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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扇里藏》 不更新理由！ 不更新的时候，不如看看这个人的微博，因为她不是在出去玩，就是在出去玩的路上，不看文的时候可以一起看风景呀…… 【无奈祖国河山美如画_｀】 每次回来都一定会努力更新的！鞠躬！ 第一章 五洲八国 五洲八国，各有其特，自戎成大帝殡天后，四海升平百姓安泰，八国以和平协议相互约束，三大商会互通有无，各国纷纷专注内政，五洲逐渐显露繁华昌盛的一角，对于有些人而言，这只是水面上偶然荡出的波纹，但即便是表面的平静，对百姓而言，依旧无比的珍贵。 人人都知，王亲贵胄是政治的核心，其中最不缺的就是狸猫太子，王室秘闻，这些街头巷尾的儿歌或流言，从未有人说过其中真假，人们茶余饭后关上门窗说上两句，这段秘闻便被锁在肚子里，等着下次饮酒作乐时再说出来。 戎成十九年，开霁国君主殡天的第三日夜里，一辆马车吱呀吱呀的深夜进了宫，本不能行走车马的王道此刻跪满侍奴，却无人敢拦下马车。 第四日，王的胞弟安亲王元何之子元景继位，拜太师云树祯为王相，赐玉冠金筹，上可谏责天听，下可统领百臣。 桃花托着腮听公孙嘉月说这些故事时，已经是新君继位的第三月，这个年轻帝王刚过了十八岁生辰，依旧是个青葱少年人。 “嘉月姐姐，这么说我们王上是五洲八国中最年轻的帝王？” 桃花开口问道。 “确实如此。” 公孙嘉月点头。 “真是厉害啊。” 桃花捻了一块芙蓉糕边吃边赞叹道。 “你啊。” 公孙嘉月点了点桃花的脑袋。 “真是什么都不懂，若不是因为先王突然殡天，大王子暴毙而亡，二王子不知所踪，又怎么会轮的上安亲王之子，先王与安亲王早有不合人人皆知，有坊间传闻当年安亲王染疾而去便是先王的手笔。” “少年帝王，英姿勃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英雄气概。” 桃花依旧很是赞叹。 公孙嘉月看着这个纯澈净丽的妹妹，不禁有些恍惚。 “开霁这世家小姐中，估计就只有你如此娇憨无知还能讨人喜爱了。” “嘉月姐姐，我听出来，你在夸我！“ 桃花有些得意的扬了扬脑袋。 “咳咳……” 公孙嘉月正要说些什么，身后一声咳嗽声，两人回头望去，公孙嘉月见到来人赶紧站起身。 “太师大人。” 公孙嘉月行礼道。 “公孙小姐不必多礼，眼看天色渐晚，公孙小姐可要在太师府中用膳。” 眼前的这个英俊的中年男子，便是当朝太师云树祯，一身墨色锦袍绣着金线，祥云龙纹足见其在开霁国举足轻重的地位。 “家父吩咐了让我早些回去，就不叨扰了。” 公孙嘉月小心翼翼说道。 “那公孙小姐便早些回去吧，别让公孙候担心。” 云树祯带着关切开口，公孙嘉月耳尖微微红了一些。 “那我，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向桃花招招手。 “桃花，我先走了……” 桃花点点头，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 待公孙嘉月走远后，云树祯面上的和善皆已不见，他走上前坐到桃花身边。 “桃花，爹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和公孙家的人来往过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爹……” 桃花有些委屈的眨眨眼睛，从盘子里捻出一块芙蓉糕。 “爹，你要吃芙蓉糕吗？” 云树祯忍不住接过自家女儿手中的糕点，又好气又好笑。 “桃花……” “哎呀，爹，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嘉月姐姐是个好人，我能感觉的到。” “你！” “爹，我只和嘉月姐姐玩好不好，其他的公孙家人我理都不会理的，这样可以了吧。” 桃花摊手道。 “罢了。” 云树祯咬了一口芙蓉糕，似是觉得味道不错，又吃了一口。 “我云树祯的女儿，就该想做什么做什么。” “爹爹真好。” 桃花献宝似的又递上一块芙蓉糕。 “行了，小丫头，你爹这肚子，再吃就可就不像样了。” 云树祯连连摆手。 “爹爹英俊潇洒，依旧可迷倒这开霁万千妙龄女子……” 桃花恭维的功夫早已是炉火纯青，云树祯被吹捧的险些笑裂了嘴，好在这四下无人，不然当朝太师这副样子，说出去可真没人相信。 “爹爹，桃花想出府玩。” 桃花拉着云树祯的衣袖晃了晃。 “去吧，让墨明和妙淑陪着你，不许回来太晚。” 云树祯嘱咐道。 “谢谢爹！” 说完她走到庭院中央，狡黠一笑闭上眼睛。 “让我猜猜，今天墨明藏在哪儿。” 云树祯也想瞧瞧桃花平日里是怎么找到这暗卫中轻功最好的墨明，索性也坐在那儿静静看着。 “东南……” 桃花睁开眼，从花坛中捡起一个石子，朝着东南方的屋脊就扔了过去，石子还没落下，一道黑影已经现身。 “小姐，你又找到我了……” 黑影落地，赫然是一个穿着玄色锦袍的男子，这男子乌发束着白色丝带，在两耳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一副书生模样，虽然生得俊朗可这脸上却是无比委屈的表情。 “小姐，为什么你总能找得到我……” “那是因为功夫未到火候。” 不远处一道女声传来，一个女子端着茶盘步履端庄，她插着一根玉簪面色清冷，只有目光移到桃花身上时眼中才微微浮现些暖意。 “妙淑，爹准许我出去玩了。” 桃花开心道。 墨明撇撇嘴，他可是潜山老人的关门弟子，若非因为年少轻狂，在街上非得与小姐比试，也不至于落败被送到暗卫训练营，暗卫训练简直非人待遇，唉……一失足成千古奴。 “老爷。” 妙淑朝桃花温柔一笑，转身对云树祯躬身。 “陪她好好玩玩吧，我看她也憋坏了的样子。” 桃花这惊人的感知力，也不知是好是坏，云树祯站起身一边说一边心中暗思。 出了府的桃花显得极是开心。 “小姐，鸿仙坊密信催了小姐几回了，今日是否要去一趟？” 妙淑在桃花身旁问道，桃花敛了些笑意摇头。 “今日怕是没有空闲，你回传过去，五日内我会抽空过去。” “是。” 今日确实是不得空，几日没有出门，眼下着急去的地方，便是这王都里最大最红火的绸缎庄。 “哎！桃花小姐来了！” 这还没进店呢，绸缎庄的小厮便立马迎了上来。 墨明立刻掏出来一把折扇，极是风雅的扇了几下。 “小姐，您是不是要给墨明买新衣服，哎，其实吧，墨明这衣服……” “太多了？那便不买了。” 桃花接话道，墨明立马颓了脸色。 “小姐……” 妙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她本就不喜墨明这时时刻刻粘着小姐的样子，身为暗卫，倒是没有一点暗卫的自觉。 第二章 如云客栈 “桃花小姐，今天要买点什么？” 桃花经常光顾这家绸缎庄，每次来都会花大笔钱，她又为人和善，没有世家小姐的脾气，久而久之店内的小厮们都认识了这个长的漂亮的桃花小姐。 不过再常来往，大家也都只知道这位姑娘叫做桃花，至于她是哪家的小姐，可就没人知晓了。 “和上次一样，给我些便宜厚实的布料。” “好嘞。” 小厮立马干起活来。 桃花闲的无聊，就在绸缎庄中转悠，等着小厮打包好。 “宜秋，这王都世家中的小姐，论美貌才学，云府云雾一，公孙侯府的公孙嘉月，就连那宫里的绮罗公主，这加起来都顶不过一个你。” 桃花正在看最新的绸缎样板，就听到一旁三个小姐打扮的女孩子小声调笑。 “贵的东西它就是贵的好处，可别像那些市井之人，尽挑些便宜货，降了身家。” 其中一个小姐继续说道。 “是啊是啊，我刚刚看啊……” 说话的人悄悄指了指桃花。 “说是要便宜厚实的布料，那种布料街上到处都是，还要到这王都最大绸缎庄来买，想必又是个想要攀龙附凤的。” 桃花向来是不屑理会这些闲言碎语的，倒是墨明先不乐意了，他家小姐，怎得就能给人诋毁。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我读书多年，倒是今日才碰到这玉莹颜丽，不可方物。” 墨明摇着折扇看着三个小姐开口道。 墨明本就生的俊朗，加之身上的书卷气活脱脱一个儒雅学士，这不加掩饰的赞叹让面前几人都微微红了脸。 “这位公子谬赞了。” 其中一个小姐小声道。 墨明面色忽而变得有些奇怪，他嫌弃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位姑娘，我说的是那位。” 他指了指在三位小姐身后正在做工的女工。 “女子之美，在能者容人者，在心思坦荡自食其力者……” “你！” 墨明说着自食其力，摆明就是在嘲笑她们连女工都不如。 那个被称作宜秋的小姐示意她身旁的女子不要动怒，她调整好表情，带了些笑意。 “这位公子，刚刚是我们会错意了，实在抱歉。” 这位宜秋小姐明眸皓齿，皎若秋月，行为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小女子宋宜秋，今日在这里见到公子，实属缘分，今日之事皆是误会，望公子不要介意。” 墨明在江湖上混迹惯了，长了一张白面书生的脸，却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你……” 他刚想说些什么，桃花走了过来。 “墨明，不要闹了。” 对方没有动怒，反而客气的很，又何必招惹些是非。 “是，小姐。” 墨明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原来这是你的家奴啊！难怪这么没教养！” 站在宋宜秋身边的小姐大声说道，她见墨明穿的华丽，本以为这是个富家公子，没想到竟只是个家奴。 “这位小姐是？” 宋宜秋也有些诧异。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若想教人教养，先得自己有此物。” 桃花看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姐，她本就容颜俏丽，因为年纪尚小还带了些娇憨可爱，但此刻冷下脸，不由让人生出一丝寒意。 “你，你说什么？” 那小姐躲在宋宜秋身后探出一只头不服气道，桃花声音冷漠。 “你们刚刚妄议王室之时，在场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听见，若是传来出去，轻则打四十大板，重则受墨刑发配边疆。”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小姐眼眶含泪，怯怯的拽了拽宋宜秋的衣袖，显然是被吓坏了。 “这么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如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宋宜秋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对桃花说道。 “桃花小姐！您的东西给您打包好了！” 小厮在身后喊。 “我今日还有事，此事就此作罢吧。” 桃花微点了点头，带着妙淑和墨明转身离去。 “桃花？” 宋宜秋看着她的背影默念，出门带这样的家奴，怎么王都里从来没听过这一号人物，墨明找了几个人让人将布匹运到地方，刚出门就听到桃花吩咐妙淑。 “回去后将这个苏小姐的身份查一下。” 墨明跳出来小声问。 “小姐，干嘛要查她啊，您对她感兴趣？” “我对她不敢兴趣，是我怕她对我感兴趣。” 桃花轻轻拍了拍墨明的肩膀。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说完便带着妙淑往前走。 墨明细细想了想，嗯，小姐说得对。 三人一路走出城门，城外一家两层的客栈坐落在官道旁，客栈装修的极为雅致，门前大匾上写着四个大字：如云客栈。桃花径直走了进去。 “客官几位？” 门前昏昏欲睡小厮样的男子闭着眼大声说道。 “顼年。” 桃花好笑的看着他，男子突然惊醒。 “桃花小姐！” 桃花笑了笑，抬腿走了进去，跟在她身后墨明朝着项年模仿他睡着的样子，项年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 “桃花小姐。” 店中一个老板娘模样的漂亮女人迎了上来。 “云娘。” 桃花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东西送到了吗？” “送到了送到了。” 这个被唤云娘的女子指了指桌边。 “小姐，这次还像之前吗？” “墨河水患往王都来的流民又更多了些吧。” 桃花问道。 “是，确实有增多。” “继续招工。” “是。” 云娘点头。 “对了，昨日新晋的光禄寺侍郎慕谦来了，我照着小姐的吩咐，他果然留下一笔钱就走了。” “你这客栈闲时也没有什么流水，就当是店内进账吧。” 桃花吩咐道。 “算算日子，下月的文华会就要开了。” 云娘请桃花做到桌边。 “三月一期，这次文华会说不定能发现更多人才。” 桃花看了看身边人。 “比如项年这样的。” “项年还算才子？那我可就是武林盟主了。” 墨明撇嘴道，项年不理会他，他极温润的为桃花倒上一杯茶。 “小姐真是玲珑剔透，慧眼识珠。” “这说话的功力也很让人喜欢。” 桃花笑开继续说道。 “小姐谬赞。” 项年低笑。 “云娘，我告诉你那些话，只是给你不喜之人，若是在这客栈中你遇上真心相付的人，随时可以离开。” “对啊，云娘，找个好人家就嫁了，这样我就可以做如云客栈的老板了，这小厮服真是难看。” 项年也附和道，云娘柳眉一竖。 “你这小子就想接管如云客栈是吧，我可告诉你，这地我坐的牢牢的，想都别想。” 第三章 初榭华宫 桃花笑着看着两人。 “要我说，这公孙鹤卿真不是个东西，眼见着流民越积越多，就是不让他们进城。” 墨明努嘴道，桃花显然不想多提公孙家。 “云娘和项年这些日子辛苦些，此次文华会要办的大张旗鼓，正直年选，应该是个好进账的时候。” “放心吧小姐。” 云娘极是妩媚的撩拨了下发丝。 “今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桃花站起来，她刚走了几步，回头冲着云娘明媚一笑。 “云娘，你真好看。” 说完她便像小兔子一般连蹦带跳出了客栈，云娘被这陡然绽放的灿烂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她覆上自己的脸，不自觉露出些笑意。 项年在边上摇头，肤浅…… 他故意大声喊来客栈里的小厮，走到客栈角落。 “把这些布料拿走吧。” 他吩咐道，云娘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这么大声做什么？” 项年看出来云娘的没好脾气，跳到她身边。 “云娘，你说我们小姐怎么想出来这么多有意思的主意的？” 云娘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要是你能看出来，就不用考不上进士来这里了。” “我可不是考不上！我是没有考！这里多有意思，比官场里有趣多了。” 项年说道。 “行，你是没有考……” 云娘走到客栈外看桃花走远。 “小姐也真是用心良苦。” 是啊，项年收敛了些笑意，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又似乎在情理之中的做法…… 若是说善心，小姐从不直接救济灾民，而是让他们招募来王都避难有些手艺的乡民做衣制鞋，然后再低价卖给城里的普通百姓。 除了这些，最令他讶异的，便是小姐颇是上心的若华会，如云客栈建在城门口也是这个道理，开霁学子必须前往王都进行考试才可入仕，而文华会，就是这些学子们在踏上这入仕之途前，考察自己学识水平的机会。 文人墨客们在此交友论诗，学子们在此比试较量，每期文华会还会选出三个最受大众们崇敬佩服的有识之士，给予些盘缠以资鼓励。 当然，比试较量也是要象征性的收取些费用，一个铜板可挑战一次，所挑战内容挂在客栈门厅三天，如今市面上，一个铜板只够买个包子，这些微薄的收入当然回不来本钱，但如云客栈能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支撑下去，却是全仰仗于文华会。 文化会上被选出来的三个学子，多半都才学满腹得众人赞赏，成功考取学官当是不在话下。 这些平步青云的士子，感念如云客栈的帮助，常常会回来给钱给物，这部分收入，成为如云客栈的最大进账之一。 文华会的择优选取不看出身，只论才华人品，如云客栈除了老板娘云娘有一票投票权外，还有来自神秘人的一票否决， 但是这个神秘人从未行使过这个方法，这一票否决也传着传着变成了传说。 项年曾经问过桃花这个问题，桃花向他挑眉。 “我到现在还没发现这些入仕的人里，有背信弃义的，看来朝廷的选拔也不是一无是处。” 好吧，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项年为什么来这里，三个月前的文华会，他胸有成竹志得意满，也如愿得到这三大才子的名号，可他临到考场时却又反悔，转身回到客栈，想要做这客栈大掌柜。 没想到桃花也不避着他，但只给他了一个账房管账的位置。 愁啊…… 桃花回到府里时，云树祯正急匆匆的往外走。 “爹？” “宫里传召，我要去一趟。” “那爹去吧，路上小心。” 桃花甜甜的说道，云树祯看着自己女儿不禁露出笑意。 “还没用晚膳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等着你呢，快去吧。” “谢谢爹！” 桃花笑的更开心了些。 宫中到处点着长明灯，显得有些诡异的幽寂，云树祯看了宫中的景象皱了皱眉，侍奴点着灯引导这位大人。 云树祯看了看殿门匾额——初榭宫。 一进入殿中，眼前一个女子映入眼帘。 “王太后。” 云树祯行礼道。 “你都来了，怎么王上还不来。” 女子有些无理的模样让云树祯又皱起了眉头。 殿外突然火光大亮，一声王上驾到，女子神色才稍稍缓了些。 一个年轻的少年走进来，他穿着龙印云纹袭绣的紫长袍，戴着三束发紫金冠，他脊背挺直，剑眉凤目，俊朗英气，偏偏这张脸上又有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显得和善温润，恰巧掩藏住其中难以察觉的冷傲孤清，像极了山巅上的独立巍峨的擎石，身上君临天下王者气势，不自觉带了些压迫感。 “王太后。” 这个少年就是当今王上元景，他拱手向眼前的女子微微行了一礼。 “王上，仲春节可是要到了，王上准备如何置办啊。” 云树祯微微眯了眼，他知道，这道题，无论如何答，这王太后，一定是要挑出王上的毛病的。 “不如就由王太后操办吧。” 元景显然早就想好了对策。 云树祯心中冷笑，天真……果然，王太后眉头一竖。 “仲春节如此重要的节日，我又年纪大了，怎么能操办的起来？” 元景神色没有任何异样。 “那，交由公孙鹤卿，王太后意下如何？” “还是王上想到周到，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太后终于满意的点头。 云树祯站在一旁，这一会儿都商量好了，叫他来干什么。 “云卿啊，你也在啊……” 王太后仿佛才看到云树祯。 云树祯心中憋着气。 “王太后今日找臣来有何事？” “什么事？年纪大了，有些记不清了……” 她敲了敲脑袋。 云树祯面色一寒。 “那请王太后想到以后直接传书于臣府邸吧，臣还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先退下了。” 他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拱手，旋即转身。 “王上。” 他朝着元景拱手。 元景点头。 云树祯随即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云树祯真是越来越不把王室放在眼里了！” 云树祯走后，王太后忿忿不平道。 元景不置可否，他微微欠身，向后一步也退了出去，独留下王太后公孙初锦一人在烛火中不时喃喃自语两句。 第四章 仲春节约 仲春节是开霁国雨水季最重要的节日，今年又是新王登基的第一年，自然要大操大办一场，往年王宫中的仲春宴会桃花都不爱去，只有今年，桃花主动找上了自己的父亲。 “爹，今年王宫里办仲春节宴带我一起去吧。” “怎么，往年叫你去你都不去，今年怎么了？” 云树祯有些奇怪。 “今年可是新王登基第一年，想必比以往都有趣的多，今年仲春节我也不想出去玩了，想进宫玩一玩。” 桃花声音软糯。 云树祯见自家女儿想进宫，想一想也并非什么大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仲春节由公孙家筹备，在王宫中锦绣罗缎办的富丽堂皇，反倒是元景日日正常上下朝，绝口不提仲春节事宜，也不过问公孙鹤卿的事，公孙鹤卿也是同样，几日告假，元景都准了。 这日是中春节前最后一次朝会，多日未曾出现的公孙候终于露了面，待群臣禀报完所有事宜后，他才拱手上前。 “启禀王上，仲春节各项已准备妥当，臣擅自做主请百官携家眷入大内……” 他虽说着这话，但语气却并无太多惶恐。 元景面上带笑点头。 “此事全由公孙候做主。” 公孙鹤卿见元景完全不在意此事，不免有些得意，他躬身行礼，旋即退回了百官行列中，公孙鹤卿的党羽们也都暗自露出窃笑，这新王刚登基，根基不稳，还不是得靠着我们公孙侯。 云树祯冷眼旁观，散朝之后，公孙鹤卿被众多拥趸簇拥走出来，云树祯身边只有稀稀散散两三个官员，这倒并非是云树祯惹人嫌恶，只是他身为太师，又被尊王相，手持玉冠金筹，这等云端上的人物，乍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加上云树祯又是不苟言笑的人，普通官员们谁也不敢在他身边说些俏皮话。 “云老弟！云老弟！” 开霁王朝里敢这么说话的，就只有公孙候了，百官眼见着公孙侯快步走上前搭上云树祯的肩臂。 云树祯微微皱眉，向后虚退了一步。 “公孙侯有何见教？” “云老弟怎得如此生分！” 公孙鹤卿拍着云树祯的肩。 “明日仲春节我家那小子也会来，这事我都跟你提了好多遍了，怎么样，让她俩见见？” 云树祯一听是这事，立马冷了脸。 “公孙候有着闲心，不如想想城外那一波波难民如何处置！” 说着甩袖离去，公孙鹤卿也不恼怒，反正他的意图也并非他自己说的那个意思，只是能膈应膈应云树祯，他心里舒服的不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公孙鹤卿这一句话让云树祯打定主意明日的宴会一定要让桃花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免得被什么登徒子骚扰了。 这父亲如此想着，却不曾想到，自家女儿根本就没有参加这场宴会。 仲春节当日，云树祯带着桃花同乘一马车刚到了王宫外，一匹快马奔驰而来。 “老爷！老爷！” 桃花探头一看，是布云山庄的总管吕声义，平日里布云山庄与爹爹的来往都低调的很，今日他这是怎么了？ 云树祯命马车停下，吕声义从马上跳下来，喘着粗气跑到云树祯面前。 “老爷，药材出了问题。” 他哑着嗓子低声说道。 云树祯面色一凛，桃花见父亲神色严肃，轻声开口。 “爹爹，让我去看看吧。” 云树祯似是思索可行性，吕声义瞧了一眼桃花。 “桃花小姐要是能去就再好不过了。” 如今自己已经到了宫门，若是再回去说不定会遭人诟病，先让桃花一探究竟也未尝不可。 “好，一切小心，不可冲动行事。” 云树祯嘱咐道。 “知道了！” 桃花俏皮一笑跳下马车，她福了福身子。 “爹爹走好！” 看着云树祯走远，桃花转身看向吕声义。 “小姐，您先骑我的马去，我随后就到。” 吕声义微微低了身子，显得很是恭敬。 桃花笑着回应。 “吕叔说笑了，那我就在布云山庄等着吕叔了。” 说着她骑上马，吕声义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才直起身子，吕声义原是布云山庄一个外房账簿先生，后来与云家氏族三房庶女成婚，因着能力突出做了布云山庄的大总管，按理说也无需对桃花如此恭敬，可他一直坚持如此，桃花提醒过多次，到后来也懒于再絮叨这件事。 桃花到达布云山庄前，布云山庄早已有不少下人等在门外，见小姐来了连忙迎上去。 “小姐。” 立刻有人牵过马绳，桃花翻身下马径直走了进去，云家二房长子云依斐听闻桃花到了也匆匆赶来。 “妹妹怎么来了？” 桃花见云依斐气息不匀忙扶住他。 “斐哥哥慢点儿。” 云依斐深吸了两口气。 “没事没事……” “听闻庄里药材出了问题？” 见云依斐确是无事，桃花才开口问道。 “想是吕叔说的吧，是。” 云依斐面上有些愧色。 “这批药材我竟没检查出来有问题，是吕叔在复检时才查了出来，幸好还没出王都城门，王都里的铺子所有药材都已经召回了，只是……” “只是什么？” 桃花有些疑惑。 “这批药材已经被几个人家买了，庄里遣人找了去，可药已入口，那几家病人都有了腹泻僵直的症状，我刚查了典籍，路狄草可解此症。” “但庄里路狄草一根也没有了。” 云依斐也是一脸愁容。 “我记着南山上有路狄草。” 路狄草是种稀有的药材，开霁产量不多，国中大多药铺都是从云中国买入，桃花也是偶然间在南山上看到过这种药材，似是只有一两株。 “南山？京郊南山？” 云依斐有些讶异。 “斐哥哥，我先带几个庄中的医徒去找，你画个样子图来，让下人们记下，随后都来。” 桃花迅速安排道。 云依斐对桃花的快速反应微怔，旋即点头。 “好。” 吕声义回到庄里的时候，桃花已经走了有一会了，他回到庄中见桃花不在，庄里下人们纷纷奔走有些奇怪。 “这是？” “大总管，小姐去了南山，二公子画了路狄草的样子图，让庄里下人们去看，然后去南山寻呢。” 吕声义听了侍奴回答立即拍手。 “来人，走，都随我去找二公子要的路狄草。” 几十个侍奴立即结成一队，还有人专门去找了样子图，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庄外，人都走了半晌云依斐察觉到这院子里都没人再来，才知吕大总管已经带了人去了。 第五章 山中奇遇 这头桃花带着几个庄里的医徒到了南山脚下。 “我们分头去找，我记着像是在一处峭壁边，山中林密，你们要小心。” “是。” 医徒们纷纷拱手。 桃花又嘱咐了几句，几人才四散来，桃花独自一人走在山中小路，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寻路狄草。 山林中越往深处越冷，桃花不禁紧紧衣服缩了缩脖子。 这林子这么深，山路也不好走，早知道带着墨明就好了，她心中暗自腹诽。 如此想着她更加小心翼翼，就在走到一处树旁时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她转过头一看。 地上一根木枝被自己踢歪，谁在这处横放了一根木枝，桃花刚想捡到一边，却无意间发现这木枝切口整齐，不像是随意折断的东西，倒像是什么兵刃所为…… 她忽而感到心口一阵凉意，顺着直觉望过去，大树后两块大石，乍一看没什么不一样，仔细一瞧，石块后似是露出一截雪青色的衣玦。 她小心翼翼的探过去，石块后一丝动静也没有，为了攻其不意，她右手轻手拿起那根树枝，学着墨明教给她防身的招式，一下窜到大石块前。 “嘿！” 这大石块后确实是有个人半躺在那，穿着雪青云袍，一头墨发掩盖了面容看不清相貌，但桃花这么大的动静，这人却是动都没动。 “死了？” 桃花皱了皱眉，她试探着用木枝戳了他两下。 “莫不是真死了？” 桃花向前倾身探去，就在她要触到眼前人脖颈之时，眼前人突然有了动作，桃花被一把带过，电光火石间一根银针抵在了她的脖颈。 “大，大哥，大侠，大人……” 桃花一紧张险些结巴起来。 “我是救你，救你。” 银针明显向后退了些。 桃花此时坐在地上，身后便是那被她以为已死之人，姿势很是奇怪。 “这位大侠……” 大侠两字还没出口，那拿着银针的手突然落了下去，桃花回头一看，这一眼，却是愣在了原地。 眼前人闭着双眼，显得很是虚弱，他的脸色苍白，但唇瓣殷红，容颜竟如昆仑美玉一般琉璃净透，若是此人所在之地是鸿仙坊，桃花定是要当场赞叹他是转世经轮里的天下第一绝色。 桃花定了定神，她伸手探过眼前人脉息。 怎会有人脉象如此混乱？ 她撇撇嘴，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药丸。 “布云山庄的回春丹可是一颗万金，我身上也就这一颗了，吃了可要还我。” 她口中絮叨，将药丸塞进他口中，回春丹果有奇效，桃花喂了他不过半盏茶功夫，这男子就渐渐转醒。 桃花正摘了两个果子走了过，见人动了动。 “你醒了！” 男子转头，桃花竟是又被震慑在了原地。 惊鸿玉树，物华灵宝，之前他昏迷着并不觉得，现当下他看向你，只让你觉得世间慈悲，空无一物，即便是容貌如画，漂亮得根本就不似真人，也难让人生出丝毫亵渎之心。 好一双天星海月的眸子。 祸水，桃花暗自评价了一番，旋即将手中的果子塞给他一个。 “给，你气息不稳，要走出这片林子，得保存些体力。” 男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果子，又看看她。 “吃啊。” 桃花咬了一口。 那男子翻转着看了果子两圈，也轻轻咬了一口，就这一口，却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么酸涩？ 见眼前之人皱眉，桃花也绷不住了，她连忙呸呸将口中的果子吐出来。 “哈哈哈哈酸不酸？” 男子慈圣绝世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崩坏，桃花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正当她考虑着要不要道个歉时，林中一阵凉意骤然袭来，桃花敏锐的觉察到来者不善，她快速挑起刚刚落在地上的树枝，可这枝丫还没拿起，就已经被眼前剑光割断。 “大哥，大侠，大人，我真的是个好人。” 一柄长剑横在了她脖颈上，她忙不迭点头解释。 “咳。” 那本坐在地上男子站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两步，将桃花脖颈上的长剑推至一边。 手持长剑的面瘫脸似是有些讶异，却是什么也没说，收起剑恭恭敬敬站到男子身边。 此时桃花也觉察到这气氛的诡异，三个人的树林，却是安静的令人心悸。 “大侠，您身上像是有伤，开霁的布云山庄擅医理，离这儿也不算太远。” 桃花开口打破这份奇怪的尴尬。 眼前人没有回答。 “从这里走，一直向东，不出两里路就到了。” 桃花声音越来越低。 “相逢就是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也不必感谢我，我还有些许事要做，就此别过。” 说着她缓缓朝后退去，大约走了百步，见身后没有人追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没带墨明真是失策，她暗自懊恼，话说为何我对那人总有些本心里的退缩，她探探自己的心口，生成他那副神仙模样，难道是我自惭形秽了？ 桃花摇摇头，不，我也生的好看，爹爹常夸我呢……如此想着，她心情好了不少，眼前最要紧的是要找路狄草，可不能再耽搁了。 桃花沿着蜿蜒的小路仔细寻找着，她刚刚离开的地方却是多了一个人。 “请圣医责罚。” 一个壮实宽厚的男子跪倒在地。 第六章 鸿仙绝色 被换作圣医的清绝公子便是被桃花喂了一颗回春丹的人，他走上前虚扶了一把跪在地上的人，男人顺势站了起来，却依旧面带愧色。 “若不是我消息出错，也不会让圣医在此处险些遇袭。” 那公子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朝着山上看了一眼，旋即转身，男人显然早已习惯圣医如此做派，面瘫脸也同样，跟着他便下了山。 桃花一个人在林中找寻着，身后却是有大批脚步声传来，她回身一看，是吕声义带着大批侍奴来了。 “小姐！” 吕声义连跑带走喊道，桃花直起身子。 “吕叔，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吕声义微微喘着气。 “刚刚在山腰看到一行三人，见那几人应该也是刚刚下山，便问了一下是否看到如小姐一般的少女，那人指了这个方向，我一路寻，就寻来了。” “一行三人？” 桃花有些疑惑，自己何曾遇到过三个人，不是只有两个？她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吕叔，你来的正好。” 她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斜壁。 “路狄草。” 吕声义向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了下。 “这里竟然能生长出路狄草，任谁也想不到。” 他挥手示意，侍奴立刻取来一根绳子，他不由分说系在腰间。 “吕叔？你这是？” 桃花见他似是要亲身上阵，吕声义笑了笑。 “这草珍贵，让他们去若是伤了草药根部可就失了大功效，我熟悉这些药草，我去再合适不过了。” “不可，这太危险了……” 这斜壁虽不算太高，但总是有些危险。 “无事，况且还有那几户人家等着草药入口呢。” 他说着便让侍奴拉起绳子朝崖壁走去，桃花还是有些犹豫。 “小姐放心。” 吕声义给了桃花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姐，吕总管有些功夫底子，您放心吧。” 边上一个跟着吕声义的侍奴开口道，听他这么说，桃花总算是放心了些，只是，吕总管有功夫底子……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这小侍奴说的确实不错，吕声义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拿到了药草，见药草已经到手，一行人连忙下山。 在山脚下却是遇到了也同样匆匆赶来的云依斐和妙淑等人。 “小姐！” 别人还没上前呢，墨明第一个窜了上去。 “这么危险的地方您怎么不带我一起！” 模样夸张的仿佛桃花现在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桃花不禁咧嘴扶额。 “墨明，不要闹了。” 妙淑端正的走上前。 “小姐，老爷派人给我们传信，我们去了山庄没看见您，这才跟着云二公子来了这儿。” 妙淑一番简练的解释让桃花立刻明白了九分。 “妹妹。” 云依斐从后走出来，桃花有些俏皮的扬头。 “斐哥哥，路狄草找到了！” 吕声义捧着路狄草上前，云依斐显然有些激动。 “这是路狄草，真是路狄草！我立刻回去研磨入药！” 他拿过草立刻回头，连着招呼也来不及打就转头回去，吕声义急忙向桃花行了个礼也跟了上去。 桃花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急匆匆离去的背影。 “我们也回去吧。” 桃花见这后续也不需她了开口道。 “是。” 妙淑低头，墨明哼哼唧唧似是有话要说。 “今日是仲春节，看这时候，王宴我肯定是去不了了，像往年一样，去鸿仙坊吧。” 桃花歪着头说道。 “是！小姐。” 墨明答应的极快，桃花笑了一笑，就猜到墨明是这个心思。 鸿仙坊是开霁王都中最大的舞乐坊之一，雕梁画栋中也有桥水画意，不管是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闲暇时都爱来此处欣赏舞乐，鸿仙坊每当有舞乐新作时更是人山人海。 这不，为了仲春节，鸿仙坊特意推出了舞乐新作丽人行，十四位华服舞姬依次而行，由蒙乐乐坊的乐师们亲自伴乐，乐声悠扬舞姿锦丽，一幅锦瑟明朗的盛世少女图呈现在众人眼前。 鸿仙坊一层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桃花一行只得上了二层，二层其实也早被有钱的公子哥们包圆，只有一处门前两个妙龄女子把守神情严肃。 桃花走到这门前向两个少女笑了一笑，这把守的人显然是早已熟悉桃花让她径直进了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 雅间中伴随着两声爽朗的大笑。 “莫叫明日做空杯。” 桃花顺势开口接了一句。 雅间中一人半躺在贵妃榻上，手中端着酒杯正自得意呢，身后这道声音，他陡然清醒了半分。 “小桃花！” 躺在贵妃榻上的男子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一弹，桃花自顾自的坐到雅间中桌边。 “你这里人可太多了，只能借用你这好地方过仲春节了。” 男子坐直起来，他一袭淡紫色丝缎，墨色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秀气叶眉之下眼角边有颗泪痣，颇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小桃花，我以为你今夜不来呢。” 他抬手。 “桌上的这些吃食，都是你的。” “多谢范仙君。” 桃花俏皮一拱手。 “小事。” 范仙君做出大度姿态。 “多帮我编排几支舞就好。” “咳……咳咳……” 桃花一噎险些没呛着，妙淑赶紧给自家小姐倒了杯茶水。 再看墨明，此刻他早已经是找了个好位置欣赏舞乐去了。 “范仙君打的算盘这么好，小心我翻脸。” 桃花顺了顺心口假意威胁道。 “我范仙君是什么样的人，小桃花，我前几日催着你来，可是找了个顶有意思的事给你瞧。” 范仙君嘿嘿一笑，撩了下自己耳边鬓发。 “有意思的事？” 桃花显得很是怀疑。 “我告诉你，鸿仙坊前几日来了个天仙模样的人物，说来也奇怪，我们鸿仙坊虽是提供客房，但这儿人态复杂，又偏吵闹，价钱也不便宜，少有人连着几天都住我们这儿，这位却是连住了几日。” 范仙君说的神秘兮兮。 “我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哪家乐舞坊偷师来着，不过这么多年我是没见过那样绝色的人，当下就急着让你来一同欣赏下。” 能让鸿仙坊主范仙君夸赞成如此模样的人，桃花脑海中突然想起白日里遇见的那个菩提灵芝般的男子。 这世上，还有比他还要绝色的人？ 这样想着桃花突然有了些兴趣。 “如何欣赏？” “你，做小厮，送吃食进去。” 范仙君伸手一指。 第七章 无意相逢 妙淑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担忧。 “小姐，这，怕是不妥。” 妙淑一句话范仙君往后一靠。 “小桃花也会怕啊，行，怕就不去了，反正只有我一个人见过。” 桃花知他是激自己，可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可不能被看轻了，她顺手拈起一颗果枣送入口中。 “去就去！” 鸿仙坊的后院便是有客居住的地方，桃花让妙淑留在雅间里吃果子，自己去后院换了一身婢女服，这身衣服一上身，范仙君便拉着她让她转了两圈。 “不错不错，我鸿仙坊的衣裙果然好看。” 刚刚夸下海口不觉得，如今真要上了桃花才觉得很是紧张。 “不会被发现吧？” “得体的很。” 范仙君不回答她的话只是点头。 桃花被范仙君半推半赶的端着两碗热粥来到房间前，为难的看了看四周，只见到范仙君躲在廊间柱脚处朝她挥手。 骑虎难下啊，她硬着头皮轻轻敲了敲房门，里面并没有人答应。 没人？可是这烛火燃着？ 她想着正准备后退，房门突然被打开，桃花来不及反应下意识躬身弯腰将食案举过头顶。 “客官您好！这是鸿仙坊特制的蜜花粥请客官品尝！” 四周一片寂静，桃花等了半天，也没人说话，她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只这一眼，她面色一滞转身就想跑。 站在门内的人却是一手带过食案，另一只手提溜着就将桃花提了进来。 “大侠！我们真是有缘啊！” 桃花眼看门被关上立刻抱拳，眼前这个神色警惕的人赫然就是白日里那个忠心护主的面瘫脸。 这么说……范仙君口中的绝色之人，是他…… 正思索着呢，脑中想着的人从里间走出来，纵是桃花上午见过一次，可这晚上再见，刹那间又被眼前光华所恍。 他换了件外衣，鸦青色云袖长袍，面容如同初见时精致绝伦，眼底透着的，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慈悲。 “公子？” 桃花有些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 眼前人不发一言，只是一双琉璃般的净眸看着桃花，桃花再次感受到白日里那令人生畏的寂静。 她咽了咽口水，心想着这范仙君眼见着自己被带进屋子，怎么还不来救我？ “你，是谁？” 一道沧哑的声音划破了这片寂静，这声音像是喉咙中充斥着破碎的瓦片，有些难听，却又有些，莫名的心悸。 桃花心中有些讶异，如此神仙相貌的人，声音，竟是这样的，不对，这好像并非是生来有之，她一时间愣了神，直到眼前人又问了一遍她才醒过来。 “我叫桃花，桃花的桃，桃花的花。” 桃花面上丝毫瞧不出异样。 “公子是？” “安归。” 这声音虽不悦耳，但再听，似又有些尽力温润的意思。 “安归……” 桃花小声重复了一遍，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客官，在下鸿仙坊主范仙君，刚刚有侍奴报说是哪个不听话的打扰了您，我特意来看一看。” 范仙君那洪亮的嗓门在门外响起。 听到门外的动静，安归向着面瘫脸微一点头，那面瘫脸才打开了门，这门一打开，桃花见门外站了四五个壮汉，就知道惜命如金的范仙君迟迟不来，原来是去找帮手去了。 做戏得做全套，范仙君立马走上去对着桃花眉头一竖。 “送粥就送粥，怎么能打扰了贵客！快！还不走！” 桃花低下头，装作惶恐的模样退了出去，范鸿仙见桃花出了去，转身对安归拱手。 “鸿仙坊扰了贵客清净，实在是抱歉。” 安归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无事，见没什么大事，对方又不怪罪，范仙君客套了两句便带着众人离去。 桃花这身婢女装穿着随意舒适，来回换太过麻烦，她穿着这身就回了刚刚两人吃果品的地方。 “哎呀！小桃花，如何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范鸿仙拨开珠帘走进来，桃花孩子气的噘嘴。 “我都被拉进去那么久了，你才匆匆来，幸好是个君子，若是什么仇家可怎么办？” “我们小桃花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仇家。” 范仙君半是恭维半是求饶。 “我见你一进去吧，我就立马去找了人，生怕你出一点事呢！” 桃花偏过头不看他。 “不过那屋里的，是不是我说的神仙绝色？也让你一饱眼福了……” 范仙君凑过来说道。 “我白日里就遇见过他了，我还救了他一命呢。” 桃花扬头，范仙君撇撇嘴。 “你又蒙我，我就没见着他出门，还救他一命，人家现在好好在，像是濒死的人吗？” 桃花见他不信，也不准备多费口舌。 “范仙君算算也比我大了有七八岁有余，怎得还如此在意皮相？” 范仙君显得有些得意。 “皮相乃仙君本色。” 楼下传来一阵喝彩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桃花低头向下望去，原来新舞要准备开始了。 舞姿蹁跹，琴瑟和鸣，古书上所说的步步生莲怕也相差无几。 “你是如何做出这样的曲子的？” 桃花边看舞姬们边问道。 “有一日我在街头看侯爵府几位夫人结伴同行，当时就浮现这段乐章，若是能在琴声中听得到……” 范仙君提到舞乐明显比之前稳重了许多。 “古舞雅乐，无论是恢弘还是轻快，都让人醉心其中。” 桃花看着台上眼中闪过浮现光亮。 “世人总觉得舞乐就是使人乐意的东西，我却不觉得，将有将乐，战有战鼓，王侯将相，家国百姓，舞乐能带来的，远远比眼前看到的要多。” 这句话听起来是普通的夸赞，但有心人看来，却是旁人不敢说或是不能说的自信旷达，范仙君看着桃花的稚嫩纯净的侧影，似是想到了什么，不自觉的敛了半分笑意。 第八章 口舌之争 台上华光彩照，桃花神色轻快，妙淑见桃花像是心情不错，清冷的脸上也浮现些暖意。 “妙淑，这处看不到全貌，我想下去看。” 桃花开口道。 “可……” 妙淑看这楼下杂乱的人群。 “不妨事，看着现在人比刚刚少了些，我会小心的。” 桃花知道妙淑担心自己的安全宽慰道。 “是啊，小桃花又不是孩子了，不用时时刻刻跟着她。” 范仙君不嫌事大也附和着，他与桃花认识并非两三日，知道跟在她身边的这个婢女很是紧张她，但今日是仲春节，举国同庆，如此迂腐可就不好玩了。 妙淑敛下眉眼。 “那小姐，我同你一起去。” 桃花笑容明媚。 “好！” 说着她转身歪了歪头朝范仙君示意。 “我们去了！” 范仙君做出嫌弃的模样挥挥手，桃花哼了一声便带着妙淑下了楼，范仙君见两人出了去又半躺回软垫上。 “梨儿！” 他一声呼喝，原本守在门外的一个简服女子走了进来。 “坊主。” 女子低头拱手。 “小桃花去了楼下，你跟着她们，若是碰上没眼力劲的直接处理掉，不用知会我。” “是。” 女子穿着素净，显得有些柔弱，倒是范仙君话里话外都透着此人绝非一般的意味。 这厢人潮涌动，桃花拉着妙淑想在人群中找个好位置，突然身边却传来一道不那么友好的声音。 “这是谁家奴才啊，这么不懂规矩！” 桃花顺着这声四处张望，这是在说谁呢？不对，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说的，怕不是自己吧。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呢？” 伴着一阵明显的嗤笑桃花望过去，要说什么叫天涯何处不相逢，竟是之前在绸缎庄里遇到的与桃花有过口舌之争的小姐。 “原来是个婢女，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那小姐表情嫌恶道，绸缎庄里还以为是哪家大户的贵女，没想到竟是个充装大尾巴狼的河蟹，真是晦气…… 妙淑见眼前人出言不逊，刚想上前，桃花一只手拦住她。 “鸿仙坊开门迎四方客，从未有过迎高踩低之理，为何我不能来？” 上次之事竟是没得半分教训，桃花口中说着话，心里却是暗暗叹了一口气，累啊…… “一个小贱坯子还有理了？” 小姐见又被怼了回去，气不打一出来，伸手就想教训桃花，这手还没伸出去。 “谢小姐！” 又一道声音从人群后传来，看热闹的人顺势分开，仔细一瞧，这说话的人正是鸿仙坊的梨儿。 谢小姐？桃花没理会谁说了话，反倒思索了一番，王都中谢氏大户，又能在鸿仙坊中被梨儿认识，难道是，那个谢家？她眼底划过一丝幽亮。 “梨主事？” 有人小声议论。 “梨主事你来了。” 被称作谢小姐的女子显然有些忌惮眼前的人。 “不知谢小姐遇到了什么事，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梨儿客气道。 “这个小婢女冲撞了本小姐，本小姐不想在这里看到她。” 谢小姐指着桃花没好气的说道，梨儿看向桃花，桃花只是对她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她露出一抹笑意立刻明白了桃花的意思。 “谢小姐，您是我们的贵客，自然也知道，鸿仙坊不拒天下来客，无论着何种衣物，进了鸿仙坊，那便是客人。” 梨儿这话说的隐晦，还带着一丝暗示，若是明白人，此刻当不会再纠缠，但这谢小姐偏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第九章 救命之恩 “梨主事，你也知道我谢卿卿是贵客，让这样的人和我一同站在这儿，岂不是想丢我的颜面？” 谢卿卿娇嚷道，开霁民风淳朴，虽有着等级身份之别，但大户人家端着德行品性的架子，对下人们的不满常是关起门来解决，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事的，倒真是少见，一时间周围竟没有一个人搭腔。 梨儿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鸿仙坊有鸿仙坊的规矩，不会丢任何人的颜面。” 这话一开口，谢卿卿彻底被惹怒了。 “我一年在这里花多少银子你也知道，今日若是她不出去，明日就别怪我不再光顾鸿仙坊，不仅我，还有我那些姐妹，我瞧着南市的倾舞阁也不比鸿仙坊差了多少……” 谢卿卿眯眼半威胁着说道，梨儿见眼前女子已然拿出了底牌不禁挑眉。 “如此我便明白了。” 她说着招招手，谢卿卿见威胁有了作用，半抱着胸冷哼一声看向桃花，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样，桃花却是朝她笑的更加甜美可人。 “来人，将谢小姐送到倾舞阁门外，放话出去，鸿仙坊庙太小，承不下这尊大佛。” 谢卿卿顿时愣住，两个侍奴立马上前对谢卿卿做了请的手势。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谢卿卿这句话说得明显是底气不足。 “自然是知道的，谢小姐。” 梨儿微微躬身。 “你！范仙君在哪？我要见范仙君！” “谢小姐，坊主正在忙，没有空理会这些小事。” 梨儿依旧温润又客气。 “你骗我！他前日才夸过我美貌才绝，我要见他！” 谢卿卿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像是与男子调情的话，总归是惹人戏谑。梨儿面色渐冷，半躬的身子也挺直了些。 “谢小姐，您若是再不走，恐怕就不是请您出去这么简单了。” 这句话明显带着威慑的意思，谢卿卿指着梨儿指尖颤抖，甩袖准备离去。 “谢小姐。” 桃花见这戏也快唱完了开口，谢卿卿愤愤回头。 “辱人者人恒辱之，这是我第二次教谢小姐这个道理，还希望能谢小姐能听的进去。” 谢家世代清流门第，本不该如此让人嗤鼻。 “你别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我记得你。” 谢卿卿明显没有读懂桃花的意思，桃花只得轻叹一声。 “随时恭候。”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人找上门，能有什么办法。闹剧就此作罢，鸿仙坊继续歌舞升平，为了避免麻烦，桃花还是带着妙淑回到楼上雅间。 “有趣！” 范仙君边拍手边说道。 “实在抱歉，冒犯了坊主的美貌才绝。” 桃花揶揄道，范仙君向后一靠显得极为惬意自得。 “美人自然都是美貌才绝的，我这个人总能看到那些最美的东西，这世上的女子，就没有不美的。” 要说身在红尘中片叶不留身的典范，那必须是鸿仙坊主范仙君，总说最懂天下女子的苦楚无奈，时时得安慰安慰她们，桃花早已是看习惯了。 “美，美，都美。” 桃花没心没肺的附和道，范仙君侧过脸。 “不像小桃花，还是个孩子。” “我下个月便年满十八了。” 桃花郑重道。 “那也还是个孩子。” 范仙君不由分说，桃花从桌上拿起一颗果仁送入口中。 “罢了，只希望别再遇见这位谢小姐了吧。” 她无奈摊手，范仙君耸耸肩。 “那可说不准。” 要说什么叫一语成谶，墨明欣赏完一轮舞乐心满意足终于是出现在桃花面前，桃花吩咐他提早回府报平安以免爹爹回来担忧。 自己则是待歌姬们下台嘱咐了两句需要改进的动作才匆匆离去，马车早已停在鸿仙坊外等候，桃花和妙淑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就在马车行驶过一条小路时，驾着马车的云府侍奴小坤突然把马停下来，两人顿时一个趔趄。 “怎么了？” 妙淑有些隐隐的不安。 “前面……” 小坤小心翼翼开口，妙淑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立刻坐了回去面色凝重。 “小姐，前面有一批人马，怕是来者不善。” 这话音刚落。 “小贱蹄子你给我出来！” 桃花现在可真真是无语凝噎了，这是哪里来的大佛，若是常人早就该猜出来自己即便并非名门贵女，也定不是个小婢女这么简单。 “他们有多少人？” “七八个左右。” 妙淑低声回应。 “小坤，直接冲过去。” 现在墨明不在身边，硬碰硬肯定是讨不了好，搬救兵更是来不及，驾着马的小坤是桃花年幼时就跟在桃花身边的侍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是。” 小坤收紧缰绳，前方几个手拿棍棒的侍奴眼见这马车似是要走，也纷纷向前跑去拦住。 “抓住马车里的人，本小姐有赏！” 谢卿卿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两方即将碰撞之时，侧边屋檐上突然落下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行动迅速，以手做刃，立刻将所有侍奴打倒在了地上，谢卿卿见形势不对，一句话也不敢说赶紧往回跑。 黑衣男子也不管她，见这些侍奴都被打倒在地，转身便欲离去。 “大侠！” 形势变化的太快，桃花只得喊住他。 “安归公子也在这儿？” 黑衣男子顿了顿转过身，赫然就是安归身边的面瘫脸，他看着跳下马车的桃花，却依旧一言不发。 街角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桃花露出笑意，她走上前福了福身子。 “多谢安归公子和……” 桃花有些犹豫的看了面瘫脸一眼。 “怀瑾。” 安归的声音依旧嘶哑的很。 “嗯，怀瑾兄弟。” “兄弟？” 桃花又一次在这张空灵圣慈的脸上看到了类似困惑的表情。 “多谢救命之恩。” 桃花有模有样的拱手，安归微微摇了摇头。 “白日你救了我，这是因果，无需道谢。” 夜色沉寂，地上躺着七八个或昏厥或低声抽气的人，绝世公子与娇憨少女迎面而立，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那也是要谢谢的，我爹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旁人不会帮你，若是帮了，就是天大的恩情。” 桃花敛眉盘算了下。 “可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一颗回春丹，虽然不能治愈你的内伤，但关键时刻定是能派上用场的。” 第十章 暗夜修罗 她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安归半低了头，半晌伸出手。 “我与怀瑾今夜就要离开这里，这份回礼，我便收下了，但你记得，因果而已，你无须觉得我如何善意。” 他玲珑俊美的脸在暗夜下显得有些鬼魅，桃花又不禁觉察到那股子令人心悸的感觉。 “那，安归公子走好，有缘再会。” 桃花向后退了一步说道。 安归只是拢袖点头，妙淑将桃花扶回车上，回头间又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主仆二人，她不知道自家小姐如何认识了这两人，但这一回眸，她竟陡然看出与刚刚完全不同的冰冷空寂。 马车驶离了这片街道，怀瑾站在安归身边，此时的安归依旧如白日里一样，连行步间也透着昆仑美玉般的光泽。 他越过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 “怀瑾，他们看见了。” 简单的陈述，面容依旧透着直达心底的慈悲良善。 怀瑾从腰间抽出长剑，快速割断了所有人的喉咙，然后熟练的从腰间拿出一个青色药瓶。 白色雾气渐渐升起，尸体慢慢化成一滩血水，安归抬头看天。 “走吧。” 怀瑾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方法，扯下一块旧布擦拭了沾染了些许血渍的剑身，随即跟着安归离去。 桃花回到府中的时候云树祯已经从宫中宴会回来，她吩咐妙淑和小坤不要将遇袭的事告诉任何人，墨明正靠在门廊边等着她。 “爹爹现在人在哪儿？” 府中侍奴们默契的开门给她打掩护，桃花小声问道。 “老爷在书房。” “老爷今天心情像是不太好。” 墨明跟着说道。 “妙淑，去看看膳房还有什么点心，给我拿一些来。” “是。” 妙淑低头。 云府书房中明明暗暗的烛火摇曳，桃花走到门前，轻敲了两下门。 “爹爹，我是桃花。” “进来吧。” 桃花推开门，见云树祯正在书案前书写着什么摞起了厚厚一堆。 “爹爹，您回来了啊，今天王宴如何？” 云树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抬起头。 “白天的事我听墨明说了，以后不准独自上山做这么危险的事。” “是，爹爹！” 桃花做出保证状，云树祯见桃花俏丽纯澈的脸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布云山庄也非如眼前镜面通透，一切都要小心，若是没什么大事，还是少接触些。” 云树祯并不想限制女儿的自由，只是无论是公孙家还是布云山庄，这其中错综复杂暗流涌动都不是一个孩子可以权衡运筹的，作为父亲，他只希望桃花能够一直开开心心做云府的大小姐，永远不要卷入这些纷争。 “放心爹爹，我有分寸的。” 门外两声敲门声。 “是妙淑来了。” 桃花俏皮说道。 妙淑端着一盘点心糕点走进来，桃花顺手接过放到云树祯的桌案上。 “爹爹今日辛苦，吃些点心早点休息。” 她笑的很是灿烂，云树祯见女儿期盼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拿起一块点心。 “你也早些去歇息吧。” “是，爹爹，那桃花告退了。” 云树祯点点头，桃花带着妙淑退了去。 “王宫宴会发生了什么” 桃花觉得爹爹今日确实有些奇怪。 “我回来的时候，老爷也刚回府，这宫里的事，怕是只有跟着老爷的凌管家知道了。” 等在门外的墨明开口道。 云淩是云家的老仆，因着功绩卓著被赐主家姓，云家上下都称其淩管家，云淩对云树祯忠心耿耿，为人更是谨言慎行滴水不漏，若是云树祯不想说的事，即便是桃花，也没法从他口中得到一丝一毫的信息。 “淩管家肯定不会告诉我的，罢了，回去睡了。” 桃花挥挥手转身走回自己的别院，妙淑刻意落后了半步，跟在身后的墨明被这一绊险些失态。 “小姐信你，当初你深陷牢笼，是小姐将你从暗卫营救出来，若是让我发现你对小姐有一丝一毫的不忠，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妙淑低声道。 墨明先是微怔，而后笑起来。 “妙淑你在说什么？” “不要辜负小姐的信任。” 妙淑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夜色渐深，墨明神色有些漠然，又有些说不清的黯淡。 仲春节第二日，王都里发生了件骇人听闻的大案，一早打更的人在朦胧晨光中发现路上几摊血水和破布，可这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件事在王都里传的沸沸扬扬，鬼神说狐仙说，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妙淑把这件事禀报给桃花的时候，桃花只觉得心中划过一道寒意。 “你能确定，那是袭击我们的人吗？” “不知道，现场除了那些东西什么也没有。” 妙淑也很是不解。 “墨明，你如何看？” 墨明拿了把折扇在耳边扇了扇。 “谢府小姐谢卿卿带的肯定是自家府里的侍奴，如果是谢府的侍奴，失踪了那么些人，谢府定然是会报官的，可这谢家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是那些杂碎故意做的想让我们不再追查？” 谢卿卿本就不识自己的身份，怎么会想到做这一出躲过追查，桃花虽觉得这逻辑大有问题，但查案子那是京都尉府的事，也与她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桃花做人的宗旨。 不过这场闹剧唯一让她惋惜的是原为开霁国三大世家之一的谢家，竟出了个谢卿卿这样睚眦必报又没那么聪明的子弟，当初因着先王时期站错队满门皆贬，靠着行商手段诡谲民间颇有威望的麒麟鬼才谢图南维持才堪堪保住谢家门楣，不至于被王都中的新贵世家大族奚落，这样看来，政治斗争实在是令人唏嘘。 “既然如此便算了吧。” 桃花挥挥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怀瑾的身手怕是吓到了那谢卿卿，况且鸿仙坊已经对她下了逐客令，王都之内恐怕这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桃花不愿意暴露身份引起麻烦，倒是墨明撇了撇嘴，竟是这样容易就算了。 第十一章 图南探究 鸿仙坊的新舞丽人行大获成功，桃花趁着云树祯上朝的空隙又去了鸿仙坊，早上的鸿仙坊不接待客人，除了练舞的舞姬和乐师们并没有什么外人。 “桃花小姐。” 桃花刚进门梨儿就看见了她上前躬身道。 “梨儿，今日还在练习丽人行吗？” “是的。” 梨儿低声回应。 “坊主今日出去了，不在坊中……” 她似乎有些犹豫，桃花偏过头。 “发生什么事了？” “谢府大公子来找过小姐。” “谢府？” 桃花这下倒是有些疑惑了。 “是，谢府大公子谢图南，他来了三趟，三次都被坊主打发了回去，坊主还说……” “还说……不要告诉桃花小姐您。” 梨儿踌躇着说道，桃花歪了歪头。 “我知道了。” 范仙君不想让自己知道定然是怕自己身份曝光，他虽然平日看起来不着调，实际上为人义气的很。 “是桃花小姐来了。” 正在排练的舞姬们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桃花走上前。 “继续，我看一看。” 坐在一旁的琵琶师卫松见桃花发了话，才继续弹奏起琵琶来。丽人行本就是桃花根据范仙君的乐曲所排，在她看来，其中动作已接近完美，一曲完毕后，她正想叫台上的舞姬们休息，卫松却犹豫的将琵琶放在一边。 “卫善才？” 善才是对乐师的尊称，卫松琵琶技艺高超，王都之内都以善才称道。 “桃花小姐，恕我冒犯，这段……” 他拿着琵琶弹奏了一小段。 “若是以扶风和兰花相结合，是不是会更好些？” 桃花看着他的动作眼底放光。 “卫善才可否说的更清楚些。” 卫松见桃花没有理解，索性将琵琶交给一旁的乐师，挽起袖口亲身上阵，跳起了他脑海中的动作，光是起势的一瞬间，桃花就看出来，卫松的身段，绝不是偶尔间里的一时起意。 他简短的跳了一小段，见四周人都盯着他看，又颇是为难的收起了阵势。 “没想到卫善才的舞竟跳的如此好……” 舞姬中有人小声说道，桃花暗暗点头。 “这段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倒是卫善才一番点醒醍醐灌顶。” “不敢不敢。” 卫松赶紧摆手。 “你们一大堆人聚在这做什么呢？”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纷纷转头，只见范仙君走了进来，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黛蓝蝠纹劲装的英俊男子。 “坊主。” 众人纷纷行礼，只有桃花站在原地，她本就不是鸿仙坊的人，自然不用守鸿仙坊的规矩，只是这么一看，她倒是显得格外的扎眼。 “噢，你们继续……” 范仙君瞥见桃花赶紧说道，说罢好似无意的侧身挡住一旁男子的视线。 “谢公子，这边请。” 谢公子？难不成这就是谢家大公子谢图南？桃花微微退后了一步，难怪刚刚范仙君神色有些奇奇怪怪的。谢图南目光如炬看了桃花一眼，旋即颇有礼貌的向范仙君点头。 “请。” 这谢图南来了，桃花也只得找了个空雅间呆着省的碰上他，好在谢图南也没有呆多久，半盏茶的功夫就拜别而去，见谢图南走了，桃花才一路噌噌敲开范仙君的门。 “小桃花，你是抢人家钱了还是扒人家门缝了？” 范仙君一脸无奈。 “三天两头来找和他妹妹吵架的姑娘，怕不是要为他妹妹撒气吧。” 他捂着一只眼做出受伤状，桃花敲开桌上的果仁。 “谢图南谦谦君子远近闻名，怎么会因为街头流言和我计较？” “你倒是看得开。” 范仙君点点桃花的脑袋。 不过他也试探了几番，这谢图南确实是没有想找茬的意思，只是说希望见见这位姑娘当面陪个不是。 “你最近出门真是要当心些，谢家在王都里也算是有脸面的人，可别真碰上了。” “我知道啦！” 桃花觉得今天的范仙君格外聒噪。 “我是想跟你商量另一件事的。” “何事？” 范仙君闲下来软软的又想躺到软榻上。 “鸿仙坊可想过再招一批舞人？” “再招？如今鸿仙坊并不缺人啊。” 范仙君有些不解。 “你注意过卫善才吗？” 桃花解释道。 “他似乎在乐舞上也颇有造诣，若是可以，我觉得，未必不能尝试。” “你是说？男子舞乐？” “这并非先例，军中乐舞多是男子，只不过消息闭塞又不通市流，才造成如今一提乐舞只想到舞姬的情形。” 桃花认真道，范仙君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可行性。 “我记着你曾做过简书一曲，一直可惜没有找到相得益彰的舞人，不如让卫松试试？” 桃花继续提议道。 “待我想一想。” 范仙君声音有些低沉，桃花见事已说完，也不再多劝，毕竟鸿仙坊是范仙君的鸿仙坊，一切还得由他做主。眼看时辰也不早了，桃花收拾着准备回府，这刚在鸿仙坊外准备踏上马车，却在门外遇到了一个人。 “桃花姑娘。” 谢图南微微躬身，桃花偏头看他。 “可否借一步说话。” 莫不是又一个来找茬的？妙淑与墨明站在马车旁呈戒备状，墨明更是摩拳擦掌，上次是他不在，今日谁要是敢欺负小姐，定要他们好看。 “无事。” 她示意两人。 “谢公子开口了，小女子自当从命。” 两人走到不远处一边角落。 “贸然打扰姑娘，实在是抱歉。” 谢图南倒是有理有节的很。 “只是实在是心中有疑惑，才三番五次上门叨扰。” “谢公子请讲。” 桃花也做出大家闺秀的模样说道。 “我知道前几日家妹惹了桃花小姐的不快，皆因在下管教无方，没想到她竟去乡野雇了些下九流的人色，实在是冤孽。” 谢图南怒其不争的摇摇头。 “她那日回家后，我本并不知情，直到京都尉府那件大案，卿卿整日在房中闭门不出，我才察觉有些不对劲。” “仔细一问，她竟干出来了这档子事，好在桃花姑娘得高人相助，不然我谢府清流门楣如何还能在王都立足。” 桃花见他诚恳。 “少年心性，我并未怪她，谢公子不必介怀。” “只是……” 谢图南有些探究的抬起头。 “那些人，都已经失踪了，因着他们长期在山野作乱所以无人报官，但我是清楚的，家妹雇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有音信……” “桃花姑娘，是否认识那晚的高人？” 第十二章 闭口不言 桃花当下明白了七分，她扬头抬起俏丽的脸蛋。 “自然是不认得的，幸好我平日里常常烧香拜佛，福大命大，才遇到大侠相救，不然还不知道得发生什么事……” 现下正是春意盎然的时节，桃花一身粉白罗裙戴着桃花珠钗本就明丽可人，陡然这带了些嗔怒的娇憨，谢图南竟是微微失了神。 “是，是……说到底还是家妹的错。” 眼前少女这话里话外就是并不相识的意思，无论是否有所隐瞒，他都不能再追问下去，这道理谢图南是明白的。 两人在街头告了别，桃花上了马车，看来京都尉的血水案可能真的与安归有关，桃花心底打了个冷颤，安归救她于危难，她自然不会出卖他，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是令人不敢深思。 谢图南躲在暗处的暗卫罗诵也走了出来。 “公子，您问出什么了吗？” “小小年纪，倒是缜密。” 谢图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有趣的很。” “您是说，那个舞姬？” “她可不是舞姬，她是舞姬的师父……” 这门外谢图南低笑开口，门内范仙君却是一改往日潇洒散漫的模样。 “跪下！” “坊主……” 梨儿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梨儿不是故意的。” “你明明知道今日谢图南在，还让小桃花留在坊内，你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 范仙君口气中透着威胁。 “我……坊主恕罪，桃花小姐身份不明惹人猜疑，梨儿担心会给鸿仙坊带来麻烦，是梨儿一时糊涂！” 谁人看不出来，这几年范仙君对桃花的维护甚至超出了对鸿仙坊本身。 “当年鸿仙坊岌岌可危时，是小桃花出手救了鸿仙坊。” 范仙君转身背对着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我接纳桃花不入鸿仙坊又能在鸿仙坊自由出入吗？” “两年前我带着你们一行人在王都艰难谋生，鸿仙坊尚未如此风光，得罪权贵险些赔去所有家当，那些一夜之间来的金银并非从天而降，是桃花，她到如今也不肯承认，只收回了当年借予我的本金，但没有她，就没有鸿仙坊……” 也许对云府大小姐桃花来说，这只是因着珍爱才赋随手一次的救济，但对需要的人来说，便是雪中送炭永世之恩。范仙君帮她隐瞒身份，让她自由出入鸿仙坊做舞姬们的舞师，这是交换，也是感激。 跪在地上的梨儿一脸的难以置信，她一直以为，以为……她耳尖红的滚烫，那个年纪轻轻，青涩如斯的少女…… “除去这些，放眼王都，还有谁有比小桃花更令人侧目的才华禀赋。” 范仙君摇摇头。 “我一直以外你是最沉稳大气的，没想到……” 梨儿暗暗握紧了拳头。 “是梨儿的错，请坊主责罚。” 她是有心思，但也从未想过害过桃花，只是心底微涩的嫉妒让她不由自主做出了这件事，充其量只是想要知道桃花的身份。 可号称流连花丛的范仙君，却从不懂得身边人的心。 “去后院，领二十戒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舞坊，戏园子……都有自己的规矩，犯了错就得受罚，这是门面，也是内里。 “是。” 桃花回到府邸时，云府一大波侍奴都站在院子中央，凌总管正在一个个嘱咐着分发拜帖。 “小姐回来了！” 凌总管躬身行礼。 “这是？” 桃花问道。 “小姐，您十八岁生辰就要到了啊。” 凌总管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小姐。 “是呀，怎么我自己生辰我都忘了。” 桃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今年生辰老爷吩咐了得大大操办，各府邸的帖子都得快快分发出去。” 凌总管说道。 “我要过生辰真是辛苦凌总管和大家了。” 桃花很是开心。 “大小姐哪里的话。” 凌总管连忙拱手。 云府大小姐十八岁的生辰云树祯其实早就在准备着，也只有桃花这样没心没肺的到处玩耍才会险些忘记这样的大事，生辰礼在即，由云树祯亲手书写的帖子也依次发往各官员侯爵府邸。 除了他自己没有写上的公孙候府和被桃花扣留下来的谢府，几乎王都够的上云家的达官显贵都收到了请帖，云太师女儿十八岁生辰，即便是收不到请帖的大户商贾都挤破头想着来拜贺，何况是这些收到的…… 早酝酿着该送什么礼穿什么衣服…… 第十三章 王都宋家 这些收到帖子的贵胄人家中，有一王都宋家，其家主宋席儒本是一六品小官，今年却一跃坐上了光禄寺卿的位置，王都中有传言说是因着这宋家攀附上公孙候才得了这从三品的肥缺。 宋家同样也收到了云府请帖，可这请帖只有一张，除了宋席儒外，只可带一个家眷。 若是这种要求放在别家定要说这家装大充贵，可这是开霁云府，想着攀上点关系的不计其数，严苛些反而叫这些能来的人都觉得脸上倍有光彩。 这不，宋府因为谁跟着老爷去云家大小姐生辰宴闹翻了天。 宋席儒有两房娘子，一个正房，一个妾室，开霁国不禁止纳妾，但也不提倡妻妾成群，历代君主除了王后外，顶多也只有两三个后妃，若是多了些还会被谏臣叹泣国运不兴，尤其是近年来五洲八国关系日益密切，受着昊天国的影响，女子经商行医，为官做宰也渐成常事。 正因为如此，官员们常常以一妻为荣证明自己品行高洁，但宋家两房娘子却是个特例，宋席儒的妾室其实是他的表妹，襁褓时定了娃娃亲，后来表妹一家远走，与宋家就断了联系，直到宋席儒高中，才得知这表妹父母遭难，无家可归，宋席儒的祖母见她可怜，收在膝下。 本来宋席儒也并非想纳了她，但祖母病重，唯一希望就是能看见表妹有个好归宿，这一来二去推脱不成，宋席儒才决定纳了这房。 刚开始宋席儒的正妻还闹过一阵子，后来不知怎么了，竟是泄了气，也点头让这表妹进了门。 表妹原是个书香门第，进门后也没有争风吃醋，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后就长居别院，倒也没多大波澜，因着身体欠佳，这女娃娃便从小养在宋夫人膝下，虽说是庶女，但在宋府的地位堪比嫡女。 “大娘，为何我不能去啊？” 宋宜秋声音娇弱。 “秋儿乖。” 宋夫人颇是怜爱的为她插好朱钗。 “这云家只能带一人同行，你大哥哥考学在即，正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些贵人，你就不要闹脾气了。” 宋宜秋委屈巴巴的小声点头。 “大哥哥的考学确实重要，那秋儿跟着在外面看看就好。” “宋殿选能去？为何我不能去！” 这道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往门外看，只见一个蓝衣少年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宋席儒皱了皱眉。 “宋步鑫你做什么？” “我也要参加今年的考学，为何我不能去？” 这个叫宋步鑫的少年一脸的桀骜不驯。 “二哥哥……” 宋宜秋弱弱的唤了一声。 “秋儿，这件事你别管。” 宋步鑫的语气明显软了些。 “爹，让步鑫去吧。” 又一道声音，宋家大公子宋殿选走了出来，他穿着灰云袖缎，年纪像是比谢步鑫大了五六岁上下，看上去很是沉稳，宋席儒显然十分信赖宋殿选，仅仅一句话宋席儒竟是真的动了心思。 宋步鑫有些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两人，在他眼里，宋家上下的戏可真是足足的。 “既然选儿也说了，那就步鑫你跟我去吧。” 一锤定音，宋步鑫不谢恩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转身头也不回就出了门，气的宋席儒横眉直竖桌子拍了又拍，宋宜秋连忙上去说了好些俏皮话宋席儒才稍稍平复了怒气。 第十四章 桃花生辰 这宋家都如此，别说是其他显贵人家，但这些都并非在云家的考虑范畴，云家大小姐生辰将至，府中上上下下忙的厉害。 成堆的礼品器物一箱一箱往屋里面抬，桃花要一套套选用试穿宴会当天的服饰珠钗，布云山庄以庄主云山海的名义送了极是珍贵的千年灵芝，说是给桃花拿着玩。 云依斐私下送了一些金珠首饰，托人捎口信言明布云山庄各大药坊事务繁忙，药材紧缺，他得去一趟云中国，没办法来庆祝她生辰，等他回来了定会给桃花带些新奇好玩的玩意儿。 桃花把这件事告诉云树祯时，云树祯反而更加心事重重的样子。 “爹爹，怎么了？” 桃花一边比划着金珠一边问道，云树祯眉头舒展。 “没事……” “嗯……” 桃花也没有继续追问，爹爹不想说，那便不问了…… 其实她明白云树祯在忧虑什么，布云山庄庄主云山海长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能掌握他的确切行踪，他又没有子嗣，布云山庄和旗下的药坊多是由大总管吕声义和二公子云依斐打理，云依斐身体一直都不好，长期养在庄内，王都外的事务都是由吕声义管理，但这次竟然是云依斐亲自去云中国。 云中国处在五洲东北地界，路途遥远，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个月，布云山庄是发生了什么，竟要二少爷亲自前往。 桃花坐在院中秋千架上思考这个问题时，妙淑端了一小碟点心走了过来。 “小姐，这是巷南的蜜枣李婶现下做的，才送过来，小姐趁热尝一尝？” 桃花一只手撑着秋千的边，一只手拈起一颗甜枣糕。 “布云山庄和我家，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人人都知布云山庄与当朝太师云树祯关系密切，又因布云山庄当家主事都为云姓，这开霁百姓便口耳相传说庄主云山海是太师云树祯的兄弟，布云山庄便是云家的产业。 连朝廷上也默认云树祯与布云山庄的关系，每当有人提及之时，云树祯常常是不肯定也不否认，外人看来便是默认的意思。 只有桃花知道，布云山庄似乎与自家，并没有什么亲缘上的关系，她在十六岁时才认识了斐哥哥，爹爹从不带她去祭拜云家祖祠，来往时也不用拜会云家二房三房，布云山庄上下虽然认她这个小姐，但从未将她当做自家的主子，。 “一定是各取所需！” 桃花秋千架边上的树上传来一道声音，桃花嘴角扬起笑意，妙淑抬首摇头冷冷开口。 “妄论主上私事，按规当罚。” 桃花懒洋洋的将头往边上一靠。 “罚，罚你再去一趟巷南。” 墨明听着这罪罚从树上飞身而下。 “小姐，又去啊……我这轻功，来来回回就是买各种蜜饯果枣……” 他一脸愁容，桃花点了点他。 “去巷南的鸿仙坊，说云家小姐生辰，请鸿仙坊舞人助兴，” “好嘞！” 墨明听说又可以去鸿仙坊了，立刻笑开接下了这个任务，桃花也心情不错。 “妙淑，来推高一些。” 秋千越推越高，桃花鬓发飘扬，能不想便不想了，只要知道知足常乐，珍惜在身边的人就够了。 “世间八苦，除了生老病死，其他都是自寻苦楚。” 很多年前一个模糊的身影曾这么告诉她，她一直记在心里，从没有忘记…… 云府大小姐生辰很快就到了，院中灯笼高挂，彩绸四处，各种逗趣玩意儿都齐整着备好。 蒙乐乐坊的乐师们在房厅中奏着婉转的乐曲，门外宾客纷至沓来，来往不断，凌总管站在门口揣着乐呵呵的脸来回招呼。 妙淑正在卧房里帮桃花穿上外袍，淡粉色华衣软纱，一头乌黑的发丝盘成别致的飞云髻，珠串桃花点缀其中，颈项上挂着玲珑剔透璎珞串，少女年纪尚小，娇憨灵动尽显其中，略施粉黛掩去三分青涩，转身间美目流转，翩然成仙。 桃花抬手看了看衣袖的绣云。 “真好看。” 她转了一圈。 “现在前厅肯定很多人，我不想去凑热闹，妙淑，陪我去后庭看看。” 正是仲春时节，后庭中满院子的桃花树绽放出新的花蕊，繁密飞扬霎是惹眼，云府的后庭并非宴客之所，除了云府的下人，几乎没人会走到这里来，自从到了花期，桃花日日都要来看看是否开了花，这几日正就是花蕊刚绽的时候，最是烂漫。 这边佳人寻桃花而去，那头云家府门前却驶来了一辆极精致堂皇的马车，早在马车刚到巷口时，凌总管就得了下人的回禀，他匆匆忙忙的进了府，连客人也来不及招呼。 “那是谁家的马车这么好看？” 宋秋宜掀起车帘问道，宋步鑫也看了一眼。 “怕是哪家侯爵贵胄吧。” “老爷，前面拦住了不让走。” 驾车的马夫的转头对宋席儒说道，原本在马车中正襟危坐闭着眼养神的宋席儒睁开眼。 “这都快到门外了，怎么不让走了？” “说是路被堵住了，大概等会就行了。” 马夫站起身看了看。 “那就等等吧。” 宋席儒又闭上了眼睛。 “爹爹，我想出去看看。” 宋宜秋温柔开口，宋席儒没睁眼。 “去吧，看完了就可以回去了。” 虽然不能进去，但宋宜秋还是央求宋步鑫带着她来见见世面，宋步鑫对这个妹妹一向很是宠爱，没多想就答应了。 “是，爹爹。” 宋宜秋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忿，再抬头时脸上依旧娇弱可人很。 宋步鑫扶着宋宜秋下了马车，她本就生的娇艳，一身碧绿湖衫罗辰裙更是衬的弱柳扶风，瞬间吸引了不少因着前方堵路停下来的公子哥儿。 云府外堵成一锅粥，云府下人却是熟视无睹，只见云树祯带着凌管家从府中走出径直走向那辆马车，他站在马车边刚准备拱手，马车中突然伸出一只手。 “不要行礼了。” 一声低沉清冽的声音。 “我只是来参加太师的家宴，不必大张旗鼓。” 第十五章 元景哥哥 云树祯怔了怔，旋即敛下眉眼。 “是。” 云树祯身后的淩管家立刻会意，一个手势，云府侍奴们齐刷刷排成一排挡住众人视线。 来人缓缓下了马车，云袖窄袍清朗俊逸，他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府门匾，旋即走了进去。 就在这当口，上了马车准备回去的宋秋宜回首一瞥，那个男子，是谁？ 离得有些远宋宜秋看的并不清楚，只看见那人佩戴蓝羽身姿挺拔，行步间连云树祯似乎也被压去半分气势，他微微偏头，却是一派的明朗清气，坤坤如日。 “二哥哥，那人是谁啊？” 宋宜秋向着扶她上马车的宋步鑫问道，宋步鑫转头垫脚看过去，那人已然进了云府。 “没看见啊，估计也是哪家的少爷吧。” 宋步鑫满不在乎的说道，宋宜秋朝着云家门外看了一眼，眼底似有暗流涌动。 “前厅嘈杂，您请先到后庭稍事休息。” 进了门云树祯微微躬身道。 “如此也好。” 男子点头同意，云树祯领着他走向后庭，殊不知自家女儿此时也正在后庭中。 后庭桃花开的烂漫，一阵风吹来，吹落花瓣无数。 “妙淑，你看。” 桃花轻巧的提起裙边转了一个圈，她回想起丽人行中舞姿，手势渐起，在桃花树间翩然旋转。 “您……” 云树祯刚准备说话，突然顿住，男子看着眼前的桃花林和扬扬起舞的少女，竟也有片刻的失神，倒是站在一旁的妙淑眼尖的看到了几人。 “小姐，小姐……” 她轻声开口，桃花停下来转头。 “爹爹！” 云树祯皱眉。 “吾王赎罪，臣不知道小女在后庭中，扰了王上。” 这来的人便是开霁君主元景，君主参加大臣客宴，在王都中这也是头一份。 王上？桃花仰头看眼前的元景，眼前人比想象中多了三分清俊挺拔，少了四分冷峻威压，桃花神态突然有些难以言喻的迷茫。 元景也毫不避讳的看着她。 “太师无需介怀，此舞极好。” “王上万安。” 桃花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元景目光温和。 “今日是你的生辰，本王还没来得及给你备份礼物，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云树祯看了女儿一眼，随即也笑起来。 “正巧王上在这儿，臣小女儿与王上年纪相仿，不如就在这儿认个哥哥，就是吾女极大的荣耀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很是无理，君臣本就鸿沟巨大，云树祯竟然让元景称自己女儿为妹妹，相当于凭空多了一个公主，倒是元景像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妥。 “云雾一。” 他轻唤了声桃花的名字，桃花亲近的人都会喊她的乳名，这大名被乍提起，倒是有些不适应。 “王上。” 桃花低头。 “你便唤我元景哥哥吧。” 直呼王上名讳这可是大罪，桃花犹豫着看向云树祯，只见云树祯面无表情，似有默认之意。 “元景哥哥。” 桃花眼一闭喊道，朝堂上打的哑谜，可真是复杂的很。元景微笑着点头，云树祯见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开口吩咐妙淑。 “妙淑，带小姐去前厅。” “是。” 妙淑低头领命。 前厅中太常寺卿傅坚志，李太尉李宝璐，宗人府丞赵怀信，太史令卫广志这些朝堂上的老臣们都端正的坐在正中喝茶。 “傅伯伯，李伯伯，赵伯伯……” 桃花一一行了礼。 李宝璐将茶水放到桌案上。 “你爹爹呢？” “我爹……” 桃花眯了眯眼。 “在陪元景哥哥逛这园子。” “噢……” 李宝璐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不对？元景哥哥？ 他面色一滞。 “王上来了？” 桃花点头，几位大人都连忙站起身来。 “各位叔伯，我想爹爹应该就快来了。” 她话音刚落。 “让几位大人久等了。” 云树祯走了出来，太常寺卿傅坚志抢先上前。 “太师啊，听说王上来了？” 云树祯不动声色在主位上坐下。 “王上言明不想大张旗鼓，还请各位大人守口如瓶。” “是……是……” 傅坚志擦了一把汗，在座几位皆是神色各异，显然各有算计，王上亲自参加宴席，云家大小姐竟然公然喊君主名讳，还以哥哥称谓，太师这步棋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这想归想，云府的正宴马上就要开席了。 鸿仙坊的舞人早已进了府中，范鸿仙果然很懂桃花的意思，带队的赫然就是乐师卫松，卫松在王都中名声响亮，以一手妙音琵琶著称，一些常去鸿仙坊的公子哥儿的也大多认识他。 “卫善才。” 宋步鑫走上前打招呼，卫松拱手。 “宋二少爷。” “今日也是你掌乐？” 宋步鑫虽然脾气不大好，但在外头时，还算是个模样人，卫松摇了摇头，示意手中并无器乐，他一身书生打扮，脚上穿了轻便的鞋子，腰间插了一柄折扇。 前院中小高台早已被搭起，卫松身后一个男子递给他半块面具，他顺手戴了上。 “书简木竹。” 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宋步鑫只得看着他走远。 小高台上被搬上两只琴瑟鼓，曲项琵琶，古琴，梅花琴，小筑，连只有宫中才有的凤首箜篌也被搬上来。 一队面带面具的舞人走上台，坐在一旁的侯爵官员们议论纷纷，这队舞人明显就是男子，这又是个什么路子？ “听说云府请的是鸿仙坊，我可从未在鸿仙坊看过这一出啊。” 人群有人说道，李步鑫一眼就看到站在队首的卫松，他抱胸皱眉，卫善才…… 乐师们击打小筑示意表演开始，与开霁常有的温婉唱腔不同，这支舞乐铿锵中带着灵动，舞人们手中纸扇啪的刷刷打开，书生意气，衣袂涟涟，几个旋转间只看到一群少年风乎舞雩正歌咏而归。 一曲舞毕，在场宾客竟有一瞬的安静。 “好！” 不知是谁大声说了一声，众人才纷纷回神过来，站在暗处的桃花看向那个大声说好的少年。 上好的玄纹红衣边角绣着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嘴角勾起的笑意透出七分佻达，一看便是高门贵户的公子哥。 他身边的男子一脸惶恐的拉着他往后退，一直带到没人的角落才停下来。 “小祖宗啊你在这什么风头。” 第十六章 公孙子朝 那少年星眸璀璨。 “挥斥方遒，志在天下，慕谦，这舞比我以前看的都好，话说你们这些做文臣的，是不是看不懂？” 慕谦……这个名字像是有些熟悉，藏身暗处的桃花低头思索，那不是云娘之前说的人…… “谁！” 桃花移动脚步时不小心踩了颗碎石，少年瞬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个健步袖中短箭已经射出，几乎是同时，墨明飞身而下，一剑挑开了袖箭。 他落地后浑身散着冷气，手中动作一刻也不停歇，舞剑成花就想将少年拿下，少年显然没想到还有敢在太师府中这样大胆的人，没有防备下被墨明压制着连退了几步。 “墨明！” “误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旁的慕谦忙看过去，只见桃花从林后走出来。墨明停下手上动作，眼中却很是狠戾，慕谦连忙扶过少年，少年摆手示意没有大碍。 “你是谁？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 即便是刚刚刀剑无眼险些落败，少年说话也毫不客气，桃花微微福了福。 “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我本就在此处，是两位没有注意到我。” 她说话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不过……这里并非宴客的地方，二位怎么会在此处？” 慕谦一愣，糟了，自己偷偷带这个小祖宗来没给任何人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了免不了多费口舌，还是早些走好。 “是是是，这位小姐，是我们走错地方了，这就出去。” 他拉着少年就往外走，少年却是不依不饶。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桃花偏头一笑。 “那你是谁？” 慕谦一看这两人像是杠上了立马打太极圆场。 “我看前厅舞乐又开始，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大丈夫怎么能连个名字都不敢说呢？” 少年一甩手。 “我叫公孙子朝，你记好了！” 桃花圆溜溜的杏眼狡黠一转。 “公孙子朝，我记住了。” 公孙子朝看着眼前年纪瞧起来不大的少女。 “那你呢，还没有告诉我？” 桃花将手覆在身后。 “云府中要是发现没有请帖擅来的客人，可是要被当众赶出去的。” 她有些戏谑的看着眼前人，慕谦一听这话暗叫不好，忙站出来挡住公孙子朝。 “有，能进来当然是有的，这位姑娘，我就带他先走了。” 说着强拉着公孙子朝就要出去，桃花也不拦他们，这个慕谦，倒是比云娘口中的更有意思，眼见两人走了出去，桃花正想离开。 “雾一妹妹这边真是精彩。” 桃花转头一看，正是元景走了过来。 “王上。” 眼前人比起公孙子朝还要小上两三岁，却不见半分少年顽劣桀骜，多的是难以描绘的瘦雪霜姿，见他出现，桃花又不禁恍惚一下。 “元景。” 他声线清冽，虽是温和却透着隐隐的强势，桃花本就不喜欢这些虚礼，既然三番两次强调了她索性抬头。 “元景哥哥！” 这声叫的比之前真诚轻快了许多。 一阵微风吹过来，元景缓缓靠近她，桃花心中一惊愣在了原地，元景见她紧张轻呵了一声，从她发丝上捻下一枚花瓣，原来是风将花瓣带了下来，正巧落在了桃花的发鬓上。 我在想什么呢……桃花暗自腹诽，元景见她又开始走神，不禁勾唇。 “雾一妹妹？” 桃花顿时回过神，她瞥见元景手中的花瓣，不知怎么的就开了口。 “元景哥哥也喜欢桃花？” “喜欢。” 元景看着手中花瓣。 “有什么缘由吗？” 桃花带着小心翼翼问道，元景似是有些不明所以。 “百叶双桃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珍珑，自是人人都欢喜的。” “嗯……” 桃花神色有些复杂，再没有开口，就在这时，跟着元景的侍臣前来通禀。 “王上，都妥当了。” 元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桃花。 “生辰宴是大事，前厅怕是都在等你。” 桃花半低了头撇撇嘴。 “现在怕都是在等您了……” 她小声嘟囔， “是我扰了雾一妹妹。” 桃花觉得元景一定是个极其温厚和善的人，不然像她这样的小人物说错一句话怕是都会掉脑袋，还能在这儿听到开霁至尊给一个小姑娘赔罪？ “元景哥哥来我的生辰宴，可是整个开霁求都求不来的事呢，人人都得羡慕我。” 桃花又把平日里恭维云树祯的套路给拿了出来，这方法可是百试不爽，在元景这儿自然也不会失灵，元景像是觉得遇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儿。 “若是你觉得欢喜……” 他扬起的嘴角刚说了半句话，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 “太师也当是欢喜的。” 这转折的太生硬，像桃花这样五感敏锐的人自然听得出来，只是元景已然不给她追问的机会，点了头便离了这处，待元景走后，又缩回暗处的墨明才跳出来。 “小姐，老爷在喊你了。” 别院中心思各异，那头的公孙子朝却是被慕谦一路连拉带拽到了云府外。 “慕谦，你做什么啊？” 慕谦摇摇头。 “能在那里出现，又暗示没有请帖，那是云府大小姐云雾一啊。” “云雾一？她就是云雾一？” 公孙子朝写满不满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难怪，这回可见到这人物了，可以回去了。” 慕谦立即站直。 “子朝少爷你看也看了，好走不送。” 他说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你跟我一起回去，给我做个见证，不然我姐以为我是在诳她。” 公孙子朝说道，慕谦无奈摊手。 “等宴会结束，宴会结束我就去公孙侯府。” 公孙子朝把头一扬。 “你不跟我走，我就再跟你进去，要是他们发现我是你带来的……” 慕谦这下是真的只想仰天长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祖宗。 “行，我跟你回去，跟你回去。” 云府中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只是几个朝堂上的老大臣都有些坐立不安。 “看来是这些歌舞入不了几位大人的眼啊” 云树祯一边品茶一边说道。傅坚志忙摆摆手。 “太师这是哪里话，只是……” 他带着些试探。 “王上既然都来了，总不会一直不露面吧。” “王上自然有王上的打算，你我身为臣子，本分就是坐在这里听候吩咐，若是傅大人不放心，不妨自己去问问？” 云树祯不动声色说道。 第十七章 绮罗公主 “这……在下怎么敢啊……” 傅坚志摆手，云树祯瞥了他一眼，又拿起来手中杯盏。 “王上！” 一直没说话的卫广志突然站起来，紧接着几人也都立马站起，原是元景走了进来。 “坐。” 元景敛了些笑意，几位大人左右看看，卫广志蓦地拱手下跪。 “王上万安。” 这一跪几人也纷纷跟着跪下，好在云树祯早已将前厅这处让人把守住，无人得以窥视，元景也没有立即让他们起来，坐上位置后，他才缓声开口。 “起来吧。” “今日本王来，只是来看看这太师府的盛宴，送上一份贺礼。” 他环视四周。 “如此看，真是宾客纷纭，喜气洋洋。” 傅坚志立马露出谄媚的模样。 “云太师在开霁威名显赫，人尽皆知啊。” 这话一出口，几位大人都是面色各异，云树祯听着傅坚志的话，又仿佛没有听到，只是依旧微微躬着身子，元景将手放到桌案上点头。 “太师是我朝中流砥柱，自然是当得起。” “是，王上圣明。” 傅坚志边说边偷偷打量王上和云树祯的表情。 这前厅里暗流涌动，院中却是热闹的很，各家侯爵官员公子小姐们频频举杯。 “云大小姐架子倒是大，自个生辰不来前院招呼招呼，却只和那些老大人们吃饭。” “人家可是云府千金，大家都得赶着她的场子，说不定连宫里的公主都得避着三分，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有人小声议论着，正在这时候。 “绮罗公主到！” 随着一声传令，两排侍奴躬身跑进门跪下迎候，一个头戴金珠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翡翠颜霞配金玉凤凰，年纪不大的脸蛋上画着精致的梅花妆，显的优雅华贵，身后跟了二十多个侍女，场面极是震慑众人。 “绮罗公主怎么来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刚刚还在小声议论公主的两人顿时面面相觑。 “绮罗公主万福。” 众人纷纷行礼。 若是说开霁国中可称得上万人之上的人物，在坊间传言中，绮罗公主也可以坐上把交椅，她族名元绮，是开霁国唯一一个被授王室金册有着封号的公主，据说她深得先王和王后宠爱，这份荣耀，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云府宴席也不叫上本宫，当真是好大架子。” 她环视了一周。 “云雾一呢？本宫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在场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绮罗公主这是，来砸场子的？ “元绮。” 一道声音打断了她，云绮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顿时僵在了原地，她反应过来连忙行礼。 “王兄。” 王兄？王上来了这里？ 砸场子是稀奇，可这冲击更是巨大，王上竟是来了云家大小姐生辰宴，还一直在院中？丝竹舞乐之声骤停，前院刹那间跪了一地的人，君主驾临谁敢直视。 “绮罗公主。” 云树祯也走出来行礼道。 “不知绮罗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元景在此处，元绮也不敢多放肆，只得撅了嘴溜到元景身边。 “王兄……元绮也是想来凑凑热闹，怎么知道人家请都不请我。” “你身为一国公主，国体为大，怎么能如此胡闹。” 其实若是算年纪，元绮比元景还要大上两岁，只是元绮总觉得这个并不熟悉却一跃登上王位的弟弟，比起那些哥哥们还要沉稳严厉，不禁令人生畏。 “是，是元绮莽撞了。” “既然来了，就一起回去吧。” 元景声音温厚，一向脾气暴躁的绮罗公主温顺的像只小绵羊。 “是。” 他环视众人，转头吩咐侍臣。 “云府喜宴，送绫罗百匹，昆仑如意。” “是。” 他吩咐完向云树祯示意，云树祯立即拱手。 “恭送王上。” 元景走后，众人们没一个敢首先抬起头来看，云树祯脸上早已看不见丝毫敬畏，他声音透着冷漠。 “各位都起来吧。” 这时候才有人悄悄探出脑袋，云树祯长袖一挥回了前厅。 “爹爹，您回来了。” 桃花已经坐在了前厅中。 “几位叔伯好像等的都有些急，我就自作主张让膳房上了吃食。” “好。” 云树祯点头，桃花走上去将云树祯扶上主桌。 “爹爹您也饿了吧。” “哈哈哈哈太师你这女儿是真贴心。” 李太尉李宝璐开口道，云树祯听到这话难得的露出笑意。 “李大人谬赞了。” 云府大小姐生辰宴办的隆重，虽然云雾一本人没有露面，但因着绮罗公主和王上相继露面，众人都觉得实在是不虚此行。 当晚，桃花在房中拿着一根木签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火烛。 “小姐，喝点粥吧。” 妙淑端上一碗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鲜花粥。 “嗯……” 桃花顺手接过粥勺，她抬头见妙淑面色有些犹豫。 “妙淑有什么事你就说啊，你知道我，最等不得的。” “小姐……” 妙淑低头。 “您今日与平日有些不一样。” 她跟着桃花已久，点滴心绪都能察觉到，更何况这次一向聪慧开朗的小姐实在是有些奇怪，桃花将粥勺放了回去。 “你都感觉到了啊，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虽是说着没事，桃花语气很是迷茫。 他，是他吗？ 桃花在心里对着自己问道。 “小姐是遇到了什么难解的事？” 妙淑问道，桃花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这天夜里，除了云府，宫中初榭宫灯火通明。 “我教你了那么多，你是一点没学会！” 王太后公孙初锦指着跪在地上的元绮大声呵斥，元绮低着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你不要忘记你说过什么。” 王太后紧盯着她。 “我能将你扶上这个位置，就能让你摔下去。” 元绮抬头看了王太后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 “是，母后。” 自从上次生辰宴后，云树祯特意挑了一天与桃花深谈，他并不常责备桃花，桃花生性聪慧，她知道，爹爹不喜欢自己沉迷乐舞，或许鸿仙坊的事情他也知道些一二，所以才常常提醒自己。 乐舞无论是在开霁，还是五洲，凡是在高官侯爵眼中，都并非是受众人尊重的行当，爹爹身为朝堂重臣，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沉迷享乐之流，也是自然。 这天两人深谈后，云树祯又一次去了王郊的秦霜寺，除了淩总管没有带一个人，每年的春日谷雨季，云树祯总会去秦霜寺呆上一两天，只是今年早些时候他已经去过，不知这次又去是为了什么。 开霁新君继位，朝堂上需要新鲜血液，新的学考也近在咫尺，如云客栈迎来开年最忙碌的时节，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大堂熙熙攘攘，来往的都是些学子模样的人，项年站在柜台里算账，时不时有人和他打两声招呼。 “项年，账目晚上再算，先来帮我招呼客人。” 云娘边走边吩咐道，项年抬头一看，今年的人委实比往年多了太多。 第十八章 文华在即 “知道了，等会就来！” 文华会以批次论序，一共分三日，第三日才是卧虎藏龙的重头戏，有宾客们会先订上一个好位置来看学子文辩，除了好学究的宾客们外，有些学子也会因为方便准备，选择在如云客栈落脚。 今年因着新王登基大开恩科，来人至少比往年多了一倍，这不，宋家儿女来的时候，连一间房都没有了。 “一间空房都没有？” 项年点头回应。 “今年是好时节，早就全订出去了。” 宋殿选面色有些为难，站在一旁的宋步鑫皱着眉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 “腾个房给我们。” 项年没有瞧金子，反而低头笑了一声。 “实在抱歉客官，没有房间了。” 不识好歹这是……宋步鑫刚想发怒，跟在身后的宋宜秋伸手拉住他，她声音娇弱。 “这位小哥，你看我们来也来了，若是你这儿不方便，那我们自己找人调换，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项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况且开门做生意为难客官可是大忌。。 “自然是可以的。” 宋宜秋面颊生出一丝红晕微微点了头，转了身看向宋殿选。 “大哥哥，不如我们看谁愿意与我们交换吧。” 宋步鑫很是不耐烦。 “一锭金子够在这里住上半年的了，随便找个人打发了不就好了。” 眼见着宋殿选还没有同意，宋宜秋正想说点什么，二楼传来一声呼唤。 “宜秋？” 宋宜秋抬头一看，正是谢府小姐谢卿卿，她身后跟了个男子，却不是王都里顶顶有名的谢图南，但要是细瞧，又与谢图南有几分相像。 “卿卿。” 宋宜秋思索后再抬头脸上挂着浅笑，这一笑寐含春水，动人心魂。 “宜秋你怎么在这儿？” 谢卿卿问道，宋宜秋眼波流转。 “我家二位哥哥本想在这家客栈住上两日，可惜已经没有房间了。” “没房间？” 谢卿卿皱眉。 “他们不知道你是谁吗，宋府二位公子都到了，腾个房间出来怎么会是难事？” 说着她看向项年。 “你找一间房出来，本小姐给你一袋金子。” 又一个……项年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又低笑了一声。 “如云客栈开门做生意，讲的是规矩，无论是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规矩规矩，又是规矩！” 谢卿卿气的跺脚。 “怎么跟那个讨厌鬼一样烦人。” “卿卿，不要胡闹。” 站在谢卿卿身后的男子低声轻喝，谢卿卿嘟囔着嘴。 “这是？” 宋宜秋抬眼。 “在下谢培风。” 宋宜秋温柔的福了身子。 “宋宜秋见过公子。” 谢培风微微点了头，宋殿选和宋步鑫上前一步拱手。 “谢二公子。” 谢培风，谢家次子，这么看谢家这次也要参加新科学考，好在王都稳住势力。 “想必两位就是宋府的少爷了。” 谢培风同样还礼道。 “这次我们多定了一个房间，若是两位不嫌弃的话，谢府将这个房间让给两位，如何？” “那感情好！” 宋步鑫抢先说道。 “谢兄当真是仁义心肠。” 谢培风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旋即笑起来。 “不敢当不敢当。” 几人又寒暄了几句才拜别，宋步鑫进了房间后绕着房间走了几圈。 “这是如云客栈最上等的天字房了吧，住上四五个人都绰绰有余，谢府果然财大气粗，一个人住还订上两间房。” 宋殿选只是坐在桌边。 “步鑫，你刚刚太鲁莽了。” 他语气中有些责怪，宋步鑫不以为然的摆弄房中的花瓶。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我看那谢家二郎就好相处的很。” 宋宜秋一看两人又是像要吵起来的样子。 “大哥哥二哥哥，文华会在即，想来二位哥哥还有许多书要读，宜秋回家去让膳房做些哥哥们爱吃的果子糕饼来。” 她温温柔柔说道，宋步鑫点着头。 “去吧，回去小心些。” “那我就先走了。” 宋宜秋小心翼翼的看了宋殿选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只得低头离开。 王都里因着学考在即多了许多前来考学的学子，王宫中也有人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王上，此番学考人数比往年多了一倍有余，怕是安置上还需多加安排。” 元景放下手中的豪笔。 “慕谦，你腰间的这个腰配有些意思。” 慕谦正禀报着今年考学的事宜，元景却意不在此，这话转折的厉害，慕谦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上是说这个？” 慕谦从腰间将腰配解下。 “你这个腰配，和莫垂文的很是相似。” “王上说的是……通政使司副使莫垂文？” 慕谦开口问道，元景点头。 “莫大人是前年文华会的魁首，有这腰配也并非稀奇。” 慕谦躬身答道。 “文华会。” 元景像是有些兴致。 “那个被言定禀赋才学，堪比学考的文华会？” “是。” 慕谦似是有些担心王上误会。 “不过坊间传闻多不属实，文华会多在于交流学辩，被传得神乎其乎也不过是谣言罢了。” “听说因着文华会的前三名一定会入仕，这文华会才出了名。” 元景用手轻敲了敲桌案。 “这个也不一定，有一年的一学子就没有。” 慕谦低声道。 “有一个？” 元景站起身看他。 “他……去文华会举办的地方做了账房先生。” 不知道王上这番问话是为何意，他不禁心中一阵发虚。 “这样看，还真是有趣。” 元景笑起来，若是此时慕谦敢抬头，当是能看到这位少年帝王眉眼俊朗笑意清朗，只是他忙着想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哪里注意的到这些…… “慕谦，你熟悉那里，过几日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慕谦又是一惊，随即立刻躬身拱手。 “是。” 第十九章 如火如荼 今年是新恩科考，文华会借着这股东风如火如荼，桃花按照惯例在文华会的第三日才到了如云客栈，如云客栈的好位置早已被订满，只有二楼一处位置正中的雅间还空着。 “这位客官，我已经说了两遍，那个房间是留给贵客的。” 项年语气已经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算了二哥哥。” 宋宜秋拉了拉宋步鑫，宋步鑫本来就因为之前说没有客房一身火气，现在又碰上没位置的事。 “你就直说，多少金子，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 这话说的大声，客栈中不少人听了见纷纷嗤鼻以对，他们本就都是学子，多是自命清高怎么能随意谈金钱俗物，宋步鑫这话一出来，免不得惹人不快。 “步鑫。” 宋殿选从楼上走下来，他穿了身深色窄袍，神色很是严厉。 “若是没有位置就待不下去，那就尽早回家。” 宋殿选毕竟是长兄，即便宋步鑫对他再不满意，他也是宋府的大公子，吃穿用度还得听他的吩咐，这一时被堵了回去，宋步鑫只得怏怏的退下。 “这位先生，舍弟无礼，实在抱歉。” 宋殿选对项年是有些印象的，在这里的账房先生，想来就是那位赢了文华会魁首却自愿留在如云客栈的学子，虽然不知道如此选择是什么深意，但在他看来，只能看见暴殄天物恃才不专。 能参加文华会第三场的学子门都是由前两天的比试中择优而出，宋殿选、宋步鑫和谢培风都通过了前两场的比试成功进入第三场。 宋步鑫在人群中花了几锭金子找了个位置，看着没有谢培风早早定下的位置好，眼中更是急的冒火。 自家两个哥哥参加文华会，宋宜秋自然也是要来的，她刚下马车，便看见谢府的马车也停在如云客栈外。 “卿卿？” “宜秋，你也来了。” 谢卿卿听到喊声掀开车帘，见是宋宜秋赶紧下了马车。 “你们定的哪个位置，我叫人送些我们带来的糕饼给你们，是贵颦阁的上品，大厨刚做好就送过来了。” 谢卿卿热情道，宋宜秋面色顿时有些尴尬。 “哥哥们来得迟，还没来得及定位置。” “这样啊。” 见好友没有位置，谢卿卿免不得蹙眉。 “那宜秋你和我们坐一起吧。” 她说着回头。 “大哥，可以吧？” 宋宜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车帘再次被拉起，谢图南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显得极是英挺沉稳。 “若是宋小姐赏脸，是谢府之幸。” 宋宜秋刚想说些什么，一旁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这马车本没什么稀奇，只是先下来了一个男子，那男子恭恭敬敬将马车中人迎了下来，宋宜秋顿时有些微怔。 这不是那日在云府外让一众王亲贵胄都等在外头的人，只是今日…… 她看了看这辆显得极是朴素平常的马车。 “宜秋？” 谢卿卿见她有些走神开口道。 “自然是愿意的。” 她连忙回应，谢图南似是无意的探究了一眼，旋即下了马车。 “宋小姐请。” 谢府定的雅间在二楼，宋宜秋注意到那个马车上的人也进了二楼的雅间，与谢府的雅间只隔了一间房，只是这里所有地方都人满为患，只有正中房间没有亮灯，显得极是安静空旷。 就在宋宜秋准备跨入门内时，正中的雅间突然亮起，楼下顿时片刻的安静，旋即又比之前更加热闹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谢卿卿不解道，谢图南看了隔壁一眼。 “如云中正亮，文华风云起，这就是文华会开始的信号。” 与此同时，另一间房的慕谦也在说着同样的话，坐在桌案边的元景瞧不出丝毫不悦，反而意趣渐浓的样子。 “中正亮，风云起……” 元景清浅一笑。 “也只有她才能想的到……” “王上您说的是？” 慕谦小心翼翼开口，元景摇摇头不再说话，慕谦自然也不敢再问。 文华会第三场比试文辩，双方互辩，以一方无法作答或答不出来作为文辩结果，最后的三甲在学辩获胜者里以投票方式选出，如云客栈特意请了开霁学儒大家孟麒章孟大学士作为学辩的评判人。 “小姐，您觉得如何？” 那间亮起的雅间里，云娘正躬身询问桃花。 “云娘……” 桃花半依偎着她将她拉坐下。 “这些事还有谁能比云娘做得好啊。” 她声音软糯，清甜的令人心旷神怡。 “小姐……” 云娘也被感染的有些嗔怪的味道。 “你快去忙吧，有事我让妙淑找你。” 桃花知道这时候是整个如云客栈最忙碌的时间，云娘还硬要在这里伺候，心里肯定还是不放心下面的。 “项年不是整天嚷嚷着要做如云客栈的掌柜的，这回我不在，他可以尽情当了。” 云娘也学着桃花的模样孩子气说道，桃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娘这都不像你了……” 云娘脸颊微红似是有些害羞，她半低了头。 “小姐别打趣我了，那小姐我先下去了。” 桃花顺手拿着桌上的果子咬了一口点点头，云娘躬身退下刚关上房门，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云娘。” 第二十章 风云骤变 云娘回头望去，只见慕谦搓着手笑嘻嘻的站在门外，他五官端正，平日朝服打扮更是衬的威严挺立，今日着了便装，反倒瞧出三分讨好的味道。 “慕大人。” 云娘微微躬身行礼。 “云娘，对我怎么如此客气。” 慕谦连忙上前两步想要扶住她，云娘不动声色的后退。 “慕大人，楼下还有许多事在等我，今日不便，改日再叙。” “好，那改日，云娘你可是答应了。” 慕谦顺势接过话，云娘不做声只是轻笑了一声。 “云娘楼下催的急呢，莫要误了事啊！” 云娘身后的房间传来一个打趣的声音，听着像是年纪不大的样子，原本端庄的云娘脸颊瞬间红了些，她连忙转身，慌乱间没瞧见慕谦似是愣了愣。 慕谦见云娘下了楼，也回到自己的雅间，元景抬眼看他。 “王上……” 慕谦拱手。 “慕谦私事不必对本王说。” 元景截下他的话，慕谦敛眉似是在思考，他早已收起刚刚面对云娘时的轻快。 “臣刚刚似乎听见隔间里的声音有些耳熟……” 他刚开口，元景伸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无论你听到的是谁，都不要和任何人提起。” “是。” 慕谦低头。 今日的王上，似乎确实有些不同…… 中厅文华会正是激烈时，一阵阵欢呼声接连响起。 谢培风抽到与学儒书院秦启明对辩，两人激战正酣，措辞犀利，元景透过卷帘看台下辩会。 “果真是百无禁忌，慕谦，你当初也如这般吗？” “这便是文华会，无论是王亲贵胄还是贫寒学子，只要上了这台子，便一视同仁，没有什么身份的差别，所言所论，都是当下所想。” 慕谦恭敬回应。 这一局以秦启明甘拜下风谢培风获胜终了，下一局，便是宋步鑫与鸿风书院李海。 文辩互问可比高手过招，有来有往方是精彩，但奇怪的是，平日里在王都中颇有才名的李海今日竟被宋步鑫压制的几无招架之力，没过几轮就败下阵来。 文辩结束，孟麒章上场宣布获胜学子，店中小厮取出投票专用的木刻，由众人决出前三甲。 此番文辩，本极有希望夺魁的李海被宋步鑫打败，这使得原本准备投于李海的木刻纷纷转而投向宋步鑫，眼看着自己名下的木刻越来越多，宋步鑫脸上止不住志得意满胸有成竹。 待投票结束，孟麒章拿过项年递上来的纸条。 “文华会前三甲，第一名，谢培风。” 人群一阵欢呼，谢培风虽平日里在王都并不高调，但这次他展现出的锋芒和才学都丝毫不输任何人，王都中出现新贵学子本就惹人侧目，这次谢培风的横空出世更是使得在场众人纷纷压宝于他。 “第二名，宋殿选。” 看到接下来的名字，孟麒章眼神暗了暗，今年的前三甲竟都是贵胄子弟，开霁朝堂，怕是又有一番变化了。 “第三名……宋……” 他刚想读出来，站在一旁的项年却是看到二楼正中雅间前的灯笼忽而灭了。 “且慢。” 他开口道，孟麒章蓦的被打断，也有些不解，项年看着二楼，确认了灯笼熄灭并非巧合后，转身对孟麒章拱手。 “孟老。” 孟麒章看了一眼那熄灭的灯笼，心中有了几分计算。 “第三名名次作废。” 这话一开口众人哗然，文华会举办至今，可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啊。 “这是怎么回事？” 台下有人问道。 “如云中正灭，云谲此非新，文华会虽以各位投票为胜出准则，但始终有灯灭断局的规矩。” 项年站的笔直。 之前确实有如云客栈一灯定输赢的传言，可文华会举办至今从未有灯灭之时，人们议论纷纷。 “胡乱分配三甲，便是文华会的规矩？我看这样下去，如云客栈也别想开下去了。” 台下有人大声道，项年低头望去，果然是他。 “是啊……怎么能这样……” “如云客栈这样真有些霸道了……” …… 贸然取消学子名次，若是没个正当理由，确实任谁也无法理解，这台下人交头接耳等着如云客栈做什么解释。 “我如云客栈举办文华会三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宋公子激动至此，莫不是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一道凌厉的女声，人群分成两边，云娘从中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的，便是刚刚在文辩中落了下风的李海。 宋步鑫见到李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我乃鸿风书院学子李海，就在昨夜，宋二公子以一千锭金威逼利诱我输掉文辩。” 李海矛头直指宋步鑫。 “你别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宋步鑫横眉直竖，昨夜他答应的那么爽快，没想到是在这儿挖坑等着他跳。 “那一千锭金便是证据！你明知我家境贫寒，老母亲又生着重病急需医治，便借此威胁我，无奈我人单力薄，又苦于家中老母……” “若不是如云客栈老板娘发现了这件事，我又怎么敢以一己之力与谢府作对……” 他说的凄惨，在场人多是崇尚礼孝之人，这样的困境，当即就有家境殷实者表示愿出资助于李海解他困境。 倒是雅间中的桃花从剥出的花果壳中撒气似的扔了一把。 “都这时候了还要找个垫背的，这回谢府可不会找你麻烦了。” 楼下宋步鑫见形势不对，低头准备离开，宋殿选不知道弟弟做出这样的事，还被人当众揭穿，一时也觉得脸上无光。 “既然出了这等事，李海品性端正，我觉得做这第三名也无妨！” 台下有人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是啊，以李海兄的才学，如果不是被人威胁，也定是这三甲之内的人物。” 现场群情激奋，孟麒章与项年瞧了瞧正中雅间，只见那外楼灯笼迟迟没有亮起，两人对视了一眼。 孟麒章走上前。 “今日文华会仅有二甲，不设三甲。” 若是有人此时注意着李海，他脸上露出的阴鸷稍纵即逝，快的令人心惊。 文华会三甲已决出，谢家虽得了魁首，却也失了面子，雅间中的宋秋宜见自己二哥被人当众训斥，脸也涨得通红，她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纵然你二哥再有错，如云客栈这做的也太过分了，当众打谢家的脸，不行，我得看看隔壁房里是哪尊大佛，开霁什么时候成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方！” 谢卿卿愤愤不平道。 “算了……” 宋宜秋声音颤抖半低着头。 第二十一章 何不相见 “文华会本就是如云客栈的……再如何也只能吞下，清流门第又怎么能胡搅蛮缠，白白让人嗤笑……” 她脸色苍白很是无助，见好姐妹这样伤心，谢卿卿更是不平，开了门就冲了出去，连谢图南都没得及拦住她。 “谢府谢卿卿请房中主人开门相见。” 桃花将刚端起的果茶放下来，撅着嘴小脸蛋皱巴巴的看向妙淑。 又来了…… 这阴魂不散是个什么道理？ 谢卿卿在门外等了半晌，房中没有任何回应，她一时间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你们如云客栈就是这么爱下人面子的吗？何方神圣为何不出来一见？” 项年见楼上出了事，早已第一时间上了来，他径直站到桃花雅间门前。 “这是如云客栈贵客的房间，还请谢小姐勿要在这儿喧哗。” 他的语气比之前冷厉非常，想来房间中的人确实是重要的紧，站在一旁本欲阻拦的谢图南眼眸幽深，悄悄收了手。 “卿卿，不要胡闹。” 他低声轻斥。 “实在是抱歉，我家小妹不懂事，惊扰了主人，谢图南愿当面向您赔罪。” 谢图南对着门内说道，他醇厚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瞧不出丝毫不妥，只有项年神色逐渐不悦，这谢图南嘴上说着道歉，还不是逼着要小姐出来相见？ 正在两方僵持之时。 “哈哈哈今个如云客栈可真是太热闹了！” “慕大人？” 这位王都里风头正盛的光禄寺侍郎，谢图南自然是认得的，只是慕谦为何在此时掺和上一脚，倒是令人不解。 “图南兄，别来无恙。” “慕大人说笑了，慕大人今日怎么得空来这文华会。” “说起文华会，可与我颇有渊源，如云客栈当日资我考学，如今我为朝廷办事，除了慕府，如云客栈便是我第二个去处，这里今日有大热闹瞧，我自然是要来看看。” 慕谦覆着手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转头瞧着谢图南。 “如云中正的贵客，连我也不敢叨扰，图南兄今日可是要带我等见见市面？” 他说的轻巧，话里话外却是暗藏玄机，谢图南见他不似玩笑，心中也多了两分忐忑。 “今日是谢府行事欠佳，还请房中主人勿要怪罪。” 他朗声开口，房中依然没有任何回应，项年微微皱眉。 “谢公子，贵客不喜言语，既然不说便是不甚在意。” 谢图南扶了扶衣袖。 “既然如此，在下就带家妹先行一步，还请先生代为转达歉意。” 项年点头，伸手做了请的手势，谢卿卿对自家哥哥一向敬重，见这样的情形也不敢再多言，宋宜秋见谢家欲走，也忙跟上去，谢图南侧身瞥了她一眼，眼底透出三分冷漠。 慕谦一直等到谢图南走远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项年虽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想想他与云娘的关系，似乎又解释的通。 “王上，臣照着您说的话，那谢府大公子果然是走了，臣瞧着，跟着他的好像还有谢府的谢卿卿和宋府的宋宜秋。” 元景正在看手中杯盏中的青翠飘绿。 “如云客栈用的百岁青不错，不像是开霁的品种，慕谦等会买些带回宫中。” 慕谦低着头，元景将茶水放下。 “看来你对王都世家都了解清楚了。” “王上吩咐的，臣都已经查清纳册了。” 慕谦拱手。 “你是将要掌祭祀朝会酒醴膳羞之事的人。” 元景眼眸清澈，慕谦心中却是胆怯，王上这番教导，怕不是只为了光禄寺，认清王都所有世家贵胄子弟，王上是为了什么做打算？ 他心中正百般猜测，元景又下了一道指令。 “文华会汇天下英才，以后你多看顾如云客栈，不要叫人在这里闹事。” “臣，谨遵王旨。” 文华会结束，宾客学子们都陆陆续续出了客栈，宋府马车停在客栈外，宋宜秋上了马车后，只见自家两个兄长都已坐在车上。 两人皆是不言语，气氛很是压抑。 “如云客栈欺人太甚！” 宋步鑫一拳砸在车垫上，宋殿选见他毫无悔意皱眉。 “若不是你做了那些事，别人怎么能抓住你的把柄。” “你难道看不到吗？那个小人李海说了，就是如云客栈让他这么做的，这如云客栈是成心下我们宋家的脸，我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然他们还觉得我宋步鑫好欺负。” “宋步鑫！” 宋殿选难得露出如此大的怒意。 “且不说如云客栈的背后是谁，单凭着王都学子的拥护，你以为能够轻易伤到如云客栈分毫？” 宋步鑫见宋殿选发怒，偏过头不再说话，眼底却是满满的不服气。 宋家出了如云客栈，谢家几人也同样坐上了马车。 “大哥，刚刚那位慕大人是谁啊，你好像很是忌惮他。” 谢卿卿问道。 “那是光禄寺侍郎慕谦。” 谢图南挑起帘幕一角看着外面。 “慕谦？” 谢培风一直在楼下，并未看到这些事。 “是啊，我本来想看看那个中正雅间里坐的是谁，可大哥三言两语就被人打发了。” 谢卿卿向谢培风告状。 还有这事？谢培风倒觉得有些稀奇了，谢图南有些无奈的坐正了身子。 “如云客栈并非只靠文华会立足，你看到的，是学子拥护，实际上如云客栈远不止此，我查到他们扶护拉拢王都流民，这样的手段，怕不止是只想开一家客栈这样简单。” “况且今日慕谦显然就是为了那房中之人……若是这客栈背后还有其他贵人，我们一时不察，难免平生事端坏了谢家大计。” 谢培风听着他的话沉思。 “大哥所想深远。” 谢图南拍了拍弟弟的臂膀。 “今日你得了魁首，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待归了家，大哥为你摆一桌大的酒席。” 谢培风低笑。 “酒席等学考之后再说吧，只是赢了文华会，不用如此铺张。” “好！就依培风所说。” 第二十二章 三年之约 如云客栈终是恢复了平静，云娘送走宾客们回到楼上，打开门就看见桃花正在数桌上的果壳。 “小姐，外面都闹翻了天，只有您这样悠闲。” 她走过来，桃花顺势坐直了身子。 “并非什么大事，拦下二三人怎么会是难事。” 她笑着扬头，双眼明亮满是信任。 “只是那个李海，一箭双雕，着实将我们坑了进去，这下除了个谢家，又多了个宋府。” 云娘听桃花说这件事，脸上露出愧意。 “是云娘不察，不知道李海做的竟是这番打算，原本想着杀鸡儆猴立文华会的规矩，没想到竟是帮人背了锅。” “不是你的问题。” 桃花摆了摆手。 “我也没有想到。” “今日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怎么没人说啊！那慕大人真是好手段。” 项年收拾好从门外走进来，云娘蹙眉看他。 “今日你的话怎么这么多，刚刚我远远看着，要不是有慕谦，你还要放人进来？” 项年两手抱胸刚想说回去。 “不算大事。” 桃花站起来解围。 “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谢家大公子是个正直之人，这二公子却是看不透，这些天客栈上上下下都要小心些。” 她想了想郑重说道。 “知道了小姐，王都里敢碰如云客栈的，也没有几个。” 项年揣了手。 “我刚刚看墨明已经等在门外了。” 自从桃花上次离开鸿仙坊时险些遇袭，只要桃花出去，墨明就一定会来接应护送她回府。 “时候也不早了，那我走了。” 桃花顺手揣了一把果子。 “这果子好吃，我要在路上吃。” 她笑的明媚，唇红齿白，两绺头发娇媚地垂在脸颊两侧，显出三分娇憨七分灵气，云娘也不禁笑起来。 “这里都是小姐的，小姐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好。” 两人出了客栈，墨明赶着马车，桃花与妙淑坐在车上。 “妙淑，我细细看，觉得这个慕谦说不准还真是云娘的良人，你看，他也不知道屋中何人，却愿意挺身而出为如云客栈解围，这样的胆识气量，着实不错。” 桃花啧啧称赞，妙淑看着年纪不大却好像满是道理的小姐浅笑。 “小姐，您这样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 “哎，妙淑，我看过可多话本子了，才子佳人帝王后妃，约定终身，两厢情愿……” 她掰着手指道，墨明在马车外听到两人的话。 “小姐，那你喜欢谁啊？” 他大声问道，桃花调皮扬眉。 “我正在找他。” 听到桃花这样回答，两人都是笑了起来，小姐真是有意思。 马车内外一片其乐融融，桃花挑起马车车帘看着过往的街景，灯烛街贩在她眼前一一划过，她从未有过什么不放手的执着，只有找到他这三个字，从无半分虚假。 云树祯近日忙于嘉量郡事务鲜少在家，桃花乐的清闲没事就去鸿仙坊溜达，范仙君正筹备着一支新的乐舞，整日里忙进忙出，很是认真。 “范仙君，平日里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今个是怎么了？” 范仙君手中的竹笛转了又转。 “我少时在琴先生门下习乐，曾经有个同门师妹，我们约好一起闯荡王都，定了三年之约比试所学所得，眼看着三年之约就快到了，我可不得加紧点。” 他眼眸带着笑意神态轻松，一向敏锐非常的桃花却是察觉到与往常不一样的气息。 “你……” 她刚想说什么，范仙君用竹笛敲了敲她。 “小桃花，你还小，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 他压低了声音。 “感情二字，不过是在较量谁比谁心狠。” “我可不希望看到小桃花为情所困的样子。” 说完这句他提了声音显得很是戏谑。 “那一定很丑……” 桃花被他这样一闹，连原本想问的话都忘在了脑后。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叫明日作空杯，放心，我深得范仙君真传，豁达的很。” 桃花俏皮拱手，范仙君似是觉得好笑摇了摇头。 “行了，乘着这几日有空，你赶紧去排着新舞，可别让我输了。” 范仙君往边上一站，桃花摊手。 “工钱可是要付。” “当年你借我的我可早就还清了，况且你来我鸿仙坊吃喝玩乐什么时候要过钱。” 范仙君摆手。 “两两相抵了。” 说好最懂女子最是潇洒的范仙君呢，桃花腹诽，吝啬，实在吝啬！果然无商不奸，她啧啧撇嘴，倒是没想起自己在如云客栈时也是这般“开源节流”。 鸿仙坊新乐舞的消息很快被放了出去，王都里又是一阵热闹的景象，范仙君为此更是新添置了不少物件，将鸿仙坊重新修整了一番。 “梨儿，范仙君这是怎么了？” 桃花找了个空隙问梨儿，梨儿看着忙前忙后的范仙君眼中有些担忧。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坊主这个样子。” 坊主向来潇洒旷达眼中无物，更不屑与人比试，这次实在是令人不解。 不解归不解，这新乐舞开演的日子转眼就到了，范仙君显得比平日异常的紧张，还让桃花留下来在后台随时看着，鸿仙坊人来人往，桃花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师妹，本想着凑个热闹，这回只能乖乖的呆在后场。 范仙君今日着了一身墨紫锦缎，发鬓高挽，很是不同，鸿仙坊众人因着坊主如此重视，也不禁紧张起来。 舞步蹁跹，如蝶缠绵，红衣烈烈，巾帼红颜，这曲《铿锵》是范仙君倾力所写，描绘二十年前西境儿女舍身取义保家卫国，终得太平盛世。 桃花根据范仙君所写之曲编排乐舞，舞姬蒙面持剑，踏花而来，裙裾散开如雾舞出家国安定，台下掌声阵阵，桃花在后场悄悄看着人群，打量哪一个才是范仙君的师妹。 “仙君，这么多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正一个个看着，桃花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她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碧绿烟衫的女子和范仙君一道走进来，她身披翠水薄烟纱，举手投足间婀娜多姿。 这就是师妹？她忙找了个好角落坐下来准备做个围观群众。 “月儿，今日，你看懂我了吗？” 范仙君一改往日的佻达懒散，双眸看着眼前人，似是想从这个叫月儿的女子眼中看出些什么。 第二十三章 如云遇袭 女子只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偏过头。 “师父当年就已经说过，你我二人所思所想相差甚远，虽是师出同门，但终究并非一路人……让舞姬佩剑而舞，也只有你做的出来。” 她看着还在台上旋转的舞姬们。 “难登大雅之堂。” 桃花在拐角听着两人谈话，难登大雅之堂，如何不雅？可平日里能言善辩的范仙君只是涨红了脸。 “将有将乐，战有战鼓，王侯将相，家国百姓，舞乐能带来的，也并非只是眼前……” 这不是之前……桃花听他如此说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你什么时候也如此天真了……” 女子似是有些惊诧，旋即又恢复成漠然的样子。 “我在宫中这几年，看多了左右逢源长袖善舞，舞乐，不过是权力的工具。” “月儿，你真的要在那个地方呆下去吗？” 范仙君抬手想靠近她，她却是后退了一步。 “仙君，你应当懂我。” 范仙君有些苦涩的笑了一声。 “对，是我忘了。” 桃花在一边看这情形看的揪心，才子佳人怎么和话本子里说的不一样？她正想着，一旁下场的舞姬却是走了过来。 “桃花小姐，你怎么坐在这儿？” 这一声惹得女子恰好望过来，眼见自己被发现，桃花只好整理整理站起来。 “坊主。” 她像模像样的躬身，范仙君也覆了手示意不必多礼。 “这位是？” “这是我请的舞师，桃花。” 桃花明媚一笑。 “您就是坊主口中的师妹了吧，姐姐，坊主日日提您，说您多么聪慧美貌秀丽脱俗，今日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女子仔仔细细的打量她一番，见她玉颊樱唇很是惹人喜爱，旋即也露出笑容。 “我乃宫中掌乐尚仪苏步月，丫头，今日这乐舞，莫不是你所做？” 看起来这丫头年纪也不大，竟是有这样的才赋？苏步月在心中暗自计算了一番。 “苏姐姐，这舞是我根据坊主的曲子所作，若没有这曲，也只是一盘散沙。” 她字字句句都将功劳揽到范仙君身上。 “你倒是机灵。” 苏步月看着她，说话也很有灵气，是个好苗子…… “苏姐姐谬赞了，苏姐姐，坊主说此次是为与您的三年之约，苏姐姐是宫中尚仪，想必苏姐姐的舞乐更是精彩绝伦吧。” 桃花平日里见的达官贵人多了，尚仪什么的在她眼中也与平常人无异，只是这宫中乐舞，她倒是没看过。 “你跟我去宫里，自然就能看见了。” 师妹这是，想带桃花进宫的意思？范仙君见到苏步月如此说连忙开口。 “月儿，桃花在我这儿很好，还……” 他还没说完。 “怎么，舍不得把你的舞师让给我？” 苏步月脸上瞬时写上了不满。 “不是不是，坊主不是这个意思……”桃花连连摆手。“我年纪小，家里爹娘管的紧，可不让我去宫中。” 苏步月瞥了范仙君一眼，转头盯着桃花。 “你会改变主意的。” 说完她直起身子看着范仙君。“仙君，今日你的舞乐我看了，我的舞乐你等我消息，至于输赢，我不介意让这个小丫头来评判。” “桃花年纪尚小，又是身处其中之人，怕不是很妥当。” 范仙君说道，苏步月只是勾唇，没有再说话。 鸿仙坊这边日日热闹，城外的如云客栈却是清闲了下来，这日云娘去了流民安置处看做工的情况，项年正在灯烛下算这一月的进账，后院却是飘来一阵浓烟的味道。 项年本以为是哪家农户在烧秸秆，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后院小厮们叫喊才察觉到事情不对，他忙跑过去，只见四处都着着火，厨房马圈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快，快救火！” “先生！扬采，扬采被困在房里了！” 小厮大声喊道。项年面色一凛，那个和爹娘流落到王都的孩子？这样的大火……他没有时间再多犹豫，随手扯了一块长布浸到院中的水缸里往身上一披。 “你们快去叫人！我去救他！” 小厮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项年冲进了火海，屋内到处都是燃起的物件，项年拼命找寻那孩子。 “扬采！扬采！” 角落里传来微弱的抽泣声，项年转过头，只看见扬采被困在角落里，眼看燃着的屏风就要倒下，项年一个腾转，将木桌踢开为扬采挡住火势，他抬头看了看房梁，一招倒转七星步从房梁上飞身而下。 “走！” 火烧的太旺，门窗都已经开始掉落，从屋脊上掉落的石块正砸中他的手臂，他嘶了一声，将被浓烟呛的奄奄一息的扬采放到背上。 云娘带着人赶到时，只见到项年背着扬采从火海中踉跄的走出来。 “真晚……” 他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便晕倒在地，云娘连忙让人送二人去医馆，这场火烧的颇是旺盛，火势借着东风烧毁了数十间流民之所，到天亮之时才堪堪扑灭。 桃花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第二日白天。 “为什么不早些派人来。” 她看着躺着卧榻上的项年隐隐有些怒气，若是早一些，前有云府府兵，后有王都前锋营，也不至于造成这样大的损失。 “是云娘的过错，请小姐责罚。” 云娘低了声音，桃花回头看她眼眶泛红，知是自己有些过激。 “是我失态了，你也是想护着我的身份。” 云家在开霁国中微妙，任何一点小的动静都会引起各方关注，若是被人知道如云客栈是云家小姐的产业，难免要被人议论云家居心叵测。 “下手的人一定是与如云客栈有着过节，竟然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小姐，我已经让人去了京都尉报案，想来很快就有结果，而且……昨夜还有一件事。” 她将昨夜的情况详细说与桃花听，原来昨日夜里项年倒下后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躺在了客栈门口。 “现在这人还被关在院子里。” 云娘禀报道，桃花点头站起身。 “我去看看。” 第二十四章 纵火之人 关在后院的人嘴巴被布条塞住，他挨了顿揍本就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这门突然被打开带起一阵尘土，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昨夜那人的话，这一激灵立马清醒了九分。 “呜……呜……” 他拼命扭着身子示意有话要说。 “拿下来，看看他要说什么……” 桃花看着他说道，这一吩咐立刻有人拿下他嘴上的布条。 “我是被逼的，有人给了我五百两，让我随便烧些什么教训教训这里的人，我只放了一把，还是在院墙外靠近厨房的地方，我知道厨房里肯定有水缸，不会出太大事，我不知道会烧成这样……” 刚拿下布条他就像倒豆子一样全都交代了出来。 “是谁让你放火的。” 桃花问道。 “我，我不知道，他蒙着面。” “如果你能说出他的特征，那主谋就不是你，你也不用帮别人担这个罪责。” 桃花循循善诱。 “我……我想想……我好像记得，那个人穿着墨绿色的衣服，对了，他靴子后有一块佩玉，鸡蛋大小的……其他的……我真的没看清……” 看得出来这个人确实是在极力回忆，桃花掂量了一下。 “那是谁绑你来的？” 那人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仿佛眼前是什么极可怕的事。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他很大……” 很大？桃花不禁扶额，这是描述人的词吗。 “小姐，现在怎么办？” 云娘躬身问道。 “把他交给官府，让他们查到幕后主使。” 她说着低下头看着被绑住的人。 “你去了只要说清始末，如云客栈只想找到真正放火的人，不会让你担上全责。” “好，好……” 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桃花摇摇头，那个“特别大”的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他这样精神恍惚，帮如云客栈抓住纵火人还不留下姓名又是为什么…… 这头纵火主谋还没找到，项年却是醒了过来，他的伤势并不算重，只是因为除了手臂上的伤外还有些脱力才导致昏迷了一段时间，他醒来的时候扬采正在炉边为他熬药。 “先生你醒了？” 听见房内窸窣的动静扬采一脸惊喜跑过去。 扬采？项年突然想起在火场中扬采脸上的震惊……想到这里他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扬采指着自己。“昨日就醒了。” “他们有没有问你什么，你说了什么？” 项年快速问道。 “客栈里的人都忙着救火查人，我什么都没说，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您会功夫的。” 他连忙摆手，项年长抒了一口气，复而靠在床边。 “先生，您功夫那么好，能不能收我为徒啊。” 扬采见项年似是放了心小心翼翼问道，项年转头皱眉看他。 “您放心，我很听话的，只要您能收我为徒，今后天南海北我都会跟着您，只要您说一我绝不说二。” 扬采满怀希冀的跪在项年床边，项年偏过头斟酌了片刻，这孩子生的苦，还见过自己的身手，若是带在身边想来更加安全，如此想着他点了点头。 “好。” “谢谢师父，徒儿一定会报答师父的救命之恩的！” 扬采见项年答应开心的笑起来，项年又重新躺回到床上，昨夜的火光还历历在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义无反顾的冲入了火海中，甚至冒着暴露的危险…… 嘶……他扶了扶额头，又疼了起来……只要想起那片火光冲天，无数人嘶哑绝望的哭喊…… “小姐来了吗？” 项年摇摇头想甩掉那些回忆。 “来了，来看了师父好几次，还请了王都最好的大夫，见您迟迟不醒，嘱咐我好好照顾师父才走的。” 王都外大火并非小事，况且是纵火，项年低着头思索，以小姐的脾气，无论是谁，这件事一定会要个说法。 项年预计的果然没错，借着桃花的授意，这起纵火案很快在整个王都传的沸沸扬扬，寻常人当个谈资来说，宋府里却是有人为此心中忐忑百般焦灼。 “宋步鑫，你去哪儿？”宋步鑫刚想出门，身后宋殿选大声喊住他，他有些仓皇的转过身。“我出去随便转转。” “是不是你做的？” 之前宋步鑫一直嚷嚷要给如云客栈一个教训，如今就出了这样大的纵火案，若只是巧合那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宋步鑫脸上写满无措。“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说随便烧个物件就好了……” 听到宋步鑫这样说，宋殿选双眼一闭，没想到竟真是宋府中人…… “你竟然干出这种事，走，跟我去自首！” 他说着就要强拉着宋步鑫出门。 “选儿！”身后一道声音喝住了两人。 “爹？” 宋家祠堂里，本欲带着宋步鑫自首的宋殿选被侍奴们强压着跪在地上，宋步鑫瘫软倒在一旁看着两人。 “你们，好好给祖宗们认个错！” 宋殿选喘着粗气。 “爹，这不是认个错这么简单的事，烧毁流民住所数十间啊！” “放开他。” 看着儿子愤怒如斯，宋席儒挥挥手示意侍奴们出去，他放低了口气。 “选儿，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不仅是步鑫一个人，还有整个宋家，王都中教唆纵火，多大的罪名，我听说这次并没有人伤亡，我已经以赈灾的名义与其他官员家一同送了物资钱财过去，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爹，可这件事明明……” 在他心里，爹爹从来正直清廉，不会是这样徇私舞弊的人。 “宋殿选！” 见他冥顽不灵，宋席儒用力拍了桌子。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先王赐名。” 宋殿选低声开口。 “当年先王赐名殿选，是看我宋家门楣光耀，许宋家一子得王恩沐泽，你占了御赐之名本就是天大的荣耀，是宋家给你的！你如今要因为你弟弟一时之失，为了你的气节，而让整个宋家万劫不复吗？” “可……”宋殿选还想争辩些什么，宋府侍奴急匆匆跑过来。“大人……” 他附耳对着宋席儒说了些话，宋席儒忽而脸色大变。 “你们两跪在这儿，哪里都不准去。” 说完宋席儒便急匆匆出门而去，与此同时宋府外一道黑影闪过。 “小姐，宋府宋席儒出了府。” “他去了哪里？” “暗卫还在跟，像是公孙候府的方向。” 桃花坐在院中，墨明低着头禀告。 “继续跟着他。” 今日天色清朗明媚，在这里，看不到任何苦难悲哀的地方，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桃花长吁一口气，可眼前光鲜会蒙蔽双眼，这些王都贵胄，视百姓性命如草芥，从来不知珍贵为何物。 第二十五章 殿上训斥 宋席儒在公孙侯府中只呆了半盏茶的功夫，暗卫远远跟着无法探听到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一日京都尉府便将这件事压了下来，说是证据不足，延后再审。 “王上，情况就是这样，如云客栈修缮怕是需要些时日。” 王殿内慕谦正在向元景禀报，一向温润光华的元景眉间有着隐隐的怒气。 “目无王法。”他抬起头看着慕谦。“此案京都尉府审理的如何？” “京都尉府还没有审理。” 慕谦也皱了眉，这样的纵火案京都尉府竟是要延后审理，当中定是有蹊跷。 “为何？” “臣也不知，只是……。” 慕谦躬身似是有些犹豫。 “慕谦，坐到这个位置上，不是让你吞吞吐吐的。” 慕谦本来低着头，听见王上说话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元景站在殿阶处覆手而立，鹅黄色镶金边的袍子穿在他身上独独显得神韵丰超，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纯澈认真，好似并非责怪，而是劝诫 “王上……听闻京都尉赵大人曾是公孙候的门生，京都尉府又属公孙侯管辖，或许由公孙侯出面更妥。” 其实慕谦并非不怀疑与如云客栈有过节的宋步鑫，只是没有证据，随意指证乃是大忌，现在只能找出纵火主使才能知道到底是谁。 元景听完他这番话没有什么表示，慕谦不知道王上在想什么，也只好等在那儿，殿内一时寂静无声，要不是侍奴来提醒到了上朝的时辰，慕谦真以为王上会想到天荒地老。 “慕谦，你先下去吧。” 元景吩咐道，慕谦作了揖，心中却是百般不解，王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日朝上，元景竟是当众斥责了京都尉府办案拖沓，他言辞疾厉，训斥一番后看向公孙鹤卿。 “公孙候，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 元景登位这半年来，何曾发过如此大的火，公孙鹤卿也被一时间弄晕了脑袋。 “臣，臣惶恐。” “公孙候惶恐什么？王都出了这样的事，便是这些人玩忽职守所至，公孙侯若不对他们严厉些，如何佑我开霁康平。” 元景字字句句说的义正言辞，只让人觉得心中敬畏，瞧不出半分试探。 “王上说的是，臣一定严加查处这件事。” 公孙鹤卿拱手行礼，慕谦低着头，虽说这件案子确实不小，但王上对这件事这样上心，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特别之处，他暗自猜测，难道是王上觉得文华会背后另有其他文章。 这日下朝后，公孙鹤卿鼓了腮帮子气鼓鼓的走了出去，王上虽是叫他严查，实则就是敲打，谁不知京都尉是他的管辖，倒是白白让那云树祯看了笑话，他越想越觉得丢人，回到府中连饭都不想吃径直回了书房。 “姐，你什么时候再去云府，带我一起呗。” 院中公孙子朝正在献宝似的给公孙嘉月送上一个檀木盒子。 “这可是西境的珍品，我从库房里精心找出来的。” 公孙鹤卿听见两人说话稍稍放轻了步伐。 “你上次偷摸着去云府宴会就不说了，那是人家不计较，怎么还想着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和云府……” 公孙嘉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云府那丫头古灵精怪的，上次让我落了下风，这回我得找回场子来，可不能丢了脸面。” 公孙子朝拍着胸脯道。 “你还知道要脸面！” 公孙鹤卿刚在宫里受了气，回来听见自家儿女又在讨论云府，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爹？” 嘉月连忙站起来，用胳膊怼了怼公孙子朝示意让他赶紧走，公孙子朝会意转身就要跑，公孙鹤卿将手中的木杖举起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还跑！早知道就不该将你生下来！” 公孙子朝顿时停住了步伐，他转过头。 “不然您将我再溺死一次？” 他满眼都是戏谑，公孙鹤卿将木杖狠狠的往地上一戳。 “你给我跪祠堂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就知道跪祠堂，真是毫无新意，公孙子朝撇了撇嘴，转身就往祠堂方向走。 公孙侯府的祠堂鲜有人来，公孙子朝在那坐了半盏茶的功夫，觉得很是无趣，正无聊时抬头看到了露了缝隙的砖瓦，他眼珠一转，借着梁柱飞身就上了房梁。 行，你叫我跪祠堂，我飞祠堂给你看看。 他小心翼翼的拨开瓦片，回头看门外守着的侍奴们没有一点察觉。 你们慢慢看守吧，他得意一笑，踩着瓦片就翻出了院子。 还是街上好，热闹！ 公孙子朝出了侯府边走边逛准备找点儿乐子，正瞧着街上的新鲜玩意儿突然发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云雾一！ 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刚想上前，却看到两个人举止诡异偷偷摸摸跟在她身后。 哟，小丫头被人盯上了啊。 他轻呵一声随手从边上卖糖人的小贩手上买了两个糖人。 “兄弟，吃糖人吗？” 正跟踪着桃花的人见被眼前男子拦住不禁皱眉。 “不吃不吃。” “吃一个吧，好吃的。” 公孙子朝说着还自己吃了一口向他证明是真的好吃。 “我说了不吃，别挡我路！” “今天你不吃也得吃。” 公孙子朝向他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将糖人往他手中一塞，顺势点了他腰间的穴道，那人只觉得全身发麻骤然倒了下去。 “哎！你怎么了！吃糖人吃出病来了？” 公孙子朝大声叫唤，他的同伴见自己人受伤连忙跑了过来。 “你快看看，他怎么了？” 公孙子朝焦急着声音道。 “你怎么了？” 那人同伴忙扶起他。 “别，别管我，快，快追……” 那人吃力说道，同伴脸色一变，糟了……他刚想站起来，公孙子朝却是又塞了一个糖人给他。 “你也吃吧。” 瞬间地上倒下了两个浑身抽搐的人。 “这怕是吃东西吃坏了吧，快送医馆吧！” 这条街本就人色嘈杂，见有人倒地不少人围过来，公孙子朝乘乱扒了出来，他垫着脚看桃花去了哪边，只见她转身就进了明月酒楼。 小丫头，这回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公孙子朝觉得扳回一城的时机终于到了，他拍拍自己有些皱的衣袖，整理好衣衫，才昂首阔步的往酒楼里走。 第二十六章 明月酒楼 “小姐，后面跟着的人不见了。” 桃花上了酒楼二楼，墨明在她身边小声道，桃花微微点了点头，坐下来让小厮上了些新式的茶点，她探头看了一眼窗外，刚想向墨明问些什么。 “云雾一。” 眼前人身法极快，墨明还没来得及拦下他，这人就已经坐到了桃花面前，桃花有些微诧，见他面孔有些熟悉突然想到了那日生日宴，这个男子，不就是那会儿偷跑进来的公孙家少爷公孙子朝？ “公孙少爷别来无恙。” 桃花礼貌点头。 “你还记得我！” 公孙子朝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桃花看着他微微一笑。 “公孙少爷让人印象深刻，一见难忘。” “这样说也是。”听到被人夸了公孙子朝有些得意的挑眉。“我别来无恙，你可别来有恙，出个门都能被人跟踪，要不是我，这会儿人家说不定都坐在这儿了，看起来云府的防卫也不怎么样。” 他说着有些鄙夷的看了墨明一眼，什么护卫，连有人跟踪都不知道。 若是墨明此时知道公孙子朝的想法，他定是要将白眼翻上天顺手将这个人扔出酒楼，要不是小姐吩咐只要甩掉跟着的人不要动他们，不然那两人能在他手中活过半天？ “公孙少爷行侠仗义，令人钦佩。” 一张嘴妙语生花是桃花的拿手绝活，本来公孙子朝还想借此揶揄她两句，这下被堵的连口都开不了。 “小事，小事……” 他说着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掩饰眼前的尴尬。 “公孙少爷想吃些什么，今天都由我请。” 桃花笑意吟吟，公孙子朝见她坦然反而自在起来。 “行！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吃都端上来！” “好嘞！” 明月酒楼是王都里排的上名气的酒楼，没过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盘子的吃食，桃花看着眼前堆成山的菜色，这怕够一桌人吃的了吧…… 公孙子朝可不管这些，拿了筷子就尝了一口，吃着别人请的味道就是好一些，桃花却是没有动筷子，她托着腮看向墨明。 “墨明，来，坐，公孙少爷点了这许多菜，想来都是自己爱吃的，我们就在这儿看着公孙少爷吃完。” 说着她向墨明点头，墨明立马抱臂坐下来，一副不吃完不给走的架势，她眼眸带笑，颇有些看好戏的味道，公孙子朝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又被她戏耍了。 “云雾一！” “在——” 桃花答道。 正是午间日光正浓的时候，她脖颈雪白，金步摇上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身上白色茉莉烟罗软纱更是衬的秀靥粉嫩堪比花娇，俏皮灵动的令人呼吸一窒，公孙子朝一时间只看见她睫毛扑扇，竟忘了该说些什么。 “公孙少爷，您还不吃吗？” 一道声音将公孙子朝拉回来，墨明皱眉看着他。 “这顿还是由我请吧。” 公孙子朝摸了摸脖颈无奈说道，听到对面人这样说，桃花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藕茄。 “真是让公孙公子破费了。” 公孙子朝见她像小狐狸露出尾巴不禁觉得好笑。 “云雾一，你这样伶牙俐齿，看起来可不像是跟云太师学的。” “公孙少爷……” 她眯了眯眼。 “这样出手阔绰，难道是和公孙候爷学的？” 桃花觉得实在是这公孙少爷太纨绔，只要看见他，就忍不住就想与他斗嘴。 “行，好男不跟女斗。” 公孙子朝故意狠狠咬了一口牛肉。 “云雾一，你今天不在家里为你爹庆祝，怎么跑出来了？” “庆祝？庆祝什么？” 桃花这是真不明白。 “你还不知道？我爹被王上训斥了，云太师不得开心一阵子。” 公孙子朝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只是一件极小的事。 “王上，训斥公孙候爷？” 这是八百年来头一回吧，即便是桃花这样不在意朝廷纷争的人都知道，王上登位半年，尚未完全把控朝政，从来没听说过王上竟会斥责公孙侯。 “好像是为了王都纵火案，要我爹加紧查办。” 他说着撇撇嘴。 “这起案子才过了一天就传到了王上的耳朵里，我爹也是傻，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怎么可能真的纯良无害。” 桃花眼中的幽光一闪而过。 “你知道王上为什么要查纵火案吗？” 公孙子朝歪头。 “不知道，但多半是为了打压侯府气焰吧，只有我爹还觉得自己左右开霁局势，整日里那么得意。” 他伸手盛了一碗汤，桃花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像是比自己还要没心没肺。 “你是公孙侯府嫡子，怎么对这些事一点也不在意。” “这些官场上的心计着实无趣，十个人里有一百张面孔，没什么可相信的人，我的鸿鹄之志可不在这里。” 公孙子朝摇摇头。 “那你的志向是什么？” 桃花倒是起了好奇心，公孙子朝勾勾手指，桃花倾身向前探了探。 “名扬天下！” 公孙子朝她大声一喝，桃花被吓了一跳，她摸着被震的有些耳鸣的耳尖，公孙侯爷的嫡子行事这样顽劣，也算是头一份，她忽而觉的嘉月姐姐有这样一个弟弟，应该也是挺头疼的吧。 “公孙少爷志向远大，志向远大……” 这个嫡少爷也是个难琢磨的……她瞥了眼又坐下来吃的正香的公孙子朝。 “你也吃啊……” 公孙子朝挥挥手催她快吃，桃花见他大快朵颐，也不禁拿起筷子。 确实不错，桃花笑起来眉眼弯弯像月牙一般，纵火案有元景哥哥在后，想必很快会查出始末，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件案子会被王族重视，但只要能查到凶手，给项年和流民们一个交代，如此也算是好事，想到这儿她心中舒坦了些，吃起吃食也更加轻快。 明月酒楼里人声鼎沸，靠着窗边的桌旁三人面对面边笑边吃，他们神色轻快笑声肆意，言语间透着令人向往的旷达潇洒，让人觉得仅看这角落一隅，便可观只要百姓安定平稳康平和乐，就能生出盛世繁景绮丽美梦。 第二十七章 仙君之请 王都纵火案被下放到京都尉府责令严加查办，京都尉府这次行动倒是迅速，没隔两日就张了告示，说是歹徒作乱已经伏法，这样的说法如云客栈众人自然是不信的，流民们也纷纷堵在京都尉府门前要京都尉一定要交出主谋。 这件事一路闹到了廷尉府，廷尉府查了三日，却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原是那日纵火人被关进牢中后，隔天就在牢中自尽了。 没有供出主使，也没画押证物，这件案子就只能如此草草结案。 京都尉府为了安抚百姓，给城外的流民全都发放了王都入住许可，也算是一时解了流民之危，桃花知此事并不简单，但再查下去不知道还会牵扯多少人，况且现在没有证据，如何指便证成了难题。 如云客栈因着房屋受损停业了一段日子，这期间慕谦倒是雷打不动日日准时来报道，或是看看修葺的进度，或就是找监工的云娘聊聊天，日子一久，连项年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全因未曾想到也未曾准备，为了以后有个照应，桃花让墨明私下招揽一批暗卫，以便可以随时保护如云客栈，做完一系列准备，她才启程去了鸿仙坊，范仙君这几日日日催她前去，回信也不说明白是什么事，只是催着她加紧些。 这日桃花带着妙淑和墨明乘着马车来到鸿仙坊，鸿仙坊门前的小厮远远的就望见了桃花的马车。 “坊主！坊主！桃花小姐来了！” 他忙不迭跑进去，范仙君听着桃花到了，本躺在贵妃榻上慵懒闲适的他猛的一下子坐起来。 “快，来两个人，跟我去迎小桃花。” 这厢桃花刚准备下马车，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退了一步，什么时候她来鸿仙坊这么大阵势了，她看向范仙君身后的梨儿眼神示意她怎么回事，梨儿只是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小桃花，来……” 范仙君满面春光伸出手就要扶她下马车，桃花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上去，要不是她认识范仙君已久知他重情重义，不然她真觉得这厮会不会是要将她卖出去。 “小桃花，今天来这里这么远累不累啊，渴不渴，快，给小桃花泡杯茶。” 他边走边说，坊中小厮们都忙着听从坊主的话，这边端一盘瓜果，那边奉上一杯茶，亦步亦趋跟在桃花身边，就差把她供起来，桃花心中暗暗擦了一把汗。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范仙君一路把桃花带到后厅。 “小桃花，我平时是不是对你很好。” 桃花看着他不置可否。 “我有一丢丢，一丢丢小忙，想让你帮一下。” 他说的殷勤，桃花歪着头。 “什么事啊……” 范仙君一把拉过她的袖子，妙淑看到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你进宫一趟，好不好？” “进宫？” “月儿与我的比试还没有完，她重谱了三年前的曲子，说是宫中舞姬四十六人，会着紫色宽袖裙襦，黑发皮履，你也知道，我有多重视这次约定，我的身份入宫不便，所以，你能不能进宫帮我一看？” 这个差事倒并非强人所难，但这件事并非是非自己不可，桃花刚想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今日桃花来了吗？” 桃花回头一看，正是苏步月带着两个女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她来了。” 范仙君连忙献宝似的把她推出去，这差事我还没答应呢，桃花无奈扶额。 “桃花小姐，苏姑娘这段时间常常来坊中，隔三差五就来找您，坊主好像挺开心的。” 梨儿在桃花身后小声说道。 “苏大人。” 眼看着苏步月快步走过来，桃花微微行礼，苏步月忙扶了她一把。 “仙君同你说了吗，愿不愿意跟我去？” 桃花回头看了一眼范仙君，只见他点头如捣蒜，罢了，桃花转头朝着苏步月明媚一笑。 “好。” 听到这样的回答，苏步月显然高兴极了。 “来，帮忙把桃花的行李收拾收拾！” 那两个女官立马就是要上前的架势，桃花看着她两摆摆手。 “去看苏大人的乐舞又不是多久的事，不用带什么行李。” 她在鸿仙坊哪有什么行李啊，难不成要让她们去云府拿？ “那也行，宫中什么都有。”苏步月扬眉。“那我们走吧。” “现在？” “现在。” 苏步月说罢转身抬腿就要走。 “小姐。” “小姐。” 妙淑和墨明同时出声，且不说贸然去宫中是否危险，以她的身份跟着苏步月去也着实不太妥当，桃花回头看看两人，又看了看满怀希冀的范仙君。 “无事，我明日就回来了，你们回去告诉我爹，叫爹爹不用担心。” 墨明还想说些什么，妙淑却是拉住了他，既然小姐开口，便是自有分寸，只需要听从小姐的吩咐就行了。 苏步月等人是乘了马车前来，马车到了玄德门外便得停下，几人需徒步走进去，宫城防卫严密，苏步月出示了印信和通符，守城将士才准许她们通行。 桃花虽是云府大小姐，但这宫墙之内却是第一次来，开霁王宫与别处王宫有些不同，八国中多是把宫殿修建的宏伟壮观，为了防止刺客杀手不生一草一木，但开霁王宫桥梁流水，绿木锦簇，宫殿同样精致典雅华贵宏大，却多了几分意趣。 桃花觉得这儿景致难见，东瞥西瞅很是畅快，苏步月不是第一次带人进入王宫，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毫无畏惧的人，城楼殿宇高耸威严，十步内便有持剑将士伫立，台榭暗角还有隐蔽暗卫，如此宫墙之下毫无惧意，反而如同只是走在一处别样新奇的地方。 这份诧异并非无迹可寻，但这是桃花，是云府的云雾一，这座宫墙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也许威严耸立，可桃花自小见惯了达官贵胄，她是云府唯一的大小姐，受万般宠爱又身后无忧，平生便被保护的严密，云树祯教她读书习字，却从不教她仰望天恩，不知王权威严，也就无惧风声鹤唳，她懂得礼节，但本心里，即便是君王与自己，也没有什么大差别。 第二十八章 乐府馆行 苏步月将她安排在乐府馆中，说是明日宫宴再安排她去观乐，客随主便，桃花便应允住了下来，苏步月安排的人将她的一应物件都安排的妥妥帖帖，比起云府里也毫不逊色。 “谢谢你们啊。” 桃花刚走进屋子就看见两个舞姬在收拾自己的床榻。 “桃花姑娘以后就是乐府馆的贵人，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还希望以后桃花姑娘飞黄腾达之时记着我们。” 这二人殷勤的很，桃花却是被闹得有些摸不清头脑。 “我只是在这里呆一日，明天我就回去了。” 桃花回应道，两名舞姬见她茫然，当是她第一次来宫中不适应，相互看了一眼低头笑笑没再说话就躬身退了出去，桃花看着她们离开，转身看到床边梳妆镜前摆放着的各种首饰，她走上前拿起一只钗子在发髻边比划了下，这样的珠钗在平民百姓家中也算是好东西了，这宫里的人也挺好客的嘛。 桃花待在屋中觉得有些无趣，正准备出去看看，恰巧苏步月来找她，见桃花这里都收拾齐整，便告诉她带她见一见乐府馆中众人。 乐府馆是宫中舞姬们居住训练的地方，桃花刚进前院便看到有七八人在与乐师和乐。 “这里的舞姬都是从开霁三十七郡六十八府最好的教坊里选拔出来，论品貌论技艺，开霁中都无人可比肩。” 苏步月边走边说，院中人看到苏步月都纷纷行礼，显然苏步月在这里很有地位。 “乐府馆掌管王宴舞乐，远近闻名。” 桃花点头说道。 “看。” 苏步月指了指不远处正在跳舞的三人。 “这是在排练新舞。” 桃花停下步伐，静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苏步月也不催她，站在她身旁陪着她看，这舞尚未完整排出，舞姬们跳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如何？” “天上星，海中月，看起来触手可及，其实海市蜃景，终是空梦一场，无人能得。” 桃花轻缓说道，她少时便对乐舞颇有兴趣，后来又常常去鸿仙坊观摩，在鸿仙坊危难之时出手相救，从而能在鸿仙坊中自由出入，范仙君看出她过人的天赋，便将有些舞乐交于她，桃花并不太爱这些悲怆的故事，出自她手的常都是恢弘美景，欢快丽乐。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苏步月像是很满意。 “如果这支曲子下半部分由你来排，你会如何编排？” 桃花转头看了看她，看出她眼底浓厚的兴趣，还有半分稍纵即逝的挑战意味，桃花其实甚少在人前跳舞，可今日，乐府馆的乐舞果然非同凡响，三名舞姬随意一舞都能舞出如此画面，她虽是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其实早已暗暗抽气。 桃花今日着了一身朱砂红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精致的凤尾花纹，眼看着一旁的乐师已经将琴乐奏响，她闭上眼旋即睁开，一个旋转身轻似燕，舞姿轻灵步步生莲，苏步月禁不住鼓起掌来。 “仙君看上的人果然天赋过人。” 桃花只跳了一小段，苏步月脸上堆满笑容。 “只要稍加打磨，便是绝世珠玉。” “什么绝世珠玉啊！苏尚仪你这又是从哪找来的狐媚子，上次绮罗公主的话你怕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吧。” 一道极尖利的声音传过来，苏步月脸色一变，桃花也看过去，只见来人穿着牡丹嵌花长袍，身形丰盈，粉光若腻。 “太乐令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来。” 苏步月低沉着声音开口问道。 “自然是来传太常寺的话的。” 那女子显得极是傲慢。 “我们乐府馆与太常寺井水不犯河水，早前三年前就定了规矩，近日太乐令为何连连插手我们乐府馆中事务？” “井水不犯河水？” 女子冷笑一声。 “太常寺设太乐令这一官职，本就负责器乐舞乐，况且，绮罗公主吩咐了，要我多提携提携你们。” “你！” 苏步月一时被气的头晕目眩，伸出手就想教训她，桃花在一旁看的唏嘘，长这么大，她还没见过女子打架呢。 “绮罗公主到！” 这巴掌还没落下来，门外侍奴一声传令，苏步月与那太常令都忙跪了下来，只有桃花依旧站在原地，苏步月见桃花还愣着在，忙拽了拽她的衣袖。 “快跪下！想什么呢！” 桃花环顾了下四周，打架没看成，倒是学会了跪着，她学着几人调整好跪姿。 “还没到这里就听见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云绮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奴快步走进来。 “绮罗公主恕罪，今日臣是来传太常寺的话的，可苏尚仪，苏尚仪像是不大欢迎臣，刚刚还想对臣动手……” 跪着地上的太乐令语气惶恐脸上苍白，全然不复刚刚的嚣张，桃花低着头心中暗暗佩服，宫里训练出来的人，果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苏尚仪，本宫上次就跟你说过，干好你自己的事，别整日里做些别的心思。” 云绮皱着眉训斥道。 “是，绮罗公主教训的是。” 苏步月头低的更厉害了。 “绮罗公主，臣为明日王宴上重新编排了三年前曾轰动一时的乐舞，想来一定不会让王太后失望的。” 云绮怀疑的看了一眼。 “但愿别让本宫失望。” 她说罢甩手就准备离开，转身时突然看到跪在地上的桃花，她一身红衣，虽是低着头但脊背挺直，与那些匍匐在地的舞姬们很不一样。 “你是谁？” 云绮问道，桃花低着头神游，自然不知道是在问她，苏步月偷偷抬头看绮罗公主正盯着桃花。 “回绮罗公主，这是臣新请来的舞师。” “舞师？” 云绮打量着她。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桃花，桃花……” 苏步月伸手戳戳她，桃花总算是回了神，她猛的抬起头对着云绮露出笑容，桃花本就没什么身份之见，心中纯粹，笑的自然灿烂又明媚，云绮刹那间觉得有些刺眼，又感到有些莫名的心慌。 第二十九章 西境郡主 “看起来年纪这么小，苏尚仪你可不要糊弄本宫。” “臣惶恐！桃花是臣从王都鸿仙坊招揽而来，确有一技之长。” 苏步月连忙回应道，桃花依旧笑的人畜无害，元绮心烦的挥了挥手。 “好了，本宫也没有那么多空听你说如何招揽人，但你要知道，半年内你若是做不到得王太后夸奖，乐府馆就此解散，一切事宜交由太常寺。” “是。” 苏步月深深的拜了一拜，桃花也低下头，这时候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省的惹了麻烦。元绮刚准备走，回过头又看了眼桃花。 “吩咐下去，以后宫中女官不准穿太鲜亮的衣服，晃眼。” “是。” 云绮走后，苏步月等人才站起来，那太乐令也站起身，她回过头剜了一眼桃花。 “小蹄子穿的这么招摇，也不知道宫门森严，真是不懂规矩。” 桃花早已站了起来，她扬起精致的脸蛋朝她一笑。 “这位婶婶刚刚的变脸表演的实在精彩，着实是让桃花长了见识。” “小蹄子你还敢数落我？” 太乐令指着她。 “赵大人，您在我这说也说了做也做了，刚刚绮罗公主的话您也听到了，我们这儿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您还是请回吧。” 苏步月上前一步就要送客，太乐令看着乐府馆中众人皆表情不善讪讪收了手。 “太常寺令，明日王宴上多是亲贵女眷，还有从西境来的飞歌郡主，可别丢了开霁王朝的脸面。” “西境本就是开霁属地，何来丢了脸面一说。” 桃花敛眉，她说的冷厉，连苏步月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太乐令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了出去。 待乐府馆恢复如常，桃花才意识到刚刚有些过激了，只是西境一事，一直都是爹爹的心头大患，常见他为此忧虑，今日听见连宫中的人都如此说，心头不免有些气恼。 “苏姐姐，那个太乐令是什么人呐？” 桃花问道，苏步月拉着她的手走到边落处坐下。 “那是太常寺的太乐令赵夸姣，与我乐府馆是死敌，本来三年前王太后已将宫中乐舞事宜全交给了乐府馆，但新王登基后，乐府馆尚宫抱病回乡，只余我一人撑起这乐府馆，被赵夸姣步步紧逼，几次在王太后面前陷害我。” “她还仗着自己的姑父是前锋营统领，在王都里极是嚣张。” 苏步月蹙眉道，桃花略略思索了一下。 “按照开霁礼制，这些，应该也不该绮罗公主管吧。” “桃花你知道的还挺多啊。” 苏步月看着她，桃花勾勾手指。 “我爹自小就让我看许多书，这些书里都有。” “你说的没错，王后是后宫之主，这本该是王后的事，但现如今王上连个妃嫔都没有，这些事自然就都交给了绮罗公主。” “那刚刚说的，飞歌郡主？” “飞歌郡主是西境星宿将军之女，你也知道，西境一直都不太平，这次飞歌郡主上王都，说是受了王太后旨意，也许是在为与王族联姻打算？” 苏步月耐心解释道。 “但这些到底是为什么，我们这些底下人，有怎么知道主子们的想法。” 桃花暗自思索，爹爹这些时日这么忙，会不会与这些事也有关系。 “桃花？桃花？” 苏步月见桃花又开始神游打断她。 “苏姐姐，在呢。” 桃花笑道。 “你这样的性子，在宫里可不行，宫里事事都要谨言慎行，多低头多做事，可需要你收敛些自己。” 苏步月似是有些担忧，桃花拍了拍她的手。 “只一晚而已，我不会让苏姐姐操心的。” 她的声音软糯，撩在心上仿佛有着平复人心的能力。 “你真是……” 苏步月无奈摇摇头。 桃花果然很听话，这一晚上除了在乐府馆中转了转，哪里也没有去，第二日一早苏步月便派人送了身衣服来，桃花换上衣服，乐府馆的女官服穿在自己身上倒也不难看，她对着铜镜转了个圈，等会就可以看到王宴乐舞了，一直听闻国乐恢弘，还真有些好奇。 苏步月买通了交好的宫中总管，将桃花安排着给女眷们送酒，这个活正好可以站在一旁看乐舞，桃花对这个位置没什么意见，她站的地方正是西北角，又是直立的高处，既能观全貌，又能看清每个人的优劣。 王宴在正午举行，王太后公孙初锦坐在王位侧方，桃花偷偷看了一圈，竟是看到了宋宜秋，宋宜秋都来了，那位谢小姐怕也会来吧，她又找了找，人群中却是没有谢卿卿。如今宋府竟比谢家还受王族重视吗，她暗地咋舌，当初开霁三大家族之一的谢家竟陨落的如此颓然，看来政治斗争着实可怕。 “飞歌郡主不远千里来到王都，大家同我一起，敬飞歌郡主。” 王宴刚开始，王太后就开口迎接飞歌郡主，众人纷纷起身。 “敬飞歌郡主。” 飞歌郡主亦是举杯回应，她一身西境绫罗装扮，脸上透着隐隐的倨傲，举手投足间都是名门贵女的气质。 “飞歌郡主，你刚到王都，诸多不适应，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便来找我。” 元绮开口道，飞歌郡主微微点了头。 “那就多谢绮罗公主了。” 桃花看的新鲜，绮罗公主和飞歌郡主的位置竟是平行在一处，开霁重礼，这样安排怕是因为西境的势力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对飞歌郡主这样重视，王族对西境的忌惮也不会是一点两点……不过这乐舞怎么还不开始，桃花觉得脚有些酸，这都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其实我初来王都，看这里事事新奇，也有许多姐妹们上门来照顾我，唯独听闻云府大小姐云雾一颇是神秘，不知今日宴席上可来了，我很是好奇呢！” 飞歌郡主笑着说道，王太后和绮罗公主都顿时变了脸色。 桃花站在一旁低着头很是无奈，我何时已经在王都如此出名了？明明平日里低调的掉在地上都不会有灰尘，怎么这个时候还能被拿出来当做谈资…… 第三十章 强留宫中 “飞歌郡主，前日云树祯说那丫头身体抱恙，哀家近日身子也不大好，怕来了冲了晦气，就没让她过来了。” 王太后端正说道。 什么时候爹爹还为自己推脱了这样一场宴会，桃花有些疑惑，爹爹也没跟自己说啊，罢了，她看着眼下撇撇嘴，在座的都是不好交往的，话中有话话里藏话，还是不认识好，不认识好。 “这样啊，真是可惜了……” 飞歌郡主嘴角带笑有些意味深长，绮罗公主看她的样子不禁蹙眉，还没开口说话。 “王上驾到！” 传令官一身传令，众人纷纷起身跪下行礼，唯有王太后站起身。 “景儿来了啊……” 元景今日穿了着一身紫色直裰王服，明黄缎边的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用镶玉鎏金冠固定着，丰神俊朗中透着高不可攀，桃花觉得王宫中的他与上次见到的他不太一样，那时候他是温润和煦的，眼底没有这么多的清冷，可今日在这大殿中，她只能感到完全的疏离冷傲，只是他身上那股清朗的气息，倒是一直未变的。 “王太后。” 他登上王座向王太后浅浅一拱手，旋即转身坐下。 “都起来吧。” 桃花这才随众人站起来，以后千万不要再进宫了，她暗自腹诽，一天不知道得跪多少次，太难了，这厢桃花打定主意，人群中宋宜秋却是强按下心中的激动。 是他，果然是他，那日在云府门前的男子，也是出现在如云客栈的人……虽然知道他身份定然不一般，没想到竟是如此令人仰望的人……若是……她心中悸动，脸上红晕不自觉升起。 “去，给小姐们倒酒。” 桃花一旁的总管吩咐道，桃花点头提壶，既然做了，就得做出个样子来，她云雾一做倒酒的活，也能做好。 “王上，今日可都是王都中达官贵胄家的姑娘。” 桃花正一桌桌倒酒，王太后看向元景有意说道，元景环视了一圈。 “确实如此。” 如今乐舞还没开演，这些贵女们都是些名门淑女，吃的斯文又小声，桃花恰巧倒完最后一桌的酒经过殿下，正听到元景这句话忍不住抿嘴低笑了一声，这样的宴会一看就是为了妃嫔人选，元景哥哥这样四两拨千斤，也着实太有趣了些。 王太后被这句话噎了回去，元景也不看她如何神态，这一转头正巧瞧到殿下一个小女官偷笑，这身形莫名的有些熟悉，再一看…… 元景神情微怔，她，怎么在这里？这一看便是收不回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重新站到拐角处才停下。 “王上，王上。” 元景回过神来，见飞歌郡主正起身向他敬酒，他端坐着拿过一旁侍奴递上的酒盏。 “飞歌郡主。” “王上刚刚是在看谁吗？” 飞歌郡主直言不讳，元景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眼眸泛了些冷意。 “飞歌郡主初来乍到，想来不太懂宫中的规矩，本王特意安排了绮罗公主带你游玩宫中，元绮？” 他说着看向元绮，元绮忙点头。 “是。” 飞歌郡主见没问出什么，眼珠一转坐了下来。 宴会过了半巡，桃花才终于等到乐舞开场的时候，看着舞姬们携蓝绸而来，桃花连忙站直了身子，元景抿了一口酒，状似无意的朝桃花那方向看了过去，见她看的认真，不由的勾起唇角。 素手婉转，凌波仙子，看过这支舞，谁不会如饮佳酿，醉得无法自抑…… 桃花心底暗暗抽气，这支舞奢靡璀璨，处处透着极艳丽的光彩，却又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果然是乐府馆的手笔，一舞毕众人皆沉醉其中，唯有宋秋宜不时往左边看一眼心中忐忑，墙柱那边到底是什么，为何王上频频看向那处却又像是刻意闪避开。 元景表现的冷淡，这宴会也就不咸不淡的过去了，桃花回到乐府馆时，苏步月早已等在她的屋子外。 “看的如何？” 她开口问道，显得很是自信。 “苏姐姐的乐府馆果然是开霁绝妙之地，我竟看不出舞姬优劣，想来皆是绝顶之人，根本无法比较。” 桃花点头称赞。 “那你现在是不是愿意留在乐府馆了？” 苏步月说的笃定，显然是觉得她一定不会走，桃花看她如此确信，向前走了一步拉了拉她的衣袖。 “桃花来是为看苏姐姐与坊主的比试约定的，今日见到了乐府馆之能，深感我不足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等会我收拾收拾就离开，早些回去好跟坊主说一说苏姐姐这舞是如何的好。” 听见桃花如此说，苏步月很是诧异。 “你不愿意留下来？” “桃花人微言轻，怕还没有在乐府馆立足的本事，苏姐姐若是你想找我，可以随时去鸿仙坊。” “可仙君说你答应了！” 苏步月提高了声调，桃花微怔了下，旋即又笑起来。 “想必是坊主听错了，我只说了在这儿呆一日，我家中还有爹爹等候，实在是无法在宫中久留。” “不行！你不能走！” 桃花看着苏步月拦起的手。 “苏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苏步月垂下眼敛，暗暗握了握拳头。 “来人，将她关到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桃花退后了一步。 “你要软禁我？” 苏步月抬眼眼中透着执拗。 “桃花，我会给你的家人一大笔金子，让他们一辈子都不愁吃穿，你安心留在宫里为乐府馆做事，过段时间我就让你见你的家人，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 桃花眼神渐冷，她看了看左右，几个侍奴小心翼翼正要上前。 “苏姐姐，你可知，我唤你一声苏姐姐，若是你今天走了这一步，以后，就没有办法回头了。” 她原来觉着苏步月与范仙君一样，有才赋有想法，心思坦荡眼中豁达，她敬重这样的君子。桃花向来善待她人，因为她知道做人应该本心为善，但她却不会原谅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朋友的人。 “你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非我不可。” 桃花愿意最后再劝她一次。 “桃花，我没有办法了……” 无论是什么样的机会，她都要试一试，今日是桃花，或许明天还有谁，只要谁能在宫中夺得王太后和绮罗公主的瞩目，那么她在宫中的地位就稳如泰山。 桃花见她不愿妥协，眼中的光陡然暗了下来。 “不用，我自己会走。” 她转过身进了屋子，在关门前她唯一一次没有笑着看苏步月，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苏步月突然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好像是做错了什么，那感觉使她无比的慌张，甚至比起听到那些深宫流言更加慌张。 第三十一章 元景相救 桃花的门被上了一把铜锁，王宫守卫森严，即便是出了去也过不了宫门守卫那一关，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下场会更加可怖，大概是谁也没想她会逃走，窗户竟是没有人把守，这不，当桃花以极其不雅的姿势翻过院墙时…… “你在做什么呢？” 一道极清冽的声音传来，桃花被这声吓得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从院墙上翻下来，完了！这下逃不出去说不定还得赔上胳膊小腿什么的……桃花死死的紧闭住双眼。 咦？怎么不疼？ 这感觉像是被谁抱在了怀中，她偷偷睁开一只眼，只见元景那张光风霁月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元景横抱着她落在地上，待她睁开眼后才将她轻轻的放了下来。 “怎么爬那么高？” 元景说的温润又自然，似是完全不好奇为何桃花会在宫中。 “我……” 桃花倒是真的想了个理由。 “看看宫里的院墙有多高？” 见她迷迷怔怔，元景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 “这样不小心，若是摔了怎么办？” 桃花觉得有些懵，元景见她有些愣神轻笑。 “我让人送你出宫吧。” 出宫好，跑出来就是为了出宫的啊，桃花忙不迭点头。 “谢谢元景哥哥！” 元景眼眸微动，抬手想为她理一理鬓发，到了跟前又像是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收回手。 “翼遥。” 元景一声轻喝，桃花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鬼面男子身法极快飞身出了来。 “王。” 他低头拱手。 “将……” 元景看着桃花，他顿了顿。 “雾一妹妹送出宫，你知道该走哪里。” “是。” 翼遥脸上戴着鬼面，看不出神情，桃花留了神，这应该就是元景的暗卫，王都达官贵人兴盛暗卫保卫，只是不知道他是出自哪个暗卫营中，还有戴鬼面的规矩。 现下离开最是重要，桃花来不及多想，跟着翼遥便走了出去，翼遥走的路很是偏僻，桃花走了百余步都没看到一个人影，倒是一路都是灿烂繁茂的桃花树，品种比起云府中也毫不逊色。 “那个……” 桃花犹豫开口。 “这是哪儿啊。” 翼遥回头看了一眼她。 “桃花林。” 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桃花林，桃花心中腹诽，两人又是一路无话，直到翼遥走到一处假山下，他看向桃花，桃花立即会意转过身，翼遥这才放下心，只听到身后几处石块敲击的声音。 “可以了。” 翼遥的声音传来，桃花转过身，只见假山一处隐秘的侧处被打开。 “走吧。” 桃花弯了腰小心走进去，翼遥从腰间拿出火折子点燃密道的烛火。王宫竟然还有这样的密道，桃花越往里走越是心惊，这密道虽是深邃幽暗，但通风光亮的设计都极为精妙，非短时间可完成。 “前方再走大约一百步就到出口了。” 桃花正在看四周，无意识的点点头，两人又走了一会才到了一处石门前，翼遥在石门前有规律的巧了三下，又拉了两下挂在石门边落的铃铛，等了片刻，石门缓缓打开。 石门外站着一个老妪，老妪穿着素衣，虽是打扮的普通，但浑身上下洁净整齐，她看见桃花时显然很是讶异。 “出来吧。” 见翼遥点头，桃花才应声走出来，她看老妪面善慈祥，也微微向老妪躬身。 “今日麻烦您了。” 老妪眼底的诧异被这躬身一笑瞬间打消。 “小姑娘生的真是灵慧。” “嬷嬷。” 翼遥皱了皱眉，老妪不理他，她拉过桃花。 “姑娘，出了这院子，外面就是朱雀街，你认识回家的路吗？” 桃花点头。 “认识的。” “那便好。” 老妪说着就要将她带出去。 “桃花小姐。” 翼遥突然出声喊住她，桃花回过头。 “还请您对这里守口如瓶。”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还有，帮我谢谢元景哥哥。” 桃花面色认真承诺道，翼遥站在原处，没有回应，老妪有些嫌弃的瞥了眼他，又笑意吟吟的看向桃花。 “跟着我走，别理那个榆木疙瘩。” 这段遭遇着实有些奇遇的味道，待桃花站到了人来人往的朱雀大街上，周边人声鼎沸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刚刚翼遥叫她，桃花？ 他怎么知道自己叫桃花？桃花回头看已经关上的大门，这大门与所有开霁百姓的家并没有什么区别，也毫无特别的地方，可这其中，却藏着一条极隐秘的密道直通王宫，元景哥哥为何要救自己，又为何什么都不问却将这样重要的密道告诉自己…… 她眼底的困惑与郑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沉。 可如果是，为什么他不愿意开口。 桃花不知道，只是这世上所有事她都可以淡然处之，唯有这件事，她寻了这些年，又等了这些年，当年的记忆早已在岁月中模糊，唯独这些变成心中抹不去的伤疤和歉疚。 一定要找到答案，桃花暗暗下定了决心，她向着云府方向走去，刚走到街口，便看到云府的人正在来来往往的街道中央张望，墨明也正在其中。 “墨明！” 桃花挥手喊道，墨明听到声音转身便看见了桃花。 “小姐！” 他忙跑过去，身后云府的人哗啦啦跟上来。 “这是在干什么？” 桃花看着这大阵仗问道。 “老爷今日午时才回的家，妙淑瞧着老爷心情像是不好，怕他知道小姐你跟着那苏步月进了宫更加生气，所以我们商量着说您出去玩了，我去了如云客栈找了云娘，云娘又找了慕谦，慕谦说乐府馆中没有桃花这个人，我这不猜您是不是已经出来了，怕您又乱跑，所以才在这儿等着。” “我没事，好着呢。” 桃花拍拍墨明的肩膀。 “回家吧。” 桃花一向心思坦荡的很，她觉着即便是心有怀疑也不用急于一时，眼下还是爹爹最重要，可她没想到现在的云树祯正在院中来来回回的踱步。 “桃花呢，怎么还不回来？” 妙淑站在一旁依旧清冷沉稳的很。 “墨明已经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我叫你们时时刻刻跟着她，你们倒好，让她一个人出门！” 云树祯发怒道。 “是妙淑的错。” 妙淑低着头，云树祯看了她一眼努力平复心中的怒气，这是桃花的贴身侍女，桃花很喜欢，不能骂不能骂，骂了桃花不开心，云树祯暗暗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爹爹！” 桃花刚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出门怎么一个人都不带，爹的话是不是一点都不管用了！” 云树祯大袖一挥，站在院中叉腰斥责道。 “爹爹，我错了。” 知错就改，宜室宜家，桃花深谙其中精髓，她立马放软了声音，云树祯看着她讨好的样子又心软骂不下去，只能假装冷哼着转过头。 “从今日起，给我在家呆着，哪也不准去。” 桃花面色一颓撅了小嘴。 “爹爹……” 她拉着云树祯衣袖晃了又晃。 “桃花不过是玩了久了一些，以后一定不会了。” 云树祯低头看自己被拽的歪七扭八的衣袖叹了一口气。 “等西境的人走了后，你再自由出入府。” 第三十二章 鸿仙困局 云树祯的话一出口，桃花就知道爹爹心中在担心什么，八年前，就是在这里，恰巧也是西境星宿将军入王都的时候，那时她尚且年幼，却也知道一时间风云骤起，云家和自己都险些被拉入那深不见底的旋涡。 “爹爹，桃花知道了。” 桃花低了头说道。 为了不让云树祯担忧，这几日桃花听话的天天呆在家里，时不时在云树祯面前说个玩笑话逗个趣，好让爹爹紧绷的眉头舒缓些，范仙君不知从何处得了她回来的消息，来了几次秘信望与她相见，桃花只是回信称自己因私自出府被禁足府中，再后来这信就再也没来过。 “小姐，这几封还要回吗？” 墨明将范仙君发出的秘信拿在手中晃悠。 “放到之前那个格子里就好了。” 墨明见桃花心情像是不太好。 “小姐，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巷南那家蜜枣糕。” 听到蜜枣糕桃花抬眼笑起来。 “好啊。” 墨明出府从不走正门，他嫌弃走路麻烦，在云府中也是用轻功腾跃飞转，云府虽然四周都有护卫，但墨明这样来去早已被众人习惯，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在意这些事，只有妙淑觉得这样没有规矩实在是不妥当，时不时说上他两句。 墨明回程走的是大路，一路哼着小曲儿也是轻快，路过鸿仙坊时见鸿仙坊大门紧闭不由的有些奇怪，平日里鸿仙坊可都是大门敞开广迎四方来客，他啧啧舌，王都里奇怪的事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摇着头刚想离开，鸿仙坊的门突然开了个小缝，一个用头巾包着脸的人陡然从门中跑出来，这人径直撞上了墨明，低低的说了一句抱歉转身就要跑。 梨儿？ 墨明听出了她的声音，他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 梨儿回过头脸上有些慌乱，见到墨明时顿时一脸惊喜。 “是你？那桃花小姐来了吗？” 梨儿有些激动的来来回回张望。 “没有呢，我来替小姐买蜜枣糕的。” 墨明不明所以说道。 “你，你能不能告诉桃花小姐，请她来鸿仙坊一趟，鸿仙坊现在被逼着开不了门，已经好几天了，民不与官斗，我知道这样不对，但你瞧我现在得蒙着面才能出来，这周围……” 墨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四周，果然发现有几人鬼鬼祟祟的守在这里。 “出事了怎么不找京都尉府？” 墨明皱眉问道。 “他们也没有打砸，只是不让我们开门，之前有个小厮出去买菜，被硬生生扛了回来，我这样，就是想甩掉他们……” 梨儿低声道，墨明看了一眼她。 “你先回去，我会告知小姐的。”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梨儿突然伸手拉住他。 “坊主不知道，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不知道桃花到底是谁，但绝不会是简单的人物，当年她能救鸿仙坊于危难，如今，或许也可以让鸿仙坊重新开门……坊主不准任何人告诉桃花小姐这件事，一定是知道了她险些被强留在宫中心存愧疚不愿再生事端，可鸿仙坊是整个坊中人的心血，再这样被堵下去，过不了半个月就会真的关门。 墨明没有做态，他下意识的推开了梨儿的手。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梨儿只得连连点头，现在也只能寄望桃花小姐能够有办法了。 墨明带着两盒蜜枣糕回到云府时，桃花正在桌案前看平铺在桌上的画卷。 “小姐，好吃的回来了！” 他将蜜枣糕往桌上一放，桃花难得的稳重端正，依旧低着头看眼前的画卷。 “小姐，您都好久没有拿出这副画了，怎么今日又拿了出来。” 妙淑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问道，桃花脸上有些困惑。 “这是爹爹在我九岁生辰时命画师为我画的，你看……” 她指了指画卷上女童的手上。 “这把扇子，我是丢在了哪里吗？” 她实在是记不清，妙淑看了一眼轻笑。 “一把扇子罢了，小姐怎么还在意这些，趁热吃一个。” 她将蜜枣糕放到桃花面前，桃花歪了头，拈起糕饼吃了一口。 “你们也吃啊。” 她挥挥手，墨明站在一旁看着蜜枣糕却没有动作。 “小姐……” 他抿了抿嘴。 “您在宫中险些被强留住怎么没告诉我们？” 他语气中有些担忧和责怪，桃花愣了一下，旋即又咬了一口糕饼。 “小事而已，我这不好好的出来了嘛。” 她笑着递给墨明一块蜜枣糕。 “说是小事，可我们都不知道您是怎么出来的……” 墨明撇撇嘴。 “我刚刚经过鸿仙坊，鸿仙坊像是被人盯上了，听梨儿说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小厮们也没法出门。” 桃花略微歪了头。 “被人盯上？你不会是要说，因为我吧……” 墨明点了点头。 “看样子，恐怕是的。” 谁因为和自己有过节要逼迫鸿仙坊？难道那是那位一心在宫中站稳脚跟的苏大人，苏步月不是范仙君的师妹吗，这也下得去手？这来来回回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桃花望着天长叹，还真是没完没了，可又不能放着不管，她站起身略微思索了一番。 “墨明，你现在去如云客栈，让云娘今夜留在客栈中，我有事找她。” “是。” 墨明拱手。 如云客栈还在修缮中，客栈不开张，云娘得了空时常不在店中，当墨明来说小姐夜里要来时，她倒是有些惊讶，记忆里小姐像是从来没有这样郑重的找过她。 “云娘明白，请小姐放心。” 当天夜里桃花等侍奴通报云树祯睡下后，她才悄悄跟着墨明出了府邸，如云客栈大堂中燃着几盏长夜灯。 “云娘。” 桃花走进来，云娘忙站起身。 “小姐。” 桃花看了看四周。 “看来修的差不多了。” “是，不出半个月应该就能重新开门了。” 云娘有些满意说道。 “项年呢，伤怎么样了？” 听着小姐来了正准备走出来的项年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了顿脚步。 “他已经都好了，可生龙活虎了，小姐您不用担心。” 桃花见她依旧说的嫌弃忍不出笑了出来。 “云娘，我今日找你，是为了另一件事的。” 第三十三章 无巧成书 “我前日进了宫，在宫中遇着了事起了些冲突，她们看威胁不到我，就对我的朋友下手，慕谦之前进宫找过我，我想如果他愿意做一场戏，或许能使这件事平息。” “小姐您说云娘该做些什么。” 云娘问也不问，一付你说我就做的模样，桃花见她直率心中感动，可又偏偏生出半分愧意。 “我本不该让你去做这些事的……” 云娘为她打理着如云客栈劳心劳力，如今还要为这些事操心。 “小姐，你这样关心云娘，就只问我一句话就不问了！” 见桃花咬着下唇，项年抬步走出来大声说道，他语气嗔怪，桃花一时间被他逗笑。 “不然你去说服慕谦？” “他当初考学的时候还承了我们如云客栈的恩了呢，我去就我去！” 项年半分推诿都没有，好似这件事手到擒来，云娘无奈摇头示意他坐下。 “小姐，您想要什么样的戏？” 桃花将双手放在桌上。 “让慕谦邀太常寺太乐令赵夸姣在鸿仙坊一聚。” “只要这样？” “只要这样。” 桃花点头。 “剩下的我会让墨明去做。” 云娘站起身。 “是，我明白了。” “若是不行也无需强求，我会另想办法。” 桃花嘱咐道。 她并不想如云客栈的任何人因为自己负上什么本不应该的情谊，云娘明白桃花的意思，但只要小姐需要的，她都会去做。 当云娘把这事告诉慕谦的时候，慕谦想也没想便答应了下来。 “你也不问为什么？” 慕谦正在监工修缮房屋的工匠。 “请人吃个饭而已，有什么难的。”他说着转过头。“就当是云娘请我了。” 云娘见他有些不正经的样子蹙眉。 “慕谦。” “我知道，上次那个叫桃花的女孩被带到宫中你那样急着找我，我想一定是云娘很重要的人，若是这次去能平息这件事也算是了了一桩旧事。” 慕谦转身沉稳说道，他平日里在云娘跟前爱嬉笑玩闹，但这正经下来，身上的锐利锋芒骤然凸显，倒是让云娘愣了愣神，慕谦见云娘微怔又揣着手笑起来。 “我这就去给那太乐令发请帖！” 鸿仙坊连着好几日都大门紧闭，王都里人群纷杂，自然流言四起，这会儿正是学考结束之季，谢府一早便很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奔走搬运东西的侍奴，谢图南计划着将谢府重新修缮一番，在府中摆设宴会，谢家在王都沉寂已久，久到许多人都忘了谢家并非可欺之辈，借此也让王都众人看一看，谢家门楣尤荣。 他让侍奴前去请鸿仙坊献艺，侍奴却是回禀鸿仙坊闭门多日了，这可让谢图南有些诧异，王都里歌舞坊可不止这一家，鸿仙坊虽是名声大，但若是长久不开张，客人们一定会另寻他处。 “知道怎么回事吗？” “听街道上人说，像是得罪了什么官家的人。” 谢图南略略思索了一番眼眸微动，倒是个好机会，他吩咐侍奴。 “今晚去鸿仙坊，就说我谢家盘下鸿仙坊宴客。”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罗诵 “帮我邀鸿祯商会的莫辰星。” “是。” 罗诵拱手道。 这天晚上，多日紧闭大门的鸿仙坊终于开门迎客，桃花知道苏步月与赵夸姣是宿敌，只要让苏步月觉得太常寺会是鸿仙坊的后台，那她必然不会再敢轻举妄动。 可没想到的是，范仙君回信说谢家包了鸿仙坊，还说宴客大人物，里外都有谢府的人把守，那些闹事的，倒也不敢轻易动作，似乎也是在观望。 “小姐，那慕大人还要去吗？” 妙淑问道，桃花手中拿着豪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去，也不知道谢图南要宴请谁，能这样的风口浪尖中公开在鸿仙坊中宴客，或许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妙淑在一旁帮着桃花研墨，她看着自家小姐边落笔边说话，言语间筹谋有度，小姐，好像真的长大了……她不知该欣慰还是叹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自从……是从小姐生辰宴后，或是更早的时候……一切都像是冥冥注定，又像巧合碰着巧合，催促着眼前的少女长大。 鸿仙坊多日无人问津，这时候谢家愿意出面让鸿仙坊开门，坊中众人都忙活动起来，唯有范仙君铁青着脸。 “是谁把这件事告诉小桃花的！” 他一声呵斥，坊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出声。梨儿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出神情，范仙君环视了一圈，见无人回应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回了二楼的雅间，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该干什么都去干什么吧。” 范仙君房门一关梨儿才抬起头站出来道，这时候谁愿意讨这个没趣，众人赶紧四散开，唯有梨儿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她忠心于范仙君，可不代表她心中没有疑虑，这出闹剧像滚雪球一般牵扯的人越来越多，坊主，这是你想要的吗？ 当晚云树祯被元景留在了宫中，只打发了人回来说不用等他吃晚膳，桃花觉得这简直天赐良机，索性让墨明带着自己出了府，不过今日她可留了个心眼，换了身男子装扮，幅纹骑装一上身，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 桃花到鸿仙坊的时候时辰尚早，门外的小厮险些没认出她来，好在梨儿眼神尖利，拉了她便进了坊中，坊中早已布置妥当，只是不见范仙君身影。 “他怎么了？” 桃花问梨儿，梨儿无奈低头。 “待在房间里一下午都没出来了。” 这是搞自闭？桃花叹口气，她本来心里还有些疙瘩，这样一看，房里的人好像更委屈似的。 “坊主？” 桃花敲了敲门，门里没有回应，她歪了头示意墨明，墨明立刻会意，飞起一脚就将门踹开了。房内范仙君正捧着一挂葡萄吃的正欢，这门板一下被踢开，他连忙将葡萄扔在地上往贵妃榻上一躺。 “唉……” 他用手捂着脸长吁短叹，梨儿跟在桃花身后往里一探，坊主这样明明是一点事都没有，亏自己还担心了半日。 “范仙君今日这是怎么了？” 桃花在他身边坐下来，范仙君翻了个身不看她，桃花将手往身后一放。 “不说那我就走了。” 她作势就要站起来，范仙君忙转过身坐起来。 “小桃花你是不是怪我了？” 第三十四章 鸿仙宴客 桃花看着眼前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却委屈巴巴的范仙君不由扶额。 “是啊，你说怎么办？” 她索性也撅着嘴任性了一回，范仙君却是当了真。 “你在宫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有没有受伤？” 他说着就要检查桃花，桃花拉住他。 “没有，我好好的出来了，她没有动我，只是她想将我囚在宫中……” 桃花垂下长长的睫毛，若是疑惑，她不是没有，只是现如今看见他，才知道这疑惑有多难说出口。 “我知道，是我没有问清楚，我心里想着以你的身份不会出事，没想到……是月儿到鸿仙坊来要人时我才知道她们竟是想将你强留下来。” 范仙君语气歉疚，桃花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 “连累鸿仙坊被迫关门，也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她拍拍范仙君。 “没事儿，今夜一场戏，定会让乐府馆知难而退。” 范仙君见她自信，嘴角勾起些笑意往后一坐妖娆的理了理自己耳边的发丝。 “小桃花说行，那就行，我可是最信小桃花了。” 桃花见他又与平常无异知道他算是恢复过来。 “今夜不知道谢家请的是谁，但谢图南与慕谦相识，他应该不会不给慕谦面子，到时候你让鸿仙坊的人都机灵些。” “小桃花你放心，有我呢。” 他说着站起来整理整理身上的绸缎锦袍，意气风发的就要开始指挥如何摆设。 桃花看他离去的背影，咽下了本想开口的问话。 苏步月不惜用鸿仙坊来威胁自己，可范仙君也是他的师兄，他们同门兄妹，即便不是手足情深也有朋友之谊，况且…… 桃花想起那日范仙君知道苏步月要来时的神情，她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苏步月在他心中，绝非一个弹指可过的路人，那当时苏步月前来与他对峙时，他如何回应心中如何感念，自己用计让苏步月知难而退对他来说又是否在意，这些是该问，还是不该问。 桃花第一次觉得人心，当真是个复杂的东西，若是平时，她早已将苏步月划为敌人，可此人又牵扯着这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人和事，如何做才是对的，连她自己也觉得茫然起来…… 谢府在鸿仙坊宴客，主人自然是要早到的，约莫戌时，谢府的马车便先到鸿仙坊门前，鸿仙坊早已有小厮等在门口，暗处乐府馆的人也在一旁悄悄窥视。 谢图南先下了马车，桃花坐在二层的雅间里偷偷看他，他今日着了身蓝黑项银细花纹底锦服，一根蓝丝线束着一半以上头发高高的遂在脑后，显得很是郑重。 他没有进入坊中，而是站在门外，桃花向远处看过去，只见又一辆马车行来。 这是……鸿祯商会的车？ 鸿祯商会是五洲三大商会之一，行事并不避讳，但出行用带着鸿祯商会图徽的马车，坐在里面的定然是鸿祯商会里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桃花手指在门窗上敲了敲，她之前在书中读过，戎成大帝成就五洲大陆，在五洲尚未互通时开互利之先河，奔走各国倡导同货币同通婚，成立三大商会，以己之身结束五洲祸患战乱，开创五洲盛世，后他因病殡天，八国协定以大帝尊称厚葬。 鸿祯商会就是五洲大陆三大商会之一，五洲刚通之时，戎成大帝立鸿祯，维运，钰煊三大商会，三大商会行五洲商路之总，这些年来更是隐隐欲掌握五洲经济命脉，三大商会不同之处在于覆盖范围不同，维运在焱洲充洲势力为大，鸿祯则在随洲汉洲，钰煊则在平洲。 开霁国地处随州，属洪祯商会范围之内，鸿祯商会的本部则在汉州康平国，可是这几年好像是说鸿祯行首离奇失踪，行首令下落不明，鸿祯事务都由那位被称美貌艳丽智计诡谲的苏素宜苏大主司打理。 那今日来的人，是谁？ 谢图南在这个时间选这个地方和鸿祯商会的人相聚，倒还真是稀奇。 坊门前谢图南等到马车中人下来，才同他一道走进鸿仙坊，桃花没看清那人的脸，只是从楼上看他身旁跟着的人颇是壮实伟岸，与其他护卫别有不同。 “莫兄今日应邀前来，真是谢某的荣幸。” 刚进了鸿仙坊中谢图南便拱手道，莫辰星侧身撇了一眼他。 “图南的邀请，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来的，不然显得我诚意不足，图南兄可就不和我谈生意了。”他抬头环视了眼鸿仙坊。“怎么，图南现在也做些帮人解围的善事了？” 谢图南脸上倒是一片了然之色。 “不过是太久没见请你吃茶看舞罢了。” 莫辰星挑了挑眉，刚想说些什么，门外一个侍奴跑进来。 “大公子，光禄寺侍郎慕大人来了。” 哟，还有别人……莫星辰有些戏谑的看他，谢图南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可不是我请的。” “不是你请的？看来今日这鸿仙坊，可有一番热闹看了。” 莫星辰随手让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有置身事外之意，可慕谦是王都里的红人，也不能让人家站在门外放着不管，想到这谢图南站起身走到外面，鸿仙坊外慕谦正站在台阶处，看侍奴扶着一个女子下马车。 “慕大人，别来无恙！” 谢图南调整好表情笑着拱手道，慕谦转过头见是谢图南也拱了手。 “图南兄，你今日怎么也在这，我请太常寺的赵大人来这喝喝茶看看乐舞，没想到如此之巧。” “这位就是太常寺太乐令赵大人？”谢图南反应的很快。“谢图南听闻赵大人美名已久，倒是今日才得见。” 赵夸姣刚下了马车，本以为是王都里哪家攀关系的人神情倨傲，但见慕谦对他这样客气，不免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心中免不了有了几分计算。 “赵大人，这是谢府大公子，谢图南。” 慕谦也不避讳，大大方方介绍道。 “麒麟鬼才谢图南。” 赵夸姣下意识说了出来，谢图南温润勾唇。 “不过都是些坊间传言，手下人抬举，当不得真。” 谢图南虽是说的谦虚，但赵夸姣知道，谢府当年因站错队在先王跟前失了宠信，谢府满门只要是为官者都遭了打压，在朝廷中没落，如今谢府长者皆已离世，留下几个少年人独撑着谢府，但这谢府大公子谢图南，却是难得的极慧之人，他用谢府的家业置办田地买卖商铺，短短几年就在开霁重新站稳脚跟，如今他手上的矿场当铺难以计数，正因他行商手段锋利难测，却又从未失手，所以才有了麒麟鬼才这个名号。 第三十五章 鸿仙坊聚 “谢公子实在太谦虚，不知谢公子今日在这里是？” 赵夸姣问道，谢图南笑着开口。 “我今日在这里宴请一位朋友，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正好遇在这鸿仙坊，不如同聚一番？” 他说着看向慕谦，慕谦将手覆在身后。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谦点了头，赵夸姣也本有此意，这一拍即合，三人一同进了鸿仙坊。 本以为只是谢家盘下了鸿仙坊，现如今除了鸿祯商会，还多了朝廷的人，蹲在暗处窥视的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了头，立刻有人飞身离去。 “莫兄，本来以为今天只有你我二人，恰巧慕大人赵大人也来看乐舞，还真是缘分。” 听见谢图南开口，莫辰星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来，他约摸三十上下，身着极金贵的百凤丝袖，腰间戴着罕见的猫眼夜明珠，穿戴讲究皆是名品，面色圆润，乍一看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我刚刚远远的看着鸿祯商会的马车，这位怕就是鸿祯商会的莫辰星莫大主事了吧。” 慕谦首先开口道，莫辰星也默认的拱了拱手。 “莫大主事可是鸿祯商会举足轻重的人物。” 慕谦向着赵夸姣说道，赵夸姣微微点了头。 “莫大主事。” 无奈这楼下离雅间实在太远，若是现在桃花能听到，她定是要赞扬慕谦这左右逢源妙口生花的能力比自己还要强上三分。 “我是个生意人，不懂官场上的事，既然有缘在这里相见，那便是朋友，鸿祯商会以后在开霁还望二位多多照拂。” 莫辰星虽是说的客气，但眼底平静，毫无讨好之意。 四人在鸿仙坊大堂中坐下，上了糕点茶水后，乐舞便开始上演了，谢图南点名用了丽人行，舞姬们莲步轻移，温婉美丽。 “我以前从未看过这王都舞坊的乐舞，这样看，倒是别有一番新意。” 赵夸姣知道眼前两人都非泛泛之辈，自然是要说些什么引起注意。 “赵大人不愧是太乐令，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妙处，鸿仙坊乐舞在王都中颇有盛名，想来也正因为此吧。” 谢图南意有所指说道。 “再有盛名也没有用，到头来还是得关门。” 莫辰星戏谑着开口，在场三人本就为各自目的心中有数，唯有被蒙在鼓中的赵夸姣有些疑惑，莫星辰看了一眼她，又瞧了一眼谢图南。 “不过若是能纳入鸿祯商会羽翼下，再想动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图南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水没有说话。 楼下四人各揣着心思，楼上桃花托着腮用手指在桌上画圈圈。 “这四个人凑到一起，肯定很有趣。” 妙淑站在一旁。 “莫辰星是鸿祯商会大主事，在开霁境内很有势力，谢家大公子这时候请他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吃饭看乐舞这么简单。” “根据我男人的直觉，谢图南一定是为了鸿仙坊的某个人。” 墨明抱着臂分析道，桃花这会更困惑了，等会真要问问范仙君，谢图南和鸿仙坊又有什么纠葛？ 台上歌舞升平，堂中四人却陷入一阵诡异的气氛里，赵夸姣试着说了几句，可不知怎么了还没寒暄两轮就冷了场。 几人都是场面人，即便是无话可说也面色如常，照常吃着鸿仙坊送上的点心茶点，不时为台上乐舞喝彩一声。 “这乐舞实在令人心旷神怡。” 慕谦感叹道，莫辰星看着台上。 “想来比起宫中也差不了多少。” 他本就不是朝廷的人，说话自然无所忌惮，但在座人中也没有人在意这些，赵夸姣更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来找乐府馆的不是。 “几位贵客来我鸿仙坊，真是令鸿仙坊蓬荜生辉。” 一舞完毕，范仙君从后间走出来，梨儿端着一盅酒跟在他身后。 “范坊主。” 谢图南点头示意。 “怎么，今日桃花不在吗？”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很是熟稔的样子，梨儿将酒盅打开为几人倒上酒，范仙君微微一笑。 “她并非是鸿仙坊的人，自然不会时常在这里。” “原来如此……” 谢图南端起酒盏浅浅抿了一口。 又听到了这个名字，这桃花姑娘倒是个朋友广的，慕谦心中念叨，却也端起酒盏不动声色。 “桃花，听起来有点耳熟，之前我在乐府馆中也遇见过一个，甚是不懂规矩。” 赵夸姣神色有些嫌恶。 她这句话说出来没有人应声，倒是范仙君开了口。 “这位贵客遇到的，或许就是我们那位桃花。” 他微微行礼便退了去，留下赵夸姣脸色变了又变。 “赵大人，听闻太常寺有心做出一番事业，可不要看走了眼，白白错过机会。” 慕谦看着眼前的酒盏晃了晃说道。 坊中这几人都并非可以畅谈之人，酒过半旬，莫辰星便起身告辞，慕谦与赵夸姣也言说自己还有事情先后离开，谢图南也不留三人。 他待人都走后，才转过身又回到鸿仙坊。 “行了，别藏了。 谢图南站在大堂中央覆手道，众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鸿仙坊里顿时一片寂静，范仙君见状走出来。 “这是？” “我知道她在这，这种热闹她怎么可能不凑。” 范仙君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寂静中楼上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 “谢大公子神机妙算，不知道今晚上又是为什么到鸿仙坊来呢？” 谢图南抬头一看，就看到桃花双手撑在二楼栏杆处一脸意趣的看着他，她神情狡黠，像极了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有鸿祯商会出面，无论是宫中还是朝廷，都会给三分面子，莫辰星在开霁很吃得开，他能在这时候到鸿仙坊，想必没有人再敢插手鸿仙坊之事。” “只不过……” 他顿了顿。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将慕谦找来。” 他看向范仙君。 “我虽不知道你们其中恩怨，但看今日太乐令都到了，应该是与乐府馆有关。” “怎么，你惹着祸还惹到官家头上去了？” 谢图南蹙眉说道，桃花从楼梯上走下来。 “可不是我惹祸，鸿仙坊在王都中被人眼红，也实属常事。” “那你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 谢图南看着她，桃花在刚才几人坐过的桌边坐下来。 “来。” 她将范仙君一同拉着坐下。 “谢大公子说你欠他一个人情。” 第三十六章 墨山水图 范仙君也不是木讷的人，他立刻换了一种神色往谢图南身边靠了靠。 “那就多谢谢大公子了，之前谢府大小姐在鸿仙坊闹出点事，今日谢公子帮了鸿仙坊这么大一忙，我看就一笔勾销吧！” 桃花也一脸郑重的点头，谢图南看着两人配合默契不禁失笑，以前怎么没发现过鸿仙坊的人还这么有趣。 鸿仙坊中其乐融融，被留在王宫中的云树祯心情可没那么好，今日他下了午朝，太史令卫广志拉着他说了好一阵子，而后又是王上召见，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眼看着可以回去了。 王上又说天色不早，竟是让他留在宫中用晚膳，从前什么时候王上留过自己，如此反常倒是让人不适。 可王命难违，即便是太师王相，也得守着礼节，两人用完晚膳，侍奴前来撤下御食，元景坐在殿上看向云树祯。 “太师，不知道今日的晚膳你觉得如何？” “宫中的御厨乃是开霁名家，自然做的都是极好的。” 云树祯答道。 “如此便好。” 元景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本王近几日得了一副墨山水图，据说是戎成大帝在世时的真迹，还请太师来一起鉴赏一番。” 他没等云树祯回答便吩咐侍奴。 “去藏宝阁将那副墨山水图拿出来。” 云树祯阻拦不及，只好站在一旁等着侍奴将图拿过来，平日里王殿到藏宝阁也不过百步距离，今日侍奴像是走的极慢，云树祯等了少有半柱香时候才等来了这幅图。 “太师，你看这幅图。” 侍奴将画卷从中打开，元景从殿上走下来站在画前。 “这幅画看似简单，实则将五洲之景都纳入其中，作画之人心中满腔抱负尽挥毫在纸上，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戎成大帝对五洲倾尽心血，不计名利，鞠躬尽瘁，才换的如今的太平盛世，当是为天下人表率。” 云树祯站直了身子，五洲之人虽国别不同，但对戎成大帝的敬佩皆出本心。 “太师一力助本王登上王位，是否也是如此之心？” 元景说的直率，他英姿俊朗，身上龙纹锦缎华贵之中透着高不可攀，这样的人眼底却满是澄澈，云树祯自认揣度善谋，却只看的到一片汪洋静海，是伪装还是无知，云树祯觉得面对眼前人突然多了半分困惑。 “王上，这件事并非是臣的成就，王上天命所归，方为开霁至尊。” 云树祯说的大义凛然，元景似是自嘲的低笑了一声。 “开霁局势看似平和，实则内患重重，王都公孙侯，太师你的云府，王太后，还有……” 他转了身又看向画卷。 “虽然没有人愿意提起，但它关乎开霁局势，也关乎百姓安定……。” 他说着指向图上一处。 “西境。” 云树祯看着他指的地方低声开口。 “是西境。” 元景点头转身回到桌案前，云树祯一眼便看到放在桌旁的一把折扇，那折扇银丝绣边，镌刻的图纹别具一格，他只看了一眼，旋即便垂下头。 “西境确实是开霁的心腹大患，但……” 他沉声道。 “王上有应对之策？” 元景垂下眼帘。 “此事还需太师与本王从长计议，本王，信云太师。” 他说的郑重，瞧不出丝毫伪意，云树祯低头拱手。 “臣是开霁的太师，也是王的臣下，一心效忠吾王。” 元景挥挥手示意侍奴将画卷收走。 “今日让太师留的时辰长了些，现在画也看了，本王要是再不让太师回去，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云树祯躬身正准备退下，见他将桌上那柄折扇拿起又顿了步伐。 “王上。” 元景抬头。 “臣想西境能在短短数年之内发展如此之快，其中必有特别之处。” 元景挑了挑眉，云树祯却是没有继续开口。 “臣家中还有女儿在等候，先行退下了。” 这女儿二字咬的有些重，本来淡然平和的元景眼中忽而透了些光亮。 “下去吧。” 他轻声道。 云树祯走下殿阶时正看到匆匆而来的慕谦。 “太师大人。” 慕谦行礼道。 云树祯微微点了头就离了去，慕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赶紧往殿中跑。 “王上。” 元景正在看最新的奏章，见慕谦进来将手中奏章放下。 “结束了？” “结束了。” 慕谦行礼道。 “如此便好，辛苦你了。” 元景将那柄折扇放到墨案旁。 “今日除了我与赵大人，还有谢府大公子谢图南和鸿祯商会莫辰星。” “莫辰星？” “是，他是鸿祯商会大主司，据说在开霁的商会中地位很高，臣想是不是谢大公子特意将他找来为鸿仙坊撑场子借以警醒众人。” 慕谦回禀道。 “本王知道了，如今鸿仙坊前有你，后有鸿祯商会，想来以后王都中，应该不会有敢打鸿仙坊主意的人。” 慕谦看王上说的坦然。 “王上，臣盯着如云客栈时日已久，如云中人虽是做着文华会，但来往干净，客栈中的人都有官册可查，应当是没有什么世家大族插手，臣想，这次求援鸿仙坊，也当只是朋友之谊。” 慕谦虽现在身处高位，但心中仍是感念当初如云客栈的资助，况且，还有云娘，他愿意做这些事，本心中也是望帮能够帮她，帮如云客栈一些，若是王上将这件事交给别人，难免会不会为了讨君主恩典做出些事来。 听了慕谦的话元景目光清朗。 “你无需多心，本王并非怀疑如云客栈，文华会能筛选学子品性，本是开霁之福，为保律法清明，鸿仙坊也不该因宫中官邸所累。” 他说的认真，慕谦低着头心中有些感慨。 “你下去吧。” 元景道，慕谦应声躬身退了下。 第三十七章 慕谦醉酒 开霁王宫的夜空高悬着明月一颗，宫城防卫兵士日夜守卫着这座宫殿，在王都外围驻扎的前锋营每个时辰都有数十只队伍巡逻王都，慕谦走在这青石板大道上，路遇的侍奴都退去一边向他行礼，他身上的路青色冠服和黑青发带随风一同飘起，显得有些萧索，暗色中没有人发现，这位王都中盛荣正兴的慕大人，一向敏思锐捷进退得当的脸上却写满了难以言喻的迷茫。 慕谦放慢了脚步仰头看着高耸的宫墙，他初入仕途，虽是学得左右逢源，得君主宠信，却时常因所作所为心中困惑，这一路想着，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如云客栈门前。 怎么走到这了？他苦笑了一声，正准备转身离开。 “慕谦？” 云娘正出来准备关门，恰好发现转身离去的慕谦。 “云娘。” 慕谦转过身，脸上的失落皆已掩去。 “正想找你讨杯酒喝，顺便跟你说鸿仙坊那事解决了。” “你这样，可不是想来找我的。” 云娘指了指他，慕谦脸上有些尴尬的发烫。 “我这不是怕耽误你休息嘛。” 他说着就往客栈里走。 “鸿仙坊的酒水实在太浅了些，不如如云客栈的醇厚。” 他边夸边坐下来，云娘也在桌上放了几碟小菜，还为他开了一坛桂花酿。 “云中国上好的佳酿。”慕谦也不客气端起就喝了一口。“云中国素来神秘，这几年的商贾往来倒是增添了不少。” 他一边说一边喝，这酒越喝越畅快，本来憋闷的心像是豁然被打开，到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几盅。 “云娘……你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王上在想什么……” 他打着嗝似是有些醉了。 “我做官，不是为了钱财，钱财算什么！但我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他撑了脑袋摇着头说道，云娘见他难得如此，坐在一旁也默默为自己倒上一杯。 堂中两人对饮，在如云客栈的边落，扬采捧着准备喂给后院兔子的吃食正蹦蹦跳跳向后院走去，路过门边时他突然发现暗处一道身影。 “师……” 这声师傅还没出口，他就已经被拉到一边捂着嘴。 “嘘。” 项年做了一个手势，扬采听话的点点头也躲了起来，两人都站在角落里，这一下离得太近，项年倒是全神贯注听着外面，却没有发现杨采几乎要烧起来的通红的脸颊。 “王上才十八岁，前有开霁云家，后有公孙侯府，八国中虎视眈眈，可我就是看不清他在想什么，他……” 慕谦皱着眉仰头道。 “他光明磊落，心中家国，可偏偏，这些都不像一个君王……” “侍奴失手打算了珍品，王上只是叫查明原因，并非有意为之便将他放了，公孙侯处处嚣张跋扈，可他从未在人前人后说过他半句不好，他们都觉得王上在惺惺作态，可我知道……他是真的……” 慕谦又喝了一盅，断断续续说道。 “你说，一个善良的人怎么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云娘拍着他的背。 “你啊，不会喝还喝那么多。” 她回过头朝着后院大声喊道。 “项年！项年！” 站在暗处的项年见云娘唤他，将扬采往身后一推，示意他先走。 “云娘。” 扬采走出来说道。 “扬采啊，项年呢？” “师傅他，他……” 杨采犹豫着该怎么说。 “我在这呢，怎么又出什么事了。” 项年装作刚穿上衣服的模样走了出来。 “来扶一把，把他送到客房去。” “哟，这不是慕大人吗，这是怎么了？” 慕谦戏谑着看了一眼。 “云娘你都把人家灌醉了……实在是……有违斯文啊。” 云娘皱着眉。 “别贫嘴了，快把他扶上去。” 慕谦挑了挑眉。 “扬采，来一起。” 扬采应声就要上前，云娘却是拦住他。 “扬采年纪还小，我和你把他送上去吧。” 年纪小？慕谦撇撇嘴，行吧，抬个人而已。 慕谦醉倒在如云客栈中，另一边桃花也回到了府邸，谢图南只在鸿仙坊逗留了片刻便离去了，看起来像是与范仙君详谈甚欢，她随着墨明回到自己的院中时，侍奴前来禀报云树祯也刚进大门。 幸好没有被发现，桃花拍拍胸脯呼了口气。 “公子，您不问问您想知道的事吗？” 谢图南前脚刚回到府中，罗诵便忍不住问道。 “不急于一时，若是那人跟她有关系，她定然不会轻易说出来，操之过急，反而得不偿失。” 谢图南拢起袖子。 “公子心中有决断，罗诵不该多言。” 罗诵低了头，谢图南反倒是笑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嫁祸太常 “和我说话怎得也这样生分，罗诵，你虽是我的暗卫，但也是我堂弟，我们是一家人。” 他认真道，罗诵抬头看他眼中有微光闪烁。 “公子。” “行了，在鸿仙坊闹了一晚都没吃些什么，回去让厨房再做点我们一起吃。” 谢图南洒脱说道。 两拨人都走后，乐府馆的人倒是没敢再轻举妄动，只是依旧守在暗处似是在等待时机，但桃花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当晚墨明就蒙着面带了几个人将暗处的探子都绑了扔到了开霁的王城河边。 这几人挣脱不得，到了天亮才被苏步月派出去找的人发现，那几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一看到同伴就嗷嗷叫唤。 “是太常寺那群人，一定是他们，我听见他们说话的时候说蒙面是为了以防万一，太常寺才不怕人查。” 其中一人伤的最厉害喘着粗气大喊道。 来人听了话，忙吩咐人将他们抬走，再回去回禀苏步月。 “竟然攀上了太常寺！” 苏步月用手掌狠狠地拍在桌案上脸色铁青。 “罔我们多年师兄妹情谊，就为了个小丫头竟然丝毫不顾及我颜面，转身就投奔了赵夸姣！” 见苏步月怒不可遏，她一旁的侍奴小心翼翼开口。 “尚仪，那现在怎么办？” 苏步月看着她眼神冷漠，她摸了摸耳边的金叶珠片。 “她赵夸姣有后台，我苏步月也不是好惹的。” 这夜深沉难测，有人醉倒房中，有人心思百转，还有人揣着困惑，迷途未返，天下大势浩瀚难寻，五洲八国变幻莫测，又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飞歌郡主在王都中已度了半个月的时日，元景日日都要批阅奏折梳理政务，少有空闲得见，王太后心中虽有想法，却也无计可施。 元绮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在宫中毫无规矩傲气凌人的郡主，但碍于西境和母后只得忍气吞声，隔三差五还要陪她闲逛逗趣，过得可是憋屈，她身边有眼睛尖利的侍奴见元绮心情不好，倒是给她出了个主意。 元绮一听这主意甚好，当下就让人操办起来。 不过三日，绮罗公主要办诗酒会的事就传到了各大府邸官员侯爵的耳中。 元绮特意邀请了飞歌郡主，还给王都中有才学出众小姐公子的达官府邸都传了话。 “公主，西境那蛮荒之地怎么懂我们乐舞诗歌，这次王都名门世子贵女都在，起码能让那飞歌郡主看看她不知道的才情二字，好压压她的气焰。” 元绮听着侍奴的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 “这次能想出这个主意，你是头功，事成了本宫定会好好赏你。” “能为公主分忧，婢子不求任何赏赐！” 倒是个机灵的，元绮也不多说，这宫里的人前人后何止一张脸皮，她见得多了，过段时日让人提拔提拔她便好了。 宫中忙着筹备，这绮罗公主要办诗酒会的事也传到了公孙侯府，公孙嘉月自然是要去的，她正准备去问问自己的弟弟，到了他的院子才知道公孙子朝又偷偷跑了出去。 大少爷出府也不算怪事，殊不知此刻这公孙侯府的公孙少爷，正在翻别人家的墙。 “谁！” 云府暗卫可不是吃素的，公孙子朝刚翻进院子，就被两把刀架上了脖子，公孙子朝也不反抗。 “我是你们大小姐的朋友，快让她来见我。” “你这厮鬼鬼祟祟的，自己说是大小姐的朋友你就是？我看你就像是进来偷东西的，快，将他抓起来！” “你！” 公孙子朝一看要被抓了，侧身躲过暗卫，飞身上了房梁。 “你们怎么这样啊，来者是客你们知不知道！云雾一！云雾一！” 他在房顶上大喊，云府这头院子里的人都被这喊声吸引了出来，桃花正在房中看书呢，就听见外面一片吵闹声。 “怎么了？” 桃花站起身走到外面。 “小姐，你看。” 墨明示意的她抬头，桃花这才看到公孙子朝在房顶上背对着她一边喊一边跑。 桃花深吸了一口气。 “爹爹在府中吗？” “老爷辰时就出去了。” 妙淑说道。 “那便好，吩咐下去，让我们院中的人守口如瓶。” “是。” 桃花吩咐完才仰头看向房顶上的人，她站在阳光下，脸颊有些微红，身上的鹅黄金丝羽绸更衬的她娇艳明媚，她歪头笑着开口。。 “那位梁上少爷，快下来吧。” 公孙子朝回头一看，果然是云雾一！ “终于找到你了。” 他立刻飞下了房梁，快走了几步就要上前，墨明不含糊立刻挡在他面前。 公孙子朝皱着眉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 “你怎么又挡我！” “谁知道你要做什么？” 这样的纨绔子弟墨明本就看不到眼里，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公孙少爷，今日怎么有空到云府做客。” 桃花站在原地开口道，公孙子朝索性忽略挡在前面的墨明。 “云雾一，绮罗公主的诗酒宴你去不去啊！” “诗酒宴？” 桃花是真不知道，她向来不参加王都里贵女公子的宴会，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请她。 “你在王都里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很不受待见。” 公孙子朝说话向来口无遮拦，这次见桃花吃瘪更是戏谑。 “你怎么不觉得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桃花知道他并非有意也调侃道。 “不过……” 她抿了抿嘴。 “公孙公子能带我一起去吗？” “小姐？” 墨明低声开口，桃花示意他退到一边，墨明见她坚定，只好收了手的走到旁边，公孙子朝见状更加得意的向他挑眉。 桃花看两人不对盘，只好让公孙子朝跟着自己走出来。 “我想去看看热闹，又不想人知道，你能不能偷偷带我进去。” 桃花小声问到。 “你是云家大小姐，你要是出现了大家都得捧着，你怕什么啊！” 公孙子朝一向张扬的很，可理解不了这样谨小慎微是做什么。 “云家大小姐这身份走到哪多束手束脚的，哪有上次我们在酒楼里那样快活自在。” 桃花煞有其事道。 “你说的也是。” 公孙子朝点头赞同她的想法。 第三十九章 寻机进宫 “这算什么事，这个忙我帮了！” 公孙子朝答应的很是痛快。 “那就多谢公孙少爷了。” 桃花微微福了福。 “今日公孙少爷既然来了，不如就由我做东，请公孙少爷吃一顿云梦泽。” 听到是去云梦泽，公孙子朝刚想点头答应，妙淑匆匆跑过来。 “小姐，凌总管快到了。” 险些忘了凌大总管还在府中，桃花懊恼的跺了跺脚。 “你先走，戌时云梦泽见。” 她说着双手推了推公孙子朝，公孙子朝被她推的后退了几步，见她神色焦急，想了想转身就翻上了墙。 “我等你啊！” 桃花摆摆手一副你信我的模样。 待公孙子朝出去，她才看向墨明，墨明见她略带无辜的眼神就知道又得自己出马，他无奈的从腰间拿出一块黑帕系在脸上。 “小姐！小姐！” 这声音由远及近，眼看着凌总管带着一大批侍奴跑过来。 “小姐！听说有人闯进了府中，没伤到小姐吧。” 桃花虚虚扶了下凌总管笑着摇摇头。 “无事，是墨明在训练府中暗卫，我忘了提前知会凌总管，才让大家都误会了。” “墨明？” 凌总管有些怀疑，墨明索性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帕。 “要我说这些暗卫都得再送回去训练三个月。” 再送回去？房顶上的暗卫们听见这话都不自觉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既然小姐无事，老奴就放心了。” 凌总管拱手道。 “让凌总管担心了。” 桃花很是诚恳，见小姐确实是没事，凌总管又再三吩咐了府中的人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才出了院子。 这日云树祯回来的早，桃花与他吃完晚膳就回到了房中，为了以防万一，她还让下面人剪了个纸人放在灯前，自觉地天衣无缝了，才随着墨明偷溜了出去。 云梦泽是开霁最大的茶庄，说是茶庄，其实并非只是个品茶的地方，反而是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云梦泽处在南市，多有往来商贩消息灵通，只要有钱，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开霁最顶尖的待遇，因着庄内保密措施严格，坊间有说，许多暗地的交易也是在这里进行。 但桃花约在这儿只是因为，他家的蜜藕圆特别的好吃。 “客官几位啊？” 桃花和墨明刚进门就有小厮来招呼。 “约了公孙少爷在此处。” 桃花说道。 “是公孙少爷的客人啊，来这边请。” 一听是公孙少爷等的人，小厮躬着身更是殷勤，带着桃花就上了二楼。 云梦泽中来往的华锦贵人并不算少，桃花进来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只是随着她上了二楼，云梦泽的账台处一纸密信被推进暗格，这密信被精巧的机关层层传递，直到另一处暗格骤然停下才被人拿起来。 “雷老大，云雾一和公孙子朝在云梦泽见面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来人。” 坐在主位上的雄壮男人开口道。 “立刻飞书将此事禀报圣医。” “是。” 桃花刚上楼就看见公孙子朝面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好酒好菜。 “你可终于来了，我等的着急就先点了些，放心，你请客，我不会客气的。” 公孙子朝拍着胸脯道，桃花招呼着墨明一起坐下。 “说好请公孙少爷，我不会食言的。” 一旁伺候的小厮颇有眼力劲的为几人倒上酒。 “这是云梦泽春日季最新的山茶醉，用了昊天国毓琴郡最好的川茶花，可是稀品。” “真的？” 桃花眼中亮晶晶，小心的浅抿了一口。 “果真没有那么辣，还是甜的。” “这山茶醉醇厚甜香，最适合像小姐这样明丽貌美的姑娘。” 小厮的嘴比蜜糖还甜。 “真会说话。” 桃花笑起来，一双灵动的杏眼都要弯成了月牙。 “墨明。” 墨明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拍在小厮手里，难得见到这样出手大方的主顾，小厮这厢更是开心。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桃花和气的看向小厮。 “再去给我做一碗蜜藕圆子怎么样？” “好嘞，只要是小姐说的都能做，我这就去催大厨。” 小厮忙不迭说道，转身就跑下楼，公孙子朝眯了眼看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 “可真是大方，云雾一，为了个菜你至于吗。” “我爹说，做人要体会他人的难处，今日在这有缘，我听的高兴，随心罢了。” 桃花示意他继续吃。 “可真不像云太师能说的话。” 公孙子朝随口说道。 “你爹不待见我家，我早就知道，我爹也不待见你家。” 他也不管桃花做何感想，自顾自的吃的倒是开心，桃花见他对两家关系看的明白，心中倒是放心了不少。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桃花才开口。 “那个，我白日跟你说的……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去啊？” “诗酒宴是在三日后，到时候你扮成我的女婢进去。” 公孙子朝不假思索开口，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嘉月姐姐去吗？” “应该会去吧，回去我问问她。” 公孙子朝说的漫不经心。 “那我还得和嘉月姐姐打个招呼，她要是漏了嘴可就没有的玩了。” “小事，回去我跟她说。” “那就多谢公孙少爷。” 桃花见有人替自己去说，自然乐得清闲。 眼看着进宫的事也有了着落，这几日桃花显得格外的开心，妙淑虽是仍旧有些不安，但也不想泼了小姐的冷水，只好暗地再三嘱咐墨明一定要保护好她。 绮罗公主的诗酒宴如期举办，桃花一早就去向云树祯请了安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这些天小姐偷偷跑出去暗卫们早已见怪不怪，见两道黑影闪过也只是仰头看天假装是鸟飞了过去。 “喂！” 桃花与公孙子朝约定的地方离宫门只隔了一条街的距离，公孙子朝听到声转头正看到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桃花。 “你干嘛呢？” 桃花手中执了把蒲扇挡在脸上。 “嘘。” 桃花小心翼翼示意他别说话。 “我这样挺像的吧。” 她穿着平常女婢们常穿的衣服，公孙子朝上下打量了她片刻。 “不对。” 桃花看了看自己。 “这一身，挺像的啊。” “是你这眼睛不像，你得低头。” 公孙子朝认真说道，侍奴们常是低眉顺眼伺候人的样子，桃花一双这样灵气逼人的眼睛，哪里像是女婢。 “这样？” 桃花学着他的样子低下头。 “这样就对了嘛。” 见桃花向自己低头，公孙子朝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小姐，那我在宫门外等您，您早些回来，若是遇到危险，您知道该如何做。” 墨明站在一旁难得严肃。 “我知道，别操心了。” 桃花俏皮眨眼。 “公孙少爷，走吧。” 公孙子朝咳了两声一脸正经。 “跟我走吧。” 绮罗公主的诗酒宴要进宫的人并非少数，公孙子朝刚进宫门就遇上了好几个熟人，好在都只是寒暄两句就过了去。 第四十章 听声辨人 “谢二公子也在这啊。” 公孙子朝熟练的与人打招呼。 “公孙少爷。” “子朝哥！” 桃花低着头听声辨人，这声音，怕是谢府的谢培风和谢卿卿，谢府这两位都到了，那谢图南……她心口一紧，谢图南要是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谢小姐安好。” 公孙子朝这回倒是像模像样，谢卿卿抬头看了一眼他，见他俊朗潇洒眼中豁达又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既然来了，不如我们一同进去吧。” 谢培风提议道。 “不了。” 公孙子朝覆了手。 “我姐在王太后那儿吃茶，我得去找她。” 谢培风愣了下，旋即笑起来。 “公孙侯府是王太后的娘家，公孙小姐是王太后侄女，想来亲厚也是自然。” 公孙子朝没有回应，只是又笑着点了头便微微拱了手离去，待两人四周无人之时，桃花才偷偷偏头问他。 “谢府几位今日也来了？” “这满王都没人认识你，你认识的人倒是多。” 进了宫的公孙子朝比起在外头时沉稳许多，一身墨蓝锦袍碧暇佩玉，唯独未束冠戴多了几分疏狂的味道。 “绮罗公主办诗酒宴，又有飞歌郡主在场，自然是要找些有才学的人撑着场面，谢培风因着文华会和学考在王都中展露头角，被绮罗公主青睐也是正常。” 桃花听着他的话，谢府外有谢图南，内有谢培风，若是谢培风这次榜上有名，前途当真不可小觑，王都局势怕是又得有一番变化。 公孙子朝转头看她，见她若有所思不禁觉得有些有趣。 “你想什么呢，谢培风如今连官位都没有，即便是新王登位，也不见得能受荣宠，况且太师手握重权，云府的地位不是谁都能动摇的。” “我爹才不是留恋权位的人。” 桃花有些不屑的噘嘴道，公孙子朝无奈耸肩。 “行了，快走吧，姑姑该等急了。” “你真要去见王太后啊……” 桃花小声道，她还以为是敷衍说的。 “放心，你留在殿外，到时候你可以自己随便转转，不要跑的太远就行。“ “是！” 桃花立马抱拳。 公孙子朝进了殿问候，桃花留在外头立马就开始盘算怎么找到想去的地方，她正左顾右盼时见着两个侍奴走过来，她朝其中一个招招手，那人有些疑惑的指了指自己，桃花不做多想就走上去。 “请问王殿往哪边走啊。” “王殿？你是哪个宫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侍奴问道。 “我是公孙侯府的下人，跟着主子们来的，主子让我去那一趟……” 桃花一副神秘不可说的样子，就像是有什么大事急等着她去通传。 “公孙侯府？” 这两个侍奴年纪不大，见桃花像是同龄的少女难免多些好感，一听到是公孙候府自然就想到的是公孙侯公孙鹤卿。 “王殿在东边，你是初来宫中吧，可别乱跑，要是冲撞了什么大人物可不得了。” 桃花见眼前人很是真诚，笑起来。 “我知道了，多谢大哥。” 自小进宫的侍奴哪里见过这样明媚无暇的少女，被这一谢顿时红了脸，他拉着同伴忙退了几步，正眼也不敢看她就溜了走，桃花不知所以的摸了摸耳朵，我吓着他了？ 这厢也无暇多想，她一路朝着东边王殿方向走，还低着头防止被人发现，可偏偏不凑巧，前方一队侍奴险些堵了她的去路。 “飞歌郡主，您为何还去特意请王上出席诗酒宴啊。” 桃花学着其他人的模样低头等在路边，但听者无意，这耳朵里听见的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元绮想什么我清楚的很，她当我只是郡主，没她公主高贵，那我便陪陪她做这一场戏，也让她看看西境的人不是谁都能动的。” 飞歌郡主显然没有在意跪在一旁的侍奴。 待飞歌郡主走后，桃花才站起来拍拍胸脯，勾心斗角波诡云谲，宫里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不过多亏了这飞歌郡主，看她来的方向，王殿应该离得不远了。 这刚走了一个转角，眼前豁然开朗，原是开霁王殿就近在眼前。 高阶殿宇果然精致华贵，桃花暗暗称赞，却又为守在边上一队又一队的兵士皱了眉。 这么多守卫，根本过不去啊。 桃花将手放在胸前思索，要不，来个声东击西？就算被抓住了以自己的身份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说做那就做，桃花偷偷绕到她觉得守卫稍稍薄弱些的地方，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把金叶子。 她用尽力气扔了一把，旋即藏在墙后等着守卫们低头捡的时候好溜进去，没想到这半天没有动静，她偷偷一看，守卫依旧站的笔直。 不对，她数了数，一，二，三……少了一个！ 那少的那个，不好！ 桃花转身就想跑，一把长剑已经贴着她的脖颈滑了过去。 “你是谁，转过身来！” 桃花顿时一脸黑线，还是被抓住了。 “翼遥大人，这肯定是扮成女婢模样的刺客！” “不是，不是，我是走错了，丢钱了……” 桃花忙转过身不停摆手解释道道。 “你……” 翼遥看见转过身的人顿时愣住。 “是你……” 桃花倒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个熟人。 “你先下去吧。” 翼遥转头吩咐守卫，那守卫很是疑惑，但军命不可违，他也只好领命退下。 “你，怎么在这里？” 翼遥皱着眉问道。 “我来找元景哥哥的。” 桃花觉着这翼遥从第一次见自己好像就有些说不清的敌意，但又没有那么明显，反正就是隐约才能察觉到的排斥。 翼遥似是在思索，半晌他才抬眼。 “你随我来吧。” 桃花跟着翼遥一路畅通无阻，元景正在殿中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 “怎么了？” 翼遥躬身拱手。 “王上，云雾一小姐到了。” 元景手中的豪笔顿时停住，他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快速用右手将一块巾帕盖在了桌角右边。 桃花跟在翼遥身后，只来得及瞥见一眼，可就这一眼，却也让她骤然生出万般心绪。 第四十一章 投壶准头 “雾一妹妹怎么来了？” 元景脸上依旧一派的清朗和煦，桃花顿了顿。 “我，我是想来问元景哥哥一件事。” 元景似乎并不惊讶，他微微点头示意翼遥，翼遥会意拱手退了出去。 待翼遥出殿后，他才从殿阶上走下来，桃花就这样看着他，他身上的黑色绣金龙袍有些隐隐的压迫，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却透着如春日阳光般的明朗，发束金冠贵气逼人，因为肤色偏白，一双修长洁净的双手露在袍子外显得有些清冷。 “雾一妹妹想问些什么？” 桃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认识我？在云府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对不对？” 她心中期盼着那个答案，甚至忘记了君臣之礼，可是眼前的人只是有一瞬的微诧，旋即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桃花的头。 “我自小便长在这宫中，上次也是第一次踏足云府，你还小，不知道也是常事。” 元景向前走了一步。 “或许你是将我其他人记混了，这样的小事，你竟还跑进宫里，这里可不比外面……” “不是小事。” 桃花低声说了一句。 “我听见翼遥叫我桃花，你明明是知道的。” 元景神色没有什么变化。 “想来是翼遥说错了话，或是你听错了，宫中毕竟不是久呆之地，我让翼遥送你出宫吧。” 元景看着她说道，桃花缓缓低下头。 “你不懂，是你不懂。” 她背过身去。 “不用翼遥送了，我自己会走。” 她眼中的光芒忽而熄灭，有些落寞的转过身去，殿中空寂无人，没有人发现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元景藏在袖中的手指被攥紧到发白。 守在殿外的翼遥看着桃花失魂落魄的走出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转身进了殿内，元景依旧站在那处虚望着前方。 “王上。” 他拱手道。 “为什么要告诉她？” 元景语气平静，翼遥心中一惊忙低下头。 “臣不知王上是在说什么？” “她听见了你叫她桃花，为什么？” 翼遥咬住下唇跪下来。 “王上，臣斗胆，以为不必瞒着桃花小姐。” 元景转身缓缓坐上王座。 “在这里没有桃花，只有云雾一，若是你不记得，以后就不用跟着本王。” 他的声音冷淡又矜贵，翼遥顿时神色大变拜服在地。 “是臣失职，恳求王上再给臣一次机会！” 他朝着元景拜了又拜，元景掀起桌角的巾帕凝视着桌上的物件，半晌他才开口。 “摆驾朝旦宫。” “是。” 桃花出了王殿一路在王宫中漫无目的的游荡，正晃到一个拐角时被人一把拉过。 “我不是告诉你别跑太远吗？害的我好找！” 来人正是额头有些汗意的公孙子朝，他本来有些气恼，但话刚出口便看见桃花眼眶泛红，原来俏丽娇憨的小脸变得皱巴巴的，这想发脾气的心立刻被压了下来。 “你，你，我不是责怪你……”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桃花被他拉住有些无神，她抬起头。 “公孙子朝，你有没有遇到过，明明知道却被人装作不认识的事？” “装作不认识，不会啊，人人都想巴结我，怎么会装作不认识我。” 公孙子朝回答的很是诚实，桃花轻呵了一声。 “走吧。” 见她确实心情欠佳，公孙子朝也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带着她就往办诗酒宴的地方走。 朝旦宫比起以往人声鼎沸了许多，王太后特赦能在宫中做投壶等玩意儿，惹得众人都在围观，桃花跟着公孙子朝刚到此处，便看到绮罗公主面色不善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 公孙子朝随意拉了个认识的公子哥问道。 “飞歌郡主和绮罗公主玩投壶，飞歌郡主连胜三局，绮罗公主可不生气嘛。” 原来是这样……公孙子朝抱着手臂笑的邪魅。 “这飞歌郡主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有意思有意思。” 他拍拍掌。 “我也去看看。” 人群中飞歌郡主脸上有些倨傲，她环视了四周。 “还有谁要来？” “我来！” 公孙子朝凑热闹喊道，飞歌郡主转过头。 “你？” “是公孙少爷……”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响起，飞歌郡主笑了一声。 “公孙少爷？请。” 公孙子朝也不客气，拿起羽箭就投了起来。 “有初——” “连中——” …… “全壶——” 公孙子朝一箭不差逢投必中，喝彩声此起彼伏，飞歌郡主看着公孙子朝一支支快速投进，待羽箭都被投完，她才走上前从壶中拿出一只羽箭。 “十二只羽箭全壶，公孙少爷好手法，不知道……” 飞歌郡主戏谑一笑，突然将箭掷向侧边的大树，而这树下站着的，正是有些愣神的桃花，她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一抬头箭已急速向自己奔来。 随着羽箭破空而出，她只能堪堪往右边一躲，就在此时，三片竹叶飞旋着射出，本是柔软的竹叶此刻却犹如钢铁利刃，以雷霆之力将箭打落在地。 “你做什么！” 公孙子朝也飞身挡在了桃花身前。 飞歌郡主不理会他，只是皱眉看着竹叶袭来的方向，风像是突然静止，一时间桃花周边变得无比安静。 翼遥？ 桃花看着翼遥带着人从宫墙后走出来。 不对，她摇摇头，翼遥既然在这里，那…… “吾王万安！” 行礼声打断了她的思索，公孙子朝立刻拉着她跪了下来，众人也纷纷下跪行礼。 元景眸色深沉将手覆在身后，他不发一言穿过跪拜的人群，桃花能察觉到他在经过自己时似乎有微微的停顿。 “都起来吧。” 元景走到飞歌郡主边侧身看了一眼她说道。 王上发了话，众人这才环顾左右站起身。 “刚刚看见羽箭向南边走，这壶却是在东边，飞歌郡主的投壶是不是玩的少了些失了准头？” 元景一本正经问道，飞歌郡主嘴角微微一扬。 “回王上，我是想射那片长得奇怪的树叶，没想到却是被谁打歪了。” 她的语气似是有些委屈，元景看向那棵树，果真是有一片长得三角状的叶子挂在那儿。 “翼遥。” 他唤出声，翼遥站出来。 “臣知错，臣见羽箭来势凶猛，怕伤到王上，没想到是飞歌郡主在玩乐，向飞歌郡主赔罪了。” 翼遥虽是拱手认错，却没什么抱歉的样子。 第四十二章 诗酒宴云 飞歌郡主掩面笑了一声。 “若是责怪可不显得我有失风度，罢了，此番便是公孙少爷赢了。” 桃花看着笑意盈盈的飞歌郡主，举手投足名门贵女模样，这西境郡主明明意有所图却又进退皆有章法，看起来也像是个城府极深的角色。 公孙子朝确认了桃花没有受伤，才转过头蹙眉看了她一眼。 “那就多谢飞歌郡主了。” 他话语中似是有些不满，飞歌郡主也不点明，只是有些倨傲的点了头，人后绮罗公主的声音传来。 “王兄？” “元绮。” “王兄，您……” 元绮不知元景会来，犹豫着怎么开口。 “飞歌郡主言今日诗酒会精彩，本王恰好得空。” 元景先开口道。 “是。” 元绮低头。 “王兄这边请。” 元景走后，众人才都长长的舒了口气。 “难怪元绮不喜欢她，我都不喜欢。” 公孙子朝可不管什么身份地位，他是侯府嫡子，说什么话从来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 “也没什么事，她应该也不是有意的。” 见公孙子朝说的话引得不少人侧目，桃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语道。 “从现在起，你一定要跟紧我，低着头别乱跑。” 公孙子朝来去王宫的频繁，但刚才一事却让他突然觉得宫中也并非十分安全之地。 诗酒宴是以诗酒会友，与曲水流觞稍有不同，两者虽同是以酒为媒，但举杯之人并非作诗之人。 诗酒宴左侧会有乐鼓伫立，鼓声敲响，先满饮桌案前杯爵者，可点名在坐众人提诗，被点者需得以举杯人所提之词作诗。 宴席开始，元景坐在主位，台下首坐分别是元绮与飞歌郡主，本来公孙子朝的座位也被安排在前头，但今日桃花在他身边，他便特意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免得又出些什么事。 “王兄。” 绮罗公主躬身示意，元景点了点头，她才转过身示意传令官。 规律的鼓点响起，桃花跪坐在公孙子朝身后，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诗酒宴的规则大家也已经清楚，那第一轮便开始了。” 绮罗公主站起身来，众人皆是拱手。 第一轮大家都稍显含蓄，宗亲王府的常涉江得了这第一杯酒，他指名谢培风对答，谢培风本就文采斐然，自然博得一阵喝彩声，也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给你。” 桃花正看得精彩时感觉到有人拍了她两下，她低头一看，公孙子朝左手藏在右手袖子下正偷偷塞给她一块糕饼。 这时候还记着她没有吃东西，看来公孙少爷也并非只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桃花心中生出些许感动，伸手接过了那块糕饼。 她环顾了眼四周，谢家到了，宋家却是没有来人，难道是之前在文华会的事儿已经传到了宫中？谢培风因为文华会名声大噪，宋家却沉寂下来。她低头咬了一口糕饼，得之失之，倒也只是一念之间。 诗酒宴上喝彩声阵阵，元景在位，元绮本打算与飞歌郡主交手一番的心也不得不收敛些。 “绮罗公主，王都中真是人才辈出，就是我也有些跃跃欲试。” 元绮没想到飞歌郡主竟然自己主动提出来，她正想如何接下来，却有一个人站了起来。 表哥？元绮一心想着诗酒宴，倒忘了今日表哥也会来，只是表哥怎的坐那么远…… “那我就指名飞歌郡主了！” 公孙子朝将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飞歌郡主从容的坐在原处。 “公孙少爷想提什么字？” “以箭为题。” 公孙子朝随意说道，飞歌郡主顺势站起来，就在她站起来的瞬间，桃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波动，这感觉与平日里墨明在暗处时极是相似，她捕捉到东南角残留了一丝气息，再一看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桃花自知自己直觉超乎常人，墨明的轻功已是江湖难有人能比肩，能在王宫中有这种身法出入，绝不会是一般人。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逍遥桃花扇，乾坤万马胸。” 正当桃花想着，飞歌郡主已经将诗句诵出。 “好诗好诗，以白羽喻箭，飞歌郡主好才华。” 宴席上中有人恭维道。 飞歌郡主转头看了一眼元景的神情，见元景神色无异，她似是有些疑惑的微皱了下眉头。 “只是这桃花扇，可是闻所未闻。” 公孙子朝随意道。 “桃花扇指的是那株桃花树，正像一把折扇。” 飞歌郡主指过去，众人一看，果真不远处有一棵造型奇特的桃花树。 “原来此扇非彼扇。” 公孙子朝拱手，他斜眼瞥了一眼飞歌郡主身边面无表情的侍奴，这侍奴从进场就跟在飞歌郡主身边，却是连一个动作和表情都没有，实在是蹊跷。 “公孙子朝，她是不是用了传音秘术。” 他正想着，就听到桃花在身旁低声开口。 “没有情绪起伏，除了传音术，估计还带了一张假面皮。” 公孙子朝做喝酒状小声道。 “也不知是何用意。” “我瞧着如此来往也没有什么意思，正巧今日来宴席上的各位都带了自家的侍奴，不如由侍奴们比一场，我们也好歇息歇息。” 绮罗公主见这表哥也没让飞歌郡主败下阵索性提议道，桃花拿着糕饼的手顿在了空中，这又是个什么主意？ 飞歌郡主倒是一脸意趣浓厚的模样，桃花发誓，她甚至能感觉到飞歌郡主朝这边看了一眼，至于是在看她，还是公孙子朝，就不得而知了。 “元绮，王家宴会，怎么如此儿戏。” 一直没说话的元景忽而开口，他眉眼明朗声音清冽，语气中也听不出责怪，仿佛只是称述一件小事。 “王兄。” 元绮声音小了下来。 “王上，既然绮罗公主喜欢，这诗酒宴已经过了六轮，看起来大家也累了，之前飞歌斗胆朝王太后讨了个恩典，王上没有忘记吧。” 飞歌郡主温柔浅笑着说道，元景歪了头有些淡漠。 “本王记得。” “飞歌今日想用这个恩典让绮罗公主所愿。” 元景抬眼看她。 “当日王太后在场，应允可许你一心愿，你要将这心愿用在此处？” “我在王都颇受绮罗公主的照顾，回报一番也是应该的。” 元绮说的大声，在场离得近些的都听得真切。 元景听罢抬手。 “那便允了。” 第四十三章 剑舞风云 王太后与王上的恩典，飞歌郡主竟这样容易就用了，如此看来，飞歌郡主当真有大家气度，就是倨傲了些那也是贵女使然，众人暗自心中都有了各自的评判。 元绮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口，反而让自己成了不识大体的人，这飞歌郡主当真是个难缠的人物，她浅浅抿了一口杯中清酒，稳住自己的心神，好戏还在后头，这时候慌了岂不是让她白白看了笑话。 元景像是看不到这你来我往的试探，面色如常显得极是清朗矜贵，不多时翼遥上前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起身便离开了，元绮不知他是要去何处，不过元景走了倒是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元景在时她总是一身的不自在，也许这就叫做贼心虚？元绮努力沉下心，转头继续看着场内。 随着一声令下，各家随行侍奴都躬身上前，若是不去实在是扎眼的很，桃花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人群里躲在后面。 “绮罗公主，您想比什么？” 飞歌郡主问道，元绮坐直了身子。 “飞歌郡主有什么好主意？” 飞歌郡主转了转酒杯似是有些戏谑。 “公主，这是诗酒宴，若是按规矩当是比试才学，但这些侍奴们哪里读过什么书，岂不强人所难。” 元绮似是早有准备，她脸上摆出端庄的笑容。 “既然如此，不如比试民间小调，平日里大家怕是没看过吧。” 此话一出，众人窃窃私语，民间小调？ “最简单的民舞唱曲儿，谁让我们看的开心，就算谁赢，如何？” “公主这法子倒是很有意思。” 绮罗公主似乎也很有兴趣，在场的公子小姐们纷纷点头，这样的比试确实从未见过。 侍奴们见有在主子们面前献技的机会，个个都摩拳擦掌，若是能讨得一点欢心，不说飞黄腾达，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桃花低着头偷瞥公孙子朝示意他赶紧想办法，公孙子朝一脸无奈，他也没想到还会出这种事啊。 这些公子小姐们的侍奴许多虽出身贫寒，但能在贵胄们身边伺候，大多都有一技之长傍身，其中小调唱的婉转流畅的竟不在少数，还有些会些家乡乐舞的，一时精彩纷呈，本来心中想着对策的桃花一时也被吸引，她从前常听舞乐，却忽略了民间小调同样精巧。 这次诗酒宴是元绮所办，公孙嘉月是王太后公孙初锦的侄女，若是论辈分，元绮还得叫她一声表姐，她此前便知道桃花今天会来，她与桃花认识已久，知她年少单纯又爱玩闹，有自己弟弟在身边，也让她稍稍放心一些。 只是一想到自家的爹爹，若是让爹爹知道子朝与桃花这样熟识，不知会不会又掀起一场波澜，现在绮罗公主又想出了这样的主意，桃花难免要被卷入其中，她这一担心，免不了在人群中多看了两眼，见桃花偷偷摸摸在人群后看着台中表演，像是还觉得有趣，不由又轻笑了声。 她正坐在元绮的下首，这声轻笑正被她听了去。 “二哥，这群侍奴有什么意思，真是无趣。” 谢卿卿皱眉小声开口，她跟着谢培风同坐在一起，投壶的时候她正在另一处院子，没来得及看见公孙子朝投壶，只是回来时听人说公孙子朝如何百发百中，只不过子朝哥怎么不与公孙嘉月坐在一处，反而坐的那么偏。 谢培风看着场上，今日这出实在有些牵强，绮罗公主难道别有用意？ 这厢正想着，只见绮罗公主身边的侍奴上了场，桃花踮着脚在无数人脑门后看了一眼，她自诩记性还算不错，这面孔总觉得像是见过，她摸了摸耳根，是在哪儿？ 宫里的人……乐府馆？桃花灵光一现。 对，当时在乐府馆中像是见过她，可她明明是舞姬啊…… 这舞姬，如今是绮罗公主的侍奴，这是算升了还是降了？桃花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元绮不知已经有人将自己的侍奴身份认出，她嘴角扬起。 “我这侍奴没什么本事，就是舞跳的极好，上次听飞歌郡主说从西境带来的侍奴也是从歌舞坊选出来的，不如一同上场？” 桃花眼眸微眯，这舞姬舞跳的极好不假，但上次偶然遇见的时候，她跳的，可是剑舞，剑舞要以内力运功方能融会贯通，能将剑舞跳到那种程度的，放到江湖上不是大侠也是剑客。 原来绮罗公主的招在这里……桃花恍然大悟，然后又暗自摇摇头，连侍奴也要比，甚是麻烦。 飞歌郡主面对元绮的邀请似是毫不意外，她侧身点了头，她身边面无表情的侍奴立即拱手上前。 果不其然，刚站上台中舞姬就随意折了只柳条，乐声渐起，那舞姬手中的柳条本如丝柔软，飞歌郡主的侍奴也不甘示弱，腕间铃铛清脆，虽是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但就靠着这份冷漠孑然，竟多了三分铮铮傲骨的味道。 桃花看的出来，戴着假面皮的侍奴不管是谁，一定习舞多年的老手，而且……她一时为绮罗公主暗叫一声不好。 随着鼓点急促，舞姬手中的柳条像是被注满的灵气，挥洒自如间如长鞭划破长空，就在桃花觉得柳条快要打在那侍奴身上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身法，那侍奴看似轻巧的莲步轻移竟是陡然躲过，舞姬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这番失误也让她无法再继续跳下去。 飞歌郡主看着停下来的两人。 “站都站不稳，还跳舞。” 她奚落开口，元绮一脸菜色挥手，那舞姬讪讪退下。 “我看这侍奴跳的像是剑舞，可惜学艺不精，说到剑舞，公孙小姐的剑舞名声连我在西境都听说过，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可惜从未有机会亲眼见过。” 飞歌郡主继续说道，见一时说到了自己身上，公孙嘉月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 “飞歌郡主谬赞了，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 “公孙小姐美名远播，开霁皆知，公孙小姐都登不上大雅之堂，可就没人能登的上大雅之堂了。” 飞歌郡主突然恭维起公孙嘉月来。 “不然公孙小姐也让我们看一看公孙氏的剑舞，好让这些下人们知道不要班门弄斧。” 这短短两句，既让元绮下不来台面，又让公孙嘉月处在众矢之的，桃花见公孙嘉月面露难色便知此事不好。 第四十四章 元绮思虑 可如此场景下飞歌郡主的提议并非过分，若是推脱，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难免被人诟病清高自傲，但若是表演，又难免触了绮罗公主的逆鳞下了她的脸面，公孙候府当属王亲，若是这等关系都能被人随意挑拨……公孙嘉月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公孙候府再与云家不和，嘉月姐姐始终是自己的至交好友，桃花见状深吸了口气探步向前，她躬身向飞歌郡主行礼。 “今日进宫的匆忙，忘了给我家小姐备上劲装，怕是难以表演剑舞，请郡主恕罪。” 这怎么突然冒出个侍奴来，元绮不禁蹙眉望过去，台下的侍奴低着头看得出来很是紧张，只是这身上却瞧不出侍奴习惯性的惶恐卑躬，倒是有些熟悉。 “你是谁？” 飞歌郡主挑眉看向桃花。 “我是公孙侯府家的下人，主子们宴会本不该多言，只是全是奴下的错，万万不能让小姐被郡主误会。” 桃花低着头声音颤抖，做足了慌张的样子。 “倒是个忠心的好奴才。” 飞歌郡主的奴才二字咬的有些重，公孙嘉月见桃花站出来为自己解围，也连忙转身行礼。 “绮罗公主，飞歌郡主，今日嘉月准备不周，怕是表演不了了。” 现在的元绮可不在意她舞剑不舞剑，眼下她发现的事更为有趣，元绮紧盯着桃花，她想起来了，是那个乐府馆的小丫头，竟又跑到了公孙侯府当下人，倒是个是个不安分的。 元绮拿起杯盏抿了一口，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如何看都不比乐府馆中的张扬明丽，实在是不舒服。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就从你开始吧。” 元绮指了指桃花，她不想点明桃花的身份，但也不让她轻易下场，有野心的人她喜欢，但她更喜欢听话的人。 桃花下意识抬了头，她眼眸灵动眼底没有丝毫胆怯，元绮勾唇一笑，对，是她，这才是她的样子。 眼看着这局面似是陷入僵局，公孙嘉月和公孙子朝难免都有些着急。 “公主，我这侍奴打小就没什么长处，看着她年少无处可去才留在府中，您瞧她那慌张的样子，怕是被这场面给吓坏了。” 公孙子朝端起酒杯摇头晃脑笑道。 “咦？是吗？” 元绮话语中透着些许戏谑，桃花低着的脑袋已经快悔到腰子处了……公孙家的两位都不知道她其实进过宫还见过元绮，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见元绮意有所指，公孙子朝心中咯噔了一下，可面上还得强装镇定。 “子朝怎么会对公主有所隐瞒。” 见公孙子朝有意护着这小丫头，元绮笑了一声。 “好，那便……” “那便随便唱个小曲儿与众人听吧。” 飞歌郡主突然开口，本来也有此意的元绮脸上神情变了又变，她侧脸抬了脖颈。 “飞歌郡主又何必要强人所难呢？” 这飞歌郡主处处与自己作对，仗着西境郡主的身份根本不把自己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元绮心中气恼，更加不愿遂了飞歌郡主的意愿。 “绮罗公主……” 飞歌郡主刚想说些什么，传令官一声传令，元景正在这时候回来了，这话自然也被打断。 “王兄。” “王上。” 元绮与飞歌郡主行礼。 “元绮的宴会百无禁忌，不必守那么多规矩。” 元景转身坐下来，元绮得了元景的特赦有些暗暗的得意，她斜眼撇过飞歌郡主，没想到飞歌郡主又端了一副温婉贵雅的模样。 “公主，飞歌是给下人们机会，又怎是强人所难？不然，还有谁愿意替她表演吗？” 公孙子朝见飞歌郡主这样说连忙站起来。 “郡主，说不准还真有人想上呢！是不是？” 他环顾四周，可这种情况下谁都看得清楚站哪一边都不好过，侍奴们左右看看没人敢第一个站出来。 “奴……奴下愿为贵人们表演……” 外围服侍的侍奴中突然有一人颤巍巍举了手，桃花随着众人望过去，竟是在初榭宫外为她指路的那个少年，那少年见众人都看向他有些怯懦的缩了缩脖子。 还真有人站出来，公孙子朝稍稍安了心，云雾一不用在大家面前表演，至少不会惹出麻烦，元绮向元景请示，元景默不作声点了头。 “就你吧。” “谢公主！” 那少年赶紧上前行了大礼。 他表演的家乡的口技，模仿动物鸟叫都惟妙惟肖，很是传神，或是因着紧张，他下台的时候还摔了个跟头，引得一片笑声，不一会儿公孙府的事就被众人抛在了脑后。 第四十五章 诗酒宴毕 “王上，今日这诗酒宴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飞歌郡主看向元景。 “是元绮的主意。” 元景清浅回道，元绮听到声音看过来。 “郡主能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飞歌郡主看两人一唱一喝，当下有些语塞，元景倒也没让她太尴尬，转头就让元绮敬了她一杯酒。 眼看着诗酒宴近了尾声，你来我往也显得乏善可陈，桃花跟在公孙子朝的身后，等着寒暄完就能离开。 “二少爷，小姐请您去与绮罗公主拜别。” 公孙府的侍奴走过来低声通禀，公孙子朝犹豫了一下。 “去吧，今日发生了这些事，是该与公主说一声，省的生出什么误会。” 桃花开口劝慰，公孙子朝想了想，嘱咐让桃花留在原地不要乱走，自己与公孙嘉月去和绮罗公主打声招呼便带她离开。 四周要么是准备离去的公子哥，要么是小声谈笑的贵女小姐，桃花百无聊赖的在地上踢着石子。 “哟，怎么在鸿仙坊呆不下去，跑去抱公孙侯府这棵大树了？” 桃花一抬头就看到谢卿卿抱着臂看她。 “你还真是能折腾，在哪都能碰到你，别以为跟着子朝哥就能做你飞上枝头的美梦，像你这样的贱蹄子我可见的多了，你想知道她们的下场吗？” 谢卿卿声音有些尖利，本来还算姣好的面容透了几分阴冷，桃花对这位一身公主病的谢卿卿大小姐实在是再无心应付。 “谢大小姐，且不说我是否想碰到你，即便是我再好为人师，一而在再而三我也是会累的，至于飞上枝头，公孙子朝这枝枝头还需要我去攀吗？” 桃花本意是暗示公孙子朝根本无需攀附，可在谢卿卿耳中可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你……果然你就是有目的，进公孙候府用心险恶，我一点也没猜错！” 谢卿卿见桃花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更是气恼。 “卿卿，怎么了？” 谢培风见似是有些状况走了过来。 “二哥，这个小侍奴她顶撞我！” 谢卿卿撅着嘴拉着谢培风的袖口，谢培风可不是头脑发热的人，他之前看到公孙子朝颇是维护这个丫头，这小侍奴在一众下人中也颇为不同，贸然行事怕是不妥。 桃花看谢培风若有所思，心中对谢家二子多了几分肯定，这次麒麟鬼才谢图南没来甚合她意，看上去谢培风也是个明白人，唯独这妹妹傻了些，想到这里桃花拱手。 “见过谢二公子，谢二公子在文华会上一举夺魁开霁闻名，今日又在诗酒宴中如此出众，谢家本就是清流门第开霁砥柱，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她声音清甜瞳仁灵动，浑身像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谢培风点头示意，随后拉了一把谢卿卿。 “大哥应该已经在家里等我们了，我们先回去吧。” “二哥！” 谢卿卿不理解为何谢培风不为她出头。 “卿卿！” 谢培风也不知道平日里乖巧的妹妹今日怎么如此不听话。 话已经提醒到这份上，再闹她可也没辙了，桃花冷漠的看着谢家兄妹。 “谢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桃花身后元绮的声音传来，谢培风见到来人连忙拉着谢卿卿跪了下来， “王上万安。” 王上？桃花转了身，正看到元景与元绮一同走来，身后跟着公孙嘉月和公孙子朝。 “没事就退下吧。” 元景挥挥手。 “是。” 谢卿卿也不敢再造次，跟着谢培风退了下去。 “表哥，你府里这侍奴我很是喜欢，不如让给我吧。” 元绮从小养在王太后膝下，私下里对公孙姐弟颇是亲昵，她盯着桃花像是紧要的猎物，说话更是毫不客气，公孙子朝默默心中腹诽，脸上还是笑着肆然。 “公主，她可什么都不会，留在你身边也是给你添麻烦。” “什么都不会？” 元绮走近了两步。 “你真是什么都不会？” 桃花躬身低头。 “回公主，公孙少爷句句属实。” “元绮，公孙侯乃国之重臣，你不要胡闹。” 元景覆手开口，元绮被元景打断讪讪退后。 “你跟本王走。” 元景看向公孙子朝。 “公孙小姐就先回去吧。” 公孙嘉月行礼。 “谨遵王旨。” 嘉月示意桃花跟上自己，元景则是带着公孙子朝回王殿，留下元绮一个人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元景一路一言不发，公孙子朝自然只能跟着，两人直到内殿才停下来。 “公孙子朝。” “王上。” 公孙子朝连忙拱手。 “下次不要带她进宫了。” 元景沉声道。 “王上说的是谁？” 公孙子朝面露不解。 “云雾一她不该来这里。” 元景语气很是平静，云雾一三字一出口，公孙子朝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上，是子朝的错，子朝不该想着带她来见见世面，扰了绮罗公主的宴会。” 元景背对着公孙子朝，他脊背挺直，身上的锦蓝羽缎绣着细密的金线，一身光华内蕴偏偏又在至尊之位，令人不由的有些不安， “她不属于这里，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王上。” 公孙子朝拜了一拜。 “王上，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爹？” 他犹豫着开口，元景依旧背对着他。 “本王答应你。” “多谢王上！” 元景未留公孙子朝多久，他本来就只是为了提他一个醒，公孙子朝走后，元景才转了身，他屏退了众人一个人走出殿外。 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元景的脸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他的脸上淡漠，半晌又像是在想到些什么，露了些不知名的笑意。 翼遥远远的守着他，看他站在昏暗斜阳里静默的望着远处天空。 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能体会到万人之上的寒风瑟瑟举步维艰，越是手握权力，越知踏牺牲焚白骨如山中林木，越是心怀天下，越察觉安定二字从来不易。 知之越多才知知之甚少，开霁独据随洲，泽备丰厚，占尽天时地利，却也因此深藏危机。 他十五岁时被派到王上身边，至今八年，这八年让他看尽了王室残酷深宫险恶，王上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便是他自觉是从深渊险境中求死而生，也没有王上经历的鲜血淋漓更让人绝望。 他一度以为这样从阴诡地狱中爬出来的人，应该双手沾满鲜血，用复仇洗刷罪恶，可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落日余晖下，琥珀色瞳孔熠熠生辉，像是怀抱着无比的温柔和珍惜。 第四十六章 王都五年 元景静静的看了一会才转过身去。 “翼遥。” 听到王上召唤翼遥躬身上前，王殿边翠色斑驳白日已尽，月光伴着幽寂粉墨登场。 “这些年你在本王身边，吃了不少苦吧。” 元景声音清朗。 “臣惶恐，能在王上左右是臣的福分。” 翼遥低头跪拜，元景敛眉抬手扶了他胳臂，看似随意却是将他一把拉起。 “当初颜叔将你从暗卫营带回来的时候，你衣衫褴褛，眼中却透着虎狼之态，本王当时就在想，是经历了怎样的可怖险境才能生出这样的狠意，你一定受了许多苦，才到了本王身边。” “后来你随着本王一步步走到现在，或是天意使然……” 元景覆手向前走了两步。 “本王知道你的使命，本王信你，家国天下，百姓子民，纵使身处不同，却无人不是想护住想守护的东西，对本王而言，这世上，除了权力江山……还有她。” 元景轻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繁花惊鸿，晓雾将停，云中雾景，所见唯一。你知道吗，当一个人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若是有一个闭上眼就会浮现的身影，是一件多可贵的事。” “翼遥，本王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便要为开霁，为百姓，做一个真正的王，过往如何，都不如当下重要。”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元景就站在他面前，恍惚间翼遥甚至依稀能看清冷的月光透过枝桠斑驳地斜射在他身上，他立的那样挺拔，像是什么也压不垮他。 翼遥并非不懂他，只是偶尔会有些不解，为何在别人眼中的深仇大恨，在王上这里，宽宏和释然变得如此容易。 可今日他像是有些明白了，或许不是不恨，而是不能恨，是每个人都囿于心计困守深渊，却没有人看到，这个站在云巅之上的王，曾从黑暗中来，却比任何人，都要光明。 “王上恩泽，心怀万民，开霁定能如吾王所愿。” 翼遥心中感念刚准备下跪，想了想刚被拉起来的场景，略微思量他向后退了一步郑重拜下。 “臣此生愿为王上赴汤蹈火，不负王恩。” 这次元景没有扶起他，元景知道，他是王，愿意以性命相托的人，翼遥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有更强大，他背负的国家更强大，才能不负所托， 对，不负所托。 元景抬头看向已经挂在天上清白的弦月。 到那一日，若是我告诉你，我便是你想的那个人，你是否会责怪我的隐瞒我的退缩…… 黑白子断天下事，我做过无数次的推演，却只能让如今这般就是最好的局面，能远远的看着你安好，对我来说，就是暗默诡谲里最触手可及的希望。 开霁王宫精致宏伟，桃花跟着公孙嘉月一路从朝旦宫出来，待离了有一段距离，公孙嘉月才拉过她。 “桃花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桃花笑着转了个圈。“是我贪玩，让公孙子朝带我进宫，差点连累了你们。” 公孙嘉月佯装生气的拍了拍她的头。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倒是你，怎么这样进宫，多危险。” 桃花软糯糯的抱了公孙嘉月的胳臂。 “我就是好奇嘛，嘉月姐姐你也知道，我十岁的时候遇了那件险事，我爹就将我送出了城，十五岁的时候才将我接回来，这短短五年，王都跟翻了个天一样。” “是啊。”听到桃花提起，公孙嘉月不禁点头。“那五年发生的都太快了。” “那五年，王都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花状似无意问道，公孙嘉月本就与她交好，当下也没什么顾忌。 “我记得那时候，先王贵体欠佳又膝下无子，宫中妃嫔中只有丽姬生出了绮罗公主一女，朝堂之上因立储之事常常起冲突，对于太子人选也众说纷纭，就在这个时候王上出现了，他是安亲王嫡子，说是因流落在外多年所以不为人知。” 公孙嘉月回忆着说道。 “那会王上才十一二岁吧，安亲王早逝，安亲王府早就封闭起来，王上便留在了宫中，论礼教，先王无子，他便是太子之位的唯一人选，王上入宫三个月后，就有朝臣便轮番上折子请立太子，先王也点头同意，不过在太子登基大典前夕，王太后突然有了喜脉，若是有小王子出生，王上自然是无法做太子的，这登基大典便搁置了下来。” 这样说来宗亲礼教上确实没有问题，桃花有些困惑。 “那为什么现在？” 她低声问道。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大王子暴毙，先王又突然殡天，二王子不知所踪，太师大人和我父亲力保王上登基。” “那王上进宫前，一直在外漂泊吗？” 桃花其实更关心这个问题。 “听说是这样，被带回来的时候似乎还受了伤失了些记忆。” “失了记忆？” 桃花突然抬起头。 “嗯……” 嘉月有些不明所以。 “我知道了！谢谢嘉月姐姐！” 公孙嘉月不知道桃花的欣喜从何而来，但见她笑颜纯真也不禁笑起来。 “今日是我该谢谢你，为我挺身而出。” “她有意将矛头指向姐姐，我怎么能让她得逞！” 桃花被夸了倒也一点也不客气。 两人正走出宫门外，两辆马车停在外头，桃花一眼就看到了一本正经的妙淑和扯着折扇做书生模样的墨明。 “小姐。” 妙淑躬身迎来。 “嘉月姐姐我先走了。” 桃花回头向公孙嘉月挥了挥手。 看桃花坐上了马车，公孙嘉月也拢手坐上公孙侯府的车撵，桃花孩子心性天真烂漫，可自家的弟弟，看起来桀骜不驯实则胸有天地……她轻叹一声，罢了，想太多也无用，就算真的有心又如何呢，公孙候府和开霁云家也只能止步于此，就像她自己，不奢求不奢望便不会有遗憾。 第四十七章 山庄地牢 “小姐，云二公子从云中国回来了，老爷去了布云山庄。” 桃花刚坐好，妙淑还没等桃花问话就快速答道，果然是最懂自己的心腹，桃花笑起来。 “去布云山庄接爹爹。” “是。” 马车上桃花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小姐，王宫里的宴会可比我们云府的好玩？” 墨明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给了他驾马车的活也没能让他安静一小会儿。 桃花转过头认真的想了想。 “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无趣的很，只是……” 她扬起嘴角。 “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 她说着看向妙淑。 “妙淑，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妙淑年纪是大了一些，可这方面也算不上熟手，她被问的愣了片刻，半晌开口。 “大概是，想要一直保护对方？” “嗯……我觉得我喜欢上一个人，因为我想保护他。” 桃花郑重其事说道。 对，想保护他，就像当时他保护自己一样。 “小姐，你又在开玩笑了！” 墨明驾着马车哈哈大笑，刚刚才说着无趣，他才不相信小姐会随便喜欢上什么人。 桃花在墨明背后做了一个鬼脸往后一躺，墨明听小姐不再说话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可心思缜密的妙淑看着她的表情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王宫到布云山庄不过三里路，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布云山庄大门外，布云山庄大门敞开，门外却一个侍奴都没有。 “小姐。” 妙淑将桃花扶下来，桃花抬头看了一眼布云山庄的门匾。 “今日怎么这样冷清。” 她甩甩衣袖抬步走进去，不仅是门外，连前厅也是空无一人。 桃花一直走到里院的时候才看到侍奴和学徒们来来回回搬运着各种草药。 “小姐？” 正在指挥的吕声义一眼就看到走进来的桃花等人。 “吕叔。”桃花微微一笑。“爹爹呢？” “老爷在松院与二公子叙话。” 吕声义回禀道。 “吕叔先在这里忙吧，我去找爹爹。” 看起来这一时半会收拾不好，桃花也不想妨碍山庄的事务。 “是。” 二公子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是多，吕声义现在也确实抽不开身。 桃花带着墨明和妙淑走在布云山庄里，布云山庄构造精巧，主院分为竹松梅林四院，竹院为主院，是庄主云山海和大夫人住的地方，松院梅园林院分别是云山海三位弟弟和其妻子的住处，二公子云依斐是二房子嗣，他的住处就在松院，庄主云山海与大夫人虽然膝下无子，但依着礼制，即便是大房无后，也得留出一个空，因此庄中都称呼云依斐为二公子。 几人绕过梅院往松院走，正前面便是竹院，墨明指了指前方。 “小姐，林院和松院紧邻，从林院穿过去像是更近一些。” “林院？” 桃花思索了一下，她与林院没什么交集，只听说林院那位早在十年前就已皈依佛门，常年在寺庙中，甚少回庄里。 “那就从林院走吧。” 少走一些路是一些，顺便还可以看看林院的景致。 桃花点了头，妙淑自然不会多说，她皱着眉瞥了墨明一眼，眼底闪过半分探究。 桃花刚踏入林院就察觉到一阵寒意，明明应该是热浪袭人的季节，林院里却让人觉得寒瑟的很。 “妙淑，这里凉飕飕的，还一个人都没有，真是有些渗人。” 桃花抱了抱双臂。 “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从外围走吧，这里我们也没来过，若是迷路了怎么办？” 妙淑提议。 “有我在怎么会迷路。” 墨明拍拍胸脯做保证状。 “四院各自相通，按理说应该是从林院走最近，况且有墨明在，哪个蛇鬼神魔敢近，无事，我们就从这里走！” 桃花一声令下，墨明更是积极。 几人越走越深，林院中树木茂密，可诡异的是竟一声鸟叫也没有，桃花看着四周，隐约感觉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越往里处走越明显。 “墨明……” 桃花手指放在鼻子下出了声。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墨明神情也渐渐严肃，他边走边抬手护着桃花。 “是血腥味。” 就在这时，小路深处传来一声类似猛兽的吼叫声，这声吼叫凄哑沧沉，令人闻之生畏。 “小姐，要不要我去看一看？” 墨明敛了笑意低声问道。 “墨明，我们回去。” 桃花摇摇头不假思索开口，她能感觉到，前面很危险，她不能让墨明和妙淑出事，不能再往前走了。 “小姐，小姐！”桃花刚转了身就看见吕声义匆匆忙忙跑来。“都怪我忙坏了，才想起来没有派人为小姐指路。” 他边向桃花拱手边小心翼翼看了眼桃花身后的小路，见地上落叶铺叠，像是松了口气。 “这里是……？” 桃花问道。 “林院长期无人居住，于是就被开辟成了山庄的地牢，平时关一些能入药的毒蛇猛兽，幸亏小姐还没往里面走，若是不小心被伤了，那就不得了了……” 吕声义躬身为桃花指路，他换了一条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松院前。 “松院到了，吕叔你快去忙吧。” 桃花很是客气。 “那，就请小姐自己进去了。” 吕声义又行了一礼才退了去，墨明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这么巧就跑过来，小姐，我就觉得那地方挺邪门的，这个吕总管也很邪乎。” 墨明直言不讳。 桃花耸耸肩摆出一个我也不知道的手势，旋即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凌总管正在松院前院中站着，见到桃花来。 “小姐！” 这声小姐声音洪亮，本在房中的人也立马开了房门。 “妹妹来了？” 云依斐走了出来，炎炎烈日下他却穿着两层青绿锦缎夹袍，脸色有些发白，一双凤眼微微挑起，见到桃花时那凤眼弯了又弯，很是喜人。 “斐哥哥。”桃花走上前扶住他。“这次云中国是不是太操劳了，你的脸色不大。” 云依斐拍了拍她的手。 “无事，回来的时候有些急了岔了气。” 云树祯也从房中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云依斐向桃花招招手。 “我知道你喜欢新鲜的东西，特意从云中国带了好些有趣的玩意儿。” 第四十八章 学考放榜 “什么呀。” 桃花很是好奇，云依斐侧过身，他身边的侍奴从内间抬出一个箱子来。 “这么多？” “都是给你带的。” 云依斐弯下腰打开箱子，箱子里满满当当装了各种技巧玩具珠钗首饰。 “这个真好看。” 桃花拿起最上面的一个技巧小件，这物件乍看像是个鲁班木，再细瞧却是有些不同。 “鲁班木我也玩过，这个怎么长的不一样？” 云依斐站在一旁看着桃花摆弄。 “云中国毕竟与开霁风土不同，不一样也是常事。” 一方水土一方特色，桃花听着云依斐的话觉得甚有道理。 “云中国，以后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去看一看。” 她眼眸灵动，脸上写满了意趣，云依斐云淡风轻开口。 “下次我再去进草药，你跟我一同去就是了。” 这感情好……桃花的好字还没说出口。 “墨明，让人把箱子抬回去。” 云树祯冷声打断她，桃花本就聪慧，见爹爹开了口，自然知他深意，云依斐也仿若从未说过这件事，转身吩咐侍奴帮忙。 “爹爹，我都来接您了，就不要板着个脸了。” 桃花走上前委屈巴巴的拉了拉云树祯的衣袖，看着小女儿娇憨可爱，云树祯这才缓和了脸色。 “回去吧。” 桃花一边扶着云树祯，一边回头对云依斐眨了个眼，云依斐不禁笑出来点头向她摆手。 云树祯来时本就是坐着马车前来，这厢回府桃花也跟着上了马车。 “爹，我进来的时候看斐哥哥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啊。” 桃花刚上马车就开口道。 “这次布云山庄的云中之行确实收获颇丰。” 云树祯语气中隐隐有些满意的味道。 “爹觉得好，那就是好了！” 桃花立马顺势恭维，云树祯一时没绷住自己故作严肃的脸面，云树祯自觉从小教她文书礼法，可这说话讨人欢心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真是和这丫头过不了两招。 桃花可不知道自家爹爹在想什么，她恭维完了心情颇是舒畅，正好继续想她的事，如今在她眼中，什么都比不得宫中那个人重要。 鸿仙坊筹备新舞在即，范仙君特意重新修整了一番做了盛大的开门仪式，到场宾客纷呈，比起被苏步月打压之前更加红火。 雅间里范仙君半躺在贵妃榻上时不时吃上一颗葡萄，他面前的男子面容沉稳坐的端正，正是谢家大公子谢图南。 “范坊主如今春风得意，想来不要多久，鸿仙坊就会是开霁首屈一指的舞坊。” 谢图南看着阁窗下的人流说道，范仙君示意梨儿为谢图南添上一杯茶。 “都是托谢兄的福，我鸿仙坊才能如此大放异彩。” 谢图南低笑抿了一口茶水。 “天南山顶的百岁青，三年才有不到五两产出，这样的珍品范坊主都能随意给我这个外人喝，果然大手笔。” “谢兄岂是外人。”范仙君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谢兄是我范仙君的朋友，自然也是鸿仙坊的贵客。” 谢图南抬起眼眸。 “既然范坊主都说了，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不知道您这边那位桃花舞师，现在可在坊中啊。” “她呀，她就是个爱玩的性子，不知道这时候又跑哪去了，我管不住她。” 范仙君不知道桃花又进了宫，自然就按着平日里说好的套路答。 “这样真是可惜了，我还想见一见桃花姑娘呢。” 见谢图南确实有惋惜的意思，范仙君狐疑的坐起来。 “你不会看上这个小丫头了吧。” 谢图南笑眼弯弯。 “范坊主说笑了，在下只是还在为舍妹的事心怀愧疚，想好好道个歉。”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她忙得很，才不记事呢。” 不是看上这丫头就没事，范仙君随意摆摆手。 “你妹那点小手段，根本不在她眼里的。”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谢图南面上从容，心思却是绕了又绕。 那日诗酒宴上卿卿不会看错人，跟在公孙子朝身边的定然是桃花，不管范仙君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位桃花姑娘能在鸿仙坊如鱼得水，又游走在公孙侯府嫡子身边，加上之前的慕谦和太常寺，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缜密，论心计论智谋，怕都不会是简单的人物。 若是再深究，慕谦会不会也与公孙侯府有着什么关系，谢图南暗自思索。 “范坊主安慰我之意图南明白，若是桃花姑娘回来了，范坊主可否知会我一声。” 谢图南说的礼貌，范仙君少见如此难缠又挑不出错的人，索性点了头。 “好，既然谢兄说了，那一定得做到。” “那就多谢范坊主了。” 谢图南站起身。 “以后鸿仙坊若是遇了什么难处，坊主可尽管来找我。” 自从重新开门后，鸿仙坊歌舞明丽人气大旺，桃花也安安分分的在家里呆了几日，随着绿叶渐黄，学考的结果也即将出炉，这排名便由仪制清吏司张榜公布。 放榜这日王都东街市口人头攒动，人人都想来看看这榜上新贵会是哪家的少爷。 “二哥！二哥！你考中了！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人群中一个姑娘的声音很是兴奋，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状似有些无奈。 “卿卿，小声些，我看见了……” 学考放榜，谢家兄妹自然是要来看的，只是这卿卿一出声，人潮立马围着谢培风涌了上来 “这位公子，可曾婚配啊，我家姑娘年芳十九，长得极是貌美，正与公子相配呢。” “公子，我们城南秦府做的酒水生意，欢迎公子随时来尝啊……” …… 谢培风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从人群中扒拉出来，他长呼一口气拍拍心口。 这人怎么比饿狼还要可怕，像是恨不得将他吃了一样，对了卿卿呢，他连忙回头，只见谢卿卿也从人群中艰难的钻了出来，她的发髻已经被挤的很是凌乱，双眼泪汪汪的。 “二哥……” “回……回去吧……” 别多说话，现在走的越快越好，这儿可不能久呆了。 第四十九章 谢府贺宴 两人赶紧坐上马车一路回到谢府，谢图南也早早到了家，他站在院中仰头望着一棵葱葱郁郁的大树，这棵树是父亲还在世时带着他们兄弟二人一起种下，谢图南依稀还记得，那日天色阴沉，父亲种下树后便换上朝服入宫，也就在那日，先王震怒，谢家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权位和依仗。 想到这里谢图南收回目光，他理了理身上昂贵的翠染墨灰锦锻，衣袖划过腰间的极品红翡，眉眼英挺沉着，看不出丝毫感伤。 “大哥！” 谢培风一进门就看到了侧身而立的谢图南。 “恭喜。” 谢图南覆手道。 “大哥，你都不知道我考的如何你就贺喜我。” 见他毫不好奇的样子，谢培风索性也停了脚步。 “我知道你，你一定行。” 谢图南没有半分犹豫，谢培风这才大步走上前一把抱住哥哥。 “我考中了！” 谢培风声音有些激动，谢图南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虽觉得理所当然，手上不自觉的收紧却是出卖了他的淡然。 “不仅考中了，还是榜首呢。” 二哥高中谢卿卿也很是开心，谢图南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辛苦你了。” “为了谢家，值得。” 谢培风深知自己并非天赋异禀之人，寒窗苦读也非易事，这世上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大哥是这么做的，自己也要这么做…… 与多年前的阴沉暗日不同，今日正是惠风和畅，彼时少年不知云忧，总觉得前途坦荡光明，直到风云四起荆棘将至，才看到肩膀所承之重，才知前方闭幽礁石丛生。 再回首时，有人肩负一家荣辱，有人肩负一国兴衰，无一不是雾中寻路涅槃而生。 自学考张榜后一切都很迅速，谢培风作为本届学考魁首，被授御史台监察御史一职，这职位虽算不上高，但位置玄妙，看上去实权不大却又需时刻在百官之内。 当初谢图南言明了若是高中便要大肆庆祝，谢府正借此为谢培风设宴。 与别家不同的是，谢图南将正宴设在了鸿仙坊中，鸿仙坊现下正是风头正盛之时傲气的很，可面对谢府，一向排斥外人的鸿仙坊竟是让王都各大舞坊有名气的舞姬们都进来献舞。 当然范仙君点这个头也是征了桃花的意见。 当初谢图南带着鸿祯商会的莫星辰解鸿仙坊一时之危，不说是否别有用心，这份恩情总是要还的。 除此之外，谢图南还特意安排了金丝秦木马车到各府接人，每一辆马车的车梁都由谢图南手下的雕刻大家制作华贵无比，连车帘都是康平国来的堇花帘布，在康平国可是王室专供。 “谢图南这些年靠家产傍身，竟赚得了这样的身家，麒麟鬼才怕是连洪祯商会都要忌惮几分。” 宋步鑫坐在马车上左右打量不禁咋舌，他这次也上了榜，只是名次很是后面，远不及宋殿选的榜眼之位，不过没有落榜，好歹留了些颜面，也不算太丢人。 “洪祯商会忌惮与否且不说，我刚刚看到，莫辰星也来了。” 宋殿选放下车帘开口道。 “莫辰星，是鸿祯商会那个大主事？” 坐在一旁的宋宜秋有些讶异，莫辰星为人高调，在开霁鸿祯商会之事几乎都由他主持大局，连宋宜秋夜听过他的大名。 “是他。”宋殿选坐直了身子。“莫辰星亲自来参加谢府喜宴，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众人看一看，鸿祯商会与谢家，是站在一处的。” “谢图南好大本事！” 宋步鑫嗤笑了一声，眼底的嫉妒一闪而过，宋殿选偏头看他。 “这时候你若是还想与人家做兄弟，我绝不会拦你。” “何必我出面，宜秋可是谢卿卿的至交好友，对吧。” 宋步鑫向宋宜秋示意，宋宜秋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分神，听见哥哥说话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是。” 鸿仙坊里王都各大名角齐齐上阵，一支又一支乐舞获得一阵阵掌声，谢卿卿游走在鸿仙坊里更是得意的不得了。 她曾在这里被当众赶出去过，如今谢家包下鸿仙坊，她自然觉得面上有光高人一等。 “卿卿，我之前听说你在这儿被人羞辱了？” 宋宜秋陪在她身旁面带关心道，谢卿卿听到这件事面色一红。 “我想一定是奴才们没见过世面，惹恼了你。” 见谢卿卿不说话宋宜秋言辞宽慰。 “还是宜秋你护着我，我大哥还让我道歉呢。” 谢卿卿噘着嘴很是不服气。 道歉？当日的事她有所耳闻，即便是谢卿卿有不妥的地方，但向侍奴道歉？还是谢家想树一个清流典范故意为之……宋宜秋微微蹙眉又舒展开，她轻柔的拉过谢卿卿的手。 “你是谢府小姐，大哥是行商奇才，二哥又入了仕途，难免被人嫉恨，你可要当心些。” “知道了，宜秋你最关心我了，你这样好，要是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谢卿卿亲昵道，宋宜秋看着她像是有些无奈。 “我怎么能一直在你身边呀，你迟早要嫁人的。” 嫁人？谢卿卿倒是没想过，但宋宜秋提了，她倒是想到心中的一个人…… “宜秋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听着谢卿卿问自己，宋宜秋有些扭捏的捂嘴。 “这怎么也问呀。” “那就是有了！”谢卿卿笑起来。“说，是不是我认识的人。” 宋宜秋低着头将手中的绢帕绞了又绞。 “是我认识的人？” 谢卿卿诧异的捂住嘴。 “不会是我哥哥吧。” 宋宜秋听她如此说愣了一下，旋即她低头浅笑，脸上依旧是娇羞的表情。 “我猜的果然没错，你不用告诉我是谁，我一定能猜准的。” 宋宜秋胸有成竹道。 鸿仙坊中谢图南谢培风兄弟二人时不时陪着客人喝些酒水，忽而一个侍奴跑过来在谢图南耳边说了几句，谢图南立刻收了手上的动作，谢培风见状也停了敬酒的手。 “请进来。” 谢图南当机立断说道。 请进来？请谁？原本与两人一桌喝酒的众人也将手中酒杯都放了下。 。 第五十章 贺礼纷至 月色当空，从门外走进五名侍奴，这些侍奴都眼眸低垂礼数规整，周身干净整洁，虽是下人装束但毫无市井之气。 “云府恭喜谢二公子荣得榜首，特送远山明墨一件，锦绣明图一幅。” 为首那位年纪长些，向前一步躬身开口道。 “这是云府的大管家云凌……“ “竟然真是云家……” …… 人群中有人小声交流着，云凌常年跟在云树祯左右，被人认出来也是常有的事。 云府亲自派人来庆贺自己高中？谢培风有些发愣，他虽是状元，但年年学考也不见云府有过什么动静，况且御史台监察御史一职，根本没有与太师大人打交道的机会，他也不见得能像慕谦一样，凭着机遇得君主重用。 倒是谢图南神色从容向前两步拱手。 “图南代舍弟多谢……” 谢图南有意顿了顿，凌总管也立刻拱手。 “老奴是代云府而来。” “多谢云府。” 云府？这话是说礼是太师大人送的，还是谁？这位凌总管说话滴水不漏，显然不想说是礼从何人，但是云府能公开祝贺，也是天大的事了。 “锦绣明图？是昊天阑泉大师所画的那幅？” 宾客中有不少熟习画作的才子，一听到锦绣明图顿时都眼中发光。 “正是。” 凌总管淡然回应，仿佛只是一件小事，他侧身吩咐侍奴们将贺礼放好，旋即拜别离去。 得知云家的贺礼是锦绣明图，鸿仙坊一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台上的琵琶丝竹声显得格外大声，有些不太懂书画的客人们见气氛突变左顾右盼。 “阑泉大师的锦绣明图，那可是绝世珍宝，云家竟是把这个做贺礼……” 众人正窃窃私语的时候，外头又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慕谦身穿紫色鎏金的袍子，用银钗束发，乍看便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他一进来就笑着向谢图南问道。 “慕大人，您可终于到了。” 谢图南走到慕谦面前拱手。 “我让你家那马车绕了一圈去接了个人，你应当不会介意吧。” 慕谦侧身说道。 “慕大人说笑了。” 谢图南向慕谦身后看过去。 “项年先生？” 项年应声走出来，他捧着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大声开口。 “谢二公子才学斐然，蟾宫折桂实至名归，如云客栈特送上贺礼一份。” 如云客栈？人们这才想起来，这次榜中一二名都是文华会上选出来的才子，连名次都不带变的，文华会预测如此之准，果然不可小觑。 项年看着四周人们因着他的话讨论的更加热烈，不由勾起唇角，小姐这招真是妙，既送了礼给了情面，又让如云客栈和文华会在王都的地位更加稳固。 “多谢项年先生。” 谢培风见又是给自己送礼的忙走过来，他本就是读书人，对同为文人的项年颇具好感，不自觉的也亲厚几分。 “请项年先生替我谢谢云娘。” 谢培风上前接过项年手中的盒子，项年长身玉立双袖一拢。 “在下是代如云客栈而来，这份礼，也是如云客栈的礼。” 谢图南听着这话，忽而觉得这句式与云府有些莫名的相似。 “今日也多谢慕大人带我一同前来。” 项年转身拱手，慕谦随意摆了摆衣袖。 “小事小事。” 谢图南看着两人互动极为自然，看上去很是熟悉，他刚想请两人入席。 “慕大人！” 一道声音传来，莫辰星握了盏酒从坐席中站起来。 “上次匆匆一见，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啊！” 莫辰星是鸿祯商会大主事，即便不在仕途也不需要看什么人的脸色，坊间传闻他向来喜好古怪，性情阴晴不定，行商做事都手段狠辣，却自言最不屑官场上的争斗，今日听他这样说，倒像是与慕大人认识？ “莫大主事别来无恙，今日是大喜之事，我自然也要来凑凑热闹。” 慕谦大笑道。 “来都来了，那喝上一杯。”侍奴送上杯盏经过莫辰星身边，莫辰星拦住他拿过杯盏，亲自倒满酒水后上前递给慕谦，慕谦也不推脱，抬手便一饮而尽。 “爽快！”莫辰星也扬头喝下自己杯中的酒。“话说慕大人跟如云客栈如此相熟，不知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莫辰星对如云客栈起了兴趣？谢图南微微皱了眉，项年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这几年对如云客栈有想法的多了，也不差这一个。 按理说若是一般人，即便是不行，也会留有三分余地，慕谦却连连摆手。 “我那哪算熟悉，不过是之前在如云客栈住了两日，能与云娘说上两句罢了，谈不上谈不上……” 话说到这份上，拒绝的意思已然明显，莫辰星也不多纠结立刻转了话题，他边笑着边与慕谦一同走到位置上，谢图南也请项年留下来一同吃酒，项年想着来都来了，回去也没什么事，不如凑这热闹，索性也留了下来。 谢培风的贺宴继续举行，鸿仙坊中众人也各司其职，笑闹声舞乐声夹杂一处，也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偏偏梨儿远远的就被路过的谢卿卿给瞧见了。 “宜秋，当日就是那人将我赶出鸿仙坊，真是晦气。” 谢卿卿指着正在对几个侍奴做安排的梨儿说道，宋宜秋朝着她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样貌倒是不错，只是光凭样貌也不至于让谢家如此在意吧，其中会有蹊跷？ 她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卿卿，今日你重回这里，鸿仙坊再傲物，今日也是谢府的场地，容不得他人放肆，是不是？” 宋宜秋说的隐晦，谢卿卿没明白她的意思面露疑惑。 “我是说，若是有人犯了错，譬如摔碎了花瓶，教训一下也是应当的吧。” 宋宜秋指了指梨儿身边的镂空花瓶说道。 “宜秋你真聪明！” 谢卿卿一想到那日受的羞辱就气的不行。 “卿卿，刚刚看我二哥像是在喊我，我去一下。” 这时候可不能和谢卿卿在一起，免得带坏了自己的名声，宋宜秋，宋宜秋见意思她已经明了，按照谢卿卿的性子一定会按照自己说的做，忙不迭找机会离开。 “好。” 谢卿卿摩拳擦掌，哪里知道自己的好姐妹在想什么，她刚想上前。 “卿卿。” 谢卿卿一转头，只见谢图南站在自己身后。 “大哥？” 谢卿卿顿时有些心虚。 “你在做什么？” 谢图南问道。 “我……” “回去。” 谢图南声音有些严厉，谢卿卿低下头。 “是。” 大哥都说话了，谢卿卿自然是不敢再做些什么，谢图南等到谢卿卿坐会到自己位置后才转身回去，正与宋步鑫低声说笑的宋宜秋忽而觉得像是有人盯着她后背生出一股凉意。 。 第五十一章 西境军师 她下意识望去，只见人人都在饮酒谈笑，一派和谐安然，她心中有些疑惑，自觉是自己多心，再看谢卿卿那处，见她好好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着这丫头竟然没照着自己的话做不由有些气恼，连带着端庄娇媚的脸也垮了两分。 乐声嘈杂，没有人注意到，如云客栈的项年先生正收回了目光，他掩面抿酒，低头时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谢图南行商多年，为人处世都极是圆滑周到，谢府贺宴在他的操持下张灯结彩又不失气派，临了了每人还收到了谢家回礼一份，据说其中各有不同，至于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场宴会下来，谢家可算在王都里红极一时，除了谢家财力雄厚外，王都里沸沸扬扬传的都是云府送礼之事，没有人能想到，谢家沉寂多年，一朝回归，竟是刹时得了如此多的注目。 不过外头闹得再厉害，隔了一道墙，云府中可是安静祥和的很，这不，后院里桃花与云树祯正对着一张棋桌分坐两边。 “现在可以告诉爹爹为什么要给谢培风送礼了吧。” 云树祯落下一颗白子说道，对比云树祯的淡然，桃花托着腮可就是一脸苦色了，这盘棋看上去是又得输了，她盯着棋盘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谢家外有谢图南，内有谢培风，如今又重获了官位，谢家二子我有所耳闻，为人正直智计超群，将来或许会有所建树，我想着送个礼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向凌总管提了一句，这不还是爹爹您同意的嘛。” 让凌总管去送礼，自然是要爹爹点头的，自己只不过是向凌总管提了一点点小想法，至于爹爹没多想便同意了这件事，那是爹爹有爱才之心，可不是自己的意图。 只是前几日爹爹问自己缘由时，自己那会还没想好，就借口秘密掩盖过去，没成想爹爹还记得这种小事。 “只是这样？” 云树祯看着桃花在右上角落下黑子。 “爹爹！”桃花像是发现了什么满脸讨好抬头。“我好像走错了，这步我想重走。” “落子无悔” 云树祯一点也不客气。 “好吧……“ 桃花嘟囔了一声，她低着头认真分析棋局，半晌又落下一子。 “这步不错，破局而出，可惜你忘了看后面。”云树祯微微点头。“谢家两个小子确实是人中龙凤，但王都中这样品性才学的也并非没有，你今日帮了他们，他日他们可会回报云府，你可想过？” 听到云树祯如此问，桃花放下拿棋子的手。 “对的起本心，相信自己的眼睛，回报与否都是别人的选择，而我只需要做我觉得对的事。” 桃花神态认真，娇憨的脸颊被太阳晒得有些红晕，她的双眸清澈又璀璨，容色绝丽下隐隐藏着的坚定虽是稚气未脱，却像是拥有胜过百川河流的力量，令人不禁为之一振。 “不错，只需要做觉得对的事，我云树祯的女儿就该有这份心气。” 云树祯大笑起来，他仰头看了一眼院中的桃花树，眼底温柔悄然浮现。 “不负吾心，虚怀若谷，是你娘与我说的。” 娘？ 桃花刚准备拿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自记事以来，爹爹就很少提起娘，小时候她还会哭着喊着说别人都有娘亲，每当这时候，爹爹总是冷脸挥了衣袖离开，后来再长大些知道或许是有的事不能说不想说，慢慢的她便不再提起。 “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桃花想过无数次娘的模样，娇媚的贤淑的，雷厉风行的温婉贵雅的……却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是五洲最美的女子。”云树祯声音低沉。“倾莫千秋，颜归百里……” 桃花有些不明白，云树祯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今日就下到这，爹出府还有事，今晚让妙淑和墨明陪你吃饭吧。” 云树祯说着就将棋盒盖了上示意罢棋，桃花只得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耸肩。 又是没问出来……罢了…… 凡事莫强求，若是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一定会知道的，桃花向来通透坦荡，既已想明白那眼下这盘棋才是最重要的，棋下不完实在憋屈，不如…… 她狡黠一笑，闭上眼凭着感觉将手中的棋子往屋脊暗处扔过去。 “墨明！下来陪我下棋……” …… 云府的日子轻松安逸，转眼桃花树开了又败，算日子飞歌郡主在王都也呆了半年之久，这半年里元景日日忙于政务，连王太后都是偶尔才得空一见，更别说别的什么想法，飞歌郡主似乎也不在意，不是让元绮陪着参观王宫，就是喊些世家小姐一起游赏王都，有时候兴致到了还会去城外玩上几日，过得好不惬意。 直到西境传信到王都言星宿将军极是思念女儿，特派了帐前军师陈九章前来接郡主回去，飞歌郡主这才像是想起自己还有个西境的家前来向元景请奏。 说到陈九章，人人都说他是星宿将军的心腹，五洲刚通时他刚还是个尚在寒门的学子，战乱令他和家人失散，后来他弃文从戎，投入星宿将军账下，从小兵一路坐上军师的位置，也因为他，五洲混战之时随州西部战局稳定，开霁近无后顾之忧。 当年五洲并非只有八国，也未曾签订和平协定，对比其他四洲随州尚算完整，开霁国独据其中，只是有些部落并未归顺，随洲紧邻汉洲，汉洲小国频频试探，开霁王室疲于应对。 随州大乱的时候，戎成大帝正在焱洲帮助昊天国应对月落，根本无暇顾及随洲乱局，开霁王室又尚未对随州完全一统，能别提地处偏远的西境，陈九章在其中如穿针引线般游走联合，竟保了西境子民一片净土。 若是说星宿将军是能征善战的雄狮将领，那陈九章便是能口出星河的谋略家，这位被西境子民称为九命军师的人物，激流勇进之时功成身退，在西境做了现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无事时便到处走走，受人敬重也乐得清闲。 。 第五十二章 九命深意 这次陈九章奉命来王都，光礼箱就装了三十多车，进王都的时候也不避嫌，做足了声势才浩浩荡荡进了王都。 朝廷派了慕谦前来迎接西境来人，慕谦是光禄寺侍郎，论品阶比陈九章高上半品，论资历又比陈九章低了许多，由他去正是妥当，慕谦安排西境来的众人住进驿馆，陈九章则是随着他面见君主。 “陈军师以前来过王都？” 慕谦和陈九章坐在同一张马车里，慕谦见他神色沉着，似是对王都周遭毫不在意，不由有些好奇。 “大约是十年前，曾来过一次。” 陈九章将手拢在袖中向后微微一靠答道。 “十年？还可够久了，军师可得在王都中转一转，十年变化可大了。” 慕谦热情道。 “噢？” 陈九章像是起了兴趣，本有些惺忪的眼皮抬了抬。 “可惜我对王都并不熟悉，若是慕大人有空，不如带在下一游？” 慕谦不知道他会如此从善如流，不由仔细观察了他，见他除了有些中年官员惯有的懒散惜字外，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谦笑着说道，陈九章偏头看了一眼他，没有再说话。 两人的马车一路从朱雀大街直临宫门，陈九章下了马车，慕谦掏出手令刚想带他进宫，陈九章却是伸手拦住了他，慕谦回过头，只见陈九章向后退了两步，抬头望向宫门塔台，双手置于胸前，恭恭敬敬对着城门拜了三拜。 “走吧。” 陈九章直起身子，就在那一瞬，慕谦觉得自己突然从他身上看到了隐没于耷拉眼帘下的一些特别的东西，这种感觉稍纵即逝难以琢磨，年少时虽是聪慧卓绝，却依旧少了世事的打磨，这段回忆直到多年后他才骤然明了，这隐隐透出来的，原来叫做傲骨丹心。 彼时他们都为自己的选择和承担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回过头长叹一声，前人所经历的，又在后人身上重演。 陈九章随着慕谦进入王殿，待侍奴通禀后，陈九章才进入殿内，慕谦则在殿外候旨。 “西境帐前军师陈九章参见吾王。” 陈九章行大礼参拜。 “起来吧。” 元景坐于高位，金绣黑袍精致妥帖，眉眼英气却温润。 这便是开霁的新王……陈九章乘着起身时抬头看了元景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元景，元景登位时未让西境任何人来王都，连星宿将军也未曾见到，西境中对这个少年君主的揣测甚多，有人说他只是权臣傀儡，有人说他深藏不露，更有甚者，说他年少懦弱，无君主之范。 可刚刚他这第一眼，竟是直直的射入了元景的眸子里，陈九章心中忽而慌乱了一瞬，他自觉也算是见过不少当权之人，他们的眼里，有的有野心，有的有冷峻，还有着明晃晃的写着狠绝残忍，没有那个站在高位的人，不是踏着万千人尸骨爬上去的。 可眼前的开霁国君，即便是居高临下，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纯澈，眸中像是盛满了琉璃汪洋，乍一看望之俨然，与心中的原有的猜测不同，反而让人生出自愧之心。 陈九章站起来，身子仍旧是微微躬着。 “本王少时便听过九命军师的名号，竟是今日才见到，也不算憾事了。” 元景嘴角微微带笑。 “臣惶恐，能为吾王所知，是臣的福分。” 陈九章拱手低头，元景站起身将手覆在身后。 “本王曾听说过，二十年前你只身一人独入边境部族，还没踏进部族领地便被守卫射中，后来你在身受重伤的状况下游说部族首领，十日后该部族率沙洲十三部归顺吾国，未伤一民一木……” 元景确实早就听说过陈九章当年的事迹，那样的壮年英才，在混乱战场上穿梭斡旋，无数次将生死置之度外，死里逃生，“九命”名号，既是赞誉，也是事实。 “王上谬赞了，臣只是做了身为臣子应做的事。” 陈九章语气平淡，像是不值一提的事。 陈九章语气平淡，像是不值一提的事，元景也没有再说下去，他看了一眼桌案上墨迹还未干的奏章。 “陈军师是来接飞歌郡主回去的？” 陈九章低着头。 “飞歌郡主已在宫中叨扰日久，飞歌郡主性情乖张，星宿将军怕扰了王上与王太后的清净，特派臣前来。” 元景点点头。 “她并不恼人，但这么久没回去，做父亲的应是想念了，那便回去吧。” “是，承王上恩典。” 陈九章礼数周全又拜了一拜。 “陈军师来过王都吗？” 元景问了与慕谦一样的话。 “十年前来过一次，现在看样子是大不同了。” 陈九章回道。 “慕大人刚刚在马车上还说要带臣去转一转。” “慕谦，我倒是险些忘了他了。” 元景自然的示意侍奴通禀，似是对陈九章刚刚的话没任何反应，陈九章不动声色的站起原地。 慕谦一进来就要行礼，元景转身坐下来靠在王位边用手抵着头。 “西境使臣可安排妥当了。” “回王上，都安排妥了。” 其实这件事元景早先并未过问，西境使臣来王都，若不是星宿将军自己，一般都交由光禄寺操办。 “陈军师已经有十年没有踏足王都，趁这个机会，你正好陪同陈军师，看一看王都的风土人情。” “是。” 慕谦不知道陈九章在殿里说了什么，只觉得实在是巧，倒是陈九章心中那本来已经消散的微弱自愧又被撕开了些。 “臣，谢王上恩泽。” 陈九章拱手，元景垂敛提笔。 “五洲平静了二十年，军师当年守护的，如今已变成繁华盛景，开霁新风渐起，本王希望他们能看到军师所坚持的，真切看到，或许才能体会。” 说罢他便摆摆手让两人退下。 元景话中另有深意，慕谦还在想着如何猜透，陈九章却再是一拜躬身退去，若是有心人，便可看到这一拜比之前更加长些，离别时他又看了一眼已经低下头的元景，王殿上的少年衣着华贵神色平静。 陈九章在心中轻叹了一声，短短半柱香，竟引得了这样复杂的心绪，罢了罢了，多想无益。 。 第五十三章 秋朝火灾 元景既然点了头，慕谦自然是要带陈九章去走一走的，四方湖街，八连合道，王都之内有些名气的地方他都带了陈九章去，陈九章话并不多，走路时候还有些佝偻，慕谦常常试图从这身影中窥视九命军师当年的英姿风发，能言善辩运筹帷幄，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后来陈九章似是察觉到慕谦常打量自己，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偶尔与慕谦随意的论上两句，只是几句，也足以让正受盛名的年轻人收益颇丰。 飞歌郡主离都之期正直秋朝节，秋朝节是开霁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百家欢度热闹纷呈，节庆当日君主与王太后需在王城上观礼，除了观看太常寺准备的庆典仪式外，还需受百姓朝拜，以示民心所向。 如云客栈修缮得需要久一段工期，文华会因着项年的刻意传播在王都中是被议论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这样的状况下，桃花更不急着在这时候赶工期开门，秋朝节这样的大日子，她自然是要出来玩一玩的。 “往年秋朝节人多，怎么今年秋朝节像是比往年的人还要多。” 墨明摇着折扇看着摩肩擦踵的街道咋舌。 “小哥，这你都不知道。”一旁卖糖人的小贩乘着招呼的空档插嘴道。“今年是新王登基的第一年，我们王可是五洲最年轻的君主，况且听说那西境的飞歌郡主，还有绮罗公主都会来，个个都是貌若天仙沉鱼落雁，谁不想来看一看。” “貌若天仙？沉鱼落雁？” 墨明耳朵里只听进去后半句话。 “小姐，您和妙淑先玩，我去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要买带回去的，先让人装回去。” 桃花看着墨明满脸兴奋的样子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去吧。” 桃花有些好笑的点头，她总不能去阻止这位去凑热闹吧。 “好嘞。” 墨明理了理身上的墨色云缎，折扇往手上一拍，几个转身就消失在人流中，桃花早已习惯他如此，也就随他去了。 她带着妙淑在街上闲逛，大街上张灯结彩，各家店铺都摆满了花灯物件，桃花走进一家首饰店，在里面转了两圈，像是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妙淑。 “妙淑，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 妙淑平日里着扮素雅，也没几件别致的首饰，正好趁着机会买一些。 “小姐，我平日里从不戴这些，给我便是放在盒里落灰，白白浪费了好物件。” 妙淑浅笑着说道，桃花佯装撅嘴，声音软糯的很。 “我想看你戴嘛。” “那……好吧……” 妙淑低头任由桃花将一只梅英采胜簪戴在她头上。 “好看。” 桃花从身上随手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小厮，店家主人见这小姑娘年少貌美又这样阔绰，若是伺候好了以后说不准便是熟客。 这样的贵客可不能怠慢，他从柜台里跑出来，从一旁的花灯里挑了一盏精致的小花灯给她。 “姑娘，这是送给你的。” “多谢。”桃花看着手中精致的灯笼笑着说道。“这花灯真美。” “花灯有等待之意，如果有期盼的人，挂一盏花灯在门前，他一定会跟着光亮找到回家的路。” 店家解释道，桃花眼中带笑，握着花灯的手稍稍收紧了些。 两人出了店铺，桃花一路朝着中大街走，妙淑跟在她身边，见这处离着城楼越来越近神情有些微妙。 “小姐，前面便是朱雀门了。” 朱雀门，太常寺典仪便时在此处，君主与王太后也是在这里受百姓参拜。 “这个时辰，典礼应是结束了吧。”桃花算了算时辰说道。 “已过酉时。” 妙淑回答。 “那我们走快一些，说不定还能赶上呢。” 桃花声音轻快，拉上妙淑就要走，越往前去人潮越是拥挤，正在这时，西边隐约有些不寻常的亮光，桃花天生五感强于常人，她顿时拉住妙淑。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妙淑深吸了一口。 “什么也没有……” 桃花摇摇头，眉头微蹙。 “有火，还有有木屑的味道……” 她话音刚落，一队兵士冲过来。 “西城楼着火，众人速速离去！” 西城楼？桃花一顿，西城楼不是离朱雀台最近的城楼吗？君主出行保卫严密，这么近的地方怎么会着火。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在街上的百姓因着这话纷纷往后跑，桃花和妙淑防备不及，一时被人流挤了开。 “妙淑！妙淑！” 桃花踉跄了几步，一回头妙淑已经不在身边，到处都是仓皇的面孔。 “谁能救救我爹……” 她正想回去找妙淑，忽而听到微弱的哭声，她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只见一个小姑娘站在路边，手足无措脸上满是泪痕。 “小妹妹，你怎么了。” 小姑娘看到弯下腰的桃花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爹爹……爹爹……” “你别慌，慢慢说。” 桃花为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原来这小姑娘在街上求助了半天也没有人理她，这一时有个人主动找过来，一时激动岔了气。 “爹爹带我来看秋朝节，他让我待在角落里，可火突然就烧起来了，爹爹还在城楼上，我害怕……” 小姑娘抽抽啼啼也说不清楚，桃花索性拉住她。 “你带我去。” 两人逆着人流向前走，只见朱雀台下人群四散，本应该早就离开的王撵却停在远处，周边侍奴慌慌张张，都在四处张望，交头接耳些什么。 。 第五十四章 黑衣剑客 “小嫣！小嫣！” 不远处一个穿着卫兵服的男子边跑边喊，声音很是焦急。 “爹爹，我在这儿！” 桃花拉着的小姑娘赶紧挥手，男子听着声音匆忙跑过来，他刚看到小姑娘就忍不住责备。 “小嫣，你怎么乱跑！” 小姑娘一边哭一边摇头。 “火，火好大，我看你在上头，我害怕……” “爹爹没事，爹爹是在救火……” 小姑娘哭的太凄惨，那男子也忍不下心再训斥，桃花站在一边看着父女相认，原以为是出了险情才找人求救，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她低笑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 “这位姑娘？” 那男子有些犹豫的叫住她。 “姐姐是来带我救爹爹的。” 小姑娘忙不迭说道。 “姑娘，我家小嫣丫头不懂事，劳烦姑娘了……” 男子解释一通，桃花这才明白，原来是这小姑娘名唤小嫣，今日恰巧是轮到男子在朱雀楼当值，想秋朝节带女儿见见世面便一起带了过来，没成想突发火情，他忙着救火险些将女儿给弄丢了。 “无事，没事就好。”桃花微笑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她来时看到周边宫中的人都形色匆匆，四下都在低声传递些什么，男子见桃花诚恳发问，又刚救了自己的女儿，索性也压低了声音。 “姑娘，是王上不见了……” 桃花这下才真是震住了。 “此话当真？” “我也只是个小兵，是无意间听其他侍奴说的。” 男子刚说完这句，身后召集令急促传来。 “西城楼有变！快速前往西城楼！” 男子看身后兵士纷纷往西城楼跑，心中焦急，又看了眼泪巴巴的女儿犹豫低头。 “这位大哥，小嫣就交给我吧，我带她去城外的如云客栈，这边结束你去如云客栈找我。” 男子与桃花毕竟素不相识，如此贸然将女儿交过去……桃花看出他的戒备，从腰间拿出一块角牌递给他。 “放心。” 男子接过去，仅是一眼，那角牌上的字让他手上一抖险些将角牌弄掉，他哆嗦着拿好似是下了决心。 “那就多谢姑娘了。”他将小姑娘拉过来。“小嫣，要听姐姐的话。” “爹爹，我会听话的。” 小嫣很是懂事说道，男子点了头，再向桃花行礼后才转身向队伍跑去，桃花拉住小嫣。 “跟着姐姐，姐姐先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然后等爹爹来找你好吗？” “漂亮姐姐是好人，小嫣不怕。” 小嫣清脆回应道，桃花看着年幼纯善的小嫣心生爱怜，只是刚刚那兵士说元景不见了的事又堵在她的心口，等将小嫣送到如云客栈再回来看一看吧，她暗暗打定了注意。 两人刚走了半条街，前方一个背影突然让她停住了步伐，那背影正在和一个妇人说些什么，妇人脸上满是是感激，千恩万谢后才带了手中拉着的男孩离去。 “元景哥哥？” 那背影正是被说不见了的当朝主君，元景。 元景刚转身，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桃花，当街四下无人，唯有带了些焰火味道的风吹过，桃花耳边青丝和绯粉烟纱散花裙一同被微风吹起，额间的金丝珠玉正与灵凤钗相得益彰，她脸色微红，衬托着白皙的皮肤更加琉璃剔透，浑身轻灵之气。 元景微怔，刚想说话，突然桃花脸色大变。 “小心！” 就在同时，元景身形一转，向后飞身而去，桃花原以为他是要避开那只箭，没想到他几个提步挡在桃花面前，桃花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那支箭被打偏在地。 元景比桃花高了小半个头，桃花和小嫣被他挡在身后。 这支箭后，四周异常的安静，元景没有说话，依旧警惕的看着四周，桃花甚至能从空气中闻到些许血腥的味道。 “跟在我身后。” 元景开口，桃花对他的身手很是惊讶，但还是听话的拉住小嫣，元景一只手暗暗运气，一只手护住桃花，他刚想向前迈出一步。 又一阵风，可这风中带着肃杀之气，几十个黑衣剑客从不同地方持剑刺来，元景手中的木条急速射出，桃花这才看到原来元景是将手中折扇上的木架子拆了开当做武器。 这手法十分熟悉，像极了在宫中那片打落羽箭的树叶，可那羽箭，不是翼遥打落的吗？桃花此时可没有空细想此事，她只会些浅薄的功夫，勉强能带着小嫣躲在元景身后。 折扇上的木架子只有八枝，这八枝射出后，离得近些的黑衣剑客虽都受伤倒地，元景手上却再无武器，桃花看他一边要对战黑衣人一边还要护住自己和小嫣，努力沉下气回忆墨明教给自己的招式。 眼见着一个黑衣剑客想要从后方偷袭，桃花左手为刀，借着巧劲一把卸下了黑衣剑客手中的长剑，那黑衣剑客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有这样的身手，一时间没有防备，看到自己的兵器被她拿在手中，心中羞愤五指成爪就要袭来。 “元景哥哥！” 桃花侧身将剑扔出去，元景在同一时间接住了桃花的剑，再一横将飞身而来的黑衣人砍倒在地，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桃花第一次发现元景清朗双目中竟还有这样的冷冽狠厉。 拿过剑后的元景手中剑舞成花，寒光四射，瞬间内圈的黑衣剑客倒下一片，桃花借着月色看到元景都将他们伤在了腿部手部，未置他们于死地。 他功力不俗，若是他一个人，桃花相信他一定能全身而退，但现在桃花手上还拉了个被吓傻了的小姑娘，元景为了保护她们两个人，不免显得有些吃力。 黑衣人们看出来元景为了身后的两个人一直在防守，为首的一人转头向身后示意，立马有黑衣剑客悄悄绕到后面，伺机刺向桃花手中拉着的小姑娘用来撕开缺口。 眼看包围圈越来越小，元景收紧手中的剑暗暗蓄力，他眼底冰冷渐盛，桃花敏锐的觉察到他身上似是有极致摄人的剑气在聚集。 正在千钧一发之时，四周火光大亮，一支支火弩箭急速飞射，外围的黑衣人骤然倒下一片。 。 第五十五章 火中来客 是墨明到了！ 桃花面色一喜，她对墨明的身法气息很是熟悉，只见火弩箭停止，墨明飞身而下闯入乱局，手中的短剑瞬间割断了一个黑衣人的喉咙，墨明本就出自暗卫营，学的是护主杀人的本事，出手狠厉毫不留情。 “敢打我们小姐主意，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墨明一边喊一边冲进人群，除了墨明，他身后还跟了四个暗卫打扮的面具人，几个人配合默契，手起刀落，黑衣剑客的阵型瞬间被打乱。 就在墨明几人力战之时，翼遥也从街道另一头飞奔而来，他的目的并非杀人，只不过凡是挡在他面前的都无一例外倒在地上，元景见翼遥前来，收敛了内力，萦绕在他身上的剑气也消散开来。 翼遥和墨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黑衣人们眼见力敌不过，其中一人吹响指哨，指哨一响，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撤退。 街道霎时宽阔了许多，元景示意翼遥不用追赶。 墨明见黑衣人们撤退，也收了剑势。他看了一眼黑衣人们撤退的方向眼底划过半分幽暗，再回头只见他面上有些气意。 “小姐，你怎么乱走，多危险！” 桃花知道墨明是关心则乱，可元景还在边上呢，桃花努努嘴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被人流冲散了……” 她低声解释，突然想起来身边的小嫣，小嫣拉着桃花的手一直在颤抖，刚刚情形紧急没法顾及她，现在看她紧咬着下唇眼底全是恐惧。 “小嫣，不怕，坏人已经跑了。” 桃花蹲下来轻轻搂了搂小嫣，大概是桃花的动作太轻柔，小嫣这才放声哭了出来。 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场面，怕是真吓坏了，桃花心中暗想。 “喂，你谁啊，那些人对你来的？我家小姐是不是就是为了救你才被困在这里？我就说我家小姐这善心迟早得把自己拖下水。” 墨明看向一旁元景怒气冲冲道，元景身上的凌黄腾云锦袍有些微微的凌乱，他扔下手中的剑伸手理了理衣襟和袖口。 “并非向我。” 元景没有看墨明，他上前走了两步在桃花身边半蹲下来。 “今夜并非恰巧，这里并不安全，为了以防万一，你先回府，剩下的事我替你做。” 桃花有些讶异，元景只是点头。 “相信我。” 他的声音里似乎藏着让一切安定的力量，桃花轻轻拍了小嫣的背示意她别哭了，待她平复过来，桃花才站起身，大抵是半跪着久了，她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了一下，元景伸手扶住她。 桃花只觉得自己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幸好现在天色昏暗，他应该是看不清楚，桃花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元景耳尖也忽而变得通红，他嘴角牵起，压了压心底的悸动。 “哎哎哎，小姐我来扶你！” 墨明不顾气氛的插进来隔开两人。 “小姐，这小丫头是谁啊。” 他指着小嫣，这么小一点儿，还哭鼻子，小姐什么时候还认识小孩子了。 “她叫小嫣，我在路上认识，我答应他的父亲将她送到如云客栈。” 桃花看着元景。“她的父亲是城楼守卫，现在怕是正在救火。” “我与翼遥将她送去吧。” 元景开口道，桃花低头看了看小嫣。 “我答应了小嫣和她父亲，是要守诺的。” 元景似是有些无奈。 “好，那就交给翼遥来照顾。” “啊？” 翼遥愣了一下。 “小嫣？” 桃花向小嫣示意。 小嫣怯生生的抬手看眼前的大哥哥，这个哥哥刚刚一直在保护她们，而且听他们的意思，这个地方像是很危险，桃花看着这小姑娘有些惶恐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我来照顾吧。” 元景摇头。 “翼遥的功力，江湖上难逢敌手，由翼遥照顾最是合适，即便是那些人卷土重来，怕也要掂量两分……” 墨明虽然对这个难逢低手嗤之以鼻，但他可对照顾小孩子没有兴趣，不如就交给这个怪家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姐有我保护，你们……你们就看着那个小丫头吧。” 元景刚刚一席话提醒了他，若是真的是冲小姐来的，那便不是小事了，他可没工夫保护那么多人。 “可……” 桃花有些不放心小嫣。 “姐姐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寻常人家的孩子尚且如此懂事听话，桃花轻叹一口气。 翼遥走到小嫣身边背对着她蹲下来，小嫣看着眼前哥哥宽厚的背有些迷茫。 “上来。” 翼遥一把托起小嫣将她放到背上，小嫣一个不稳忙搂住翼遥的脖子。 还真是个不通世故的护卫，不知道元景哥哥平日里怎么教的，和他一点儿也不像，桃花看着翼遥有些粗犷的手法腹诽。 “翼遥虽然平日里没那么爱说话，但其实很是妥帖周到，不用担心。” 被看出来了？桃花瞧着元景知晓自己的心思，不由有些害羞起来，两人相视而笑。墨明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元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几人一同走在出城的路上，翼遥也是第一次与这么小个人儿相处，有些不适应，他默默的跟在几人身后，脚步尽量平稳好让小嫣呆的舒服。 “待我查明后，给你个交代。” 元景走在桃花身边说道。 桃花便头看他，正对上他的视线，元景眼神纯澈，琥珀眸子里满是真挚坚定，桃花觉得这个时候的元景才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至尊。 “好。” 她手指绕了绕腰间的丝带软糯点头。 秋朝节虽是因着火情有些混乱，但到了东城依旧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路上有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抬了几个担架，门外店铺掌柜在外面喊。 “快，再去！” 一队队小厮快速向前跑去，只见几个掌柜聚在一起合计。 “都送到医馆，药材从布云药坊拿，我在那留了一千两，应急应该是没问题。” “商会说已经和城里的医馆药坊打好了招呼，所有人送去都有大夫专门医治。” “这样就放心多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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