,还有清蓉。这里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那你放心,你替大管家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难题,他必会保你。”顺意又略思片刻,从椅上站起身来:“我这就去寻他。这事若是能解决,就得赶紧给益喜想个出路。”

说完,便匆匆走了。

得罪了清蓉和春果春实,都不要紧。这些说来说去,也都是些小角色。关键的,只要她能走近二世子身边去,一来就有法子自保,二来,她在这个王府之中呆着的任务也就可以开始了。

才来十来日,她已经十分的想念家中的几个姐妹了。

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五朵花酒栈是不是还照常运营,不知道二姐和彭雨安的事怎么样了,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不是吃的饱,穿的暖……还有大伯一家,大舅,小姨,还有润生,秋山,孙青竹……

顺意去了,就再没回来,一直到半夜。

樱桃和益方都困不住趴在桌上睡过去了,也不知他是几时回来的。

第二日一早,女院的几个爱八卦的丫环婆子那里陆续传来消息,大管家去见了王爷王妃,不知说的什么,押了郡主的丫环秋果秋实去了。

接着,郡主和沛夫人也匆匆忙忙的进了弘德轩。

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到快中午了,郡主和沛夫人才出来,恋妙恋奇扶着秋果和秋实,两个小丫环挨了板子,只是看上去不重,只是象征性的体罚罢了。

再接着,王爷就宣布此事已经解决,并大大夸了大管家和顺意,并赏了两人。给了顺意十两银子的奖赏。

王妃那边赏了顺意一块上好的布料,郡主这边赏了两碟糕点,天黑前都送到了顺意的院子里,整整齐齐摆在桌上。

这同时,解决法子是樱桃出的的事,也传遍了整个王府。

王爷王妃都召见了她,不过都是表相的一番虚夸再加一点奖励罢了。

从弘德轩出来,王爷王妃赏樱桃的一桌晚宴已经在下人院里摆好了。

八菜两汤,两碟糕点,一块布料,还有十两银花花的银子,全摆在桌子上,樱桃,益方,顺意三个人围桌而坐,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

“这事算是过去了,可是王爷王妃这一召见,算是把你暴露了个彻底。清蓉和秋果秋实那边,算是都得罪了。”顺意沉着声:“秋果秋实倒还好说,她们替主子顶了罪,回去了必有夸赏,想来也不会记太大的仇。就只是秋蓉这边,她可是个记仇又小气的人。”

“我本来在弘德轩的时候,就跟她结仇了。”她挨王妃那顿打,说到底还是因自己而起的呢。

“她虽是个丫环,本事却不小呢。即是王妃身边的红人,又是二管家的干女儿。益喜,你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嗨,说这些做什么?”樱桃提起笑脸,拿起筷子:“瞧瞧这一桌子的好菜,好东西,咱们应该高兴才是。起码咱们的温饱解决了,是不是?来来来,吃菜,赶紧吃!这些平常可都是吃不到的!!”

“益喜,我舍不得你……”益方坐在那儿垂着首,带着哭腔。

“你这是做什么?我还没走呢。”樱桃夹一块肉过去:“真香!你快吃!”

顺意叹息着:“这事我跟大管家已经说过,大管家的意思,也是想要保你。你这主意出的好有功不说,也是个好材料,放在他身边,能帮着解决不少事。只是最近府上人手比较稳定,这事又刚发生,不好立马就调动,得再住些日子。”

“不急,不急。”她能不急么,现在都快要四面楚歌了,也不知道大管家办事效率怎么样。

“唉,不要担心,不要担心。”顺意喃喃低语,像是安慰自己一般:“万事还有我呢,大不了有事禀王爷处理。来来来,先吃菜。”

“吃吃吃,多香!”王府里的厨子手艺就是不一样,她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宴。樱桃也提起筷子。

见顺意和樱桃都吃起来,益方吸了吸鼻子,也提筷跟着吃起来。

同桌还赏了一点酒,三人都喝了一点。

喝了酒,刚刚还有些低郁的气氛就活络多了。三个人大着舌头,天南海北的侃起来,你来我往的划起拳来。

正起兴着,院门被人‘哐’的一声推开。

三人吓了一跳,转身望去,二管家正提灯站在门口,一脸不善的扫视一眼屋内,略略的拧着眉,眼睛微微眯了眯,沉着声:“吃的好,吃的高兴着呢?”

“繁管家,可有事?”见到吴繁且,三人的酒醒了一半。顺意站起来,语调同样沉沉的。他跟吴繁且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特别是吴繁且好几次的扣了用度之后。

“无事,便不能来沾沾光么?”吴繁且嘴上客气,神色却不怎么好看,眯眯着眼儿,一脸的威胁:“顺意端的是好福气,招来个益喜这样机灵聪明的小厮,此次,得了王爷的大夸奖吧?啧啧啧,瞧瞧这一桌子的宴,咱们做下人的,哪里能吃得到?便是我这个做管家的,也是未尝到过呢。”

“哪里哪里,也是逼于无奈罢了。”顺意警惕的望着他:“时候不早,繁管家也该早早歇息了。”

“哼”吴繁且阴沉着脸冷哼一声,笑道:“好吃好喝,好东西不假。可小心吃多了不消化,回头再反被弄坏了胃!!”说完,又是一声冷哼,扭身走了。

“哼,见不得别人一点好。那个清蓉有什么好的,真当亲女儿疼了。”吴繁且一走,顺意就‘咚’的一声将院门紧紧的关上来,又斥益方:“你怎的也不关院门?”

益方犯了错似的低着头。

樱桃心道,看来这吴繁且和清蓉的关系,还是少为人知道的呀,都还以为他们真是父女关系呢。

顺意重重的一声叹:“这宴还热乎着呢,二管家就跑来提咱们的醒儿了。恐怕明儿个,他就要来寻寻麻烦了。益喜,益方,明儿个若是有什么事,哪怕我在当差,尽管去找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寻事

“益方,最近小主子没来?”她进府十多日,再没见过周沐泽。对于家里的消息,她有些心急如焚。

益方正在洗衣裳,一边使劲儿搓着,一边道:“小主子一般无事不会来这,他跟意叔若是有话要说,一般都是叫人传话儿的。益喜,你寻他有事?”

“无事,无事。问问罢了。”樱桃低头,专注在手一件半旧的大厮制服上。衣服还挺干净,只是上面沾了些灰尘,樱桃正拿拂尘往下扫灰。这周沐泽,把自己丢来这里就不管不问了,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吕家兄弟的死有没有引起什么怀疑之类的。

“一会儿洗完衣裳,我就去木匠那里再求两只轮子来。咱们这儿用水真是太困难了,洗衣服这点水,拎的我胳膊都快酸掉了。”益方甩甩手,活动了一下肩膀。以前倒不觉得什么,可是自从有了拉水车,方便了几日之后,再突然叫人拿走车子,倒一下子不适应了。

“好咧。”樱桃应声,心里又在想着,也不知二管家和清蓉会出什么招子来对付她。另一方面,顺意那里恐怕也不会好过。他与顺心一向不对付,这次自己得罪了清蓉,恐怕顺心见了顺意,也不会有什么好脸子,能使绊子的时候也绝不会错过。

洗完了衣裳,益方就去了木匠那里。

樱桃留在院儿里把衣裳晒起来,又把盖的被子被褥都拿出来晒上,收拾了一下院子,就快到晌午了。

寻思着这几日她还是少出去的为妙,就等着益方回来再去厨房领饭。她闲来无事,坐在屋门前的台阶上发呆。

忽的,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樱桃心下一跳,‘忽’的站起身来。刚刚稳住身形,二管家吴繁且就带人闯了进来。

吴繁且气势汹汹冲在前头,后面跟着两个壮高的小厮,其中一个手里拎着益方。

“好大的胆子!!”吴繁且阴沉着一张脸,无比威怒的大喝:“木匠院是专给府中修葺门窗,家具,制作一些小木器的。除了大管家,只有几个主子才调遣的动,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去木匠院儿求东西?”说着,手一挥。

那个高壮的小厮立马把益方往前狠狠一推,益方狼狈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樱桃身边。

“你们两个”吴繁且指着樱桃和益方:“给了木匠院儿什么好处,又拿着这东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在王府之中竟敢做这暗渡陈仓的好事,依府规,是要仗五十,赶出府去。”

明明捉的是益方,却把自己也牵了进去,这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樱桃心下了然,这小院儿再呆下去,危险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连累益方和意叔。

她暗暗叹口气,扶住身形不稳的益方,望向吴繁且。只见吴繁且一脸的气势汹汹,一副必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看来这件事,是必不会有个什么好收场了。

即如此,倒也好。不用再顾及什么。

樱桃扬起脸,深深的吸一口气,也大声的,气势十足的回道:“不过是两只木轮子,我们拿回来也不过是做拉水的车子罢了。院子离水井那么远,吃水用水困难,这本该是你二管家解决的问题,你现在倒问起我们来了?”

“喝!你这小子敢这样跟我说话?”吴繁且瞪着眼

“明明男院有许多空院,你偏要把我们调来这离井最远的院子,其心如何,谁也看的出来。只不过意叔大量,不跟你计较。此事若是捅上去,府上的失职罪可不知是怎么个罚法儿?”樱桃咄咄的继续道:“再说这拉水车,我们用了是触犯了府上的规距,那二管家你用了呢?整辆车子都叫你拿走了,你又如何说呢?”

“你!!”吴繁且指着樱桃:“我岂知那车子是你这样得来的?再者说,我也不过是借用几日,还是要还你的,你借什么词!!”

“那就赶紧还回来呀!!只要你车子还回来,院子给我们调回来,用度上不再克扣,在木匠那里求木轮的事,我愿意承担!!”樱桃微微扬扬下巴,不屈的直视吴繁且。

“行!!你小子有句话就行!!”吴繁且也是叫她逼进了死胡同,狠狠的一跺脚,吼道:“我呆会儿就差人去把车子拿来给你。明儿个起,我就给你们调院儿,调去所有空院子里离井最近的一座。下个月起,用度也是照常发放,一文不少你的!!”吴繁且扯着青筋,咬着牙狠狠的:“至于这私自求木匠院儿做活儿的事儿,还有顶撞管家的罪,你就都担了吧!!”说着,朝他身后一名壮汉挥挥手:“给我带走!!”

“那怎么能行呢?”益方颤着声儿:“益喜?益喜,你可别这样说呀,他把你带走,回去了不知要怎么折腾呢。”

“益方,这事儿没有将你扯进去,已算是我仁义了。一边儿呆着去。”吴繁且朝樱桃逼进一步,沉沉的阴笑着:“小子,这可是王府,想要出人头地,耍点小聪明讨赏,你还嫩了点儿!!”

话落,那个壮汉已经逼进了樱桃身边,伸手去捉她。铁钳似的大手,一看就是结实有力的。

樱桃抬首,望见吴繁且嘴边得意而张扬的笑。心下轻嗤,这厮,上当了。

“慢着!”院外一道洪亮的,略带愠怒的声音传来。

吴繁且和两个壮汉小厮全都变了脸色。

“繁管家,你这是做什么?”随着这不紧不慢,悠悠然然却给人一种压迫感的声音,院儿里度进一位四十多岁,面容慈祥,身形略微有些胖的中年人。他身穿一件棕色印金福字的绸衣,黑色滑绸的腰带,自有一番气势。他便是大管家刘世才。

“大管家”吴繁且和他身后那两个赶紧行礼,樱桃和益方也行了礼。

“客套什么,你也是堂堂一个管家,整个下人院都是你在管。这怎么却哪里得来的空儿,偏在这小院儿里呆着不走了?女院那边正乱作一团,那些事,都处理好了?”

“这……”吴繁且垂首。清蓉的伤还没好,春果春实又挨了板子。另调了两名丫环去给郡主,却不出半刻就叫赶了回来,只能再另调。现在女院那边都乱成一团了。

“嗯?”一个上扬音,刘世才只不过平平淡淡的望着吴繁且。

吴繁且额上就沁出了一层细汗:“属下正要去办。这不是正在这儿碰上一桩事情么。大管家您有所不知,这个益喜他……”

“益喜是个聪明的,这回清蓉和郡主的事,是他出主意解决的。说起来,繁管家你跟清蓉是干爹干女,此次,你不会记益喜的仇的,是吧?”刘世才悠悠打断吴繁且的话,一句把他将的死死的。

“不会,不会。自然不会。”吴繁且连连点头。大管家虽只比他大一级,权力却不只是大了一点半点,他若不高兴,完全可以私自决定换了二管家人选的。吴繁且再傻,也不会为了清蓉去得罪大管家的。玩笑么,为难为难益喜一个小厮还可以,但刘世才可是大管家,哪敢得罪?

“那便好。我刚过来,见女院那边一团乱,似乎是有人挨了郡主的打,想来是你调去的两个丫环又回来了,你还不快过去看看?”

“是,是。”吴繁且迭声应着,带着他的那两个小喽罗转身出院儿去了。

“整日不知所谓,无轻无重。”刘世才摇头轻念。要不是吴繁且对整个下人院儿最是熟悉,做了许多年的二管家,又是清蓉和顺心的干爹,他早就换上自己的人了。清蓉顺心虽不是大角色,但分别是王爷王妃身边的得手大厮和大丫环,说句话,也是起作用的。

“多亏大管家救场。”樱桃又是一礼:“不若,若是将我真拉了去,恐怕得只剩半条命回来。”其实刚刚大管家早就在院外了,只是他虽站在墙外,但投下的影子却正好在院门处,樱桃正是看见了,猜到是他,才敢那样说。吴繁且和他的两个小厮都是背对着门的,自然看不见。

“你是我看中的人,哪允别人动?”刘世才缓缓的扫视一圈院子,又仔细瞧了瞧一旁的益方,目光慈祥的望向樱桃:“益喜,我暂时还调不动你,你需得在这院儿里再呆几日。不过几日,我就会将你调离。这期中若是那个吴繁且再来寻麻烦,你只管来找我。”

“是,谢大管家提拔。”樱桃一副感恩戴德的神色。人总是最信任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她要尽全力取得大管家的任信和依宠。

“机灵的很。”刘世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在院儿里度了一圈儿,才道:“我再问你,一个失了宠的妾室,如何才能再得回宠幸?”

樱桃一愣,迟疑的望着他:“大管家指的是……”

“不指什么,不过随便问问,考考你。”刘世才笑的自然而舒畅,丝毫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再见他

她乍进王府,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新人,需要快速的寻找一个可靠的靠山。不管刘世才问这问题是何目的,她最好能给个完美的答案,那样以后她在刘世才眼里,才能举足轻重。那样,她在这王府里,再不会那样命贱如草芥,任谁都可以踩踏。

樱桃眨眨眼,笑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得需好好想一想。”

“那你且慢慢想着。我这还有事忙着,得先走了。”见樱桃一脸归顺,刘世才面露满意之情。

“大管家慢走。”樱桃和益方双双将人一直送出男院大门去,才回来。

两人前脚刚进院儿,碧红后脚就跟了进来。

“益喜”她轻轻昂着头,用一副主子看奴才的目光看着樱桃,语气鄙夷的:“我们院儿现在两个粗使都要忙着照顾清蓉姐姐,一时无人拎水。男院这边,我看也就你跟益方整日里闲着无事,不如过去帮帮我们的忙?”

“谁闲着无事了?”益方登时就恼火了:“再说,哪怕是清蓉来了,也支使不动我们,何况你也是个粗使?”

“哈”碧红一脸嘲笑的轻笑一声,上上下下扫视益方几眼,再把眼神儿调到天上去:“真真是土包子,不开眼。这事儿还能是谁支使的?二管家若是不发话,我希得跑到你们这小破院儿里来?”

“二管家说的?”益方一愣,可是二管家才刚刚从这院儿里出去呀,怎么这么快又绕到隔壁去了?

“对!就是二管家说的。你们去不去吧?!”碧红吊着眼,威胁的望着两人。

“你!”益方不服气的:“二管家哪说过这话,我倒要去问问!”

“算了,益方。”樱桃赶紧拉住他。她是无所谓,左右过几日便走。再说又有大管家护着,二管家再气她,估计也不敢再乱来了。可是顺意和益方就不一样了,他们日后还是要留在这小院儿里。为人奴才的,还是少得罪人的好,省得以后二管家再变本加厉的为难他们。这话不管是不是二管家说的,他都不能去问。问了,就要得罪二管家,只能乖乖照碧红说的去做。在最底层的丫环小厮之中,就是这么黑暗。

“咱们去就是。碧红姐姐先走,我们马上就来。”樱桃朝碧红扯出个笑。她到现在,一直还坚持着没跟碧红闹翻脸。

碧红扯扯嘴,瞪她一眼:“识相就好!!”说着,又益方:“别跟有些人,不识相,不识趣,又笨又硬,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也不知道还能在这王府里再呆几日呢,哼。”一边哼着,一边扭身出了院子。

“益喜,你看……”益方气的,脸都白了。

“你气什么?她叫咱去,咱去就是。总之当下咱们是没错的。等过了后儿,该找谁,该说什么,该怎么论理,咱们才占了主动不是?”樱桃一边说着,一边伸头出院儿去看走掉的碧红。她总觉得碧红这一趟有些匆匆的,似乎要赶着去办什么事。

只见碧红往前走过了几个小院儿,在快到大院门的那个小院门口拐了弯儿,进了院儿。

樱桃瞧的清楚,那是二世子身边大厮莫语的院了。他的粗使是玉槐和玉梧。想到前几日碧红还有意无意的跟如意打听玉槐,她……

她是想打玉槐的主意,还是莫语的主意?要说玉槐已经有了如意,而且也是个粗使,倒不至于碧红这般下心思。那么她这是冲着莫语呢,亦还是莫语的主子呢……

暗暗思量一番,樱桃跟益方收拾了一下,锁了院子,一块儿相跟着去了女院。

清蓉还在炕上躺着,王妃许了她几日假,在家养伤。

碧绿正在忙着捣药,碧红见两人来了,拿鼻孔冲着二人,指着院子里的木桶:“呆会儿清蓉姐姐要洗澡,你们赶紧拎吧。”

益方叫她这话恼的想驳,被樱桃拉住:“随她,咱们做完了就走。”

屋里传来清蓉一阵叫骂声,碧红赶紧转身去了。

樱桃和益方拎完了水,便悄悄的回男院去了。

中午吃过饭,樱桃利用下午的时间,用益方求来的那两只轮子又另做了一辆拉水车。刚做完,二管家那边的拉水车又送了回来。

不要正好,自己正可以拿它送个礼。樱桃把新做的拉水车留起来,用二管家送回来的两辆拉水。

到了傍晚,有个不认识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来:“益喜!大管家让我来跟你说,叫你明儿一早,到他院儿里去呢。”

“去做啥?”这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把他给自己出的那个问题定了期限?

“我怎知道哩?你去就是了。”小厮说完,就忙忙的走了。

这个大管家,可真是心急。看来自己今晚最好还是不要睡觉的好。樱桃心下暗忖,明儿个十有八九是要跟自己要答案,自己若是拿不出来,什么可都就泡汤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樱桃顶着两只熊猫眼,跟益方一块儿伺起走了顺意,就赶紧收拾了一下,出了下人院,往管家别院儿走去。

管家别院儿在前院,在大厨房和春花轩中间,也是唯一座在前院的‘下人院’。

大厨房与管家别院儿中间相连的是一大片竹林,沿着竹林小道儿往前,樱桃才走没几步,就听见前面有人在说话。

“呵,我说二哥,这有些人那,你就是拿他没办法。人家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你说些什么能管什么用呢?”这是郡主周铭萱的声音。

“萱儿莫无礼。”这是二世子周铭远的声音:“妹妹一向这样,特别是对那些频来府上的下民。还请李公子见谅。”话说的客气周全,但话里话却不怎么中听了,特别是‘李公子’这三个字,是咬着重音的。

一把明明是清亮而略带沙哑,脆朗又不失沉稳的声音,却偏要抖颤着,卑微的,低声的答道:“是沐泽扰了郡主和世子。此次……若不是囊中确实羞涩,确不会踏进府来的……”

樱桃心中一喜,是周沐泽。

他来做什么?是不是有家里几个姐妹的消息?还是……姐妹们出了什么事?不不不,他总不会只因着要给自己报个信儿,就亲自跑到这里。只要不是傻子就想得到,除非迫不得已,否则他是万般不愿进这里的。

“哼,果真是来要钱的。”周铭萱这句话,含了无限的鄙夷和不齿。

“也罢也罢,虽说是个无用子,可也好歹留着那样的血。总不能叫你到街头上去行乞,王府可丢不起这人。”二世子的语调也没好到哪里去,稍稍透着丝放心和满意:“走吧走吧,不要再扰我们。”

“是。”周沐泽应一声,沿着小道,悉悉索索的朝着樱桃的方向走来。

“去!!今日真是犯煞星,怎么就碰到他了。真是没的脏了我的眼。”周铭萱低骂一句,朝着东边走去。

周铭远跟着她:“也是个不长眼的,不晓得人嫌人烦。”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周沐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樱桃紧紧盯着面前的一片竹林,竟有些激动。

十几日未见,他似乎清瘦了许多。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立体。细眉微微的蹙着,看见了自己,丝毫没有惊讶,仿佛他早就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故意往这而来的一般。

“怎么,做了十几日的王府中人,也跟他们染了这恼人的脾性,不认得我了?”周沐泽走到樱桃近前,笑呤呤的,垂首望着她。太阳光洒在竹林上,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风摇曳。

樱桃回神,扬起笑,仰脸回望着他:“他们那样说,你都不生气?”

“气又怎么样,恼又怎么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周沐泽晃晃袖子,朝樱桃调皮的眨眨眼:“别说这个了,你不想听听你几个姐姐妹妹的消息?”

“真的?”樱桃眼一亮,几乎是一瞬间,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两眼放光的望着他:“真的有她们的消息?她们现在怎么样?我‘死’了,她们有没有伤心难过?吕大石兄弟的死有没有牵扯到她们?”加上之前出海的日子,她已经接近一个月没有见到姐妹几个的笑颜了。念的紧,想的紧,虽然她都尽量克制自己,但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她们。

见到樱桃眼中那一蓬炸开的惊喜,周沐泽似乎也受了感染,笑意渐深,深入眼底:“都好的很。你那个大姐夫现在回来了,在照看她们呢。吕家兄弟死了,你那个四婶老实的很。你四叔也回来了,有他在,哪个敢欺负你那几个姐妹?就只除了……”周沐泽神色变幻,带着些羡慕,许些妒嫉,还有无限的向往:“只除了,她们为着你的死,伤心的很,你大姐晕过去好几回,你二姐一日之间砍光了小南山下所有的竹树。现在,你家大门还贴着白纸,你那大姐都还卧床不起,酒栈也还没开门呢。”

“姐姐们……”控制不住的,此时她也不想去控制。泪如雨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如是

“你不要这样,她们总有再见你的一天,到时你们能重聚,流的泪受的苦也就值了。”周沐泽仰了仰头,眨眨眼,里面似乎有什么在闪动:“这几日在府上,可还习惯?听说你这儿刚刚还立了一功?”

“什么功?”樱桃苦笑:“不过是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这才进府十来日,就四面竖敌。我正想法子要从小院儿调走呢。那儿现在可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了。我也不想连累意叔和益方。”

“那便随你。聪明如你,料来你也猜到我将你带进府里的另一个目的。”周沐泽望着樱桃,有些愧疚:“不过这事,毕竟对你也同样有好处。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的解决此事,你也才能尽快的回到你的姐妹身边去。”

“我晓得。也所以我才这么急着往上爬。”樱桃苦笑,不然还能怎么办?

周沐泽伸手折了一片竹叶放在手心,露出个淡淡的苦笑:“我有父,有兄弟姐妹,可不成想,到头来,最知道我想法的人,却是你。”说着,上上下下打量樱桃几眼,继续苦笑:“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真真是……”

“说起来,你今次进府,是……”

“哦”周沐泽的神色微愣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有些别的事要办,即然正巧遇到你,便跟你说说你几个姐妹的事。对了”说着,从腰里掏出个小荷包来:“料来你在这里需要这个,全拿去用吧。这府中多险恶,你自己小心。”

樱桃接过荷包,沉甸甸的,里面应该是银子。心下暗暗奇怪,他进府办事,带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如果是打通关节用的,又怎么会全给了自己?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万不能叫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周沐泽收回手,正了正神色:“我还要去寻王爷有点事,走了。”

“哦……”樱桃望着他几步就走远的身影,张了张嘴,那个王爷似乎是在春花轩,他走错方向了呀……

直到人没了影,樱桃才低头打开手中的荷包。

里面果然是银子,而且为了使用方便,全部都是碎银,掂一掂约摸十两来重的样子。

原来这银子是特意给她带的。莫名的,樱桃的心有些揪,曾几何时,她的姐姐们也是这样细心体贴,姐姐们,她们……

不远处又传来絮絮的说话声,樱桃赶紧收好了荷包,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出竹林,朝着管家别院儿走去。

大管家已经起了,在院儿里的石桌上吃早餐,旁边候着两个伺候他的小厮。

许是惧于大管家的威风,二管家的屋门紧闭,窗子也是关着的。

“大管家。”樱桃进院儿一个礼,碎步走上前。

“嗯。”刘世才慢腾腾应一句,指指对面儿的石凳:“坐。”

“这……”樱桃猜不到大管家这是什么意思。

“叫你坐,你就坐便是。”刘世才一边吃着,一边慢悠悠的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是……昨日的问题?”樱桃试探着。

“嗯,果真通透。”刘世才毫不避讳旁上的两个小厮:“可有想到?”

“法子倒是有”昨日她想了一夜,还能想不出个法子来?他昨儿都差人下令了,她敢想不出来?

“果真聪明。”刘世才满意的笑起来,放下筷子,拿过小厮递过来的手帕擦擦手,慢悠悠站起身来:“走,进屋去说。若是法子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

“大管家慢些!”樱桃笑着,弯腰上前虚扶刘世才。这将会是她以后一段时间内的靠山,且得好好伺候着。

进了屋,樱桃使出浑身解数哄的刘世才高兴,又把自己想到的几个法子都与他说了说,听的刘世才直点头夸赞。

依着刘世才的反应,他问的这个问题,应该是有实际对应的人的。失了宠的再争回宠来,那就应该是春花轩里那几个人了。至于是哪个,樱桃猜不出来,也懒的去猜。总之这王府之中勾心斗角,有个暗中勾结也都是正常的。她这不也正在‘勾结’大管家刘世才么?

“你这小子,不错不错。”刘世才直点头:“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老老实实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也就三四日的时间吧,我会调你过来。”

“谢大管家栽培!”樱桃心下一喜,她成功了。

“好了,你现在毕竟还是顺意的小厮,该做什么还是要做。赶紧回去吧。记得,若是吴繁且敢寻你的麻烦,尽管来找我。”刘世才显的很大方的一拍肚皮。拉拢人心要使些什么招式,他是比谁都清楚的。

“是”樱桃高高兴兴从刘世才屋里出来,一进院儿正遇上吴繁且也出屋,两人眼神一下子对了个正着。

吴繁且的眼神儿恶狠狠,带着恶毒和威胁。

樱桃展颜朝他一笑,装作什么也没瞧出来的,欢快的朝下人院去了。

再次经过那片竹林,她又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人。

一个与周沐泽有三分相像的,亦是棱角分明,细眉高鼻的俊面,只不过眉目间少了几分英气,倒多了几分女气。笑起来也是吟吟有几分女味在里头的男子走在前面,后面跟了两个扮着女相,有着绝代芳华容颜,作戏子装的男子跟在身后。

趁着竹林里无人,前面那个男子不时与身后两个调笑,还不时的去抱他们,在他们的屁屁上扭一把,在腰里掐一把。

这个人,就是大世子周铭宇??樱桃暗暗猜测着,悄悄躲到了一旁。不是传言大世子喜欢养戏子么?再看这装扮这气度还有这模样,应该就是他无疑了。再看他跟身后两个男子的交流互动,看来益方说的他养了戏子都是拿来‘那个’用的的事是真的。

“哈哈哈,来来来,你们快些走,跟着本世子去瞧瞧那个能震惊了几个县的惊世美人儿。”周铭宇笑着拉着身后两个男子,朝前大步的走去,并未注意到躲在角落的樱桃。

其中一名男面首害羞道:“瞧您急的,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我跟雅悦也没有那人的美貌?”

另一名笑道:“娇墨,你我是什么水平,虽说也是数顶级的,但总归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听说这个孙青竹,男装是俊美潇洒,女装是风华绝代,风姿万千。这回咱们可得好好瞧瞧。”

“哈哈哈,你们两个,还吃醋了?”周铭宇哈哈大笑着搂紧其中一个:“美人儿放心,我亏待不了你们!!”

三人说笑着,朝着东面的方向而去。

孙青竹?樱桃怔愣在当场,他们说的,可是她认识的那个孙青竹?能够震惊几个县,唱功舞艺超群的,又能有几个孙青竹?可是,他怎么会……他不是一向最自傲,最洁身自好的吗?

下意识的,樱桃悄悄跟上三人的脚步。

周铭宇带着他的两名面首大摇大摆的进了客院。这几日王爷出府办事不在,下人们又早就知道他的行径,他干脆连遮掩都不用了。

到了客院门口,樱桃就不能跟着进去了,只能在外面等着。

没过一会儿,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清唱声。樱桃耳尖的听出来,这确实是孙青竹的声音。怎么会是孙青竹?他怎么会?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孙常胜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那孙家岂不是要绝后?而且,依她对孙青竹的了解,他也不好这一口啊,怎么这才不到一个月没见面,就变了样儿?

不行,她得弄清楚了。

樱桃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干脆等起来。

客院里不停的传来丝乐声,清唱声和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想到自己头一回是在彭家酒楼见到孙青竹唱戏,当时自己是多么震惊,连同跟她一起的三姐也是多么的震惊。再后来,他在自己姐妹几个开的酒栈里开唱,当时……姐妹们都是多么高兴的听他唱戏啊……想到这,她又控制不住的开始想念起她们来。

一直到正午快偏过了,院里的丝乐声才歇了。周铭宇哈哈的笑声由远及近,樱桃屏住呼吸,有些紧张。

她此时,真是盼着见到孙青竹,又怕见到他。

异地见到熟人,自然是高兴的,自然是盼着的,可是这又不是一般的地方,而且又是周铭宇的客人,樱桃又怕见到的真是孙青竹,那么又该怎么解释他跟周铭宇的关系?

“莫谦莫虚,你们两个给我好好的,将他送出府去。一定要护到门上,他可是贵客。”出了院子,还不待后面的人走出来,周铭宇就对他身边的两名大厮命令道。

“是”两人双双应声。

接着,跟在周铭宇后面的两个面首才走出来,再接着的,是一张熟悉的,有些消瘦的脸。是他,是孙青竹。他没有化装,着的是一身灰色男装,简单而潇洒。

周铭宇说完话,便带着两个面首走了。

两个大厮朝孙青竹伸手一引,恭敬道:“请!”

孙青竹神色淡淡,不喜不笑,正要抬脚,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朝樱桃这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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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三年之后

原本是想樱桃一进府,就直接写三年之后的,又怕太突兀,所以叫她进府先适应了几日。希望这样会缓和一点。另:有推荐票子的表忘了扔给偶。再另:感谢翩跹舞和小小人兒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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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姐姐,这是李厨子刚做的桂花糕儿,里面是红豆沙馅儿的。我知道你爱吃,特意去给你求来的。”樱桃笑眯眯着眼,一脸熟练的,讨喜的笑,望着面前的水星:“姐姐可一定得吃,不要辜负了益喜一番心意才好。”

水星接过糕点来,愠怒的嗔道:“就你嘴甜,就你会说话!!送便送罢,一双眼儿总是勾在人家身上做甚?!”

樱桃今年十四岁了,身条儿拉开了,均称了,脸上的疤也淡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清秀俊美,是府里数得着的‘美厮’。她比水星高出半个头,一双眼儿含情脉脉的望着水星,也难怪水星会害羞了。

“姐姐莫不是害羞了?”樱桃一脸调戏的,故意使劲盯着她:“姐姐莫不是……”

“去!”水星知道樱桃嘴里没好话,赶紧打断她,唾道:“你有事便赶紧说,无事就快走。姐姐我还得赶紧寻个地儿去把这桂花糕享了呢。”

“嘿嘿,还是姐姐懂我心。”樱桃眯着眼儿,朝荷花亭院门里头努努嘴:“这不是大管家差了我一个活儿么,特来见王妃。您给通个信儿?”

“通个信儿罢了,你等着!!”水星干脆的应下,转身进了荷花亭。

樱桃在院门外等了片刻,水星就回来了。她面带难色,有些愧疚的:“益喜,王妃这会子正歇着呢,不敢上前打扰。要不你过会儿再来?”

“歇着?”樱桃抬头看看天,这才巳初的时候,哪就歇上了?大管家交待她的可是急事儿,再说弘德宣离管家别院儿可挺远呢:“水星姐姐,这话儿可是清莲姐姐说的?”

“不是,是清蓉姐姐代传的。”

“清蓉?”樱桃眉心微蹙,清蓉平时见了她,都要互相剜几眼再唾几口唾沫的,这回她要见王妃,清蓉能叫她轻易见了才怪。想想这时辰,再想想这地点,料来王妃此时该是在荷花亭里赏花才对。

“水星姐姐,我与清蓉姐姐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再瞧这时辰,王妃哪里会歇息?要不,你再帮我去跟清莲姐姐传一声儿?”樱桃软软的求着。

“那……”水星有些犹豫:“清蓉姐姐可要生气的。”

“哎呀,我的好姐姐!”樱桃轻轻摇了摇水星的衣袖,顺势在她手上摸了一把:“好姐姐,就帮我一回?!”

“你呀!”水星脸色大红,忙转过身去:“得得得,我这就帮你再去问一回。”

“好姐姐,快去!”樱桃咧嘴笑开来。

没一会儿,水星就回来了。这一回,脸上带着展扬的笑:“你小子这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啥都能叫你猜到了。行啦,清莲姐姐帮你传了,王妃叫你进去呢。”

“好咧!!谢谢水星姐姐啦!!”樱桃恶趣味的又在她手上摸了一把。

“你!”水星羞的,怒嗔一句。

两人正笑着,从院门东面儿走来一行人,带着几声呼喝:“都快点儿!!你给我老实些!!”

还有几句叫屈:“淳夫人,淳夫人,真不是我,我冤枉!!”

待走进了,领头的正是淳夫人,身后跟着她的一众丫环和婆子,最后面是两个小厮,押着一名亦是小厮打扮的衣裳,正是益方。

“水星,赶紧去通报,我要见王妃。”淳夫人走到前来,昂着下巴丢出一句。

水星立刻应声进了院儿。

“呵呵”见水星走了,淳夫人又掉头上下打量樱桃,并对她露出个纯良无欺的温柔笑容来。

见她这一笑,樱桃心下登时暗呼不妙。

这个淳夫人,就是靠着当时她给大管家出的那个计策重新得回了宠。只是这计策有些见不得人,淳夫人得宠之后就开始害怕她把话说出去,于是她便成了淳夫人的眼中钉。好在她是大管家的人,而淳夫人多要依靠大管家,所以一时也动不了她。

不过这淳夫人到底也是个有心计的人,竟然把益方从顺意身边调走,去了她那里。这意思很明显的摆着,就是拿着益方来做要胁她的工具。

今次看这阵势,定是益方叫淳夫人拿住了什么,来找王妃断罪的。

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啊。早知今日,她当时就不该替大管家出那主意。虽说不会立刻受到大管家的赏识,但也总好过现在这样一日一日的叫她逼着,也害的益方一日一日的在春花轩受苦。

“……?”樱桃望向益方,眼神询问。

“益喜……”益方一脸求助的望着她,似乎是真叫人拿住了什么大错处。

这时,水星从里面跑出来,道:“淳夫人,快里面请,王妃等着您呢。”

“哼”淳夫人轻轻的哼一声,手袖一挥,领着众人进了荷花亭院。

樱桃赶紧也跟上去。

荷花亭,顾名思义就是赏荷的地方。进了院子走出不远,就有一处广拓的池塘,里面种了满满的荷花。此时正迎着太阳长出茂盛的枝叶和花骨朵,有几枝已经抢先开了,浅浅的粉色,干净而透明,随风轻轻的摇曳着。

淳夫人眼中闪过几次羡慕和嫉妒,上前行一礼,道:“姐姐,我那儿今日捉了一贼人来,想烦请姐姐做定夺。”

“大胆。”王妃却悠悠淡淡的轻喝了一句:“我贵为王妃,你却不过一个夫人,怎敢喊我‘姐姐’?”

“王妃殿下。”淳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被她垂首掩住。心下冷笑,不过是个妒妇,又生了几个,崽子罢了,有朝一日她爬上那个位子,不也是堂堂一个王妃?

“怎的回事,先详细说来。”王妃抬眼扫了淳夫人一眼,懒懒的合上眼皮,似乎对这事并不感兴趣。

樱桃站在跪于地上的益方旁上,静静听着淳夫人说话。

“这是我院儿里的小厮,是我一手把他从粗使提拔上来的。可是他倒好,不但私入主院,偷听主子说话,竟还做起了偷盗的营生。不想叫我捉了个正着,我虽怒着,却也不敢善作主张,便送来了姐姐这里。”

“他偷了你什么?”王妃却不慢不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话还是慢慢悠悠懒洋洋的。

“是只金镶玉的镯子”淳夫人垂首恭敬的回答。

“那可有证据说是他偷的?”

“有,昨日有人见过他私入我的寝室,而他今日行事鬼鬼崇崇,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那么说,便是无凭无证了?”王妃的话,怎么听着,倒好像偏着益方这边似的。其实不是她偏着益方,而是她想压着淳夫人。

“王妃大可以搜他的身和下人院。若是搜不出金镯子,我甘愿受罚。”淳夫人态度坚决。

樱桃心下暗呼不妙,看来益方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儿了。什么金镯子,那还用搜么,定已经有人放在他身上或是他屋里了,铁证如山,他百口莫辩。

淳夫人回身,有几分得意的望了望樱桃,朝她轻轻挑挑眉。她前几日寻樱桃商量给樱桃一笔钱,叫她出府的事,叫樱桃拒绝了。这次看来,明显是要拿这事威胁樱桃。

樱桃只感到额头的青筋直跳。淳夫人的事,自己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初真不该出那什么破主意,叫她得了宠。

这事,得想办法。她不能出府,益方也不能有事。樱桃小心的,抬眼扫视了一圈。只见坐在池塘中央小亭子里的,除了王妃,还有二世子,身后伺候着的是清蓉清莲和二世子身边的一个丫环。几人神色都有些严肃。

“小厮,你可有辩?”这时,王妃又不紧不慢的问起了益方。

益方赶忙又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道:“王妃殿下,奴才冤枉。什么偷镯子,奴才根本都不晓得那镯子长什么样儿,哪儿去偷?”

“你说的可当真?小厮,我可告诉你,单单私入淳夫人寝室这一条,就要治你个死罪。”

“殿下英明。昨日进淳夫人的寝室,是淳夫人发的话。否则,小的哪敢?”益方又磕几个头,额头都碰的肿起来。

“刁奴,竟敢胡言乱语。本夫人何时叫你进过寝室?院儿里那么多丫环,我做什么偏要你进去?”淳夫人厉声吼住益方:“恁的是大胆,当着我的面儿也敢这样胡说!”

“我没让你说话。”王妃淡淡的一句,噎的淳夫人直瞪眼。

“来人,上去搜益方的身。再差两个去搜他的屋子。”王妃似乎并没看见淳夫人的气一般,慢悠悠的说完,又转了个身,对二世子道:“铭远,这儿乱七八糟的家务事,你还是不要看了。先回去歇着吧,明儿个再来陪我赏荷。”

“不用。母亲一向治家有方,铭远这回想看看,母亲是怎么治理这些下人的。”周铭远含着不深不浅的笑,来来回回扫视了或立或跪的几人一眼,颇有兴趣的扬扬眉。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二世子

二世子表面上看上去平平庸庸,无才无华,实际上他城府可不浅,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愚笨好欺。而且他眼光独慧,很爱贤才。

三年了,虽未近过二世子的身,但据樱桃的观察,这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而且……她隐隐约约的感到,这个二世子最近似乎正在打听她。许是前几日她替大管家出了个好主意帮了王爷一把,这事惊动了二世子。

帮到王爷的那个主意可谓精妙,她自忖若不是个阅览过中华五千年文化的现代人,即便是长出三个脑袋来也不可能想的出来。当时,她还喜极一时,以为二世子会按捺不住,立刻调她走。

谁知,二世子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能按兵不动的观察她这么些天,也说明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今日这些女人们之间的事情,他不走反倒要留下,樱桃隐隐的猜到他这是为了什么。

给益方搜身的很快便搜完了,并没有什么。

王妃转首望向亭外荷花,不再说话。她不出声,一众丫环婆子以及淳夫人等人也不敢说什么,小亭子一时陷入沉默。樱桃垂着首,拿眼悄悄的瞄了瞄益方,心下飞快的想着办法。

不多时,有人搜完了益方的屋子,小跑着回来了。

“禀王妃殿下,搜到了这个。”那人手里端的正是一只精美的金镶玉的镯子。

淳夫人很是得意,尖尖的下巴抬了抬,有几分惊喜的:“哎呀!!这不正是我那一只?这可是王爷前几日刚刚赏与我的,我都没舍得戴过呢。”

“小厮,你可还有话说?”王妃的脸色沉了沉,有些不悦。

“奴才冤枉。”益方垂着首,他一向是个老实人,说起话来也是一字一句的:“那日确是淳夫人叫奴才进的寝室,说是她想挪里面一只桌出来,家里丫环力气不行,叫我去搬。至于这镯子,也确不是奴才偷的,许是不知是谁趁奴才不在,塞进了屋里。”

王妃不语,静静望向淳夫人。

淳夫人登时瞪大眼,指着益方:“好个贱奴,竟然还敢反打一耙。我屋里的东西都好生生的在呢,哪有叫人搬桌子出来?你私进我寝室,可是有人瞧见了的!!”

“小厮不听话,打。”王妃不耐烦的挥挥手,眼神扫过淳夫人时,勾带了一眼,神色十分不悦。

刚才那几个去搜房的壮汉走出来,上前去拿益方。

“且慢”樱桃吸了口气,垂首上前,跪于益方旁上:“益喜拜见王妃殿下,二世子殿下,淳夫人。”只怕王妃明知淳夫人在作怪,也不会太较真。毕竟一个主子,一个是奴才,王妃若是太护着益方,倒会落了府上人口柄。

益方是因着她才受了牵连,落到如此境地的,她不能眼睁睁瞧着益方挨打。这打一旦挨上,这罪就等于是坐实了。私入主子寝室,偷盗贵重手饰,其罪当诛啊,她要是再不说话,益方岂不是……

樱桃行完礼,又朝王妃一叩:“王妃殿下,请允奴才说几句。”她之所以敢这般冲出来说话,赌的是王妃与淳夫人之间的不和。只要王妃看不顺眼淳夫人,那么一切能与淳夫人敌对的东西,她都会默许。

“允了。”王妃淡淡的扫她一眼,吐出两个字。

樱桃心下一喜,忙道:“其实益方这只镯子,确实是淳夫人的。但这并不是益方偷来的,而是我送与他的。”

“你这么说,意思是东西是你偷的,而不是益方罗?”淳夫人眉开眼笑,她设这局,对付的就是樱桃。现在樱桃愿意自己跳火坑,她自然高兴。

“也不是。”樱桃依然垂着首,不紧不慢的:“昨儿个,奴才在春花轩院外拾得这只金镯子,认出是淳夫人的。奴才不敢耽搁,就赶紧寻了益方,叫他把东西还给淳夫人。想来是益方还未来得及去还,就叫淳夫人捉住了。王妃殿下,淳夫人,这事益方实是冤枉。”说的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

淳夫人所说也是吹的,她说的亦是吹的,不管王妃听不听得出来,这事只看她想要偏着谁了。樱桃重重吐了一口气,赌王妃肯然不会叫淳夫人高兴。

“原是如此。淳夫人,你过于小心了。明明是自己丢了东西,却偏要说是小厮偷拿的。还一板一眼说的跟真的一般,害我差点做了昏主。”王妃阴沉的脸露出一丝笑来,有几分高兴的扫扫淳夫人,朝樱桃招招手:“别跪着啦,站起来说话。”

“是”樱桃起身,恭敬的立在原地。

“王妃……殿下……”淳夫人似乎很吃惊,又对樱桃所说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在那儿胸膛起伏翻了几回白眼儿,又不甘的道:“可是益方私进过我的寝室是确有其事的呀,我的丫环都瞧见了。”

“敢问淳夫人,那个丫环可是纯思?”樱桃早就看见,陪淳夫人来的是她的大丫环纯思。弘德轩有规定,不管谁进院,只允带一个随从或丫环。当然,这规定是不包括王爷和王妃的。

“是我。”纯思应一声,走前两步,轻声的:“我昨日亲眼瞧见,益方鬼鬼崇崇进了夫人的寝室。原以为是偷拿了夫人的镯子,现在看来,虽没有行那偷拿之事,但却确确实实私进过寝室。”

“纯思姐姐,那日可是你当值?”樱桃问了句不关紧要的话。

“自然。要么怎么能瞧见他?”纯思大声回答。

“那他昨日穿的是哪身衣裳?从哪个方向到的寝屋?”

“从东小路来的,我正在西小路上剪花,所以他没瞧见我。至于衣裳,小厮都是统一着装,问这做什么?”

“问问罢了。纯思姐姐可看仔细了,他昨日穿的,可是跟现在一个样?”

“是。”纯思很肯定,想不通樱桃要说什么。

“纯思姐姐,那你就错了。”樱桃露出个笑来:“前日刚下过雨,想来昨日的地面还是湿的。淳夫人的寝室若想从东小路进,其中有一段是还未铺石砖的。从那踏过脚上就会沾泥。益方再蠢,也不会穿着有泥的鞋子进屋。他进屋前就定会脱鞋。你却说他跟现在穿的一模一样,进了屋里?”

“我,我是说……”纯思被樱桃一下子打乱了阵脚。

“再者,即是你当值,又瞧见了他,那你怎的不站出来阻止?是淳夫人下令叫他进的寝室?还是根本就你是故意要疏职?亦或者……你也是私进寝室刚出来,害怕叫人看见?”

“我冤枉!!淳夫人,您可要给奴婢作主!”纯思不过才十六的丫头,是淳夫人做了夫人之后从府外买来的。也不过在府上才呆了三年,哪有什么城府?叫樱桃这一吓,全都露了底。一头扑倒在淳夫人脚下,‘呜呜’哭了起来。

“滚开!!”淳夫人变了脸色,一脸厉色的将纯思一脚踹开,喝道:“你个贱奴!竟还敢颠倒黑白,胡乱冤枉人。枉益方还是跟你共事了三年的,你竟一点情都不念!!”说着,手袖大大的一挥:“来人,给我把她拖出去!!打个五十大板,再赶出府!!”

“是”很快有人抬走了挣扎不休,哭求不止的纯思。

“王妃殿下,恕小妾自作主张。实是这奴才叫小妾寒了心。枉我栽培她三年。”淳夫人回身朝王妃恭恭敬敬一礼。

“罢了罢了,即已查清,再论这些做什么?只是你太不小心,做事如此粗心大意,下人们又怎能服你?”淳夫人已经是吃了大瘪,王妃也不可能再过多的做计较。毕竟她现在还受王爷宠呢。

“无事便退下吧。诺,这镯子还你。”王妃懒懒伸出一只手,两指捏着那金镯子:“即是王爷给你的,该好好保管才是。前几日才给的,你昨儿个就给弄丢了,这事若是叫王爷知道了,他也要不高兴的。”

淳夫人咬咬牙:“是”双手接过镯子,不甘心的扫了樱桃几眼,眼珠子转转,又计上心来:“啊哟!!”她瞪着镯子轻呼一声,心疼道:“好好的镯子,怎的缺了一块?”

“怎么?”王妃的眼皮子掀了掀,有些不耐烦。

“您可给瞧瞧,这好好的金镶玉,这里怎么却缺了一块儿金子?”淳夫人把镯子拿到王妃跟前去,带着哭腔儿的:“这可是好好的镯子呀,弄成这般,以后叫我怎么戴?这若是叫王爷瞧见了,可不要骂死我?”

淳夫人哭了两声,扭头望向樱桃:“益喜!!你说实话,你昨日拾得它,是不是昧了金子去?想来也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哪里见过这般金玉宝物,无故拾得了,怎么还会舍得送回来?”

这女人,还没完没了了。

樱桃不急不燥,上前朝着王妃一礼:“昨日拾得它时,它便是这模样。奴才若是想昧,就不把这镯子送还了。若是淳夫人不信,益喜甘愿受罚。”

这一次,她是故意的,露个弱点出来。

她赌二世子不会袖手旁观。

如果刚才她那番表现都不能打动他,那她就真要考虑换个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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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故人

二世子是个爱才的人。他又喜欢聪明但又诚实没有野心的人。刚才自己一番表现,全都是冲着这几条儿去的,现在自己要受罚,他定不会袖手旁观。这虽樱桃表现给他看,但同时也是樱桃对他的试探。若他开口,那樱桃离调进厚舍院就不远了。若他不开口,那樱桃就可以转移目标先攻大世子了。虽然大世子为人嚣张霸道,又有点弯。

等了三年,樱桃有些急不住了,她得给二世子下点催化剂。

“呵,你这小子,承认的倒是干脆,虽年纪小些,倒也算是个男子。”淳夫人咧嘴,高兴的一笑,挥手道:“来人,先将这敢昧主子东西的奴才打上八十大板,再赶出府去。今后她若是再在荆青县出现,就往死里打。”

“呵……”淳夫人的话未说完,就传来一声带着几分嘲意的轻笑。说话的倒不是二世子,而是王妃:“刚刚也就罢了,你是不是太过逾越了?”

“王妃殿下。”淳夫人心里一惊,赶紧垂首道:“小妾刚才实是怒急攻心了,还望王妃不要生气。这奴才嘴滑人刁,又昧主子的东西。如何发落,还请王妃定夺。”

“淳夫人。”王妃不接她的话,反而慢悠悠的把视线调向淳夫人,渐渐加重了语气:“这儿不是别的地方,本王妃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敢在我面前逾越,不罚不打,那是不行的。刚刚已饶你一回,才刚饶过却又再犯,便是王爷来了,他也不会偏向着你。”

“王妃殿下……”淳夫人有些吃惊的瞪大眼。

“若是她人,至少掌嘴二十。念你毕竟是府上的夫人,也算得是半个主子,多少要留些面子。你就掌十好了。你是想自掌呢,还是由我的丫环替你掌?”

“王妃殿下?!!”淳夫人的眼已瞪的不能再大,嘴也张着,不置信的望着王妃。

“你这意思,是想叫我的丫环掌罗?”王妃唇边带着丝笑,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悠然语调:“来呀,清蓉——”

“且慢,且慢。”见清蓉走上来,淳夫人才意识到王妃这是来真的。她赶紧出声,哀求的望着王妃:“我,我自掌,自掌行么?”

“那就赶快吧,这儿还有事情没有断完呢。”

“是。”淳夫人望一眼樱桃,想着不管怎么样,等她掌完了,还要再问益喜的罪。这次怎么也要把她赶出去。只要没了益喜这个威胁,她再施出浑身解数迷住王爷,王妃这个位子,还不是唾手可得??

“啪!!”一掌下去,脸痛的火辣辣。淳夫人咬着牙,面不改色。这回当着这么多人,她算是颜面尽失。不过不要紧,她今儿失掉的,等过后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淳夫人是不是没吃饭?你若是没力气,那还是叫我的丫环来好了。”王妃面上没什么大表情,心里却是愉悦的。想她的手段,治的王爷身边没有一个敢胡来的妾室。现在竟然拿不住这一个淳夫人。对这事,她已经咬牙了许久。今日这个不要脸的小骚妇竟敢跑到弘德轩来,简直自寻死路。

淳夫人恨恨的咬紧牙,手上使劲,‘啪啪’声更响起来。

在场的各丫环婆子无不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淳夫人。王府上下,除了王爷,唯王妃独大,她一个夫人,有幸受宠就乖乖的悄悄的受着罢了,竟还敢跑出来张扬,真是活该。沛夫人行事比她可稳重多了。

“十掌已掌完。王妃殿下,接下来要如何处置这个刁奴才?”掌完,淳夫人已没了力气,站立不稳,身边的丫环又刚刚叫人拖出去,只好扶住身边的亭柱。

“且慢。”这次,是二世子张口。

只两个字,樱桃心下乍喜。他可终于开口了。

“二世子还有话说?”淳夫人有些不高兴

“母亲。”周铭远看都不看淳夫人一眼:“儿臣觉得,这小厮倒是不用挨罚的。”

“什么?”一听这话,淳夫人就急了。她顶着两面通红的腮颊,激动道:“我自掌都打了,怎么到她却又不罚了?”

周铭远掀眼瞥她一眼,有些不爱搭理她的语气:“你自掌是你的事,这小厮的事,又是另一回事,两者有何相干?”说着,也不待淳夫人再说什么,继续接着道:“正如这小厮说的,他若想昧下这镯子,自然就不会送还回来。哪还有笨到融下一角再把东西送还回去叫人瞧出来,然后再倒头罚他的人?”

“我……”淳夫人张嘴

“我看!!”周铭远强行打断她的话:“这事还是不要妄下定论的好。不如先寻我父王来辩认一下镯子,瞧瞧是不是缺了少了,然后再从长计议。”

镯子才到她手里几日,就‘弄丢’了,这事若是叫王爷知道了,她要吃不了兜着走。淳夫人心知肚明,但还是心有不甘的:“不过一个奴才,哪还用得王爷亲自来?”

“奴才,那也是人。淳夫人不也是一个奴才抬上来的?”周铭远露出个带点憨气的笑,伤人于无形之中。

淳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说不出话来。

“好好的与子赏荷,就叫这些乱七八糟莫虚有的事情给扰了。”王妃沉沉的发话:“淳夫人,你也真是太不像话,还不快些回你的春花轩去?以后做事,有分寸些!十拿九稳了再来!”

“是……”淳夫人弱弱的应了声,冲还跪于地上的益方吼道:“还不快跟我走?”

“他就不必了。”又是周铭远,他的脸形微胖,两腮的肉很饱满,面相憨实。一笑起来,就总是带着憨相:“今日这么一闹,想来这小厮也无法尽心给淳夫人效力,小厮没错也不能赶出府去,不如调了去我那儿吧。回头跟繁管家说一声,叫他再另调一个给淳夫人便是。”

淳夫人瞪瞪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不甘的望了望樱桃,忍着气恭身退下。她今次,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赔上一个纯思,又失了益方这么个人质,却还是没伤到樱桃一分半毫。

樱桃立在那儿没动,心下暗喜。周铭远还晓得替她把益方要过来,这心思玲珑,果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憨直。

他今日即然发了话,想来接下来就要调她去他身边了。正好以后又可以跟益方共事,她也再不用担心益方在淳夫人那里受苦了。

可是接下来,周铭远却提也未提樱桃,翩翩然起身,把益方从地上叫起来,又跟王妃道了别,竟就这么的施施然的走了。

走了?那是什么意思?他话都发了,明晃晃要保她。二世子那个人,从不做对他没好处的事,即保了她,那就是要用她。可是怎么却走了呢?

“益喜,大管家不是交待你事了?”人都走了,王妃又慢悠悠的发问

“哦”樱桃赶紧回神,说起大管家交待的事来。

从弘德轩出来,日头还偏在东头,约摸巳正时了。

樱桃回大管家身边复了命,又领了二两银子出来,便拿着令牌熟门熟路朝王府小门走去。

两年前她就接了这个替大管家出府办事的活儿。府上事杂,各位主子出门送的礼,要备的东西,都是由大管家办的。大管家事忙,就由身边得力小厮去办。

樱桃出了府,顺着巷子出了百寿坊,一直往前,就进了清云坊的闹市区。

因为还忌惮着怕被人认出来,她出府所去的地方也是很有限,一般就是那几个定点的店铺,去把东西办了就走。

这次办完东西,她没按原路返回,而是顺脚进了一家小酒栈。

酒栈是很普通,规模也不大的那种。掌柜的是个热情的人,樱桃一走进,他便笑着迎上来:“小哥,吃点什么?”

樱桃朝他笑笑:“有桌了。姓孙。”

“哦,里面请,里面情!”掌柜的一听,神色更加恭敬,虚手朝里面一引,声音反而降下来了:“那位客官已等你许久了。里面包房。”

“嗯。”樱桃随着掌柜进了内堂。酒栈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包房却不少,足有五六间。掌柜引她至最大的一间,便离开了。

左右看看,虽是普通的装修,却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也不知姐妹们开的酒栈,怎么样了。樱桃暗叹一声,伸手推开面前那扇门。

“呵,你倒终于来了。”一张瘦削的,俊美的脸在门后出现,弯着眼,里面满含了喜悦:“叫我在这等的,无趣死了。”

“无趣你便出去唱上两曲啊,我那儿不太好脱身,今日又出了点事情。”樱桃笑着眼,反手关门,把东西放在一张椅上,又另拉了一张坐下来。

“便是打死我,我也再不敢唱了。”说话的正是孙青竹。三年的蜕变,他已是十八九的翩翩佳公子,眉目间的男子气息更明显,一双眸子更加眼波流转。

三年前,他便是因着一曲,叫大世子周铭宇看中,缠他至今。若不是无意中发现了樱桃藏身于王府,他早就带着他的卖肉老爹,搬地方走远了。

“怎的”樱桃伸手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有些急切的:“我二姐的事情咋样了?”

~~~~

大家好,我是岳樱桃。

我会尽早出王府的。尽早,尽早。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巧遇

“你二姐那个脾气”孙青笑弯着眼,笑吟吟摇摇头:“彭雨安还没上门呢,不知怎么叫她得知了消息,反倒上门将人家彭雨安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真是的,她怎么这样?若是骂走了彭雨安,哪个还敢要她?”樱桃发愁的叹口气,前几日听孙青竹说彭雨安正在准备要向二姐提亲的事,当时自己与他约好了今日再见,说一下这事情,哪知道二姐竟……

自三年前,她与孙青竹在府中偶遇,家里几个姐妹的消息才开始陆续的通过孙青竹传来。现在,大姐杨桃已经成了亲,是今年刚成的。苗成业原本想在镇上买宅子,但杨桃为了方便照顾几个妹妹,又将宅子改买在了小苗村。虽离自家的院子远些,毕竟在一个村子里,来回方便。现在,不能再称人家为苗成业了,得喊一声大姐夫。

又听说大姐夫成完亲后,用剩下的所有积蓄换了一户落迫的富贵人家里的两辆马车,现在做起了租赁马车的生意,倒还不错。

姐妹几个的小酒栈还依然开着,三年前因着樱桃的‘死’,酒栈停业了一个多月,再开门时差点开不起来,还是对门的胡三子帮忙才免强又重新开了起来。现在一间酒栈已经变成了两间酒栈,一间杨桃看着,一间棉桃看着。另外还置下了几十亩地的产业。

杨桃成亲时,几个妹妹就将一间酒栈和十亩的田地给她做了嫁妆,那一场婚礼办的风风光光。村里无一不夸岳家的女儿能耐,无一不羡慕苗成业取了如花美眷,又带那么多的嫁妆。有人提起早夭的樱桃,又直叹可惜。也有人说,是樱桃太过出色,太过聪明,她爹娘放不下她,在天上将她招了去。

大嫂子林露在樱桃走的当年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说今年又怀了一孕。二哥文海去年也娶了二妮回来。丽珍嫁给那个铁匠之后,生了一个女儿就再没有动静。听说这个女儿还有些毛病,似乎是聋的,两三岁了都听不见人说话。丽霞今年十五了,因着丽珍生了个‘聋女’对她的名声产生了莫大的影响,至今也还没有许下人家。

大表哥何树根现在也有一子,二表哥和三表哥都已成亲。这三个表哥和三个表嫂都在姐妹几个的酒栈里帮活儿,赚的钱足够剩下两个表哥娶妻生子用了。

二衿子家的表哥何立忠则至今还未娶。他刁钻耍滑,在家里从不下地,出去做活儿做不两人就叫人赶回来,没有一个愿意跟他的。

再说回岳家小院儿。

杨桃成亲这一走,米桃就自然而然担起了家中顶梁柱的担子。她那急爆的脾气也因此收敛了不少。只是这次竟这般将彭雨安骂了个狗血淋头,实在是叫人头痛不已。

米桃再有两个月就过生日了,及了笄,若是还不收敛,便是嫁妆再多,哪家人家敢要她这样的?彭雨安上门提亲她还不愿意,樱桃听孙青竹说,那彭雨安的家里人还不太同意呢。毕竟五姐妹无父无母,这个背景就叫人不喜。再说她们的小酒栈再好,哪里比得人家的彭家酒楼?何况彭家可是整个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为着这事,樱桃的心里就一直吊着。好不容易等于彭雨安要提关了,却叫她这样一闹。这么一来,这事成与不成,又随风飘摇起来了。

“这事也怨不得你二姐。如今你不在了,你大姐又出嫁,家里就剩下姐妹三个。棉桃再厉害,她终究才十五。若是米桃一走,只剩下棉桃和核桃两个小女娃娃,她岂能放心?你那个三婶儿,早就眼巴巴数着日子,等着核桃及笄了。”孙青竹这几年,为给樱桃打探消息,往岳家小院儿和酒栈跑的越来越勤,那家里的人和事,他如今了如指掌。

“那也不能这样啊。我大姐就没说什么?这事大不了,叫三姐和核桃搬到大姐那里住便是,二姐一辈子的大事,哪里敢耽误得?”樱桃有些怨杨桃,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由着米桃胡来呢。

“我还未说完,你急什么?”孙青竹又给樱桃倒了杯水:“你大姐又不晓得这事,是你二姐私作主张。后来叫你大姐骂了个狗血淋头。再接下来怎么样,我就不晓得了。我的消息也就到这儿,这不是还要赶着来见你么。”

“啊?!!”樱桃心里猫抓似的痒:“你怎专挑这么个关键的时候就离开了呢!!”

“约好了的,我哪敢不来?我的小姑奶奶,你非叫我分几个身出来不行?你啊,自打进了屋子,你只管打听你的姐妹,倒还未问我一句好呢。”孙青竹脸上不见愠色,依然是笑吟吟的,故意带着几分孩童气的向樱桃嗔道。

“是是是,是我心急了。”樱桃忙敛了急切,换上一脸笑:“我是实在为着我这二姐担心。你也识得她这么些年了,晓得她的性子。那样的烈性子,叫谁受得了?如今有个彭雨安愿意要她,她竟还不愿意。我若是在家,定把她五花大绑了,亲自送到彭府上去。这三姐和核桃也真是的,直接张口喊彭雨安一声二姐夫,这事不就定下来了麻,还由得二姐撒泼子?”

“你看,又扯到她们身上去。”孙青竹轻轻摇摇头:“樱儿啊樱儿,我在你心里头,除了是个传话儿的,是不是啥也不剩了?”

“哪里哪里”樱桃忙讨好的笑笑,提壶给孙青竹满上水,献媚的:“今日我遇上那事,因祸得福,估计不出几日就能调到二世子身边去。到了他身边,我就能说上话,叫二世子劝着些大世子,让他收敛些,也不至于缠你缠的那样紧。”

“那事你倒不用担心。”孙青竹脸色微微沉了沉:“我如今在县里头多少也有点影响力,再加上王爷又是个要求甚高的人,王世子人选也还没定下来,周铭宇还不敢乱来。”

“为着我,苦了你了。”樱桃有些愧疚。若不是为了给她传递消息,孙青竹大可不必再在这里出现,也就不必再受周铭宇的烦扰。周铭宇那个人,相当自我彭大,张扬霸道,难对付的很。

“你何时这般客套了。你跟我,我以为是挚交的情份。”孙青竹的眼里浮现出隐隐的担心:“你现在不用担心我,倒好好想想你自己吧,你今年已是十四,女儿家的身份恐怕不是那么好隐藏。该想法子早早从府里出来才是。”

“你道我不想?”樱桃深深叹一声,吕家兄弟死后,那私铁的营生还是一直存在着,听说最近犹为猖獗,她哪敢离开王府?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叫人认出来,那可是要连累了几个姐妹的。唯一的办法只有彻底端掉这一窝臭狗屎,她才能安心回家。

又跟孙青竹聊了一会儿家常,两人才分别从酒栈里出来,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分道扬镳。

她跟孙青竹认识并有联系的事,两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守着秘密。这事绝不能叫别人晓得,特别是王府中人。否则,姐妹几个岂不是就暴露在人前了?

出了闹市区,樱桃挺了挺腰,她这三年里高个拔了一大截,在王府的小厮当中是个子矮的,但在丫环婆子里头,没几个比她高。舒展了一下胳膊腿儿,拎好了手中的东西,樱桃就准备回府了。她已出来了好长时间,若是再耽搁,大管家会问的。

“你是!!”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衙门里人打扮的人,多看了她几眼,竟惊呼出声。

樱桃抬眼看去,这人柔眉顺目,面容温润,看着有几分相熟。但她确实不认得官府里的人啊。

“樱桃?你是樱桃吗?”那人不确定的道:“是我啊,我是苗雨泽啊,雨泽哥!!”

“雨泽哥?”樱桃心中一喜,再仔细的瞧瞧,这可不正是苗雨泽么?三年多未见,再加上他如今换了一身官服,猛的一看,还真叫认不出来:“竟是你?”

“你真是樱桃!”苗雨泽满脸惊喜:“你不是……怎么却在这里?怎么作这副打扮?你怎么不回家呢?你和个姐姐和妹妹还为着你……常哭呢。”

“说来话长。”樱桃看看左右没人,拉着苗雨泽到角落里:“雨泽哥,你这身打扮又是……”

“想来你也不知道,我去年考举,中了个末等,不想再考,就向上头邀官了。上头就差了我一个押司的职。如今这不正是当值呢么?”

“原是如此,我倒要恭喜你了,终归是做上了官。”樱桃再望望左右,压低了声音:“雨泽哥,我在这儿的事,绝不能跟任何人说。我现在是王爷府上的小厮,正要回去复命呢,不能再耽搁太多的时间。你若是有空,咱们另约个时间,好好的叙上一叙。”

“那就后日午后,我正有空。”苗雨泽见樱桃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再多问什么,干脆的应道:“正巧我最近识得一人,他听说我是小苗村的,就向我打听你三姐哩。等后日咱们再细细说说这事。我的押司府在平风坊小道子街,你去了一打听就知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是他

周铭远直直的盯着樱桃的眼,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毫无笑意,相反的,还透着几分寒意:“益喜,你是个聪明的,知道我寻你来是什么事。你是个不错的,我已注意了你几日,倒蛮合我意。我和大哥都已各自成家,王爷却迟迟不定王世子,你觉得,这其中是什么缘由呢?”

喝,他倒不客气,上来就问她最劲爆,最繁感的。

樱桃尽力用镇定且淡然的眼神回视周铭远的注视,淡淡的扬起个笑,略略思量之后才道:“小的是个奴才,哪敢对主子的事评头论足?不过即是二世子问起,益喜也不好再推说。此事,益喜以为,王爷还是在观望。”

“观望?”周铭远挑挑眉,他那脸上哪还有憨相?一脸的精明。这王爷也真是倒霉,生了三个儿子,老大是弯的,老二装憨,老三装浑,没一个正常的。

“二世子饶小的直言。”樱桃垂垂首,自然而然的错过周铭远那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若是常理,王爷该早定了大世子为王世子才是。可是他迟迟未定,那自然就是考虑到二世子您了。大世子虽说是嫡长子,在世子之中也是最有能力的,现在也成了亲,但也有几点叫人顾及。一来,他为人太过张扬霸道,一旦定了王世子,恐成祸患。二来,他虽成了亲,却到现在还没有子嗣。虽说二世子也还未有子嗣,但目前看来,王世子之事尚有机会。”

“说的倒都对。”周铭远满意的弯起眼笑:“马屁么,拍的也叫我高兴。”

“多谢二世子夸奖”樱桃再垂首,这个周铭远,看上去憨实蠢笨,眼神却是恁得犀利,叫人不敢直视。

“谢什么,你即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夸你两句是应该而已。若这两句夸也争不上,那我也不会叫你来,是不是?”周铭远往前凑了凑:“抬起脸来,我还有话要问呢。”

“是”樱桃硬着头皮抬起头来,拿淡定从容的眼神回望他。

周铭远又往前凑了凑,鼻尖儿快碰到樱桃的,说话的热息喷在樱桃脸上有一股桂花的香味儿。他的眼神再次变的锐利起来,直直的盯住樱桃:“我再问你,你可认得那个李知府的公子,李沐泽?”

“认得”樱桃一脸的诚实。李沐泽就是王爷私生子的事,不但在王府,在整个县都不是个密秘,她若是说不认得,那反倒要引人怀疑了。心下又道,接连问了两个问题都是最劲爆最敏感的,这个周铭远的心思,可比大世子周铭宇深沉多了,定性也好,能潜伏这么些年,真真是……真真是跟周沐泽有的一拼。

“说说”周铭远看不出樱桃是真是假,收了收身子,吐出两个字。

“二世子又要饶小的多嘴了”樱桃作作辑,恭敬道:“人言,这李沐泽说是李知府的独子,但实际上却是王爷的私生子,只因其母有罪,他亦不羁,才赶出府,寄养在李知府那里。益喜看来,这个李沐泽即被赶出府,又是个混世的,对于王世子之事,大可不必考虑他。”

“你见过他?”周铭远笑的,有些别有深意。

“自是见过。”樱桃扬着她那欢扬的笑:“早前他来府中要银子时,是见过的。只是这几年再没见到,不知现在是何个情况。”这话是真的,她初进府时,周沐泽来看过她几回,再后来就没来了,一般都是差了刘胖子一个月里来上那么一两回与她共通消息。算一算来,她已是三年没见到过周沐泽的面儿了。

周铭远略略挑挑眉:“你倒诚实。就不怕我把你跟他归到一块儿去?”

你不要的就是诚实又没有野心的么?我这么说还不全为了应你?樱桃露出个妥实的笑来:“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二世子不是愚人,岂能不知?”

“哈哈哈”周铭远忽的大笑:“他人都说我二世子平庸无能,是个蠢材废柴。倒都不如你一个小厮了解的深。这么看来……我不留你也得留你了?”

“愿为二世子效犬马之劳”樱桃正了正身子,做个正经标准的礼。

“好好好”自见了面,周铭远头一回露出笑来:“你先回去。过个一二日,我会叫你把你调来,你先不要声张。等这事定了,我再详说差你什么事。”

“谢二世子提拔!!”樱桃又是一礼,心下微松。可终于叫她盼来这一日了。

“跟我不要多礼。你的聪明,晓得我要的是什么样的人。”

“是”樱桃直起身子,其实她更不想行礼呢,她一个自由为上的现代人,这样卑躬屈膝的,为哪般?

周铭远仰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又道:“你先出去罢。”

“是”

从厚舍院出来,樱桃擦擦额上的汗。跟周铭远对话,真是句句机锋,字字都要小心。刚刚才不过几句话,却费了她大半的心力,出了一层的汗水。叫人高兴的是,她终于要调到厚舍院了,终于朝她回家的目标又迈进了一步。

出了厚舍院,樱桃回到管家别院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照常行事。

到了下午,她寻了个借口,从刘世才那里要了腰牌,从王府小门儿出了府。幸亏她跟苗雨泽约的是今日,若是再晚两日,她调去了二世子身边,想要出府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平风坊就在百寿坊旁上。

樱桃的脚步有些急切。说实话,她是急着想知道苗雨泽上回所提到的,向他打听三姐的那个人是谁。

若说岳家小院儿最愁人的是二姐的婚姻,那么三姐的婚事也叫人放心不到哪里去。三姐那人,眼光太高,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樱桃甚至一度以为,棉桃根本就是奔着独守其身这四个字去的。

冥冥之中,樱桃觉得苗雨泽说的那个人,倒可能有几丝希望。虽不知那人是谁,不知其人,不知其长相,亦不知其工作,但就是这样觉得。

照着苗雨泽上回说的地址,樱桃半打听着,终于寻到了他的押司府。

敲了门,樱桃有些激动。苗雨泽是除了孙青竹之外,她见到的第二个故人。上次匆匆一见话也没说几句,今日要好好叙叙旧。

是陈水柳来开的门。她果真嫁给了苗雨泽。

“水柳姐!!”见到陈水柳,樱桃仿佛见到了自家姐妹般,激动的上前紧紧抱住她:“水柳姐,水柳姐……”

“樱儿……”陈水柳也是又惊又喜:“是樱儿,是樱儿……你还活着呢,真好,真好……”

两人抱了一会儿,直到苗雨泽出来,笑话她们:“瞧你们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苗雨泽的妻子引狼入室了呢。”这话指的是樱桃那一身小厮的打扮。

“你看我,你看我。”陈水柳伸袖拭拭脸,红着鼻子笑道:“听雨泽说碰见了你,我还不信呢。今儿看了,果真是你。樱儿……三年不见了,你长高了,长俊了呢。”一边说着,一边疼爱的拿手去摸樱桃的头发:“你即还活着,怎不回去寻你几个姐姐呢?她们念你念的……”

“这事说来话长。水柳姐,咱们进屋去说。”樱桃也拭拭脸,露出个笑来:“我详详细细的都跟你们说说。”

贩私铁的事,樱桃只跟孙青竹说了。她并未打算叫苗雨泽夫妇也知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了反而会连累人家。只说是她当时与吕家兄弟一起落了水,叫别人救起之后,卖给了王府做小厮。小厮一直做到现在,正在攒钱赎身呢。

“这事万不要叫我几个姐姐妹妹晓得。我在王府里有几个死对头,现在虽动不了我,就怕晓得我有家有姐妹之后,再拿她们作胁。等我赎回卖身契,自会回家去。”说话,樱桃又特意叮嘱。

“竟是这样”陈水柳疼惜的握住樱桃的手:“妹子,这些年苦了你了。日后若是有空,就常来水柳姐这里,水柳姐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袋:“你看我!!光顾伤情去了,赶紧先给你烧点水来喝!!”说着,起身出屋去了。

“押司这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呀,怎不买个丫环回来呢?”樱桃望向苗雨泽。

“我想买,水柳不让。她说她闲着做什么?总共就我们两个人,她怎么也就做了。”苗雨泽面带幸福的笑:“不过等过些日子她肚子大了,就由不得她。”

“有了?”樱桃一喜

“刚两个月,看不出来。”

“真好。你这快当爹了,天民叔定要高兴死了。”樱桃艳慕的双手托腮:“若是什么时候我那些姐姐们也都嫁出去,给我生了一堆外甥出来,我也就高兴死了。”

“你这话……”苗雨泽忽然笑弯了眼:“是拐着弯儿的打听我,那日跟你说的那人是谁吧?”

“谁啊?”樱桃有些急切的往前凑了凑,心说,知我者莫过你。

“这人还是你认识的。”苗雨泽一笑,道:“他说,以前在渔丰镇时,帮你们打过官司呢。他姓宋,单名一个韩字,如今是县里响当当的有名状师。前些日子在衙堂上遇着我,得知我是渔丰镇人,就向我打听你三姐,岳棉桃哩。”

“宋韩?”樱桃恍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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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捧场哟,你们的好小跃都记在心里啦。

再有就是以后如果有正文之外的留言,偶会留在正文下面的‘作者有话说’里面了,不要忘了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厚舍院

苗雨泽的押司府很简单朴素。一个小单院儿,两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厢房。院子不大,圈养了些母鸡,另一边开成了小菜园,种了些时令小菜。

屋子也是有些陈旧的,不过很干净整洁。桌子是黄梨木的,桌面裂了几条大纹,却给人一种朴素亲切的感觉。厨房那边飘过来一股子荷包蛋加上小香油的香味儿,似乎是回到了家。

“宋韩?”一提到这个名子,樱桃的眼里就一亮,心下高呼‘有戏’!!

宋韩这个人,她是记的很清楚的。这个人长的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本事却不小,一张嘴打遍天下官司,没吃过一回败仗。现在仔细想来,当时三姐对他也是佩服的紧。算一算,三姐佩服过的人,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再除去村长,除去爹爹和四叔,似乎就剩了一个宋韩宋大状师。

“那,他都打听些什么?”樱桃更加心急,实际上来讲,三姐现在虽是抢手货,但她的婚事是比二姐米桃的还难的。

“看你急的。”苗雨泽闷笑出声。

“不急不行啊,我那个三姐,你也知道。眼高于顶,一般人入不了眼。我这几年,一直为着她的婚事吊着心呢。”樱桃咧嘴嘿笑。

“急什么呢,你雨泽哥早晚跟你说。先把这蛋花汤儿喝了再说。”水柳端了一碗香喷喷的蛋花汤进来,满屋飘香。

“喝,我喝还不成?!!”樱桃吹着小心喝了两口,顾不得尝是什么滋味,就急切的:“雨泽哥,你快说说,那宋韩都打听我三姐些什么呢?他是想做什么呢?”

“你呀,瞧不出还有媒婆潜质呢。”苗雨泽笑着轻轻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问问我认不认得她罢了。知道我认得,又将她夸了一遍,问了一下她的近况罢了。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可不是他肚里的蛔虫。”

“那,这宋韩现在是什么情况呢?娶妻没?家中父母还在没?兄弟姐妹又有几个呢?”

水柳在旁上‘噗嗤’一声笑:“樱儿,你对你三姐这一片心,真是可照天地!”

“他的情况麻,那就得详细说说了。”苗雨泽慢腾腾喝了一口水儿,朝樱桃面前那碗蛋花汤努努嘴:“先把汤喝了吧,你水柳姐亲自做的。”

“哎,喝,喝!!”樱桃顾不得烫,端起碗喝起来。细滑的蛋花儿,喷香的味道,喝在嘴里,恁的是叫人怀念。大姐杨桃也会这么一手蛋花汤,味道也是像水柳姐做的这样,叫人怀念。现在喝一口,叫人想要流泪。

吸吸鼻子,将空碗放回桌上。樱桃努力扬起个笑:“喝完了,这回可以说了吧?”

“那人是荆青县本地人,有父有母,是家中独子,尚未婚娶。他家中是做木匠活儿的,祖传的手艺,到了他这一代,却成了有名的状师,名惊几个县呢,再有钱的人也不一定能请得到他。”苗雨泽弯着眼,似是对这个宋韩颇为欣赏,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他这个人麻,你们即认识,你也应该有所了解,做事细密周全又沉稳,虽是一张名嘴,却也不轻易随便给人打官司,必是那些真有冤情的,他才肯出面。在我瞧着,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儿。”

“甚好”樱桃高兴的咧开嘴:“他那个人,我也瞧着不错的。那他向你打听完我三姐,可还说过别的?”

“那倒没有。”苗雨泽摇头。

“那也没关系,总有别的法子。叫我好好想一想。”樱桃暗忖,好东西自然要赶紧抢到手才放心,这个宋韩是个不错的,想来也是抢手货。她得想办法赶紧叫他跟三姐再见一面才好。

陈水柳在旁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道:“你呀,你也别光顾你几个姐姐,你今年也十四了,明年就该十五岁及笄了,可有相中的人?水柳姐帮你备一份儿嫁妆。”

“水柳姐,王府里头那个个都是人精儿,哪可能有什么心思去相人?”樱桃有些乐,水柳这话怎么听怎么熟悉,大姐杨桃就爱天天把出嫁和嫁妆这几个词放在嘴边。

“你这娃娃,我瞧着比你三姐还要出息些,眼光自然也要高一些。你三姐的婚事难,我看你的更难。樱儿,你听水柳姐一句,若是有相中的人,就抓住了不要放,哪怕你主动些呢?”说着,朝苗雨泽努努嘴:“诺,这话还是你跟我说的,这不是么,要不我能有今天?”

苗雨泽笑:“要么我说呢,樱儿是咱们半个媒婆,得好好答谢的。帮她备一份儿嫁妆才到哪里?”

“合着伙的笑话我。”樱桃扬着一脸意足的笑,这个破旧的小院子,却给她一种家的感觉,苗雨泽和陈水柳,就像她的姐姐和姐夫一般。

三人又说话了一会儿,樱桃才起身离开。

临走,又叮嘱两人:“我在这儿的事,万不要叫任何人再晓得。万事,等我离了王府再说。宋韩的事,帮我打听着些。等我再有空,我会来寻你们。”

“晓得,都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看中了这个宋韩呢,这么紧张。”苗雨泽弯着眼应道。

跟苗雨泽和陈水柳道了别,樱桃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等回到王府,已经申正时,各院儿都在开始准备晚饭的事宜了,樱桃悄悄去大管家那里复了命,便也忙去了。

到了第二日,傍晚时许,大管家找来樱桃。

“益喜,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帮我出了不少主意,我也没有亏待你。”大管家刘世才的表情有些苦逼,很明显他不舍得放走樱桃,但不得不放。而且还要把话说的漂亮好听:“可是眼下你有个好机会,我不能阻拦你。你我毕竟相处三年的感情,你要升迁,我再不舍得,也是替你高兴的。”

“好生生的,大管家说这话……”樱桃佯装不知。

“自然是好事。二世子看中你了,要调你去他身边。益喜,这对你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老叔跟你说句实话,这王世子一日未定,二世子就有机会。你去了他身边,前途自然是无量的。混的好了,可不要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叔。”刘世才一脸的柔和慈祥,把自称也改成了‘老叔’,一副与樱桃相交莫逆,感情深厚的样子。

“二世子?”樱桃一脸吃惊:“怎么回事?”

“二世子刚才差人来过了,指名了要调你过去他那边。我再多舍不得,也不得不放你。益喜,你小子是个多福的,以后得宠了,万不要忘了老叔。”刘世才着重强调‘老叔’二字。

“啊,啊”樱桃装作又惊又喜的兴奋了一会儿,也作不舍状道:“大管家,益喜也舍不得您啊……”接下来,又同他客套了一番场面话。

“明日你便不必早起了,等洗漱完,吃了早饭,便去厚舍院找二世子报道。这以后啊,你就再不是管家别院儿的人,而是厚舍院的人了。”刘世才轻拍着她的肩,又道:“此事估计现在已经传遍府中上下了。能到主子身边伺候的,都不是等闲,此次又要提拨你为大厮,估摸着呆会儿会有些小厮丫环寻你庆贺。府中关系往来,不要与人太生,也不要与人太近,你自己斟酌。”

“哎。”樱桃应一声,大管家有时对她挺好的,除了关系到他自己利益的时候。

厚舍院,位于整个前院的南部分,左临周铭萱的婉萱苑,右临王爷办事的阅阁,对面是大世了周铭宇的院子。当然,院与院之间,是隔了许多花草树木和假山的,其中又有许多崎岖弯绕的小路。站在其中一座院子的门口儿是绝对看不到另一座院子的门的。

厚舍院门只有一名守门的小厮,名唤诚一。

“益喜,听说你调来厚舍院了。二世子看重你,你可真是好福气。恭喜恭喜”诚一一见樱桃,就笑着道贺。

“还不知要差我什么活儿呢,恭喜个什么?”樱桃朝院子里瞧了一眼:“二世子现在在哪儿?说是叫我先去拜见他呢。”

“那我就不晓得了。总之今儿还没出去,在厚舍院呆着呢。”

“行,那我去了。”进了厚舍院,是成片成片的枸杞,已经长了许多年的枸杞枝叶爬满架好的木架,形成碧绿的枸杞墙。现下正是枸杞成熟的季节,碧绿的墙面上挂着一朵朵通红的小灯笼,煞是好看。也不知二世子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整个厚舍院,都种满了,而且都是那种枝蔓已经爬的很远很长,一看就是年岁很久的那种。

一大早的,估计二世子会在他的寝院呆着。樱桃径直朝那边走去。

守寝院门的,是个小丫环,名唤庆儿,是二世子身边的大丫环洛格以前的粗使,后来提拔成了守门儿。

“洛格,我奉二世子的话,来厚舍院奉职。还请帮忙通报一声。”樱桃很是客气。

庆儿比樱桃还小一岁,今年十三。在王府里,十三就脱离了粗使级别,已经算是相当好命了。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像樱桃这种十四就做上大厮的。

庆儿像是才发现樱桃一般,上上下下打量她一下,神色不是很友好的:“恁是大胆,奴才便是奴才,咱们的主子得称‘二世子殿下’,一个字都不能少!!”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厮之争

樱桃微微一怔,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个庆儿。面上带笑的:“是是是,我这刚来,也不懂规距,还望庆儿姑娘多多指点。”

“哼。”庆儿白她一眼,不客气的:“你朝我抛媚眼儿可不管用。你虽说长的又展扬又俊俏,可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小厮。况且此次二世子把你调来,说不准又要降到粗使。我庆儿再不济,也要嫁个大厮,你这个粗使以后还是少跟我搭腔的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这是哪儿跟哪儿啊?樱桃听的眉角直抽,面上免强挂着笑:“好好好,那麻烦庆儿姑娘帮着通报一声?”

“等着!”庆儿又白她一眼,转身进院儿了。

不多时,出来,再白她一眼,站在离樱桃两三米开外的地方,仿佛生怕樱桃接近她似的:“二世子殿下正进餐呢,你等着吧。”

“哦……”樱桃有些无奈,也不想上前招惹这个庆儿,只好远远的站着,老实等着。

从辰末等到了巳正时,还未见里面有人来传她。樱桃想着二世子是不是忘了这事,又叫庆儿帮着去通报一声。

庆儿不耐烦的白她:“急什么急,已经通报过,等着就好了!你站在那里,不要再靠近了!!”

“我……”樱桃刚想张嘴反驳庆儿,二世子身边的大丫环洛格从不远处端着个盘子走来,见是樱桃,笑道:“这不是益喜吗?听说你调来厚舍院了,怎的不进去,却在这儿呆着?”

“洛格姐姐!!”樱桃忙拱拱手,堆着笑:“这不是辰末就来等着了么,说是世子殿下在吃餐,没让进,就一直等到现在。”

“得,你跟我来吧。”洛格向庆儿问清了周铭远现在在哪间屋里呆着,就眉眼弯笑着,一副亲切的模样,在前面引着樱桃,进了寝院的月形拱门。

洛格和樱桃刚进院,就又有两个扫洒小厮凑上来,一人手里拿一把大扫帚,一脸八卦相的凑近庆儿:“庆儿,啥情况呢?”

“去去去,离我远些!”庆儿不耐烦的。扫洒都是归于粗使小厮一级别的,她可没心思搭理。

“石乐,你说这小子能得个什么职?”其中一个小厮对另一个道。

被唤石乐的嘻嘻一笑,吊了吊鼻子:“估计也是个粗使。要说咱这厚舍院这么大,就咱们两个扫洒,太少了些!益喜,益喜,倒跟你石喜有个一样的字,等二世子将他归了咱们,咱就可好好歇歇气儿。”

“说的对!!”石喜高兴的:“什么狗屁的二世子亲点?我看就是外面那些人乱说罢了。不过一个十四岁的小子,调进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大职。”

“哼”石乐冷笑一声:“别看他在大管家身边混的风声水起,可进厚舍院,这以后的日子么……若是将他归了咱们,那更是……哈哈哈……”

两个哈哈笑着,去扫另一处院路了。

“你暂在这候着,我去报一声。”洛格将樱桃引至一处小厅,便出去了。不多时,就回来引她:“世子殿下要见你呢,快来吧。”

“唉。”樱桃心下暗呼,这可终于要见着了,害她苦等了一早晨。

洛格引着樱桃,出了小厅,沿着一条小回廊迈着细碎的小步子前进。樱桃也只好跟着用细碎的小步前进。

一边走着,洛格一边用细柔的声音道:“怎的,刚才可是那庆儿故意刁难你?”

“没有没有。是我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樱桃的回答很谨慎。这个洛格她也不甚了解,还是小心为上。

见樱桃一脸小心,洛格‘呵呵’轻笑了一声,掩着嘴嗔她一眼:“你看你,跟姐姐还这般?你放心,姐姐可不是什么坏心肠的人。你初来厚舍院,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姐姐。”

“那要谢姐姐了。”樱桃脸上的笑扬了扬,尽力的把自己的防备之情掩好。

洛格似是不经意的望了她几眼,又道:“益喜,前面便是世子殿下的书房,他此时正在里面览书。你进去了,要小心说话。记得,还要小心里面的洛泊和莫言莫语。”

“这是……”樱桃一顿,洛格和洛泊是周铭远的贴身大丫环,而莫言莫语则是他的贴身大厮,怎么一共才四个人,就要叫她提防三个?而且说话的这一个也不见得怎么可靠。

“你有所不知,呆会儿也不要怪姐姐没提醒你。莫言莫语两个是一直伺候在世子身边的,眼下突然来了个你,虽不知会给个什么职位,但毕竟是世子殿下亲点的。他们两个一听说这事时,就把院子里的几个粗使狠骂了一通。至于洛泊,她一向跟莫谦关系不错。你也不是个傻的,姐姐说到这,你也就明白了。”洛格笑眯眯的:“这回,你信姐姐了吧?”

“姐姐哪里话,姐姐这样温柔体贴又心软的人儿,益喜怎舍得不信?”樱桃拱拱手:“谢姐姐提醒!日后若益喜在厚舍院稳住了脚,定不忘姐姐恩情。”话是这样说,至于洛格说的那话,她只敢信一半。

厚舍院跟管家院可是大不一样的,管家院只住两个管家,而且她跟的大管家还是拥护用绝对说话权的。她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再偶尔帮大管家出几个主意便可,不用明着暗着的防人,也不用跟人斗什么心计。而这厚舍院呢,世子身边的大丫环小丫环,大厮小厮什么的就一大堆,还有世子妃以及世子妃身边的丫环婆子。人人都想往上爬,在上面的又想爬的更高,爬高了,又想再爬上世子的床,这其中的关系,不可谓不乱。一个不小心,就要被扯进其中,搅的粉碎。

“行了,记得要小心。呆会儿进去了,我可帮不了你。”洛格又叮嘱她一句,伸手推开了前面的屋门进去了。只听里面悉悉索索几声轻语,洛格便出来喊她:“世子殿下要见你呢,快来。”

“是”樱桃轻应一声,垂了首,敛着眸,眼睛只瞧得见前面洛格的脚后跟,轻掂着脚儿的进了屋中。

因着视线只限于面前一小片空间,樱桃只用余光瞧见屋里的光线有些暗,进门处是一整排的书架,右手边是一书桌。屋里不知燃着什么香,闻着很是宁神。无人说话,猜不出屋子里有几个人。

只听一道略带憨哑的声音传来:“洛格,你出去吧。”

“是”洛格望了樱桃一眼,恭身退出去。

“益喜,抬头。”周铭远清了清嗓子,哑声好了许多。

“是”樱桃小心的抬头,快速的抬了一下眼,又垂下去。周铭远正坐在书桌后面,他身后候了一个大丫环一个大厮,桌前又有一个大厮在为他磨墨。

樱桃心下暗暗奇怪,依二世子的性子来讲,他即然已经将自己调了过来,就不该会再刻意冷落。可是眼下的情况他明明在这写字,有的是空闲时间,却为什么叫自己等了那么久?堂堂的世子,才二十几的年纪,也不像是会忘事的。

正奇怪着,周铭远再次开口了:“益喜,此次你调来厚舍院,就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在这呆着,只要你诚心忠厚,本世子必不会亏你。”

“益喜必不负世子殿下。”樱桃又垂了垂首,虽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得到,两道火辣辣的目光从正前方射在她的脸上。直觉的感到,这目光属于莫言和莫语。

“昨日不是说了叫你一早,怎么现在才来?”周铭远竟放下手中笔,颇有闲情的问起些闲话来。

他说这话,意思就是刚才没人通报他罗?樱桃道一声‘正好’,恭敬道:“一早便来了。叫守门的通报过,说是叫在外守着。若不是刚才洛格姐姐正巧路过,奴才此时还在外候着呢。”一边说着,她一边悄悄抬眼又扫了一下,只见站于周铭远身后的莫言一脸慌色,脸都发白了。

果真。樱桃对于洛格的话又信了一分。

“谁接的话?”周铭远的声音当下便压了下来,沉沉的,带着愠怒。

“禀世子殿下,是奴才”莫言紧步从周铭远身后走出来,‘啪’的一声跪下:“奴才,奴才不过是……是怕扰了世子殿下进餐,便,便……”

周铭远不耐烦的挥挥手:“饭都吃完快一个时辰了,说什么借口?莫言,你跟莫语都是跟在本世子身边的老人儿了,现在突然我要了个新人来,你们心里过不去是必然的,你们骂了院儿里的粗使,本世子也只当没看见,由着你们。可是今日竟敢这般胡来,欺下瞒上??!”最后一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莫言吓的一跳,忙伏首在地上,身子有些抖的:“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世子殿下饶罪。”他哪里会想到,世子今日会这么有闲情,竟跟樱桃说起了这些无用的闲话。

“饶罪?”周铭远冷哼一声:“本世子便饶了你这一回,不罚你。且降了你大厮之职便罢了!”

此话一出,莫言当场瘫坐在地上,张嘴直眼。

莫语和洛泊两个也吃了一惊,各自张大着嘴。

樱桃抬了抬眼,又缓缓垂下。周铭远这一招用的狠,只为叫她能尽快在府中站稳脚跟,有利于他,便出了这杀鸡敬猴的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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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说个消息,后天也就是周四,本书就要上架了。

那个到时候还希望大家捧个场啊,上架之后也希望大家继续关注樱桃和她的姐妹们。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异样的夜

一句话,便撤去了莫言多年努力才得来的大厮之职。

莫语和洛泊双双自危,垂着首不敢再多话,不敢再多看。

樱桃心下也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平静。这才是周铭远,这才是他的手段,不管平时怎样,要发狠时,只需一句话。与他那憨直平庸的外表简直判若两人。

“今日起,你便做院中的扫洒吧,好好的与他们相处,以后若是再犯,我可不留你。今日益喜进了厚舍院,与你们一同共事,你们亦要好好相处。”周铭远不急不徐的声音传来,莫语和洛泊的头垂的更低。

樱桃也垂首不语。心下暗暗计较着,这大厮之职,可是贴身伺候周铭远的,现在虽说是为了给她劈出一块地位来才如此,但说撤就撤了,这个位子空着,不知这院中的小厮们该如何争抢着上位了。

正想着,又听周铭远正了正身子,朝着樱桃的方向道:“益喜,我即调你过来,自是因为你有才能,我要重用你的。原本是想叫你做个掌院大厮,帮我好好管理这院子。可是眼下看来,这大厮之位不能缺,不如你便委屈一下,替补上吧。今后,你便是我身边的贴身大厮。”

掌院大厮?贴身大厮?

莫语和洛泊吃惊之下猛的抬起了头,望望樱桃,又望望莫言。

莫言这时终于回过了神,望向樱桃的目光充满了怨毒。

贴身大厮,其实这个职位是早在樱桃预料之中的。只是没想到他会撤了莫言,而叫自己顶替而上罢了。真是……好端端的,给她树了好几个敌。不过她的处境再不好,恐怕也要比莫言的强了。他才刚把院中的粗使扫洒都骂了一遍,就被撤了职,这一下子,可有他受的了……

“谢二世子殿下提拔。”樱桃行礼谢恩,忽略掉莫言朝她射来的,怨毒的眼神。

“莫语,先带益喜去各处熟悉一下。”周铭远缓缓靠上椅背,闭了眼,宁神歇息。

“是”莫语从周铭远身后走出,引着樱桃出了屋。莫言也自己从地上爬起来,退出了书房。

人都走了,过了半晌,“洛泊”周铭远又道:“捏肩”

“是”洛泊心下一喜,上前用心的轻捏起来。

“世子妃殿下这几日回了京城娘家省亲,过几日才回来。你倒正撞上了好时候。只需得伺候好了世子殿下便可。再过几日,等你熟悉了这儿,世子妃殿下再回来,你亦可应付的得心应手一些。”洛格听说了书房里的事,便跟莫语一起引着她去各处熟悉,一边笑眯眯的对樱桃分析道。

“不过这贴身大厮的活儿,可不比你在大管家身边自由。咱们院儿的规距,贴身大厮是要轮流守夜的。”

“哦。”樱桃心道正好,她这次来就是为了接近二世子,打探那贩铁的事是不是他主谋的。若是能值夜,还省得费心了呢。

这时,莫语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有些淡漠的眼神望着她:“今夜正好莫言轮值,你即顶了他,那你便值夜吧。规距我呆会儿跟你说一说,你也不是个什么新人儿,就不用手把手的教了。”

“哎。”樱桃应一声,心下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直觉的不安。

莫语又望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扭过头去专心引路。

待熟悉过了厚舍院各处,莫语便去书房复命了。

洛格则引着樱桃至位于厚舍院里面的,单独留给下人奴才休息歇脚用的小房,细细的叮嘱道:“呆会儿你的职位报上去,二管家那里自会给你安排独院儿和粗使,这你不必担心。要紧的是,咱们厚舍院的掌院大厮是上个月刚刚年满还了家的,眼下院中缺一个掌院,奴才丫环们都乱的很。二世子刚才即说了有意叫你做掌院,那这事儿倒对你不利了。院里几个大厮,可都瞧着那个位置呢。你可万要小心些。”

“谢洛格姐姐提醒。”樱桃有礼的弯腰一辑,扬着笑:“洛格姐姐对益喜可真好。”

“你这小子”见樱桃这么知趣,洛格满意的一笑:“知道就好。以后凡事,只要能记得姐姐就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樱桃一边应着,一边暗自揣测着洛格拉拢自己的目的。

待又熟悉了几遍院子,莫语又将院中各项规距和贴身大厮有哪些责务都跟她说完,天色已黑。

跟莫语一起伺候着周铭远吃了晚饭,又陪他去婉萱苑坐了一会儿,回厚舍院漱洗完毕,周铭远睡下,莫语便离开回下人院去了。

周铭远的寝室是两隔间的,里面的大间是他的睡房,值夜的小厮就睡在屏风外面的隔间。只要周铭远有需要,半夜就得起来伺候着。

此时周铭远已歇下,屋中灯火已熄,黑黑的,弥漫着一股味道奇怪的香薰味儿。樱桃小心的将最后一只烛火罩起,,整理了一下小塌上的被褥,便躺了下去。

刚躺下,就觉得睡意涌上来,眼皮沉的,抬都抬不起来。

这一日下来,虽说是各处都去跑着熟悉,但也并不见怎么累。而且昨夜又是睡足了觉的,现在怎么会这么困?樱桃才觉出有些异样,又见门窗上似乎有人影闪过。

心下登时暗呼不妙,张嘴欲说什么,可惜倦意困意双双涌上来,眼皮沉的,一点点落下去。

不,不能睡……要出事了……

可是大脑却控制不住的渐渐失去意识。

似乎是熟悉的路,亦是熟悉的院子。

门前有条大河挟着‘哗啦啦’的声音气势磅礴的淌过,院墙是高高的,新砌的。大门左右各栽了红的和黄的月季,此时正开的旺盛。这……这不正是自家的那座小院儿?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扬着手正朝她笑的,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大姐,岳杨桃?

樱桃心中一喜,拔脚朝她扑过去:“大姐!!”

这一扑却扑了个空。

只见杨桃忽然变了脸色,急急的朝远处狠命的招手,嘴里喊着:“米儿,你快些!!”

樱桃顺着杨桃的目光看过去,远远大步跑来的,正是二姐岳米桃。

“二姐!!”三年了,三年了,三年都没见到了!!樱桃有些激动,但米桃和杨桃似乎都没看见她一般,双双神色紧张而愤愤。

“大姐!我就不信,她们敢?!”米桃跑到近前,对杨桃道。

“怎不敢?老三和老五正在院子里拦着呢,快来!”杨桃拉着米桃匆匆进了院子。

院子里正传来几声叮咣响声。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樱桃微微呆了一下,也拔脚跟进院子。

一进院子,满目狼藉。

饭桌,小木凳儿,锅碗瓢盆儿,被褥衣裳,只要不是砌在墙里的,都被搬了出来,散落一地。三婶丁菊花和四婶吕爱芬正在挑捡值钱的。

“不要,三叔,不要啊,不要把我们赶出去……”棉桃和核桃一边哭喊着,一边与三叔和四叔纠缠在一起。

丁菊花一脸的得意:“都是些赔钱的丫头片子,我早就说该分家了,到如今才分,已是便宜了你们。”说着,掂掂手上两只崭新的瓷碗:“这些破烂儿货就算是利息吧!!”

吕爱芬则一脸的狰狞:“哈哈哈,不但要把你们赶出去,我还要把你们一个一个的,全都谋害了去,省得叫我还担心着你们谁知道点不该知道的秘密,再给我传了出去!!!”

杨桃和米桃进了门,齐齐朝丁菊花扑过去,想要解救她手上那两只白白的瓷碗。哪想到大伯和大娘却从已经空空荡荡的屋里走出来,恶狠狠的一把将杨桃推倒:“这都是我们的!你们什么都没有,全都滚出去,以后你们再不是岳家的人!!”

不,怎么会这样?樱桃瞪大了眼,可是她似乎是透明的一般,院儿里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理她。想上前推开三婶儿,却一把捞了个空。

再回首,院门外不知何时围满了人群。润生,秋山,曲嬷嬷,王满仓和刘二柱,就连里长苗天民和苗成业一家也都在里头,却一个都没有要劝的意思,纷纷在那看热闹,还一边高兴的热烈的讨论着,这几个丫头片子早就该赶出小苗村什么什么的……

“滚开!!”四叔一把推开拦着他的棉桃和核桃,怀里抱着东西,大步的走向院门。

杨桃哭着扑过去,拦在门前:“四叔,求求你,求求你了……”

“滚开!!”又是一声厉喝,四叔抬脚狠狠踹向岳杨桃。

“别啊!!”樱桃大喊一声,猛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刺白。

再四下望望,陈列的古董,燃了一半的油灯,还有从木榻上掉了一半下去的被子,深深的,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

抹抹额头,一层细密的汗水。这个梦,太可怕了。

再望望天色,樱桃猛的一惊,已经过了世子起身的时辰了。想到昨夜睡前的异常,她心跳有些加剧,正待要下塌去看,只听内屋一声厉喝: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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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公众最后一章了。

希望上架之后,大家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本书,支持樱桃和她的姐妹们。

唉,有许多话想说,还是算了,免的嫌我唠叨。

再说最后一句,你们的支持是我无限的动力吖!

第一百九十八章 八仙过海

只听周铭远一声厉喝:“你是谁?!!”

樱桃猛的一惊,跳下塌就朝内屋小跑过去,一边道:“奴才是昨日刚进院儿的大厮,益喜……”话未说完,世子床的位置传来个娇滴滴的,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奴婢……碧红。”

樱桃登时僵住,顿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

只见碧红香肩半露,一只纤手半撑着上半身,被子落在腰间,媚态万千,神色半羞半掩,带着七分的委屈和三分的哽咽:“奴,奴婢怎么……怎么在世子殿下的床上……”说到这,话已哽咽不下去,轻掩住面,深深的埋进被子中去。

樱桃心下‘铛’的一声,登时杂乱的思绪一下子理清,明白过是怎么回事来。

想来昨夜是有人给她和世子下了迷香,悄悄将碧红送进来,‘理所当然’上了世子的床。世子昨夜在婉萱苑喝了点小酒,这借口好找的很。至于自己么,很悲惨的替人背了黑锅。她值的夜,而且还是头一夜,就出了这样的事……

怪不得碧红一直都是一副不愿屈于人下,高高在上的神色和模样,怪不得她费尽心机的讨好如意,只为接近玉槐。不过,她那样的样貌,呆在下人院确实有些可惜了。可是如此手段上位,也实在是有些……若这么说来,那昨夜的凶手就应该是……这样想来,昨日莫语那奇怪的神色和模样也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这个坑挖的倒很用心,就只是太卑劣了一些。如果周铭远真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憨蠢,倒也就管用了。可惜,他不是。

心思电转之间,樱桃已经大略的猜出事情的经过和经手人。面上还是那副吃惊的模样,衣衫有些不整,半张着嘴,瞪大着眼,有些口吃的:“碧,碧碧碧红姐姐?”

周铭远吼了一声,却不再狂臊发怒,相反的,慢慢的镇定安静下来,用一种深深的能看透人心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媚态万千的碧红,沉默不语。

碧红见周铭远不再说话,心里有些拿不准。将精致的小脸儿从被子里稍稍抬起一点儿来,又道:“世子爷,您怎么能……这叫奴婢以后可怎么见人……”

周铭远的眼眯了眯,还是不说话。

樱桃心下冷笑,呵呵,大世子的前程明明比二世子光亮许多,却偏偏要挑二世子下手,是觉得他人憨好欺好骗?碧红啊碧红……先不管碧红怎么样,她自己也是长一百张嘴也难逃一罪。樱桃赶紧上前一步,能挽救一点是一点:“昨夜跟世子殿下回来,是益喜伺候世子殿下歇息的,碧红姐姐却是如何进来的?”

终于有人应她的话,碧红脸上神色一松,半掩着面道:“昨晚去弘德轩办事,正遇上世子爷,不由分说拉了就走,我……想是世子爷喝多了半夜身子热,出去透风,益喜你睡的太沉,没听见罢。”

这理由说的可真牵强。

樱桃刚要再说话,门外响起洛格的声音:“世子殿下,可是需人伺候?”是周铭远刚刚的吼声引来了人。

“都进来。”周铭远沉着面,低声道。

“世子爷……”碧红微微一惊,身子往被里缩了缩,有些哀怨的望望周铭远。她还没穿衣裳呢,怎么能叫人都进来呢?

“我的天,这是怎么回事?”洛格和洛泊进了屋,双双愣在当场,两道望向碧红的眼神,都快要将她烧化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莫语也似乎是很吃惊的张大了嘴:“这是……”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朝着樱桃一声厉喝:“益喜!!你昨夜是如何当的值?怎的有人进来了你都不知?”

“是我疏忽”樱桃也不逃避,垂首一字一句的答道。这种情况,最好不要推托责任。周铭远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会看不出端倪?

“你真是……二世子如此器重你,你却……”莫语痛心疾首的斥着,等着周铭远发话。

周铭远却一直没出声,就是拿那一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挨个儿扫视屋里的人,直看的人心里发毛。

莫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终于闭上嘴,小心的望了周铭远一眼,垂首不敢再多言。

屋子里一时陷进了沉静,连呼吸声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周铭远沉着脸,来回看了几圈儿,掀开被子下了床,慢步走向桌边。

樱桃就站在莫语旁上,能感觉得到他的身子猛的一僵。床上的碧红脸色也有些难看。

又回头来回瞧了屋中人一圈儿,周铭远不急不徐伸手拿开香炉盖儿,将香炉凑在鼻尖儿上,

闭着眼仔细的轻轻一嗅。

还是没说话,俏薄的嘴唇轻轻一勾,露出个沉寂的微笑。周铭远轻轻点点头,将香炉放回原处,又将香炉盖儿盖好。负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盯着香炉。

屋里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洛格洛泊两个又嫉又愤,倒没受这种气氛的影响。碧红和莫语额上已经沁出了细汗。樱桃镇定的垂首立于一旁,心道看来周铭远也明白过是怎么一回事来,且看他要如何处置碧红了。

不知过了多久,樱桃眼睁睁看着,碧红都快晕过去了一般,周铭远才终于开了口:“益喜,昨夜是怎么回事?”

“奴才睡沉了,不知。”樱桃镇定的回答。

“那是我真的醒酒犯了错事?”周铭远有些迷惑的捂住头,望向碧红:“我…….我昨夜……”

碧红娇羞的垂首,捉紧了手中的被子。

周铭远又望了她几眼,眼中浮起几丝不舍来:“即如此,我也不会亏你。你叫什么名子来着?”

“碧红。”碧红脸上浮起一丝喜色。旁上的莫语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以后,你便唤沁夫人吧,过几日便办个宴将你抬了。”周铭远转向洛格和洛泊:“你们呆会儿带沁夫人下去,原本的‘臻院’腾出来改名‘沁院’,叫沁夫人住进去。”

“是”两人轻轻应声,垂下的面上满是不甘与嫉妒。

樱桃神色不变,立在原地。他在装傻,好沉的城府。

周铭远沉沉吸了一口气,又道:“益喜你值夜却叫我出了这样的事,就罚你值一个月的夜。若再出这样的事,就撤你大厮之职。”

“谢世子殿下开恩。”樱桃心下通透,看来他确实是明白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了。否则怎么会将她罚的这么轻?不过是表面上做个样子罢了。

“都下去吧。”周铭远挥挥手。

莫语和樱桃双双退下,洛格和洛泊则上前伺候碧红和周铭远穿衣。整理妥当,洛格洛泊和碧红就都退了出去。

一出门,洛格和洛泊就双双变了脸色。

洛格一脸讨好的引着碧红去看‘沁院’,洛泊则沉着脸冷哼一声,去了世子妃的‘汝院’搬救兵。

不过一个小小的世子院,不过是整个王府的小小一角,就有这么多手段,这么多心思。男的,个个都想得主子的宠,女的个个都想爬上那张床。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叫她开了眼界。樱桃只装不知这其中猫腻,去了小房漱洗。

“益喜,你今日可真是险中又险呢。幸亏世子爷宠你,没有重罚。”正洗着,莫语走进来,一脸为君担忧的神色:“我可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

恐怕是看我没被重罚,心里气的慌吧?樱桃心道我才来一天,就这般害我。这笔帐日后我可是会算回来的。面上笑着:“得幸,得幸。谢谢莫语大哥关心。”看他那一脸的高兴,恐怕还不知道世子爷已经猜出其中猫腻,也差不多猜到这事是谁做的了。

见樱桃丝毫没有忧怕之心,莫语的眼睫稍微落了落,道:“你也不要太侥幸,二世子宠你归宠你,可是若再出这样的事,他可不会再轻饶你。你虽说在府中也呆了不少年岁,但在厚舍院来说,毕竟还是个新人。小子,还是多学多做,小心翼翼些的好。”

“是是是,得莫语哥教悔。”莫语说什么,樱桃统统都应下。应下便是,往不往心里去便是她的事了。刚来便拿她做踩脚石,这事她可不会忘记。

两人正说着,洛格从外跑进来,微微轻喘着:“沁夫人正命人打扫沁院呢,院中粗使全都调过去了,人手还是不够。沁夫人说是叫你们也去呢。”

“什么?”樱桃微微有些吃惊,怎么一个才刚抬上来的夫人,就能差遣得动世子爷的贴身大厮?她眨眨眼:“此事,世子爷晓得吗?”

“你看你,真是不会来事。她以后是咱们的夫人,再怎么也是主子。咱们好生生的,为什么要跟她过不去呢?不管世子爷知不知道,左右他现在无事差咱们,不如就去沁院做一会儿活,又怎么样呢?”莫语的语气里不自觉的透出几分得意。

樱桃心下暗道,你倒是高兴,跟她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现在她出人头地了,你自然愿意过去继续合污着,继续为奸着。

“即然莫语哥说了,那咱们便去吧。”想归想,樱桃可不会做那强出头的鸟儿。

三人正待要走,小房门外急匆匆走来三人,是一个婆子两个丫环。当头的那个婆子梳着高髻,肤色很白,有轻微的眼袋,神色不怒自给人一种压迫感,像是深宫之中混迹多年的嬷嬷。她一脸的沉色:“洛格,咱们的‘沁夫人’此时在哪?”

说到‘沁夫人’三字,是咬着重音的不屑语调。

第一百九十九章 赏银

来人便是从小便伺候在世子妃身边的胡婆子。她是世子妃从娘家带来的,身份地位自是不一样。此次世子妃回娘家没带她,就是要留她下来看住院中那些不安份的小狐狸的意味。

可是好端端的,突然凭空跳出个‘沁夫人’来,这叫胡婆子怎么能高兴得了?竟敢趁着世子妃不在,私爬上世子爷的床,而且还是个外院的粗使。若不使一点手段,那些小丫头们岂不是人人都觉得世子爷的床好爬,人人都想爬上来?

一个卑贱的外院粗使!!!

哪怕是洛格或是洛泊其中的一个呢,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大丫环,又是伺候了世子多年的。可是这样一个外院的粗使是个什么脏东西!!胡婆子越想越恼火,脚步越来越快。后面跟着的两个小丫环和樱桃洛格莫语都快步的跟着。

“胡妈。”拐过一处小拐角,洛泊早就等在那里。

胡婆子没说什么,带着身后一众人大步的继续朝前走去。洛泊望了洛格一眼,抬脚跟上。

“竟然把臻院给了她。”胡婆子咬了咬牙,回头给身后几个丫环大厮扔了几个眼刀子:“你们是怎么伺候世子殿下的,怎么能叫人随便就进了院,进了屋,上了床呢?那样卑贱的东西,没的脏了世子殿下的身子。”说着,回头又是几个眼刀子:“这几日世子妃便要回来了,看等她回来,如何向你们发怒吧!!”

洛格洛泊噤若寒蝉,她们心里又气又委屈。莫语则一直垂着首,掩饰面上的得意。樱桃谨守着低眉顺目的神色,默声跟着。

离沁院还老远,就听见喧天的声音传来。

院子里正热闹的大刀阔斧进行着重新整理和打扫。碧红在那扯着嗓子指挥着院里众人。

“哟,怎的才来?”一见众人,碧红就蹙紧了眉头,一脸主子风范的训斥起来:“府上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用的,主子要你们做点活儿,就一拖二拖的到现在才来。”说着,来回扫扫几人,再轻轻嘀咕一句:“不过来的还挺多。这回估计够用的了。”

洛格和洛泊的表情登时苦逼到不行。

樱桃眼睁睁看见胡婆子眉角的青筋跳了几跳。

“来来来,你和你,去那边打扫小厅。”不由得胡婆子说什么,碧红又紧接着开始分派起活儿来,伸手指着胡婆子和她身后的两个小丫环:“你们就去那边擦书柜吧。真不知平时是怎么打扫的,竟然有那么脏!!先拿水洗三遍,再拿湿布擦三遍,干布擦三遍,最后要拿绸布再抹一遍,仔仔细细的,我可要检查查的,快去吧!!”说完见胡婆子几人未动,登时不悦的:“快去呀!!还杵在这儿做什么?我说话你们听不见是不是?又蠢又笨的,府上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蠢奴才!!”

胡婆子眉角的青筋跳的更加明显了。她阴沉着脸,怒喝道:“放肆!!不过一个卑贱的粗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爬上了世子爷的床。哪怕你是个夫人,也没得这权力敢呼喝老身!!何况你抬妾的仪式都还没有举行,你现在不过还是个卑贱的粗使,竟敢就在这呼来喝去的,充起了主子!”

“啥?”碧红有些傻眼:“你是……”

“哼!!”胡婆子冷哼一声。她身后的小丫环立马上前来答道:“这位可是世子妃身边的陪嫁嬷嬷,府上的老人儿,胡嬷嬷!!”

“放肆!!”碧红一听对方只不过是个嬷嬷,眼一瞪,朝那个说话的小丫环骂道:“本夫人虽没有正式抬妾,但世子爷已经许了这事。‘臻院’都改名‘沁院’了,你与本夫人回话时竟敢不说‘回夫人的话’?”说完,又瞪向胡婆子:“哪里来的老婆子,竟敢在本夫人跟前撒泼。你当我不晓得呢?这厚舍院,除了世子和世子妃,再大的就是本夫人了。如今世子妃不在,本夫人便是说话算数的那一个!!我叫你们去扫洒,你们便要去!!”左一句‘卑贱的粗使’,右一句‘卑贱的粗使’,说的碧红脑顶都快冒烟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胡婆子没想到来了个泼的,明明是她来兴师问罪的,倒叫人训斥了一通,还被要求去做扫洒才做的活儿。气的一张脸更加阴沉:“你这等胡泼贱婢,便是抬了妾,做了夫人,待得世子妃回来,便也贬去你‘夫人’的位子!!”

“呵,世子妃又怎么样呢?”碧红冷笑一声:“世子爷决定的事儿,她敢违抗?是,她是世子妃,身份地位不知比本夫人高了多少。可是她高归高,却不得世子爷的宠。本夫人再低贱,却是个得宠的!!!有世子爷宠着,看谁敢动本夫人一根毫毛!!”

“啪!!”一声,响亮清脆

在场的人,包括碧红在内全都呆住。胡婆子竟然出手扇了碧红一巴掌。

胡婆子看上去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虽说是世子妃身边的婆子,粗活儿累活儿不用做,但早年毕竟也是做过活儿的,一双手又老又粗,这一下又是轮足了力气的。碧红那又嫩又精致的小脸儿上登时现出清晰的五个巴掌印儿来。

所有人都呆住,只除了胡婆子。她神态自若的:“哼,这一巴掌是警告你,日后若想在这院中生活下去,就最好夹\\紧了尾巴做人。否则,哼哼……”

许是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许是被胡婆子此时爆发出来的气场给震摄到了,亦许是将许婆子最后一句听进了脑里,碧红呆站着,大眼瞪着胡婆子,倒安静下来了。不说不动,就那么捂着脸呆立着。

“哼,还愣着做什么?!”胡婆子朝着两个小丫环吼道:“走!!”说完,又恶狠狠瞪了碧红一眼,带着两个小丫环扭身走了。剩下一众人大眼瞪小眼。

刚刚抬上夫人,还没有风光呢,就叫一个婆子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儿扇了巴掌。等碧红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洛格连忙去扶,院子里洒打的丫环们也都奔过来扶她。洛泊冷着脸看着,樱桃和莫语则在旁上待着。

“这是明摆着欺负我呢么。她还没回来呢,一个婆子就敢打我。她若是回来了,岂还有我活的?”碧红哭闹了一会儿,突然挺直了腰,神色坚定的:“这事,我得寻世子爷讨理去!!”

莫语忙在旁上劝:“此事不宜闹,不宜闹啊……”他心里有些后悔,怎么会选了碧红这个丫环呢,她虽长的好看,但实在是没脑子,而且沾着风就能上天。把自己的前途托在这样的人身上,实在是……

“不宜什么不宜?”碧红一甩手,嚷道:“不过是世子爷纳个妾,世子妃她至于这般么?今日我若是不说什么,日后若是更得宠,生了子,我们母子岂不是都要叫她毒死?”

莫语无奈的别开头去。

樱桃在旁上不言不语。她要闹便闹,这事又跟她没什么关系。

“我这就去。”碧红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灰尘和泥土,就朝书房方向走去。

樱桃几个都赶忙跟上去。

到了书房,周铭远见了碧红蓬头垢面的样子,只皱眉说了句‘知道了’便将她打发回了沁院去。并只给她留了两个粗使小厮在那儿用着,等伺候她的贴身丫环来了,这两个小厮就立马回来。

碧红见周铭远沉着脸,倒也知道不该再多说什么,委委屈屈的走了。

“谁打的?”周铭远并没有叫碧红详说,所以胡婆子的事,他并不知道。只知碧红耍主子疯,叫人给扇了一巴掌。

他这一问,立于堂中的两个大丫环和两个大厮纷纷沉默。得罪胡婆子,就是得罪世子妃,那可不是个小事情。

“莫语?”周铭远了然的笑笑,点起名来。

“世子殿下明鉴,不是奴才。”莫语赶紧撇清。

周铭远也不急不怒,慢慢悠悠的,嘴边竟还挂了一丝笑:“看她脸上那红印子,洛格和洛泊这点力气是扇不出来的。又不是莫语,那么,是益喜你罗?”

“殿下……”樱桃刚要否认,只听周铭远‘哈哈’一声大笑,手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竟然十分高兴:“你们都出去!!”

洛格洛泊和莫语应声纷纷退出去。

“殿下……”樱桃又待要辩,话却被周铭远抢在了前头:“赏!!”

赏?樱桃登时愣住。

樱桃吃惊了一会儿,才有点想明白过来。周铭远表面上是纳了碧红做妾,但实际上他是知道这其中的把戏和手段的。即然知道,心里对于碧红就应该是羞恨的。若不是为了维持他那憨直的外表,恐怕这次碧红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现在有人打了碧红,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么想来,他直接把‘臻院’改名沁院给碧红,也是为了……这个蛇蝎心肠的男人啊……

“赏你文银十两,不用去帐房了,我直接给你。”周铭远很是高兴的,走到书桌旁上,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块银锭来:“若是有人因着这事再寻你的事,自管来找我。”

“是”十两银子,樱桃默认了这宗‘罪’。

第两百章 世子妃归府

粗使的月钱是一两,小厮的月钱是二两,大厮则是四两。

在这王府里,樱桃只做了一个月的粗使,三年的小厮,现在又升成了大厮。在王府的日常生活基本不用钱,月钱都可以攒起来。三年下来,樱桃已攒了七十两。再加上这十两银子,她的小金库就有八十两了。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钱虽不多,但回家也能置下几亩地。虽说从孙青竹嘴里听说几个姐姐的酒栈生意很不错,但与彭家相论,实在是不能比。

虽说樱桃不是个在乎身份地位的人,但谈到婚嫁这二字,就不得不说一说门第这二字。二姐再好,嫁到彭家去,也是属于高攀。她又是个火爆不吃亏的性子,就怕进去了再闹个人仰马翻。为了她在婆家能少吃些委屈,只能在嫁妆上做多一些。樱桃早就准备好,一旦二姐答应了彭雨安的提亲,她就叫孙青竹把钱捎回家。

而且只要二姐一日不决定要成亲,她手里就可以继续攒着钱。她现在是府中大厮,月银就有四两,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用度费,再加上主子经常赏几个……

“益喜,你端着银子笑什么?”周铭远有些莫名奇妙的看着樱桃那一脸痴笑。

“没什么没什么”樱桃回神,赶紧收起笑,正色道:“谢二世子殿下赏银。”

“嗯。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周铭远脸上浮起几丝怪诡的笑:“世子妃马上就该回来了呢。”

“是”樱桃应声退下,心下暗暗奇怪,周铭远跟世子妃感情并不怎么好,今儿个提到世子妃要回来,他怎么还笑了呢?该不是他想看好戏吧?

早听说世子妃是跟王妃一个性子的,爱妒忌爱喝醋。她的娘家在京城是个有实力的,爹是当朝的宰相,有个姐姐做了王妃,眼当下正受皇上的宠。王爷再怎么也不过是个镇守一方的王爷,虽说是皇上的兄弟,但一般见不到面儿。所以,王府中人能不惹世子妃便不惹她。也所以世子院子里除了世子妃,再没有别的女人。厚舍院那些个大丫环小丫环一个个儿的虽然都做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却没有一个敢冒然逾越。不知这回世子妃回来,发现院子里变了样儿,是不是会雷霆大怒。

从书房退出来,樱桃去找到洛格,向她打听益方。当日在荷花亭,益方就叫周铭远要来厚舍院了。可奇怪的是,樱桃自进了厚舍院,到现在还没见到过他。

“益方?”洛格微微抬了抬眉,似是在脑中搜想了一圈儿,最后摇头:“没见他进过厚舍院那。”

“什么?”樱桃微微吃了一惊,再次确认道:“洛格姐姐,你没见过益方?”

“那日二世子殿下去荷花亭,咱们是晓得的。不过是他自己去的,并未叫人陪同。若我没记错,他回来时亦是一个人回来的,益方并没有跟来。益喜,你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益方也调来厚舍院了?”

樱桃心下‘咚’的一声知道不妙,面色有些难看的:“难道姐姐不知?那日散了场,二世子便亲点了益方跟他走。当时在场的丫环婆子们可都是看见了,听见了的。”不过仔细想来,当时还留下的,就只有王妃身边的人了。王妃平日一般不出弘德轩,若二世子也不提这事,洛格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确是不知呀,世子殿下回来并未提过。”洛格见樱桃脸色不太好,浅笑着安慰她:“益喜你不用担心,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给你变没了不成?”

不担心?不担心才怪!周铭远是谁?他可是王府堂堂的二世子!表面上看上去憨直好欺,可实际上他的城府不知有多深。他要变没一个大活人,可不是轻而易举?

这事还是得问周铭远。

他从淳夫人手里要来益方,将益方从淳夫人魔手里解救出来是不假,但进了他的手里,也不是什么福地!!想到现在离那日已经隔了好几日的时间,也不知益方现在怎么样了。樱桃脚下步子有些急。

“这么急着,是要去哪?”还未到书房,就见周铭远虚披着一件外袍,颇有闲情的站在书房外赏花。

“世子殿下。”他能把益方藏起来,就肯定料到自己会来找。即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不用拐弯抹角了。樱桃直言道:“奴才斗胆向世子殿下打听个人。”

“呵呵,你可是说益方?”周铭远手指勾过一朵开的正盛的花儿,闭眼在鼻下轻轻一闻。

“世子殿下神算。”樱桃感觉更加不好。

“放心”周铭远气定神闲,优哉游哉的再闻一下花香,陶醉似的轻闭着眼,嘴角稍稍的弯起:“在本世子身边,不会少他一块肉。”

“可是……”人影都不见一个,谁信那。

“益方是个忠厚的,我将他调去了我在府外的生意桩上做事。怎么,益喜是担心本世子会待他不好?”周铭远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敛掉,眼中精光乍现:“只要忠厚,只要能忠于本世子,他的前路光明,你自不必多余的担心。”

“是”樱桃暗惊着,他这是拿益方来做牵制她的人质了。他嘴上说的‘忠厚’,恐怕正是暗示只要自己老实忠诚,益方就会没事。原来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但又舍不得自己这块材料,便想出了这法子。益方他……

从书房出来,樱桃感觉有些无力。

大世子为人乖张,随性而暴燥,她是接近不得。好不容易到了二世子身边,却是这种情况。她已在这呆了三年,却再没见到周沐泽的人,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计划。似乎整局都剩下了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事情似乎已经开始脱出她的掌控了。费尽了心思,千方百计的来到厚舍院,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似乎正是要印正樱桃的这个想法,第二日辰初时,便有人来报,世子妃就要归府。

只一个世子寝院便乱成一团,若世子妃回来,她能在这乱境中安然生存下去么?想要在这种环境里打探到她想知道的,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难多了。

报信儿的一到,府中上下就一通忙乱。半个时辰之后,几顶小轿后面跟着五对儿端着小盘儿,梳妆一模一样的小婢女,再后面是十几个骑着马昂着首,英明神武的骑兵到了王府外头,场面有些夸张。

基于世子妃特殊的身份,周铭远亲自带着丫环大厮们出迎,而王妃则已经亲自督人开始在弘德轩备晚宴。

樱桃跟莫语待在周铭远身后,再后面是洛格洛泊,然后是碧红和刚调给她的一名大丫环。

小轿金帘缓缓掀起,忙有婆子上前搀扶。里面走出来的,是个孱孱弱弱,身形消瘦,穿着与王妃一样制式的美娘子。她一双杏眼眼稍微微上勾,小巧的鼻子和俏薄的唇,虽好看,却是一副刻薄相。

“可玲,你回来了。”周铭远上前,淡淡的一句,伸手将她的手从婆子手中接过来。

“恭迎世子妃殿下回府。”身后一众奴才包括樱桃在内,纷纷躬身行礼。

“嗯。都进院儿吧。”声音是细细的,如风中的铃铛,清脆好听。说完。便当先迈步进了院儿去。直走出去五六步子,后面的奴才们才敢抬了头,迈着碎步子跟上。

世子妃从碧红跟前经过时,只是轻轻的瞟了她一下,便再没看她一眼。对于她的行礼也视若无睹,仿佛她是再轻小不过的小人物,不值一提。

进了王府,世子妃先回了厚舍院略作歇息,便马不停蹄的去弘德轩问好去了。

樱桃奉周铭远的命去沁院通知碧红晚上要去弘德轩赴宴。

哪知碧红不知吃了什么药,整个人都像个炮仗似的,不用点自己就着了。冷兮兮的盯着自己冷笑:“赴宴?本夫人不过是个配角,去做什么?再说这事世子爷怎么不亲自来跟本夫人说?叫你这么一个下贱的奴才来告诉本夫人,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本夫人问你,上回那个疯婆子打本夫人的一巴掌,世子爷是怎么处置的?”

一句话里,‘本夫人’这三个字说了N遍。用的倒是娴熟自如。亏她抬妾的仪式还没举行,若是正式抬了妾,不知下巴要抬到哪里去。

樱桃不愠不火,依次答道:“世子爷不过是叫益喜传句话,话已传了,夫人去还是不去,就不是益喜管得着的了。至于世子爷为什么不亲自来说,这亦不是益喜能说得算的。关于世子爷如何处置的胡妈,那益喜是真不知。”

“你!”碧红的脸有些红,气鼓鼓的指着樱桃:“你个下贱的奴才,敢这般跟本夫人说话?来人来人,给我掌掴!!”

这个碧红,行事真真是叫人意料之外的无知莽撞。

“夫人!!”樱桃抬头,眉色微微蹙起,神色稍微凌厉起来:“益喜说话,无一句冒犯,夫人怎能乱打乱罚?再者说,益喜是世子爷的人,就算是犯了错,要打要罚也得由世子爷来定夺。”

“什么?”碧红发了疯似的,狠狠撕扯着手中绸帕:“反了反了,她对本夫人视若无睹,一个奴才也敢当本夫人不存在。好好好,她是世子妃,本夫人拿她无奈。你一个小小的奴才,本夫人不信还治不了你!!”

第两百零一章 意外之财

“来人来人,给我打!!”碧红今日迎世子妃进府时受的气此时全转化为愤怒撒在樱桃身上。她发疯似的跺着脚,大喊:“快来人,给我打,给我打!!打死这个狗奴才!!”

“夫人……”可惜这若大的沁院,现在只有伺候碧红的一个大丫环,再无其他人。这大丫环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与樱桃站在一起,两人差不多高,身形却没有樱桃看起来英姿飒爽,结实有力。再说樱桃现在的身份是小厮,再怎么也是个男子,又是世子爷身边贴身伺候的,最近又很得世子爷的宠,即便是碧红发了话,大丫环哪敢上前打?

碧红瞪着眼:“怎么?本夫人的话不管用是不是?你不听是不是?”

大丫环吓的,头垂的很低很低,声音也极低:“益喜……他毕竟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夫人要三思呀……”

“三思你个!!”碧红刚要说个‘屁’字,又觉得现在太不附合她夫人的身份,硬生生咽了回去。瞪着眼,气鼓着腮帮子,上前就给了大丫环清脆响亮的一把掌:“你敢再说一遍!!”

大丫环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挨打。垂下的眼神充满了不服气。碧红毕竟才是个粗使,不过是因着不要脸,爬了世子的床才抬成了夫人。要她一个大丫环来伺候这个粗使,本就委屈着。现在竟还要受打受骂。

樱桃摇摇头刚要开口劝,洛格从外面跑进来,微喘着:“益喜!你果然在这儿哩,叫我好找!!赶紧,赶紧,世子妃殿下要召见你呢!!”

“我?”樱桃狐疑的指指自己的鼻尖儿。世子妃不是去弘德轩问好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她即然回来了,不赶紧收拾碧红,倒要召见自己做什么?思来想去,自世子妃进门到现在,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应该还不知道这府里有她这一号人物的吧?怎么……

“是,就是你。”洛格笑着点头:“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呀!”

“哦”樱桃回身,也不管碧红再说什么,按规距行个礼,离了沁院。

路上,樱桃心里有些不踏实:“洛格姐姐,你可知是什么事?”

“我怎知道?不过瞧那传话儿的丫头神色,该是什么好事。”洛格笑着,有些高兴的:“益喜,你可真是能耐,刚一进厚舍院就得世子爷的器重。现在世子妃一回来,就召见你,你可真成香饽饽了。日后若是得意了,可万不要忘了你洛格姐姐。”

“忘不了,忘不了。”听洛格这么一说,樱桃心下放心不少。但心还是提着的,她实在想不出,世子妃刚一回来,怎么会晓得她这么个小小的奴才?又为何要召见她?

世子妃的寝院名唤锦阁。到了锦阁,外面守着的两个小丫头就赶紧唤他:“益喜哥,你怎的才来?世子妃殿下召见你有好一会儿了。”

其中一个走出来道:“快来,我引你。”

“好好好,我这就去。”樱桃点着头,忙不迭跟在那小丫环身后走进院中,心下还在好奇所为何事。

顾不得欣赏园中景致和建筑,樱桃跟着小丫环走了一段儿,又换了个大丫环引路,片刻就到了一间小房前。看小房的样子和里面传来的絮絮的声音,应该是世子妃的寝室。

大丫环进去禀报。

樱桃在外稍等了片刻,大丫环便出来引她。

进了屋中,传入鼻间的是一股清香。眼角余光所见,摆设和装修都是最精致最顶级的,在王妃那边,也不过如此。

“你便是益喜?”细细的,清脆的声音,跟在院外时听见的一样。

“回禀世子妃殿下,奴才是。”樱桃小心的答着,心下依旧在不停的揣测她召见自己的目的。

“抬起头来。”

“是”樱桃抬头,小心的控制着视线,不往前方直视。

“嗯,是个机灵精巧的。”世子妃轻轻点了点头,语带赞许。顿了顿,又道:“听胡妈说,那日她扇了小贱人一个巴掌,本来是要受罚的,却叫你顶了罪?”

哪里是她顶的罪啊,不过是误会加巧合罢了。樱桃顿时明白过她召自己来的理由了,心下松了一口气,垂首恭敬道:“奴才该做的。”看来这事是感动了胡婆子了,她又跟世子妃说了这事。如此说来,自己竟莫名奇妙在世子妃跟前立了一功。

“做的好。要是这院儿里每个奴才都如你这般识相,这院子也就安静清省多了。哪还有那么多破破烂烂的事情来扰我?”世子妃用一种近乎于王妃用的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絮絮的说完,又轻叹:“难得你识相,世子殿下真是好眼力。”

“谢世子妃殿下夸奖,奴才该做的。”

“赏吧。胡妈,赏他二十两。”一种很随意的语气,仿佛这钱是天上来的一般。

樱桃心下一阵惊喜,得了一阵夸就已经是白赚的了,竟然还有意外惊喜?

接过胡妈递来的沉甸甸两锭银锭,樱桃还未谢恩,就听世子妃又道:“这二十两,是赏你替胡妈挨下的罚。另二十两,是叫你以后好生伺候着世子殿下。”

面前又出现两锭银光灿灿的银锭。

樱桃赶紧谢恩:“谢世子妃殿下赏。益喜定当尽忠效力。”天啦,现在银子成了什么常见的便宜货了么,她才来厚舍院几日,便得了世子的十两赏银,世子妃的四十两赏银。前后加起来,快顶得她三年小厮的月银了。

“嗯。退下吧。”世子妃挥挥手。

“是”樱桃恭敬的从屋里退出来。

“怎么,得了赏?”候在外面的刚刚引她的那个大丫环笑眯眯的问。

“世子妃殿下可真是个大方的妙人儿。”樱桃心下高兴,数算着又可以给二姐多置几亩地的嫁妆了。

“你这话说的。”大丫环一边引着樱桃往外走,一边笑道:“你刚来不知,世子妃殿下可是这几个主子里头最大方的人儿了。人家的娘家强壮,底子厚着呢。可不像府中某些人,下贱身份抬上来的,身无分文,听给她做了一日活儿的小厮说,白忙了一日,还是打扫院子清理屋子的重活儿,一文赏钱都没得到呢。”

“是是是。”樱桃笑着:“姐姐放心,该偏着哪个,该忠着哪个,益喜心中有数呢。”心下又在盘算什么时候得把钱送出去托孙青竹存进钱庄去。

从世子妃院出来,樱桃为了避过沁院,绕路回到了世子寝院,把碧红的意思原原本本跟周铭远汇报了。

“罢了,她不想去,便不去罢。”周铭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樱桃也再没说什么,便退下了。她要当值一个月,期间也不能回下人院,这有些太不方便。钱放在身上太重不方便不说,调给她的两个粗使小厮也还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呢。眼下她不能冒然回下人院去,只能托人捎信儿让顺意过来一趟了。钱放在顺意那里,她放心。

到了下午,世子妃那里再没了动静。倒是碧红这边又热闹上了。

“世子殿下……”洛格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怎么?外面的是谁的丫环?”周铭远抬了抬眼皮。

“回世子殿下,是沁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环。说是沁夫人要去今晚的晚宴,可是没有件像样的衣服,叫世子殿下……”

“她不是不去么?”周铭远的眉轻轻拧了拧。

洛格沉默不语。

知道这事问洛格也没用。周铭远没有过多追问,无所谓的挥挥手:“现做也来不及。替我去跟世子妃说一声,叫她让一套没穿过的衣裳出来给沁夫人作今晚的晚服。”

“是”洛格得命退出。

樱桃和莫语恭敬候在周铭远身后,默不作声。

樱桃心下暗道,这个周铭远人可真不怎么好,哪里弄不来件衣服呢,偏要去跟世子妃要。这是故意要挑起世子妃的火气,好往碧红身上撒呢。可怜碧红还不自知,以为自己是个受宠的,天天作怪作妖的折腾呢。

晚上的晚宴设在弘德轩,是为世子妃姚可玲特设。府中上下,王爷王妃,大世子二世子和郡主以及王爷的妾室们和世子们的妾室们全都参加。等同于一个小型的全家宴。

姚可玲给碧红挑的衣服是件嫩鹅黄上绣碧水清花花样的上褂,配着浅黄带小紫花的百褶裙和翠绿色滚金边的腰带,把个碧红原本就精致好看的小脸儿衬的更加美艳动人,顾盼间竟还能带出几分贵气。

席还未开,席间的男男女女就不自主的将眼光投向她。

碧红很是得意,一会儿摆弄摆弄发鬓,一会儿整理整理衣摆,举手投足间,信心十足。

樱桃正奇怪世子妃为何为这般好心时,郡主周铭萱扶着王妃入席了。

只见王妃满发的珠宝,手带玉镯,耳坠珍珠,一身华贵的衣裳,褂子和襦裙都是暖色调的明黄色,上面绣着简单的花样,贵气而又大方。

见了王妃这一身装扮,樱桃心下恍然,世子妃怎么可能是个好心人?

碧红还在那不自知的摆弄着她的裙摆,十分高兴,十分兴奋的与她身边的大丫环说着什么,连王妃和郡主入席了都未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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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二章 终于来了

王妃面上带着雍容的笑,由周铭萱轻轻扶着,缓步入席。眼神缓缓扫过全场,瞥见那一抹刺眼的鹅黄,眉几不见可的微微蹙了蹙。

黄色,是王妃殿下最爱的颜色,府中世子妃以及夫人们都晓得这个,场合或是家宴时,都会约定俗成的避开黄色。所以,今日宴中那一抹鹅黄显的格外刺眼。各位夫人和大丫环小丫环们纷纷向碧红投去嘲笑和看戏的眼神,等着看她的笑话。

因着黄色一直是王妃的钟爱色,所以府中上下其她的女子再没有穿黄色的权力。周铭萱其实也爱黄色,特别是鹅黄。可是她从小到大,却只能看不能穿。今日宴上竟然有人穿了这个颜色,而且还穿的那样大摇大摆,周铭萱不禁有些怒火攻心。

清蓉神色冷淡的望着在那边兴高采烈的碧红。这是她的粗使,跟了她几年了,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夫人。与她在一起的丫环们,怎么现在都成了夫人?沛婷是如此,碧红也是如此,怎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好命呢?为什么她嫁的偏是个不起眼的男厮?哼,不过是个粗使,以前是她呼来喝去的对像,如今却反成了她的主子,这实在是……清蓉的神色越来越冷。

将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樱桃了然的垂首。世子妃恁的是好心计。不过一身衣服,就可以叫碧红死无葬身之地。再看周铭远,无事人一样悠闲游哉的喝着酒。这位,恐怕根本就明知世子妃会出狠招而故意纵容的吧?唉……怪只怪碧红太蠢笨,又非要爬上本不属于她的位子。一只土狗,偏要与一群藏獒混迹在一起,怎么可能留下全尸?

王妃和郡主入席后,很快王爷也入席了。一番繁复的行礼问好之后,便开宴了。

晚宴是为了给回娘家省亲几日归来的二世子妃接风,所以二世子妃姚可玲今晚就坐于王妃身边,与王爷王妃共享一桌酒宴。其他人则世子和世子妃是独桌,剩下的几人凑一小桌。所有小桌全围着主桌而摆,王爷王妃说话,众人都可听得见。

宴开,众人便开始吃饭。晚宴的时辰本就有些晚,些个世子妃子和夫人们也都饿了,埋头慢条斯理的吃将起来。樱桃和洛格这些丫环男厮们则只有在旁看着的份儿。

碧红毕竟是个粗使出身,做了夫人也没几日。丫环的规距她晓得,可做主子的规距她却不甚深晓。虽也是尽力想吃的雍容华贵一些,但看上去还是有些狼吞虎咽。一边吃着,还一边跟旁上的大丫环兴高采烈的炫耀着,实在是……叫人不忍卒视。

樱桃悄悄朝主席那里瞥了一眼。

只见王妃慈笑着,先跟姚可玲说了一会儿话,又给她夹了几筷子菜,亲切的不行。两人说笑了一会儿,王妃看着犹自兴高采烈,动静实在是有些大的碧红蹙了蹙眉,转而望向姚可玲,面带笑意的,大声的问道:“玲儿,远儿旁上那个正搔首弄姿,没有吃相的,可是你娘家带来的亲戚?玲儿,不是母亲说你,你家那样的地位身份,怎么会有这样寒酸卑贱的亲戚?”

这话说的全场都听的一清二楚。所有人动作一顿,碧红更是刹时间便满面涨红。

姚可玲心中通透这是王妃要替她整治这个小贱人,垂首沉默着没有应声。

旁上的周铭萱接话道:“母亲,您可不知?这位是二哥哥新抬的夫人,沁夫人。以前是清蓉院子里的粗使。”

后半句,引来了许多或嘲笑或冷视的目光到碧红身上,叫她如坐针毡。沛夫人淳夫人和大世子妃都含笑不语,那眼神意味不明,叫人牙痒痒。

周铭萱得意的望向清蓉。依着她的性子,今日的碧红若不是二哥哥刚抬的新宠,或者二哥哥不在跟前,她就敢着人挟碧红当场去换了衣裳。多美好的鹅黄色,哪是她这个卑贱的粗使能穿的?真真是叫她穿瞎了去。

候在王妃身后的清蓉忙接话:“郡主这话折煞奴婢。虽说以前她是奴婢的粗使,但如今她是主子,奴婢还是奴婢,以前的事还是不要再论。”

说完这话,碧红藏在袖中的手嗖的揪紧了,因为太用力,指甲深深的嵌入手肉里。又羞又怒,恨不得上前撕烂了清蓉的嘴,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

那边三个女人却无暇望她,齐齐望向周铭远,看他的反应。若周铭远真的宠她,必会护她。若他不护,那就可以做的再明朗一些了。

“你们瞧我做什么?不是说新来的厨子做的一手好面点?怎不见你们吃呢?”周铭远像是没听见几人说话一般,一直在吃糕点。此时一边说着,还一边捻了一块丢进嘴里,啧啧夸赞:“实是不错!”

王妃眼中笑意深了深,道:“远儿,你别光顾吃。倒是跟咱们都说说,你旁上的这个美娇\/娘,何时抬成了夫人,母亲怎的却不知呢?”

“正要报与母亲。”周铭远恭敬的起身福了福:“儿臣那日醉酒,做了错事,醒来已晚。此事,母亲与父王……”

什么美娇\/娘!说的她好像狐狸精一般。世子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像很是无奈一般!!自己的花容月貌,难道他还看不上?!!碧红狠狠攥着手,将头埋的更低。

“后院的事,问你母亲便可。”王爷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与周铭宇喝着酒。家中女人之间的事情,他向来少管。

“是”周铭远应声,又转向王妃:“母亲,那……”

王妃却不答他,微蹙着眉,反道:“远儿你也真是胡闹,便是醉酒,也不该随意用这卑贱没规距的脏东西。洛格洛泊都在身边,怎的不用?再说,即然还没正抬,那她便还是原来的身份。一个粗使,在你院子里怎么样母亲不管,可是你怎敢让她上了家宴的桌儿?你叫玲儿以后,怎么看你?”

“是,母亲。儿臣错了。”周铭远认错认的很是干脆愿意。

“快快快,带下去,带下去,不要扰了本王妃食兴。至于抬夫人的事,日后再说。”王妃挥挥手,竟赶碧红出席。

周铭萱一听,心里高兴起来,面上毫不掩饰的:“快快快,母亲都发话了,赶紧带她下去!!”

碧红一张脸快挤出血来,王妃的话已经叫她气羞难当,又当众赶她出席,指甲已经全没进了手肉里。她带着哭腔的爬起身来,深深垂着首:“奴婢…...自己退下便是。”

“你虽是奴才出身,又还没有正抬,但也不必自称‘奴婢’。”王妃懒懒抬眼瞧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挥手:“走吧。”

碧红含恨离席,走路都不成步子,若不是大丫环在旁上扶着,不知要摔多少跟头。

“奴性太深,一朝上了凤凰枝儿,哪儿那么容易改得掉?”周铭萱得意的道,完全忘了她的母亲也曾是个伺候人的大丫环。

清容心下爽快,斗胆应了一句:“以前她是奴婢粗使的时候,还是很知分寸,有进退的。”

“哼,我可瞧不出她哪里知分寸了。”周铭萱冷哼一声,微抬着下巴道:“鹅黄的颜色,是母亲钟爱的,本郡主都还没穿过呢,哪里是她能穿的?”

“萱儿!!”沛夫人见女儿要闯祸,赶紧出声制止。

周铭萱被这一提醒,猛的醒悟,赶紧又补救:“二哥哥真是的,放着好好的二嫂子,怎么偏要去抬个什么卑贱的粗使。他这是为哪般麻!!”说着,讨好的抱住姚可玲的手臂:“我的二嫂子这般美,这般好,二哥哥哪里舍得?定是那卑贱的下人使了什么坏手段,迷惑了二哥哥。”

“妹妹说的是,都是些下贱的胚子,行事也没规没距没的冲撞了母亲。等回头我再慢慢调教。”姚可玲笑着回道,对于今日碧红的收场甚是满意。

接下来,场中几个女人才安静下来,小声的说笑着,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多是恭维讨好姚可玲的。

王爷这头,跟大世子和二世子吃了些酒,便称累先回了。王爷一走,大世子也有些不耐烦这多是女人的场合,亦起身要走。

大世子要走,大世子妃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

“宇儿,你急什么?”王妃轻轻递过一个眼神去,满面雍容的:“你父王是老了,最近事情又多,累着了。可你还年轻着,急着回去做什么?平日难得见你,都是你妹妹和弟弟在府中陪母亲。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就多留一会儿罢。快过来,再陪母亲说几句话。”

周铭宇心急想回院去见他那几个面首,又碍于王妃的话不好立刻就走,只好往前凑了几步,到王妃跟前坐着:“那儿臣便陪母亲说一会儿。”

“母亲,不知父王这几日在忙些什么?”周铭远也往前凑了凑,坐到王妃身边去。樱桃紧跟着候在身后,趁机多看了大世子几眼。

“说是咱们这一片,最近有私贩铁料的现象很是猖獗,他正查着呢。”王妃对于两儿伴于身前的景象很是高兴,笑意盈盈的:“已查了好几日,似乎没什么头绪,正烦着呢。”

这话一出,樱桃心下猛的一揪,警钟狂响。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第两百零三章 是或不是

樱桃也没有想到王爷最近忙的正是自己最关心的事。她心跳有些加快,屏息听着王妃的话,并仔细观察着两个世子的反应。

周铭宇很是不耐烦,急急燥燥的,一副想要马上飞回院子去会他那群面首的神情。似乎根本就没听到王妃说些什么。

周铭远亦是神色依旧,面上带着憨直的浅笑,了然的点点头:“这事儿臣也听说了,似乎挺麻烦,父王恐怕要忙上一阵子了。可惜儿臣脑子笨,帮不上什么忙。大哥又整日忙的脱不开身。”

这两个人精!!单从表面上这么一看,她还真看不出谁心里有鬼呢。樱桃暗道,周家的血里都流淌着超级的表演因子么,周铭宇周铭远是这样,周沐泽也是这样。

“你们啊,就老老实实的,先把咱们老周家的子嗣传承了再说。其它的,都不要你们操心。”王妃笑着将话题转走了:“宇儿,你是老大,跟美珍成亲也有日子了,子嗣的事情,也该考虑考虑。”

“儿臣……总是忙着。”周铭宇随意扯了个理由。

大世子妃始终垂首沉默着,听周铭宇这么说,有几分委屈的抬眼看了他几眼,又垂首继续不语。

樱桃心下暗呼可惜,好好的话题就这样被引开了。但她又不能冒然开口。她毕竟不过是个大厮的身份,此时开口,没的招祸上身。而且,周家兄弟是多么精明的人,恐怕自己不但打探不到什么,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老老实实呆着不动,再另寻机会。

这样想着,她不禁又多往两位世子身上瞥了几眼,还是没瞧出什么端倪。心下暗暗的着急,却只能干烧着火儿。

“忙忙忙,你是想拿这个由头来推塞母亲一辈子么?!”王妃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宇儿,你也大了,又是长子,将来王世子的位子早晚要传给你。子嗣的事情,由不得你不着急。”

‘王世子’三个字,倒叫兄弟两个身子都顿了顿,并互相对视了一眼。周铭远朝周铭宇露出个无辜纯良的笑。

周铭宇甚是满意的浮起丝笑,浑不在乎的道:“儿臣不忙,王府日日的开销哪里来?不过母亲亦可放心,儿臣即是要做王世子的人,子嗣的事,也会尽心的。”

“嗯。你有这话便好。”王妃点点头,又望向周铭远:“远儿,你也抓抓紧,不要总是跟身边的丫头婆子打笑,多顾顾可玲。”

“是,母亲。”周铭远恭敬的垂垂首,一副听话乖巧的样子。

姚可玲满意的笑开来。

众人又说着吃着进行了一会儿,晚宴便散了。

周铭萱和沛夫人扶着王妃回了寝院,剩下的人才各自散开。

周铭远带着樱桃和莫语出了弘德轩,洛格和洛泊已候在院外。一行人便往厚舍院行去。

“咦?”一声轻唤,淳夫人面带笑意的凑过来:“世子爷,怎不见你前几日向我要的那个小厮呢?可是犯了错,处置了?那小厮本就是个笨的,处置了也罢。”她指的是益方。

周铭远没答话。

“哟,这不是益喜麻?怎的也进了厚舍院?你不是跟益方很要好的么,怎么如今他被处置了,你却在这欢天喜地的跟着主子参加晚宴?”淳夫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望着樱桃。

“淳夫人误会,那小厮虽脑子不太灵光,但人是个忠厚的,本世子自有用处。”周铭远懒懒看了她一眼,没有要再理她的意思,带着一行人大步的往前去了。

“哼,一朝爬上了凤枝头,下巴都抬的高起来。”淳夫人在后有几分不甘的跺跺脚。

愚蠢。樱桃暗自摇头,淳夫人上位的事,自己也有参与,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把它说出来?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可是若她再逼的急了,自己就得想法子把这事透出去了。

回到世子寝院,已是戌时末。周铭远打发了洛格洛泊和莫语,却没有要睡的意思,坐在灯下肘着脑袋思考起什么来。

樱桃是要伺候着他睡了之后才能睡,现在他不睡,她自然也得在身后候着。

油灯快要燃尽,樱桃小心加了些油进去。

只听周铭远轻声的问道“益喜,母亲今日说的事,你有何看法?”

“世子殿下指的是什么事?”樱桃装作不知,王妃今日可说了不少事呢。

周铭远微微垂了垂首,眉心微蹙着:“最近私贩铁料现象猖獗之事。”

“听说过,只是不晓得其中如何运作。”樱桃心下狂喜,没想到周铭远会自己提起这事。如果他足够信任自己,如果这贩铁料的事真的是他做的,那么有事定就会差自己。到时这事也就不查自明了。

“也是,我倒问你一个奴才来了。再聪明的,你怎么可能晓得这事……”周铭远深吸一口气,托着脑袋再次陷入思考,浑然不觉他用‘我’自称与樱桃说话。

樱桃有些捉摸不定,他说了一半又不说了,是何意?这事,是他做的,要想应对之策?还是这事与他无关,不过是想策个法子,讨王爷的欢喜?

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她又不好开口去问,樱桃捏着手静候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铭远才从入定中回过神来,深深的伸了个懒腰,活动了几下从桌边起身:“益喜,伺候本世子睡下罢。”

“是。”樱桃赶紧上前,心下想着不急,不急,不急于这一时。

直到熄了灯,樱桃也躺下了,她脑中还在一遍遍回想着王妃说出那句话时,大世子和二世子各自的反应。是他?还是他?终究是他们其中的哪一个呢?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只好用排除法。她对大世子还不了解,就只能先从二世子身上下手。

看二世子反应,是猜不出什么来的。樱桃忽然想到,二世子虽也是贵为世子,但是似乎并不掌管府上的产业。那他在外的那个所谓的生意桩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说的就是贩铁的生意?樱桃辗转反侧,心下想着得尽快联系上益方,向他打听打听周铭远在府外的生意是什么。

这一夜,她在不停的思考中沉睡过去。

第二日,是在吵闹声中醒来的。

外面还灰蒙蒙的,估计还不过寅时。外面的吵闹声很响很大,将隔断里面的周铭远也吵醒过来,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奴才去瞧瞧。”樱桃迅速穿好外衣,整理了一下,便开门出去。

声音是从寝院外传来的。

樱桃走到院门处,只见早起过来候着的洛格和洛泊正与碧红纠缠着。

“快放本夫人进去,本夫人要见世子爷!!”碧红大声的叫嚣着。

洛泊拦着她不让进:“大清早,世子殿下还没起身,夫人不要扰了世子殿下的清梦。有何事,待天亮了再说不迟!!”

洛格则是轻轻的劝说:“沁夫人,有什么事,您等世子爷醒来了再说。这样大清早的嚷着,世子爷也会不高兴的,您说是不是?待会儿天亮了,洛格亲自帮您通传还不行么?”

“不行不行,本夫人这就要见他!”碧红不依不饶。她身边的大丫环也在旁上劝着,却招来一顿痛骂。

樱桃拧拧眉,走上前去:“洛格姐姐,怎么回事?”

“益喜,你来的正好!本夫人要见世子殿下,你赶紧引本夫人进去!”碧红头发有些乱,眼睛通红,满是血丝,形容枯槁,似是一夜未睡。

“不是说了世子殿下还没醒?夫人还是待些时辰的好,现在奴婢不会放您进去!!”洛泊死死拦着她。

“世子爷已然被吵醒了。沁夫人且在这稍等片刻,益喜这就去禀了世子殿下。”樱桃说完,转身朝院内走去。

碧红一听,也停止了吵闹,瞪着眼,威胁的望着洛泊:“下贱奴才!瞧本夫人回头怎么收拾你!!”

洛泊不愠不怒,面无表情的立在旁上。神色警惕,时刻在防备着碧红会突然冲进院子。

樱桃进院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对碧红道:“世子殿下说,若沁夫人说的是昨日晚宴上的事,那便不必了。还有,如今即世子妃殿下回来了,以后后院的事,就先请示过了世子妃殿下再说。”

“什么?”碧红撑了撑眼,有些不置信的:“他不见我?”

“沁夫人请回。”樱桃淡淡看了她一眼,本就是见不得人手段上位的,世子不知对她有多讨厌有多恨。原本她若老实,这个夫人的位子也还可以牢坐。可是她却竟然以为自己是个多么受宠的,非要闹停不止。这些所作所为变作话落进世子妃耳里,恐怕得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怎,怎么可能……”碧红还是不信的愣了一会儿,猛然抬头,冲着樱桃骂道:“下贱奴才!!此事真的是世子殿下说的?假传口话,可是要重罚的!”

樱桃没理她再说什么,扭身朝院中走去:“洛格姐姐,洛泊姐姐,世子殿下还要继续睡,不要再吵了。”

院外再没声音传来。

樱桃原路返回到周铭远寝室,正要抬脚踏上小台阶,旁边墙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猫叫

喵~~~

第两百零四章 水落

樱桃心下一动,抬头觅声望去,只见墙头两个屋檐交界的不起点处有个黑影。仔细看看,那身影有些肥大,但身姿却敏捷灵活。是刘德忠。

在王府里的这几年,虽说周沐泽再没露过面,但互相间的联系还是有的。这其中大多都是刘德忠在传信儿捎话儿。不过他今日大白天的来可是头一回。许是有什么急事。

樱桃刚要调转方向过去看看,只听屋里传来周铭远的声音:“益喜,你回来了?”

“是”樱桃赶紧应一声,朝刘德忠打个手势叫他隐藏好先等一会儿,伸手推门进了屋。

“可走了?”周铭远躺在床上,仰面望着床顶,眼神有些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走了。似是有些不甘愿。”樱桃恭敬的回答。

“随她。”周铭远的眉心微微拧了拧:“益喜,你是个聪明的,你晓得我对她是什么情份。她若是够聪明,也应该晓得她该怎么做,分寸该到哪里。”顿了顿,又猛的撑起上身来,直直的盯着樱桃:“益喜,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樱桃一怔:“世子殿下……”一边心下飞快的仔细的咀嚼他问这话的意思:“奴才……奴才是个男的,怎能晓得……”

“呵,说的也是。”周铭宇上上下下打量了樱桃一遍,眼神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笑:“我倒糊涂了。”

樱桃没再接话,恭敬的垂了首,静候着他差自己出去。

哪想到周铭远却来了兴致似的,不但没叫樱桃走,反而又挑起了另一个话题:“益喜…..本世子觉得你真是个聪明的,昨日宴上母亲说的那事,你还是帮着本世子好好想一想,若是有什么好法子,本世子大大的赏你。”

“是。”樱桃面上淡定坦然,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是想帮王爷解决了这事,以立功表现的话,那也不会冒着把自己搭上的危险。是不是……这事真的跟他没关系?

二世子是个狡滑多端的人,这事也只能这么猜测,也免除不了他故意这么说这么做以洗脱他的嫌疑。

“嗯,下去吧。”周铭远还是直直的躺在床上,仰望着床顶,又在喃喃自语:“说起来,这也不是小事,没什么背景的人根本拉不起这大网来。那么,会是谁呢…...”

樱桃心下猜测着,从屋里退了出来。如果私贩铁料的幕后最终大老板不是周铭远,而是周铭宇的话,那这事就好办了。

一出屋,便往墙角那里寻去,刘德忠早就下了墙,藏在一丛茂盛的蔷薇后面。

“刘叔。”樱桃瞧瞧左右无人,才敢走上前,神色略有担忧的:“如何白日来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刘德忠身形半隐在蔷薇丛后,亦是压低了声音:“是有事,而且还是大事。不过对咱们来说,倒是个好事情。”

“怎么?”

“我家主子查到了这个贩铁料的幕后人是谁了!叫我立马来跟你说一声,你也好有所应对,有所行动。”刘德忠大白天的也蒙个黑纱,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眼神里能瞧出他此时在笑,得意的笑。

“谁?”樱桃登时心跳如鼓。终于查出来了么?终于水落石出,她可以开始行动了么?

“大世子,周铭宇。”刘德忠沉沉的说也这个名子,又叹口气:“此人深受王爷的宠爱又是府上嫡长子,而且为人又跋扈嚣张,在府外有很深的根基。我家主子的身子又不好暴露,恐怕不太好动他。”

“是他?”樱桃心道果然,心下登时一片澄清:“刘叔不用担心,我自有对策。”如果是大世子的话,这事情倒还好办了。

“嗯。那就好。主子说了,此事你方便便做,若是有危险,就还是等着叫他来罢了。”

“晓得。”樱桃点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下,犹豫道:“刘叔……你家主子他……似是很长时间没露过面了。最近可是忙着?”

“主子他忙的很,不过他心里也记挂着你呢,你不用担心。等这事云开雾明的时候,他自会保你一个周全。”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樱桃来:“小樱子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的。若是有朝一日能换回女装,还不亮瞎了你刘叔这双眼?可惜刘叔没儿子,要不然,你这儿媳是要定了。”

“净开玩笑。”樱桃咧嘴笑笑:“你也晓得呢,我这头都快要瞒不住身份了!!”两只小馒头变成发面大馒头,每天要裹着紧着,真真是受罪。

“主子说了,尽快行动。”刘德忠忽的脸色一变,急道:“有人来了!!”说话间,身子一闪。

樱桃只觉眼前一晃,人就没了影儿。刘德忠的功力真是越来越深厚了。

“我没说完那!!”樱桃低低的喊了一声,就见莫语朝着这边走过来了。见是她站在这里,不由拧了眉:“世子爷这马上要起身了,你不去候着,在这儿呆着干什么呢?”

“看这蔷薇开的正好。我正要去呢。”樱桃不与莫语多扯皮,抬脚离开了墙角。

对于如果周铭宇就是幕后老板的事,樱桃不是没做过打算。其实针对于这两兄弟,她早就做好了计划和打算。不管最后查出来幕后老板是哪一个,她都有现成的应对对策。刚刚正想跟刘德忠商量一下,却没想到莫语过来了。真是……

也不知刘德忠听没听见自己刚才喊的那一句。但愿他听见了,今晚还会再来吧。要不然,就要这么继续拖下去。她没有跟他们联系的方式,只有刘德忠自己过来。若是今晚不来,那这事不知又要拖到几时。她念家里那几个姐姐妹妹念的紧。已经错过了大姐的婚礼,左右死活也不能再错过二姐跟三姐的。

即知道了这事与二世子无关,樱桃也没什么心思再跟他周旋,这一日接下来的时间都有些心不在焉,想着晚上刘德忠会不会来的事。

入夜,伺候周铭远歇下了,樱桃寻了个借口,到隔壁屋去睡。

铺好了被褥,樱桃特意将门错开条缝,刘德忠要是来,直接进屋就可以。这屋与隔壁周铭远那间怎么也隔了一道墙,只要说话声音小一些,还是不会吵醒他的。

灯油摇曳,透过灯光和外面的月光,樱桃看见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肥胖而灵活的身影闪了进来。她心中一喜。

“你可来了!!”樱桃压着声音,等着刘德忠回身关好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桌旁坐下喘气。

“你都说了有话没说完,我能不来吗?”刘德忠一边喘着:“小姑奶奶,以后有话可千万一口气儿说完,您瞧我这身子,进来一趟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晓得,晓得。”樱桃笑嘻嘻也凑到桌旁:“今日这不是正巧来人了么。”

“你还有什么话,快一并说了吧。我好早些回去睡个好觉。”刘德忠冲着油灯打个长长的哈欠。

“你急什么,睡多了正好长膘!”樱桃瞪他一眼,挑了挑油灯:“你白日说的那事若是查清了,那这事我有法子哩。”

“你有办法?”正打盹的刘德忠猛的一个激凌,清醒过来:“快说说!!”

“这事,难就难在没有个好借口往外说。你家主子身份特殊,他自是不能提,可是要想叫王爷自己查到,又实在是太难。眼下我有个好主意”樱桃悄悄隔壁努了努嘴:“他!”

“他?”刘德忠怀疑的摇摇头:“他可也姓周,怎么会害自己的亲兄长?”

“刘叔。”樱桃正了正神色:“生活在这王府里的人,互相间的感情都不怎么深厚。何况这王府之中的王世子一日不定,周铭远和周铭宇这两个就都有机会。周铭远面上不在乎,可实际上正暗暗较着劲儿,想趁其不备来一招狠的呢。你想想,自古皇帝抢位,兄弟之间互相残杀的还少么?这事只要叫他知道了,让他使招,效果绝对比咱们使的要强上不知多少倍。而且还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家主子。”

“叫你一说,倒是个法子……”

“自然是好法子。只是这事得跟你们商量商量。你这趟回去,就跟你家主子说说这事。至于如何叫周铭远晓得这事,就由我来办好了。你家主子若是同意,咱们立刻实行。”这现成的好办法,估计事情会很快就解决,她就可以解放回家了。

“行咧。我这就回去跟他说去。”刘德忠点点头,起身欲走。

“刘叔!!”樱桃忙唤他:“有什么消息,赶紧跟我吱一声啊。”她可真是有些急不住了。

“知道!”刘德忠轻轻的开门出去,又给樱桃将门关了上来,也没听见什么声音,窗外就没了影子。

樱桃心里高兴,和衣躺在被窝里,心里还想着今日周铭远说的那个‘大大的赏’。他即说了这话,只要自己给他出个主意,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叫他知道这事。而且,自己说不定还可以拿到那个‘大大的赏’。到时候不但可以除了周铭宇,她还可以拿到钱,回家给二姐好好置办一桩风光的嫁妆。

第两百零五章 你来了

利用周铭远来除掉周铭宇的办法,周沐泽应该也会同意。

若是这事定了,那她该怎么把这事说给周铭远呢?虽说简单,但也需要详尽的计划一下。想了一夜,几乎没合眼。

周铭远起的很早,樱桃顶着熊猫眼伺候他起了身,又传了早饭。

“今日要去宁府一趟,你跟莫语不要跟着了,本世子自己去便可以。你接连伺候了几夜,也该歇歇了。”周铭远用过早饭,便对樱桃道:“恐怕你自来了这院子,便再没回过下人院吧?调给你的粗使是哪个都不晓得吧?”

“益喜做错事,自当受罚。”樱桃垂首。

“回去好好歇歇吧。本世子今日要晚上才回来,自有莫语伺候着。你只需要本世子入睡前回来便可。”周铭远摆摆手。

“谢世子殿下恩典”樱桃心下奇怪,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正奇怪着,周铭远又道:“那事,你也顺便想一想。不要忘了。”

“是”樱桃心道怪不得。

周铭远又吩咐了莫语和洛格洛泊几句,便在几人簇拥下出了院子,独自朝马车房那边走去。

周铭远刚走,洛泊就神色慵懒的扫扫洛格,懒懒的道:“世子妃那边儿召我呢,都有一会儿了。我这便过去。”

“嗯。”洛格淡淡应一声,没说别的。

洛泊以前是世子妃身边伺候的,后来才调来伺候世子殿下。她一向有事先禀世子妃,心也偏着世子妃。因为世子妃发过话,只要她表现好了,许可以留在世子身边。而洛格就不一样了,她一来府中,就来伺候世子爷了。除了世子爷,再没有别的背景和靠山,只能逢人就露着笑脸,讨好逢迎,以求自保。

“你这是要去哪?”洛泊才走出去十来步,还未及拐弯儿,便叫碧红拦下。

碧红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带着几分张狂和疯狂:“世子爷不在,你们也别太清闲。洛泊,来本夫人院儿,本夫人有事要差你。”碧红刚来厚舍院时,洛泊就去跟世子妃院子里通了信儿,碧红也因此挨了胡婆子一把掌。这仇她一直记着呢。

“洛格和莫语都在这儿,夫人何必非要叫洛泊?”洛泊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他们两个本夫人不爱,本夫人就爱使唤你。”碧红冲着洛泊露出个妩媚的笑:“世子爷不在,你最好老实些。本夫人一高兴,兴许叫你少做些活儿呢?”

洛泊拧紧了眉:“世子妃殿下已召了。夫人有事还是待奴婢从世子妃院儿回来再说吧。”

“不用。我就要现在用你。反正世子妃也不是刚刚召的你,你已是耽搁了,再耽搁一会儿也没什么。”碧红咧开嘴,露出个得意的笑。

“本世子妃召的人,怎么沁夫人倒也要争上一争呢?”正说着,世子妃姚可玲身后带了几个丫环慢步走过来,神色淡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势,一出场就将碧红压了下去:“沁夫人有什么事不能差院子里的粗使,偏要来使唤世子殿下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莫不是故意跟世子殿下过不去吧?”

“小妾不敢”见到姚可玲,碧红眼瞳一缩,下意识低下头去。这位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手段也都不是软的。单昨日她就被折腾了一整日。怎么今日又撞上了。

“我看,你敢的事情多了去了。”姚可玲神色一冷,对洛泊和洛格道:“这儿没有你们的事儿了,去吧。”

“是”洛泊洛格和莫语樱桃一起躬身离开。

“今日世子爷去串门子,本世子妃也不能闲着,不能单叫他出去风流快活,咱们闷在府里头不知外面世界,是不是?”姚可玲娇笑着,对碧红有些瑟缩的模样很是满意:“你也总不能这样没规没距的,总得有个夫人的样子。今日你便陪本世子妃一同去,多多向那些贵妇人们学学罢。”

“是”碧红垂着首,心中暗暗叫苦。又有些不服气,世子妃话里话外把她快要贬要泥土里去。

“你先回去换身像样的衣裳,这副样子出去了岂不是叫人笑话?今日见的可都是些正经的贵妇人呢,都是些大世家里出来的。”姚可玲上下打量了一下碧红,用一种带着轻蔑的语气说道。

“小妾……”碧红犹豫了一下:“小妾没有像样的衣裳。”

“怎么?”姚可玲像是吃了一惊:“本世子妃前日不是还送了你一身?怎么现在就给穿碎了?呵,我说沁夫人那,你这是什么意思,本世子妃送的东西,你看不上眼是不是?那好,即然你有能耐,你就自己去弄身衣裳来。动作利落些,打扮的人模一样一些。半个时辰之内出发。”

“不,不是……”碧红恨的牙紧紧的咬着:“那身衣裳……实在是太贵气了,小妾贫贱之身穿不起。”她后来才得知王妃喜黄色的事,也明白过来那日为何受到了王妃的驱赶。这都是世子妃故意的,她心里正恨的痒痒的呢,却暂时也没有办法。

“哈”姚可玲嘲笑的轻笑一声:“亏你还晓得。”说完,再次上下打量她一遍,轻蔑的,懒懒的一挥手:“胡妈,一会儿从我旧橱里挑一套衣裳给她。”

举手投足,话里话外,把个碧红打击的一直垂着首,抬都不敢抬一下。

“记得,半个时辰内赶到院门口候着。你总不至于没规距到叫本世子妃等你吧?”姚可玲轻藐的说完,便带着一众丫环婆子扭身走了。

碧红微喘着,慢慢抬起头来,翻出手掌,上面又是清晰的五个指甲印儿。哼,世子妃怎么样,有家世有背景又怎么样?我碧红也不会输你!!早晚坐上世子妃的位子,叫你在我脚下求饶。等着瞧!!

樱桃离了厚舍院,就径直朝管家别院儿而去。

她如今是大厮身份,在下人院享有一间小单院儿和两个粗使小厮的待遇。说起来,她这几日一直伺候在周铭远身边,倒叫那两个粗使得了空闲儿。

大管家出去办事了不在。掌管下人院的二管家正在院儿里喝茶。

“繁管家,烦问我的小院儿定在哪里?”樱桃上前十分客气的。

吴繁且看也不看她一眼,硬绑绑的扔出几个字:“西排第三座。”

“哦。”樱桃点头:“那粗使是哪两个?”

“最近下人院人手紧缺,一时还没有给你调。”吴繁且抬眼拿白眼瞧了樱桃一眼:“再者说了,你一日从早到晚的呆在厚舍院,连你分的哪个小院儿都不晓得,要了粗使去也是白浪费。”他微微吊着眉,挑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我就是不给你调粗使,我就是寻你的事,谁叫我看你不顺眼呢。

樱桃微微挑挑眉,笑道:“繁管家可是觉得益喜不配得两个粗使来使唤?”

“我可没说。”吴繁且轻笑一声,不耐烦的扭开了身子。

“呵。那这事,我还是回头跟大管家商议吧,就不在繁管家这里耽搁时间了。世子爷晚上便回来,只许了我一日的假,我可不能浪费了。等他回来,我再跟他撒个懒,晚上回下人院来,省得再过些时候,连院子都叫人夺了去。”她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那个低人一等的小厮益喜了。樱桃的话很明显的告诉吴繁且,她现在不但是大厮的身份,与大管家相交甚深,而且还是世子爷跟前的红人,心腹。

话落,吴繁且的身子僵了僵。益喜现在的身份,确实叫他有几分忌惮。只是没想到一向油滑耍笑,从不跟人翻脸的益喜也能这样跟他说话。他有些不甘愿的回了回身,瞪着樱桃。

“呵呵,您别瞪我。我这就走。”樱桃嘻笑着,抬脚就要离开。

“等等!!”吴繁且赶紧喊住她。刚才他只不过一时堵气不给她粗使罢了,可这事若真传到世子爷耳里,他这位子可保不住:“调给你的粗使是小墨和小典,不知你今日回来,他们二人都还在当差。中午吧,中午我把他们调回来,去你院子伺候。”

“哦——”樱桃轻轻的微笑着,拉着长音,故意一脸促狭:“繁管家好手段,刚还说没人呢,这一会儿的工夫,就调出来两个?”

“你!”吴繁且瞪瞪眼,眉角轻轻的抖着:“你还不快走!!”

“这就走。”樱桃再露个笑,转身离了管家别院儿,朝着下人院去了。

粗使中午才能来,那倒正好了。她倒可以有一个上午的时间一个人清闲清闲。别看若大一个王府,想要真正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可真是少之又少。

樱桃先去顺意的院儿,跟他的新粗使将自己的行李要了回来,然后才进了她的院子,院子屋子倒还干净,应是时常有人打扫。

关好了院门,樱桃进了屋,坐在桌边略坐歇息,一边活动了一下筋骨,心下暗暗想着,刘胖子现在应该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周沐泽。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就会给自己答案。

正想着,院里传来轻轻的‘咚’的一声落地声。

樱桃赶紧开门去看,待看清了落在院子里的人,眉梢一喜:“你来了?!”

第两百零六章 何情

三载不见,周沐泽变了。

他由一个青涩的少年蜕变成一个成熟的,更加稳重而且深沉的……男人。如果要用一个词的话,‘男人’这个词是最适当但却也不能够完全形容的。

脸还是略带瘦削的,五官更加清晰立体,一双眸子里除了深邃和冷漠,更添几分沧桑。身形似乎是比以前又高了,更加展扬而落拓,再加上一身合体的青白色长袍,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一下子砸入眼中,竟叫樱桃的心跳漏跳了几拍。

看见樱桃,周沐泽的眼里冷漠褪了褪,添了几分柔意:“你……可好?”

“不太好”樱桃定了定神,先查看了一番院门,又将他扯进屋里,将屋门关严了:“你说的在这呆一段时间我就可以回家,可谁成想,这一呆就是三年,而且现在我还是呆在府上,还是不能回家。”

周沐泽眼里涌上几分愧疚:“是对不住你的。”同时眼里也闪动着几分惊讶,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樱桃:“我这三年里一来太忙,二来怕总来寻你再引起别人的怀疑,倒一面未曾见过你。你倒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你若现在换回女装,定然好看。”

樱桃有些面红的咳了几声:“你夸赞我也没用。那事刘叔跟你说过了罢?你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周沐泽似乎也觉到他说的话太过逾越,神色有几分尴尬,手里不自觉的转着桌上的小杯:“那事,倒是个好法子。就只是你会太过危险。一旦周铭宇没有被彻底搬倒,与周铭远闹将起来,你必将曝露。到时,周铭远不一定会保你……”

“可是若不这么做,我不知要在这地方呆到何年何月去。”樱桃拧了拧眉,抬眼望向窗棂:“大姐已经成亲了,我二姐和三姐也快了。我想回家,我真的想回家了。周沐泽……”

“我晓得。”周沐泽眨了眨眼,沉声道:“这趟来,我便是跟你说此事。”

“如何?”樱桃在桌边坐下来,望着桌对面周沐泽深锁的眉。

周沐泽专注的望着手中不停转动的小杯,道:“此事,恐怕还是不宜操之过急。我这边这几年也搜集了一些周铭宇别的一些罪证,都是些不轻不重的,还差几样证据没到手。你暂且稍等几日,待一切妥当,再行动不迟。到时数罪并发,王爷逛怒之下,咱们的把握也更大一些。”

“几年都等了,倒不差这几日。”樱桃的声音也微微的沉着:“只是……这‘几日’是几日呢?总不会又拖上个年半载的吧?”

“不会。就几日的时间,不会超过十日去。”周沐泽再次强调:“你万不要事先露了口风。”

“那一定的。”樱桃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真的将要回家了,时间真的一日一日的近了,她倒越来越激动,越来越紧张了。一想到那青山绿水,青砖的小院儿会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就激动得……

“其它的,你不要担心。你家里几个姐妹现在都好的很,我前几日还去探了趟消息,听说你二姐姐将那个上门提亲的,骂了个狗血淋头。”周沐泽眼有艳慕的:“你这几个姐姐可真了不得,个个儿都是有性子的,偏在疼你念你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每年你的‘忌日’,一个个儿的都要哭昏过去。”

“别说了……”樱桃鼻尖儿又泛起酸来,她最怕这个镜头了,一想就飚泪。

周沐泽毫不掩饰眼中的艳慕:“我若能有这样的姐姐和妹妹,现在叫我做什么我也愿意。”

“哪怕是叫你离开这个地方,放下心中的包袱,放下你母亲的仇恨?”樱桃直望着他,不相信他嘴里所说的。

“哪怕如此,我也愿意。”周沐泽的眼瞳微微缩了缩,宽大的肩背也跟着缩起来,似乎被人捅中了多年伤口的野兽,明明痛的,却不喊不叫,默默承受。

樱桃被他眼里的硬撑刺的垂下首,不忍再激他:“眼下说这些也无用。还是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搬倒周铭宇的事吧。我得提醒你一句,周铭远看上去平庸,可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等搬倒了周铭宇,恐怕周铭远会对你更加警惕,更加难对付。”

“这个我晓得。”周沐泽点点头,眼有担忧:“我只是担心你,万事一定要小心。”

“嗯。”樱桃点头:“我会的。”

“我这边会尽快,你不要着急。”周沐泽说着,站起身来。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轻轻的淡香飘散开来,樱桃觉得脸上有些烧。

身手轻巧的翻\\墙出了王府。周沐泽来到离王府不远处的一处小杨树林。

“主子。”三年未见的媚潋滟身形更加丰满妖娆,举手投足间总是透着股大多数男人都受不了的诱、惑。

“嗯。”周沐泽轻轻淡淡的应了一声,刚刚那一脸的滟慕和悲伤已经不见踪影。

“说……清楚了么?”媚潋滟望了一眼周沐泽空空的两只手,眉心微蹙:“夜天要回来了?”

“没有。”

“怎么?”媚潋滟的眉拧的更深:“此去凶险,没有夜天护身,您怎么敢?”夜天是主子的亲娘留给他的,他竟舍得给了樱桃。不但给了,还一直留在她那里,直至现在。今日主子去这一趟,一方面是商量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去把夜天要回来的。

可是......却终究还是发生了她担心的事。那样宝贝的东西,一直放在她那里,这是不是能说明什么呢?媚潋滟清亮勾魂的眼睛里,透出淡淡的妒嫉。

“我另想到个万全的法子,暂时用不到夜天了。此事无需再担心。”周沐泽的声音更加清淡,转身欲走,明显不想再谈论此事。

媚潋滟脸上带着几分委屈,有些决然的瞪着他:“周沐泽!!”

这是媚潋滟有生以来,头一回这样直呼周沐泽的名子。单单喊出这三个字,就叫她心头微微颤了一下。

“怎么了?”周沐泽回过身来,望着媚潋滟,有些吃惊她今日的反常。

“怎么了?”媚潋滟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湿了眼眶:“你还问我怎么了?这些年,你明明知道我的,你明明知道我为何这般年纪了却死等着不嫁,你明知道我等的是谁。可是你是怎么回事?你娘留给你的夜天,你却为什么偏留给了樱桃?沐......沐泽......”媚潋滟颤抖着,伸手捉住周沐泽的衣袖:“我,我们......我哪里不好?”

“潋滟”周沐泽轻轻抽回衣袖,轻轻的叹一声,想着这一天早晚要到来,不如早早说清楚了,也省得耽误潋滟的大好年华:“潋滟,你是个好的,哪里都好。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亦一直将你看作是亲妹妹。你......可晓得?”

“亲,亲妹妹......”媚潋滟有些愣然的松手:“妹妹,妹妹......”

“那樱桃呢?岳樱桃呢?你可也将她看作了妹妹?”媚潋滟不死心的

那个小不点......不不不,小不点现在已经出落成窈窕少女了。周沐泽抬眼轻轻的看了媚潋滟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转而道:“快回吧,咱们时间可不多。”说着,人已走了出去。儿女私情,他从未想过。每日梦里在他眼前晃着的,是娘亲冤屈的眼泪和王妃张狂的笑。以及周铭远和周铭宇小时候尽情欺负他的样子。

“……”媚潋滟直直的瞪着周沐泽离开的身影,万般委屈涌上来,泪刷刷的流下来。

将周沐泽送走,樱桃有些奇怪的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自己这是怎么了?心跳的那么快,脸又红成这样,要回家了,也不至于激动成这般吧?

想做几个深呼吸来平静一下心绪,吸进鼻间的空气却犹然带着股淡淡的轻香。樱桃摇摇头,这香实在有些奇怪,竟然能叫人心跳加快。

起身出了屋子,她想自己打点水来洗洗脸,降降脸上的温度。

才一出屋子逃,就听院门外有人在喊:“益喜?益喜?益喜可在?”

“在,谁啊。”她才回来,就有人来找,是有什么事?樱桃心下猜测着,上前去开门。门外的是纯念,淳夫人身边的大丫环。

樱桃心下暗自警惕,道:“纯念姐姐,可有事情?”

“无事怎会来寻你?”纯念不客气的瞪了她一眼:“你整日呆在个厚舍院,长时间不见,怪想的慌。这不是,一听你回来了,淳夫人就命我来领你呢。她在春花轩摆了小点心要款待你呢,还不快快去整理一下仪装?这样的待遇,普通的男厮可没有呢。”

“淳夫人款待我?”恐怕是鸿门宴吧?她倒是急不住,自己一出来,就寻上门来了。樱桃试着推托:“纯念姐姐,这恐怕可不行。我呆会儿还有事呢。”

“有事?何事?二世子殿下今日出了门,许了你一日的假,你能有什么事?”纯念不耐烦的:“快快,你快跟我走吧!主子请你,还拿什么娇?”

见推不掉,樱桃只好回身锁了门,跟在纯念身后往春花轩行去。心下暗暗叹口气,呆会儿恐怕又是一番激烈的战斗。

第两百零七章 怒目

若大一个王府,自己这头才出厚舍院,那头身处春花轩的淳夫人就晓得了,并派了人来。

樱桃不得不感叹,看来淳夫人如今已经在王府里形成了一定的势力,还是有一部分人愿意投靠她的啊。

也对。与王妃相比,淳夫人对除了樱桃和益方以外的下人还是很好的,而且由于周铭远和周铭宇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可以随意许诺丫环们愿意帮她们说话,到时候纳她们做世子通房。不过一句话的事,而且又不是她儿子,轻而易举。

樱桃一路走着,心中思绪百转。

前头的纯念走的有些急,不时的回头催她。

“姐姐慢些。”樱桃轻轻的唤一声,紧紧的跟着:“姐姐可是急着有什么事?若是急,这便去罢,益喜自己去淳夫人那里便是。”

“你……”纯念回头望了樱桃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是狠了狠心,扭回头去,继续快步的朝下人院的院门走去:“不用!我没急事。你快快跟上便罢!”

纯念回头的这一望,复杂的眼神叫樱桃心里‘咯噔’的一声。隐隐的有种不安的感觉。她心下暗暗警惕,淳夫人她可是连王妃都敢顶撞的,在自己这个小小的奴才身上,她是什么事都敢做的出来。

还有几日,她只要坚持过这几日去,就可以放手一博了。要死要活,终要有个结果,她实在不想再在这人心可畏,处处陷阱的王府里呆下去。

安了安神,樱桃紧步跟上前面的纯念。

“纯念姐姐,淳夫人……今日起的可早啊。”这个时候才辰末时,那边已经备好了糕点要宴自己,那岂不是一大清早就要张罗忙活?看来淳夫人是早就知道周铭远今日要出门的事情了。唉,消息灵通就是不一样,若是自己早知淳夫人在厚舍院有暗线,今早怎么也得赖着周铭远跟着他一块儿去。

现在他不在,淳夫人做什么都不用忌惮。她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只图眼前一时的高兴。若是呆会儿来硬的,自己真怕是要危险了。

“你倒关心她。”纯念又投来抹复杂的眼神,樱桃怎么看怎么觉得她这眼神像是在看死人的眼神。

“益喜虽不是伺候淳夫人的,可她毕竟是主子。”樱桃眼角看见心冬心夏正从下人院外进来,心下一喜,忙大声的,高兴的跟他们打招呼:“心冬心夏!!一大早的,这是去哪了?”

一边说着,一边停下了脚步。樱桃停下,纯念也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心冬心夏。见是顺心的两个粗使,略略放了心,由着樱桃跟他们说话。顺心跟顺意不对付,几乎整个下人院都晓得,益喜以前是顺意的粗使,跟顺心和顺心的两个粗使定然关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怕他们帮樱桃传什么消息。

“哦,是益喜啊!”心冬心夏也高兴的跟她打招呼。樱桃现在身份可不一般,论起来,比顺心的前途大多了。以前又收买过心冬心夏这两个馋嘴的,此时两人见到樱桃自然高兴。纯念并不知此事,也亏得她不知。

“许久不见,怎的,近日可好?心冬你的……”樱桃拉着长音儿,回头望望纯念,朝她笑笑:“姐姐,你先允我跟他们说两句话。些个男人间的私话儿,不好当着你的面儿,再冲突了你。”

纯念一下子明白过来樱桃要说的是什么。心冬的‘那个’有点毛病,方便的时候总是又慢又疼,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都是不管用。顺心烦他,正准备要调他出院儿去呢。这事男院里的人都知道,女院里的也有不少知道的。纯念就知道。她一听樱桃的话,登时红了脸,扭开一边去,唾道:“快快快,夫人还等着呢!!”

“只两句。”樱桃心下一喜,拉着心冬心夏走出去四五步,悄声的说起来。

“可说完了?”纯念等了一会儿,着急的催起来。

“好了好了”樱桃朝心冬心夏使个眼神儿,笑着走回来:“好了!!”

这话说的有歧义,叫人觉得她是在说心冬的病好了。纯念的脸又红了红,催道:“那就快走吧!!”

“哎。”樱桃紧步跟上。

出了下人院,拐过大厨房就是春花轩,距离并不是很远。

樱桃心下祈祷着,二世子出门时,管家要给他备礼物,要拉马车,但愿能多耽搁一会儿的时间。若是正常的话,他现在估计才刚出府门不久。但愿心冬心夏的动作够快,能够把他追回来。现在能救自己的恐怕就只有周铭远了。

“夫人特意给你备的东西,你呆会儿进去了,可不要不识抬举。”进了春花轩,到了淳夫人院外,纯念又轻声的叮嘱一番。

“晓得了。”樱桃心下暗忖,这么急着要自己吃东西,里面该不会是下了毒吧?天呢,若是如此的话,此去真的凶多吉少啊。若是真的被逼吃了那东西,甭管事后周铭远会发多大的怒火,自己这条小命也捡不回来了呀!

樱桃的脚步踌躇在淳夫人院外,不敢迈出。她此时也没有别的什么好法子。

“快进去吧!”纯念又催。

“哎。”樱桃眼角不停的四下搜扫,看见两三个人正沿着离她十几步之外的小路走过去。心下一喜,大胆的抬头望去。

带头的是周铭宇,身后跟着两个他养的面首,再后面是伺候的两个小厮。五人浩浩荡荡从那条小路走过,不知来春花轩是有何事。

顾不得那么多。樱桃趁着周铭宇随意朝她瞥来的一眼,狠狠的,狠狠的回瞪了回去。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今天左右是前面有个虎穴等着她,被狼咬一口总比被虎吃掉了的好。

周铭宇即然是私贩铁料的总头目,那么间接害死自己爹的就是他,自己呆在这豺狼虎豹窝里受苦受累却不能见自己的姐妹一面,也全是因为他。这个人一天不除,她就要继续在这呆下去,继续忍受着不能与姐妹相见之苦。这样想着,樱桃的眼神深了深,怒瞪变成了怒目,恶狠狠瞪着周铭宇,仿佛恨不得扑上去生撕了他。

“咦?”果然,樱桃的怒视引起了周铭宇的注意。

“你这小厮,是哪房的,是伺候谁的?恁是好大的胆,见了主子不但不避,反倒是……刚刚你那可是在瞪本世子?”周铭宇停下脚步,隔着十来步的距离,大声的质问樱桃。

周铭宇身后的面首和小厮也纷纷停下脚步,朝樱桃投来吃惊的眼神。这府里,大家都是避着周铭宇的,避之不及,今儿竟然还有主动惹上来的。

樱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愿意跟周铭宇说上几句话。她扯着些没用的:“回世子殿下的话,奴才是伺候二世子的贴身大厮益喜,是厚舍院的。”多说两句吧,多说一会儿,多给她争取些时间。

“别说没用的!本世子爷问你呢,你刚刚那可是在瞪本世子?!”周铭宇一向火爆跋扈的性子,此时狠狠的将手中暂新的折扇一摔,瞪着大眼怒视着樱桃。

哪怕是挨几板子,也比被毒死的强。等拖到周铭远回来了,事情也就好办了。

樱桃不但不怕不避,反而把眼又瞪了瞪,微微抬了下下巴:“回世子爷的话,奴才没有。”

“没有?!”周铭宇叫嚣着:“你这眼瞪成这样了还说没有?!”

纯念在旁瞬时出了汗。

淳夫人在她走时是特意叮嘱要快快带益喜来的。可是现在偏偏却叫大世子拌下了。大世子是个魔王的,她可不敢惹。可是若不赶紧进院儿,事后淳夫人又要追她的责。而眼下……她虽立在樱桃身后,却也感受到了周铭宇的怒气,她今儿个的运道可真是……

“真的没有。”樱桃连敬语也不说了。心下暗喜道,怒吧,怒吧,最好能带我回大世子院去处置。那样淳夫人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左右不过是挨几板子,她也悄悄练了几年的把式了,完全受的住。

哪想到周铭宇却眉心一舒,狂笑起来:“好个有个性的小厮!在这府里,敢跟本世子叫板的除了你还没有第二个呢。”说着,哈哈笑的朝她走来。

樱桃立着不动,心下暗自警惕。

纯念在旁都已经抖了腿,脸色煞白煞白的。

周铭宇走到近前,哈哈笑着,轻挑的拿手指勾起樱桃的下巴,眼里竟然染上了几分情\/欲:“好个细皮嫩肉的,这模样,这身段,啧啧啧……跟着铭远真是可惜了。”

樱桃心下一颤,自己怎么忘了他好面首,而自己现在正是男儿身的事了?她本就是个女子,做男子装,自然会比别的男子女气一些,好看一些,清秀一些。唉唉唉,周铭宇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么?!!!

樱桃感到她踩了个更大的地雷。

周铭宇哈哈又笑了几声,甚是高兴的松了手,又盯着樱桃瞧了一会儿,接过小厮给他捡回的扇子,美滋滋道:“好,好!!你……叫什么来着?”

“奴才益喜。”

“好,好。”又是两声好:“你且等着,明日本世子便将你从老二那里要了来。好小子,跟了本世子,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第两百零八章 这个计

樱桃恭敬垂首默认。心下苦笑,这回可真是踩了地雷了。不过大世子当着纯念的面儿这么说,呆会儿纯念把话传给淳夫人,她多少也会再多些忌惮吧?总归…….也不是完全的坏事。

周铭宇说完,便带人走开了。

樱桃再次苦笑,她真是自欺其人。这回可好了,就算她躲过了今日这关,明日周铭宇那儿也不知要怎么样呢。周铭远现在的势力毕竟没有周铭宇的强,万一他真把自己要了过去,那自己的身份不是要曝光?

到时恐怕她会真的惹恼了周铭宇。

“快快进院吧,夫人该等急了。”直到周铭宇走远了,没有影子了,纯念才回了回神。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催促道。

该来的还是要来。樱桃暗叹一声,抬脚进了院儿。不过周铭宇耽搁的这一会儿,多少也是能起些作用的吧?

但愿。

“淳夫人在小阁楼等你。备的可是咱们大厨师最拿手的手艺,平日咱们下人是绝尝不到的。你可有福了。”纯念一边引着樱桃,一边道。

有福?哈,恐怕是祸吧。樱桃笑笑,没有接话。

“怎的才来?”迎面而来的是赶走纯思之后,又另换的一名大丫环,还是取名纯思。她轻轻的瞪了纯念一眼:“夫人都等急了呢。”又朝樱桃招招手:“快,快跟我来。”

“哦。”樱桃吸了一口气,跟上纯思。

有纯思引着,纯念没再跟上来。

“小心些!”纯思引着樱桃到了一处有些老旧的阁楼旁,楼梯是木质的,有些老旧,该上新漆了。也不知这样一脚踏下去会不会断。

樱桃紧随在纯思身后上了楼梯,木质的踏板发出轻微的‘咯吱’,楼上传来淳夫人微带急切的声音:“可来了?”

“回夫人话,来了。”纯思轻应一声,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尽头,回过身来俯望樱桃:“益喜,你快些呀,夫人等你呢。”

“来了,来了。”樱桃一边应着,一边脚下慢吞吞的一阶一阶的迈着楼梯,心说心冬心夏的动作要是快,这时候应该已经截到周铭远了。

“快快进去吧。淳夫人对你可真是好。”纯思帮着樱桃打开门,将她送进去,又将门关上来。

屋子看上去很陈旧,各种摆设也都显老旧。不过看上去倒是常打扫的,很干净。圆桌上摆了几盘子小糕点,还有一盘晶晶亮的葡萄。淳夫人正倚在对着门的软塌上。

樱桃吃惊的看见,纯念正恭敬的垂首立在淳夫人身后。

刚才上来时,纯念明明没有跟上来,可是这时候怎么却来了这里?樱桃微微吃惊过后,又猜测着,或许是从别的门儿进来的吧,只为避过纯思。毕竟纯思是才来院子里的,淳夫人那样小心谨慎的性子,能相信她才怪。

“见过淳夫人。”樱桃恭敬行礼,垂首立在门旁。

淳夫人缓缓正了正身子,学着王妃的语气,不紧不慢的,极尽带着分雍容的味道道:“怎的才来?给你备的这几点点心,可都是刚从厨房端出来,热乎着呢。本想叫你尝个好的,哪知却都凉了。”

“谢淳夫人记挂。”樱桃冷笑,毒点心,你自己怎么不吃?

“快坐下吧。”

“奴才不敢。”樱桃很警惕。

“本夫人是个念旧情的人,以你与本夫人的交情,你怕什么?再说今日这是特意为了请你,哪有叫你站着吃东西的道理?莫不是瞧不起本夫人?”

“不,不是。”樱桃扯了把椅子坐下。

“益喜,你是个聪明的,本夫人对你一向是喜爱的紧。可惜你如今去了厚舍院,整日整日的不见。趁着今儿有空,你可要叫本夫人好好瞧瞧,好好与本夫人说说话儿。”淳夫人眼里闪动着几丝疯狂:“点心都凉了,快吃几块。”

这么心急,再看那眼神,这小心肯定是有问题,她怎么能吃?

樱桃低眉顺目:“奴才不敢”

“叫你吃,你便吃罢了。怎么这大厨子的手艺,你还瞧不上是怎的?本夫人的好意,你也浑不在乎怎的?”

逼着她吃,她更不能吃了。

樱桃动了动喉咙:“夫人切莫误会。这上好的糕点,益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近日偶染了一点风寒,大夫说不能吃甜的。何况益喜这嗓子眼儿都肿死了,不敢下咽。已喝了好几顿的米汤了。”

“不吃?”淳夫人见樱桃有所警觉,眼色不悦的微微眯了眯。

“实在是无法吃。谢夫人好意。”樱桃垂首,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也不能吃。

“看来,你倒对本夫人防备的很啊。”淳夫人嘴角突的浮起一抹笑来:“怕是不是什么风寒,而是怕我下毒吧?啧啧啧……”说着,正起身子来,直望着樱桃:“你倒是……比我意料之中的还要聪明。只是可惜了,啧啧啧,可惜……”

什么意思?

樱桃猛的抬起头来,还未及反应过来,就见淳夫人突然一把扯乱了她的衣领,朝着樱桃扑过来。

樱桃下意识想闪开,纯念却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此时在后面死死的拖住她,让她被淳夫人扑了个满怀。浓重的脂粉味冲进鼻腔里,叫人胃部翻涌。

淳夫人趁机将唇上鲜红的红色涂在樱桃的衣领上,也弄乱了她的衣裳和头发。

“你!”樱桃扭头望向纯念,后者有些心虚的别开脸,手上依然死死的拖着她。

“淳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樱桃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淳夫人推开,正要再去跟纯念纠缠,纯念却自动松了手。

再抬头去看淳夫人,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领口敞开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花了妆的嘴角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樱桃拉回自己的领口,神色戒备。等着淳夫人和纯念把戏唱下去。

“大胆益喜!淳夫人好心好意请你吃点心,你却竟然起了歹心,竟然想要非礼于夫人!!”只见纯念不慌不忙回身将房门打开,然后一声厉喝:“枉夫人对你一片心!!你竟恩将仇报!”

樱桃微愣,原来是奔着这个去的。

低头看看自己不整的衣衫,再扭头看看淳夫人,再去瞧瞧旁上衣鬓整齐的纯念,这场景,可不就跟自己非礼淳夫人时,叫纯念撞破了一样麻!!

只见淳夫人有些狰狞的笑一敛,十分委屈的缩了缩身子,挤出几滴泪来,扑进纯念怀里‘呜呜’哭了起来,一声声哽咽叫人心揪的慌:“纯念,快,快叫人捉了这色厮去……”

樱桃有些哭笑不得。淳夫人倒是有心计,不但备了毒点心,而且还备了后招,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甘休。自自己进了这小屋,所有的事,都做的滴水不露。可是……可是关键就在自己是个女儿身呀……真是太讽刺了。

这时,纯思从外面‘咚咚’的跑上来,冲门而入:“什么事!!”待看清了屋里的情景,微微的一愣:“纯念你不是在外面么?何时进来的?”

纯念瞪她一眼:“该你在外面看着,你却去了哪里?若不是我刚才冲上来,夫人她……”

淳夫人又是几声呜咽。

纯思登时信了十分,怒目瞪向樱桃:“你个大胆的益喜,竟敢……”说着,猛然想到什么似的,扭身跑出屋去:“我去禀报王妃殿下!!!”

纯思原本是王妃身边的,调来淳夫人身边,恐怕还是效忠于王妃的,只不过是替她来监视淳夫人罢了。也所以,这场戏也是演给纯思看的,为的就是叫她相信,再叫她去禀王妃。她说的话,王妃是会十分相信的。

樱桃嘴里有些发苦。现在事情完全不受控制了。这事情淳夫人做的滴水不露,闹到王妃跟前去,自己可没有好果子吃。唯一的关键是自己的女儿身。可是一旦她的女儿身揭露,下场恐怕也不比一个‘色罪’强到哪里去。

这可……

正急速的搜寻着法子,只听外面楼下传来一声清朗中听的男音:“慌慌张张的,你这是要去哪?”

接着,是纯思张张慌慌的声音:“见过世子殿下。院子里出事了,世子殿下身边的大厮益喜是个大胆的,今日竟然妄想淳夫人。奴婢正要去禀王妃殿下。”

樱桃心下一喜,周铭远可终于来了。

纯念和淳夫人则脸色微变。

“呵呵,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哪想到,听了纯思的话,周铭远还笑的出来,而且似乎是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他笑的很是大声:“先带本世子上楼去瞧瞧。”

“是”

接着是轻轻的楼梯的‘咯吱’声,纯思引着周铭远进了屋。

“世子殿下。”樱桃抬头望了他一眼,迅速垂下头去。周铭远应该是相信她是被陷害的吧,要不也不会跑来救场了。

“这是本夫人的小院儿,二世子你来做什么?”淳夫人不甚高兴的。

周铭远嘴角噙着笑,意味不明的笑望樱桃两眼,大大方方的上前,在桌边坐下,拿起盘中的糕点就往嘴里送,动作没有丝毫滞顿。

“世子殿下不要!!”纯念吓的赶紧上前打掉了糕点。淳夫人的脸色也一下子惨白,一瞬时,身上已出了一层的冷汗。

“怎么?”周铭远抬头,望向纯思,依然带着微微的笑意:“你个奴才,敢有如此大胆行径,若不说个清楚,本世子可不饶你。”

第两百零九章 怀疑

纯念的脸刹时变的煞白,小心翼翼的抬眼瞧了瞧淳夫人,嚅嚅着不知该说什么。

纯思什么也不知道,有几分不明所以的望着纯念。

还是淳夫人比较镇定一些,她虽脸还白着,但看上去倒没有纯念那般慌张,尽力不慌不忙的斥道:“你个笨奴才!!笨手笨脚的这是要做什么?看我回头不重罚你!!”说着,伸手端起桌上那盘糕点来向纯念递过去:“这盘脏了,把地上的一并捡起来,拿去扔了罢。再去厨房另要一盘过来。”

“何必浪费?”周铭远毫不避讳,伸手直接握住淳夫人的,另一只手从盘子里又捻起一块糕点来,笑道:“只那掉在地上的一块脏了,何必扔掉一整盘儿?夫人放心,本世子不嫌弃。”说完,倒也不急着吃手里的糕点,倒是把玩起来。

一边玩着,一边浅笑着:“说来真怪,夫人这儿的糕点恁的是馋人好看,本世子平日在父王那里就没见过这样的。莫不是厨房上的人偏心?正巧了,本世子呆会儿要去父王那里一趟,不如淳夫人把这盘儿包了,叫本世子在父王面前献献好?”

周铭远笑的轻浅,淳夫人和纯念的额头却在不停的沁汗。这是有毒的糕点,恐怕周铭远心里也明白。他不揭穿,倒说要把这糕点拿去给王爷吃,这是逼着淳夫人自己承认。

淳夫人半垂着眸,望着桌上那盘糕点,眼神有些发直,沉默着不说话。纯念则是将头垂的不能再低,背部轻轻的抖着,两只手不安的紧紧的绞在一起。

纯思在旁望着两人的状态更加不解,心道即然世子殿下赏脸,那夫人还犹豫不决个什么劲儿呢?且这气氛真真有些奇怪。自刚才世子爷进了屋,就开始奇怪了。

“哦对了”将两人的窘怕尽收眼底,周铭远微微顿了一会儿,直到两人额头的汗快要滴下来了,才不急不徐的继续道:“淳夫人,刚才听你的大丫环说,我那不争气的小厮似乎在你这儿闯了什么祸。倒不知详细的是个什么事情呢?”

“那,那个……”淳夫人愣了愣,下意识望向纯思。

纯思不懂这其中是什么事,但也大约猜到几分蹊跷,聪明的沉默着不出声。纯念则一直垂着头,她的脚下已经有滴下的汗水在晕开。

樱桃直叹佩服,周铭远这人,平日看上去平平凡凡的,那叫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她已经控制不了了的局面,人家却可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谈笑间就把事情解决了。

见淳夫人迟疑,周铭远也不急,也不怒,浅浅的笑着,伸手去端那盘小糕点:“还是先帮本世子将这糕点包了吧,别呆会儿再忘了。说实话,最近正惹了父王生气呢,但愿他吃了这糕点,能喜欢的起来。到时,定也不忘替夫人也美言几句。”

淳夫人的脸色更差,汗滴都下来,咬着牙道:“没什么事。本夫人不过是请你的小厮过来说说旧话罢了,这糕点也是赏与他的,若是二世子拿走了,实在不太合适。还是呆会儿叫厨房另做几盘儿吧。至于这小厮,原本也没闯什么祸,不过砸烂了个瓷杯子,叫纯思误会了罢了。不过一个杯子,难道本夫人还能为难她不成?”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说到这,纯思终于明白这是个怎么回事了。这才明白她差点被人利用了。听淳夫人那样说,她聪明的没有还嘴。

“呵呵,淳夫人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记恩记德呀,对一个小小的男厮也这般上心。”周铭远脸上的笑略略收了收,望着淳夫人直到她的眼神开始闪躲。

“世子殿下无事还是赶紧离开吧,这儿毕竟是王爷的妾院。本夫人也希望,下回世子殿下不会再乱闯这小院儿。”淳夫人神色恨恨,十分不甘的盯着樱桃。

樱桃心下暗暗大松一口气,这次算是躲过一劫了。

“本世子也希望,以后再不会乱闯到这里。”周铭远脸上的笑彻底收了,说这话时神色冷冷的。同时从椅上立起身来,望向樱桃:“你还要留在这儿是怎的?”

“奴才走,走。”樱桃赶紧溜到他身边去,头一回觉得站在他身后也是有一定的安全性的。

周铭远没再说话,也没再看淳夫人和屋中两个大丫环,负手挺胸,昂首阔步的当先从屋中走了出去。樱桃紧随其后。

两人才下了阁楼,走出没几步,就听见上面传来‘哐当’一声响,接着淳夫人咆哮的骂声不绝的传来。

“此次还要多谢世子殿下救场。”出了春花轩,樱桃乖乖随着周铭远回厚舍院。能捡回一条命,丢掉一日的假期算什么。

“你晓得就好。”周铭远头也没回,但声音里带着包容:“本世子这回可是头一次半道被人截回家呢。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给宁家人解释。”

樱桃又没有什么好东西能许人家,只能给他戴高帽子:“世子殿下好生厉害,一眼就识破淳夫人。谈笑间就将事情化解了。当时您走进屋时,那真是英姿神武,说话的神态动作那真是仙人下凡,处事不急不愠有章有程,真要赛个诸葛亮……您是没瞧见淳夫人和纯念的模样,真真是……”

“你何时也变的这样罗嗦?”周铭远突然回头,望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快问吧。”

樱桃微怔,她确实是有一处不明白的。这人,还有什么是他看不穿的?:“其实,益喜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

“益喜到世子殿下身边,也不过几日的工夫,想来世子爷对益喜,益喜对世子爷,都没有太深的了解。可是世子爷在阁楼下面听纯思那样说了,等进了屋,却不问青红皂白,直接以为这事是淳夫人在污蔑,这是为何……”直白的说,她觉得周铭远还没有信任她到这地步。不然他也不可能扣下益方做人质了。

“原来是这个。”周铭远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微微的挑着眉稍,满面浅笑的望着樱桃,想起那事,似乎又想起什么好笑的笑话来一般,‘哈哈’的大笑了几声,才忍俊道:“这事么……放在别人身上有可能。你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狂笑,并转身继续大步往前。

樱桃紧步跟在后头,一头黑线。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都行,就她不行?除去她的女儿身不讲,在这府里的小厮,小到十岁,大到二十几的,哪个能俊得过她益喜去?论身材,她也是有条儿有样儿,哪里就不行了?为着这事,他竟然笑成那样……在阁楼时,他就已经这样笑过一场了。

樱桃百思不得其解。

一边小步的跟着,一边又细细的思量,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惊了她一身汗。难不成周铭远已经晓得了她女扮男装的事?要不,他怎么能那么肯定?再仔细想了想,她又否定了这想法。周铭远若是晓得了她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再留在身边?而且还日日值夜?他若是晓得了这事,又怎么会巴巴的半道儿跑回来救她呢?

樱桃和周铭远一出春花轩,淳夫人砸乱了一堆东西,兀自在那生气。纯思纯念都躲了起来,不敢在这时候惹她。

淳夫人砸了一会儿砸累了,歇在塌上睡了过去。纯思纯念轻悄悄的将狼藉收拾了,纯念继续守在阁楼外,纯思则去扔掉砸碎的东西。

扔完了东西,她就顺腿又去了一趟弘德轩。今日的事情,虽是明白了经过,但还是透着几分小人不明白的。首先的,淳夫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设这个计,来害益喜?他不过一个小小的贴身伺候主子的大厮,又不与她争宠,又与她无仇,除非益喜手里把着淳夫人什么小把柄。

王妃一向是个善妨又手段狠辣的人,她与淳夫人,已经较量过不知多少回合,只是这回不知淳夫人用了什么迷魂药,王爷对她一直钟情,王妃也不敢太过分。

听纯思那么一说,王妃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机会来了。整个弘德轩风起云涌起来。

樱桃跟着周铭远回了厚舍院,周铭远听说世子妃在他一出门就也出门去了,只是淡淡的应了声,似乎对于世子妃要做什么并不感兴趣。再说的直接些,他似乎对他的世子妃并不像一般的夫妻那样或亲密或疏冷。他对姚可玲从来没有什么亲切的话或是亲密的举动,但疏冷也谈不上,每隔个四五日,他会照常在世子妃院子歇息。世子和世子妃的关系明明很奇怪,但又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时间长了,整个厚舍院也就见怪不怪了。

“说了你今日放假,怎的又跟着来了?”直到进了屋,周铭远才懒懒的道。

你又没说叫我走,我刚捡回一条命,哪敢乱开口?明明晓得,偏还要这样问,真是……樱桃心下暗想着,嘴上道:“世子爷因着益喜不能出门了,益喜自然得在跟前伺候着。”

第两百一十章 这可怎么办

“罢了,你即这样忠心,本世子也不能再推拒。先去弄碗冰糖樱桃过来吃。”周铭远解了外袍,轻轻倚在塌上,闭目养神。

“是”樱桃应声退出来。

冰糖樱桃,其实就是摘新鲜的狗杞,洗干净了,从冰窖里拿冰化水冰过,再拌上糖和蜂蜜,做的一道简单小甜点。周铭远似乎很爱吃这个,所以院子里种满了狗杞。又因成熟了的狗杞子红通通,小巧可爱就跟樱桃差不多,所以周铭远自己给起了个名儿叫冰糖樱桃。

这名儿,倒跟自己重名了。樱桃一边打趣自己,一边取了小盘儿,朝院儿里走去。

虽说工序挺简单,但做起来还是很麻烦的。首先摘小果子就是个需耐心的活儿。那么小的一粒一粒的,挑着大个儿的,鲜艳的摘到小盘儿里,待摘满了盘儿就得小半个时辰。这时候事先取好的冰已经化成了冰水儿。将艳红的狗杞子倒进去,要不停的搅拌。一来叫狗杞子迅速的降温,二来,这样也不容易将狗杞子冻伤。周铭远的嘴刁的很,这拌狗杞子,温度高了不成,温度低了还不成。

搅上约摸一柱香的时间,樱桃的手都酸了才停下来,迅速的将狗杞子捞上来,沥净水,放在事先备好的糖和蜂蜜里拌均,最后再装盘儿。费了大半天工夫,才装了一小盘儿红莹莹的小宝石。樱桃小心端着,脚下快步的朝周铭远的寝室走去。若是走慢了,狗杞子稍稍回了温,恐怕又要重做。

周铭远斜倚在小塌上,微闭着眸,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

樱桃轻轻将小盘儿放于桌上,又回身关了门。正犹豫着该不该叫他起来时,周铭远闭着眼睛发话了:“还是这清甜的味儿叫人心情愉快呀。快拿过来叫本世子尝尝。”

“是”樱桃将匙子放于盘上,小心的端过去。

周铭远微微撑开眼,拿过匙子轻尝了一口,细细的品过,微微的笑起来:“还是我这新提的大厮手巧,做的这冰糖樱桃真真是好吃。比这院儿里任何人做的都好吃。”

“谢世子爷夸奖。”周铭远这人很大方,一般夸人的时候,赏银会随之而来。樱桃心头有点高兴,躬身谢恩。

“这点儿恐怕有点儿少。再去做两盘儿来。”周铭远望着樱桃脸上疑固的笑意,满意的眯了眯眼,将盘儿递回给她,翻了个身又微瞌起眼:“快去快回。你太慢了。”

“是……”樱桃应声又退出来。心下苦笑,这回她这一天的假算是真泡汤了。两盘儿的狗杞子,够她摘上好半天的了。也不知周铭远是故意的还是怎么回事,明明那盘儿还没吃完,却偏要叫她再多做两盘儿来。

罢了,多少也就在这府中再呆个十来日,做便做吧。樱桃叹口气,去取了盘儿来,到院中去摘狗杞子了。

到了下午,周铭远也不知是抽了哪阵风儿,原本一直是由莫语伺候他沐浴的,这回却偏要自己也跟着一起。

樱桃又不是个真男人,她才十四,心理年龄也没过三十,叫她给个大男人洗澡,怎么可能……推了几推没推掉,周铭远似乎是发了怒,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

好在也不是硬要求她伺候,只是叫她在旁上观摩学习,以防莫语不在时,她也好顶替。即便这样,待终于从沐屋里逃出来,樱桃已经满面绯红。

怪只怪周家的基因太好了。她原本以为只有周沐泽武功那么高,身上才有肌肉,身才也是均称而拓长。没想到周铭远脱了衣服,身上竟也满是肌肉,而且身材并不比周沐泽差到哪里去。他的长相虽说是一眼看上去有些憨直蠢笨的,可是当他变了眼神儿,眼中射出精光时,又是另一副模样,风神俊朗不输周沐泽。樱桃虽说是一直都躲在角落,眼角不小心瞄到的大多都是周铭远的上半身,但还是红了脸。下回,绝不再来了,他说什么也不来了……

当夜,又是歇在厚舍院,她终究也没捞着使唤使唤她的两个小粗使。

第二日,伺候周铭远起了身,樱桃到小房中漱洗,听见院中几个粗使正躲在小房里悄声的议论:

“听说昨儿个下午王妃分别召了淳夫人身边的两个大丫环纯思和纯念,然后又召了她院中的一干粗使和婆子,那些人从弘德轩出来时,面色都不太好看。看来是要出什么事了。”

“定是淳夫人犯了什么事。我就说,春花轩的那些个冷妾们一个个儿的呆了那么些年,淳夫人怎么就会突然间受了宠,宠到连王妃都要忌惮她了呢?!”

“哼哼,咱们王妃可不是个好惹的角儿,以前是没逮到她的小柄子,这回若真是落了实,恐怕有她好受的。”

“我还听说,因着淳夫人平日里跟大管家走的比较近,王妃连大管家都召见了呢,看来这回王妃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

几个人说什么的都有,各持已见。该是昨日在春花轩闹的那一场叫人知道了。也是,好生生的,她突然要款待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男厮,没的招人怀疑。再加上周铭远也去了,后来又是噼哩叭啦砸东西的声音,任谁都要怀疑了。何况那里面还有王妃的眼线呢?

樱桃没心思听这些八卦,远远的咳了几声,故意把脚步声弄的很大,慢慢走近小房。

几人听见动静,都四下散开了。

樱桃趁着没人,快速的拿温水洗了布,将身上擦了一遍,又洗了脸,漱了口,整理了仪裳,才回世子寝院候着。

莫语和洛格洛泊已经来了,分别候在门外。

屋门紧闭,里面有絮絮的说话声,似乎是来了什么人。

樱桃向洛格微微挑挑眉,意思问她里面的是谁。

洛格叹口气,朝里面努努嘴,意思是呆会儿你就晓得了。

只听里面周铭远在轻声的说话:“不过是想向她讨些糕点也好在父王跟前献献好。哪知她竟那样烈性子,竟然将盘盘碟碟的全都打碎了。那样大的动静,怎么会不惊动到其他人?”

“哈哈哈哈!!!”光听这狂妄带着自大的笑声,就知道这是大世子周铭宇。他的声音也不似周铭远那般平淡温文,而是很大声,带着股子这世上没人敢惹他的狂劲儿:“二弟,也不是哥哥我说你,你这性子,也恁的是太软太没种了。那婆娘,她要是敢在我跟前儿哪怕使一个眼子呢,我就敢上前去抽她大嘴巴子!!!昨儿个她都闹成那样儿了,你竟然都不生气,真是没点火性!!我倒真怀疑你是不是咱们周家的人!!”

这话说的,叫外面听的两厮两丫环都有些不平。周铭远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她自砸她的,与我何干?何况她砸的也是她春花轩的东西,又不是厚舍院的,我怎好去管?”

樱桃知道,在周铭宇这样的人跟前能做到平淡平庸,这才是真功底。周铭远的城府,深的叫人看不到底。

“哈哈哈,说的是,说的是,若是你当时回头去抽了她,那倒不是你了。”周铭宇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的好弟弟,也不能再指望你些什么…….”

周铭远没有接话。

周铭宇哈哈大笑着,将他从头到脚的笑话了一遍。

门外的两厮两丫环都愤愤不平,周铭远却全部笑着接纳。

周铭远之所以要这般,恐怕也是为了自保吧?大世子周铭宇那样的人,张狂的不可一世,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再加上王爷宠他,他又是家中嫡长子,他若是想对付周铭远,周铭远绝对不会好受。

王世子的人选还没有定,周铭远只要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竞争力,都有可能会引来祸水。这就是他为什么总是要以一副平憨的神态示人的原由。

深宅大院里的各种斗争,樱桃觉得她永远也不能适应。何况这里是王府?幸亏她生来与这样的地方没有什么关系,两兄弟的争斗于她而言是越激烈越好。

樱桃正事不关已的想着,里面传来周铭宇的话:“我看,你那个贴身小厮倒不错。长的清清秀秀的那个。弟弟你左右平日也没什么动作,也不太离开这厚舍院,用哪个贴身小厮都是一样,不如将那小厮让与哥哥我吧,哈哈,你哥我看中他了。”

这话说的,直白而简单,哪是跟人讨东西,简直是在取属于自己的东西,理所当然一般。樱桃只觉得脑袋翁的一声差点没一头栽倒。

莫语和洛格洛泊几人也面面相觑,各自有些吃惊。叫樱桃更加想要一头栽倒在地的是,三人朝她投来的,竟然是十分艳慕的目光。

里面的周铭远轻咳了几声,斟酌着词句。

樱桃的心不由突突跳起来。昨日在春花轩碰见周铭宇,只当他说的话是玩笑,转身就忘掉了,哪知他竟然还记得,而且一大早的就跑来要人。还有十来日她便要离开了,怎么能在这时候出了状况呢?

她极力镇定的屏息,仔细听着周铭远的回答。

第两百一十一章 有刺客

其实,樱桃对周铭远是不报什么希望的。

周铭宇是嫡长子,是个张狂的不可一世的人,他甚至掌管着这府中除了王爷和王妃之外,其他所有人的生死。而自己呢?不过区区一个小厮,有点小智慧,会耍点小聪明罢了。

周铭远是个不但聪明,而且又很精明的人,从来不会做不利于他的事。在淳夫人面前,他或许会选择保护自己,但在周铭宇面前,周铭远会选择谁,显而易见。

樱桃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起眸子,屏息听着里面传来的周铭远的回答:“大哥好眼力,那小厮确实是个不错的,弟弟也是离不开他呢。”

这是......不想放人?门外包括樱桃在内的四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你叫谁伺候不是伺候,非得要他?听说他也是个才来的,什么都不熟,现在赶紧再另找,不也一样?可大哥已经看中他了!”周铭宇的声音充满不悦。

“小弟也实在是......也看中他了。”周铭远的声音不急不徐:“大哥,这回弟弟可真不能依你。”

“嗯?”周铭宇没听明白周铭远的话,有些不耐烦的:“说实话,你若不是我弟弟,我早一掌将你拍飞了出去。罢了罢了,即你喜欢,我也不好强取。这样罢,叫他白日在你这里伺候,晚上再去我那儿,这样总成了吧?”

这话说的已经不能再直白了,洛格和洛泊的脸已经当下红了起来。樱桃则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顾不得额头不停沁出的汗水。

“呵呵,大哥。”周铭远轻笑,声音里竟透着几丝羞涩:“弟弟......弟弟也......晚上也得要他来伺候呢......”

“嗯?”周铭宇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周铭远又是几声带着羞意的轻笑,又道:“大哥,你以为那事,只是你喜欢,你爱?......”

沉默,一片死寂

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死寂。

莫语和洛格洛泊再看向樱桃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嫌恶,恨不得离她再远些。

“哦!!!”整整几息时间的死寂,周铭宇恍然大喊一声,有些惊喜的:“我的好弟弟,你也......”

“大哥莫声张,此事万不能叫我的世子妃知道。她娘家可不是简单的。”

“哦,哦!!”周铭宇声音里的惊喜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又是原先的带着张狂和霸道的声音,仿佛他是这王府里所有人和物的主人,有着绝对的占有权一般:“没想到你也能开了窍,大哥自然是惊喜的。这个小厮么,即然你喜欢,也已经上了手,那也就罢了,大哥不会夺你所爱。可是其他的么......弟弟可不要再跟哥哥抢。你也知道你的世子妃不简单,你有这小厮,就安心些吧,不要再想些其他的。”说到最后,是谆谆的教导。

“是”周铭远又应一声。

这算是……又躲过一劫。樱桃的心却咚咚一直跳个不停。

她没想到周铭远会用这种方式留下她。真不知这是护着她还是故意捉弄她,现在莫语和洛格洛泊都已经自动自觉的退出离她三米的范围,以后在这厚舍院里,恐怕没人再敢近她的身了。里面的周铭远和周铭宇又说了一会儿,周铭宇便要走了。

出屋时见到樱桃,也是轻挑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向周铭远道:“你也是有福的,实在是不错!!”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再也没看樱桃一眼,倒是个干脆利落的人。

待送走了周铭宇,周铭远回身要说什么时,莫语和洛格洛泊都不由自主的齐齐往后退了半步。

周铭远有些哭笑不得:“都退下罢,留益喜一人在这伺候便罢了。”

“是”几人迫不及待的散去了。

他这是故意叫误会更深。樱桃无奈的垂首上前:“世子殿下。”

“我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他这次用了‘我’字来自称。

“听见了。世子爷的恩德,益喜无以为报。”其实她觉得,若是用个别的法子,或许会更好。

像是看穿了樱桃的想法,周铭远回首,定定的望着她,嘴角噙着笑:“其实,我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却故意要用这个。”

“这是……”故意要戏弄她?这位世子爷殿下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闲玩之心啊。

周铭远却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眼角的笑意更深,扭回头去,继续往前,边走边转了话题:“叫你想的那个问题,你想到了没有?”

他指的是如何帮王爷解决私贩铁料现象猖獗的事。

“那还没有。”樱桃微微的垂了眸子,这事周沐泽已说暂不宜操之过急,还得等他那边都妥了再说。

“若有了,便告诉我。若有用,本世子赏你百两白银。”走至一处狗杞爬成的绿墙面前,周铭远停下了步子,仰头注视绿墙上一颗颗红莹莹的宝石,目光很是专注。

百两!!樱桃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世子殿下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周铭远回过头来,眼角微微带着笑意:“似乎每每一说到银子,我们的益喜就格外的兴奋?”

“没有,那倒没有,真没有。”樱桃赶紧低头。心下却已经在盘算着,百两白银,够她给二姐置十亩良田了,相当于一个小型农庄了。

周铭远眨眨眼,收回目光,神色有些慵懒:“你这奴才,一手冰糖樱桃倒真是叫绝的。本世子突然间又想吃了。你就赶紧弄一盘儿来吧。”

“是。益喜这就去取小盘儿。”樱桃暗自无奈,这个二世子最近实在有些抽风,突然想吃这个,突然又想喝那个,真真比以前难伺候了许多。

“莫取了”周铭远上上下下扫视了樱桃几个来回,指着她的下衣摆:“便用这个兜着吧。本世子现在突然手痒了。”

“这……”樱桃迟疑着:“奴才的衣服……不是很干净呀……”

“少说别的。”周铭远伸出长手,竟挑着那些大粒的,艳红的狗杞子摘了起来,并自己动手兜起樱桃的下衣摆,把摘下的几颗扔了进去,命令道:“兜好了,这回不用你摘,你只管在旁上接着就好。”

“是”这位世子爷的心思真是叫人难以捉摸。樱桃乐的清闲,在旁上兜着下衣摆,接住周铭远不时扔过来的红通通的狗杞子。

用竹杆架起的支架很宽,狗杞爬满了支架之后,狗杞子就长的到处都是,有的都长在架子往里的地方。但因着这院子里的狗杞很多,平日樱桃来摘,都只是挑些她够得着的,好摘的来摘。

周铭远摘了两下,却钻进了狗杞绿墙里面去。

“在这!”樱桃正兜着下衣摆享着清闲,忽听一声轻轻的低语,绿墙隔出来的小路尽头出现两个身形鬼祟的蒙面人。

周沐泽钻进了绿墙里面,从小路那头望过来,就只能看见樱桃自己。她又兜着下衣摆,叫人误以为她正独自在这摘狗杞子。

起先樱桃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周沐泽的人,正要提醒他们周铭远也在,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这两个蒙面人,竟各自都带了刀,眼色凶狠,发现樱桃在这,便动作迅速而没有一丝滞涩的朝着樱桃冲过来,一股子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可不是自己人,这是想要要自己的命!!樱桃心下一凛,身体已经有了反应。

她也好歹苦练了几年,如今也不是什么食素的。先是将一衣兜的狗杞子迎头兜向当先冲过来的那人,狗杞子有不少,虽打在身上不痛,但却能多少扰乱一下对方的步伐。趁着那人挥手来挡的空儿,樱桃快速的后退了两步,并大声的呼救。

只两步,那刀尖儿就逼到了她的嗓子眼儿处。

高手。这两个都是高手!!樱桃心下凛然,难不成要交待在这里了?

情急之下,意识似乎已经快过了身体,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太慢了,虽然是在狠命的努力后退,但那刀尖儿却还是一寸一寸的逼进她的小细脖子。在这同时,后面的那个手上不知作了什么动作,飞出一颗小石头来,速度快的像子弹,径直朝着樱桃的脑门而来。当先的这人眼中迸发出一蓬胜券在握的精光。

樱桃从未如此绝望,但还是极力的保持镇定,虽然明知根本不可能,但还是尽力的后退,同时侧身想要避过那子弹一般弹谢而来的小石子。

突然,一把大手揽在了她的腰上,将她往侧边有力的一勾。同时,另一只手伸出来,在冲着樱桃嗓子眼儿冲来的刀尖儿上毫无花巧的,轻轻的那么曲指一弹。

“铛”的一声轻响,接着是“咣”的一声巨响。

刀尖被弹开,挡住了飞射而来的子弹。那声‘咣’的巨响,便是由此发出。

周铭远不知何时已经出了绿墙,那一勾一带,将樱桃带至了他身边。

樱桃一个身形不稳,狠狠的砸进他的怀里。没想到这位二世子身上不但有肌肉,这肉还挺硬,撞的她七荤八素的。

两个蒙面人虎视眈眈,樱桃已经一身的冷汗,周铭远还有闲情逸致说笑:“呵呵,没想到咱们益喜的腰还真细!怪不得大哥都着了你的道儿。”

第两百一十二章 你知道些什么

樱桃没想到周铭远也是个会武功的人,更没想到他的武功会这么高,看上去并不输于周沐泽。一人对上两个高手,还应付自如。

两个气势汹汹的蒙面人一见周铭远,似乎并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似乎两人还认得周铭远似的,双双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忌惮。

周铭远浅笑着望着两人,声音温文轻柔:“两位,真端得是好的闲情呀,能得空儿来我这厚舍院坐客,怎的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也好招人,好生伺候着。只是不知我这小厮怎的得罪了二位,竟惹得你们这般生气,要拿这样治命的招数出来?”

两个蒙面人再次互相对视一眼,一句话不说,眼中露出几分疯狂,身形轻盈的猛然分开,一个向着周铭远扑过去,另一个向着樱桃扑过去。

周铭远瞳缩如炬,暴喝一声:“大胆!!”柔身而上,有力的大手将樱桃往后轻轻一推,一手随意的从绿墙上抽下一根狗杞枝条儿来,看似轻轻的甩了几甩,发出几声‘破空’的轻响,轻而易举拦下了朝樱桃扑过去的那个蒙面人。

“可惜了我这长的好生生的狗杞!!”周铭远冷声道一句,狗杞软软的枝条不停挥动,像根小皮鞭,在两个蒙面人身上‘啪啪啪’的抽动。

饶是蒙面人身手了得,身上不一会儿就绽开了血花。两人承受不住,又对望了一眼,抽身飞退。

周铭远也不去追,只是笑着,用一种轻柔的,几乎叫人听不清楚的声音道:“两位慢走。回去跟你们主子说一声,若有下回,本世子可不饶。”

樱桃惊魂未定,虽手上有些发抖,但周铭远这句话却只字不差的落进她耳里。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晓得这两个蒙面人是谁派来的?难不成他知道了那事?他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

其实在两个蒙面人朝樱桃冲过来,一闻到那股子肃杀之味,樱桃就基本猜到这出自谁的手笔了。淳夫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上次在春花轩,她没有要得自己的命,就已经气的几乎掀翻了小阁楼。这几日又因着这事闹的沸沸洋洋,王妃先后召见了她身边的所有的奴才和丫环,连跟她走的相近的大管家都召见了,可见王妃这次也是准备要有大动作。

这种情况下,淳夫人自然是更加害怕樱桃的存在了。只要王妃想起樱桃这个小厮来,召见了她,那事情可就彻底无法挽回了,她多年的苦心经营也毁于一旦。所以所以,樱桃必须死。

淳夫人这回也是叫王妃逼的急了,才敢雇凶冲进厚舍院杀人。只是她失算的是樱桃竟正好跟周铭远在一块,而叫所有人包括樱桃在内都没有想到的是,周铭远一身武功竟到了如此境地。

如果周铭远能猜到这二人是由谁派来的,那他是不是也猜到了自己跟淳夫人之间的那份微妙关系?他是不是连当年所发生的事情也能猜得出来呢?再有,他这几日说的话也是十分的含糊意味不明,樱桃一直觉得,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

这个城府不知有多深的二世子,他终究都知道些什么?!!!现在与淳夫人的关系已经撕破,除了厚舍院,其它的地方都成了危险之地。而如果周铭远又发现了些什么他不该发现的,厚舍院也同样不安全了。她是不是该现在立刻消失在这王府中呢?

樱桃觉得脑子都快炸掉了。

“益喜,本世子辛苦摘来的狗杞子,就叫你这么扔给两只狼狗了。”周铭远笑呵呵的,似乎并没有发生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般,神色自如的蹲下身,伸手去一颗一颗的捡地上的狗杞子:“你若再发呆,本世子又要罚你了。”

樱桃赶紧回神,也蹲下来跟着捡起来。一边悄悄的偷望了周铭远几眼,心下猜测不停。

“看便看,怎的还偷看?或许,你原本是想去大世子院的,却叫本世子挡了,心有不平?”

“不是……”樱桃咬了咬牙:“世子殿下,刚才的那两个刺客,就这样算了吗?要不要向王爷禀明?”

“雕虫的小技两,哪劳得王爷殿下费心?再说这事,他便是晓得了,也是无济于事。”周铭远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兜起樱桃的下衣摆,将捡起的一把狗杞子放进去:“这次可要兜好了。”

他便是晓得了,也是无济于事?女人之间的事,后院的事,王爷确实是向来不管的。樱桃几乎肯定,周铭远确是知道了她跟淳夫人之间的一些事。

周铭远这个人,是极聪明的。向来喜欢聪明又忠厚的人,有些事,即然他知道,那不如挑明了说,或许还会博他几个欣赏分。

淳夫人的事还好说,她现在最拿不准,最担心的,是不知道周铭远晓不晓得她跟周沐泽的关系。

樱桃又咬了咬牙,道:“世子殿下是不是晓得些什么?”

周铭远浅笑着,目光专注的望着地上散落的狗杞:“晓得什么?你倒是说明白了。”

“那个……今日这两个刺客,明显是冲着益喜来的,世子殿下难道不怀疑么?”樱桃心一横,凭他的聪明,这点恐怕早想到了,自己说出来总好过他自己来问。

“怀疑啊。”周铭远说的很直接,神色却很自如,仿佛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所以,本世子也做了猜测。只是不知准与否,正等着益喜你来解答呢。”

果真……樱桃轻吁一口气,幸亏她主动问了。

“那个……”樱桃深吸一口气,将她和淳夫人之间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周铭远又不是王妃,并不会因为她帮过淳夫人而生气。相反的,淳夫人是因自己的主意而上位的,这事多少可以提升自己在周铭远心中的地位。

“嗯。”周铭远神色淡淡的点点头,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望向樱桃,目光如炬,有些灼灼:“再没有其它的了么?”

“其它的?”樱桃的心跳登的快起来,其它的?她的秘密可不多,除了淳夫人的事,就只有周沐泽的事了。难道这个他也知道了?周沐泽与周家两个世子可是水火不融,自己与周沐泽的关系若是暴了光,谁都保不了她。就她那几分三脚狗的功夫,别的不说,周铭远一个人就能打她十个。

“其它的……”樱桃不敢肯定,极力的保持镇定,有几分结巴的:“其,其它的……还,还有什么事?呢……”

“比如……”周铭远微微眯了眯眼神,直直的,带着几分戏谑的望着樱桃。

樱桃的呼吸窒了窒,屏息静等着他的下话。仿佛在等宣判的犯人一般,真正的心如火烧。

“比如,你。”周铭远猛然的笑起来,伸手去撩起樱桃几丝细发:“本世子是该拿你当贴身大厮来使唤呢,还是贴身大丫环来待呢?”

“世子殿下,您……您是如何得知……”原来是这事。樱桃心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吃惊和后怕,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他是如何发现这事的?

周铭远神色还是那般自如,浅笑着眨眨眼,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有次背着人偷偷洗澡,不巧叫本世子瞧见了。”

‘噗!’樱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手下意识捂在自己肩头上,瞪着大眼望着周铭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周铭远还神色认真的咂了咂嘴,评道:“虽说太小了些,但总归肌肤挺白的,左右能叫人分辨得出是个女娃来。”

樱桃的脸像是要挤出血来。她前世今生加在一块儿,还没有叫哪个男人瞧过呢。这厮竟然还装的这般老神在在,竟然还对她评头论足的!!不过这事终归是她犯了大错,现在叫周铭远发现了,还不知要如何处置她。

樱桃忍着气,垂首低声:“那……”

“你放心,此事本世子亦不会说出去。”周铭远将最后一把狗杞子装进樱桃的衣摆,拍拍手直起身来:“本世子留你,要的是什么你自晓得。益喜,不要叫我失望。”后半句用了‘我’字自称。

“是,谢世子殿下开恩。”樱桃捉着手一福,做了个大丫环的礼。心下想着以后与周沐泽来往消息,要更加小心了。这个周铭远,简直是无处不在,什么都难瞒过他。亏他还跟大世子提了自己是他‘面首’的事,敢情是故意说来捉弄自己的。

“跟你说的那事,要赶紧想。”周铭远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王爷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呢。”

“是。”樱桃又点头。

“淳夫人的事,你不用担心,料她不敢再有这般逾越的动作,再说还有我在呢。这些狗杞,拿去做了冰糖樱桃吧。分发给院儿里的下人们,叫他们也都尝一尝。”周铭远似是有心事的吩咐完,就抬脚走开了。

当日下午,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环清蓉亲自来厚舍院召了樱桃,引着她往弘德轩走去。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一切安妥

“想来你也晓得王妃殿下这次召你所为何事。”清蓉在前面走着,用一种带着兴灾乐祸的语气:“怎么说你也称我一声姐姐。现在我这个做姐姐的,可是好心提醒你,有什么话要说的,有什么话要留的,趁着现在赶紧说吧,姐姐我一定替你捎到。别呆会儿进了去,再也出不来。”

“谢姐姐关心。”樱桃冷冷的回了一句。

“哼,你也别不识抬举。这次的事,王妃已经查了个八九不离十,由不得你不认。想来也是,淳夫人如今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好端端的,她宴请你一个区区小男厮做什么?这里头没鬼谁信?再细细的想想,似乎正是三年前你来了之后,淳夫人才得了王爷的宠,被抬了夫人。谁知道你们暗地里是不是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聪明的呢,不会被人发现。”清蓉说的几乎肆无忌惮,无所顾忌。

她是拿准了自己这回吃不了好果子呢。樱桃冷笑,扬了扬脸:“我说清蓉,这次召我的,究是王妃殿下呢,还是你呢?若是你召的,那我可没时间跟你罗嗦,这就折身回去。若是王妃召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还是闭嘴的好。”

清蓉一噎,脸上有些涨红,猛然的回过头来,瞪着大眼:“你敢跟我如此说话?!!”

“似乎还不及你刚才说的那几句吧?”樱桃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她如今跟清蓉一样的等级,称她一声姐姐是抬举她,她自己不识抬举,那自己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其实她对清蓉真的没什么偏见,也没有到了见面是仇人的地步。只是清蓉一直对她耿耿于怀,不饶不放罢了。

“你!”清蓉瞪着眼,想要反驳嘲笑樱桃,却再找不到什么话,最后瞪着眼又把王妃搬出来了:“好你个益喜,王妃殿下召你,你竟然出此狂言?!你竟然说王妃殿下召你,你还嫌罗嗦麻烦?!”

颠倒黑白。她明明说的是清蓉。

樱桃懒得理她,径直往前走去。

清蓉不依不饶,上前揪樱桃的衣裳:“没有我引着,你可进不了弘德轩!!”

樱桃轻笑出声:“不进便不进。王妃殿下是差你来召我的,现在你不引我进去,看王妃到时候治谁的罪!”

清蓉又是一噎。

在进厚舍院之前,樱桃一直是小厮的身份,而且行事也向来是低调,与清蓉相遇时,也是能避就避,能躲就躲的。可是现在她不但身份与清蓉同等了,而且成事就在眼前,哪需得继续忍耐躲避?不过还了两嘴,就把个清蓉气的眼皮直翻。

“本郡倒要看看,哪个胆大的竟敢违母亲的话,倒拿着鸡毛当令箭起来了。”经过婉萱苑,正遇上周铭萱带着几个丫环从里面走出来。清蓉和樱桃的对话,叫她听了一半去。她又因着沛夫人的事,一向视清蓉如眼中钉,此时神色冷冷的道:“耀武扬威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这王府里的郡主呢!!若不是你是母亲的陪嫁丫环,她对你多少有些感情在里面,我早就央了母亲,叫她赶你出府了!”

“郡主殿下。”遇上周铭萱,清蓉再有不服,也要跟樱桃一起行礼。

“哼。”周铭萱恨不得拿全白的眼球子瞪她:“母亲吩附你事情,是相信你,你却在这为着私情一而再的耽搁,看本郡呆会儿不告你一状!!”说着,朝樱桃瞥了一眼:“跟本郡来吧,她不引你进去,本郡引你进弘德轩去。”

“是”樱桃恭敬跟上。

召益喜的事,是王妃吩咐清蓉的,去引益喜的也是清蓉。现在都到了婉萱苑了,却叫郡主夺了去。她刚才不过是说话吓唬樱桃罢了,哪想到却叫郡主听了去?这叫她到时在王妃跟前如何解释?清蓉这才有些急了,碎步跑上前,轻轻的央道:“郡主殿下,使不得呀。这叫清蓉如何在王妃跟前交差那?”

“交差?”周铭萱阴森森的笑笑:“本郡就是不叫你交差!!”

清蓉身子一僵,面色有些苍白起来,再没说什么,乖乖跟在后头。

樱桃冷眼看着,也乖乖跟在周铭萱身后。她可不想帮清蓉,更不想多管闲事。呆会儿进了弘德轩,她连自己都要顾不过来了。

周铭萱带着几人到了弘德轩时,除了淳夫人之外,王妃,沛夫人,两个世子以及两位世子妃都已经到齐了,看来王妃这次很是郑重其事。

进了弘德轩,周铭萱就没叫清蓉继续跟在后头。

王妃见着樱桃跟在周铭萱身后进来,而不见清蓉时,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奴才益喜,拜见王妃殿下,沛夫人,大世子殿下,二世子殿下,大世子妃殿下,二世子妃殿下。”樱桃恭敬的,不紧不慢将里头的人一一拜见过,就乖乖立在原地接受屋中一众人的打量。

“益喜,上本妃跟前来说话。”王妃说话,还是那副雍容的音调。

“是”樱桃听话上前,垂首捉手。

王妃抬首,扫视了一圈屋中人,最后落在樱桃身上,声音沉了沉,带着几分压人的威严:“你是个聪明的,该晓得这次本妃召你来所为何事。不用本妃问,你自己便说了罢。”

“是”樱桃恭恭敬敬的,神色安详而镇定:“奴才以前在大管家那里当差时,因着淳夫人常与大管家走动,所以与淳夫人也较相熟。淳夫人她……每每见到奴才的面儿,都是问东问西,捉捉袖子,摸摸额头的……”

屋里传来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

樱桃眨了眨眼,继续道:“自从奴才进了厚舍院,因做了点错事,被罚值一月的夜,一直十来日都未曾出院过,也再未见过淳夫人。那日,二世子殿下要去宁府,允了奴才一日的假。奴才才刚回到下人院,连那两个小粗使的面儿都没见上,就叫淳夫人差人叫了去。说是……备了糕点要给奴才。奴才……不敢不去……”

“然后呢?”王妃的声音里透着愠怒。

“奴才不敢不去,可又实在不想去。可巧出院时遇上了顺心的粗使心冬和心夏,便托他们去截我家世子。待奴才进了淳夫人院里的小阁楼,里面确是备了几盘点心。可是……”樱桃再次抬头,四下扫视了一圈儿,小声的:“王妃殿下请允奴才......附耳”

“允了。”王妃大概猜到下面的话不好当着众人说出来。

樱桃附到她耳边,小声的:“可是,东西还没吃呢,淳夫人就自己扯了衣裳,朝奴才扑了过来。这事,当时心念是在跟前看见了的。亏得世子殿下当时及时闯了进来,这事才......”这是周铭远的主意。三年前的事,她不能说出来。淳夫人怎么样与她无关,可是这事说出来,她是一定要受到牵连的。也亏得周铭远晓得了这事,并支持她。否则,她心中还真的没底。

王妃又是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要失态的捏紧了手,声音都有些颤了:“你,你抬起头来,叫本妃瞧瞧。”

“是”樱桃抬了抬脸,视线恭敬的垂着。

樱桃的长相,本就随她的几个姐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一双大眼睛似乎是会说话。身条儿也长的均匀修长,现在做男厮打扮,亦是俊美英气,在这王府里,跟她差不多年纪的,还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小厮。

仔仔细细的将樱桃打量了几遍,王妃脸色更沉:“远儿!!”

“是,母亲。”周铭远应声。

“可真有其事?!!”

“有的,母亲。儿臣本想向母亲禀明,又怕惹母亲生气,便寻思着日后慢慢透与母亲。哪知这事却叫母亲自己个儿查到了。”周铭远眼也不眨的配合樱桃。

有自己的儿子作证,王妃不再有所怀疑,身形颤了几颤,好容易才稳住。呼吸有些不稳的:“好个......好个大胆的小妾!!”

屋中其他人见王妃的模样,大概猜到是些什么事,纷纷不语。

“母亲莫气伤了身子!”周铭远轻声劝道。

“退下,退下,全都退下!!”王妃头一回失了雍容,很是烦燥的赶起人来。

屋中人见她如此,纷纷起身离开。樱桃也跟在周铭远身后离开。

“不要担心。”出了弘德轩,周铭远轻声的道。

“是”有周铭远帮衬着,樱桃其实不担心。

回到厚舍院,一切照常。

晚上,樱桃又寻借口去隔壁屋歇息。伺候周铭远睡下,她便出了寝室,到隔壁小屋铺下被褥,亮着暗黄的油灯,静静等着。

白日她在墙头看见了刘德忠放的暗号,说明今晚他要来。樱桃暗道,看来是周沐泽那边的事办妥了。

终于妥了……她终于可以行动了么?

终于……可以回到小村子,回到姐妹们身边去了么……

正想着,外面人影一晃,屋中没声没息的走进来个人,声音是压的极低的:“今日可好?”

映着暗黄的灯光,照出他模糊的轮廓,是周沐泽。

第两百一十四章 不该瞧的

“怎么是你?”樱桃满以为会是刘德忠,没想到来的是周沐泽,不由有些吃惊。

“怎么,不想是我?”周沐泽迈步走近油灯,轮廓在昏黄的油灯中越来越清晰。

“不是”三年都没见上一面,最近这一下子就见了好几面,叫人有些不适应罢了。樱桃很快将话转入了正题:“那事怎么样了?”

“先不提这个。今日在院里的事,恰巧叫我看见了。当时你是相当的危险。”周沐泽轻轻在桌边坐下来,纤长凝玉般的手指捻起只小杯,提壶倒水:“若不是周铭远,我和刘德忠恐怕就得要暴露了。不过由此也可见,周铭远对你是极信任的。”

“是吧……”樱桃心下微微有些失望,原来当时他跟刘德忠是在跟前的,却按兵不动。当时,那刀尖儿可都逼到她嗓子眼儿了。

“你不要乱想。”周沐泽似乎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声音放柔了几分:“当时,我跟刘德忠确实在,可是周铭远也在。当时如果我跟他冲出来,那么你,我,还有我们的计划就会全部暴光,除非把周铭远也一并杀死,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没有急着有所动作,如果当时周铭远不出手,我们也不会现身。”

樱桃心下更加失望。甚至有些绝望,这么大一盘棋,似乎只有她是孤军奋战的,生死由天。

“如果那刀尖儿再离你近些,我会叫刘德忠放暗器。”周沐泽似乎并没注意到樱桃的神色,继续说道:“他一手手上工夫了得,当时的情况,叫刀尖儿再逼的近一点也完全来的及。所以,你不要误会。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我们不会放任你的生死不管。”

“哦……”原来如此。樱桃心下稍稍好受了些。

“你放心,此事该不会再对你有所威胁。那两个蒙面的,我已经叫刘德忠悄悄的解决了。”说到这里,周沐泽眼色微微黯了黯,带着几分痛苦。

他虽说是血债背身,从小到大一路行来双手也并非是从未染过血,但熟悉他的人都晓得,除非逼不得已,周沐泽是不会杀人的。今次,他只因对樱桃会造成威胁,就动手杀了两个……此时樱桃心里好受多了,起码她并不是自生自灭,无人管无人问的。

“外面的事,已经妥了。只要周铭远能跳出来揭大世子贩铁的事,其它的小罪过由我来说也可以。数罪并发,不信王爷不会治他的罪。剩下的,就看你了。若是顺利,不出几日你便可回家。不过,这几日你还是小心些为妙,我看王府里是风起云涌,局势有些不稳。”周沐泽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抬眼瞧了樱桃一眼,又迅速的将眼神调开:“一定要小心。”

“嗯。”樱桃点头:“你不用担心我,这事我自然会处理好。”太好了,等了那么多日子,终于叫她盼来个结果。为了姐妹们,为了她的自由,拼上一把也无所谓。何况这事十成有八成的把握。

周沐泽的眼神再次往樱桃身上扫了几眼,喉咙动了动,有几分生硬的:“周铭远此人心计甚深,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好欺好骗。你现在再也不是小孩子,他即已知了你女儿身的事,定还要再怀疑些其它。你要小心,而且你便要多多提防着他,万不要吃了亏。”

他这话的意思,是自己现在已经长成了少女,怕周铭远有歪心思,再叫他占了便宜去?樱桃面上笑着应下这话,心下暗道,别人不晓得,她可是了解的很。这个周铭远,其实并不重女色。除去世子爷的身份,周家的儿子包括周铭宇在内都长了一副好皮囊,所以想要爬上周铭远床的多了去了。远的不说,洛格洛泊就是两个,这两个的长相样貌也是极出类拔萃的,并不输于院中的世子妃。可是他的后院除了世子妃,就只有一个碧红。

碧红就不讲了,她自进了沁园,周铭远没有去看过她一回。至于世子妃,周铭远每三四日过去歇息一次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说实话,他去了之后两人是不是只是歇息,行没行夫妻之事,也实在是叫人怀疑。上次他向大世子提‘面首’的事时,樱桃还一度真以为他也是好那口的呢。

“你自己切记小心。”周沐泽又叮嘱一句,便起身要走了。这里毕竟是王府重地,不宜久留。

“嗯。”樱桃将人送出门去,便回身关好了门,将窗子起条缝来,微微透进些风,回身上床准备睡了。

周沐泽出了屋,却并没急着走。

他轻靠在樱桃的屋门边上,气息微微有些乱,神色带着几分困惑。

那日,媚潋滟问他樱桃的事,他说只把樱桃当妹子。可是当纤细高挑,灵动而聪慧的樱桃立在他跟前时,似乎却并不仅仅是那样。那是怎么回事,他又具体说不清楚。真是……

樱桃最近常向周铭远要求要住在隔壁小屋。一来是跟周沐泽联系方便,二来,也是为了她自己方便。她今年已经十四,葵水虽说很争气的还没来,但小兔子却是再按不住,已经长起来了。她白天都需要将它紧实的缠起来才敢见人,晚上若是再缠着怕变形,所以要常放出来透透风。

当周沐泽做了个深呼吸,准备再瞧一眼就离开时,却正好瞧见了不该瞧的一幕。

只见昏黄的灯光下,樱桃雪肌展露,半露着大白兔子,长长的玉腿泛着圆润凝玉般的光泽。

一瞬间,周沐泽只觉得脑子里的血蓬的炸开,似乎全往一个方向流去。幸亏樱桃正专心的低头拆她的裹胸布,并未发现他。周沐泽暗骂一声,纵身一跃再也看不见踪影。

樱桃并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幕小插曲,认真而专注的将她的小白兔放了风,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前所未有的轻松的躺下睡了。

第二日早早的起了,先将小兔子原原本本的缠回去,樱桃穿着洗漱完毕,又伺候周铭远起了身。

正在用餐,有院中的粗使跑进来,在莫语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退下了。

莫语垂首走上前来,轻声的:“世子殿下,淳夫人今早被王爷下命,撤了身份,扒了夫人衣裳,送去了长寿院守院。大丫环纯念被调去了浣洗院,其她的她院里的各丫环小厮全部交由二管家重新调度。”

长寿院,是摆放王府的祖宗牌位的地方,那里除了祭祀的时候,一向都是清静冷清的,只有两名小丫环在那儿守着。而淳夫人,即免了夫人的身份,便是同两名小丫环同样的身份。要做的活计,每日要做的拜祭,每日要做的手抄,一样都不能少。

这事一出,淳夫人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切也都是她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樱桃轻轻舒了一口气。她在王府呆不了几日了,可不想再出什么乱子。

“退下吧。”周铭远只是淡淡的,轻轻点了点头,似乎这事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一般,很是自如的继续吃他的早饭。

吃罢早饭,周铭远便遣退了其他的各丫环和男厮,只留樱桃在身边。

“淳夫人的事,本世子已经帮你解决好了,你可满意?”

“谢世子殿下多恩。”樱桃恭敬的行了个礼。

“那么,那件事你可有认真的想?可有想出个什么法子来?”周铭远坐在椅子里,一边把玩着缀在腰间的上等玉佩。

问的正巧,樱桃想,她正在盘算着该怎么跟他开口呢,他即主动问起,倒省事了。

“昨夜一夜未睡,全是想这个了。倒是想出了个法子。”樱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铭远的脸色:“此事,必得是有身份有地位,权高位重的人才拉的起这么大的网。而且,王爷管理这片区域已经不少年岁,这种事情,没理由长时间查不出来。益喜觉得,这种情事有两个可能。”

周铭远点点头:“继续说“

“一来,有可能是位权高过王爷的人拉的这网。可是这在咱们这片区域,几乎没有可能。二来,就是有可能有‘内鬼’了,内鬼晓得王爷的一举一动,知道他的所有动向,王爷查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了。”

“有理。”周铭远再点头:“那么,你猜测,这个内鬼有可能是谁呢?”

“那个……”樱桃故意将话说的迟疑:“益喜倒是有一法儿……”

“但说无防。”周铭远的眼色亮了亮。

“若说真有内鬼,那必是在府内。王爷的一举一动都是在那人视线范围内的。那么,如果说王爷在府内放风说他捉到了个知情人,二世子殿下觉得,此人会不会因此影响了心绪,行为有些异常呢?”

周铭远眼神炯亮,轻轻点着头陷入沉思,再没接樱桃的话。

如果是府内的人做的,而且又是权高位重的,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财力底子才能拉得起这大网,那么整个王府数下来,有这能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凭周铭远的聪明,他猜也猜得到是谁。樱桃最后说的那个法子,不过是随便说来叫他听罢了。仔细的对付周铭宇的法子,叫他自己去想便是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多少银

过了半晌,周铭远才回神。微微的扯起唇,露出个带着些兴奋的浅笑,眼神亮晶晶的:“我家益喜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呢,不枉我保你一回。”

“那世子殿下这是赞同罗?”樱桃微微松一口气,周铭远似乎并未起疑。即可以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又可以给风头正盛的周铭宇当头一棒,说不定还可以将他一举拉下马。别说王世子人选还未定,就算定了,这回他也再有了十成的把握,这件事对他的诱惑力确实很大。

“是个不错的主意。倒可以一试。”周铭远再点头,眼神飘向她:“此事暂不要叫别人知道。若此事能成,本世子便……”到时没了那个人,他就再不用装蠢卖笨。依他的聪明精厉,父王怎会不把王位传给他?王位,王位……周铭远向来平淡清明的眼神染上几分疯狂。

“是”樱桃微微垂首,避过他的眼神。想了想,又道:“那……”

“还有事?”周铭远扬扬眉。

“倒没有事。只是那日世子殿下说的‘大大有赏’……”百两银子的赏呢,她实在是惦记的慌。到时候拿回家去,给二姐做嫁妆用。

“呵呵呵呵……”周铭远脸上的神色柔了柔,曲指在樱桃发顶轻轻扣了扣:“你这图财迷,本世子怎么就没瞧出来倒是这样爱银子呢?说来也是,若你不爱财,哪里敢女扮男装混到王府里来做小厮?”王府里的规制,大厮的月银和用度都比大丫环的多,而且升迁也比较快。

“二世子殿下神算,什么都猜到。”原来他这么理解了她的女扮男装,怪不得他再没问。倒也好,省得她再费心编慌了:“那这一百两的赏银……”

等到周铭远揭发周铭宇的时候,周沐泽就会跳出来一并揭了周铭宇其它的罪行。到时他数罪并发,王爷也留他不得。只是到那时候,恐怕周铭远也会猜的到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樱桃和周沐泽的关系也就不言而喻了。周铭远知道自己被利用,又知道樱桃是周沐泽那边的人,不杀她就不错了,哪里会给钱?再说那时候她已早离开了王府,哪里还有机会去跟周铭远要钱?还是早早要了比较好。

“可真是心急呢。你即然那么喜欢银子,不如多给你二十两?”周铭远笑着,半是玩笑的道。

樱桃扬了扬眉,也是玩笑的:“那不如给个两百两?”

“哈哈哈”周铭远仰头大笑,‘霍’的立起身来,身子微微弯了弯,凑到樱桃跟前去,盯着她的眼睛将她仔仔细细的瞧了几遍,猛然又‘哈哈’大笑了几声,一挥手道:“好!!那我就给你三百两!!”

“啊?”这回轮到樱桃瞪眼,她半张着嘴,不置信的望着周铭远。三百两,即便是对于府中几个主子来讲,也是难拿得出来的。他们每个月的月银制定也不过才一百多两银子。周铭远可不像周铭宇那样即有自己的产业又掌管王府的产业。他手中除了掌管一支水寨军,再无其它,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再看周铭远,此时没有说笑的意思,似乎这三百两给定了樱桃。

白得三百两,樱桃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心里还是奇怪,他这钱是哪里来的,而且看他的神色,拿这些钱出来,似乎不过是小小一碟菜,并不足挂齿似的。

“怎么,以为我没钱?”周铭远又用了‘我’字自称。与樱桃在一起,他越来越多的用到‘我’字自称。

“不是不是。益喜是又惊又喜,惊喜交加罢了。”樱桃赶紧垂首,白得的钱不要,她傻啊?

“呵,你个小财迷。”周铭远转了身,到他床前的小柜子里取了张银票过来递给樱桃:“诺!!你帮了这么大忙,本世子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樱桃接过来一瞧,正是三百两整,心下不由有些奇怪,周铭远两次给自己钱,都不是从帐房走,而是他自己出的。那这钱应该并不是府里给的月银。这么多钱,会是哪里来的呢……难不成他在府外也有生意?对了,他将益方调出府去,不就是帮他去照看生意庄的么?

“看你,瞧直眼了?”周铭远笑眯着眼,重新在椅上坐下来:“还不快收好?万一我再改变主意,收回来呢?”

“那可不行!”樱桃赶紧将银票收回袖中。心下想着得尽快去钱庄把钱换了,再另换银票。这一收一藏的动作,却不小心牵到了腹部,肚中登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樱桃这才想起来,这一早晨,她还没得空儿去吃点食儿呢。

“哈哈哈哈……”周铭远又张嘴大笑起来,丝毫不顾他那温文尔雅的世子形象。

樱桃有几分尴尬的轻咳几声,解释道:“这一早……”

“本世子才想起来,你这一早,还没吃过东西呢。”周铭远伸手擦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儿,朝外招招手,扬了扬声:“谁在外头?”

“是奴婢。”洛泊的声音。

“嗯。你去厨房上拿屉新做的小笼包子,水晶小蒸糕,再拿点下饭的小菜,快去。”

“是”洛泊没有多问,应声去了。

这些东西可都是王府里主子的定制,别说他们这些奴才了,就算是管家也是绝吃不到的。周铭远要了来,难不成是要给自己吃?樱桃心下有些暖乎乎的,虽然他只是出于要利用自己那点才智,但对她也确实是太好了。

没一会儿,东西就拿来了。

洛泊放下东西,朝周铭远福了个礼就悄悄退下了,整个过程没有多一句话。只是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扫了扫樱桃。

樱桃暗叹,托周铭远的福,如今她在厚舍院众人眼里,可真成了个不折不扣的‘面首’了,周铭远也成了个跟周铭宇一样的。

“吃吧。”周铭远笑着,将东西往樱桃跟前推了推,竟然示意她就在这屋里吃。

樱桃也不客气,福了个礼,上前坐下就开吃。她两世为人,还真没有尝过王府里头主子的用食呢,现在临走临走了,竟还能吃到,真是……是不是她的厄运已经到头,开始要走好运了呢?

周铭远不说话,笑眯眯的望着樱桃吃东西,仿佛很有兴致一般,眼都不眨一下。边看着,边道:“以后,你便就在隔壁小屋里歇息吧,不用再跟我一个屋睡了。”

樱桃抬眼瞧他,含糊不清的:“谢殿下恩典。”他这是为了自己女儿家的清誉呢。现在看来,周铭远这个人,也不至于太坏。顿了顿,待咽下口中东西,樱桃又道:“殿下如此体贴奴才,奴才感激不尽,定当尽忠效力。不过,殿下即然体贴奴才,不如将奴才的夜值也一并饶了吧?”她想回下人院,想叫她的两人小粗使伺候伺候,也过几日舒服日子。

“呵呵,那可不行。”周铭远想也不想,一口否决:“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理,越来越放肆了,跟本世子要银子也就罢了,如今还提起了这样的要求。本世子若是依了你,岂不是要叫人觉得,本世子现在已经唯你命是从了?”

“哪里会,哪里会……”樱桃垂首,心下微微一愣,他喊自己‘丫头’的时候,声音里似有似无含了几分柔情。这个二世子殿下,莫不是……

这么想,樱桃有些吃不下了。

“怎么,不吃了?”周铭远微微挑眉。

樱桃起身离开椅子,规距的站好:“让奴才收拾了罢。”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她不敢再呆了。

周铭远弯了弯嘴角,却不应她的话,而是命令道:“过来。”

樱桃一惊,瞪眼望着他。

“过来。”周铭远笑呵呵的,又重复一遍。

樱桃有些心惊的望着他带笑的眼神,僵硬着身子挪动步子上前。

“你看你,吃点东西也这样不小心,粘了到处都是的。”周铭远人高手长,便是坐着,也几乎跟樱桃立着等高,伸手轻松的就能触到她的发顶。他笑着伸手,替樱桃擦掉了嘴角一块饭渍。

细长均称带着微微温度的手指触到嘴角,樱桃登时崩紧了全身的神经,瞪着眼盯着周铭远,神态动作看上去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周铭远似乎也觉出自己有些不对劲,收回手去清咳了几声,大声的:“洛泊!带人进来收拾桌子!!”又对樱桃道:“你也下去罢,本世子要清静一下子。”

“是”樱桃如得了特赦令,逃也般的离开屋子。与开门进来的洛泊洛格擦肩而过,她脸上的绯红叫洛格洛泊双双浑身抖了几抖,王府二世子也是个好那口的人的传言更加确凿了。

跑出周铭远的寝屋,樱桃还嫌的太近,又出了寝院,拐了几道弯儿到了下人歇息的小房,才微微喘口气。幸亏她没过几日就要离开这里了,果真是…….人心难测的地方。

这时,有与她相好的,想攀她这一枝的粗使小厮凑上来,递给她一封信,恭敬中又带着几分讨好的:“喜爷,您的家信。”

第两百一十六章 家信

家信?樱桃瞪了瞪眼,她怎么可能有家信?

难道家里几个姐妹们晓得了她现在身在王府,并没有死的事情?可是现在并不是时候啊!!周铭远还没除,她不叫能任何人晓得她有家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樱桃有些心惊的接过信,将小厮遣走,微颤着手拆开信来。

一见信上的字,她就苦笑起来。

这样绢秀清澈的字迹,自己的姐妹哪里写的出来?这分明是孙青竹的字。想来,许是自己太久没有出府,他有事要说罢。之所以要冒充家信,也是为了不叫人怀疑到她。这个孙青竹……跟他说了短时间不会出府,他还是在替自己收罗家里人的消息么?

一股子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文河文海站在身边轻抚她的发顶一样,有一种有哥哥的怀抱可依,有哥哥的肩挡风,有哥哥的拳头替她打坏人的的可靠踏实感。

文河文海……想到这,樱桃不禁叹口气,两个哥哥现在都该有娃了吧,她走时大嫂子就快生了,算起来,今年都三岁整了呢,她却还一面都没有见过。

不过快了,快了,她就快要回家了。自己安慰了自己几句,樱桃端起信纸,认真的看了起来。

一喜,见家信愉快。

近日,家中甚好……

开头是为了防止信的内容被人看到,孙青竹特意写的障眼用的字句。樱桃看着心里却有些犯酸。这几年如果不是孙青竹在府外时常细心的照顾她,恐怕她还真不一定能坚持的下来。

信里简单交待了这几日府外发生的几件大事,然后着重说了家里几个姐妹的消息。

大姐杨桃已经有了身孕,现在整个苗家,拿她当宝,一点儿活都不让她碰。白日里上午有公公婆婆看着,下午则是大嫂子和二嫂子看着,晚上苗成业回来,则是端茶倒水的伺候着。杨桃是个歇不住的性子,这叫人一看,哪里也动弹不得,见着孙青竹时,好生生向他倒了一肚子苦水。

二姐米桃和彭雨安的事又搁下来了。两家的门户相差实在太大,原本彭家就不愿意,彭雨安是背着家人去提的亲。米桃这一闹,叫彭家晓得了,更是不同意。这事僵下来,彭雨安已经好几日没有再在岳家露过脸了。一番折腾下来,米桃的脾气更戾,前几日家里捉了个偷挖山药的,叫米桃给人家打断了胳膊。

这个二姐……看到这,樱桃不禁又担心,她在家时,跟三姐合起伙儿来,还能拿捏住二姐,现在她不在,大姐又出嫁了,三姐自己也说服不了她,如今她这性子可真真是……快要无法无天了,再这样下去,县太爷的胡须她也敢去拔上三根了。

再接下来,是三姐棉桃的消息。孙青竹总是这样细心,家里每个姐妹的事,他都会一一详尽的告诉她。

宋韩有事路过渔丰镇,照着苗雨泽说的,去了五朵花酒栈,见到了棉桃。这事,还是棉桃自己跟孙青竹说的,后来孙青竹又打听了米桃和核桃,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打听的仔仔细细。宋韩和棉桃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倒没什么可特别说的。不过还提起了樱桃。宋韩直叹可惜,引的棉桃又哭。孙青竹在信里说,这是米桃和核桃头一回见她在外人跟前哭。

最后,是家里的小妹妹核桃,她今年已经八岁了。因着那年润生考试得了个秀才,后来没有再考,就想回村做了教书先生。最近这段日子学堂才将将盖好,并开始收学生。有他通容,叫核桃也跟着一块儿去上了学堂。

再后面是几句关心和叮嘱。

看完,樱桃心下百味杂陈。虽然也有些小坎坷,小磨难,但几个姐妹的生活还是那样平淡清静,跟从前一样,叫她向往。

点起桌上油灯,把信放在上面烧了,又整理漱洗了一番,樱桃振了振精神,再有几日,便才几日罢了,她就可以回家,可以回到姐妹们中间去了。到时,她要好好摸摸大姐的肚子,要说服二姐和彭雨安,要牵和三姐和宋韩,要辅导她的妹妹核桃学字……

刚收拾好,外面突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樱桃连忙隔着窗子去望,只见周铭远已经换了一身正服,身后跟着洛格洛泊,正往大院门处走去。

他这是就要去王爷那里呢,还真是心急。樱桃轻轻咬了咬唇,在这儿呆了那么长时间,这局终于开始了。愿上天保佑,事情能顺利一些,叫她好早早脱离苦海,回到姐妹们温暖的怀抱当中去。她几乎都可以预见当几个姐妹看见她活生生的站在跟前时,会有多么样的欣喜和高兴。要是二姐知道她还给她攒了嫁妆钱,不知会不会感动的立马就答应她,老老实实嫁到彭家去呢?

周铭远还未走到院门,被半路被冲出来的碧红拦下了。

“世子殿下……”她似乎收敛了许多,不再那样张牙舞爪,而是楚楚可怜的望着周铭远。这几日世子妃的‘调教’叫她在众贵妇人面前丢尽了脸,吃尽了苦头,实在是承受不住了。

“何事?”周铭远淡淡看她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碧红如今的下场,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她自己非要跳进来,他即拦不住,不如放手罢。如今又来求他,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将他如玩物般设计,他还没发怒呢。

“小妾……小妾……”碧红眼见周铭远那样的眼神儿,心登时冷了半截,好不容易鼓起的底气也泄了大半。原本精致好看的脸蛋儿如今也苍白着,显得憔悴枯槁。

“无事便退下吧,本世子正要有事呢。”周铭远再次淡淡扫了她一眼,眼神平淡,却带了几分威严里头。

碧红身形微微一颤,往后挪了半步,深深的垂下首。

周铭远没再看她,向前踏步越过她往前而去。洛格洛泊也没什么表情的瞧了碧红一眼,紧紧跟上去。

待人都走光了,只有碧红还立在原地。调给她的大丫环不太乐意的跟在她后头,望向碧红的神色同样充满了轻蔑和嘲笑。

碧红神色自怜的愣了片刻,咬咬红唇,调了个方向,朝着世子寝院走去。

“夫,夫人?那可不是沁园的方向啊!!”大丫环连忙跟上去拦她。

碧红二话不说,回手狠狠的就给了大丫环一个响亮的巴掌,仿佛要发泄她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不满似的,这一巴掌甩出去,手都生痛,大丫环的脸上也登时起了红印子:“下贱奴才!本夫人要去哪里,还用你来指指点点?不要以为夫人我瞧不出你那点心思!哼,本夫人如今怎么说也还是个夫人,只要这名头在这,你就别想翻个身!!”

大丫环不置信的捂着火辣辣的脸,没敢再说话。

碧红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回身急匆匆朝寝院走去。大丫环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上。

周铭远已经带两个大丫环离开了,寝院很静,只有一个守门的粗使小厮,樱桃和莫语都去了下人房歇息。

碧红上前,向小厮问明了樱桃的去向,便又急匆匆的折往下人歇息用的小房。

大丫环捂着脸,似乎有些明白碧红想要做什么。

樱桃正在跟莫语有一句没一句,你来我往的搭着话儿,喝着水儿,碧红突然从外面闯进来。瞪着大眼,鼓着腮帮,一副喘不上气来快要窒息的恐怖模样。

“你,给本夫人出去等着!!”碧红指着莫语。

莫语一脸不服,起身甩了个脸子,退了出去。

“呵呵,都敢朝我甩脸子,都晓得我如今的处境……”莫语一走,碧红就垮了肩,皱起脸一副委屈的模样,颓然的在椅上坐下来,拿绢帕轻轻拭着眼角:“益喜,你说我……你说我是哪里错了吗?”

“夫人何必追着这些苦涩不放?”樱桃退出去半步,恭敬的垂首,心道你第一步起就错了。

“夫人?呵呵……”碧红眨了眨眼,眨出些水雾来:“益喜,咱们是老相识,以前在下人院时,虽说关系不是太好,可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还记得当时你借我拉水车子用,我还帮你介绍了如意呢。当时你小子,不是还想对如意有意思来着?如今……怎的却这样生分了?你还是……你还是称呼我一声‘碧红姐姐’吧。”

“奴才不敢”樱桃又退半步。

碧红蹙了蹙眉,起身绕到桌前来,朝樱桃逼进半步:“益喜,姐姐求求你了还不成么?事到如今,这事也就只有你能帮我了,好不好?我知道世子爷现在就只宠你一个,你就念在咱们以前的情份上,帮帮我吧,好不好?”

樱桃微拧了眉,那事儿倒传的快,她都晓得了。

“益喜,姐姐求你了,只要能说服世子爷,哪怕叫我以后都只呆在沁园,哪儿都不去呢,只要再不用世子妃来调教,怎么都行,好不好?”碧红眼中的水雾越浓,竟‘扑通’一声,在樱桃跟前跪了下来:“好益喜,姐姐给你跪下了!!”

~~

回家近在眼前了哦!!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是有一点点非常的太慢了。这一个阶段有事,要适应一个新环境,心也不能平静下来,只能说尽快恢复双更吧。

尽快!!

加油罗~~~~~~

第两百一十七章 事发

樱桃没料到碧红竟会这般,‘噔噔’朝后退了几步,骇道:“夫人,您这是何必……”

碧红干脆哭道:“不要再叫我夫人,我哪里是什么夫人?如今这处境,哪个都敢朝我扔白脸子,哪个都敢笑话我两句。世子妃每每带我出去,还要叫外面那些贵妇人,小姐丫环之类的来取笑我,嘲笑我,我,我……我真是……还不如当时没起过那心思,老老实实的呆在下人院,哪怕是要伺候别人呢,也总好过现在。”

樱桃黯神,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弄到来求她一个贴身小厮的身上,碧红这个夫人做的也可真是……

“夫人,您快快起来。此事益喜也帮不上什么忙啊。”她确实是帮不上忙。碧红不是用什么见得人的手段进的院,周铭远对她早就厌烦透顶。而世子妃又是个善妒的,没有世子护着,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世子和世子妃,哪一个都不是她樱桃能说的动,劝的听的。

“你若不帮,我便不如死了去罢!!”碧红哭着,就是不起来。

樱桃劝又不听,无法,只好退出半步去,道:“夫人,益喜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您若执意,那益喜便还是先退下的好。”说完,不由分说便从小房中退了出来。

莫语还候在外面,刚才碧红的哭声又引来了洛格和洛泊,不远处还探着几颗头,好奇的往这张望。

“自寻死路。”洛泊面无表情的轻喃一声,转身走了。

樱桃跟莫语和洛格对了下眼神,也忙不迭的离开了小房,生怕碧红再出来缠上她。

发生在小房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到了世子妃的耳朵里。中午,世子妃就‘请’了沁夫人碧红到世子妃院去‘一起用餐’,这些且都不提。

周铭远午前都回来了,事情发展的怎么样却只字未提。樱桃也忍着没问。

到了下午,府里走动的几个下人里就传开了王爷在府外捉回一个知情人来的事儿。那人的模样长相,年纪衣裳,都说的绘声绘色,就如真有那么一个人似的。

实际上,这是周铭远故意照着周铭宇身边一名面首的样貌描述的。他身边那名面首,前几日离了府,似乎是想逃出周铭宇的魔掌,正巧叫周铭远得了来。

那名面首,是周铭宇前不久新得的,是如今手上的至爱,宠的很,这几日不见了,已经差人找疯了。就算私贩铁料的事不是他做的,只要他一听说这面首的消息,必会有所异常。只要他表现有异,王爷的毒眼就会瞧的出来,到时候,不管事实怎样,这事是他做的就成了定论。周铭远的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当夜,王爷大宴两位世子,准备喝个高兴之后再好好审问那名‘知情人’。

向来狂嚣的周铭宇干脆的应了下来。

而樱桃则被周铭远以‘陪厮’的名义,要一块儿带着去。

王爷的晚宴设在弘德轩的繁阁中。

繁阁是王爷王妃平时散心的地方,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林林立立,就相当于弘德轩私属的小花园。园中央靠近人造小河的地方是一大片空地,宴席便是摆在了这里。

空地周围是一排蜿蜒的小廊,廊檐齐齐挂了一排通红的灯笼,宴桌四周又用竹竿挑起一些灯笼,将整个宴桌照的灯火通明。

这一夜,风高而冷。

风不时的将候着的几个下人的衣裳刮的‘猎猎’作响,吹的灯笼摇摇摆摆,整个宴桌上的光线也跟着昏暗不明起来。再加上眼前就是条人造河,水流潺潺,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哈哈哈~”老远传来王爷的大笑,他当首走来,身后跟着周铭宇和周铭远。

周铭宇这次带了个正经的贴身大厮过来,神色正经,甚至有几分严肃。

周铭远带的自然是樱桃。此时樱桃的眼角余光静静瞧着周铭宇那被风刮的不停翻起的衣摆,心下微微有些紧张。今夜,终于要给她三年的守候一个结果了。周铭宇,是他害了自己的爹,也是他间接害了自己的娘,如今又害的她有家不能回。今夜……就让一切都顺利些吧。

不管周铭宇最后的下场如何,只要能拆掉了那条私贩铁料的大网,她就可以再不用呆在这吃人的王府,就可以回家跟姐妹们团聚,也可以给爹娘一个说法了。

这是王爷只为几个儿子设的宴,府中几个女人们都没有出席。

三人入了座,周铭宇坐在东面,王爷的左手位,周铭远则在右手位。

“父王近日可是操劳,面色都见憔悴。”周铭宇一入座就开始‘关心’起王爷的身体来:“可是为了那私运铁料的事?听说皇上为着这事还发了怒。父王万不要着急,亦不要内火,此事本就是个棘手的,恐怕皇帝自己来了也难为。”

假惺惺。樱桃暗嗤。

王爷神色自如,面色似是因着儿子的关心而心受感动,用他那浑厚而带着沧桑的声音道:“还是我儿知我心那。近日这贩铁的事,确是叫我憔透了心。”

樱桃看的清楚,王爷虽面上瞧不出什么来,但仔细看他的眼神,里面藏着几分心痛。

“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国体安危,皇上那边才上紧。儿臣听说,父王今日捉了个人来?”周铭远在旁接话道。

“嗯……”到底姜是老的辣,王爷一脸沉色,丝毫瞧不出这宴完全是为了试探周铭宇而设的。他沉沉的拉着长音,又道:“忙了这么些日子,也终是没有白忙,捉了个人,是个知情的,估计呆会儿能审出些什么来。为着这事,为父这几日一直阴阴沉沉,今次终于有所进展,也所以才宴请一下你们两个,以示庆贺麻。”说着,举了举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周铭远也举举手中酒杯,跟着喝了。

周铭宇微微顿了一下,也喝了。

“父王……”周铭宇刚要再说些什么,有两个小厮小心抬了一条刚做的扎满铁钉的长凳上来,后面跟着府中的木匠。那长凳约摸两米长,半米来宽,完全是按照人的体形来的,上面密密麻麻扎了铁钉,看上去崭新的,像是才做的。

一见那长凳,周铭宇的眼瞳猛的一缩,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铭宇心神全都被那长凳吸引,却不知他的反应全部落进一旁不动声色的王爷眼里。

那木匠不紧不慢行一礼,恭敬的问道:“禀王爷殿下,这铁钉凳儿才做好,要的急,底面还没来及得上漆。您看……”

“罢了。”王爷挥挥手袖:“又不是要用上多久,不过使这一回,还上什么漆?你就带人把这送去客院小房吧,那里有守门的,你交与他们便是。”

“是”木匠又行一礼,带着两个小厮走开了。

原来在客院小房。周铭宇眼神一闪,悄悄朝旁上人使了个眼色。

他今日带的这个贴身大厮是个精明的能行事的,一见周铭宇的眼色,立马明白,称个谎离开了宴席。

王爷和周铭远都坐着未动,只装不知。

猎物要上当了。樱桃在旁紧紧捏着手,手心的汗已经打湿了整个手掌。成败在此一举,只要王爷足够相信他的二儿子,而且又能捉到周铭宇足够的罪证,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看周铭远和王爷的脸色,两人该是有什么计策等着周铭宇罢。

“此事关系重大,又拖了这么久,实在是挨了皇上不少的怒颜。今夜这次我可要亲自出马,非把这事审个水落石出不可。”王爷说这话时,神色黯了黯,似是不经意的望着周铭宇。

周铭宇坐着,有些心不在焉。听王爷这样说,神色微微怔愣了一下,敷衍道:“是的,是的。”

王爷神色又黯,没再说话。

一旁的周铭远见王爷神色有点差,似是要露馅,赶紧又转了话题,聊起了些别的。

周铭宇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定,眼神不时的飘向身后。他的贴身大厮去了之后就再没回来。

樱桃因着知道些事情,整个宴席都十分注意着席上几人以及周围的情况。只见有小厮悄悄的跑上来,附到王爷耳边悄声说了什么,王爷的脸色登时沉到了无底深渊里。

看来是计成了。樱桃心下暗喜。

王爷与周铭远对了一下眼神,又抿了口酒,做了个深呼吸,笑望向他的大儿子,周家的嫡长子,将来也有可能是要继承这座王府的人:“宇儿,你似乎是有什么心事?总往那边瞧,是在瞧什么?”

“啊?”周铭宇猛的回神,他心思并不在这里,有小厮来过了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去注意王爷和周铭远的脸色了。见王爷望着他,只好敷衍道:“无,无事。有些醉了罢了。还请父王允了儿臣先行退下。”

“呵呵,退下?”王爷变了脸色:“你急着要去哪里?去救那个‘知情人’,是不是?”

“父王……在说笑?”周铭宇吃了一惊,又赶紧作出个笑来,朝周铭远使使眼色:“二弟,你瞧,父王也喝醉了呢。”

“醉?”王爷阴沉起脸,十分沉痛的:“宇儿,我一向视你是王府将来的继承者,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真真是叫为父伤心透顶!!”

第两百一十八章 成败

“什么?”周铭宇故作镇定,一脸吃惊的望着王爷:“父王这玩笑说的,可跟真的一样。”

“玩笑?哼!!”王爷怒不可遏的狠狠的摔了手中杯子。

‘咣铛’一声,吓了周铭宇一跳。他瞪大了眼,向来狂妄,目中无人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害怕来,一只手按在桌上微微撑着身体,另一手轻掩着鼻间:“父,父王……”

“来人!!把人带上来!!!”王爷大吼一声,有几个小厮拖着个一身黑衣,被五花大绑的家伙走了上来。其中一个小厮上前,撕下黑衣人的蒙脸布,正是周铭宇那称谎离开的贴身大厮。

此时这大厮嘴时已被塞了白布,正‘呜呜呜’的朝着周铭宇,不知在说些什么。

待看清了这人,周铭宇大骇,脸色和眼神登时就变了。

“宇儿,你可有什么要向为父解释的?”王爷一双锐眼望着周铭宇,眼中射出几丝精光。他也是从年少里过来,也是从几个兄弟里脱颖夺得的王位,其中阴谋诡计,他比谁都懂的多。周铭宇刚刚的神色就已经露了馅。

“这,这……”周铭宇骇然望向周铭远,见周铭远一脸淡定的坐于原地,登时有些明白过来。他虽为人乖张,但脑子也并不笨。微微镇定了一下,道:“这儿臣如何得知?”说着,一脸无辜的望向那大厮:“你是怎么回事?不是腹痛去了,怎的却这副装扮,又是这个样子出现?”

“不要再装了!”王爷声如洪钟般厉喝:“他什么都已经招了,宇儿。”

周铭宇瞳孔微缩,对于王爷如此迅速的雷霆手段有些吃惊。即而望向周铭远,心下这时才有些恍然,恶狠狠的伸手指着周铭远:“你……端的披着一张好羊皮!!若是早知如此,我岂能叫你苟活至今……”

周铭远微微收了收眸,没有作声。

“哼!!”王爷眯起了眸子,被周铭宇最后这句话惹的更恼:“他是谁?他是你的亲弟弟!!我还当他生来脑子笨,先天不足呢。原是叫你这畜生给逼的!!真真是我瞎了这双眼!!你当你的那点勾当我都不晓得么?来人,给我拖他下去,关进牢房!!”

王爷虽说对周铭宇关爱有加,但毕竟是王家子嗣,平日里见一面都难,更别说感情会有多深厚了。何况这事滋事体大,王爷已经因着这事挨了皇上不少话,几日里愁的嘴都起了泡,周铭宇却都不曾问过。这已叫王爷有些寒心。现在说到这事竟然是周铭宇做的,王爷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护犊……

再加上周沐泽已经事先下了料,而周铭远唯恐这不足以搬倒周铭宇,故意在他面前示弱装可怜,这些加起来,致使王爷连细细审问都来不及,就将周铭宇关了起来。

“父王?”周铭宇吃了一惊,他向来是个为所欲为的人,今次却要被人抓,下意识的在朝他走过来的人身上拍了几掌,登时应声倒下两个。

“放肆!!”王爷更怒,喝道:“来人!!拿下他!!”

暗处应声弹射出几个高手来,周铭宇再厉害,哪还有招架之力?登时被乖乖拿住。王爷见不也想见他,更不想听他解释,挥挥手叫人扭送去牢房了。

“想不到,竟真的是他……”人都走光了,周铭远才幽幽然的低叹一句。

“哼,想不到竟是如此孽种!!远儿,这些年也苦了你了!!”王爷处在怒火燃烧之中。

周铭远头垂的低低的,轻声的,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父王明鉴!”

再也喝不下酒,王爷坐了一小会儿,准备起身去审周铭宇。

这时,王妃和世子妃却不知从哪里得了信儿,纷纷跑过来,大哭小叫的给周铭宇求情,纠纠缠缠,使本就怒火攻心的王爷更加怒火中烧,最终拂袖离去。

周铭远始终敛着眸,今夜,绝不能叫王爷去审周铭宇。

樱桃始终立在周铭远身边,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下暗道,终于,终于,这事终于算是落定了!!!接下来,不论周铭宇下场如何,王爷下令取缔那贩铁料大网是肯定的。她再也不用继续躲在这王府之中,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她这时简直要喜极而泣,但场合不对,又要极力的控制着。

王爷一走,众女眷也急匆匆的跟着走了。

剩下周铭远,不紧不慢的又吃了些酒食,才起身带着樱桃离开。

“此事,你功不可没。”路上,周铭远小声的道。

樱桃将声音压的低低的,极力掩饰自己即将回家的激动和喜悦:“是世子殿下多智。”一件事情,到了他手里,就可以多出好几个把握来。早知道这样,倒用不着叫周沐泽再去加料了呢。白白多熬了几日。

“事情到此,已经基本定局。今夜你辛苦了,不用来伺候我,回下人院去歇息吧。明日,这场好戏且有的演呢。”

“是”樱桃心下窃喜,正是好机会:“那世子殿下……”

“我还有事,你且不用管了。”周铭远低低的叮嘱完,在厚舍院院门处与樱桃分了手。他走进厚舍院几步,见四下里无人,纵身一跃,没了影子。

成败在此一举,若败了,他就一无所有。周铭远必须继续加大赢的法码。他趁夜悄悄去了府外,找了个人冒充府中下人,去向周铭宇在府外的势力通了风,叫他们连夜救周铭宇出去。

周铭宇怎么说也是周家的嫡长子,又掌管府中各处产业多年,向来是王爷的心头宝。今夜虽说周铭远使计激怒了王爷,叫他审都不审就关了周铭宇,但等王爷消了气,再审周铭宇,说不定这事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眼下王爷还没审过周铭宇,若是他就这样逃掉了,那也就省得一审了,这罪他是背定了。而且王爷必将暴怒,不管人捉不捉的到,这个王世子之位他是别想得到了。

当夜,整个王府处于风起云涌的静谧之中。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有吵嚷声传来。

周铭远料到是昨夜的事情,便起身披了件衣服匆匆朝牢房那边跑去。路上遇到同样惊起的各女眷。到了牢房时,王爷和王妃已经到了。

王爷正怒不可遏的命人去追,王妃则在旁上苦苦相劝。大世子妃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一见空空的牢房,登时脚下一软瘫在了地上。立刻有丫环婆子去扶。

王妃此时哪顾得上世子妃,也顾不得王妃该有的雍容形象,正哭着求着王爷:“宇儿一时糊涂,定是受了外面那些人的蛊惑,殿下可万不要生气,他是你的儿子呀,是王府的嫡长子!!他将来是要给王府延续血脉的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

“血脉?”一说这个,王爷的眼瞪的更圆了,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可怖狰狞:“哈哈哈,你还指望着他给你延续血脉?你这个做母亲的,竟一点也不知道么!!你的好儿子,院子里养了一大群的戏子,清一色的男人,哪里可能还会给你延续血脉?他不害羞,我还觉得丢人呢!!若不是沐儿提及,我还叫他蒙在鼓里头,还同你一般,指望着他延续血脉呢!!!”

“什,什么?……”王妃张大了嘴,吃惊的眨了几眨眼,脚下也软了下去。

听王爷提及他那个私生子,周铭远心头猛的一跳,冥冥之中感到有什么不对。

“孽子,孽子。”王爷瞪着那砍断的牢锁链子直摇头:“这几个孩子里头,原本他是最本事,我也是最看好他的,可是谁知道……照这么看来,沐儿所说的,他在外面还养了属于自己的一些势力,也是真的了。”

又是周沐泽?

他跟父王都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他怎么敢说这些?那人,不是个混世魔王,浪荡的败家子么?不是几年都未在王府里出现过了么?怎么突然间的……周铭远觉得心头猛跳,片片零星的碎片逐渐串连在一起,叫他的脸上渐渐失了颜色。

如果说这是个圈套。难,难道他也着了道?

那么,益喜……他……不对,应该是她……

想到几种可能性,周铭远蓦的瞳缩如针,手指传来‘咯咯’的清响。他极力压制着自己,向王爷和王妃请了别,快步如飞的往厚舍院走去。

这时天色刚亮,厚舍院守门的小厮刚换了班,正百无聊赖的倚墙而立,只见周铭远朝他直冲而来,劈头就问:“益喜来了没有?!!”

小厮吓了一跳,从未见过周铭远如此凶神恶煞的面貌,他有些抖的:“没,没有。”

周铭远的脸色一沉再沉,抬头朝小路望望,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心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咬了咬牙,转身朝着下人院的方向‘蹬蹬蹬’走去。

小路没有,下人院根本空空如也。再回头翻遍了厚舍院,还是没有。

益喜,她……消失了!!!

当周铭远发现这个事实时,猛然陷进了一种恐惧当中。他发现他此时,或许将会永远再见不到益喜的恐惧竟大过了对她的愤怒。

第两百一十九章 回乡

“刘叔,你说我是不是该在这置办些嫁妆?”将周铭宇关进大牢的当夜,樱桃就趁着周铭远允她的一夜闲值在刘德忠帮助下逃出了王府,并马不停蹄在各钱庄取了钱,连夜离开了荆青县。

仓促之间,也没来得及向孙青竹打招呼,只能等回家之后,再托人捎信给他。不过估计等他听说了王府之中的变故,也大概就猜到自己的去向了。他是除了周沐泽几人之外,唯一知道她的所有事情的人。

现在,她们已经到了水泽县。周铭宇根本料不到她的事,所以不会有什么危险。会追究此事的,仅有一个周铭远罢了。现在周铭远又被周铭宇的事绊住脚,而且他们也已经离开了荆青县的范围,已经算是安全了。

水泽县城,虽不如荆青繁华,但也是人流如潮,商铺林立,有许多东西,在镇里是买不到的。

樱桃已换回了女装,此时弯着眼,满是舒心的笑,盈盈望着刘德忠:“这三年虽不容易,好歹也落下了几百两的银钱。我准备全给二姐置成嫁妆,叫她嫁的也风光,省的彭家的人瞧咱不起。好说咱也从县城经过这一趟,不如捎一些回去?”女大十八变,男装的樱桃略显清瘦,但也是眉清目秀的俊小厮。此时换回女装,只见她腮若桃红,肤若凝脂,似是要掐出水来。一身简单的女装恰到好处的衬出她纤细的腰身和高挑的身段,那一双含笑的眸子似是会说话一般,这一切,叫她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黯淡消形,叫人几乎注意不到。

“你急什么,待到了前头,尽是上好的店铺,尽你挑。”刘德忠一边赶着马车,一边笑着对马车里头的樱桃努努嘴:“你看看,光礼物你就挑了半个马车了。樱儿,你这回可是熬到头了。等回头可万别忘了刘叔这个人。我还指望着闲时去你家吃吃你敲来的海蜊肉,喝喝你姐姐酿的酒呢。”

因着周沐泽还要顾着王府里头的事,所以他不能亲自来送樱桃,只能差了刘德忠过来。原本媚潋滟自己请命要过来的,周沐泽没有允。刘德忠心里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望向樱桃的眼神更加疼惜。

樱儿,樱儿,她终于又是‘樱儿’了,好久好久没有光明正大的被人称呼过这个名子了。樱桃心下有些发酸,又涌着喜悦的甜蜜,酸甜混在一起,叫人有种奇怪的感觉。樱桃笑道:“那是自然。到时,你想何时去,便何时去,我叫几个姐姐们好生伺候你几顿。”

“呵呵,你瞧你,真是高兴坏了。”刘德忠眼里闪着宠溺的光芒。这么多年,他跟樱桃早就亲如叔侄,把她当作自家的孩子来看待。

樱桃端着手,嘴角掩不住的喜悦。不知道几个姐姐见到她,会是何样的吃惊和高兴,真想现在就飞回去,跟她们团聚呀。

到了一处商铺前,刘德忠勒停马车,跟樱桃进铺去挑了些东西出来,才又上车,往下一家商铺走去。

挑了五六家商铺,马车里头实在装不下更多,两人才继续赶路。

“刘叔。”想了许久,樱桃从腰里摸出那把通体幽黑的短匕,这小东西,说来也跟了她三年了,现在是将它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她竟然十分的不舍得:“这个……”这事了结了,她跟周沐泽,周铭远,刘德忠,还有王府,一干王府中人,都再没有什么关系。想到这点,她竟生出几分不舍来,也不知是这几年被人呼来喝去的真的生出了奴性,还是些个别的。

“怎么?”看见短匕,刘德忠眉心一跳。

“这个,原本是你家主子的,现在他不在,你便帮我传一下吧。”樱桃伸手塞过去。

“这……”刘德忠心里即隐约知道些什么,也就明白这短匕不能轻易的收回来。他有几分为难的:“樱儿,主子他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是会赶上来的。到时,还是你自己亲手还给他罢。”

“咱们这就快要到了。”樱桃望望前路,从县城到镇里,用不了一日的时间。而从镇里回到村里,才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离家越来越近了,她应该高兴兴奋的,可是不知怎的,却生出几分又盼又怕的情绪来。

刘德忠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为笑,笑哈哈的一挥马鞭:“那你便放心,他说了会赶上来,定然会赶上来。咱们出王府时,为了安全起间,绕路也绕了好长时间,这便足够他来周转了。”

樱桃垂眸,手搁在刚刚买来的崭新布匹上,心下暗道,但愿。

除了想知道王府里头的事情进展如何,她也想知道知道她走之后,周铭远是个什么反应。不论怎么说,她总觉得是有些对他不住的。或许……前面这些都不是理由,可是她又不想承认她是想要再见某人一面。

刘德忠见樱桃不说话,也没再说什么,悄声赶着马车,到了一处僻静地,与樱桃下了马车,在大树下歇息。

“樱儿……”刘德忠望她一眼,张了张嘴,却又摇摇头:“没什么。”

“我太久没回家了……”樱桃抬头仰望树稍,用回家的喜悦来冲淡心头淡淡的惆怅。她盼这一日,她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为了这一日,不知做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多少累。现在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她却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这种滋味,弄的她自己也莫名奇妙。她现在还担心着一件事……益方在周铭远那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不过,樱桃断定只要周铭远寻不到自己,益方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还是担心。

“得得得……”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惊的刘德忠和樱桃心头双双一跳。

扭脸看去,尘土飞扬之中,挥着马鞭奔腾而来的,是周沐泽。樱桃松一口气,嘴角不觉含了笑意。

“主子”刘德忠忙迎上去,接过马绳来去栓马。

周沐泽一脸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快马追上来的。他还微喘着,走近樱桃,神色严肃而认真:“怎样,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吧?”

“没有。倒是顺利。”樱桃咧咧嘴,觉得自己笑的极其不自然:“王府里头情况怎么样?”

“不是很顺利。”周沐泽摇摇头:“有人救走了他。不过好在已经捉了回来。王爷大怒,饶是王妃和世子妃哭求,也是当下笞了他二十鞭子,关在牢里,准备押进京给皇上审问。”他眸子里的戒备和仇恨此时微微的松了松:“此事之后,周铭宇就算能活下来,也是废人一个,不用再需担忧。”

“那便好……”樱桃又自然而然的问道:“那,周铭远呢?”

听樱桃这么问,周沐泽神色一顿,即而有几分自嘲的笑起来:“他?呵呵……你倒是挺关心他。”

“此事,终究是对不住他呀……”她是真的觉得有些对不住周铭远啊。说来说去,这事毕竟与他无关,何况人家把自己当个人才,还赏了那么多钱,正准备重点培养,自己却耍了人家一道,拍拍屁股跑掉了。

“他寻你,已经翻遍了整个王府。”周沐泽的神色几不可见的黯了黯,刚刚因提及周铭宇的事而微微带着的神采飞扬也悄悄敛了回去,眸子微微的垂了垂:“你,万不要再叫他寻到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周沐泽微微蹙了蹙眉,他这话说的极含糊。叫人听了,会以为似乎周铭远寻樱桃,是为了泄愤。他是头一回当着自己人说这样的话。心里又难受又别扭。本不想这样说,但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这样说了出来。

他心下难受的同时,又有些吃惊。他何时有了这样的私心?

“如此……”听周沐泽这样说,樱桃心里即担心,又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周铭远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相反的,自己自进了厚舍院,他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而且这次周铭宇的事,也是他帮着促成的。

“你也不需要太担心。荆青县离水泽县毕竟有一段距离,再说你们小镇离水泽县城又那么远,他只知你的样貌,却不知你的名子和底细,查不到你的。再说你不过一个小人物,此事过去之后,估计也就不会再多追究了。”周沐泽见樱桃担心,又出言安慰。

“嗯……”樱桃点点头。罢了罢了,什么周铭远,什么王爷王妃的,以后再也没有见到的可能了,她还想这些做什么?她现在才该为将要回家,将要见到姐妹们而兴奋才对。

刘德忠栓好马回来,见二人正在说话,便识相的躲到了一边去。

“咦?你这是……”周沐泽眼尖的看见樱桃手里正握着那把短匕,眉稍微微扬了扬。

“哦,这短匕。如今我不在王府,再不用它防身,还是还给你罢。”樱桃扬脸,在周沐泽背光的俊脸上看见几分落莫。

周沐泽狭长的眸子眨了几眨,伸手握住樱桃递过来的……手腕。

第两百二十章 再见家人

周沐泽的手,樱桃不是头一回触到。那是一双有力而修长的,永远都是冰冷的手。

今次的手,竟带了些温度。樱桃微微有些吃惊的扬了扬眉,望向周沐泽,等着他说话。

“它……你还是留着吧。王府的事,我还要回去处理,再则,与我在一起,也容易将你暴露,所以这次刘德忠将你送到小镇,剩下的小路就要你自己回去了。留它在身边,也算是防身用。”周沐泽长睫微微颤了颤,稍稍落了落,有几分生涩的:“若是……若是王府的事处理好,我再去问你要便是了。”

“那倒也行。”樱桃咧嘴,她也有些舍不得这小短匕:“刘叔说了,到时要去我家吃小菜,喝小酒,你也一块儿去。”

“等此事了了,我定去。”周沐泽眼底浮起几丝笑意。

“那……”樱桃视线下落,朝周沐泽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努努嘴。

周沐泽这才注意到似的,忙抽回手,掩饰的清咳几声:“虽说周铭宇不会再翻起什么风浪,可这也有个坏处。没人再制约着周铭远,恐怕以后王府又要是一片新天地。再者,此次我恐怕是已经暴露了,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你总要自己小心。”

“恩。”樱桃点点头。

刘德忠躲在远处树下瞧着这一幕,心下暗叹,潋滟是要付错心了。以前樱儿小,这事他也并未注意。如今樱儿大了,再看主子瞧她那眼神儿……

“彭府里头还有几个我的眼线,你若有事,或是要寻我,自去彭府便可。万……要小心。”周沐泽不放心的又叮嘱。

樱桃都到感觉到了周沐泽的眼神似乎有些过热,不自然的扭了脸,又应:“嗯。”眼神四下打量,瞧见刘德忠正躲在大树后探头探脑,忙喊:“刘叔?栓好了马,怎不过来呢?”

周沐泽刚刚牵过樱桃的手此时不自然的在衣服上蹭了几蹭,面上微微染了几丝晕红,眼底透着几丝悄然的喜悦,像是流浪街头的小乞儿忽然之间遇上了愿意朝他笑,给他以帮助的善人一般,满眼的戒备全化作柔情。

樱桃好奇的瞧了他几眼,瞧来瞧去觉得这样貌若放在现代确是绝顶的帅,与周铭远和周铭宇不相上下。这哥儿几个,可真是得了好基因。真想敲开王爷的骨头,瞧瞧里头流着的是什么血。

“你再瞧,我家主子脸上该烧红了。”刘德忠过来,好笑的打趣。

樱桃这才回神,发现周沐泽的脸已经红的不正常了。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赶紧扭开头去,打起哈哈道:“愣了个神儿,愣了个神儿罢了。光想着回家见姐妹的事去了。”

“嗨嗨嗨嗨”刘德忠不怀好意的笑一笑,拍拍手:“得,我还是去边儿上呆着去吧。”

“我得走了。”周沐泽却突然望了望天,道:“王府那边,情况还紧急着呢。我抽空儿出来这一趟,还暂无人知。若万一叫周铭远知道,跟了人来,可就坏事了。”

“那你小心。”樱桃知道周沐泽这一趟出来的很急。

“王府那边的事,你自不必担心。至于周铭远,那人我会来对付。如今整个王府里,除了我,再没人晓得你的来处,你亦可放心。只当从没见过周铭远这么个人,以后再不要担心他了罢。”说完,眼睛眨了眨,迈开长腿朝栓马处走去。

“嗯。”樱桃和刘德忠跟着去送。

对于周铭远,樱桃确是不担心的。自己虽在他眼里是块人才,但终是个不忠的,再好也不能用。除了愤怒,他寻自己再别无他用。估计只消过上一段时间,他的火气消了,这事也就忘了。

周沐泽翻身上马,抬眼瞧了马下的樱桃和刘德忠几眼,高高扬起马鞭子:“我走了!!”

紧接着,一声嘶鸣声,马儿撒开蹄子‘得得’的扬尘跑了开去。

“咱们也歇的差不多了。继续上路吧。”直到周沐泽没了影儿,刘德忠似是感叹的转回脸,去牵马车:“主子从小就是个被排斥的,若不是他装浑叫王爷把他从王府里赶了出来,恐怕难活到今日。如今,虽说除掉了大世子,可他的身份却又暴露了。王府里没了个周铭宇,还有王妃,周铭远和周铭萱,主子他……得需好生应付呢。我这也还要尽快的赶回去帮他。”

“那咱走吧。”樱桃乖乖上了车。生在帝王之家,便是再富贵,若是事不如意,又有什么用呢?周沐泽这二十几年,又有几年不是生活在仇恨和痛苦里的?所以说,人再富,不一定幸福。人再穷,不一定就苦。想到她那几个姐姐妹妹们,樱桃心中充满了温暖,恨不得立马就飞回家去。

从水泽县一直往南,走了半日的路,夜里刘德忠买来几个包子,两人吃过了,樱桃便半躺在马车里睡,刘德忠则倚靠在马车辕杆上凑合了一夜。到了第二日,天还未亮,两人就继续上路了。

待到了渔丰镇,刘德忠把樱桃送进镇口,又帮她另雇了一辆车,就匆匆返回了。

车是‘苗记’的,车夫四十多岁,人很客气热情。帮着樱桃把她置来的给家人的礼物和给米桃的嫁妆一点一点的搬上车,码好,又拿绳子全部揽了一遍,才笑着轻喝马儿,起程走了开来。

樱桃直接是奔着自家位于镇中的五朵花小酒栈去的。现在这时候,还不到午时,自己几个姐妹应该正在酒栈里忙活。她去了,正好几个姐妹都能见得着。这样想着,樱桃的心急的焦慌。三年都等了,今日见面就在跟前了,却有些急不住了。

听说樱桃是要去五朵花,拉车的马夫有几分奇怪的回头,仔细打量了樱桃几眼,笑道:“小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这话儿怎么说?”樱桃也不否定,笑着道。

“不瞒客官,我这个小马夫,也是在这小镇里来回跑了几十年的老马夫了,镇里的人不全认识,但脸儿总是有几分相熟的,却还从未见过小客官的面儿。再者,我前年前进了‘苗记’,也在‘苗记’做了大半年。苗记的掌柜便是那五朵花家几个姐妹中大姐的夫家。小客官你即与五朵花家的人相熟,若是本地人的话,你说,我怎会不认得?”

“呵呵,原是如此。”樱桃咧嘴笑开来,敢情这人是大姐夫手底的人啊,真是……樱桃掀帘探了半个头出来,笑嘻嘻的:“那你倒真错了。我也是那几个姐妹中的一个,在家排行老四,你说我是本地人不是?”

“啊?”马夫吃了一惊,急忙忙的勒停了马,回过头来认真盯着樱桃:“小客官,这玩笑可开不得,那五姐妹里的老四,我也见过几面,多少也是识得的。可惜,她三年前就落了海,淹死了。可莫怪马夫我未提醒客官,客官这话说说也就得了,可万莫当着几个姐妹的面儿说,这事一提,又要引的她们伤心落泪。”

“那正是我。当时我叫附近路过的一家渔船救起了,可是那家人却是个黑心的,竟仗着我年纪小,转手将我卖进了一家大户人家家里做丫环。如今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回来了。”樱桃笑眯着眼,准备回家时,也拿这套说辞向姐妹们解释她这几年的失踪。王府的事,是绝不敢提一字的。

那马夫一愣,凑上前仔仔细细的瞧着樱桃,似乎是瞧出几分相熟来,又惊又喜的:“真,真是你?”

“正是”樱桃调皮的眨眨眼:“那咱们能继续上路了?”

“走,走,这就走。”马夫竟十分激动,手都有些抖的拾起马绳,轻喝一声驶着马儿朝前行去,嘴里一边念念有词:“这回,掌柜和掌柜夫人可有了大喜事了,两个可要好好高兴高兴。再不用一提此事,就落泪难过……”

马儿‘得得’,不急不徐的驶过菜市场,拐了个弯儿,朝五朵花酒栈的方向驶去。

到了五朵花,却只见大门紧闭,酒浅今日并未开张。

马夫奇怪的‘咦’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昨儿还开着呢,怎么今日招呼也没有一声,就关门了?我这还寻思着,要向几位小掌柜讨讨喜,要几杯酒吃呢。”

“昨日还开的好好的?她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去了?”樱桃迅速在脑子里扫了一遍,最近好像没有什么人的忌日或是有人成亲生子之类的,足以叫几个姐妹全体出动的大事啊。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的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老叔。”樱桃定了定神,在马车里重新坐好:“你拉我去小苗村吧,路上快些!!”

“哎!”马夫似乎也觉出什么不对,应了一声,喝了马儿就走。

马车轻晃着,从她熟悉的镇街上驶过,朝着镇口而去。

刚到镇口,一辆马车急匆匆的从后超过了她们,朝前行去。

樱桃不经意瞥了一眼,飞扬而起的窗帘后,是那张叫她日思夜念的娴静而温雅的脸。那脸此时正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大姐!!”樱桃当下大喊出声。

第两百二十一章 我是岳樱桃

前头的马车呼啸而过,急匆匆的,似乎是赶着去做什么事。

坐于马车里面的杨桃似乎也非常着急又担心,满面忧容,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一心只想着往前赶。再加上马车‘哗隆隆’的响声,并未听见樱桃的喊声。

“大姐!!”樱桃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半个身子去,又大喊了一声,可惜前面的车已经冲出去好几米远,呆在车中的杨桃还是没听见樱桃的喊声。

倒是马夫认出了前头的车是苗记的车,又听樱桃喊,忙扬声吼了一句:“老莫!!”

老莫是前面马车驾车的车夫。

这一喊,前面的马车才稍微有些停势,但还是没有停下来。只听前面老莫吼:“老胡子,有啥事,等回头再说!!”他听出了这边马夫的声音。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樱桃趁着前头的马车冲劲稍减,又大吼了一声:“大姐!~~~”

这一声吃奶的劲儿也使出来了,响透天际,在出镇口的两面墙壁之间甚至形成了回间,徐徐绕绕,带着樱桃的惊喜与急切。

前头的马车蓦的顿住。

窗帘子猛的被人掀开,露出岳杨桃带着吃惊的脸。她回首望来,脸上已经准备好了失望,却在瞧见樱桃的那一瞬间,不置信的撑大了眼。

“大姐!!”原本设想了许多个姐妹相见的场景,没想到才刚一见面,仅仅只见到了大姐一个,她的脸颊上就挂上了晶莹莹的泪花儿。樱桃扶住马夫转身递过来的大手,一跃跳下车来,咧着嘴,极力露出个灿烂的笑来。

“你,你是……”杨桃瞪着眼,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也不用扶,自己扯起襦裙就跳下车来,柔弱的身子在空中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住,目光却一直都停留在樱桃身上,眨都不舍得眨一下,仿佛生怕眨一眨,这一切又变成梦境,破碎飞缈了一般。

才稳住身形,杨桃就急不可耐的朝樱桃快步的,急切的走过来,一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试图从樱桃不再稚嫩的脸上瞧出几分相熟。嘴里仍不置信的,轻轻念着:“是……是……你,你是……”

“樱儿,我是樱儿,大姐,我是樱儿啊!!”樱桃眼里满含了泪,一头扑进杨桃的怀抱。还是那样柔软,还是那样透着淡淡的皂荚味儿,仿如母亲一般的味道。樱桃忍住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深深的,深深的埋首在杨桃怀里,来回蹭着,贪婪的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

杨桃完全怔住了,任由樱桃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过了几息的时间,才稍稍有几分回神,仍不可置信的望着怀里这不再幼小稚嫩,甚至比自己还高了小半个头出来的人儿,声里含了哽咽:“你,你说,你是…….谁?”

“樱儿!!我是樱儿!!”樱桃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她那招牌式的喜庆欢意的笑来,大声的:“我是老四,我是岳樱桃!!”

“掌柜夫人,这位确是您家四妹妹,乍瞧不像,细瞧就瞧得出来了。”马夫老胡在旁上搭了一句。

“樱,樱儿……”杨桃石化了一般,机械的,有些顿卡的轻念着,早已满了泪花儿的眼上上下下骨碌碌转了转,终于迸开一蓬惊喜,大喊出来:“樱儿!!”一把抱住樱桃,再顾不得其他,就嚎啕大哭起来:“樱儿……你是樱儿,我的樱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樱桃忍住想要再哭的冲动,她若是再哭,非跟大姐一起哭到天黑去不行。她这会子心里还担心着家里头的事呢。刚才看大姐的神色,似乎家里是出了什么大事。

“呜呜呜……”杨桃不顾形象的当街哭了一会儿,才渐渐的歇了声儿。这才发现已引来许多人围观,不好意思的笑笑,忙扯了樱桃爬上前头老莫的马车,并吩咐老莫继续行车,叫老胡子在后头跟着。

待冷静了些,杨桃又仔仔细细的将樱桃打量了个几遍,无比高兴的双手搂着她的肩:“樱儿,真的是我的樱儿……我的樱儿回来了!!”话说着,泪又下来。

“大姐,你看你,自见了面,就只知哭了。早知如此,我倒不如不叫你见了。”樱桃笑嘻嘻替杨桃拭了泪,故意玩笑的说。

“你个坏女!还是那样没大没小的性子!”杨桃破涕为笑:“我这不是高兴的么!”说着,又转了脸,佯怒的拍了樱桃一下:“你这个妮子,即好生生的,那怎不回家来?这三年里倒是去了哪儿?怎也不见个影儿,也没有个信儿?我跟你几个姐姐还以为……”说着,泪又要下来:“你是不知道,我这三年里,为你流了多少泪!!”

“好,好,你别哭了!!”樱桃轻轻抚上杨桃的小腹:“有了身孕,哭多了对胎儿不好。你且静一静,听我把话说了也不迟呀。”

“好好,就听你说。”杨桃安静下来。

樱桃把刚才对胡马夫说的那些话,又原封不动的跟杨桃说了一遍。其实基本也跟她的遭遇差不多,只不过把王府换成了一般的富贵人家罢了。

“这不是,我使了计,叫人冒充我的家人,把我赎买了回来,这才得以回家来……哎?大姐,你咋又哭了……”

杨桃不待樱桃说完,就抱着她又哭了起来,哽咽着:“樱儿,我的樱儿,这几年,你吃苦了……是大姐不好,该多去寻一寻,说不定就能寻到你呢……”

“在海上出的事,你上哪儿寻去呢?”樱桃不禁笑了,轻拍着杨桃的肩:“好好,不哭了。左右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不但回来了,还带回许多礼物和银钱呢。我在县里还给二姐捎了许多嫁妆回来。”

“你这妮子……”杨桃拭拭泪,又奇怪道:“不过,你怎知我有孕了?你怎知你二姐正需要嫁妆?”

樱桃一愣,编谎道:“你都是苗夫人了,有孕是正常的。再说你这肚子,我一瞧就晓得。至于我二姐麻,她那个性子脾气,我料来也还没嫁出去呢。这样的人儿能怎么办?只能多赔些嫁妆了麻!!”

“你个小鬼精!!还是那样鬼灵精怪的!”杨桃笑着,来捏她的鼻子。却在触到她鼻尖儿的一瞬时怔住,定定的望着樱桃的眉眼,喃喃:“我的樱儿……长大了。”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手:“变俊了,变成姑娘了,我的樱儿,也该要嫁人了呢。可不能再捏你的鼻子了。”

“啥话!”樱桃笑着,偎进杨桃的怀里:“二姐三姐还没嫁呢,你急我做什么?”

“来,再叫大姐好好瞧瞧你。”杨桃捧住樱桃的脸,看不够的又仔细瞧起来。

樱桃禁不住瞧,心底也实在是担心,忍不住问道:“我刚去了酒栈,酒栈关了门。你又着急忙火的往回赶,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杨桃微愣,即而神色黯淡下来:“润生托人捎的口信儿,说是……说是三婶四婶儿在咱家呢。你这才刚回来,就……”

“三婶四婶?!”樱桃轻呼一句,心下顿时明白了。三婶四婶上门,定没什么好事。定是又闹将起来了。不然,润生怎么会托人捎这口信儿呢?这样想着,又反过来安慰杨桃:“大姐,莫着急,她们再能,也闹不过个天去。待会儿咱们回了家,自然不会由着她们。”

“是,是。”杨桃轻抚着樱桃的发顶,露出个真心的淡笑:“你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不管三婶四婶怎么闹,哪怕家里那点东西,都叫她们拿了去呢,大姐也愿意。”

“可不能这样讲。那可是咱爹娘留下来的,就那么点东西,怎能叫她们拿了去?”樱桃沉着声儿:“我即回来了,这事儿你自不用再担心,自有我来。”

杨桃微微笑着,眼神不离樱桃的脸:“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如今一别三年,再见你,倒比小时候更雷厉了呢。样貌也变的不小,待会儿见了你三姐四姐和核桃,我保准她们一时认不出你来。”

“不会。”樱桃轻笑,心下有些激动。这一日,这一日她不知盼了多少个日日月月,终于盼来了。如今见到了大姐,虽心里有了十分安慰,但想到要再见其她几个姐妹,心底仍是不能平静的,激动又迫切。

马车行过村头的石头群,小路变的更加蜿蜒颠簸起来。

樱桃紧紧捉着杨桃的手,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她要回家了。

走过打麦场,一直往南,到了小桥下再拐向西,老远儿的,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三婶丁菊花的吼叫:“我可告诉你了,你大娘大伯的话不管用,这事儿少从多,我跟你四婶子同意了,这事儿就定下来!!你们赶紧从这院子里给我滚出去!!”

接着,是四婶吕爱芬的附和:“你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是靠后站站。若不然,叫你三婶儿拐了你,碰了你,四婶儿可也不能给你做这个主。”

第两百二十二章 贪心的婶子们

隔着老远,樱桃一眼就看见自家的院子。

小院儿已不再是她走时的模样。院墙又加高了不少,墙头加了带刺头的那种防贼用的琉璃瓦。从院墙外面只能瞧得见里面的屋顶,已经不再是那长满了杂草的土质屋顶,全部换了成了瓦片的。东边大伯家也不再是以前的破篱笆,沿着圈儿全部砌了青砖墙,西边润生家倒没什么大变化,只是换了一扇新的大门。

若不是有小桥作识标,老远儿的乍一望过去,还真识不出这就是她家的小院儿。

此时,小院儿里正传出三婶和四婶儿的吼嚷声,和着核桃不再稚嫩的哭求声:“三婶儿,四婶儿,这事儿不是说好了,待我及了笄,再另行商定的么?”

“及笄?”丁菊花轻笑一声,带着嘲讽和轻蔑的语气道:“真有意思,我们老岳家的院子,凭什么叫你们这些赔钱贱东西住那么久?老大就怎么了?他就可以一说算,不管我们啦?核桃,我可告诉你!!这事儿在哪儿也是少从多的理儿,如今我和你四婶子要把院子要回来,那你们就得乖乖的给我们腾出来!诺,你可别说我没给你时间,一柱香的时候,一到时我和你四婶子可就要往外扔东西了!!”不用瞧也猜得出她那吊着眼,掐着腰的模样。

“岳吉婶子,你说话归说话,伸手来戳她做什么?”是润生的声音。

“我是她婶子,我戳她怎么了?关你这个外人屁事?”丁菊花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式:“苗润生,我可跟你再说最后一遍啊,我们老岳家的事,你少来插手!!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喜欢个樱桃,你就是我们老岳家的女婿啦?我呸!!不讲说那樱桃早就死烂了,就算她活着,这儿也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你!!”润生被气的,声调儿都变了。

“你不能说我四姐……”核桃一直忍着的哭声,此时‘哇’的一声再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吕爱芬伪和善的声音传来:“核桃乖,快莫哭了。你四姐死已死了,得先顾活着的人,是不是?快听话的去收拾东西吧,一柱香之后,我跟你三婶子可就要清理屋子了。”

核桃大声的回道:“大伯一家不在家,我姐姐们也还都没回来,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吕爱芬‘哟’的一声,声凋儿阴毒起来:“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劝你呀,还是识清了时务,赶紧收拾东西的好。左右眼下老大一家就是不在家,你姐姐们也就是不在跟前儿,你若还不识时务,呆会儿叫我们扔了东西出去,可别再哭着来求哦!我还跟你说,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在这儿拧着也没用。呆会儿这房子一清空,大门一上锁,钥匙落到了我们手里,就算你姐姐们和大伯大娘回来了,也没用了。”她说话跟丁菊花不一样。丁菊花是泼妇骂街式,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而且都是扯着嗓子吼的。吕爱芬说话则爱扮个温柔贤雅的,说话慢声慢气的,却透着阴毒,说出来的话比丁菊花的更具有打击力。

“不能!你们怎么能这样胡来?这明明是我爹留下来的院子,怎么能归了你们?再说,这院子,这屋子,都是我们姐妹费了心血,一点点新建起来的,如今宽敞了,好看了,你们就趁着大伯和姐姐们不在,跑过来抢?这事若没有里长作主,你们也不好硬抢吧?!!”核桃沉静了一下,张口反驳。

“哼,小丫妮子,嘴皮子倒随你那死鬼四姐姐,又尖又利的很。”丁菊花冷笑一声:“诺,香已燃了一半了,你若再不收拾东西,那可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你们……”核桃愤愤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无力。三婶四婶都是些有力气的妇人,而且还是两个人。她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才不过刚满八岁的小娃娃。至于润生,他毕竟是个外人,稍微相帮她一下,都要招来阴阳怪调的漫骂,若是动起了手儿,更不好出手相帮了。

“这是要做什么?!!”杨桃在门外听了几句,便忍不住抬脚当先冲了进去:“大伯大娘不在,便就要分了这院子了吗?就算是大伯不在家,也还有嬷嬷在呢!也还要问问我们姐妹的意愿呢!”

“大姐!”核桃委屈的一头扑进杨桃怀里。

润生则舒了一口气:“杨桃姐,你可来了。”

杨桃点点头,轻抚核桃的发顶:“别怕。有大姐在呢。”

“哟,杨桃来了?”丁菊花的话里透着几分对于杨桃会出现的吃惊和理亏,但又硬着声儿:“不过这事儿啊,你来了也没什么用。这院子早就该分了,咱们留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来了倒正好,赶紧帮着核桃把东西收拾了吧,香快要燃到头了。”

“三婶子,四婶子。”杨桃细柔的声音里透着不屈:“分院子这样大的事,总得等我几个妹妹和大伯大娘都来了再说。再者说,如今这院子,可不比从前了,全是我们姐妹出钱出力翻新起来的,若真要分,我们也是要分得一份儿的。这事就算是里长出面,也有的一说。”

“哟哟哟,几个赔钱货的,倒还有理起来了。我们好心好意叫你住这几年,你倒还想霸占了怎么着?杨桃,不是三婶子说你啊,你一个都嫁出去了的人,就不再是岳家的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儿说话?再说这院子,又不是咱们叫你们翻新的,你们自己个儿翻了新,破坏了岳家的老房子,咱们还没寻你们问罪呢!”

杨桃也不跟她们急,反而眯眼笑起来:“好好好,我嫁出去了,我没说话的权力。可家里总有没嫁的妹妹。”说着,转向核桃,笑意更深:“核桃,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谁啊?”核桃瞪大水汪汪的眼,望向敞开的大门。

她要出场了。樱桃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微微扬了扬脸,从门后小步的挪出来。

“你,你是……”核桃瞪大眼,从樱桃脸上瞧出几分相熟来,又不可置信,不敢置信。越看,嘴张的越大。

旁上的吕爱芬和丁菊花也吃惊的张开了嘴。吕爱芬更是夸张,手里拿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仿如见了鬼一般。

“核桃,润生哥。”樱桃浅笑着咧开嘴,露出她那招牌的笑来,轻轻的唤着核桃和润生。

“四姐!!”核桃再不怀疑,大叫一声,哭着扑进樱桃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含糊不清的低喃着,嗔责着。

“樱,樱儿?”润生不可置信的走上前两步,再上上下下打量樱桃,她确实是樱儿。她还活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润生忽的轻笑起来,握着手仰天长长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喜极而泣的上前紧紧的搂住樱桃,也再顾不上什么礼节教养。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樱桃浅笑着,眼角挂着泪,使劲的,使劲的将核桃往怀里揉。当日那才五岁的小娃娃,如今也长大了,变成跟她当年差不多大的娃娃,在关键时候,也能独挡一面了。

润生只轻轻搂了一下,便放开了。毕竟丁菊花和吕爱芬在跟前呢,这两个可是村里的大喇叭,没有的事儿都能给人家说出事儿来,在她们跟前还是注意些的好。

“你,你是樱桃?”吕爱芬似乎有几分害怕的,伸手握住了丁菊花的手,身子也隐约躲到了她身后去。

“是,我是樱桃,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烂死鬼,樱桃。”樱桃故意咧嘴阴森森的露出个笑脸来,吓的吕爱芬直往丁菊花身后躲。

“你竟还活着?”丁菊花张口,却是这句话。

“不尽如三婶的意,我还活着。”樱桃还是笑着,点点头:“不但活着,而且还回来了。”

核桃还在樱桃怀里蹭着,哭着,再顾不上其她。

润生则开始仔细的打量起樱桃来,视线火辣辣的,他自己还不知。

“咳!咱们言归正传!”吕爱芬趴在丁菊花耳旁上提醒。

“对!”丁菊花猛然醒悟,又吊起眼:“樱桃,三婶实在没想到你还活着。罢了,也算是你好命。不过,就算是你活着,你回来了,那也没用。这院子今日是分定了的。诺,香已经快要燃完了,你是个聪明的,赶紧劝着你大姐和核桃收拾东西吧,也省得呆会子我和你四婶儿动手了。”

樱桃不动不摇,浅笑着,用一种不快不慢,不高不底的语调道:“三婶此事,可商议过了三叔?四婶子又可曾问过四叔的意思?若论起来,我们姐妹确实是早晚要嫁出去的,可若这样论,二位婶子似乎也并不能完全就算是岳家的人吧?如今这世道,似乎也并还没有到了女人当家作主的地步,这事三叔四叔,可都有知晓?这可是他们的意思?”

丁菊花一愣,下意识回头去望吕爱芬。

第两百二十三章 帐要一笔笔算

“你瞧我做什么?”吕爱芬狠狠瞪了丁菊花一眼,

丁菊花眨了眨眼,似乎从吕爱芬那一记白眼里得了些信息,回首大声的:“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我们背着他们,跑来抢你们院子似的。若他们不同意,还能叫我们来?不过是碍于叔侄关系,不好意思来罢了!!”

“大姐,四叔回来了?”樱桃是真不知,转向杨桃问道。

杨桃摇摇头:“都三四个月没回了。”

“即没回来,又怎知道?”樱桃望向吕爱芬和丁菊花:“两位婶子,分院子的事,古来是有这么一说。可是这也不能单凭两位就随随便便把院子分了的。若是两位真想分,等大伯和四叔回来了,再叫上三叔和里长,大家坐在一块儿公平公量的商议着分,也总省了扒皮扯脸的闹将。”

“哈!你这妮子,这副尖牙利嘴恁的是又有长进了!!”丁菊花跳着脚,拍起手来:“已叫你们一拖再拖了,哪里还能再容你们拖下去?今日这事儿,必须就得做了!我可告诉你,这香马上燃完了,一燃完,我和你四婶子可就要赶人了!!”说着,伸手直指着润生的鼻尖儿:“苗润生,我再告诉你一遍,这是我们老岳家的事儿,你一个外人,少来插手。呆会儿动起手来,你若是敢帮忙,我骂到你家十八代祖宗那里去!!”

润生是秀才遇到兵,还是个野蛮子的土兵,有理也说不出来,干脆扭开脸,不应她的声儿。

“你怎能硬来?”杨桃气不过,质问道。

“硬来?哈,我就是硬来了,咋样?!!”丁菊花掐着腰,将眼吊的老高,一副浑不讲理的模样横在那里,伸手逐个点着杨桃樱桃和核桃:“可不是我说,就你们姐妹几个,这纤腰瘦胳膊的,想拦也拦不住!我劝你们趁早儿躲的远远儿的,要不,若是受个伤,流点血,我可不管!!”

“杨儿,她们两个是个不懂事的,可你这个做大姐的,得明些理呀。”吕爱芬‘好心’的在旁上劝道:“这院子本就该分了的,留给你们住了几年,你们该感恩才是。如今这院子要分了,你们就赶紧远远的躲开吧。你三婶儿那手脚不长眼,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们……”润生气的,把拳头握的紧紧的:“怎可这样?甭管我是外人不是,你们若是敢来硬的,我可绝不会坐视不理!!”

“老二和老三怎的还不来?”杨桃急的,直往门外瞧。

“大姐,你急什么?”樱桃不慌不忙的掰正了杨桃的身子,将她按在院中的塌上坐下来,笑嘻嘻的:“你看你,是急糊涂了么?她们若是讲理,咱们就跟她们讲理。她们若是想要来硬的,咱们也就来硬的便罢了。你忘了么?咱们这趟,可是坐马车过来的。”

“马车?”杨桃一时还没明白。

“胡大叔,莫大叔,快快进来帮个忙来。”樱桃笑着示意核桃照顾好杨桃,转身走到大门边上,朝不远处两辆马车招招手。

“哎!!”小当家的发话,两个大汉应声小跑着进院儿来。两人都是长年赶车的,一身皮肤黝黑黝黑的,两条胳膊上全是肌肉,并排着往那一站,丁菊花和吕爱芬登时噤了声。

杨桃这才明白樱桃的意思,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润生望向樱桃的眼神则有些奇怪,她回是回来了,可是却比三年前离得他更远了。虽是个女子,却手段层出,足智多谋,似乎……他永远也到达不到她那个高度。

“三婶,你和四婶子是要再在这儿一会儿喝几口茶呢,还是现在就回啊?”樱桃望向二人,也不跟她们客气。三婶子也就罢了,四婶子如今也跟着来凑热闹。看来是几个姐妹把屋院建设的太好了,得了她们的眼红了。几个姐姐又陆续到了及笄的年纪,她们就想当然的急了。

在乡下,特别是爹娘没了之后,叔伯之间互相抢夺财产的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在那些大户人家家里演的比较激烈罢了。这种你来我往的事,樱桃在王府里头见的多了。现在哪怕是有人就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打一下怵,更不用说对付这两个村妇了。

“你……”丁菊花望了几眼两个马夫,缩了缩脖子:“你不用嚣张!!这事自有个作主的人哩!本就该是岳家的院子,哪能由得你们霸占?”

樱桃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是,是啊,这确实是岳家的院子。可这也是我爹留给我们姐妹几个的呀,我大伯也说了,就算要分,也总得要等到我们几个姐妹全都嫁出去之后吧?三婶子,你这又是急什么呢?”

“我……”丁菊花动武不行,撒泼也行不通,脑子又没有吕爱芬的鬼,只好再缩缩脖子,回头向吕爱芬求助。

吕爱芬没好气的又瞪她几眼,扬了扬脸儿:“我说樱桃,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本该着,你回来了,这是件子好事情。可是你却带回这两个野男人来做什么?不是婶子说你,你这小小的年纪,上头又还有几个姐姐呢,可不能胡来呀。”

“婶子这话说笑了。”樱桃不怒不愠,浅笑着回道:“在这方面,我哪能及得上四婶子你呢?”

吕爱芬一愣,声调儿有些尖厉:“你是什么意思?”

“我带回来的这二位,都是咱们镇上正正经经的车夫,是我大姐夫手下的,光明正大驾着马车送我和大姐过来的,四婶子却这么说,可见……难道是四婶子见过有人去会野男人之类的事情?亦或者,亲身经历过这样的事?”

“你!!”吕爱芬瞪大了眼,有几分张慌的倒退了半步,眼珠子转了转,稍稍沉定下来:“好,真恁得是个好侄女子,竟然这样编排你的四婶子?你也不怕叫你四叔听见了这话,来寻你的门子?到底不是老岳家的人,这样给老岳家脸上抹黑子,眼也不眨一下!!”

“樱儿!”杨桃轻轻拽她一下:“不要胡说!!她到底是咱们的四婶子呢。这话若是落到四叔耳里,多咱要不高兴的。”

樱桃轻拍杨桃,示意她不要说话,渐渐收了脸上的笑,严肃起来:“抹不抹黑,四婶子心里明白。三年前我为什么要去出海,后来又为什么翻了船,落了水,想来四婶子对这事也该有些自己的猜度。我现在就跟你说,你猜度的那些,基本都猜对了。我可不是无缘无故就跑去跟着吕家兄弟出海的。”

这话一出吕爱芬的眼瞪的更大。她动了动喉咙,强装镇定的:“你,你在这胡沁些什么?怎么又扯到三年前的事上去了?三年前,我可没掺和到你们的破事儿里来!!”

“三年前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四婶子心中清楚。这事,咱们还得细细慢慢的来追究呢,倒不急于这一时。”樱桃沉着脸,毫不避讳的直盯着吕爱芬的眼,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吕爱芬倒吸了几口冷气,又免强沉定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手还是有些抖,硬着嘴气:“说些什么,完全不懂!不知所谓!!好生生的,回来便回来罢了,竟还带了人回来威胁你的亲婶子,真真好侄女子!!我可不在这耽误时间了,这事回头,叫你四叔来寻你罢了!!”说完,竟逃也一般的,扔下丁菊花,夺门而去。

“哎?他四婶子……”丁菊花猛然吃了个甩手,眼睁睁看着吕爱芬把她自己扔下走了,一时愣住,不知是该也跟着走,还是该留下继续闹下去。

“三婶子,你是要留下喝喝茶了?”樱桃眯眼,她如今可不是三年前的她了,心可没有那么善良,丁菊花要赶几个姐妹出去,她又怎么会待她客气?

“哟哟哟,瞧瞧,这牙尖嘴利的,说的好像三婶子若留下,就要将人吃了似的。”丁菊花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个笑,晃着身子朝樱桃走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三年未见,果真不一样了,长成了大姑娘了呢。怎的,这才回来,大喜的事情,只请三婶子喝喝茶便了了?”

“不喝茶,还要喝什么?”樱桃的脸沉了沉。

“看把你吓的,我又不会真在你家留下。”丁菊花一副无理无赖的神色:“不过这院子么,三婶子我早晚还是得再来的。这终究是老岳家的院子,你们继续这么没脸没皮的赖着不走也不是办法,说出去了也叫人笑话,是不是?”

“一口一个老岳家,终究我们姐妹几个身上流着的是老岳家的血,还是婶子身上有老岳家的血?”话从门外飘入,棉桃当先走了进来,话不饶人的:“婶子说的倒好像比我们更是岳家人一般。不过是出嫁罢了,谁家女儿不出嫁?谁家的女儿出嫁了之后就再也不认娘家,再也不回娘家,自此就再断了亲?我瞧着,丽珍丽霞跟婶子可都来往的勤着呢。怎么你家的女儿出嫁了还是女儿,我家的姐妹出嫁了,就再不是岳家人了呢?”

第两百二十四章 团聚

“婶子家的女儿出嫁之后,还是岳家的女儿,我们姐妹出嫁了,就再不是岳家的人?”棉桃用她一惯的不慌不忙的语调,一边说着,一边从外面走进来。那张略带着冷清和淡漠的脸经过了三年时间的磨练,成熟了许多,眼中透出的光也更加成熟睿智,闪着精光。她一进院儿,就直直的朝丁菊花望过去,目光犀利:“自古是有若家中无男丁,则财产房产都要上交族人的风俗。但风俗又不是大律明文规定,风俗也是人定的。而且,事事都要就事而论。那些情况是因着财产房产本就是族中发放下来的,家中没了男丁,自然又要收回去。可是我家的院子,当时可是我爹我娘自己盖的,如今又被我们姐妹几个翻了新,哪里还能照那理来论?”

“再说,此事重大,就算是要分院子,也非得需要大伯大娘三叔四叔还有嬷嬷都坐到跟前了,一起商议才行,哪能由得你们青天白日的,趁着他们不在家,就来硬把人赶出去?这跟土匪有什么区别?你以为你是我们三婶子,我们就不能把你告上衙门?你可别忘了……”棉桃张口不停气的说了这么多,说到最关键处,却顿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你——可不再是我们的婶子了,咱们可三年前就是断亲了。”

“你,你——”丁菊花一听见棉桃的声音,心下就呼不妙了。棉桃有多精明,脑子有多灵活,那张嘴有多厉害,三年前樱桃走时,丁菊花就不爱跟棉桃打交道。现在三年过去,丁菊花更是不敢惹到棉桃。今日也是特的挑了只有核桃在家的时候,才跟吕爱芬合着伙儿跑来的。却谁知道,不知哪个兔崽子报了信儿,这姐妹几个竟然一个接一个儿的,都赶回来了。吕爱芬又自己先走了扔下她一个,不由生出几分心虚之感。

“你什么你,丁菊花,你是不是瞧着我五妹妹好欺负,特的挑了她在家的时候,跑来寻事子?”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米桃大呼小叫的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长竹棍子,进了门,一眼就瞧见丁菊花碍眼的横站在屋门前,立刻吊起眼,把竹棍子一横,直指着她:“我跟你说,我可没有她们那么好说话!!如今你也不是咱们的婶子了,我可没有那么多什么女儿家家的拘束!!你若是还不走,我说打就打!!”

“哎哟!!”丁菊花险险的躲过一棍,见米桃真的是动了怒,要打人,再顾不得其他,抱着头就往院门处冲去,一边冲一边杀猪般破声嚷着:“啊哟!杀人啦,杀人啦!~~~”

“哼!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米桃气乎乎的扔了竹棍子,拍拍手,一边唾道:“若敢再来,看我不揭了她的皮!!”说着,又不满的瞪向她身后的棉桃:“你也真是的,当时我就说,这屋院住着挺好的,你非要鼓动大姐把院子翻新一下。现在好了,院子是新了,住的也舒服了,可是呢?又引了眼馋的狼来!”

棉桃仿如没听见米桃的话一般,神色怔然的盯在一处,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浮起吃惊和不可置信。

樱桃咧嘴一笑:“三姐。”

棉桃浑身一震,瞪大眼望着笑靥如花的樱桃。

听见声音,米桃也随着棉桃的视线望过来,‘咦’的一声,也跟着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二姐。”樱桃笑着,又唤了一声。眼神不停的,贪婪的在两个姐姐脸上来回扫视,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和兴奋:“是我,老四,我回来了。”

“老,老四……”米桃结巴的。

棉桃没动,也没应声,还是那副呆滞的神色定定的望着樱桃。

“是,是老四。她回来了。”杨桃笑着,将樱桃往前推了推:“看你三姐高兴的,都傻了。你快过去呀!”

“我岳樱桃,回来了!”樱桃笑着走到棉桃跟前,拿手在她眼前晃晃:“精明的无所不能的三姐,要是叫别人瞧见你这副模样,定然要吃惊的嘴里能塞个鸡蛋!!”

“樱桃!!”棉桃猛然回过神来一般,一把抱住眼前的樱桃,仿佛生怕她再长翅飞了似的,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呜呜’的哭诉:“是你,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樱桃笑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头一回见到棉桃也会有如此激动的情绪,头一回见她哭的这样激烈。

“真是老四!!”米桃有些踉跄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抱在一起的樱桃和棉桃,哭的比棉桃还响亮:“呜哇哇!!你个死妮子,你还活着哩!!活着你咋也没有个声儿,没有个信儿哩!你知道二姐我给你白流了多少眼泪?你这个没良心,黑心眼儿的臭妮儿,坏妮儿……”

棉桃和米桃的无所顾忌的哭声引的杨桃和核桃也跟着落了泪。

润生见姐妹几个团聚场景感人又温馨,他这个外人似乎不该再呆在这儿,便悄悄的退出了院子,神色萧索的回头瞧了樱桃几眼,出院儿回自己家去了。

“你这个死妮子,熊妮子,烂妮子……”米桃一边哭着,一边骂着,还不解气,伸出手来在樱桃背上狠狠捶了几下子:“即活着,怎个就不支声儿哩!!你可知你二姐我为了你,可伤碎了心!!”

“咳,我……”樱桃被紧紧的抱着,又挨了几拳,实在没有足够的空气来说话了。

“你干麻打她呀!!”杨桃见米桃动手,登时心疼了,上前使劲儿将三人分开,心疼的数落:“她才回来,你这是做甚么?整天武刀弄枪的,还拿自己妹妹开刀了是不是?你总就是这么个冲动的,直肠的性子,你就不能安静下来,听听樱儿的说法么!!”

“我,我这不也是……”米桃抹着泪儿,上上下下的打量樱桃,又哭又笑的:“我的樱儿还活着,又回来了,我可不知求过多少回菩萨呢……”

“行行行,都别跟院子里哭天抹泪儿了,樱儿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先进屋去。走走走。”杨桃轻轻推着几个妹妹,朝屋里走去。

核桃回身跑去关了院门,才转身跟上去。

小院儿全部翻了新,屋中也不再是那些陈旧的摆设。圆木的栋梁,漆木板的天花板,雕花的窗棂,崭新的木门。屋中的格局还是原来格局,只不过堂屋入门处的灶台挪到了外面的小厢房。院子里在东边盖了小厢房专门做厨房用,西边则还是全空着,樱桃走时留下的蚯蚓坑和养鱼池现在都还用着,杨桃和米桃在坑池之上做了竹架子,种了葡萄。现下时节,葡萄枝叶茂盛的爬满了整个木架,垂挂着两三挂晶莹剔透的葡萄粒。

几个姐妹进了屋,又高兴了一会儿,最初的惊喜感稍稍淡了些,又一个个的扯着樱桃看来看去的,恨不得把她扒光了每块肌肤都研上一究。

“樱儿,你……”米桃大咧咧瞪着樱桃的胸前,毫不掩饰她的吃惊:“你长大了……”

“扑噗!”樱桃正喝着水,一下被呛住,剧烈的咳起来。二姐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豪放啊!!!

“还害羞呢?”米桃浑不在意的轻嗤,伸手朝樱桃的胸间抓去。

“你做什么呢?!”杨桃眼明手快的挡下米桃,瞪她一眼:“樱儿还小呢,你这是做什么?没的拐坏了妹妹!!”

“好好好,我不动。”米桃笑嘻嘻走上前,一把将坐在樱桃身边的棉桃拉开,过去半抱住樱桃,高兴的在她颈间蹭蹭:“那叫我抱一会子。”

棉桃也不生气,脸上尽是笑:“樱儿,你先说说,你这几年去了哪儿?即活的好生生的,怎么不回来呢?哪怕托人捎个信儿也是好的呀。”

“哪是我不愿回来?”樱桃把跟杨桃说过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又叮嘱:“左右是给人家做过丫环的,这事咱们姐妹几个知道便罢了,万不要再传出去了。”虽说她把事情另编了说给姐妹听,但里头多少也有一些是真事,还是不要外传的最妙。

“原是如此!!”米桃几个心疼樱桃这几年的经历,又哭了一场。

末了,棉桃神色淡然的挽了挽袖子:“好樱儿,以前的事便已过去了,不想也便罢。你回来了,几个姐姐自不会再叫你吃那样的苦。诺,为贺你回来,今儿中午三姐亲自下厨给你做饭吃!!”

“那感情好呀!!”樱桃干脆的应下,在家里几个姐妹一直吃的都是杨桃和米桃的手艺,细细论起来,似乎棉桃还从未下过厨呢。

“呵呵,还是你香,我成亲时,她都没下厨来帮帮手呢。”杨桃笑眯眯的下了炕,走到屋门边上唤外面的两个车夫:“胡大哥,得麻烦你去趟镇上,给咱们买些食材回来。”

“掌柜夫人说话,有啥麻烦不麻烦的?”胡马夫翁声答应着,又指着车道:“那这车上的东西,是不是该先卸下来?省得我进镇一趟再磕了碰了。”

第两百二十五章 棉桃的绝技

“车上的东西?”杨桃不知樱桃带了东西回来,微微一愣,扭头朝屋里道:“樱儿,你车上还拿了什么东西?”

“拿了的,拿了的!”樱桃挣开米桃的八爪手,从炕上跳下来,脚步轻快的出了屋,用一种轻松愉快的语气道:“我给家里人都备了礼,从县上走,又顺便给二姐捎了些嫁妆。零七八碎的,都快塞满了车!!”

“啥?嫁妆?”米桃从屋里跟出来,瞪眼道:“我啥时候说我要嫁了啊?你个熊妮子你,越来越能耐了是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还得用着你这个当妹妹的来备嫁妆,是不是?”

“顺手捎的麻。”樱桃笑着,走进院子,朝胡马夫道:“胡老叔,麻烦把马车赶到院子门口来吧。”

“哎。”胡马夫应声麻利的去赶车了。莫马夫也跟着去相帮。

“你快说说你,不见了三年,真是出息能耐了,是不是……”米桃上前捉住樱桃的肩,不依不饶的还要继续理论,叫棉桃笑着打断:“好啦!!岳二桃,你不想赶紧瞧瞧你的嫁妆,咱们还想看看咱们的礼物呢。你呀,就别一直缠着樱儿了。刚刚就一直缠着,我都还没跟你计较呢。”说着,拉了樱桃半搂进怀里,满面含笑:“这会子,该叫我好好抱一抱我家樱儿了”一边说着,一边也学着米桃的样子往樱桃的胸上瞧瞧:“真是长大了!!”

怎么一向都是一本正经的三姐也……樱桃任由棉桃抱着,满头黑线的朝院门处走去。

后面米桃炸毛的吼起来:“岳三桃!!你又敢称呼我二桃!你讨打是不是……”说着,追将上去,三人闹作一团。嘻嘻哈哈,唧唧喳喳,透着欢喜,透着高兴,好不热闹。

“这回给家里人每人都备了礼,大大小小的,都不要嫌弃!”樱桃一边说着,一边掀帘跳上马车,开始挑起来。

先是给核桃的,是一套上等的笔砚和宣纸。原本想给她买身衣裳,可三年未见,樱桃也拿不准尺寸,只好又改买了别的。

“哇!”核桃高兴的接过去,欣喜的翻看起来。

“这个是三姐的,红木的小算盘,珠子可是红木镶了铁片的。”樱桃又翻出一只小巧的算盘,递出车来。

“樱儿,你这不是在人家家里做丫环么?却到哪儿弄了这么多钱来?”杨桃有些担忧的望着车里如小山一般的东西。

“大姐!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樱桃一边挑着,一边道:“那可不是一般的有钱,家中金银堆积如山呢。光一个普通的小丫环,一个月的月银就有三两,时不时还有小赏,你说我这几年,光月银能攒多少?”樱桃故意把银子都说成是月银,不想叫大姐知道这些钱是有人赏她的。唉,提起这人,樱桃心里又浮起愧疚,实在是对不起人家呀……有种骗财骗钱的感觉。

“那么多……”杨桃吃了一惊。这几年,酒栈虽然开的不错,而且还又开了两家分店,但因着再没有樱桃的菜谱和秘方,钱倒赚的没有那么多,平均一个月下来,也才不过三五十两的银钱。还要再抛去店里伙计的工钱和店面的租金,剩下的再摊到每个姐妹头上,其实也不多。

“嘘!小声些!”樱桃做个噤声的手势,抬头瞧瞧站在不远处的两个马夫,又叮嘱:“万不能叫外人晓得这事。那大户人家家里,有个纨绔少爷看中我了呢,若是知晓了,非抓我回去不可!!他可是有两个正室,三房偏室呢!!人又胖又丑,性子还坏呢!动不动就打人。”为了加重这事的严重性,樱桃故意编了那么个‘少爷’出来。

“自然,自然!咱樱儿哪能去给人做偏房?!”杨桃点点头。

“诺,二姐,这是你的。”樱桃又递出两匹上等的布料:“这次捎了不少嫁妆回来,都妥妥的保管着,等二姐出嫁时,风风光光的。”一边说着,一边又将杨桃的礼物也挑了出来,这才从车上跳下来,拍拍手儿,笑嘻嘻附到米桃耳边去:“那里头管吃管住,月银和赏钱我都一分不花全攒着。现在买了这些东西之后,我还剩不少钱呢,全存着,准备要给你做嫁妆呢。我的好二姐,你可什么时候能出嫁呀?!”

米桃微微愣了一下,眨眨眼睛,里面竟浮起水雾来,接着,一抽一抽的哽咽起来:“你个死妮子,总是要叫二姐姐哭几声才要高兴,是不是?你在那儿本就苦的,有钱就上下打点打点,也好过的些,总要攒着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来打。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成?”樱桃笑着替她拭试脸,又招过两个马夫相帮着将车上剩下的东西全都搬进了屋,才放两个马夫进镇。

姐妹几个关了院门,到屋里好生的亲热叙旧去了。

刚没说几句,院外就响起震天的打门声,和着洪亮震耳的呼喝:“核桃!!米桃?!!谁在家,快开门来!!”

几个姐妹一怔,听出是大伯岳富的声音,忙一个个跳下炕来,跑去开门。

门外是一脸急色的岳富赵兰和苗成业。

门一开,岳富就冲进了院儿,一边四下打量着,一边急道:“有人捎信儿说是你三婶子四婶子跑来闹事儿,怎么的?人呢?”

“没事儿,人走了。”杨桃轻声的应道,回头温柔瞪了苗成业一眼:“是你做的好事不?”

“三婶子四婶子那可不是好对付的角儿,我是应付不来,无奈,就去请了大伯和大娘回来了。”苗成业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视线落在杨桃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樱桃的存在。

倒是岳富和赵兰进院打量了一圈没见丁菊花和吕爱芬的身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双双发现了樱桃。两人同时一僵,瞪大眼瞧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岳富有些结巴的:“杨,杨儿,你这是哪儿来的朋友,真……长的可真像咱的樱儿啊……

樱桃‘扑噗’一声笑出来:“大伯!!大娘!!我就是樱儿啊,我是樱桃!”

“樱儿?”赵兰吃惊的,上下打量了樱桃,又望杨桃,神色询问。

“是她,樱桃回来了。”杨桃浅笑着点头。

“啊?”苗成业也跟着吃了一惊。

“樱桃?!”赵兰惊喜的轻呼一声,上前一把抱紧了樱桃,落下泪来:“樱儿,你是樱儿,回来了,回来了……”

“啊,啊……”岳富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大手,在旁上来回度着步子,不停的念着:“好,好,回来了好。好生生的,长俊了呢,算是对得起岳贵在天之灵了。好弟弟,你闺女没死呢……”

院子里的岳富赵兰和苗成业正沉浸于惊喜和高兴之中,门外猛的冲进来两个青年,冲在前头的还一边大喊着:“哪个敢动我妹妹,我可不认她是谁!!不要怪我不客气!!”

两人冲进院子,见院子里的人和气氛不对,这才双双停下脚步。是文河文海两兄弟。

“樱桃!!”文海竟一眼就认出了樱桃,而且丝毫不起疑的上前就紧紧的搂住她:“我的好妹妹!你回来了!!哥就晓得你没死哩!!”一边说着,这个从小爱打架,骨头折了都不曾落一滴泪的青年埋首拭起了泪。

“真是樱儿”文河也高兴的,上前将樱桃好好打量了一番,道:“好,好好好!你大嫂子和二嫂子都跟在后头呢,一会儿就到。呆会儿叫她们也跟着好好高兴高兴!!”

“大喜事!!明儿个咱老岳家就摆流水宴,得庆贺庆贺!!”岳富来回度了不知多少步,猛然的一敲手心,大声的道。

没一会儿,林露带着孩子和二妮也赶了过来,一家子都沉浸在一股喜悦高兴的气氛当中。

一直到偏午了,文海的肚子叫了三遍,岳富一家才不舍的回他们院子吃中午饭去了。

棉桃已经闷不吭声的在做午饭。

杨桃则在碎碎念着:“这事还得跟北户村的舅家和双河村的小姨那里通个信儿,叫他们晓得樱儿回来了,也跟着高兴高兴。还有,大伯说的摆流水宴,我也觉得该摆哩!樱桃死里逃生,也算是又捡了一条命,得按着新生儿的礼,给她贺上一贺,去去晦气。如此一来的话,北户村的和双河村的都得请了来,村里的,里长和吴爷是要请的,还有跟咱们相熟的......”念了不知多久,猛然抽了两下鼻子,奇怪道:“哪里来的呛鼻味儿?”

樱桃也闻到了:“好像是呛辣椒味儿。”

听见杨桃和樱桃的话,院子里的米桃和核桃赶紧跑了进来,核桃一脸惊惧:“三姐在炒菜,我看见她往锅里扔了满满一大把的朝天椒呢!!那可是最辣的椒子,二姐做菜时,只敢放一根进去呢!!”

米桃也乍乍呼呼的:“光闻这味儿就能呛翻了,哪里敢吃?!!早知道,可不敢叫老三下厨!”

外面厢房里正在忙活的棉桃隐约听见屋里的对话,扬声喊道:“樱儿,别急啊,饭菜一会儿就得!今儿个吃的是辣子炒鸡,三姐的绝活儿!!”

第两百二十六章 说清楚

“绝,绝活儿?”樱桃揉了揉已经连打两个喷嚏的鼻子,想着难不成自己不在的这三年,三姐又喜欢上了下厨?凭她的聪明,樱桃毫不怀疑可以几个月速成高级厨师。不过这味道实在是......

“阿嚏,阿嚏!”核桃忍不住又连打两个,一脸恐惧无措的望向杨桃:“大姐,这可该怎么办?呆会儿可不可以不吃……”

杨桃的温柔的笑笑,神色间带着些无奈:“核桃乖,你三姐头一回下厨,又是为了你四姐回来的大喜事儿,多少吃一点。”

“还是大姐夫明智,先领着马夫们回镇上去了。”米桃也有些无奈的皱着眉:“这味儿,呆会儿还不辣死个人?我这性子够火爆的了,若再吃的上火,那可……”话未说完,厨房那里传来棉桃带着些亢奋的声音:“好咧!!开饭罗~~~”

姐妹四个同时一僵,一个个儿不太情愿的从炕上爬下来,走进了堂屋里。

棉桃已经端了两盘菜等在堂屋里了,此时屋中满是弥漫的呛鼻的辣子味儿,棉桃神色飞扬,有些喜不自胜的举了举手中菜盘儿:“做饭也不是太难,蛮有意思,蛮有成就感。来来来,快吃。若不是今日樱儿回来,平常日子里,你们绝吃不到。”

“其实……”杨桃看看核桃那可怜兮兮的眼神,有些担忧的:“我说老三,其实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咱们该去镇上酒楼里吃才对。樱儿回来,这样大惊喜的事情,要不,咱们……”

“酒楼是要去的,可现在这都过了吃饭的时辰了,樱儿也该饿了。先吃了再说吧。”棉桃有几分兴奋的上前搂住樱桃的胳膊,前所未有的亲热的:“来,坐三姐旁上,我要看着你吃!!”说话着,重重夹了一筷子沾满了辣椒屑的,黑乎乎瞧不出原样儿来的鸡块儿放在她跟前:“先紧着你吃,她们不过是跟着你沾沾光罢了。诺,快吃!”

樱桃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望向杨桃和米桃,大姐……二姐……我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发生了什么足以刺激到堂堂岳棉桃的事情……难不成她是因为这些年白流了那么多泪水,心中不平,故意报复?

杨桃和米桃双双闪了闪眼神。当棉桃这样兴奋的时候,最好不要惹她。这当口儿,米桃都不敢轻易的忤棉桃。

樱桃无奈,只好闭着眼吃了一口。登时,嘴里仿如塞进了世上最辣的辣椒,又掺了不知多少盐和醋,酸,咸,辣,几种味道混在一起,种种都足以致命……

“樱儿,咋哭了?”棉桃吃了一惊,奇道:“这么好吃么?”

“好,好吃。”樱桃免强发了几个音节,碎不成声。伸手指指院子:“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洗手。”说着,起身冲出屋去。

“这么好吃?”棉桃又惊又喜,自信满满,眉开眼笑的端着盘子又望向剩下的核桃米桃和杨桃。核桃吓的登时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到杨桃身后去。

“来来来,东西多的是,不用让来让去的!!都吃,都吃!”棉桃兴奋的端着盘子,还不忘强调:“不过这几块是留给樱儿的,谁也不许动!!”

几人都被逼着吃了几口,一个个脸上的表情苦逼到不行,还要装出一副甚是好吃的模样,夸赞一番。米桃实在忍不住,推道:“好吃的紧。你快自己也尝尝。”

棉桃却摆摆手:“我自己想吃,什么时候都吃得上。你们这么爱吃,便全留给你们罢了。”说着,将两盘倒成一盘,拿着空盘子朝厨房走去:“你们可别抢,还有一大锅呢。”

“大姐……”核桃的小身子抖了几抖,可怜巴巴望向杨桃。

“乖。呆会儿多吃点馒头。”杨桃也只能如此安慰。姐妹几个只当棉桃是个万能的,简直无所不能,想来这厨艺虽不能上最好,但多少也能入嘴。哪知竟是这般地步,早知如此,死活也该拦着,不叫她进厨房。

“再不能叫她进厨房!!!”米桃咬着牙下了决定。

几人正忐忑的等着棉桃去盛菜时,隔壁突的传来一阵吵嚷声,男的洪亮,女的尖锐,听不清说些什么,只是节奏很快,像是吵起来了。

杨桃一愣,顿时如大赦一般带着两个妹妹冲进院子,又叫上棉桃和樱桃,朝着隔壁岳富家奔去。

岳富家大门大敞着,院子里头,丁菊花正掐着腰骂的起劲儿:“你说你也算是个装老大哥的?这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大哥的么?不给几个小的主持公道也就罢了,光顾着你自己家活的富了,生活的有滋有味儿的也罢了,如今我和四房的缺地方,想要分了那本属于我们的院子,你还拦当着做个啥?你以为你的心思咱们都不晓得?不就是想讨好了几个小丫头片子,跟着她们沾些光罢?你咋不撒泡尿照照你是个什么东西!!”

吕爱芬在旁上轻言细语搭了一句:“三嫂这话,说的在理。”

岳富一家似乎正在吃饭,两个嫂子身上的围裙都还没摘下,凑在一起,低头躲在角落。岳富站在院子里大声的跟丁菊花反驳:“丽明和小宝都还小着呢,你两个女儿又出嫁了,家中地方该富余的很才是,怎么又能缺地方住?丽珍娘,小宝娘,杨桃姐妹几个怎么也是你们的侄女子,怎么能把事情往绝路上做?再者说,老岳家的事,什么时候由着你们两个女人说话算话了?!!!”

赵兰站在岳富身后,文河文海两兄弟各自愤怒的瞪着眼,手捏成拳,怒瞪着丁菊花。文河那三岁的儿子小涛正不知所措的躲在母亲的怀里。

丁菊花吊着眼刚要嚷,被吕爱芬截了话去。她浅笑着道:“大哥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丫头片子,早晚要嫁出去,做别人家的人,生下的孩子也总是要随别人姓。按说这院子确实是二哥一走,就可以分了的。我们是瞧着她们可怜,已经多容了三年。这几个小姐妹呢,本事大的很呢,这些年,又是养鱼又是养山药,还做着小生意,那钱不知赚了有多少,如今也不缺地方住。即如此,也不能再赖在这里不走了,是不是?你也不能总是偏着她们,是不是?”

丁菊花说话不讲理,吕爱芬说话就爱摆个小道理。她这么一说,岳富也一时对答不上来,翁声翁气的:“那也得等老三老四来了再说。你们两个女人,怎能说了算?”

“怎么说的不算?老四走时早就放下话,家里大小事宜,都由我做主。大哥也听见了,怎的如今不承认?若你不承认,当时当着老四的面儿怎么不说?这是明摆着欺负我一个女人家么?”吕爱芬纤手往嘴上一摭,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相。

“你,你……”岳富气的:“我哪里委屈过你?你做这副样子,叫老四回来误会我,是不是?”

“三婶,四婶,咱们当时不是说好了,要等到核桃及笄之后再议此事吗?”杨桃赶紧进了院子,说话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那是当时,你们穷的没地儿可去。如今你们田产都置了好几处,何必又非赖在这院子里不走呢?”吕爱芬说话的时候,丁菊花是一脸乖顺的站在她后头的。

“如今樱桃也回来了,姐妹几个再没有什么继续留下去的理由。这件事,咱们今天就得讲清楚。”吕爱芬眼神带着贪婪的隔着岳富家院墙望了望西边杨桃家小院儿新瓦的屋顶:“今儿个必须说清楚。”

“此事,老三老四回来再商议。”岳富斩钉截铁的。

“不行。大哥,这回你说话可不算数了。我和三嫂子都是一样的意见,你再霸道,也得少从多吧?”吕爱芬也是一脸的不可商议。

“你……”岳富气的,手又抖,赵兰在他身后轻轻的扶着,小声劝着。

“行啦,不要罗嗦啦。今儿个若再不说个清楚,那就别怪改日我们再去那院儿强行赶人了。”吕爱芬扬了扬脸,毫不掩饰话里头威胁的味道。

“好,说清楚。”樱桃忍了几忍,觉得这四婶子即不安分,也不可能当那事没发生一般继续跟四叔安安稳稳生活下去。此事,不如揭开了好。她清了清声:“即然四婶子要说清楚,那咱们就原原本本从头开始,一件一件的说清楚!!”

扭头望望大姐杨桃,樱桃伸手扶住她,又叮嘱棉桃:“三姐,你呆会儿拦着二姐些。”

“嗯?”棉桃有些莫名奇妙。

樱桃没有仔细解释,微微落了睫,用一种轻柔的语气道:“这事,得从三年前说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很多。爹娘相继离去,我又遭受火灾,继而,我加入了吕家兄弟的渔船,接着,渔船出事,我也差点命丧大海。”顿了顿,抬首直直的望向吕爱芬,目光灼灼:“当时,我可不是因着一时贪玩,才跟着吕家兄弟出海的。纯只是因着……我无意中发现了四婶子的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

吕爱芬眼瞳猛的一张,满面震惊。

第两百二十七章 怎么不敢

樱桃的话,叫一院子的人吃惊又疑惑,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当时发生在樱桃身上的火灾和她的落海都跟吕爱芬有关?仔细想想,那时她似乎很少掺与家族中事,基本没什么存在感呀……

米桃只听了这两句,便急不住的捏起了拳头,喃喃:“我就晓得里头有猫腻……”棉桃在旁上忙紧紧的拉住她,沉声喝:“听樱儿把话说完!!”

吕爱芬铁青着脸,硬着声调儿:“真真是胡吹八扯,你三年前才十岁,小小的娃儿,哪里懂得那么多?什么秘密之类的,我都不晓得,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些个什么胡话来!!”又瞪向岳富:“她说的,是真是假,你这个做老大的可得有个判断,不要总是乱偏着。若不然,等老四回来了,这事可没完。”

岳富沉着脸:“我自有主张。先听樱儿把话说完。”

吕爱芬的脸色青白不定,一双眸子略带紧张的盯着樱桃那轻启的红唇。

“当时,我遭的那场火灾,我是确实什么也不晓得,可是二嫂子当时却是瞧见了放火那人的衣摆和鞋袜的。”一边说着,一边望向丁菊花:“那件衣服,就是三婶常穿的那件浅紫的底,绣着描金缠枝花样的上等绸衣。已经向我二嫂子求证过了。”当时的苗二妮,如今已经嫁给了二哥文海,成了樱桃的二嫂子。

二妮点点头:“确是那件。”她只是知道放火的事有可能是丁菊花做的,其中详细的却并不知,此时亦疑惑的望着樱桃。

说的是吕爱芬,怎么又扯上了丁菊花?岳富赵兰以及一院子的人倒抽一口冷气。

丁菊花登时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大声的,用几乎要喊破了嚷子的声量嚷道:“少来!甭想冤我!那衣服我确是穿过,但那衣裳却不是我的。”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吕爱芬:“那是老四媳妇给我的。现在要是仔细想想,正是火灾之后才给我的!!”

“罢了,罢了!!”吕爱芬脸色青白,调子有些凄厉:“不过是半处院子,你们即不愿分,也不必扯出这么多子乌虚有的事来。这事今日且暂一搁,等老四回来了再说罢!!!”说着,摇晃着身子想要离开。

丁菊花此时有些恍然的:“哦!!我可明白过来了。敢情,你放火烧了苗大伟家的院子,差点烧死樱桃和二妮。一回头,就把衣裳送给了我,是想嫁祸给我?”说着,气怒的瞪大了眼,又狠狠的吊着,一把扯住正欲离去的吕爱芬:“我说凭白无故的,你怎么会那么好心,送我这么好的衣裳呢!!!敢情,敢情……”

“松手!!”吕爱芬皱眉去解丁菊花的手。

“三婶子四婶子都别急。我这才刚说了个开头,后面可还长着呢。”樱桃神色淡淡,从容的用一种几近平和的腔调道:“这主角可缺不了四婶子,四婶子你可不能走。”

听樱桃这么说,岳富当下翁声命道:“关门!!”

米桃和文海立即跳起来,争相着把院门关了个紧实。

吕爱芬见抽身不得,只好惨白着一张脸又再强调:“子乌虚有的事,大哥竟然也信?你偏这几个丫头片子也莫偏的太过!!”

岳富扯出丝冷笑:“待樱儿说完了也不迟!!”

杨桃轻拍樱桃的手,面色也有些苍白,声音细柔:“别怕。说吧。”

樱桃点点头,捉紧了杨桃的手,扬了扬脸,继续道:“后来我打探过,那衣裳确是四婶子送与三婶子的,这事,算是与三婶子无关。可是四婶子好生生的,为什么要放火呢?她是想要烧死我,还是冲着大伟叔家去的?我注意了四婶子好久,终于才发现,原来她与吕家埠子的吕二石来往甚密。我还不小心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樱桃顿了顿,声音有些颤起来:“原来,四婶子与那吕二石之间的关系甚是隐密,却不小心叫我爹撞破。于是这两人就起了歹心,合谋拉我爹入伙买船下海。我爹也是急于想要求证这事是真是假,就答应了此事。哪知一入海,却叫吕家兄弟在海上合伙给害了。四婶子不知道她跟吕二石的事,我爹是否有跟我娘提过,为保安全起间,她便又悄悄的下毒,害了我娘。”樱桃的唇有些苍白起来:“再后来,许是怕我们姐妹也晓得了这事,便又想下手来害我们。只不过那场火灾之后,我并没死,亦没有揭发四婶子的言语,四婶子便悄悄打探了家里最小的核桃,得知我们姐妹并不知此事,这才放了心,再没有了动作。我们姐妹也算是拾得一条命回来。”关于吕大石兄弟贩铁的事,樱桃轻巧的避过了。此事,可不能说出来。

“竟,竟是……”岳富和赵兰张大了嘴,一脸的不可置信。

吕爱芬的脸青白交加了一会儿,突的轻轻笑起来,崩紧的身子也放松下来,神色悠然的瞧着樱桃,听她继续说。

“此事甚大,我一个小娃娃,恐怕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便想深入到吕家兄弟那边去,再加求证,顺便寻些证据过来。哪知,苍天有眼……一场海难送掉了两兄弟的命。不过,这倒便宜了他们……”樱桃紧紧捉着杨桃微颤的手,心下松一口气。此事,终是说出来了。

“竟,竟是……”岳富颤手指向吕爱芬:“老四对你那样好,你竟然……老二一家又何曾亏待过你,你竟起那样狠毒的心……”

米桃已经忍不住,跳着脚的想要上前打人了,被棉桃死死拉住,在那大声的叫骂开来。

“呵呵”吕爱芬又是轻笑,眼神轻轻飘向岳富:“大哥,小娃娃随便的几句话,你就信了?我还说她爹她娘是她弄死的呢,你咋不信?”说着,又望向樱桃:“话说都得讲个证据,证据呢?”

樱桃苍白的脸微笑:“我爹我娘在天有灵,可终叫我寻到了几样。”说着,从怀里掏出块绣着‘芬’字的粉红手帕来,轻轻的撩一撩:“这是你送与吕二石的,后来叫我发现,偷了来。”手帕是三年前得来的,她一直藏在身上。

吕爱芬的声调有些滞涩:“不过一条手帕,便真是我绣的,哪能证明是吕二石那里得来的?保不齐是你偷去的呢。”

“呵呵”樱桃轻笑:“那这里怎么解释呢?”手帕反转,背面在小角的地方微小的绣着个‘石’字,上面还带了几块白花花的东西,似乎是海水凝干之后,剩下的海盐。

“若是这点证据不够,核桃,二嫂子都是人证。再有一个关键的证人……”樱桃淡淡的眨动眼睫,迎着吕爱芬苍白到不行的脸,轻轻的,一字一顿的:“小宝。只要问问小宝,晓不晓得有一个二石叔在他小时候常去家里玩,就知道了。”

吕爱芬张慌着手,吃惊又害怕的倒退两步。

岳富眼色一眯,沉声喝:“真是你做的?!!”

“呵……”吕爱芬怕极反笑:“任你怎么想,反正我不认。”

“你竟……”丁菊花后怕的退开两步,离吕爱芬远了一些。她虽贪财又嘴坏,但还没有到了杀人不眨眼的地步。她竟跟这个杀人的女魔头呆在一块儿那么长时间……

“真是你!!”文海也按捺不住,跳起来想要上前去打人,被文河和二妮合力拉住。

“我那……冤死的二弟和弟媳……”岳富此时已经红了眼,眼眶子里泪花闪动,拳头紧紧的捏着,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你这个恶毒又狠心的女人……”

“打死她,打死她,叫我打死她!!!”文海一边挣扎着,泪水也飚了出来。小时候,二叔可是他唯一服过的人,最爱粘在二叔屁股后头跑,结果却……

“你还扯着我做什么?你快松手,叫我替咱爹咱娘和樱儿报仇呀!!!”米桃也红了眼,狠狠的挣扎起来。棉桃快要拖不住她,樱桃和杨桃都上手才制住米桃。

“姐姐们别急。”樱桃又道:“原本这事,我不想说的,如果四婶子能带着小宝好好的跟四叔过日子的话。若不是今日被逼,我也不会把事说出来。不过事已至此,咱们再怒再气,也气不过四叔。还是待四叔回来了,叫他定夺吧。”

“怎么能?怎么能?!!”米桃‘吧嗒吧嗒’掉着泪珠子:“爹娘可都是她害死的呀……”

“米儿放心,大伯替你做这个主!!”岳富伸手抹了抹脸,大声的:“此事若送官府,真是便宜了这女人。樱儿说的也对,她毕竟是老四的女人,得听老四一句话。这样吧,立马托人给老四捎信儿叫他回来。这几日里,这个女人就暂且关起来罢。”

“我还没认呢,你们敢?!!!”吕爱芬瞪着眼。

“怎么不敢?”米桃趁着樱桃杨桃和棉桃放松警惕,‘蹭’的一声蹿了出去,上前扯住吕爱芬的头发,左右开工就‘啪啪啪’的扇起来。

第两百二十八章 盛怒的四叔

“啊!!!”吕爱芬登时杀猪般的尖叫起来,同时猛烈的挣扎。

可惜她的力气在米桃眼里,是再柔弱不过。

米桃今年也是十六岁整了,本就是个好斗的性子,又学了三年的把式,力气大的惊人,又会用巧劲儿,平日里一点粗活儿都不沾的娇滴滴的吕爱芬哪能是她的对手?登时叫她狠狠扇了十来下,嘴鼻都青肿起来。

岳富和樱桃几人见米桃已然冲了过去,倒不再拦她了。叫她打两下也好,多少替在场几人都出出气,然后等到岳祥回来,再细细的论这事。

丁菊花抖了几抖,喉咙艰涩的动了动。吕爱芬被打的样子,可真叫一个惨。她只知米桃是个火爆的,却不知她力气还这样大,打起人来眼都不眨,气也不带喘的,可真真是……早知如此,她哪还敢跑来闹着分院子?丁菊花有几分后怕的想,幸亏这事儿没成。

岳富通红着眼,满意是血丝的瞪着吕爱芬被打,一点没有要劝的意思。文河文海两兄弟立在岳富身后,看的起劲儿,更不想劝。

终是棉桃看不过去了,上前拦下打红了眼的米桃:“二姐,二姐,别打坏了,回头说不清楚的还是咱们!!且歇一歇,今日多少出足了气,回头等四叔回来,咱们再向他讨说法。他若不重处此事,咱们都不依!!”

“哼!”米桃气乎乎的又补了一拳,血红着眼,脸上挂着泪痕:“暂且便宜饶了你!!此事咱们回头再慢慢论!!你个狠心毒蛇的女人!!!”

吕爱芬的脸已不成样子,蓬头乱发,衣衫不整,奄奄一息的‘呜呜’哭着。

劝开了米桃,岳富就下令叫文河和文海一左一右架起了吕爱芬,把她送回了岳祥家小院儿,关了起来。小宝暂时领到岳富家养着,赵兰带着两个儿子则暂住到岳祥家去,看着吕爱芬。

从小宝那里得了求证,岳富躲起来悄悄的哭了一阵,出门到岳贵夫妇的坟头烧了香和纸,絮絮的叨念了几句,天将擦黑了,才有些踉跄的回了家。

这边,岳家姐妹的院子里气氛也低沉着。

因着樱桃的回归而喜庆高兴的气氛完全被岳贵夫妇的冤死而取代,姐妹几个都红着眼,一个个默不作声的做事,一个个都默契的保持着沉默。除了去北户村和双河村报了一下樱桃回来的喜讯,再没有出过院门。

北户村大舅何大高兴的当下摆宴请姐妹几个好吃了一顿,二舅也跟着说些好话,饭却是在大舅家蹭着吃的。双河村小姨没在家,只好托邻居帮着捎了话儿。

一直过了两天,得了消息的岳祥快马加鞭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吕爱芬肿的不像样子的脸叫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他先是理智的询问了事情详细的发展经过,又寻来核桃,樱桃,二妮和小宝一个个仔细的求证,最后好说歹说,终于在吕爱芬嘴里磨到了确切的答案。

岳祥登时怒了。

他有多疼吕爱芬,整个小苗村众所周知。

岳祥平时不爱说话,一向是个严肃认真,说一不二的人。他为了吕爱芬,刚成亲不久就从家里跑出来务工,什么重活儿累活儿都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钱全为了吕爱芬能买上一件漂亮衣裳,一根喜欢的簪子。生下小宝之后,吕爱芬再没有所出,岳祥也不计较。最近因着家里分家的事闹了几回,岳祥虽生气,但依然是疼着吕爱芬的。可是,谁成想,谁成想……

背着他偷人和毒害二哥二嫂,这两样哪一样都足以要他的命,她偏偏两样都做全了。而且承认的那样大方,那样干脆,那样理所当然……

岳祥一怒之下,断了吕爱芬的水粮,把她关在小屋里头,窗子全部用木板订死,门也锁的紧紧的,一点光都不叫她见到。

岳富一家和樱桃一家来劝,这事这么做毕竟不是合法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岳祥。岳祥却不听,他头一回失去了理智,将岳富一家和樱桃一家全都赶了出去,并反锁了院子。在水缸里拎了水,搬来磨石,‘嚯嚯’的磨起菜刀来。隔壁丁菊花家大门紧闭,吓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吕爱芬起先挣扎的很是剧烈,虽看上去娇滴滴柔柔弱弱的身子,却能连续几个时辰不停的叫骂。后来因着断了水粮,又加上那惨人的‘嚯嚯’声,才渐渐息了声儿,不敢再有所异动。

岳富怕出事儿,和岳家几个小姐妹都在门外劝着,劝了一会子见没动静,又只好干守着。

‘嚯嚯’声响了一上午,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当家的,这可不是个办法。”赵兰忧心的:“咱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守下去。眼下马上要中午了,总得吃饭吧?哪怕咱们不吃,家里还有老母亲呢。”岳家嬷嬷,这几年更老更糊涂了,好在除了她那张老土炕,一般不去别的地方,倒不用特意安排人在跟前守着。

“说的是。”岳富皱着眉:“家里也不能没人照望。这样吧,咱们这几个人,相换着,轮流在这照望。换下的人,就回家吃饭,也照望照望家里。”说着,首先望向樱桃,目露慈爱:“樱儿刚回来,就趟上这样的事。你一会儿快赶紧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哪还能再叫你饿着累着了?!”

“大哥!!不用担心,你们快全都回去吧!不会出什么事!!”院子里传来岳祥带着沙哑的声音。

岳富翁声答道:“你把门开开,我就放心了。你不开门,我就白天黑夜的差人在这守着!!岳祥!你万不要做傻事,那婆娘不值当的你这么做!祥啊!咱们兄弟四个,如今只剩了仨。老三又整日醉酒醉的不醒个人事,大哥可就剩下你这一个帮手了。你万不能再出事了,晓得不?!”

院子里只传来一阵机械的‘嚯嚯’磨刀的声音。

“唉!!!”岳富眼中布满血丝,神色间略显疲惫,鬓发间已经见了白发,苍老已悄然爬上他的额头。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免强打起精神来,对赵兰道:“这么的吧。咱们人分四组,轮流着来看着。一旦岳祥要做什么,要有人去拦,也得有人去报信儿。”

赵兰无奈的点点头:“就这么的吧。”

原本岳富是不想叫樱桃掺与到分组中的,樱桃非要坚持,只好把她与文河和核桃划到了一块。

众人留下文海米桃棉桃在门外守着,其他人开始折身往小桥走去。

过了小桥,岳富一家首先进了院儿。杨桃领着樱桃核桃继续往西。才走了两步,前头小路拐弯处走出个人来,水色的头巾,青色细绸的褂子,温润的眼专心的盯着手中正拿着的书本,脚下一点一点的朝前慢慢走着。

“润生哥?”樱桃还未及躲开,核桃已经先行出了声儿。

“哦,杨桃姐……樱儿,这是去哪啦?”润生水色的眸子眨了眨,神色间带着些涩意。

杨桃扬起个笑,竟拉了核桃,朝院子里走去:“时候都过了,我得赶紧做饭。润生跟樱桃好好拉话拉话罢!!”

大姐!!樱桃心中暗叹,不知为什么,她回来的这几日,跟润生之间的气氛竟无比尴尬起来。谁能想到小时候亲密无间的两人,竟然也能用尴尬两个字来形容了呢?!

“你……这是去哪啦?”润生弯着眸,尽力维持着像以前一样的温润笑容。那眼睛里,饱含了某种樱桃无法响应的情绪。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樱桃微微垂眸,错开那火热的眸子,就是这眼神,她无法回应那眼神里的东西,而润生又一直执着不放,所以也导致了两人之间无法避免的尴尬:“呃,还是四叔家的事。一时说不清。你这是……刚下学回来?”

“是的。刚才有学生问了个问题,我一时也想不通,就一路瞧着书回来了,呵呵呵”润生弯着眸笑着,眼底却没有丝几笑意,相反苦涩的很:“秋山......他过几日便回来了。若听说了你的消息,必高兴的不知所以。”秋山这几日正巧去了他爹给他许亲的那户人家家里‘探亲’,地方有些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哦......”樱桃长长的拉着调儿,再找不到话来应对。

“那,我先进院儿了。”润生眼神闪了闪,又露出个笑来,伸手去推门。

“嗯。该吃饭了呢。”樱桃赶紧应下,也赶紧抬脚进门,逃也似的。

她......变了呢。润生反手将院门一关,整个身子无力的反靠在门上。眉微蹙,神色间终于不再掩饰他的痛苦。

如果樱桃没有回来,对润生来讲,怎么也是个念想,他虽没有现实中的樱桃陪在身边,但有过去美好的记忆,有想像中的樱儿陪在身边。如今樱桃回来了,一切美好的幻想被打破,他要面对的,是残酷的事实。樱桃……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总会呆在他的身边,带着纯真的笑,软软的喊他一声‘润生哥’。而且……将来也并不会属于他……

第两百二十九章 姘头来

中午在家吃过饭,樱桃就急匆匆的带着核桃去了隔壁,叫上文河,三人就去岳祥家院外换文海几个回家吃饭。

四婶子确实是罪大恶极,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足以换回岳贵夫妇和真正的樱桃的生命。可是如果因着她再把四叔搭上,就太不值了。四叔已经够命苦,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妻子不但背叛了他,而且还做出了那样的事,实在是……

急匆匆赶到岳祥家院外,见文河几人安静守着,没发生什么事,大松了一口气。文海几个已饿的不行,樱桃几个一到,就离开回家吃饭去了。

“也不知四叔吃饭了没有。”樱桃有些担心的。院子里的‘嚯嚯’声止了,也没有吕爱芬的叫骂声,安静极了。

“唉,平日四叔在村里,可是个说一不二的刚强的铮铮汉子,竟就叫这个女人给弄到了这步田地。”文河轻叹一声,深锁着眉。这事现在闹的全村皆知,那些婆子媳妇还有下地的农汉们,闲来无事讨论的全是这个。

樱桃也叹,若不是四婶子非要闹起来,若她能安安生生的跟着四叔过日子,她也不想把这事情说出来。毕竟这还牵扯着四叔的幸福,而且罪魁祸首吕家兄弟已经死了给父母陪了葬。

不过……说来奇怪,四叔这几年也并未断了在外务工,赚的钱足够四婶子花销。她却如何又动了要分院子的念头呢?樱桃脑了闪过一丝疑惑。三年前三婶子闹着要分院子时,她可是站在几个姐妹和大伯这边的,怎么才过三年,就又改了主意呢?小宝现在还小,她也没有再孕的迹象,而且家里的钱财看上去也是足够花销……

或者,她染了赌隐?或者,她娘家出了事?可是吕爱芬的娘家就在吕家埠子,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个兄长,这几日里也没听说出了什么事。

樱桃正细细的想着,从不远处晃来一人。中等的个头,身形有些瘦削,面容清秀俊气,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手里攥了一根粗木棍子,眼色有些凶悍。直直的朝着岳祥家院子走来。

樱桃一怔,轻声道:“文河哥——”手里下意识的将核桃护进了怀里。

“你找谁”文河听樱桃一唤,也注意到来人。见那人径直走到四叔家院外停住了脚步,便往前跨了一步,挡在樱桃和核桃前面,出声客气的问道。

谁成想,这人虽一脸子书生气,说话却不怎么客气。

“你他娘的,你是哪根葱?给我滚开!!”说着,一把将文河掀开来,两步走到门前,拿拳头‘咚咚咚’的狠狠砸起门来,一边嘴里喝着:“岳老四!!你他娘的,躲在个院儿里算个鸟蛋?赶紧滚出来,把爱芬给我放了!!!要不,我砸了你这破门!!”

这是……什么情况?樱桃扶住摇晃的文河,瞪大着眼。心思电转有些隐隐约约的猜到些什么,赶紧支使核桃回家去报信儿。她则朝文河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去拉他。

那人却力气极大,一把甩开了樱桃和文河,嘴里不干不净的继续骂着:“岳老四,你个龟儿子,除了对付女人,你还有什么本事?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竟敢把她关起来?你快开门,给我放人!!!”一边骂,一边将拳头换成了木棍子,‘咚咚’砸在门上,发出一声声沉响。

这人是谁?似乎……跟四婶子的关系……樱桃一边叫着不妙,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那人刚骂两句,院子里立刻传来了吕爱芬的呼叫:“东子!!快来救救我,快来救救我!!他要杀了我呀!!东子,东子!!!”

东子,东子,叫的又亲切又自然,这两人的关系不用再想也就知道了。

四婶子可真是个……不能安分的人。跟吕二石这才过去了三年,竟然又……樱桃心下暗怒,跟文河对视一眼,正要再上前去拦,院门却‘哗啦’一声猛的被人拉开来,露出四叔怒气冲天的一张脸,眼瞪的铜铃般大,青筋暴起,重重的喘着粗气。

“你他娘的绿毛龟,装个龟孙子玩艺儿也就罢了,有本事就朝老子来,哪敢拿着爱芬出气?我可告诉你,她要是少一根汗毛,老子削了你!!”这个东子似乎也因着吕爱芬被关而急红了眼,一见到岳祥,不管不顾劈头就骂。

“快放了我!!快先放了我!!”吕爱芬在小屋里,‘啪啪啪’的拍着将窗子钉死的木板。

樱桃眼尖的看见岳祥的右手里正攥着一把磨的锋利的菜刀,心下登时‘咯噔’一声,赶紧上前轻轻扶住他的胳膊,轻声的劝着:“四叔,四叔?莫气,这事自有个公论哩!他即承认了此事,等上了公堂,自然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四婶子也是不对,可她以前即那般,现在又这般也不足以为奇了,你万不要生气,可不要一时怒红了眼,做错了事啊!!”

“哈哈,你个龟孙子,快听听这个小娃子说的话吧,拿着把破菜刀在这装什么装?你敢动我么?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乖乖的给我躲回屋去,叫我爽利的带了爱芬走,我倒可以饶你一回!!”东子仰天哈哈的笑起来。

“樱儿……”岳祥喘着气,目露慈爱的认真瞧着樱桃的眼,轻轻拍拍她的手,将她推开来。接着,趁着东子仰天大笑的空档儿,猛的飞起一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肚子上,一边沉沉的低喃起来:“我岳祥铮铮一条汉子,这些年在外,你们都忘了我当年是怎么空手杀了一头疯牛的了,是不是?!!都当我是好惹的了,是不是?!!”一边说着,高扬起手中锋利的菜刀,毫不留情的,狠狠的朝东子身上砍去。

“别!!!……”樱桃惊呼。

“四叔!”文河也跟着大呼一声。

“啊!!!”接着是东子的惨嚎声震天的响起来,他的腿上登时血流如注,躺在地上再不敢动弹。

“四叔……”樱桃心下暗舒了一口气,四叔也算还有一点理智,没有砍他的重要部位。若是死了,四叔也逃不过牢狱之灾。

岳祥闷声不响的拔出菜刀,又往东子的脸上比划着,吓的他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屋里的吕爱芬透过木板缝儿见到院子里的血腥场面,登时吓的大呼小叫起来,嗓子都喊差了音儿:“啊呀,杀人啦!!”

“四叔!够了!!”樱桃见他还想再补几刀,赶紧上前拦着:“够了,够了,再来几刀,你也要被追罪责的呀。我的好四叔,我已没了爹,三叔有跟没有一样,就只有你和大伯两个叔伯了呀!!!”话说着,眼里含了泪,汪汪的瞪着岳祥:“若是终将害你入狱,我不如带着这个密秘,死了入土便罢!!真不该再回来!”

“樱儿担心你,这几日都没好睡呢。”文河也跑过来。

岳祥的手颤了颤,面上浮起几丝清醒和犹豫不决。

樱桃趁机把菜刀夺下来,扔的远远的:“文河哥,快扯块布条儿来,得给地上这人止血!!”

“哦!!”文河朝地上望了一眼,抬脚奔进屋去,翻了一根布条儿出来,递给樱桃。

正这时,岳富一家子赶来了,岳富和文海两个上前架住岳祥,退开好几步去。赵兰带着两个儿媳和杨桃几个被地上的血吓住,站在院门口一时没敢进来。

樱桃顾不上其他,拿着布条儿给地上的东子包扎起来。先扎住他的动脉,减少血流,再止血,血流失的能少一些,不至于会流血过多而死。这货死了不要紧,她可不想因此连累到四叔。

“哼!!”地上的东子见岳祥被控制住,又见樱桃在紧张的给他包扎,不禁高高扬起眉,咧开嘴,又放起厥词来:“赶紧给老子处理好了!这事儿咱们可没完!”眼睛转了转,又道:“要么,衙堂上见,要么,把爱芬给我,再给我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完!!”

“这人是谁哩……”赵兰几个不明就里。

“啊哈哈哈,我?老子就是给岳老四戴绿帽子的那个,你们都瞧瞧,这绿毛龟那绿惨惨的模样!!”东子在地上又得意的哈哈笑起来。

“得意个甚!!”文河忍不住,朝东子那条伤腿上来了一脚:“老实些!!你的小命儿还捏在咱们手里呢,还敢提些你娘的要求!!”文河也忍不住骂人了。

“好了。”樱桃包扎好,拍拍手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这么一扎,他基本不会再流太多血。不要再踹了,省得再出血。”

“你个毛头小子!!听见没有?老子要是没了命,你也跑不了!!!”东子恶狠狠的瞪着文河,又笑眯眯的望向樱桃:“还是这女娃娃识相。”

樱桃扬了扬眉,在他身上又扫了扫:“只要不要太挨近伤口,打几下还是没事的。再说,你非得要踹腿?胳膊,胸,肚子,另一条腿,都闲着做什么?”

第两百三十章 因祸而福

“你?!!”东子吃惊又不服的瞪着樱桃。

樱桃又扬眉:“我?呵呵呵,真是不好意思了,姑奶奶得先赏你几个巴掌!!”说着,伸手狠狠在他嘴上抽了几个嘴巴子,直抽的手生疼,才停下来。做了那样不要脸没天理的事情,还好意思张牙舞爪的找上门来,简直是找死。

赵兰几个这时回过神来,米桃当先冲了出来,在东子胳膊上狠狠踩了几下:“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张狂个什么劲儿哩!!本姑奶奶正有火没处发呢!!!”她对吕爱芬的怒气火气憋屈在肚子里已经几日了,再憋下去,她要爆炸了。

“东子!!东子!!!”小屋里的吕爱芬见东子吃亏,又嚎了起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光天化日的,你们要做什么!快放开他!”

“快松了手,叫我去宰了这个贱人!!!”岳祥红着眼,拼命的挣起来,岳富和文海快要按不住他。

“老四,老四,你这是要做什么哩?!”赵兰见势,也不怕被拳脚伤着,哭着上前,捞住岳祥的左边肩膀,狠命的拍起来,一边哭着:“事情出在小宝娘身上,你做践自己做什么哩?老四啊,你不为着自己想想,你咋也该想想咱老母亲吧?她虽糊涂了,可还常念叨你呢!!再说,你也得想想我们,想想小宝啊!!你跟小宝娘若是都有个什么事,叫小宝咋办?跟杨桃她们姐妹一般,无父无母,受尽人的欺负吗?!!”一声声哭诉,发自肺腑。赵兰嫁到岳家时,岳祥才九岁。赵兰算是看着他长大,又能相帮着盖上院子,娶上媳妇。长嫂如母,她一直都拿岳祥如自己的亲子般对待。

提到‘老母亲’三个字,岳祥身形蓦的僵住。

赵兰继续哭道:“好老四,如今家里有事,你大哥可就只指望你这一个帮手了。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杨桃姐妹几个和小宝,叫我和你大哥可怎么照顾得过来?就算是大嫂求求你行不行?你可不能一时冲动,犯了大错呀!!……”

“唉!!!”岳富手上按住岳祥一只胳膊,翁声沉沉的叹了一声:“祥啊,你想把大哥折腾到死,是不是……大哥还得留口气,照顾咱的老母亲呢……”

“四叔!!”文河也跟着喊了一声。

只见岳祥神色呆怔了一会儿,神色有些清醒开来,眨了眨眼,深深的做了几个呼吸,狠狠抹了一把脸,道:“大哥,文海儿,松开手。我有分寸哩,决不会乱来。”

岳祥说话向来算数,他说这话也说明他已经冷静些了。岳富和文海双双松了手。

岳祥揉了揉手腕,抬头望向小屋的方向,神色淡定了许多。

院子里的人都揪着心,小心注意着他。樱桃顺手把给东子包扎剩下的布条儿塞进了他嘴里,省得他添乱,此时也有些紧张的望着岳祥。

见岳祥被松开,又望过来,吕爱芬登时紧张起来,张嘴就嚎起来:“快来人那!!快救救东子,救救我呀!!杀人啦!杀人啦~~~~~~小宝,小宝,你哪去了,快来救救娘呀!!”

快闭嘴吧!!再喊下去,无异于找死。樱桃心下暗道。

只见岳祥沉着脸,快步走向小屋,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去。里面登时响起吕爱芬尖厉震耳的叫声。

岳富正要上前,却见岳祥拖了吕爱芬从里面出来,他虽脸色难看的很,但神色却是清明的。说明他理智还在。为怕再刺激到他,岳富拍拍文海的手,两人原地没动。

“啊~!!啊~~~”吕爱芬像是受了惊吓,不管不顾,只管闭着眼狠命的震耳的喊着。

“婆娘。”岳祥开口,声音沙哑沉涩:“我岳祥自问从未有亏待过你。今日,你却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若饶过你,便真不是男人。可是我若杀了你,便又负了大哥和老母亲,那便不是人。你放心,我不会再动你。”

“你,你…….”吕爱芬抖着声音道:“你肯放我和东子走?”

岳祥仰天哈哈一笑:“走?做你的春秋大梦!!我不动你,可官府那却饶不了你。还有。”说着,从背后拔出一把剪刀来,眯了眯眼,满面痛心:“你对不住我在先,又害了二哥二嫂在后。如今,整个岳家人,你都对得不起。我虽饶过你,他们却不能饶你。但即大哥说了要我保重自己要紧,那么,便削了你的发吧。”话落,剪刀‘咔嚓’一声,散落了一地的黑发。

在古代,特别是对女子,头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吕爱芬怔愣了片刻,‘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嚎起来。

东子也愣住,嘴巴里塞着东西,只能‘呜呜’几声,心里死灰一片。他可以抛却一切,带着吕爱芬走,可是他却不能带着一个没有头发的女人去流浪。

“这,这……”赵兰也愣了,闭眼扭开脸,喃喃:“作孽……”

这时,棉桃走出来,脆声提醒道:“大伯,这儿乱的,得赶紧差人去官府请人。也得叫个大夫来给地上这个瞧瞧。若是出了人命咱们可当不起。再者,咱们都跑来了,小宝自己留在嬷嬷身边也不行,得赶紧差个人回去照望着。万一叫他跑了来,瞧了这场面,可……”

“是是是,关键的时候,我倒糊涂了。”岳富拍拍额头,正色道:“文河文海,你们两个赶紧去请人,一个去镇上官府,一个去请大夫,要快去快回。”

“哎!!”两脆声应了,拔腿就往外跑。

“杨儿”岳富又望向杨桃:“你带着几个妹妹回家去吧,这里血呼拉的,再吓着她们。顺便把小宝先叫你家去,先哄着他。”

“哎。”杨桃应了一声,拉过核桃和樱桃就要走。

米桃挺了挺腰:“你们回吧,我留在这儿帮帮忙。”

棉桃也道:“还得帮着请个状师。大姐,你先回吧,我去双河村一趟。”

“行。”杨桃也不反驳,轻轻牵起樱桃和核桃的手,带着她们离开。

“孩子娘,你带两个儿媳拉老四进屋去,好生说话说话,叫他想开些。”岳富又拍拍赵兰的手。

待人都离开,院子里只剩岳富和吕爱芬,东子。

吕爱芬还在捧着她的头发肝肠寸断的嚎着。东子则眼里一片死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岳富叹口气,轻轻摇摇头,寻了个小凳,在不远处坐了下来,看着两人。

樱桃几个回了家,刚过小桥,正碰上小宝迎面走来,面上还带着浅笑:“杨桃姐,上哪来?”

杨桃收拾了一下脸上酸涩,带出个笑来:“刚从你家回来。小宝乖,你爹你娘出门儿了,托我照顾你一晌午呢。走,跟姐姐回家去吧,叫你樱儿姐给你讲故事。”

“可是我爹我娘……”小宝面带犹豫。

“已经走了,你别想啦!”核桃鬼精的笑着上前,一把拉起他的手,欢欢喜喜的:“快走吧!!等过一会子,咱们磨四姐带咱去芦苇滩那圈小虾子去!!”

“哎,好。”小宝脸上扬起笑,乖巧的由核桃牵着朝前走去。

樱桃默默跟杨桃对视一眼,双双抬脚跟上。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站在院门口就能瞧见有许多衙役从东边小桥上跑过。樱桃拉着小宝进了屋,没叫他看见。

又不知过了多久,文河文海和赵兰以及两个嫂子都回来了。

樱桃赶紧去问,说是东子和吕爱芬都带走了,岳祥也被带走了。岳富留在他家帮着看院子。说是捕快放话,这三人都得带回去审问,等结了案子,若是无罪的,自会放回来。

“这官司是打定了。也不知棉桃能不能请得来那状师。”赵兰心有所忧的。

“会的吧……”樱桃有些私心的想着,三姐这一趟,应该就是去请宋韩了。两人前段日子见过一面,现在应该还有联系。四叔这事虽是个叫人气怒抑郁的,但能叫三姐和宋韩再多些接触也算是唯一的好处。

一直到天擦黑,棉桃才回来。

她去了江通家里,用了飞鸽传书。

联系上宋韩了,他正好有空,见了棉桃写的信纸,当下答应这就赶来渔丰镇帮着打这场官司。这事本来就是吕爱芬和东子通奸在前,东子又砸上门去在后,岳祥只不过一怒之下砍了东子的腿,按律例也不会重罚。若有宋韩做状师,那这事也就可以稳稳的放心了。

听说状师的事解决了,赵兰几人也放了心。

到了晚上,赵兰又带着两个儿媳忙活着做起包子和馒头来。一些要送去给岳富吃,还要做下一些,明日好去探岳祥,给他也留一些。牢中生活可不一般,那里头又阴又潮的,听说吃的东西不是臭的就是馊的。

到了第二日,午时才过一点,有马车风尘仆仆的进了小苗村,径直停到了岳家小院儿门外。

来的正是宋韩,他见了信,连夜便赶来了。虽一脸风尘仆仆,但眉眼依然英挺俊逸,身形拓长,一颦一笑间带着股子无说形容的自信,又进退得宜。

因祸而福了,真是因祸而福了。樱桃望着宋韩,两眼放光。

第两百三十一章 寻疯了她

仔细的问清楚了事情的经过,宋韩又到河对面岳祥的家里仔细察看了一番,这事便心中有了底,只叫姐妹几个不用担心。这场官司打的有把握。到时岳祥不会有一点事。

宋韩到了不多久,江通也来了。

江通今年已然十八岁,还未娶妻。不是他没有这个想法,也不是没有姑娘愿意跟他,他一直都在等着棉桃。

也因着有棉桃在,只要岳家小院发生了什么事,他定然会赶到帮忙。昨日的送信的鸽子就是江通家里养的,他听棉桃说了此事,今日便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岳祥现在关在牢里,吕爱芬和东子也都收了押,宋韩又对此案十分的有把握。案审还要再过两日,一时倒没有什么可做的,一众人全聚在岳富家堂屋里,听宋韩说话,以获取更大的安心。

“这次,又是多亏了有你。两回加起来,我们姐妹几个,算是欠你两回人情了。”棉桃浅笑着:“说是要去酒栈里吃酒,也没见你去,人情还一个都没还呢。”

“就是的。宋大哥,这人情咱们可一定要还你的,若是你嫌酒栈里的饭菜不好吃,镇上的酒栈任你挑,我三姐请客就是了。”樱桃紧接了一句。可不是她强拉硬拽,也不是她一厢情愿,她是真觉得,三姐和宋韩的眼神儿不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眼神儿。宋韩这样的大忙人,县里大户请都请不来,普通朋友,他会大老远的跑了来?

“那哪能哩?”岳富不知情的接过话去:“这事儿哪能叫你们姐妹扛下人情哩?若说要还人情,也该大伯来还才是。宋状师,此事你可一定得帮我们弄妥了,我们岳家老老小小,感恩戴德……”

“先不要说这样的话”宋韩笑着摆手制止:“虽说此案我有十等把握,但也得等案子结了,有了结果再说。岳家大伯,此事,并不需太过放在心上,宋韩只不过是帮了我这朋友一把而已,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到时,我去她的小酒栈,吃一口她亲自做的饭菜,这人情也就算是平了。”说话间朝棉桃努了努嘴。

“是,是”岳富忙不迭点头,心下猜测棉桃何时结识了这样本事的朋友。嘴上又继续道:“不过,为着此事,要委屈你在穷乡村里住上两日,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岳家这几个院子当中,小姐妹的院子现在是最新的,可是又不方便。老四那里现在也不方便过去住,只能委屈宋状师这几日就歇在我这边了。”

“那倒不用。”杨桃接了话去,笑微微着:“他住这儿,那是要把文河哥赶出去,还是要把文海哥赶出去?还是住我家院子吧。这几日我叫成业过来陪着,他跟宋状师一块儿住西屋,也就省了避嫌一说。东屋翻新之后特意盘的大炕,我们姐妹五个也挤的开。正好,今晚就在我们那边吃饭得了,叫米桃好好做几个菜。”

“那倒也行……”岳富紧皱的眉松了松,他家确实是挤不出地方来……

“大姐这主意不错,我倒没想到。”棉桃竟挽了挽袖子,十分大方的道:“不如今晚我来主厨吧,好好犒劳一下宋状师,到时候嘴皮子也灵活一些,叫我四叔少受些罪。”

“那??不用了吧?”杨桃姐妹四个异口同声。吃棉桃的‘辣子菜’的惨痛经厉犹在眼前,惨不忍睹。

“好!!”宋韩脆声应下来:“就这么办。”说着朝杨桃拱拱手:“烦扰杨桃姐了。”

杨桃赶紧摆手:“什么烦扰?该是我们麻烦了你才对。再者,你年纪可比我还大两岁,哪敢让你喊我姐姐?”

“得随棉桃来喊,不是?”宋韩又笑着拱手,叫樱桃心里简直是心花怒放。现在看来,两人的希望是大大的有啊。

旁上的江通一直没说话,见了这阵势,更加沉默起来。心中有些悔的想着,他与棉桃的事,怎么就没有早日告诉宋韩一声呢?现在他再说些什么,恐怕已晚。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原本低沉压抑的气氛才轻松了些。天色擦黑,众人才散了场。正好苗成业赶着马车也来了,姐妹几个引着宋韩进了她们院儿。

岳富望着赵兰和两个儿媳在收拾桌凳和水碗,神色间有些痛心:“唉,老四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老三竟然面儿也不露一个。说他是喝的醉了,谁信呢?!”说罢,抬眼扫了两眼,又重重的强调:“这事儿,万万不能叫老母亲知道,你们几个,这几日可得提着小心!!”

杨桃几个进了院儿,苗成业便陪着宋韩在堂屋里吃茶,棉桃挽了袖子,要去下厨。

米桃赶紧拉住:“还是我来吧,人家怎么说也是你的朋友,不能光叫大姐夫在跟前陪着,你也去陪着说几句吧。”

棉桃晃手:“不用。状师的话还能少了么?便是才见到大姐夫,也不会缺话说的。刚才说了要给人家亲手做,自然就要亲手来做!”

杨桃也来劝:“还是听老二的吧。”

“你们……这是怎么了?”棉桃有些奇怪的望着二人。

“你做的菜好吃,她们这是怕吃了上瘾,你又不常做,这不是受罪么?”樱桃挤过来,笑嘻嘻的道:“三姐,我看不如这样吧。呆会子你只给宋状师做,我们吃的还是由二姐来做。这样不止显的给了宋状师优待,而且也省得我们跟着吃出馋虫来,好不好?”

“真是的,有这般好吃么?”棉桃笑起来:“我倒是真没有时间来天天做饭给你们吃。即这样担心,那你们不吃便罢。本来也是做了给宋韩吃的。”

“好好好,那你去吧。”米桃朝樱桃眨眨眼,如获大赦。还是老四聪明啊,要不然今晚这一劫还不知怎么应呢。这样想着,又有些怜悯的望了宋韩一眼,希望今晚这顿饭不会把人吃跑了,要不然,谁给四叔打官司去?

为了更加显出优待,姐妹几个的饭是在里屋吃的,只有宋韩和苗成业是在堂屋里吃的‘棉桃亲手宴’。可怜苗成业了,无辜的被连累一场,吃的是汗流浃背,胃如火烧,舌头……已经大到没什么知觉了。

宋韩倒比较镇定一些,每只盘子只夹了一筷子,便死活再不动筷了。

吃过饭,又说了一会儿话,苗成业便引着宋韩去西屋睡了。姐妹五个也在东屋里相继睡下。

待人都睡熟,樱桃悄悄的起身下炕,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儿。今日白天她瞧见了以前跟刘德忠暗号用的墙头草。她回家已经好几日,王府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这回终于来了。

“你家里似乎出了什么事?”幽幽的声音飘来,是周沐泽的声音。

“还是以前那件事。如今揭穿了,四叔受了连累。”樱桃寻了几个来回,才在东边院墙上面看见他。他正悠闲的坐在墙头,两条长腿垂晃着。

“要不要帮忙?”

“那倒不用。已经找了状师。”樱桃压了压声音:“今日屋里住的人多,你还是赶紧下来,咱们小声些说话!!”她家墙头因着又加了高,没人爬得上去,所以就没再插尖竹,倒方便了他。

“你总是会想尽办法保住身边的人。这几日…..可好?”声音微微沉哑了一下,周沐泽从墙头跃下,轻轻落在樱桃身边上。

靠近了,才瞧得清他的嘴边冒出了薄薄一层胡碴,眼神倒是飞扬着神采,正熠熠的望着自己,竟然又道:“你换回女装……确实好看了。”

“嗯……”最后一句,樱桃没听进去,只是有些急切的问起王府的事来:“那边……怎么样了?”

周沐泽的神色黯了黯:“那边?你指的是王府,还是周铭远?”

“两者皆是吧。”樱桃有些叹息的微微垂了首,并没瞧见周沐泽眼中那黯下来的神采。

“我快马加鞭的来看你,你倒没问一问我。”

“呃……”樱桃暗暗皱了皱鼻子,他今日怎么有些咄咄逼人呢,王府里头不就包括他了吗?怎么还这样问……

“呵呵。”周沐泽轻笑,转开了身去:“王府中事算是顺利,周铭宇那边你是再不需要担心了。这件事的大风波已经过去,余下的只是些细小的事情,再不会牵到你。”

“那你呢?没受什么连累吧?”

“我?”周沐泽又轻笑,语调有些怪异的:“你还关心我么?呵呵,你该问问周铭远的。他这几日,真真是……寻疯了你。”

“寻,寻疯了我?”樱桃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过几日还寻不到她,周铭远便会放弃了。

“把王府翻了几遍没寻到你,他又在整个县城撒开网子寻找,听说为着这事,已被王府训了几回。昨日,更是找人画了你的画像,在整个县城里张贴了。荆青县离水泽县并不远,你最近最好是不要再多露面。”周沐泽说完这些,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鼓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第两百三十二章 见面

“那,那可……”樱桃心中是震惊的,又有点担忧。周铭远那人,好时确实是好的,但是他若发起狠来,谁都挡不住。周铭宇不就是个例子么?如果他发起狠来,不顾一切的寻自己,那寻到的机率还是很大的……

“也不需要太担心。”见樱桃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周沐泽脸上的神色好了许多:“这里还是很隐蔽的。王府里又没人知道你的底细,这里的人也不认得照你三年后的模样画的画像。只要少出门,应该找寻不到你。”

“嗯……”樱桃点头,思绪有些乱。

“再说,还有我呢。”周沐泽的声音轻了轻,转回身来。

“嗯。”樱桃再点头。若说周铭远手段花样多,周沐泽与他也不相上下。再说,周铭远毕竟还有王府那边的事牵着呢。估计周铭宇这一下位,他手里的兵权和王府产业都要落到周铭远身上打理,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多空闲吧?再说,他现在应该很忙的,怎么这股子火气还没有消下去……他不像是火气那么大,那么记仇的人呀……

“不用担心。”周沐泽又重复一句,伸出手来,长指在樱桃的额头按了按,展出一个笑颜来:“我不会叫他动你和你的姐妹一根汗毛。”

“你也小心些。”虽然除掉一个周铭宇,但周沐泽的身份也暴光了。他要面对周铭远以及府中王妃和郡主的肆无忌惮的排挤。说起来,也这么些年了,周沐泽的安危也放在了樱桃的心里。毕竟他对樱桃还是很照顾的,若不负责的讲,当时吕家兄弟死后,周沐泽大可以把樱桃一扔,再也不管不问。

见樱桃一脸的真挚,周沐泽略略展颜,舒开了长眉:“那你自不用担心,我即敢这样做,自有我的后招。周铭远能装,我也能装。现在暴露,是我们两个一起暴露。而且没有了周铭宇,周铭远也就一个人而已,还不足以为惧。至于其他人,我还并没放在眼里。”

“还是小心为上。”樱桃轻轻的叮咛。

“呵呵……我自记住了。”周沐泽眉眼展开来,弯弯的笑着,在朦胧月光下散发着一种深邃的光茫。他伸手,轻轻的,拿软软的指尖儿在樱桃的脸颊上刮了一下,像是抚摸,又像是调戏:“我要走了。”话毕,人已轻轻一跃上了墙头,再一转身没了影子。

“你……”樱桃伸手摸摸脸颊,火烧火燎的烫人。这人,何时变的这样轻浮……

暗影处,周沐泽有些痴痴的望着自己莹白的指尖儿,那里传来火烧一样的温度。这……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她的脸上烧着炭一样,烫手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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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和,到前头石头群那儿就停下吧,我下车走过去便罢。”晃荡的车帘后露出一张略带着病态的脸,再加上许久没晒太阳,而显的有些格外的白,整个人看上去即憔悴又苍白。正是彭家大少爷,彭雨安。

他微微蹙着眉,细声叮咛:“我到这儿来的事,万不要叫老爷夫人晓得了,你可明白?”

“小的明白。”叫小和的低头轻声应了,便福一礼,吆喝着马车反程走去了。

彭雨安抬首望着即熟悉又陌生的小村落,直了直腰,伸了伸臂。心生感概,他装病装的辛苦,可终于逃出来了。

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迈开长步子,朝岳家小院儿的方向走去。

前头老树下有几个婆子和媳妇子在说八卦。彭雨安本无心去听,一心朝着岳家赶路,却被无意吹进耳里的‘杨桃米桃’几个字给吸引了,不由竖起耳,放慢了脚步。

只听一个婆子用一种颇有趣味的语调对其她几人道:“你们是不晓得,这个宋状师啊,那可是大有来头!!人家可是县里头的红人儿,打官司写状子就没有个输的时候儿,在整个县里头都是抢手的。那些个大户富户,都求着他,请着他去,他都不一定去呢!!”

“哗!”人堆掀起一阵抽气声,有人问道:“那这样厉害的人儿,怎会偏跑到咱这穷山沟沟来呢?岳家那几个小姐妹再有钱,也有不过那些县里富户。他凭啥扔了那些大户富户不管,跑来帮她们呢?”

“你说为啥?”婆子眨眨眼。

“嘻嘻嘻……”有几个媳妇子听明白了,一个个满面艳慕。

那个媳妇还是不明白,愣头愣脑的:“为啥?”

“你呀!笨死算了!!”婆子瞪她一眼:“还不是岳家那几个漂亮姑娘?几个小姐妹,出落的一个赛一个,听说这个状师就是瞧着这几个小姐妹里其中一个的面子,才大老远儿赶来的呢!!”语末重重强调了‘大老远赶来’这几个字,又引起人群一阵唏嘘。

“岳贵这几个闺女可真了不得了,啧啧啧……你说那会是瞧中了哪个呢?”有人问。

“嗨,说你笨,你还真是笨的要死了。岳家大姐出嫁后,她家适龄的女子还有谁?”有人答道。

彭雨安的脸色登时变成了黑色,有些气恼的狠狠瞪着人堆里那个婆子。

婆子忽有所觉,转头望来,一下子认出是彭雨安,登时拍拍腿:“啊哟!!你看看,你看看,咱们不过是饭后随便拉话儿,随便拉拉话儿的,彭家大少爷可万不要放在心上!!”彭雨安提亲被米桃拒了的事满村早就传开了,许多人都认得彭大少爷。

彭雨安脸色铁青,转身便走。

有人赶紧在身后补了一句:“彭大公子万不要多心,咱们说的可不是二桃!!”

这一补话儿,却叫彭雨安的脸色更加黑沉起来。

一大早起身,穿衣漱洗过后,樱桃就帮着杨桃收拾起院子来。米桃则去了镇上。酒栈虽然暂时不开门,但也要常过去照望照望。棉桃则坐在院子里的塌上跟宋韩说着什么,两人手边的塌桌上摆着刚从架上摘下来的葡萄串儿。

虽屋院不及王府那样的明镜玉堂,衣不及那里面人的光鲜亮丽,但宁静祥和,也是难求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出去摘菜的核桃跳跳达达的挽着竹篓子回来,一进门就高兴的喊道:“雨安哥来了,雨安哥来了!!”

“哪儿哩?!”杨桃几乎是应声跑出来,一脸的激动:“哪儿呢?!!”

“那边刚拐过来呢。正往这来呢。”核桃笑嘻嘻的朝东边指指。

“快快快,赶紧收拾收拾去!!”杨桃拖着樱桃和核桃又紧忙蹿火的去收拾原本就顶干净的屋子。

“来人是谁,这等派场,倒叫你家大姐这样激动。”宋韩一脸的笑意,嘴口一说。

棉桃呵呵一笑:“我家大姐你是不晓得的,她呀,最爱的就是给几个妹妹寻婆家。这人姓彭名雨安,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少爷,根红苗正的,我大姐自然是喜欢的紧。”

“婆家?”宋韩扬了扬眉,望向棉桃:“你?”

棉桃但笑不语。宋韩的眉毛扬了又扬。正待要再说什么,院门处已走进个人来。

彭雨安有点失神,脚下不停的进了院儿,却没留神脚下,一不小心拌了一跤,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小心!!”棉桃轻呼一声从塌上跳下来要去扶,被宋韩颀长的身形抢了先。

“这家的院门可不是那么好走,兄台要小心。”宋韩伸过手去,有些语带双关:“来,我扶你起来。”

“哼,你便是宋韩宋大状师?”彭雨安轻笑一声,仰着头:“不好走,兄台也不是走的很是自在自如?我又怎么走不得呢,是不是?”

“你便是彭雨安?”宋韩毫不客气的回击了一句,继续扬了扬手,挑了挑眉稍。

“是!!”彭雨安伸手。

两人的手握的有些紧。宋韩并没有要拉彭雨安起来的意思,彭雨安也没有要叫他拉的意思。两人只是握着手,双目火辣的对视着。

这时,杨桃带着樱桃和核桃赶了出来,见这场面,赶紧上前去:“啊哟!!这是怎的,竟这样不小心?快起来,快起来。先进屋去坐坐。米儿去了镇上铺子里照望,一会儿就回来。”

“嗯?”宋韩轻嗯了一声,望向彭雨安,轻轻挑眉。

彭雨安扔了个不客气的眼神回来。

宋韩心下了然,回以一笑,弄的彭雨安更加紧张起来。

“嗨,瞧我。得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呀。宋状师,这是彭雨安,彭家的公子。雨安,这位便是宋状师,这次帮着四叔打官司的。若不是棉桃请了他来,这事还真不知要怎么办了呢。”

“棉,棉桃请的”彭雨安一怔,再望向宋韩,跟他对视了两眼,神色瞬间柔和起来:“原来是宋兄!!久仰,久仰!!”一边伸手抱拳。

“不不不,该是我称你彭兄才是。我与棉桃是知友,该随着她来叫的。”宋韩也笑着抱拳。

这两人……怎么有些神神叨叨的呢……棉桃有几分奇怪的歪了歪头,两人并没见过面,怎么却十分有默契似的,刚才进门时是这样,这会子又是这样。

第两百三十三章 实话

“原是棉桃的朋友。棉桃向来是个本事的,没料到竟还能结交到这样本事的人。”彭雨安此时一脸花样的笑,目光亲切又高兴的望着宋韩:“这回这件事,还要多拜托宋兄呢。”

“彭兄哪里话。即是来寻米桃姐的,她又不在,不如咱们两个一起说话说话吧。”宋韩亦是一脸的笑,两人才刚见面,亲切的有如亲兄弟,气氛相当诡异。

“大姐,你来。”樱桃悄悄拽了拽杨桃的衣袖,朝里屋走去了。

听说彭雨安是被他爹娘关了起来的。这次出来,定然是逃出来的。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和二姐之间的事,该早早定下了才好。不然,若是再这样无休止的拖下去,二姐又不知着急,光彭雨安一个也不起作用,岂不是要叫这件事黄了去?二姐那样霸道婆娘的姓子,除了一个彭雨安,还有哪个敢娶她?

“啥事哩?”杨桃跟在樱桃身后,进了里屋。

樱桃朝外堂看了两眼,放好门帘,拉杨桃到炕角坐下,悄声道:“趁着二姐没回来,咱们得做些什么呀!!”说着,朝外努努嘴:“这彭雨安一看就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下回又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来。趁着这次,咱们把这事定下来,岂不是很好?”

“你说的倒好,我更想把这事定下来呢。可是咱们说话哪里管用?你二姐又是个泼皮不讲理的,回头要是叫她晓得了咱们算计她,又不知要怎么跳蹿呢。你三姐对这种事又不爱管,我咋办?”杨桃眨了眨眼,满面希冀的望着樱桃:“我的好樱儿,你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了?”

“自然有法子。”樱桃笑嘻嘻的:“这件事,二姐她又不是不愿意,只不过是她那牛倔的性子抹不开面儿说就罢了。呆会儿咱们演场好戏,不怕逼不得二姐说真话。”

“演什么戏?”杨桃又眨眼。

“这不是征你的同意来了么?只要你同意,三姐也没什么话说。这样一来,这戏才演的成么。”樱桃依然笑嘻嘻的。

“你先说说来”

樱桃附耳,悄声说了几句。

“这样…..”杨桃微蹙着眉沉思了一会子,有些担忧的:“这能行吗?人家本来帮咱这一回就已是欠了人家天大的恩德。这又叫人家这样吃苦头……”

“你但先说了看看再说!!说不准他愿意呢?”樱桃笑着,她瞧得出,宋韩已经把彭雨安当成了米桃的夫婿来看待。若宋韩对三姐有意的话,那彭雨安就是他的二姐夫了,二姐夫有事,他自然愿意帮忙。再看外堂两人那亲热乎的劲儿,这事八九不离十。

杨桃咬咬牙,捶手:“好!那就试试!实在是老二这事愁煞我了,就委屈委屈宋状师罢!!”

两人又喊了棉桃进来,略略商议了一下,棉桃去做宋韩的工夫,杨桃和樱桃则把彭雨安叫到一旁去面授机宜。

听了樱桃的话,彭雨安眼神登时闪亮闪亮的,十分激动的:“樱桃,你这回回来,我还没替你庆贺庆贺呢,这次来的匆忙,礼也没带。下回,下回一定!!不不不,这事若是成了,你出嫁的嫁妆我就包下了!!”

“呵呵,话先别说早了哦!”樱桃晃晃手指,强调道:“这次,你若想成事,就一定要狠心。狠下心来!!!你只消这样做就行了,后事我来处理,可晓得?”

“晓得了,晓得。”彭雨安点头,有几分兴奋的揉了揉手。

这时,核桃端了水进来,给彭雨安净面。他脸上抹了许多面粉装病,得先洗了才行。

直到日头快要正中,各家都开始忙活中午这一顿吃的,米桃才不紧不慢的从北头晃来,手里拖了几根刚刚顺手砍来的竹子,打算拿回家劈成竹蔑,编成小筐子。

刚晃悠到院外,正想着中午要做些什么饭菜,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砰’一声什么东西打碎了的声音,跟着彭雨安的吼声:“你这小子!!哪里来的胆子!!”

接着,是宋韩不甘示弱的吼声:“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吼我?你若再不松手,我可不客气了!!”两人的吼声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姐妹的劝和声和喊叫声。

彭雨安?他怎么来了?好像是打起来了……米桃一把扔了竹子,拔腿就朝院子里跑。大门没关,一推就开。一进门撞进眼中的,就是彭雨安和宋韩两人扭打在一起的场景。

“这是怎么回事?”米桃赶紧拔腿上前去拉两人:“快松手啊!!彭雨安!你赶紧松手啊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谁都敢得罪啊你!!”

“岳米桃!”彭雨安头一回恶狠狠的瞪着米桃,咬牙道:“你行!!枉我对你那么一片心,你竟趁着我被关起来,另寻了个人!!好好好,他有本事,他能替你四叔打官司是不是?我什么也不是,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占过一席之地是不是?那我就打的这小子打不着北再说!!”说着,抡拳狠狠一下砸在宋韩脸上。

宋韩一怔,捂着脸登时石化。剧本里可没说要真动拳头啊……

院子里的其她几个姐妹都一动不动紧张望着米桃。

只见她跺跺脚,发狠道:“哪里是什么寻了个人!!你误会了,你快起来!!”说着,又去扯彭雨安。

彭雨安这回是豁出去了,使了吃奶的劲儿狠狠甩开米桃,恶狠狠道:“怎么的,我打他,你心疼了是不是?好好好,岳米桃,你好!!!”一边说着,又抡拳。

宋韩眼见着彭雨安又抡起拳头,也回过神来,不再等着白挨拳头,身子一晃,回头给了彭雨安结结实实的一拳,一边道:“米桃!这是哪里来的小子,竟这般没有礼数!!他即动了手,你也别怪我不客气!!!”剧本里没说要动真拳。即然他已经挨了一拳,可不能吃这个大亏。左右得还回去。

‘砰’的一声,拳头砸进肉里的声音,彭雨安叫宋韩这一拳打的,直接仰面倒了下去。

“别打啦!别打啦!!”米桃急了眼,有些心疼又有些心急的喊道:“快停手啊你们!”

“啊哟!!!彭大哥嘴上出血了!!”樱桃在旁上大呼小叫起来:“见血了,见血了!!”

“别打,雨安,别打了……”杨桃也在旁上劝。

“别,别喊。叫我先跟这小子痛痛快快打一场再说!!”彭雨安从地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又要上前。

这两人,刚才各自吃的拳头可都是结结实实的。看他摇晃的样子,樱桃都有些心疼了。别的不说,单凭彭雨安的这份心,樱桃就能放心的把二姐交给他。

“你小子!!!”见彭雨安又上前,宋韩赶紧先发制人先打了一拳出去。他的嘴边这时还生疼生疼的呢,可不想再挨拳头了。

彭雨安又结实的挨了一拳,嘴边的血丝更加清晰。摇晃着免强被米桃扶住。

樱桃不忍的扭了扭脸,这代价,太大了……

连挨两拳,米桃不干了。

她心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吊起眼瞪向宋韩,没有好气的推了他一把:“你还打?!!”

火候差不多,还差一点。樱桃悄悄朝彭雨安使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的‘啊哟’惨叫起来,一边叫着,一边狠狠甩开米桃,酸溜溜的:“不要在我跟前拉拉扯扯的!!我晓得,我晓得,我晓得你心里根本没我,我什么也不是一个!!也总得等我走了,再这般打情骂俏吧!”

米桃叫他激的脸通红,梗着脖子反驳:“你知道个啥!!没头没脑的就在这乱说!宋状师哪是我请来的,人家那是看的三桃的面子!你在这吃的什么飞酸醋!!”

“哈哈”彭雨安摇晃几下,带着几分自嘲的笑起来。米桃赶紧上前扶住他。

缓缓的伸手推开米桃,彭雨安微微垂着睫,眉紧锁着,面色苍白着,将那分落莫自伤演的淋漓尽致:“无所谓了,终归一个结果,还是那样……我没什么希望,我晓得…..”说着,抬眼瞧一下米桃,又垂开眼:“你心里,终归是……没我一席的位置……”

“你看你……”米桃伸手帮他擦嘴角,被他推开。急的米桃脸色涨红涨红的。

“管他是谁,打我也好,叫我打也好,痛痛快快的,叫我受一顿吧!!你不要管我!”彭雨安踉跄着朝宋韩冲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呀!”米桃急急拉住他,这回是真急了,都带了哭腔里头:“谁说的,谁说的你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你怎就这么不听劝呢?”

彭雨安猛的回过头来:“你是说!!!”

“我……”米桃眨眨眼,扫视了一下一院子的人,面色酱紫酱紫的。

棉桃樱桃几个还有宋韩自觉的扭头回避。

“怎样?”彭雨安紧逼着问一句,拉开架势,仿佛米桃一句说不对,就要再冲过去寻宋韩打架似的。

米桃咬咬嘴,狠狠的瞪他一眼:“你个猪脑子的,非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说着,又瞪他一眼:“这次即这样好不容易出来了,就商议商议,这事儿该怎么办吧!!”说完,扭身进屋去了。

第两百三十四章 合胃口

“好,好,那好呀!!”彭雨安脸上迸发出喜色,高兴的一拍手,再也顾不得脸上和身上的疼,跳着脚的跟上去,喜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终于放话儿了。早知如此,上回你便应了我多好,也不至于现在挨这么多罪……”

话没说完,又叫米桃瞪了回去。

“你这法子,还真挺管用。”棉桃面上也带着淡淡的喜色,一边上前扶着宋韩,一边朝樱桃笑道。

“嘿嘿。”樱桃喜滋滋的咧嘴,这法子也是临时想出来的。是刚刚彭雨安才进门时,与宋韩之间,两个男人眼神和动作的微妙变化启发了她。

宋韩捂着脸,有几分不满的:“不过,似乎没说要真动手吧……”

棉桃瞧他一眼:“你也打了他两拳,左右不吃亏”说完,不容宋韩再说什么,就转身进屋去了。

“您看……”宋韩又望向杨桃。

杨桃却根本没注意到他,一脸的喜气洋洋,仿佛米桃已经顺利出嫁了一般,抱着樱桃高兴的:“我的好樱儿,还是你有主意。这家里,可真是不能没有你啊……”

樱桃则任由她抱着,笑着:“那就赶紧把娃儿生下来,叫我做上小姨,高兴高兴。”两人抱着,也进屋去了。

“这,这……”宋韩对于几个姐妹的‘卸磨不管驴’的行为有些无奈,转头看见核桃正瞪着两只圆滚的大眼睛望着他,动了动嘴角,免强扯出个笑来:“核桃,你看你这几个姐姐……”

核桃赶紧摆摆手:“这是她们设计的,我可没有沾上一点,也没有参与哦!!千万不要在我二姐跟前说哦!!”说完,扭身逃也似的跑开来。

“那个,我……”一张嘴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年轻有为的堂堂宋状师,也有张嘴结舌的时候。

进了屋,几个姐妹和彭雨安便围坐成一圈儿,热烈的讨论起该怎么应付彭雨安的父母,以成全他跟米桃的婚事。宋韩不明情况,只能瞪眼看着,平生还是头一回如此憋屈。

只要米桃应了声,只要她愿意跟彭雨安站在同一战线上,这事儿就好办。彭雨安信心满满,跟姐妹几个商量了好几个计策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彭家唯一的男嗣,娶妻之事,只要闹个不休,父母也没有坚持的道理。再说,若是实在闹的僵了缓不过来,大不了他搬出彭府,跟米桃另买处院子住便是。反正他原本也没想继承彭家的产业,他想做自己的事,证明自己的能力。

当天傍晚,镇上彭家来了人,将彭雨安捉回去了。

只是这回回去,他是笑着走的,走时叮嘱米桃要耐心再等几日,他便办好了事,再来寻她。送走了彭雨安,宋韩又叹口气:“这位仁兄,可真不易。”

樱桃笑嘻嘻的,语带双关的:“宋哥哥,我这几个姐姐,可都不是一般的人儿。想做我们岳家的女婿,哪能轻易就做得了?那还不早叫人踏破了门槛儿?别的不说,单我三姐姐的追求者,就成群结队不知有多少呢。”

“说啥呢!!”棉桃不客气扔来一记白眼,扭身去提水浇菜了。

“我说的是实话么。不信你来瞧瞧,东边那是谁来了?”樱桃笑着朝东边努努嘴,那里正急步走来的,正是吴家的管家,福叔。

原来他还没死心那!!樱桃闲闲的倚在门框上,拿指肚儿轻轻按在木门上,轻轻的摩挲着。暗忖着,原本回家这几日一直没见吴家有动静,她还以为吴爷早就放弃了呢。

“此人是……”宋韩疑惑的。

“你猜吧。提示你一句,说曹操,曹操到!!”樱桃笑着又朝东望一眼,直起身子来,走回院子,到葡萄架下的塌上坐着逗弄棉桃去了:“三姐,来寻你的,你快去看看呀?”

棉桃给葡萄浇完水,又给一旁的鱼池加了些水进去,面上无甚表情的:“小妮子,再作乱,要小心哦!!”

“啊呀呀,什么时候学会岳二桃那一套了?”樱桃笑嘻嘻从木塌上跳下来,蹦着进了屋,一边嘴里碎碎念着:“恐怕你可没机会来整我喽!!二姐的事情有了定论,大姐的目标就要转向下一个喽~~~”

“碎嘴!!”棉桃没好气的泼了些水出来,可惜连樱桃的衣边都没沾上。

“呵呵,你们姐妹可真是……”宋韩正要说什么,院门外走来一人,正是刚才从东边过来那个,此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苍老却有神,一身管家的衣裳,弄的宋韩更加迷惑。

“棉桃姑娘可在家?”金福脸上堆着笑,一边问着,一边朝院子里头探了探头,理也不理宋韩,见到棉桃,赶紧拱了拱手,笑道:“棉桃姑娘。小老儿这厢有礼!!”

“福叔不必客气。有话进院儿来说。”棉桃嘴上这么说,面上却丝毫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没有要上前迎金福进屋的意思。

“嗨嗨”金福干巴巴的笑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凑上前道:“确是有点事哩。听说是你家四叔出了点事,被衙门带走了?唉呀,我这可真是耳短,才刚听到这消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扇一下自己的耳朵:“诺,我家老爷一晓得这事,立马就差我来瞧瞧了。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可缺银钱?可有放心的状师?”

棉桃淡淡的回道:“银钱是不缺的。状师请的是县里有名的宋状师。劳烦吴爷多费心了。”

“嗨嗨,哪里,哪里,姑娘说的哪里话……”金福拿眼朝宋韩身上勾了几眼,又堆着笑脸凑过去:“想必这位便是宋状师了吧?真是耳闻不如一见,这样一个能口灿莲花,名震县城的人,相貌竟也这般俊面无双。我们棉桃姑娘的事,还要多多拜托状师了。若有什么不便,尽对我家老爷讲。”

“我家的事,就不劳烦吴爷了。福叔,你回去跟吴爷说,棉桃谢过他的好意了。只是我们岳家的事,我们自有法子处理,他事多人忙,还是不要劳烦了。”听金福这番话,棉桃不悦的板起脸,隐约有要赶人的姿势。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说!棉桃姑娘忙着!!”金福见势不妙,赶紧后撤,一边又朝宋韩拱拱手:“棉桃姑娘的事,还拜托状师了!!”说着,退出了院子,快步的离开了。

“他算哪门子的葱,跑来拜托人家宋状师?”东屋的炕上,米桃樱桃和杨桃三个齐刷刷趴在窗台上。刚刚的一幕全看在眼里。

“吴爷也是一片心。可惜年纪太大了。”杨桃叹。

米桃似乎很生气,拿手捶了捶窗台,又道:“这可不行!真是个老不羞,已经拒了他多少回了,怎的还不死心?要是下回再敢来,我非撕破了脸皮骂上一场不可!!若是总这样,没的弄坏了棉桃的名声!!”

“你少说两句吧!宋状师进来了!!”见宋韩朝着屋里走来,三姐妹赶忙下了炕,分散开来,装作没瞧见刚刚那一幕的样子。

宋韩又不是个笨的,刚刚那几句对话就听出是个什么事来,脸色有几分难看,又不敢向棉桃询问。进了屋想问问几个姐妹,却见她们各忙各的,一个个团团转。

宋韩见都不愿提这事,便也没有继续问,自己收拾了鱼杆儿,到门外桥上钓鱼去了。

到了傍晚,吴爷又亲自来了一趟。

许是以前也来过,弄的棉桃烦了,干脆直接躲了出去,米桃去应付的吴爷。

将人打发走,米桃又是发了一番牢骚。什么为老不尊,什么老不羞,什么孙子都有了的人……樱桃只当个趣事来听,左右吴爷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三姐什么,反倒是……或者会起些推进作用呢。她可是亲眼瞧见宋韩见到吴爷时,眼里那吃惊和愠怒。怒吧,怒吧,爆发吧,就像彭雨安那样,快刀斩乱麻,赶紧和三姐把事情定下来,她这个小小媒婆儿也好顺利完成任务。

这一晚,照例又是棉桃亲自做了饭给宋韩吃,其她姐妹则吃米桃的饭。

“宋大哥。”吃过饭,几个姐姐凑在一块儿忙活着收拾碗筷和刷碗,忙了一天回来的大姐夫和大姐凑在一块儿说话,核桃在屋里写先生留下的作业。樱桃走进院儿里,对着正坐在光线昏暗不明的葡萄架下木榻上发呆的宋韩轻唤。

“哦,是樱桃啊。”宋韩回神,笑道:“有事?”

“嗯。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樱桃悄悄亮出手里的东西,是镇上糕点坊里上好的糕点:“这几日顿顿吃我三姐做的,可苦了你了。估计你也吃不饱,趁着我三姐不注意,赶紧再吃一点吧。”

宋韩却摆摆手:“那倒不用。你三姐的手艺,初吃时,确是不惯。不过吃了几顿,倒也蛮合胃口。我已是吃饱了,再吃不下了。”

“合胃口?”樱桃高高扬起眉,又重重落下,捂嘴窃笑:“好好好,合胃口就好。那这糕点你即不吃,我便拿去跟姐妹们分了!!”

“哎樱儿,你等一下!!”宋韩赶紧叫住她,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狠狠心:“你,你过来坐。我问你个事儿。”

第两百三十五章 谁的画像

“怎么?”樱桃正中下怀的赶紧坐下来,心下思忖着三姐今年也及笄了,得赶紧促一下她和宋韩的事情才行。三姐的眼光一直高,平常的毛头小子根本不入她的眼。如今好不容易得着一个能得她赏识的人,怎么也得做做努力。

“那个,今天……”宋韩仔细斟酌着语句:“今日来的那个叫吴爷的,是……”

“哦,原来问这个。”樱桃心下窃喜,他这么问,说明她猜的是正确的。她伸手将糕点放在桌上,正了正身子,压下声音来:“我不是跟你说了,三姐的追求者很多么?这个吴爷,你别看他年纪大,可已等了三姐三年了。那年我三姐才十二,吴爷就放话说只要她愿意,吴爷就算是抛了一切家产,只要能跟她相厮守呢!!!都已经拒了好多回了,还这样常上门来。要我说,真真是老不羞!!”樱桃故意把话说的夸张,仔细望着宋韩的反应。

只见宋韩脸色沉了沉,点头和道:“实是老不羞也!!”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樱桃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浅笑着。

“没了。”宋韩有几分不自然的摇头,樱桃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叫他十分的不自在。

“嘻嘻。那我走了。”樱桃跳下木榻,拿上糕点,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调皮的笑笑,悄声的:“宋大哥!!若是你的话,我第一个支持哦!!!”说完,跳跳达达的走开了。

“这小妮子……”宋韩的脸蓦的烧起来。幸亏夜色掩护,瞧不出什么颜色。

到了第二日,衙门下了诉纸,通知岳家第二日开案。

按例,得去衙门上先预报个信儿,说明已接到诉纸,案审时会按时到场。

眼下正是秋收季节,田里头本来就忙,还要挤出来明日案审的时间,岳富一家是没有时间了。左右小酒栈还没开张,几个姐妹干脆领了命来,要去一趟衙门。

这个任务,又落在了棉桃和樱桃的身上。事商一定下来,两人就出发了,正好从衙门出来之后还可以顺脚去一趟酒栈,收拾整理照望一番,准备再过几日就该开张了。

棉桃本就是个善交际的人,这几年在衙门里也识得不少人。两人顺利的预了案,便出了衙门,往酒栈方向走去。

途中经过闹市,布告墙处围满了人。人群正议论纷纷,互相间热烈的讨论着。一个个神彩飞扬着,似乎甚是激动亢奋。

樱桃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事哩?走,咱们过去瞧瞧去。”棉桃也起了兴致,拉着樱桃朝人群里挤去。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结实,姐妹两个好不容易终于挤进去,墙上只挂了一个布告。是个寻人的,上面画了画像,也写了字,最后是几个大大的,显眼的朱红的大笔字:悬赏文银千两。

“千两,千两!!!”

“那么多钱,要寻的这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

“若是谁寻到她,岂不是发了大财?千两白银啊,几辈子都吃不完的啊!!”人群热烈的讨准论着,议论声不绝于耳,硬往脑子里灌。樱桃觉得脚下有些虚,脑袋有点晕乎乎起来。

“咦?”棉桃轻咦了一声,望向樱桃:“樱儿,你快看看这画像,这是谁哩?怎的跟你那么像哩?”

是谁?还能是谁?就是她岳樱桃了呗。只是上面画的还是她男厮打扮的模样,一时倒不那么好认出来。

除了周铭远,谁能那么财大气粗的悬赏上千两白银?可是她又不明白了,不过一个伺候过他的小厮,不过耍了一点心眼,总归也是帮到过他了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哪怕出这么多钱也要找到她?如果……真的叫他找到了,那他会怎么办?不可想象……

文银千两……太疯狂了。樱桃带着后怕的艰难咽了咽喉咙,扯着棉桃从人群里退出来。

棉桃也瞧出樱桃的不对来,立刻闭了嘴不再多问,顺从的由她拉着出了人群,走至一处角落处,关切的:“你怎了?脸色这样差?难不成……画像上的,真的是你?”

“三姐小声些!”樱桃轻轻扶着棉桃的肩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只手轻轻握着棉桃的,缓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这是那家的少爷。我不是说了他看中了我么?那是个又丑又胖家里妻妾成群人又凶狠的人,三姐,我可万不能叫他寻到,万不能……”周铭远那样疯狂的人,无法想象若是她被找到,会有什么下场。最紧要的,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几个姐妹……

“是他……”棉桃定了定神,板起脸,严肃道:“樱儿别怕。”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带着她拐进了小巷子,绕路到了小酒栈。

“以前孙青竹在这儿摆唱台,留下一些胭脂,你先用着。”一边说着,棉桃不知从哪里翻出一些红红绿绿的胭脂来,不管不顾就往樱桃脸上抹:“先这样回了家再说。最近这几日,你就再不要出门了,这事也就家里几个姐妹知道,外人也不晓得。你又是隔了这么些年才回来,便是村里人也没几个识得你。等混过了这阵风头去,也就没事了。万不要担心。”

“哎。”樱桃顶着一张涂着厚厚红绿的脸,点点头。心里没由得感到安实。不管怎么样,她还有几个姐姐的保护呢。特别是三姐姐,那也不是一般的人儿。

“我看差不多了。”棉桃捧住樱桃的脸,来回看了看,完全被粉脂盖住,根本瞧不出原来的样貌:“好了,呆会儿出去,你就一直跟在我后头,应该没什么问题。”说完,又不甚满意的瞧了瞧樱桃的个头,叹:“长这么高,我也遮不住你呀!!”

樱桃微微垂了垂首,这几个姐妹里,二姐是最高的,她比二姐还要再高出个一两寸来。

两姐妹整理好,才将酒栈的门关了,悄然的从后门离开,顺着小巷子到了镇口,出了镇便行色匆匆的往家赶去。

“那少爷倒也是痴心。竟赏了一千两来寻你。可惜是个混世的,若不然,倒是一门好亲。”到进了小苗村,姐妹两个才略略放松了警惕,棉桃随意的说道。

他要是痴心还好了呢,寻她回去,哪是为了那事?恐怕是要抽筋剥皮吃她的血哩!!樱桃苦笑:“谁说不是呢?”

“这三年里,你可是吃了苦头了。”棉桃十分心疼的摸了摸樱桃的肩。如今她挑高了身材,想摸她的发顶已经是不可能了。

“已经回来了便是好。这事,绝不能叫人瞧出来。呆会儿一回家,我就再也不出院子了。”但愿不会叫他找到吧。

两人急匆匆回了家,把画象的事跟几个姐妹一说,都吓的不轻,七嘴八舌的各自出着主意,恨不得把樱桃藏起来,再不要叫人看见。

宋韩即也在场,这事也就没有避讳他。他倒是镇定多了,安慰道:“只要不出门,这事就不会被发现。这几日再有什么事,樱桃便再不要出门了。家里也要多留一个人,万一有什么事,也要出来替她挡着些。最好她不要露面就行了。”

樱桃发愣的瞪着面前的老木桌面儿,无意识的拿手指刮着上面的倒刺儿。心下第一千零一次的问道,周铭远这是何必呢?只为一腔怒火,竟不惜花这样大的价钱?可是如果说要寻她,赏个百来两就有人挤破头的替他寻去了,又何苦要给这么多呢?他现在刚刚掌管王府的产业,一下子就拿出这么多钱来,向王爷也不好解释吧?除非……

樱桃脑子里猛的闪过一道灵光。

除非,他出这么多钱,是为了引自己出来。是了么,他晓得自己这里有几百两银子,若是悬赏的少了,根本诱不动自己。他这是……以为自己真是为了钱而混进王府去的么?还是……只是因为这里面仅有几丝的希望,就也试了?

想不通。

樱桃伸手去揉脑袋,面色苦然。

“去歇着吧。这事有我们在哩,你不要担心。”棉桃关切的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握住樱桃的,拉她起来:“正好借着这几日在家好好将养将养,养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将来也能好卖些。”

“嗯….”樱桃顺从的跟着,也没心思听棉桃的玩笑,跟她进了里屋。

把樱桃按到炕上去,给她盖好被子,棉桃便出去了。

樱桃辗转反侧,却睡不着。

周铭远那人……喜怒无常,实在是叫人难以揣测。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为了寻那么一个小厮,就为了泄那么一点愤,竟然就这么大肆的寻找,画像都贴到了小镇来,还悬赏那么多钱……万一有人认出她来……

不行!

樱桃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这事她可不能冒险。得立刻跟周沐泽说一下,叫他帮着想想办法。毕竟现在来看,能跟周铭远相抗衡的,也就只有一个周沐泽了。

不过……樱桃怔住。

自回了家,似乎只有周沐泽来看了她一次,她却并没有如何联系他的法子……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大势已去

谁都没有想到,东子竟找到了县里有名的云状师来替吕爱芬诉状。

虽说他不能再要这个女人,但对她的事还是十分的尽心尽力,再说这里头也要牵扯到他。毕竟是通奸的大罪,这在古代是相当严重的。

云状师也是个顶顶有名的状师,帮人打官司无数,很少有输的时候。而且年纪经验都比宋韩大的多,这一下子,几个姐妹如临大敌。宋韩倒是一脸的轻松,每日除了在小院儿里闲逛就是去河边钓鱼。到了案审这一日,留下核桃在家陪樱桃,其她的姐妹和岳富一家,全都陪宋韩去了镇上。

老三岳吉一家还是装作不知这件事情一般,悄无动静。

“四姐,你说……今日案审,会判四婶子个什么罪呢?”核桃端着个小瓷盆儿,蹲在蚯蚓坑里挑肥大的往盆儿里扔。

“你还叫她四婶子?”樱桃瞪她一眼,往木榻里头缩了缩身子,手指攀在旁边的葡萄藤上轻轻摩挲着:“咱爹咱娘可都是她害死的,又弄的咱四叔如今这样的境地,还差点害死了我,判她死了都是便宜她!!”

“就是就是。”核桃转过头,十分心疼的扫过樱桃的脸:“四姐姐脸上的疤也是因着她留下的呢。若不然,四姐姐天仙一样的美貌,哪还用愁嫁?”

“你就晓得个嫁人!我看你快跟大姐一个模样了!”樱桃又瞪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家里穷时,她不舍得吃那肉片子,留给自己,为了叫自己养好疤,生怕自己将来嫁不出去的事。那时,她还是个小不点,就晓得担忧嫁不嫁人的问题了。如今小不点长成了大不点,更能絮叨了。“人这一辈子,可不是光为了嫁人而生的。亏了你还念了书,学是怎么上的,先生是怎么教的!”

“可是大姐说……”核桃眨着眼

“以后在这方面,可不要听大姐的话!”樱桃抬手摘了颗葡萄下来,塞进核桃嘴里,堵住她的话:“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凭什么男子就可以追求理想,追求心中想要的,女人就得一天到头关在家里学女红,做家务,只为那嫁人二字呢?核桃,你记住了四姐今儿的话,咱们女子,也照样是有追求自由追求理想的权力的!!你可万不要被那种想法所束缚!!”

“哦……”核桃有些似懂非懂。

“呵……又在长篇大论了。”院外传来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扣门声儿:“想要追求自由追求理想的大女子,还请开开门呀?”

“青竹哥!!”樱桃一下子从木榻上弹起来,跑去开门。

门外果真是孙青竹。他穿一身合体的米白色长袍,腰里束着青玉色的腰带,简单清爽又儒雅斯文,配上孙青竹那绝代芳华的脸,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你何时回来的?”樱桃伸手去拉孙青竹的袖子:“快进来,进屋去说!!”

孙青竹弯眼笑着,顺从的被樱桃拉进院儿:“我听说了你的事,就赶紧回来了。刚才来时,在镇上的布告墙上还看见……”

“嘘!”樱桃赶紧做个噤声的手势,又朝核桃努努眼,道:“进屋再说!”

“哦。”孙青竹立即心领神会的闭了嘴,随樱桃进了屋。

核桃乖巧的去烧水煮茶了。

趁着核桃不在,樱桃悄声先把自己跟几个姐姐编的慌跟孙青竹说了,省得一会儿他再乱说话穿了帮。

“那倒是该这样。这事万不要再叫你家里人晓得了,也省得她们担心。不过,这事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已经贴了画像出来,又有那么高的赏钱,就怕万一有人认出了是你……”孙青竹拧着眉,思忖了片刻,道:“不如,你暂先出去躲一躲?我在别的县都有相熟的好友,你过去了必不会亏着你。先躲一阵子,等这风头过了,再回来也不迟。”

“那倒不用。我回来的事情已经闹的满村都知道了,若是突然的再走了,岂不是更加招人注意?”樱桃摆摆手:“这个,我也考虑过,行不通的。再说这画像即贴到了咱们镇,恐怕别的县也都有了,哪儿能容身?”

“说的也是……”孙青竹的眉又拧起来。

“你也不需替我担心。多少现在已经回家了呢。再说也有姐妹们帮着出主意,这几日只消少出门,应该就没什么事情。”樱桃轻轻的,细细的叹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担心,那人手里……还握着一个与我相好的小厮的性命呢。就怕……”

“这事,且走一步看一步罢。他眼下没有那样做,你就且先不要担心。正如你所说的,如今多少已经安全回了家,怎么也不能再做那样冒险的事情了。”孙青竹波光流转的眸子轻轻眨动了一下,手自然而然的在樱桃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若有事,赶紧支我一声儿。我近日哪儿都不去,都在家呆着。”

“嗯。”樱桃点点头,心下微宽。见到孙青竹,就已经很高兴了。这些年,她与孙青竹的感情,已经超脱了友谊,升华成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就是那种很信任很信任,不论何时何地都可以放心的将自己性命交给对方的感觉。但是又没有丝毫的杂质,精纯的不能再精纯。

“近日可好?终于回到家,见着了你这几个姐妹,可高兴坏了吧?”孙青竹见樱桃面有忧色,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

“自是高兴的。只是这不高兴的事情也有。”樱桃朝镇上的方向努努嘴:“想来你还不知道。我四婶子的事情捅开了,她这人真是个不老实的,除过了吕家老二,这几年竟又寻了个姘头。这不是,跟我四叔闹出了事,要到衙门里审案了么。今日开案,还不知会有个什么结果。”

“竟然这样?”孙青竹面上浮起几丝吃惊:“你这四婶子也可真是……”

樱桃深深的,深深的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这一连串子的事情,若细究起来,还不都是因着她而起的?如今又闹到这步田地。真希望官府判她个死罪,一死百了,叫活着的这些人也好生安稳的过几日好日子。”

“你倒……头一回说这样狠的话。”孙青竹面上有笑有几分僵硬。

“呵呵,吓到你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在那里面的时候,我还害死过人呢。世道如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咱们总不能干等着受欺负,挨打等死吧?”樱桃笑起来,她如今可不是以前那个好心的樱桃了。若有人有心想害她,她自也不会手软客气。

“你真与以前不一样了。”孙青竹脸上的笑又恢复自然,又深深的一弯嘴角:“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咱们即无害人之心,但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若不然,就依你的际遇,若是心软一些,哪能活到现在?便是这样,在那里头,也是吃足了苦头的。”

“嗯。”樱桃点头。

这时,核桃烧好了水,泡好茶端上来了。

“青竹哥哥,你咋知道我姐回来了呢?你似乎……并不吃惊,而像是早就知道了似的。”核桃有几分奇怪的。

“呵呵,是听人说的。”孙青竹笑着,眼也不眨的撒慌。

“哦……”核桃点点头,摆好碗,倒好茶,便乖巧的去院子里做活儿了。

樱桃跟孙青竹又说了一会儿话,日头快要正中了,孙青竹才起身离开。走前又叮嘱,若有事情,一定要头一个通知他。

孙青竹刚走不久,几个姐妹和岳富一家便浩浩荡荡的回来了,四叔岳祥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岳祥看上去憔悴不少,嘴上的胡碴子黑乎乎一片,人也消瘦了许多,但看上去精神不错。

众人拥着岳祥,进了岳富家院子。

“咋样了?”樱桃和核桃也赶紧进了岳富家院子,一进院儿,樱桃先扯住棉桃问道。

“咱们胜了呗。那个云状师,本就是不如宋韩的,再加上那个东子原本许下的几百两银子的酬金根本是个空的,叫云状师生了气,这场官司哪能不赢?”棉桃抬了抬眉,带出几分高兴来:“吕爱芬和东子的罪定下来了,东子要坐两年的牢,吕爱芬则是秋后处斩。后日先要游街示众。”

“好,好好……”樱桃大大松了一口气,终算是……给爹娘报了这个仇了。叫他们在天之灵也能瞑目。

“这事儿小宝还不晓得呢,万不要叫他知道了!!”棉桃悄悄叮嘱一句,抽出手来,去跟赵兰商量中午的饭了。

“爹!”小宝从屋里扑出来,一头撞进岳祥的怀里,哭道“你这几日,跟娘去哪儿了,怎把小宝自己一人扔家里呢?”

岳祥的眼里神色亮了亮,轻抚小宝的额头:“你娘……她……跟人走了。以后,就剩咱爷儿俩过日子了。”

“走,走了?”小宝抬起头来,抹抹泪,有些不明白。

“你娘跟别人走了,去做别人的婆娘,再也不回来了。”岳祥又重重强调了一遍。

“是,是……小宝,你娘不要你和你爹了,走了。”岳富叹了一口气,配合着岳祥撒起慌来。

“走……了……”小宝怔然的喃喃轻念着这两个字。

第两百三十七章 重新开张

东子被判了牢刑,吕爱芬被判了斩刑,岳祥受此一大打击,决定再也不出去,以后就在家生活,赚多赚少也足够爷儿俩花销,这样也可以照顾到小宝。

岳富怕岳祥想不开,自从从衙门回来,就一直在岳祥家住着,也顺便安慰一下这位性刚硬要强的弟弟。

这期间,岳吉一家一面都没露过,前所未有的安静。

此事一了,岳家几个姐妹好生送走了宋韩,便开始着手准备酒栈生新开张的事。从两个婶子闹分家引起,到捅出了吕爱芬的事,到闹到衙门里去,再到现在终于有了个结果,十多日已经过去了。

风波一息,杨桃也搬回苗成业在镇上买的院子里去,她毕竟是出嫁了的,不能总是呆在娘家。

家里当家的又换作了米桃。

她正一脸的愁苦,跟樱桃和核桃凑在一起,悄声的商议着:“这可怎么办?照这么看的话,今儿中午可逃不掉了。那可……我可不想……关键的是你们两个,万一有个好歹,叫我怎么跟大姐交待?”

“唉!!”樱桃只是叹气,这事,她也实在没有法子了。

“唉!!!”核桃更是重重的叹口气,小肩膀重重垮着,脸上的愁容仿佛天要塌了似的。

“噫!!都怪这个多嘴的宋韩!!要走便走罢了,多什么嘴,说什么话,害的咱们……”米桃捏捏拳头,狠狠咬着牙,仿佛宋韩此时若在眼前,就恨不得打上他几拳似的。

“唉!!”樱桃和核桃双双继续叹着气,明明是正午阳光明媚,屋子里的气氛却沉沉闷闷的,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

造成这一幕的,其实全因着宋韩走前一句话。

原本吕爱芬的事了了,樱桃是以为宋韩和三姐会有什么的,可是宋韩却要走了。不过也对,这儿本就是穷乡僻壤,像岳家这种事情,不知多少年才会出一次,宋韩一个状师,根本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不过他走也就走吧,左右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反正三姐的年纪也还小着,也不急于一时。可是谁能料到,他走前竟还说了一句话。便是这话,此时简直要要了岳家几个姐妹的命。

当时,他笑着转身,对着棉桃说道:“这几日住在这小院儿,清闲悠然的,如今竟生出几分不舍来。这小院儿,这葡萄架,还有那鱼池子,都是极叫人喜爱的。还有棉桃的手艺,饭菜也是极合胃口的,这一走,倒不知何时才能再尝到这味道了。”

棉桃头一回被夸的有几分羞涩:“有空时就再来,去酒栈也行,我们说什么也是欠了你两回人情,一回也还没还呢。”

“肯定还会再来的。”宋韩点点头:“不过……你这厨艺,若是只叫我一个人吃,实在是太可惜了……下次,我带几个朋友过来。”

就这么着,待宋韩走了之后,几个姐妹原本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哪能想到,到了中午该做饭时,棉桃却把米桃从厨房赶了出来,准备要亲自动手做午饭。此时还有几分兴奋的在那儿哼着小调儿!!!

现在没有宋韩挡着,大姐也不在,这顿饭眼看着是非吃不成了。

“咋办,咋办?”米桃急的眼都红了。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大嫂子叫我有事还没去呢,我先去看看去啊。”没有办法了,樱桃脚底抹油先溜了。

核桃一见樱桃走了,机灵的也道:“小宝说今儿中午要我过去他家吃饭呢,二姐,我也走了!!”

“你们!!!”米桃瞪着眼,眼睁睁看着樱桃和核桃溜走,心下叹口气,只能怪她的反应速度太慢了。这几个姐妹里,最笨的恐怕就是她了。活该得吃棉桃的饭菜。

直到午后又过了半个时辰,樱桃和核桃才陆续回家。

“快进来,明儿个酒栈得开张,今儿个赶紧先准备准备。”米桃在屋里大着舌头含糊不清的道。

“二姐,你这是咋了?”

米桃没好气的瞪一眼:“这还不晓得么?托你们两个的福,我的舌头到现在还没感觉呢!!”

樱桃和核桃窃笑一声,进堂屋里坐下了。

“今儿中午好不容易我有空做饭,你们两个又不在。明儿个又得忙酒栈的事,我一时半会儿可再也腾不出空儿来给你们做饭吃,可不要缠我。”棉桃头也不抬的道。

“不会,不会。”樱桃和核桃双双摆手。

“快过来吧,我分一下活儿,咱们分头行动,明儿个怎么也得把酒栈开了张。咱如今这手里可是两家酒栈,若每日不动,光租子和小二的工钱就是一大笔,咱们可承不来。”

“好,好。”几个姐妹坐下,听棉桃分派。

因着画像的事,樱桃的任务就是在家看家打扫院子,哪儿也不能去。核桃则因着要上学堂,所以任务只是帮着清算一下这几日的帐目。

棉桃和米桃一早就出发去了镇上,核桃也去上学堂了,只剩一个樱桃,在家无聊的缩在木榻上。哪怕能去地头看看也好的,听说那山药家里一直种着,卖的很好,干脆把那片地全部翻整了,都种了山药。现在是绿葱葱一片的,很喜人。樱桃一心想去看一眼,可现在她哪儿也动弹不了。

“米桃在家吗?”正无聊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高扬的声音。闭着眼晴捂着耳朵也能听得出就是丁菊花那尖锐的带着刻薄的特色嗓音。

实在不想开门,樱桃没出声,装作院子里没人。

“米桃?棉桃?在家不?”丁菊花又喊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人应,不由喃喃道:“真是的,这是去哪儿了呢?几个丫头片子,整日里的还挺忙呢,专挑我有事的时候不在。”一边说着,喃喃声渐渐远去。

都断了关系的人,还跑到门上来做什么?樱桃沉着面,瞪了大门一眼,这个丁菊花,真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幸亏这关系断的早,若不然,自己不在的那几年,还不知要给她折腾出什么事来呢。

樱桃以为丁菊花没寻到人也就算罢回家了。丁菊花却直接从东头往北走,去了镇上酒栈。

五朵花酒栈停业十几天初开,生意很多。

大多是樱桃当时留下来的菜谱,加上棉桃的开发和细心经营,两家五朵花酒栈的生意都很好。米桃在本家忙活,棉桃则在分店里照望着。

丁菊花去的,是本店。

虽不是中午客流高峰,但因着五朵花是刚开,所以铺子里几乎坐满了人。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的,倒吓了丁菊花一跳。

“啧啧,想不到这几个丫头片子还真有手段,个酒栈生意竟这样好。早知道如此,早些年真不该跟她们断了关系。”一边喃喃轻念着,丁菊花扭着臀走进了酒栈里头。

米桃正在里头忙着招呼客人,一眼望见丁菊花进来,全上登时明晃晃挂上了不悦。

“你来干啥?”米桃向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不会掩饰。何况丁菊花如今也不是她的三婶子,没有身份这一层关系,她更是不用顾忌。

“嗨嗨,米儿。”丁菊花堆着笑脸,厚着脸皮笑了几声,干巴巴的朝店里的人来人往努努嘴:“生意可真好啊!我就说,你们这姐妹几个,都是不简单的。这怎么来着?果真出息了不是?!!”

“少来。你有什么事赶紧说!!不不不,还是不要说了,我可没闲工夫理你。赶紧出去!”米桃抬脚就要转身,被丁菊花拉住。

“好米儿,你就听我说几句麻。”丁菊花脸上的笑更深,看着有种假假的感觉,像是这笑随时会掉下来似的:“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来的麻。再说,为的是丽珍的事。虽说我跟你们姐妹断了关系,但你们跟你们三叔,跟丽珍丽霞,那不还是至亲的亲人么?”

“丽珍咋了?”米桃一脸不耐烦。三婶一家子人她都不想搭理。四叔出事那几日,面儿都不敢露,大伯找到家门上去都闭门不见。这会子倒好,没什么事情了,倒主动找上门来了。

“是丽珍那夫家的事。”丁菊花脸上的笑淡了淡,带着几分苦笑,垂了垂首,捉着两只老手,愁苦的道:“这不是前些日子给彭家做了个活儿么,结果彭家不满意,老爷子一怒之下说是以后再不用他。这事本也没什么,谁知后来闹扬开来,竟弄的一个生意都没有。如今这都好几日了,铺子冷清的,那叫一个可怜。你跟丽珍怎么也是姐妹一场,彭家少爷又是一向听你的话,你就帮着说话说话吧,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

“我是跟彭家少爷顶熟。”米桃点点头,扬着眉:“可这事关我什么事?”

“好米儿,你跟丽珍是堂姐妹呀,你们可是有血缘关系呢,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堂姐妹关系呀!!”丁菊花伸手紧紧捉着米桃的袖子。

“我三叔跟我四叔那还是亲兄弟的关系呢,我四叔出事时,也没见三叔露过面儿啊,一句话都没有,你咋也不说了?”米桃轻笑着抽回袖子。

第两百三十八章 怎么了

“那,那,那不是……”丁菊花结巴着,心下恨恨的想着,这丫头,向来是几个丫头里嘴最笨的,可是如今怎的也学着这样厉害起来了:“那事,我原不知你四婶子是那样的人。还跟她好了好长一段时间呢,后来出了那事,我这不是心里过意不去,觉得没脸去见你四叔么?!!再说,那几日正好你三叔身上不太好,就没顾上。”

“哦,没顾上。”米桃耸耸肩:“那你也看见了,我这儿今日刚开张,也忙的很呢,哪顾得上别的?”

“啊哟,我的好米桃,你就帮帮丽珍吧,啊?她可是你堂姐呀,怎么说也是至亲的人那,你们骨子里可流着一样的血那!”丁菊花拽住米桃,苦苦的哀求。

“是,是个好堂姐。”米桃沉着脸:“她以前没出嫁时,可没少讽刺挖苦我们姐妹几个。后来嫁给那个小铁匠,更是大神哪儿都容不下她。若不是我认得彭家少爷,说不准她还要怎么样闹停呢。怎么,如今却这般求着来了?”

“是是是,算我求你了行不?小姑奶奶,你就帮她这一回吧,行不行?”丁菊花苦着一张脸,倒是真有那么几分可怜相,叫人看了心中不忍。

米桃到底也不是什么铁石的硬心肠,见着不忍,但又不甘就这么反手来帮她,便扭了扭脸,道:“这事,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是谁的事情,怎么不叫谁来?这事,你说什么也没用,除非她亲自来。”说完,再也不理丁菊花,扭头进后厨去了。

“这……死丫头!!!”丁菊花暗暗咬牙跺脚的轻骂一句,扭.臀出了小酒栈,往打铁铺子的方向走去。

一边匆匆的走着,丁菊花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概来。丽珍当时嫁到铁匠家时,因着铁匠家殷实的家底,她一家人是好生高兴过的。可是谁能知道丽珍过去了,却不会讨婆婆的喜,待遇一直不冷不热的。肚子又不争气,这些年也没生个子嗣,那在家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出了这事,那于家就以为是早些年丽珍得罪了米桃而导致的,对她更是白眼相待。

若是这事不能解决,不知丽珍在婆家又要吃多少苦。哪怕是叫她亲自去求呢,也得去求!总不能叫人家于家退货,把人休回来吧?她和岳吉哪养得起她?哪丢得起这人?再说,丽霞还没嫁呢,丽珍若是被休回来,丽霞可咋办?

到了铁匠铺,丽珍正在取铁件,烧的通红的铁件儿扔进水里,稍微一冷却,就得赶紧拿出来,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好及时修整。铁件将水烫的温度很高,丽珍虽小心着,手也是烫的通红一片。

“啊哟,你咋做这个哩?”丁菊花上前,有几分心疼的一把拉起她,朝着于铁匠不满道:“这活儿哪是她这细皮嫩肉的手做的?你老爹和老娘呢?她们咋不来做?我的闺女,到了你家却来做这个?”

“岳母。”于铁匠只是抬眼瞧了一下,又低头继续打起铁来。

丁菊花正要继续说下去,从屋子里头走出个四十多岁围着围裙,一手拿着削刀,一手握棍的婆子,正是于铁匠的娘何氏。她上下瞧了丁菊花一眼,讥诮的道:“哟,是亲家母呀?”说着,推推手中的削刀和木棍:“你瞧,咱们这不是也做着活儿呢么,哪里是闲着了?再说,那活儿是丽珍自己愿意干的,又不是咱们强她做的。亲家母,你来说说,不下蛋的母鸡,若是再不做点活儿,难道要叫人白养着?你说是不是这理儿?”

“你!”丁菊花瞪着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丽珍赶紧拉她走出去几步,不悦的:“你来干啥?”

“我来干啥?我来救你来了!”丁菊花心疼的握着丽珍的手:“你看你这手,在家时养的多么细滑,如今这是多粗的一双手!!!来来来,快,你跟我来!!”说着,拖着丽珍要走。

“去哪?”丽珍有几分害怕的回身望了一眼何氏,挣着手没动弹。

“这事儿,咱也没有别的门路。娘不能眼看着你死,咱还得去求米桃去!!她已经答应了娘,只要你去求,她就帮着说和这事。来来来,咱们快些走,省得那丫头再出别的刁主意。”

“求她?”丽珍脸上现出几分高傲来:“哈,我才不去!!她是什么东西,以前可是我跟丽霞笑话的对象,如今却要我去求她?我可丢不起这脸!死也不去!”说着,甩开丁菊花的手。

“你,你!”丁菊花又气又怒又急:“你这丫头,你咋就想不清呢?这事非得去求着她不行,若不,你要眼看着你家的铺子倒下了,你家男人没活儿可干,没钱可赚了是不是?到那时候,你吃啥,喝啥去呀?当时嫁过来时,是多么风光,羡煞了多少人,若是如今落到那步田地,又岂是你自己丢人?你还要丢我和你爹的人呢!那不是要叫人笑话死?!!”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去!!”丽珍高傲的扬了扬下巴:“想要我求她?做梦!!”

“你!你这时候还傲个什么劲儿哩!如今谁不知道你的境况,你还瞒个什么哩?哪个能瞒得住哩?你若不去,我不是白去求了?”丁菊花苦劝。

丽珍沉着脸,油盐不进:“谁叫你去求她?你能拉得下这个脸来,我可拉不下来。不去就是不去,你别在这挡着了,赶紧回家吧,我还得要干活儿去呢。”

“你这丫头!!”丁菊花有些怒的:“你以为我愿意拉着脸去求她呀?我这还不是心疼你么,你瞧你说的什么话!”

“现在去求有什么用!!”丽珍的声音也大起来:“谁叫你早些年都把人得罪光了的?若是处的好,现在还用求么?”

“你,你!!”丁菊花抖着手,颤了半天也没再颤出话来。

那边何氏没好气的喊道:“赶紧干活儿!!”

“哦。”丽珍应一声,看也不看丁菊花一眼,转身去了。

丁菊花愣了半天,才失魂落魄的调转了身,回了家。

米桃等了半天再也没见着个人影儿,就想着看来是不能来了。说来也是,丽珍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来求着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事,继续做活儿去了。

另一边,樱桃自己在家,无聊的闲逛了半日,中午去岳富家蹭了一顿吃的,到了下午又睡了个午觉,起来才下午未正时,离几个姐妹回家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她现在没有能联络上周沐泽的法子,又不能出院门,只能等着周沐泽来找她。现在这种情况,真真是只能困在这小院子里。实在无聊的紧,只好到院子里的木榻上窝着翻看以前润生给她的几本农书。

正看着,院外响起一道略带着沙哑的低沉的女声:“杨儿?米儿?在家不?”

声音有些陌生,又透着几分熟悉。

樱桃微微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小姨何小美的声音,赶紧应着声儿开了门:“姨母!!”

“樱儿!!!”何小美面色有些憔悴,精神不是很好,眼里满是血丝。见着樱桃,眼里才乍现一蓬惊喜,上前紧紧的搂住她,又惊又喜的:“你果真回来了!!好好好,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那姐姐,在天之灵也就宽慰了……”

“已回来好几日了。去姨母家见过,只是不在家,只跟邻家说了个话儿。”樱桃关了院门,引着何小美进了屋。

“是,我听我那西屋说了。只是这几日实在事情缠身,没得空儿,就也没来。”何小美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朝着樱桃招手:“快过来,叫姨母好好瞧瞧。我这苦命的侄女子,两次死里逃生,可真真是不容易呢……”

“终归是回来了,该高兴的。”樱桃笑着抹去何小美眼角溢出的泪痕,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关切道:“姨母……面色好苍白呀,家里是有什么事?”定然是有什么大事,不然她不会这般神色,不会知道了自己回来的消息还拖了这么久才来。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何小美摇摇头,没有要说的意思,面上的愁容却更加明显。

“那我去烧些水来。”樱桃见何小美不愿说,也就没多问,起身去厨房。

“不用不用,叫姨母好好看看你就行了。”何小美赶紧拉住樱桃,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她:“叫我好生的看看你,呆会儿就走。”

“那么急?今晚就在这吃吧,左右大姐现在嫁出去了,家里也有地方,不如在这睡一夜也行啊?”樱桃握着何小美的手,骨瘦如柴。

“不不不,家里还有事呢,我得赶紧回去的。”何小美忙摆手。

“是有什么事吧?是什么事,姨母就跟我说说吧。”樱桃正了正神色,姨母家里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她不由有些急:“你神色动作间分明是有事,若是不说,我岂不是要更加担心?倒不如说了,瞧瞧能不能帮得上忙。你若不说,今晚就不叫你走!

第两百三十九章 ‘远’记衣铺

“樱儿,你…...”何小美深深锁着眉:“你,你这是何必呢?”

“姨母。”樱桃认真的望着她,双手紧紧的捉着她的,一字一句说的很用力:“姨母,我们姐妹已然没了娘,婶子们除了大娘,没一个省心的。就还有你这么一个姨母。咱们虽隔着远,也不常来往,但姐妹们一直把你当母亲来看的,你若有事,我们怎么能不担心?再说,如今大姐出嫁了,大姐夫也算是个本事人。二姐跟彭家少爷的事也快定下来了。家里又开着两家酒栈,若是缺钱,咱们定然是能帮得上忙的。若是别的事,单凭大姐夫和彭家少爷,也多少能帮得上忙呀。”

何小美沉锁着眉,重重垂着睫。

“姨母!你不说,叫我更着急了!”樱桃又催一遍。

“是……是你姨父的事……”何小美锁着眉,深深的叹一声,哑着嗓子缓缓的道:“前些日子他原本做活儿的那家手头紧,就辞了他。他就又另寻了个活儿,原以为是个不错的,还高兴的呢,可是哪能想得到……”

“怎么了?”

“那是家衣铺子,说是可以叫你姨父帮着往外卖衣服,卖一件给一两银子。若是他能再找人帮着卖,那些人每卖一件,就给你姨父半两银子。你姨父觉得是个不错的营生,就买了一件衣裳回来算是接下了这个营生。也卖了几件衣裳,找了几个人。可是……如今他不想做了,却抽手不得,上头的人不答应不说,下面的人也不答应,说是要么给两千两银子,要么就得继续做下去呢。可这……可这,一件衣裳卖五两银子,而且大伙儿买回家大多都只是为了接这活儿,根本就舍不得穿。总觉得像是在骗人似的。”

“那不是……”樱桃有些吃惊的,这种体制,不是变相的传销么……这是古代啊,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这几日为着这事,着急上火的,想抽身,下面的人就天天上门来找,抽身不得,又得继续做这活儿,上面的人就得天天来催钱。真真是……”何小美愁苦的按住额头。

“姨母别急……”樱桃沉思着,传销这事,害人害己,在现代有法律的制约,还不会太嚣张。可是在古代并没有这相关的规定,只能任其发展。可是……可是这时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出现呢?她若是没记错,这东西是到近代了才出现的。

“怎能不急?”何小美说着,竟流下泪来:“这事到如今,已是咱们说了不算了,你姨父急的嘴上都起了不知多少燎泡,我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家里天天都有人来催钱,衣裳已经买了好几件,自做了这事,不但没赚下钱,反倒搭了不少……”

“那,是买的哪家衣铺的衣裳呢?”樱桃理了理思路,决定先从衣铺抓起,估计这只是一处小窝点。

“就是镇上的‘远记衣铺’,是新刚开的。说实话,那衣裳可真不怎么样,能值得上五百文就不错了,却要卖五两,可真真是……咱们又没办法,上下两相逼着……”何小美又深深的叹气:“唉,你看我。不跟你说不跟你说的,怎的还是没忍住呢?左右你也不会有办法,没的叫你担心。樱儿,这事你晓得就行了,万不要再跟你几个姐姐说,叫她们也跟着担心起来。再有,你即知道了这事,就帮着瞧看着些,万不要叫你的亲戚朋友进了这火坑。”

“远记衣铺?”脑子里似有什么划过,又一闪即逝,再仔细寻思,又寻思不起来。樱桃拧着眉轻摇头:“怎么……”

“樱儿,见着你完好无损的回来,姨母也就放心了。家里的事情还得赶紧回去照望着,留你姨父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就不再这儿呆了,我先回去了。”何小美稍稍起了身。

“姨母,别急。”樱桃赶紧拉住她:“你且先别急。我看这事儿,应也有说话的余地。你再仔仔细细的跟我说一遍,叫我好好想一想。总得把这事好生的解决了不是?若不然,继续这样下去,你和姨父再铁打的人儿,也扛它不住啊。”

“那有什么办法……”何小美深深垂着眉。

“且仔细的跟我说说。”樱桃紧紧捉着何小美的手。传销这东西,可比毒品还严重呢,一旦沾上身,就别想再轻易的逃脱。特别是在这法制并不建全的古代,更是危险。姨父即已沾上身,这事就必须得好好解决,尽早解决。

“罢了,便跟你说说吧。你从小便是个有主意的,说不准能想出个什么好法子来。”何小美又深深的叹了一声,缓缓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何小美的丈夫江卫才因着亲哥哥是双河村的里长,所以一直有个叫人羡慕的活儿,就是给村里一户大户人家做采买。即轻松赚钱又多,还偶尔有些油水。前些日子因着这户人家落迫,江卫才就被辞回了家。他便打听着,又寻了另一份工作,就是在远记衣铺卖衣服。

江卫才是个脑子活泛的人,听说远记衣铺的衣服并不一定非要呆在店铺里头卖,而且每卖一件的报酬甚高,关键是若能找到人也来卖衣服,那人卖的钱,自己也可以提一半,这样好的营生,他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可是谁知道,这里头还有详细的规定,譬如每人每月必须卖掉一件衣裳,譬如想要退出就要交出两千两的‘赎身’费用,这些都详细的写在契约里头,可江卫才一来不识得几个字,二来也不懂得那么多,糊里糊涂就签了,结果就……

“那这事,江通他爹也没办法?”江通的爹就是双河村的里长江卫贤,那人大小是个里长,又是个精明的,亲弟弟陷入了这样的事,不可能一点办法也没有的啊。

“这两千两的银子是定拿不出来的。他也帮着活动打听过了,可是还是没办法。那契约上写的明白清楚,就跟卖身契一样,便是到了官府,也是没法。最近这些日子,又在打听着上头领头的人是谁,想着能不能活动一下,给点钱,把这事罢了算了。可是哪能打听得出什么来……”

“就一点点都打听不到么?上头领头的人,总也有个名子吧?这也打听不到?”这是传销的大概模式,能想到这个的,必是极聪明的人。不过便是再聪明,应该也不会考虑的那么周全,而且现在又是这个刚流起,应该还不会想到需要上下线之间保守信息。要知道,现代的传销模式,那可是经过了多少年的经验才完善起来。她才不信这人能凭一己之力就不但想出这个模式,连细节和注意点都能想的周全。

“倒是打听到了那人的名子,只是一直打听着,却遍寻不到。该不是咱们镇上的人。”

“叫什么?”樱桃暗道果真,又暗松一口气,只要能有一丝余地,顺藤摸瓜能找到这个模式当中的处于金字塔最顶上的人,那这事也就好办了。

“好像……是叫益方。也没有个姓儿,似乎仅是个管家一类的角色,倒并不是大老板。”何小美活音刚落,就见樱桃猛的瞪大了眼。

“益方!!!”樱桃猛吃一惊,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是,怎么,你认得?”何小美有些受了惊吓的:“樱儿,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樱桃晃晃手,垂首尽量的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的将思路理清楚。如果这个益方便是她认识的益方,如果这事益方也有掺与其中,那么最终的大老板就定然是周铭远。是他?想到这个可能,樱桃不禁给这个可能加了肯定,定然是他!!

若放在别人身上,也不可能想得出这样绝妙的赚钱的法子。樱桃刚刚还在吃惊着谁会有这样惊艳的才能,若是周铭远的话……她也就不吃惊了。可是,麻烦的是,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这事就……更难办了……

凭她跟益方的关系,只要说一句话,小姨父恐怕就可以没事了。可是她一旦露面,恐怕周铭远的追兵后脚就会跟到,益方也保不了她。可是如果她不露面,这事也无法解决……一个死局,不是她牺牲,就是姨母一家要搭进去。

樱桃的神色几息之间难看的不行。

“樱儿?”何小美关切的伸手。

“无事,无事。”樱桃忙回神,捉着何小美的手:“姨母,我跟你说了,你万不要再跟别人说。你说的这个益方,正好是我认得的。这事,我来想法子解决。你跟姨父且先应付着,左右不过是一月一件衣服的事,若是钱不够,我这里有先垫着。”说着,回里屋拿出一张十两的银票来:“诺,这能顶两个月。两个月里,这事我必帮你解决。再不要担心,回去且先踏踏实实的睡觉吃饭。”

“这,这……”何小美怔愣着一时反应不过来。

樱桃将银票塞过去,叮嘱:“记着,万不要说出去了!!便是姨父那里,也先不要说!就先这样,姨母你先回吧,我得赶紧去想法子了。”

第两百零四十章 如此欺人

“那,那我先回了?”何小美一时没消化这样好的消息,这么多个日子了,可没一个人说这事能解决的。可是谁能想得到,樱儿会认得那个小头目呢?!!

“嗯。赶紧回吧。”樱桃起身,送何小美出了院儿。直到看着何小美过了桥,朝南走去了,樱桃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周铭远啊周铭远,好不容易逃离了他身边,如今怎么又跟他扯上了关系?她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姨母一家出事的,可是……现在希望全在益方身上了。

摇晃了几下脑袋,樱桃重新理了一下思绪。这事想要完美的解决,希望只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益方。

若她能悄无声息的给益方传个信儿,叫益方帮一把,他是一定会帮的。只要这事儿不被人发现,那她也还是安全的。只是,眼下跟周沐泽还是没联系上,没有帮手,她的能力有限,益方现在在哪里都不晓得呢,怎么跟他捎信儿呢?

一直思量了一天,也没个什么法子。晚上姐妹几个回来,樱桃也没敢跟她们说。只装着没事,一起吃了饭,便睡下了。

抱着熟睡的核桃,樱桃猛然想到,自己真是糊涂了,益方即然是一方的小头目,那么他如果不在镇上,就定然会在县里。而且定会在水泽县。如果水泽县也没有这个人,那就是在荆青县,总跑不出这三个地方去。周铭远虽看中益方的忠厚,但益方的脑袋不灵光也是真的,周铭远不会太过重用他,不可能是在荆青县做总头目,应该只是一方小头目。那么……就应该在水泽县了。

如此锁定了范围,就好说了。水泽县……孙青竹应该对那里比较熟悉。

想到这,待姐妹几个出了门,樱桃就悄悄的化了装,浓装艳抹的也瞧不出跟画像上的清秀小少年有几分相象。如此,便出门往镇上去了。

如孙青竹所说,因着担心画像的事,他一直都在家呆着。樱桃一到,便见到了他。两人进了院子,在堂屋里坐下来。

樱桃先把何小美家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又说了自己的猜测和计划,看孙青竹能有什么办法。整件事情,只有孙青竹知道,她也只能找他帮忙了。

“竟然会有这种事……”孙青竹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得通周铭远这个‘生意’之中的猫腻,不禁带着几分佩服的:“果真有这样聪明的人,竟还能想出这样的生财之道。实在是……若不是你说出来,让我遇上这种事的话,恐怕也会十分甘愿的加入的。”

“这种模式,是用榨干下线人身上的钱财来充满上线人的钱包的,若是任其发展壮大,可不是件妙事。不过这是朝廷该管的,可不用咱们操心。我只要我的姨母一家能平安无事的抽身出来就行了。”

孙青竹点点头:“若要找到你说的这个人,水泽县我倒是有几个熟人,能帮着打听打听。你放心,就说是我打听的,必不会把你透露出去。那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叫他得了你的信儿,必不会轻饶过你。”

“嗯。”昨日起,樱桃心下就有个隐隐的担忧,她总觉得周铭远把益方放在水泽县,就是为了引她出来的。只是……即便有这个怀疑,也只能冒险一试。

“不要太担心。”孙青竹望着樱桃:“等打探到消息,我会立刻告知你。到时,再依情况另行商议。你且安心回家待着。”

“嗯。”

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快正午头上了,樱桃才要起身离开。

孙青竹留她饭道:“不如中午在这一起吃个吧,我爹今儿中午不回来,家中就我一人。”

“不了,家里没人看院子,不放心呢。”樱桃摆手。

“我还不知道你么,是怕麻烦我么?樱儿,你和我是什么关系,不过一顿饭,你这样倒生疏去了。要不然,中午你动手,我只管吃,行么?左右是你托我的事儿,总也得有所表示表示吧?”

“那倒也行。”樱桃咧开嘴,回家也是她自己呆着,倒真想在这儿跟孙青竹多聊一会儿天呢。在家跟姐妹们不能说的,不敢说的,在这儿都可以说出来,可以不用顾忌任何,自在的畅谈任何事。

孙青竹弯眼笑着,轻轻挽起袖子,露出青白均称的胳膊来:“来来来,你来掌勺,我来给你做下手。不知樱大厨今儿中午想做些什么呢?”

不知怎么,心情忽的一下轻快起来,樱桃咧嘴一笑:“保准是你没吃过的!!”

孙家因着孙青竹的爹是个屠户,常年杀猪杀牛羊,也有一些养殖户送的免费牛奶喝。樱桃拿牛奶熬了一点奶油,拌上糖,做了简单的蔬菜沙拉,又做了两样小炒菜,都是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的口味儿,中午跟孙青竹一起吃了。

孙青竹吃的直夸,直道:“以后你常来罢,我这人,整日天南海北的跑着,什么美味没吃过?可这些就是从未尝过。樱儿啊樱儿,你倒是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呢?”

吃过饭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樱桃才离开了。

回到家,按时喂了家中的鱼和兔子,又收拾了一圈儿院子,几个姐妹就回来了。

二姐米桃的脸色不太好看,一问才知道,原来今日丁菊花从这离开后,又去了镇上找米桃。又知道原来她是为了丽珍女婿的事。

几个姐妹正坐在堂屋里说着一日的见闻,院外匆匆停了一辆马车,上面挂着个大大的‘彭’字。

米桃一喜,以为是彭雨安,头一个起身奔出院来,其她几个姐妹也都跟着出了屋。

从车上却跳下个不认识的人来,抬眼扫了一圈儿姐妹几个,神色间带着隐隐的轻蔑和不屑:“请问,哪位是米桃姑娘?”

“我是。”米桃往前一步,大大方方的应声。

“米桃姑娘,我是彭府的大管家,彭程。”那人向米桃虚行一礼,抬眼有几分得意的望着她,似乎在为他被冠了‘彭’姓而洋洋得意。

“有什么事?”米桃却不看他,心急的朝院外马车又瞧了两眼,确定彭雨安是没来。

“这趟来是为了传一传老夫人的意思。”彭程弯了弯腰,那么从容淡定,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的笑着:“因着大少爷一直坚持着与米桃姑娘的事,夫人和老爷也实在无法,便只好请了老夫人。如今老夫人发了话,她同意了两位的婚事。”

“真的?!”米桃先是一惊,接着面上浮起狂喜,高兴的望着彭程:“那彭雨安怎么不来?他人在哪?”

棉桃和樱桃脸上倒没什么喜色,核桃则在高兴的拍手。

“别急,听他说完。”樱桃上前一把捉住米桃飞舞的双手,看彭程那一脸的老奸巨滑,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这么美好。

“还有什么话?”米桃脸色一沉,也隐隐的预感到什么。

“呵呵,这位姑娘可聪明。”彭程笑着拱拱手,那么有礼,那么和善,可就是叫人心里不舒服到极点:“老夫人还说了,若是……若是米桃姑娘能拿出两千两的嫁妆,那这事便成了。若是没有,那……”说着,又抬头瞧一眼米桃,道:“姑娘也晓得‘门当户对’的道理,是不是?哦,这些都是老夫人的原话。”

“你!什么狗屁的‘门当户对!!’”米桃的暴脾气‘腾’的被点着,就要上前去骂人,被樱桃死死拖住。

“彭家那么大的家业,堂堂在上的老夫人,竟然张嘴向还没过门的孙媳妇要彩礼钱,端的是是高门大户的风范。”棉桃的脸色不太好看,她的语调轻而缓,细细柔柔的,却叫彭程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门当户对确是应该,这事你家老夫人提的对。你家那个少爷,实在是配不起我家的二姐。我家二姐可是有两间酒铺子,几十亩的田地。可是你家少爷呢?他可有一间自己闯下的店铺?可有一亩凭自己能力买下的田地?彭家的产业,那可都不是他的”

“你,姑娘端的是好口才!这样的话也能也得出来。”彭程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强忍住,免强保持着他大门户里大管家的风范。

“这样的话?”棉桃轻笑:“难不成我说的不对?那倒要烦劳彭管家,哪里不对,哪里错了呢?”

“这……”彭程噎住。米桃的话,确实是无刺可挑。

“话呢,我们收到了。这家里头还忙着呢,就烦请彭管家移驾先回吧。”棉桃伸手做个引的手势,下逐客令。

彭程的面色难看到极点,腮绑子紧紧的崩着,动作僵硬的拱拱手:“那我便先走了”扭身便有些狼狈的出了院儿,上了车便走。

“两千两?她怎么不去抢呢?!!个彭雨安是死人啊,他哪里去了呢?!!”米桃终于抢着个空儿,大声的骂起来。

“这老太太,确实是……太欺人了。”樱桃也咬着牙,心下暗忖着这事可不好办呢,一边使劲拽住米桃:“这事恐怕彭大哥也没办法了。这会子,恐怕他还被关着呢!!”

第两百零四十一章 冒险一试

“那可怎么办?”米桃冷静了些,双眼有些红,满是无助的望向樱桃和棉桃:“老三老四,家里就你们两个主意多,这事现在可咋办?”

“咋办?老太太都发了话,总不会再收回去。”棉桃沉着脸扭身进了屋:“就算是收回去了,你若是带着寒碜的嫁妆进了彭家,恐怕也还得叫他们瞧你不起。这两千两是必得筹得了,还是赶紧先合计合计,看看咱们手上有多少钱吧!!”

“就是。”樱桃也应一声,拉着米桃进屋。

核桃眨着眼来回瞧了瞧,跑去关了院门,才跟着几个姐姐进了屋。

家里现在的现钱所有的加在一起,总共才一百多两的银子。加上田地和店铺全都当进去的话,总共也才免强够上一千两。若再算上樱桃带回来的几百两银子,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算一算,充死了有一千五百两。另外五百两,去哪找?

“咱问问大姐有没有吧?”核桃脆声提议:“大伯家也去问一问,总能凑起一点来。”

“算了吧!!咱大姐这大着肚子呢,大姐夫的那门生意也是刚起步,他家又刚买了宅院,哪还有闲钱来支咱们?再说,哪可能为着我一人,把咱辛苦几年拼出来的酒铺和田地全都卖掉了?那到时候,你们咋办?不行不行不行!”米桃坚决的摇头。

“可若咱拿不出这钱来,你和彭大哥的事……”樱桃拧着眉。

米桃恨恨的咬着牙,一脸的愤愤:“大不了完蛋!!谁怕谁的?他彭雨安敢跟我要两千两的彩礼?我岳米桃就算是嫁不出去,在家守一辈子的女光棍儿,也花不了两千两那么多的银子!!我何苦要去便宜了他们彭家!!老不羞的东西,也能张得开这口!!”

“你先休得激动。若要论起来,她要这两千两,也不算是多的。彭家就那么一个少爷,你过去了,将来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才两千两的嫁妆,怎的还算多?估计,她是料定了咱们拿不出来,才要的这样少。不过这事也不是绝对没办法。左右又没规定期限,咱们慢慢筹着就是。”棉桃缓声开了口:“咱们的酒栈一个月下来怎么也有五六十两的银子呢,若节省一些,一年就筹够这钱了。只要彭大哥能坚持得住,这钱咱们倒不用发愁。”

“不行!我不会叫你们卖了那酒栈!那岂不是叫我没脸见咱爹娘?我倒不如死了算了!”米大声的抗议着,被棉桃轻飘飘的忽略掉,她自跟樱桃头对头,小声的商议起了别的事情。

米桃的事,彭家再没了音讯,也并没再派人来催,暂且不提。

老大杨桃晓得了这件事,着急忙火的想要把她手里的铺子和田地卖了以期能早早将这个愁人的老二嫁掉,被几个妹妹否决了。几个姐妹凑在一起,又商议了几个筹钱的法子,几日里开始奔波起来。

三日之后,孙青竹找到樱桃,说是益方的事,有了消息。

这个‘远记衣铺’在整个水泽县的掌事,果真就是益方,他现正呆在水泽县县城城南的‘远记衣铺’中,说是会再呆五六日,然后会下到各个镇子当中去巡视。

下到各个镇子当中去巡视?那不是绝高的机会?樱桃心下暗暗高兴的同时,又隐隐的冒出那个奇怪的想法。这……该不会是给她下的套儿吧?孙青竹那么容易就找到了益方,那么容易就探到了消息,而益方又是那么恰巧的要下到镇子里来巡视,这‘顺利的’和‘恰巧的’也太过巧合了些……

“他来渔丰镇,恐怕十有八九会歇在镇上的‘远记衣铺’,咱们只消在里头事先安插好人,这事儿就不会太难。又是在地方上,估计不会有什么监视,也就安全了许多有。安插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不需多担心……”孙青竹还在絮絮的说着。

“是啊。”樱桃扯出个苦笑,便是知道这是个陷阱,又有什么办法?何况这里头也还是有希望的,周铭远那么个大忙人,哪有这闲工夫设这样的局只为来套她一个区区的小厮?但愿……但愿是她想多了吧,但愿此事过后,再不要跟周家扯上任何关系。

无论如何,得冒险一试了。

不过……奇怪的是,周沐泽已经好几日没有消息了。他上回说过会再来,听话儿也会太久,可是怎么却偏偏在她要寻他时,不出现了呢?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樱儿?樱桃?”孙青竹轻声唤着,在她面前晃晃手。

“哦!!”樱桃猛的回神,咧咧嘴:“嗯。就全托青竹哥了。”

“你看你……”孙青竹轻拧着眉,神色间流露出关切:“我都说了这事包在我身上,你不需太多担心。等此事一了,再过些时候停一停画像的风波,也就没什么事了。咱们这毕竟是小地方,不会有人太关注,到时候照样可以过咱们的自在小日子。”话说话,伸出凝脂般的玉手,理了理樱桃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

“啊哟!!”正巧进屋的米桃像是被烫了一下,一下子跳转回身去,揶揄道:“看我,真是不会挑时候!!你们说着,那个,我去瞧瞧兔子喂了没去。”

“二姐!”樱桃瞪她:“就会开玩笑。我们在说正事呢!”

“呵呵呵……”孙青竹跟着轻笑,面上浮起几丝叫人可疑的红晕。

“正事要谈,那个其它的,也是可以谈谈的麻!!”米桃笑着,转身走进屋来,上下打量孙青竹,笑的有些别有深意:“嗯嗯,呵呵呵,要谈的,要谈的。”

孙青竹的脸更红,睫微微的垂下。

“二姐!就你会逗人!彭大哥那儿还没信儿么?你也不想办法打听打听?”

“他?”米桃轻笑:“谁去打听他?人家堂堂彭家大少爷,唯一的继承人呢,彭家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儿里,哪里会苦了他?咱们还是记挂着咱们自己好了,怎么才能凑得起那两千两的银子啊!!两千两啊!!”

“呵呵,雨安......”孙青竹忍不住为好友说话:“他这几日被关的紧呢,我去了都不叫进呢。”

“哼”米桃轻哼一声,出去了。

孙青竹又呆了一会儿,才离开,去安排在衣铺安插人手的事。

孙青竹一走,米桃就支了棉桃和核桃去西边的田里挖山药,她则一边絮絮的念叨着彭雨安的事,一边收拾草垛要喂兔子。

樱桃就靠在厢房门上一边出神一边听着米桃的絮叨。

“米桃姑娘!”正发着牢骚,院外有人轻唤。

“咦?”米桃转头一瞧,轻咦了一声,喜道:“叶黄!!”

叶黄是彭雨安的小跟班,算是心腹吧,看他的神色和表情,该是替彭雨安传话儿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二姐正念叨着这事呢。樱桃不禁感叹,自她回来,家里的事情可就没有消停过。四婶子的事,她的事,还有二姐和三姐的事。想到这,又不禁有些担心,自宋韩走了,就再没什么消息,莫不会……想了会儿,又不禁摇头笑起来,人家三姐都不在乎这事,她倒瞎操心个什么哩……

“米桃姑娘!可寻到了!”叶黄一脸喜意的走进来,朝米桃恭恭敬敬行个礼,又朝樱桃行了一个:“这位……便是樱桃姑娘吧?”

“是的。不必多礼的。”樱桃回以一笑。

“叶黄,是有啥事儿?彭雨安这几日是怎么了?”米桃有些急切的问道。

“少爷,他被老爷和夫人关了起来,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叫我来捎个信儿。”叶黄半曲着身子:“那个,前几日大管家上您这儿来的事,我们少爷才刚知道,当时就发了怒。老太太说的话,还有向您要的彩礼金的事,他当时都不晓得,若是晓得了,定不会叫那么做的。如今一得知这事,便立即差了我来,澄清一下这事,免得叫您误会。”

“量他也不敢由着他嬷嬷这样胡来。”米桃点点头。

“少爷说,这事,老太太即已发了话,恐怕也不好那么容易收回去。但是这钱也不是那么好筹,只叫您先别急着,等他再想办法。”

米桃一喜:“他有法子?”

叶黄苦着一张脸:“少爷现在被关的紧紧的,银两花销更是管的严,哪能有什么法子?不过是说了来安慰您的罢了。他如今想要吃个蜜饯,都要向厨房上要,而没钱去街上买了呢。”

“那哪能指望他?”米桃失望的:“哪怕能拿出个几百两来呢,也是好的。便是那样,都也不够呢。我也不可能将家里的铺子和田地卖掉,哪怕这事到最后真成不了呢,也不能卖。”

“姑娘先别急着,咱们少爷说了,他会想法子。且先别急着……”叶黄只重复‘别急’这两个字,再不会说些别的。

“或许,会有办法的吧……”樱桃忽然的想到,或许,如果,如果几日之后能顺利的见到益方,他那里会有什么办法的呢?益方无父无母无家人,以前赚的钱都是用来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子。现在恐怕周铭远不会允许他跟王府中人再有来往,那么,兴许……

第两百零四十二章 如此蹊跷

“他便在前头那家茶楼里待着,只有一刻左右的时间,你要尽快。”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两人正悄悄的说着话,一人正是孙青竹,另一人画着浓妆,穿着鲜艳,瞧不出原本的样貌。

“嗯。”听声音,分明就是岳家老四,岳樱桃。

她朝孙青竹轻轻点点头,抬脚走出角落,匆匆往一处茶楼走去。

想到能再见益方,她有些激动。

小廊上无人,樱桃由店小二引着,走一处优雅僻静处,小二便躬身退开了。

轻扣门,里面传出益方那特别浑厚憨气的,带着惊喜的声音:“进来!!”

“益……你是……”益方刚要激动的上前来,待瞧清了樱桃的打扮,却又迟疑住,十分不确定的道:“是……”

“益方!!”樱桃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上前一把捉住他的手,十分激动的:“好容易再见着你,这些日子,可还好?二世子他没作难你吧?”

“益……益喜?是益喜?”听见樱桃的声音,益方眼中不再疑惑,迸发出一蓬惊喜,高兴的紧紧搂住樱桃:“是益喜,是你,是你!!!可叫我寻到你了,可终于寻到了!怎的一个招呼都没有,就走掉了呢?!”说完,拉开两人的距离,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笑道:“没想到,你作女妆,还蛮好看。只是妆太浓了些,实在叫人瞧不出模样。”

“我原本就是女子!!”樱桃笑着拉他坐下。

“啥?”益方瞬时瞪大眼。

“嘘!!”樱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些,今日见我的事,万不能叫二世子知道。”

“那个我晓得呢。他这几日寻你寻疯了,不知打烂了多少杯碗瓦碟,要是叫他寻到了你,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呢!!”益方重重点头。他也以为,周铭远寻樱桃,仅仅只是为了泄愤。又眨了几下眼,才微微有些回神,面上带出几丝惊然:“你竟……竟是个女子身!!这若是叫二世子晓得了,不是更……”

“那个他是晓得的,还帮我瞒着呢。此事,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须离开,是我对他不住。他怒不可遏也是该当的。”樱桃叹息一声,周铭远对她,确是不错的。

“这这这……”益方有些混乱

“益方,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我进厚舍院时,他便调走了你以用来制掣我。我走之后,便最担心你会有什么危险。如今看来,好生生活蹦乱跳的,倒叫我放心了。”樱桃尽量捡着重点的话说:“现在,我长话短说了,今日之所以冒险来见你一面,也是有事要求你。”她与益方见面的时间不能太长,越长越危险。

“求我?”益方有些怔愣,他还没从樱桃是女儿身的震惊里回神呢。

“是的。‘远记衣铺’在整个水泽县的事都是你来掌管的。这里面,我有一个姨父也掺与其中了。可是如今想退出却被这里头的条条款款拉扯着进退不得。我便是想找你,看看能不能做做手脚,叫他能安然的全身而退?”

“那倒是小事情,我回头就可以吩咐下去。你万放心,我不会将你的行踪透出去。”益方闪真的微微拧着眉。

“嗯。那就万好了。”樱桃轻吁一口气,又道:“这事,一定要悄悄的办,万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也万不要将你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中去。”

“不会的。”益方摇头:“你放心就行了。”

“嗯。”樱桃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做的,自会尽力去帮你。”

“那个……”樱桃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开口:“不知……你这里带了多少钱过来,我……”平生头一回开口跟人借钱,可是为了二姐,这脸子拉不下来也得拉。她跟彭雨安的事,可不能就误在这几百两的银子上头。

“钱?”益方一怔,随即回神,赶紧上下搜了一遍,道:“只有一些碎银……你缺钱使么?当时在王府里的时候,你可是有好多存钱的。都哪里去了?”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了一般,焦急的拍拍桌子,低低的吼起来:“益喜!!你离开王府该不是跟人跑了的吧?那些钱难不成都花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不成不成,我可不能再给你!你可不能这般,得赶紧离开了那人!!益喜,你向来是个豪气的人,怎么竟也拘泥于这样的儿女情事,深陷不能自拔了呢……”

“你说的是什么……”樱桃眉稍抽了抽,瞪他一眼:“什么男人,哪里有的事?我要这钱,自是另有用处。过不了多久,便会再还你。再说需要的也不是这一点半点的,几百两你有么?”

“几百两?真不是花在男人身上?”益方也瞪着眼。

“益方!!”樱桃低吼一句:“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不像。”益方摇摇头,放心的松一口气,又摇摇头:“不过,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我调成一县掌事才刚不久,以前的钱又都给了意叔,如今手头上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若是我用,我全拿来。”

“那倒不用了。”樱桃失望的深喘一口,果真没有……不过好歹算是解决了姨母家的事,也算是办成一桩大事了。

又略略的坐了一会儿,为怕叫人发现,樱桃和益方便先后离开了茶楼。

出了茶楼,樱桃便匆匆的沿着墙角不起眼的小路回到了刚才与孙青竹分手的地方,他正在那儿等着自己。

一直待两人匆匆离开了镇子,回到小苗村,洗了脸,卸了妆,樱桃才微微松了口气,紧崩的心弦也微微松了松。姨母的事,算是解决了。

只是……只是,不知是她想多了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这事从头到尾进行的也未免太过顺利了。周铭远是个多么仔细的人,她是最晓得的,不太可能出这么大的漏洞,起码不会叫她进行的这样顺利。而且……想到益方那句‘刚调来水泽县’的话,她又不禁想到难不成就是为了引她,才调的益方?

不不不,是她想多了的,她这不是顺利的离开了酒楼,并没有人出来捉她么?是的是的,没事的。姨母的事成功解决了,她也安然的回来了。接下来,只消老实呆在家里,只要哪儿也不去,她就不会有危险。只消想法子筹到钱,她就可以成功把二姐姐嫁出去。生活多么美好,多么美好……

“都说妥了么?”孙青竹倒来一碗水。

樱桃‘咕咚咕咚’喝下,深喘口气:“妥了。说是没问题,能给办。估计这几日就会办妥。可算是没事了,事先可真是担足了心呢。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是啊,很顺利。”孙青竹顿了顿,喃喃的:“可是,是不是太过顺利了呢……”

“嗯?”樱桃猛的抬头

孙青竹轻轻的摇摇头,认真的望着跟前空空的水碗:“我虽未见过那位二世子,但这些年听你说的,那应该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这衣铺的事即是他做的,应该就不会出这样大的漏洞会叫外人轻易联系上他的掌事而他却不知。可是偏偏咱们就进行的这样顺利……倒好似……倒好似是他故意给咱们打通了关节一般……”

“你,你也这样觉得?”樱桃额头的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如果她暴露了,那么几个姐妹也就暴露了。她怎么样无所谓,就怕周铭远为了折磨她,拿她几个姐妹撒气……

“是这样觉得。”孙青竹点头:“不过你也先不要担心,仅仅是个猜测而已。再者说,若是真是他故意这么做,那当时怎么不捉了你去呢,是不是?”

“是……”嘴上这么应,樱桃心下却犯了慌,七上八下的,越想越乱,越想越担忧起来。

“不要想了。且先瞧瞧情况再说。”孙青竹又安慰了几句,便离开回去了。

樱桃独自坐在堂屋里呆了一会儿,稍稍理了下思绪,待核桃下了学,便差她去双河村跑了一趟,给姨母何小美捎了信儿去。

核桃回来时,捎了两只老母鸡回来,是何小美给的。她叫核桃捎话儿,说是过几日要来看五姐妹。

正才刚刚松一口气,三婶子丁菊花不知怎么灵光了一回,竟认出了樱桃便是镇上那画像上的人,一千两的重金登时晃花了她的眼,当下便要去揭榜。

这事又叫岳文海给撞上,在村头把她拦了下来,两人在村头就争执了起来。

丁菊花是个不讲理的,又能扯着嗓子喊,岳文海再能耐,那嗓子也尖不过丁菊花,两人在村头争执了一会儿,引了不少人围观。丁菊花一心一意要去镇上揭画榜,岳文海一个情急之下,硬生生将她拖回了院儿。

岳家一家老小要怎么处置丁菊花先不说,她跟岳文海争执期间,把樱桃就是画像上的人的事已经大着嗓子喊了出去,当场在看热闹的人有心无心都听了去。一千两的银子,可是一笔巨款,整个小苗村一下子暗流涌动,风起云涌了起来。

第两百零四十三章 威胁

画像的事,被丁菊花一闹,一时间弄的满村风风雨雨。

质朴的小村落,人们的本性再纯良,也禁不起那么多银两的诱惑,有人争先想去揭榜,也有人迟疑犹豫,想要再确定一下。

樱桃被几个姐姐彻底藏了起来,几拨寻借口上门想要再验证一下樱桃是不是就是镇上那副画像上的人,却都再没见到樱桃本人。再加上棉桃在村子里散播是丁菊花故意闹事,樱桃根本不是那画像上人的言传,村中虽为这事沸腾议论着,倒一时还没有到镇子上揭榜的。

樱桃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她想着,事情即已经闹到了这地步,不能再思前顾后了。等过几日得了益方那边的确切消息,只要姨母姨父一脱离那吃人的传销组织,她就得离家出去躲一阵了,左右不能因她而连累了几个姐妹。

过了两日,却没等来事情解决的好消息,反倒传来了恶讯。

益方被周铭远扣押起来了,说是徇私舞弊,要重罚。如果他不吐出他是为谁做的这事,那有可能连命都不保。

益方那是个直肠子,他不会说的事,不管把他怎么样,他都不会说的。若是因此而连续累上一条性命……

“我得……我不能连累了姐妹们和益方。”坐在自家堂屋,樱桃低低的与孙青竹说着话。声音里透着无限绝望。事情到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走了。

“事情总会有办法的,你先莫急,且待我再想想法子。”孙青竹的眉也深深的重重锁着。

“还能有什么法子?如今益方被扣,周铭远定是料到了他那日会的人便是我,这就是要逼着我出来呢。他那人,好时是极好的,可是狠起心来,硬的像石头,若说要杀益方就绝不会手软。再说村子里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去镇子上揭榜。与其如此,我倒还不如叫你去揭了榜,多少还能落得一千两的银子回来,我二姐出嫁那事,也就解决了。多少解了我心头一结。”樱桃低低的一叹,几夜未眠,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可是……可是……”孙青竹的神色像是要哭出来,他寻不到理由来反驳樱桃了。

“青竹哥。”樱桃深深的埋着头,神色黯淡的望着自己一双绞在一起的手,艰涩的:“这事,势在必行,又耽搁不得,也……还是得请你帮忙呀。”耽搁一会儿,就怕有人会去揭了榜。银子落进了别人的手里,那她可就要白死了。

“唉!!!”孙青竹咬着牙,深深的喘一口粗气,脸扭向一旁。要他亲手送樱桃进那火坑,倒不如将他推进另一个火坑来的好。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拉周铭宇下位,起码……

“这是我做小厮时,一件贴身的小马褂儿,你去揭了榜,再拿出这个来,肯然会有人信你。到时得了银两,可要记得……”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起来。樱桃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坚强的,无论风雨雷电,都经受得住。可是现在……她不是怕死,而是实在舍不得几个姐妹,舍不得这山青水秀的小山村。

哽咽了一会儿,樱桃吸吸鼻子,又道:“到那时,青竹哥还要帮我办一件事。”

“还有何事?”孙青竹脸色铁青的低吼着:“何事你尽管说!!!左右你总想着别人,何时只为你自己想上一想!!!”

“也……不是什么大事。”樱桃眨了眨眸子,声音有些沙哑:“眼下事情都闹到了这一步,可是姨母家的事情却还没有解决。我是想着,到时我现了身,待周铭宇的怒火发泄了,你再去寻一趟益方,托他再办一下此事。到时这事,估计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了……”

“好好好,我都办,都办!!”孙青竹低吼着站起身来,走出两步去:“天色不早,我得先回家了。”

“等下!”樱桃忙追上去,将马褂儿塞过去,免强的扯出个笑来:“青竹哥,这事拖不得,你心里是明白的。拖上这一两晚,于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反倒多担些心。倒不如干脆些,也叫我痛痛快快的。”

孙青竹垂着睫不出声。好看的眉紧紧的皱成一团,薄薄的唇紧紧抿着。

“啊!青竹哥,你来了啊。”两人正僵持着,核桃放学归了家,很是高兴的:“四姐,今日先生夸我字写的好看呢!!”

“是么,你先去里屋写先生留的字,呆会儿再拿给四姐看。”樱桃扯出个笑,打发了核桃,又扯扯孙青竹的袖子,语带急色:“青竹哥!!”

“我真是……”孙青竹紧紧咬着牙:“我真是,真是……前世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孽事么!!”说完,甩开樱桃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好好好,我这就去办!这便去!”

“你吼什么,又是我愿意的么……”樱桃望着孙青竹愤愤的身影,轻声低喃:“这又哪里是我情愿的么……终究是避无可避的事情,倒不如早点面对现实,倒还能捞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能解了一个难题,是一个么……”

孙青竹一走,樱桃就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时刻等着有人来捉她了。

可是一等来,二等来,直等到第二日下午了,也没见个人要来捉她。孙青竹也不见影子。

樱桃不禁又怀疑,是不是孙青竹没去办呢?心下不由又有些怨,这事如此紧急,她被捉回去已是早晚的事,他这样一拖再拖着,万一叫别人抢了先,她二姐的婚事可怎么办?又叫她再去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银子?

左右,是要被人捉回去的。樱桃咬咬牙,在脸上又抹了浓装,出门准备去找孙青竹。

“呵……这位大婶子,这是要去哪儿啊?这样着急忙火的?”一出门就跟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个满坏。樱桃头还晕着,那清朗中微带着沙哑的声音透入耳中,登时愣住。

“怎么?”微哑的声线里透着戏谑,仿佛在路上遇到的熟人,自然而随意:“才几日不见,就不认得了?”周铭远弯眼笑着,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樱桃,眼角的笑意愈深:“倒也别说,若不是在此处遇上,我倒还真认不出你了呢。”

“世,世子殿下……”樱桃只觉得脑袋翁翁的响。虽然早就想到会再见他,但真见到了,还是有几丝惧意。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不知能承受得住他几分怒意呢。

“亏你还认得我。不声不响就那样跑掉了,可叫我怎么办?”周铭远眼角的笑意发苦,伸手抹了抹樱桃脸上厚厚的脂粉:“你为了躲我,倒也下了不少心思呢。你可知……我寻你寻的,有多辛苦……”声线愈小,最后一句变成了沙哑的低喃。

“世子殿下……”樱桃深深的垂首,只祈祷着他的怒火不要延烧到几个姐妹身上去。

周铭远眼不离她,深深的望住,仿佛想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进眼里头去似的,声线愈加沙哑:“虽是浓妆,这红的绿的,也掩你不住。你穿女装……倒真真是好看。”

“呃……”樱桃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周铭远扯些这个做什么。可他眼底的神色又不像是在故意扯话说。那眼底一抹苦涩,樱桃瞧的真真的,作不得假。

倒真是怪了,做了他几天的贴身小厮,难不成还伺候出感情来了?难不成他这样大费周折的寻自己,仅是因着叫自己伺候惯了,想要再寻回去继续伺候着?樱桃狠狠摇摇头,那怎么可能呢!!!事情若是那样简单,倒好了呢!!!

“原来……”周铭远抬头去打量樱桃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这座院子:“你是住在这里的……这便是你的家么?虽说小了些,瞧着倒叫人心里舒坦。”说着,人已撩开长腿,走了进去。后面跟着的几个随从自觉的留在了院外。

“世子殿下!!”樱桃轻轻跺脚,跟了上去。心下默默祈祷着,几个姐妹可千万不要回来撞上,呆会儿自己把他哄走了,再回来也不迟。

周铭远进了院儿,来回上下的打量,一边轻轻点着头,眼角含笑,转了几圈儿,在葡萄架下的木塌上坐了下来,很是惬意的:“实在不错!我们益喜可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呢!”

“世子殿下……怎会知道我住在这里?”樱桃抬头瞧他一眼,小心的引开话题。想先打探一下孙青竹的钱顺利到手了没有。

“呵呵,自是有人道了天机。”周铭远扬眉望着她,眼角又浮起戏谑:“说起来,可是费了我一千两银子呢,可真真是疼煞我。”

樱桃低垂着头,心下暗松口气,看来钱是到手了。

周铭远望着樱桃又弯嘴笑:“不过麻……”故意拉着长音儿,直到樱桃又抬起头来,才继续道:“那人的底细似乎还有待查清呢,钱么,就一时先暂放在我这里。呵呵呵,我也不是个好骗的哦!!”

“呃啊?”樱桃猛的抬头,听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第两百四十四章 又胖又丑的坏少爷

“你喊什么呢”周铭远弯着唇,不紧不慢的伸手去假装掏掏耳朵,不急不徐的抬手在木榻上的小桌上轻扣手指:“我可没对他做什么,你尽可放心。”

“你……”樱桃只觉得心里头火烧火燎的难受,这个周铭远真真是难对付极了。

“我?”周铭远又笑,这次的笑里掺了几丝怒气:“做出背叛主子,私逃王府的事,似乎是益喜你吧,怎的如今的表情,却像是你吃了亏,受了屈似的?”

“我……”樱桃浑身一僵。他眼中猛然迸发出的寒意叫她不敢动弹。这可不是别的地方,这可是她的家,她的姐妹,亲戚朋友,可都在这儿呢。不怕别的,就怕周铭远将她们扯到这事当中来。

“你看你,什么你你我我的,我的小益喜,伶牙俐齿,怎的如今竟变成这样口吃的了?呵呵呵,配着你脸上这层层的脂粉,真真是惹得人想笑呢。”周铭远说着,呵呵笑了起来,手一边在桌上又扣了几扣:“怎么也是相处了些时日的主仆,怎么上门来,却连个茶水都没有呢?”

“我这就去!”樱桃赶紧进屋,倒了碗凉白开出来。

如今虽说岳家姐妹都有钱了,但节约俭朴的风格一直未变。家中盛水的也一直都是吃饭用的粗瓷碗。

周铭远看着盛水用的大碗和碗中的清水,微微扬了扬眉,不动声色的俯首喝了一口,微微点头:“虽简单了些,倒也清洌。沁人的很。”

“家里也没什么茶叶,还望世子殿下不要怪罪。”樱桃抬眼瞧了下,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世子殿下此来所为……”

“所为?”周铭远再次扬眉,唇角的笑再次染上怒意:“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益喜你觉得我是所为何事呢?我贵为世子,贴身伺候的小厮,突然间踪影全无,我甚至连你的名儿都不晓得。如今大费周折的终于寻到了你,你竟问我所为何事?”

“不不不……”樱桃见周铭远脸上并不似是真的怒意,也并没有要捉她回去往死里打罚的意思。说话动作也有些叫人奇怪,便试探着:“益喜……原名本为樱桃,当时离了王府,实是有不得已的原由。如今世子殿下即寻了来,樱桃便跟着回去了便是。还望世子殿下息怒息怒。”

“回去,是要回去的。”周铭远微沉着面,手指轻扣着桌面儿沉默了一会儿,又喃喃的:“樱桃……原是樱桃……冰糖樱桃??呵呵呵,不错不错,好名儿……”

他还想着他那糖拌枸杞的小甜点的名儿呢。樱桃微微拧了眉,猜不准周铭远这是什么意思。

“樱桃,那本世子问你一句话,你要诚实回答。不若……”说着,抬首环顾四下,语气沉下来:“我可不敢再保证,我不会做些什么叫你后悔一生的事情出来……”

“樱桃不敢。”樱桃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我问你,你当日向我提的那事以及你的出走,可跟周沐泽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沉沉的声音传进耳朵,樱桃的心也跟着沉了几沉,胸口像是被压了几百斤的大石一般,喘也喘不上气来,快要将人闷的窒息。

‘咚咚咚咚’樱桃都听得见自己沉重的快速的心跳声。艰难的咽了咽喉咙,她极力的稳了稳心神,张口尽力用平稳的语调道:“没有。”虽已是极力的保持平稳,但声线还是极引人怀疑的颤了几颤,底气也是极不足的。

话一出口,樱桃就暗呼不妙。这声音声调儿,一听就是个有问题的。何况周铭远这样精明的人?慌忙之间,她刚要出口再补救,却听周铭远道:“那好,我信你。”

樱桃有些吃惊,抬头去看,只见周铭远一脸松了口气的模样,弯唇笑望着她:“你即这样说了,我便信你。即是与周沐泽没有关系,那这事也不能怨到你身上去。我从你那个孙姓的朋友嘴里得知,你是个极重亲情的,实在是思念姐妹太沉了,才私下里逃了回来。”

“是……”樱桃应着,心下暗自思量着,今日的周铭远,怎么这样反常?竟信了她的话……这么一想,倒叫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如此,此事我也不会怪你,你自放心。”周铭远伸手拍了拍长腿上的衣摆,唇角的笑意漾开,似是极高兴:“你即与王府没有卖身契,那也是来去自由的,我也不能逼你回去。回与不回,全由你自己决定。”

“真,真的?”樱桃瞪大眼,说来说去,说了一大堆她不能理解的话,最后一句更是叫人吃惊震惊。

“我说话,何时无信过?”周铭远笑着,不自觉的用了‘我’字自称。

“那,那真是……”太好了!!樱桃刚要把话说完,院外响起几声惊呼:“你们是谁?哪儿来的?围在我家院儿外做什么?”是米桃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樱……樱儿?!!!”棉桃有些撕声的呼喊,一见这场面,她就明白定是镇上画像的事出事了。

“咚咚咚”几声杂乱的脚步声,两个姐姐先后跑进院儿,一见樱桃站在院儿里,棉桃不管不顾先扑过来抱紧她。

米桃则一脸戒备,顺手捎了根竹棍子横在樱桃和棉桃身前,恶狠狠的瞪着周铭远和他站在院外的几名随从:“谁敢碰我妹妹一下,我打断他的腿!!”

周铭远眨眨眼,显然处于错愕之中还未回神。他不发话,院外那几个随从也乖乖呆着不敢随意闯进院子。

米桃见他不说话,有几分心虚的又道:“你家少爷的事,你们这些小喽罗最好不要掺和。这事,谁掺和谁倒霉,谁敢动我妹妹我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为着赚这一点小钱断胳膊断腿儿的不划算,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少爷?小喽罗?”周铭远高高扬起眉毛。

棉桃看出几分不对来,扯扯米桃的袖子,又拍拍樱桃的肩:“樱儿,他是谁?”

“二姐姐,三姐姐,他就是我说的那位周少爷。不过你们别急,今次他不是来捉我回去的。”樱桃这才得了空子插得进去话,赶紧解释。

“少爷?”米桃和棉桃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周铭远一番,双双有些错愕的:“少爷?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少爷吗?可是你不是说那人又胖又丑,性子又坏么?我瞧着这位怎么也不是个暴烈的,而且……相貌……”说到这儿,米桃压了压声儿,凑到樱桃耳边去:“相貌俊的很那!!!真是那个少爷?”

“又胖又丑?性子又坏?”周铭远的眉再次高高扬起。

“不过看这相貌,妻妾成群应该是对的。”米桃又添了一句。

“呵呵,妻妾成群?很好,很好……”周铭远的眉一扬再扬。

樱桃的汗已经下来了,赶紧捂住米桃的嘴,向她扔个眼神儿,打迷糊道:“我哪里那样说过?你听错了,那是另一个人。这位才是我说的那位少爷,花了重金来寻我的那位少爷!!!”

“啊,啊……?”米桃张了张嘴,再次打量周铭远,很是直白的道:“可是,若是他的话,长的也好,性子瞧着也是不错的,门户也不错,你还怎的不应人家呢?别的不说,光凭人家费尽周折的来寻你,这份心就少有!!”

“二姐!!”樱桃瞪她一眼,继续扯皮道:“你说些什么叫人听不懂的呢?人家少爷哪里是来寻我的?不过是当时我离开时,有项事情没交待清楚,人家才千方百计寻了我来问的。如今问清楚了,这就要回去了呢!!是不是啊,二……少爷?”说着,朝周铭远使劲挤挤眼。

“说的是。”周铭远点点头,笑望着樱桃,深深的弯起唇来。

这笑……樱桃忽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么,才问了一遍,还是没问清楚。终究是个复杂的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否则我也不会花那么多钱来寻她。”周铭远伸指弹了弹一尘不染的衣摆:“因着这事,我的盘缠还花光了呢。得叫随从们回去去取,我呢,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走不了了呢。”

樱桃撑大眼眶,他这是什么意思?要留下来?留在哪儿?

“周少爷的意思……”棉桃眨着眼。

“我恐怕得在这儿小住几日。”周铭远弯眼笑着,极尽亲和。

“那可不成!!”樱桃赶紧喊停:“你这金贵之躯,哪能在这穷乡僻壤里住下?即然你的随从们能回得去,你怎的就回不去?再说,你那赏钱根本就……”

“随从们走着回去,我这金贵之躯,便也跟着走回去吗?”周铭远朝樱桃眨眨眼,意味深长的:“至于赏银,不是已经给了那人了么?怎么?你还要叫我去要回来?”

樱桃一怔,他这意思,是要给钱罗?

一千两呢……有了就可以给二姐做嫁妆了呢……樱桃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咬咬牙,罢了罢了,在这住几日就住几日,左右粗茶淡饭就那么些,他爱吃不吃,若是住不惯,那就回去便是。一千两银子先到手了再说。

第两百四十五章 不要误会

“也对。突然的拿出那么多银子,一时手头没了钱也是正常的。又不能叫你这金贵之躯走着路回去。只不过……你住在我家,似乎也不太妥当,我家毕竟净是些未出阁的女子,突然住上你这么个男子,外面少不得又要风言风雨了。”米桃做了一段时间家里的当家,有些事情也学会了往周全里考虑。

“樱桃,你说呢?”周铭远含笑望着樱桃。

樱桃嚅嚅,心下还在掂量着是该留他还是不留,那可是一千两的银子……

旁上的棉桃望望樱桃,再望望周铭远,神色带着猜测,猛然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亮了几亮,也附和米桃道:“二姐说的对,周少爷这样的金贵人,在咱这小住几日总比走着两条腿回去的强。再说没有盘缠,路上吃什么呢?即如此,不如在这小住几日叫随从们去取了钱来再说。至于住的问题么,也好办。我这就去镇上一趟,把大姐和大姐夫请来,叫大姐夫陪周少爷一同睡,不就行了?”

“三姐……”樱桃觉得棉桃此时的眼神有些亮的叫人心里发寒。

“你就别这这那那的了,当时宋韩在这时,不也这样做的?再说,正好大姐有孕在身,她婆婆去镇上伺候着还麻烦,正好接到咱家小住几日,也叫苗家婶子歇上两日。在咱家,不比在镇子上方便多了?”棉桃不由分说,已经回身挽起个竹篓来,朝米桃伸过手去:“当家的,给几个钱我回来时顺便捎买些东西。咱们平日粗茶淡饭的,总不能亏待了人家周少爷。”

“哦”米桃乖乖的掏钱。

“你在家可好好伺候着人家周少爷。”棉桃临走,给了米桃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米桃这么多年也是被几个姐妹熏陶出来了,一下子就领会过来,朝棉桃回了个眼神儿。

“你,哎……”樱桃眼睁睁瞧着棉桃麻利顺溜儿的出了院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感觉自己被三姐出卖了似的。

“呵呵呵,那我便在这儿住下来的了?”周铭远浅笑着朝樱桃扬扬眉,扭头冲外头的随从挥挥手:“都听见了?不必再在外面杵着了,赶紧回家去取钱去!!”

几个随从互相对视一眼,恭敬的应一声,立即消失在了院门外。

“快快屋里坐。”米桃忙着收拾起院子来,一边念叨着:“核桃今日是怎么了,学堂还没放学么,怎么还没回来?回来了也好搭把手,帮着烧烧火,这就该做饭了呢。”

“二姐,我来帮你就是。”樱桃望一眼周铭远,他悠然的转到了屋子里头坐下,丝毫没有生分的意思,自然的像是进了他自己家的院子和屋子一样。

“你来帮个什么?快去陪着周家少爷吧。”米桃朝她眨眨眼:“樱儿,你可也不小了呢,遇上好的,该抓就得抓住,别整天光想着我们的事,你自己也抓抓紧。”说着,意味不明的朝堂屋那边瞄几眼,压了压声儿:“我虽是个笨的,但这么瞧着吧,这周少爷可也不像是只为了问点事情才寻上门来的。至于真正为的是什么麻,嘻嘻嘻……”一边笑着,一边不由分说将樱桃推出门来。

“二姐……”樱桃‘嘶’的吸了口冷气,觉得这样下去可不太妙。这次为了一千两银子把周铭远留下来,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望望米桃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的身影,樱桃呼出一口气,都不在跟前儿倒正好了,有些话,她得向周铭远问问清楚呢。

进了屋,周铭远自已倒了水来,在喝着。见她进来,笑道:“这边的水是哪条河流下来的呢?怎的就这样清洌,带着一股子清甜,真真是沁人至极。这样好的水,若是泡茶或是酿酒,定是极好的。”

“虽然我不该问,但还是得要问上一问。”樱桃轻轻蹙了眉,走上前去:“酒和茶呆会儿给你弄来。只是我不明白,你明明是金贵之躯,却为什么偏要在这穷乡僻壤里留下来?为什么明明贵为世子殿下,却要配合着我扮成什么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这样纡尊降贵的……”

周铭远咽下一口清水,将碗放回桌上,轻轻咂了几下嘴,眼神带笑的望着碗中来回荡漾着的清水:“我问你。若由着你的意愿来,这一趟,你可愿跟我回去?”

“不……愿……”樱桃视线落了落。

“呵”周铭远苦笑:“那就是了。我虽不能逼你,但没说我可以在这留下来。”

樱桃有些无奈的:“我不过一个贴身小厮,你是堂堂的世子殿下,这又是何必呢?”还想再说些别的,想想又咽了回去。左右他总不会习惯这里的生活,顶多呆个几日也就回去了。自己说什么,也是多言。

周铭远用那种看透人心思的眼神望着樱桃,唇边慢慢荡开一个笑:“你么,一日不跟我回去,我就一日留在这儿,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去为止。你么,也不要误会什么,我不过是吃惯了你做的冰糖樱桃,再吃不惯别人做的。一时吃不到你做的,这心里竟难受的很。所以么,你跟我回去了,也再不会叫你做些别的,只消每日里做一般这个来给我吃便罢。”

“再过几日,这时节便过了。哪里再来的枸杞做冰糖樱桃?”樱桃樱桃,喊来喊去的,总觉得像是要吃她似的。以前觉得别扭,现在更觉得别扭。花了那么多银两,大费周折的寻她回去,仅是为了一般冰糖拌枸杞?她会信么?

“那你不用管了。我已叫院儿里的人一日里什么都不做,全都去将鲜果子摘下来。到时储在冰窖子里,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得?”说着,又咂咂嘴:“说着说着,就想吃了呢。啧啧啧,如今这是怎么了,口腹之欲竟这么重。”

“世子殿下真是……”樱桃上上下下扫他一眼,竟觉得周铭远是不是换皮了,以前他可从未这样,各种欲念都可以控制的很好,在王爷王妃和大世子跟前是有些憨傻的二世子,在世子妃眼里是不亲也不远的丈夫,在下人眼里,是个不冷不热脑袋有几分缺傻的主子。虽说如今周铭宇不能再对他构成威胁,但这形象颠覆的也太……她仔细斟酌着用词,极力小心的:“不过一般小甜点,何必纡尊降贵的委屈在这小地方呆着呢?再说,那不过是甜最简单不过的甜食了,哪个都会做得,味道也不会有什么相差……”

“你是不想叫我在这儿呆罗?”周铭远扬起眉,十分有把握的笑开来:“那一千两的银子……”

又提钱,她又不是什么见钱眼开的人……可是眼下她确实急需这些钱。樱桃暗骂一声,道:“那一千两……确是会给吗?”

“哈哈哈哈……”周铭远猛的大声笑起来,有些控制不住的:“啊,我的小益喜,你啊你啊,还是这样一如既往的,这么爱财。就…….这么爱财么?”

樱桃眉角微抽,垂首掩着自己的表情:“是的。”

“扑噗!”周铭远差点被刚喝进嘴里的水呛到,弯着唇,微微眯着眼,那脸上哪还瞧得出以前憨傻的样貌,眉宇轩昂,目露精光,浑身都透着股万事尽在掌握的自信,那么……耀眼的叫人挪不开眼。

樱桃有几分拘谨的收了收腹,周铭远的眼神儿叫她有些不自在。二姐在厨房忙什么呢,也不赶紧过来瞧瞧。

“别说是一千两。”周铭远意味不明的瞧了樱桃一会儿,才收了收唇边的笑,又低首轻啜了口白开水,声线里的沙哑轻多了:“你若是肯跟我回去,两千两三千两也给得。”说完,眨眨眼,放下手里的碗,又重复一遍:“只要你跟我回去。”

“那是不行的。我不可能再离开我的姐妹们。”樱桃坚定的摇摇头。

周铭远也不反驳,面上浮起几丝无赖气,高扬着眉点点头:“嗯。那也随你意啊。那我便在这多多小住几日便罢了。”

“住……便住……”樱桃沉了沉声,正起神色,使她接下来的话显的严肃而认真,希望能引起周铭远的绝对注意:“只是,你得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拿我的姐妹做你的筹码。听清楚,这不是希望,而是必须。”

周铭远再次扬眉,面上染了几丝怒意,微愠的:“丫头。你似乎忘了你如今的处境。我给你留有余地,你倒跟我谈起条件了?”

樱桃身子微微一僵,硬着头皮:“还请世子殿下先答应下来。你只要应了,樱桃便信你。”

“呵呵呵……我应便是。”不知是哪句话叫他高兴,周铭远极舒心的笑起来,又沉着声线补了一句:“若你肯回去,日日给我做冰糖樱桃,我什么都应你。”

“谢世子殿下恩典!”樱桃一听他应了,高兴的赶紧谢礼,他后半句说了什么根本就没听进去。心底下暗自打着她的小算盘:只要不威胁到几个姐妹,她就有法子。顶多叫他住个两三日,再折腾他离开便是了。高高在上的世子爷,真正的娇贵身子,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想要折腾个他,那法子没有一千也有上百。

恐怕到时候不用她求着,他自己哭着喊着就要离开了。

第两百四十六章 揩油

天黑前,棉桃把杨桃和苗成业请了回来。

两人是坐着马车来的,比步行稍稍省些时间,到时米桃刚做好晚饭。

情形棉桃已经跟杨桃描述过了,周家的少爷,人才相貌双全,大老远的追樱桃到了这里,为着她又想在这留下几日,痴情感人。

杨桃最最最关心的,莫过于几个妹妹的婚事。听棉桃那么一说,就急不住了。马车刚停,她就赶紧的下了车,一下车就急急的进了院儿,去瞧那个‘周家少爷’长的啥样儿。

棉桃则拎着从镇上捎回来的菜肉进了厨房,准备这几日伺候客人好用的。

苗成业栓好马车,也进了院子。

晚上,一家人围着小桌儿热热闹闹的吃饭。

“周少爷,您家有几位兄弟呢?”一边吃着,杨桃一边打听着。

“有一位兄长,一妹庶妹。”周铭远一边斯文的吃着饭,一边游刃有余的回答。

“周少爷今年……二十?”杨桃打量着,猜测。

“二十二。”周明远温文的笑着回答。

“哦,是有些大了……”杨桃轻喃,垂首有几分失望。

“大姐,快吃你的吧!!”樱桃夹一筷子菜重重塞到杨桃碗里,这个大姐可真是按不住扒不住的,一扯到这样的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打听的这样明显,就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做啥?还不允大姐跟人家周公子聊谈几句?”杨桃鲜少的朝樱桃瞪眼。

樱桃翻翻白眼,赌气扭开脸。

“呵呵,岳家大姐想问什么,尽管问便罢。我与樱桃虽以前是主仆,但现在已不是了,何况这又是在你家,不要少爷少爷的喊了,便称我周公子吧。”周铭远不紧不慢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眼下仔细的瞧了几眼,试探着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奇道:“这是什么青菜,样子不怎么样,味道倒清新。不错,不错。”

“是咱们这儿山上的野菜,周公子爱吃,明日我叫樱儿带你上山去挖。”杨桃一脸的笑:“那个,不知周公子家里做的是什么生意呢?”

大姐这一脸的奸笑,一心想着要给自己和周铭远创造机会了,真是……若她晓得周铭远的真实身份,若她晓得周铭远来这一趟其中的暗流涌动,恐怕反而会扯着她叫她离周铭远再远一些了。

“布庄,粮铺,船运和酒楼,都稍有涉猎。”周铭远此时就像是豪门里出来的大少爷一般,笑的温文,吃的斯文,答的儒雅。

“涉猎那么多,需要一手好本事呢。”棉桃眼色亮了亮,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周公子年少有为。”杨桃也赞。

米桃自知不会说话,也不敢乱掺言,只一个劲儿的让着吃菜。

这几个姐姐……围着周铭远,像是几头饿狼看见了肥羊似的,那眼神儿都发绿了。樱桃无奈的摇摇头,干脆放下碗:“我吃完了。院儿里的兔儿还没喂呢,我先去把它们喂了。”

“去吧去吧,也免得在这碍事。”杨桃巴不得的挥挥手。

樱桃瞧了正不慌不忙应答着姐姐们提问的周铭远,起身出了屋。心下悄悄盘算着,她千算万算,倒把几个姐姐的烂媒婆心思给算漏了。现在看来,留周铭远住下来,真真是个错误的决定。得赶紧想法子,赶他回去才是。

“怎么?”喂完兔子,又顺手收拾了一下兔窝,樱桃不想进屋,就坐在葡萄架下的木榻上发呆。不知几时,周铭远从屋里走了出来,声带笑意,似乎高兴的很呢:“你不是念这几个姐妹念的紧?如今在家里呢,怎么却还一副愁眉苦脸的?吃饭时也不跟几个姐姐说话。”

“她们舍得放你出来了?”樱桃借着黑夜的掩盖,狠狠的瞪了周铭远一眼。

“呵呵呵,你这几个姐妹,果真很有趣呢。”周铭远似是极高兴,他背着光瞧不清表情,但声音里明显能听得出来。

周家王府里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堂堂二世子,在几个姐妹跟前倒显的很亲民麻,任怎么问,怎么说,都不愠不怒,还笑眯眯的,那么有耐心。樱桃瞧他几眼,大着胆子:“不知……那个,这个赏钱……何时能给呢?”

“当真这样关心……”周铭远负手抬首望着星空,心情十分好的:“难不成,是有什么急用?”

“自然是有用的。不若,哪里会冒险留你下来?”樱桃微微蹙眉,他这意思,该不会赖账吧?

“若是真那样急用,便跟我回去了多好,我说的那句两千两三千两银子都可的话,可还管用呢。”周铭远转脸望向樱桃,神色熠熠:“若是再多,也不是不可商量。”

“多了倒不用,一千两足矣。”樱桃不由有些奇怪,不过一盘小甜点,周铭远又向来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怎么竟然却肯花那么大的价钱呢?有谁听说过哪位皇亲贵族吃一盘点心要花上千两的?皇帝老儿恐怕也没有那么奢侈吧。

“瞧你急的”周铭远低头轻轻的笑起来,声音里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宠溺:“这便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来,递过去。

樱桃伸手去拿,周铭远却手上猛的往回一抽,不给她。

“怎么?”樱桃紧盯着那张飘扬在黑夜之中看不太清楚的银票。她二姐这一辈子的幸福可就栓在这上头了,说起来可真有些讽刺。

“呵呵,你能抢得到,就给你。”周铭远突的起了玩心,高高扬起手中的银票。

“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了要给我?谁跟你抢啊,我哪里能抢得过你?都是说好了的事情……”樱桃一边说着话,一边突然伸手去抢。

周铭远游刃有余的撤身往后退了半步。

樱桃扑个空,一下子朝前面扑倒过去。

“小心!!”周铭远一手揽住樱桃的腰,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扶住她,呵呵的笑:“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工夫,还是这样的差。诺诺诺,银票给你便是。”揽在她腰上的手松开,递过银票来。

“我……”樱桃顾不得想其它,赶紧接过银票来,塞进自己的袖袋里。这才发觉另一只手还被周铭远的手紧紧握着。使劲抽了抽,抽不出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道,她是不是上了周铭远的当了呢,无端端叫他揩了油去。

“哇啊!我就说吧,我就说吧!!”里屋,窗台上齐刷刷排着四只屁股。四个姐妹的脸儿都恨不得贴到窗纸上面去。见周铭远刚刚的动作,米桃立即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声。

“你个死妮儿!!”杨桃不假思所的伸手去打她,低喝:“小声些!!”

“我就说,我就说......”米桃兴奋的压低了声音,还是不自禁的轻轻喃着。

“棉儿,你瞧着呢?”杨桃有几分兴奋的又问棉桃。

“倒是个不错的。”棉桃首次点头。

“好好好”杨桃脸上浮起高兴,嘴不自禁的咧开,傻笑起来。

“这儿还没结束呢,快看!!”棉桃一把拉过她,姐妹几个又把脸贴在窗纸上津津有味的偷窥起自己的姐妹来。

坐在堂屋里独自喝茶的苗成业失笑的轻轻摇摇头,带着宠溺的目光望了望里屋,轻叹,这姐妹几个……

樱桃有几分吃惊的抬头去望周铭远,见他眼神在星光下熠熠发光的望着自己,手上握的越来越用力,这才惊然的觉察到什么,脸上不由有些烧烫:“你做什么?”

周铭远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松了手,轻咳几声恢复了一下心绪,又不禁调笑道:“樱桃的手,倒很软呢。握着……极舒服呢。”

“堂堂的……”堂堂的世子爷竟然跑来调戏良家少女……樱桃轻轻甩了几下被握痛的手,又往脸上捂了捂,柔嫩的脸颊上传来一阵烫人的温度。正思量着该怎么收场,屋里猛的传来米桃的一声冷抽,接着是惊天动地的咳嗽——她笑的太过,又要压抑着,理所当然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接着传进耳里的,是杨桃的轻喝和棉桃核桃嫌弃米桃的声音。

听声音,这几个是都趴在窗台上的。再听听她们几个的嫌弃声,樱桃登时明白过来,不由不满的‘噔噔噔’朝屋子走去,一边大声的吼起来:“大姐!!你可是有身孕的人,马上要做娘的了,怎么能带着岳二桃和岳三桃……”

周铭远微怔,随即默然的咧嘴笑起来。抬腿跟在樱桃身后进了屋。

几个姐妹嘻笑打闹一番,直到夜深了,才各自熄灯歇下。周铭远也跟苗成业挤在一张炕上,躺下了。

身为世子,从小锦衣玉食,周铭远还从未睡过大炕。头一回睡,虽然杨桃已经在炕上多铺了两床棉被,还是硌的他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几个来回,吵醒了苗成业。

“周公子可是睡不惯这大炕?”苗成业轻声的问道。

“没有。”周铭远安静下来,头在枕头上不舒服的蹭了蹭,心下不由有些奇怪,他凭什么凭着软床高堂不住,偏要跑到这小乡村里来自讨苦吃呢?

第两百四十七章 耍赖

为什么呢?果真如他所说的是为了一盘甜点么?

周铭远默默摇摇头,他并不是这样重口腹之欲的人,他最晓得。在周家王府,他想要的是什么,他也最晓得,可是偏偏在这关键的时候,他却离开了王府,跑到这小山村里来,究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不是为了那点甜食,又会是为了什么呢……他的心里隐隐约约似乎有另一个答案,可是他又不想承认,所以那个答案就一直隐隐约约的,叫他看不清。

“终究是……怎么呢?”周铭远喃喃的低叹。右手轻轻的握紧,不禁想到今日晚上,在院子里发生的一幕。

“嗯?你说什么?”旁上的苗成业扭过惺忪的脸。

“无事,无事。便睡吧。”周铭远赶紧转了身,硬逼着自己闭眼入睡。

而姐妹几个这边,就热闹多了。

趁着熄灯前,樱桃把那一千两的银票拿了出来,把她是如何骗到这一千两银子的事儿也都如实跟姐妹几个说了。

“你这妮子可真是……脑子里净是些什么呢,全剩些弯弯儿了。竟能想到这样的法子。”杨桃不禁叹:“我看,你三姐都没你精哩。”

棉桃则有几分不信的:“青竹哥也跟着你这样胡来?万一……万一这家少爷寻到了你,是硬要捉你回去怎么办?你这不是太冒险了么?!!”

“那有什么办法?”樱桃摊摊手:“这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到镇上揭榜,那时我一样逃不掉。还不如先下手为强,多少还赚来一千两呢。左右二姐的事能解决了,不也是很好?”

“你这死妮子……”米桃脸一皱,带着哭腔的狠狠捶了樱桃一下:“净想着咱们了,你咋不替你自己想想呢!!”

“我的好二姐,你可轻些!我这小身子骨可不比彭大哥!”樱桃笑着闪开,挪到炕角去抱着核桃,笑道:“你看你们这几个,这是什么神色?现在这不是没事么?一千两的银子也安然的到了手,二姐的事有了眉目,不是大喜事么?这样沉沉闷闷的是做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你?太冒险!”杨桃重重一叹,又开始拭泪:“以后这样的事,可万要跟我们商量过了再行事。你这回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回来了,我可不能再叫你出一点事。若不,我哪还有脸去见在天上的爹娘?!!”

“好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行了,都笑笑行不?得商量一下咱明儿去彭府的事呀?”樱桃顿了顿,又道:“还有,刚刚你们都趴在窗子上偷听的事,还没算帐……”

“那咱还是讨论一下明儿去彭府的事儿吧。”棉桃赶紧打断了樱桃,及时换了话题:“有了这一千两,咱们就不用再变卖镇上的两家铺子了。田地也可以再省下一些。到时二姐有了两千两银子的嫁妆傍身,也能底气足一些。”

就着昏黄摇曳的油灯,几个姐妹兴奋的,高兴的凑在一起,商量起来。直到夜深,才一个个儿累极的躺下,熄了灯。商定的结果是,第二日由杨桃和棉桃两个去镇上彭家商定此事,尽快将两人的婚期定下来。

周铭远这一来,也等于是画像的事解决了,樱桃也就可以四处走动了。早晨送了核桃上学,杨桃和棉桃去彭家,又送米桃去酒栈,樱桃便也收拾东西要出门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周铭远看着她打点东西,昨儿个棉桃买回来的糕点,不是给他吃的么?怎么她却收拾起来,是要拿去给谁吃?

“出去一趟。”樱桃并未多说。即然周铭远也说画像的事是孙青竹去揭的榜,那么事后孙青竹就定会再来跟自己说一下结果。可是现在周铭远都出现了他却还是没有影踪,樱桃有些担心。不过自然,这事绝不能叫周铭远知道。

“出去?”周铭远扬了扬眉:“那我怎么办?”

“是你自己偏要呆在这儿的,又不是我非要留你。再说,家里还有大姐夫在呢。他今日可是特意腾出空儿来陪你的,诺诺诺,你们一块儿喝茶去吧,啊?”樱桃朝他眨眨眼:“若是不高兴呢,你也大可以离开的麻,家里的锦衣玉食可等着你哦!”

“你这丫头……”周铭远瞪眼,她竟然还敢这般跟他说话了……不过……他心底下升起的那股竟然不是怒气,而是……啧啧,说不上来。

樱桃嘻笑几声,拎起打点好的小包袱,抬脚出了屋。

看周铭远那随意自在的眼神儿,孙青竹该是没事才对。可是他若没事,又不可能不来支一声儿,定然又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叫什么事给绊住了。可是,会是什么事呢……樱桃有些担心,脚下匆匆,快步的朝镇上走去。

周铭远不知何时负手站在了院外,轻风翻起他的衣袂,他微微的眯起眼,望着樱桃匆匆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孙家,来应门的不是孙青竹,而是孙常胜。

樱桃心下觉得有些不妙:“孙叔?你今儿咋在家呢?”

“哦,是樱儿啊。快进来。”孙常胜一把拉她进了院儿,又把大门重新关上来,回身引她进屋:“青竹在屋里呢。出去了好几日,今早刚回来。看着脸色许是这几日身子不太好,又不肯说是怎么回事。我看他身子虚,就做了点骨汤来,你来了正好,他一向不爱喝油腻的东西,你就劝他喝一点。”

“今早才回?”樱桃心下微惊,面上微笑着朝孙常胜点点头:“行咧,我来劝他喝一些。孙青哥也是的,总是忙着赚钱来回跑着,铁打的身子也要出状况呢。孙叔别担心,将养几日便好了。”

“哎,哎。但愿是吧。”孙常胜朝屋里拱拱手:“他在屋里呢,你进去吧,我去端骨汤来。”说完,扭身进了厨房。

“青竹哥?”进了屋里,孙青竹正半躺在炕上,拿着一碗东西在喝着,一边喝一边皱眉。

“樱桃?”孙青竹明显吃了一惊,即而又高兴的弯起嘴角:“你怎来了?快,快坐。”伸手拍拍他旁边的炕沿,又朝窗外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这几日可安好?”

“安好。倒是你……”樱桃上下打量他一眼,才几日不见,似乎瘦了一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才的回来?中间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可安好?”

“我没事。”孙青竹将手中碗放下,匆匆的道:“快,樱桃,你得赶紧离开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

“怎么?”

“那日我去揭榜,被蒙眼不知带到了哪里,见到了你说的周铭远。他问清了你的所在,二话不说,就将我关了起来。我看他这副样子,定然是怒极了的,我担心你,几日里也食不下咽,今早一回来,便要去寻你哩,只是体力实在不支,我便寻思着赶紧补一点,也好早点去给你报信儿。”

樱桃朝他放下的那只碗望了一眼,里面正是喝剩的小半碗儿骨汤。他一向不爱油腻的东西,为了能尽快的补充回体力……樱桃鼻头有些微酸,伸手按住孙青竹的肩头,轻声道:“孙青哥,不用急了,也不用躲了。周铭远……他昨儿个就来了。银两也是已亲手给了我。”他若不来,孙青竹怎行可能被放出来?这个周铭远,他是怕放孙青竹回来了,万一孙青竹再心生怕意,怂恿自己逃跑吧?

“啊!啊?”孙青竹愣了愣神儿,眨眨眼,神色焦急起来:“那你无事吧?你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现在……现在可回去了?那么,可是无事了?”

樱桃摇摇头:“他没走呢。做事倒是按着规距道理来,钱也给了我,也不逼我回去,只是死赖在这儿没走呢。眼下看来,我是没事,你别担心了。”

“如此?”孙青竹细眉微微拧起,一脸的不解相:“这个人,做事真真是叫人猜不透。”

“是,我也没想通这是为什么呢。”樱桃点头。

这时,孙常胜匆匆的从厨房跑过来,嘴里喊着:“真是奇了怪了,我熬了一早晨的骨汤,怎的只剩了骨头了,汤怎找不见了呢?孙青竹哇,咱家里是不是招耗子了?”边说着,边走进了屋,一眼望见小桌上那小半碗儿汤,登时吃惊的瞪大了眼:“你,你喝了?你不是不爱喝这些东西……”

“都叫我这只耗子喝完了。”孙青竹朝孙常胜眨眨眼:“爹,我跟樱儿再说几句,你去烧些水来。”

“哎,哎,好。”孙常胜点点头,抬脚出去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孙青竹只是担心樱桃,樱桃好生安慰了他几句,时候快要近午,才起身离开了。

从孙家出来,樱桃沿着小巷子往前,到了镇口,正遇上从彭家回来的大姐和三姐。两人都有些垂头丧气。看表情就晓得事情又有变数。

“大姐,三姐!!”樱桃上前招呼了一声,问道:“事情成了?”

“成什么成哩?”杨桃少见的满面不满的怒色:“真不知这是什么人家,还道是高门大户呢,说话竟然也不算话,如今竟耍起赖来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情愫

“耍赖账?”樱桃高高扬起眉,上前捉住杨挑的手:“咋回事哩?”

“边走边说吧。”棉桃接过话来。姐妹仨一边朝家走着,一边将在彭家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彭雨安还是被关着,只是没有以前那么严,除了禁了他的花销,禁了远足,还是可以在府中自由活动的。杨桃和棉桃两人一进府,就遇上了彭雨安,原本三人要一起去见老太太的,可是到老太太跟前儿,却又把彭雨安支开了。

棉桃说,当时她就觉得形势不太对。

结果真叫她猜对了,老太太对二人倒是客气,只是却不认了那两千两的事,像是从未发生过这事一般,倒好像杨桃姐妹是上赶着要嫁,拿钱来贿似的。

气的杨桃直到从彭府出来,一张脸还是郁沉着,一向不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她也破例发起了牢骚。要知道,这些钱是怎么凑起来的,老四连命都不要了,冒险弄来了一千两才免强凑得上,结果老太太却一句话否决了。

亏得还是高门大户,这样说话不算话。可是便是说话不算话又能怎么样呢?当时这事也没有个字据,根本就是管家的传了个口信儿,如今若是理论起来,外人不知的只会以为是岳家土鸡想要飞上凤凰枝儿,瞎闹腾。

“吓的什么,咱们又不是冲着他家的万贯家财。”杨桃一路说着,还是难消心头气:“明明都放了话儿,如今又不认,这不明摆着是认定了咱们凑不起钱来,拿这个来打消咱们念头的么?如今真凑起来了,倒又不认了。哼,若不是雨安性子跟米儿那样相配,他又能容着她,能包着她,米儿也愿意这事,单凭他彭家大少爷的身份,我还不同意这事呢!!”

“哪怕是个普通的庄嫁汉呢,咱们也不嫌呀。”棉桃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这事太气人!!”樱桃拿拳虚空打了一下,心里气的要命:“她家怎能这样哩?我当时若是在场,定要闹个不休!!”这钱是怎么来的,她最清楚。为着这事,把周铭远还惹到家里来了,如今彭家却又……那只老狐狸!!恁的是做的出来,照这样看的话,二姐和彭雨安的事真还难办了呢。

“闹什么闹哩?若是真闹了,那这事也就彻底黄了。”棉桃倒还能冷静一些:“亏得的是,咱们一进府时遇上了彭大哥,他晓得了咱们已经凑齐了两千两的事。现在老太太又反口,这事咱们管不了,彭雨安可能管得着。这事,就由他去管吧。咱们已经尽了力,也该由他费费脑子了。”

“老二这命可真是……”杨桃低低的叹了一句,又似是想要提起爹娘来,被棉桃赶紧打断:“现在提这些也没用。大姐,老四,这事儿回家可万不能在二桃跟前说什么,就只说是顺利就成了。否则,她那个脾气,非要闹将起来不可。”

“嗯。”樱桃点点头,心下暗暗盘算着,这事该再想个什么法子。

三姐妹说话着,回到了小苗村。

时正近午,各家已经燃起了灶烟。

米桃去了酒栈,核桃中午在学堂吃,家里只剩了周铭远和苗成业两个大男人。许是饿极了,苗成业正在啃吃早晨剩下的一只白面馒头,而周铭远则抱着几根红薯干费力的嚼着。见姐妹仨回来,两人高兴的赶紧迎了出来。

“咋才回来哩?事情咋样了?”苗成业望向杨桃,心疼的道:“你也饿坏了吧?我就说这一趟咱们乘马车来回,你非不听。”

“这也坐马车,那也坐马车,咱家的马车还租不租了?”杨桃摆摆手:“我还不饿。你和周公子该饿了吧?瞧都吃上了。”说着,回首望向棉桃,顿了顿,又转向樱桃:“樱儿,你赶紧先去做饭。我跟你姐夫先进屋把事儿说一说。”

“哎。”樱桃应声进了厨房。

棉桃则跟在杨桃和苗成业的身后进了堂屋。

周铭远嚼着红薯干,饶有兴趣的走到正蹲在水盆旁洗手的樱桃跟前:“你……还会做饭?”

“农家人,可不比你们这些大少爷,什么不会?若是不会,将来不是要饿死?”樱桃瞪他一眼,她现在发现周铭远在这小院儿里的脾气还是相当好的,她也就越来越胆大。本来么,他在这儿也不是什么世子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的落难少爷。

“那倒极好了。你若是愿跟我回去,我再加两千两的银子,怎么样?”周铭远弯着眼。

樱桃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听说雇一个顶极的厨子,一个月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周大公子这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她倒真不知他这样千方百计的想要哄自己回去是要做什么。若是还有怨气未出,怎么不干脆硬绑了她回去?

“不愿就算了。”周铭远依然弯眼笑着,嘴里的红薯干嚼的起劲儿:“我也想在这儿再多呆两日呢。不过这话还是算数,你何时用钱,咱们何时走。”

“现在可没有要用那么多钱的地方了。”樱桃神色黯了黯,站起身来,甩了甩手。唯一能用到钱的就是二姐的婚事了,现在这事一出变故,又不知要怎样了。

“怎么?”周铭远看出些端倪来,微微扬眉:“你是跟你两个姐姐一同回来的,可是你二姐那事出了什么变故?”

“彭家不认帐了。”樱桃轻叹,回身进厨房端了一盆菜出来,麻利的摘起来:“这事你可万不要在我二姐跟前露了馅,我们准备瞒着她呢。”

“不认帐?”周铭远的眉又扬了扬:“可是不承认有过两千两银子的事?”

“是。”

“咱们镇上有几户彭家大户?”

“就一户。你问这做什么?”

“无事……”周铭远垂了垂眼睫,目光闪烁。

樱桃并未多在意,利索的摘完了菜,又打水来洗。

周铭远一直杵在旁上:“这样看来,你倒什么都会……”

“是啊,你是不是又要加钱了?”樱桃故意抬头,带着笑:“这回要加多少?五千两?你家的钱可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怎的?”说着,突然想到他的来钱处,不禁又道:“你那门生意,可不是个什么好来钱处。还是早早结了的好,省得祸害百姓。”

“你瞧出来了?不愧是益喜,聪明的很……”周铭远脸上的浅笑猛的一僵,眉心皱起,凑近樱桃使劲嗅了嗅,脸色沉下来:“你身上这香味……”

“什么味儿?”樱桃使劲洗着菜,水声哗哗,听的不太清楚。

周铭远却不答她,拧眉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眼色一亮:“这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谁?什么味儿?”樱桃这回听清楚了。

“你今天去见的是……孙青竹?”周铭远的脸色完全黑下来。心里像个小孩子般的计较着,买给他的点心,她竟拿了去给那个孙青竹吃?他敢吃吗?

“什么?”樱桃这才明白过来周铭远说的是什么,心下有些吃惊他竟然连这个也能猜得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周铭远朝樱桃身上努努嘴:“你身上有他身上的那种香味儿。你上午是不是去见他了?点心也是给他吃了?是不是叫他吃了?”

“是啊”樱桃大方点头:“那关你什么事?在我家白吃白喝的,还没问你要钱呢,拿走你一点点心,就小气成这样?亏那还是我三姐买的呢。再说,也没指定说是给你吃的呀。”

“你……”周铭远瞪着眼,他几千两的银子都不计较了,她竟然计较这点吃喝的……

“我倒不信了,这小作坊里的点心,还能强过你家那些大厨的手艺?你若是真想那一口吃的,又何苦离开王府呢?再说,大世子不在,眼下正是你在王府跟前表现的好机会,你怎么的却……”樱桃边说边摇头:“真不晓得是为什么。不过你不爱说,我也不问。”

“我……”周铭远被樱桃说的有些怔然。是的啊,他这是为了什么呢?放着锦衣玉食和在父王跟前表现的好机会,他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呢?何必呢,何苦呢?

眼神落到正在忙着切菜的樱桃身上,他真的不过是为了叫这小丫头回去给他做那小甜点吃?仅为了一道小甜点,他就放弃了锦衣生活和表现机会,跑到这里来,还要拿几千两的银子做诱饵?真的吗?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人,真的这么爱吃那道小甜点吗?

不是的,其实不是的。他心里是有另一个答案的,只是一直逃避着不想看清楚罢了。

那么,现在要看清吗?

要吗?

周铭远紧紧的拧起眉来,手上不自禁的使力,红薯干被捏成红薯渣渣。

为什么他瞧见樱桃时,心里总是欣喜的,为什么那晚握着那只柔软小手时,那么舍不得放开,为什么她去见了别的男人,他的心里这样生怒,一想到那人吃了本属于他的小点心,他就……竟然会生出想要跑去硬抢回来的想法……

是的,他心里是喜欢樱桃的。

不是任何一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是的,他周铭远也终于开了窍,终于晓得情愫这东西是什么滋味儿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怎么回事

樱桃有些心惊的看着周铭远愈来愈亮的眼神,瞧的她心里有些发毛,赶紧扭开脸,使劲甩起手来:“菜要下锅了,你赶紧闪开罢,省得油星儿溅在你身上。”

周铭远不说话,只是直直的望着她。

樱桃心里更加发毛,退后了几步,走到灶台跟前去:“你不走便罢了,我要烧火了哦。”

“我来帮你。”周铭远唇边弯了弯,似是决定了什么,浅笑着上前,挽挽袖子,竟真的伸手帮樱桃生起灶火来。

“唔……”樱桃扬了扬眉,有几分吃惊的望着周铭远,不置信的眨眨眼,也慢慢蹲下来,开始收拾木柴。

“怎么啦?还没好?”正生着火,棉桃从外跑进来,一见周铭远在生火,登时怨道:“樱儿你是怎么回事,怎能叫周公子做这些呢?”说着,上前将周铭远硬拽起来,推出屋去:“你就去堂屋里等着吧,一会儿就吃!!真是的,再饿也不能这般呀。”

周铭远被推出去,倒也没再挣扎,笑着走了。

棉桃转身笑着朝樱桃使个暖昧不明的眼神儿:“虽说是富家公子,倒是一点架子都没有,随和的很呢。不错,不错。”

“你这说些啥……”樱桃一边使劲儿吹着火:“不是在堂屋里商量事情,你来做啥?”

“我见你饭还没得,来帮把手。”棉桃麻利的挽挽袖子,大方的道:“你看你,果真还没开始做呢。罢了罢了,你来生火打下手吧,我来炒菜。都这时候了,得快一些了。”

“你?”樱桃刚想说算了吧,三姐做的菜哪里能吃?转念一想,又点头应下:“好的咧!!”她突然的想到,三姐这门厨艺也是一把利器,叫周铭远好好吃上几回,吃的急了,还怕他继续赖在这儿不走?

棉桃很快忙活开了,厨房里很快弥满了浓重的酸辣味。

樱桃抹着眼泪儿强忍着,一边烧着火,一边心下兴灾乐祸的想着,只要能早日赶走周铭远,她和几个姐妹都吃些苦也值得。省得家里蹲那么一尊大神,叫她整日心神不宁的,还扰的几个姐妹眼神总是斜来斜去的,还妄着牵红线,做红娘。

没一会儿,饭菜就得了。

樱桃和棉桃两个轮流端菜上桌。

杨桃和苗成业一见那菜,一闻那味儿,就立时变了脸色。特别是苗成业,他担忧的握了握杨桃的手:“你可怀着身孕呢,哪敢再吃这些个……樱儿也真是的,怎么能叫棉桃搭手呢?”

杨桃心疼妹妹,只能无奈的笑:“我不吃菜,只吃馍便是。你呆会儿万不要嫌什么,只说好吃便罢了。”

旁上的周铭远有些不明所以,高扬着眉稍,饶有兴趣的扫视着桌上几盘半黑的菜肴。

待饭菜得了,樱桃和棉桃两个才落了坐。

棉桃抢先坐在了杨桃旁上,樱桃就只能坐在周铭远旁上。不过她倒是很高兴,正好跟前摆了一盘小咸菜,这是二姐腌的,是这桌上唯一不是棉桃经手的菜。

“快,吃吃吃!!!”棉桃领先夹了一筷子菜,神色不动的吃起来,一边夸着:“味道不错呢,周公子,快尝尝我的手艺。姐妹们都说比二桃还好呢,轻易可不露手,你快尝尝。”

周铭远咧嘴露出个浅笑,望向樱桃,樱桃的筷子正在那盘小咸菜里流连不舍,再望向杨桃和苗成业,杨桃只抱着个馍一个劲的啃,苗成业抖着手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登时眼泪盈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馍,使劲的嚼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嚷着:“好,好吃!!太好吃了!!”

“周公子?快吃呀。”棉桃将那一盘卖相最红黑的往周铭远跟前推了推。

周铭远眼角跳了几跳,道:“好,好。”伸手夹了一筷子放进碗里,再一根一根的挑着,斯文的吃起来。

樱桃在旁偷瞄他一眼,兴灾乐祸的想着,三姐的手艺,除了宋韩,还没有人能享得了。我看你能坚持几顿去。

眼看着菜进了周铭远嘴里,薄唇微动,咀嚼了起来。樱桃仔细的望着他的表情。他面上……竟没什么表情,神色跟棉桃一样没什么波澜,嚼了几下喉咙一动咽了下去,竟然又夹了一筷子菜来,神色自如,蛮是香甜的继续吃将起来。

樱桃吃惊的瞪大眼。

周铭远吃着吃着,猛然转过脸来,挑眉望着樱桃:“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吃?”

“哦,哦!!”樱桃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赶紧扭回头来。

“你看你,不好好吃饭,光瞧人家周公子做什么?来来,快吃你的!!”棉桃说着,‘好心’的夹了一大筷子菜,塞到了樱桃碗里。

“呃,呃呃……”樱桃一阵手忙脚乱,直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不好好吃饭,这回可惹祸上身了。三姐做的菜,吃一口,那舌头就要麻上半天的。不麻死也要辣死。

“这菜实在是好吃,做的这点恐怕不够呢,你天天在家吃的,这回就别吃了吧。”周铭远神色不动的伸筷子从樱桃碗里夹走了菜,放进了他的碗里头。

好险……樱桃轻吁一口气,有些奇怪的望望周铭远。他真的爱吃这菜?他似乎并不爱这口味的呀,那怎么还……实在是叫人想不通。

旁上的苗成业和杨桃却看的通透,两人对个眼神,都满意的笑起来。杨桃轻轻瞪了正埋首吃咸菜的樱桃一眼,这妮子,比精明,比聪明,三桃都比她不过,可是遇上这样简单的事,怎么倒看不清楚了呢?

棉桃一怔,十分高兴的将几个盘子都往周铭远跟前推了推:“好吃就多吃些。若是爱吃,明儿我再做!!”

“辛苦棉桃了。”周铭远不急不徐露出个浅笑,举止得体,一点也瞧不出异样来。

樱桃暗暗叫苦,这叫偷鸡不成反失把米呀,棉桃要是常下厨,这家里几个姐妹都要跟着遭殃了。那可怎么办……

几人各怀心思的吃完饭,樱桃出门准备去西头的田里看一看。周铭远紧着她出了门。

“你跟着来做什么?”樱桃回头瞪他。

“谁跟着你?”周铭远唇边浅笑,不愠不怒的模样。

“那你要去哪?你能去哪?”这小地方,估计他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能去哪?

“那你不用管了。”周铭远笑着,竟迈着长腿两步超过了樱桃,大步的朝前走去,走了几步顺着小路竟拐了弯儿,朝北去了。

“这是……”樱桃眨眨眼,难不成他这是走了?又摇摇头,似乎也不像啊。可是那他要去哪里呢?这人,越来越叫人猜不透了。

从田里回到家时,周铭远已经早她回来了,正跟杨桃和苗成业在屋里说笑。

棉桃不在家,想来是去镇上帮米桃了。

彭家的事,米桃还不知道呢。今晚回来,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说呢……樱桃望了杨桃一眼,心下不由有些怨,这些事儿都还没解决,大姐倒只顾着跟周铭远说笑了。

这样想着,也不想进屋去看周铭远那淡定带着丝戏谑的笑,樱桃回身取了把镰刀,出门割草喂兔子了。

一直转到天快擦黑了才回家。

刚进家门,就见院儿里立了一人,背影有些眼熟,声音更是熟悉:“老太太一向是守信之人,今天白日里不过是开开二位姑娘的玩笑,还望不要放在心上。此事呢……”说话的正是彭家管家彭程。

米桃和棉桃都已回来,站在屋门口。

“这是什么意思?”米桃不知道情况,有些不明所以。

棉桃冷哼一声:“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咱们退了,她便进。咱们进了,她便退。来来回回的,莫不是故意耍着人玩的?”

“不是不是不是”彭程迭声摆着手:“绝不是。老太太就怕姑娘误会,才特派了老奴来解释。”

老奴?樱桃微微吃惊,彭程这次来,说话的态度可跟上回大不一样,而且竟然还以‘老奴’自称了,是彭家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彭雨安闹将了起来,结果就把事情顺利解决了?可是……若他能解决的这样顺利,这事早也就解决掉了。

“那是什么意思呢?”棉桃冷着脸。她当先说话,米桃和杨桃也就都不出声,由着棉桃来‘发言’。苗成业和周铭远两个则依然坐在堂屋里头。

“棉桃姑娘万莫要生气。”彭程又恭恭敬敬做了个礼,客客气气的道:“老太太说了,那两千两的事,本也是为了岳家出嫁时,能风光好看的。若是凑起来自然是好的,若是凑不起来,她自然会差人送钱过来。”

这话一落,响起两道冷哼,一道是棉桃的,一道是从屋里发出来,听声音是周铭远。

“嗨嗨”彭程搓着老手,继续道:“如今即然凑起这两千两了,这事自然是要定下来的。今日白天真真不过是个玩笑,哪想到两位姑娘当了真。老太太说了,为表诚意,就要将这事立马定下来呢。日程由明日少爷来跟几位姑娘商量便可。大少爷已经被解了禁,明日便会过来。”

这么好?樱桃扬起眉,不论老太太还是彭程,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反转,终究是怎么回事呢?

第两百零五十章 配不配我说了算

“那个,不知老奴说的可清楚,几位姑娘听的可明白?”彭程搓着手,一副笑嘻嘻讨好献媚的表情与上次来时那高傲轻蔑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瞧我这张碎嘴,再见姑娘们时,就要称各位一声少姨奶奶了。”

“彭管家可万莫这样说。这事未定,就不知还要出什么变故。且先等到明日,彭大哥来了,细细商议过了再说吧。”棉桃却并不怎么高兴,神色很冷淡。

杨桃和米桃对视一眼,也跟着附和:“就是。”

彭程讪讪的笑笑,见不可能再讨得好脸子了,只好笑着又说了几句软话,退出了岳家小院儿。

“她这是唱的哪出?”樱桃怀疑的眨眨眼,走到棉桃近前去。

“哼,左左右右,摇摇摆摆的,大户人家在耍着人玩呢。”棉桃冷哼。

米桃在旁上不明所以:“你们说什么呢,今儿不是大姐和老三去了彭家了么,怎么这会子彭程又赶着跑过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咋都没明白呢?”

“罢了罢了,即然彭程已经把事情说了,便叫你知道吧。不过你可要沉住了气,这事即然老太太先落了话,咱们就得沉着气,等明天彭大哥来了再说。”棉桃轻轻倚在门框上,把她和杨桃今天在彭家吃瘪的事说了一遍。

“啥?那么大的年纪,说话还不算话,那还叫个嘴么?”米桃眼睛一瞪就要发飙,被棉桃一把扯住:“咱们这才刚到家没一会儿,彭程就又来了,咱们还不知她这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呢,你给我老实些!!不是跟你说了吗,等明日彭大哥来了,议过了这事再说。”

“是,我也觉得这事蹊跷呢,老太太不可能是真应了这事,准是又想出了什么损招儿等着咱们呢。”樱桃也应和一声。彭程那样的老油条,该对谁笑,该对谁哭,没有人能精明过得他。上午去彭家时,是那样一个神色,这才过不到半日,中间又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多,要说这不是老太太指使的,是他自己的自然的反应,谁会信?

“许是她真答应了这事呢?或许她猛然间想开了呢?”周铭远坐在堂屋里头,远远的插了一句。

“哪里可能?”樱桃不假思所,话已出口,才看见周铭远嘴边那若隐若无的淡淡笑意。在他身边呆过的人都会晓得,这种笑常表示他非常的自信。樱桃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禁一愣。

“哪里不可能呢?”周铭远笑着反问。

“周公子,这是真不可能的。你刚来,不晓得这彭家老太太是个什么人物哩。这整个彭家,现在十分风光里头,有六分是要归功于老太太的,那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呢。”棉桃笑着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今日且不谈她。等明日彭大哥来了,一问个清楚不就明白了?”

“就是就是。明日再说。”杨桃也应和着,拉扯着米桃进里屋去,和棉桃一起转开话题,开导师她去了。

樱桃上前给周铭远和苗成业续了水,小心望一眼周铭远,他脸上那丝笑已经褪去,正一脸严肃的跟苗成业讨论起如今镇上的马车行业的行情。

难不成……樱桃暗暗寻思,难不成,这件事情,周铭远也有掺和在其中?不然,怎么解释他刚刚的笑?他这个人,有时候看上去是随意的一句话,但实际上是十拿九稳了才说的。他即然刚才那么说了,就一定不只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这事……只发生在今日,上午彭家还耍赖不认帐,下午就变了态度,那么他是什么时候伸的这个手呢?

她猛然想到,今日午后,周铭远去了一趟镇上!!

他今日下午去了一趟镇上,在老太太跟前露了真实身份。堂堂的一个世子殿下,还有可能要成为王世子,说句话的份量可想而知。便是老太太再坚持,在这点上也不会跟一个世子过不去。那么,如果如此推断的话,那么周铭远的行为,他刚刚的话,他的眼神动作,还有彭家的反应,彭程的反应,也就都顺理成章了。

可是……为什么呢?周铭远为什么要帮这个忙呢?樱桃再偷偷抬头望他一眼,悄悄的从堂屋里退出来。

他为什么凭着锦衣玉堂的生活不过,跑来这偏僻的小地方?他为什么舍得为一般小甜点舍得下千两的银子?又为什么凭白无故的对二姐的事伸出帮手呢?而且明明帮了忙,还要默不作声,装作没帮过……她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周铭远这个人了。

她觉得,她现在看他身上的所有事都模糊不清起来,像是隔着一屋窗户纸一样,明明能看的清的,但是硬是被一层薄薄窗纸隔掉。似乎这层窗纸可以轻易的捅开,可是又似乎手有千斤重,碰都碰触不到。

“樱桃!!!”里屋米桃在喊。

“哦!!”樱桃赶紧应了一声,抬脚进了屋。

里屋,米桃坐在炕沿上,杨桃在炕角抹泪,棉桃倚在墙边默不作声。

“樱桃。”米桃扬着下巴,立着眼,十分坚定的道:“左右已经把大姐惹哭了,我不如直接说了吧。我是个爽快的人,最见不得那些拖拖拉拉,扭扭捏捏反反复复的事情。彭雨安这事,不论是不是他的错,左右已经闹成这样,我是没什么耐心了。明儿个他来,若是谈的好便好,若是谈不成,那便一拍两散算完了。诺,大姐你也别哭了,我这不是把樱桃叫来了么?我的事虽说要黄了,多少帮你把樱桃的事定下来,你也安安心吧?”

“啥?”杨桃停下抹泪,抬头望米桃。

米桃十分肯定的对杨桃点点头:“樱桃的事定下来,你就别哭了,行不行?”说着,她又拍拍樱桃的肩:“樱儿,你跟周公子的事,拖着也是拖着,左右是早晚的事,不如现在就定下来吧,也叫大姐宽宽心。她一个有身孕的人,天天这样抹泪儿的,算是个什么事儿?”

“啊?”樱桃高扬起眉,利落的抽回肩来,脆声驳道:“你说啥呢,开什么玩笑,这事儿可不行!坚决不行!”

“樱儿……”杨桃抽抽咽咽的抬头,弱弱的道:“大姐看来,这事儿就顶好……”

“依我看,周公子人实在不错。樱桃,差不多就得了,你也别挑的太过。三姐的眼光够毒了,都觉得不错呢。”棉桃竟也跟着起哄。

樱桃无奈的:“是你们想多了。人家周公子可没这个意思。”

“谁说我没这个意思?”周铭远不知何时倚在了里屋门的门框上,笑着俯望樱桃:“我瞧着,这事儿也是顶好的。”

樱桃就站在里屋一门进处,周铭远倚的地方恰好就在她身后。声音在头顶炸响,樱桃被吓了一跳。她转身去看周铭远:“你?……”挑眉以眼神询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铭远笑望着樱桃,眉稍微微挑起:“我以为,你实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你几个姐姐说的。”说话间,伸手捉住了樱桃的手。

柔软的,纤细的小手,叫人舍不得放开。

樱桃使劲抽了抽,没抽回来,惊然的撑大眼眶。

这是……

周铭远他……难道是……

樱桃这才猛然发觉,这几日不是几个姐妹无中生事,而是她反应太迟钝了。周铭远放着锦衣玉堂的生活不过,大老远的跑到这偏僻小地方来,不是为了泄愤怒,不是为了别的,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只是不知他是什么时候……

这层窗纸,不捅也破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

“呀啊,我说周公子,我们可都在跟前呢,你可不许这样!!”米桃不客气的上前打掉周铭远的手,疼惜的拉起樱桃的手,轻轻摩挲两下:“你即对我们樱儿有意,要么就明媒提亲,要么就赶紧走人,这手儿,可不是你现在就能拉的。”

棉桃在旁上只是抿着嘴儿笑。

杨桃则甚是高兴的:“好好好,即然周公子有这话便好。那我这个做大姐的就得要说一句了,我们樱桃今年已经十四,明年一过生日就及笄了。这事儿……你想着什么时候办呢?”

“大姐!你这话说的,倒不如直接就说叫我一及笄就嫁人罢了!!”不行不行,这事情可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小萌芽得尽快掐死。樱桃急的:“你可真是都急红眼了,也不瞧瞧清楚,这个周公子,可比我大好些岁数呢!!”

“大些好,大些懂得疼人。”杨桃不紧不慢的应道。

“是啊,大些会疼人的。”周铭远闷笑着,眼神熠熠,毫不避讳的直直望着樱桃。

“大姐!!”樱桃狠狠瞪了周铭远一眼,急急的望着杨桃,一语双关的:“他的身份可不一般的,咱家可配不起的,你就别再打这个主意了!!”

杨桃正要说话,被周铭远打断,声音清朗而洪亮,大声的,带着几分怒意:“配不配,我说了算。什么配不配的,不过是些蒙人的借口罢了。”

第两百五十一章 行不行

樱桃没好气的狠瞪周铭远一眼:“你说了算么?你如今说了就算了么?”

周铭远眸子微微落了落:“至少这事是算的。”

“樱儿,你看你这是做什么?干什么朝人家那样凶巴巴的?”杨桃早已抹干了泪,两眼放光的凑到了炕沿上,喜滋滋的望着周铭远:“周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周铭远点头。

“好好好,你即这么说,那咱们不如早日落锤敲定此事。”杨桃高兴的,挪到炕沿边上要找鞋下炕。

棉桃上前帮她拿起鞋子,笑道:“你急什么?”又凑到她耳边去:“还没打听清楚人家的底细呢!!”

“哦,哦……”杨桃恍然的点点头,又望向周铭远。

棉桃的话虽轻,周铭远却听的清楚。不待杨桃开口,他先说道:“待樱桃同意了此事,我便带你们先去我家瞧瞧,什么事都尽管问,尽管打听。”

“我可没说同意呢。”樱桃急的,上前一把捉住杨桃的肩,狠命摇起来:“你如今做事,都不问问我的意愿了?大姐,这事我不愿意,你就别再瞎费心思了罢!!”

“你不愿?”杨桃眨眨眼,有些怒意的:“你为何不愿?周公子对你,这一片心思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为何不愿?好好好,你倒说说,论人品论长相论家世,他哪里不合你意了?你若是能说出个道理来,我自是服你,行不?”

“他……”樱桃微微怔愣了一下,突的想起来,大声的道:“他可是有妻有妾的,院子里的通房一大堆,找我回去不过也是做个通房丫头罢了,我的好大姐,你想你的妹妹去跟许多女人争一个夫吗?”

“有妻有妾?”杨桃微愣住。

“有妻有妾?!!!”米桃和棉桃同时轻呼出声。

再打量周铭远,是的,他的长相是毋庸置疑的俊美,家世摆在那,年纪也不小,怎么会没有个妻妾?

她真真是急糊涂了,这几日叫米桃的事给搅混了脑子,怎么这点都没想到呢?杨桃眨了眨瞪大的眼,嘴唇张了张,往后缩了缩:“那,那这事就……就再议吧。”

“怎不早说?”米桃拉下脸来,眼神儿立即变了:“我们樱儿可是不跟人同侍夫的,有妻有妾的,也好意思的跑来。”

“二桃!你怎说话呢!”棉桃赶紧打住米桃的话,朝周铭远扯个免强的笑:“我二姐就这性子,别放在心上哈。”

“无事,无事。”周铭远露出个苦笑,又道:“我那小妾是怎么来的,樱桃最是清楚。不过是耍手段做些拙劣的小计两罢了,原本就是厌烦的,正准备要赶她出去呢。至于我那妻子,也是个没什么感情的,当时也是奉命成的婚,至今也还未有子嗣。若是樱桃不愿,妻亦可休矣。”

“你……”樱桃吃惊的瞪大眼,碧红倒也无所谓了,但是姚可玲的身家背景那可是连王爷都要忌惮三分的,他敢休?他这话是说笑还是认真的?

“你怎能这样?”周铭远最后一句,不但没有感动杨桃,倒把她惹怒了:“便是没感情,便是奉的父母命,那也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能说休便休?好生生的的说这样的话,你便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么?我又怎么会把樱桃交给这样的人?”

“我……”周铭远似乎有些吃惊。

“大姐!”棉桃又赶紧上前捂住杨桃的嘴,扭头对周铭远道:“大姐最见不得抛妻弃子的,你赶紧先出去吧。”

“出去,快出去。”樱桃也回过神来,赶紧拉着周铭远出了里屋,在苗成业惊讶的目光注意下跑到院子里。

“你这是做什么?”樱桃有些生气的:“当着我几个姐姐的面儿,胡说些什么呢?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自是晓得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又怎么了?我又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周铭远微微拧起眉。

“哈,你是认真的?便算是你没开玩笑,但这话就能这样随便说出来?你可问过我的意愿?你可取得过我的同意?便这样单方面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真真是……”她是实在没想到周铭远会对她有那种意思,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没有回神呢,他就又连扔几颗炸弹下来。

“那……我现在问你便是。”周铭远微微扬了扬眉,有些不解的:“我是什么身份,你也是最了解的。我都肯为了你休妻,你竟一点也不高兴,一点也不感动么?做我的妻,那可是多少

女人争先恐后抢着的,你又为何不愿?你不是最喜欢银子?”

“我是喜欢银子。但不是这种途径。”樱桃沉下脸,尽量用平心静气的语调道:“周家公子,若你在这留下来,便是为了这个,我劝你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你这是赶我走?”周铭远微微眯起眼,声凋儿沉了几沉:“岳樱桃,你可想好了后果?”

樱桃沉下脸:“你答应过,不会拿我的姐妹做筹码。”

“自然不会。只要你说让我走,我立马就走。”周铭远的眼深深的眯起来。

“那你走吧。”樱桃不假思所的:“省得你在这里,我几个姐姐整日的要来扰我。那一千两的银子,你若想要,便全你,反正二姐的事,如今也不需要钱了。哦对了,二姐的事也是你到镇上做的工作吧?倒要好好谢谢你了。”说着,一个深深的福礼。

“你!!”周铭远的脸少见的涨红起来,神色像是要吐血一般,指着樱桃的手抖了一会儿,又猛然变了脸色,浮起个坏笑来:“你叫我走,我便走么?我不走!来时便说过,除非你跟我回去,否则我就不走。”

樱桃无奈的低低的吼起来:“周铭远!你想做什么?你刚刚把话说到那地步,恐怕你想留,我几个姐姐也不会留你。”

“那可不一定。”周铭远高高扬起眉,带着浅笑的:“刚才你大姐因着你的事,一时不去追究你二姐。现在,你说她会不会因着你二姐的事,而不去追究你我呢?我也瞧出几分门道来,你这个大姐,只要一事关几个妹妹的婚事,就什么也都顾不得。”

“你?”樱桃瞪大眼。

“哈哈哈,你二姐的事,我可是能出上好主意呢。”周铭远哈哈的笑着,转身大步走进了屋里。

这人……樱桃咬咬牙,抓起一把青草到兔窝跟前蹲下来。

虽说周铭远答应了不会动几个姐妹,但周铭远毕竟是周铭远,这事也不能完全不担心。何况这里头还牵扯着一个周沐泽。她就怕周沐泽来时再不小心碰上周铭远,那可就……担忧的轻叹口气,现在在周铭远眼里,最大的敌人恐怕就剩周沐泽了。一旦叫周铭远晓得她跟周沐泽是认识的,并且她进王府和一系列的行为都是周沐泽指使,那么…….

晚上杨桃和棉桃米桃三个凑在一起,不叫樱桃和核桃靠近,小声的唧唧喳喳的不知说了些什么,从杨桃和棉桃的脸上也瞧不出什么来,只能米桃面上见到几丝兴奋,樱桃也猜不出几个姐姐对于周铭远做了什么决定。

第二日,苗成业不再在家呆着陪周铭远,去镇上管理他的那几辆马车了。杨桃因着彭雨安今日要来,便留在小院儿没走。

米桃和棉桃照例早起去了酒栈,核桃去上了学堂,家里就剩了樱桃杨桃和周铭远。

周铭远话已经当着几个姐妹说出来了,樱桃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省得又引来几个姐姐的热心,干脆拿了只竹篓子,上山去碰运气。她已许久没上过山,甚想念的慌了。眼下正是深秋时节,各种野果子成熟,野兔子满地跑的时候,若是运气好碰上棵果树之类的,不但可以饱了口福,明年还可以接枝自己在家里种了。

樱桃前脚刚出门,周铭远后脚就跟着出了院儿。

“周公子?”杨桃站在屋门前,浅笑着抚腹,轻声叫住他:“你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哦?”周铭远望望渐行渐远的樱桃,转身进了院儿:“有何事?”

“我问你,你对我家樱儿……可是真心?”杨桃脸上的神色柔和,目光认真。昨夜她跟米桃棉桃商量的结果,就是问问清楚周铭远的情况再说。樱桃虽小,但她毕竟也不是个简单的,比棉桃的条件还要好,不知要挑什么样的人儿。杨桃担心的,怕她挑的久了,年纪大了不好嫁。周铭远虽说有妻有妾,但也……其它方面的条件毕竟也是万里挑一的。

“自然真心。”周铭远弯起眉,一双眼儿弯着笑。

“那……”杨桃咬了咬唇,又道:“那,若是你没遇上过樱儿,可……可会……可会与你现在的妻子休和离?可会赶走了你现在的那位小妾?”

“这?”周铭远一愣,有几分莫明的望着杨桃。

“周公子一定要如实回答!!”杨桃赶紧追加一句。

“小妾,是原本就要赶走的。”周铭远眨了眨眼:“至于妻子……那倒不一定吧。”

第两百五十二章 杨桃的决定

“那……那倒不一定吧。”周铭远沉着眉,又补了一句:“可是如今认得樱桃,已经是即定的事实,又哪来的这些假设呢?”这是他心里的真实答案。以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除了在王爷王妃和周铭宇面前,从不需要掩饰什么,也不需要动任何的脑筋去讨好任何人。却没想到这句话会叫他悔青了肠子。

如果没遇上樱桃,他连情愫这东西是个什么都不晓得,如此的话,那样与姚可玲平平淡淡的继续过下去或许也不会有所改变。毕竟姚可玲除了善妒一点,其它也没什么毛病,家世又那样好,可以给他很大的支持。

“那,你便不要再对我家樱桃再有任何肖想了吧!!”杨桃眉心微皱,略有些失望,即而又坚定了眼神,大声而决绝的道:“我们樱儿可不会做那拆人姻缘的事情。”

“这是?”周铭远有几分吃惊的眨了眨眼:“我愿为她休妻,倒,倒还不愿?”

“不是不愿,是不能做。”杨桃尽量缓和了语气:“周公子,你对樱儿的一片心是真叫人感动的,只是天不随人愿,你如今已经有了妻妾。我们樱儿哪怕嫁个普通人家,也不会进大户人家里做小,更也不会跑去拆散人的姻缘。这事情,你还是算罢了吧。”

“呵呵……”周铭远扯出个干巴巴的笑来:“这姐妹几个,性子倒真像……”

杨桃点点头:“是的,这点我们姐妹都随我娘。当年我娘的提亲者也是排成队的,单单挑了我爹,就只是因着我爹对她一心一意。”

“我亦是如此。至于妻妾,总会有办法。”周铭远挪了挪腿,准备转身出院儿去追樱桃。不知怎的,他一向没怕过什么,现在竟然有些害怕听杨桃继续说下去。

“周公子留步。”杨桃大声的留他:“樱儿这会子已经过了桥了,你是追赶不上了。周公子,我说这事,你就算罢了吧,你有妻妾已是事实,休与不休,我们樱儿都不会跟你,你也不要再想什么法子了。不如趁着这会子天气好,收拾一下就回了吧。”

“回?”周铭远眉稍扬起,眨眨眼,有几分好笑的弯弯嘴角,又换上一副无奈的神色:“我倒是想呢,可是如今没有盘缠,我那些随从也还没回来,叫我如何回?”

“没有盘缠,我给你。”杨桃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来:“诺,钱虽少,但你从这儿坐马车,一直到你家那边,再加上中间吃点东西,也就足够了。”现在家里虽说宽裕了,但杨桃一向节检,二两银子足够她花销一个月的。不过在对待几个妹妹的婚嫁问题上,她一向是大方的,这钱昨夜便准备好了,她要趁着几个妹妹不在家,把周铭远送走。她的樱儿,绝不能跟有妻有妾的人纠缠。便是条件再好也不成。

说着,杨桃把银子往前一递

“……”周铭远瞪大眼,望着眼前的两锭银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一趟如果空手回去,如果今后厚舍院再不会出现樱桃的身影,如果……那他将要会怎么生活,他该如何生活。

杨桃擎着手,等着周铭远接过去。

周铭远渐渐敛了脸上的笑,脸色有几分难看的望着杨桃。

两人僵持着。

半晌,周铭远忽的一笑,转而道:“罢罢罢,我不纠缠樱桃便是。她有你这样的姐姐做护身,真真是谁也近身不得。不过,这么几两银子,是不够我回去的盘缠的,再说,我为了寻她,还花了上千两的银子呢。我不做计较,你也不要多计较我在这住几日吧?”

“你这是……”杨桃疑惑的望着他。

“樱儿呢,我不再做肖想。你呢,也不要那么绝情,这就赶我走。怎么也叫我心疼心疼我那几些银子麻,是不是?再者讲,米桃的事……我还有话未说呢。”周铭远暗叹,他在这儿连吃败仗,说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说这些话,他已经是极大的让步,怎么能就这样叫人赶回去?

“米桃?”杨桃拧起眉心:“米桃的什么事?”

“可允我再小住几日?”

“你……”杨桃思量一下,点头应道:“你若不再纠缠樱儿,小住几日也可。不过,你说的米桃的事,是怎么回事?”

“那便等呆会儿彭雨安来了,再议吧。”周铭远免强扯出个浅笑来,转身就走,不敢再留在小院儿里。平日里最为温柔贤惠的杨桃,此时在他眼里变的无比可怕。

“这人……哪像樱儿说的那样又傻又笨?简直精明的赛个狐狸!”杨桃低低的嘀咕几句,靠在门边上又细细的开始寻思周铭远说的那个‘事儿’来。

樱桃挽着小篓儿,才刚到山脚下,周铭远就从身后追了上来,气息均匀,带着浅笑:“走的倒挺快。这地方也实在不错,有山有水的。走,咱们上山,逮个野物来吃吃去!”

樱桃望望他:“你怎的跟来了?”

“你放心,我答应了你大姐,不再纠缠你。”周铭远弯着眼,朝着樱桃猛然的眨了一下眼,笑呵呵的大步朝前走去:“没想到这样的小地方,也有这样好的山。”

“嗯?”樱桃挑起眉,不解的摇摇头,昨夜几个姐姐商量的结果她丝毫不知,看周铭远的神色,似乎也并不太高兴,只是强装的浅笑罢了。难道,大姐的意思也是要赶他走?樱桃眼色一亮,要是几个姐姐跟她一条战线,那么这事可就好办了。

“呵呵,不过你也放心,我这几日还暂不会走。”周铭远失望的看见樱桃眼里的失望:“你……很想我走吗?”

“不是。”樱桃摇摇头:“这时候山上的野物正多呢。要是运气好,还能捡到些野果子来吃。走罢,上山看看去。”

“嗯。”周铭远沉沉眉,她明显就是对于他还要小住几日感到了失望,刚刚的话也仅仅是敷衍。不知怎的,她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离开。

山路崎岖,覆着厚厚一层树叶。脚踩在上头,松松软软的感觉。

樱桃当先走在前头,周铭远在后面亦步亦趋的悠闲的跟着。

“就算是你留下来……”樱桃犹豫着,小心的开了口:“也没有什么可能。事情与你的妻妾无关,哪怕你现在只是单身一个人,哪怕你再好,也是不可能。你即然还要再小住几日,倒也罢了,那个念头……还是打消了吧。”

“为何?”周铭远脚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挫败。手上不自知的将一片树叶揪紧。

樱桃也顿住脚步,没有转身,望着前头的崎岖的满是树叶的小路:“因为我不喜欢你。不是不喜欢,是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便是你一直在这住下去,也不会有。你还是……王府里头,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呢。”

“便罢了?”周铭远有几分嘲意的笑起来:“说的那么简单。若是真那么简单,当时我也不会发了疯一般的寻你了。如今好容易寻到,又怎么会轻易的放手?你觉得我会那么容易就放手吗?”

“放也罢,不放也罢,反正我话也说的明白,你若执意想留,我也不会硬赶你走。”樱桃暗暗的叹口气,她觉得她真是十分的对不住周铭远。当时在王府时,他算是唯数不多的对她好的几个人当中一个,是她扰乱了人家的生活,现在弄到这般田地,她却只能赶他走……

身后忽然没了声音。

樱桃顿住脚步,迟疑的转身。只听‘呼啦’一声,只见周铭远纵身一跃,脚踩在树杆上,借着轻功,几下就爬到了树稍,从树枝间的鸟窝里捡出几枚蛋来,轻描淡写的:“生的时候不对,怎么也是死路。不如叫人煮吃了,多少也能添一分饱。”说着,又踏着树杆下来。

樱桃知道他是在发泄情绪,望他一眼,也未多说,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前头有个地方肥兔子特别多,你若是想吃,就多逮些来吧。今晚叫二姐给你烧烧吃。”

“那是一定的,一只也不会放过。”周铭远咬着牙,在岳家小院儿憋屈了几日,他确实是需要发泄发泄了。

应了周铭远这句话,两人一路往前,遇到的野兔野鸡一只都没跑得掉,全叫周铭远给捉了回来,还未待走到深山处,小篓子里就放了两只野兔,樱桃手里还拎了一只野鸡,布袋里是一条野蛇。

看看周铭远那有些带红的眼睛,看来是捡不成果子了。樱桃不忍叫他再祸害这些野物,停下脚步来:“都拿不了了,要不咱们回吧?”

“回?你先回,我再逮几只来。这里的野物有趣的很呢,逮上瘾了呢。”说话间,人已经弹射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只正乱踢蹦着腿儿的肥兔子。

樱桃暗暗摇头,不假思所的转身就走:“那我先回了。”她可不想陪他在这发疯。就叫他自己一个人在这发泄发泄愤吧。但愿他冷静一些会想的通,明日会自动自觉的收拾东西离开。

第两百五十三章 落定

直到傍晚十分,彭雨安才在杨桃期盼的目光中来了。

他坐的是彭家的马车,前头有两个丫环伺候着,后头跟着四个小厮,还有一个马夫。这是他来小苗村最为隆重的一次了。可瞧出彭程昨日说的话是真的。

“杨桃姐!”彭雨安从车上跳下来,面带喜色:“怎的都站在这儿哩?”

“还不是来迎你?”杨桃高兴的:“昨儿你家的大管家来过了,说了你今日要来呢。咋样儿,听说是那事儿,老太太松了口话儿?”

“嗯。”彭雨安喜滋滋的点点头:“要不,哪能放我出来?还给我这般阵仗?”说话间,眼神儿已在几个姐妹里扫了一圈儿,‘咦’了一声:“怎不见米桃?”

“她呀,说是不希罕来迎你,还不如在屋里绣女红呢。”樱桃笑嘻嘻抱着棉桃的胳膊插了一句。

“去,别在这捣乱。米杨是为着这事还生着气呢。来回折腾了好几回,也不知老太太终究是个什么意思。”杨桃朝屋里瞪一眼,笑道:“她也不过是装装样子,一哄就好的。走走走,咱们进屋里说去。”

“哎,好,好。”彭雨安朝马夫挥挥手,示意把马车停远,把几个随从也都留在外面,便跟着杨桃进了院儿。

院子里,周铭远正悠闲的坐在木榻上喝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酒,核桃在扫院子。

“彭大哥!”彭雨安一进门,核桃就甜甜的叫了一声。

“哎,好核桃,扫帚放那儿,呆会儿彭大哥来。”彭雨安一边跟核桃说着话儿,眼神悄悄在周铭远身上溜了一圈儿。心下暗道,又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上回,他进院差点跟宋韩打起来,后来才发现两人不但没有敌对关系,反而还有可能会做上亲戚,悔不迭的。现在,这院儿里又出现一个男人……再仔细的打量打量,看相貌气质,倒是个不错的。

是……棉桃?樱桃?彭雨安心下暗暗点头,这院子里,年纪适合的也就这两个了,不过看上回棉桃和宋韩两人的眼神,该是棉桃也有了那么几分意思,这么短的几日里,也该不会再有别人,这人……该是冲樱桃来的。

樱桃……彭雨安又回头望望正在院外跟马夫和几个随从套近乎的樱桃,怎么看她跟这个男人都要相差好几岁,可惜了樱桃那样精灵古怪的丫头了……这样想着,彭雨安轻轻摇了摇头。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这位兄台想说什么意思?”周铭远不紧不慢自斟自饮着,浅笑着开口。

杨桃怕再出现上回那场面,赶紧赶在彭雨安开口之前介绍道:“雨安,这是周家公子,没了盘缠,在这小住几日的。周公子,这是彭家少爷,就是我们将来的二姑爷。”

“呵呵”周铭远不喜不笑的望了彭雨安两眼,习惯性的用上位者的姿态点点头:“嗯。人倒是不错。”

彭雨安也是这镇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哪里听过别人这般跟他说话?再加上本就觉得他配樱桃不起,便也不客气的皱起了眉:“周兄亦是一表人才,何必夸我?”

周铭远略略扬起眉,笑吟吟将彭雨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不再说话,只呵呵的笑。

彭雨安愠怒着脸,想再说什么,叫杨桃和棉桃拉拽着进了屋。

米桃自是在里屋里赌着气。彭雨安进去了,不知怎么哄的,好半天才将她哄出来。

几人除了周铭远和核桃,都围坐在堂屋的桌前,开始听彭雨安带来的消息。

“祖母说了,她不再阻拦我与米桃的婚事。而且,即然这两银两的银子已经凑上,足说明你们的诚意和能力,她便也不硬求米桃的嫁妆要值多少钱,那两千的银子便可以留下。再有,她还说这件婚事上,如何举办,何时举办,都由我和米桃说了算哩!!”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的松了口?”棉桃奇怪的。

“难道不是你们昨日去送银子,感动了我祖母?”彭雨安一副不知情的神色:“昨日你们上午送了银子,下午我便被解了禁。今日祖母找我促膝长谈,说了这事。想必,她是对于这事满意了。”

“想必?想必你还不知道呢吧?”米桃没好气的:“大姐和老三去送钱时,你祖母是耍了赖的,当时连这事都不承认有过了,气的大姐回来又掉泪!!!哪里是叫这事给感动了?我看她根本就是料定了我们凑不出这钱来,才故意拿这事刁难。见我们凑齐了钱,又翻脸不认帐。”

“竟有此事?”彭雨安吃惊的顿了顿,有些不置信的:“祖母她......”

“彭大哥,事情确实是这样的。恐怕你祖母原本是想瞒着你这事的,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又改了主意,有了现在这一出。现在要紧的是,咱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松了口,连婚事的细节都由你们决定,这松的也太大了些。我担心着,又是耍诈。”棉桃面有忧色的:“这回咱们最好快刀斩乱麻,当即定下临近的时间,越近越好,省得再出乱子。”

“你说的对。”彭雨安拧眉沉思着:“这事,好不容易折腾出现在这个结果,确不能再拖了。”说着,抬眼望了一眼米桃:“当年我彭家的产业一大半是我祖母撑起来的,她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跟米桃......只有尽快成亲,以绝后患。”

听他说的这样直白,米桃脸上一红,扭开脸去,啐道:“去!这事你说的算么?我还没同意呢!”

“这会子可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好妹妹,眼下万要认清了形势,你跟雨安两个两情相悦,可毕竟这中间横着的东西太多了,你们就一定得把握住了机会。”杨桃轻轻的叹一声,又望向彭雨安:“要不是看你是独子,便是再喜欢,我也不会允米桃跟你的。如此过去了,虽说是大户,至少没有妯娌叔伯的吵闹,倒也清静些。”

“是,是。”彭雨安只有点头的份儿:“大姐,那你看这时间上......”

话未完,就被米桃瞪着眼截了去:“大姐?你喊谁大姐呢,现在就改称呼了,谁允的......”

“你快安生些吧!棉桃,拉她进里屋去!!”杨桃狠狠瞪她一眼,又转头,脸上换作浅笑,柔声细语的:“即是要快,那咱们干脆就再快些!你且说说,你准备婚事,需要几日?”

“三日差不多。”彭雨安细细想了想。

“那......”杨桃也细细算了算,道:“大三礼小三礼可挤在五日里进行,日子么......五日之后正好是初六,我再去找老人儿给算一算,若是日子不错,不如咱们就办了?”

“五日?正好正好,我这边完全来的及哩”彭雨安轻轻的拍拍手:“那便麻劳大姐去请人算一算,若是合适,那便就五日。我明儿就回了祖母去。快刀斩乱麻,省得再出什么乱子来。”

两人一拍即合,完全不理会从里屋传出来的米桃的反抗声。

“其实,不用这么急吧?”樱桃试探着道。她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也就知道这事不是老太太在耍心机,也就不用那么赶时间。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要把二姐嫁出去呢,她还舍不得呢。

“什么不急?急的很呢!若不是要行六礼,我恨不得三日里就把她嫁出去!!”杨桃恶狠狠咬着牙:“为着她的事,真真是十足的快要担心死我。她要是再不嫁出去,我这肚子里的孩子都没心思去照顾了。再说,她嫁出去了,还剩下你们三个,我还能少些担心。”

樱桃识趣的乖乖闭了嘴。在几个姐妹的婚嫁问题上,万不能跟大姐对着来。她平日里什么事都是好好好,可是一旦遇上这事,谁也讨不得好。何况樱桃也觉得,虽说舍不得,但米桃确实也该嫁出去了。她跟彭雨安的时间也不短了,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再说她那火爆的性子,兴许婚后能收敛些,改一改呢?

“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去找人算日子,你且等一会子。今晚在这吃了晚饭再回去,顺便把日子捎回去。若是顺利,咱们后日就开始小三礼。”

“好咧。”彭雨安点头。

杨桃兴奋的,利落的起身,收拾了一下,带了些银两,便跟核桃一起出门去了。

棉桃则从里屋出来,跟樱桃一起忙活着摘起菜来。这么多人吃饭,要炒不少菜。

米桃从门帘后面探了一下头,见堂屋里只坐了一个彭雨安,就朝他悄声打个招呼:“哎,你过来”

“啥事?”彭雨安赶紧走到门边上,笑嘻嘻的:“这事儿实在是迫不得已,你也别生气。咱们可就这么一个机会,若是抓不住,回头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这事儿任你们造,我是不管了。”米桃翻翻白眼。

“那是什么事?”

“听说,有个姓于的铁匠,在你家揽过活儿?”米桃别扭了一会儿,硬着声儿道。

第两百五十四章 好吃你就多吃点

“于铁匠?有那么个人。”彭雨安点点头,有些奇怪的:“怎么的了?突然问起来,你认得他?”

“自然认得。你道他是谁?”米桃干脆倚在门框上,掀着帘子跟彭雨安说话。

“谁?似乎听青竹提起过,樱桃认得他。不过没想到你也认得。难不成是咱们村儿里的人?”彭雨安堆着笑脸,他跟米桃可从未这般和气的说过话呢。

“他是我三婶子家的大女婿。虽说跟三婶子断了关系,可毕竟丽珍这里,三叔这里,还是连着亲的。说归说,但他有事,我也不能闭着眼不管,是不是?他那回,是在你家犯了什么错?倒闹成了那样?”

“哦,原来是这样。”彭雨安恍然的点点头:“原来是他呀!!其实这事也没什么,不过是叫他做的几个铁件儿,没合要求。又正巧叫我祖母撞上了,她当时正生着气,便发了怒,说是以后再不用他。本也没什么事,谁能想到这事后来传了出去,倒影响了他其它的生意。后来还来求过几回,可祖母发过的话,我也不好说什么,就搪塞过去了。若是早知道他跟咱是这关系,我便早去求过祖母了。”

“也不用这般。”米桃赶紧摆摆手:“不过是尽一份力,能帮便帮罢了。若是实在不行,也不免强。终究咱们跟她家的关系一直这样僵着。这回我是真看不过眼去罢了。”

“嗯嗯,我晓得了。回头跟下面人说说话儿,叫他们通容一下子便可了。”彭雨安讪笑着,朝米桃跟前又凑了凑:“米儿,我就晓得你是个嘴硬心软的,嘴上说的凶,可实际舍不得哩!”

“胡沁!又扯到哪儿去了?”米桃瞪他一眼:“好好的用心的准备吧!若是再出什么乱子,别说你祖母要拦了,便是我,也不再跟着你瞎闹了!!”

“不会不会,你不要再担心!”彭雨安猛点着头,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一下米桃的,再往外瞧瞧,见院子里的人各忙各的,便大着胆子又轻轻的拉了一下米桃的手。

“你个胡匪子!”米桃一吓,反射的猛抽回手来,低喝道:“都在家里呢,你这是做什么?!!”

“嘿嘿……”彭雨安脸上带着几分红晕,故作无赖状的朝她眨眨眼:“又是好几日不见,你难道就不想的慌么?咱们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呢,手都还没拉过……”

“事情还没落定,你想的美呢!!”米桃没好气的瞪他:“姓彭的,你要是再敢乱来,我可喊了。这要叫大姐知道,便是快要成亲了,便是只拉拉手,也要去掉你半条小命儿!!”说完,甩下帘子,进里屋去了。

彭雨安嘿笑着,不管米桃咋说,这手儿他终是拉过了。满足的搓搓手,心情大好的出了院子。

樱桃和棉桃在厨房门口摘菜,核桃在剁菜喂鱼,周铭远还坐在木榻上,两眼就直勾勾的盯着厨房门口。

彭雨安心情大好,跑到厨房门口去:“棉桃,我来帮你们。”

“哪能用你哩?快去堂屋里坐好,或者去木榻那边跟周公子聊聊天也行的。”棉桃忙伸手去抢回彭雨安刚拿起的一把菜。

“他?哼~”彭雨安轻斜周铭远一眼,甚为不满的,轻声的:“我才不跟那个人聊天呢,一见面就甚不得我意,还是少说两句为妙。”说着,硬抢回一把菜,学着棉桃和樱桃的样子,一大片叶子一大片叶子的往下摘,最后摘到只剩个菜心了,才扔进木盆里。

“彭大哥,你还是歇着去吧……”樱桃不动声色将扔在地上的菜叶子捡回来扔进木盆:“像你这么个摘法,这么些菜摘完了,也不够咱们吃的。”

“没事没事,我不会摘,你教我便是。我可不像某些人,只晓得坐在那儿瞪着眼发呆。”看来彭雨安刚进门时,周铭远说的那几句是真的惹到他了。

彭雨安说的话虽轻,但却一字落的全进了周铭远的耳朵。他轻笑两声,弯着眼开了口:“呵,彭兄可真艺高才多,这种活儿也会。我是自愧不如啊。不过,正如樱桃说的,你再摘下去,恐怕今晚咱们都要喝菜汤了。”

“哈,我虽摘的不好,可也总强过那些只会吃不会做的吧?”彭雨安不甘示弱的回回去:“吃在别人家,住在别人家,两手一拍,啥也不做,还当你是在你们周家里做少爷呢?!”

“彭大哥!!少说几句吧。”棉桃赶紧劝道。

“棉儿,我不是为这句话,我这是心疼你们哩。这十来日之后,你们可都是我的小姨子了,在这儿闷声不响的伺候别人吃饭,我这个做姐夫的,能不心疼么?!”彭雨安轻轻往胸口上拍两下,又道:“樱儿,我也看出来这大概是个什么事。樱儿,姐夫可得劝你一句,这人不是个什么好归宿,你是个好姑娘,啥样儿的挑不上?还是早早赶他走罢,等回头姐夫给你寻一家好的。”

“我……”樱桃瞪大眼,话还未说,叫周铭远就抢了去:“彭兄此话甚差。不过是摘几棵菜,便多出这么多话来么?不过是几棵菜,还道谁不会摘?”

彭雨安扭脸,笑嘻嘻的:“没想到周兄耳朵如此之好,听的倒清楚。不过这菜么,在我猜来,你确是不会摘的,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道我不会?”周铭远也犯了小脾气,竟真的从木塌上立起来,朝厨房门口走过来:“便摘一个你看看。”

樱桃一见周铭远真的过来了,赶紧放下手上的活儿,起身把地方让开:“我去烧水。”

留下棉桃一个,吃惊的望着周铭远也拿起菜,也没见他什么动作,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就往下落,一片不拉,黄的绿的全落进了木盆里。彭雨安要跟他赛跑似的,也抱着一把菜狠命的摘,菜叶子全扔在了地上,最后只留一点菜心放进木盆。

“别,别……不是这样摘的,这些不能扔……不不不,这些黄的不能要,只要绿叶子……”棉桃手忙脚乱的应付起来,可她哪劝得住两人,一堆菜不一会儿便被两人毁的乱七八糟的。直毁完了,两人还不罢休,跑到木榻那边去比棋去了。

棉桃望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干脆不管不顾的一摔:“岳二桃,岳四桃,你们两个惹下的,你们来收拾!!今晚我做饭!!”

天色擦黑时,杨桃才回来。

棉桃的几道菜也出锅了,整个院子弥漫满了一股浓烈的酸辣的味道,连隔壁岳富家都闻到了,赵兰悄声的跟两个儿媳说:“看来棉桃是又下厨了。呆会子你们包一点饭菜,悄悄的送过去。米儿和樱儿倒还好说,杨儿可还怀着身孕呢,核桃也还小。记得,一定要悄悄的,不要叫棉桃知道。”

“哎。”林露和二妮双双点头,轻车熟路的进了厨房。

岳家的几个姐妹也开始自动自觉的各自藏了一点干粮准备饭后再吃。

彭雨安是头一回见识棉桃的手艺,酸辣到刺鼻刺眼的味道,叫他措手不及,坐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棉桃的菜烧的是极好的,怎么彭兄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若是不爱这味道,不如再另做几道菜给你?”周铭远笑着在旁上落井下石。

“不爱?”棉桃登时抬头望过来:“彭大哥,你觉得我烧的菜不好吃?”

“没,没。”彭雨安扯起个笑。谁都晓得棉桃在这家里的地位,有时说话比杨桃还管用,他哪敢得罪?再说刚才下棋时,他输了好几盘,正闷着火呢,单冲着周铭远的话,他也得硬着头皮上:“闻着味道是真香,还没尝过呢。估计吃起来也好吃!!这么一说,我都有些等不急了呢,先尝尝再说!”说着,伸筷夹了一筷,塞进嘴里。

登时,浓重的酸辣味道冲进鼻腔和喉咙,刺的他眼泪都出来了,还要硬点着头,竖起大拇指:“好吃,好吃!棉桃好手艺!!”

“好吃?那就多吃点!”周铭远弯眼坏笑着,将菜盘儿往他跟前推了推。

“确实好吃。怎么周兄?你不爱吃?”彭雨安挑衅的扬高了眉稍。

“谁说的?我这不是正要吃?”周铭远提筷,不紧不慢斯斯文文夹了一筷子菜吃起来:“棉桃做的菜,最是好吃!!”当他不知道吗?棉桃虽说排行老三,但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却不同一般,他早在来的头一天就瞧出来了。想叫他得罪棉桃?嫩的很。

“算你有眼力!!”彭雨安抢过一盘,放在跟前。还知道最不能得罪棉桃,算这小子聪明:“不过,你再爱吃,恐怕也不及我爱吃!!”

“哪及得上彭兄?”周铭远也抢过一般,放在自己跟前:“我也是极爱吃!”

“我吃!!”

“我吃!.....”

一桌子人,姐妹五个还有苗成业,都瞠目结舌的望着彭雨安和周铭远,两人一边眼泪鼻涕一起流着,深秋的天却汗流浃背,还互不相让的争抢着桌上味道酸辣的菜。

第两百五十五章 多事

“丢丑丢到家了。”米桃翻翻白眼,气的扔了筷子。

“你气什么?都叫他们吃了,咱们倒不用吃了呢。”樱桃笑嘻嘻的悄悄捅了她一下,朝也正愣着的棉桃努努嘴:“三姐这回,可真是高兴死了。”

“樱儿?你在嘀咕些什么?”棉桃转过脸来,满是关切的:“怕吃不到?三姐给你留了一盘呢。”说着,从她跟前端起一盘,递到樱桃跟前来:“慢慢吃。”

“呃……”樱桃正僵着手,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盘子已叫周铭远抢了去,一句话不说,闷声不响的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再不顾形象,吃相也不雅观起来。

“我再去做几盘过来。”棉桃欲起身再进厨房。

米桃眼急手快,赶紧抢先起了身:“我去吧。你以后还是少下厨为妙,瞧瞧,今儿这事都是你惹出来的。”

棉桃没说什么,面上喜滋滋的。

待吃过了饭,为了不叫周铭远捣乱,苗成业拉着他到院子里摆了小桌儿喝茶去了。杨桃则跟几个姐妹和彭雨安在堂屋里商量事情。

“你那几个随从,还是先请他们进来吃个饭吧。天都黑了,都该饿了。”杨桃细心的还想着外面那几个人。

“不用。我这趟原本就打算要呆到天黑的,在马车上给他们备了粮食的,大姐不用担心。”彭雨安笑着挥手,一声声‘大姐’叫的亲切又熟练。

“那行。那咱赶紧把事说下,你也好早早回去。”杨桃伸手,从怀里掏出张红纸条儿来:“这是人家给写的日子,已经算过了,初六那日正是好日子。这事原本不该这么办的,可咱这事情况特殊,不得不抓紧办。我重新想了一下,你今日回家便跟你祖母商量,若是妥了,明日一早就差人来给我们支一声儿。再挑个近午的时候,带人来行纳采礼。问名,纳吉,分别用一日的时间,纳征和请期就挤在一日里,如此,正好赶上初六那日迎亲。你觉得可好?”

不待彭雨安说什么,米桃先反对:“太快了吧?好像我生怕嫁不出去似的。这若是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叫人家都笑话我是嫁不出去的?!”

“谁敢笑你?”杨桃瞪她:“雨安八抬大轿把你抬进门,谁敢笑你?好妹子,这回你就乖乖听话一回,叫大姐顺利的把这事了了,好不好?我光担心老太太那边,就足够受的了,你就别添乱了。”

“我……”米桃再要说话,被杨桃一眼瞪回去:“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又叫棉桃拉你进里屋了!!”

米桃眨眨眼,不情不愿的闭了嘴。

几人又详说了些细节,都一一商定,直到快戌正时,彭雨安才坐马车回镇上去了。

第二日,天还未明,就有人来送了好消息,说是约摸巳正时左右,彭雨安就带人过来行纳采礼,也就是带媒婆提亲。

岳家小院儿一早就跟着忙开了。

大伯家两个嫂子和大娘都过来帮着整理家什,文河文海也跟过来在院儿里呆着,等着指派些体力活儿来做。

岳家姐妹毕竟年纪都在这,没有一个老辈指引,啥也不知道。赵兰便指点着杨桃,该备些什么,做些什么,呆会子人家来了,又该怎么做。

这么一说,家里缺了好几样东西。杨桃赶紧叫棉桃到镇上去买。米桃在家里呆着心烦,便跟着棉桃一块儿往镇上走去。

刚进镇口,正碰上丽珍。

丽珍没好脸子的瞪了姐妹两个一眼,冷哼了一声就准备走开。

米桃忍不住问了一句:“铁铺的生意可好了?”不过昨天才跟彭雨安说起,今天应该还没有起效果吧?

哪知丽珍脸上立即浮起一丝得意,高抬着下巴冷笑道:“哼,你来关心这个做什么?是不是生怕我家的生意好了,叫你不如意?哎,我偏还告诉你了!彭家那,今早才来了人,说是要订做二十副马掌呢!!”

“那便好。”米桃简单应了一句,放了心。要拉着棉桃走,却被丽珍拦住。

丽珍脸上的笑带着嘲讽,带着恶毒和得意:“哎,即然说起这事来,咱们便再多聊几句呀?你们急什么呢?”说着,上下打量打量米桃,嘴角的笑意加深:“你可晓得,他家订做这二十副新马掌,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米桃有些不悦的皱起眉。要么说,她不愿跟三婶家的这几个姐妹打交道呢,恁得是难缠人。

“哈哈,人家彭家大少爷,要娶妻了呗!!”岳丽珍一脸张扬的,兴灾乐祸的笑:“听说阵势很是大呢,听说今日便要行纳采礼了呢。看你的神色……还不知道这事吧?哈,也不想想自己的条件和相貌,还想攀进彭家?真真是……亏我娘还为着铺子里的事,跑去求你。啧啧啧,求你怎么会有用呢?人家彭家少爷,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呢!”彭家反对彭雨安和米桃的事,已经几乎传遍整个小镇,而昨日彭家松口的事,还没有传扬开,所以丽珍只知彭家没看中米桃,却不知米桃现在即将嫁入彭家的事情。

“随便你说什么,赶紧闪开!”棉桃不想跟丽珍纠缠浪费时间,一把拉住被惹怒的米桃:“咱们走!!”

“怎么?瞧见我家的生意好了,你们失望了是不是?嫁进彭家,飞上凤枝头的愿望落空,叫你们心灰意冷了是不是?”丽珍阴阳怪气的。

“岳丽珍,你搞搞清楚,你家铺子的生意,还是我跟彭雨安说的好话!!你不要把人都想成你那样!”米桃气的,再忍不住,挣开棉桃的手,大声的道。

“哈,真好笑。”岳丽珍好笑的翻翻白眼:“彭家大少爷都快要成亲了,还会理你这把土家菜?岳米桃,你醒醒吧,你这样的,做彭少爷的小妾都不够份儿,你还是不要再做春秋大梦了。啧啧啧,我家的铺子不用你多事,顾好你自己便好吧!!”

“我可真是多事了,嘴贱没事提你家的铺子做什么?!!”米桃高高扬起眉:“你这张尖酸刻薄的嘴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呢。你可知彭雨安要娶的是谁?真是不好意思了,恰好正是我这把土家菜!!”

“什么?你?”岳丽珍再次好笑的翻白眼:“真说笑!!”

“确实是。丽珍,咱们都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亲的堂姐妹,便是米桃真的在那样的境地,你也不该这般嘲笑。不过这事,米桃说的是事实。”

“什,什么?”丽珍眨眨眼,有几分吃惊的:“真的?”

“谁还骗你?”米桃花气的:“真真是好姐妹,我那盘为你着想,你却这般来对待我。岳丽珍,你从小便是这副样子,怎么现在嫁人了,还是这副样子?!”

“那,那又怎么样?”岳丽珍梗着脖子:“你爱跟彭雨安说什么,那是你的事,我又没去求你,是你自己多事罢了!!怎么?想叫我感激你?休想!!”

“是,就是我多事!!”米桃跳着脚儿:“我闲的没事,吃饱了撑的,真真是多事!!即然你也这般说了,那这事便算了吧!!等回头我再跟彭雨安说一声,这事不需再对你们多加照顾!”

“你随意!!”岳丽珍高昂着头,甩下个脸子,转身就走。

“我可真是犯了哪门子的贱,跑去管她家的事做什么?!”米桃抚着胸,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管她的,咱们办正事要紧,别因她再耽误了时间。”棉桃抚住米桃,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拉着她继续朝市集走去。

“你说,我这是不是张贱嘴?好生生的,凭白无故的,我去替她说什么话?好端端没落下什么好儿,倒还叫人嫌弃了。你听听她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那是堂姐妹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恨的敌家呢!!”米桃一边不甘愿的被棉桃拽着往前,一边絮絮叨叨的发着牢骚:“要么说我从小就讨厌她呢,比厌三婶子还要厌上十倍百倍。”

“快走吧!”棉桃拽着她,快步朝前走去。

两人买完东西,便紧赶紧的回了家。

刚到巳正时,彭家便来人了。前前后后总共三辆马车,下来三个媒婆子。

纳采本就不需男方出面,是请媒婆子上门提亲的。彭家这一来就浩浩荡荡来了仨,除了马车,还跟着几个小丫环,直把小苗村爱看热闹的人引了一半到岳家小院儿外。

姐妹几个毕竟没有个长辈,岳富和赵兰便过到这边院子来帮着,岳祥也来了,都在堂屋里坐着,招呼几个媒婆子。

一直到午时,杨桃给每个媒婆子封了礼,几人欢天喜地的乘马车走了。

岳家小院儿登时就被拥挤的人群填满。

岳家二姑娘,那个野蛮的,不讲理的二姑娘,竟然真的要嫁到彭家去了呢!!她要做彭家少奶奶了呢!那可是镇上数得上名号的富户,谁不想攀攀关系?谁不想套套近乎?

人群挤进小院儿,热情而熟络的跟几个姐妹打着招呼,说着喜话儿。

第两百五十六章 这三口

人群拥挤。都是乡里乡邻,也不好意思往外赶。岳富岳祥又怕挤坏了几个侄女子,只能尽力的拦住人群,不让往屋里走。

几个姐妹都进了屋里,只有杨桃留在外面,应付众人。

“祥,见着米儿没?”丁菊花衣衫有些凌乱的从人群中钻出来,一把捉住岳祥的衣袖以稳住被人群挤的不稳的身形。

“三嫂?”岳祥脸上并不见几分亲切,而反疏冷的很:“你找米儿有啥事?”

“有点急事哩。”这回丁菊花脸上倒真是满脸的急色,很是认真恳切的:“她是不是在里头?你快叫我进去!”

“是在里头。有什么急事,呆会儿再说不行么?这会子这么乱?”岳祥眉几不可见的皱着,他不想单独放丁菊花进去。这会子院子里这么多人,若是依着她的性子又闹出点什么来,岂不是要叫全村的人看笑话?米儿这亲事刚定下,可不能再出任何乱子。

“是急事,急的不行的事!”丁菊花抬眼瞪着岳祥:“你快叫我进去!!我保证不会出乱子就是!这回可真是急事呢!”

“那你慢些!”岳祥无奈,只好放手叫丁菊花通过。同时朝一边的文海使了个眼色,叫他跟上去。

米桃和三个妹妹都在里屋。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赵兰叫她们呆在屋里不要出去。外面那种场面,她们也不实不敢出去,人群实在太热情了,热情的吓人。

“米儿?”丁菊花掀帘进了屋,堆着一脸的笑:“嗨,都在呢?”

“你来做什么?”米桃一见丁菊花就想到了丽珍,一肚子气又涌上来:“咱们现在可非亲非故的,不沾一点儿关系。”

“我知,我知哩!”丁菊花一脸可怜相的点着头,望望棉桃几个,又堆起笑:“也是我以前做的不好,棉桃樱桃和核桃都不要记我的仇啊。那个……”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米杨不耐烦的。

“你有什么事,就说吧。外面乱成这样子,别呆会子就没机会说了。”棉桃朝窗外望望,和声和气的也道。外面那样乱,她不想叫丁菊花在这多呆。

“那个,嗨嗨”丁菊花脸上的笑又添几分可怜相,望向米桃:“米儿。我听丽珍说,今儿早,她在镇口遇上你们了?”

“遇上了,吃了一肚子的气。”米桃正叫这事儿闷的一肚子气,听丁菊花提起,登时大声的:“我呢,是闲人多操心,吃饱了撑的,纯粹多事!!你叫她放心,我会尽快说了这事儿,叫人家不用多看我这一分薄面子!”

“别气,别气,我知道铁铺子的事儿,是你给彭家少爷说了好话哩!”丁菊花赶紧伸手虚空往下顺了两下:“丽珍那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心高气傲了些。她跟你说的那都是些赌气话,你可别当真!千万别当真!”

“我本就是个火爆的性子,这回吃了这么大一个憋屈,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当真?”米桃拍着胸:“我怎么也还当她是个堂姐妹,可是她呢?巴不得我被人甩了,小妾通房都没人要,做成老姑娘老死在家里才高兴!!”

“你莫气莫气,都是她不好,是她不好!”丁菊花迭声劝着,身子微躬着,姿态放的很低。为了岳丽珍,她连去酒栈求米桃的事都做出来了,现在做这些又算什么呢?她也算是靠一张嘴风光了一世的厉害人物,老了老了,却要为了孩子这般的……

“这话,你说了没用。得叫她来说。”棉桃忍不住开了口:“你便是再说个千遍百遍,我二姐这火还是消不下去。丽珍也是的,话说的实在过份,我都听不下去。便是普通乡邻,也没有那般过分的话,我们还是堂姐妹呢,二姐不生气才怪。”

“她……”丁菊花脸上现出几分犹豫,丽珍自成了亲,这几年的性子高傲不减,而且还越来越倔了。

“她不来也罢,又没人逼她来。这事你说再多也没用,还是赶紧回吧!”米桃不耐烦的扭了脸。丁菊花跟这几个姐妹的渊源太深了,她一时的可怜相,对几个姐妹并不能产生任何作用。

“来来来,怎不来”丁菊花赶紧应道:“我这就去跟她说,这就去跟她说!”一边说着,一边退出屋子:“米儿你别气啊,万莫要生气。”

棉桃无奈的苦笑,三婶子为了丽珍,牺牲可真大。可惜丽珍似乎却并不领情。要说冷情,岳家所有的兄弟姐妹里,最数她了。生在农村,长在普通的农户家庭,真不知她的高傲和自信是哪里来的。估计这一次也是死也不会拉脸来求二姐的,丁菊花恐怕要扑空了。

外面的人群异常的兴奋激动,岳富几个应付的很是吃力,大汗淋漓。杨桃更是被逼到了角落。姐妹几个只有她在外面,人群自然是多向她招呼,若不是文河和大嫂子一直在旁边护着,恐怕连孩子都要被挤掉了。

“快进屋!!”岳祥一见这阵势,登时瞪圆了怒目:“你怀着个孩子,跑出来凑什么热闹!!文河,文河媳妇,你们护着她,我来开路,都跟紧了!”

“哎!”文河和林露双双应声。

杨桃没预想到这样的情况,这时候也有些后怕起来,乖乖跟着文河和林露朝屋里走去。

亏得正是近午的时候。人群热闹了一会儿,便慢慢的散去,各自回家做午饭吃去了。

预计到下午还会有人来串门子,怕几个姐妹应付不了,岳富一家匆匆吃过了午饭,便到岳家小院儿来守着了。

午时刚过,岳丽霞和岳丽明也来了,连醉鬼三叔也一块儿跟着来了。

“大喜,大喜,米,米儿……大喜呢,三叔恭喜你呀……”岳吉醉眼朦胧,抱着文海直呼‘米儿’。

“三哥!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岳祥拧着眉上前,将岳吉从文海身上拉开:“瞧你这副样子,也不怪三嫂凡事都要争强了,她若是再不管不问软软糯糯的,你这个家可怎么撑得下去?!”

“嗨嗨,是老四啊!!”岳吉的醉眼倒还能认得出岳祥来:“哈哈哈,好好好,你也来了呢?好好好,米儿说了户富贵人家,有钱人家呢!!!你,你也是来讨杯酒的喝吧?来!来来!米桃,快给你三叔我上酒喝!!”

丽霞和丽明并排跟在岳吉身后,甜甜的将屋中人挨个儿称呼了一遍。

一见这一家三口,米桃就皱起眉,不耐烦的躲开了。

棉桃和樱桃只好上前应付着。

“来,酒来!!酒在哪?!”岳吉拍打着桌子。

“棉桃姐,甭理她。”丽霞一改尖酸的嘴脸,满脸堆着献媚的笑:“米桃姐生气了吧?嗨,我爹总就是这个样子,叫她万莫要气。不过姐姐们也实在过分了,这么大的喜事,怎的早也没跟我家说一声儿呢?诺,我和丽明一听说这事儿,就来了。米桃姐的衣裳都做好了?嫁妆可都备齐了?裁了几身衣裳?买了几根簪子手饰?放在哪呢,叫我瞧瞧呗?”

丽明在旁上猛点着头:“嗯嗯嗯,米桃姐的大喜事,丽明先恭喜恭喜。那个……听说媒婆子上门,也要好歹有个点心蜜饯伺候着的,还,还有剩的么?”

这一家三口儿,还是那副老样子……樱桃头痛的抚额。

还是棉桃应付的得心应手:“大伯,四叔,三叔醉成这样,我看还是把他弄回家吧。别呆会儿睡着了,更不好办。”

“老三,老三?”岳富拍拍岳吉的脸,没什么反应。干脆和岳吉一人架一边胳膊,将岳吉架着出了院儿,往对面岳吉家送去。

“丽霞”棉桃又转向岳丽霞,面上的神色不喜不笑,保持着她一惯的没什么表情的表情:“这事儿办的仓促,嫁衣嫁妆和手饰什么的,都还没备齐呢。除了大姐事先备下的那些,其它的都要现买。所以也没什么可看的。”说完,又捅捅樱桃:“今儿上午不是还剩了一些点心?拿来叫丽明吃吧。”

“哦!”樱桃赶紧逃也似的跑出屋,进厨房去了。

“现买?”丽霞的眼神亮了亮:“那也好啊,我对镇上的布庄珠宝铺子和胭脂铺最是熟悉了。要买什么,我帮着来呀!棉桃姐,等去镇上的时候,可万要喊上我啊!”

“到时要跟你米桃姐一块儿去,你们两个的性子,还是不要坐到一块儿的好。”棉桃不客气的拒绝了。

樱桃端来点心,丽明扑过去就大口的吃将起来。

“樱桃,樱桃,你快来。”丽霞又去拉樱桃:“赶明儿个去给米桃姐买嫁妆的时候,我也想去呢。你帮着跟棉桃姐说说好话,行不行?行不行麻!”一边说着,一边摇着樱桃的手撒娇。

旁上的文河媳妇和文海媳妇看的都浑身不自在。赵兰和杨桃忙着在东里屋备东西,没工夫去理堂屋里的这几个人。

“我还想去呢,还没排上号呢。”樱桃冷静抽回手,拿起被丽明两三下就清理出来的空盘子回厨房躲着去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终于来了

杨桃和大娘在东里屋忙着备东西,米桃在西里屋。

堂屋里就只剩了两个嫂子和棉桃核桃。棉桃的脸色已经够冷够明显了,丽霞和丽明硬就是赖着不走,不停的套着近乎,看上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樱桃在厨房里躲了一会儿,见两人实在是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干脆去墙角拿上镰刀,出门割兔草去了。

周铭远一大清早就没了影子,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正好乐得清闲,好不容易得了空儿,便干脆背了大篓子,准备上山去割草,顺便在那儿玩够了再回来。无论前生还是今世,她对于大山和溪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爱眷恋感,这次好不容易回来,除了上次上了一回山,她还再没上过山呢。上次是叫周铭远缠着,这次可要好好的玩个痛快再说。

过了小桥,才刚往南走了几步,迎面碰上一人。

“樱……樱?!!”黝黑的脸,露出洁白的牙齿,腮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有力而结实的臂膀朝她挥动:“樱儿!!”

“秋山哥?”樱桃咧嘴,脚下加紧步子迎上去。听说苗秋山去了他岳父家里小住,看这样子,是才刚回来。细细打量之下,苗秋山比三年前长高了,身形更加结实,神色间也更加成熟稳重,成了标准的古铜色帅哥。

“樱儿,真的是樱儿!!”苗秋山满眼又惊又喜,伸手想上前紧紧抱住樱桃,又觉得不妥,只好虚伸着两只手儿,上上下下细细的望着樱桃:“我一回来,就听说了你的事。这不就赶紧过来想看看,竟真的……”说着,这个高壮的少年有些哽咽:“好好好,你活着便好,能回来便好,不枉我总跟菩萨娘娘跟前烧香。”

“瞧你,一见面竟是这副样子。快擦擦脸吧。”樱桃心里也有些发酸。秋山和润生,是她小时候最好的玩伴。两人对她的照顾和帮助,早叫她已将他们当作了亲哥哥般。

“嗨嗨,看我。”秋山不好意思的擦擦眼角,又道:“你,何时回来的?最近可好?可见过润生了?”

“嗯。回来有段日子了,挺好的。润生哥也早见过了,他现在做教书先生,派头十足呢。”樱桃弯着眼,发自心底的高兴的笑着:“听说秋山哥这一趟,是去岳父家里了?婚事,可商量的妥了?何时要办呢?到时我也一定要来送贺礼的!”

“只是顺便商量了一下,我爹的意思是尽快。那边也是想尽早,可是我还……”苗秋山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我今年才十五呢,急什么那么早?”

“那你的小娘子是个啥意思?”樱桃故意眨眨眼,弄的秋山脸上通红一片。

“什,什么小娘子……成亲的事还没定呢。不过,她的意思……也,也是要尽早。”秋山轻轻瞪樱桃一眼。

“那就尽早呗?”樱桃被秋山逗的,咧着嘴笑:“早点儿抱娃。”

“你就会逗我!!虽说长高了长俊了,但还是这副样子!”秋山又瞪她一眼:“对了,听说米桃姐跟那彭家少爷的事,定下来了?”

“嗯。”樱桃点头。

“那你家可要无宁日了。”

“哈,今天行的纳采,媒婆子刚走,就没宁过呢。”樱桃回头朝家门的方向努努嘴:“诺,满院子道贺的人,又杂又乱,又不好把人往外赶,这是好不容易才散了的呢。”

“你这是……要上山?”秋山挽起袖子来:“我跟你一块儿,咱们去掏鸟蛋去呗?”

“算啦,我自己去便得了。割点草就回来。”樱桃摆摆手,,周铭远的事,弄的她有些烦乱,又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接下来的。她想自己清静一会儿。

“那好吧。且要小心些。等过几日,我约你上芦苇滩捉鸭子去!!”秋山也不多罗嗦,干脆的举起胳膊挥挥手:“再叫上润生,咱们三个,可好久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

“好的咧。我先走了~~”樱桃也挥手,转身朝着南边走去。时光流转,小时候的三个最要好的玩伴,现在一个成了教书先生,一个成了背景有点复杂的随时处于危险之中的人物,另一个即将要成婚……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概。

到了山脚,踏着厚厚的落叶,行走在树影婆娑的山林间,杂乱的思绪会自动自觉的安静下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宁神清静,很轻松很舒服的感觉。好久没有这样了……

走至一处空旷处,樱桃摘下背上的竹篓子,从里面拿出块旧粗布来,展开铺在地上,然后躺了上去,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仰面朝天的躺着,闭上眼。

最近发生的事,一串接一串,真真叫她有些应付不暇。逃离王府时的惊心动魄就先不说了,闹的‘远记布庄’和‘画像’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而且这其间二姐的婚事又一直不顺利,弄的她也有些心力交瘁。现在虽然布庄和画像的事都过去了,但周铭远的出现,无疑比这两件事加起来还严重。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上去平静无波,没什么事,但是周铭远那人,本身就是颗隐形的定时炸弹,随时会将她和这个小院儿,小院儿里的姐妹们炸的粉身碎骨,滴渣不剩。

特别是周铭远表明了心意之后,她表现上看上去没什么,但实际上压力徒增。她不喜欢周铭远,这是肯定的。可是周铭远这样锲而不舍的赖着不走,又叫她实在的担心。他那样雄心勃勃,志在必得,她却一丝一毫的那种念头都没有,万一……

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二姐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待五六日之后,她出嫁到彭家去,也算是解了她一个大包袱。

轻轻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樱桃闭着眼,宁神想着,不如趁着周铭远不在身边,在这睡一觉,能轻快一会子就轻快一会子,多少叫她也喘息上两口。

“呵呵,倒会享受。”才刚躺一会儿,一道清朗中带着温润的声音打断她。

樱桃猛的睁开眼,入眼是一张笑吟吟的脸。眼中暗藏的戒备和阴翳淡化了不少,看得出他是真的在微笑。

“周沐泽,你可终于来了!!”樱桃坐起身来,只是……来的不太是时候。周铭远正还在这没走呢,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必然要发生碰撞。她害怕的是万一周铭远知道了她根本跟周沐泽原本就是串通的,她一直在骗他,那可……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晓得我来了这里?”樱桃又四下环顾,除了周沐泽,刘胖子和媚潋滟并未跟来。

“一早便到了,你家那样热闹,也不便联系。”周沐泽浅笑着,紧挨着樱桃在粗布上坐下来:“你出门时,我便跟着来了。但瞧你那样享受惬意,一时没忍打扰。”

“我这一路做了什么,你全看见了?”樱桃暗松一口气,得亏她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嗯。”周沐泽低了低头:“最近可安好?没什么事发生吧?”

“有事。”许是周铭远一早出门了,周沐泽没瞧见。但周铭远的事,还是要跟周沐泽说的,不然没有他的配合,她必然会露馅:“不过,先说说你是如何来的吧,王府里头不是很忙?你怎么能抽出身来?还是……有什么事来的?”

“是……”周沐泽眼睫轻轻抖了抖,往下落了几许:“周铭远已经好几日没在王府中出现了,我猜他是为着你的事来的,担心着你这边,便赶过来了。他亲自出马了,你这几日万要小心。”

樱桃轻叹:“再小心也无用了。他已经找到我了。”

周沐泽猛的抬头,撑大眼望着樱桃。

樱桃冷静的回视着他,轻轻的点点头:“是的。他现在还住在我家里。”

“怎么回事?”周沐泽眉心微拧,声音沉下来。

“具体也说不清,他想叫我回去。”樱桃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望向周沐泽,直直的盯住他的眸子,一字一顿的,极严肃的:“现在的情况还比较缓和。不过前提是,我跟他说周铭宇的事,你我只是巧合,并没有串通。这事,万不能叫他晓得,你我的关系,也万不能叫他晓得。否则……事关我的家人,周沐泽,这事你必须得要……”

“我晓得。”周沐泽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尽快将他弄回王府。你我的事,也是极保密的,只有刘德忠和媚潋滟晓得,不再会有其他人。”

“嗯。”樱桃点点头,心下安妥了些。不知怎的,周沐泽一出现,她那一直悬吊着的心登时安定下来,有一种稳妥的放心的感觉。

“你二姐的事……要恭喜你。”周沐泽轻轻望了樱桃一眼,神色安然。

“嗯。这是现在唯一一件能叫人高兴的了。”樱桃轻轻摩挲着脚下的粗布:“有他无时无刻的呆在身边,我也只有这时候能放松一下喘息几口了。”

“他一不露面,我就该警惕的。”周沐泽有几分自责:“也不会叫他那么顺利的寻到你。”

第两百五十八章 我陪你

“他寻到我,不是你能阻得了的,这是个必然的结果,早早晚晚的,也没什么区别了。不过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我二姐的事,还多亏了周铭远呢。若不然,彭家怎么会答应这门亲事?”樱桃低头抠着手指:“在王府时,对我也是极照顾的。所以,细讲起来,一直都是我对他不住呢。”

周沐泽眉稍微微扬了扬,脸上神色微微变幻,又随即恢复正常,浅笑着:“且放心。万事还有我呢。”说着,从粗布上爬起身来,扑打扑打身上:“即来了,料来你一时半会儿也不想那么快回去。不若我陪你往前走走?这时候的山林里,野果子野物之类的最是丰多了。”

“你怎知道?”樱桃弯起眼:“就是不想回去。”说着,也爬身起来,动手开始收拾粗布。山林危险,她一个人进去毕竟不安全,又不想回家,所以只能在这里躺一会儿了。现在即然周沐泽这样说,她当然乐得高兴了。

这人,就好像能看得穿她的想法似的。

收拾好粗布,放回竹篓子里,再将篓子甩上背,踩着厚厚的积叶往前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樱桃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周沐泽。

他正挺直着腰望着她,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双原本带着黯淡和灰色的眸子被阳光一晃显的熠熠发光。身形修长而落拓,带着股子不屈的倔强和坚强。

这一刻,宁静而祥和,周围除了鸟叫声再无其它。不用烦恼什么,不用担心什么,完全的一片清静地,一个人在对面这样望着她。

这一刻,樱桃觉得心弦似乎被轻轻撩动,发出‘铮’的脆鸣声。

“你怎么不走?”樱桃笑言。

“没什么……”周沐泽也不知在想什么,仿佛刚刚回神似的,咧嘴一笑,迈动步子跟了上来。

“怎么,你这趟是自己来的”樱桃再次环顾四周,确定这里再没有第三个人。这种时候,他自己独自行动,实在是太冒险了。

“是。我怕人多了容易引人注意。周铭远……他毕竟不比周铭宇,心机和谋略,都是需要我们小心的。”周沐泽走到与樱桃并排的位置,微微垂首,目光有些灼热:“我不敢冒险。”

“你现在这就是在冒险了!”

“我不能叫你冒险。”周沐泽重重强调。

樱桃哑然。周沐泽灼热的目光叫她脸上也有些烧红,心儿‘噗通噗通’跳的也有些快。手指尖儿不由的捏紧,心下暗暗斥责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生生的,当着这个少年的面儿,竟然有种羞涩的,悸动的感觉?她,她……她可是两世为人,加起来都快半百的妖怪了。

“走吧。”周沐泽伸过手来,那么自然的,那么顺理成章的,轻轻握住樱桃的手,拉着她往前走去。

樱桃并不是第一次碰触到周沐泽的手,他的手一向冰凉,今次却……有些温暖得……似乎都有些微微的汗湿了。

心‘噗通’的跳着,樱桃眨眨眼,任由他牵着她往前走。手上传来的温热将她全身都烧红了,心越跳越快,莫名的生出一种即羞涩又幸福的,叫人捉摸不透的感觉来。

“小心。”周沐泽轻轻迈过一根横在路上的老树干,回手牵樱桃。

他的手有些汗湿,有点滑。樱桃跨过树干,趁机把手抽了回来。

周沐泽也有几分不自然,悄悄的搓搓手,一直微微垂着的面上也飘浮着几丝显而易见的红晕。

“瞧,这是不是……这是不是无花果呢?”两人走了一段,周沐泽率先打破沉默,指着前面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瞧,那是无花果树吧?树上缠着长的那是假棉桃?”

“是呢!!”樱桃轻轻一拍手:“你怎认得无花果村和假棉桃?”这两样都不是常见的,特别是假棉桃,是一种藤蔓科的野草,结一种类似橄榄形的果实,果实刚成形时,剥开外皮,里面的乳白色的棉花状的东西可食,带着微甜的味道。虽好吃,却是农家孩子没水果吃才吃的,周沐泽再不济,也是一直住在李知府家里,怎么会晓得这个……

“我有什么不认识呢?”周沐泽微微的露出个浅笑,神色淡然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再轻巧不过的事情:“我小的时候,那时没有母亲,我又还没有到李府,自己孤身一人在王府之中要应付王妃和她几个孩子的挤兑打压,饿肚子是常事。那时王府的后花园还没有现在这样整齐,有一片荒地一直未被整理,我便时常进去寻些野菜野果子来充饥。”

“原是……”樱桃心里多了几分疼惜,轻轻拉起他的手:“这时候的假棉桃恐怕已经不能吃了。不过无花果子倒是最甜的时候。这回咱们吃够了再走。走时多摘些,叫我几个姐姐都尝尝。”

周沐泽微微吃惊的望了望手,再望望樱桃,脸上漾开笑,任由樱桃拉着朝无花果树的方向快步的走去。脸上悄悄的,又爬上红晕丝。

走近了,才发现无花果树长的有些高。上面缠满了假棉桃,周围又是人高的草丛,根本过不去人。即便过去了,也根本够不到那上面的果子。

“你在这等着。”周沐泽伸手攀住头顶一根树枝,身形轻巧的就上了树,几下便爬到树枝,再轻轻一跃,就到了无花果树上。

无花果树轻轻一颤,登时发出‘噼哩叭啦’一阵响,那些熟透了熟烂了的无花果全都掉下来,落在地上,引来许多小虫。

“篓子给我。”

“哦。”樱桃摘下竹篓子,扔给周沐泽。

果子熟透了的,已经不能吃了。周沐泽挑着那些熟的正好的,个头儿大的,手脚利落的摘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满了小半篓,他便飞身跳下来。

“你怎下来了?”樱桃看看篓子:“这点哪够吃的,哪够分的?”除了姐妹们,她还想给大伯家两个嫂子分一点,还有大嫂子家的娃娃,孩子都爱吃这个。特别是深秋里的,哪怕是半熟的果子,吃一个,跟蜜一样甜。

“你急什么?”周沐泽不急不徐,抖开粗布,原地铺下,抱着篓子坐下来:“咱们先吃完了再摘也不迟。免得摘的多了,下面的白白压坏了。”

“说的倒也是。”樱桃搓搓手,也跟着坐下来,伸手捞起一个,捏开来,里面蜜一样的颜色,透着沁香的,甘甜甘甜的味道。咬一口,蜜甜蜜甜的。

“你瞧。”周沐泽伸手,在樱桃嘴边轻轻的刮一下:“都吃到脸上去了。”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樱桃坏笑着,将半个捏开的果子戳到他脸上去。一张俊脸登时成了花猫脸。

“哈哈哈哈……”樱桃尽情的大笑起来,很久未有过的开心轻松。

“你敢捉弄我!”周沐泽伸手将脸上的东西弄下来,脸上带着浅笑,又掏出手帕来不紧不慢的擦着:“快吃吧,我不会报复你的。这样好的果子,弄到脸上多浪费!!”

就这么着,两人一边轻声的说笑着,一边吃着,竟不知不觉间将这小半篓的无花果子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周沐泽又上树,这回摘了满满一篓子下来,樱桃的衣摆里还兜了一些,整棵树上熟的差不多的果子全叫两人挑光了。

一直将樱桃送出深山,到了山坡顶。

“我不能送你下去。”周沐泽摘下背上的竹篓子:“你……万要小心。”

“放心,我自会应付。”樱桃接过竹篓,有些吃力的背上背。满满一篓子的无花果,真是有够沉。估计最底下那一层已经压的烂的不能吃了。她朝周沐泽扯出个笑:“再说,我身上不是还有夜天麻?”

周沐泽点点头:“必要时,不必顾它,只要能保全了你。”

“我会将夜天好生生的还给你的。”樱桃再扯个笑:“你放心吧。”

“我说过这事我会帮你的。今夜就会行动,不信逼不得周铭远回府。”周沐泽脸上的表情轻描淡写:“你这几日,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来。”

“嗯。”樱桃点点头,挥手:“那我走了。”

“慢些”周沐泽站在坡顶望着樱桃顺着坡往下走了三五步,又喊住她:“樱……樱桃。”

“嗯?”樱桃抬头。

“你……”周沐泽神色有几分尴尬,别别扭扭的:“那个,你应已猜到周铭远这趟来的目的。他虽面上是个正人君子,不会胡来,不会乱来。但保不齐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万要小心,要……离他远一些。”

樱桃轻笑一声:“晓得了!!”她还当什么事呢。再挥挥手,脚下不犹豫的继续往前走去。

等走到山脚,再抬头时已经没了周沐泽的人影。

樱桃微微的,不自禁的露出浅笑,遥望着坡顶的野树,惦惦背上沉甸甸的篓子,心中有种满满的甜蜜和幸福的感觉。

“在看什么?笑的这样甜?”忽的一道声音传来,清朗而又有力。

第两百五十九章 名帖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樱桃一跳。

清朗有力,隐隐含着笑意的声线,明显是周铭远的。

樱桃下意识的猛的转头,果真是周铭远,他正一脸笑意的满是宠溺的望着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在看什么呢?还从未瞧过你笑的那样甜。倒叫我好生嫉妒呢。”一边说着,一边迈动步子,朝樱桃走过来。

“没什么,只是……”樱桃瞪大眼,又再往坡上望一眼,见确实没有周沐泽的身影,才略略放了心,胡乱的编谎道:“不过是几只山雀,在树梢上嘻戏打闹,看的叫人心头欢喜。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山雀?”周铭远微挑挑眉:“我便估计你是来了这儿,来试试罢了,谁想到真叫我寻到了。啧啧,当着你那几个姐妹,都没见你这样笑过,竟对着几只山雀能高兴成这样?如此,我也得好好瞧瞧了,若是喜欢,就捉了回去,天天瞧来。也能瞧见你那样的笑颜,如何?”

“别别,怎能这样?人家生活的好好的,自由自在,捉虫戏嘻,怎么好说捉就捉了去呢?哪能只为了自己一时之乐,就毁了鸟儿一生呢?”樱桃故意话里有话的:“不要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那样得来的快乐,不是真正的快乐。”

“我只不过是随意说说,倒换来你这一大堆的话。”周铭远走到樱桃跟前站定,仰头朝着坡上望去:“怎么,在哪儿呢?”

“早飞走了。听说你要捉人家,还在这乖乖等着不成?”樱桃紧了紧肩上的篓子,一手兜着衣摆,一手搭在肩头的篓把上,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去:“快走吧,天色快要黑了呢。”

周铭远没作声,乖乖跟了上来,伸手去摸她的竹篓子:“这是什么?瞧着顶沉,你这小小的身子哪能扛得住?”

“是野果子,进山摘来的。”樱桃快步的走着。

“这么沉?”周铭远托着篓底一试,登时拧紧了眉:“不成不成,太沉了!!好生生的,你要这么多野果子做什么?快摘下来扔了罢,等回头你要吃什么,我叫人去镇上买来便是。这野生的果子,一来不知有没有毒,二来这样沉的背着也不行。”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摘来的,就你一句话,我就得把它们给扔了?只因太沉了,就把好好的东西给扔了?周大世子,这儿是我家,是个小地方,是个穷山村,这一篓子的东西拿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抢着要呢,你竟叫我扔了?”樱桃有些生气,周铭远再放低姿态,他的一些王府中娇惯的做法也还是改不了,也不会去改。

“我只是关心你”周铭远微微有些不悦的沉了眉:“你如何倒这样大声的吼起来了?是我这几日对你太好,表现太随和了是不是?我看,我倒真是在这做些无用功了,倒真不如像我那大掌事说的,直接绑了回去省心。”

“你……”樱桃瞪大眼,心下有几分后悔起来:“你答应了我,不会硬绑的。堂堂的世子殿下,将来有可能做王爷的人,统辖一方的人物,怎么能说话出而反而?你若真绑我回去,我也不会从你的。”

“我只是气急了说说,你不用担心。”周铭远闷气的沉沉吐出一口气,负手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望樱桃几眼,伸手去摘她身上的篓子:“罢了罢了,你即这样心疼,不扔便是了。这样沉的东西也不能叫你背着,还是我来拿吧。”

那正好。樱桃心下暗道,顺从的摘下身上的竹篓子,转到了周铭远身上。

周铭远虽说是以富家公子的身份小住在岳家,在衣着上尽量检朴,但今日也是穿了一身上好的合身青色绸缎,玉白镶玉的腰带,小鹿皮做的鞋子。这一身的装扮,再背上个灰扑扑,土里土气的竹篓子,这形象真是……

樱桃心下偷笑几声,正色道:“你若是觉得沉,就还给我。”

“你都能背的东西,我哪里不能背?快走吧!”周铭远斜眼望望四周,催着樱桃赶紧回家。

路上遇到不少乡亲,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周铭远周眉角一直抽,脸微微垂着,脚下走的飞快。

他也有这样窘迫的时候。樱桃坏趣味的恶笑着,故意放慢脚步跟在手头拖着。

“樱儿,怎么才回来?”进了院子,杨桃正在院子里的木榻上坐着纳鞋:“不声不响就出去了,天擦黑时才回来,你倒我不晓得你这是在逃那些个上门套近乎的人呢?你也真是的,自己跑了,把我们扔在这儿。对了,周公子去寻你了,可有……”话未说完,就看见随后进来的周铭远,即而看见了周铭远背上的竹篓子,赶紧迎了上去:

“怎叫周公子替你背东西呢?你这妮子也真是,恁的没个分寸!!”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米桃和棉桃来帮周铭远把身上的篓子取下来。

“无防,无防,是我要替她背的。这样沉的东西,她这细弱的肩膀哪扛得了?”周铭远揉揉自己的肩头,那里叫篓绳勒的生疼,还要装的若无其事。

“你这弄的什么?”米桃伸手打开篓盖儿,露出满满一篓的黄灿灿,透着甜香味儿的无花果儿来。

一院子人登时惊喜的:“上哪弄的这好东西?!”

“这么多!”米桃更是已经高兴的跑回厨房去拿盆了:“足够咱们吃的了,再给大伯家和润生家分一些,剩下的我把它们晒成干果,可以慢慢吃!!”

“嘿嘿,在山里摘来的,寻到好大一棵果树呢!”樱桃笑着捏开一个,送到杨桃的嘴边去:“我听人说,吃这个对怀孕的人最好呢,你多吃些!!”

“嗯。真甜。”杨桃咬了一口,高兴的咧开嘴。

“无花果?我倒听说过这种果子。”周铭远在旁冷不丁的开口:“好像是顶甜顶好吃的。不过……这种树一般家养的会特意把枝条儿低的低一些,若是野生的,又是在深山林里,应该比较高吧?”说着,有些奇怪的上下看看樱桃:“你自己一个人,还要拿着篓子,是如何爬树,如何摘来的?摘下来了,又是如何弄下树来的呢?”

樱桃一愣,这个周铭远倒真细心,什么也骗他不过。

“咦,叫周公子这么一说,倒真是。”杨桃吸了一口气,也怪的望向樱桃:“你咋弄下来的?”

杨桃一带头,院子里几个姐妹纷纷都望向樱桃。

“我不是以前也跟人学过把式么?这几年也没扔下,一直练着呢。背这点东西,还是行的,若不是他跑去凑热闹,我就自己个儿背回来了。再说那树,其实也不高,又矮又大,爬上爬下的,方便的很呢。”樱桃状似不在意的挥挥手:“要么,还能是怎么摘下来的?总之不是去偷的。你们闲着没事,计较些个这个做什么?还是快快把果子拾出来吧,该晾的晾上,该洗的洗。估计最底下那层已经压烂了,看看还能吃不能吃,若是不能吃了,给大伯家的猪吃了吧,别浪费。”

“说的倒是。米儿,棉儿,赶紧的,把果子先拾出来。”杨桃这才发现篓子的底层已经有蜜、汁渗出来,赶紧张罗起来。

“来了!!”米桃从厨房拿出好几个盆子来,几个姐妹便开始忙活着拾起来。

“真甜!好久没吃过这样好的果子了。”米桃馋不住,边拾边吃起来。

核桃也塞进嘴里一个:“嗯,这些似乎特别甜似的。四姐,你在哪儿摘的,等再过几日,咱们再去摘些回来,叫二姐晾成果干,留着以后吃。”

“都没了,全部在这儿了。再有的都是熟大了摘不下来的和青的入冬前根本熟不了的。差不多的我都摘下来了。”叫周铭远那么一说,她可不能带姐妹们再去了。到时候一见那树又高又壮的,叫她怎么解释?

周铭远在旁上转几圈,试探着拿起个果子来,捏开,拿到鼻下细细的闻几遍,再来回翻看,尝试着伸舌头试了一下,登时微扬起眉来,也学着姐妹的样子,张口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吃将起来。

“不是说叫我扔掉了?怎么还吃上了?”樱桃故意挖苦。

“只听说过这果子,倒没想到这样好吃。”周铭远笑开颜:“比你拌的冰糖樱桃还甜呢!”

“少吃几个吧,还要留着晾起来呢。”樱桃拎起水桶出门去打水。

将果子按品相区分,分别放在几个盆子里,小心的用水清洗过一遍,杨桃捞了些品相最好的,装在小盘儿里,叫米桃和棉桃分别给岳富家和润生家送去一盘儿。烂的不能吃了的,全送去了岳富家喂猪。再剩下的,品相差不多的全都晒了起来,稍微碎了一点但是还能吃的,装了满满一盘,端上桌几个姐妹吃起来。

“瞪我做什么?”周铭远气定神闲塞了一个大的果子进嘴里,笑吟吟的望着樱桃:“不过吃你几个果子,瞧你心疼的。呆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呢。”

“什么东西?”樱桃不在意的扭了脸。

“一张名帖。”

第两百六十章 正想要的

“名帖?谁的名帖?你给我个名帖做什么?”樱桃有些不明所以。

“呆会儿你见了就晓得。保准是你想要的。”周铭远扯出个神秘兮兮的笑,伸手又拿起个果子,津津有味儿的吃起来。

杨桃在旁上瞪樱桃:“你瞧你,是不是瞧着人家周公子好脾性,就可着劲儿的欺负人家?我看在这个家里,你谁也不敢跟着大声说话,愣是冲着周公子最大声了。我跟你说,你给我收敛点儿!!”

“他还好脾性?”樱桃点点头,不再作声,闷头吃起桌上的果子来。周铭远若是好脾性,她也不用愁成这样了。大姐以为她是叫周铭远惯怀了性子,任性了是不是?天晓得,她哪句话不是再三斟酌才说出来的,即怕赶不走周铭远,又怕惹毛了他,说话出来,心里还要紧张的看他的反应。要是他再在这住上个十天半个月,难保她不会神经错乱。

“我看着都顶好,你还不服是怎的?”米桃也瞪起眼。

“好好好,服,我服。”樱桃摊摊手,抓了两个果子干脆躲到院子里去,坐在木榻上叹气。

“怎么,见到你姐姐们偏向我,你吃醋了?”周铭远随后跟出来,负手立在葡萄架下。葡萄叶子在他脸上投下婆娑的光影,微风撩起他的衣摆,风神俊朗。

“是吃醋了。不但吃醋,还愁着了呢。你这样总呆在这儿也不是办法……你何时回去?”樱桃小心的试探着。

“你就这么盼我走?”周铭远脸上的浅笑微微僵了僵:“你嫌我防了你生活?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不舍得么?”

“没有。”樱桃仰着脸,神色认真:“真的没有。你不要生气,我说的是实话,我不想骗你。你在这儿继续呆下去也不会有的,所以还不如……”

“我自觉得我呆在这儿并防不到你什么,你怎么就这么心急的要我走呢?”周铭远沉了沉眉,眼睛快速的,连续眨了好几下,又扯出个免强的笑来,在木榻上坐下来:“相反的,我自问我在这儿多少也起点好作用。”

“什么好作用?”他没生气?樱桃有些吃惊,周铭远的性子什么时候真的变这么好了?她还真好奇他的底线在哪里呢。

“诺,看这个。”周铭远从怀里掏出张名帖来,递给樱桃:“这东西,你若想要,就别再说赶我走的话。”

“什么东西?”樱桃接过来,翻开帖子。‘宋韩宋状师’几个字印入眼帘。

“咦”樱桃轻咦一声,仔细的看起来。是宋韩的名帖没错,上面写了关于他的大概介绍和住址,跟现代的名片差不多。

樱桃来回翻看几遍,耸耸肩:“这个……有什么用?”她对宋韩的事是相当关心,他自上回离开,就再没消息,也再没跟三姐联系。她还一直操心着这事,寻磨着要找个什么机会再叫两人聚一下呢。但是……这么一张薄薄名片似乎并没什么用。

“你们镇上有人请了他来诉状,说是这场官司若胜了,要在家里给他办个小宴会呢。到时候,凭这名帖或者那家人的请帖便可入内。”周铭远笑着,将名帖抽回去。

“那么好?”樱桃眼色一亮,伸手去抢名帖,仔细一想又不太对劲:“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想见宋状师?”

“不是你想见,是你想叫你三姐见。”周铭远浅笑着摆摆手指,一副笃定的模样:“你这点心思,我早就猜透了。一直叫人注意着呢,这回一有消息,便告之你了。怎么样?我留下来,还是有点作用的吧?”

“你大世子殿下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樱桃有些兴奋的搓搓手“那个,名帖再给我瞧一下子?”

“不成。”周铭远干脆将名帖收了起来:“省得你过河拆桥。等到了时候,我自会拿出来。”

“我哪敢拆你的桥?”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周铭远扑打一下衣袖,立起身来,心情颇为不错的笑着,朝屋里走去:“天快黑了呢,你还是赶紧催你二姐做饭吃吧。省得你三姐又插手。今儿个我可不会再替你挡了。”

这人……连三姐的事都能打听的出来……樱桃不兴奋反而有些担忧的,万一叫他发现了周沐泽的事,万一……

不不不,不行,没有万一,一定不能叫他发现了。樱桃捏紧手,还是得尽快的叫他回他的王府去,不能再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若是时间长了,她和周沐泽的事容易发现不说,周铭远本身的行为就会引人怀疑了。王府里那位,姚可玲可不是个善茬儿呢。

周铭远保证过不会动她的家人,但姚可玲可没说过啊。尤其她善妒又心狠手辣……想着想着,额头竟连细汗都沁出来了。

“樱儿?在干麻呢,快帮你二姐做饭去!”堂屋传来杨桃的声音。

樱桃抹抹额头,应了一声,跳下木榻,跑进厨房去了。

宋韩的那场官司是在两日之后,再加上审案和结案的时间,估计举行小宴会的时候,怎么也就过了米桃的大婚了。到时候正好可以借口去看米桃,把三姐诓到镇上去。不过,那名帖......还真是叫人纠结。她不想叫周铭远继续在这呆下去,虽不讨厌这个人,甚至对他还有愧疚感,但他本身毕竟是有危险性的,特别这里面还把家人都扯了进去。可是现在若赶他走,这名帖又弄不来......

第二日是行问名。

其实不过是走走形式罢了,正式提亲之后,女方若答应,就要互换生辰,也是由媒婆子来的。

照例,又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媒婆子午前领了红包就喜滋滋的回去了。姐妹几个又开始忙活着收拾,杨桃和棉桃还要帮米桃缝嫁衣。她自己那手女红,根本拿不出手去。

吃过了午饭,樱桃便佯装去西头田里,出了门儿见后面没人跟着,便赶紧拐了弯儿,朝镇上去了。名帖的事,她想去问问孙青竹,他的人脉比较广,兴许能有什么办法。就算弄不来名帖,弄来那户大户人家的请帖也是容易的,到时候也就不用非得吊死在周铭远这棵树上了。

不知怎的,周铭远再好,她也总觉得不可安心倚靠。

到了镇上,顺利找到了孙青竹。

自周铭远来了,孙青竹便甚少出门,多在家里呆着就是恐樱桃寻他。又因周铭远在,不方便上岳家去,所以也一直未出现。

孙青竹如今的身份,虽然不富无权,但在整个渔丰镇乃至整个水泽县,也算是顶顶有名的人物,普通的大户请都请不到的人。特别是近两年,许多大户都带礼上门,姿态也摆的甚低,只求他能上门唱一场,但他却甚少有答应的。

宋韩也是一样,上门求他诉状的许多,应下的却极少。镇上那户人家也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才请得他来,若是孙青竹上门去请帖子,肯定能请得来。樱桃信心满满的向孙青竹把这事说了。

“这事……不能保证。”孙青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道。

“怎么?”樱桃有些吃惊,他若愿意,那些富户都巴不得呢,怎么会拒他?

“若是周铭远说出来的,他那个细心的人,想必早就做了周全的准备,估计这帖子……我拿不到。不但是我,恐怕这帖子,甚少人能拿得到了。”孙青竹轻拧着眉。

“说的……到是……”樱桃也跟着点点头,还是孙青竹想的周全。她一时着急,竟糊涂了。周铭远的空子,哪里是那么好钻的?

“不管怎么说,我先试试吧。成与不成的,明日估计就有信儿了。我会托人捎给你。若是没收到信儿,你就自己再来镇上一趟。”

“好的。”樱桃点头,叫周铭远这么一闹,她连见孙青竹都要悄么悄声儿的了。

第二日,是米桃纳吉日。

这是六礼里头比较重要的一礼,中午时候,男方要在媒婆子陪伴下在女方家里吃饭。还不到午时,樱桃趁着几个姐姐忙着招呼,悄悄的跑出来了。她实在急不住,干脆去了镇了。

哪里想得到,那请帖子,孙青竹还真没要来。不但他没要来,他托的周可儿等人也没要来,那帖子除了几位富户家的早已发出去,已经不再发帖了,谁要都不给。

真是周铭远事先做了准备了。樱桃心下有些发冷,他要做的事,一向都是这样志在必得。可是她……

跟孙青竹又随便拉了几句,樱桃便匆匆回家了。她还要赶着同姐姐们一同送彭雨安走。

走到村头时,周铭远正斜倚在村头的大树下浅笑着看她。

“你怎么出来了?”樱桃没防备的吓一跳。

“你姐姐的喜事,你自己偷跑出来,还说我?”周铭远微微挑高了右边的眉:“是去镇上找那个什么竹了吧?是不是想寻他帮忙想想帖子的事?樱儿,有时太过精明了,反而不好。”

“我……”樱桃想否认,但那也不可能瞒过周铭远,干脆直接承认了:“我是去了。”

第两百六十一章 不是他?

“是,我是去了。你开的条件太高,我达不到,所以没办法,我只能再另寻它路。”樱桃认真望向周沐泽,柔声的,一字一句的:“真的就不能放手吗?真的就不能放我过我自由的生活,而你回你的王府去吗?”

“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要赶我走呢?”周铭远眉心微拧,满面的疑惑,夹杂着说不出来的失落:“你若是实在不喜欢,哪怕把我看作个普通人,又防了你什么呢?为什么偏要赶我走?我自问在这小住的几日,不但没有防到你们什么,相反的,还是帮了一点忙的。”

樱桃哑然。

是啊,周铭远确实帮了家里不少忙。别的且不说,单单二姐的婚事上,他就帮了大忙。这事若不是他,彭家老太太还不知要折腾出什么妖蛾子来,二姐和彭雨安的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定下来。或者,到最后能不能定都不一定了。还有现在这个名帖的事……

可是,便是帮了这么多,也不能再留他……樱桃咬咬牙,她现在清楚的知道周铭远想要的是什么,她也明明的知道,他想要的,她给不起给不了。那么,他就不能再留下来。

这事也确实需要说说清楚了,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的拖下去。等拖到姚可玲发现发怒的时候可就晚了。

“那个……”樱桃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词句:“即你也这样说了,不如咱们就趁这机会说个清楚吧。”

周铭远抱臂望着樱桃,眼神定定望着她。

“其实……其实你虽然没说,但我知道我二姐的事是你帮的忙。这事若不是有人插了手,彭家老太太不会这样轻易松口。而能在彭家老太太眼里起这么大效应的,除了你也就没别人了。这事若是没有你,绝不会这样顺利。还有名帖的事,还有零七堆碎的小事,你在我家住的这几日,确实帮了不少忙。”樱桃轻轻的搓着手,垂着视线不敢去望他:“可是……可是,事情归事情,我……”

“你二姐的事?”周铭远打断樱桃:“你二姐的事,我可什么也没说呀?”

“没说?”樱桃瞪大眼,眨了几眨,以为他在开玩笑:“行行行,你没说。你即然这样说,那我可真当没有这回事,这情也就不用承了。你也别总是念叨着帮了我家什么。”

“确实是没说。”周铭远的神色并不像是开玩笑。

樱桃愣了几愣,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道:“那,真不是你?”

“真不是。你怎的还不信?这种小事,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我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向你撒慌不成?”周铭远微微眯起眼,淡淡的:“难道这事其中还另有蹊跷?”

“没有没有,若是如此,便该是老太太那边真的回心转意了罢。”樱桃赶紧摆手,转而道:“那你那日上镇上是去做什么?”

“呵,你以为宋韩真会愿意跑来这小小的渔丰镇?”周铭远眯着眼,不答反问。

那看来彭家的事还真的不是他做的,根本与他无关。那么,这事是谁插了手呢?她才不信老太太上午才羞了两个姐姐一通,把人赶了回来,下午就莫名奇妙的回心转意,又同意了这事。开玩笑么,彭家老太太出了名的精明能干,这样颠三倒四的糊涂事,除非她疯了才做得出来。

“名帖的事……”即扯到了名帖,樱桃又话归正题,正了正神色,清了清嗓音,很是郑重的:“世子殿下。这几日在我家小院儿里,你为我们姐妹所做的,樱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满是感激。可是,事情归事情,感激不是感情,我扪心自问,真的对你产生不了男女情愫。你便是这样一下呆下去,也还是这样。我劝你还是……”

“我不会回去。”周铭远不耐烦的扭了脸就走:“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这些话,我也不想再听第二遍。岳樱桃,我此次虽说是做足了耐心,但有些话你最好还是听。”

“可是,这样一直拖下去,你无所谓,王府中自有人急呀!!”樱桃紧跟上两步,硬着头皮继续说着:“王爷王妃先且放一边不说,单单世子妃殿下,若是得知你竟是居在此处,若是得知你所为何,那,那……”

前头的周铭远猛的顿住脚步,他肩头有些僵硬,透着股子愠怒。樱桃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你心里就只装着你那几个姐妹。以前是,现在也是。可笑我拿你当宝,在你心里却从未有过一席之地。可笑我以为对你的好,在你眼里却只看见了危险。”周铭远微微的侧过面,冷声的沉沉的扔下一句,扭脸再也不理樱桃,快步的离开了。

“唉……”樱桃头痛的抓抓耳朵,这个周铭远,怎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呢?他若再不走,恐怕自己刚才说的话就不是威吓,要变成真了。

原地哀叹了一会儿,樱桃也赶紧回家去了。还得去送送彭雨安一行呢,不能叫人家等着她。那要是叫大姐发现原来她是溜出去了,又少不了一顿唠叨。

回到家,彭雨安和他父母都还在。

大伯大娘连着杨桃米桃和棉桃,还有苗成业,都在堂屋里陪着说话。周铭远不知去了哪里,核桃在门外望门,省得那些看热闹的乡亲进门扰了贵客。

“四姐,你再不回来,都要露馅了!”核桃见她回来,高兴的挥手。

“大姐不知道吧?瞒住了没?”樱桃习惯性伸手去摸核桃的发顶。

“瞒下了。快进去吧,好一会子没看见你了。”

“嗯。”樱桃紧步进了院子,悄悄的溜进了堂屋,立在杨桃身后。

彭雨安的父亲彭正德正在说话:“我前些日子恰好从酒栈外头经过,便瞧了几眼。弄的恁是干净整齐,客人也真不少。这几个姐妹,无父无母的,又没什么有背景的亲戚可依靠,能自己闯拼出这一番天地,也实在是不易。恁得是坚强聪明的好女子,这点上,倒真有几分我母亲的风范。”

“呵呵,哪里,亲家说笑了。不过是两间不上档次的酒栈罢了,哪能入了亲家的眼?”岳富浅笑着应了一句:“不过我这侄女子确是能干的,若是生在大户人家里头,定然不止如今这番成就。”

“我看是亲家在说笑才是。”彭雨安的母亲,不急不徐的带着浅笑开口,处处透着股雍容:“才刚吃过米桃做的饭菜,实话说也是简陋了些,但味道实在是叫人舒服。这样能干的儿媳,打着灯笼难寻呢。之前是老太太坚持,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也没办法。现在老太太同意了,我们自然也是极高兴的。亲家,杨儿,米儿,老太太年纪大了,再精明厉害的人儿,也难免有几分糊涂,你们可不要记挂在心上。”

话是好话,说的也没错。可是听在耳朵里,就是叫人有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彭氏夫妇在故意讽刺,两人的神色态度极尽亲和,说话也都是带笑,丝毫没有讽刺的意思,反倒是处处透着想要和解之前不快的意思。再仔细看看彭氏夫妇的眼神,隐隐透着敬惧和讨好,实在是不得不叫人怀疑。

这事,定是有人说了什么。

看这情形,该是个极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如果不是周铭远,那么,难道是……

正心下暗暗的仔细的想着,院外忽的传来一阵吵嚷声。

“舅母!今儿个家里有喜事,亲家叔叔婶子都在呢,你有什么事,呆会儿人走了再说吧?”核桃的声音充满急色,也因为急的,所以没控制住音量,叫屋子里的人都听个清楚。

“那怕啥的?都说是亲家了,都是自己一家人,怕啥的?我就说两句,便走!!”二妗子柳氏的声音透着股尖锐,大老远传进屋中几人的耳里,刺的人不舒服。

“怎么回事?”米桃眼一瞪,就要拍桌子出去,叫杨桃及时按下了:“你就在这儿呆着吧”说着,给棉桃暗使眼色:“棉儿,你和樱儿赶紧去看看去。伯父伯母在这呢,不要叫她扰了贵客。”为了接待这两个重量级人物,杨桃特地请教了润生,将原本‘叔’‘婶子’改称了‘伯父伯母’,省得叫人觉得自家土气,更瞧不起。

“嗯。”棉桃和樱桃对下眼神,立马迅速的出了屋子。

院门口处,核桃正跟柳氏拉扯着。核桃人小力小,眼看着拉不过柳氏,就要叫她惯在地上。

“二妗子,这是做什么?”棉桃轻轻的压低了声儿,上前拉过核桃。

樱桃跟在棉桃身后,也跟着喊了一声‘二妗子’。

“嗨嗨,棉儿,你来了。”说着,堆起个讨好的笑:“即然你出来了,我也就不用进门了。听说你们今日有贵客在,也免得扰了人家。”

“有什么事?”

“家里正有个急用,我来借点钱。”柳氏堆着笑,两只眼睛骨碌碌转着,往屋里扫了一眼,透着几丝得意:“你在家里一向能做主,想来这事也能做得了。也省得我再去找杨桃,又扰了你家的贵客。”

第两百六十二章 掐准

省得扰了你家的贵客??樱桃在旁听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柳氏这是明摆着威胁三姐呢,要是不给她钱,她就要闹开来,搅了今日的喜事。

倒真是会挑个时候,偏挑彭家父母都在的时候。怕是早就算准了时间,掐算着来的吧?樱桃不由捏紧了手指,面无表情的望着柳氏。

棉桃比樱桃镇定多了,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淡淡的道:“要借多少?”

“才不过五十两。”柳氏一看有戏,登时笑开颜,笑嘻嘻的伸出个巴掌,撑开五指:“米桃的大喜事,我可也听说了。彭家啊,那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顶顶大户彭家啊,你这几个小穷姐妹可也要跟着沾光了,光礼钱就不少吧?”说着,又往屋里张望两下:“坐在堂屋里面的,怕就是彭家老爷和夫人吧?”

“那不关你的事。五十两是吧?你随我来。”棉桃神色平谈的点点头,引着往院外走去。

“咋?你要带我去哪?”柳氏很是警惕。

棉桃回头,微微拧了眉:“你也知道彭家是个有钱的,他家事先给了些礼钱,家里放不开,就存在大伯家了。你倒底是要还是不要?若是不要,省得我再跑腿了。”

见棉桃不耐烦,柳氏赶紧迭声应道:“要要要,家里有急事呢,怎不要?”说着,喜滋滋的跟着棉桃往隔壁大伯家走去,一边八卦的打听着:“礼钱都放不开了,恐怕送的物什,布匹和手饰之类的,更是多的吧?都放哪儿了,也一并叫二妗子开开眼界吧……”

哪里有什么礼钱?今天才行纳吉,送聘礼要等要明日呢。樱桃明白棉桃是什么意思,由着两人去了隔壁,也没跟上去。待两人进了院子,她便招呼核桃看好院门,她自己则撒开腿朝西头田里跑去。

大伯大娘在这头陪着客人,文河哥文海哥和两个嫂子这时候都在西头田里忙活着。樱桃跑到田间,喊上文河文海,便又引着两人快步的跑回来,进了岳富家院子。

柳氏正在那轻声的催着:“棉儿?好了没?若是那箱子太沉,我帮你抬呀?诺诺诺,总该不会是彭家给的礼钱都是铜板儿的吧?怎的数个钱数这恁长个时间?”

“婶子”文河文海一进门,先礼貌的喊了一声。

“哟!!”柳氏忙抚抚胸口,吓了一跳的翻翻白眼:“吓我这一跳。做什么风风火火的,真是……”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儿,觉出些不对来,张口拔高了声量:“你们……”

“别嚷,否则就得委屈一下二妗子了。”棉桃从里屋掀帘出来:“我也是迫不得已,二妗子不要怪罪。这事若是传回北户村,想来大舅大妗子也该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柳氏一见棉桃两手空空的出来,就晓得她是上了当了。登时吊起眼,深吸一口气就准备拔高了声量吵嚷几声:“哎哟~!!!~~~……”

只喊出来两个字,就朝她逼过去的一脸凶神恶煞的文河文海吓的憋了声儿:“你,你们这是要做啥?借个钱还要找人是怎么的?我可是几个小姐妹的亲妗子!!”

“亲妗子,有这般做事的么?”棉桃微蹙着眉,原本淡无表情的脸上挂了几分严肃:“若是别的,我都允你。可是今儿这事事关二桃的婚姻大事,不论是谁,若是敢来打这事的主意,出什么妖蛾子,那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棉桃的眼神,实在很可怕。柳氏不由得瑟缩一下。别瞧这姑娘年纪不大,那手段该狠的时候可是真狠的,她家的酒栈能稳当开起来,顺利的开到现在,那可都不是运气。有几件硬手段的事,还在镇上好生传说过一阵呢,柳氏心底里是真怕这个侄女子。

棉桃见柳氏气焰被压下去,缓了缓神色,又道:“今日这才刚行纳吉,送聘礼要到明日呢,现在哪有?再说,便是送了来,也是人家二桃的东西,我哪做得了主?五十两银子是没有的,五百文倒是有。”说着,伸手进怀里掏出两锭小银来:“这是二两银子,你先解解急。可下回再借就没有了。你还是得赶紧叫立忠哥去干活儿,那才是正道儿。整日老呆在家里,不成事的。”

“唉……”柳氏神色变了变,似是要哭,伸手接过棉桃手里的钱,声音软软的,带着无力感:“那事,你也晓得,你也劝过了的。可是怎么样来?你都劝不动的人,我说啥话有啥用?”

“行了,你先回吧。我和樱儿还有我两个哥哥去送送你。”棉桃也不多说,有文河文海两个大男人看着,一直把柳氏送到村头,看着她一直朝北户村走去了,才调向回来。

文河文海顺路去了田里。

“三姐,你做什么给她钱?这一回要成了,下一回又该要来闹了。”樱桃一边走着,顺嘴问道。

“唉,你这刚回来不久,不知她家的情况。”棉桃轻叹了一声:“实在也是顶.紧巴的,若不然,我哪会给她钱?毕竟是咱们的亲妗子,舅舅和表哥也等着这钱救急呢。”

“咋回事了?”樱桃起了好奇。

“年前立忠哥定了门亲事,女方模样性情和年纪都是不错的,就只一点,人是外地来的,才刚在咱们这儿小住了几日。那女子我见过一面,当时就觉出些不对来,那模样俊的哪是立忠哥能配得起的?又是外地来的无根无底,而且也才刚认识几日。我就劝过他,别是来诈钱的。咱身边又不是没发生过这事。”棉桃一边走着,一边顺手从路旁的野草里拽了几根毛毛须,放在手上轻巧的编起来。

“然后呢?”

“立忠哥叫那女人迷了眼,啥话也听不进去,什么都只听那女人的。结果才刚把东拼西凑的聘礼送过去,就再不见那女人的影儿了。住的那院儿是租来的,去寻时空空如也,她和她爹都搬走了,把个咱二舅家算是骗的干干净净。”棉桃转动着手指,手上一只毛毛须做的小兔子逐渐出来形状:“他家为凑那聘礼,还借了不少钱呢。出了那事之后,债主天天上门讨债,也实在是不容易。再者,立忠哥年纪确实不小了,也该娶妻了。”

“也真是……”樱桃轻轻摇摇头。

“亲家,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了呢。也好叫你们好生的歇歇。”彭正德抬头望望日头,微微起了身。

“急什么,再聊一会儿的。再说棉儿和樱儿都还没回来呢,等她们回来了,去送送你们。”岳富朝外瞧了几眼,心下隐有担心。孩子们的那个二妗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儿,他是晓得的。跟自家的老三媳妇简直是没差。

“那倒不用。咱们往后便是一家人,讲什么那样的客套。”彭夫人笑语道:“不过说起来,刚刚院外的那位是……”

“那是几个孩子的二妗子,许是家里有什么急事。亲家不用担心,棉儿和樱儿自会处理妥当。若是会耽搁时间的话,也会托人传话儿的。即无人传话,那定然是一会子就回来了。”赵兰模模糊糊的把话糊弄过去。总不能在新亲面前讨论孩子们的二妗子的人品问题。

“那便再等一会儿,你看你,急个什么的。”彭夫人浅笑着拍拍彭正德的手。彭正德微微抬起的身势又落坐了回去:“我这不是瞧着亲家忙了一天,心急想叫他们歇歇么?”

彭雨安在旁一直都规规距距垂着首,不抬眼,不说话。米桃坐在他对面,也是一样的模式,不抬头不说话。

正说着话儿,樱桃和棉桃双双进了门。

众人又笑说了几句,彭家便起身要离开了。

一直将人送到小路尽头,又瞧着马车一直走到村头,岳家众人才一边喜气洋洋的说着话儿,撤身回了。

路上不少专门等在那里看热闹的乡邻不停打招呼。

彭家老爷,夫人,彭雨安各坐一顶桥子,再加上伺候的婆子和家丁,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小苗村,沿着直通镇上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前行去。

走到北户村时,路旁的树后突然闪出个人来,伸手拦了桥。

“想来,这便是彭亲家吧?”柳氏笑着,熟络的打着招呼:“我是孩子的二妗子,亲二妗子,住在北户村的,可巧儿在这儿碰上了啊。”手揣在袖子里,摸着棉桃给的那二两银子,心下暗道,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二两银子哪里能够?她得再倒腾一些来,要不然,她家立忠想要娶妻,不知要到哪年哪月去了。

“哦,原是……米儿的亲娘舅。”彭正德脸上有些无奈,掀帘笑道:“可是巧儿了,能在这儿碰上。”

“可不是说的呢!!”柳氏见彭正德应话儿,扭腰往前走几步,凑到轿前去:“我和我家那个,没有福气,没养下闺女。就拿小苗村那几个当自己的女儿亲,米儿成亲时,是一定要去的。到时候可得扯身好衣裳,花再多钱也舍得!!为了娃娃麻,怎么也得体面一回。”

第两百六十三章 他的动作

“呵呵,您真是……疼孩子……”彭正德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免强扯着笑:“孩子成亲,哪能叫你掏钱扯衣服呢。于婆子,拿十两银子出来,就算是孩子给舅母扯的几身衣裳。”

“啊哟哟!!那哪里使得?哪里使得?”柳氏嘴里这样说话,面上的神采却十分高兴,眼睛不转的盯着轿边的一个婆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来,眼睛都要笑开了花儿。

弯眼咧嘴的笑着接过银锭来,稳妥妥的装进怀里,柳氏堆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让出道儿来:“彭亲家真是客气,实在不必这般的。这乡间的野路不好走,您可万叮嘱轿夫们小心着些!!”说着,拿眼瞪住轿周的四个轿夫,吊起眼,掐起腰,架势十足的用手指指着他们吆喝道:“你们可都听见了?脚下且小心着些!!若是颠了我亲家,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几个轿夫面面相觑,面色都不太好看。

“走罢。”彭正德放下帘子,沉声下了令,面色黑沉下来。

后面的两顶轿子里,彭夫人和彭雨安的脸色也都沉到了极点。

岳家姐妹还不知道彭雨安归程上发生的事,正忙活着收拾屋院。岳富夫妇则已经回了自家院子,准备略作歇息也下田去帮着两个儿子儿媳做活儿。文河的三岁儿子小涛暂放在姐妹这里照看着。

“小姨,带小涛去芦苇荡那里捉鱼吧?小涛乖,小涛背诗给小姨听。”小涛也是个鬼精灵,很会哄人开心,此刻正抱着樱桃的腿,奶声奶气软软的哀求。

“小涛乖,现在小姨没空儿。等过几日腾出空儿来,再带你去。要是运气好,还能逮两只野子或是拾几枚蛋回来呢。”几姐妹在屋里收拾,樱桃则负责给院子里养的鱼兔鸡喂食。她握着一把夹着青草的菜叶子,‘喀嚓喀嚓’切的熟练而麻利。

米桃的婚事行的急,今天纳吉之后,明天接着就要送聘加请期,后日就是新迎。要用的东西,箱子,盒子,嫁衣首饰,还有娘家被子之类的全部都要准备,还有姐妹几个的衣裳也要备,还有家里也要再重新收拾一番,实在是忙不过来。现在又正逢秋播农忙,大伯家已经尽量的抽人过来帮忙了。

“你还会逮野鸭?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周铭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趣的抱着胳膊,斜靠在葡萄架上,一条脚翻立起来,轻轻斜搭在另一只脚的脚面儿上。

“农家人,哪个不会逮个野鸭子,摸个河鱼的?也就你总是大惊小怪的。”樱桃扭头望他几眼,推推身边的小涛:“涛儿乖,去寻你杨桃姨姨去,她那儿有糖块儿吃呢。”

“哎!”小涛乖巧的挪动小短腿儿跑进屋。

樱桃放下菜刀,手在围裙上轻轻抹了抹,望着自己的脚面儿:“那个,我问你个事儿……”

“怎么?”

“我二姐……”樱桃轻轻咬咬唇:“我二姐后日就要大婚了,这是大喜的事情,到时候你……你也不大合适继续呆在这个院儿里,要不……你先回去?”

“那日我会在隔壁住一夜的,你放心。”周铭远微扬的眉猛的沉下来,放下胳膊,直起身子,怒气冲冲的进屋去了。

“哎……”樱桃暗暗叹气,一说到这个,他就翻脸不认人。她话还没说完呢。还想再问问他关于益方的事呢……当时益方是因着她而被周铭远要了去,至今人还押在他那里。虽说现在做着小掌事还不错,但那个什么衣铺的生意根本不是个长远的。朝廷里的人都不是傻子,不可能瞧不出里面的猫腻,一旦这‘衣铺’发展到一定规模惊动了朝廷,必不会允这种模式的东西存在。到时就怕益方……

唉,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人声喧嚣的闹市。

今日是荆青县一年一度的县会,叫闹秋娘。

由县里组织几队戏唱队,沿街边扭边唱边闹,也有民间自发组织的,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闹秋娘寓意是闹一闹秋娘,叫冬日快些过去,春天好来早,人少挨些冻,庄稼也多丰收一分。只是随着参加的戏唱队越来越多,和闹曲儿的唱法和形式不断变化,这个风俗的节日逐渐演变成了人们农忙后入冬前的庆祝节日,即热闹又喜庆,许多人都盼着这一天。

一般到了这一日,人们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儿,常呆在家中的妇孺和老人也走出门来,沾一沾热闹气。

从一早开始,整个荆青县的大街小巷就满是人山人海,人们簇拥着一队队的戏唱队,高兴的热闹的来回涌动。

正是近午时分,有挑着货担的小贩在到处叫卖着各种方便拿带的吃食,正合看热闹的人的方便,担前围满了人,生意竟十分火爆。

猛的,前头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声。

叫嚷着竟相买东西的人齐齐一顿,纷纷回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可惜人实在太多了,只能看能涌动的人头再也看不到其它。只好又纷纷的将头调了回来。

还没过几息,那边又传来更加大声的吵嚷声,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

买吃食的人纷纷又转头去看。

“来来来,这是您的。还有谁要?可不多了!!”小贩抹抹汗水,对那吵嚷声丝毫兴趣都没有。深秋的天是凉爽的,可是他已经忙的满头大汗了。赶紧卖完剩下的,好回家歇一歇。哪知原本火热的生意,猛然之间却冷清了下来。

刚刚还围满四周的食客,此时纷纷掉了向,朝着吵嚷的声音源处涌去,一个个伸头探脑的,试图想要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贩也跟着伸长脖子瞧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清什么。干脆挑了担子往别处吆喝去。

小贩刚离开没会儿的工夫,瞧热闹的人就又围了个三五层上来,将个大街直围的水泄不通。许多人连戏唱队的热闹也不瞧了,转而跑来瞧吵架的。听周围议论纷纷的人说话,里面的人似乎还是什么有身份有地位的呢。好奇心唆使,有人力排万难,竟挤进了人海堆里。

只见人堆中央,有约摸三平大小一块空地,空地上立了六个人,三个灰衣男子隐隐站在一起,似处是一帮的,其中一个正在不停的叫骂。另外两男一女,一个青衫男子,一个旧蓝衫男子,还有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躲在两男身后,三人面色沉着,默默不语的望着对面三个灰衣男子。

周围的人在不停的议论,三男对两男一女,这两男一女本就劣势明显,而在身形上又明显比对面三个灰衣男子瘦削些,恐怕今日是要吃亏了。

也有人在议论,若是对面这三个灰衣男子真正动了手,那才叫寻死呢,道这一青一蓝两个男子是什么身份?那个青衫的,可是堂堂水泽县李知府家的大公子,若是得罪了,可了不得。

也有人在说,知府家的公子又怎么样?道这三个灰衣男子当中,立于当先,正张口开骂的那个是谁?那可是荆青县知府老爷的大舅子。虽说都是知府级别,但荆青县本就比水泽县繁化许多,又是在整片镇北王爷地域里的重县,多少是要压水泽县一级的。何况如今事发地点就在荆青县。

“你个不长眼的狗杂种,真真是瞎了你那双狗眼了,走路也能走到小爷身上来。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可没个完!!瞧在你身后那小娘子面相不错的份儿上,叫她过来陪陪小爷,或许放过你一马!!”说着,色手一抓,朝躲于李沐泽身后的媚潋滟身上抓去,可惜被对方一闪,扑了个空。

“爷。”灰衣男子身后的小跟班瑟瑟的悄声道:“可不敢动手,对方毕竟身份不一般,回头不好跟知府大人交待那。”

“哈,小小水泽县,穷的叮当响,敢放个屁?”灰衣男子冷笑。

“爷,可不敢这样说。对面这位,都说名义上是李知府的公子,可实际上是王爷殿下的亲儿子呢,不过是私生的,所以才寄养在李家罢了。”

“那怕个什么?”灰衣男子嘲笑的歪起嘴:“不过是个私生的小杂种,便真是王爷的种,也是个不敢见人的,捂着藏着还顾不得呢,哪敢说出来?今日这小娘子我要定了,你快给老子闭嘴吧,再多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小跟班登时哑声。

“早就听说李知府的儿子是个混世魔王,如今看看,哈哈,不过是个怂蛋麻!!!”灰衣男子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拿指指着周沐泽的鼻尖儿:“说你是狗杂种,你就是狗杂种,你瞪什么瞪,还不快快将身后的小娘子交出来,你这狗.娘养的小杂种!!”

那样难听的的,肆无忌惮的话骂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睁大眼瞧着挺直了背站于人群中央的周沐泽是,想看他的反应。

周沐泽神色坦然,淡定而从容的望着对面的灰衣男子。面对他铺天盖地的辱骂,他薄唇轻启,仅仅吐出两个字:“德忠。”

第两百六十四章 斩杀

眼望着两个身形魁梧的灰衣男子走上前来,周沐泽不动不摇,不紧不慢的吐出两个字:“德忠。”

“是!”立于周沐泽旁上的刘德忠沉声应了一声,迈着沉稳的步子上前,大步走到灰衣男子跟前,在对方完全不置信的眼中利落的伸脚,将人一脚踹翻在地。

人群登时一阵哗然。刚刚还那么一声不吭的任由对方辱骂,现在一出手,竟然这么狠。

“爷!!!”

“你们好大的胆!!”两个小跟班登时杀猪般的嚎起来,双双上前去扶灰衣男子。

刘德忠这一脚,使足了力气。躺在地上的荆青县知府的大舅子缓了一会儿才上来气儿,也抱着肚子震天的嚎起来。

“真真是好大的胆!!”小跟班惊慌的,怒气冲冲指着周沐泽:“胆敢当街殴打堂堂知府大人的大舅子,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看你才是活的不耐烦了!!”刘德忠上前一步,吓的那小跟班登时噤了声儿。刘德忠瞪着铜铃大眼,缓缓的扫视地上三人,暗暗的运了气,声如洪钟的道:“不过几个市井流氓,也敢当街在这对堂堂镇北王的世子殿下这般污言秽语的辱骂?”

“世,世子殿下?”小跟班吓的,声线抖的不成样子,脚下一软,委顿在地上,眼睛来回眨动,透出股子绝望:“世,世世世……”旁上抱着肚子翻滚的灰衣男子也不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敢当街说出来?他怎么敢?

人群更加哗然了,议论声沸腾起来,他竟然公众承认了他的身份!!他这样一说,是王府里头有什么变故吗?听说大世子这段日子很不受宠,被免了所有的权力,关在家中不许出来呢。周沐泽这一承认身份,那么他就是王府正式的三世子呢,难道是……

世子终归是世子,即便是私生的,也是王爷殿下的亲出,他若沉默着不说也就罢了,如今承认了身份,那么这荆青县知府的大舅子……

这时再望向地上的灰衣男子和他的小跟班,三人瘫软在地上,眼中同时透出绝望。灰衣男子再顾不得他被踹了一脚的肚子,翻起身来趴跪在地上,‘咚咚’的磕起头来:“世子殿下饶命,饶命……”

整个过程,周沐泽只是负手立着,只开口说过两个字。

刘德忠略有担忧的回头望了神色淡然的周沐泽一眼。是啊,当着这么多人公然的说明他的身份,以后确实再不用生活在阴暗之中,确实也再不会有人敢对他放肆,可是,那些本还处于犹豫之中的,也同时会肯定了态度……视他为眼中钉。

灰衣男子‘咚咚’磕了十几个头,见周沐泽无动于衷,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露出几丝狠色来,猛的从地上翻身站起来,指着周沐泽:“真是一时糊涂,倒叫你一句话震住了。什么世子,我可从没听说过王爷殿下还有第三个儿子。好你个胆大的,这话竟也敢讲,我看真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吧?如此狂徒,我便替王爷殿下惩治了你罢!!”说着,朝两个小跟班挥手:“你们两个,给我拿下他,若是不从,直接斩杀了罢!!”灰衣男子眼里透出几丝疯狂。左右已经得罪了个彻底,他是不会有个好结果的。不如趁着周沐泽现在身边没人,先下手为强。他现在已然把话说了出来,承认了身份。那么就只有他死,自己才可能安全。若不然,以世子的身份,哪怕是置他于死地,他那做知府的妹夫恐怕屁也不敢放一个。

灰衣男子只想着眼前杀掉周沐泽,他便安全了。倒忘了他若真把王爷的亲生儿子弄死了,王爷那边会不会饶过他。

“敢?”刘德忠沉喝一声,挡在周沐泽身前。

周沐泽神色不变,冷冷望着眼神越来越阴毒的灰衣男子。灰衣男子姓肖名飞,是现任荆青县知府夫人的兄长,仗着有这一层关系,整日带人扰乱市井,欺压百姓是都是平常事,霸人妻女,夺人田产也都不是没有过的事。可他有那么一个妹夫,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周沐泽早就想收拾肖飞,这次正好还可以再叫他发挥一下余热。

“我说叫你们上,都傻了是不是?谁要是敢怂,回头我打断他的腿!!”肖飞一双三角眼射出狠毒的光,扬声对着人群:“是这狗杂种惹我在先,又冒充世子殿下在后,我今日就替天行道,收拾了这个自狂的家伙!!”说着,从跟班手里夺过刀来,一把拔出来了,朝着刘德忠晃晃,一边喊着:“都给我让开!刀剑无眼!!”

肖飞的刀几乎是一亮相,人群就惊骚起来,‘哗’的一下退出去两三米。

肖飞这一拔刀,两个跟班也跟着壮了胆。毕竟也跟在肖飞身后横行惯了的,又在身形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拿刀,一人拿鞘,朝周沐泽逼过去。

刘德忠神色不变‘砰砰’两声将二人就踹翻在地,沉喝:“肖飞!还不老实!”

“呸!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肖飞瞪着通红的眼,朝倒在地上的跟班啐了一口,回望向刘德忠,毒光闪烁,低沉的:“纳命来吧!!”拿刀就冲过去。

人群再次响起惊呼,‘哗啦啦’的疯狂往后退开来,只剩下刘德忠和周沐泽一动不动,稳如磐石的立在原地。媚潋滟站在离两人两步开外的地方,始终一言不发的望着几人。

刘德忠虚手按在腰间的配剑上,蓄势待发。

眼见肖飞朝两人冲了过来,周沐泽神色淡然,又吐出两个字:“德忠。”

“是!!”刘德忠得了命令,不再按捺,‘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配剑,干脆而利落的朝着冲过来的肖飞轻轻的划了那么一下。

肖飞蓦的瞪大眼。

眼中虽然充满了不甘和不置信,身形已经不可控制的‘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哗’的一声,是刘德忠的剑进鞘的声音。

直又过了几息,被吓住的人群才回过神来,尖叫声登时铺天盖地的响起来,人群彻底乱了,看热闹的人争相跑着,试图快些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杀人了,杀人了,光天化日,有人当街杀人了!!!

“你不该杀他。”媚潋滟微微蹙起眉,望向刘德忠。

“此前他已上了通辑榜单,刚才又是拔刀冲着咱们而来,便是斩杀了,也不会有什么罪过殃及咱们。再说,便是殃及,也是我的事,与主子无关。”刘德忠抬眼瞧了媚潋滟一眼,伸手‘啪啪啪’在两个吓懵了的跟班脸上拍了几把掌,待对方稍稍回神,又道:“饶你们两个的狗命,赶紧抬着你们家主子离开吧,不要扰了大好的县会。”

“是……是,是是是”两人结结巴巴的迭声应着,慌忙的抬拖着肖飞的尸体。

周沐泽看也没看一眼,负起手,转身离开。

“非得这样做不可?”媚潋滟紧走几步跟上,小声的,带着质问:“这么张扬,生怕别人自今儿起会不认得你似的。这回可好了,府中那几个,这一下子全蹦跳起来,我看你能按得住不能按得住。”

“能不能按住也得这样做。”周沐泽猛的顿住脚步,回头望住媚潋滟,淡淡的:“按计划,本也该正式一下我的身份了。再者,必须尽快把周铭远逼回来,绝不能叫他再在那里呆下去。”

“她她她,不过是为了她……”媚潋滟一脸不满,低声喃喃。

“不要把你的私人感情纳到这件事情里面来。”周沐泽的眼神突的严厉起来,有些可怕的瞪着媚潋滟:“她,就是她,咱们的计划才得已成功。因着这事,已经连累她死里逃生,又在外吃了三年的苦不得归家。如今她又因着这事惹了祸事上身,帮她解决这事,不正是咱们应该做的么?潋滟,你如今是怎么了,这点小事,都想不透么?”

媚潋滟有几分委屈的闭了嘴,再不说话。是,她就是想不透了。只要是扯到樱桃的事,她一律想不通了。为什么?为什么她陪在他身边十几年,他却只待她如妹,可认识樱桃才几年,那丫头到现在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娃娃罢了,叫她如何甘心……

“走吧。”周沐泽略做沉默,声音缓和了些:“虽做足了准备,但今日的事难免也还是要向王爷交待一下的。”

媚潋滟点点头。

这时,后面的刘德忠跟上来,三人才离开了这处闹区。

别处的大街小巷依然热闹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并未影响到整个县会。人们笑着,看着,说着,无不咧满了嘴,笑弯了眼。便是刚刚那处沾了血的地面,没过一会子,也走来了戏唱队,围满了观看的人群。

一切仿佛没发生过一样,只是一个消息悄然的不径而走。

镇北王霍王爷的那个私生子,现在要跳出来跟他另外两个儿子抢夺王府的权力和财产了呢!!

第两百六十五章 暂归

“什么?”樱桃瞪大眼,吃惊的望着对方:“你说真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怎么不能这样做?都已经做了。这几日闹的满城风雨的,满是议论这事的。”刘德忠挽着裤腿儿,坐在个树桩子上一边说话一边扇着风儿:“这样的天,怎么还这么热呢?真真是热死我。”

“是你该减肥了,你看我都穿上厚衣了。”樱桃扯扯自己的衣裳,轻叹一声,又道:“怪不得,怎么说怎么赶都不走的周铭远,突然之间自己收拾了东西回去了。”

“王爷本就不是个傻的,知道主子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混世,而是有本事有能耐的。现在这事一闹,干脆在王府里摆了宴,正式的认了他的身份。这事,是逼着周铭远不得不回。本就是为了逼他回来才想的法子,自然做的足料,若是不起效,那肖飞不是白死了?”刘德忠一边伸着舌头喘息着,一边拿起身上带的竹筒子,打开来,‘咕咚咕咚’的灌水,喝了大半筒子,才略歇歇,喘了几口气又道:“不过这样一来,主子便成了众矢之的,处境倒不那么妙了。樱儿,我本不该说什么的,不过……他为了你,做的够多了。”

“知道……”樱桃微微垂首,轻声的:“我心里,都明白着呢。”

“还有,他叫我跟你说,再过两三日,他便会过来。有什么事,到时候你跟他讲便罢。至于周铭远的事,他即已经离开这里,你就不需要再多担心了。而且我来时也暗中观察过,他并未留下探子。”

“嗯。”樱桃点点头,心下略略安了安,感激的望向刘德忠:“刘叔,多亏你。”

“跟刘叔我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若不是不方便,呆会儿我还想去你家吃个饭呢。”刘德忠说着,抬头看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信儿已捎到,也该走了。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呢。再说,你进这山林也有时候了,别回去的晚了再引人怀疑。”

“嗯。”樱桃从铺在地上的粗布上站起身来,扑打扑打衣裳,抬头望着刘德忠,准备叫他先离开。

刘德忠深深望了樱桃几眼,暗自叹息了一声,转身一步一颠的顺着小野路往前,才走了五六步,又转回身来:“对了,那个……”他略略迟疑了一下,有几分犹豫的:“你……若是潋滟来寻你,还最好还是……小心她些罢。”说完这句,扭头头也不回的走开。

“嗯”樱桃一愣,想问个仔细,刘德忠却已经走没了影子。

小心潋滟?樱桃狐疑的,失神的在粗布上重新坐下来,细细的寻思着,刘德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说起潋滟,还是三年前她二姐在市集上认识的。为人不错,仗义爽朗人又长的好看,又会一身好功夫,二姐和她都跟潋滟学了不少。也是因着跟潋滟学过几式,她跟着吕家兄弟出海时,才侥幸逃过一难又一难。潋滟对她来说,是个即是朋友又是师傅的存在。

现在刘德忠跟她说,要小心潋滟?看刘德忠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反倒是满面担忧的神色。可是……为什么要小心她呢?奇怪……叫人不解……

随着天色愈暗,林中的鸟鸣声也渐渐稀少起来,变的更加安静。

樱桃想也想不通,干脆摇摇头,收拾起东西,紧步走出山林下山去了。

到了家,米桃已经做好了饭,正在桥头等着她。

刚一上桥,耳边就传来米桃非常不客气的声音:“好你个岳老四,你是个什么意思你,我这还能在家再呆几日了,核桃连学堂都不去了,就为在家多缠我几日,你倒好,整个下午就跑到山上去呆着去了,是不是几眼都不稀得瞧我了?我可真是白疼你了,白养了个白眼儿狼!!”

“好二姐,我不过上了半日的山,就遭你这一通子机关枪。”樱桃笑嘻嘻的上前,亲切的挽住米桃的胳膊,跟她一块儿往家走去:“你道我上山做什么?还不是去寻你最爱吃的野山菇子了?等你嫁过去,就不是几时想吃就能吃得到啦!!”

“你这妮子……就会惹我……”向来大咧粗线条的米桃竟然鼻子一歪,眼角有些湿。

“别呀别呀,二姐,这情调儿可不适合你。”樱桃赶紧劝:“我也只是说说话罢了,野山菇子么,却没寻到几朵。诺,就篓底这几朵,做汤都不够的。”

“就会嘴贫!”米桃瞪她:“不过……你说的机关枪是什么东西?”

樱桃失言的捂捂嘴:“没什么,是种……玩具。”差点露馅了。

“哦……”米桃似懂非懂,点点头:“走吧,快回家去,饭都快凉了呢。赶紧早早吃完饭,几个姐姐还有话要问你呢。”

“问我话?问什么?”樱桃戒备的敛起眉,该不会是要问周铭远离开的事情吧?他是昨日晚上离开的,天都黑了,赶着夜路走的。今早几个姐姐安静的叫人心里发慌,她就知道肯定会开庭审问她的,正巧又得了刘德忠的暗号,下午就干脆躲到山林里去了。现在看来……躲是躲不过去了。

“吃了饭再说。”米桃回身去关门,一边吆喝着:“樱儿回来啦!!棉儿,赶紧上菜,核桃,赶紧洗手!”喊完,又去里屋叫了杨桃和苗成业出来。

周铭远在这,苗成业就得一直在这陪着,他和杨桃一直住在岳家。昨日周铭远走了,杨桃因着还有话要问樱桃,干脆就多留了一日。

饶是樱桃做足了准备,待到吃完饭,面对几个姐姐的质问时,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你这妮子,对人家周公子恁嘴不是嘴,鼻子不是鼻子的。那样的嘴脸,人家怎么能不走?”米桃也瞪着眼,恶声恶气的:“你快说,是怎么一回事?老老实实的交待!!他怎么就突然介儿的走了?”

“你看你,老二,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个周公子,咱们本也没看好。别的都还好说,但他有妻室呢,樱桃绝不能做小,更不能坏人姻缘。只是樱儿,他是为何走的呢?你别是得罪人家了吧?虽没有那个缘份,但我瞧着你们做个好友也是蛮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呢?你这妮子,向来随性,该不会说什么话把人家气着了吧?人家毕竟是公子,你不要什么都要呛着他。”

“我……我哪晓得?他要走,就走了呗。”樱桃摊摊手,她总不能把周沐泽在县城里做的事搬出来说一说吧?那倒更不好解释了。

“你!还不老实,讨打是不是?”米桃挽袖子:“我就瞧着这周公子顶好,大不了嫁过去做平妻麻。那女的老实也就罢了,要是敢不老实,二姐我去帮你收拾她!!”

“二桃,我也反对你说的。”棉桃也道:“虽说平妻地位一样,但毕竟是要跟人共住一个屋檐,与人共侍一夫,又是那样的富贵人家,樱桃这样的,哪里能斗得过那些心机深沉的深闺妇人?这个周铭远,咱们是绝不会去沾的。只是他这走的蹊跷,原本樱儿说话挤兑着他都不走,这回怎么好生生的,突然自己离开了呢?该不会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不会不会,哪里会?”樱桃赶紧摆手,一边起身:“明日就要亲迎了,大娘不是说吃过饭,要过来帮咱们贴喜字?还要准备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先别说这些无用的了,赶紧忙开来吧。”

“你别打叉子。虽说你和他是不可能有姻缘的,可人家毕竟对你一片心,又在这小院儿里住了这么长时间,说走便走,你快说说清楚,终是发生了什么事?”杨桃严肃的。

“真没事呀,你瞧我这几日呛他了么?嫌他了么?没有啊,这几日只为二姐的事就忙的晕头转向的,哪顾得上他?”樱桃一脸委屈的瞪大眼望着杨桃。

“大姐,这几日四姐真的没惹那周公子。”核桃为樱桃力证:“真的没有。我都看见了。”

“还是核桃好,姐没白疼你。”樱桃一把搂过核桃,从小她做事,核桃向来是最支持她的。

“真无事?”米桃微微蹙眉,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那怪了,难不成他死心了?唉唉唉,可惜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我都说了多少遍,你嫁去,做个平妻,多么美滋滋的。有你二姐我在,谁敢欺负你?”

“你就快闭嘴吧!顾好你自己就成。明日要亲迎了,你明日穿戴的,涂抹的,都备齐了?”杨桃瞪她一眼:“棉儿,拉她进去,帮她再检查一下。她这粗心大咧的性子,别明日再缺个什么,一时半会儿慌了手。”

“嗯。”棉桃拉着米桃进里屋去了。

“真没什么,也就算了。大姐也是为你着想,人生难得一相识,周公子这人,无论品行性子,都是极好的。你结交这么个朋友也实在不易,若是就这么断了了,实在可惜的慌。”杨桃轻轻摩挲着樱桃的手:“咱爹当年说过,多个朋友,多条路。”

第两百六十六章 亲迎

“嗯。许真的是他家里有急事罢。”樱桃佯作不知的猜测。

“杨儿?吃过饭了?”正这时,大娘赵兰带着两个儿媳从院外进来了,声音里透着无形的紧张和喜庆的气息:“吃过咱们就赶紧忙活的起来吧?收拾完了还得做馒头,包饺子,擀面条儿呢。咱们这几个人,要好忙活呢。”

古代人成亲,虽说没有录相没有摄影,但其实在程序上比现代是更加繁琐和讲究的。这其中,又数乡下人最是繁琐。单单女方要准备的吃食就有好几样。供轿夫们吃的馒头小菜,供玩儿孩子们吃的小点心小果子,还有摆供桌的大馒头和面条儿,再有新郎进门时,要吃的小饺子。

大多数人家,都是家族群住在一起的,遇上这样的红白喜事,姑姨婶子的能来二三十,也就能忙的开。

可樱桃姐妹几个,已然没了爹娘,眼跟前四婶子也没了,三婶子已经断了关系,单剩一个大娘。没有姑母,只有一个小姨,除却这些,却再没有其她的了。

而小姨何小美婆家临时也发生个大事,今晚是过不来的。

赵兰就有些发愁的:“咱们今晚儿恐怕要熬夜了,这么点人手,定是不够的。杨儿,你赶紧的,招呼你几个妹妹过来,我安排安排,今晚能忙完也好的。”

“哦”杨桃赶紧喊来了米桃几个,全都候在赵兰跟前等候差遣。

“米儿,明儿是你的大喜日子,明日一天就够你折腾的,今晚你得睡好睡饱了才行。这儿你不用管了,自去睡觉。”赵兰利落的吩咐道:“杨儿,你和棉儿去贴喜字”又朝向自己的两个儿媳:“老大媳妇,你就去和面,老二媳妇去调些饺子馅来。樱桃核桃,呆会儿和好面,调好馅儿,先做馒头和面条儿,然后是小果子小点心,最后包饺子。你们挑些会的帮帮手就行了。”说罢,又重新望向杨桃:“杨儿,事先跟你说的那些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齐了。”杨桃点头。

“大娘,小果子小点心我事先买下了,就不用临时再做。”棉桃早把事情想周全了。

“买好了?先叫我看看。”赵兰仔细检查了棉桃拿出来的十来包小果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个东西我事先也忘了嘱咐你姐去买,这临做要花不少工夫呢。这回可好了,又省不少时间,咱们本来人手就不够,我正担心着天亮前做不完可怎么办呢。”说着,两手一扎,将果子纸包成串儿拎起来,拔了拔声量:“行啦,先都按我刚才安排的忙活起来吧。动作一定要快些!!”

“好咧!”杨桃棉桃几人各自忙活起来。

“大娘”米桃找到正在收拾小果子的赵兰:“我晓得我该睡觉哩,我听你的话,定会睡的,你万不用担心。不过眼下这时候还早着,我多少还能帮着做点儿活。你安排我点吧。”

“那行。”赵兰也不多罗嗦,眼下实在是缺人:“你先去仔细检查一遍你明儿个要穿的要戴的,胭脂水粉也再看一遍。看完了,就去帮着做馒头。还有,记得呆会儿睡觉时去西屋睡。东屋恐怕要烧一晚上的火了,炕上热的没法睡人。”

“嗯。好咧。”米桃干脆的应着,跑进里屋去检查嫁衣了。

几个女人脚不点地的忙活着,赵兰不时的安排吩咐几声,一直到亥初时米桃去睡下了,赵兰才一脸愁色的寻来杨桃。

“杨儿,这么的可不行啊。忙活了大半会子,这才将将做出一锅馒头来。明日亲迎,男方的轿夫们要在这儿吃顿饺子,还有摆供的馒头和面条儿,这些都不能少。咱家现在这境况,也不能做的太寒酸。馒头至少要做三锅,面条儿只要擀出来晾着就行,可那也得至少做两篦子。最重要是饺子,轿夫们和随行来的都是些能吃的,恐怕已经饿了好几餐就等着吃这一顿饺子,估计彭家来的人不能少了,咱们至少要做下十篦子饺子。你看看,这都亥时了,这么多活儿,这么点人,你又怀着身孕,再忙一会就该去睡了。剩下的人忙到天明也忙不完啊。明儿个寅时人家可就从镇上出发了呢,卯时就能到咱这儿!!”

杨桃微蹙着眉,小声的:“咋的这么多活儿?大娘,我记得我成亲时,也没这般呀?”

“你个傻妮子,你成亲时,你四婶子和你小姨都来帮忙了,再说你那时也不比这时,这米桃嫁的是什么人家?咱们东西自然要多做,不然这时候寒酸了,以后米桃在婆家要受奚落的。”

“也是。”杨桃也发起苦来:“那可咋办……要不,我去趟双河村,看看我小姨腾出空儿来了没有?”

“她一个也不解事儿啊!!”赵兰拍拍手。

“那要不……”杨桃绞尽脑汁苦想了一会儿,有些结巴的:“要不,要不,就……就把我大伯和大哥二哥喊来?四叔那边,这会子应该也能敲得开门。”

“这活儿哪能叫些大男人来?”赵兰瞪大眼,小声的叫起来:“再说他们明儿个还要出去迎人呢。罢了罢了,我看你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先去把棉儿和樱儿叫来,再商量商量吧。”

“哦。”杨桃乖乖的点头,去叫来了棉桃和樱桃。

赵兰把情况跟两姐妹一说,看看她们能不能想得出办法来。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精明聪明,眼下也没别的什么办法。几人正难着,忽的院外响起一声轻唤:“大娘,忙活着那?”

一听声儿,杨桃就心下一喜。是她大嫂子,成事媳妇。

赵兰也心头一喜,赶紧从屋里迎出来:“哟,是成事媳妇和成材媳妇呀,快进来。”

“大嫂,二嫂,你们咋来了?”杨桃也惊喜的。

“你呀,家里这么点子人,这一晚上能做多少活儿?没的明日寒酸了去,以后叫米儿在那边咋生活?咱们可是你亲嫂子,不来帮这个手,谁还来帮?”成事媳妇笑眯眯的,话音软软的,听了叫人十分舒服。

成材媳妇在旁上笑嗔:“就是的。我跟咱大嫂子自今儿黑了天就在家等着呢,还寻思你能上门去请呢,可等到现在也没见个人影儿。只好土着脸,自己个儿来了!!”

“我是怕麻烦了你们。是我不好,我不好,大嫂二嫂快进屋。”杨桃赶紧把人请进屋。

成事媳妇和成材媳妇也不多罗嗦,净了手,便由赵兰安排着,麻利的做起活儿来。

这么的,人还是不太够……赵兰正抠算着该如何才能节约时间,把人工利用率达到最大化,门外又传来低唤。

这回,是隔壁润生的娘和屋后的曲嬷嬷,还有文海媳妇苗二妮的娘苗兰氏,以及村里几个平日里跟岳家较相熟要好的婆子媳妇,总共六七个人。

润生的娘带头道:“米儿明日大喜,咱们这几个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要走了,怎么也得过来帮个手儿,是不是?”

赵兰都快哭出来了,上前握着润生娘的手,感激的:“没想到你们能来,我这正不知该怎么是好的呢。快进来,快进来。”

几人陆续进了院儿,纷纷净了手,一边热闹的说着话儿,一边麻利的做起活儿来。

又过了一会子,何小美也来了,婆家的事一了,她就由丈夫江卫才陪着赶了过来。

这一下子,人手十分充足了。赵兰仔细安排了众人,这才放心的坐下来也跟着做起活儿。

直忙到下半夜丑正时左右,活儿才活完,刚蒸好的馒头都晾了起来,包好的饺子拿细布盖了,放在通风处,面条儿也都切好晾开,只等明日用了。

几个婆子媳妇也累极,纷纷离开回家去了,说是第二日一早再来帮忙。

送走众人,姐妹几个也累极的躺下。躺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寅时。

才刚寅初,赵兰就过来了,把几个姐妹喊起来,忙活着给米桃净面化妆穿戴。没一会子帮忙的婆子和媳妇也来了,又忙活着摆供桌,摆椅子。

直到天边微亮,一切才算妥当。

赵兰好容易留住帮忙的这几个婆子媳妇,要她们呆会儿在这吃了饺子,看米桃上了轿再走。

又过一会儿,热闹的唢呐竹笛声便传来了。

早有看热闹的乡亲等在外头,也有等着吃糖的小娃娃也早早就围在了院外。

一番复杂的程序之后,米桃终于披着盖头,要踏上那顶精致的,经过了一番细心布置的上头挂了个大大‘彭’字的小轿。

有风俗,新娘上轿时,一定不能回头,若不然婚事会有变。赵兰事先千叮万嘱过米桃,这时候,便是再不舍,也不能回头。

米桃紧紧握着杨桃的手,有泪滴在杨桃的手上。

“好妹妹,去吧。好好对待公婆,常回来看看。”杨桃觉得手心一凉,登时忍了半天的泪也上来,赶紧把米桃推出去。

棉桃和樱桃核桃站在一起,棉桃面无表情,瞧不出丝毫不舍。樱桃抱着核桃,核桃已经默默的泪流满面。

米桃的身形微微顿了顿,由接亲的婆子扶着,抬脚朝小轿子走去。

看着米桃头也不回的踏上小轿儿,看着轿帘儿缓缓放下,樱桃的泪突然就出来了。

第两百六十七章 头一日

大姐出嫁时,她不在,而且大姐嫁的是苗成业,本就是本村人,他们虽又在镇上买的宅子,但什么时候想见都可以。可是米桃不一样,彭家那样的大户人家,米桃过去了,不吃亏不吃苦就不错了,哪里还能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此刻,看着米桃头也不回的上了轿,看着轿帘缓缓落下,樱桃的泪突然就出来了。米桃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亲爱的二姐,她暴力的,性子直,脑子也不会拐弯儿的二姐,就这样嫁人了。

热闹的唢呐声又响起,迎亲队缓缓启程,在许多看热闹的乡亲和几个姐妹注视下,缓缓离开了小苗村。

实在是……有点饿……

坐在轿子里,米桃不由蹙眉抚腹,昨晚上那顿饭,本就没吃多少,又跟着姐妹一通忙活,早晨清早早就起了梳妆打扮,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此时饥肠辘辘,饿的不行。

可是按着大姐的指示,呆会儿到了彭家,迈火盆,拜天地,进洞房,然后就要在房里枯坐一整天,除了中午能吃一点儿东西,其它时间全要老实等着,不能乱走,不能掀帕子,也不能如厕,这叫她如何能坚持下一整天来?

不能坚持也得坚持,走前大姐千叮万嘱了,到了那边,要学着收敛贤惠。别的且不论,她得听大姐的话,不能再叫大姐和妹妹们担心她了。她自己的性子暴,她自己也晓得,姐姐妹妹们总是担心着她,她也晓得。若不然,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就应了彭雨安。

米桃深吸一口气,轻轻掀起喜帕,又掀开车帘子,望向窗外的田间风景以转移注意力,好叫腹中的饥饿感淡化一些。

“啊哟!!这是做什么?快快放下来!!”还没等看清外面的景色,耳边一声刺耳的尖叫就传来:“少奶奶,您平时怎么个来的也就罢了,今日可是得规规距距的按着乡俗来。这车帘子,喜帕子,可万不能掀!!”

米桃吓了一跳,忙放下车帘子,道:“孙大娘。正好你过来了,我有些饿了呢,怎么办……”

随车的这个婆子姓孙,是彭家三十几年的婆子了,原本一直伺候在老太太身边,后来又给了彭夫人。因着是多年的奴仆,所以家中除了老太太,都要唤她一声‘孙大娘’。今儿个随车的重任也交给了她。

“饿?”孙婆子的声音尖而锐,隐隐的透着那么股子轻视:“咱们彭家可是有门有脸的大户人家,您以后就是这家的少奶奶,可不能再像以前在家时那样随心随性,没规没距的。今儿个这样的日子,再饿也得忍着!”

米桃抿抿嘴,又道:“要不,你叫雨安过来一下?”

“好生生的走着,叫少爷做什么?少奶奶可莫要唆着少爷给你弄吃的!!”孙婆子的声量拔了个节儿:“少奶奶在家时吃什么,老奴不晓得。可今后进了彭家,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山珍海味绝缺不了少奶奶的,但也不急于这一时。今儿个这样重要的日子,少奶奶绝不能坏了规距!!”话里话外,透着轻视和教训,好像米桃故意饿着肚子,专门等着进了彭家好吃些好的似的。

开玩笑,她米桃的家世虽不比彭家,嫁妆也没有说出的那两千两,但手饰田产加起来也好歹有个上千两,单单就缺他家那一口吃的?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罢!!若是以前的性子,米桃当下就能摔了彭帕,跟她对骂。可是她不能,今儿个是正要的日子,她不能再因着自己一时的任性坏事了。米桃吸一口气,没再作声。

可孙婆子的话却还未完:“少奶奶莫怪老奴多嘴,少爷虽说眼当下一时宠着少奶奶,什么事都会依您,可这毕竟是彭家,当家帮主的还不是少爷,少爷也还年轻着,心性不定,老爷夫人正培养着他呢,少奶奶不要拖了后腿。那些乡下的随心顺性的乡土气也最好不要带到府里来!”

米桃嗖的一下,揪紧了手中帕子,忍了几忍,才把气咽下去,抿着嘴不出声。

“哎,我说你们!!”孙婆子挥舞着帕子,又把矛头指向几个轿夫和吹手,一副当家人的语气,很是不耐烦的嚷道:“走的快些!!吹的响亮一些!!得叫人家晓得这是咱们彭家的迎亲队伍!!可不是那些穷酸小气不入流的人家!!”

前头的彭雨安听见声音回头望了一眼,见无事,又回头继续往前。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今儿个是他的大喜日子,这可是好不容易争取得来的呢。

说的这是些什么话!!米桃沉着脸,说是什么婆子奴婢的,现在瞧着,倒像是比她还神气呢,耀武扬威,神气十足的。要不是今儿个日子特殊,她早两个巴掌赏过去了。敢跟她耍嘴上工夫?她嘴皮子是没有老三老四那样厉害,不会说话,只会动手。

哪怕是老三老四在这,跟这婆子过过嘴上工夫,也是叫人心里过瘾的。现在叫她这几句话说下来,米桃觉得胃里头更加不舒服了,直感到头都晕了起来。

轿队又行不知多长时间,外面忽的又传来了那婆子讨人厌烦的声音:“少奶奶,前头就到彭府了。呆会子,你要踏小凳,过火盆,万记得要碎步往前移,不要还像在乡下那样,大步大步的走路,风风火火的。”

“我晓得。”米桃故意沉了嗓音:“怎么府上是什么规距?称呼主子还用‘你’?”

孙婆子立时闭了嘴。

米桃心下窃笑,这婆子,恁的是絮叨烦人,彭雨安是怎么一回事,明知道这人的性子,故意差这么个人来烦她的么?

没一会子,轿子便停了下来,唢呐声愈加响亮热闹起来,几串震耳的鞭炮过后,便有人掀开了轿帘子,有小丫环来扶米桃下轿。

轿外铺了小凳,米桃这时候脚不能落地,要踏在小凳上,再由婆子背到门口去,跨过火盆,才能算是正式的进了彭家的门。

背她的婆子,自然是孙婆子。

她曲腿背上米桃,一步一稳的往大门处走,一边眼色在米桃的脚和手上扫了几眼,不由得拧紧了眉。这样的大脚,这样的粗手,怎么能配得上她家的少爷?怎么能做得了彭家的少奶奶?这将来,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啊,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真不知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原本不是不同意的么,怎么突然间就会又同意了,老太太怎么可以糊涂了呢?

孙婆子的神色,米桃没瞧见。她只觉得饿的受不了,又要按部就班的照着程序一步一步做,等到进了门,人都有些虚恍起来。

一进门,就有人高唱:“新娘入门~~~”

孙婆子和小丫环扶着米桃,似乎是走进了大堂,透过大红的喜帕仅能模糊的瞧见个轮廓,里面坐着许多人,正对着的是三个坐位,想来该是彭家那三个大主子。旁上立着个腰板儿挺直的男人,不用想也是彭雨安。

这时,又有人高唱:“行礼~~~一拜~~天地~~~”

身边的小丫环撤去,又另换了婆子,上前来扶着米桃,轻声的教着她该朝向哪,该鞠躬还是弯腰的,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待到终于进了洞房里的时候,米桃只觉得浑身都没力气了。猜着时辰,差不多该是巳正时了,不知何时会吃午饭……

“有……有人在吗?”米桃坐在上好的绸缎缝的软乎乎的被子上,试探着问了一声。

“少奶奶,奴婢小莲在呢。”有个年轻的女声应道。

还好不是那婆子。米桃松了一口气:“什么时辰了?”

“回少奶奶的话,还有半刻钟就巳正时。”

“哦。”米桃点点头,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时间,咬牙忍着烦饿。心里已经不耐烦的嚷开了,早知道成亲是这么个叫人受罪的事儿,她便不成了,真真是折腾死个人。遇上叫人不舒服的人和事儿,也不能开口。由着那婆子满口胡沁,她却只能牢牢想着走前大姐叮嘱的收敛性子,要贤惠温柔一些。真真是……

又不知巴巴的等了多长时间,米桃又试探着问了一句:“几时了?”

这回没人应。

她也不敢掀喜帕子,便这样继续枯坐着,又不知多长时间过去,实在忍不了了,便又问了一句:“谁在?”

“回少奶奶,奴婢小莲在。”又是那小丫环的声音。

“几时了?”米桃心下一喜

“回少奶奶,已经午末时。”

“午末?”米桃登时瞪起眼来,大声的:“怎么过午时了也不说一声儿?那午饭怎的还没有送过来?”

“知道少奶奶急,这不是送过来了?”那把年轻清脆的声音换成了带些沧老和轻视的,孙婆子的声音:“这是叫厨房上单做的小点心,可不是外面那些糕点坊里的能比的。虽说是一般人吃不到的好东西,可老奴劝着您,还是少吃些为好。今儿个可不比往日,天黑前是不能出这门儿的。到时若是想如厕,可就得憋着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矛盾

“别的老奴倒不担心,可少爷今晚是要与您行洞房的,到时候若是因着这个再耽搁了或是冲撞了,可就不太好了。”孙婆子轻飘飘的话音传进耳朵,叫人又羞又怒,恨的牙根都痒起来。

米桃忍着怒,心里默念着走前杨桃叮嘱她的,要收敛,要温柔些,要收敛,收敛……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清声道:“那倒叫孙大娘多操心了。点心快拿来罢,我这时正饿着呢。”

“是。”孙婆子端着个小盘儿走进屋,小盘儿里整齐的码着五块儿淡黄色微微带着透明质感的麻将块大小的糕点。将东西递给米桃,孙婆子又道:“喜帕子不能掀,吃东西要小口小口吃,不能抹了嘴上的红膏。也要慢些吃,别噎着了,可不能喝水。”

大姐说了,要收敛……米桃瞥一眼小盘儿里的小东西,哪够她填肚子的?吃这点东西,还要这个老婆子在旁上絮叨来絮叨去,净说些叫人不爱听的话。罢了罢了,今日怎么也是大喜的日子,说什么也得忍过去。米桃深吸了几口气,捻起一块糕点吃起来。少便少吧,总好过没有。多少先填一下肚子,撑一会儿是一会儿。

见米桃开始吃,孙婆子脸上不禁又现出那种带着轻视的,瞧人不起的目色来,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少奶奶,这糕点是不是很好吃?”这位厨子可是从江南请来的,其师傅可是宫里退了役的御厨,一般的乡下穷人家,恐怕见都没见过,闻也没闻过呢。啧啧啧,真不知这乡下野丫头得了什么福,竟能入了少爷的眼,竟还能进了彭家的门。

“也不怎么样,干干的,甜味儿太大,齁嗓子呢。”米桃没好气的故意乱说,又道:“孙大娘,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先出去吧。呆会儿吃完,我会喊你的。”

孙婆子有些不甘的闭了嘴,仗着米桃盖着喜帕也看不见,未行礼就转身出去了。

五块小糕点,全捏在一起也没有半个馒头大。米桃一会儿就吃完了。肚中多少有了东西,虽未饱,但也觉得稳妥多了。米桃把孙婆子喊进来,叫她收拾东西下去。

见到只有几块碎屑留在盘底的小盘子,孙婆子的眉不由又拧了起来,端了盘子出去,一边不自禁的嘀咕:“还说不好吃呢,一块都不剩了。”

“孙大娘。”米桃出声喊住她。她当她看不见呢?从家里出来到现在,这才多大一会子的工夫,这婆子就朝她甩脸子,拿话挤兑,也不行礼。大姐是说了要收敛,但老三老四也叮嘱过她,不能吃了亏!!

“又有什么事?”孙婆子下意识转身。

“又?”米桃冷下声来,冷笑:“也不知彭家的少奶奶在府中是个怎么定位,怎么差遣一个婆子,倒还很不耐烦似的?”

“没有。少奶奶尽说。”孙婆子悄悄沉下了脸。

“再去端点吃的来~~”米桃拉着长音儿:“不要再端些甜食糕点的,实在太难吃了。我若不是饿的急了,一口都咽不下去!!”

“少奶奶!!”带着训责的话又出口:“老奴说过了,这新娘子在成亲当日是不能……”

“能不能的,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今晚是你要与少爷行房,还是我要与他行房?你这样折腾一日不吃东西试试?若我这会子没吃饱,到了晚上虚晕,还怎么行房?到时候,你能负责么?”米桃没好气的打断孙婆子的话,故意拿她刚才说的话再扔还给她。

“这……”孙婆子终于迟了嘴。

“还这什么这,还不赶紧去端了东西来?”米桃厉声道:“再不要挑那些入不得口的糕点,我虽说是乡下来的,但家世却要强过许多人,怎么也是带着千两的嫁妆过来的,怎么能吃那样的东西?!!难道还肖我回头禀了老爷夫人,说是慢待了我?”

这是要提醒这个婆子,她米桃再不济,也不至于连口糕点都馋嘴。

“哦,哦,老奴就来。”孙婆子似乎这时才想起米桃并不是分文不带进的彭家。上千两的银子,虽在彭家看来不值一提,但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还是金山一样的存在。

老四说了,进门之后不能太强势,但也不能太弱了,特别是这头几日,若是弱了,以后没得要叫人欺负了去。她米桃向来是欺负别人的,哪有轮到别人来欺负她的时候?要不是为了那个彭雨安,她才不来受这份罪。米桃换了个姿势,恨恨的想着。

过没大一会儿,孙婆子回来了。

只是两手空空,进了门儿,脸上神色傲然的:“少奶奶,刚才夫人发了话,大婚当日,还是少食少动的为妙。今儿个,您就忍一日,以后想怎么吃,都不拦着!”

“夫人?”米桃微微扬了扬声调儿。夫人?不就是彭雨安的娘?大姐千叮万嘱要她在婆婆跟前温柔顺从一些。罢了罢了,反正她现在也不是真想吃,不过想唬唬这个婆子罢了。米桃无所谓的点点头:“嗯。我晓得了。”

“夫人还说了,虽说今日大婚,但该有的规距还是要有,呆会子少爷吃完了酒回来,天黑前得去夫人那边敬跪安茶。”孙婆子说完,自行行了个礼,退出去了。

跪安茶?米桃有些糊涂了。走前,大姐大娘都仔细的跟她说了这一日该走的程序,没有跪安茶这一说呀?难不成大户人家的不一样?可是老四又说了,别的都不论,大婚这一日的程序是老辈里留下来的,家家户户都一样,除了有的热闹些,有的寒酸些,程序都是一样的。

那么,婆婆叫她去敬跪安茶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故意刁难?可是她明明同意了这事,还别扭个什么?若是不愿意,大不了不同意便是?

这到底是为何……

米桃头痛的想,这时候要是老三老四在跟前就好了,什么事都不劳她费心,只需要按着她们说的去做,准不会出错,也不会吃亏。

罢了罢了,敬茶便敬茶,管她是为什么,总之去敬便是了。米桃有些烦燥的想着,左右她这颗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去了看看再说。反正老四跟她说过,若是婆婆刁难,她又应付不来的话,就把彭雨安往前推,准没错儿。

这样胡思乱想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彭雨安醉意熏熏的回来了。

“呵呵,娘子,娘子……”彭雨安一把抓下米桃的喜帕子。

眼前顿时开阔了,米桃眨眨眼,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外面天已经黑了,桌上燃着蜡烛,彭雨安歪躺在床上,一身的酒气。

不是要去敬茶?这副样子,怎么敬?米桃蹙起眉,去推彭雨安:“怎么喝这么多酒?你快起来,收拾一下子再说呀,你这酒气,想要熏死人怎么的?!”

“娘子,哈哈,娘子!!”彭雨安被米桃推了几下,又精神起来,伸手一把将米桃按倒在床上。

“你做什么!!~”米桃低吼。

“洞,洞,洞房啊,我的娘子……”

洞房过程省略。

清早,阳光就透过窗棂,照进屋里,是个难得的好晴天。

屋外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不时传来,米桃翻了个身,睡的正香。

“少爷少奶奶,起床了。”轻细的唤声在门外响起,是昨日那个小丫环。

“哦…….”米桃睁眼,彭雨安正在她旁上睡的死沉。她揉揉眉,有几分迷糊的:“几时了?”

“回少奶奶,已经辰正了。”

“哦……”米桃继续揉眉,脑袋还处于混沌之中。

“少奶奶,那奴婢进门伺候少爷少奶奶起床了。”小丫环轻轻说了一声,便推开门,轻悄悄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都垂首小碎步走到米桃跟前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起个床还哪要伺候?”米桃摆手:“你快出去罢!”

“少奶奶……”小莲轻声的,有些迟疑的抬头望了米桃一眼,又迅速垂下头。

“怎么了?”米桃这才注意到,小莲的神色有些古怪:“有事你说便是。”

“是……昨日夫人传话,叫少爷少奶奶天黑前过去敬茶,结果少奶奶没去,夫人便发了怒。今晨起了又问少爷的去向,听说还在睡着,便差人来,叫少爷和少奶奶立马儿起了,过去给她敬早茶呢。”

“昨儿个?”米桃扬扬眉,又不是她不去,是彭雨安醉成那样根本去不了。她再蠢笨,这时候也瞧得出来,她的婆婆是要寻她的事了呢。

“少奶奶快快起吧,奴婢们伺候着,不消一会子就好。赶紧去夫人那边敬了茶,兴许能消她些怒。”小莲垂首小声的劝。

米桃眨眨眼,微微思量了一下,又回头瞧瞧正睡的沉的彭雨安,轻轻点点头:“我晓得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来伺候少爷便罢了。”

“这……”小莲和两个小丫环都有些慌。

“你们便是伺候我的几个丫环吧?怎么少了一个?”

“小彩被孙大娘叫去做事了。”小莲深深的垂着首,有些害怕的。

“我晓得了。你们先出去吧。”米桃重重的点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两百六十九章 回母亲大人

“也不知二姐在那边过的怎么样了。”樱桃有些担心的,心不在焉的搓着手上的麻绳。

“她那人,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绝吃不了亏,快放心吧。”棉桃在旁上帮她把杂草理顺,接起头儿。

二姐出嫁了,周铭远离开了,大姐和大姐夫也回了镇上他们自己的家。核桃去上了学堂,家里只剩了棉桃和樱桃两个,若大的院子,显的有些冷清。

“虽是这样说,可还是……”米桃再厉害,可在彭家人跟前毕竟是个媳妇,哪能像在家里一般,一言不和就跟人动手?

“可什么可,还是什么还是?”棉桃起身,扑打扑打身上,把剩下的杂草归扰了,抱到墙角去:“她走前,你不是教了她不少?大姐也没少叮嘱,绝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呀,是家里静下来了,就爱胡思乱想。我看,要不呆会子我去镇上酒栈的时候,你就别在家呆着了,去四叔家里罢,四叔今儿个在家,跟小宝玩一会子也行。”

“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酒栈?”米桃出嫁了,是件大喜事,也去了她心头一个大包袱,可是不知怎么的,却总是觉得不安。米桃的性子,实在太叫人担心了。

“你去什么?家里还要人守门呢。”

“咱家不是买了锁?再说我去四叔家,这院子不一样没人守?”樱桃转转眼珠子,上前抱住棉桃的胳膊:“好三姐,呆会子就叫我跟你一块儿去吧,好不好?”

“少来!”棉桃瞪她:“你当我不晓得你在寻思些什么哩?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那个什么宴会的,我可不去。一个人也不识得,去了做什么?”

去了,自然是去见宋韩。可是这又不能直接跟三姐说。三姐自有她的骄傲,虽说与宋韩互相之间有那么点意思,但也要基于男方主动的基础上。最近也不知宋韩在忙什么,原本说了要来的,却一直没有再来。这回都到了渔丰镇,都没有多走几步到小村来看看。没有办法,她办能把棉桃骗过去了。这贴子是周铭远走前留下的,说什么也不能浪费了。

“去了……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么。这回的小宴会可不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吃喝玩说,都是些生意场上的大人物呢,你去了,多跟人学学,不好么?”樱桃轻声哄着。

棉桃轻笑:“你不要哄我。你以为我不晓得你那点心思呢?前几日你跟周公子唧唧喳喳的,当我没听见么?这贴子,是他留下来的吧?你这妮子,是想诓我去了,跟宋韩见面吧?”

“我,那个……”樱桃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夸棉桃太聪明,还是怨她太精明,竟然什么都晓得了。

“樱儿”棉桃正了正神色,伸手板正樱桃的肩头,神色认真而严肃的:“三姐承认,我对宋韩这个人,是觉得不错的,也有那么点男女之间的意思。可是,如果这事还需要我来主动的话,那我宁愿不要。这个宴会,我是不会去的。樱儿,三姐晓得你这是担心我。可是这事我也自有分寸的,你和大姐再不要多操心。等到了年纪,我自会找个人,嫁掉的。”

“随便?”樱桃扬起眉:“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就能嫁吗?”别说,这种事,三姐没准能干的出来。在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若是寻不到如意的,估计在她眼里,大街上一排男人,随便拉哪一个都是一样的。

“那不用你管。总之到了该嫁的年纪,我自会嫁出去,不用你们操心。”棉桃耸耸肩。

樱桃张嘴想说其实你现在就已经到年纪了,话未出口,叫棉桃堵了回去:“你是个聪明的,不用我再多说。诺,这贴子你收好,若是时候合适,带着二姐去倒是不错。她刚嫁进彭家,是该多多面人,多拉拢些关系。多出席一些这样的场面,在家中的地位也能稳固一些。”说着,拍拍手,往屋里走去:“我收拾一下,这就去镇上。你在家好好看门,不要再胡思乱想。要是实在呆不住,去大伯家也行,去四叔家也行,要是都不想去,就去大姐家瞧瞧去。总之不要跟着我。”

樱桃轻轻的叹息一声,将贴子仔细收起来。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贴子,她竟然不去。虽说这贴子给二姐也合适,但时候上却有些不对。这小宴会举行的那日,正好是二姐的回门儿日呢,她哪能去?那怎么办?叫谁去呢?总不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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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个大喜,府中上下可真是忙的晕天暗地。我呢,叫你们两个天黑前过来奉个茶,却一直等到深更了也没把人等来。可真真是……若说府中人忙,那是忙婚事。却不知你们两个人,哪来的这么忙?”高高在上的端坐于大堂正位,正雍容缓慢的说着话的,正是彭家当家主母,彭夫人。

“回母亲的话,昨儿个儿媳原是要来的。可雨安喝的太多,又急着行事,儿媳说什么,他也不听。真真是……”米桃老老实实的坐于一侧,恭恭敬敬的回话,又适度羞涩的垂着首。照着老四说的,把事儿都推到彭雨安身上去。不过本来她说的也是事实。

屋中几个年纪小的丫环登时羞红了脸。

彭夫人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清咳一声,瞪着彭雨安:“娶都娶进门了,那么猴急做什么?给母亲奉一碗茶都来不及么?”

“母亲,孩儿知错。”彭雨安恭恭敬敬的,神色安然。

“嗯……”彭夫人轻点头,顿了顿,不急不徐的望了眼米桃,又道:“米儿,我听说昨日大婚日,你跟孙婆子要吃的?”

“回母亲的话,婚姻大事,儿媳生怕出什么差错,所以这事儿是特意事先打听过雨安的,他说大婚的中午是有一顿午饭的,所以儿媳前一晚和当日早晨都没太吃东西,却没想到午饭仅是几块小糕点。”

“雨安!”彭夫人微微蹙了眉,低低的轻吼了一声。明明想要给这个乡下来的穷酸儿媳几个下马威,却没想到都成了雨安的不是,还隐隐的怨她给的饭分量不足。

彭雨安有几分惊讶的望望米桃,垂首将事情认了下来:“孩儿知错……”

彭夫人轻轻揉了揉眉心,又道:“你们也是的,昨儿个的事,都是忙乱了,又是头一回经历,出什么差子也就不怪你们了。可是今早又是怎么一回事?怎的才过来?这奉早茶都快成奉午茶了。”

“回母亲的话,这事儿倒不怨雨安。”

“哦?那要怨你了?”彭夫人扬扬了眉,脸上染了几丝喜意。

“自然也不怨儿媳。”米桃恭恭敬敬的又答话道:“原本,说了是指给我们夫妻四个丫环使唤,可今早一见,硬生生少了一个,又不知去了哪里。儿媳怕少了的那一个再出什么事,毕竟大婚下的,出什么事不吉利。便寻人找了一下,也就耽搁了些时候。”话毕。米桃微微抬了抬脸。只见彭夫人微微眨了眨眼,似乎并不知此事。而她旁上的孙婆子则立时变了脸色。

米桃轻笑,她这人,在几个姐妹里是笨的,可是拿到外面来,却也算得上反应迅速,特别是在她将要吃亏的情况下。她又是个有话就说,绝不会闷在心里,也不会计较后果的人,彭夫人想要给她下马威,哪里容易?

“那是怎么回事?刚刚成亲便有人敢怠慢你么?是哪一个丫环,赶紧给我传了来,一定得要严罚!!”听说这事又捉不到米桃的把柄,彭夫人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米桃眉角带笑,不紧不慢整理了一下衣袖,又抬头望了一眼脸色紫黑的孙婆子一眼,道:“人已寻到了,也问清楚了,不是她怠慢我,原来是叫孙大娘叫了去做活儿。说到这儿,儿媳正好想要问上一问。母亲大人,一个婆子也能支使主子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么咱们府上还有这样的规距么?”

“孙婆子!”彭夫人的脸色沉下来,低喝了一声。

“是,夫人!”孙婆子脸色铁青,两三步扑到堂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可有此事?”

“是……是老奴手上有事一时忙不开,正好撞见小彩,便顺嘴支使了她一句。老奴……知错!老奴知错!!”‘咚咚’磕了两个头。

彭夫人轻轻吸了一口气,脸色沉的不能再沉,咬了咬牙:“念在你是我身边多年的婆子,就饶你这一回。先扣你十日的月银,若是再有下回,定不饶你!!还不快快退下?”

“是!”孙婆子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退出去了。

“她年事已高,又是府中多年的婆子了,做事难免偏主张一些。我这么处置她,你可满意?”

“回母亲大人,满意。”米桃十分恭敬的垂首。

彭夫人脸上挂着浅笑,暗中却咬紧了牙。回母亲大人,回母亲大人,一字一句说的那么认真,恭恭敬敬的,偏偏又把事情跟她扯的一干二净。下马威,没威到她,倒威到了自己。可真是……不是说是个嘴笨心直的么,却怎么……真真要气死她!!

第两百零七十章 何意

“宋大哥?”樱桃微微撑眼,心底涌起狂喜,赶紧把门打开来,将人往里迎:“快进,快进。”心下一边暗道可惜,棉桃这才前脚刚走,宋韩后脚就到了。又暗道庆幸,贴子的事,三姐死活不去,这回宋韩来了,倒正好了。

“怎么……院儿里只你一人?”宋韩笑眯眯进了院儿,环顾四周,有些奇怪的:“你家院子,向来热闹的紧,今儿个怎么却……”

“大姐回夫家了,二姐刚出嫁,核桃在学堂,三姐去了镇上酒栈里头。哦对了,她才刚走,你们没在路上遇到么?”樱桃引着他进了堂屋,拉来凳子,又去烧水。

“没有遇到。樱桃,不必麻烦,你三姐不在家,跟你说也是一样的。我这儿还有事,得赶紧走。”宋韩拉住正要去厨房的樱桃。

“你这是……不等我三姐回来了?”樱桃暗道可惜可惜,尽力的挽留道:“她就是去镇上瞧几眼,很快便回来的。再等一会子都不成?”

“不成呢,我手头有个案子,这几日忙的不得了。今儿是好不容易抽了空过来的。”宋韩从怀里掏出张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帖子来,放在桌上:“这小案子是帮顾家打的,已经稳操胜券,明日便结案了。结案后,在顾家后院儿有个小宴会,诺,请你三姐姐也一同前去罢。”

“只请三姐姐?”樱桃望着这名帖,忽的嘻笑起来。

“这……”宋韩有几分尴尬:“事出仓促,我也没想那么多。到时,便持这张帖子去便是,到了之后叫人喊我出来,我再接你们进去。”

“开你玩笑呢,那样的场面,我们去做什么?”樱桃笑嘻嘻将帖子收好,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脸上挂着美滋滋的笑。

“一定要叫她去啊!”宋韩又强调一遍。

“那你放心好了。”樱桃忽的想到什么,又道:“不过……你能不能……”

“不过什么?你尽管说,跟宋大哥还客气么?”宋韩浅笑着

“不过这小宴的日子能不能拖两日?只两日便可,我想叫我二姐一块儿也去长长见识。”樱桃试探的,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并不指望真的能行。毕竟都是些大户富户,哪可能为她这几个姐妹改日子?

“那有何不可?”没想到宋韩却一口应下来:“我刚听说她已经成亲了,说起来,我还欠她份贺礼呢。你即这么说了,那这小宴便再拖后两日便是。到时,你们一块儿都来。”

“真的能?”樱桃高兴的直搓手:“那太好了!”除了可以叫二姐也跟着去涨涨见识,她和三姐还可以趁机多见二姐一面呢。若不然,天晓得何时能见。

“你是想叫上你二姐吧?”宋韩一脸已经猜到的笑:“那个彭雨安,家境是个富裕的,你是怕你二姐过去了,又没有人撑着,会吃亏是不是?”

“她那性子实在是……”

“其实你尽不必担心。你二姐她可不是个笨的,又能说能话,怕什么?只不过在家时,叫你们几个姐妹比下去了,可若放在外头,绝不会是个能吃亏损的心性,也绝不是个笨的。你若是实在担心,待到小宴时,我多托托那几个富豪乡绅,以后他们有什么小宴大宴的,都请了你二姐过去便是。”

“那真别说,还真需要。有劳宋大哥了!!”樱桃高兴的赶紧作个揖,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好。又想,亏得三姐今日没在家,不然,还没有这事呢。

“话不多说了,事情我自会办好,你尽放心。帖子别忘了给你三姐,一定要叫她去。”宋韩匆忙的又留了几句话,便出门走了。

樱桃将两张帖子并在一起,收好,放了起来。心情愉悦的剪了串葡萄下来,清净了放在盘子里。又寻了一本书出来,跑到院子里的木榻上舒服的边吃边看了起来。

****************

“她是府中多年的老人儿,又一直是伺候在老太太和夫人身边的,只消在两位主子耳边说点什么,就有够咱们受的……她又一向是个惯差使人的,府中的下人们,多少都叫她差使惯了,平日见着她,都是躲着走的。偏今早没躲得过,叫她捉住了。便……”小彩深深的垂着首,有几分惧怕的悄悄望了沉着脸的米桃一眼,又赶紧垂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奶奶饶罪,小彩错了,下回再不敢了……”

“这是做什么?给我起来!!”米桃瞪着眼厉喝:“你是什么没有骨头的人么?这事该着你什么错了么?凭什么就要跪?她又不是什么主子,又不是什么管家的,不过一个婆子,说叫你去哪,你便去哪了么?”

“小彩……再不敢了……”小彩吓的,轻轻哭了起来。

“别哭!!”又是一声厉喝,米桃快要气炸了。

小彩吓的一哆嗦,硬生生憋回去。候在旁上的另外三个丫环也个个吓的噤若寒蝉。

“我这不是怨你早晨做错了事,我这是怨你,都是一样伺候人的,她不过是年纪大些,凭什么就能随意支使你们?”米桃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尽量的叫自己平静下来,道:“快擦擦泪,我最见不得那种东西。我可跟你们说,跟着我,我必不会叫你们再受一点屈,再吃一点气。可是你们也得给我争气些,以后那些没相关的人来差使你们,少给我搭腔,少给我掉眼泪!!”

“是……”小彩又偷眼瞧瞧,小脸上染了几丝喜意。

旁上的小莲试探着道:“今早,咱们少奶奶特意提了这事,孙大娘被扣了月银呢!!”

“真的?”小彩眼儿一亮,抬头喜道:“还是少奶奶能耐。”

“行了,什么能不能耐的,赶紧散了去做事。记得,咱们不欺负别人,也不能叫别人欺负了去。今日我进了这院儿,由你们伺候着,自然也会给你们撑腰。我可不是什么软趴趴可以随意拿捏的。”

“是”几个丫环应了,各自散去。没一会子,又在另一处小房前集合起来,一个个儿,喜滋滋的轻声讨论着:“谁说少奶奶是个嘴笨心实家又穷的?这么一看,不但人精明伶俐,还对咱们好的很呢。”

“你是没看见,今早惩孙婆子的时候,有多过瘾!”

“唉……只是刚进府,就得罪了夫人身边的红人儿,也实在是叫人担心呢……”

忽的听见角落发出几声轻微响动,几个丫环对下眼视,伶俐的散开去了。

孙婆子铁青着脸立在原地,咬牙切齿的恨恨攥着拳头。

转眼,米桃已经进府三日,这一日正是该要回门儿的日子。一大早,彭雨安便陪她带着大大小小一众丫环婆子出门去了。院里只留了小彩小蝶两个丫环,还有两个扫洒的粗使。

米桃前脚刚走,孙婆子就来把这几个人都叫了去,说是夫人的命令,叫她们去帮忙整理西边倒塌的墙壁。

前几夜暴雨,大院儿西边的小院墙倒塌了一块,原本应是匠人师傅做的工做,却叫小彩小蝶几个丫环和粗使丫环去做。虽然米桃走前说了除了她,谁的话都不用听。可是这是夫人亲自下的命,几人哪敢不从?四人又脏又累的做了一上午,中午要吃饭时,却被通知做不完不能吃饭。

免强撑到午后,孙婆子终于来了,叫走了两个粗使。

没过多久,又来叫走了小蝶。

她们……被叫去做什么了?怎么小蝶也叫去了,两个粗使却没回来?怎么都叫去了,单单没叫她?小彩有些不解的一边尽力撑着,一边寻思。

正寻思着,孙婆子又来了,亲切又和蔼的朝她招招手:“小彩,来。”

“孙大娘,何事?”小彩老老实实的走过去。

“夫人召你。”孙婆子转身引着她朝前走,出了这处小院儿,进了主院,在一处小屋前停下来。

“夫人,来了。”孙婆子轻轻的扣了扣门,听见里面有人应了声,又回身朝小蝶招招手,引着她推门进去。

彭夫人正斜靠在软塌上。

小彩微微松了口气,真的是夫人的令,不是孙婆子假传圣旨就好。

“你叫小彩?”彭夫人和颜悦色的。

“回夫人的话,是。”

“以前是老太太跟前的人儿,现在刚刚调过来的。十岁就进了府,在府里已经做了四年,也算是本分守已。”孙婆子在旁上补充了几句。

“嗯……”彭夫人微微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雍容的笑:“时候也不少了,该是调动一下的时候了。小彩……”

“是,夫人。”小彩深深垂着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想不想做大丫环呢?”

“夫人……”

“想,是不是?我听孙婆子说,你这几年在府中也算是老实勤快,又做了这么多年,现在又伺候在少奶奶身边,也该赏赏你了。今儿我跟管家说一声儿,明儿就升你做大丫环。米桃身边只有你们几个,你和小蝶就升成大丫环,小莲和小绿就做小丫环,一切用度全照府中的来。”

“谢夫人恩典”小彩赶紧谢恩,心下涌起狂喜,她在府中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做梦都想着的不就是做到大丫环的位子么?

第两百七十一章 为何没我?

小彩尽力压制着心中欢喜,总觉得夫人还会有什么后话。

夫人却再没说什么,轻轻挥挥手,说了几句‘好好干活,本分做事’之类的,就叫孙婆子带她出来了。

小彩正有些不安的疑惑着,就听引她出来的孙婆子在旁上悄声道:“小彩,夫人对你不错了吧?以后万事长个心眼儿,凡事要站对了地方,什么事都有你的甜头。可是,你若发蠢呆错了地儿,那今儿的事可就不是单单这一回了,可晓得?”

她这是……小彩微微心惊,点点头:“晓得。”原来夫人的意思在这里,是想叫她时时汇报少奶奶的踪迹和言行吧?真是煞费苦心了,自己不明说,托了孙婆子来说,是想跟这事撇清了关系吧?不愧是夫人,能在老太太手里做稳了儿媳的位子,哪里能简单了去?

“嗯,去吧。塌墙那里不用去了,回你的院子去歇着吧。记得,有事机灵些。”孙婆子满意的点点头。

“嗯。”小彩小心翼翼的快步离开了主院,直到进了米桃和彭雨安住的偏院,回头见确实无人跟着她,才微微顿住脚步,轻轻的松了一口气。若夫人刚才想说的是这个,恐怕刚才叫了两个粗使和小蝶去,也是说的一样的话。若是如此,少奶奶身边岂不是没有可用之人?她有些忧心的想着,少奶奶虽说刚来,但对她不错,夫人再好,终究不是她的顶头主子。这事该向左还是向右,也实在是为难人呢……

正这时,小蝶从她身边路过,只是小心的抬眼瞧了她一眼,便迅速的扭开了视线,匆匆朝前去了,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看来她猜对了。

午时刚过不久,米桃和彭雨安便回来了。回门儿日主要是回娘家坐坐,吃顿午饭,但是要早早回来,最好是顶着正午的太阳。

一进门,米桃便叫身边两个丫环去歇着了,原本想叫小蝶小彩也走开,彭雨安坚持,才叫她们伺候在身旁。

眯了一会儿眼,米桃趁着彭雨安不在,又叫小蝶出去休息了。

小彩见左右无人,犹豫了一下,悄声的将上午发生的事情跟米桃说了。

“什么?有这事”米桃登时拧起了眉。

“少奶奶可万不要说这是小彩说的,不然,小彩就惨了。”小彩轻轻的敛敛眸,她要站哪队,自然是她自己最晓得。少奶奶虽说刚进门,又是小辈,可也不见得就会输给夫人。

“你自放心。小蝶她们那里,我也会寻机试探。若是不好,我会想法子换人。”米桃揉揉眉,回家一趟,几个姐妹又给她出了不少主意,料到婆婆不会太安份了,所以她也没有太惊讶:“你也放心,我不会亏待你。先去歇着吧,我眯一会儿,不用伺候。”

“是”小彩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退下。

婆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真真是叫人糊涂……米桃眯起眼,有些迷惑的想着,若是不愿意,当初就别同意这事便是。可是即同意了,她也进了门儿,还这样别别扭扭着,是怎么个意思呢?即然心里别扭,做什么还要把她娶进门呢?

想着想着,突的轻笑出声。这事儿家里几个姐妹都猜不出什么来,她能想出个什么来呢?不过……米桃再眯眼,她笨是笨,可是这几回也瞧出点端倪来,老四总是旁敲侧击的提点她,说话安慰她时,那话语也是很笃定的,似乎是知道些什么,又鬼精着不跟她说。

终是怎么一回事呢……

第二日,米桃一早先给彭夫人奉了早茶,回了院中才歇一会子,又被夫人叫了去,说是后园的花儿再过些日子就要没了,要陪她赏花。

“明日我要去卢家夫人那边做客,你是乡下来的,也没个什么见识眼界,暂时还是别跟着去了。”一边在花丛间漫步,彭夫人状似漫不经心的说着:“这几日呆在府中,叫孙婆子多教教你咱们富户人家的礼节往来,穿衣打扮还有说话方式,待学的差不多了,我再带你出门。”

她又没说要跟着去,这么说,不就是为了强调一下她是乡下来的,没有教养,没有素质么?米桃悄悄的深吸气,在她看来,她的素质可比她这个婆婆强多了:“嗯。”

“想来,你在镇上也不认得什么人,估计不会有哪家的千金小姐和贵妇人请你去耍,这几日你便安心的学吧。等我带你出去几趟,再慢慢的认识几个贵妇人便可。万要记得,当着人面,要少说话。”彭夫人一脸气定神闲,雍容华贵高高在上的神色。

旁上的孙婆子和伺候彭夫人的两个大丫环个个神色带笑,仿佛在嘲笑米桃一样。

米桃撇撇嘴,压下火气:“晓得。”

“你看看,刚说着就又犯了错。你与我说话,要用‘回母亲大人’,昨日用的顶好的,今日怎不用了呢?”彭夫人带着浅笑,温柔的,慈祥的望着她。这种目光却给人一种极其抓狂的感觉,好像被人鄙视到了地表之下一般。

“回母亲大人,刚才不是您说的,叫我少说话么?”米桃也学着彭夫人的样子,笑眯眯的甩出一句话来。

彭夫人一噎,又轻轻的笑开来:“这是在家,又不是在外面。凡事,要学会酌情。”

米桃悄悄翻着白眼,没应声。

彭夫人满意的露出处自得的笑,又跟旁上的孙婆子道:“明日去卢府的事,你呆会子要再去支会一声儿。卢夫人那个人,总是好忘,别又叫我扑个空儿。”

“是”孙婆子点头应下。

正说着,听见花园入口处有小丫环在轻声的唤:“孙大娘?孙大娘?”

“何事?没规没距的,在这叫嚷什么?”孙婆子轻喝一声,转脚快步走了过去。没过一会子,就回了来:“夫人,卢夫人那边差人来说,明日的小聚暂时取消,叫夫人过几日再去。具体时候再议。”

“取消?都说好了,怎么又取消?”彭夫人的眉攒紧。

“说是要陪卢老爷参加顾家小宴。”

“顾家小宴?”彭夫人的眉愈攒愈紧:“可请了咱们老爷?怎么我没听说?老爷可是准备自己一人前去?”

“回夫人话,老爷也没收到帖呢。老奴刚才仔细打听了那卢家的婆子,说是这场小宴只是请了几个镇上最有头脸的人物,帖子早几天就发完了,再要都没有了。”

“什么?”彭夫人脸上终于控制不住现出几分不悦来:“顾家这是什么意思!”

米桃在旁上瞧着,事不关己,一声不吭。

见彭夫人发了怒,孙婆子和旁上伺候的两个丫环也不敢出声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垂首立着。

“真真是......”彭夫人立在原地咬了一会儿牙,还是有些气不过的低喃:“真真是......”低喃了几句,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罢了罢了,与他们计较这种小事做什么,没的坏了好兴致。”说完,转首瞧了米桃一眼,嘴角浮起几丝浅笑来:“即是有空,明日我便在家教你些礼仪礼节罢。”

还未待米桃应声,又有小丫环进了后园。这回没敢轻唤,只是小心翼翼的走到孙婆子旁上,悄声的:“孙大娘,刚才外头来了人,说是给少奶奶下的帖子,明日顾府小宴。”

“顾府小宴?”孙婆子瞪着眼,不自禁大声嚷了一句。

“什么?是顾家下帖子来了?”彭夫人以为是给她的,登时面上浮起几丝喜色,又用微微的愠怒掩盖着:“哼,我就说么,顾家开小宴,怎么会不请咱们?便是这样,也是晚到了几日,瞧我明日去了,怎么羞顾夫人。”

“夫,夫人,帖子是给少奶奶的......”孙婆子的声音要笑不哭的。

彭夫人脸上的浅笑刹时僵住。

米桃也有些吃惊的一愣,请她?搞什么鬼,那个顾家的老爷和夫人,她连面儿都没见过。

“什么?快给我瞧瞧。”彭夫人脸上有些撑不住,带着几分僵笑接过帖子来,仔细的瞧过了,又再望望米桃,有些不置信的:“怎么会......”又扯住孙婆子,追问道:“送帖的人再没说什么?”

“还说什么了没有?”孙婆子则望向那进院的小丫环。

小丫环恭敬的答道:“只说是给少奶奶下的帖子,叫把帖子递给少奶奶,说是明日一定要去。再没说别的。”

“就没提咱们老爷和夫人?”孙婆子追加了一句。

“没有......”小丫环有些胆怯的,夫人和孙大娘的眼神真可怕。她咽了咽喉咙,又补充了一句:“送帖子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材高挑,模样俊俏,倒一回都没来过,像是顾家新买来的丫头。”

丫头?米桃眨眨眼,猛然想到了樱桃。自己昨日回门儿时,她就莫名奇妙说了一句:“明日叫你去哪里,你去便行了,少说些话!”当时自己还不明白呢,现在看来,原来是这事!这丫头!

第两百七十二章 大街上走

“即是请我的,帖子便给我吧,母亲大人。”米桃强压着心下得意,从彭夫人手里抽走帖子,放进手袖收好。心下暗道再让你臭屁,这回可臭不起来了吧?老四这招可真够叫人爽快的。

彭夫人铁青着脸,扯扯唇角,却不知该说什么。

孙婆子在旁上垂丧着眉,一脸迷惑的望着米桃,估计她怎么也不会想通,明明是出身那样穷酸,明明是家境那般贫寒,怎么竟会认得顾家,怎么竟会收到那样重要小宴的帖子......老爷和夫人都还没收到呢......

大功告成!樱桃一边脚步轻快的往回走,一边心情愉快的哼着曲子。原本就是想借这贴子,打击一下彭家高高在上的心理,提高一下二姐在家中的地位。哪里想到,她刚到彭府外头,就听见了卢家差来传话的婆子在门子上跟府中丫环的谈话,便当下决定再等一会儿。待卢家夫人取消小宴的消息传到彭家夫人耳里,再叫这帖子出现,效果岂不更好?

听二姐昨日回家说的那些,看来这彭夫人是极看不中二姐,总是要故意刁难她。想来,许是娶米桃进门的理由,只老太太一个晓得,其它人还都不明其中原由吧,所以才对她这般。不过想要在府中站稳了脚跟,长久的安稳生活下去,也确实不能靠别人的关系,总要自己一步步开拓出来。那个彭夫人是个极好面子的,顾家小宴不请她,估计已经脸上十分不好看了,现在二姐拿到贴子,也不知她脸上会是个什么神色。

管她的,明日小宴去问问二姐,不就晓得了?樱桃拍拍手,心情大好的朝集市那边走去,三姐叫她捎点猪肉回去,还要买点菜。

现在二姐出嫁,家里当家的就是三姐了。也辛好现在三姐当家,她倒没那么多闲心管厨房,家里的饭菜现在基本是樱桃在料理。昨儿个跟三姐说了宋韩亲自送帖的事,她终于免强答应了要去那小宴,虽面上很免强,但樱桃瞧得出她心里是高兴的。

真希望明日三姐跟宋韩能顺顺利利的,两人闪速迅速一些,三姐早早嫁出去,这个小院儿当家的,就成了她岳樱桃了。

等她当了家,这家里的事就是她说了算了,再不用费心思寻思些什么理由借口,可以大刀阔斧的大展拳脚,那些酒栈就做了姐们的嫁妆,叫她们去折腾吧,她就好好伺弄几处农庄,凭她的经验和技术,前世的那个小穷山沟沟都能改造成果林,面对这片肥沃的土地,产量,质量,品种……光想想就叫人兴奋。

到了市集,人并不多。

今天并不逢大集,又是半上不下的时候,集市上的人稀稀落落的,摊贩也一个个懒洋洋的招呼着。

樱桃熟门熟路的寻到孙常胜,弯着那双天生带笑的眼,水润的眸子俏皮的望着孙常胜,小手顺手搭在案台上,葱白的手指跟红白的案肉一比,更显细嫩:“常胜叔,给我来二斤猪肉,要五花的,不要猪皮!”

“哟,是樱儿啊。这几日怎也不见来家里耍了呢?青竹最近可一直都在家呆着呢。”孙常胜见是樱桃,笑哈哈的手脚麻利的伸刀子割下块肉来,也不称,直接拿给她:“诺!常胜叔的手可从没有偏称的时候,拿去罢,当是叔送你吃的!!”

“哪里能呢?若是这样,我倒还不如去照顾别人的生意呢。”樱桃笑眯眯掏出块小碎银来:“今天猪肉的市价是二十二文,这大约值个五十文,不用找啦!!”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你若这样,我倒还不卖你了呢!!等着,我给你找钱!”

“不用啦!”樱桃笑着抬脚想要离开,被孙常胜赶紧唤住:“樱儿,你先别走呀,叔还有事要与你说呢!!”

“啥事哩?”樱桃顿住脚步,水润的眸子认真望着孙常胜。白嫩的脸上因着刚刚的跑动泛着丝丝红晕,显的更加俏生。

孙常胜手上点着钱,身子往前微微倾了倾。

樱桃见势,也跟着往前倾倾身子。

“樱儿啊,叔说这事儿,你可万别笑话叔!你看,你青竹哥今年都十八了,眼瞧着过了年就十九了,娶妻的事,连提都不让提!我一张口,立马就变脸色。我瞧着他最是听你的话,你有空时,就帮着叔劝劝他,别的事都好说,可这娶妻生子承香火的事,可是要趁早,不能不对起祖宗的,是不是?”孙常胜悄声儿的,面带愁色的道。

“他……没这个意思?”孙青竹的面相偏雌性,皮肤又好,樱桃一直都未觉得他年龄大。现在叫孙常胜这么一提,她才注意到,青竹哥,这也马上就要满十九了,别家的男子这时候娃娃都三四岁了,他却还没成亲。确实是个问题呢……

“没呢!可真是愁煞我!”孙常胜一脸苦相的悄悄瞄瞄樱桃,若是这娃能愿意跟青竹也行,两人那么投话,青竹也肯听她的,哪怕以后孙家都由这娃掌家,他也愿意。

“那可真是……”樱桃也认真的考虑起这个问题来,按说孙青竹人品相貌家世背景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家现在虽说还住在原来的那个小院儿里,但银子恐怕不知攒了多少了,愿意的姑娘没有几队也有几排,孙青竹怎么却还没有动静呢?

“你可得帮帮忙了!”孙常胜塞过来十几个铜板。

“我下回遇上,好好说说他。”樱桃接过铜板,也没去数,抓在手里有些心地善良的跟孙常胜道了别,转身就走。待走这条街去了,才回过神来,摊开手一瞧手心里的铜板,不禁苦笑,常胜叔又白做了她的生意,一分钱也没赚她的。

孙青竹的事,可得上上紧了,她认识的姑娘里,哪家的姑娘比较好呢……樱桃一边想着,又朝菜市走去。

“这菜多少钱一斤?”在一个菜摊前停下。

“五文”

“这么贵”樱桃蹙了蹙眉,正犹豫着要不要买,身边传来一把略带沙哑的声音:“不用买菜了,不如我请你吃顿好的?”

樱桃吓了一跳,转身抬头望去,只见周沐泽着一身合体的玉白长袍,长发未束,只抄起一束来,用碧色的发带扎了,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腰间束的也是碧色的腰带,墨黑的,玉白的,碧色的,加上修长均称的腰身,互相那么一衬,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他眼里含笑,弯着唇角笑吟吟望着樱桃。

“你怎么来了?”樱桃惊喜的轻呼。上次刘胖子说他要来,可等了几日也没见影子,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他走了,我可不就来了么?那人也着实定力大,要诓他走可费了我不少劲。”周沐泽眨动一下含笑的眸子,伸手轻轻的牵过樱桃的手,也不顾小摊贩那吃惊的眼神,就那么的,牵着樱桃在集市上走开来。

“别,别呀,这么多人呢……”樱桃忙抽手,抽不回来。心下暗骂,大厅广众的,这又不是在现代,这可是思想封建,作风古朴的年代,男女互相多个眼神儿都要叫人笑话上半天的年纪,他怎么可以大大方方牵着她在大街上走?才几步的工夫,就引来一大堆异样的眼神了。

“怕什么?你未想我么?”亏损他还晓得把话压低了声音说。

虽说生在现代,虽说两世为人,虽说理论上早就过了该脸红心跳的时候。可樱桃还是不可抑制的脸红了:“你在说些什么胡话!快快松了手!没的叫人看多了笑话!”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惯了这里的含蓄内敛吧,不过在大街上牵个手,她已经臊的不行了。

“好好,你瞧瞧你,脸红成这样。”周沐泽似乎很高兴,大手微微的松了松,任由樱桃迅速的把小手抽回去,笑着:“说要要请你吃顿好的,你不去?”一边说着,一边拿手去拂飞到嘴边的发丝以掩住脸上飞起的几丝红晕。

“不去,家里还有人在等着我呢。”樱桃垂着首,把个手在裙摆上抹了一遍又一遍。

“那便回家吧,回家也好,自在些。”周沐泽点点头,紧步跟着樱桃。

出了镇口,人便开始稀少起来。因着是半上不下的时候,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偶尔在路两旁的田里有一两个农人在查看秋播的庄稼。周沐泽大手伸过来,悄悄的又握住樱桃的手。

樱桃瞪了他一眼,倒由他握着。他的手,宽大均称,因握剑而显的有些粗砺,温暖而厚实。

“你该走了。”到了村头,樱桃轻轻抽手:“我还有些话想问你,下午的时候咱们在山上林子见吧。”手抽了几抽却没抽回来,抬头有几分不解的望着周沐泽。

只见他弯着眼,含着抹叫人心慌的笑,润声道:“我也跟你回去,好不好?”

“你也跟我回去?”樱桃瞪大眼:“那是什么意思?”

周沐泽伸舌润了润唇,不紧不慢的:“不是有个周公子在你家小住了几日么?这次周公子的胞弟也来小住几日,不会不让吧?”

第两百七十三章 撞破

“那怎么能行?”樱桃倒吸一口冷气,小住小住,都以为‘小住’不要钱还是怎的,都当她家是客栈了么,一个个儿的,赖着不走。

“怎么不行?”周沐泽握着樱桃手的左手放到胸前,伸出右手的食指来,用他的整齐的指甲在樱桃的手背上轻轻的刮着:“他住了那么长一段日子,你都没说什么,怎么轮到我就不成了?”

“他是……那是被迫无奈的法子。可是你不一样……再说,王爷不是差了你事情?你还是抓紧去办吧。”手背传来一阵轻痒,樱桃抽手,还是抽不回来。

“他叫我办的事早已妥了,不必担心。且还有十几二十日的时间,我也不着急回去,一回去,便念叨我的婚事。周铭远周铭宇都早就成亲了,府中只剩我,成日念叨的快要受不了,且先叫我在这小住几日再说。”

樱桃别开脸:“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周沐泽也不再多说什么,浅笑着,轻轻的牵着樱桃的手,大步的朝村头走去。

“都到村子了,你快松手!还有,你不能在这住下,什么胞哥胞弟的,谁人会信?这事儿传出去不是要叫村人笑话死?再说,院子里现在只剩了我们三个女子,你一个大男人要住,难不成又要把大姐夫喊来?”

“喊来也未尝不可”周沐泽突然坏坏的一笑:“不喊也成,叫他们说去,反正我不在乎。”

“我在乎呀,你快松手!”还有几步就到村头的石头群了,隐隐的都能瞧见远处田间的农人身影。樱桃顿住脚步,伸手去掰周沐泽的手,可惜力气大不过他,情急之下伸手在他腰里狠狠拧了一把。

“嘶!!”周沐泽倒吸一口冷气松了手,眸里的笑意更盛:“你这是……摸哪里呢……”

“谁叫你不松手。”樱桃抽回手,红着脸快步朝前。

周沐泽被自己的话说的,脸上也红了几分,抬脚赶紧跟上樱桃。

“吓!!”刚踏进石群,就见一人影斜斜倚在最靠近村头的那块巨石后头,吓了樱桃一跳。她猛的退开,轻抚胸,下意识望向那人,待看清了,又连着倒吸好几口冷气:“你怎么在这?!!!”

与周沐泽相似的眉眼,比他略高几分的身形,身上散发出的气质要更加硬酷一些,正是周铭远。他此时的脸阴沉着,黑到不能再黑。樱桃的话仿佛扔进了泥潭般,一点回应也没有,他沉着脸,一动不动,像石雕一般倚在石头上。

周沐泽跟过来,一见周铭远,也敛了脸上的笑,脸色沉冷下来。

“你不是……”气氛有些吓人,周铭远和周沐泽两人散发的气场互相碰撞厮杀,她可怜兮兮的夹在中间。樱桃艰难的咽了咽喉咙:“你不是……你不是回去了么?”那么大的事,她以为他回去起码要解决个半年一载的,然后等解决完了,就早就淡忘了还有小苗村这一回事,也就顺理成章的再不会来扰她。可谁知……这才不过几日……

周铭远还是没有反应,黑沉着脸,目光有些呆滞,怔怔愣愣一眨不眨的定定望着脚前的泥土,像是入神了一般。

“你……”樱桃上前一步,想去摇他,被周沐泽一把拉住:“不用管他,咱们走。”

“啊?”樱桃还未及反应,已被周沐泽拉着走出去了两步。

“上次周铭宇的事,你是不是……”周铭远终于艰涩的开了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无尽的失望和落莫:“你是不是……对我撒了慌?还是说,你们其实是后来才认得的,是不是?”低哑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哀求。

撞都撞见了,也没有说慌的必要了。樱桃也沉了脸色,抿嘴润了润干涩的唇,一面斟酌着语句:“那个,确实是……我,我撒慌了……但是,我并没有要骗你的意思,我……”

“你只是利用我,是不是?!!”周铭远猛的抬起头来,瞪着有些腥红的眼,怨责的望着樱桃,大声的吼起来:“是不是?我不过是你利用来除掉周铭宇的一个工具而已,从头到尾,从始到终,你都在骗我,我是那么相信你……若,若不是今日撞上,我或许还是会继续相信你……”

“你说过,你不会动我的家人……”樱桃轻喃出声,

“哈哈哈哈!!!”周铭远猛的仰天笑起来,嘲笑的摇摇头:“你心里满满的,都只是你的家人。你放心!!我不会动他们!绝对不会!!”

“我……”樱桃有些气弱,她似乎确实太过在乎她的家人而以至于太过防备周铭远。她似乎……做了件很伤人心的事情。

“我们走!”周沐泽沉着脸,上前来拉樱桃的手。

“等等。”樱桃轻轻抽回手,仰面认真的望了周沐泽一眼:“等等”

周沐泽手上一顿,扭头望了周铭远一眼,收回手来。

“你……多少还是在乎的,是不是?”周铭远眼中燃起几分希望:“樱桃,若是……你现在走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我……我还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只当是周沐泽骗了你。”他疯了,他何时这般低三下四过,他何时向别人哀求过什么?何况这还是当着周沐泽的面儿?其实他早就疯了,不然不会大费周折的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人的踪迹,不然不会大老远的跑到这样的小地方来呆着,也不会在周沐泽公布身份的关键时候,只粗粗处理了一下,便又跑回来。

“我不能。”樱桃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叫自己镇定下来,尽力用一种平稳的语调:“二世子殿下,这事一直瞒着你,今日即然叫你撞上了,不如叫你知道个透彻。我之所以卷进这件事情当中去,是因这事也与我的杀父之仇有关。而这事又牵扯到了你,确实是我不对,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往我身撒。我只求你能说话算话,不动我的家人。”

“不能么……”周铭远眼神有些恍惚:“我以前在你几个姐姐跟前承的诺,都可以实现,你也不肯跟我走?”

“不能。”樱桃斩钉截铁。或许是三年前,或许是这三年漫漫的等待,亦或许是三年前的重新相见,不知何时,她的心里,总是晃动着一个人的影子,音容笑貌,身形举止,总是晃着,不停的晃着。这个人……不是周铭远。

“我们走罢。”周沐泽又伸手来,牵起樱桃的手。

樱桃紧了紧手心,那里传过来一股温暖,给了她些力量,能继续稳稳的撑住身体。

“如果你跟他走,从今往后,我会以你们两个为眼中钉,要赶尽杀绝,你也要跟他走?”周铭远直起身子,眼中透出几分疯狂。

樱桃顿住脚步,回头望着周铭远。

周沐泽的身形一僵,一些叫人不忍卒视的画面不可控制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定定望着樱桃,手心由于紧张,不由得出了汗。

“嗯”樱桃重郑的点点头:“我会的。”

周沐泽脸上浮起几丝喜意,喉咙滚动了几下,不知想说什么。

周铭远深深的,深深的吸气,仰面望天,微微张着嘴,不停的深呼吸。

“我只想安静的生活。是李沐泽也好,是周沐泽也罢,只要你不一再逼人,我不会去夺王世子的位子。”周沐泽望着有些失态的周铭远,紧了紧手心里的柔荑。他想通了,复仇,太过血腥。除了王妃,他不准备再动这王府里头的任何一个人。他现在想牵着这只手,一直走下去。母亲,自你之后,终于有人愿意紧紧握着我的手,对着别人说‘不’了。

“我不会放过你。”周铭远缓缓的,缓缓的直起脖,正面望着周沐泽,一字一句,沉沉的道:“我不会放过你,别想过你那什么劳什子安静的生活,我会把她夺回来。”

周沐泽静静望着他,没有要应声的打算,手里紧紧的牵着樱桃的手。

周铭远嘴唇动了动,视线下调,落在樱桃和周沐泽牵在一起的手上,眼神微微的眯了眯,轻轻露出个笑,掉头就大步的走开。

“不用理他,不用担心。”周沐泽紧了紧樱桃的手,轻轻的低语:“他这人,只有一点好,说了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他不会动你的家人。”

樱桃默声点头。

“咱们走吧。”周沐泽轻轻扯了一下樱桃,带着她朝村子里面走去。

“你……你确定还是要在这小住几日么?”樱桃低低的问道。

“那是自然。不能单叫周铭远挣走了你几个姐姐妹妹的好印象。”周沐泽理所当然的答道:“再说,即然已经叫他撞见,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你那么重视你的家人,我总得在你几个姐妹跟前出现几回,晃上那么几晃,叫她们晓得还有我这一号人物的存在吧?”

“随你吧。”樱桃垂垂首,轻轻把手抽回来。住便住吧,他说的,也在几分道理。

到了岳家小院儿,门上落着锁。棉桃和核桃都不在家。

樱桃带着周沐泽开锁进了院儿,把隔壁岳文海叫过来陪着。中午吃过了饭,才请人捎信儿,去镇上请来了大姐和大姐夫。

第两百七十四章 周三

“周公子可是上回来的那个周公子的胞弟?长的可真像。”文海认真打量了周沐泽,半开玩笑的道。

“是。上回那是我胞兄。”周沐泽浅笑吟吟的答道。

“啊?”文海吃了一惊:“真叫我猜准了?”

“是啊。文海兄聪明着呢,不要自谦。”

“那......”文海又上下打量一遍,心里暗暗跟周铭远做着比较:“那周二公子家中父母兄弟也就不难猜了。只是不知今年年纪......可有娶妻?”

“我们上头还有一个大哥,上回来的那个排行老二,我是排行老三。我今年刚满二十,还未娶妻。当时樱桃在我家时,关系是不错的,今次我路过此地时,愉好身上银钱被偷了,又恰好遇上了樱桃,便厚着脸过来求住几日。”

“哦,那该称你一声周三公子了......”文海点着头,心下暗道,哪有那么多恰好?这周家两兄弟可真有意思,怕是都瞧上了他的四妹子吧?啧啧啧啧,他这个做哥哥的可得帮着四桃好好把把关。别的且不说,单单年纪和未娶这一点上,周三公子就比周二公子强。

再仔细看看身量和样貌,两兄弟都是一样的俊,个子么......周二公子似乎要高一点,不过男子太过了显的太过虚晃,他瞧着周三公子这身量就正好,正满意。

“不知周三公子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呢”文海憨憨的挠挠头:“我是个宰猪的,平日里闲着无事,就爱摆弄个五子棋儿。那种象棋太复杂了不会。”

“五子棋?”周沐泽神色不变的:“也略懂一些的,文海兄要是有空,不若现在来上一盘儿?”

“自然好的!!”文海高兴的回家取来棋盘棋子儿,他家自他开始宰猪,文河也慢慢开始摸索着拿猪下水煮卤了之后拿去卖,慢慢有了钱就买了地,现在他杀猪,文河卖猪下水,父母和大嫂还有二妮都在家种地,家境也渐渐殷实起来。闲时他也学着爱摆弄摆弄这些打发时间的小玩艺儿。可惜他手艺太臭,会的不爱跟他下,不会的又没法下,他有时急了,就自己跟自己下。

两盘儿下来,也不知周沐泽是真的棋艺不好,还是故意的,都恰巧以一点点的差距输给了文海,高兴的文海手舞足蹈的,拉着他直说多住几日。

樱桃出去到田间逛了一趟回来,见到的就是这情景。

“二哥!”樱桃皱眉赶紧上前拉开文海:“你这是做什么呢?不过一盘棋,至于高兴成这样?瞧不出来人家是让着你么?”

“哪管那么多?总之是赢了!”文海高兴的望着樱桃,想了想,又上前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好妹子,你可放亮了眼界,二哥看这个周三公子,可真是好,简直太好了,你万不要错过了,且记,且记!!你也不小了,别整日嘻哈的了,事情也抓抓紧。”文海高兴的想,若是周三公子成了岳家女婿,他就可以天天有棋下了。

“好了好了,二嫂子在门口等着你了呢,赶紧去吧!”樱桃手上使劲儿,把文海推出院子去。又回头瞪了周沐泽一眼:“你也真是的,这是逗着他玩儿么?”

“高兴便好,有何不可?”周沐泽轻笑着。

“大姐和大姐夫呢?”樱桃放下竹篓子,她在田里查看秋田的生长情况,顺手挖了几个秋收时漏在地里的红薯。多是小的,落在地里,断了根又淋了雨,就会发出芽子来,一眼就可以看的见,挖回来可以拿来喂兔子。

“在屋里。”周沐泽伸手,从竹篓子里捡起几个细小的红薯,转身走到兔窝旁,拿着红署喂兔子吃起来。

“她都四个多月的身孕了,还要整日顶着大肚子来回的奔跑,都为了你。”樱桃提起篓子,放到墙角去:“你……何时走?”

“还没住呢,就赶着我走?”

“不是。我怕……”周铭远他,那是个疯狂的人。他想要做的事,到现在为止,樱桃还没见到一件没做成的。她现在是真的害怕,这偏僻的小地方,也没有带个随从,周沐泽会有危险……

“我说了,你不必担心。”周沐泽伸手把红薯扔进兔窝,拍拍手走过来:“更不用担心我。他要回荆青县,至少要一日的时间,就算一回去就筹人回来杀我,最少也得两三日才能行。何况他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做,王爷那儿可也得有个明面儿上的交待呢。”

“嗯……”樱桃点点头,努力不叫自己胡思乱想:“你且在这住上一日,尝够了鲜就赶紧离开吧,刘叔和潋滟姐都不在你身边,太危险。”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周沐泽朝屋里使使眼神儿:“你大姐刚还念叨你呢,似是寻你有什么事儿,你不赶紧进屋去,还在这念叨着赶我走?”

“她找我什么事?”樱桃微微扬扬眉,拍拍裤腿进屋去了。

周沐泽微微弯着眼,脸上带着餍足的浅笑,信步走到葡萄架前,轻手抚上架木,如星如墨的眸子轻轻转动仔细打量着葡萄架和架下的木榻,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漾开笑。

“大姐,你找我?”樱桃进了里屋,杨桃和苗成业正双双坐在炕上,两人中间隔了一张小平桌,桌上放些绣线绣具,杨桃正在不知缝个什么。

“你可回来了,疯玩这一下午。”杨桃放下手中的绣绷,面带急色的望过来,朝窗外努努嘴,压低了声音:“这是怎么个事情,你还没仔细跟我说说呢。”

“就是那么一回事呗,有什么好说的?”她也实在是没法解释。

“你就不说实话吧!!”杨桃瞪她:“我先不追问你这个,等弄妥了你三姐的事,我再来好好的收拾你!!你且跟我说说,明日的小宴是怎么一回事。”

“哦,小宴啊,那个我晓得。”樱桃一咧嘴,利落的跳上炕,坐在炕沿上,把第二日顾家的小宴和宋韩的事说了,又把米桃也要去的事一起说了。

“如此……那倒真是好了。”杨桃听完,不知想到什么,望着自己手中的绷子出神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的:“我也早看这个宋韩不错,这回若是能入了老三的眼,那可真是菩萨娘娘显了灵了。”说完,又猛的抬头,望向樱桃,微顿,似乎觉得望着她还不够,又伸手捉住她的手:“樱儿,明儿个你二姐也去?”

“是啊。”樱桃点头:“她昨日回门儿说的话你又不是没听见,正好借着这事打击一下她那婆婆的气焰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个帖子你这还有没有了?明儿个,我也得去!”

“你去?”樱桃摇摇头:“你顶着个大肚子,跑去做什么?”

“我得去看着老三。不能再随她任意了。”杨桃做定主意的敲敲手心。

樱桃又摇头,望向苗成业:“大姐夫,你也说说话呀,那是小宴,人来人往的,她顶个肚子哪敢去?再说,我也没帖子了。”

“没帖子?那你明儿个不去了?”杨桃扬起眉。

“我……”樱桃语塞,她自然是要去的,宋韩说过,她们只需一张帖子,可以都去,到时叫他出来接应一下便可。可是……

“你不用你你你的,反正明儿个,要么你也在家呆着,要么咱们一块儿去!”杨桃似乎早就看穿了樱桃的想法,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扔下话。

“你……”

“罢了罢了,她想去,你便叫她去吧。”苗成业望着樱桃:“你大姐的脾气你还不晓得么?别的什么都好说,可一旦事关你们这几个妹妹的婚事,她就上心上的,谁劝都不会听的。左右到时有你和棉桃照顾着,再说她这肚子也不是甚大,倒也不用太担心。”

“你也要叫她去?”樱桃撑大眼,见苗成业一直朝她眨眼,只好点头应了下来:“行,那明儿个就带着你去。可是得跟你说好,咱们进镇出镇来回要坐马车,多垫些被子。到了那儿,你也不能乱跑,我说什么,你也得听。”

“听,自然听。棉桃去哪我就去哪,也不会乱跑。”杨桃像个小孩子似的拍拍手,高兴的轻轻嘀咕:“这事儿可有点眉目了,明儿个说什么我也得叫老三开开窍。”

“大姐夫,要不,明儿你若是有空,就一块儿去吧。大姐这样子我可不放心。再说那地方,你去一去,对你的生意也有些好处。”樱桃又望向苗成业。

“我也能去?”苗成业微微有些吃惊:“那小宴不是要求顶高么,你刚才不是还说彭家的老爷和夫人都没收到帖?”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咱们不是有后门儿么?”樱桃一挤眼,到时宋韩会解决的。原本这小宴也是为他开的,他要带几个人,顾家也不会说什么。

“那……我自然愿意去的。”苗成业有些惊喜的直了直腰杆。

“你去凑什么热闹?”杨桃白他。

苗成业理直气壮回道:“我怎么是凑热闹?细论起来,咱们能认得这宋状师,还不都是我的功劳?”

第两百七十五章 贵妇人

一早,杨桃就逼着棉桃换下她那身惯常的短打,穿上给她特意准备的淡粉色小细棉布宽袖的衣裳和藕紫色双层百褶的襦裙,又重新梳了头发,涂了淡淡的胭脂。原本就俊俏爽利的棉桃,一下子变的柔美好看起来,加上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的气质,猛一打眼,竟真跟大家大户里头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般。

杨桃和樱桃也各自换了一身新衣,核桃还小,而且要上学堂,就没准备带她去。待核桃上学堂出了门,又把周沐泽赶到外面去闲溜达,姐妹仨和苗成业便将院门落了大锁,上了苗成业从自己那些马车里最好的一辆,由最好的马夫驾着,沿小路往镇上走去。

到了镇口,先往北去了宏闲坊与清埠坊的交界街口,米桃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几个姐妹见面,高兴的亲热的凑到了一辆马车里头。苗成业的马车在前,彭家的空马车在后,就朝宏闲坊的顾家行去。

顾家,是水泽镇的大户,没人晓得他家是从哪一辈开始富的,只知道他们祖祖辈辈已经在小镇上生活了上百年,一直都是大户人家。如今的顾家家主顾正贤是个才子,曾经参加了三次闱试,中了秀才,又中了举人,可惜家中只他一个独子,需他回来承业,便也未参官,回来\\经了商。

顾正贤虽是个读书的好料子,却不是经商的好材料,顾家在他手上,一直处于不红不紫,不上不下的位置。

两年前,世代开布庄的顾家,突然开了药草铺,出了几个妙方,当下生意火爆起来,又连开了几家,生意一直好着。顾家因此在小镇的名头也响了起来,渐渐盖过彭家去,挤进了前几位。

前段日子顾家药铺出了点纠纷,便请了县里有名的状师回来帮着诉状,现在诉赢了,保住了药铺的生意,顾家便给宋韩办了个小宴。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是樱桃有点不明白的是,顾家经营布庄好生生的,怎么会突然改开了药铺,那药方又是哪里来的呢?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多少她也就来这么一回,估计也不会有下一回了。

到了顾家门前,大门紧闭,门前守了一个门子,倒不似是要开小宴的那般热闹,却有几分冷清。门子一见写着‘苗’字的马车,似乎是提前被告知了什么,恭恭敬敬的跑上前来,对马夫笑道:“这位爷,今日小宴从偏门进,您往左拐,再走几步就瞧见了。”

“好咧!”马夫轻喝一声,驾车往前拐了弯儿,进了一条小巷。没走几步,果然见看一扇敞开的偏门。只是依然只有门子守着,也没见有什么人往里进,不见热闹也不见喜庆,更也没见有马车停在外头。

姐妹几个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

门子迎上前来,看了帖子,又问了话,便开了另一扇偏门,引着马车进了院子。

原来马车是能进来的。樱桃不由感叹,大户就是大户,偏门都能进马车。

到了一处小偏院儿,门子叫众人稍等,他则跑去回报。五个人使两张帖子的事儿,主子可没交待过该怎么办。

没一会儿,那门子便引着宋韩过来了。

“杨桃姐,成业兄,快快进来,叫你们久等了。原本是要在门子这等你们的,可有几家已经先来了,我便过去应付了几句。”宋韩笑着伸手一引,引着众人走出偏院儿,不知朝哪儿走着。一边说着话。

“哪里的话,原本是该我们请你的,可是谁成想到头来却弄成了你请我们。咱们高兴来不及了,哪还会挑三捡四?”棉桃一手扶着杨桃,一手提裙,随意的应道。

“顾老爷这事,本就是有人故意想使诈,诉这状子本也没费多少力气,顾老爷却客气的,非要给我办个小宴。我在这渔丰镇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便请了你们过来。今儿个都是些顾老爷熟人,人也不多,你们自管放自在了,不用拘束。”

除了她们没有认识的人?樱桃不禁翻翻白眼,他这借口找的也太敷衍了吧,别的她不晓得,可江通他肯定是认得的吧?论起来,她们姐妹能识得宋韩,还不是通过江通来的?到头来,江通竟然叫人忘到了脑后去。所以说宋韩这趟请她们来,要说不是别有用心,谁信呢?

“人似乎确是不多。”棉桃点点头:“外面看着,还有些冷清。”

“大姐……”趁着棉桃说话的空档儿,樱桃在后头悄悄拽了拽杨桃米桃和苗成业。三人会神的慢了两步,叫棉桃和宋韩走在前头,四人一块儿落在后头。

“这毕竟是人家里,又是小宴,怎么会热闹?哪里会及得上你酒栈里那么多人?哪里会那样热闹?”宋韩走在前头,还不知道被樱桃四人落了出去:“说起来,你那酒栈,我说什么也要去一回。这次来,特意调出了三四日的空闲,明儿个或是后日,我就去你的酒栈找酒吃去,到时,你可别心疼。”

“欠你那么多人情,请吃顿酒哪里会心疼?我岳棉桃可不是那样小气的人”棉桃自始至终都带着淡笑:“不过如今家里只剩我自己打理酒栈,两家酒栈来回跑着,不一定在哪家。你若要来,最好先打个招呼,免得扑个空。”

三姐那样的千年无表情的脸竟也会挂这么长时间的微笑。樱桃暗忖,看来今日有戏啊。若是宋韩真能在这停留三四日,那这也意味着……

心下窃喜着,樱桃搓搓手,笑嘻嘻挽起杨桃的胳膊:“大姐,你看三姐笑的。”

米桃从另一边也挽起杨桃的胳膊:“老三穿这身可真好看,我瞧着,那个宋状师都快看直了眼。”兴奋之下,声音有些大。

“你小声些!”杨桃不由瞪她:“今儿个是你四妹妹特意叫你上来涨涨身价儿的,你呆会子,可万要少说少吃,不要把你那混蛮子脾性放出来。”

“晓得!”米桃翻翻白眼:“你以为只有老三会正儿八经的是不是?我若学起来,比她还像三分!我那婆婆昨日真真是羞的我都没地儿钻了,要不是老四送来了帖子,我真怕我忍不住跟她打起来。今儿个,可得好好捞回一局。”

“那便好。我可真担心你在彭家的日子呢,若不是雨安是个真好的,我哪会叫你嫁过去?”杨桃轻抚着腹,轻柔缓慢的道:“你呀,是得收收心性了,跟雨安好好的过日子,早些生娃。生了娃,你那婆婆就不会再说些什么了。”

“又说这些……你如今絮絮叨叨的,倒比咱娘还能念了。”米桃不耐烦的松了胳膊,落后一步跟苗成业并站走在一起:“我看我还是跟姐走一块儿走吧,可不听你念叨了。”

“你看你……”杨桃轻摇头,抬眼瞧前头的两个,棉桃和宋韩两个正聊的火热,不知不觉落下几人已经五步开外。

“大姐,你还别说。我瞧着呢,没准儿这生娃的事儿,三姐能赶到二姐前头去呢。”樱桃嘻皮笑脸的轻喃了一句。

“甭说别人。”杨桃伸手,在她脑门子上轻轻的扣了一下:“你这妮子,真没瞧出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看着,比你三姐还难对付呢。这还没及笄呢,就一个周二公子,一个周三公子的轮流往家里跑,家里还有三个未出阁的姑娘呢,这叫什么样子?外头早就有笑话的了。若不是瞧着他们与你也算是有恩,我才不会许了他们住进来。你呢,若是有意,就赶紧选定一个,咱们赶紧办事,大姐也高兴。若是没瞧上,就赶紧把人打发了。总是要嫁人的,将来这事传到你未来的夫婿耳中,叫他怎么想?”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她才说了一句,就惹来这么一大堆,樱桃乖乖闭上嘴。

前头已经隐隐传来几声轻轻的说笑,宋韩顿住脚步,转回头来:“今日只请了几位顾老爷的熟人,我的熟人就只你们几位。总共就两桌席,男一桌,女一桌,中间挡了几道屏风,来回传话倒是极方便的,成业兄也不用担心杨桃姐了。”说话间,几人就拐进一处偏院,院子里栽了许多茂盛的芙蓉树,几乎遮掉了大半个院子。在树下摆了两张桌子,中间隔了一道绣着折扇美人的屏风,正对着几人的是妇人们坐的桌子,空着大半,正有人朝着杨桃姐妹热情的招手儿。

宋韩引着几人,将杨桃姐妹送到了妇人桌上,又引着苗成业去了男桌,大家熟悉之后热络的聊了一会儿,顾家家主顾正贤便出来了。

形式的说了几句话,便开了宴。

男桌那边是什么情况不晓得,女桌这边,分别是顾夫人,卢夫人,禾夫人,原夫人,还有顾家千金和卢家千金,再剩下的就是杨桃姐妹四个了。妇人凑到一块儿,最感兴趣的话题莫过于儿女的婚事,贵妇人也不例外。几人早就瞧出宋韩跟这四姐妹的关系不一般,又瞧着几个姐妹长的俊俏,说话伶俐,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怯场的意思,便追着棉桃和樱桃两个还未出阁的问个没完。

第两百七十六章 撬锁

棉桃笑着应付了几句,便叫宋韩叫走了。

棉桃一走,贵妇人倒也不再问了,互相间递着怪异的眼色。

这明显的,宋韩瞧中的是这个被叫走的穿浅粉衣裳的那姑娘么。不过这个穿淡绿色衣裳,说话灵利大方的姑娘瞧着也不错。

说起来,这个岳家,是谁家呢?怎么没听说过?这四个姐妹,瞧着长相不错,品行也是好的,说话行为也是透着股子机灵劲儿。大姐的夫家是马车坊子,二姐的夫家是镇上赫赫有名的大户彭家,这老三眼看着就要跟宋状师修成正果,那么这老四……

几个妇人眼对眼,心下都打起了小九九。

卢夫人家中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也就没有那个意思,原夫人家中儿尚小,这两人便只拿眼色耸着其她二位夫人。而另两位夫人,顾夫人和禾夫人,叫两人耸的也动了点心思,但又觉得只见一面未免太过草率,只把卢夫人和原夫人的眼色瞪回去。

几人这么使着眼色,来来回回的,弄的满桌子都是眼神儿。

樱桃被瞧的心中发毛,悄悄的伸脚踢了米桃一下子。她可不是来吃饭的,不能一直闷着不说话啊。

“几位夫人,我初嫁彭家,娘家又没有个娘指点着,凡事未免有个错的时候,还望各位夫人略略指点一二呢。”米桃会意的端起杯子,正色的说了两句,便全桌敬了一圈儿,接着又挨个儿敬了一遍,五六杯酒下肚,脸不红心不跳,神色照常。

“彭家儿媳好酒量。”卢夫人笑着夸道:“早听说是个女中豪杰样儿的,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不过能喝几碗酒,叫卢夫人笑话了。”米桃不急不燥,温温的笑着,动作娴雅,声线也柔和的很:“至于女中豪杰,我不过是性子直,见不得那些污秽的,入不得眼的东西,忍不了什么阴暗的事情罢了,是个有话就说的人,若是呆会子说话有得罪,几位夫人可还要原谅则个那!”

这话未落,樱桃就跟杨桃对视了好几眼,二桃今日是发了什么疯,竟真的学起了大家闺秀?别说呢,还真像!樱桃心下暗喜,只当二姐是个暴性子,直来直往没有心眼儿的,可没瞧出来二姐还有这本事呢,若是这般,今日这几位夫人必记了她的好去,回头在彭夫人跟前提起,再不用拿话来羞二姐。

“说的好!我就瞧那样的事情不入眼!若是知道了,必不能在心里放住!”卢夫人哈哈的笑起来:“性子跟我可真像!可惜我家没儿子,若是不然,必从雨安手里把你抢了来不可!”

“呵呵呵呵……”一桌子人都跟着笑开来。杨桃见势,终于展了个舒心的笑,老二总算是还有这点本事,只要能拢了这几位夫人的注意,她就不用再担心了。

又吃了一轮酒,米桃的话也说的差不多,桌上又有些沉寂。几位夫人互相对了眼色,又重拾起头先的话题来。卢夫人摸着米桃的手,笑嘻嘻的眨眨眼:“啊哟,这岳家的姑娘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好,我若是有儿子,必先把你家还未嫁的妹妹抢到手再说。若再不下手,可要叫别人抢走罗!后悔不迭那!”

桌上几道眼神不由齐刷刷射向樱桃。

樱桃被盯的心中发毛,正好饭菜也吃的差不多,便谎称去寻寻棉桃,离桌逃开了。

顾家院子很大,大院套小院儿,装修却很好。这个小偏院尤为精致,处处都显出匠人的用心来。院当中那几棵芙蓉树都是用砖石吊过的,没有朝天乱舞的枝桠,所有的枝叉几乎全都是横着生长的,也所以树荫几乎遮住了大半个院子,是夏日宴客的好地方。整个院子是呈葫芦形状,入院处是葫芦嘴儿,摆桌处是葫芦的大肚,小肚处是片小小的水池。沿水池往院门处走,小路全是由鹅卵石铺就而成的。

顺着小路往前,便出了小院儿。樱桃刚才看见棉桃是出了院子往左走的。她便一边观望着院中景致,一边朝左拐了弯儿。反正她也不是真出来寻棉桃的,只消躲过了那几个夫人的眼光就可以。若是早知道人家三姐和宋韩根本用不着她来撮合,那几个夫人的眼神又那样吃人,她便不来了。

慢步的朝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这路一直往前要走很远也似乎没有拐弯儿,樱桃顿住脚步,略略犹豫,可别乱走再走迷了路,可就丢人了。

“可是要寻什么地方?”正犹豫着,身后传来道清朗洪亮的声音,单单听声音,饱含了阳光和年轻的气息,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

樱桃转身望去,果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一身湖蓝色织锦的细绸衣,袖口儿是时下最新兴的翻口绣边儿的样式,衣摆很长,遮住了靴子南。风从后轻轻拂来,带着股子药香味。少年一脸阳光灿烂的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一望见她的时候,神色略略僵滞了一下。

“我……不去哪。”樱桃弯起眼,扬起笑。

少年这才略略回神,扬手搭在身旁的青树上以掩饰刚才的失态:“是……岳家小姐吧?我是顾家二郎,顾丰云。小姐可是有急事?刚才出来时,怎么不叫上个丫环跟着?我正好要从那边路过,不若带你过去罢?”

他这是以为自己要如厕?樱桃笑着摆摆手:“不急,不急,真的是没事在这儿闲溜达的”

“哦,哦,是我唐突了。”顾丰云不好意思的抓抓耳后,悄悄瞄了樱桃一眼,又道:“里面确实是没什么意思,我不爱喝酒,说的也净是些官场话。”

樱桃不知该接什么,只轻轻笑了笑。

“那个,要不,我带你去后园耍?这时候,正好还有树柿和秋苹果可以吃呢。”

“不了,我怕呆会子我大姐寻我不见,再着急。”樱桃笑着婉拒:“顾少爷要忙什么,快去吧。”

“那,那……”顾丰云实在寻不到话题,有些不甘的:“那我便先去了?”

“嗯。去吧。”樱桃摆摆手。

顾丰云点点头,抬脚迈出去两步,又猛的回过头来,红着脸,手上紧紧抓着身边一棵青树的叶子:“可,可问姑娘芳名?”

“我叫岳樱桃。”樱桃不由露出个笑,这少年,真是可爱的紧。

“我,我叫顾丰云。”少年垂首轻喃出这一句,转首有些仓慌的走开了。

顾丰云,都已经说过一遍了。真是……樱桃摇摇头,转身准备回去,却见棉桃和宋韩正迎面而来,到了小偏院门口处停下。

“樱儿,你在干麻?”棉桃拔高了声音。

樱桃赶紧朝前走去:“寻你呢。明明见你朝左拐了的,怎么从那边过来?”

“寻我?可是二桃又闯了祸?”棉桃登时沉下脸。

“不是……也没什么事,不耐烦在里面呆着。”樱桃走到两人跟前站定:“你们去哪了?莫不是偷吃了什么好东西?”

“我们正说着这事呢。”宋韩接过话来:“我要在这再呆三四日,想着怎么也要去你们酒栈里坐上一坐。过后呢,我还想去花盈镇瞧瞧,听说那里的花一直能开到入冬前。问了你三姐,说是也想跟着一起去,樱桃,你也一块儿吧,呆会儿再叫上杨桃姐和米桃姐。”

“花盈镇?”那个地方倒听说过,是属于荆青县的一个小镇,说是入镇到处都是一片花海,种花的卖花的,满大街都是。她正想去看呢“那自然要去呀!!”

“走,再去商量商量大姐和老二。”棉桃上前捉住樱桃的手,拉她进了小偏院儿,宋韩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棉桃一归位,桌上的话题又转到了她身上。棉桃倒是应付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到了午后偏一刻的时候,饭桌便撤了,众人又拉了一会子话,顾夫人又请众女眷入顾家后花园玩耍了一圈,至下午未末时才散了席。

跟宋韩约好第二日去酒栈,几个姐妹上车马出了顾府,直奔街口。到了街口,米桃不舍的从马车上下来,上了彭家马车,回彭家去了。杨桃姐妹几个则掉转方向,朝镇口径直而去。

小路颠簸,杨桃却兴奋的紧,棉桃跟宋韩离了一会席的事,跟樱桃絮叨了一路。马车行到院外,樱桃跳下车抢先去开锁,却只见大锁已经不知被谁打开,斜斜的挂在门环上,大门也半敞着,锁头和门缝上都有明显的被撬的痕迹。

“我今晚要在家里住一宿,明儿个再回镇上去。”杨桃由苗成业掺扶着,一边说着一边下车,见樱桃愣在那里,道:“樱儿,快开门呢,怎么了?”话音刚落,她也见到了被强行打开的门和锁,登时张大了嘴。

“大姐~~”这时,老远的传来个欢快的声音,是核桃背着书筐下学回来了,她身后跟着周沐泽,手里端了一摞宣纸,看来是无处可去,便去接核桃下学堂了。

樱桃登时戒备起来,不是核桃,不是周沐泽,会是谁打开了自家的大门?贼人?白天化日的,好大的胆!!人呢?是不是还在里面?

第两百七十七章 回头

“这是怎么了?”周沐泽也注意到樱桃的异样,寻着她的目光往门上一瞧,登时微微拧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来客了么?一个个儿瞪眼张嘴的。”棉桃最后一个从车上跳下来,一望见被破坏了的锁和门,登时也沉下脸,快步上前查看了锁头和门上被撬的地方,略略思考了一下,转头招过苗成业和周沐泽:“那人恐怕在里头还没走呢。周公子,你虽是我家的贵客,可今儿遇上这样的情况,我们一家子满是女眷,今日得劳你跟大姐夫一块儿,先进屋去瞧瞧了。万一贼人在里头还未走,能制得住就制住,若是制不住,你们两个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我倒要看看,哪儿来的贼人能这样大的胆儿!!光天化日的。”苗成业一马当先的推开院门先走了进去。

“你们先呆在外面不要进来。”周沐泽轻轻叮咛一句,紧跟着苗成业进了院子。

两人一进院,棉桃就招呼樱桃和核桃扶着杨桃靠到马车旁边去,免得一会子贼人跑出来的时候再冲撞了。

周沐泽和苗成业进院儿没一会子,突的屋里隐隐传来苗成业带着惊喜的声音:“周公子!!”接着,是一连串的话,似乎是在寒宣。

周公子?他喊周沐泽做什么?难不成里面打起来了?可是又没有打斗的声音传出来啊?樱桃心下有些担忧的望望棉桃,忍不住道:“这大姐夫也真是的,什么情况也不出来说一声。要不,我进去瞧瞧去?”

“你别去。”棉桃瞪她一眼,简短的喝止。

樱桃正要再说什么,苗成业跑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误会误会,不是贼人,是周公子回来了。来来来,咱们都进院子再说。”

“周公子回来了?”樱桃挑高了眉稍喃喃重复了一遍,周公子回来了?大姐夫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跟周沐泽都已经一块儿宿了一夜了,怎么却突然的冒出这话来?

苗成业说完,去拉马车,棉桃则扶着杨桃往院子里走去。

核桃来拉樱桃:“四姐,走啦!!”

“哦!”樱桃这才回神,快走两步越过前头的棉桃和杨桃,快步的进了院子。

院里没人,院中东西杂物都好好地,没有被翻的迹象。樱桃又赶紧跑进屋去看,堂屋的门敞开着,一进门,就瞧见屋里直挺挺的立着两个人影,一个是周沐泽,另一个是……是,是是……竟然是……

周铭远!!

樱桃吃惊的瞪大了眼,嘴也半张着,动作保持着跑进门时的姿势,一时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沐泽负手站在堂中,十分戒备的望着周铭远。周铭远则坐在靠右的椅子上,桌上放了茶壶和茶杯,此时正袅袅冒着热气。他不紧不慢的自斟一杯,不急不徐的小口喝着。

两人都不说话,看似动作神态很随意,但气氛很怪异。

樱桃来回望望两人,视线飘来飘去,最后落在周铭远身上。思量了片刻,才咬着唇试探的问道:“你……你不是走了么?”

“呵呵,这不是又回来了?”周铭远笑悠悠的抬首望向樱桃,狭长的眸子含笑望着她,还朝她轻轻的眨了两下。

“回来?外面的门和锁是你弄的?”

“是,我见家里无人,又不想在外等着,便弄坏了锁头进来了。已经叫人去请木匠和锁匠了,一会儿就会来修。”

“那你这是……”樱桃有些迟疑的,甚至带着几分结巴的:“你,你这是想,想……”

“得在这儿继续住下去呢。”周铭远眼神在周沐泽身上勾了一眼,极其冷淡的:“我这胞弟在这住着,我做胞哥的担心弟弟,自然也要在这儿照顾着。再者,前些日子在这住了一段,谁想竟住上了瘾,青山绿水的,悠然田园的生活也别有一番风趣呢,你说是不是,我的胞弟?”最后一句,是冲着周沐泽说的。

“你最好赶紧离开。”周沐泽冷着脸扔下一句。

这时,后面的杨桃几人走了进来,进屋一见屋中的气氛,不由的同时都顿住了脚步。棉桃眨了两下眼,扶着杨桃又退了出去,朝核桃和苗成业使个眼神儿,众人都到院子里的木榻上暂歇着去了。周家这两个公子别着的是什么心思,她早看出来,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她就猜到了。

“樱桃,你怎么说”周铭远脸上带着从容的浅笑,手上玩着茶杯。杯中微漾的水暴露出他此时因紧张而导致的手中微抖。

“我……”樱桃再次来回扫视了一下两人,左右为难:“你何必……”

话已经说的明白,事情也已经完全摊开来了,周铭远不能在这住下去,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周铭远毕竟是个世子,身份在这里,他若执意,也不好硬把人往外赶,何况他还是周沐泽的哥哥。再者,从离开王府那一刻起,樱桃就亏欠周铭远了,直到现在,越欠越多。而周铭远本身,又是有十分的危险性,樱桃不怕别的,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家人,她们承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折腾。虽然周铭远说了不会动她们,可是若是惹毛了,也难保……所以,不能硬赶他走。

而如果让他住下去,那又叫怎么一回事呢?感情这回事,若是没有那个意思,还是早早掐断的好,省的害人害己。樱桃深知这个道理。再说,周沐泽周铭远兄弟根本就是一对敌对的关系,家里又没有多余的房间,这两人同睡一张床……想想就要为苗成业担心。万一半夜起来,两兄弟拿剑拼杀,岂不惨了苗成业?所以,决不能住下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不要多心,不是为你。我说了,我是喜欢上了这里的青山绿水。”周铭远轻轻的淡淡的扫过樱桃,眼神落在周沐泽身上:“或者,你若是为难的话,我不住这里也可以。不过,我怎么也得跟我的胞弟呆在一处。他在哪,我便在哪。”

“胡搅蛮缠”周沐泽拧着眉吐出几个字。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叫周沐泽单独呆在这里便是了?樱桃微微蹙了眉,若是如此,那他还是没放下,还是想要继续争取。真是……

“你都已经公开了身份,正正式式是我的亲胞弟,哥哥照顾着弟弟,有什么可说的?怎么能说是胡搅蛮缠呢?”周铭远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弹了弹衣摆,一手搭在桌子上,缓缓立起身来:“如何?你们要做何决定?”

樱桃望向周沐泽,哀求的望着他,那么,只有他也跟着一起离开了。两个大神,她哪个也惹不起,更承受不起两个大神在这小院儿里住下来,还是一起离开的比较好。

“我在这停留个几日就会离开,你先走便是。”周沐泽只当没看见樱桃的眼神,朝周铭远走进了一步,语气有些硬:“你还是早些回家去的比较好。多日不归府,二嫂子已经有了成见,在父王跟前说了许多话。”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即要住几日,那我便也在这停留下来罢。”周铭远抬眼望了一下两人,斩钉截铁的说完这句,便没有要再商量下去的意思,抬脚起了身,竟转身进了周沐泽和苗成业这几日睡觉的小里屋。

“哎,你……”樱桃慌了手脚,赶紧上前去拦:“别呀,你们都走,都走好不好?我一个都不留……”

周铭远像没听见她的声音一般,一头扎进小里屋,再没了声音。

“哼”周沐泽轻轻哼了一声,转脚出了堂屋。

“你们……”樱桃对着空空的堂屋,心下暗暗发苦,这下子可麻烦了。

“咋回事呀?”棉桃见周沐泽出门,赶紧进屋,拽了拽樱桃的衣裳:“怎么周二公子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这两兄弟不是亲生的么?怎么互相间是那种敌对的气氛?你们刚才说啥了?不会是……”棉桃看着樱桃那一脸的苦相,略略猜到些什么,撑大眼眶:“不会是……这两个都想要住下来吧?”

樱桃默默点点头。

“那可不行!那叫个什么事儿啊,当咱们家是客栈呢?”棉桃严肃起脸来:“樱儿,这事绝不行。赶紧叫他们两个走。”

“你能赶得走,你赶好了。”樱桃垮着肩,无力的扶着墙进了东里屋。

“你这……”棉桃来回望望,轻轻跺脚,出屋去寻杨桃商量去了。

可惜无论姐妹们说什么,两兄弟就是懒下不走。实在没办法,杨桃也干脆放手不管了。反正这两个都是不错的,对樱桃也好,即然要住,那便住吧,正好离近了观察观察,从中挑一个更好的。

天色放黑时,处家都燃起了炊烟。

杨桃在屋里和苗成业说话,棉桃和樱桃在忙着摘菜洗菜准备做饭。

忽听院子里传来核桃一声轻呼,赶紧跑到院子里。

只见核桃拿了一把草叉站在院子当中,周沐泽和周铭远各站在她左右,一人握住叉头,一人拽住叉尾,正暗暗的较着劲,火药味十足。

第两百七十八章 可怜的人

“核桃,我来帮你叉草。”周铭远谈然的扯紧了手中的草叉。

“她是叫我帮忙,可没叫你。”周沐泽毫不相记。

核桃夹在两人中间,被两人的气势吓的快哭起来。一见樱桃出现赶紧求助的:“四姐,你快看……”

“这是做什么?”樱桃赶紧上前,把核桃抱走:“一根草叉,你们要抢,就使劲抢好了,别伤了核桃!!这院子里的活儿有的是,喂兔喂鱼,剁菜打扫院子,木榻也该擦一擦了,你们若是想做,赶紧抢着做便是!”

“哼,松手。”周铭远略略加重了语气。

“你怎么不松?”周沐泽也跟着加重了语气。

“打打打,打下去,再打你们两个就都赶出去!!”眼角撇见杨桃从窗子往外探头,樱桃一把抢过草叉,低吼道:“真的有必要做到这样吗?两个都呆在这儿,你们就不怕周铭宇再把他的位子抢回去?”

“怕什么,到时候再拉下来便是。”周铭远淡然的弹了弹衣袖,转身到木榻上坐下。

“你呢?你怎么说?这次非要呆下来么?”樱桃又望向周沐泽:“非要跟他较这个劲么?你下次再来,他没再跟着的时候,想住多久都成。”

“樱儿。”周沐泽跟着悄悄压低了声音:“我若现在不让他死了这条心,恐怕后患无穷。你不用担心,这事我自有分寸。再者,有我在这,也不用担心他会翻出什么花浪来。”

“我不担你们,我是担心……”樱桃深深的一叹:“唉!!罢了罢了,由着你们折腾吧,只是不要在我几个姐妹跟前太明显了。若是惹怒了大姐,管你们说什么,定是要赶你们出去的。到时候可别赖着不走便是。”说完,扔了草叉进厨房去了。

“怎么回事?又打起来了?”棉桃一边切菜一边轻声问。

“愁死了,这可怎么办呢?”樱桃使劲儿捏捏眉心,这可真叫她犯愁了。这两个人,无论身世背景,还是身手能力,都不是她们几个姐妹都够强行赶的走,得罪的起的。

“我看,要不今晚叫大姐夫在堂屋里搭个铺睡觉吧,省得跟这两兄弟睡一块儿,再不小心见了血光。咱大姐这还怀着身孕呢,大姐夫可不能出事。”棉桃从窗子往外张望了一下,外面两人又一动不动的对恃了起来。

“大姐夫在,他们还能收敛一些,他若不在,那才叫真要见血了呢。没事没事,我今晚多往那屋放些东西,只留半张炕给他们,三个大男人挤半张炕,动都动不了,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那……那倒也行。”棉桃犹豫了一下,把声量压的更低:“明儿个去酒栈的事,千万不要叫他们晓得了,这两个要是跟了去,不是要把我的酒栈给砸了?”

“嗯。明儿个你前头先走,我后头悄悄的溜出来再跟上。反正明儿个大姐在家,叫她拖住那两人便是。”樱桃点点头,这事明儿个还真不太好办。今日这一会子的工夫,她就叫那两人盯的动弹不得。呆在屋里还好说,若是进院儿,两人必是紧紧跟着她,要拿个什么东西也是抢着来,真真是愁死个人。

到了第二日,核桃照常去上学堂。

核桃一走,棉桃就出门了。现在酒栈虽是请了个掌事在照顾,但今日宋韩要来,她得要提早过去整理一番。

过了一会子,杨桃叫了周铭远周沐泽两个过去说话。樱桃就悄悄的出了院门,去追棉桃了。

这两个人!吃的喝的坐的躺的,一切能看得见的东西都要抢上一抢,真成小孩子了似的,已经严重扰乱了家里的生活。樱桃一边走一边恨恨的想着,要不,她搬去大姐在镇上的家里住几日,或是去二姐那里小住几日,这两个人找不到她,兴许自动自觉的的离开了呢?

一边想着一边走,才刚出村头,身后就传来道声音:“去哪?”

“你怎么来了?”樱桃吓了一跳,回身看是周沐泽。

“你以为你大姐拖得住我?好不容易得了这几日的空儿,我冒着周铭远也一起住下来的危险,还不是为了多看你几眼?你要去哪,我自是要跟着。”周沐泽笑眯眯的上前来牵她的手。

手还没碰到,被飞射过来的一粒小石子逼开。

“要去,自然就一起去。”淡淡的声音传来,周铭远站在离两人五六步开外的地方,冷冷望着两人。

“你们两个这是要做什么?!!”樱桃有些火大的:“我这是要去办正事,你们都给我回去!!”

“不回。”

“不回。”

异口同声。

樱桃深深的吸了口气,掉身大步的朝镇子的方向走去,声音沉冷沉冷的:“不要跟着我!”

身后两人双双一愣,倒真的没动弹。

樱桃一路飞快的走着,身后再没传来动静。她不敢回头,一直到了镇上,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首往后瞧瞧,没有人影,又重重松了一口,轻轻抚抚胸,抬脚朝酒栈方向行去。

今儿个可是宋韩要来酒栈的日子,三姐和宋韩的事,是极有希望的,她可不能叫那两人过来砸了场子,万一坏了三姐的姻缘,她可担不起。

“三姐!”一进酒栈,一眼就瞧见棉桃正立在柜台后。时候还早,酒栈里人还不多:“来了吗?”

棉桃朝她眨眨眼,做个噤声的手势,朝窗边努努嘴。

只见那桌上坐了四个人,宋韩和顾丰云,两人对面竟然坐着周沐泽和周铭远!!!四人正聊的火热。

樱桃瞪大了眼,这两人不是没有跟来么?怎么什么时候……想了想,又想通了。是啊,人家是有轻功的,若是想来,怎么来不了呢?亏她还暗自高兴了一番……

“来了有一会子了,在那说的高兴。”棉桃走过来,悄声跟樱桃道。

“这两个……”樱桃咬着牙,他们以为宋韩来了是做什么的?陪他们聊天的么?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把宋韩叫过来,得叫他跟三姐说上话,那事才有可能啊。

“宋大哥……”樱桃朝宋韩笑着招招手儿:“有点事要跟你说,过来一下子呗。”

“哦。”宋韩点头。

太好了。樱桃还未来得及高兴,坐在宋韩边上的顾丰云就瞧见了她,一脸喜色的:“是樱桃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跟着宋韩起了身。他一起身,周沐泽和周铭远也都跟着起了身。

“什么事?”宋韩问道。

“什么…什……”樱桃都不知该是哭还是笑了,扭头望了棉桃一眼,又干巴巴的对顾丰云笑笑:“哈哈,原来是顾公子。”

“是啊,樱桃姑娘家的酒栈开的这样好呢,菜也好吃,酒也好喝,多亏今日赖着宋大哥跟着他一起来了。下次,我可还要再来呢。”顾丰云望着樱桃光滑透白的脸颊,两眼发直。

周铭远和周沐泽两个眼色不善的双双望向顾丰云。

“这家的酒好吃?顾家的品位什么时候变这样了?”周铭远谈谈的望着他。

“这么多人,那样盯着个姑娘瞧,没的叫人脸红。”周沐泽也补了一句。

顾丰云登时羞的脸都通红起来。

樱桃趁势将宋韩拉到了棉桃旁上,悄声的:“你怎么把顾丰云也带来了?”

“他自己非要来的。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竟认得那两位。”宋韩望望周沐泽和周铭远:“这两个可不是简单人物呢……”

“谁?”棉桃问了一句

“恰好我认得他们呢。这可是王……”话未说完就叫樱桃打断:“宋大哥!!”一把拉住他,走开去两三步,心下暗暗抹着汗,还好没有露馅。谁能想到宋韩竟认得这两兄弟呢?姐妹们只晓得这两人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可不晓得这户‘富贵人家’竟然就是王爷府。若是知晓了,那可不得了。

“宋大哥,他们是世子的事,暂时不要说出去。谁也不要说。”樱桃悄悄的叮嘱宋韩。

“这是为何?”宋韩问了一句,眼光在周家两兄弟和顾丰云三人身上扫了一圈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点点头:“好,我替你保密。”

“谢啦!”樱桃松一口气。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打发周家兄弟,那边顾丰云已经叫两人逼的带上了哭腔:“抱歉抱歉,实在是我孟浪了,实在是丢了顾家的脸也丢了先祖的脸,实在是无颜在这儿继续呆下去。这便告辞,这便告辞……”

“不送。”周铭远懒懒的抱个拳。

周沐泽也不再多说,径直朝着樱桃走过来。

来不及可怜顾丰云,樱桃赶紧迎着两人走上前去:“走走走,去那边说话!!”将两人拉走了。剩下宋韩和棉桃两人站在原处。

“他认得你们!!”樱桃觉得她脑袋都已经有些缺氧了。

“是啊。”周铭远竟然应的那么理所当然:“要么你以为顾家有什么面子,能请得动宋韩?”“那你们怎么不跟宋韩说,叫他保密呢?”

“反正也是早晚要知道的。”周沐泽在旁淡淡的说了一句。

第两百七十九章 愿意让你

到了中午客流高峰,酒栈里面满为患,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没办法,棉桃只好请宋韩去别处吃饭。

见她再留下来也不会有什么用,相反还会因为那两个人而帮了倒忙。樱桃便赶紧拉着周沐泽和周铭远离开了。

“那咱们吃什么?”周铭远脸上带着儒雅的笑,不紧不慢掏出把扇子舞了两下:“正是吃饭的点儿,我饿了呢。”

“我也饿了。”周沐泽很是干脆的接了一句。

“你们两个真难得,头一回意见这样统一哦!”樱桃故意讽刺了两人一句,没好气的道:“差点坏了我三姐的好事,还想吃什么?跟我回家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剩饭剩菜。”

“回去?等到了家恐怕要饿死我。”周铭远指着前面一排酒楼:“不若上前头找一家吃了再走?”

“你请?”樱桃扬起眉。

“自然我请。”周铭远淡淡望向周沐泽,语调有些怪异的:“说起来,从小到大,我似乎还未请我的胞弟吃过一顿饭呢。”

“那好,走吧!”樱桃当先往前走去。周铭远紧跟其后。

周沐泽身形僵了僵,也跟上前。周铭远刚刚说的话,或许他没觉得什么,但叫周沐泽不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母亲没了,王妃便三天两头往他的小偏院跑,变着法儿的折磨他。周铭宇和周铭远带着周铭萱也常来寻他‘玩’。是真的玩,不过是三个人玩他一个罢了,他那时候才五六岁的年纪,苦涩而又艰辛的童年,岂止是哥哥没请他吃过一顿饭的事情?或许周铭远已经忘了,可是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样苦痛的记忆,他如何也忘不了。

“怎么?”周铭远回过头来,竟主动跟周沐泽说起了话:“我瞧你似乎有些不对。可是身上不舒服?”

“没有。你巴不得我走,我就偏不走。”周沐泽摇摇头,抬脚跟上。

“沐泽。”周铭远的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他放缓脚步,扭头望住周沐泽。

“嗯?”周沐泽一愣,没料到他突然而来的亲切称呼。

樱桃已经蹿出去十来步,并不知后头两人放慢了速度。

“你……毕竟是我弟弟,小时候的事,都是些孩童戏玩,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哥现在被关了禁闭,你的身子也得了公认,你也不必再担心些别的。不过,你母亲的事,我希望你也能想得开。女人争斗,那是个必然的结果。当时你母亲愿意跟父王回来,想来她也是做足了准备,早就料到这一日的。我希望……你不要对王妃怀恨,也希望我们兄弟,能像正常的兄弟之间那样相处。”周铭远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定:“大哥已经被关了禁闭,我也不会再对你的身份多加怀疑和阻拦,你如今就是周家的人,是镇北王霍王爷的三世子。”

“呵……”周沐泽似是想起了从前的事,神色黯然,苦涩的扯出抹笑,没有应答。那么简单就把事情一语带过,一笔勾消了,他那黑色的痛苦的童年又要谁来负责?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又要谁来买单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从樱桃出现,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可是……母亲的死,一定要有人来偿还。

“我知道你一时放不开。”周铭远见周沐泽一脸忽明忽暗的神色,了然的点点头:“可是王妃她如今毕竟是王爷的发妻,又是堂堂的王妃,是我和周铭宇的母亲。沐泽,你若想要回到周家,就必须认清这个事实。”

“或许……是我的执念太深吧。”周沐泽深深的叹一声,他被周铭远说的心绪有些乱。最近这段日子,他与樱桃接触的越多,心中报仇的执念就会越淡,从一开始的想要报复整个王府到后来的仅限王妃王爷和他们的孩子。再到现在的只剩王妃一个人。别的他都可以不论,可是杀母之仇,他不能不报。

周铭远意味不明的深深望了周沐泽一眼,扭回头去,挺直了腰,负手缓步朝前走着,眼睛自动的在人群里搜寻起樱桃,一边淡淡的道:“王妃的事,你慢慢想,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想得开的,我理解。至于樱桃的事……这是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我不希望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兄弟感情。它原本就很薄弱了,你说是不是?”

“呵呵,你竟然还这么珍惜这份‘感情’,如果那也能被称作感情的话。”周沐泽露出个古怪的笑,天晓得,从小到大,他和周铭远也相处了十多年的时间,这是他头一回听周铭远说这样的话。感情……可笑。

“以前不觉得,现在想通了……”周铭远迅速的在人群里找到了正在埋头往前走的樱桃,眼神宠溺的牢牢锁住她,嘴上道:“可能……是受了这丫头的影响吧。在她眼里,家人大过天。要是有人往她家扔刀子,恐怕她要当先冲在前头挡刀……我住在这里,也是要三不五时的强调不会碰她的家人,才能免强呆得住。”

“她就是有这种影响力。”周沐泽也在人群里寻到了樱桃的身影,嘴角含笑的望着她急不可耐的奋力往前冲。小时候的生活,造就了他阴暗自闭的性格。他的人生,除了报仇就是报仇,一片黑暗,没有尽头,没有光明。直到遇上她,就像是灰蒙大地里长出了一棵嫩绿的小草。最开始,他觉得,他若是有这样一个妹妹,一个肯为他死,为他拼尽全力的妹妹,该有多好,也是那时,他的世界里开始有了第一线光明。

“沐泽……”周铭远第二次喊出了这个超乎于两人关系的亲切称呼:“我轻易不会说这样的话,她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如果你肯放弃她…….那么王世子的位子之争,我愿意退出,甚至可以帮你一把。以你的能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坐上去。”连续遭到樱桃的拒绝,他已经受了太多的煎熬,最叫受不了的就是在小苗村村头,当着周沐泽的那一次。可是事后他思来想去,他不可以没有樱桃。也所以,原本已经说了要走,却还是硬着头皮回去了。他不能放弃。这事,他已经不知想了多少回,他现在很明确的知道,他要樱桃,哪怕放弃一切。

“她不是可以拿来交换的!”周沐泽嗖的眯起眼,带了几分怒意:“王世子的位子,有人喜欢,可是我却不希罕!!”说完,再不理周铭远,加快了脚下速度,朝樱桃追过去。

周铭远脸色一沉,深深拧着眉,抿着唇也追上去。

“就是这儿麻!!”樱桃朝两人使劲儿招着手:“听说他家的招牌菜很好吃呢。”其实折腾这一上午,她也饿了,实在撑不到回家。

“我刚才的话,你再好好想想。”周铭远轻轻的低喃了一句,脸上浮起笑,抬脚上前,扬声笑道:“我请客,你就专挑贵的吃。”

“你请,当然要挑贵的了。”樱桃一扭身就钻进了酒楼里头。

“这话,也是我想跟你说的。”周沐泽扬起声,当着樱桃的面儿对周铭远道:“若是你愿意,我也可退。你再好好想想。”

周铭远回身,眼神有些犀利的望向周沐泽。

“怎么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樱桃不明就里的望向周沐泽。

“没事。走,咱们进去。”周沐泽朝樱桃眨眨眼。樱桃又望了一脸黑色的周铭远一眼,转身跟着周沐泽进了大堂。

周铭远黑着面,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客官,里面请。”直到有小二迎到周铭远跟前去,笑着打招呼,他才动了动,向着樱桃和周沐泽刚才走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呀?”由小二引着进了一间小包厢,趁着周铭远还没进来,樱桃问道:“刚才你们两个落在后面,是不是说了什么?我瞧着,你们两个的面色都不太对。”

“没什么。”周沐泽摇摇头:“樱桃,你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你便直接告诉我,我和周铭远,你偏向着谁?”

樱桃一愣:“怎么问这个?自然是你了。”

周沐泽脸上浮起浅笑,轻轻点头:“那便成了。”

到底也没说刚才他们说了些什么呀......樱桃耸耸肩,也不准备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周铭远推门进了来。他脸色十分的不好看,不但黑沉黑沉的,嘴唇还有些发白。在桌旁坐下来,藏在桌下的手还在微微的轻颤着。刚刚他在外头,将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樱桃来回望望两人,笑着打圆场:“来来来,这家的招牌菜可好吃呢。咱们再要点别的,诺,这是菜谱,你们瞧瞧。”

一本菜谱递出去,同时有两只手来接。

周沐泽和周铭远再次对视,互不相让。

“嗨嗨”樱桃反应迅速的把菜谱塞进了周铭远手里:“做东的先看吧。呆会儿要掏银子的。”

周铭远深深的望樱桃一眼,接过菜谱来,认真看起来。

第两百零八十章 贵客上门

“这是我们这片儿最大的农庄,近千亩地,大半个北户村的农田都在这里了。每年这里光雇工就要花掉上百两银子。这附近一片儿家里没田可种的,到农忙时都爱到这里打个零活儿赚钱,这农庄是镇上原老爷的田产,现在交给一个姓吕的掌事给看管着。那掌事人不错,不过可惜不是个会种地的料,这么肥的一块地,每年的出产也就那么多。”吃过饭,原本周铭远是要雇辆马车将三人送回来,樱桃坚持要走路,三人这才顺着小路往回走。

刚到北户村,樱桃就指着一大片农田对周家兄弟介绍道:“眼下已经播了秋粮,长势还是不错的。看看,多好的风景,若是坐马车,哪能看见这些?”田里的麦苗已经整齐的冒了头,绿油油一片,煞是好看。

“你还懂得种地?说的条条是道的,倒把人家堂堂一个掌事说的一文不值,似乎这田若是落进你手里,一年会多收个两三成似的。”周铭远饶有兴趣的玩笑道:“你倒是说说,这田不该这么种,那该怎么种?”

“秋粮全部种上小麦是没错的,只是他的施肥日期和次数有不对。还有,夏初收了小麦之后,那片低洼地不该种玉米,还有那块地头,太旱了,应该种成红薯或土豆,那样能大大增收。还有他这种子也挑的不对,若是能留出好种子来,每年起码能增收两成。再加上合理的种植灌溉和施肥,三四成也是没问题的。”说到种植,樱桃不由的滔滔不绝起来,这可是她前世的最强项,到了这一世,至今还没有得到好好的发挥呢:“我最心疼的是那些空着的田垄。小田垄还好些,大小合适的。可是大田垄留的太宽了,这么大的农庄,每条大田垄多占出来一米地方的话,那要浪费多少田?哪怕栽上两排果树呢,到了秋上,这一农庄的果树,光由果子恐怕就不少钱。”

“我倒忘了,你是个最爱钱的。”周铭远‘扑噗’的一声笑起来:“一说到这个,眼睛儿都亮了,话也滔滔不绝的,真似那么一回事儿似的。”

“哎,我说的可是真的!”樱桃很是认真的点点头:“真的!”

“我看你,瞧着人家的农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这么眼馋,怎么不自己弄一个来?”周沐泽站在离樱桃比较近的位置,淡淡的开口。

“没有合适的么。要么就是地方太小,要么就是价钱太贵。我家那点点底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大的农庄可买不起。”要是能买得起,她早就买了。钱放着也是放着,买成农庄,那就是个最稳定的银子生产机器,即可保值,又能每年出产,这算盘她打过不知多少回了。可惜一直没遇上合适的田地。就算是偶有好田地低价转让,也早就叫那些有关系的人抢了去,哪有她的份?

“你还真的有想过……”周沐泽有些失笑的望着她:“酒栈的生意不是顶好么?不缺吃不缺穿的,哪用得再那般辛苦?”

“你不懂得。”樱桃摇摇头,抬脚继续往前,一边歪脸望着北户村的这一片农庄,一脸艳慕。

“你若是喜欢,明儿个雇辆马车来,我带你去荆青县最大的农庄去瞧瞧,那里可是有好几千亩的肥田。”周铭远淡淡扫了农庄一眼,往前跟上樱桃的脚步。

周沐泽则没说话,望着农庄里绿油油的麦田眨动了几下睫毛,不知在想什么。

“走吧!”樱桃回身喊他

“哦。”周沐泽这才收回心神,扭身跟了上去。

周铭远的神色一直有些阴郁。从到了酒楼到吃饭到吃完饭出来,一直到现在。樱桃心下不由暗暗猜测着,该不会是她刚刚在房中与周沐泽的对话叫他听了去吧?刚才那话一完,他就进来了,而且脸色很不好看。

越想越觉得是,樱桃心下有些内疚,想着得怎么哄哄他。到了村头老柳树下,樱桃顺手拽了几根柳条儿下来,手上迅速的盘成一个柳条圈儿,又从路边折了几朵小野花插在上头,戴在自己的头上,笑眯眯望着周铭远:“好看不?”

“呵呵,好看。”周铭远扯出个笑。

“那,给你。”樱桃摘下来,递过去。

“你戴吧,我不要。”周铭远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他不要,我要。”周沐泽伸手来抢。他一伸手,周铭远也伸手,一把抢过去,利落的戴到头上去,扬扬眉望着周沐泽:“是给我的。”

周沐泽耸耸肩,他这个二哥,刚才定是听见他和樱桃的对话了,不然脸色不会差成这样。樱桃刚才也说了她的心意,所以他此时是高兴的,对于周铭远也少了一分敌意。樱桃试着哄周铭远开心,他就顺手帮一把。

“我再编一个给你。”樱桃望着周铭远身穿绸袍,头束玉冠,却带着一顶破草帽的滑稽样子,突然玩心大起,又给自己和周沐泽各编了一个,戴在头上,欢快的朝家走去。

三人是抄小道走的,从西头拐了弯儿,沿着河水一直往东就能到家。隔着老远,樱桃看见家门口似乎停了辆马车,围着好多人。

“怎么回事?”想到今日只有带着身孕的大姐在家,樱桃心下不由的揪起来,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看清了那确实是辆马车,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周’字。马车周围整齐的站了四个家丁打扮的人,其中一个瞧见樱桃三人走来,立刻跑进了院子里头,没一会从里面引出个人来。

待看清了,樱桃眼角不由得一跳。是姚可玲,周铭远的那个世子妃。

登时心跳如鼓。担心来担心去,终于还是发生了她最担心的事。樱桃回头,狠狠的瞪了周铭远一眼,拔脚跑起来。姚可玲那张高贵的,冷淡的脸在眼中慢慢放大,她心跳如鼓,她是何时来的?她是怎么进的院子?大姐呢?她把大姐怎么样了?

周铭远眉心微皱,不紧不慢的跟上去。周沐泽则紧步跟着樱桃,脸上神色倒还算淡然。

跑到姚可玲跟前站定,樱桃直视着她的眼,正要询问杨桃的下落,杨桃抚着肚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樱儿,你可回来了。这位贵客说是要寻你呢。”杨桃面上还带着浅笑,似乎是不知道什么。

“大姐,以后不要什么人都给开门!”樱桃微微松一口气,上前捉紧了杨桃的手。

“呵呵……”姚可玲低低的轻笑一声,并不看樱桃,而是望着周沐泽和周铭远两兄弟,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今日可真是开了大眼界了。堂堂两位世子爷,恁得是好心性,竟然还有闲心在这种地方玩起了泥巴烂草的游戏。玩的还那样忘我,连王府都忘了归。”

“世子?”杨桃一愣,望向樱桃:“咋回事?”

“呆会儿再跟你仔细解释”樱桃悄悄的扯扯杨桃的手,哀求的望着她。

杨桃眨眨眼,不再继续追问,扭头望向周家兄弟。

姚可玲几乎话一落,两兄弟就双双扯下头上的柳叶圈,扔在地上。刚才跑的急,倒一时忘了。

周铭远冷着脸,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周沐泽默不作声走到樱桃跟前去,隐隐挡在她前面。

樱桃姐妹互相捉着手也不作声,几个家丁更是不敢出声,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似的。

姚可玲的脸色一分一分的沉下来。半晌,见周铭远实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才不甘的先张了口:“玩心谁都有,只是你不该在这时候失了分寸。母亲让我来问你,你准备何时归府?”

“谁让你来的?你来做什么?”周铭远也同样沉着脸,只说了两句,都是问句,质问。

樱桃不由的有些可怜姚可玲,做人妻子,丈夫跑出去几日不归,带人找上门去,却只落得这么两句话。想来,姚可玲心里也是凉的吧?

姚可玲眉心微微跳了一下,面色更加难看,忍气的抿了抿嘴,轻笑:“我来做什么?世子爷问的可真好。我来做什么?你觉得我好意思说得出口么?”说着,来回望着周沐泽和周铭远,一脸的轻视样:“好有志气的两位世子爷,王府大乱的时候,竟然双双跑到这穷山小村里,跟个村姑弄些个不三不四的事情,也不嫌失了体统!!瞧瞧刚才那是什么样子?我若不来,二位是不是还玩的兴起?”

“你这人说话!什么叫不三不四的事情?”杨桃一听有人贬低她妹妹,当下不让。

“大姐!”樱桃拉回杨桃,捂住她的嘴。这事儿可不是她家姐妹能够插得上手的。姚可玲一个堂堂世子妃,她不想得罪。反倒是有些庆幸她来了。这次,周铭远怎么也该要离开了,他不该继续呆在这里,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确实比呆在王府有趣多了。我若说不回呢?”周铭远沉着脸,微微落着眸,极其沉哑的,带着隐隐的威胁:“你是我的妻,我能娶你,亦能休你。”

第两百八十一章 腥红的眼

“你说什么?”姚可玲的声音里带上一分尖锐,不可置信的撑大眼睛,瞪着周铭远,声音有些轻颤,极力压抑着怒气:“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我能娶你,亦能休你。”周铭远一字一句的,斩钉截铁的又重复了一遍,丝毫没有要避让的意思:“你收敛一些,马上回王府去!”

“你……你为了这个无知的村姑,竟然要休我?”姚可玲瞪着不置信的眼,有些快要崩溃的揪紧了裙摆:“这话若是叫我爹娘听见,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是忘记了我的身份?你,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她不是村姑。”周铭远冷笑一下:“她懂的可比你多。你的身份,你的背景,我都晓得。你不用拿你爹来压我。你们姚家的势力,已经足够彭胀了,也该是时候收敛一下子了。”

“说来说去,你是护着她……”姚可玲猛的望向樱桃,眼中燃着浓烈的仇视。不是妨嫉,不是女人间的飞醋,纯是仇视。

“随你怎么说。”周铭远随意的耸耸肩。

姚可玲的胸剧烈的起伏,手里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裙摆,似乎是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免强开口:“周铭远。我可不管那些。王府的事,不能没有人管,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今日,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也再说一遍。我不回!”周铭远微扬着下巴,斜睨着姚可玲,神色厌恶。

这场面,可不好收拾……樱桃来回望望两人,心说周铭远就跟着人家回去吧……但见周铭远一脸坚持的样子,恐怕他不会主动说。再看姚可玲,脸色都快要发绿了。樱桃暗道不妙,若是惹毛了她,这女人可没跟谁承诺过不会碰她的家人。

可这场面,她也不好插话。只好悄悄的朝周沐泽使了个眼色。

“你还是跟她回去罢。”周沐泽收到樱桃的眼神,垂眸眨了眨眼,淡淡的开口。没等周铭远反驳,又道:“你该跟她回去。”

周铭远轻轻吸了一口气,冷冷盯着周沐泽。

周沐泽神色淡淡,坦然的回视。

“好。”半晌,周铭远点头:“我回去。”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姚可玲,脸色难看的沉沉的威胁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寻到这儿的,不过你即然寻来了,我跟你回去便是。可是你最好老实些。若是我知道你敢动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事情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赶紧上马车吧!!”姚可玲回首,又狠狠瞪了樱桃一眼,接着扫向一旁的周沐泽,不阴不阳的:“三世子殿下,您不回,还要继续留下来么?”

“我会回的。二嫂慢走。”周沐泽做个虚引的手势。

“哼。”姚可玲轻轻的冷冷的哼了一声,走到周铭远身边去:“上车。”

“你先上去,我跟沐泽再交待几句。”

“哼。”又是一声冷哼,姚可玲扭身提裙上了马车。

“你……”周铭远动了动喉咙,望向樱桃。

樱桃正在想着呆会子要怎么跟大姐解释这两位的世子身份,听见周铭远唤她,抬头眨眨眼,微微挺直背,做出一副聆听的姿势。

“你……”周铭远的喉咙又动了几动,有些干涩的道:“我就再问一次。你,你…….你可愿意跟我回去?”几个字的说完,他的眼微微透出红色。

樱桃微微怔了怔,抬头看看杨桃和周沐泽,斟酌了半晌,干巴巴的道:“我,不能。”

“呵……”长长的,沉沉的一声轻轻的叹息。周铭远瞪着腥红的眼,扯着干涩的笑,站在那直直的,深深的望着樱桃,久久不肯动弹。

直到姚可玲掀帘再次催他,周铭远才缓缓的,像是浑身无力一般,深深垮着肩,转过了身去,抬起仿佛千斤重的脚,朝马车走去。

看他这副样子,樱桃感觉像是被无形中的手揪紧了心脏一样,又难受,又有快窒息的感觉,心脏被大手紧紧的压迫,仿如她被万丈的高山压住了似的。周铭远是因着她才这样,男女之情,原本是你情我愿的事,可是周铭远这一茬,完全是她惹来的,她心里清楚。当初若不是她进了厚舍院,若不是她故意表现,若不是她利用了周铭远,许就不会有今天。

樱桃不是个大咧到可以无视别人的感情的人,从一开始,她就一直觉得愧对周铭远。现在他表明了心意,她更是内疚。内疚,又不能回应他,现在看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

姚可玲见周铭远向马车走过来,没好气的甩手放下窗帘。

周铭远走了两步,回头又不舍的环绕整个小院儿望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樱桃身上,又望了望周沐泽,最后才扭回头,再没犹豫不决的上了马车。

马夫轻叱一声,马车缓缓开动,顺着门前小路,扬长而去。

“不用难受。”周沐泽见樱桃有些难看的脸色,轻声安慰道:“他本该回去。他这世子妃,可不是个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再说,这种事,还是快刀斩乱麻来的好,若是继续留下来,磨磨悠悠的,反而更不好。”

“我知道。”樱桃点点头。她只是心里难受。

周沐泽微微垂睫,他心里清楚,姚可玲的背景强大,但周铭远也并不差。原本,周铭远仅是二世子时,他们的身份是相配的。可是现在的周铭远是最有可能成为王世子的人,姚可玲毕竟是姚家的庶女,这种时候,周铭远根本不用屈服于姚可玲,他刚刚若是不想走,完全可以不走。他之所以离开,是害怕姚可玲会把主意打到岳家身上。岳家如此脆弱,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折腾。

他是为了樱桃才走的。樱桃是那么在乎她的家人。这话……却不能跟樱桃说,她现在的脸色已经够难看了。周沐泽轻叹一声:“咱们回院儿吧。”

“等下。”杨桃挣着身子,来回扫视着周沐泽和樱桃,脸色同样不太好看:“似乎我不晓得的事还不少呢。你们两个,是谁要跟我解释一下?”

“大姐......”樱桃的声音有些虚浮无力:“呆会子我再跟你细细的说来,好不好?”

“你这妮子......”见樱桃的脸色,杨桃又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转身往院儿里走去:“你这妮子,怎么有事总是喜欢埋在心里呢?当时四婶子的事,你若是跟家里几个姐妹商量一下,又何至于跟吕家兄弟去吃那样的苦,冒那样的险?又何置至被人辗转卖到了王府中去?”一边说着,就掉下泪来:“原本以为是怎么样的富贵人家呢,原来是王府。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这几年,可不知要吃多少苦呢了......”

“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甚?”樱桃露出个笑:“现在不是回来了么。”

两姐妹回到堂屋中坐定,杨桃抹干泪:“周公子......我还是称你周公子吧,你暂且回避一下,我有话要跟我妹子说。”

“好。”周沐泽转身进了院子。

“他可是王府的三世子,就是传言中原本是李知府的儿子,却原来是王爷私生子的那一位?”杨桃盯着樱桃的眼:“可是那位混世魔王?上回在集市上,差点要了你命的那个?”

“是。”樱桃缓了缓,努力冷静了一下,娓娓道来,只是把事情稍稍改了一下:“我落水之后,被人救起,卖到了王府做丫环。他和二世子都是我在王府中认识的。原本我以为逃出来,这些事也就不必提,王府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也就对你们瞒了这点。”

“原来如此。”虽说已经猜出来了,杨桃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这几日家里住着的,是两位世子殿下。若是这样,他们为了你愿意纡尊降贵的住在这种小地方,也实在难得。”

顿了顿,杨桃抬眼望望樱桃,试探着又道:“他们即是世子的身份,今日来的那个恐怕就是世子妃了。即然如此,恐怕二世子这妻不好休,能嫁与世子爷的,哪有等闲之辈?再说我也不希望他回去休妻。本来么,坏人姻缘是要折寿的。所以么……樱儿,大姐就想知道,这两个人,你可有中意的?若是有,是哪一个……”

“我……”樱桃眨眨眼,觉得大姐虽然是个中规中距的古代人,但有时候思想也是很开明的:“我跟大姐也是一个意思。”

杨桃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轻轻的点点头,伸手端起碗喝了口水,又缓了缓气儿,才继续道:“你自小便跟别人不一样,这事你即然愿意,大姐不会多加阻拦。不过这事也非同儿戏,你要慎重。”

“嗯。我晓得的。”樱桃点点头,她知道大姐这是担心她。这事也着实叫人担心。

“还有。”杨桃微微犹豫不决了一下,轻轻的沉下眉,十分认真的:“这事,暂且不要叫你二姐和三姐晓得。”

第两百八十二章 买地

杨桃十分认真的望着樱桃:“这事,暂且不要叫你二姐和三姐晓得。就说是周家的公子便成了。你二姐那人大嘴巴,若是叫彭家人晓得了,没的要说她炫耀武弄。你三姐那边呢,恐怕这事要阻拦你,还是不要告知她了。这事成与不成的,咱们也不能说了算,还是暂且不要张扬的好。”

“嗯。我晓得。”樱桃点点头。

杨桃又深深换了口气,语调有些低沉的:“你跟周三公子也是,虽说你和他都是愿意的,可这事,毕竟相差有些大。咱家这境况,配个彭家都要被嫌弃,何况是他那样的身份?你是个聪明的,若是不行,就不要硬坚持了。大姐这话,你可要听进去。”

樱桃默然的继续点点头。

“还有刚才这位世子妃。”杨桃的面上又带了几分隐忧:“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她的身份和地位在那里,我怕她会心怀怨恨,再回来寻你的不是。你这几日哪也不要去,就在家呆着吧,左右有周三公子在,她若来了,也拿你没什么办法。”

樱桃又点点头,鼻头有些微酸。大姐怀着身孕,还要为她的事劳心劳肺的。

“成,我就这些话。周三公子想留下来,我和你大姐夫就一直在这陪着。剩下的事,你就自己惦量着办行了。你向来是个有分寸的,大姐放心。”说完这些,杨桃轻轻的起了身,进了小里屋:“刚才站的时候有些长,说的也有些多,这时候有点累了。我去睡会儿午觉。下午晚些喊我起来,咱们再筹备晚饭。”

“哎。”樱桃应一声,将杨桃扶进里屋躺下,才出来进了院子。周沐泽正斜靠在院子大门的边上,望着正前方的兔舍有些出神。

“她说什么了?”见樱桃出来,周沐泽立刻回神,有几分紧张的。杨桃对几个妹妹的事有绝对的说话权,她又是极护妹妹的,周沐泽晓得。王爷王妃,周铭远姚可玲他都不怕,他最怕的就是杨桃出手阻拦他和樱桃。

“放心,我大姐可不像有些人,她开明着呢。”樱桃先叫周沐泽放了心,走到葡萄架下,在木榻上寻了处舒服的地方坐下来,带着点淡淡忧伤的伸手抚抚葡萄藤,喃喃的:“叶子都黄了,这秋马上就要过去了呢。”

“快要入冬了。”周沐泽抬头望望天:“我再住两日,就要离开了。这次估计要时间长些。”娘的事,终归要有个交待。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哦……”樱桃长长的应了一声,望着发了黄的葡萄叶子有些出神。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感觉。这院子,原本是多么热闹。自大姐和二姐相继出嫁,又有周二和周三陆续住了进来,而随着他们的入住,大姐和大姐夫也一直在这边住着,一直是热闹的。现在周二走了,周三也马上要离开。到时,大姐和大姐夫也要离开。三姐要忙她的酒栈,核桃要上她的学堂,到时候,就只留她自己独守这空空的大院子。

“你家这几个姐妹,早晚一个个的都要嫁出去。我一走,你大姐就会回去。你三姐又有生意要忙,又是快要出嫁的人,到时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你……可有什么想法?”这一点,周沐泽早就想到了。

“有是有,不但有,还好多呢。”樱桃把腿弯起来,把脚放到木榻上,一手环抱住腿,一手托腮:“这事我早想过了,若让我自己呆在这个院子里,定会无聊死我。再说,等以后姐妹们各自成亲过日子,我也不能再吃三姐的,喝三姐的,总得自己做点什么。我想着,若能包下一块山林,开恳成果林照顾着也行,买块地开成农庄也成,或是弄点别的生意,总得寻个生计来做。”

说着,眼里带上抹向往:“自然了,最好还是开个农庄。”那是她最想要的,也最拿手的。可惜……:“可惜这一片儿没有什么合适的,而且我这钱也不太够。”

“你还有钱?多少?”周沐泽扬了扬眉。

樱桃抬头瞪他一眼:“我在王府这么多年,难道是白做的?当时从那里带回来的钱,除去给二姐添嫁妆的那些,还剩了一百来两。然后三姐说现在家里那两间酒栈,我和三姐还有核桃三姐妹平分,若是换成钱,应该也有一百来两。不过估计三姐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能有个五六十两就不错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哪怕是买普通的中等地呢,那也是八两银子一亩,再加上买工具,买肥料,种子,人工,剩下的钱能买个十几亩就不错了。太小了。”

“一百五十两”周沐泽淡淡点点头,似乎是无意的:“你那把短匕首,若是拿出来卖了,估计也能值个二三百两。凑起来,再寻片价格低一些的地,也能买个五十多亩,足够你折腾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樱桃没好气的瞪他:“那短匕再值钱,我会拿去卖么?”

“呵呵,瞧你,不过玩笑话罢了。”周沐泽直起身来,轻轻弹了弹衣袖,认真道:“钱的事,反正我是帮不了你。你二姐和大姐那里,借不到么?”

“二姐那里肯定不行,她才刚成亲,又是个那样的婆婆,自保都来不及了,哪有钱借我?大姐那里么……倒是能借一点。不过姐夫的生意一直都是赚了钱就再换成马车继续出租的,估计也借不了多少。”樱桃摇摇头:“就守着我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啥也不好干。”

“那可不一定。”周沐泽眨眨眼:“我帮你打听了一块地,是上等的肥田,主人急着出手,才要一亩九两银子呢。而且看那急色,这价格若再商量一下,能再降也说不定。”

“上等肥田?”樱桃登时眼亮起来:“在哪个地方?有多少亩?什么时候出手?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周沐泽笑眯眯走到葡萄架下,坐到樱桃身旁:“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早就帮你打听着这事了。这地在绿柳村靠东边村头的位置,紧靠着河,灌溉很方便。土又肥,生出的庄嫁又粗又壮,我都已经去瞧过了,着实是不错的。”

“真的?”樱桃也认真起来:“那有多少亩呢?”

“就只是地大了些,百来亩呢。”周沐泽微微攒起眉:“钱数上,差了些。”

“百来亩?”樱桃也拧紧了眉,上等肥田,若位置和土壤真跟周沐泽说的一样,九两一亩那真是捡了大便宜。可是即便是九两一亩,光买地就得九百两,她手上这几个钱,哪里够?

“我手头向来是不宽裕的,现在也仅是得了王府中一些小兵权,财政大权还是握在周铭远手里的,所以这事我是帮不了你。”周沐泽攒眉思考着:“不过我总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希望。他那边价格若是再商量一下,八百两也不是没有可能。你这边再凑一下,剩下的再想想别的法子也是可以的。这地这价儿,都是极好的,大小也合适,以后再难寻这样的。”

“嗯。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樱桃一边点头,已经快速的思考了起来。

即便她再凑凑钱,也是两百两封顶。那边即便再降,至少也要八百两。这中间差了六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可是她一时再凑不到别的钱……

一座百亩的农庄,全是近水的上等田,市价要在十二三两之间。人家现在要的这么低,一亩就要差出三四两银子来。这百亩地若是有她的管理和技术,一年下来顶少要有几百两的产出。若是就因为现在缺这六百两,就这样白白的错过机会,可真是叫人气闷。可是一时又真的借不到钱……现代人缺钱,都可以贷款,但在古代可真真就要白瞪眼了。

等等,贷款?

樱桃脑子里突的划过个念头,眼神亮起来,对了,她可以以还贷的形式给那块地的主人付钱么,也就是常说的分期付款。

“我想到了!!”樱桃一把抓住周沐泽的手:“我可以分期付款啊,那块地的主人不是要搬去远地,不是急着用钱吧?”

“什么是分期付款?”周沐泽有些疑惑的。

“分期付款么,就是......”樱桃细细算了算,道:“我第一回只付他一百两银子,往后每年付两百两,一共付五年,加起来就是一千一百两银子,比钱庄利息强多了。”

“那不是要多给许多钱?”周沐泽听懂了,只是有点不明白。

“这块地光省也要省出个四五百两的银子来,给这点算什么?何况这五年里,我哪止能赚一千两银子?你帮我去说说,只要那家人不是要搬去远地,不急着用钱,就肯定能通哩!”

“可我听说……这事是顶急的呢。”周沐泽正了正身子:“若是不急,也不可能这般价格就出手。我有个朋友跟这家的主人关系顶不错,这才把事情拖下来的,不若,他早就出了手,有好几家在等着呢。”

第两百八十三章 那怎么办

“那么急?”樱桃有几分不甘的再确定一遍。

“若是不急,就不会这个价儿出手了。”周沐泽顿了顿,见樱桃一脸的不甘,又道:“不过,这事我还是去跟他说说看看,试试总没错。”

“也只能这样了。”樱桃探头朝屋里望了望,将声音压了压,带着几分兴奋的:“左右这会子没什么事,要不你带我去瞧瞧那块地?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好,又那样便宜,那我怎么也得把它拿到手!!”乡下农村不缺地,只是好地不多,如周沐泽说的这一块好地更是不多。这样的价格,更是前所未有。她等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遇上了,怎么也不能那么轻易错过。

“行啊,绿柳村也不远。”

两人说话着,从木榻上下来,跟杨桃打个招呼,便出门了。

绿柳村就在小苗村的隔壁,不过绿柳村比小苗村大了好几倍,到处都是整齐的田地,那块地在绿柳村的东头,就要几乎横穿整个绿柳村。细论起来,这路也不算近。

到了地方,樱桃一下子就看中了。

这近百亩的田地,非常的整齐平整,几乎没有石块地沙土地和干旱地,大部分的土壤都呈赤黑色,十分的肥沃。整片田地几乎呈对等的分布在南香河的两岸,汲水灌溉是极方便的。河上又正好有临时搭建的小桥,只要稍加巩固加宽,来回走动就很方便。现在这片地已经收走了秋粮,收完秋粮剩下的桔子和枯草都没收拾,全留在地里,秋粮也没播,一看就是主人要急着出手,无心再管理。

樱桃仔细的来回查看了几遍,暗暗的记在心里,准备着到时候讨价还价时候的托词。一边暗暗寻思着,这块田即然这样难得,她怎么也得凑齐了那六百两。实在不行,她就去跟孙青竹开口试试。哪怕是去借个高利贷,她也要把这地买下来。

第二日,周沐泽去仔细打听了这事。原来这地的主人急着要搬去外地,所以这里的田产要急着出手。钱倒是不急着用,但因着要去的地方有些远,所以想把这边的东西全都处理完了再走。

听说周沐泽所说的樱桃的想法,那家的主人犹豫一下,应了下来。左右这中间差了两百两银子呢,钱庄一年下来顶多十几两的利钱,大不了他每年回来一次取钱就是了。而且有周沐泽作担保,也不怕樱桃到时候拿不出这钱来。

周沐泽当下喊了樱桃过来,两方商量妥了价格,便当下定了契。因着田里没有种秋粮,整片田都荒着,樱桃硬是每亩讲下一两银子来,最后给了田地主人一百两银子,这田就算是到手了。只需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拿两百两银子出来就可以。

田地到手,岳家几个姐妹都劝樱桃不要冲动,这地顶好还是租出去叫别人种的好,樱桃只笑不答。不过她也不急着行动,毕竟已经深秋,种秋粮是来不及了,今冬就只能空着一茬地。只消在入冬前把地翻好整平就可以了。

两日后,周沐泽就要离开了。

走前,他拉着杨桃在角落里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才离开。走的时候又叮嘱樱桃:“姚可玲是个一般不计较,但若计较起来,就必会争到底的人。前几日闹的那一出,恐怕她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我在这里,她还不敢肆无忌惮,可我一走,就怕会对你不利。你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樱桃点点头,心下想着姚可玲能出什么手段?她再小心,也得出门那,刚到手的农庄,总得归整吧?

“那把短匕,你要随时带在身上。平时不要拿出来看,不要叫人知道。”

“我随时带着呢,放心。”其实自回了家,她就没再带着了。这是在她的家,在她生活的地方,这里民风纯朴,能有什么危险?时时带着把匕首,太不方便了。

“我说的话,你不要不当回事。”周沐泽沉了沉嗓子:“姚可玲肯定会派人再来的,至于出什么手段,我也猜不到。你一定要小心。”

“我哪有不当回事”樱桃扯出个笑:“你快走吧!”这样罗罗嗦嗦的分别场面,是她最害怕的了。她需要尽量的分散注意力,才能挺得住,哪有心思去想他的话。

“我就晓得你会这样。”周沐泽不放心的望一眼杨桃,跟她互相点点头,这才深深的望了樱桃一眼,转身大步的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啧,又不是再见不到,至于这样么?”棉桃斜靠在门边上,冷笑着:“不过能见你这副表情,倒真难得。”

“讨厌,就会笑话我。”樱桃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走,咱们先进屋。”杨桃扯上樱桃和棉桃,三人进了院儿,将门关好,又进了屋。

“你们两个今儿去收拾一下东西,呆会子等核桃回来,都一块儿上我家去住几日。”一进屋,杨桃就先寻了个包袱收拾起衣裳来。

“哦。”棉桃应了一声,也不多问,就去另一间里屋收拾了。

“这是干什么呀?”樱桃不解的:“好生生的,做什么要去你家住?我这还得忙活农庄呢,跑到你家去,离农庄更远了呢。”

“让你走你就赶紧跟着走。”杨桃一边收拾着:“那日来的,可是堂堂的世子妃。周三公子这一走,咱们几个姐妹可横不过她。打不过,躲得起,你乖乖跟我回家躲几日去。等过段时间再回来。”

“啊?”樱桃登时有些明白过来:“是不是周沐泽跟你说什么了?刚才走时,他是不是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甭管。反正你乖乖跟着走就是了。你三姐话都没有那么多,怎么你就这么多话!”

“我不走。”

“你乖些行不行?你若想去农庄也可以,从北户村东头绕过去,别从小苗村走就可以。你若是嫌路远,这几日叫你姐夫派车去送你。”

“不是那个问题。大姐。”樱桃轻叹口气:“若说她真要来,那定然是冲着我来的。我哪敢跟你们呆在一起?我怎么样都好说,可是若连累了你们,那我死十回都悔不及。”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这丫头,说话恁是没分寸。就到我家去住几日,不容你再说什么!!”杨桃坚决的说完,扭身去院子里收拾今日刚洗的已经晾干的衣裳。

樱桃深深的喘口气,略略思量了一下,追出去道:“叫我不在咱家住也成,大姐,要不我去酒栈里住几日,行不?即不跟你们弄一块儿,也不在家,他们便是来了人,也寻我不见。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那也成。”杨桃点头:“总是拗不过你。只是酒栈住着太受罪,你若是受不了,就还搬我家去。”

“嗯。我要是受不了,肯定搬。”樱桃扯出个笑,若是周沐泽走前还叮嘱了大姐,就足可以说明他的担心。他即如此担心,就说明姚可玲有可能真的会使什么手段。她决不能连累了姐妹们。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到了傍晚申末时左右,核桃从学堂回来,杨桃便跟隔壁岳富家打了个招呼,将大门落了锁,带着几个妹妹去了镇上苗成业买的宅子。几个姐妹在那里吃过了饭,又说了一会儿话,杨桃才让苗成业将樱桃送去了酒栈。因担心她一个人住在那里,又让棉桃去陪着。

樱桃再拗不过,只好服从。

在酒栈里凑合着睡了一晚,第二日天刚亮,樱桃就动身去了农庄,准备收拾一下以后在农庄里睡。这样即不用在酒栈里没床没被的辛苦,也不用棉桃也跟着受罪。

农庄的小房子是现成的,而且还挺宽敞,厨房茅厕都很齐全。樱桃略略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在田间闲逛起来。一边悄悄的打算着该如何将田里秋收之后余下未收走的桔子抱走,然后再把地整平。又想着来年开春儿,该种点什么弥补入夏前那一季小麦的损失。

山药是个不错的选择,在家里的田里已经种过,古代的土壤特别适合它的生长。只是这是多年生植物,一种就要种好几年,只能种个几亩应季卖卖,粮食还是要种小麦,开春到夏前这段时间,就得种一茬能即熟即收的作物。

土豆或红薯大豆都可以。不过这些的市场行情都不太好,得想法子再间种些别的。黄瓜?豆角?这两种都可以。这两种都是爬蔓作物,要支杆儿架生长。中间间种上土豆或大豆,即可以肥料互补,又能增强透风透气性,两相宜。

然后开春时,还得想法子弄点果树苗来,这里的河畔水足土肥,空放着可惜了,她要种上各种果树。到了上秋,自己家吃不完也可以拿去卖。

只要她在买种和雇人的资金上不出问题,来年的风水又不至于太糟,估计一年间她就能捞回一小半儿的成本来。三年间就可以完全回本,这块地就是属于她的了。三年之后,这田地的产出就完全归她。上百亩的肥田,到时候三姐和核桃的嫁妆都不用发愁了。

第两百八十四章 措手不及

咦,似乎不太对。

依三姐和宋韩的发展,似乎等不到三年之后。不过反正她也不是三年就要把地钱还完,总共是五年的时间呢,哪愁没有闲钱?再说三姐手里还有酒栈,大不了到时候核桃的也归三姐,核桃那份儿以后从她这出。

说起来,宋韩今日似乎还约了三姐去临海村那边赶海呢。大姐那个急性子,若不是这几日因着她的事有些分神,恐怕早就催过不知多少回了。

在田间溜了一圈儿,到处都是收完粮剩下的桔子乱七八糟的横着,还有枯草和乱木,田头偶尔还有一两珠没什么用处的野槐树。这些都得弄走,人手是个大问题。还是再拖几日,等快要入冬,人们手上都闲下来了,劳力也便宜些,她再请人来修整吧。左右今年这田是要闲着了。

要是她的脑子能好使些,制作一两样简单一些的机械工具,这百亩的地,只消两三个人就足够了。樱桃一边走着,一边慢慢想着。

突的,有道声音自远处透过空旷的田野悠悠的传过来:“樱儿~~桃~~”

略显瘦削的身形在一大片空旷的田地衬托下更显瘦弱,脊背是挺直的,微风轻轻撩着他的衣摆,从容的翻飞。他脸上带着笑,卷成筒的手刚从嘴边放下,一边大步的朝这边走过来。

“青竹哥?”樱桃眼里一亮,浮起几丝喜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怎么来了呢?”

“听说周家那两位大公子离开了,我这才敢过来。可你家锁着门,我又去了酒栈,你三姐说你在这儿,我便过来了。好几日不见,有好些个事情要跟你说。”

“周铭远的世子妃来过了,大姐怕她对我不利,所以要我们暂出搬出来住几日。”樱桃微微敛了一下眸子,笑着引他往回走:“走,进屋去说。”

“你三姐说你买下了个农庄,这便是了吧?我这一路走过来,瞧着这地倒是肥的,位置也不错,到时候光照和汲水都方便。就只是太大了,太费心力。”孙青竹跟着樱桃朝独自立于田间的小房子走去:“不过我纳闷的是,这块地便是再便宜,也得值个千两银子,你二姐刚成亲,你家是不会有太多钱的,你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

“呵呵,我自有办法。”樱桃把她想到的分期付款的事跟孙青竹细细说了。

“聪明。”孙青竹微攒着眉想了一会儿,竖竖大拇指“端得是聪明,竟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

“哈哈,即然是你夸的,我就不客气,收下啦!”

“不过有更好的法子,你怎么没想到呢?”孙青竹微微眯着眼,含着笑,又微微含着轻责:“我自以为跟你是再熟不过,再好不过的朋友,可你有这样的事,怎么不是第一个想到来寻我帮忙,而是想出了这种分期付款的法子呢?没的要多拿两百的大银出来。”

“你的钱也是不容易赚来的,我哪好意思去借?少了也好说,可这么一大笔,实在太多了。再说你也是快成亲的人,要留着钱办喜事呢。”樱桃状似无意的:“哦!对了。常胜叔还托我劝劝你呢,你年纪也不小了,娶妻生子的事,也该虑一下子了。我大伯家二哥哥跟你同岁,生辰比你还小呢,如今我那二嫂子都有喜了呢。”

听闻这话,孙青竹含笑的眸子微僵,身形顿了顿,嘴角流露出几丝苦涩:“男儿志在四方,这种儿女情事,何需着急?”

“不急?那你要待到什么时候才能急?”樱桃用一副媒婆劝人的口吻,苦口婆心的:“你呀,是跟我三姐一模一样,那眼光不知要高到哪里去。原本我还想着,若是实在不行,就把你们凑一对儿。可现在三姐已经有了眉目,你也要抓紧些了。你不急,有一大批人急着呢。别看常胜叔整日嘻嘻哈哈的,可他心里头苦着呢。你娘死的早,他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现在你又要忙你的事,他整日独来独往的,不就盼着你成亲生子,家里好热闹些么。”

“我......我自有分寸。”孙青竹的声音有些滞涩。

“有分寸可不行。赶紧寻媒人托托媒呀,哪怕你要求再高呢,也得叫媒婆子慢慢的寻麻。”

两人走到小屋前面,樱桃伸手去开门。

“就不进屋了。”孙青竹拦住她:“就在屋前坐一会儿吧。说说话就走。这儿就你和我,若进了屋子,不大好。”

“你还怕这个?”樱桃笑起来:“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了,你何时也在意起了这些。”其实她心里,就从没把孙青竹当男性看过,他是哥哥,是姐妹,是好友。

“我倒不怕,我是担心你。”孙青竹鼓了鼓气,试探着:“我怕扰了你的女子清誉。将来嫁人时,夫家要不高兴的。”

“不进屋就不进屋,我瞧着屋前这块四方青石顶不错,是那前主人放的,卖地时一并给我了。等以后这儿稍微修整一下,种上树遮荫,到夏日的时候坐在石上乘凉或睡觉都是极好的。走,咱们去坐上试试。”樱桃并未发觉孙青竹的异样,兴致勃勃的朝青石走去。

孙青竹眼中闪过失望,嘴角又浮起苦笑,自嘲的轻轻摇摇头,跟在樱桃身后走上前去。

“这块地着实不小,你自己是弄不来的,估计你手里也没有多少钱请人,你准备怎么办?”孙青竹在樱桃开口之前先转了话题。

“反正秋粮是播不上了,这个冬要把地闲着了,也正好肥肥田。我想等再过些日子,往冷天里靠靠,等人们都闲下来,我再请人来把地翻翻,劳力也便宜些。”樱桃坐在青石上,两条腿轻晃着,指着远处的田地:“来年要种什么,我已经想好了。那一边,间种黄瓜和土豆,这一边,间种豆角和大豆,多少能补一补空着的这一茬秋粮。”又收回手,指指脚下:“这里,我准备挖成池塘,不用太大,十来尺的就足够。到时候养点鱼,种点荷花,夏日的时候把脚泡在水里,又舒服,又养眼,到时候养的鱼又可以给请来的长工做饭食。多好。”

“好是好,可是你再便宜的劳力,恐怕钱也是不够。左右现在地已经买下来了,再用钱也不会用太多,你若有用的,尽管来找我。咱们的关系,你若再想别的法子,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樱桃眯着眼,笑咧着嘴:“听你的还不行?这回若是用钱,我定去向你借。你不要不借才好。这回我听你的,可成亲的事,你也得听听我的劝,常胜叔等的都心焦了,你也上点心吧。”

“晓得。”孙青竹原本笑开的眼微微敛了敛,轻声的应了一句。细密的睫毛微微眨动了几下,又道:“前些日子有朋友弄了张上好的虎皮,我请人处理了一下,现在还没拿回来。等拿到手,就送你。你去衣铺量一下,把它做成比甲子或是小斗篷,冬日穿着可暖和呢。”

“那样的好东西,你自己留着用好了。”樱桃摆摆手:“我哪敢消受?”乖乖,在现代,一根老虎胡须做的剔牙签子都要好几千块呢,这倒好,虎皮都弄来了,古代虽没有网络,交通也不发达,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麻。

“我用不上。”孙青竹伸手拨一下额前碎发:“等做好了,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你自己去铺子里做成衣裳就行了。剩下的余料还可以做副手套或是鞋垫子,暖和的很。”

“你总是挂心着别人,什么时候能抓抓你自己的紧就好了。”樱桃指的还是成亲的事。她直直盯着孙青竹的眼睛,笑嘻嘻的:“将来嫂子生了娃娃,我可是要送金锁子的。”

孙青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呵呵,又提这个。”

两人又聊了一会子,时候快要近午了,孙青竹才起身离开。

樱桃进屋收拾了一下,就开始准备起灶做饭。吃的东西今早来的时候都已经带齐了,锅子和碗之类的,这小房里原本就有,大部分东西原主人都留了下来,她用现成的,方便的紧。等手头宽松一些了,这里再翻新扩建一下,那些路远的长工不爱回家也可以住在这里。

从面外的田间拢了些杂乱的枯草和桔子生了火,简单的炒了个菜,把馒头热了一下,端到小正屋的桌上就准备开饭了。

刚拿起筷子还没吃呢,门外突然闯进两个彪形大汉来,用黑纱蒙着面,一人手里拿一根长绳,一人手里拿个人高的布袋。

两人一进门,二话不说就朝樱桃扑过来。

“做什么?”樱桃心下一惊,下意识要躲,可惜这屋子就那么大,门口又赌了彪形大汉,措手不及之下,她哪能躲得开?一把就被扑过来的那个大汉捉住了胳膊。

大汉牢牢钳住她的右臂,上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樱桃还未张嘴尖叫,头上一痛,就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第两百八十五章 去路

一阵颠簸跟随着另一阵颠簸,樱桃是在颠簸和手脚处传来的生疼中醒来的。

她似乎是处于一辆马车之中,车里面很简陋,什么也没有,粗糙的木板直接裸,露在空气里,跟她的衣裤毫不客气的发生着磨擦。驾车的人明显对她毫不怜香惜玉,或者说根本就不管她的死活,这样颠簸的路,还依然行的那样快,即便她好手好脚的呆在里面,恐怕也坐不稳,何况她现在手脚都被紧紧的绑了起来!!!

怎么回事?樱桃在醒来的一瞬间差点失声尖叫,只是嘴里塞着破布,没喊出声儿来。她随即便又冷静了下来。她是被人敲晕的,然后被绑到了车上。那两个大汉似乎早就瞄好了她,进了门连问一句都不需要,直接就扑上来,十有八九是姚可玲派的人。

姐妹们呢……这是樱桃的第一个念头,她会不会伤害几个姐妹们……仔细想了想,又微微放了心,想来应该不会的。她若是想伤害几个姐妹,那她们现在应该也在车上。再说,姚可玲虽说是世子妃,但这种事也是要暗地里做的,大姐和二姐都住在镇中,人口密集,家中又有人,料来她不敢硬来。估计只是绑了她自己一个吧。

也不知她晕了多长时间,现在是什么时辰,姐妹们晓不晓得她已经在农庄消失了。若是她们晓得了这事,又不知该要多么着急担心。

姚可玲……这个女人果真不是一般的狠心。以前的碧红就是个例子,那还是个周铭远不喜的人,都被姚可玲整的想要自杀了。料来,她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下场,得想法子逃出去。

他们现在定是要把她送给姚可玲,路这样颠簸,定然不是在县城,那是在哪里?

樱桃竭力稳住身形,四下打量了一下马车,确实很简陋,什么也没有,就连马车的窗帘子都破了几个洞。倒正好方便了樱桃,透过布洞,她看见外面是一片又一片广袤的田野,修整的整整齐齐,已经冒出了一片绿油油的麦苗。这样肥沃又连成这样一大片的田,整个渔丰镇都没有。

看来是已经出了镇了,这几个人的动作还真迅速。

她手脚被绑着,又扔在马车里,现在马车正在高速前进,她往哪里逃?樱桃转念一想,不过这样的话,那几个也不会对她太过警惕,此时应该一门心思放在赶路上,根本不会想到回头看她,这倒也算是顺了她的意。

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马车,确实没有什么可供她逃跑的捷径,樱桃视线落在绑她的绳子上,想逃跑就只有解开绳子了。

绑她的绳子是用最结实的那种藤草做的,足有手指粗细,她的短匕又没带在身上,想弄断是不可能了。她的手脚现在是被绑在一起的,整个人呈虾米状,打的结是死扣,平常人是根本解不开的。

樱桃暗自庆幸,她这几年,悄悄的练过瑜伽,身体的柔软度还是可以的。

极力在颠簸到不行的马车上坐稳,脚放平,使劲的弯下身子,用嘴去够与脚绑在一起的手腕。这在瑜伽里不算是个难的动作,利用手腕之间的夹力,拿下嘴里的破布,樱桃好好的喘息了两口。也不知是哪来的破布,还带着一股子汗臭味儿。她忍着恶心,又俯下身去,开始试着用牙齿解开手脚上的绳子。

这种动作,在古代来讲基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古代绑人,除了背后式的五花大绑,就是这种手脚并在一块儿的绑法。估计这几个人料到自己正晕着,又是呆在高速行驶的马车里头,也不会有什么妖蛾子,所以就用了这种比较简单的绑法。幸亏。

死结是那种一个结摞一个结的绑法,解起来倒也不是很费力,就是比较麻烦。要赶在他们进城之前逃出去,必须尽快的解开。粗糙的绳子磨在柔嫩的嘴角和牙龈上,火辣辣的生疼,似乎磨破皮出了血,樱桃也顾不得。她脸上又不是头一回添疤,在她眼中,活着远比一张好皮囊要重要的多。

终于解开了手上的绳子,两边的嘴角已经痛的麻木了。手和绳子上满是染开的红色。樱桃迅速的活动了一下双手,又去解脚上的绳子。

外面隐约传来几个大汉说话的声音:“快要进城了!速度慢一些!!”

“哦”另一个人翁声翁气应了一声。

“怎么还没动静?你去看看人醒了没有!!”第一个大汉又吩咐一声:“若是还没醒,想法子弄醒她。”

樱桃登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上迅速的将绳子搭回去,背朝着马车门,做出手脚绑在一起的姿势,心下跳如敲鼓。

“你那一下子敲的有些重,她再怎么也是个柔弱的女娃娃,哪会醒的那么快?再说,她若是一路都这样晕着,老老实实的,也省得咱们费力了。”另一个大汉似乎懒的动弹,不想去掀车帘子。

“会不会敲死了?”第一个大汉有些担心的。

“哪里会?抱上车时还活着呢。咱们赶紧吧,把这烫手的山芋出了手,就不该咱们的事了。听说这一个是二世子极喜欢的,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万一叫她瞧见了咱们的相貌,到时候又没被折腾死,咱们不是要倒大霉?”

“说的也是。”另一个应了一声,轻轻的‘吁’了一下,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樱桃心下松一口气,抹抹额头,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一层的汗水。她迅速的扔掉绳子,掀开马车窗帘望向外面。要进城了,她必须在进城前离开这马车,若是进了城,就更不好逃了。

外面还是一片田野,路边长着茂盛的杂草,此时已经呈渐黄的状态。樱桃不再迟疑,瞄准一堆比较厚实的杂草就从车帘跳了下去,紧紧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咚”的一下,虽然有厚草做缓冲,还是跌的七荤八素。樱桃一落地,也顾不得眩晕,拔脚就朝来路跑回去。田野里现在全是手指长的麦苗,根本不能藏身。她得跑到前头的枯草茂盛的路边,才能免强藏身。

“什么声音?”那一声落地声实在太响,引起一名大汉的注意。

“不晓得。”另一名大汉也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觉到有些不太妙,勒停了马车,一名大汉进了车内检查,只见到一堆带着血的绳子,却不见了人,立刻大吼:“跑了!”

“什么?”另一名大汉一惊,忙上前来掀帘,一见空空的车内,登时有些冒冷汗,一把甩了车帘子,吼道:“跑不远,快找!”

樱桃才刚找到一处比较高大的枯草丛藏住身子,那两名大汉就停了马车,跑下车寻起来。

附近没有别的可躲身之处,樱桃只能祈祷,两个大汉笨的不会发现她藏身的这一处草丛特别高茂。

事与愿违,才不过几息的工夫,她就被捉回了车上。

这回,两个大汉上了心,将樱桃绑起来之后,一个在外面驾车,另一个呆在马车里看住樱桃,以防止她逃跑。

“我知道是世子妃下的令,你们也没办法,其实你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你们现在放了我,我去跟世子爷说,他不会追究你们,给你们升职怎么样?要多少赏银呢?”樱桃又试着鼓动坐在她旁上的大汉。这人眼神凶恶,膀大腰圆,就是一进门敲晕她的那一个。此时蒙着面,瞧不清面容。想来应该是一脸横肉的。

“你这丫头,鬼灵精怪的,少在这扰乱人心。当我不晓得二世子爷是个什么人?他若晓得这事,头一件事恐怕就是杀了我们。”大汉瞪着大眼,凶狠的瞪她。

“即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即然知道这事犯了他的底线,你们又何必……”樱桃话未说完,被大汉的冷笑声打断。

“世子妃和世子爷都不是好相与的人,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只能舍命陪着。你最好老实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你知晓了我们两个的容貌,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即便世子妃饶你一命,我们也会……”后面的话未说完,眼带威胁的瞪了樱桃一眼,大汉斜身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樱桃闭了嘴,沉默起来。

马车的速度越来越慢,外面渐渐有了人声,人声渐渐热闹起来。马车进了城。

静静听着外面的人声,樱桃小心抬眼望了一下正闭目养神的大汉。

大汉像是能察觉到一般,抬眼威胁的扫她一眼。

不可能逃得掉了。樱桃微微垂首,跟随着马车默默的晃动着。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似乎是拐进了小巷子,人声渐渐稀少,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回音。走了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大汉掀帘望望外面,从腰里抽出一条黑色布带,给樱桃蒙在眼上,然后像提拎小鱼一般将她提拎起来,下了马车。

两个大汉低声悄语了几句,一个便提着樱桃走动起来,另一个轻斥一声,赶着马车去停车。

该来的总得要来。樱桃心下暗道。

第两百八十六章 逃不出

被人那样拎着,手脚传来阵阵生疼。

樱桃咬牙忍着,心下默默的数着大汉的步子,暗暗猜测着这是什么地方。姚可玲弄她到这里来,就绝不会再放她一条生路,刚才那两个大汉的话完全是多虑。不过,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就不能放弃。

“人带来了。”约摸走了百十步,转了不知多少弯弯儿,樱桃听见大汉轻声的不知跟谁在说话,话简而短。

“送进去吧。”应他的是个女声,话同样简短。

大汉拎着樱桃便踏进了一处似乎是房屋的地方。樱桃只觉得原本有些暗的视觉更加黑暗起来。她也不挣扎,乖乖任由大汉提着,进了屋走了两三步,她就被放了下来,半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你最好老实些,许还有一线生机。咱们呢,也是奉命办事,还望你不要记恨。”大汉悄声的快速的说完这一句,便扭身出去了。接着是轻细的关门声和大汉跟外头守着的女子低声的交谈声,不过很快便结束,外面安静下来。

周围一片异常的安静。甚至连个鸟叫声都没有,静的叫人心里发慌。

樱桃缓了缓神儿,听着外面确实没有动静了,才活动了一下身体,准备试着解绳子,看看这次背后式的五花大绑能不能解的开。

嘴角的血已经凝结,一动就钻心的疼。樱桃生忍着,张嘴去够身后的藤绳,可惜这次是后背式的绑法,身体再柔软也不可能用嘴够得到。

正努力着,外面传来一声简短的福声。樱桃赶紧坐正身子,戒备的望向房门,只是眼上蒙着黑纱,什么也看不见。

房门被轻轻的打开,随着悠长的‘吱呀’一声,姚可玲穿着一身朴素的普通妇女衣裳,含着抹满含嘲意的笑,站在门口望她。

虽看不见,但还是感到了一股寒意。樱桃不自觉的倒吸一口冷气,强自镇定。

“你就是益喜?”姚可玲浅笑着,挪着仪态万千的步子,缓缓走进屋来,身后的门被她身边的小丫环从外面关上来。姚可玲上前,揭掉樱桃眼上的黑纱,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用一种阴森森的语调道:“假扮男丁入府,整整三年呢,悄悄的摸到了周铭远的身边去,啧啧啧,真是难为你了,费那样的心机,他便是再硬的心,怎么会不叫你勾走?”

樱桃冷冷回望着,她现在解释也没用,反倒会起反作用,越抹越黑。

“呵呵呵,真瞧不出来,扮男相时,是个俊秀的,做女装时,也恁是个美人儿呢,怪不得那人彻底迷了心志,连整个王府都不想要了,跑到那样一个穷破的地方呆着,还津津有味儿的不想回来。”姚可玲走到樱桃跟前,伸出手,猛的一用力掐抬住她的下巴,声音沉下来,咬牙切齿的:“说!你用什么蛊惑了他?!”

“我没惑他。”樱桃咬着牙:“任你信或不信。我对他可没有一点那个意思。”

“哈哈哈哈”姚可玲像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了几声,脸上的神色狰狞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堂堂一个世子妃,姚府的千金,锦衣华服,笑脸相迎的都留不住他的心,你一个粗鄙的村姑,只是无意间在他跟前晃了几晃,就叫他迷了心了?我一个堂堂世子妃,就这么比你不如?”

“你想多了。”樱桃冷冷的:“我真的没有要抢你的夫君的意思。这话,你去问他就晓得了。”她叫姚可玲掐的难受,再加上这一天的折腾,嗓子都已经哑了。

“呵呵,你当我白痴么?”姚可玲一甩手,将樱桃甩倒在地上:“你以为你聪明的不得了,别人都是傻瓜了是不是?问他?我去问他,好叫他得知你在这里,好叫他来救你出去是不是?呵呵……”姚可玲浅浅的笑着,微微的扬起眉稍,悠悠的道:“小益喜,兴许你还不知道吧?自你离了府之后,没过几日碧红就疯掉了呢,她如今的沁园已经被彻底封了起来,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许进去,用的吃的只在院门上递出。”说到这,她的眼神变的凶狠,变的疯狂起来:“今次,你即已经被我弄来了,就别想有个好下场!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说到这,话音又一转,眼神转而笑起来,伸手轻抚着樱桃的脸:“除非……除非是划花了这张白嫩的小脸,亦或是让我打断了手脚,再或者,割了鼻舌……兴许,也可以饶你一命,叫你继续苟活着呢。”

果真是……好狠毒的心。樱桃心下暗暗倒抽冷气,一边快速的想着办法。她可不想死,也不想断手断脚以后像个残废一样活着。她要逃出去。现在屋里只有一个姚可玲,她若手脚是自由的,凭她练了这几年的把式和力气,放倒姚可玲,逃出这里是没有问题的。

“叫我瞧瞧,先划哪里才好呢?”姚可玲狰狞的笑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刀来,虚空对准樱桃的脸,比划几下。

刀!樱桃眼里一亮,计上心来。面上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不要,不要过来……”

“呵呵,这就害怕了?小益喜,对付你这种市井杂碎,本世子妃的手段可多着呢,你要好好享受才是呀。”姚可玲带着阴森森的笑,扬着短刀,慢慢逼进上来。

樱桃往后再挪了挪,调整了一下位置,故意将自己的的侧背露出来,缩着身子:“不要过来……”

“呵呵呵……”姚可玲眼中闪过几丝疯狂,光茫猛的暴涨,刀尖一横,朝着樱桃的脸就划过去。

“不要!”樱桃一边尖叫着,一边拿自己的侧后臂去挡。这把刀锋利的吹毛断发,她这一挡,绳子是肯定会割断,但她右臂也同时会受伤。这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也只能咬着牙来了。

“噗”的一声,是刀划过肉所发出的特有的带着些沉闷的声音。樱桃的右臂顿时血流如注。

“哈哈”姚可玲得意的笑起来:“啧啧啧,你说你,躲什么躲呢?我不过是吓吓你罢了,你瞧瞧,受伤了不是?”

樱桃咬着牙,迅速的将绳子褪下来,并抽出其中一段长短合适的,扎住自己臂上的伤口,暂缓血液流失的速度。

“哟,懂的倒不少麻。”姚可玲丝毫没有防范的蹲在樱桃跟前,浅浅的,带着某种满足的笑着:“若你真是个男儿身,倒可为我所用。不过……可惜,啧啧啧,可惜了……”

“一点也不可惜。”樱桃缓过力气来,突的发力一把打掉了姚可玲手中的尖刀,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并紧紧捂住她的嘴:“别怪我。谁碰上这种情况也不想死。”

“唔唔唔!”姚可玲试着喊了几声,都叫樱桃死死捂住。她倒也不挣扎,反而安静的望着樱桃,眉眼带笑,看的人心里发毛。

樱桃心下微沉,立刻注意起四周的环境。

屋子里很黑,她刚被送进来时,眼上蒙着沙也没有仔细的打量。除了她处于的这一小片地方有从门那边照进来的隐隐约约的光线,屋子的四角都隐没在黑暗里,什么也瞧不清。此时那里正传来一阵隐隐的悉索声,像是武功极高的人脚步落在地上的声音。

樱桃手上一僵,吃惊的望向其中一处角落,那里正隐隐的走出个人影来。

“呵呵”嘴上松开的姚可玲轻轻的笑了一声,得意而从容的:“你以为你这点三脚猫的工夫,能从这里逃得出去?我说过了,你进来就别想再看见外面的太阳。”

随着她的话落,角落里的人影渐渐浮现。是四个身形不太魁梧的男子,看不清样貌,但从走路的姿势和声音来看,都是绝对的高手。

樱桃心下登的一沉,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的状态。

“快闪开,压在本世子妃身上,挺好的是不是?”姚可玲拧眉将她推开,使劲弹了弹身上,厌恶的:“真真是脏死了!!”

樱桃望着朝她越逼越近的四个高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这回她算是逃出无门了,难不成真的要死在这里?

“你们两个,扶住了她。”姚可玲抽出一根丝帕,仔仔细细将身上擦了一遍,朝其中两个人挥了挥,语调轻柔而雍容,一副高高在上的神色,仿佛樱桃不是个人,而是一只鸡,一只鸭罢了。

“是”那两个人一左一右夹住樱桃,硬钳住她的胳膊,其中一个还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小野丫头,竟还想对本妃无礼?哼,若不是本妃早有准备,岂不是叫你得了逞?”姚可玲挽挽袖子,眉眼狰狞的:“这间屋子,你就住到死吧!!不要急,等我折腾的累了,再送你去黄泉路。现在,就先赏你几巴掌尝尝滋味儿!!”说着,一手高高扬着,另一手扯着袖儿,朝樱桃急急的走来。

纤细白皙的涂着大红丹蔻的手在眼中迅速放大,樱桃咬牙闭起眼睛。

第两百八十七章 这一巴掌

姚可玲眼中闪着歹毒的笑,扬手狠狠的朝樱桃的脸扇过来。

有四个高手围着,樱桃也不再反抗,闭上眼准备硬生生挨下这一下。

“住手!!”随着一声厉喝,屋门被‘哐铛’一声狠狠踢开,一边门飞起,差点撞上其中一个黑衣高手。一个人影迅速的,怒气冲冲的从门外走进来。

姚可玲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转身去看,声音有些气怒,有些惊怕:“你怎么来了?”

“哼!!”周铭远重重的冷冷的哼了一声,仅仅是朝围在樱桃四周的那四个高手淡淡的扫了一眼,四人便不约而同垂了首,轻轻行了一礼,乖乖的退了出去。

“我怎么来了!!”周铭远的眸子快要喷火,上前一把拨开姚可玲僵愣的身子,皱眉望向浑身是伤的樱桃,低低的吼起来:“好大的胆!!”回身恶狠狠的瞪了姚可玲一眼,轻轻的府下身来,掀开自己的衣摆,将衬衣的摆子撕成布条儿,小心的拆下樱桃胳膊上的粗绳子,重新给她包扎起来。血沾上他素白的袍子,看的叫人惊心。包扎好胳膊,周铭远又仔细查看了她嘴角的伤,眸子里的怒火越烧越旺。

姚可玲被推到一旁,神色有些愣怔的望脚下的地面,一手半扬着,另一只手顿在半空,就那么僵着,似乎傻了一般。

仔细的帮樱桃处理了伤口,轻轻的抚她半靠在桌脚上,周铭远这才腾出空儿来,转过身,瞪着喷火的眸子,瞪向姚可玲,声音里压抑了无尽的愤怒:“姚可玲!你做的好事!你真以为你这个世子妃我休不得么?你当真以为,我周铭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了么?!!”

樱桃靠在桌脚上刚缓了口气就听见周铭远这话,心下暗叫不妙。原本没什么事,自己都叫姚可玲折腾成这样,现在他又这样说,姚可玲怎么会善罢甘休?这一次走运叫他救下,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听见周铭远直呼她的名子,姚可玲身子动了动,似乎回了回神儿,动作有些呆滞的扭头望向周铭远。被他兜头大吼了两句,眼睛里也燃起怒火,夹杂着嫉妒和不愤,她垂下双手,狠狠的瞪着周铭远。

姚可玲的眼神不甘,嫉妒,怨责。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并没有声嘶力竭:“你刚刚喊我什么?铭远,你可从未这般喊过我。我们成亲这么多年,虽不说有多少感情,但也一直相敬如宾。你今日竟为了这么一个小贱人,吼我凶我,要休我?”一边说着,一边委屈的望着周铭远,眼里的泪哗哗的流下来。

“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何至于此?你答应不会动她,可是现在呢?”周铭远再往樱桃身上望了一眼,原本略略降下去的怒火又升上来:“我是个什么人,你也很清楚。一旦认准了,哪怕再困难再危险我也会做。休你,父王和母亲固然会不同意。可是这是我的婚姻,终了还是要由我做主。姚可玲,你好自为之。”

“呵呵……”姚可玲有几分疯狂的轻笑起来,嘴里喃喃的:“不过一个乡野小丫头,不过一个没名没份,又穷又酸的野丫头,竟然……竟然…...呵呵,哈哈哈~~”她眼中的疯狂越来越盛,猛的伸手,捉住周铭远素白的衣衫,尖厉的喊叫起来:“她怎么能跟我比?她哪点能跟我比?我可是姚家千金,堂堂的京城名家,姚家啊,你是被她下了什么盅,竟变成这副样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周铭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伸手拂开姚可玲的手,冷冷的道:“大家闺秀又怎样?乡野丫头又怎样?喜欢与不喜欢,与这何干?”

“呵呵,呵呵呵……”姚可玲又疯狂的笑起来。

樱桃怕这两人再这么说下去,最后遭连累的是自己。她是怕惹怒了姚可玲,这个女人会不计手段的对付自己的家人。她缓了缓气,趁着两人都收声,赶紧插嘴道:“世子殿下,我没什么事。世子妃是误会我和你了,你说是不是?”

周铭远微微攒起眉。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谁允你开口了?”姚可玲眉稍一扬,厉色的朝樱桃吼起来:“哼,你少在这里得意。他一日未休我,我便一日是世子妃,你若是敢忤逆,我照样可以惩你!!”说着,嘴边浮起抹阴森森的笑,一边挽着袖子,一边朝樱桃走过去:“女扮男装,勾引世子,你以为你可以将整个王府玩弄于骨掌之中么?呵呵呵……”

“世子妃殿下真的是误会了。”樱桃拧眉望着朝她走来的姚可玲,心下戒备。

“哈,少跟我说这些。你在厚舍院时就跟铭远眉来眼去的,当我不知道么?我当时还真以为他是……呵呵,哪里知道竟是这样。我看,我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你可以无法无天了呢!!”说着,又高高扬起手,准备给樱桃一巴掌。

樱桃下意识伸手去挡。

“啪”的一声,响亮而清脆。

不是打在樱桃的脸上。她微微一愣,张眼望去。

只见姚可玲脸偏向一边,一只手紧紧捂在上面。

周铭远打人的姿势还没收回,眸子里燃着火:“你这个女人,真真是……你是真想叫我休了你,是不是?”

樱桃有些后怕的缩缩身子。周铭远这一巴掌打的可真够狠,姚可玲的脸便是拿手捂着,也明显见肿了起来,从她的指缝里能看见殷虹的皮肤。她彻底激怒了周铭远。

“你,你……”姚可玲缓了半天,才缓过气儿来,低泣着瞪着周铭远:“你……你敢打我?”

“又怎么样?”周铭远冷冷的,看也不看她,俯身去半抱起樱桃,转身就朝屋门处走去:“这是一个警告。你最好收住你的嫉妒,若是她再有什么事,我定不会再饶你。”说完,便抱着樱桃大跨步的走开了。

“你……”姚可玲一手捂脸,恶狠狠的跺跺脚,眼中闪着无尽的不甘和疯狂,低低的,怪异的轻轻‘呵呵’笑了两声,喃喃道:“周铭远,你狠。呵呵,即然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这事我跟你没完。”

樱桃乖乖呆在周铭远的怀里,胳膊上的伤不时的传来一阵阵刺痛。

周铭远抱着她迅速出了小院儿,来到巷里,周沐泽早就等在那里,见两人出来,急急的上前一步,小心将樱桃接了过来:“怎么会弄成这样子?”说着,眼里也燃起火,瞪向周铭远:“你做的好事!!我早就说过,你管不住你的女人!!”

“我无事。”樱桃一张嘴,嘴角撕裂,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你就先不要说话罢!!”周沐泽小心抱着她,转身将她送到铺有棉被的马车里头,回头对周铭远道:“我带她去处理伤口。二嫂的事,你处理吧。不要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说完,便上了车,给樱桃背后塞了几个软垫子,急急的叫马夫行开了车。

原来……这是那条小巷子……离王府仅有几步之遥,樱桃以前做采办时,常走这条路。没想到她竟是被关在了这里。想到她差点就要死在这里,樱桃心中一阵阵后怕。

“没事,没事了。”周沐泽轻轻拥着她,细声的安慰:“没事了,别怕……”

“我没事……”樱桃小心的扯动嘴角,轻轻的吐出这几个字,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嘘!”周沐泽做个噤声的动作:“你的嘴角撕裂了,不要再说话。我走时就不放心,留了个眼线在你身边。你出事时我正好就在王府。已经安排了人去你家护着你那几个姐妹,这边的事也有周铭远去处理。好了,你现在不用担心了,先睡一会儿吧。”

“嗯……”樱桃微微迟疑。

“你几个姐姐还不知这事呢,我跟她们说是带你去个地方。你几日之内能回去就行了。”周沐泽像是猜到她的想法,又道。

“嗯。”不安的心终于落地,樱桃深深吸了口气,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歪头枕在周沐泽的肩上,沉沉睡过去。

马车稳当而快速的前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樱桃是被一阵刺疼疼醒。

睁前,入目是老旧的屋顶和墙壁,接着周沐泽一张放大的俊颜便挤进视野:“醒了?”

“嗯……”樱桃视线挪到旁边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身上,他手里正拿了药草汁在往她的嘴上抹。右臂上的衣服剪开了个口子,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老者见她看他,微微的一笑,道:“岳姑娘,你的嘴角撕裂的很厉害,现在你最好不要说话。你放心,我调配的这个药草汁可以很快治愈你身上的伤,并且不会留下疤痕。切记,养伤这几日不要沾水,不要说话。有什么需要的,写下来便可。”

“嗯。”樱桃乖顺的点点头,她的嘴上一阵清凉,确实是好受多了。

老者又给她的嘴角上了些药,才起身出去了。

周沐泽轻轻揽着她的肩,吐气如兰吹在她的发顶:“这老者是我信得过的一个人,医术也是极好的。这几日,你就什么也不要想,好好在这养伤。我一会儿差人送些纸笔过来,你有什么需要的,写给他们看便行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不急不急

在外面养好了伤,樱桃由周沐泽亲护着回了小苗村。

两人一副刚刚游玩归来的模样,倒也瞒过了家里几个姐妹。

一番接风洗尘之后,棉桃拉了樱桃到角落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瞒得过她们,可瞒不过我。赶紧跟我说说。”

“三姐……”樱桃迟疑着。

“少废话来。周三公子走都走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跑回来拉你去游玩?再说,事情再急,他也不可能不跟大姐打个招呼。正好宋韩回县城,我已托他打听过了此事,你还不招?”棉桃拿食指朝樱桃的肩膀上戳了几下:“你呀!!”

“好好好,我说便是。”樱桃无奈的抿抿嘴,四下看看无人,拉着棉桃出了院子,到小河边去,把她被掳,逃了几次却都失败,最后受伤又被周铭远救回来的事大略的跟棉桃说了。

“我就说……”棉桃当下把樱桃来来回回翻看了几遍,心疼又责备的:“你这妮子,有事情总是不跟家里说,你当我们这几个做姐姐的是无用的么?”仔细的查看了几个来回,确定她脸上身上没留疤,才放下心来。

“这不是没事了么?说出来没得要叫你们跟着担心。”

“唉……”棉桃微微垂着眸,有些出神的瞪着地上的枯草:“要说起来,这个周二公子对你也真是没的说。可惜他成亲了,又是那么一个厉害的妻子。若不然,我都要动心将你嫁过去做平妻了。”

“三姐!你说什么呢?”樱桃低低的轻吼一声,拉拉棉桃的袖:“这事儿,你可万不要再叫她们晓得了,别叫她们再跟着担心。特别是大姐,这都大着肚子的人,哪敢叫她知道这事?还有,周沐泽送我回来就会离开,他得回去处理一下这事。接下来这段日子我可不能在大姐这儿住下,农庄也不能去,家更不能回。得另寻个地方暂住着。若不然,我怕那世子妃再寻人找来。”到现在,一想到姚可玲那带着疯狂的狰狞神色,她都要一阵阵后怕。

“你得帮我想想法子。”樱桃又补充一句。

“我看,你不如还是搬去农庄住着。”棉桃神色变幻了几下,沉思着道:“那个世子妃应该也想到你不会回去,估计她也不会再差人去农庄找你。话说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看就那儿最合适。还有,我早猜出来这事不对,宋韩帮着打听了之后,也觉得不好,就托人请了两个会把式的师傅。他如今就住在镇上的彭家酒楼,两位师傅也都在。你一会儿进屋跟大姐随便说个托词,跟我出趟门儿去见见那两位师傅。”

“那是……”请两个师傅是要做什么?

“得找人护着你呀!”棉桃瞪她一眼,轻轻推她一下:“快去。”

“哦。”樱桃想说周沐泽已经在她和几个姐妹身边都安排了帮手,但又想到宋韩就是为这事来的,若是说穿了,他岂不是要回去?便半推半就的应了下来:“我就去。”

进屋跟杨桃扯了个谎,樱桃便跟棉桃两个一块儿往镇上走去。

到了彭家酒楼,彭雨安和米桃也在。

宋韩也算是彭雨安的准三妹夫,现在住到彭家酒楼,怎么也要好生伺候着。几人坐在一起说笑了一番,宋韩便扯着樱桃悄悄的道:“呆会儿你跟我出来,我跟你介绍两位师傅。以后他们就跟着你,多少安全些。”

“嗯。”樱桃点点头。

“怎么?”见两人出来,棉桃也跟了出来:“人呢?”

“在隔壁屋呢。一会子就给他们引见。”宋韩神色严肃的望着樱桃:“现在这事可不是儿戏,你一定要小心些。我这几日正好手头没什么案子,会暂留在渔丰镇。你不能来酒栈帮忙,你三姐自己也忙不过来,我多少也帮一些。”

“哦……”樱桃暗暗偷笑,什么手头没案子,全县最有名的状师,想请他的人排着队呢,哪会这么闲?再说,她本来也是不去酒栈帮忙的好么,这借口寻的太烂了。

“行了,先带她去见两位师傅吧。”棉桃又叮嘱樱桃:“你在农庄,最好不要再去别处,这两位师傅也不要叫大姐她们晓得。不然,这事不好解释。”

“嗯。”樱桃又应一声,便由宋韩引着进了隔壁屋。

“咋回事啊?说的好好的,人咋都跑到屋外来了呢?”米桃跑出来寻人:“把我和你二姐夫单扔在屋里,算啥子?”

“走走,咱进屋。”棉桃赶紧拦住米桃。

“咦?樱儿呢?宋状师呢?人都哪儿去了?”米桃四下张望,也没见到人。一脸的迷惑。

“宋韩想认识几个人,樱桃引着他去了。没什么事儿,一会儿就会回来。”棉桃一把扯住米桃,拽她进屋里:“你是怎么回事,成亲有段日子了,有动静没?”

“啥子动静?”米桃又是一脸的迷惑。

倒是彭雨安红了脸:“没呢,一有喜事,定先跟你们讲的。”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米桃一脸恍然大悟,脸上不但不红,反而一转脸色,质问起棉桃来:“说起来我还要问问你呢,你跟宋状师是怎么回事?别以为我笨呢,我早就瞧出来了,上次请你去小宴,之后又请你去游玩,又是说又是笑的,怎的却没个喜信儿呢?宋状师年纪可也不小了,你也都及笄了,还拖着?”

“不晓得你说些什么。”棉桃一脸淡然的捻起块糕点不紧不慢的吃起来。

“装什么装,跟我这儿装呢?”米桃瞪起眼:“老三我可跟你说,若是差不多,这事就该定下来了。大姐都已经悄没声儿的向我暗示过几回了,叫我催催你们呢。啊?你不急,后头的樱儿可都要急了,你这儿拖着,她也不能动弹。你这做姐姐的,得赶紧办了事儿,好给后面的腾出路来呀!!”

“我去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棉桃干脆起身躲出屋去了。

“你……”米桃气的直拍桌子:“我怎么有这样的妹妹?石头脑袋,啥也灌不进去!!”

“好了好了,别生气。她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许是棉儿觉得时候还早,想再拖一拖吧。再说这事女方急有什么用?得男方先提出来才行呀。”彭雨安在旁上劝着。

“哼”米桃冷哼了一声,又转了调儿:“成亲成亲,也实在是不用着急。成了亲有什么好处?瞧瞧我,天天叫婆婆气着,连个老妈子都能欺到我头上来,不如不成亲的好!”

“姑奶奶”彭雨安一脸的苦色:“你婆婆现在哪还敢寻你的事儿?她现在正准备跟卢家夫人结伴,去还愿庙住一个月,给咱爹和祖母祈福呢。再说那个孙大娘,被你捉弄的头发都染了色,这几日都不敢出来见人了,哪还敢欺你?”

“哼。”米桃扭开脸,又一声冷哼。

樱桃和宋韩在隔壁屋呆了一会儿便出来了,身后跟了两位身材看上去不怎么壮实的男子。但看脚步和走姿,确是有功夫在身的。

“怎么,行了?”棉桃问道。

“嗯。”樱桃点点头,又望向宋韩:“还要多谢宋大哥呢。”

“好,好。”棉桃点头,对宋韩道:“你先进去吧,我跟樱桃再说两句。”

“哦。”宋韩推门进了屋。

走廊上只剩了樱桃和棉桃姐妹。

“说到底,是那个姚可玲误会了你和周二公子。若是这事能解释开,也就没事了。你跟周三公子的事怎么样了?要是你们现在成了亲,这事不也就自然解开了?”

“嘻嘻,我正要说这事呢。”樱桃暗暗偷笑,半捂着嘴,朝棉桃眨眨眼:“我倒是想成亲呢。可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没成,我急什么?不急不急。倒是你,年纪也到了,人也有了,就赶紧的吧,别挡着我的道儿啊。”

“那个......”棉桃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微愣了一下,直摇头:“不急,不急不急。”

“你就晓得个‘不急不急’,等大姐急红了眼,看她怎么收拾你”樱桃笑嘻嘻的做个鬼脸,闪身进了屋。

“不急,不急么,真的不急么。”棉桃一边自言自语着,也跟着进了屋。

几个姐妹说笑了一阵,才个自散去。米桃和彭雨安回了彭家,宋韩留在酒楼,樱桃和棉桃则相伴着回了家。两位护着的师傅则悄悄的尾随着。

“我一回家,就收拾东西去农庄上住着。大姐也不知道那事,该不会反对。到时还得你多帮我掩着。”蜿蜒的小路,原本路边茂盛油绿的草丛已经枯黄衰败,田间油绿绿的麦苗也基本停止了生长。天一日日冷下来,要入冬了。

“我自知道。”棉桃瞪她一眼,又道:“对了,你那农庄……准备怎么办?”

“能怎么办?总不能这样闲着。便是出天塌下来的事,也得硬着头皮干。这几日我先筹备筹备,等过两日姚可玲那边稳定些了,就请人来把庄子修整修整。”

第两百八十九章 出了事

暗中护着樱桃的人,只要农庄里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都是‘明护’的。人总要吃饭睡觉,不能总是‘暗’着。

农庄在绿柳村,比小苗村还要靠南一些,离镇上更远。几个人吃饭睡觉都是极不方便的。樱桃便把小房子原本放杂物的小房收拾出来,又添了些被褥进去,就是几人睡觉的地方。吃的喝的就都樱桃做了之后大家一起吃。反正是要做饭的,看着人家吃个饭还要跑大老远去镇上,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可是谁知道,这是请了几位大爷回来呀,自从在农庄吃上了饭,他们便再不去镇上买了……樱桃一边烧火,一边心里暗暗哀怨,这几个人都是极能吃的,她中午做一大锅的菜,都能吃的光光净净,每顿如此,白花花的银子……

叫人有些崩溃的是,周沐泽派来的人和宋韩请的那两位师傅似乎是扛上了,什么什么都要攀比一下。一到吃饭时,都是抢着来吃的,弄的满桌子都是,最后还要她来收拾。这么一来,她这一天的时间除了洗菜做饭和收拾桌子洗碗,再没剩多少时间叫她去想农庄的事了。

天一日一日的冷下来,眼看着就要入冬,再不把地翻整一遍,等土地冻上了,可就晚了。不但要大大影响明年的收成,而且明年翻地时,要比现在翻起来困难许多。

所以,翻整田地现在是迫在眉睫的事,再拖不得了。樱桃望着这几个天天抢吃抢喝的所谓‘高手’突然计上心来,想了个好主意。

高手高手,即然能称得上是高手,这些个人哪个身上的肌肉也不能少了吧?力气也肯定不会小了吧?跟人打架比剑的时候,要剑舞成花是最基本的吧?这时代的剑,那可都是实打实的金属打制,一把死沉死沉的,想来他们力气也不会小。

反正这么白放着也是浪费,天天还吃她的喝她的,不如利用起来,也算是节能环保了,不是?

宋韩请的两位师傅加上周沐泽那边的四位,总共是六位,这都是些力大又会使巧劲的,估计一个顶俩没问题,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少请十二个人。樱桃想的美滋滋的,到了说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同意。

开玩笑么,都是拿剑弄刀的手,怎么说在江湖上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跑到这里来拿锄头头刨地?不要传出去了笑死人好不好?

“不做也行,反正你们来只说是保护我,又没说还得要我管吃管住。我得忙农庄的事,也实在顾不得你们。这样吧,打今儿起,你们饭食的问题自己解决,住的问题还是在小房里住着就行了。”樱桃也干脆摊牌,反正这几个大胃王,她是白养不起了。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不作声,一个个散去。

樱桃耸耸肩,跑去联系雇人的事了。

在整个渔丰镇,最穷的村子恐怕就是大赵村了。大赵村地少人多,又处于河流最下游,每年旱季,河水还没流到大赵村就露出了河床,庄稼缺水,根本收不上多少粮食来,大部人都要再靠另打一份零工赚钱才能免强维生。所以,在整个镇子里,劳动力最便宜的,恐怕就是大赵村。

棉桃帮樱桃联系了几户人家,一听说是要翻地赚钱,都愿意来。眼下又正是深秋快要入冬的时候,外面基本没有其它的农工活可干,所以价钱也是最低的,一人一天只需要三十文钱。

樱桃悄悄算了下,她那百亩的地,又想要细活,还想再修整添置一番,就至少需要请五十个人,做三天才能做的完。再加上中午管的一顿吃的,还要请人做饭,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就至少需要花掉七八两银子。

七八两银子不算多,可是现在正是她手头紧的时候。若是……若是那几个吃白食的肯干活儿,那六个人能做十二个人的活儿,三天下来,能给她省二两银子呢。

跟棉桃约好第二日到大赵村挑人,樱桃便赶紧回了农庄。

晚上,六个人找到樱桃,结结巴巴的表示愿意做活,只要不用跑到镇上去吃饭。

“早说不就好了?!”樱桃高兴的一拍腿,二两银子也是肉,这就算是省下来了。这样的话,她明日只消挑四十个人就可以了。三天之内翻完地,就只等来年播种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个个一脸的无奈。

到了第二日,樱桃一早便到大赵村跟棉桃一起挑了四十个身强力壮的,又挑了四五个膀实的媳妇,便把人浩浩荡荡带回了农庄,大刀阔斧的干了起来。

棉桃要在这帮忙,叫樱桃死活撵走了。不是她不想要帮手,而是她现在不能跟姐妹们呆在一起。她对姚可玲,还是存在惧怕感的。

直忙了两天,第三日上,做活儿的农人脸上都带了笑。今日的活计做完,就可以领钱回家了。

中午忙着给众农人做饭,分饭,又收拾桌椅,现在正凑在一起才开始吃饭的几个婆子也是喜的眉开眼笑:“听说今儿最后一天,小老板要给咱们加钱呢!!”

“真的?咋说的呢?”另外几个婆子立即来了兴趣。

“破口王说的,刚才吃饭时说的。”那个婆子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摇摇头:“听来当个笑话听吧,破口王说的哪有真的?”

“嗨,我说呢……”几个婆子登时垮下肩头。

“哼,就算是真的,加也加不了几个,咱也不缺那几个钱。”一个脸形瘦削,神色间带着几分讥诮的媳妇翻了翻白眼。

“赵三儿家的,你可不能这么说。哪怕是给咱们加一个子儿呢,那也能换块糖,回家给孩子解解馋也好的。”

“哈,不过一块糖,你就馋成这样?”那个媳妇子微微吊着眼,一副嘲笑的神色

“哟,赵三儿家的,你家以前穷的一文钱恨不得要分面两文钱花,如今怎么的变这么阔气了?”

“不是我吹,我家赵三儿如今挣钱多了,还真不在乎这几个钱呢。”赵三媳妇终于等众人问起来,一脸得色的道:“要不是我这几日在家实在闲的难受了,才不来做这份活儿呢。他一个人挣的,足够养活十口人呢!!”

“啧啧,他如今做的什么活儿呀?”有人唏嘘着问。

“她家赵三儿在远记衣铺,都做了两三个月了,你不晓得呀?”旁边的人轻轻捅了捅刚才问话的那个婆子,朝她眨眨眼。远记衣铺如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进了那里做事,挣钱又容易又来的多,可明眼人也晓得,那挣的多是熟悉人的钱,不是个什么正经行当。

“远记衣铺……”那婆子眼神闪烁了两下,‘啧啧’咂了咂嘴,不再言语。

另外几个婆子见势,也默契的沉默下来。

“怎么啦?”赵三媳妇颇有些不服气的瞪着眼:“远记衣铺怎么啦?那可是个赚钱的黄金地!一般人儿可是进不去的!你们这是瞧着眼红了吧?”

几个婆子不出声。

赵三媳妇见没有接她话茬儿的,扭歪了两下,埋头吃起饭来。

樱桃在旁上听着,暗自摇头。心道这远记衣铺实在是害人,周铭远到底怎么想的呢,怎么到现在还开着。

正想着,打老远的跑过来个人,挽着裤腿儿,跑的气喘吁吁的,大老远的就喊:“三子媳妇,三子媳妇~~~”

“哟,赵三媳妇,是找你的。”一个婆子站起来仔细望了几眼,有些不确定的:“这是不是你家东屋呀?”

“是。”赵三媳妇也站起来,看了两眼,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耐烦的:“真是的,好生生的嚷什么嚷,总是这样冒冒失失,没点规距。”说着话,丝毫没有要上前迎一迎的意思,稳稳的站在原地,等着那人跑来。

“三子媳妇,三子媳妇。”那人喘吁吁的跑到近前,断断续续的道:“不,不好了……”

“咋了?出了啥事儿?”赵三媳妇极不耐烦的。

“今儿,今儿镇上来了人……”那人急促的喘了两口,又继续道:“把,把你家三子给捉走了呢……”

“啥?”赵三媳妇这才上了心:“咋回事?”

“说是远记衣铺出了事,叫官府查住了。三子正好在里面做事,所以官府就来拿人了。听说附近这一片所有与远记衣铺有关的,都被拿了去,也没说要怎么样呢!!”

“啥!!”赵三媳妇气急败坏的拍拍腿:“走,快走!!”说着,也顾不得再吃,拔腿就跑。才刚跑出去两步,又停下扭回头急急朝其中一个婆子喊道:“婶子,我那工钱你帮我领了啊!!”说完,扭头就跑,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远记衣铺出事了?樱桃微微一愣。

虽说不希望远记衣铺以现有的这种模式继续开下去,但现在听说衣铺出了事,樱桃又有些担心周铭远。她隐隐约约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好生生的,怎么会突然出了事?偏偏又生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这事该不会是姚可玲的报复手段吧?

第两百零九十章 真相

指挥着剩下的人收拾了碗筷,樱桃先给几个做饭的婆娘发了工钱,将人打发了。然后又忙着看着田间的农人翻好最后一片地,一直到日头快要落山,才算是终于做完了。

又给四十来个农人一一清算了工钱,樱桃又折腾着将借来的桌椅碗筷给人家一一还了回去。一番折腾完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晚饭还没准备呢。樱桃来不及喘气,又紧赶着粗粗烧了饭,跟几个护卫师傅吃完了,才来得及静一静脑子,细细想一想白天发生的事。

官府拿人的事。

远记衣铺在短时间内已经几乎覆盖了霍王爷所管辖的整片区域。也不知道朝廷和王爷那边是怎么想的,是真的没瞧出这事其中的猫腻呢还是心挂着衣铺每月上交的数额不小的税金,总之是任由着这铺子发展了起来。上次樱桃被姚可玲捉了去,后在被周铭远和周沐泽救出来,就在荆青县养的伤。

她可是瞧的清楚,单单一个荆青县县城,就有不下十家远记衣铺。

现在不但连小小的渔丰镇都卷了进去,就连乡下的那什么‘赵三’之类的都叫人拿了去,可见这事闹的有多大,上面要除掉这‘远记衣铺’的力度有多强,牵扯的人有多多。

虽说衣铺被取缔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只是不知周铭远怎么样了…...原本好生生的,却突生了这事,十有八九是姚可玲做的。这可真是……樱桃在想着,她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找姚可玲好好的说说这事,跟她解释一下子呢?

夜慢慢的更沉,更黑。

几个护卫师傅陆续入了睡。

樱桃坐在小炕上,靠在窗棂上不知想了多长时间,也慢慢入了睡。

这一夜,不时有喊叫声打远处传来,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叫人觉得心惊。几个护卫怕出事,特意去查看了一下,原来是官府在拿人。几人怕出什么意外,轮流留人看守,这才睡下。

樱桃也在担心之中度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她便早早的爬起了,不顾几个护卫师傅的劝说,跑去打听衣铺的事了。

不知怎的,今日进镇,人格外稀少,偶尔遇上一两个也是行色匆匆,不时有人哭哭啼啼的相互扶持着往官府方向走去。

樱桃暗暗叹息,这个远记衣铺,取缔了也好。害人太深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牵扯了这么多人,若是任其发展个几年,可怎了得……

樱桃先去的是位于镇中的远记衣铺,然后又去了开在镇子偏角的两间铺子,又打听了些路遇的行人和官役,一番打听下来,才知道这回的事出的有多大。

整片区域,只要衣铺有涉及的,全部根除式拿人封铺,所有有涉及此事的人,按轻重划分成五等,全由镇里交由县里,再由县里交由上头。单单一个渔丰县,就拿了上百人,哭喊叫冤的家属围满了整个衙府。

幸亏小姨夫事先退出了此事。虽说被拿去也不会有什么重罚,过几日便会放回来,可也终归是够折腾人的。樱桃转念又一想,神色又黯下来。也不知益方怎么样了,他怎么也算是个小头目,这样的事,说不定要吃什么苦呢。

若是能打听到益方被关在什么地方,去探望他一下就好了。樱桃心事重重的,回了村子。

没从小苗村经过,樱桃直接进了绿柳村到了农庄。

老远的,就看见小房外面坐了个人,周沐泽派来的那几个高手团团围在他周围,正热烈的说着什么。

周沐泽来了?樱桃一愣,不由有些生气。在这种乱的时候,他不在王府呆着,跑到这儿来干麻?

“你怎么来了!”樱桃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挡在那人前面的护卫闪开,樱桃才瞧清那不是周沐泽,是刘德忠,刘胖子。

他下巴有些发黑,似乎不知多久没有刮胡子,脸形也有些消瘦,两只原本眯缝的小眼儿此时瞧着倒大了些,有神些。

“主子可没来!”刘德忠见樱桃回来了,笑眯眯的起身,乐呵呵的:“他可忙的很呢,二世子的事现在闹的有些大,他分不开身,便叫我来了。”

“可是让你来说说那边的情况?快跟我说说!”樱桃有些急切的。

“别急,听我慢慢说。”刘德忠挥挥手,叫几个护卫散去,他引着樱桃到屋前的青石上坐着:“主子就知道你得知了消息会着急,特意派我过来说明一下情况。”

“如何?这事可是姚可玲做的?周铭远现在怎么样了?可有益方的消息?现在拿去的这些人,上头要怎么处置呢?”樱桃控制不住的问了一串子问题。

刘德忠也不急,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回答道:“确是二世子妃做的,她把这事捅到了朝廷上,弄的整个周家都被皇上痛骂了一顿,现在王爷还被责令在家闭门思过。至于二世子,暂时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被禁了足。这事以后会怎么处理,还不晓得。为着这事,现在周家跟姚家已经翻了脸,姚家没料到这个嫁出去的庶女会捅下这么大的祸事,已经派了人前来和解。

主子那边,因为二世子现在哪儿也不能动,所以他在那帮一方面撑着王府,一方面要也要帮二世子做做活动。”说完,刘德忠微微顿了顿,神色有些异样的:“樱儿,这事……其实依原本的主子来说,根本是不会管的,或者,他会落井下石比较近实一些。可是他现在反手帮二世子,这是为了什么,你心里该清楚的。”

“我知道……”樱桃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垂下眸,她知道,周沐泽是了解她对周铭远心存的那份愧疚之心,所以这次才出手相帮的……

“益方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主子已经派人把他弄到了王府暂住。至于拿的这上千号人要怎么处置,就不是咱们能猜得透的了。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重罚,不过是些无知的小民,又这么大的规模,估计顶多是罚罚银钱了事。”刘德忠轻叹口气:“这事,确实害人不少。”

“是啊,取缔了也好……”樱桃拿手指肚儿轻轻的抚摸着青石上那凹凸不平的纹理:“我就只是担心益方和二世子。即然他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刘叔,多亏你跑来跟我说说呢。”

“是主子差我来的,不是跟你说过了?”刘德忠望了樱桃两眼,略微迟疑了一下,道:“樱儿,主子对你,可真是……我伴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他如此对待一个人过。除了益方和二世子,兴许你还不知道,你二姐的那门婚事,其实也是他去求的情呢。樱儿,主子表面看上去很难对付,实际脆弱的很。你可万不要负了他……”

“那是他去求的情?”樱桃微微撑开眼眶,她还一直以为是周铭远呢。尽管后来周铭远否认了这事,但她还一直是以为他不想叫她承这个情。却原来是……突然间,也不知道心里发生了什么化学反应,她有些想念某个人,很想很想,恨不得那人现在就在她眼前的那种想。

“是。”刘德忠点点头:“这事他不让跟你说,可是我觉得你该知道他为你做的一切事。”他微微的顿了顿,带着几分迟疑:“还有件事,你兴许不晓得……”

“什么事?”

“潋滟她……”刘德忠开始吞吞吐吐起来,纠结着这事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潋滟姐?她怎么了?”樱桃微微扬眉,不知道刘德忠突然提媚潋滟做什么。

“她的命是主子救回来的,从小跟在主子身边,年纪适宜的男子与女子……她现在这么大的年纪一直不肯嫁,原因你应该也猜到的……”刘德忠咬咬牙,道:“前些日子,我不小心听见了她跟主子的谈话,似乎是主子劝她早些嫁人的事,第二日便不见了她的踪影,一直到现在都寻她不到。你……小心些。”

“这……”虽然早觉得潋滟似乎对周沐泽有那么点情愫,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樱桃摇摇头:“潋滟姐不会的,她不会的……”

“会不会谁也说不准,总归小心些为好。”刘德忠抬头望望天,长长的悠悠的叹息:“她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我自然也不希望她会那样……唉,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若不然,我定先把她寻回来。”

“放心,她若来找我,我定留住她。”樱桃扯出个笑来:“还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我该做些什么呢?”

“没了,你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暂时再没有了。最近王府里事又杂又乱,一有什么事情,主子那边会差人来给你送信儿的。”

“嗯,好。”樱桃点点头,又道:“时候也不早了,该做午饭了。刘叔今儿中午就在这吃吧,都是些护卫师傅,也没有别人。”

“好久没吃小樱儿的手艺”刘德忠咧开大嘴,爽快的笑起来:“即然遇上了,自然是要在这吃的!!”

第两百九十一章 恶化

樱桃拿出特意储存的肉干和蛤蜊肉,做了几道菜来伺候刘德忠。

待吃完饭,又稍稍停了一下,刘德忠便急急火火的离开了,王府那头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办。

刘德忠前脚刚走,棉桃和宋韩后脚就到,护着的几人迅速散开隐蔽了起来,只剩宋韩请来的那两位师傅委委屈屈的朝宋韩告状,说是樱桃非逼他们下地干活儿。

宋韩笑着安慰了两人几句,便啧啧的夸起了樱桃的农场:“弄的可真是有模有样儿呢,这才几日的工夫,就能整出这么一番风景,等来年开了春,我还真期待着你能用这块地做些什么呢。早知道,我该入一份子钱的。”

“哈哈,现在说这些可晚了,凑份子钱的事儿早过了。”樱桃嘻嘻一笑:“现在这块田可是完全属于我,谁也抢不走。”

“瞧你这精神劲儿,真不知是还没听说镇上远记衣铺的事呢,还是这事已经处理妥当。”宋韩转了语调,有些沉的:“我跟你三姐若是没猜错,这远记衣铺,该应就是前些日子的那位周二公子所开吧?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倒一点也没有担心的意思呢?”

“你以为她的消息慢么?恐怕早就得知了消息。我看着她这模样,该是有人送了什么好信儿来,她早妥了心,还担心个什么?”棉桃斜眼瞪着樱桃:“咱们算是白担心一场了。”

“怎么?有好消息?”宋韩微微扬眉,望着樱桃。

“谁也精不过个我三姐。”樱桃笑嘻嘻的低喃一声,点点头:“是有了消息。走,咱们进屋子说去呀?”

“走吧。”棉桃当先进了屋

樱桃把刘德忠刚刚送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跟棉桃和宋韩说了,两人也不禁唏嘘一番。豪门之间的争斗,果真不是他们这些小民能掺与得起的。这么大的事,若是落在别人身上少不得一个砍头。可是落在周铭远身上,就只是禁足。

“那若这么说,倒还是好事了。那人禁了足,再不能再扰你。那个世子妃也就不用再乱吃飞醋。再说这事闹成这样,弄不好真要休妻呢,若是真那样,婚都离了,她还有什么好争的呢?如此一来,你倒是安全了些。”棉桃语调一转,又道:“不过,这事最好还是能善了。若不然,受罪的还是咱们这些小民。若是姚家跟周家闹翻了,周沐泽也要受牵连……”说着,轻轻瞄了一眼樱桃。

樱桃也不再掩饰,大方的点点头:“是呢。这事闹到现在,不好收场了。”

“我看,周三公子那边这几日忙的,不一定能及时派人给你送消息来,咱们还是差个人过去帮着打听些的好。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做应对。”棉桃微攒着眉,对宋韩道:“你家在那边,可有相熟的能信得过的?”

“有,我呆会子就捎信儿过去,叫帮瞧着些。”宋韩也点点头:“是应该叫人瞧着些,这样有个什么事咱们也能来得及做应对。他们这种级别间的较量,一点点的波及咱们这些小民都承受不起。”

棉桃和宋韩呆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两人赶着到镇上找人捎了信儿,打听着荆青县那边的消息。

樱桃守着农庄,就静静等着棉桃那边的人送消息过来。

两三日之后,姚家与周家的关系不但没有缓和,反而进入了白热化。

姚家派来和解的人被周铭远一脚踹了个半死,执意要休妻,他和姚可玲的关系恢复是无望了。姚家恼羞成怒,差人要来接走姚可玲,并放言与周家日后永不往来。而周家王爷也是气的不轻,允了周铭远写的休书,叫那半死不活的和解人带了回去,并同时将姚可玲赶出了王府。

现在姚可玲无处可去,暂居酒楼。姚家差了来接姚可玲的人已经在路上。

和解的人回了京,说了姚可玲现在的情况,姚家也恼怒起来,当下在朝堂之上参了周起霍一本,说他管理无方,亲儿子都能做出‘远记衣铺’的事情来,又宠妾灭妻,禁足的处置实在太轻,不妥。要求另行惩治。皇上那边现在还没给答复,但已经叫人请了霍王爷进京。

霍王爷也不甘受欺,已经准备了一手姚家的暗中进行的肮脏事,准备呈上去。

这些消息都是打听王府的下人得来的,并不具体确切。但也是八九分接近事实。因为姚可玲现在暂居酒楼是真的,霍王爷已经启程进京也是真的。

这些消息,全都是宋韩的那位朋友送来的,周沐泽那边,自上次刘德忠来了一次,便再没消息。想来这接二连三的事情,整个王府都乱了套。周铭宇禁了足,现在周铭远也禁了足,王爷又被叫去京城,整个王府都要他一个人撑着,还要想办法解决此事,已经叫他顾应不暇了吧。

这事对于王府来说,是个很大的冲击。

樱桃在想,她现在能帮上什么忙呢?想来想去,似乎正如刘德忠所说的,她只要保护好自己没事,就是帮了大忙了。别的忙,她一个小民也帮不上。

“要不……”她坐在青石上,望着自己这片广阔整齐又肥沃的田地:“要不,你们先回去?他那边现在肯定缺人手,你们过去了,多少也帮上一些。我这里左右还有两位师傅,不会出什么事。”她说的,是周沐泽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四个人。

周沐泽从小就被王府排斥在外,他寄居在李府已经不容易,再培养这么一些忠于自己的手下,更是不易。她从刘德忠那里知道,值得信的总共也没几个人,一下子留在她这里四个,估计他身边也没什么人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樱桃害怕失去这个人,就像害怕失去她的姐妹一样。现在,或许,可能这种害怕已经超越了后者……现在他有困难,她自然是想尽力帮助,哪怕再微薄的力量。

“如此……不太好吧?”四人中领头的那个略微有些迟疑。其实主子那里有麻烦,他们跟着樱桃一直有灵通的消息,也都知道。这几日正暗暗的替周沐泽担心着急,也有过要回去的想法。只是他们毕竟是周沐泽派来的,主子没说要他们回去,他们也不能随意乱跑。

“有什么不好的?他是不知道我这还有两位师傅护着,若是知道,定会要你们回去的。他那里现在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你们在这白白的浪费着,不如去帮帮忙。再说,姚可玲现在的境况,恐怕也是自顾不暇了,哪还能想得起我?所以我现在是安全的,不会有事,你们就赶紧回去吧。若是他追究这事,全由我担着就好了。”樱桃敲敲手心:“如此,可好?”

“这……”几人互看一眼,还是有些迟疑。

“就这么定了,你们说什么也没用!”樱桃斩钉截铁的从青石上跳下来:“现在是我赶你们回去,你们就赶紧走吧。早一日到了荆青县,早一日帮上忙。现在王爷府就剩他一个能主事的,忙都忙死了。”

“那,樱桃姑娘就多多保重。那边一没事,我们就会速度赶回来。”当首的一个朝樱桃抱抱拳头:“如此的话,再耽误不得,我们即刻启程。”

“到镇上从我大姐夫那里要辆马车吧,你们体力再好也不能硬靠一双脚。”

“谢姑娘。”几人齐齐一抱拳,就进屋粗粗收拾了一下东西,急匆匆的朝镇上行去。

樱桃看着几人的背影,心下暗暗想着但愿能帮得上一点忙。

几人上午才走,下午杨桃跟苗成业就来了。

现在杨桃的肚子已经显怀,行动也不不便起来,苗成业只要不忙,就会陪着她。

“你二姐关在彭府里出不来,你三姐整日忙那个酒栈都要团团转了,核桃又要上学堂,我只能找你来说话了。”杨桃这几日在家里是闷坏了,捉着樱桃的手,微微的眯着眼,略带愁色的:“你快说说,你二姐这成亲多少时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可快急死了。再说你三姐,整日光忙她的生意,跟宋韩的事情提也不提一下。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也都合适,怎么还拖着不办事呢,你说……”

“二姐这才成亲几日呢,就算一成亲就怀上了,也得两个月后才能诊得出来,你急什么?”樱桃好笑的摇摇头:“至于我三姐麻,我也是没办法。宋韩不急,她更不急,两人都不急,咱们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呢?”杨桃拍拍腿:“两人都老大不小的了,再拖着是个什么办法?若是拖的大了,到时候生不出娃来,又可怎么办?再说,她不急,你可怎么办?不能叫她自由自性的再拖累了你呀。”杨桃话未说完,守在门外的两位师傅突然闯了进来,神色间有些紧张。

其中一个道:“樱桃姑娘,来人了。”

樱桃循声从门望出去,只见一顶小轿旁边伴着两个家丁正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行来。

第两百九十二章 流产

那是顶极其精致的小轿,轿顶四角缀着红线缠珠的络子,轿顶是粒琉璃做的五彩珠。帘子轻飘飘的,阳光照在上头反射出一波一波的金光。

樱桃眉心微微的蹙了蹙,心下微沉。

“姐夫,你看好了大姐,别叫她出来。”樱桃低声的叮嘱苗成业一声,起身出了屋,在门前青石旁等着小轿越走越近,两位宋韩请来的师傅如临大敌般的立在她左右两旁。

小轿不紧不慢的走近,四个轿夫都是膀大腰圆的,行走起来极稳,丝毫不摇不晃,一个个崩着脸上的横肉,看着就是一副狰狞的模样。

到了近前,轿子缓缓落下,两个家丁模样的,慌忙上前,一个扶轿帘,一个伸手去扶轿子里的人。

不紧不慢带着浅吟笑,着一身华丽逼人的衣裳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正是姚可玲。她带着有些骇人的笑,微眯着眼,下了轿子也不看樱桃,而是先将整个农庄扫视了一遍,这才踏着雍容缓慢的步子,走到樱桃近前,一字一顿,沉沉的,咬着牙的:“呵呵,你倒真是大胆,还敢住回来。是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樱桃冷望着她,不出声。

“呵呵……”姚可玲有几分自嘲的笑笑,又道:“我倒忘了,你一向是奉承这一句话的。以前在王府时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你当我……是傻子么?”最后一句,是从嗓子里低吼出来的。

“你有何事”樱桃冷声问道。

“哈哈,真真是……”姚可玲有几分颠狂的回首望着她的两个家丁:“你们瞧瞧,我现在不是世子妃了,这称谓这语调儿这态度,全变了。啧啧啧啧,真是世态炎凉呢。”

“无事,便赶紧离开吧。这是我的农庄。”樱桃冷着脸说完,便准备掉头进屋。

“哟,我倒忘了,你是个有脾气的人呢。怎么说我也曾是你的主子,怎么说咱们还共在一院儿生活了三年的时间呢。怎么说你勾引的那是我的丈夫,怎么说你想坐上的是我的位子。怎么现在我想跟你说句话,你还不肯了?呵呵,这回可真是如了你的意了,世子妃的位子空出来,只等着你去坐了。”一边说着,眼里闪起恶毒的光来:“你可高兴?”

“这事与我何干?”樱桃镇定的,用清脆而淡定的声音回道:“我再说一遍,我跟二世子殿下,那是清清白白,明明朗朗的关系,他对我有情,是他的事,我并没有勾引他。至于你,能被从世子妃的位子上休下来,全是你自己自作自受,能怪何人?若不是你那么独断专行,若不是你那么不计后果,若不是那事闹的太大,你何以至此?现在我且喊你一声姐姐吧。姚姐姐,事已至此,你在我身上是寻不回二世子的心的。倒不如现在就回去求求你爹,叫他不要把事情作的那么绝,这关系还会有希望缓和。”

“哼,我倒还要你来教了?”姚可玲眼睛一眯,满脸狰狞的:“周家王府算什么东西,本小姐还不稀罕呆呢。我这样的身份地位,我这样的身材容貌,哪里不是嫁?哼,若不是被周铭远拖累,我早嫁进了皇宫,做了正儿八经的妃子了。”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小碎步,绕着樱桃转起圈圈来:“你倒把事情撇的一干二净呢。可悲可悲,周铭远那样为你,最后却落得你这样的话。呵呵,报应,报应。不知他听了这话会心中作何感受?不知……”长长的拖着音,轻轻的附到樱桃耳边去,低沉的:“不知他若是得知了你的死讯,又该是一副怎样痛苦的嘴脸?你猜呢?!”

樱桃心下猛的一震,面上强装镇定的:“若你此来只是为了说这些,我劝你还是回吧。我跟你说过,我跟二世子殿下是清清白白的关系,我死我生,他固会有些情绪,但并不能像你说的那样影响深刻。再说,你现在即与他断了关系,又何必心心念念着要折磨他呢?他现在叫那事弄的,已经足够烦苦了。”

“那是他活该!”姚可玲收回身子,歪头望着樱桃,上上下下的打量,又变了另一种语调:“细细高高的,身段倒是不错。皮肤也是顶白皙。若是换身衣裳,放在县城,倒也瞧不出是个农村里生出来的。他倒是好眼光呢。”

樱桃没应话。恨不得把脸上涂几层泥浆。

“呵呵,瞧你怕的,脸色都白了。”姚可玲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放心,这次我不会动你。现在恐怕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我呢,我若是现在做出什么事来,岂不是犯傻?我只不过在走前来看看你罢了……输在你手里,真不知是周铭远瞎了眼,还是我前世做了什么灭国屠城的大孽。”说着,脸上又浮起带着疯狂的嫉妒和不甘。

“你没输,你没输给任何人。你只是失败了一次婚姻。这事有坏处,也有好的一面。你现在可以重新选择今后生活的方式。更加多彩,更加丰富。”想到大姐还在屋里,樱桃不想跟她过多的纠缠下去。想着安慰她几句,赶紧把人打发走。

“谬言!!”姚可玲恶狠狠瞪着樱桃:“是,我这次是不会动你。可是等我离开这里,你最好还是小心些为妙。因为……我不会放过你!!!你该了解我的性子,跟我抢男人的,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随你。话说完,就快些离开吧。”樱桃只想把人赶紧打发走。

“急什么?这么急着想赶我走,该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或……人藏在这里吧?”姚可玲眼中厉光猛的一涨,瞪向小屋:“自刚才这屋门就闭的紧紧的,谁在里面?”

“是谁也不会是二世子,他现在关在王府闭门思过呢。你不要总把事情往坏处想。”樱桃轻叹一声:“屋里没人,你不用这么紧张。”

“没人?”姚可玲有几分狰狞的咧嘴笑起来:“当我傻子么?没人你会这样紧张?别以为我不知道周铭远那个人,他说是被禁了足,可实际上这事几乎就没牵扯到他,是王爷在替他受罚罢了。只要稍施计两,他哪里也去得!!若是屋里没人,你便开门叫我看看!!”

“屋里没有你想找的人。姚姐姐,你太过看重我了,我自诩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能使得二世子殿下在这种境况下也不顾一切的跑来找我。”樱桃语气生冷起来。

“呵,你不让看,我就偏要看看。”姚可玲朝屋门刚迈了一步,紧闭的屋门就‘吱呀’一声自己打开,里面传出杨桃略带愠怒的声音:“你叫我出去瞧瞧,就瞧一眼,能有什么事?叫樱儿自己在外头,我不放心!”话音刚落,杨桃那因为有了身孕而开始显出圆润的身子便走了出来,后面紧跟着满面懊恼的苗成业。

“呵呵,还说没人?!”姚可玲眼色一厉,瞪向樱桃:“你这姐姐可真够疼你的,大着肚子也往这儿跑。”

那不关你的事。樱桃暗骂一句,上前轻轻瞪了杨桃一眼:“不是叫你在屋里呆着?怎么出来了?”

“我又没事。”杨桃轻轻拉过樱桃的手,攥在手心,将她半护在身后:“你呀,才该小心才是。”

“你便是岳樱桃的大姐吧?”姚可玲上上下下扫视杨桃一眼,眼带轻视的:“果真是没爹没娘野生出来的野种,大的小的都是一脸没规没距的模样。”

“你有爹娘养,不是还叫人休了?”樱桃本想哄哄她,叫她走,可是姚可玲这么说大姐,她登时就不让了。欺负她可以,欺负她的姐妹,门儿都没有。

“若不是有人勾引,怎么会有人宠妾灭妻?”姚可玲一反常态的没有厉声尖叫,而是粗着脖子,从牙缝里吐出这几个字来:“你这个做大姐的,怎么教养的妹妹?纵妹来坏人姻缘,你也不怕损了阴德,生下来的娃娃没鼻子没嘴儿!!”

“你……”杨桃气的语塞

“你这人,瞧着端庄娴淑的,怎么说话这般无礼?”苗成业在旁上也气的不行。

“哼,这里该到你什么说话的份儿?”姚可玲朝着苗成业勾勾眼儿:“你这边一心护着妻子,可小心那头她给你戴绿帽子。呵呵,说实话,这孩子是不是你的,又有谁晓得呢,你说是不是?”

“你这妇人,怎么能这样说话?恁得是……”杨桃气的,往前急走两步想走到姚可玲近前去,哪知脚下一歪,重心不稳,整个人‘扑通’一声重重的歪倒在地上。

登时,地上见了红,杨桃抱着肚子痛苦的喊叫起来。

苗成业慌了神,赶紧蹲下去扶她。

见杨桃身下见了血,樱桃也红了眼,一时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身孕?”姚可玲在旁,微微吊着眼,一副事不关已的凉薄模样:“哼,我看还是流掉的好,省得到时生出来,教养成跟岳樱桃一样的东西,没的丢脸。”

第两百九十三章 你的处境

“流,流产了?”苗成业脸都成了青白色,抖着手扶着杨桃,颤声问道:“你怎么样?”

杨桃满额头的汗水,抱着肚子:“疼……”

“快请大夫……”苗成业望向樱桃,大声的:“樱儿!快请大夫呀!”

“哦!!”樱桃这才回神,再顾不得姚可玲,拔腿就跑。幸好绿柳村本村就有个接生婆,还有个赤脚大夫,樱桃一口气都给找了来,领着气喘吁吁的回了农庄。

杨桃已经被抱进了屋里,地上只留了一滩刺眼的血迹。姚可玲还没离开,悠然的坐在门前青石上,心情不错的吃着小点心。她的两个家丁一个给她撑着伞,一个弯腰托着盘子。几个轿夫则老老实实的候在轿旁等着。

“快快,拜托两位了,若是孩子保不住,一定先保大人。”樱桃先将接生婆和赤脚大夫请进了屋,又把苗成业从里面死活拽了出来:“你在里面也没用,赶紧去烧些热水来。”

“哦。”苗成业这才失魂的去了。

“两位师傅”樱桃又对宋韩请来的两个高手道:“麻烦你们帮忙照看一下,我去备些干净的帕子来。”

两人应了一声,一左一右站在小屋门前守着。

“你怎么还没走?”从青石前面走,姚可玲起身拦住她。樱桃眼里有些冒火的瞪着姚可玲,语话不再客气:“快闪开,我有事要去做,可没空理你。”

“没空理我?呵呵,我固然不再是世子妃,但怎么也还是姚府二千金呢,岂容你这般与我说话?”姚可玲眼角带着叫人生厌的笑:“你看你,急什么呢?我都说过了,那一胎生出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孽种,就这么流了倒好了,还保他做什么?”

“姚府的二千金,跟我有什么干系?你再在这拦着,别怪我不客气!!”樱桃瞪起眼,拔了拔声量,大声的:“便是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何况你一个区区姚府庶女?我再跟你说一遍,这儿是我的农庄,你若是再不离开,我可要去官府告你了!!”

“你……你说谁是姚府庶女?”姚可玲的脸色范起青白:“不过是生的晚了些罢了,都是纯正的血统,又凭什么这么说?”

“庶不庶女的,也与我无关。你快离开,不若我就要报官了。还有,你最好祈祷我大姐和孩子都没事。不然,我还是会去官府告你。”见姚可玲张嘴又要说什么,樱桃微微拔了声量,将她压下去:“这位姚姐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现在的处境,可是不太妙!!周家休了你,你便与周家再无干系了,或者,现在已经是仇敌的关系了。而姚家,你虽是姚家出来的二千金,可你现在也是个被人休回家去的,回了姚家,是要给姚家门脸上抹黑的,姚家接不接受你还是个问题呢。你若是现在又在这生了事,小心连姚家也惹恼了!!”

“你……”姚可玲瞪大眼,想反驳又寻不到措词和理由。细细一寻味,她说的也确实是对的。

“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对你家那个相公根本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自有我喜欢的对像。你堂堂一个世子妃,为着一点根本子虚乌有的事情,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又搞的姚周两家乌烟瘴气的,何必呢?我再说一遍,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勾引二世子,你不要再来了,不要自断了你的后路。”这话说完,樱桃再不看她一眼,急匆匆的从她身前绕过,去寻干净的帕子好给杨桃净身了。

姚可玲立在原地胸膛起伏的喘息了一会儿,才略有不甘的吼了一句:“走!!”踏着恨恨的步子上了轿。四个轿夫缓缓使力,轿子升起,一行人朝农庄外面走去。

“二小姐这般,似乎实在不妥。”跟着她的两个家丁微微落在轿子后面,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原本么,男人哪能没有个三妻四妾?我家里都有两个老婆呢,何况人家那是堂堂的二世子。她性子嫉妒,独断专行的,一直这么多年都没叫二世子纳妾,便是纳了也给他或是弄疯,或是弄死,二世子都没说什么。可这回……纳进府成妾呢,她就闹成这样,现在姚家和周家两家都不得安生,二小姐竟还有心跑到这里来寻人家的事端。”

“是。说起来,她成亲也有三四年了,到现在连个子嗣都没诞下,怎么好意思拦着二世子不让再纳呢?我看今天的事,早晚要传到二世子那里,又要闹翻天了。”另一个接话道。

“毕竟是二小姐叫人休了,我看这事,等回了京,咱们两个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若是今日这事再闹开来,还不知会怎么样。咱们是不是……”

另一个点点头:“我看得办!这事得赶紧叫京里晓得。那么一大滩血,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到时候二小姐和咱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赶紧跟京里通通风儿的好。”

“嗯。”另一个点点头,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亦步亦趋跟在轿后朝镇里走去。

屋里杨桃已经停止了叫喊,估计已经晕了。烧好水也寻好帕子的樱桃和苗成业在屋外急的团团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产婆子才出来。

“怎么样了,婶子?”樱桃忙迎上去。

产婆子擦擦额头的汗水,吊起眼劈头就骂:“你们是怎么回事,孕妇这么大的肚子了,怎么能叫她摔着呢?这一年到头有多少这样娘儿两个都摔死的?”说着,又骂向苗成业:“你是孩子爹吧?你们男人那,怎么都是一个德行呢,女人辛苦伺候你,给你生娃,如今怀着身孕,你怎么就不能好生的照顾呢?现在摔成这样,又紧张了?要是真的弄个一尸两命,我看你怎么办!!”

“是是是,婶子教训的是。”苗成业苦着脸,跟着点点头:“婶子,里头怎么样了?”

“算你万幸!!”产婆子瞪他一眼:“母子都保住啦。不过你可别高兴的太早,要是再有这回这样的事,神仙也难救!到时可就别来找我了!”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苗成业欣喜的跑进屋去。

母子平安。樱桃也大大的舒了一口气。若是杨桃和孩子有个什么事,她跟姚可玲没完。

掏钱找发了产婆子和赤脚医生,樱桃又跑去照方子抓了些药来,熬了给杨桃喝。怕她一动会再出事,也没敢叫她回镇上去,直在小农庄上休养了两天才敢让马车拉走了。

再说姚可玲回到了县城暂居的酒楼,叫樱桃那一番话扰的,也有些担心杨桃。悄悄差人打探了母亲平安没事,已经乘马车回到镇上,这才安了心。哪知才刚安下心来,又接到了京城来的快马加鞭的急报。

以前那慈祥和蔼的父亲,厉声严词的责备了她一番,又警告她,不许再生事。若是再生事端,便不要再回姚家。

便不要再回姚家……最后这句,‘砰’的一声在姚可玲脑子里炸开,父亲叫她不要回去……岳樱桃说的话成真了,父亲,父亲真的不让她回姚家去……姚可玲整个人颓坐在地上,手里紧紧的攥着信纸,只想着信上的最后一句话,仿佛姚家现在已经拒绝叫她回去了一般。

慢慢的,姚可玲脸上浮起绝望。周家不要她,姚家现在也不要她。世子妃?已经被休了。姚家二千金?现在也不是了。那她是谁呢?那她该怎么办才好呢?她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门外的两个家丁大概猜到屋里是什么事,默契的在外守着,也不敢进屋。

除了这两个家丁,姚可玲现在身边再没什么人。她本就善妒,从娘家出嫁时,没要陪嫁丫环,还是要的陪嫁小厮。到了周家这边实在不方便,才又另寻了两个大丫环伺候着。可是自从出了樱桃这事之后,她便把身边那两个大丫环也赶走了。现在的情景,实在冷清。

冷清的……实在叫人可怜呢……姚可玲望着满屋冷清,想着姚父那句狠绝的话,慢慢的,眼中的绝望中又透出疯狂来。这一切要怪谁呢?这一切要怨谁呢?是谁?还能有谁?

岳樱桃

她该怪这个女人,还是该怪周铭远对她太狠心?哼,两个人都该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姚可玲恨恨的,慢慢揪紧手中的信纸,狠狠的团成一团,放进嘴里用牙齿咬着,思绪越来越激烈,慢慢的,陷入了疯狂。

“白周白中,你们两个去备轿,我要去趟渔丰镇。”姚可玲带着恨意的声音传来,守在门外的白周白中两个双双一愣,互相对视一眼。这时候二小姐想去那里,还能有什么事?自然不能让她去了。

“二小姐,咱们盘缠不多了,而且老爷来了信,说是来接的马车今儿下午就到。”白周恭恭敬敬的回道。

“什么?”姚可玲猛的扭头瞪向屋门,眼里射出厉光,微微的眯了眯,抿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两百九十四章 疯狂的人

才把杨桃送走,樱桃就开始找人做起了农庄的加固工作。

姚可玲不会这么善罢甘休,她还会再回来的,自她离开,樱桃心头就一直绕着这个念头。似乎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农庄原本是一片空旷的田地,只在田间盖了那么两间小屋,已经年久失修,不甚结实了。现在庄里又只剩了两位师傅,若是这么放置着,姚可玲若是想雇两个人置她于死地,简直是轻而易举。那个女人现在疯了,她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除了墙体加固之外,樱桃打算还是跟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在小屋里头的隐蔽地方挖个地道。她打又打不过人家,只能装乌龟躲了。

工程才进行两天,她推回周府的那四个周沐泽手下便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刘德忠。

“怎么?”樱桃将人请到青石旁上。这里她已经请人加了几把石凳,可以把青石当桌子用。

“主子说了,给你的人,你就留着用,不要担心他。”刘德忠抬头扫一眼站的远远的四人,轻轻摇摇头:“他说姚可玲那边今日便有人来接,可是她最近似乎不太稳定。主子怕出事,说你这边必须留人。为着这事,这四人还挨了一顿骂呢。”

“他骂他们做什么?”

“总之你不要再赶你们走就是。也不要担心王府那边,主子自有办法能应付的过来。可是若你这边出了问题,那才叫真正乱了他的阵脚。”刘德忠伸手进怀,掏出封信来递给樱桃:“他给你的信,呆会儿你瞧瞧吧。”

“哦。”樱桃接过那绢白的信封来,手指轻轻在上面的墨色上抚过,似乎触到了丝温暖.....已经好久没有再见到他了。最近这么忙乱,估计那人又瘦了。

“我还有事在身,得赶紧去了。樱儿,你这几日一定得机灵些。”刘德忠匆匆说了几句便起身,又眼色沉沉的警告那四人一眼,这才告辞离去。

樱桃望眼满面委屈的几人,轻叹口气,招呼着几人帮着一块忙活起来。

中午吃过饭,棉桃来过一回,给她送了些菜和肉。到了下午,午觉刚睡醒,樱桃一出屋,只见门前青石旁坐了个人,一手拿帕子,一手轻抚在青石上,眼望远处,正是姚可玲。奇怪的是今日她的跟班没来,四下张望也没有轿子。孤零零的,仅她一人。

樱桃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回屋,又一想回屋也不是解决办法,只好轻咳一声,走上前去:“姚姐姐何时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你这儿,倒是好景色。”姚可玲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怔滞:“瞧不出来,穷乡僻壤,臭水碎河的,也能构出这样的景致。看着不美,却叫人心里舒服。若是能来这儿盖处如意的房子,寻个如意的人,过个如意的日子,倒是不错。”

樱桃猜不透她突然说这些个是什么意思,沉默着没应声。

“岳樱桃......”姚可玲原本是疯狂的想要跑来掐死樱桃的,可是现在不知怎么的,却突然平静下来了,语调平和充满了凄凉:“你说的对,呵呵,我的处境果真不如我想像中的那样好,姚家......现在只当我是个累赘,满脑寻思着寻个什么借口,好把我拒在门外。哦……人生在世呢,我现在才知道,似乎……没有一个人值得相信。倒是你,对我说了句真话。”

樱桃半张着嘴,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手轻轻的搁在青石上,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姚可玲脸上更显落莫,缓缓的,深深的吸了口了,轻轻仰起面,眼望着蓝天:“现在,恐怕我想寻处地方躲清静,都躲不成了。姚家不会放我在外的,他们虽不让我回去,可也有的是地方叫我去。尼姑庵?静清庙?……我宁愿死也不想去的地方。岳樱桃,你帮我想个法子吧,我也想像你一样,置一片田地,盖一处房子,就这么青山绿水,蓝天碧云的过自己闲适的日子。”

“姚家……说什么了?”樱桃抚着青石走到姚可玲对面,在石凳上坐下来。

姚可玲的神色微微黯下去,仰起的面就那么仰着,好像不愿面对樱桃一样,轻轻的,淡淡的一叹:“呵呵,还能说什么呢?你这么聪明,一猜就到,别再叫我提了。”

“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不会那么做的…….”如果姚家真的不想叫姚可玲回去,那么姚可玲也确实是不可能有什么田园的房屋和田地,更不会有这样的生活,她的下半生,不是在尼姑庵,就是家族里的静堂。虽然姚可玲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过是所有女人都会有的独占心和嫉妒心稍微强了些罢了。如今落得这步田地,樱桃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不会?呵呵……”姚可玲直起脖颈,两眼有些发直的望向樱桃:“你可有法子救我?”

樱桃缓缓摇头,姚府的事,她一个小民哪能插得上手?她又不是神仙转世。

姚可玲神色呆缓的扫一眼樱桃,缓缓的摇头,一直摇头,摇了一会儿,又有些疯颠的开始轻轻的笑。

“你没事吧?”樱桃略有担忧的

“你......”姚可玲止住笑,再次望向樱桃,微微眯着眼,眼神里透着乞求和凉苦:“你为什么要出现呢?若你不出现…..事情绝不会到了这步田地。铭远他虽对我没什么感情,但我毕竟是他正牌的世子妃,只要不出什么大事,碍于我的身份,他一向是让着我的。可是……偏偏却出现了一个你。”

“我……”樱桃语塞

“你,就是你,是你勾走了铭远,他原本是那么一心只想坐上王世子之位,不管我在后院做什么,他都不管不问。可是自从你出现,他便开始护着你,袒着你。你一离开,他便跟着一起走。我只是稍微对你不利,他竟然就休了我,他竟然就休了我!!”姚可玲有些疯狂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大叫起来:“休了我,休了我!!他是为了你才休了我的!!”

“不是......那是因为衣铺那事你做的太过份了......”樱桃微蹙着眉,有些戒备的望着颠狂中的姚可玲:“事已至此,你别再想了。姚家现在应该还不会拒绝叫你进门的,你毕竟是姚府千金,说说软话,以后还是有好日子过的。若是运气好,还能另嫁个好人家。”

“哈哈,你说的倒轻巧。人叫你勾走了,世子妃的位子给你腾出来了,全是你的好事,你自然会说好话了!!”姚可玲猛的抬头盯向樱桃,瞪的有些过份的大眼透着恶狠狠的光:“我落得如此田地,你恐怕心里正偷着高兴吧?这不是正如你意?你个会盅术的妖女,我是前世怎么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来害我?”

“你多想了。真的没有。”樱桃微微拔了拔声量,往后退了两步。屋里那几个人应该已经叫两人的说话声惊醒了。这时候恐怕都候在屋里等着,一旦姚可玲要做什么,就会冲出来。

虽说姚可玲一个柔弱女子,在多少练了些把式的樱桃跟前根本造不成威胁,但她现在颠狂的样子着实有些吓人。谁知道一个疯掉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没有?”姚可玲蓬乱着头发,瞪着大眼,恶狠狠的咬着牙:“哼,你个妖女,你个妖女……”说着,像是着了魔一般,从石凳上爬起身来,朝着樱桃一步步走过去,嘴里喃喃念着:“你个妖女,妖女……”

“姚可玲!!你清醒些!!”樱桃一边后退,一边厉喝:“姚家现在还没有不要你,你不要做傻子事自断了后路!!”

“我做傻事?我做的最大的傻事就是没有提早杀掉你!!”姚可玲红着眼,朝樱桃扑过来。

“小心!”姚可玲一扑,屋里同时冲出六个人来,一个上前捞起樱桃退后,另外五个上前将姚可玲团团围住。

“你杀了我,会有什么用呢?除了会叫姚家找到借口拒你于门外,于你有什么好处?”樱桃铿锵有力的将话扔过去:“你做事向来不计后果,已经害了你一次,你还不记苦么?真要到了去尼姑奄修行的地步,你下半辈子就都要关在里面!!”

“不,不要,不要不要……”姚可玲瞪着大眼,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害怕的缩成一团,紧紧揪着自己的头发,哭泣着喃喃:“不要,不要……”

围着她的几个高手个个愕然,不知道拿姚可玲怎么办。

“得得得……”轻巧的马蹄声传来,寻声望去,沿着田间的小道,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不大,装修也很普通,马夫是个略显瘦削的有些年纪的中年人。但是不知怎么的,马车就是给人一种很不普通的感觉。

风撩起窗帘,露出里面的人。

也是一身最朴素的衣裳,正襟危坐,正朝这里望过来。

第两百九十五章 了了

才不过几日未见,周铭远已经消瘦了一圈,脸上没什么神色,下巴有些发青,透过车帘望向这片农庄小屋和樱桃时,眼神才微微有了些神采。

周铭远?

樱桃扬高了眉。他不是被皇上下令禁足了么?怎么却跑到这儿来?王爷知道吗?周沐泽知道吗?他……真是好大的胆子,万一这事被皇上知道了……再看一眼地上缩成一团的姚可玲,樱桃有些担忧起来。

‘得得’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也引起了疯狂中的姚可玲的注意。她微微松开了自己的头发,仰起头,透过几人的身影望向那辆马车,似乎也在努力的辨认马车里的人。

马车停下,周铭远有几分迫不及待的从里面跳了下来。刚才透过车帘只见了樱桃立在房前,现在才瞧清楚旁上又站了许多人,一个个一看就是身手不凡的,如临大敌一般围着中间那一个。周铭远眼眯微眯,扬步走上前来。

“出什么事了?”他朝几人中间扫了几眼,并没看见姚可玲。大步走到樱桃跟前,关切的:“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什么事,我也没事。”樱桃望着他神形消瘦的脸:“可是你,你不是……”

“哦,放心,我这趟是接了父王临时传来的命,出来办件事,顺便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该走了。”周铭远伸手自然的想去搭樱桃的肩,伸到半空又僵住,顿了顿,干巴巴的收了回去,无奈的笑笑:“听说那人前几日又来了,弄的你大姐险些流了产,没事了吧?她向来是个倨傲不让人的,不管是在姚府还是在周府,都一直是惯养的,突然而生了这样的变故,一时接受不了,神质有些疯。你要小心。”

樱桃点头:“嗯。我大姐倒是没事,母子平安。倒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被几人团团围住的姚可玲。

她正蓬乱着头发,有些神经质的半张着嘴,两手顿在半空里,愣愣的望着周铭远。

“你?”周铭远眼里浮起吃惊,紧走两步上前细细打量了姚可玲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你怎么在这?怎么是这副样子?”

“你来了,呵呵……”姚可玲带着几分颠笑的站起身来,有些踉跄的走向周铭远,伸手去扯他的袖:“你怎么才来?”

几个护卫见势,也没再拦。

毕竟是几年的夫妻,周铭远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任由她扯着袖:“你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这副德行?呵呵呵呵……”姚可玲颠狂的笑起来:“是呀,我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我是怎么成了这副德行的,你不是最清楚的么?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若是没有她,我会变成这副德行吗?”姚可玲恨恨望向樱桃。

“不关她的事,你不要总是来扰她。”周铭远一听这话,微蹙起眉,不悦的收回手袖,微微退开了些:“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没认清现实么。”

“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那关谁的事”姚可玲怨毒而又委屈的伸出手指遥指着樱桃的鼻尖儿:“要不是她,你能扔下整个王府不管,跑到这穷山野沟里呆着,一日日的不回去?要不是她,你能跟我翻脸么?要是没有她的话,你舍得休了我?!全都是因为她!哈哈哈,周铭远,你太过分了,太偏着她了吧,到了这时候,还在替她开脱?!”

“我说了,与,她,无,关。”周铭远微微沉了脸,望向几个侍卫:“你们先退下。”

几人迟疑的望向樱桃,见樱桃点了头,才相跟着退了开来,只剩下樱桃,周铭远和姚可玲在屋前呆着。

“可玲,即已经这步田地,而你又一直心存不甘,我便实话跟你说了吧。”周铭远略略叹口气:“我与樱桃,确实清清白白。我对她是情不自禁,可是她却无情来回应,我一直都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所以,你来闹她,你来扰她,并不能起到什么好作用,反而叫我更恼你。”

“什……什么……”姚可玲张大了嘴:“你,你……这么说,她,她说的是真的了……”

“我从来也没有骗过你。”樱桃在旁冷哼。

“这么说,这么说……我输给了……我竟输给了一个原本就无心与我争夫的人……”姚可玲的眼神有些混乱,又开始出现那种颠狂的状态:“呵呵,呵呵呵呵……竟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说这话?倒不如不说,我宁愿相信是她勾引了你……”后一句是对着周铭远说的。

“根本没人来抢你的夫,我们的事,全是你自己折腾出的结果,这样你便满意了吧?”周铭远微眯了眼:“不过,就算没有樱桃,我亦要休你的。你这种妻子,我留不得。”

“为,为什么……”姚可玲瞪着一双不甘的眼。

“不知何时就会反咬你一口的枕边人,你敢要么?”周铭远淡淡的收敛了神色,转身背对着姚可玲:“周家和姚家的事,到现在还不知是你死还是我活呢。”说完,抬脚朝樱桃这边慢慢走来。

“你……”姚可玲腥红着一双眼,完全陷入了疯狂,她恨恨的盯着周铭远的后背,突然的,猛的从腰里抽出把匕首来,照着周铭远的后背狠狠扎下去。

“小心!!”樱桃心猛的揪紧。

周铭远不紧不慢的回身,轻轻挡掉姚可玲手里的铁器,冷哼一声:“不要再自不量力。你若再这样折腾下去,姚家真的会不要你。到时候自食苦果的,可是你自己。”

“啊……啊!!!啊!!!”姚可玲‘呼呼’的喘着气,不甘的尖声大叫起来。

周铭远轻睨她一眼,掉头头也不回的走向樱桃。

“你何必跟她说那些来刺激她?”樱桃轻轻的叹息一声,此时的姚可玲,颠狂的叫人不忍。

“我若不说清楚,她的性子,便是回了京城也不会叫你这里安宁。”周铭远朝着樱桃浅浅一笑:“原本我也要差几个人过来护着的,只是我的情况你也了解,所有人都被盯住,没法动弹得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儿,才过来瞧瞧。”

“会……好的。”她也希望姚家和周家的事能和平解决。

“但愿吧……”周铭远抬首,深深的,深深的望了樱桃一眼,声音有些滞涩:“我要走了。你……保重。”说完,再望她一眼,转身走开。

樱桃知道,他这是终于要宣告放弃了。心里有些莫名奇妙的难受,又不知为何难受。他愿意不再纠缠在她身上,愿意另寻一片天空,不是好事么?

周铭远走到姚可玲身边,不知对她说了些什么,姚可玲回首望了樱桃一眼,乖乖跟着周铭远上了马车。再没有回首,也没有招呼,没有任何热情的话语,马车缓缓的开动,绝尘而去。

这是……了了吗?樱桃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自问道,是永远也不可能再相见,还是再见面还是朋友?或许……再见会是陌生人吧……

直待马车没了影子,樱桃才回了屋,怔愣的坐着。

几个护卫见周铭远走了,一个个的都回到了屋前,守在屋外。

这般也好,周铭远能走出那个死圈,比什么都好。哪怕她会失去这个亦师亦友的人。今后要如何面对,今后再说吧……

呆了一会儿,缓和了一下思绪,樱桃掏出刘德忠捎来的那封信。

周沐泽的字,一如他的人,修长挺拔,最近又开始慢慢透着股温润平和。信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的,简单说了一下王府最近的情况,要樱桃放心。又说带来的这几个护卫不要再推回王府去,那是要保护她的。

看罢。虽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心里却是极舒服的。

心情有些愉悦的将信纸搁在桌上,樱桃起身推开窗子,望着窗外安静的田地和青石还有扭头望过来的一众护卫们,咧开嘴浅浅的笑起来。

这一日,姚可玲离开之后,倒真的再也没有来过,也没再派兵人来过。

樱桃在农庄又呆了几日,见没事就搬回了小院儿,同时也将宋韩请来的师傅和周沐泽派来的人都遣散,各自回去了。

时候慢慢进了冬日,身上的衣裳也开始跟着渐厚,最后换上了袄子。门前的小河开始结冰,日头好的时候,总有嬉闹的孩子跑到河上玩冰。

杨桃的肚子已经大的不能再胡乱走动,米桃那边也终于传出了喜讯,岳家小院儿,满是喜悦的气氛。

王府那边,周家跟姚家的事一直僵着,周沐泽不时差人送些消息过来,偶尔也有他的信件送来。只是人一直没有再露过面,似乎是忙的不可开交。

刚下了一场雪,到处是厚厚的白色。

樱桃踏着雪出门,她要去镇上酒栈一趟,三姐最近正筹划着想要再开一家酒栈。这么厚的雪,今年入冬前要是赶着种上了秋粮,来年该大丰收了。可惜……一边走着,樱桃一边想着。

刚走到镇上,一进镇口,就见前面一群人团团围住,议论纷纷热闹的不知在说什么。

第两百九十六章 声讯

这是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了么?樱桃随着人流挤上前去。她平时不太关心这些八卦的事,只是现在是姚家和周家的事正紧张的紧要关头,她得打听一下。

走近人群,只听人们在说着什么‘姚家,周家’之类的词语。樱桃竖起耳朵,心下暗道果真是这件事。现在镇上到处都在热议周家与姚家翻脸的事,估计除了这事也没有其它事还能引得起这样的骚乱。

她费力挤进人群,只见人群中央站了两个婆子,正在绘声绘色的讲着:“我那侄女子,向来是个不简单的,如今不但进了王府,还做上了一等大丫头呢!跟在王爷王妃身边儿,那什么事情不晓得?这事儿便是她跟我说的,错不了!!”

“我的天呢,真的?”另一个婆子大惊小怪的拍拍手。

“可不是!”那婆子也跟着拍拍手:“事情闹这么大,皇上那边自然会不愿意了。我估计着,是警告了一番。再说,这婚都离了,闹下去对两家也都没有好处,还闹个什么闹?自然不了了之了。”

“啧啧,皇亲贵族里的事情,咱们这些小民可真是猜不准。昨儿个还打的火热,今儿个就突然息火了。”另一个婆子一阵唏嘘,引来围观的众人也跟着唏嘘起来。

事了了?樱桃上前,拍拍讲话那个婆子的手,浮起笑,甜甜的道:“阿嬷!那照您说的,这姚家和周家以后就不打了?这事就算是了结了?”

“不了还能怎么的?婚都离了,也不能再重新结一次呢,是不是?”婆子瞪着大眼照着樱桃跟前狠狠的拍拍手:“瞧瞧,皇亲贵族的千金也有被休的时候!!女娃娃,嬷嬷瞧你长的不错,模样讨人喜,可万要记得,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值得信呢!”

“哦,呵呵……”樱桃哭笑不得的扯扯嘴角。

“不过这个二世子也没落得什么好。这回姚家的事可真是惹恼了王爷,这许久未定的王世子给定下来了,不是二世子!!而是三世子呢。”

“三世子是哪个?”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三世子就是王爷那个私生子,一直寄养在李府,前段时间才刚刚认回来的那个……不过说起来,这个三世子也真不是个简单的,姚家和周家闹的最僵的那些日子,王爷被皇上召进了京,大世子病倒了,二世子又禁了足,整个王府都是三世子在撑着呢。这回把王世子的位子给了他,也算是公平了。”

王世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何时做了王世子?那么,他是要继承王位吗?怎么……她一点消息都没得到?樱桃默默的退出人群,心潮有些翻乱。

自从周铭远出事,周沐泽就一直呆在王府没有露过面,只偶尔叫人捎个消息过来。最近消息也捎的少了,王世子的事,她就不知道。王世子,那可是要继承王位的呀,他将来,是要做王爷的……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呢?

或者,很快就有消息送过来了吧……樱桃安慰的想着,一路到了酒栈。

这时候已经进了深冬,又刚下了雪,外面冷的人脚疼。酒栈里面生着暖炉,人又多,暖乎乎的,生意好的很。

“三姐。”樱桃在后面小包间找到棉桃,大着肚子的杨桃和米桃也都在。

“大姐,二姐。”樱桃心头一喜,略略冲淡了心头的阴霾:“怎么都在呢?也不叫我一声,若不是我来撞上,是不是就单单你们三个小聚便行了?”

“哪里是小聚?我们正在商议事情呢。”杨桃又是一脸的无奈相:“你来的正好,过来坐下,帮着出个主意。”

“怎么了?”樱桃下意识望向米桃:“二姐你又闯祸了?”

“哪里是我?我现在怀着身孕呢,再没个分寸也不能在这时候闯祸那。再说我这种时候,家里也没人有敢来寻我的不是。”说着,朝正走出小房外的棉桃努努嘴:“是关于那个人的。”

“三姐?她咋了?”樱桃凑到桌边坐下,捻了块糕点塞进嘴里,是用上好的玫瑰花做的怡糕,里面放了核桃仁和葡萄干,吃起来又香又甜还带着果仁的脆香,一尝就是米桃的好手艺。樱桃连拿了几块塞进嘴里,细细的尝起来。

“她还能咋了?”杨桃沉着脸,满是不悦的:“这都又过了好几个月了,眼看着就要年节了。年节一过,她可就十七虚岁了。婚事还是一点不急,我一说,她就跑,你看看,这又跑了。我算是拿也没办法了,你们两个,快想想法子吧。”

米桃耸耸肩:“我说话可不管用,你是晓得的。”

樱桃跟着耸耸肩,又塞了几块糕点。自从二姐出嫁,这样的好味道已经好久没尝到了。好不容易今天撞上,怎么也得吃个够本。再过些日子等到她生,就更吃不到了。

“吃吃吃,你就晓得吃!!”杨桃恨恨的伸手‘啪’的在樱桃手上打一下:“你是最有鬼办法的,你不给想法子,光吃吃吃做什么?你若是能想出好法子来,我叫你二姐多做几盘,叫你包了回家慢慢吃!!”

“真的?”樱桃笑开眼,舌头轻巧的在嘴唇上扫过,嘻嘻的笑道:“你看你,急什么呢?办法么,其实是有一个的。我早想好了。”

“想好了你不早说?”杨桃扔过来个眼刀子:“赶紧说!”

“我早说了,哪会有那几盘的糕点?”樱桃捅捅米桃:“你可听见了,那几盘糕点明儿个叫人打包给我送家去啊!!”

“岳樱桃!!还不快说?”杨桃急了眼。

“说说说,我这就说。”樱桃正了正神色,朝两个姐姐招招手儿,三颗脑袋凑到一起,得吧得吧的悄声说了起来。

待了一会儿,棉桃过来送酒栈里自酿的果子酒,几个姐妹已经恢复了常态,随意的拉着家常。

棉桃没觉出异样来,倒了酒,引着喝了一些,又说了会儿话,才拉着樱桃出屋。

“拉我出来做什么?”她该不会是叫自己出主意怎么躲过大姐和二姐的追击吧?樱桃有些心惊的想着。

“你这丫头。”棉桃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看你这表情,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真不知你是真没听说还是已经听说了在这强装无事。”她轻轻的一叹,伸手轻抚樱桃的眉稍:“四桃,你有事儿,你瞒不过三姐的。”

“什么…….事儿啊……”樱桃微微敛了眸。

“还能什么事?瞧你这神色就知道,你肯定已经晓得了。”棉桃很是严肃认真的:“我问你,这事儿是周沐泽跟你说的,还是你自己听说来的?”

樱桃眼神稍稍闪烁了一下,叫棉桃捕捉了去。

她微微攒起眉,低低沉沉的轻喝了起来:“不是他跟你说的,是不是?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都没有跟你说?”

“兴许……太忙了……”樱桃垂下首。

“忙个什么?再忙能把这事落下?不过是个王世子的位子,坐上去了,就把你忘了吗?”棉桃头一回生气的低骂起来:“原本看他对你好,品性好,性子也好,这才让他的,怎么现在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这妮子!!不要叫他迷惑了才是!再怎么也得保持清醒,得看得清他的本质!!”

“也就你在这种时候还会保持冷静。”樱桃微微嘟了嘴,轻轻靠在棉桃的肩头:“三姐,别说了。叫我安静一会儿,叫我好好的想一想……”

“你这妮子……”棉桃心疼的住了嘴,拿手一下一下,轻轻抚着樱桃的背。

“只当他是真的忙不开吧……等能腾出空儿来时,他自会来解释的”樱桃低低的喃喃,靠在棉桃肩上轻轻的闭目了一会儿,换上笑颜,直起身来:“别光想我了,你呆会子,恐怕要挨大姐的训了。”

“怎么回事?”棉桃有些预感不妙的攒起眉:“她又要说什么?哦,除了宋韩的事,恐怕也没有别的事可说。唉。”

“嗯嗯,叫你猜对了。这事恐怕你不能再这样敷衍下去了。”樱桃朝她挤挤眼:“呆会子,最好只听不说,不然,大姐可是闷了一肚子的火了呢。”说完,笑嘻嘻的转身进了屋。

“妮子……”棉桃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的喃道:“就会装的若无其事的。”望着樱桃进了屋,才转身去了前堂。

到了中午,几个姐妹就在酒栈要了几个小菜吃。如今的厨房不再是米桃掌勺,是棉桃特意跑到县城请来的厨子,手艺也是不错。吃过饭,又过了中午客流高峰,四姐妹便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棉桃要再开一家酒栈的事情。

人手和技术上明显是足够的,只是资金不足。樱桃刚买了地,肯定没有钱了。杨桃和米桃决定各自拿一部分钱出来支持一下棉桃。

杨桃趁机便提了樱桃说的那个法子,逼着棉桃同意了。

这事罢,宋韩便接到棉桃的消息,要他来渔丰镇一趟,说是有事要与他说。

第两百九十七章 看你急不

“宋大哥,你来了。”樱桃到院外拎水,正巧遇上风尘仆仆赶来的宋韩。

“你三姐说是有紧要事,要我赶紧过来瞧瞧。”宋韩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樱桃,也没见什么有急事的样子,心下不由有些狐疑:“是……有什么事?”

“你呀,来晚了。”樱桃故作神秘的摇摇头,又轻轻的叹息一声,盯着宋韩:“可惜了,唉,可惜了……”

“到底怎么回事呀,樱桃?该不会是你三姐出什么事了吧?”宋韩一时猜不准樱桃的神色,有些发急起来。

“诺。”樱桃朝院子里努努嘴:“正好都在呢,你进去自己瞧瞧吧。”说罢,又摇摇头,往前走到河边去拎水了。

宋韩一头雾水,心下隐约有种不太妙的预感,抬脚进了院儿。

院儿里无人,很安静。堂屋的门紧闭着,里面有说话声隐隐传出来,似乎里面有不少人。

宋韩心下更疑,上前推门进屋。

屋里烧着暖炉,一进门迎面一股热浪扑来。屋里七七八八坐了不少人,众人看见他的神色,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有些吃惊。

还未待他说话,杨桃先打了招呼:“宋状师?你怎么……哦哦,快进来,先进屋来吧。”话语间似乎是有些尴尬,像是对于他的到来有些吃惊似的。

“哦”宋韩一边关门,一边心下狐疑,岳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待关好了门,在杨桃指引下寻了处地方坐下来,又一一的由杨桃介绍了屋里的人,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屋里坐着杨桃夫妇,米桃夫妇,核桃在旁上伺候着,樱桃在外面烧水,全家都是一副很正式的模样。除了岳家人,屋里还坐了隔壁岳富家的大儿子岳文河,还有一位是不认识的男子,长的俊美非凡,一双眼睛波光流转,若是个女人,定要勾了人的魂儿去。

杨桃介绍到这位男子的时候,是顿了顿的,微微犹豫了一下,只说是‘孙公子’也没详说。看大家的神色,再看棉桃不在这儿,宋韩大略的猜到什么,心下不由沉了下来。

“青竹,这是米桃亲手做的糕点,你来尝尝。自她嫁了,平日可再吃不到这个了呢。”宋韩落坐后,杨桃便不再多管他,只是笑着跟孙青竹说话:“这是你常爱吃的桂花味儿。还有新做的葡萄和豆沙馅的,也都尝尝。”

“大姐客气了,米桃姐姐大着肚子还做糕点来给我吃,真叫我受宠若惊。”孙青竹坐在那里,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拘谨,羞淡的惊艳一笑,伸手姿态从容的捻起一块,慢慢吃起来。

“那有什么?她是做姐姐的,做点吃的那不是应该?”杨桃笑着又对候在门口的樱桃道:“再烧些水来,青竹爱喝你三姐采来的春茶。”

宋韩在旁上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春茶?棉桃很少有空去弄那东西,他也爱喝的呢,怎么不给他喝?岳家姐妹的意思很明显么,是想把棉桃推给这个俊美的公子么?这个孙公子又是谁呢?样貌,身材,举止,竟然都是一等一的。

宋韩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子危机感,搜肠刮肚的思量起来,姓孙名青竹,孙青竹?这个名子很熟悉呢,是谁呢,是谁来着……

“那么,青竹你刚才说的那事,可是认真?可是问过了你父亲?”这时文河开了口,声音沉稳沉稳的,带着股子严肃:“我这几个妹妹无父无母,可也不是好欺与的。格外是我这个三妹妹,要本事有本事,要见识有见识,相貌身段也都是一流的,我可不能委屈了她。”

“自是认真的,我父亲也是同意了的。这趟来是来求棉桃的意思。她若愿意,那我就回去筹办此事。”孙青竹忙不迭的应了一句,带着几许慌张,真真演的入木三分。

真不愧是专业的演员呢。樱桃在旁上暗暗啧啧称赞。再瞧宋韩那脸色,心下又不由暗爽,再叫你不急,再叫你拖拖拖,看看你现在急不急!!她三姐可是个抢手货,你在这犹豫不决,别人就抢走了呢!三姐愿意等,可是她们这几个姐妹不愿意等!!

“那便好,那便好。”文河点了点头:“论起来,你的家世,背景,都是极好的,我把妹妹交与你,也是放心的。”

这是在议论亲事了么?宋韩的脸黑的像锅底,偏满屋子没有一个人理他,他想问问棉桃在哪,都问不出来。猛的,他想起了孙青竹是谁。这一想起,叫他的脸色更加沉黑。

孙青竹,不就是那个名号响透县城的红角儿么?听说长相是一等一的美,全县再寻不到比他再美的男子,富贵人家一掷千金只求他尊口一开。那样的人,与棉桃站在一块儿,自是相配的……

棉桃……她哪去了?她又是怎么个意思呢?宋韩在屋中又扫视了一圈儿,心下不由的有些着急起来,便是棉桃不在,杨桃也可以把这事定下来。若是这事一旦定下来,那……那他怎么办?

见火候差不多,樱桃往前凑了凑,悄声的:“大姐,这事不用问过我三姐么?咱们就这么定下来,若是她不愿可怎么办?”

“她能有个什么不愿的?”杨桃没好气的:“也不想想,她都多大的年纪了?这年一过,可就十七了,乡亲们议论起来,可是个老姑娘了!!她不急,我可不能由着她。我就做了这个主!!”

“她若真不愿呢?总不能为了这一时痛快,苦了一辈子吧?”宋韩终于开了口:“这位孙兄也是,你若真喜欢棉桃,总该求得她愿意才是。今日她不在场,我看还是等她来了再议才好。”

“棉桃叫我关在里屋了,由不得她。”杨桃微微沉着脸:“又不是没叫她做过主,随她玩性了两年了,到现在也没给我正经看下个人家,我若再不作主,等她老的嫁不出去了再说吗?宋状师,我也知道你这是为了我们姐妹好,可这事真的不能再拖了。你大老远跑来是不是有急事?你先在这稍等一下,等我送走了青竹,再来跟你说。”

“可这……”宋韩张了张嘴,又一个字说不出来。棉桃的事,特别是婚姻大事,他根本没有什么说话的立场。可是要眼睁睁看着棉桃嫁与他人,他又不甘心。

打心底里,他就以为棉桃将会嫁与他的。只是他现在年纪尚小,事业也还尚在发展中,成亲实在是件太早的事,所以这事一直拖着也就没提。他以为,棉桃会一直等着他。可是……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他现在又急又慌,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真真是……

“青竹,你就回家跟你爹说棉桃愿意。这事我就做主了。”杨桃斩钉截铁的对孙青竹道:“放心,棉桃再怎么,也得听我的。你快回家去,说说这个事。”

“那……我先回了?”孙青竹起身要走。

苗成业和彭雨安赶紧相迎,一家人几乎全都出屋来送孙青竹。

待孙青竹走了,宋韩才沉着脸,拉杨桃到一旁上:“大姐,棉桃这事,我不同意。”

“不同意?”杨桃微微扬了扬声调儿,也不说别的,就这么看着宋韩,等着他的下文。

“我,我,我那个……”宋韩这一张名嘴利嘴,头一回说话这么不利索:“我是说,这事儿总得问过棉桃吧?”

“不用问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她已经叫我关了起来。左右眼前有个合适的,嫁了就行了。当下不愿意,以后慢慢有了感情也就好了。你看哪家姑娘不是这么过来的?她这还跟孙青常常见面说话的,有的姑娘直到出嫁还不知道新郎长什么样子呢。”

“其实我三姐是不愿意的……”樱桃凑到跟前来,给宋韩打气:“她似乎是心里有人了,就是不愿意说!!”

两姐妹望着宋韩,见他攒着眉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樱桃不禁有些怒:“不过,不愿意也得愿意,她心里有那人,那人心里不一定有她呢。我看青竹哥就是个好的,三姐嫁过去,定然只等着享福便罢了。”

“棉桃可不能嫁给他!”宋韩的脸微微有些涨红,手狠狠一捏,心一横,咬着牙道:“大姐,你先问过她的意思,说不定她愿意嫁的是别人呢?说不定这个别人也愿意娶她呢?你这样硬把她塞到孙家去,不是要破坏她的幸福?”

“哪有这人?宋状师,你别说了,这事都已经定下来了。”杨桃也有些怒,这个宋韩平常看着办事利落又果断,可是谁知道这种事会这么粘缠,这样逼都逼不动他。她心下一横想着,要不然,就把棉桃真嫁给孙青竹也不错。

“这人……说不定就是我呢?”宋韩的脸色涨红,有些急眼的:“棉桃那边我不敢说,可我是真想娶她。反正这事还没定下来,即然棉桃要嫁,不如叫她自己选择,你说是不是?”

“你?”杨桃和樱桃异口同声的,心下也同时暗叹,他可终于说话了。

“我,就是我。我要娶棉桃。”宋韩干脆大声的说了出来。

第两百九十八章 王世子妃

这几日,岳家小院儿一直沉浸在一股喜悦的气氛里。

老三棉桃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宋家已经请了媒婆正式上门提亲,虽说想要先行过小三礼之后将婚期拖一拖,但也终归是定下来了,喜的杨桃逢人便笑。

宋韩宋大状师的名号也算是响当当,又在渔丰镇实实在在打过几场官司,知道他的人不少。自从听说宋大状师给岳家的三姑娘提了亲,小苗村的村民便络绎不绝的上门恭喜恭贺,多多少少也有想拉拢一下关系的意思。

岳贵这几个闺女生的可真是,一个个水灵灵的,剔透灵巧,又聪慧贤淑,在村里的口碑一直是极好的,现在又各自嫁了叫人羡煞的好人家。老大且不说,算是嫁的最不好的,男方是小苗村本村人,没什么家世背景,但人却是极有本事能耐的,现在人家自己做起了马车坊,生意好的很。老二呢,嫁的那可是渔丰镇数得上名号的大富户,最近听说又有了身孕,在公公婆婆那里是很吃香的。现在老三又嫁了个顶顶有名的大状师,这小院儿里飞出来的倒全成了凤凰。

有人感叹,岳贵和岳贵媳妇真是个没福的,早早就走了,没来得及跟着闺女们享福。也有人在猜说,岳家还有两个女儿呢,又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家?

由着这事儿,前几日岳家小院儿里曾住过两位俊美公子的事情又被提了起来。看样子,樱桃极有可能会嫁给这两位公子其中的一位。村里人又开始猜测这两个公子的身份。可惜现在人已经走了,已经无处可猜。

棉桃订亲的事传出去之后,村里的吴爷差人上门送了一份礼,是一份五十亩地的地契。这么一份大礼,本人却没有露面,可见棉桃订亲对于他的打击有多大。棉桃没说什么,收下了地契,事后又亲自给送了回去。也不知她跟吴爷都说了些什么,倒似乎吴爷没那么低沉了。

再说双河村的江通,他今年也已经十八了,一直未娶未纳,也是对棉桃还抱有希望,一直这么等着。现在突然传出棉桃订亲的消息,他在家里一直呆了几日都未出门。后来还是江贤夫妇看不过去,找了何小美,把棉桃叫来安慰了几句才免强出了门。

小三礼刚过,棉桃的新酒栈又接着开了张。岳家的喜事一件接一件,王府那边却一直都没有动静,再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周沐泽做了王世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不差人来跟她说一声?自姚家和周家的事和解,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口信,手信,都没有,人更是见不到。他究竟在做什么呢?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樱桃搂着核桃常对着窗外的明月发愣。

棉桃的酒栈开张之后,她就更忙了。核桃又天天的要上学堂,家里只剩下一个樱桃。自己一个人就爱胡思乱想,她干脆白日里无事的时候就跑到镇上杨桃家里去陪她说话。现在苗成业给杨桃买了个丫环,家务扫洒她是不用做了,但没有个人陪着说话也不行。

杨桃顶着个大肚子,已经快要生了。樱桃到了之后两姐妹在一块儿说笑了一番,樱桃中午就在这儿吃的饭,一直呆到下午估摸着核桃学堂差不多该要放学了,才从杨桃家出来,回了小苗村。

刚到镇口,正碰上从酒栈回家的棉桃,两人便一块儿往家走去。

抄小路进了村,从后绕到屋前,只见院子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车夫正有些无聊的搓着手。见了棉桃姐妹过来,眼神有些奇怪。

家里来了什么客人?樱桃跟棉桃对视一眼,进了院子。

“三姐,四姐,回来了?”核桃喜滋滋的迎出来。

“嗯。家里来客了?是谁?”棉桃抬眼往屋里扫了一眼,看见一个盛妆打扮的陌生女人正坐在堂中。

“不认得。说是来寻四姐的。我已经烧了水,泡了茶。”核桃摇摇头:“这女子长的可真漂亮,四姐,你从哪儿认识的?”

“我哪里认识过这样的人?”樱桃微微攒了眉,不再跟核桃和棉桃说什么,抬脚往屋里走去。

刚一进屋,一股浓重的脂粉味儿扑鼻而来。坐于堂中的女子听见动静回首,是一张精致美丽的,确实从来没有见过的脸。五官标准小巧,下巴又尖又细,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你是……”樱桃再次在脑海中扫过一遍,确实没有见过这女子。暗暗略略想了想,心微微的沉下来。

“你便是岳樱桃?”那女子坐在椅子里没动,嘴角含笑,用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将樱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摇了摇头:“听说是个机灵秀气的,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么。”

“你是谁?”樱桃微沉了脸,无论女子的态度和说话,都叫人感到不悦。

“我?”女子轻笑了一下:“你自然是不认得我的。”

“我不认得你,那你来做什么?”樱桃攒起眉。

棉桃和核桃相继进了屋,也被女子莫名奇妙的话弄的有些不悦。

“不做什么。”那女子高傲的扬了扬下巴,拿眼神轻扫着樱桃:“就是过来看看。不过如此。”说着,纤手在桌上兜了一圈儿,拿指尖儿在茶杯沿儿上点了点:“我便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周家未过门的儿媳,将来的王世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王妃殿下。”

“世子妃?”樱桃眉色沉了沉,她的预感还真准,果真不是什么好事情。周沐泽刚刚做了王世子,现在又跳出个王世子妃来,那不就是周沐泽的未婚妻?说的那么拐弯抹角绕来绕去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起,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樱桃强装镇定,求助的望向棉桃。

“未过门儿的王世子妃殿下,那您这趟所为何事呢?”棉桃不多言语,上前轻轻握住樱桃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呵,听说王世子殿下曾经跟岳樱桃有过一段露水情缘,我怕他跟他那个风流老爹一样在外留下什么野种,所以过来瞧瞧。”女子抬头,沿着屋门一直向上,视线扫过屋顶,屋梁,再到另一面墙,然后又环视了一圈儿,微微的蹙着眉,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现在看来,我完全可以放心了。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儿,哪有什么兴致留下来?什么露水情缘,恐怕是有些有心人故意放出来的风吧?”

“王世子又怎么?平民又怎么?我妹妹可不会像有些人,生怕搂不住这个莫虚有的位子,巴巴儿的上赶着。周沐泽确实在这住过,可他跟樱桃是清清白白的,我希望你嘴上干净一些。”

“呵……有胆做,没胆叫人说?”女子微微抬了抬眉。

“行得正,端的直,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准王世子妃殿下大老远巴巴的跑到这里来,恐怕不是来看什么露水情缘和野种的,而是想过来探探我妹妹的口风吧?”棉桃微微眯了眼,一副能将人看的透的神色:“为什么要探她的口风呢?是因为你感觉你根本捉不住周沐泽?为什么捉不住呢?是不是因为他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这里?这样巴巴的上赶着,我猜想来,这件婚事,周沐泽根本就没同意吧?”棉桃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捏了捏樱桃的手。

她说这话,一半是说给这个准王世子妃听,一半是分析给樱桃听。樱桃现在脸色煞白的。所谓当局者迷,樱桃平日里再聪明,这时候恐怕脑子也不会拐弯儿了,这个女人说什么,她也信。

听了棉桃的话,樱桃眼里出现一丝清明。是呢,三姐说的对。

“你……”那女人脸上出现一丝扭曲,愤愤的捏着手指:“哼,你说什么也没用,我姑母已经发了话,这事由不得周沐泽。我过来也不过是跟你说一声,以后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再勾引他,不要再做世子妃的梦!”

“谁在做梦,还不知呢。”樱桃恢复了几分神色,眨眨眼。原来她是王妃的侄女子,名叫云梦。以前在王爷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时最有希望做王世子的是周铭宇,云梦在王府小住的几日,就天天缠着周铭宇。可惜周铭宇一心只沉醉男色,对她的献媚只感到厌烦。如今周沐泽做了王世子,她就巴巴儿的赶紧贴了上去。

“我姑母也叫我带句话给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相信你懂得这话的意思。周沐泽现在可是堂堂的王世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攀得上的。”云梦微扬着下巴,吐出这句话,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扬着手:“这样的破屋烂院,我是呆不下去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轻摇着细腰,出了屋子。

樱桃轻喘口气,跟棉桃追出院外,云梦已经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不要在意她说的,本就是跑来胡言乱语的。周沐泽可不是那样的人。你万不要想歪了。”棉桃捏捏樱桃的手。

樱桃微微敛着眸子,轻叹,她这时候,还真想想歪了呢……

第两百九十九章 终于现身了

浅夜,月色很亮。

吃过饭,棉桃在堂屋看核桃写字,樱桃坐在葡萄架下的木塌上发呆。

从周家与姚家的事爆发到现在,已经两个月了。他一面也未露过,只偶尔叫人捎些消息过来。自最近做了王世子,连消息也没有一个了,整个人像是蒸发了一般。她有时候还真的恍然以为,从不曾认得过那个人,不过是一场梦。

他这是为什么呢?做了王世子,有了王世子妃,不再记得有个她了么?可是……可是樱桃又不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人。她觉得,她还是了解周沐泽的,她觉得周沐泽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又为什么没有消息了呢?今日云梦来,她表面上看着蛮不在乎,可是心里是刺痛的。不管这个世子妃是王妃塞过来还是周沐泽自己接受的,总之这事已经发生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她又该将自己置于何种的立场呢?

云梦来过,周沐泽都不曾来过,他到底是……真的有这么忙么?他忙,手下人也忙么?就一个人手都抽不出来么?

还是……正胡思乱想着,棉桃从屋里出来,轻脚走到樱桃跟前,细声道:“又乱想什么?”

“哪里乱想了?”樱桃往屋里望一眼:“你就叫我静一静吧。你不是要陪核桃写字?”

“她已经睡下了。”棉桃细着声儿,往前凑到樱桃旁上坐下,拉过她的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抚着:“你个傻妮子你以为我不晓得呢?这段日子他连个消息都没有,王世子那么大的事都没托人跟你说一声,你心里已经不是滋味了。今日又叫这个什么世子妃来一闹,你定然又在胡思乱想了。”说着,伸手轻轻替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老四,这三年你都住在王府里,跟王府中每个人肯定都有所渊源。你刚回来时瞒着周家兄弟世子的身子,后来揭穿了,也没有个详细的说法。现在你且跟我说说,周沐泽可真的是王爷的私生子?他若是私生子,那么他的生母是谁?又是因何而死的呢?她的死,可与……可与王府中人有关?”

樱桃微微一震,三姐竟然已经悄然的将事情分析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了樱桃的神色,棉桃似乎肯定了什么,抿了抿唇,手上轻轻的捏着樱桃的手:“是不是与王妃有关?”

都已经猜到了,再瞒下去也没用了。樱桃默然的点点头,把十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细细的跟棉桃说了。

“原来如此。”棉桃点点头,精神振奋了一下,语调里隐隐透着轻快:“若是这样,那你自不必担心这事。想来,这是王妃心虚,怕周沐泽做了王世子会对她不利,所以才硬把她侄女塞过来的。这样一来,她们云家不但可以继续荣华富贵下去,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也好有条后路。樱儿,这事儿你得听三姐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事情发展成了什么样子,你都不要误会周沐泽,万事,要等他亲自跟你说。否则,谁都不能相信。云梦虽不是个聪明的,但王妃的心计太深。”

“嗯,我知道了。”被棉桃这一分析,樱桃心境也明朗了不少。两姐妹又说话了一会儿,双双下了木榻,进屋睡下了。

第二日,鸡才叫一遍,樱桃再睡不着,便起了。外面又下了雪,整个院子都白茫茫的一片。棉桃和核桃还在沉睡,樱桃悄悄的起身穿衣下炕,准备到厢房去生火做饭。

地上的雪很厚,才进院子,脚就陷进雪里去。

樱桃便取来扫帚扫起雪来。

“呼!~~呼!!”突的,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马息,很清晰,似乎离的很近,就在院外似的。

樱桃一愣,下意识的想,难道云梦没走,又回来了?她放下扫帚上前开了门。

门外停着辆马车,灰扑扑不怎么起眼。车顶堆着厚厚一层积雪,不知何时就停在了这里。

这不是云梦的马车。樱桃心头突的涌起几丝期盼,小心的走上前,轻轻的拨开车帘向里望去。

只见周沐泽仅着一身单薄的衣裳,紧紧抱着双肩,斜靠在厢墙上,微闭着眼,呼吸均匀细密,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抖动。

是他。樱桃嘴边不由浮起一丝放松了的笑。又不由有些心疼的想着,他何时来的?怎么不进院儿呢?这么冷的天,他该不会是在马车上睡了一夜吧?

许是天太冷了,许是饿了,马儿不耐烦的又喷了几口气。

这回周沐泽的睫毛迅速的抖动了几下,睁开眼来。

“天亮了……”他眨了眨眼,轻喃。

“可不是亮了?若再不亮,看不冻死你。”樱桃瞪他一眼:“何时来的?”

“哦,没多久,刚来。”周沐泽望着樱桃,嘴边挂上笑,轻轻的起身往马车门挪过来。

“刚来?刚来车顶会堆那么厚那么整齐的雪?”樱桃再瞪他一眼:“怕是来一夜了吧?怎么也不进门呢?这样在马车里睡,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冻坏的。”不知怎么的,之前心里那么慌张,那么空落,一见到他,全都烟消云散了。只感到安全又踏实。

“呵呵,其实半夜来的。怕扰了你们休息,便在外头等了一会子。”周沐泽温润笑着,跳下马车来,轻轻舒展了一下腰身,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清新冰凉的空气:“冻不坏的,你看,这不是没事?”

“半夜?怎么赶的那么匆忙?”樱桃回身敞开院门:“快先进屋子里暖和一会儿再说。”

“嗯。”周沐泽上前栓好马,跟着樱桃进了院子:“云梦来过了?”

“嗯……”樱桃微微拉低了声调儿。

“嗯。”周沐泽又嗯一声:“她即然已经找到这里,那我也不用再瞒了。再说,她来,必不会有什么好事,我怕出事,便马不停蹄赶来了,自然有些匆忙。”

“瞒?怎么回事呢?……”樱桃觉得有些一头雾水。

一边说着,两人进了屋。棉桃和核桃还未起,樱桃引着他轻轻来到了另一间里屋,生了暖炉,才坐下来。

“自然是王世子的事。”周沐泽轻叹着

“王世子的事……”樱桃微微垂着眼睫,带着几分女人都会有的委屈和幽怨,眼神有些发直的望着火炉中跳动的炉火:“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叫人给个消息过来?我还是从镇上人的嘴里听说来的,真真是好生生的震惊了一回。”

周沐泽抬眼望望樱桃,有几分愧疚的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原本这是我倾尽全力想要得到的,可是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谁知道你不重视它,它却偏偏来寻你,周铭远的事一出,王爷就在寻思着把这位子定下来。许是王妃事先知晓了这事,事先做了安排。所以王世子的人选定下来的同时,她就把她的娘家侄女塞了过来想做王世子妃。云梦我虽不熟,但多少有些了解,这女子虽不太聪明,但那一颗善妒的心跟她姑母是如出一辙的。我怕对你不利,所以一时也没敢再与你联系。哪知,她竟自己找了过来。可惜我晚了一步,这才过来。”

“原是……这样……”樱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听了周沐泽的理由,她完全打消了心头的疑虑。拿火棍轻轻拨弄着炉里的火,声音也跟着缓和了下来:“那么,你准备怎么办泥?做了这个王世子的位子?那王世子妃要怎么办?王妃塞过来的,你不好不要吧?若不然,你在王府里头也难为呢。”

“哼”周沐泽轻哼一声,微微眯起眼:“我说过了,其他的我都可以不计前嫌,唯独杀母之仇。我母亲是冤死,我怎么也要替她洗了这冤,报了这仇。王妃么,她根本威胁不到我。现在是我在威胁到她,她自感不妙,这才塞了一个云梦过来。现在虽说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里,但还在我掌握之中。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日子,我且放心不下。”

“不用担心我。”樱桃摇摇头。毕竟是母仇呢。论起来,岳贵还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呢,她都拼着一命把仇给报了,而周沐泽的可是生母之仇,而且还是冤死,怎么能不报?

“我是怕……云梦已经知道了这里,你和姐姐们……”周沐泽轻轻叹了一口气:“潋滟自上次离开,也再没出现过,我也一直担心着。现在又出了一个云梦,我真恨不得留十个二十个高手在你家院外护着周全。可是眼下我手下能调动的人手又有限……”顿了顿,又道:“我只能差刘德忠一个过来了,他在我身边多年,是个信得过的,身手又好,一个能顶好几个。他在这里,我且能放心些。你就不要推辞,留下他罢。”

“那便听你的。”樱桃干脆的应下来,起身轻轻搓着手:“这事先暂且一搁罢。你冻了一夜,现在该又冷又饿吧?叫我去给你做碗热面条儿来,先喝了再说。”

“是有些饿呢。昨夜一直赶路,也没吃东西。”周沐泽弯起双眸,伸手在火炉上轻轻搓着手:“面条也好,快做来吧。”

第三百章 料中

天色还未亮齐。樱桃轻手轻脚的到厨房生火做了一碗面条儿,上面卧了两枚荷包蛋,便端着进了堂屋。

棉桃和核桃都还在睡,樱桃走到另一间里屋轻轻掀起门帘,只见周沐泽坐在炕沿上,烤着火炉,轻轻的靠在墙上,已经闭眼睡了过去。

看来他还是没说实话。估计是上半夜来的,在外等了一夜,到了凌晨的时候实在困不住才眯了那么一会儿。不然不会困成这个样子。樱桃轻叹口气,轻手轻脚上前将面条儿放在另一边的炕沿上,放下小桌,将面条又端放在桌上,回身取了床小被来轻轻给周沐泽披在身上。

轻轻一动,周沐泽转醒了过来:“哦,我睡着了……”

“困了就先睡会儿。”樱桃拿起火棍去拨弄火炉。

“不不,面条儿都做好了,再放就陀了。”周沐泽直起身子,将小被放在一旁,拿起面条碗和筷子,‘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那津津有味儿又香又甜的模样,哪还有一丝原本的儒雅斯文?

“你慢些吃……”樱桃抿嘴笑起来,看他这副吃相,心里倒有一种无尽的满足感:“王府里天南地北的厨子哪样没有?要吃什么没有?偏一碗面条儿吃成这副德行,若是叫外人瞧了,没得要笑话你。”

“再好吃的东西,哪及你做的一碗面条儿?”周沐泽弯着眼,一边吃着:“王府里的东西再好吃,没有你在跟前,也是食不知味。呵呵呵,你真是不知,这几个月我在王府是怎么过的。”

“就会花言巧语。”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乐开了花儿。樱桃弯着唇角:“快吃你的吧。”

“嗯……”周沐泽埋头专心的吃起来。

樱桃拨好了炉火,在小桌另一头坐下来,轻舒了一口气,轻声的喃语着:“那云梦的事,你准备怎么办?我瞧她那阵势,似乎恨不得今日现在就嫁过来。估计她和王妃也在商议这事。”

“这事,只是王妃事先跟王爷打了声招呼,当时王爷说了什么我也不知。王妃现在趁着王爷进了京不在王府,就搬出这事来,她是想趁着王爷不在,把这事定下来。呵呵,可是我完全不同意这事,她也没什么办法。只等王爷回来,我将此事一说,估计也就不了而了了。”周沐泽放下碗筷,已经吃了个净光。

“那倒也罢,我只是总觉得不放心……”樱桃微微的拖着长音儿,她总觉得王妃的心计,绝不止于此。她若认真起来想做一件事的时候,周沐泽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她不担心云梦,她是担心周沐泽。

王妃自知她当年做下的事,也明明白白的知道周沐泽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现在那个当年被她费尽心思赶出府去的小子不但顺理成章的又回了来,而且一步一步的竟然将她的大儿子弄到了现在几乎一个废人的地步。现在,二儿子又出了事,王世子的位子转来转去竟然转到了周沐泽的手里。十几年前就赶出府的人,早已经不将他当做回事,可是现在竟然转身跑来抢走了她儿子的王世子的位子,而且还直接威胁到了她的安危,她怎么能甘心?一个是不甘,一个是心虚害怕,两相作用,这个计谋深沉的女人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或者,将周沐泽收为已用,或者,收服不成就只能毁之。樱桃越想越担心。

“且放一百个心罢,我可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再者,我现在还有一个杀手锏没出呢。”周沐泽接过樱桃递过去的热水喝了一口:“你只需担心你自己,云梦一去,还会再回来的。”

“再回来?”樱桃挑了挑眉。

“她是个笨的,什么事都要听从王妃的安排。来这一趟,恐怕也是王妃的指示。不若,依她那点脑瓜子,恐怕连地方都找不到。昨日她在你这没讨得什么好处,回去了跟王妃一说,估计王妃定然会再出主意,叫她回来的。”周沐泽说着话,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隐隐透着丝坏气:“所以我这回得在这儿呆几日。她们不晓得我去了哪儿,定料不到我会在这。到时候捉她个现形,看她再怎么说!!”

“住几日倒是好。可王府中的事,现在不都是你在料理?一日不在都不行,哪敢住那么多日……”

“放心,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刘德忠这几日也在王府看着。等我回去了,他再过来。忙了这么久,也正好叫我好生的休息上几日。你是不知道,王府里头勾心斗角的要时刻警戒着,那里面的空气都不如这儿的闻起来叫人轻松愉快呢。”一边说着,一边舒爽的伸个懒腰:“奇怪,看天色已经亮了,你三姐和核桃怎么的还没起呢?”

“咦,是呀?”樱桃一愣,她煮好面条儿进屋,周沐泽吃完了一碗面,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怎么那边还没动静?她猛的意识到什么,‘呼’的跳下炕来,上前猛的一把掀开门帘。

棉桃和核桃穿的整整齐齐的,果真正站在门帘后头。

“早起了也不说声!呆在这儿偷听,你也不怕教坏了核桃!!”樱桃没好气的对棉桃道。

棉桃脸上丝毫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反而很是自然而然的进了小里屋,耸耸肩:“你们两个好不容易一聚,我和核桃哪敢打扰?”

倒是核桃脸上满是尴尬,小脸儿通红,两只小手儿不停的绞在一起:“四姐,那个,我,我们……”

“好了,你先去梳洗吧,呆会子还要上学堂呢。”棉桃理所当然的打发掉了核桃,正了正神色,微微沉着声,很是严肃的:“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如此也不能怨周老三。可是这云梦毕竟是你惹来的,若是她过几日真的来的话,你得打发的干净些。再者,以后若是有这种情况,不论怎么也得想法子捎个信儿过来呀。虽说不捎信儿樱桃能安全些,可她要担多少心,要伤多少心?”

周老三……樱桃仰头望着天花板。

“是,我晓得了。”周沐泽竟然很是认真的微微的垂首聆听着。

“我虽年纪比你小,但毕竟是樱桃的姐姐。你也得随她喊我一声姐姐。那我就依个姐姐的身份来说几句话。”棉桃又正了正神色:“你和樱桃都是没娘的孩子,茫茫人海相遇到一起不容易,你对樱桃好,我看在眼里。我们樱桃对你也是没说的。可是现在问题摆在面前,且不说那个王妃和什么云梦的。单单说你现在堂堂一个王世子,将来要承王位做王爷的人。我们樱桃呢,我们家虽不觉得条件差到哪里去,但与王府爷还是不能相比的,这点自知还是有的。我们都且这样觉得,王爷那里定然更加觉得,估计也不会同意。这事你又准备怎么办呢?”

“这事,还没想好。眼下得先解决云梦的事。”周沐泽一脸的诚恳:“之后,我会慢慢说服王爷的。如果三姐觉得不放心,那么我且留一句话。王世子的位子与樱桃之间,我定选樱桃。如此,三姐可满意?”

“嗯……”棉桃脸上浮起笑来,满意的点点头,正着神色下了炕:“那我不扰你们了。你们继续说着,我去烧饭。天都亮了,都该饿了呢。”

“你这人,什么时候这样会说,连三姐姐都能哄得了?”樱桃笑嘻嘻的。

“哪里哄她了?”周沐泽抬眼,认真望了一眼樱桃:“我可没有说笑。”

“你……”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奇怪起来,樱桃慌忙下了炕:“我去帮三姐做饭。呆会儿你再吃一些。”

待到快中午,周沐泽来的消息才叫杨桃知道。

她现在肚子大的行动不便,不可能再跟苗成业搬回家来住。可家里只有棉桃三个女娃娃,怎么好叫周沐泽一个大男人住下?没法子,只能将隔壁的岳文海请了过来。

岳文海几乎一口就应下来,搬着他新买来的棋盘乐呵呵的,中午就过来了,拉着周沐泽陪他下棋。

下午的时候,苗成业来了一趟,替杨桃打听了些消息回家去了。

晚上,岳文海就跟周沐泽宿在小里屋。

第二日,天晴无事,樱桃便和周沐泽两个背上竹篓子去了山里捉野兔,一直到近午了才回来,逮了四五只大肥的野兔子,棉桃给收拾了一下,中午几人将岳富一家也叫在一起,痛快吃了一顿兔肉。

吃过饭,周沐泽被岳文海缠着下棋,樱桃想睡午觉,就将两人赶到了隔壁去。

上午捉兔子跑了小半个深山,这会子累极了,樱桃竟一直睡到了下午快要申正时,直到核桃放学回来了,她才醒。

周沐泽也终于被岳文海放开,回院儿来。又被核桃缠着进屋去练字了。

樱桃洗了把脸,就准备拿些冬前备下的枯草来喂兔子。正举着草叉,门外‘得儿得儿’的停了一辆马车。核桃进门时没关院门,时此正好能看得见马车上大大的一个明晃晃的‘周’字。

第三百零一章 故招重现

樱桃举草叉的动作顿在半空,微眯着眼望着门外的马车徐徐停下。除了马夫,马车四周还伴了四个丫环,后面跟着四个家丁。车侧还有一个指挥的婆子。

马车一停,婆子便指挥着两名丫头上前打帘放鞍扶人,一通手忙脚乱的忙活,从马车里头徐徐走出个满身满发都是金银珠宝,晃的人睁不开眼的贵妇人。

再定睛一瞧,不正是云梦么?

她与周沐泽的婚事还正在议中,并未定下,更未举行,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便做这副打扮,想要打击谁,想要震摄谁,不言而喻。光看这阵势,就知道不是她敢做的事情,定是王妃的主意。不过这个云梦也实在痴傻,只听王妃的,这般做了,万一她与周沐泽的婚事不成,这事又传出去,以后哪家还敢要她?

想到周沐泽还在屋里,樱桃扔了草叉,玩味的拍拍手,等着云梦开口。

云梦雍容优雅的下了车,端着手先将整个院子轻渺的扫了一遍,才抬脚由两个丫环扶着,迈着小碎的步子,朝院子里走来。

出个行陪着四个丫环四个家丁,还有婆子,马夫,这行头倒跟郡主一个级别了。王妃想要表达的意思可真是直接。樱桃自嘲的弯了弯唇角,立在原地未动,半眯着眼望着云梦款款朝她走来。

云梦扭动着腰,迈着小碎步,直走了好一会子,才走到樱桃跟前。她本等着樱桃先开口,但见樱桃只望着她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扭了半天腰也有些酸,只好无奈的先开了口:“我又来了。”话落,觉得这话气势不足,又补了一句:“这样的穷脏地方,可真叫人落不下脚呢。”

“落不下脚还来?”樱桃微微抬了眼,不客气的道:“这里似乎也没人欢迎你来。”

“哼”云梦被堵了话,狠狠瞪了樱桃一眼,径自朝堂屋走去:“此来是有话要与你说,快跟我来吧,说完便走,这样的地方我可不想呆下去。”

樱桃俯身拍拍身上落的草碎,抬脚跟着进了堂屋。

周沐泽和核桃不在堂屋,看来两人是躲到小里屋去了。那么,他是不准备这会子出来了?樱桃眼神在里屋门帘上扫过,猜测着周沐泽是不是想等把云梦的话套出来再现身?毕竟云梦现在说的话就是王妃说的话,他是想知道王妃都说了些什么。

婆子在椅上放了张垫子,云梦才皱着眉头坐下来:“瞧这地方,瞧这人,瞧这装扮”说着,上上下下扫了一眼一身灰色短打小袄的樱桃:“真不知是使了什么妖术,怎么就能迷住沐泽哥哥?就连,就连……就连铭远哥哥也……真真是……”

“这地方怎么了?不是还是有那穿的珠光宝气的天天往这跑?这人怎么了?换上粗布衣能做活儿,换上精致衣裳也不比有些人逊,放到哪里也饿不死。”樱桃不卑不亢在另一张椅上坐下来:“这装扮又怎么了呢?生在什么样的人家就做什么样的装扮,云梦小姐若生在穷苦家,不也得做这身装扮么?都是天生父母给的,又不是自己挣来的,何必这么计较?”

“你,你......”云梦语塞。转了转眼珠子想不出什么能对付樱桃的话来,只好撒气的狠狠瞪了一眼旁上的婆子。

婆子忙恭了恭身,附在她耳边悄声低语了几句,被她骂道:“本小姐自然知道!!还要你个老奴来多嘴?!!”说罢,转头望向樱桃,又使劲扬了扬下巴,满头的簪子缀饰都跟着发出叮当脆响:“我也不跟罗嗦,便开门见山的说罢!!”

樱桃耸耸肩,心道你罗嗦的还少么?

“我这趟来,便是来告诉你,你那土鸡飞上金枝的春秋大梦还是不要做了!!”云梦微微翘着长长的睫毛:“别说过不了我这关,王爷王妃那一关也绝对过不了!!什么妾室什么通房丫头之类的也不行,你要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若不呢?”樱桃淡然的吐出三个字。

“若不?”云梦轻笑了一下,满面嘲笑的:“真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人家都明明的说了,人家的父母不同意,你偏还要这样缠着?真不知你的脸皮有几尺几寸厚!!”

樱桃面无表情的眨眨眼:“小姐,似乎是你一直在缠着我吧?父母不同意?王爷现下似乎并不在王府,又哪来的同意不同意之说呢?”

“你?”云梦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你怎知王爷不在王府?”说罢,又觉得有些漏语,轻咳了几声,转而道:“甭管王爷!就是王妃不同意!!”

“你终于说了实话。”樱桃微微的点点头,又向里屋扫了一眼,还不出来?

“那又怎么样?”云梦带着几分任性的扬扬下巴:“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又怎么样呢?我姑母不会同意此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罢!!也不泼盆水照照,你这样子,也配?”

“小姐。”旁上的婆子又附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说罢,又被她骂道:“本小姐自然知道!要你这老奴多嘴?”

婆子的面上现出几分不甘和嘲笑,乖顺的立到她身后去。

只见云梦做了几个深呼吸,似乎是在调整她的态度,又理了理衣裳和发鬓,嘴角好不容易扯上个浅笑,放缓了语调道:“我也知道,你这样穷苦人家的孩子,好不容易能攀上那么个富贵枝,自然是不会轻易放手的。可你也要知道,你这样继续的缠着拖着,最终也还是要落一场空。我姑母说了,此事只要你愿意放手,想要多少银子,都可以给你。或者,想开别的条件也可以。”

“呵呵,原是这样。”樱桃轻轻的笑起来:“你觉得我是为了银子,为了条件才死缠着不放的,是不是?那么你呢?你可是看中了周沐泽的人,而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若有朝一日,他没了这身份和地位,没有银钱,什么都没有,你可愿一直随他?你可愿随他一起乞讨?你可愿随他一起受苦?”

“别开玩笑了,谁不知谁呢?”云梦轻笑:“不要扯那些没用的,他现在身份都位都还在呢,不是吗?他现在是堂堂正正的王世子,将来的王爷呢,不是吗?我没什么闲工夫跟你多说,你也不需要扯些没用的,有什么条件尽管开,我全都满足你便是了。”

樱桃有些失笑的:“条件?真当我是那种势力的女子么?我便跟你说了吧,你便是开出什么金山银山的条件,我也不希罕。你再这样纠缠下去也没什么用。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不要再来了。免的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脏了您的脚。”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生气的站了起来,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云梦见樱桃这动作,猛的收紧了眉,不悦全浮在面上,纤手‘啪’的一下拍在桌上,眼神眯起,厉色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安婆子!!”

“是”旁上的婆子立即应了一声,似乎早就说好了似的,朝外面高喊了一声:“进来罢!!”

樱桃微微扬了扬眉,不知云梦这又是要做什么。

外面应声跑进来个人,樱桃一眼认出来,是刚才的马夫。

“这又是……谁”樱桃微微疑惑,她把马夫叫进来做什么?难不成这个马夫还有别的身份?

“谁?”云梦带着几分歹毒的笑笑,向她身旁的婆子道:“安婆子,你跟她说。”

“是。”安婆子似乎很是兴奋的应了一声,抬起脸来,脸上老纹纵横,笑起来有些狰狞:“你道这人是谁?这人自然便是……你的姘夫。”

“姘夫?”樱桃一愣,微微变了脸色。王妃这是……故伎重演?想到周沐泽还在里屋,她有些担心起来。

不待樱桃说什么,里屋的门帘猛的被人一把掀起,周沐泽沉着一张脸有些激动的走出来,低喝道:“姘夫?真真是好的很!!!云梦!!你给我说,这是谁的主意?”

“沐,沐沐沐泽哥?”云梦瞪大了眼,又惊又怕,手里的手帕子落了地都不知道,旁上的婆子也慌了手脚,忙朝马夫使个眼色,垂首立在旁上。

周沐泽似乎没听见云梦说什么,上前紧逼一步,厉喝道:“可是王妃的主意?快说!!这是不是王妃的主意?是不是她说的?若我今日不在,你们想要做什么?!!”

云梦吓坏了,抖着手脚,直摇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

“我问你,是不是王妃的主意?!!”周沐泽半眯着眼,脸上的神色有些恐怖。

姘夫。这两个字触及了他的底线。可是现在不是他早早露出底牌的时候,可以跟云梦翻脸,但不可以扯破脸皮。樱桃赶紧上前扯住他:“你且冷静些!”

“什么主意不主意的,世子爷在说的什么话?刚刚许是世子爷听错了,我们小姐说的是,想将我们的马夫借给樱桃姑娘用一用呢。”旁上的婆子趁周沐泽愣神儿的工夫赶紧道。

第三百零二章 悄谈

“对,对,是的,是这样的!!”云梦像是捉住了救命草,慌忙接住婆子的话,道:“沐泽哥哥,你听错了,我是说要借这个马夫给樱桃姑娘用,什么,什么姘夫的,是你听错了的。不信……不信,你问问马夫,你问问我的丫环们。”

“荒谬!!”周沐泽一把甩开云梦:“当我是傻子么?那么清楚的话,我还能听不清楚?”说着,拿眼瞪住正欲说话的婆子:“你这婆子,恁的是狡猾多端。你现在给我滚出去!若是敢开口,叫人割了你的舌!!”

安婆子吓的紧紧捂住嘴,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周沐泽一个眼神瞪过去,屋中的其她人包括马夫也纷纷退了出去。他现在,神色和气场就仿如从地狱走出来的魔王一样,连樱桃看了心里也有几丝害怕。

“你说。”周沐泽稍稍又朝云梦逼进了半步,脸色阴沉的吓人,声音更是叫人寒战:“这事是不是与王妃有关?这个什么姘夫的主意,是不是她支使你的?”

云梦哪里见过这阵势,小嘴儿紧紧的抿着,鼻子微皱,神色间带着恐惧的望着周沐泽,似乎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大大的水汪汪的眼情可怜兮兮的不停眨着。

周沐泽微微眯了眯眼,一动不动的望着云梦。

突的,云梦‘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不要做什么王世子妃了……沐泽哥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哇哇哇……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呀……这全是姑母的主意,全是姑母说的。她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呜呜呜……”

云梦今年十五,虽说放在现在已是该要成亲为母的年纪,但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见她哭的那么凶,可怜巴巴的,樱桃有些不忍,上前拽了拽周沐泽的衣袖:“她也仅是个被利用的,你不要太吓到她了罢。”

“哼。”周沐泽冷哼了一声,望向樱桃,眼神略略放柔了些:“我还有话要跟她说,你且先回里屋。核桃也在里屋呢,估计也吓到了,你且去安慰安慰她。”

“好。”樱桃没有多说,回头又看了一眼哭的正起劲的云梦,回身进了里屋。

也不知周沐泽又说了什么,云梦的哭声很快止了。外堂传来两人絮絮的说话声,听不甚清楚,樱桃也没心情去听。轻轻安慰了一下受了惊的核桃,樱桃干脆跟她在炕上练起字来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才响起悉索的脚步声,接着是周沐泽站在屋门口清亮的声音:“还不赶紧过来扶着你们主子?好生伺候着,好生护着,赶紧回县城去。看到的,听到的,该说不该说也要自有个分寸!!”

樱桃赶紧趴在窗上望出去,只见院子里候着的众人赶紧迎了云梦出了院子,上了马车,逃也似的,扬尘而去。

“真真是蛇蝎心肠的毒妇,这样的招数竟然还用不止一次。谁知道当时王爷身边那几个可怜的妾室有几个是这样被她害的。这次叫我撞上,她必一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料来不过几日,她必还要再有所挣扎。”周沐泽也不说他跟云梦的谈话,只仔细的叮嘱樱桃:“近日要小心些。”

“你倒要小心才是。”樱桃微微抿着嘴。很明显的,王妃现在跟周沐泽是死敌,到最后的结果,必然要有一个落旗。一旦王妃见拢络不成周沐泽,必会想法子毁掉他,那样有心计有谋略的女人,绝不会看着别人的儿子登上王爷之位,况且她还是这人的杀母仇人。

“至少,这几日她不会再有动作。我也得回去了。”周沐泽微微皱着眉:“这次王爷回来,我就想办法叫他知道你的存在。若是顺利,我会把你接到王府去小住。到时,你要有所准备。”

“小住?”樱桃有些发愁的:“那个地方,我现在想想就头痛,还去小住?”

“我也不喜那地方,可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等以后,我会想办法从里面分搬出来。”周沐泽轻叹一声:“王府最近事情太多,现在又逢年节,等过了这一阵,我会向王爷再提一下王世子的事,若能不做,便不做。我倒宁愿自由自在的跟你一起。”

“那你何时走?”

“明日一早吧。总得跟你家人告别一下。”

“好。”樱桃点点头,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

“眼看着要年节了,过几日我会差人来送些年节用的鱼和肉。年节太忙,我可能来不了。等过了年节,我会尽快差人来接你进府,免的王妃念头不消,不断的塞女人过来。”

没过一会儿,天色开始放黑。

估计着棉桃差不多该回来了,樱桃开始准备饭菜。隔壁的岳文海也早早就过来等着了,顺便缠着周沐泽下两盘儿。

第二日一早,周沐泽就离开回了荆青县。

他离开,村中那些猜测的眼神却并未止息,相反的,越加激烈起来。因为有人识出了周沐泽。王爷的私生子,寄养在李府,后来正了名,进了王府,现在做了王世子。天那……那可是王世子,将来要做王爷的人那!!谁不知道,附近这一片儿六个县城全都是王爷的管辖范围呢?难不成真的是岳贵夫妇在天有灵,保佑着他们的闺女一个比一个嫁的好?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猜测,村中人对待岳家人的态度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时候已经进入了腊月,各家都开始忙起年节来。

临近年节,酒栈里的生意倒更加火热了起来,棉桃没空,家里的活计就只能由樱桃带着核桃做。年节要用的馒头,小面鱼,红豆包,糯米包,糖角,还有要揭的福字对联儿,还有年节的新衣裳,还有家中的大扫除,一时团团转的忙起来,倒没时间再去想周家的事。

腊月二十七这日,家里要买的要做的要收拾的,都已经差不多。樱桃带着核桃准备到双河村的村集上再补买一些东西。

才刚上了东边小桥,迎面走来个红袄绿裤的婆子,嘴角拿墨笔重重的点了一个黑痦子,生怕别人不晓得她是个做媒婆的似的。

一股子浓重的脂粉味儿迎面扑来,樱桃下意识加紧脚步想要避开,哪知那婆子倒伸开手臂,将樱桃拦住:“四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无奈,樱桃扯出个笑脸:“胡婶子,今儿个正逢双河村村集,我们去赶赶看看有什么要补买的。”

这个胡媒婆是小苗村本村人,头一回对樱桃这样热情。

“哎约,那不急,现在人都还没齐呢。婶子有个事要跟你说,你先听听呗?”胡媒婆上前,亲切的拉起樱桃的手:“你看看,这细皮嫩肉的,真真是生的好。”

“呵,呵呵……什么事?”樱桃转了转脸,那个脂粉味儿太呛人。

“我呀”胡媒婆子拍拍手,一脸的兴奋:“我帮你家四叔看了门亲!女方是个才成亲没多久,丧了夫的,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净身出户!!我已经托人算过了,她那夫婿死掉不是她克夫,是她夫家的风水不好。相反的,这女人旺夫着呢!长的也不错,年纪也好,配你四叔,正合适那!!”

“有这样好的?”樱桃正起神色。自四婶子进了牢,这也有小半年了。四叔已经从那个难受的状态里走了出来,也没再出去务工,就在家里做做活儿,照顾着小宝。但他还年轻,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单着,小宝也不能没有个娘。四叔再婚的事,樱桃也寻思过。只是古代风俗不同,丧夫的一般会守寡不会再嫁,而被休回来的,又不敢要,所以这事一直犹豫着。

“自然是好的,有好的,婶子还是想着你么!!”胡媒婆笑的脸上都要开了花儿,不停的拍着手:“你说个新。四婶儿回去,以后你四叔还是完完整整一个家,在外干活累了一天回家有人疼,有人做饭,有热乎的炕,小宝也有人照顾,你说多好?”

樱桃神色认真起来:“婶子,那这女方是哪里人呢?夫家又是哪里人呢?现下人在哪里?脾性怎么样?要真是好的,婶子可一定帮我留着。”

“什么都是好的!若不然,婶子敢跟你提?”胡婆子有几分得意的挽出个兰花指往虚空里舞弄了几下:“你见了保准看中!要是不放心,婶子就安排你先见上一面,你看中了,再引给你四叔看!!”

“那倒不用,这般也不太好呢。”樱桃忙摆手。

“有甚不好?这女子原是绿柳村的,后来嫁在了南户村,丈夫死后,被夫家净身出户。她娘早死,家里还有哥哥嫂子,也不要她。现下没有办法,只弄了只炉子在镇口那里摆摊卖茶叶蛋。你每回从那里走,都能见得到呢。下回注意些多看几眼就是了。”

“哦,那倒真没见过呢。”这几日忙年节,五六天前赶过一趟镇集,然后还真没再从那里过,也没注意到有个卖茶叶蛋的。樱桃转转眼珠,嘻笑着望向核桃:“要不,双河村的村集咱们不去了,改去镇上补买?反正这几天快要年节,镇上卖东西的人天天都很多,和逢集差不多。”

第三百零三章 柳娘子

“正好我嫌双河村卖的宣纸不如镇上的纸好呢。”核桃也笑嘻嘻的,姐妹两个默契的对个眼儿。

“胡婶子,那这事儿可得多谢你。我跟核桃这就往镇上去瞧瞧去。若是好,回头还要再去烦你呢。”樱桃弯眼笑着,尽力忽略掉那刺鼻的味道。

“嗨,这才哪儿到哪儿?四姑娘,以后有事儿尽管跟胡婶子我说就可以。不是我吹啊,这十里八村顶好的人选可都在我手里。将来核桃说婆家,胡婶子我也包了!!”胡婆子一边大气的拍拍胸脯:“这一个柳娘子你若是看不中,以后胡婶子我再帮你相!!”

“哎,谢胡婶子。”樱桃咧着嘴笑

“好啦好啦,我也不多耽搁了,你赶紧去吧!”胡婆子张手挥了挥。

“那我们走了。”樱桃领着核桃又顺着小桥折回,往北头镇上走去。

临进镇口,在北户村村头的一段大路旁上,果真有个拿木桩子搭的个简易的草棚子,棚子一角靠外的地方支了个火炉,上面架着把锅,大寒的天,正呼呼的往外冒着蒸腾的热气。棚子里头支了两张小桌,有人在喝茶吃蛋。一个包着头布的妇人正在忙活着。

樱桃领着核桃一边打量着,一边慢慢的走上前。

“姑娘,要吃茶蛋不?刚煮的,又香又热乎,这大冬天的吃下去,可舒服了。”刚走到棚外,就听见妇人说话,声音温柔糯软,听了叫人舒服。

“怎卖的呢?”樱桃装作要买茶蛋,笑着朝妇人脸上望了几眼。长相是秀气的,只是脸上略见瘦削,想来是最近日子过的不好的缘故。

“茶蛋是两文一个,大碗茶是一文钱一碗,里头还有刚做的小包子,三文钱一个。”见樱桃有意打听,妇人面上浮起几丝欣喜:“姑娘,吃了热乎一下再进镇吧。”

樱桃见这妇人面相和说话都是不错的,想要再探一探。再说问都问了,不吃也不太好,就要了四个茶蛋两碗茶,跟核桃进了草棚,坐在另一张小桌上。

妇人麻利的拿了茶蛋盛了茶水过来,笑眯眯的放到桌上,拿不大不小的声量温柔的道:“正热乎着,小心些烫手。”说罢,又转身去忙着拨弄火炉,弄好了无事可做,又开始擦她的锅盖和碗碟。

看着是个麻利贤惠又勤快的人呢,性子也是个好的。这么看着,她这性子倒跟苗成业的大嫂子差不多,都是柔声柔气的人。

“四姐。”核桃咬了一口茶蛋,凑过来,悄声的道:“你觉得咋样?我看中了!!”

“小声些!!”樱桃瞪她一眼:“吃完了再说。”

两人匆匆吃完,付了钱,便离开了草棚子。

“我是真看好了。又温柔又贤惠又会过日子,比咱四婶子要强不知多少倍了。”核桃有些兴奋的舞着手脚。

“我瞧着也不错。等回头咱先去问问四叔,再去胡媒婆子那里说一说,这事儿就成了。”樱桃笑眯眯的。

“好耶!!这回小宝有了娘,不用天天挂着鼻涕粘着我了!!”核桃高兴的拍拍手,又忽而转了转脸色:“对了,咱四叔不会不愿意吧?”

“等回去问了不就知道?”樱桃指指前头:“赶紧把东西买一买,咱们就回家去说这事。”

“好!!”

姐妹两个急匆匆的补买了些东西,就紧赶着往家走。兴奋和急匆匆之中连核桃的宣纸都忘了买。

到了家,稍微收拾了一下,樱桃叫核桃在家看门,先去了一趟隔壁岳富家。把柳娘子的事情跟赵兰仔细先说了一遍。

四叔那人,固执的很。四婶的事情才过去半年,她估摸着,四叔十有八九不会同意要另娶的事情。若是依着他那硬石头的性子,说不准要过个四年五年的,小宝才能有个新娘亲。等到那时候,小宝都长大了,也不需要娘亲了。

所以不如先搬了大娘来,她在四叔眼中的份量十足,说话应该能管用。

赵兰对樱桃所说的自然是高兴的,当下便换了衣裳,跟樱桃一块儿过了桥,去了一趟岳祥家里。

小宝跑出去跟小伙伴玩去了,只有岳祥自己一个人在家。做工的衣裳破了个洞,他正笨拙的拿针线在缝补,手上已经被扎了两三个洞。

“你这娃儿哟,缝缝补补的活儿,你咋做得了?”赵兰有些心疼的一把夺过去:“来来来,叫我来。以后这事儿,尽拿来叫我做。”说着,抬头扫了一眼有些乱的屋子:“啧啧啧,你看看,这眼看着要年节了,你家这乱的,哎,没个女人,怎么能行?”

“那不照样过?”岳祥没所谓的笑笑:“就是冷清点儿。小宝要是不在家,就剩我自己了。我呀,现在就指望着这小子赶紧长大,娶个媳妇,生个娃,家里热闹些。”

“那怎么行?”赵兰瞪他一眼:“你还年轻着,哪能守着小宝过一辈子?再说小宝还小,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照顾得了?怎么也得再给小宝寻个娘来。”

“还寻什么寻呢,这一回还不够了?”岳祥叹口气。小半年的时间,他却似乎苍老了许多。才刚三十的年纪,鬓角竟出现了几根白发丝。

“那怎能不寻?这一回摔倒了,还能再不爬起来?”赵兰一边手上麻利的缝起衣裳来,一边絮絮的劝起来:“再找,睁大眼找个好的,勤快贤惠,帮你持家,照顾小宝,你在外头忙完了回来进了屋也有口热乎饭吃,多好?再说你这年纪轻轻的,就打算要小宝这一个娃?再娶个能生养的回来,再生几个不是更热闹?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个闺女的么?”

“瞧瞧……”被赵兰这长长一串的话逗的笑开来,岳祥见赵兰开口又要说话,赶紧开口,敷衍道:“行行,听大嫂的,我寻还不行?可咱这穷山小沟的,未娶的大小伙子都说不上个媳妇,我这样的上哪寻去?”

“哎你别说,正有一个呢。”赵兰正等着他这一句。

樱桃在旁上听着,暗自庆幸这一趟把大娘找来是找对了。

“啊?”岳祥有些傻眼,不知赵兰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什么啊,你可自己说了,要再寻一个的。诺,人选我这正好有一个,你可不准推托。”赵兰不等岳祥说什么,继续快速的往下说道:“这女子呢,也是个成过亲的,丈夫没了,又无子嗣,叫夫家赶了出来。人呢,是个勤快贤惠的,长的也中,樱桃和核桃是见过的。反正我看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你只要点点头,我立马这就去跟媒婆子说说去。”

“这,这……”岳祥说要再另娶的话确实是敷衍赵兰的,哪会知道正叫她捉住了小柄,竟真的有个人选在这等着,拒绝不是,不拒也不是,一时不知该怎么才好。

“老四,你别再想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你能挺得住,小宝也得有人照顾呀?你个大男人,照顾再仔细,也不及女人。别的不说,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活儿,你就不行。”赵兰自顾自的捶了捶手心:“这事就听大嫂的,这么定下来。我呆会子就跟樱桃上一趟胡媒婆家。你也不用着急,女方那边还不知愿不愿呢。”

“估计没什么问题。胡婶子说了,她已经打探过那边的口风,说是只要男方勤快肯干性子好,就愿意再嫁呢。毕竟连个娃娃也没有。”樱桃赶紧随了一句。

“这么说了?”赵兰又捶捶手:“那成!樱儿,那咱现在就上胡媒婆子家去一趟去,走。”说着,跳下炕来。

“嗯,好。”樱桃紧跟着应和了一声。

“哎,大嫂……樱儿……”岳祥眼看着两人兴冲冲出了屋子,拦也没拦住。见两人出了院子往东走去,轻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青石上,有些愁又有些喜的托着腮。

再娶的事,他自然是想过的。就算不为他自己,也要为小宝。可是吕爱芬这一件事,伤他太深了,实在不想再娶个女人回来。万一又是一个吕爱芬,那叫他可怎么活?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不想再娶个女人回来去祸害大哥和二哥家。二哥家叫吕爱芬那女人祸害的,已经是家破人亡了。

可是,若真能如大嫂所说的,是个温柔贤惠的,能照顾照顾小宝,帮他操持操持家里,也是不错的……天晓得,这小半年以来,他和小宝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若不是大嫂和几个侄女常来家里帮着缝缝补补,他和小宝估计都要破着衣裳见人了。

樱桃和赵兰出了岳祥家,就径直又去了胡婆子家,当下把这事说定了。胡婆子第二日便去问了柳娘子,那边听说岳祥是个会心疼人又能干人又正直的,当下就应了下来。

因着是二婚,就没有那么多不能见面的讲究。再加上男女双方都害怕再寻错了人,所以必须得先见上一面。又因着临近年节,胡媒婆子就作了主,将日子定在了年后的正月初八。

第三百零四章 这个年节不冷清

“老四,这事可由不得你。性子好,长的好,又勤快又贤惠,又愿意再嫁,这样的好人儿错过了,再上哪里找?这事儿嫂子都可已经跟人家定下来了,正月初八那日你可哪儿也不准去,乖乖跟着我上绿柳村去见人。”赵兰一边使劲的揉着做年节面食用的白面,一边嘴里不停絮叨着。

“嫂子,你怎就把事儿定下来了么?我还没问过小宝呢……”岳祥蹲在院子一角上,不停的抽着旱烟。他在家里思量过了,若是小宝愿意再要个娘亲,他就再另娶一个,只要人不错的话。可是他这还没问过小宝呢,大嫂这头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小宝那头我去说。你尽放心,那是个会体量人的孩子,也是个痛快孩子。”赵兰抬头,瞧了一眼正斜倚在屋门边上的樱桃,又道:“樱儿,小宝最爱听你和核桃的,要不你去跟他说说?”

樱桃闲闲的叼着块腊肉不紧不慢的啃着,嘻嘻的笑道:“大娘,四叔,你们都尽放心吧,小宝那头我早就说过了,那小子,愿意要个新娘亲呢。他爹才三十岁,他还能因着一时任性,再叫他爹打一辈子的光棍儿?若是那样,我和核桃今后都不再理他。”

“说过了?”岳祥抬起半个身子,有些吃惊的:“那小子!!把他个的,咋也没吱个声儿呢,还跟老子玩起捎摸偷声儿的事儿来了。”

樱桃‘扑噗’一声笑起来:“你叫他咋说?这种事情?”

“行啦行啦,别扯了。”赵兰又发了话:“老四,即然小宝愿意,那你可没有别的借口推托了。初八那日,我和你哥一块儿陪你去,也帮你把把眼神儿。”

岳祥闷着头,没再吱声儿。

赵兰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又道:“你看你家,不过是缺一个女人,多么冷清呢,这年节就在眼下了,家里却什么都还没备下。呆会儿这些面包子蒸熟了,你包些回去,总得有那么个样子,是不是?。等到年节那日,就带着小宝上这儿来守岁来,省得在家里冷清。”说着,又望向樱桃:“你回家跟你三姐说说,年节那日你们姐儿仨也过来。五姐妹嫁走了两个,剩下这三个过个节,也是顶冷清的。不如都凑到这边来,热闹些。”

“那怎么行……”岳祥迟疑着

“那行!!”樱桃干脆的应下来。

姐妹几个,毕竟都是女子,慢慢的,一个一个都要嫁出去。剩下的三个变两个,两个变一个,当家里只剩核桃的时候,该怎么办?不还是要到大娘家这边来过么?不如早两年过来,还能比较适应一些。这事儿樱桃早想过,正盘算着呢。赵兰这一开口,她自然愿意。

“那,也行吧。”岳祥见樱桃干脆应下来,也跟着点了点头:“小宝不爱吃我做的,年节那日就叨扰大嫂了。我到时候拎两条儿肉来,家里前些日子还有人给了条活鱼,叫我冻在屋前的雪下面了,到时候一并拿来。”

“我家有我二姐腌的腊肉,到时再宰几只活兔子,还有我大姐说要送些牛肉过来,二姐还说要送些她亲手做的玫瑰糕呢。到时也一并拿来。”樱桃也紧跟着补了一句。

“瞧瞧,瞧瞧,这都要做什么?”赵兰挨个儿瞪了两人一眼:“不过过来吃顿饭,又要带又要拿,是怕吃穷了我还是怎么着?别的不说,这吃的家里现在可真是不缺。文海这几日忙着帮人宰猪,天天拿回的猪下水吃都吃不完。这正寻思着要分给邻居们一些呢。”

“哪能来白吃?再说了,你也说年节图个热闹,大家都带一点你家没有的东西过来一起吃,不就是热闹么?”樱桃笑嘻嘻将最后一块腊肉塞进嘴里,走到水盆边上仔细净了手,上前帮着赵兰开始分面。

“呵呵,你这丫头,恁的是会说!”赵兰叫她逗的笑起来。

“时候也不早,我得回家去了。”岳祥收起烟袋,站起身来。

“急什么?呆会儿面包子熟了,你带些再走呀?”赵兰忙出声挽留。

“家里贴子联子什么的都还没有呢,得去采买一些。还得弄几块糖给小宝来吃。”一边说着,一边朝院门走去。

“哎,你等等呀……”赵兰忙张着手去追,可惜才追了两步,岳祥已经出了院子。

“这人!!就是这么倔!!”赵兰不由狠狠跺了两脚。

“大娘,叫他去吧。呆会子面包子熟了,我给四叔送去便是。”樱桃笑着唤回赵兰。

没过一会子,到河石那边洗衣裳的文河媳妇和文海媳妇也都回来了,两人晒了满满一院子的衣裳,又略略收拾了一下,便上手帮着揉起面来。

面包子很快蒸好了,时候也正好正午,该吃午饭了。

棉桃在镇上酒栈忙不开,中午不回来。樱桃给岳祥家送了些面包子过去,便喊了核桃一起在岳富家吃的午饭。

到了腊月二十九,杨桃和米桃就各自托人捎了些年节上能吃的东西过来,好几个盒子堆放在堂屋。棉桃的酒栈要到腊月三十才能停歇,樱桃只能跟核桃两个忙活着将两个姐姐给的东西分捡一下,该冻的就拿到院子里的雪堆底下冻起来,该挂的挂起来,该放的放好。做完这些,又开始忙着做最后的年节准备。

下午申初时左右,樱桃和核桃正在院门口等着棉桃关门回来,从东边小桥那里急匆匆跑过来个小厮打扮的人,径直跑到樱桃跟前去,喘着气儿:“姑娘,这,这是我家主子给的信……”说着,晃悠悠递过来一封信。

“是出了什么急事么?”瞧这小厮一脸的急相,樱桃心下微微沉了沉。

“没,没有啊。”小厮喘着,使劲摆着手儿:“我家主子说了,送完信,我就可以回家过年了。我家在上水镇呢,紧赶慢赶恐怕也得明早才能到。”

“哦。”樱桃赶紧接过信:“那你赶紧去吧。路上小心些。”

“哎!”小厮高兴的应了一声,折身就跑了。

“沐泽哥哥说了些什么?”核桃转悠着一双大眼望望樱桃,又望望樱桃手上的信封儿,怯生生的眼神儿生怕这信带来什么坏消息。

“走,回家看去。”樱桃摸摸核桃的发顶,两人进了院子,往冰凉的木榻上一坐,就拆了信看起来。

信里没什么重要的内容,不过是问问好,报报平安之类的,以及临近年节的一些叮嘱。樱桃以为整封信都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看到最后终于有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云梦。

上次云梦让周沐泽生生吓哭,然后周沐泽也不知跟她说了什么,总之那次回去之后,倒再也没有来纠缠,也再没什么消息,平静的很。樱桃一直挂心着这事,不管怎么说,再平静的风浪也总得有个结果。

周沐泽在信中说,王爷一回王府,他就说明了这事,王爷不但随了他的意,而且还训斥了王妃几句。现在,云梦早就被护送回云家去了。再也不用担心。

总算是解决了,这么一来,总可以安心过个年节了。说起来,三姐的婚事已定,估计两三年内肯定就成亲嫁人了。这姐妹一起没几个年节可过了呢。樱桃轻轻舒了一口气,将信收好,拍拍核桃伸长了的脖子:“没什么大事,说是云梦的事已经解决好了。”

“哦哦,那就好。”核桃吐吐舌头,跳下木榻跑去院门口张望棉桃怎么还没回来了。樱桃也下了木榻,走到屋里将信放好。

没过一会儿,棉桃就回来了。姐妹三个开始忙着将院子屋子进行又一遍的打扫和擦洗,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年节。

到了腊月三十这一日,姐妹几个在家贴完了对联儿和福字,又跑到岳祥家帮着岳祥和小宝把对联儿都贴上。隔壁三婶家从始至终都安静的很,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姐妹几个懒的管,哄闹着在岳祥家做饭吃了一顿午饭,下午稍稍逗留了一会儿,就拉着岳祥和小宝往岳富家去了。

赵兰和两个儿媳已经在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而忙碌起来了。岳富和文河文海则在捣弄鞭炮。

棉桃回院取了杨桃和米桃给的年节吃的东西,拿到岳富家,姐妹齐上手准备了起来。

“这回这年节,可热闹了。咱老娘虽说糊涂着不醒事,但见了也定然高兴呢。”赵兰正说着,老太太颤悠悠的自己个儿从小里屋走出来了,咧着没几颗牙齿的嘴,呵呵的笑着:“都来了,都来了……”

“娘!您回屋歇着吧,呆会儿饭好了,再喊您!!”赵兰趴在老太太耳朵费力的喊了几句,老太太似乎是听进去了,转身进了她的小里屋。

夜色渐渐降临,几个男人围着小桌一边说笑着这一年来的丰收成果,女人们则围着锅灶忙的不可开交。到了夜色完全黑下来,一桌子丰富的菜肴才终于准备妥当。

除了岳吉一家没来,岳富一家,岳贵一家和岳祥一家算是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又欢欢喜喜,高高兴兴的过了个年节。

第三百零五章 降生

守岁到亥时,核桃和小宝两个就睡了。剩下的人一直守到半夜,村里响起热闹的鞭炮。岳家也忙活着点了鞭炮,下了饺子,将睡着了的摇醒来吃几个饺子。

跟一般的民俗一样,饺子里包了枣子和花生,吃到的就意味着来年有个好兆头。

吃完饺子,又帮着赵兰收拾了一下,众人才各自散去。岳家三姐妹回了小院儿睡下。

第二日天还未亮,外面就开始有了响动。有些爱走早年的人,已经在开始拜年了。

因着岳家姐妹家里也没有个长辈,不会有人来拜年,姐妹三个干脆多睡了一会儿,鸡叫之后才起床。又收拾着吃了点饭,各自穿装了一身新衣,便要出门去拜年了。

先去的自然是岳富家。岳富家因着老太太是老一辈的人,所以来拜年的人特别多,已经有两三党人在屋里喝茶。见樱桃姐妹三个进来,纷纷起身客套一番。三姐妹也客套的跟人问礼,然后一溜烟儿钻进了小里间向小太太问年好。

老太太这时候倒也醒事了,还准备了压岁红包,每人分了一个。红包是用裁的整整齐齐的红纸包起来做的,里面躺着一枚铜钱。

姐妹几个高高兴兴的收好,出了小里屋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岳富家,去岳吉和岳祥家拜年了。岳家在小苗村属于‘新户’,除了四兄弟,再没什么外亲。所以拜完了这几家,再去拜拜平日里相好的几户人家就可以了。

至于老三岳吉家,虽说一年一年的闹着,闹到现在几乎是已经不相见面的地步,但到底是几人的三叔,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而且按着顺序,该先去岳吉家,然后才能去岳祥家。

“三叔,新年好。”年节期间人们一般都是不关院门的。几人进了院儿,就见岳吉靠着屋门坐在檐下,望着自己的脚面子出神。

“嗯,好好。快进屋吧。”见几人进来,岳吉才回了回神,扯出个笑来。

堂屋的门敞开着,丁菊花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扶在腿上,也在瞧着自己的脚面子出神。听见几人的说话声,这才抬起头来,扯出个不比岳吉强多少的笑来,道:“棉桃几个来了?快进来坐吧。”

这是怎么了?樱桃下意识的想道,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再看看棉桃,想来她也瞧出奇怪来了。不过姐妹两个默契的都没有开口问。

丁菊花的事,她们不想问,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见姐妹几个杵在屋门口不想进门,丁菊花苦笑了一下,道:“罢罢,不想进便不进吧,也不免强你们。这几日也没心思收拾,大年下的,又脏又乱的。”

“是出了啥事吗?怎不见丽霞姐呢?”核桃忍不住问出了声儿,叫棉桃狠狠瞪了一眼,才自知犯了错,往后缩了缩脖子。

“嗨嗨,还不是丽珍的事儿麻。”丁菊花偷眼小心的打量了一下樱桃和棉桃的脸色,小心的试探的道:“这女子不争气,成亲这么些年了还没生个一个半拉来,这事儿影响了你丽霞姐姐的婚事。”顿了顿,见樱桃和棉桃没有要走的意思,忙朝外挥挥手:“孩子爹,你去烧点热水来。”然后又挪出几张凳子来,道:“坐下罢,我慢慢说。”

棉桃和樱桃对视一眼,不太情愿的坐了下来。

丁菊花也不知是受宠若惊呢还是提及这事心里愁苦的呢,说话的声音开始有些打颤:“原本那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都准备过了年就要行小三礼了呢。结果不知怎么的,就叫对方知晓了丽珍的事,当下就跑来悔了这事。丽霞难受的几日没吃饭,这会子还躺在炕上呢。”

见樱桃和棉桃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丁菊花又自说自话的继续说起来:“丽珍那头,也好过不到哪里去。那女子就是倔,上回好不容易求了米桃给讲了情,她偏偏要做个倔的,现在倒好,夫家那头,已经开始准备要纳妾室了,我就担心着,万一这小妾进了门是个能生养的,那以后丽珍可……大年下的发生这种事,哪还有心情过年节呢?我和你三叔昨个儿一夜未睡,叫愁的呢。”说着,又压了压声儿:“你三叔这还是头一回一日一夜未沾酒。”

说罢,满眼期望的望着三姐妹。

樱桃垂首望着自己的手指尖儿,她是不会去开这个口,揽这个事的。二姐现在虽说在彭府里过的还可以,丽珍家的那事儿随口一说就能解决,可这事已经并不止是一件小事的事了,上次那一回,气的二姐不轻。现在她有了身孕,樱桃可不想再拿这事去气她。

棉桃也微垂着眸子没作声。核桃抬头看看两个姐姐,她自知没什么话语权,便也乖乖的闭口不言。

“呃……呵呵,瞧我,大年下的说这些个做什么?”丁菊花似乎是有些失望,敛了敛神色,又扯出丝笑来:“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们包红包去!!钱可不多,别嫌弃!”说着,起身进了小里屋。

里屋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丽霞有些苍白无力的说话声,过了好一阵子,丁菊花才从里面出来,眼角湿着,似乎是哭过了。

“来,一人一个。”丁菊花走上前,一人给了个红纸包起的铜钱:“别嫌少,别嫌少。”

分完红包,重新坐下来,没什么话可说,气氛有些冷。

丁菊花冲外又喊道:“孩子爹,水烧好没?”

“别烧水了。”棉桃收好红包,起了身:“我们该走了呢。”一边说着,一边起了身。

樱桃和核桃也赶紧跟着起了。

“这,这就要走?”丁菊花的话尾带着轻轻的叹息。

“还得去四叔家。”棉桃的声音听上去古井无波,没什么情绪:“你留步吧,不要送了。叫三叔也不要忙了。丽霞的事,暂先不用急,她年纪也不大,寻婆家好寻的很。丽珍那边么……等过了这一阵儿,我向二姐提一提吧,成不成不敢说,只能看她怎么讲。”

“真的?”丁菊花脸上浮起喜色:“那可好,那可好!!”

“那我们先走了。”棉桃当先走了出去。樱桃和核桃赶紧跟着。

“哎,哎,慢走,慢些走。”丁菊花赶紧去送,一直将三人送出院子,又目送着进了岳祥家院子为止。

“你何必……”进了岳祥家院子,樱桃才悄声的出了声。

“看着怪可怜的。”棉桃没多话,抬脚往前,大声的道:“四叔?四叔新年好呀!!”

这人,看着冷漠的,其实心里软着呢。樱桃轻叹了一声,跟上前去。

在自家亲戚里头都逛了一圈儿,姐妹三个又去了村里几户相好相熟的人家家里拜了年,走了这一圈下来,日头就近午了。

回家吃过了午饭,正准备歇个午觉,下午再接着去走年,院子里传来几声响动,有人在轻喊:“三姑娘?四姑娘?可在家呀?”

“谁啊”樱桃赶紧下炕去看,来人是大姐夫马车场里的马夫,常载杨桃来的那个:“胡子叔,新年好呀!!”

“哎哎,四姑娘新年好!!”马夫稍稍弯了个身,带着几分急色道:“东家叫我来报个喜讯儿,说是夫人生了,母子平安呢。”

“生了?!!”樱桃失声尖叫一声。照她推算,杨桃的预产期可还有一个周呢。

“是,是。”马夫点着头。

“生了?”棉桃从屋里冲出来,声音比樱桃的还大:“什么时候生的?是男是女?我姐怎么样呢?”

“是个六斤四两的大胖小子,再细则的我也不晓得。我这正在家准备吃饭呢,东家差人过来,要我过来跑趟腿儿。东家还说了,两位姑娘若是想看,便去镇上看看。”

“哦,哦,好好好。”棉桃一边应着,一边扭身跑进屋,喊着:“樱儿,核桃,赶紧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去瞧瞧去。”

“急什么呀你。”樱桃拖住她,掏出些碎银来递给马夫:“谢谢你来报喜了。你且先回吧,我们明日就去。”

“哎,好好好。谢谢四姑娘!”马夫高兴的捧着钱离开了。

“咋还明天呢?这会子我就急的要命了。她怎么这就生了呢?也不知小娃娃生的是个什么模样。”棉桃急的,竟然脸都红了。

“这都下午了。咱们如今可不比从前,现在大姐是人家苗家的媳妇,这会子苗家婶子和叔叔肯定已经在那儿了。咱们大下午的跑去探望人不大好,何况今儿个是正月初一呢?”樱桃激动了一会儿,这会子倒冷静了:“明儿个日子正好,咱们趁着上午过去,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不过一夜的时间,你忍不了么?”

“是是是,你说的对。”棉桃这才冷静了些:“瞧我,瞧我,这点事情竟然都没有想得到。真真是糊涂了。”

核桃站在屋门口,听见两人的对话,高兴的:“大姐生了?三姐四姐,咱们明儿个要去看吗?”

“是,要去。”樱桃点点头,拍拍棉桃的手:“我先去大伯那边报个喜,你收拾一下,你给大姐准备的那些孕妇用的东西,明儿个都带上。”

第三百零六章 这种手段

初二一大早,姐妹三个就收拾了东西,去了镇上杨桃家。

杨桃和新生儿都还有些虚弱,几人喜不自胜的轮流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日头快要正午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荣升小姨的三人一边走着,一边热烈的讨论着新生儿。

一直到家也没讨论完,一边说着,又一边开始做饭。

“粉嫩生生的,可真好看。等他长大了,我要牵他去逛街。”核桃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三姐,咱们明儿个还去看,好不好?”

“大姐还在月子里,又是头几天,不能多说话,也不能多扰她。再说苗婶子苗叔叔这几日都在大姐家里住着,咱们老去也不太好。后日吧,咱们后日再去。明儿个上镇上看看,有没有赶早出来卖东西的,买两副猪蹄子回来,炖个老烫给她捎去。”棉桃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生起火。

“这么早,哪有卖猪蹄的?”大娘赵兰一边走进院子,一边笑嘻嘻的提了提手中串成一串的猪蹄:“我早就料到杨儿这几日该生,早叫文海备下了。诺,这可是上好的前蹄,挑了品相最好的,埋在雪底一冻着呢。她刚生,又是大正月下的,我不好过去,你们就给她拿去。”

“大娘!!”樱桃有些吃惊的,又有些感动。没想到大娘对大姐的事这样上心,连这个都早早备下了。不过细细想来,姐妹几个没爹没娘,遇上什么大事喜事之类的,还不都是赵兰帮着操持的么。她待姐妹几个真如亲女儿一般。

中午吃过了饭,棉桃就换着核桃上炕睡午觉去了。樱桃守着砂锅在给杨桃熬猪蹄汤。

民俗大年三十晚上一直到初二晚上,各家各户的院门都是敞开不关的。樱桃正挑着火,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走进个人来,她下意识的以为是文海,扭头去看却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樱桃瞪大眼望着匆匆朝她走来的周沐泽:“大正月下的,你就这样跑出来,难道是……”说着,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

周沐泽衣衫带着几分仓促间的凌乱,眉心紧紧拧着,嘴唇轻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樱桃心下微沉:“是王爷说你什么了么?”

“没有。”周沐泽走上前,二话不说,轻轻将樱桃拥进怀里抱着。

樱桃吓了一跳,赶紧挣扎起来,一边小声的吼道:“你这是做什么?三姐和核桃还在屋里睡觉呢,大门也敞开着呢,若是叫人看见了……”

“嘘……”周沐泽的声音带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和无力感,他轻轻的靠在樱桃的肩上,闭着眼轻轻的叹息一声:“别动。先……叫我抱一会儿……”

“这是……出什么事了?”樱桃微微的拧起眉心,手在周沐泽背后轻轻抚了几下,尽量忽略掉鼻间那淡淡的香气带给她的冲击:“莫不是王妃那里又出了什么妖蛾子?那个云梦不是已经在年前送回云家去了么?”

“不是云梦……”周沐泽缓了缓气息,才稍稍松开臂膀,轻咬着牙齿:“王妃见云梦不行,便又相了一个许小姐。这个许小姐……”长长的尾音带着轻叹,似乎这个许小姐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很不好对付似的。

“过来慢慢说。”樱桃拉周沐泽进了厢房,一边拨弄了一下炉火,递给周沐泽一个木凳。

“原本我打算过了这个正月,就向王爷提及我们的事,然后顺便接你进王府小住几日,以便打消了王妃的念头的。可是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我不得不……”周沐泽眨眨眼,微微的眯起,声音微微的沉了下来:“这个许小姐,她是许家嫡长女,以前常随母亲来府上做客,你该见过的。只是没有料到,这女子端的是好手段,好心计,好胆量。”

“她做了什么?”樱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樱桃,你我之间,我是相信你的,我也相信你也是相信我的。所以,有些事,我也就不会在你眼前隐瞒。”周沐泽很是认真的望着樱桃,见她也认真的回望他,这才开了口:“云梦几乎刚一离开,王妃就接了这个许小姐进府。言语动作间显然是想叫这个许小姐来代替云梦。只是我拿年节繁忙的理由远着她,一直没叫她有近身的理由。以为这样她会知难而退。可谁知……大年夜,在父王那边吃完了年夜酒,我和周铭远在我的院里喝酒,你的事,世子妃的事,还有世子之位的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不过对他也有所改变,他不再是以前那个他。我们喝酒论事,一直说到快要天亮了,他便顺便宿在了我这里。”

说到这,他顿了顿,原本微拧的眉心重重的拧紧了,声音也沉下来,带着怒意:“天亮时,我被刘德忠叫醒。身边竟然躺着这个许小姐,原本睡在我旁上的周铭远则挪到了木榻上,他们二人还在睡着未醒。刘德忠眼神焦急,他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脚步声和王妃拔高了的嗓音,她在寻找大年夜‘失踪’了的许小姐。”

“啊!”樱桃瞪大眼,手指蓦的攥紧手里的火棍。王妃和许小姐这招太卑鄙,要是叫那么多人看见周沐泽和许小姐躺在一起,哪怕他们没有发生什么事,这门亲也结定了。真真是……樱桃也咬牙切齿起来:“竟然用这样的手段!!”说着,有些紧张的望着周沐泽:“然后呢?”别是真叫人‘捉奸在场’了吧?那他就非要娶许小姐不可了。那……

“然后?然后我当时也没有办法,人已经进了院子,我不可能再从屋子里跑出去。”周沐泽的神色倒淡定下来,眨了眨眼,望着火炉:“这时候,周铭远醒了。他只看了我和许小姐一眼,就起身将我从床上推了下去,他躺了过去。然后,王妃带着人闯进了屋子。再然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声:“周铭远和许小姐的亲事现在已经经过了许家和周家的同意,一出正月就要办事呢。”

“这可……怎么会……”樱桃瞪大眼,一脸的惊愕。周铭远,他……他这是……

“他说反正他现在娶谁都无所谓,不如救我一次,让你和我两个人都欠他一个人情。”周沐泽微微垂着睫,似乎是很吃力的说完这话,深深的换了口气,沉沉的:“王妃这是要逼我……”

“他怎么能这么做……”樱桃有些呆滞的望着跳动的炉火,心下有些黯然。周铭远为她,所做的一切,所遭受的一切,现在又在承受的一切,她都没有办法还,这辈子也还不清……

“是他催我来的。”周沐泽顿了一会儿,又开口:“我们的事,等不到出正月了,现在必须向王爷挑明。我要接你进府。不然,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王妃。她毕竟在这个府中住了几十年,不知有多少老奴是她的眼线。而我,则……”

“我晓得。”樱桃点点头。

“所以,我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要征求你的同意。”

真要去见王爷王妃,真要面对他的身份和地位,樱桃犹豫了。去吗?还是不去?她与周沐泽惺惺相惜,可是前面的路却似乎是一片刀山火海在等着她。去与不去,去了之后怎么面对王爷王妃和周铭远……她现在最怕的是面对周铭远。

“放心。周铭远近段时候会搬去他的别院居住。一直到他大婚。婚后也会再回别院。这事他已向父王说过,父王也是同意了的。”周沐泽低叹:“他这么做,我都觉得亏欠他了。明明是……”

“若是我……”樱桃迟疑着:“若是,我……”

“不要想那么多。你便是你,聪明机灵又善良的人,王爷王妃到时候说什么,自有我在旁上周全。樱桃,我们以后若是想要搬出府来单过,现在就得迎着风浪往前。”周沐泽伸出手来,握住樱桃的:“现在的情况已经比我预想中的好多了。”

樱桃默然的点点头,低叹:“早晚要去的,不如早些面对。不过这事还是得跟我三姐商量一下。她不一定能同意呢。”

“好。”周沐泽脸上出现几丝松气:“只要你愿意了我就放心。三姐那头我跟她说。若是说通了,我这就回去跟父王提及。到时候会派车队来接你过去。”

“嗯。”樱桃低着头,轻轻的挑动炉火,又揭开砂锅的盖子轻轻搅动了几下:“大姐昨日刚生,是个男娃,母子平安。你即来了,便去看一眼再走吧。”

“生了?”周沐泽有些欣喜的:“那我可得好好备份大礼呢。这次匆匆,什么也未带,真真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待棉桃和核桃醒了,周沐泽又说了一遍王府中事。棉桃没多犹豫不决便答应了下来。

周沐泽趁机又赶着时间去看了一趟杨桃,便匆匆回荆青县去了。

这边,樱桃已经开始准备东西。即然要去,她自然不能白走这一趟。该解决的,该做的该说的,该了结的事,都得有个结果了。

第三百零七章 自乱阵脚

过了三天,这日初五。

一行打着金色‘周’字的马车队气宇轩昂的到了岳家门外。引来满村人甚至村人的观看和讨论。

樱桃原本是想着这事怎么也等过了初八,四叔的事情有个定论了再说。哪想到周沐泽动作竟会这么快,才不过几日就带了人来接她。

人已到门口,长长的队伍等着,她也不能再拖。只好收拾了一下东西,上了中间那顶最精致的小轿,在围观众人艳慕的眼神中离去。

为表示对她的重视,车队行的很慢。周沐泽在外头骑着马,不时的过来询问上两句。那些势力眼的家奴和丫环们看在眼里,默默记在心里,才不过短短一程的时间,樱桃在她们心中的地位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一日的路程,车队在中途停歇了一下吃了顿午饭。

给樱桃备的是王府上好的厨子精心做好的点心和新酿的果子酒。吃饭时还有专人伺候着,与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礼遇丝毫不差,甚至更胜一筹。

伺候的几个婆子和丫环再不敢拿来时的眼神望樱桃。傻子都看的出来世子爷对她的重视和小心。再说,她的出身再寒微,也是将来要做世子妃的人,哪敢得罪?一个个都小心的伺候着。

因着荆青县离渔丰镇本来就远,再加上车队行的又慢,待行到王府时,天色已经黑透了。王府外亮堂堂的点着整齐的一排红灯笼,又有十来个家丁手持灯笼在门外候着。

车队一到,众人如礼待高门大户里的千金小姐般迎接着樱桃和周沐泽。车队一到,厨房上也开始忙活着做起早就备好料的饭菜。

这个时候,王爷和王妃已经睡下,周铭远搬出府去住了,周铭宇被关在院子里禁闭着。原本以为不会有人来迎接樱桃,周沐泽正想将她安排在他早就准备好了的院子时,王妃和周铭萱竟然双双来了。

以为是来刁难的,哪想到王妃和周铭萱竟然很是热情的迎接了她,周铭萱甚至还亲切的称她一声‘姐姐’。她明明没有周铭萱大,估计是想喊她嫂子又不太好,所以才称‘姐姐’的吧。这么一来,樱桃倒一时猜不准王妃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

送了两样特备的精致小菜,王妃还给樱桃准备了一间王府新近刚盖起的院子,里面的用料和装修都是一流的,原本是准备要给王府做书院的。

现在竟然舍得叫樱桃进去住。不用樱桃怀疑,周沐泽首先就觉得不妥。生怕王妃下套子使绊子下毒药。

周旋了一番,樱桃终于还是留在周沐泽准备的院子。不过王妃也不甘示弱,又邀了樱桃第二日去后园赏花。再推辞不过,只好应了下来。

又虚与委蛇的说了一会儿话,王妃和周铭萱才离开。

两人一走,周沐泽就叫早就候在外面的厨房上了饭菜:“赶了一日的路,你赶紧吃吧。王妃那边不要担心,自有我挡着。这种时候,我不便再在这呆下去,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面的人。我呆会儿还会叫刘德忠过来帮看着。”

“嗯。你也快去吃饭吧。”樱桃点点头,一边提起筷子,她真是饿急了。才与王妃周旋了这么小半会儿,就感觉脑子都不够用了。想到明日还要独自应付,头都快要炸掉。她最怕这种勾心斗角的心计战了。若不是实在逼的没办法,她才不会跑到王府这种地方来。

周沐泽又叫来外面候着的几个丫环和婆子仔细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樱桃吃过饭,又就着婆子们送来的浴汤梳洗一番便躺下了。

外面有刘德忠守着,樱桃也放心。累了一天,很快便安稳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便有周铭宇的世子妃,王妃,还有周铭萱以及王爷的几个受宠不受宠的妾室全都跑来套近乎。一直比较受宠的淳夫人有些兢兢战战,她还有小把柄握在樱桃手里,当时樱桃在府上是杂役小厮时就想除掉而后快,哪知却难弄的很。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王世子妃人选,哪还敢动得?

众人心口不一的寒宣虚问了一番,便各自离去了。

独留了王妃还呆着未走。

“岳姑娘。”王妃脸上堆着淡雅的笑,很是亲切的支走了屋中所有的小丫环,对樱桃道:“时候不早,本妃也就不在这扰你了。下午要去后园赏花的事,你可别忘了。午时一过,我可就等着你了。”说完这话,还亲昵的伸手在樱桃的手上拍了几下。

樱桃扯着笑将人送走,心里犯起了狐疑。她以前是周沐泽的‘心腹’,现在更是周沐泽以‘未婚妻’的身份接进府来的,按说王妃该百般刁难,破坏她们的事情才对,怎么昨日今日见了,倒都是笑眯眯的,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如今她可不再是个不起眼的小厮,有事混混就过去了。现在一点小事,都要百般思量才行。她虽不善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但前世里这种勾心斗角的电视可看了不少,路数招数自然也懂得一些。王妃一走,樱桃就细细的思量了一番。

思来想去,把所有的情况都假设上,王妃这种反应仅有几种可能。一种,是她想借逛花园将她谋害了去。不过那样动作太明显,不太可能。二种,她许是想在王爷和周沐泽面前表现一下温顺无害,许是已经放弃了挣扎,准备争取宽大处理。这种可能也不太大。前面这两种可能性几乎可以抛弃,后面两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一是王妃另外设了不知什么圈套,等着她去上当。另一种是,兴许王妃根本不晓得她和周沐泽以前就认识的事,只不过以为他们才不过萍水相缝,想要把樱桃拉拢过去。

仔细的推敲了几次,也就只有这几种可能性。樱桃反倒是放了心。若是进了府,王妃那边没动表,这事才叫不好办呢。现在她主动送上门来,她只要小心应付便得了。再说,依王妃的个性,她刚一进门就紧着迎上来,反而是她乱了分寸的表现。说明王妃现在已经慌了神,乱了分寸,更容易露出蛛丝马迹。

周沐泽叫她进府,是为了打消王妃的念头。而樱桃却想的更多。当年的事,若不揭出来,周沐泽会永远生活在阴影下。他与王妃的矛盾也不会消除。只有找到那件事的证据,将事情澄清。而王妃到时会受到什么罚惩,那是王爷的事。

樱桃想通了这些,时候已到中午。厨房上已精心备了午餐送了过来。

吃过香饭,她便精心打扮一番,由王妃那边派来的小丫环引着,往后园走去。

后园入口处偏左有个小凉亭。樱桃到时,王妃已经等在那里了。身边候着两个丫环。见她来,忙起了身。

樱桃眨眨眼,才几个月不见,王妃已经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想来,这短短的时间里,她两个儿子接连出事,王世子被定周沐泽,她费尽心力推过来两个女子都接连失败,再加上周沐泽坚硬的态度,恐怕是吓到她,刺激到她了……不过,若不是这样,依王妃的心谋,也不会做出她一进府就跑来拉拢这样没脑子的事来。

“冬日这后花园没什么可赏的,可前段时间王爷差人在小河桥那边栽了些腊梅,这时候开的正艳,咱们过去瞧瞧去。”王妃引着樱桃,竟将随身的两个丫环留在了小凉亭。

只有她们两个人?樱桃更加肯定王妃不是想出歪主意害她,就是有意要拉拢她。清静无人才好开口么。

“说起来,这后花园岳姑娘也不是头一回来。可这腊梅却是头一回见吧?”王妃细语轻柔的边走边道。

樱桃戒备的没有立即回答。她以前在王府女扮男装做过小厮的事,众所周知。她一时猜不透王妃说这话是想要做什么。

“呵呵,瞧你。”王妃笑着仰高脸,去望远处一株开的正盛的腊梅:“好好一朵花,又何必开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吃尽了苦头,受尽了辛酸,还不全为了夺赏花人一声赞?”说着,轻轻扫了樱桃一眼,继续道:“可惜这王爷里头却并不如它所想的那样简单,想说个‘美’字,想说个‘丑’字,哪有那么简单?只有站对了队,跟对了人,那才可以。”

樱桃微微攒眉,浮起个略带疑惑的表情,朝王妃深深行了一礼:“王妃殿下这话……”说着,见王妃朝她露了个明媚的笑,樱桃脸上的疑惑明朗了三分,笑着道:“民女出身贫寒,能走至今日,全凭一个能想会思的脑子。什么人该远着,什么人该近着,什么人该一辈子尽忠跟着,民女自然心中明白。”

“呵呵呵……”王妃满意的笑起来。

转过一丛沙棘,前头是面装饰用的薄薄的大理石墙壁,有笑声正从那头传过来。墙壁很宽,横住了整条小道,只在尽左侧开了一扇小门儿,那头有人,若是不出声,在这头还真发现不了。

笑声清朗,是淳夫人的。

第三百零八章 不打自招

王妃微微蹙了眉,引着樱桃拐了弯儿:“别叫那些不相干的人扫了兴,咱们往这走。”

“是。”樱桃应了一声,回头望了一眼大理石的墙壁,小步跟上。

“听说岳姑娘家里,是在渔丰镇的?”待远离了淳夫人的范围,王妃才笑吟吟的开口。她的脸色却不如刚才那样。府中大局已经快要将她逼到绝境,另一方面还有一个淳夫人直接威胁到她的地位。她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泄露了她此时的心境,再不是淡定从容,再不是计谋深多,她此时已经乱了阵脚,慌了心神。

樱桃轻应一声:“是”心下暗想明明都已经差人上门生过几回事了,哪能不知她的底细?现在还这样问,是想表示以前的事都与她无关么?她是想示好么?那么,就是想拉拢她了?樱桃悄悄留了个心眼儿,试探的道:“樱桃家境薄弱,无什么背景,又无什么可依靠的人。以后来了这府上,处处还要多着王妃殿下关照。”

“那是自然。”王妃嘴角勾起抹若隐若无的笑意,语气登时轻松了几分:“我对可人的妙人儿,向来是好的。那些不会眼色,不会行事的,可真真能恨死我。樱桃姑娘实在是甚得我心,打今儿起,你在这府上,若有谁怠慢了,有谁欺着了,尽来找我。”

“那就得多多仰仗王妃殿下了。”樱桃微微垂了首,暗道她才刚来,王妃就这么急着表明立场,真真是乱了分寸了么,这样急不可耐的。

正这样想着,王妃又开了口:“你已许久不在府中,兴许不知。我跟沐泽之间,有些许误会。这些日子,因着那误会,没少生事。我还希望以后你进了府,能在中多调劝几句。”

樱桃有些分惊讶的微张开嘴,赶紧深深的垂下首,掩住自己的神色。

王妃手上轻轻‘悉索’了几下,递过来个物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玉镯是我生辰时,王爷给的,我瞧着不错,便给了你罢。”

樱桃还是垂着首:“这么贵重的东西……”

“什么贵重东西?”王妃轻笑起来:“在这王府之中,比它贵上几百几千倍的东西也都尽有,这点东西便不必放在心上。快拿着!”

她这是暗示她,以后只要顺从老实的跟在她这边,就可以有无尽的好处么?樱桃收起脸上的惊讶,伸手接过玉镯来,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略带着贪婪的笑:“那便谢过王妃殿下了。”

“真是个心思通透,讨人欢喜的。”王妃笑眯眯的伸手捉过樱桃的手,轻轻的拍了两下。

从后园逛了一圈儿,又坐在小亭里说了一会儿话,王妃才放过樱桃,差人将她送回了小院儿。

樱桃小心的套了些话出来,看来她是真不知樱桃跟周沐泽以前就相识的事。估计她还以为樱桃是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迷惑了周沐泽,所为的不过全是地位和金钱。她现在这是想拿这些来拉拢樱桃么?她是想把樱桃变成她的侄女和许小姐那般,受她的掌控,到时候好来牵制周沐泽么?

只是有误会没解开?这样的理由也太免强了,对当年的事说的也太淡漠了。樱桃轻笑,她故意没问这个‘误会’是什么,即然王妃这样心急,她倒想到个好法子。

到了中午,刚用过饭,周沐泽就过来了。

“她上午寻你去了?说了些什么?”

樱桃把王妃的话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又道:“我看,她是想要拉拢我。”

周沐泽跟着点点头:“是,我也瞧出来了。”说着,递过来个请帖:“她给这附近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都发了请帖,邀了明日来做宴,说是特别给你办的呢。”

“明日?”樱桃灵机一动:“若是明日的话,倒正好了。我刚想到个法子,正愁没法子使呢。若是明日做小宴,倒真正好呢。若是运气好的话,能报了婶子的仇也不一定呢。”

“怎么?”周沐泽眼中一亮:“你想到什么了?”眼神转换,微微沉了沉声,又道:“如今你身在王府,可不敢太乱来,万不能再叫你陷入了危险。我娘的事,且慢慢来,不急。”

“不危险。只消你来配合一下子便可。”樱桃笑嘻嘻的,附在周沐泽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她这趟来虽说是为了打消王妃再给周沐泽另配佳缘的念头,但若能有机会为周沐泽的亲娘平反,自然要抓住。几十年的光景,王妃在这王府之中的根基恐怕无人能动摇。这回若不是事情发生的突然,周沐泽又逼的紧,她绝不会慌成这样。这样的好机会,不知道何时才会再遇上,她不想就这样放过。

仔细的商量了一下,确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沐泽才同意了这事。

当夜,周沐泽悄悄去了一趟李府。也就是他的养父家里。跟李家夫人悄声叮嘱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李母一一点头同意。

第二日,周家王府开始举行热闹的小宴。只要够得上级别的贵妇人和千金都被请来了。

因着是给樱桃办的,所以来的多是女客。男客只将将凑齐了一桌,摆在主院小亭里。女客则是在后园开辟的回廊里。

周家的事,向来是各个贵妇之间争夺炫耀的,周家请宴,自然是没有一个缺席的。在回廊里整整摆了五大桌,才将将坐的开。

王妃特意将樱桃留在了身边,亲热的一一跟人介绍,还时不时的夸上几句,整个过程都亲热的拉着樱桃的手。樱桃也面带笑容的从着她,不时也说几句亲热的话,高兴的王妃眼都眯起来。

周沐泽的未婚妻,那便是将来的王妃,是这个周王府的女主人。而且还是由王妃亲自引荐,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各家的贵妇和千金自然急着巴结,不停的有人跑来跟樱桃套近乎。

宴吃了一半时,樱桃瞧个机会,轻轻扯了王妃一下,打着有事相商的幌子将她从席间带离。

“怎么,什么事?”王妃疑惑的望着满面尴尬的樱桃。

樱桃引着王妃,到了处寂静无人的地方,正是上回与淳夫人相遇过的玉壁后头:“昨日,沐泽知道了王妃带我去后园的事,盘问了半日。我以后还有许多要仰仗王妃殿下的时候,自然不会说实话。只是……”

“只是怎么?”听樱桃这样说,王妃似乎很高兴。

“只是不知,王妃当年是与沐泽产生了怎么样的误会,叫他昨日那样严辞对我。”樱桃‘好意’相劝道:“王妃殿下,不是樱桃我多嘴,即是误会,解开便罢了,沐泽也不是什么不讲情理之人。如此的话,便不用再这般剑拔弩张的,多好?”

“你自不知,是什么事……”王妃神色略黯。

“若是有难处,便不说罢了。”樱桃面带失望:“殿下不信我,我也无法。只是这事王妃便放心,我尽会劝着沐泽。以后在这王府里,我也要多多仰仗王妃。”

王妃眨了眨眼:“你不说,我倒忘了。刚才席间,怎么沐泽也没过来瞧瞧?你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过来捧捧场子,算怎么档子事?”

“自是昨晚的事……他听说王妃召了我,又不知是什么事,许是恼了。”樱桃借机撅了下嘴。

“你不是跟他应付过了么?”

“他那样精明的人,应付能有什么用?我又不知这里面终究是什么事,应付也不敢乱言。吱吱唔唔的,自然被看穿了。”樱桃眼尖的看见玉壁那头墙边的位置露出半只绣花鞋来,赶紧不动声色的往后微微退了退,将王妃的视线调离玉壁。

王妃微拧着眉不说话。

樱桃又紧紧逼着道:“不知究是什么事,倒叫王妃这样为难。若是不信我,便不说罢了,沐泽那边,我再另想法子应付。总不会叫他怀疑到王妃身上来。”

“后园女人的事……”王妃紧盯着正前方,蹙眉低喃:“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当年年轻时,争宠争位争儿子的地位,怎么不落下些祸根?樱桃你向来是个聪明的,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

她说了!她竟然说了!!樱桃又惊又喜,极力隐忍着,又道:“难不成,是当年与沐泽的生母……”

“你即是他的未婚妻,自应听他说过他母亲是怎么死的。”王妃挑了挑眉,正起身子,昂起头:“没有些许手段,怎么能坐稳这王妃的位子?怎么能做得了这高门大院儿的女主人?”

没想到她倒自豪上了。樱桃微张着嘴,没说话。

倒是玉壁后有人出声了。没说话,只是轻轻的,‘啪啪’几声巴掌响。周沐泽从后面走出来,满面的咬牙切齿的微笑:“说的真是冠冕堂皇。”

王妃神色猛的一变,脸色苍白起来:“你,你……”

王妃话未落,李夫人领着许多贵妇人和千金小姐从玉壁的另一头走出来,一位位的面上,尽是吃惊害怕,另目相看的眼神。

王妃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退后了两步,再也支撑不住,颓然的坐在地上。

第三百零九章 何去何从

说实话,当年的事,除了当时的小沐泽,其它的看见过的,参与过的人,现在都早就遍寻不到了。人是不是还活着,估计也希望不大。这件事情想要查个清楚,还沐泽母亲一个公道,还真的不容易。

没想到事情到终,竟是王妃自己说出来的。

当着那么多贵妇人和千金小姐的面儿,这事再也盖不住,也由不得王妃抵赖。

这事传到王爷耳中,很是震惊。

当年他对沐泽母亲,还是相当宠爱的。只是因着出了那腌臜的事情,才恢了心,由着王妃将人处理了。对于沐泽也就没再那么上心,甚至有些厌恶了。他甚至悄悄的与那时候小小的沐泽滴血验过亲,若当时两血不相融,恐怕早就将沐泽打死。便是如此,也是对他不管不问,直到府中人将沐泽欺的无法,才送到了李府去寄养。

若不是后来周沐泽能力过人,周铭宇又做了叫人失望的事,王爷也不会松口叫周沐泽回府。

现在,竟然说当年的事是颠倒了黑白,沐泽母亲是冤枉的?爱妾死了,爱子无辜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竟然都不过是王妃一手导演出来的?而且,这样的家丑,就那么明晃晃的张扬在了众多的贵妇人面前,叫王府的颜面扫地。王爷除了惊之外,更多的是怒。

说来说去,他才是这个府中的主人。有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针对的还是他的爱妾爱子,属于上位者的不容侵犯心理暴发,当下便将王妃打进了王府地牢。

王妃虽说平日在王府中权力大过任何人,仅次于王爷。臣服于她的人很多。可是人走茶凉,她以前又没做下什么好事,没人肯为她求情。她只有两个儿子,周铭宇现在自己还被关着,周铭远又在偏院还不知这事,一时竟一个求情的都没有。

王爷将人关起来,怒发冲冠的想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便差人提了王妃来,闭门关窗的审问了一通,不知问出些什么来,气的眼都发红了。直接发了狠话,将人打入冷院,一个丫环小厮也没有,在冷院里再不准出入。

王妃被从屋里提出来时,两面脸颊都是红肿的,嘴角带着血。似乎挨了王爷的巴掌。

待周铭远听说了此事赶进府来时,王妃已经被关进了冷院。任他说什么,怎么求,王爷都没松口。

“他定会来求你的。”樱桃略有心事的放下手中小帕:“你……”

周沐泽睫毛轻抖,眼神闪烁了几回:“那是她应有的报应,不论我欠了周铭远什么,这件事我都不会答应他。”说着,眼神微微眯了眯,从桌边立起身来,负手缓步朝前:“她欠我娘的,岂止是这些?我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再往前追究了。但是求情亦是不可能。”

樱桃微微垂了首,轻叹:“这事,也终算是了了。”说完这话,又觉得心里有些空落。王妃的事了了,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要轮到她的事了么?王世子与平民的差距,她要怎么弥补?王世子妃的位子,她怎么可能坐得下?这样的深宅大院牢笼,她怎么可能呆得住?而且…..而且做为王世子的周沐泽,也不可能不再娶纳。那已经不是他的意愿所能左右,王爷,还有京城那位若发了话,他又岂能不从?这一切,可该如何是好?

“放心,周铭远那边,我早已想到补偿他的法子。明日我要去给我娘上坟。你与我一同去罢。”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跟着小厮有些慌张的声音:“二,二世子殿下……”话音未落,房门已经‘砰’的一声大力推开,周铭远一脸急色的走进来,望了一眼樱桃,又转向周沐泽:“沐泽……”

“二哥。”周沐泽神色淡然的截断周铭远的话:“若你是为王妃来求情的,那你还是请回吧。别的都可让你,但这事绝对不行。”

“沐泽,你听我说……”

“二哥。”周沐泽斩钉截铁的:“此事,能做到这一步,我已经是让步了。她不过是被打入了冷院,我母亲呢?她十几年前就没了性命,又蒙了这么多年的冤,直到今天才洗清。王妃做出这样的事,难不成一点儿报应都不该受么?”

“这……”周铭远喘了口气,又望向樱桃:“樱儿……”

樱桃有些难受的别过脸:“这事,我无能为力……”

“也是……她咎由自取……”周铭远有些失神的喃喃,掉转了身,有些摇晃的朝外走去。

“二哥。”周沐泽叫住他:“此事,实在不能再有回旋,想你也该理解。这事,虽说是她该我母亲的,但到底是我对不住你。我会想法子补偿你的。”

“呵呵”周铭远轻笑了一声,继续抬脚,走开了。

“你要怎么补偿他?”见周铭远没了影子,樱桃忍不住问。

周沐泽掉转回身子,不答反问道:“你不是住不惯这深宅大府?你不是受不了后园的勾心斗角?”

“是……”樱桃狐疑的望着他,两件事情,根本不搭边么。

“那我便将这王世子的位子让与他,你说如何?”周沐泽说的风轻去淡。樱桃听的吃了一惊:“你想好了?这可是王世子的位子呢,将来的王爷,一方之主,就这样拱手让人,你以后不会后悔?”

“一方之主,那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若是得了我不想得的,却失了我不能失的,那才叫后悔呢。”周沐泽意足的笑笑:“我母亲的仇也报了,我对这王府再无眷恋。我本就是李家的公子,如今还是回李家去的好。这王府深院,我亦是呆不惯。”

樱桃眼中燃起惊喜:“真的?”

“哪还有假?”周沐泽轻轻吸口气,望向院外的冬梅,轻轻的吐出来:“我自以为是了解你的。你视你的家人那么重要,必不能离了她们太远。荆青县到你家,至快也要一天一夜。若我们回了水泽县,就方便许多了。”

“那样自然甚好了!!”樱桃不知是感动的还是激动的,鼻子竟然有些发酸,使劲的拍拍手:“实在太好了!!”

第二日,周沐泽便跟王爷商量了此事。王爷自知对不住周沐泽,如今他说什么,便也都应一声是罢了。只是周沐泽想要搬回李府去住的事,还是坚持没有同意。

只是这事同不同意已不由他,周沐泽决意要走,他也挽留不住。又呆了两日处理了些后事,周沐泽便与樱桃收拾了东西趁着一早离开了周王府。

待王爷知晓时,已经人去院空。他只能无奈叹息。又把王世子之位的事跟周铭远说了。

周铭远望着空空的院落,只是苦笑,来来去去,到了终了,他却只落得了一个空空的位子。

第三百一十章 皆大欢喜(结章局)

“窗外的景,还是那个景,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也有些相熟了。如今再看起来,倒怎么可爱好看了许多呢?”樱桃靠在车窗棂上,呼吸着窗外扑面而来的冷气,感觉一阵阵清爽。心中轻松惬意无比。她这一趟,是跟周沐泽同乘一辆马车的。

周沐泽要回水泽县,做他的李家大公子了。

她也终于可以回她的农家小院儿,安安心心的看她的姐姐妹妹成亲生子,过那平淡而又温馨的小日子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再刺骨的风扑在面上,都觉得沁爽。心情无比的轻松开阔。

“心境变了,看人看物,自然也不一样。”周沐泽斜靠在另一边的车厢壁上,笑眯眯着眼:“如今王府的事一了,再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你也不必再为此冒险费心。”

“是啊”樱桃迎着冷风咧开嘴:“这冬眼看着就要过去,一开春,我的农场就要开始忙活起来,就可开始给我赚钱了呢。我还想着多赚一点钱,到时候好给三姐贴补贴补嫁妆。”

“你只想着你的家人,就不给你自己想想?你难不成就不出嫁?”周沐泽这话说的,叫樱桃脸上都有些羞红。

“你仇报了,位子让了,现在一身轻,就有心思调侃我了,是不是?谁说我不嫁的?我也是人,我也是女人,早晚要嫁,还要嫁个如意郎君呢!!”她本也不是什么羞涩之人,稍稍顿了顿,大大方方的将话回了回去。

轮到周沐泽脸羞红起来,轻咳一声装作看景的望向窗外:“这窗外的景儿,确是比以前好看了呢。”

四人坐的大马车,从荆青县一直奔到水泽。周沐泽先行下了车,叫刘德忠护着樱桃回家,他则先回了李府。

不是周沐泽不想护送樱桃回家,是他想再进岳家时,是以正式的李家公子的身份,奔着正式的目的而去。

在周府才不过呆了五六日的工夫,家里却似乎变了个样儿一般,像是被人抢了,又乱又糟。

院门敞开着,院子里无人。

樱桃走到堂屋门口上,才看见有人正在打扫地上。却不是家里的姐妹,而是苗二妮,她的二嫂子。

“二妮?”没人时,樱桃还是喜欢直呼二妮的名子:“这是咋回事呢?咋乱成这样?核桃呢?三桃呢?咋叫你过来收拾呢?”

“樱儿!你回来了!”二妮先是惊喜的抱了樱桃一下,即而有些欲哭无泪的:“核桃这几日跑润生家补课,你这一走,核桃又不在家,棉桃又要忙店里,又要忙家里,哪顾得过来?自然就要乱一些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今晨才跟棉桃要了钥匙,过来帮着整理整理。”

“那那,真是的,哪敢劳动你呢?”樱桃瞪瞪二妮隆起的小腹,都好几个月了。

“你回来就好啦,我自然不用再收拾。”二妮高兴的放下扫把,拉着樱桃往桌边走去,寻了个位子,凑在一起坐下来:“来来,我先跟你说会儿话!”

“啥话?瞧你高兴的。”樱桃也来了兴致。

“咱四叔怕是喜事将近了!!”二妮窃笑着,捉住樱桃的耳朵,悄声道:“咱大伯大娘撮着,已经跟柳家娘子那边议了亲,两边都愿意,正在挑日子呢!”

“真的?”樱桃舒心的笑起来:“那可太好了!!咱家好久都没办喜事了呢。”四叔要另娶,那自然算是大好事。

“就是就是。你可不知道……”二妮笑嘻嘻的捂着嘴:“咱四叔可不禁逗了。头前儿我跟大嫂子还逗说需得去割身新衣裳的事,他当下就红了脸呢!!”

“嘻嘻”两人正笑着,门外猛然‘哎哟’一声走进来个红袄绿裤的婆子,带着喜腔儿的:“四姑娘在家那?算我婆子福气,可算是碰上了。”

婆子是当时给棉桃和宋韩引媒的媒婆。一见她,樱桃立刻有种好事要来的预感。

果真,媒婆是来送宋韩家里刚请人算出来的日子的,就在几个月之后。这趟是跟岳家商量来了,若岳家同意,便要给两人举行婚礼。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傍晚核桃归家,樱桃便拖着棉桃和核桃去了镇上杨桃家里跟她报喜。正巧米桃也在,五姐妹就着这事,高兴的说了半天。

“四叔的喜事也近了,我估摸着,两相日子差不了许多。”杨桃还在坐月子,额头缚了根红带子。

“好好好!!这叫双喜临门!我可不管,我要割三身新衣裳,四叔一身,棉桃一身。棉桃回门儿还要再割一身!!”米桃大大咧咧拍着手。

“要那么说,还有一喜呢。”樱桃瞄瞄米桃的肚子:“诺,这不是么?不知彭大夫人是不是也要割身新衣裳?”樱桃逗趣的说道。

“啊哈,要这样说,那还有一喜呢”米桃意有所指的望着樱桃,挤挤眼:“你什么时候该成亲呢?这事大姐可不止在我跟前说了一回两回了。”

“去,去,净逗我”樱桃翻翻白眼。

“哈哈哈哈~~~”五姐妹热闹的笑倒在一起,笑声穿透窗棂,回荡在安静的小院儿。

正月里的阳光,暖融融的。再过几日便要立春了。

——完——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桃花满庭院》终于完本了。

我说几句话,会控制字数,最后一章尽量不收大家毛爷爷。

历时大半年,不论写的好与坏,这本书总算有了个结局。大家跟到现在,看到这里,亦是不易。腾路感谢一直坚持看书,陪伴腾跃走到这里的亲们。(话很普通,但是在这里写出来,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书就像小孩,终于在大家呵护照料下长大成人了。)

这本完本后,腾跃会尽快开新一本,新书准备还是要种田,但是基于‘桃花’后半部分有些偏离主题,所以新书不打算再加入王府高门的因素,要写纯种田。

新书大约这个月月末会上,到时候还请亲们继续支持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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