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新村 - xp1024.com
《桃源新村》


001山外来的仙女

夕阳西下,天际遍布红霞,时而似千军万马奔腾,时而似闲云野鹤变幻,满山深深浅浅的绿映染了一层红晕,越发显出层峦叠嶂的美。

群山一隅,半山间炊烟袅袅燃起,一间间土坯茅草屋子分散在高高低低的地垅间,一条蜿蜒的山路串连在屋子间通向山脚,路两边不规则的土地田野,辛劳的人们正忙忙碌碌的收拾着,或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或遥遥相应的畅谈大笑,或挥汗如雨的埋头苦干,随处可见两三个孩童紧随着大人身后,时不时的在土间拾捡着什么。

山路上,出现两个小小身影,大些的看起来也不过四五岁,却一手提了个空篓子,另一手还着牵一个更小的小不点儿,小心翼翼的迈下一个台阶,便停下脚步,回头仔细的看着小不点儿挪到他身边才继续下一步。

“六叔公。”糯糯的童音拖得长长的,甜得人笑逐颜开。

“信娃,又带妹妹来帮忙啊。”地间忙碌的中年人听到忙走了过来,一把举起小不点儿,络腮胡子直往小不点儿脸上扎去,“鹊儿真乖,这么点儿大就知道来帮忙了,哟,又沉了啊。”

小不点儿“咯咯”的笑着,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扭着小身子要往前面探去。

相邻的地垅间走出来一个男子,青色的粗布衣衫上布满了补丁,黝黑的脸上挂着温温的笑意,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小不点儿伸出手:“鹊儿来,别误了六叔公的功夫。”

“这么点儿功夫误得了什么啊。”六叔公豪爽的笑着,又往鹊儿脸上扎了一下,才放开了手,将小不点儿交到男子手上,看到小不点儿立刻腻到男子身上,不由又一阵大笑,“小娃儿真聪明,知道跟爹亲。”

“当然聪明啦,不跟她亲爹亲难道还跟你亲啊?”下面土垅间有人接腔,又惹来一片笑声。

“爹,你看。”信娃站在地垅边,指着山下的路喊,“有人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停了手上的活,起身往山下看去。

只见,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婷婷而来,远远的看不清面目。

走在前面的,一身淡紫色衣裙,长长的白色丝带系在宽宽的腰带上,勾勒出窈窕曲线,缓缓走来,竟看不清行动,就如一片浅浅的紫云飘来。

她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梳了双髻,身穿浅绿色的衣裤,足下穿着一双鹿皮小靴,背着一个大包袱紧紧跟随。

众人好奇的看着,边聚拢到路边,纷纷猜测着这两人的来路,要知道,在这么偏僻的山村里,平时难得见到一个外乡人,更别提是两个衣着考究的小姑娘。

没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已来到了眼前,看清了两人容颜的人们更加惊诧,这分明是仙女下凡来了啊。

“请问,这儿可是顾家村?”声音清脆柔和,带着盈盈笑意。

“是,你们是?”静默了许久,那个络腮胡子的六叔公才犹豫着开口。

“请问,顾一尘顾前辈可是这村里的?”

六叔公瞪大了眼睛,似是惊讶到极点,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便嚅嚅的回道:“我爹就是,可是,我爹一辈子没出过村子,姑娘怎么会知道?”

“我并不认识顾前辈,只是奉师命前来寻找,还请大叔引见。”女子似是松了口气,温温婉婉的行了一礼,倒慌得六叔公有些手足无措。

“哦,好,跟我来。”六叔公憨憨的点头,回到地里简略的收拾了下,扛着锄头走在前头。

这个点儿离收工回家也已不远,众人见他带了两个如仙女般的小姑娘回家,都快速收拾起了劳作的工具跟在了后面,想看个热闹。

两位姑娘从容的跟着后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视若无睹。

随着山路蜿蜒曲折,一排排土坯茅草顶的屋子也尽入眼敛,这些屋子大多已是危危可芨,土坯制的墙体或多或少出现了干裂,墙脚处随眼可见的青苔和杂草,顽固的展示着绿绿的生机,也展示了这个村子的颓败。

“小姐,居士会不会弄错了啊?这儿怎么会是……”绿衣姑娘有些疑惑,在边上小声的说着。

“师父至死未忘,怎会弄错呢?”紫衣姑娘,也就是本文的主角顾沫凌淡然的笑笑,寻梅的想法倒是不难理解,在她心里,师父是个如天神般的存在,乍见到天神居然出身于这般比贫民区还贫民区的地方,自然会诧然。

“小姐,可是,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居士可是高人呢,还有还有,小姐你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寻梅有些不愿相信,自家小姐这般的气质、这般的才情,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山野乡村里出来的呢,一定是居士临终前出现幻觉记错了地方了。

顾沫凌不由轻笑,她的亲生父母当然不会在这儿,实事上,她的亲生父亲是谁她从不知道,打小便只知道有母亲,她的亲生母亲是个渡魂师,说白了就是人们口中的神婆,请灵姑、看地盘、看风水、跳大神……装神弄鬼拼命敛财的那一套,母亲几乎无所不通,只是,她一定没想到有一天,敛财敛得连唯一的女儿也搭进去了吧。

只是,这些却不是能对外人说道的,六年前,顾沫凌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时,她便接受了不能回去的事实,所以,她一直很低调的继续她的人生,一个十岁的孤女,身边只有嗜酒如命却无所不能的师父和一样大的丫环寻梅,想想,她的母亲和师父倒真的很像,一个敛财如命,一个嗜酒如命,一样自称无所不能,不过,顾沫凌知道,师父真的比她的母亲有能耐得多。

“英雄莫问出处,师父至死不忘回到这儿,怎么会将自己的家乡记错?”顾沫凌见寻梅还在纠结,便笑着劝道,“这两个月,我们打听了又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而且这方圆百里的就那么几个村子,叫顾家村的可不就只有这一个嘛。一会儿见了顾一尘前辈,自然知道结果。”

“也对。”寻梅想了想,不由笑自己钻了牛角尖,当下也就释然了,放松了心情跟在后面。

一路上,不断有人好奇的探出头,目光追随着顾沫凌主仆两人,有惊诧,也有戒备,等他们走过,便拉了后面的村民打探情况,窃窃的就着他们所知道的猜测着这两个“天仙”的来历。

顾沫凌低眉顺目的走着,心思飘到多年前那极其相似的地方。

那天,她的母亲兴高采烈的带着她登上了火车,说是接到了一单大生意,等这单生意结束拿到了钱,就不再过这样的日子了,要开一家玄学堂,卖卖香烛替人算算命就好了,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竟有种说不出的期待,也许那个时候她就是被母亲的那种眼神打动的吧,目的地是个很偏远很偏远的山村,一路上转了三趟车又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才到达,那儿的人们……就像眼前这些人一样,虽然不至于衣不蔽体,可是,仍然震撼到了她,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经济如此发达的二十一世纪怎么还有这样落后的地方存在。

可是,母亲却淡漠的让她收起悲天悯人的同情,说:世界上还有许多这样的地方,只不过你看不到而已……

那一刹那,她竟隐隐品出了母亲话中的沧桑和无奈。

也许,她真的不曾了解过自己的母亲,作为一个单身母亲,除了过份的敛财之外,母亲真的真的对她很好,从小她便衣食无忧,从小她都没听过母亲大声的对她说过什么,骗她一起工作的时候也总是好言好语的哄着她,就算是她不愿帮忙的时候母亲也只会用那唯一的绝招——哭天抹泪的对付她,而她明知是假却偏偏会中招,由强烈反对到最后乖乖的帮着收拾残局。

只有那一次,她没帮到忙反而将自己搭进去了。

那个村子足足有一百多户人家,每家每户只能靠那贫瘠的田地养活一家老少,那时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出大山为什么要安于那样的贫穷,可是母亲告诉她,那个村子被下了诅咒,这个村的人只能呆在这儿,曾经也有不信诅咒的年轻人离开了家,可是下场却都很惨,这许多年来唯一一个不受诅咒而活下来的人就是她们这次大生意的主顾……

“爹,有人找你。”那个六叔公走得极快,很快便带她们来到一个大院前,人还未进院门便冲着院子里坐着的老人喊开了。

顾沫凌回神,看到自己已站在了一个大院子前。

用木棍围成的院子倒比这一路看到的好很多,七八间屋子一溜排开,收拾的妥妥当当,也未见墙面有什么干裂之处,院子左边开了两畦菜地,种了些蔬菜,此时蔫蔫的垂着叶子,院子右边整齐的堆放着树枝枯柴,收拾好的和未收拾过的各占了一角,空余的地方摆了一张小方桌子,放了四个树桩当凳子,此时,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正坐在上面,身边放着树枝削成的拐杖,正端着一个扁篓子挑挑捡捡着什么,听到声音便抬了头。

002归来的游子魂

“谁啊?”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毫无掩饰的惊讶。

“就是这两个姑娘。”

“你们是?”老人显然不认得两人。

“老人家可是顾一尘顾前辈?”顾沫凌虽然已经猜到老人的身份,不过还是多问了一遍。

“我就是。”老人点点头。

“前辈可认得这个?”顾沫凌从腰间取了一个小小的布包,恭敬的捧放到小方桌上。

老人放下扁篓,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小心的找开那个布包,丝滑的料子让老人有些放不开手,但担心自己粗糙的手会扎坏了外面的帕子,打开后,里面却又是一层青棉布,再打开,居然是一张泛黄的不规则的宣纸,上面写了一个扭扭“义”字,老人的手顿时颤了起来,看向顾沫凌的目光多了一份激动。

“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是先师的遗物。”顾沫凌心知自己已找对了人。

“谁?”老人提高了音量,似是没听懂她说的是谁。

“我师父叫顾一凡。”顾沫凌微笑着。

“他……他还……还活着?!”老人一下子激动的站了起来,一时站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去,那个“六叔公”一直站在他身边,见状忙扶住了老人。

“师父已于三月前仙逝了。”顾沫凌叹了口气,“临终前嘱咐我将他带回顾家村,师父说,当年迫不得已不告而别,这些年也未能回乡实是有不能外道的苦衷,还请前辈万莫怨他,他欠顾家的恩情,今生难报,唯来世作牛作马衔草相还。”

“什……什么?!”老人捧着那张纸,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沫凌,“你说什么?他……死了?”

“是。”顾沫凌低着头,心里有些伤感,来到这儿,一直都是师父和寻梅相依相伴,虽然只有短短的六年,可是,师父对她的教导和爱护却远不是她那母亲能比的,从小不知父亲是谁的她,对师父的儒慕早已根深蒂固,师父突然间离世,着实让她伤心了好久,她以为,从此只能和寻梅相依为命了,可是师父临终又告知了她的身世,她才知道,自己原来并不是孤女,而是被师父从人伢子手上救下的,而她的家人就在师父一生挂念的家乡,见不见家人认不认家门都是其次,让她在意的是师父的遗愿,不能活着守护家乡是师父的遗憾,那么,如今便让她来代替他完成这个遗憾吧。

老人听到她的肯定,顿时呆住了,突然间整个人晃了晃往后倒去。

“爹!”“六叔公”从身后抱住了老人,一边又跑过四五个人,掐人中抚xiōng捶背的呼喊着,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让老人顺过气来。

“他……走得可好?”老人坐在树桩上靠着身后的儿子,老泪纵横,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些,哽咽着问起当时的情况,对年迈的人来说,走得是否安详是最重要的。

“师父似是早知天命,那日沐浴更衣后方唤我至身前,交待了身后事,便笑着去了。”顾沫凌如实将师父临终时的情况说了一遍,并解下一直背着的包袱,打开后里面是个玉制的小坛子,跪着将坛子举至老人面前,寻梅见了,也跟着跪在了边上,“师父说,他虽不是顾家村的人,但,当年入了顾家的族谱,便始终是顾家人,死后也望能做顾家的鬼,千叮万嘱让我带他回顾家村,还说,就算入不了顾家的坟,也要葬在顾家村的山上,好让他能看到家乡的山山水水。”

“他还记得……我还以为,他享了荣华富贵,便忘记这儿的穷山恶水了。”老人看到玉坛子便知道里面是什么,不由又是一阵激动,颤抖着双手接过,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摸着盖子,混浊的泪大颗大颗的掉落在坛子上,又顺着坛子的线条滑落。

“师父一生漂泊,虽衣食无虞,但荣华富贵却也差得远了。”顾沫凌闻言忍不住辩解,她虽然不知道师父真正的来历身份,不过,跟着他的那些年,见他游历天下救济穷苦,往往连自己的酒钱都施舍出去,自然知道他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老人连连点头,“好孩子,快起来,这一路辛苦了。”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能完成他的遗愿,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顾沫凌浅笑着站起身,她说的倒是真的,如果不是师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在这个时空生存,她醒来的那一刻,得知自己的奇遇,彷徨过,纠结过,不安过,是师父说:既来之则安之,然后耐心的教导了她许多许多,天知道她有多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在“穿越”成灾的故事里,像她这样穿过来还有人引导有人照顾的好运并不多。

“六十年了,我们还以为他早就没了,没想到……唉,回来就好。”老人仍沉浸在悲伤中,好一会儿才就着袖子拭去泪水,“看我,只顾着自己抹泪,都忘记招待贵客了,快,西子媳妇,沏茶。”

很快,便有个年轻的妇人提着茶壶和碗上来,瓷制的粗碗里放了些碎沫,看起来像是茶沫,黑黑的又似不像,热热的茶水冲泡后,碎沫在水里一番翻腾,散出淡淡的黄晕,妇人冲顾沫凌笑笑便退下了,细眉细目的颇为喜庆。

“姑娘是哪里人?”老人仍抱着玉坛子不撒手,不过,此时已略略收起了悲伤,问起顾沫凌以后的打算,他并不知道顾一凡的情况,所以对这个自称顾一凡徒弟的小姑娘自是一无所知,便细细问起,想从她的话里多知道些顾一凡的事情,“今年多大了?怎么会拜我二弟为师的?”

“我……师父说,我可能也是顾家村的人。”顾沫凌虽然自己也有些疑惑,但还是说起顾一凡临终时告诉她的身世,“我未记事时便被人拐至山外,是师父救了我,将我抚养成人,这些年,师父多方打探,终探得我的身世,才知我原也是这顾家村附近的,只是,具体是哪家却未能得知,这次回来,除了送师父回乡之外,师父还让我寻回亲生父母,认祖归宗,还请前辈多多帮扶,帮沫凌寻回家人,沫凌不胜感激。

“你是顾家村的人?”老人吃了一惊,就连院子外围观的人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个个打量着顾沫凌,细想着哪家哪家曾丢失过女儿,又比对着想哪个和顾沫凌生的相似,一时间,各种声音充斥。

“师父是这么说的,只可惜寻不着当年将我偷出顾家村的伢婆了,也只知个大概却不能知父母具体名姓。”

“你今年多大了?”老人点点头,问及年龄。

“虚岁十六,师父当年救下我时,说是三四个月左右,这些年,师父一直漂泊,未能回来细查,便因此搁下了,若不是……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女。”顾沫凌有些伤感,真正的她,不是到最后也没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吗?

“十六年前……”老人沉吟着,似是在想什么事,“十六年前失踪的孩子,我们村里便有好几个,听说附近村里也有不少呢。”

“都是和我一般大的吗?”顾沫凌吃了一惊,原来和她一样被拐的孩子这么多,那些人贩子真的好缺德……

“那倒不是,最大的有三四岁的,小的也有未满月的,都说是被山里的狼叼走了,所以,后山自那时起便被封锁了起来,这些年倒是相安无事。”老人想起往事不由唉声叹气,“你可有别的什么凭证?”

“没有。”顾沫凌摇了摇头,倒不气馁,前世,新闻里报道的类似寻亲话题不少,经历多少辛酸苦难,到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所有条件都符合了,最后基因一验,却证实找错了人,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那样的时空也能出错,别提在这里了,什么凭证都没有,寻亲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暂时先住在我家吧,寻亲的事,慢慢来,总会找到的。”老人安慰道,显然是已把事情记在心上,他站起身,招呼家人收拾空房间安顿顾沫凌主仆。

003仙女居然是本村的

“仙女可能是村里谁家失踪的女儿”这个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顾家村,整个村子顿时沸腾了起来,那些丢了女儿的一大早天还微微亮便守在顾一尘的院子外,有亲戚家丢了女儿的便一早赶着去报信,就连那些毫无关系的村民们也聚到了一起,猜测着谁家有这么好的运能认回这样一个女儿。

“村长,昨天来的那两位姑娘真的是我们村的?”

顾沫凌还没起床便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是啊,被人偷走的时候才三四个月呢,当初那些孩子没了,都说是被狼叼走了,现在看来啊,那些孩子说不定都还在呢,只是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地方了,唉,造孽哦。”

顾沫凌听出是昨夜那个老人的声音,不由有些惊讶,原来他还是这村里的村长。

“村长,我家三女没的时候是六个多月,你看那姑娘是不是记错了,会不会就是我家的?”有个妇人的声音充满了期盼,小心翼翼的问询问着,“她现在人在哪儿?我能看看她吗?昨夜光听说有这么个人,后来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夜了,又怕你们都睡了,没敢来,我和我家那口子一夜没睡呢。”

“你先别心急,这天还没亮呢,先在这儿坐坐,等她起来让你看个够,若是那是最好的,若不是,你也别失望,说不定你家的三女也和她一样被贵人救了呢。”老人笑着说道,笑声里有着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沙哑。

顾沫凌边听着外面的谈话边起身穿戴,寻梅也俐落的起身穿衣,然后出去打水,等她们收拾妥了来到院子里,外面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小姐,怎么这么多人?”寻梅吃了一惊,“都是丢了女儿的吗?”

“应该不是,我看啊,瞧热闹的比较多。”顾沫凌淡然的扫视过众人,丝毫没有被那些人热烈的目光吓到,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内里是现代人的灵魂,外表的她,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师父四海为家,性子倒有些像江湖儿女,虽然温婉却也有几份洒脱。

“前辈早。”顾沫凌走到顾一尘身边,盈盈下拜,他是师父的兄长,自然也是她的长辈。

“起了?来,这几位都是我们村里的乡亲,听说你要寻亲,一早就来等着了。”顾一尘微笑着,指了指面前坐着的几人,“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是。”顾沫凌点头,笑盈盈的朝几人打过了招呼,面前,看起来像是三对夫妇,看起来都有些苍老,皮肤黝黑粗糙,衣服上满意是补丁,看着她的眼中盛满了期盼和热切。

接下来的问题很简单,短短几个问题,就让人明白了,她,不是他们家的女儿,因为当年纪一条便对不上了,几人还有些不死心,反复询问顾沫凌是否记差了自己的年龄,可是,满怀着希望而来,如今却是要失望而回了,问到最后,几人不由抹起了泪。

“几位莫伤心,兴许,她们也和我一样,正在寻找回家的路呢,也许用不了多久,便寻到这儿了。”顾沫凌看着有些不忍心,便好言相劝。

几人见真的没有希望,只好相携着离开。

“不要气馁,消息都传出去了,这两天,自然有人会找上门的,你就安心在这儿住下吧。”顾一尘遗憾的叹气,安慰着顾沫凌,又说起另一件事,“一凡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今儿会找人去相看日子,他没忘记自己是顾家人,我们顾家自然也不会让他孤零零的撇在外面,他的坟,就安在顾家祖地里。”

“谢前辈。”顾沫凌忙又行了一礼,寻梅一直静静的跟在顾沫凌身后,此时见顾一凡的后事有了着落,忙跟着顾沫凌拜了下去,惹得顾一尘多看了一眼。

“寻梅虽名为丫环,可这么多年和我一起长大,实则情如姐妹,师父待她便如待我一样。”顾沫凌查觉到顾一尘的目光,便解释了一番。

“好,好。”顾一尘满意的点点头。

这一日,不断有人满怀希望而来,又失魂落魄的离开,围观的村民们也最终因为高升的太阳而纷纷离开,各自下地劳作,三三两两的讨论着这难得的谈资,在这平静的小山村里,几十年也未必有这么好的话题。

当,天渐渐暗下时,顾沫凌已对顾一尘家知道了个大概。

顾家村,顾名思意,没有一户人家不是顾姓,而顾一尘家却是嫡系长房。

顾一尘是这个村村长,实也是顾家的族长,他还有个弟弟叫顾一涛,已于三年前离世,而顾沫凌的师父顾一凡,是顾家的义子,排行第二,是当年顾一尘的爹原来的老村长在山脚下捡回来的,那时顾一凡还在襁褓中,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顾一凡却离开了,走的时候谁也没告诉,这些年也没任何消息,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如今,顾一尘的妻子六年前过世,留下三个儿子,如今都各自有了小家,大儿子顾言柏娶了陈家岙的陈氏,育有一子两女,二儿子顾言松娶了周村的周氏,膝下也是两子一女,三儿子顾言槐,也就是昨天那个带顾沫凌回来的络腮胡子,娶的也是周村的周氏,此周氏和他的二嫂本是堂姐妹,过门后也生了两个儿子,这些孙辈中,只顾言松家的女儿和顾言槐的两个子儿还未成年,其他几人都已成亲生子。

要知道,在这么偏远的小山村里,嫁女儿不难,难得是娶不到媳妇,顾一尘家能如此圆满,除了历代相传的村长位置之外,还有他家的家境也比寻常人家好些,家中儿郎又个个是劳作的能手,当年娶亲时倒是比别人家容易,饶是如此,他的大孙女还是避免不了被换亲,嫁给了她二嫂魏氏的哥哥。

换亲,在这儿已是很寻常的事,就像买个外乡的媳妇一样寻常,不过,买来的媳妇总是不太踏实,毕竟家贫的多,能买的起媳妇也是少之又少,而村里的都是顾姓的同宗,没有通婚的可能,所以,村里娶不到媳妇的大龄青年还是很多的,乍见到如天仙般的姑娘来到村子里,那些年轻小伙儿的心不由都活络了起来,一大早便有意无意的假装路过,路过时目光一致瞟向顾一尘家的院子,听闻顾沫凌有可能是顾家村的人之后,又不由流露出失望的神情,然后,看向寻梅的目光便渐渐多了起来。

004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新月初升。

顾一尘家的堂屋里搬了两桌,顾一尘和他的儿孙们一桌,顾沫凌和寻梅自和他家的女眷坐了一桌,一桌子人,顾沫凌只认得那个给她沏过茶的西子媳妇,看着倒是个贴心的人,忙忙碌碌的招呼着顾沫凌和寻梅,看起来,那个二嫂三嫂反而被她比了下去。

“顾姑娘,我们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菜招待贵客,还请多包涵。”西子媳妇说起话来一听就是喝过墨水的,令顾沫凌不由多留意了一番,只见那小媳妇柳眉细目,笑起来便弯弯的甚是喜庆,她的皮肤虽然不够光泽,却比其他两位嫂嫂好上许多,身上穿着的布衣素裙虽然也有不少补丁,但针脚细密,衣衫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坐在边上还有种阳光晒过的味道。

顾沫凌礼貌的道了谢,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碗里的是粥,桌上摆的一大盘黑黑的馒头和三个菜,有两个是顾沫凌不认识的野菜,还有一个是院子里摘的大白菜,再就是一碗漂着些许蛋花的清汤,这许多人就这些菜,几个小的早已迫不及待的拿着筷子想捞汤里漂着的蛋花,却被他们的母亲给制止了,只是拿木勺子舀了一勺清汤浇在粥里,然后个个眼巴巴的盯着那蛋花就着自己面前的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顾沫凌注意到自己和寻梅的碗里远远比其他人的要稠得多,心知是主家客气特意给添的。

一顿饭草草的下了肚,顾一尘的两个孙媳妇俐落的收拾了下去,只剩下西子媳妇替几人沏满了茶,静静的站在一边照应几个小孩子,一边听着她的婆婆周氏在那儿闲扯话题:“公爹,我越看顾姑娘越觉得像个人,你瞧瞧像不像?”

“像哪个?”顾一尘抿了一口茶水,惊讶的问。

他这一问,同时惹来了众人的注目,皆细细的打量起顾沫凌来。

“二全家的秋菇,你瞧这眉眼,像不像?”被周氏这一说,顾一尘另两个儿媳也觉出几分意思来,纷纷附和。

“二嫂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像。”说话的是顾一尘第三个儿媳,她和周氏是堂姐妹,说话姿态却稳重许多。

“对啊,三叔家的小女儿不是十六年前没的吗?二全他爹娘不就是因为那事儿才变成这样的嘛?不如我们去找他们问问?”陈氏也极赞成,上上下下的将顾沫凌打量了一番。

“是啊,他家……”顾一尘听完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碗,朝三儿子抬了抬手,“槐子,你去走一趟,请你三哥来一趟。”

“嗳。”顾言槐爽快的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前辈,那个什么秋菇是谁?”顾沫凌见众人都在为她的事思量,心里感激,说话也更客气。

“是我三弟家的孙女,她原有双弟弟妹妹,生下来还没百天就丢了,人都说是被狼叼走了,我那侄儿为了找那双儿女,硬是进了后山,结果跌落了山崖,救回来后就少了个胳膊,腿上还落下了毛病,如今走路也不便了,他那媳妇伤心女儿又担心自家男人,后来一家子的生计又落在了她身上,终于熬坏了眼睛,唉。”顾一尘连连叹息,言语中满满的怜惜,“说起我三弟,也是可怜的,三个儿子也就这二儿子家人丁兴旺些,大儿子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后来过继了他二弟家的第四个儿了,三儿子呢,二十六了才娶得了个年轻寡妇,生了个女儿后就再没有动静了,唯有这二儿子家的争气,要是那俩小娃子没丢,他家就是五个儿子两个闺女,倒是兴旺的,可惜……唉。”

顾沫凌听得无语了,一个是独臂腿残废的人,一个是瞎了眼的人,那一家子都是怎么生活的?

“我倒是越看越觉得像了。”陈氏一直盯着顾沫凌看,此时又冒了一句,“要是真的是侄女回来了,二全他娘不知该有多高兴呢,这些年,她可没少唠叨那双无缘的儿女呢。”

“若真是三叔家的妹妹,那我们可是缘分非浅哦。”西子媳妇笑盈盈的,学着陈氏的模样,将顾沫凌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细细看了个遍。

“大伯,喊我有啥事?”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人跛着腿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顾言槐和一个年轻些的男子。

“大伯公。”那男子率先向顾一尘问候了一声,又招呼过其他几人。

“二全,快来看看,你看顾姑娘是不是和你家三妹有些相像?”周氏心急,还没等几个寒喧过,便拉着那男子往顾沫凌身前凑。

一直安静站在顾沫凌的寻梅眉心一皱,闪身挡在了顾沫凌身前,有些不悦的瞪着周氏。

周氏一愣,没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还是西子媳妇机灵,看出不妥,忙上前拉住周氏:“婆婆,还是听爷爷说道吧。”说完又在周氏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氏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鲁莽了,一时忘记了男女之嫌,便讪讪的笑着退到了一边。

“寻梅。”顾沫凌见几人退开,便轻声将寻梅唤回,只是,寻梅怕他们再来那么一处,虽然退下,却只是站在了顾沫凌身边,机警的看着其他人。

顾一尘让那瘸子坐下,便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叮嘱了一句:“你可想仔细了,看看有什么凭证能和顾姑娘对上的?”

那人吃惊的抬头看了看顾沫凌,嚅嚅的说不出话来,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二全大方些,回答了顾一尘的话:“我爹本来是要来的,只是想到我家妹子是个没福气的,怎么会是……怎么会是这位姑娘这样的人物,所以就没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是?”顾一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要真的是,你们不来认,不说你们找不到亲人,就是顾姑娘,相看那么多能找到亲人不?”

二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爹娘,还不是怕认错了人嘛。”

“真是……行了,有什么就问吧,顾姑娘也不是外人,可是你二伯公的唯一徒弟,不会计较你们说错话的。”顾一尘倒是大气,直接将顾沫凌视为自己人。

“嗳。”那个二全他爹似乎有些激动,也不敢正眼看顾沫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女儿……是七月初七生辰,丢的时候,差三天就是满百日,那时孩子他娘还攒了些**蛋,想着那天给俩孩子加个菜的,谁知道……”

“七月初七,差三天满百日,那就是三个月多点儿大,又是十月中丢的,哎呀,那日子年纪的不是刚刚好嘛。”周氏夸张的拍着手,看她意思似乎真的想将顾沫凌和这一家拉上关系。

“啊?姑……姑娘也是?”这一回,二全他爹顿时惊得睁大了眼睛,看向了顾沫凌,这一看,竟让他再次激动了起来,眼前这姑娘的眉目,可不是就是三女儿吗?甚至比三女儿更加俊俏,“你……你真的是……”

“老伯,除了生辰,可还有别的凭证?”顾沫凌丝毫不介意他们的目光,说起来,看到这缺胳膊残腿的老人,心里竟有种莫名的感觉,她不由细细打量起来,眼前的老人只是看着显老罢了,真要细看,便会发现他脸上并没有老年人那种沟壑纵横的皱纹,头发也只是花白,面容黝黑,脸上有条细细的疤痕从左额延至左耳后,身上衣衫满满的补丁,若是搁在城里,一定有人将他当成叫花子看待。

“别的凭证……没有……”二全他爹顿时泄了气,坐着那儿不言语了。

“爹,妹妹小时候淘,刚三个月就学会翻身,结果从床上掉下来,肩上被划伤了,后来不是留下一条小疤吗?那个……”二全说着说着没声了,也许是觉得这个说法靠谱,那不会是划伤的小小伤疤,这都十几年了怎么可能还会看得出来?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顾沫凌心里有些吃惊,她的右肩上,确实有道细细浅浅的伤痕,只有拇指盖宽那么长,不过,怎么也算对上号了不是。

“疤……对了,她,她耳后有个红印,是胎里带来的,模样有点儿像路边上小花,那时孩子他娘还想给她取个小名叫花儿的,她的在右耳后,她双胞的哥哥是在左耳后有个红印。”二全他爹听到儿子提醒,总算在模糊的记忆里抓出一条重要的线索来。

这一次,吃惊的却是寻梅,自家小姐耳后的胎记极小极隐密,她天天帮着梳洗都没注意到,还是那次小姐重伤,又恰巧伤在后脑勺,她才看到那个小小的花儿胎记,这么隐秘的事,居然从这山村老汉嘴里说了出来,让她如何去反驳这老汉不是小姐的父亲?。

005残的爹瞎的娘

顾沫凌已能肯定这一位独臂又残了腿的“老人”就是所谓的顾沫凌的亲生父亲了,虽说,相貌相似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年龄凑巧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可是,连伤疤连胎记都符合了呢?是什么样的巧合?

好奇的周氏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前验证顾沫凌耳后的胎记,不过,碍于自己一开始有些莽撞了,现在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拿眼睛瞅着,让自己的儿媳妇也就是西子媳妇带着顾沫凌验证。

顾沫凌也不推诿,跟着西子媳妇进了另一房间,寻梅紧跟在后面,周氏终究还是按捺不住伙同了两位妯娌跟上去看热闹。

顾沫凌略宽了外衣,露出光洁白晰的肩,果然,右边靠后面的肩膀上,有一小道淡淡的伤疤,若不仔细看,几乎和肤色融为一色,看到这儿,周氏等人已是惊呼出声了。

顾沫凌整理妥衣襟,又低了头,寻梅忙上前解开顾沫凌的长发,小心的扒开,一朵小小的娇鲜欲滴的花型胎记,隐在了发根处,这胎记,顾沫凌听寻梅说起过,据寻梅形容的,有些像四叶草的形状,轮廓不是很明显,却也像朵花了。

“恭喜三哥,贺喜三哥。”周氏“咯咯”笑着率先跑了出去,高亢的声音里透着洋洋自得,“我说我的眼力不错吧,顾姑娘真的是你的女儿呢,肩上耳后的记号最最真切了,这回儿,你家该摆上几桌了。”

“真的?”二全他爹一直忐忑的站在顾一尘身边,盯着门口看,此时听到周氏的话,反而站不住了,“扑通”一声跌坐了下去,他有些不敢置信,这么多年了,原以为被狼叼走的女儿真的自己回来了?那是不是能说明他的另一个儿子也还活着?

“没错,不信你问她们,那胎记,就在这儿。”周氏拿手比着自己的脑袋,兴奋的就像自己找到亲生女儿一般,“就好像,四片的花儿,呵呵,红艳艳的,错不了。”

“是真的?”二全他爹不敢置信的看着空空的门口,反复的问。

“是真的,这回儿,二全他娘可得乐坏了。”陈氏也笑得合不拢嘴,亲热的挽着顾沫凌的手出现在门口,到了屋里,她急急忙忙的把顾沫凌往前推了推,“顾姑娘,快喊爹啊。”

“哎,大嫂,应该是侄女儿,怎么还顾姑娘顾姑娘的呢。”周氏自以为是的凑到顾沫凌面前卖笑脸。

寻梅静静的站在门边,看着这几人无奈的暗自叹气,自家小姐的家人是错不了了,可是,她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和忧心,不由有些埋怨居士:既然一直都未曾说过为什么还要在临死前让小姐回来认祖归宗呢,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家这样的爹娘,小姐的将来该怎么办?从此在这穷山里相夫教子吗?

顾沫凌却混不在意似的,坦然跪下喊了一声:“爹。”

“嗳,嗳。”二全他爹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伸出手想扶,可又有什么顾虑似的,又缩了回去,双手在衣服上不断的擦拭着。

“七妹。”二全虽然激动,但比起他爹却淡定了许多,他见到自己的爹手足无措的慌张样子,忙走到一边托着顾沫凌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不过,当他看到顾沫凌那双清澈的眼时,“我是二哥……”

“二哥。”顾沫凌从善如流,微笑着行礼。

“是二哥不好,没看好你们……让你受苦了……”二全不由红了眼眶,语气中含着浓浓的愧疚。

“二全啊,怎么能说受苦呢,你看侄女儿现在哪像是受了苦的。”周氏笑得欢畅,上上下下的瞄着顾沫凌身上的衣衫,讨好的说道,“要我说啊,侄女儿就是那仙女下凡的,当年的事那是她的福缘,侄女儿,你说婶子说的是不是?”

顾沫凌看了周氏一眼,没接话,周氏见状,有些讪讪的,放开了顾沫凌的衣袖退到一边。

“二哥,师父待我极好,我并没受什么苦。”顾沫凌微笑着,她能理解他们的激动,可是却做不到和他们一样,她,毕竟不是真正的顾沫凌,虽然名字一样相貌一样,但,灵魂里的却不是真正的顾沫凌,她只觉得欣慰,师父交待的事,她已完成两件了。

“爹,咱们先回家吧,娘她们还等着呢。”二全就着袖子印了印夺眶而出的泪花,扶着一旁说不出话的爹提醒道。

“好,好,回家,咱们回家。”二全他爹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用独臂不断的擦着泪水,朝着顾一尘跪下,“大伯……”

“嗳,你这是干什么,槐子,快扶你三哥起来。”顾一尘忙喊道。

顾言槐快步上前,站在后面双手托在二全他爹的腋下,将他拉了起来:“三哥,别这样,三嫂还在家等着听好消息呢,我送你们先回去吧。”

“要不是大伯,我们……”二全他爹说不出话来,脸上难掩的感激。

“言生啊,沫凌不单单是你的女儿,也是我二弟的唯一徒弟,怎么算,都是我们顾家的人,你呀,快别这样了,先带沫凌回家去吧,让槐子送你们去,我这儿的房间已是现成的,一会儿见过了家里人,还让沫凌回来住在这儿吧。”顾一尘摆摆手,笑道,“沫凌,一会儿还回来啊,这儿也是你的家。”

“谢前辈。”对这位老人,顾沫凌是打心里的尊重。

“哎,怎么还前辈前辈的,就算你不喊一声大伯公,也可喊声师伯吧。”顾一尘说着说着不由大笑,“是不是这么论的?”

“大伯公。”顾沫凌莞尔一笑,“若是我的家人并在这顾家村,倒是该喊师伯,可如今,我爹尚且喊您大伯呢,我若喊师伯,那不是乱了辈了?”

屋子里的人闻言,不由又是一阵笑闹,才由顾言槐点了灯笼送他们回家。

黑暗中,只有顾言槐的灯笼照亮一小圈的路,二全扶着他爹跟在顾言槐后面,时不时回过头叮嘱顾沫凌几句,顾沫凌只是笑着应下,别多说一句,其实,眼前的黑暗对她和寻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在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她们也能行动自如。

两家似乎相隔颇远,出了门上了一段颇长的台阶,又拐过右手边的小道,弯弯绕绕的穿过六七家屋子,又顺着右边的石阶下了几十步,便听到左手边的院子里有人在说话:“好像来了。”

听那声息,似乎人数不少。

紧接着,有人快步跑了出来:“二哥,怎么样?”

“娘呢?”二全不回答,却喜气洋洋的问着。

“娘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呢,怎么劝都不进去歇着。”来人说话清清朗朗的,似乎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二哥,你倒是给句话啊,真的是七妹吗?”

“没错,正是你家七妹回来了,诺,这不就是嘛。”顾言槐笑着拍了拍那小伙子的肩,指了指后面的顾沫凌,“还不喊人?”

“真,真的是我家七妹。”小伙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他拉住顾言槐的手臂,连连问,“六叔,你没骗我吧?他们说的仙女真的是我们家七妹?”

顾言槐忍不住笑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儿:“骗你有饭吃吗?”

“爹,真的是?”小伙子撒开手,又问他家老爹,“没弄错?”

“噗~”寻梅看到他那副呆呆的样子,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哪个……才是啊……”小伙子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又凑到顾言槐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不过,在顾沫凌和寻梅敏锐的感知面前,他自以为的悄悄话仍是被她们听了个清清楚楚。

寻梅抬手掩着嘴直乐。

“七妹,这是你五哥。”二全笑呵呵的指了指小伙子,给顾沫凌介绍。

“五哥。”顾沫凌对这刚见面的五哥倒是很有好感,很自然的喊了声五哥。

没想到她的主动,竟让小伙子瞬间拘谨起来,声音如蚊子般的“嗳”了一声,便转头跑回了院子,没一会儿,院子里便传来哭声和笑声。

顾沫凌缓步跟在后面,来到院门口时,便看到院子里满满的站着许多人,而最前面柱着木棍的的妇人却哭的厉害,一只手无目的的往前伸,两个年轻小媳妇在边上紧紧搀扶着她。

“娘,七妹回来了。”刚刚逃跑的五哥这会儿喊得倒是极自然,他上前握住妇人的手,小心的往顾沫凌这边引。

“我的儿啊。”妇人痛哭着,急急的想要出来,只是动作却有些无措和仓惶。

顾沫凌忽然想起顾一尘的话,她的娘,眼睛已经瞎了,心里突然莫名其妙的涌入一股怜惜,脚步已自动自发的加快了几步。

眼前的妇人,花白的发用一条青帕挽在脑后,双目微闭着,黄腊腊的脸上布满着泪水。

在旁人看来,这妇人和顾沫凌倒有几分相似。

可是,在顾沫凌眼中,看清这妇人容颜的刹那,她的心已被重重的击中,穿越前母亲那绝望的眸凄凉的呼吸如潮水般涌入心间,整个人不由僵住了……。

006一样的脸不一样的人

那天是七月十五,传说,七月初一到十五日鬼可以来阳间,而十五夜子时是众鬼返回yīn间的最后期限,那样的日子,向来是最忌讳最凶险的,可是,她的母亲却偏偏违反常规选了那么一个最凶的时辰开坛作法。

从小到大,看惯了母亲装神弄鬼的把戏,顾沫凌压根就不信什么鬼神,可是那天,在得知母亲要在子时设坛作法时,顾沫凌心里便莫名的慌乱,她实在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选择平时都忌讳的时辰去作什么法,她竭力想要说服母亲改时辰,可是那一次,母亲异常坚持,生气的她,径自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赌气不去帮忙。

但,当午夜将近的时候,她却还是没能忍住那强烈的心悸感,急急的跑出了房门,往村子后的林子里跑去。

那儿,是那个村的宗祠所在,白天去查看的时候,她就没来由的觉得yīn森森的。

天空没有一粒星辰,只有一轮满月高高悬着,泛着妖异的光,照得整个村子煞白煞白,村子里安静极了,顾沫凌一个人飞快的奔跑在小路上,却没惊动任何一家,她心里隐隐觉出不对劲,她明明记得白天看到好多家都养了狗的,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难道传说是真的?

顾沫凌忽然间觉得毛骨悚然,只觉得四周yīn森森的更加碜人,她不敢怠慢,拼了命的往林子里跑。

林子里,有一片很大的圆形空地,村子里的宗祠也不知是什么时代建的,大门的漆都已经有些斑驳,在月夜中,更显得几分诡异,此时,她的母亲一身夸张的装扮,正举着那把宝贝桃木剑肃立着,嘴唇不断的嚅动着,身前的案桌上摆满了各种道具。

顾沫凌无暇注意那些,她只想早些拉走母亲离开这儿,她没注意到地上那大大的八卦图。

当她踏上那个八卦图时,异象突生。

天上那轮满月妖异的光芒大盛,一道闪电凭空劈下,倒霉的顾沫凌就这么中招了,整个人被一团光芒笼罩,整个人竟动弹不得,只是在恍惚间,她看到母亲绝望伤心的眸,还有母亲那凄厉呼唤声……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寻梅担忧的呼唤,顾沫凌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脸上已满是泪水。

“小姐,你怎么了?”寻梅见她久久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妇人不断的掉泪,不由着急了,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妈妈……”顾沫凌此时却顾不得理会寻梅的疑问,泪眼模糊间,母亲的脸竟和眼前的妇人合在一起,她心里无比渴望有个答案:母亲也穿过来了吗?

“我的儿啊,都是娘不好,要不是娘太粗心,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苦了。”妇人刚碰到顾沫凌的手,便扔了手中的木棍,一把抱住了顾沫凌大哭了起来。

泪水滴在顾沫凌的脸上,口口声声的愧疚,终于唤醒了顾沫凌的理智,她不由苦笑,这穿越又不是坐飞机,哪能说穿就穿呢,眼前的人只不过是有着和母亲一样的脸而已。

“我的儿啊……”妇人一遍又一遍的哭诉着当年的事。

顾沫凌抬头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

六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恨母亲的,要不是母亲的一意孤行,她怎么可能会到这儿?于是,这么多年来,她刻意的忘记自己是谁,刻意的忘记自己的母亲,刻意的将自己那一世的二十年当成泡影,她努力的让融入这个时代,努力的做师父的徒弟,努力的接收这个时空的一切一切。

可是,此时此刻,看到这么一张脸的时候,骨子里的思念顿时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她的心房,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妈妈……

二十年来,母女相依为命,母亲对她的种种呵护,种种包容,如电影般在她心里闪过,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对母亲的爱竟是那么深,这些年刻意的遗忘,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她的不敢面对,她不敢面对失去母亲的事实,她不敢去想母亲失去了她会怎么样,她更不敢面对自己无法再见到母亲的事实。

没有了她的陪伴,母亲过得可好?是否还像以前那样敛财如命?是否还在重复那装神弄鬼的“渡魂师”职业?

也许,母亲真的不像她看到那样……顾沫凌想起最后看到的那一幕,那样的母亲,肃穆庄严,哪里像平时的那般不靠谱……

耳边,妇人的哭诉仍在继续,顾沫凌收回了飘远的心思,稍稍离开了妇人的怀抱,抬眼看着这张脸,也许,是上天可怜她,才会让她重见母亲的脸吧。

“娘。”顾沫凌止了泪,柔柔的唤着,自己已是回不去,能有一个和母亲一般容颜的娘也不错。

“娘,七妹回来了可是天大的喜事,你这样,七妹瞧着也难受啊。”刚刚那两个年轻媳妇之一上前搀扶妇人,“还是先让七妹进屋吧,山里的夜,可凉着呢。”

“是啊,娘,进屋慢慢说吧。”二全伸手扶起顾沫凌。

“哎,哎,是娘糊涂了,快,二全,英子,快带你七妹进屋。”妇人这么止了泪,摇晃着站了起来,一边让儿子带顾沫凌进屋,一边却紧紧握住了顾沫凌的手不松开,脸上满满的泪水,嘴边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二全他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一直以为女儿没了,现在女儿回来了,还是这么个天仙一样的人儿,可得好好置办置办,酬酬神,随便也请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吧。”院子里,一个略略尖锐的声音笑着挤了过来,殷勤的冲着顾沫凌笑,“这两天没少听大伙儿说到你,今晚这一见,果然是个天仙般的人啊。”

顾沫凌看了看,见是个挺肥壮的妇人,看着比她的娘要大些,笑容却和周氏十分相像。

“这会儿可把我家枣花给比下去了,今年也有十六了吧,比我家枣花大两岁呢,我家枣花啊明年就出阁了,不知道乖侄女可许了人家没?我娘家兄弟家的三儿子今年二十了,还没娶妻呢,乖侄女要是有心,改明儿我帮你说合说合?”妇人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到顾沫凌微微皱眉的表情,她边说边往后面招呼,“枣花,来,叫姐姐。”

“姐姐。”被她扯过来的少女脸圆圆的,肤色黝黑,身材也颇有乃母之风,只是看着有些羞赧,飞快的看了顾沫凌一眼,轻轻的叫了一声便站在了一边。

“这位大娘,我们家小姐的事不劳你费心。”寻梅原本只是冷眼瞧着,可是,当她听到这妇人无知的言语时不由恼了,“我家小姐的亲事,岂是你能说道的?京都那些王侯公子都入不了我家小姐的眼,难道你家什么兄弟的三儿子比京都的公子们还有出息不成?”

“寻梅,不可无礼。”顾沫凌忙阻止寻梅的话,她并不是怕得罪了谁,只是自己初来乍到的,弄不清这人的身份,还是小心些为好,免得抹了爹娘的面子。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完成师父临终的嘱咐,那么,在见到“娘”的那一刻,顾沫凌的心思便变了,上一世,她活了二十年也不知道父亲是谁,一直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来到这儿的这六年,身边也只有师父母寻梅,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多么渴望家人的温暖,而现在,她不仅有爹有娘了,还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在顾沫凌心里,她已经认可了这些家人,便在不知不觉间为他们考虑起来。

寻梅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退到一边,眼神犀利的看着那妇人,仿佛说她再敢胡说半句便不客气似的。

“我这不是替乖侄女着急嘛……虽说女儿不愁嫁,可毕竟也十六……了嘛……”妇人讨了个没趣,又见寻梅冷眼瞪着她,不由咽回了后面的话讪笑着站到一边。

“多谢这位大娘关心,只是沫凌这么多年未能伺奉父母,还想在家多陪陪双亲,至于亲事,就不劳您费心了。”顾沫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却疏离而淡漠,让人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各位,夜深了,都回吧,我家侄女刚回来,一家子一定有许多话要说,咱们就不打扰了吧?”顾言槐忙打圆场,笑着请围观的乡亲们离开,又转向顾沫凌问道,“沫凌,现在不早了,不如先回我家歇着吧?”

“他六叔,还是不麻烦了吧,一会儿让英子去他四哥那儿睡就行了。”妇人紧紧拉着顾沫凌的手不愿松开,生怕自己一松手顾沫凌便要消失似的。

“三嫂,我爹说了,以后沫凌就住我家吧,他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怕沫凌不习惯。”

“六叔,我还是住家里吧。”顾沫凌看了看黑暗中的院子,隐隐看到五间土坯茅草顶的屋子一溜排开,心里便知道顾一尘让她回去住的意思,但,感觉到妇人紧张的手,她不由心软,“寻梅,你随六叔回去住吧。”

“我不,小姐住哪儿,我就住哪儿。”寻梅固执的摇头,很坚定的站在顾沫凌身边。

“好吧,一会儿我送两床被褥来。”顾言槐见状理解的点点头,见顾言生要说什么忙抢在前面说道,“三哥,你就别推辞了,你家的情况如何,我们还不知吗?我呢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沫凌可不单单是你的女儿,也是凡叔的唯一传人,你呀,就让我们也为她尽尽心吧,好了,你们也别在这院子里站着了,赶紧进屋吧,我一会儿再来。”

说完,便提着灯笼大步走了。

007好大一家子

屋子里很小很小,只在中间摆了张有些破损的方桌子,桌子角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油碗,一根极细的灯芯正摇曳着耀着昏黄的光。

顾沫凌被妇人拉着坐到了唯一一条长凳上,面前满满的站着人,破旧的衣衫,菜色的容颜,喜悦的目光……这就是她的家人,顾沫凌侧头瞧着那张熟悉的脸,心里忽然郁郁起来,她几乎已能想像出他们过的是如何的日子。

“七妹,今天三妹家里有事,大哥一早就去了现在还没回呢,诺,这是大嫂,这是大哥家的孩子信娃和鹊儿。”二全仍难掩激动的心情,还没等众人坐定便开始为顾沫凌介绍起一屋子的人来,说罢便拉过那两个小孩子让他们喊人,“信娃,鹊儿,快喊小姑姑。”

“小姑姑。”信娃好奇的看着顾沫凌,他惊奇的发现,这个小姑姑居然是昨天来的仙女,鹊儿却显得有些胆怯,拉着哥哥的手躲在后面,只拿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着顾沫凌和寻梅。

大嫂长得颇周正,有些丰腴,此时瞧鹊儿如此,笑着解释:“这孩子,认生。”

顾沫凌站起身笑着朝她略一曲膝算是见过礼。

“这是你二嫂。”二全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年轻妇人,弯腰抱起她牵着的小女孩,“莺儿,喊小姑姑。”莺儿眨了眨眼睛,看了顾沫凌一眼,一下子扑在二全肩上不肯再出来。

“这孩子。”二全笑着拍了拍莺儿的背。

二嫂纤纤弱弱的,挺着个大肚子,虽然面有菜色,皮肤瞧着却比大嫂要细腻许多,身上衣衫虽也是补丁满布,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齐整的挽起,用一方青布帕包着,见顾沫凌看着她,便微微一笑,居然有模有样的朝顾沫凌见礼。

顾沫凌有些惊讶,这二嫂显然不是一般的村妇,瞧那行动举止,分明是个受过教养的。

“大伯,三叔三婶,怎么站门口啊?快进来快进来。”二全略一侧身,看到门口站着几个人,忙将莺儿放下,走到门边拉进两个人来,“七妹,这是大伯,这是三叔三婶,这是八妹。”

顾沫凌一一见过礼。

大伯倒是和她新亲的爹长得颇为相似,只是略高一些,也精瘦一些,看到顾沫凌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便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三叔瞧着倒是年轻许多,笑眯眯的说了句“回来就好”,便站到了大伯身边,大嫂忙从桌子下拉出一条凳子请他坐下。

“哟,果然和秋菇有几分相像,不过,比秋菇俊多了,瞧这脸这手,比刚生下来的小娃娃还滑呢,瞧这身段,要不是知道啊,还真当是仙女下凡来了呢。”三婶一进来便拉着顾沫凌的手,张嘴便是好一阵夸,一双杏目上上下下的瞟着顾沫凌和寻梅身上的衣衫。

“你莫瞎弄,当心侄女身上的衣衫,弄坏了一点儿,看你拿什么赔。”三叔见她没完没了的拉着顾沫凌说个没完,忙开口阻拦。

“我这不是看到侄女回来高兴的嘛。”三婶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替自己辩了一句便放开了手,没料到,她手上粗糙的茧勾到顾沫凌的衣袖,“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看你,早说让你小心些,真出错了吧?”三叔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缄,急得站了起来埋怨道。

“没事的。”顾沫凌将衣袖从三婶手上取下,随手抚了抚,也不去看是否有损坏,只是笑着安抚两人。

三婶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三叔边上嘀咕了一句:“你真是个乌鸦嘴……”

顾沫凌笑笑,转向另外三个人,一个刚刚在外面已认识了,是五哥,而门边站着的小姑娘应该是八妹,瘦瘦小小的,瞧着似是只有十一二岁,看到顾沫凌瞧她,忙低下了头,双手扭着自己的衣带。

而另一个年轻人,和五哥极相似,却比五哥要高半个头,剑眉虎目,黝黑的脸上还挂着汗水,手上柱着个锄头,想来是刚从地里回来,接到顾沫凌的目光,便露出一口整齐的牙:“七妹,我是四哥,你还记得吗……”

“瞧你说的,她被带走的时候还没满半天呢,哪里记得什么人啊。”三婶笑着打趣道,“这是你四哥行正,他呀,真是高兴糊涂了。”

一大家子,除了还未回来的大哥和出嫁的三姐,在场总算是一个一个介绍了个遍,顾沫凌又将寻梅介绍给了众人:“这是寻梅,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是极好的妹妹。”

“寻梅见过几位老爷太太,见过少爷少夫人……”寻梅纠结了半天,这会儿终是接受了事实,听到顾沫凌介绍自己,只好一一行礼。

“哈哈,没想到我们也成老爷太太了。”三婶第一个大笑了起来。

“呵呵,这儿哪来的老爷太太啊,你这么一喊,明天让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笑话我们家呢。”二嫂也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一会儿,给寻梅解围,“就喊叔、婶就是了,你和七妹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就随七妹一般,喊我们哥哥嫂嫂就行,没得讲那些个规矩,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又没人当官,这老爷太太少爷少夫人的可当不起哦。”

“我……”寻梅本就在纠结这称呼,她喊顾沫凌小姐喊了十几年了,那小姐的家人不就是老爷太太什么的吗?可是,这些人确实也不是什么老爷太太什么的,刚刚只不过是硬着头皮喊的,此时听到二嫂这么一说,心里便也认可了几分,不过她还是有些拘谨,虽说居士和小姐从来没将她当丫环看,可她毕竟是小姐的婢女。

“寻梅,我们不是说好的嘛,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干嘛这么见外?再说了,你要是再老爷太太的喊,估计我爹我娘都自在不了了。”顾沫凌自然没将她当丫环看过,乍一听到她这么称呼,也忍不住笑。

“小姐。”寻梅红了脸,看了看众人,“我……”

“行了,以后都是一家子,哪来的老爷太太。”三叔笑眯眯的解围,“不过,托侄女的福,我们也当了回老爷太太,哈哈。”

寻梅听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本性随和,此时见大伙儿都没将她当下人看,心里一坦然,很快便融入了气氛。

“大哥回来了。”站在门边的八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忍了笑伸头去看,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大哥,你猜昨天来的仙女是谁?”五哥兴奋的窜出门,嚷嚷着便要来人猜。

“七妹呢?”来人却显然得到了消息,人还没进门便难掩激动的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哦,原来是六叔啊。”

“呵呵,当然是我啦,诺,这两床今天一早都晒过的,拿着,我就不进去了。”门外传来顾言槐的声音。

“谢六叔。”五哥热情的招呼着,接着便听到脚步声远去。

正说着,门口已快步进来一个人,手上抱了个卷着的被褥,想来是在路上遇到了送被褥的顾言槐。

顾沫凌认出,来人正是昨天在村口遇到的那个年青人,当时他便是抱着鹊儿站在顾言槐身边。

008不能将就的事

大哥回来后,众人又是一番兴高采烈的介绍问候,待众人都坐下来,细细问遍了顾沫凌这些年的情况后,夜,已极深了。

老人心疼女儿辛苦,便硬是让人散了,五哥搬了自己的被铺去了四哥家,将屋子空了出来给顾沫凌和寻梅两人。

屋子里,只有一张门板搭起来的床,上面铺了些稻草,两床铺盖整整齐齐的放在上面,再没有旁的东西。

靠门的这边有扇窗户,窗框有些破残,用了几条窄窄的木板钉着,窗台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油灯碗,风透过缝隙钻了进来,吹得灯火明明灭灭的摇曳,映在有些驳离的土墙上。

顾沫凌也算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是当她看到这一幕时,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的家人,原来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此时,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刚刚才认的家人,只是一昧的难过着。

“小姐累了吧,我马上帮你铺好。”寻梅怔忡了一会儿,马上反映过来,俐落的收拾起床铺来,她将被铺抱到一边,将床上的稻草尽量铺匀,又匀出一些稻草放到一边,然后解开她背着的大包袱,将里面的小包裹取了出来放在一边,“小姐你看,还好我们聪明,拿了个大床单当包袱皮子,现在好了,正好派上用场。”

“是哦,多亏了你顺手拿的大包袱皮。”顾沫凌收敛了心里的伤感,笑了笑,这床单还是寻梅偷懒不愿去铺里买顺手从一家客栈里拿来包东西的。

“我是顺手啦,不过我也是付了银子的。”寻梅边笑边用手抚平床单,又解开一床被铺抖开铺好,然后将多出来的稻草抱到另一边墙边铺在地上,“好了,小姐先歇歇吧,我去打些水来。”

顾沫凌皱皱眉,看着地上的稻草不语,这儿可是山里,夜里本就比较凉,这剩下的稻草也只能铺个薄薄的一层,怎么睡人?

“寻梅,不如一起挤挤吧。”

“小姐,我睡地上就行了,现在已是初夏,不妨事的。”她一向不习惯和人同床,寻梅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顾沫凌还在皱眉,虽然说她们都是习武的人,寻梅的功夫也比她高,可是,地上的寒气可不是看谁功夫高就没有的。

“小姐,真的没事的,这不还有被子嘛,我铺一半盖一半就行了,这些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只是,有件事,小姐却不能将就。”寻梅给自己铺好了床,站在一边有些忧心忡忡看着顾沫凌。

“什么事?”顾沫凌奇怪的看着她。

“就是小姐的亲事。”寻梅很严肃的看着她,“今天刚到,就有人拿小姐的亲事说道,那个妇人说那样的混话,按我说就该立时封了她的嘴,偏小姐还好脾气不计较,我看这日后免不了还会有人提这样的事,以后,小姐可别这般心软了,这可不是什么能将就的事,事关小姐的清誉,岂能容那等人胡乱说道。”

“你想的可真远哦。”顾沫凌失笑,她还真没想过自己的亲事,以前活了二十也未恋过,现在才十六,在她的心里,十六还是个孩子呢,不过,寻梅的话还是提醒了她,在这儿只怕十六岁已是一脚踏入剩女行列了吧。

“小姐莫笑,这可是正经事,今天那个什么枣的,不是比小姐还小两岁嘛,人家都已订了亲了,小姐今年也十六了,若是居士还在,以居士的名气和小姐这样的才情,王孙贵子且不去说,配个少年才俊那是绰绰的事,哪里是什么凡夫俗子能随便说道的,可如今,居士不在了,小姐也该自己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可不能随意将就了。”

“你呀,还什么凡夫俗子呢,难道你家小姐我还真是什么天仙下凡不成,我也是不过是个凡世的俗人罢了。”顾沫凌被寻梅说得更是笑得停不下来,“说起来,你不过是小了我几个月,你的亲事,可也是重中之重哦。”

“我……我才不找呢,我只要跟着小姐一辈子伺候小姐就好了。”寻梅没想到顾沫凌竟将话往她身上引,不由红了脸颊,“不说了,反正小姐千万不能将就就是了,我去打水了。”

说完便跑了出去。

“七妹。”没一会儿,门口响起大哥的声音。

“大哥。”顾沫凌转过身,只见大哥二哥两人抬着一块门板往里挪,“大哥,你这是?”

“这儿才一张床怎么睡得下两个人,要是有个睡在地上,可是会着凉的,我们这儿到夜里就冷,虽然现在是初夏了,但地上还是很寒人的。”两人将门板放在一边,收拾了地上的被铺和稻草,门外大嫂已提了两条用自制的长凳进来了。

“七妹,今天晚了,等明天让你大哥他们给找些齐整些的料子,重新收拾收拾这屋子。”大嫂笑着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山村妇女特有的爽气。

“谢谢大哥大嫂,谢谢二哥,其实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一点儿都不麻烦。”大嫂连连摆手,看那边床支起来了,便过去帮忙铺床,边铺边指挥,“大周,再去抱些稻草来,这个太薄了,多抱些,给两张床都多铺些,才抵得了夜里的寒气。”

“哎。”大哥应了一声,爽快的走了出去。

顾沫凌这才知道大哥的名字里应该有个周字,那么二哥的名字应该不是二全,而是名字里有个全字了。

没一会儿,两张床上都铺了厚厚的稻草,大嫂又帮着铺好了床,看到那张床单时,她忍不住拿手模了摸:“这么好的料子……”

“这是我们在泽城的客栈里拿的床单,用这个当包袱皮子方便,便向店家买了一条。”顾沫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心里越发沉重,这床单的料子不过是寻常的布料,泽城那家客栈的寻常客房用的都是这种,哪是什么好料子,可是……顾沫凌看到两位哥哥和大嫂的衣服,补丁满布,比较起来,这料子确实属于上乘了。

“毕竟是城里的东西,连个床单都用这么好的。”大嫂罢了手,笑着站了起来。

“走吧,让七妹早些休息。”大哥摆摆手,带着两人离开。

顾沫凌目送他们进了各自的屋子,才回到床边,整个人瘫倒在床上,恍惚中似是看到了母亲的笑脸,她正要迎上去,却眼前一花,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待寻梅端了一盆清水回来的时候,顾沫凌早上熟睡,寻梅唤起几声也没见回应,只好拿了丝帕浸了水,小心翼翼的帮顾沫凌净面拭水,最后又换了布帕倒了些水在上面,替顾沫凌擦了擦脚,做了这么多,顾沫凌却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不由心疼的叹了叹气,帮顾沫凌盖好被子,才去换了自己的丝帕简单洗漱,自去休息。

009堪比寒窖的新家

顾沫凌这一觉,睡得极沉,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阳光透过窗台投在床上、地上,满室暖意,顾沫凌翻了个身,睡眼朦胧的看看屋顶的茅草,又看看斑驳的土墙,一时竟有些分辩不清是梦是幻。

“二嫂,我来我来。”屋外响起寻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俐落,“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可不能大意,这些粗活以后就由我来做吧。”

“这怎么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小姐的家就是我的家,为家里做点儿小事还有什么使不得呢,二嫂如今身子重,做这些粗活才叫使不得呢。”寻梅笑盈盈的说着,似乎是在和谁争做什么活儿。

“这孩子,可真会说话。”这声音有些苍老,不过,却不难听出语气里的欢喜,“莺儿她娘,你就歇着吧。”

“嗳,那就辛苦妹妹了。”温婉的声音里似乎有些颤颤的感动。

“不辛苦不辛苦。”寻梅边笑边说。

顾沫凌静静的听着,心里莫名的安宁,这就是她的家啊,完整的家,有爹,有娘,有哥哥嫂嫂,还有一个体贴周全的妹妹……

身在单亲家庭里的她,异常渴望能有个温馨的家,可是,前一世的二十年,她只能将这渴望压在心底,来到这一世的六年间,她以为自己是个孤女,身边只有师父和寻梅,可如今,师父虽然走了,她却得到了一个完整的家,漂泊的心,终于能安定了下来。

至于昨晚寻梅的担心,她倒是没放在心上,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能耐,她只不过是个很平凡很平凡的女孩,如果,能遇到一个彼此相爱甘苦于共的人,富贵也好贫穷也罢,那都不是问题。

就像《天仙配》里的七仙女,董永的寒窖虽破,却也是她的安乐窝。

顾沫凌微笑着,在被窝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掀开被子坐起,冲着窗外喊了一声:“寻梅。”

“嗳,来了。”寻梅脆脆的回应,没一会儿,门便开了,手里还端着一盆水,“小姐这一觉睡得可真香。”

“你就笑话吧。”顾沫凌听出她话里的戏谑,无奈的摇了摇头,“什么时辰了?”

“都快午时了,小姐赶紧起吧,大嫂一直热着你的早餐呢,现在又快用午饭了。”寻梅绞了帕子递给她,“小姐先将就着擦擦吧,等下午我去挑了水再给小姐准备热水,以后呀,只怕又多了件将就的事了。”

顾沫凌正用帕子拭脸,听她又提起将就的事,不由失笑:“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得将就的事?”

“缺水。”寻梅干干脆脆的抛出两个字,从床头提过一个包袱,取出一套衣衫递给顾沫凌,“先将就着擦擦吧,我去外面守着。”

顾沫凌一愣,瞬时明白寻梅的意思了,她素来爱干净,就是这几个月四处奔走,也会尽可能的找落脚的地方住宿,可自从离了泽城后赶了几天的路才到一个叫王家集的地方,舒舒服服的过了一晚上又上了路,整整六天,才找到这儿,这一路上,也只是将就着在河边简单擦擦身,她早就觉得身上不自在了,可是,人在旅途,有不便是难免的,但,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家了,居然还是得将就,那以后该怎么办?那可是长长久久的事啊。

顾沫凌顿时苦了脸。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遇事就自怨自艾的人,她的苦恼只是一时的,想归想,动作却是不慢,没一会儿,她已擦过了身子,换上了另一套衣衫。

随意的将满头青丝挽在脑后,便开了门,寻梅果然守在门口,一看到她开门便闪进了屋子,自去收拾。

“寻梅,这儿的净房在哪儿?”顾沫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寻梅,看她早上的俐落劲显然已对这儿非常熟悉了。

“就是屋子右面还要过去点儿呢,小姐,你可得小心些,那儿脏得很。”寻梅听到忙放下手中的水盆,“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成。”顾沫凌摇摇头,从包袱里取了些手纸,开门出去。

昨夜来的时候天黑,院子里又满满的挤了人,顾沫凌也只来得及看到个轮廓,此时,她才看清自家的院子什么样子。

五间土坯茅草顶的屋子靠着山体一溜排开,屋前空地离地沿大概有三米距离,最边缘处用半人高的树枝和用藤条密密的串边成栅栏,栏边开拓了长长的一溜菜地,上面种了些蔫蔫的菜,屋子右边种着几棵大树,树下也用藤条和树枝圈起,里面养了几只**。

屋子左边一直走,便是山路台阶,顾沫凌这才看清原来这儿的人家并没有院子,除了屋子,就是在门口空地上种些菜,就像她现在的家一样,门空空出来的地既是院子也是几家共用的路,只是她家在这块地垅的最里面,使用也比别家方便些,此时,门口便放了张小方桌子,四周围了些小的树桩当凳子,她的娘和二嫂正坐在那儿。

“娘,二嫂。”顾沫凌看到院子里的两个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凌儿,来,坐这边。”老妇人听到她的声音高兴的朝她的方向伸出手,她已经知道女儿现在的名字,“累着了吧?饿不饿?你大嫂一直给你热着早饭呢,信娃他娘,快把凌儿的早饭端出来吧。”

一气儿的又问又喊的,倒惹得顾沫凌有些措手不及,她正要阻拦,却见大嫂已端了一碗粥出来了:“七妹起来了,这粥还热的呢,先吃着,一会儿就开饭了。”

“谢谢大嫂。”顾沫凌笑着道谢。

“谢啥。”大嫂笑着摆摆手,又进了屋子。

“快过来吃吧,凉了就不好了。”老妇人催促着。

顾沫凌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指了指屋后,“我先去下后面。”

“去哪儿?”老妇人奇怪的问。

“婆婆,我陪七妹去下。”二嫂却反应过来了,朝顾沫凌招招手,“七妹,从这边走。”

“谢二嫂。”顾沫凌感激的笑笑,跟在后面,往屋子右边绕去,她才发面,圈起的**圈子边上还空出了条小路,再往里走居然内有乾坤,边缘种着一排树,靠山体的边上搭了个两个木棚子。

“七妹,右边的前天刚出过肥,略干净些。”二嫂停下脚步,指了指最边上那个棚子。

“谢二嫂。”顾沫凌笑笑,径自过去推开了门,一股子臭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捂了嘴子,里面只有一个大坑,上面横着两个木板,人踩上去还发现“咯咯”的声音,顾沫凌心里叹息不止,不过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她屏住呼吸、心惊胆战、小心翼翼的解决了生理问题,快步走了出来,站在棚子外使劲的挥了挥袖子。

二嫂还站在那边等她,看到她的举动不由轻笑出声,指了指边上:“七妹,这儿有水。”

顾沫凌这才发现树底下居然还看着一个木桶一个缺了口的木盆子。

“我刚来的时候和你一样不习惯,这木桶还是你二哥特意放在这儿的呢。”二嫂似是想起什么,脸上有些黯淡,不过很快便笑着解释这桶的来由,“他每天都会去挑了水放在这儿,放心吧,这水只我一人在用,干净的很。

说完便上前从木桶里取出一个葫芦勺子舀出一勺水。

顾沫凌也不客气,细细的洗了水,两人有说有笑的回到院子里。

“凌儿,粥都凉了。”老妇人一直注意着这边,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忙催促道,双手摸着桌子的边缘,慢慢的摸到了碗,那碗中盛得满满的粥,只是有些稀薄。

“娘,没事的。”顾沫凌坐到她身边,捧起桌上的粥慢慢的喝着,时不时的问上几句。

老妇人说的无非就是自己对女儿的思念之情,中间还夹杂着几个儿女如何如何,倒是二嫂心细,闲聊间将顾家的情况一一介绍了个详细。

顾沫凌总算弄清楚了自家的底细,知道她的娘姓李,大哥叫顾行周,大嫂姓杨,名叫二春,娘家在几十里地外的杨家村,顾沫凌的三妹顾秋菇就是嫁给了大嫂的娘家哥哥,二哥叫顾行全,而二嫂,自称姓王,闺名瑾珏,至于娘家,她却缄口不言,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顾沫凌的四哥顾行正,大伯顾言林近三十了才娶的妻子,结果才一年,妻子却因难产而亡,就连孩子也一起没了,在这儿娶妻本就不易,丧了妻的大伯便彻底熄了再娶的心思,后来便从弟弟家过继了一个儿子,便是顾行正,那时他才五岁,如今也有二十了,亲事却仍没着落,不过,他家里地里却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然后就是五哥顾行英,今年二十岁了,也是该成亲的年纪。

再就是顾沫凌的堂妹顾冬菇,今年十四岁,是三叔三婶的心头肉,三叔顾言山二十六岁时才成的亲,过了五年才有的这个女儿,后来便再无所出。

原本,顾家三兄弟分家时,情况都是差不多的,可是后来,顾言生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世,到顾沫凌兄妹失踪后,顾言生和李氏又相继出了事,日子便一日比一日艰难了,如今,反倒是三兄弟家最差的,家中只有五亩薄田七亩山地,在顾行周几兄弟的cāo持下勉强能养活一家人。

“诺,这边上就是大伯家,再过去就是三叔家。”王瑾珏指了指旁边的屋子。

顾沫凌看到,几家并未连在一起,中间各隔了一小块空地,大伯和三叔家各是四间屋子,这么一对比,自家这么多人才五间屋子便显得拥挤许多。

而自家五间屋子,最中间的被隔断了,昨晚顾沫凌便看到隔断间有个门,看来里面应该是厨房才对,而剩下四间屋子,爹娘一间,大哥一家四口一间,二哥家现在虽是三个,但二嫂的肚子看着也有五六个月了,如今自己和寻梅又占了一间,现在五哥未成亲倒是可以和四哥挤一挤,但是这样下去,连个屋子也没有,他的亲事不是更悬了吗?

顾沫凌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好多事要做。

010有银子没地方使

“二嫂,这附近可有市集?”顾沫凌叹气,自家的情况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一大家子,就守着那么点儿田地过日子,孩子又一个接一个的生,日子如何能好?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自己目前能做的大概就是给家里先置办些东西,让大家过得好点儿吧。

“市集?”王瑾珏疑惑的看着她,略想了想才说道,“听人说最近的镇就算翻山走小路也要三四天的脚程呢,而且,这路上还不太平。”

“路上不太平?”顾沫凌好奇的问,“是有野兽还是什么?”

“是强盗。”李氏听顾沫凌问起这事顿时紧张起来,“凌儿,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些强盗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你可不能出去。”

“娘,我只是问问,不会一个人去的。”顾沫凌忙安抚着,又问起别的,“二嫂,去镇上只有那条路吗?”

“当然不是,那只是小路,不过,若是从官道走,得绕过览晖山,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到呢,所以平日里甚少有人去镇上,反而去王家集的人多些。”

“王家集?离这儿也有五六日的路呢,我们来的时候,就是从那边过来的,只是,那不过是个比顾家村大些的村子,除了一家客栈和一些摊子,也没什么店铺。”顾沫凌想起自己路过的那个村子,地段虽比这儿好些,却也没什么店铺,只是那家客栈占着位置好生意倒是不错。

“我没出去过,不知道镇上的路怎么走,知道的也是听来的,怎么?七妹想去镇上?”王瑾珏眼中似是闪过一抹喜悦的光芒,随即便若无其事的问。

“我想给家里添置些家用,只是……”顾沫凌看看一旁紧张的李氏,暂时打消了念头,“只是路太远了。”

“七妹想买东西?”王瑾珏似是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顾沫凌,“每月初二,都会有行脚商人路过,今儿是三十,后天应该就是初二,若是七妹想买东西,不妨在那天下山去看看,可用银钱,也可以物换物,只是,那价钱却极高,寻常除了必要的,极少有人去买呢。”

“那东西可贵着呢,而且啊,一般的商人哪有这个胆子在这附近做生意啊,听人说,那些商人都是那些强盗扮的呢。”李氏又是一阵紧张,“凌儿,你可千万不能去,要买什么,告诉你爹,让你爹或是你哥哥们去就行了,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能招了那些强盗的眼,那些人,咱们可惹不起啊。”

“娘,你放心,我知道的。”顾沫凌和王瑾珏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心里却在盘算着那天怎么避开李氏下山去看看。

“过几天便是五月初五端午节了,今年咱们家也得好好热闹热闹。”李氏喜气洋洋的盘算着,“今年可是凌儿在家过的第一个端午呢。”

“娘,这儿端午可有什么好玩的?”顾沫凌顺着话题随口问道。

“能有什么好玩的,以往这涧里有水的时候,大伙儿还会包些小粽子去祈祈福,可现在啊,大伙儿吃用的水都是紧着的,哪里还敢再糟蹋,要说吃的嘛,也就是那天大伙儿各家凑个份子,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只是年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大伙儿都不容易啊,唉……”李氏扯了一堆话茬儿,说着说着不由叹起气来。

王瑾珏在一旁听着她们聊天,暗暗却在打量着顾沫凌,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了头,抚着自己高隆的肚子出神。

顾沫凌也没在意,她只觉得这位二嫂极不简单,不过,今天一早听二嫂说话温婉轻柔,知道自己初到时有许多疑惑,她都主动的介绍周全了,对这二嫂不由添了几分好感,心想着等初二那天,得好好给嫂嫂们添些东西,以尽她的心意,她又想起昨夜大嫂看到床单时那种可惜的语气,想起一家人打满补丁的衣衫,想起寒窖般的屋子,她不知道两位哥哥的屋子是什么样的,可是用想的就知道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婆婆,饭好了。”大嫂杨二春做好了饭,将饭菜端了出来,自己却不坐下,又回屋提了个大篮子和一个粗制陶罐出来。

“大嫂,你这是?”顾沫凌有些疑惑。

“我去给你哥哥们送饭。”杨二春笑笑,将大篮子挎在左臂,右手提起陶罐,冲着屋里喊了一声,“鹊儿,快点儿。”

接着,屋子里跑出一个小小身影,手里还抓了一把筷子。

“大嫂,我和你一起去吧。”顾沫凌忙站起来,伸手去拿鹊儿手中的筷子,“这筷子可不能让她拿,太危险了。”

鹊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顾沫凌,有些怯怯的,小手却没放开筷子。

“鹊儿乖,姑姑帮你拿着好不好?”顾沫凌蹲下身,温柔的笑着。

鹊儿看看她,又看看杨二春,有些犹豫。

“七妹,我去就行了,你快吃饭吧。”杨二春忙拦着。

“我刚刚吃的早饭呢,现在哪里吃的下。”顾沫凌看看桌上那黄馍和那碗绿绿的野菜汤,又想着该早些去趟镇上,师父给她留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当嫁妆,存在京都最大的“通汇”钱庄内,顾沫凌只需拿着他留给她的玉石去任何一家通汇钱庄取便可,这也是顾沫凌想去镇上看看的原因,她和寻梅一路寻来,身上带的银子并不多,现在剩下的大概也就几百两,若是想给家里整治整治,这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用,也不知道镇上有没有通汇钱庄……

“凌儿,让你大嫂去就是了。”李氏舍不得女儿劳累,也在一边劝阻。

“娘,我想去去看看我们家的田地,而且,我刚到这儿,也想去村里走走熟悉熟悉,一会儿就回来了。”顾沫凌却坚持,李氏只好同意。

顾沫凌高兴的接过杨二春手中的陶罐,正要去牵鹊儿,鹊儿去躲到了杨二春身后,只拿眼睛偷偷看着顾沫凌。

“这孩子。”杨二春笑着把她从身后拉了出来,“自家姑姑,怕什么的?”

“大嫂,我来拿东西吧,你抱鹊儿吧,她手里拿着筷子要是摔着可危险了。”顾沫凌看到鹊儿手中的筷子就觉得心惊胆战的,便又接了杨二春手中的篮子,率先往左走去,杨二春忙抱起鹊儿跟上。

只是,到了山路上,顾沫凌却又不知该怎么走了,杨二春笑着走了前头,带着她往上面走,上了几十个台阶,全是一段平路,然后才是下山的路。

顾沫凌细细看着,这才想起昨夜好像就是这么走来的,看那地形很像几字形,这一路倒是看到不少和她家一样的屋子。

“哟,大周家的去送饭啊?”顾沫凌想着记忆里的路线,估摸着快到村口的时候,路边地里钻出一个人,声音有些熟。

“哎,婶子忙啊?”杨二春笑容淡淡的,客气的回了一句,却没停下脚步。

“哟,侄女也来了,枣花,快过来和姐姐打个招呼。”

顾沫凌猛的想起昨夜那个尖锐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

“婶子忙吧,我们还得送饭呢。”杨二春紧着走了几步,越过那妇人。

顾沫凌也不说话,只是朝那妇人点了点头便跟了上去,没一会儿便听到那妇人在后面不高兴的低语:神气什么,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

顾沫凌无语,心里暗想:自己有招惹到她吗?

“七妹,她就这样,村里没一个没遭过她编排的,你别理她就是。”杨二春显然也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不高兴的撇撇嘴,“不过她那人,你越理她越来劲,以后看到了绕着走就行了。”

“是。”顾沫凌笑笑,她本来就不打算招惹那人。

再往下走了几十个台阶,顾沫凌便看到了熟人了,路边,顾言槐和他的两个哥哥正坐在那儿准备吃饭。

“二伯,四叔,六叔。”杨二春先打招呼。

顾沫凌对他们也不陌生,也学着杨二春的喊法见过礼。

“沫凌啊,怎么也跟着下地了?”顾言槐自然比两个哥哥熟络些,看到她,端着碗站到一边。

“我闲着无事,便过来看看。”顾沫凌张望了下,地的最里端,大哥顾行周已看到她们的到来,朝那边说了几句什么便往外走来,没一会儿,二哥顾行全抱着莺儿、五哥顾行英和顾言生一起站在那儿张望。

“七妹,怎么不在家歇着,到这儿来干嘛?”顾行周有些埋怨的看了看妻子。

“我来看看,随便熟悉熟悉。”顾沫凌笑着将陶罐递了过去,鹊儿看到她爹顿时活泼了许多,口中喊着模糊的音节便扑了上去,举着手中的筷子似是邀功。

“鹊儿,今天见到六叔公怎么喊了?”顾言槐伸手摸摸鹊儿的头,笑着打趣。

鹊儿乖巧的喊了一声,顾沫凌却没能听懂。

“这孩子,今天不知怎么的变得胆小了,刚刚七妹要牵她,她居然躲了。”杨二春接过顾沫凌手中的篮子,从篮子里拿出馍馍,又拿出下面的空碗,将陶罐里的野菜汤倒上,递给顾行周等人。

“鹊儿不乖哦,见了姑姑怎么能躲呢,以后跟着姑姑学学,也变成仙女好不好?”顾言槐从顾行周怀里抱过鹊儿,络腮胡子直往鹊儿脸上扎,把鹊儿逗得“咯咯”直乐。

011东西比银子好使

“七妹,地里脏,你小心些走。”杨二春看了看顾沫凌的裙子,招呼了一声,便提着东西顺着地沿往里去了。“鹊儿来,吃饭了。”顾行周伸手欲接顾言槐手里的鹊儿,一边笑着对顾沫凌说道,“七妹,有你嫂嫂送饭就好了,你何苦走这一遭。”

“我想熟悉熟悉环境嘛,不然连自己家的地在哪儿都不知道,岂不是要让人笑语了。”顾沫凌说的倒是实话,她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总得先了解自己家现在究竟都有些什么吧,而且,她看顾言槐倒是想起另一件事来了,他是村长的儿子,又是她来到这儿后第一个说话的人,性子也极是爽朗,比起别人,顾沫凌倒觉得他更能让人亲近些。

“说的是,虽然这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总归是自家的地方,没事的时候是该多走动走动。”顾言槐闻言,又在鹊儿脸上扎了一下惹得鹊儿直躲,他才笑呵呵的把鹊儿还给她爹。

“呵呵,这地里有我们呢,哪用她cāo心。”顾行周比顾沫凌大十三岁,顾沫凌丢失时他早已是懂事的少年,如今见她回来也是真心疼惜这小妹,“我们家地就告着六叔家的,从这儿一直过去就是了。”

“大哥,你先去吃饭吧,我就来。”顾沫凌想起李氏的态度,怕顾行周等人也反对她下山买东西,便想支开他。

“好,你一会儿走小心点儿,莫踩空了。”顾行周指了指地沿,抱着鹊儿先进去了。

“六叔,听说后天有行脚商经过这儿?”顾沫凌见他的身影拐入那端,才开口问顾言槐。

“是啊,每月初三都会来的,你要买东西吗?”顾言槐也是个精明的,刚刚见顾沫凌有意落在后面,便知道她有话要说了。

“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给家里添置些家用。”顾沫凌也不隐瞒,“那行脚商可会进村?他们卖的都有什么?”

“我们村虽然也有人会去买,不过毕竟少数,那商人平时也只是在山脚歇个半天,不会进村,东西倒是挺齐全的,只是价钱太贵,要是用东西去换还实惠些,要是直接用银钱,那可真是比强盗还狠呢。”

“为什么?”顾沫凌觉得奇怪。

“在这儿,有银子也没用啊,不如东西实惠,比如说,你可以用**蛋去换别的,他呢可以把**蛋拉到别的地方去换别的,像魏家村、周村那儿有不少人打猎,他要是换到上好的皮毛再拉到城里,肯定能大赚一笔,具体的我也不懂,总之啊,你用银子买,他肯定会大宰你一顿,说不定平时一文钱的他直接就说十文了,黑着呢。”

顾沫凌彻底无语了,怪不对娘说那些人是和强盗勾结的呢,果然有强盗的特质。

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辞过顾言槐三人,便略提着裙子顺着他家的土沿往里走,顾言槐家的地颇大,顾沫凌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三米多宽,六米多长,沿着山体往里弯去,被收拾的极是齐整,不过顾沫凌一向不懂这农地里的活,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地里种的是什么。

到了自家地边,一家子已吃完了饭,杨二春正收拾碗筷往篮子里装。

“凌儿,怎么不在家陪着你娘,跑这地里不是会污了衣衫嘛。”顾言生坐在地边,看到顾沫凌露出暖暖的笑意。

“爹。”顾沫凌快步走到他身边,毫无顾虑的学着他坐在地上,惹得杨二春一阵惊呼。

“七妹,地上脏。”

“无妨,脏了洗洗就是了。”顾沫凌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也不起身,“爹,我们家的地都在这儿吗?这都种的什么?”

“这儿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在那边。”顾言生指了指右边山岙,那儿有条很小很小的路,看起来像是人为开垦出来的,那儿只有一块和这儿差不多的地,又指了指靠近山脚的梯田,“那儿种的玉米,还有那边有几亩田,种了些麦子。”

顾沫凌其实哪里懂这些,她只知道玉米怎么吃,不过见顾言生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她也就顺着听听了,心里却在盘算着家里有什么,好像除了这些,别的就没什么进项了。

“公爹,婆婆说七妹回来了,今年的端午要好好办办,你看,后天就是初二,我们要不要也换些什么回来?”杨二春收拾妥了,提了篮子正要回去,突然想起一件事,忙向顾言生请示。

“说的是,今年是得好好办办。”顾言生一愣,随即高兴的看看顾沫凌,“到时候多换些白米来,再切点儿肉,也给几个小娃子补补。”

“嗳。”杨二春应了一声,神情有些犹豫,低头想了想双轻轻的说道,“只是,怕是换不了多少,前个月送满月席,把攒的**蛋果子都拿去换了,这两个月也没能攒多少……”

“没事,我这就回去多做些草席子。”顾行英忙接话。

“要不,我去后山看看……”顾行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顾言生闻言,嘴唇动了动,似是要阻止,但最终,扭头看了看顾沫凌,重重的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我也去。”顾行英忙站了起来,“我给二哥当帮手。”

“我也去吧,人多也能照应照应。”顾行周脸上也是满满的无奈。

杨二春吃惊的看着顾行周,却没有再开口。

几人一番话,听得顾沫凌稀里糊涂,她不由好奇的问:“只能用东西换吗?我这儿还有些散碎银子,何必那么麻烦呢。”

“七妹,你不知道,那行脚商人黑心的很,我们这儿离镇上远,路上又不安全,平日里的吃用都是自己种自己做,不过这过日子总会要用到许多东西,那商人就仗着这点,拿了东西到我们这儿卖,若是用银钱,他那是往死里黑啊,用东西换虽然也贵,却是好些。”杨二春叹了口气,说起那商人如何如何的黑,“要是到王家集,十个**蛋也值个三十文,可是,跟那个商人换东西,他只给二十五文的东西,而且啊,那东西根本就不值二十五文,这一来一去的,就高出十多文了呢,像我们家,十几文钱,得攒多少天啊。”

“可是,为什么说用银钱更贵呢?”

“要是用银钱,他又不是这个价了,要是东西能换个二十五文的,用银钱一定会说是三十文,这一来二去的,可差得远着呢。”杨二春连连摇头,“只可惜,览晖山中不太平,不然,谁会让他占这个便宜,大家都说,他能来往做生意,背后就有那些强盗撑着呢。”

“这附近,除了王家集,再没有别的货栈了吗?”顾沫凌叹了口气,听杨二春一番话,她也明白了,那商人当真黑,可是,谁让这儿交通不便呢,商人重利,自然会趁机抬高价格了,隐约间,她心里闪过一丝念头。

“以前也有胆大的人想学做这营生的,不过……出去的人再没回来,大家都怕了,到现在,个个宁愿苦着点,总归还留着一条命不是。”杨二春连连摇头,提起那些事一脸的惧意,“虽然说那商人黑了点儿,不过大伙儿家里但凡有个事,还是会照顾他的生意,毕竟多花点儿钱,也图个平安。”

顾沫凌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抑郁,也不再说话,目光投向山脚下那条通往外界的路,心里反复的分析着自己那个念头可不可行。

012明知山有“虎”

顾沫凌在地头上陪了一会儿,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杨二春回了家,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只有寻梅在晒洗好的衣服。

“小姐,我正打算晒完衣服去找你呢。”看到顾沫凌回来,寻梅赶紧扔下手里的衣服便要迎过来。

“找我作甚?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丢了啊?”顾沫凌笑着,快走几步过去帮着晒衣服,杨二春挎着篮子进了厨房。

“小姐还是歇着吧,这儿有我呢。”寻梅却不让她动手,很俐索的拿起木盆子里最后一件衣衫,拧了拧,抖开甩上绳子,用手抚平衣衫上的褶皱,才端起木盆放到屋子边上。

“寻梅,我们可还有剩下的干粮?”顾沫凌想起在王家集的时候买了不少肉干和饭团子等当干粮,原是备了半个月的量,这才走了五六天便找到了顾家村,想来还剩不少,“还有,我们手上的现银还有多少?后天有行脚商经过此地,我们到时先去看看,若有合适的给家里添点儿家什,另外,也给家里每个人备份礼,还有大伯公家,也别落下谁,都备上礼。”

“是,我原就打算做完事便收拾的,正巧小姐就回来了。”寻梅笑着应下,开了屋门等顾沫凌进去,自己跟在后面,到床头取出一个小包袱,解开后,里面还有一大包的兔肉干,一包葱花饼,一包从泽城买来的果脯,里面的果脯种类繁多,是顾沫凌和寻梅两人共同的爱好,“小姐,这果脯也要拿出去吗?”

顾沫凌一听就明白寻梅的意思,她是舍不得,当下笑着说道:“留一半吧,另一半分一分,给大伯公家一份,给鹊儿莺儿一份。”

“是。”寻梅原是考虑到这果脯是自家小姐喜欢的,而这穷山沟的只怕也难买到,送人虽然新鲜,但送出去了自己想吃便难了,这才出言问的,此时听顾沫凌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将每样捡了些出来,将剩下的分成了两份,然后拿了一份去找杨二春。

厨房极小,砌了个双灶的灶台,边上放了个大水缸,靠墙边摆着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几个藤编的扁箩筐和一些厨房用的东西。

杨二春正和王瑾珏一起,站在灶台前数**蛋,见到寻梅拿了三个纸包子进来,都有些好奇。

“大嫂,二嫂,这是小姐让我拿来的,这两个是在王家集买的兔肉干和葱花饼子,这最下面的是在泽城买的果脯,这些原是我们当干粮用的,味道还不错。”寻梅将纸包放到灶台上。

“兔肉干?”杨二春惊讶的看着那几包东西,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里面飘出的香味,让她惊喜万分,“这么多!”

“蜜饯……”王瑾珏却对那包果脯感兴趣,捏起一粒青梅,眼中隐隐有泪光闪过。

寻梅没看清,只以为她是对这青梅感兴趣,毕竟是有孕在身,爱吃这些酸甜的果脯也是可能的,对杨二春又说了几句便回房找顾沫凌去了。

到了屋子里,顾沫凌正坐在床边,拿着一枝长长的树枝在地上写字。

寻梅走近一看,发现她写的大多数是家里要用的东西,如缺几床被铺,缺什么家具,要买什么东西,还有给谁家准备什么礼物,甚至连端午节要用的,还有准备宴请村民要用的,一一罗列在内。

“寻梅,我们身边还有多少银子?”顾沫凌见她进来,便停了手,坐直了身子问。

“大概还有二百两吧,大多是两张五十两票额的银票子,八张十两的,还有些就是碎银子,约有四十多两。”寻梅略一思索,便报了个大概。

“不知道这些得多少……”顾沫凌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字发呆,一直以来,都是师父和寻梅在照料这些,她根本不懂这些行情,说起来,今天想到的那个念头,还真的有些异想天开了,自己前世又不是学经济的,唯一的和赚钱挂上勾的就是她有个敛财如命的老妈,整天在她面前大谈怎么怎么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把钱贡出来。

“应该花不了多少的,又不用买顶顶好的,只要实用就行了。”寻梅侧着头看了下,她倒是比顾沫凌好点儿,平时也知道些价,可是,顾一凡带着她们,一直都是四海为家,多数都是住客栈,赶不上村子的时候,就是露宿,怎么买到最合适的干粮,倒是她擅长的,说到居家过日子要用的东西,她也是两眼一抹黑,就是直觉得认为,花不了多少,至少,这么点儿东西,剩下的钱绰绰有余了。

就这样,两个都不懂价的小姑娘,坐在床边商议了许久,想能想到的,有用的没用的,都给列了出来。

顾行英来喊她们吃晚饭的时候,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字不由愣了好半天,寻梅解释这些都是后天要买的东西时,他仍半天反映不过来,到最后才嚅嚅的问:“这么多?”

寻梅肯定的点点头。

他才傻傻的搔了搔头,咕哝着说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多编点儿藤筐了……”

顾沫凌和寻梅面面相觑,不明白买这些东西和他编藤筐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担心这些东西买了没地方装?

到了堂屋,一家子除了顾行周和顾行全,都到齐了,信娃、鹊儿和莺儿三个坐在桌边,直盯着桌上的汤吸鼻子,顾沫凌好奇的一看,原来是寻梅下午送过来的兔肉干和葱饼,只是,兔肉干被剁得极碎,给熬成了汤,边上还有一个拌野菜,一个水煮大白菜,葱花饼也被切成细细的丝,再就是一大箩的馍馍。

“凌儿,来这边坐。”李氏和顾言生面对着门坐在,李氏的听觉极灵,凭着脚步声便知道顾沫凌来了,忙伸出手招呼她到边上坐,“凌儿,你带的肉干可真香呢,一会儿多吃点儿,啊。”

“娘,你要喜欢,我以后多买点儿。”顾沫凌到她身边坐下,笑着看着那三个眼睛都看直了的小馋猫,“信娃,鹊儿,莺儿,喜欢吗?一会儿多喝点儿哦。”

三个小馋猫眼睛都没移开,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咦,大哥和二哥呢?”顾沫凌看看顾言生,她记得他们说要去后山,可是,顾行英都回来了,怎么他们还没回呢?

“是啊,这么晚了,他俩怎么还没回来呢?英子啊,去看看,喊他们快回来吃饭,晚上有肉汤喝呢。”李氏显然很高兴,指挥着顾行英去找人。

“好。”顾行英伸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脸上也有些忧色,听到李氏这么吩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大周媳妇,给他们哥仨留些菜,咱们先吃吧,几个娃儿都饿了。”顾言生虽然脸上也有忧色,不过,他看看信娃三个,还是决定先开饭。

“锅里还有汤呢。”杨二春闻言,便拿了碗均了些菜,又留了馍馍,才给信娃几人各人舀了碗汤,一人一个馍馍,让他们掰碎了泡在汤里吃。

信娃几个早就等不及了,捧着碗就稀哩哗啦的喝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喝了个精光,鹊儿还夸张的伸着舌头去舔碗底的汤汁,杨二春笑着拍了拍鹊儿的头,又给三人添了一碗,几人才算吃饱。

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杨二春朝门口看了好几次,顾行周等人仍是不见踪影,不由有些心不在焉,就连顾言生,脸上的忧色更是显而易见。

王瑾珏瞧着有些疑惑,见杨二春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便跟着去帮忙。

“我出去看看。”这边,顾言生终坐不住,起身往外走。

“让他们快些回来。”李氏却没半点儿担忧,似是习惯了他们早出晚归。

“嗳。”顾言生应了一声,人已一瘸一拐的走远。

顾沫凌隐隐觉出不妥,下午在地头上,他们说到进后山时,顾言生和杨二春明显的脸色不好,难道这后山进不得吗?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一声惊呼:“什么?进了后山?”是王瑾珏的声音……

“谁?!谁进了后山?!”李氏顿时惊慌起来,侧过了身冲着厨房喊。

“婆婆,二全他们都去了后山了。”王瑾珏冲了出来,脸色发白,后面跟着无奈的杨二春,低了头不敢看李氏。

“啊!”李氏顿时软倒在地,众人又是一阵忙碌,好不容易才让李氏顺过来气,就听她一声“儿啊”便大哭了起来。

“大嫂,这后山,是怎么回事?”顾沫凌这才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儿严重。

杨二春这时也被李氏和王瑾珏的一惊一乍吓得不轻,只是嚅嚅的说道:“我不知道……平时大周他们也是去过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这后山可是死路啊,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回不来,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为什么还要替他们瞒着?你……你究竟是存了什么心啊?”李氏不管不顾的抓着杨二春的衣襟拉扯起来,哭得黑天黑地的。

“不是的,婆婆,当时公爹也在,公爹也同意的,婆婆说今年七妹刚回来,端午节要好好热闹,家里又没什么能拿出去换的,二全他们就……就……我哪儿拦得住啊。”杨二春不敢拂开李氏的手,只是任她推搡,自个儿掩面哭了起来,一边三个小孩子见到这场面都有些吓到,此时更是哭闹不止。

顾沫凌没想到,这后山原来竟这么可怕,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当时没多问一句,现在只希望哥哥们不要出事才好。

“后山怎么走?”她顾不得安抚她们,只是拉着唯一看起来还镇定些的王瑾珏。

“我带你去。”王瑾珏飞快的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率先进了门。

“小姐,我也去。”寻梅正搂着三个小孩子哄着,看到顾沫凌要走,便明白她要做什么,只是哄了信娃带着两个妹妹,自己在后面紧跟了出去。

013偏向“虎”山行

王瑾珏虽然使力的往前走着,可是,她毕竟只是寻常女子,又身怀六甲,没走多远便有些气喘吁吁,肚子隐隐发紧,不由停下了脚步捂着肚子,脸色更显得苍白。

“二嫂,你别去了,告诉我怎么走就是。”顾沫凌忙扶住她。

“那边。”王瑾珏只是喘着气指着前面黑乎乎的山。

“咦,二全家的,出什么事了?”旁边的屋子里走出一个妇人,看到几人不由惊讶的凑了过来。

“庄婶,我家二全和他大哥进了后山,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王瑾珏见过那妇人,泪水模糊。

“啊。”庄婶大吃一惊,扭过头就冲着自家屋喊了起来,“孩子他爹,快出来啊,二全他们进后山了。”

紧接着便听门“砰”的一声,冲出来好几个人,有老有少,紧张兮兮的凑了过来。

“这位婶子,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二嫂,我们先走一步。”顾沫凌见有人出来,略略放心,将王瑾珏托给她照顾,便暗提了一口气,脚下微点,整个人便往王瑾珏说的方向掠去。

“小姐,我也去。”寻梅紧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如惊鸿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

身后的几人,顿时呆若木**的看着那个方向,就连王瑾珏一时也忘记了掉泪。

且不提这边几人如何惊诧。

如今的顾沫凌其实功夫并不怎么样,她不知道原来的顾沫凌学了师父多少本事,只是她跟着师父的那六年,师父并没有要求她的功夫怎么怎么的绝,教的大多数是很实用的东西,比如暗器,比如轻功,比如……

师父说,兵不厌诈,师父也说,打不过就该逃,留下挨打的才是傻子。

于是,六年过去了,她的暗器练得无比准确,她的轻功也远远超过寻梅,直追师父,而其他的功夫,无论是赤手空拳还是十八般兵器,她很勉强的只练了个“拿得起”,这还是靠原主底子好的缘故,许多时候,脑袋里还没想起来什么招式,手脚便已顺着做了下去,一句话就是脑子跟不上手脚的反应,现在的她,对付寻常人,几个是没问题的,可是,若是遇到群殴或是遇到江湖高手,那么,她也只能逃。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还没逃过,并不是说没遇到过厉害的对手,而是她的身边有寻梅,比起她来,寻梅更像是师父的传人。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施展了轻功,轻巧的掠过众多屋顶,很快便发现了一条山路直通后面的大山,黑夜中,顾言生的身影显得那般渺小,他正一瘸一拐的往山上走去,

“爹。”顾沫凌掠到顾言生身边,结果将顾言生吓得连退三步,差点儿滚下山去,还好寻梅及时站到后面,一把扶住了顾言生。

“你……凌儿,你们怎么在这儿?”顾言生惊魂不定的看看左右,又看看天上,最后才看着眼前的女儿。

“爹,娘已经知道了,家里正乱着呢,你快回去吧,我和寻梅去找哥哥们就好。”顾沫凌也顾不得解释。

“可是,你们两个女儿家的……”顾言生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可是,他又想到她们从天而降……不由抬了头又看了看天。

“大叔,我们会功夫,刚刚施的是轻功。”寻梅忍不住掩嘴一笑,“你先回去吧,我和小姐去找就好了。”

“嗳。”顾言生相信了,比起王瑾珏等人的呆若木**,他的反应正常得多,也许在他心里,早就意识到他的女儿本就是个有本事的吧。

“爹,下山当心点儿。”顾沫凌笑笑,便要转身进树林子。

“你们也小心点儿,这林子里,危险着呢。”顾言生转身站了一会儿,又不放心的回过头叮嘱她们。

“放心吧。”顾沫凌很干脆的应着,洋溢的自信倒是让顾言生平静了不少,只是,他并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站在那儿看着她们走进山林。

远远的,听到有人敲响了铜锣,紧接着,村子里沸腾了起来,远远的,火把渐渐连成火龙往这边移来,顾言生叹了口气,也不走了,挪着腿坐在了路边的土埂上。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连个火都没带,就这么进了林子,不过,以她们的眼力,倒是能看得到林子里的情景。

山路通到山林口便没了,黑暗中只听到脚下踩的沙沙声,树枝横生交错,时不时的便有些树干挡了去路。

寻梅抽出了她腰间的软剑,走在顾沫凌前面开路,那软剑,纵是在黑暗中也闪着点点寒光,随着寻梅手腕微抖,面前的阻碍物便无声无息的被割断。

这把软剑,原是师父的兵器,可是后来,寻梅的剑术日渐拔尖后,师父便把这软剑送给了寻梅,自己则用个酒葫芦当武器,整天捧着个酒葫芦装病卖傻。

顾沫凌跟在寻梅后面,倒是不用担心无路可走,不过,她也没闲着,拔下了头上的银簪子,一路在树上留下记号。

没一会儿,路上出现在了岔道,一条小路通往左边,那边黑黑的都是密密的树木,另一条通往右边,到处是比人还高的茅草。

“大哥。”顾沫凌叹了口气,这么黑,他们可不能出事啊。“二哥、五哥。”

喊完便屏气凝神的听着动静,可是,诺大的林子,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古怪的鸣叫声,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小姐,怎么办?”寻梅犹豫的看着两条路,如果说两人说分开找的话,她还真不放心,可是,不分开的话,又该往哪条道上走呢?

顾沫凌不答话,她细细看着那片比人还高的茅草丛,想起下午哥哥们的话,他们是在听完杨二春说换东西的话后才决定的,当时,五哥说多编些草垫子,然后二哥才说得要进后山,显然,他们都是为了后天能多换些东西,所以,这茅草丛的应该不值几个钱,反而是那林子,也许还有些可换的,只是,那儿会是什么呢?柴禾?还是……打猎?!

“走这边。”顾沫凌想着想着,心里不由一惊,她毫不犹豫的往树林追去,寻梅忙赶到她前面开路。

上面的树林更加茂密,有些树奇形怪状的,歪斜了身子倾着,让人不得不弯了腰才能钻过去,所幸,没走多远,地势便平坦了许多,也渐渐的出现了许多被砍伐过的痕迹,越往前走,树桩出现的越多,这让顾沫凌两人更加疑惑,不是说进这后山来的人十人有九人回不去的吗?难道那些人都在这儿落户了?

这个答案,显然不可能,这一路,连个动物都没瞧见,更没见有什么屋子,那些人干嘛好好的家不回,待在这儿呢。

“小姐,你听,有水声。”寻梅听到,前面不远处似有“轰轰”的水声传来。

顾沫凌停了脚步侧耳倾听,果然,远远的,传来的水声还不小。

“去看看。”抱着一丝希望,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越近水声越大,没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树林的边缘,面前出现一个很大的湖,而湖的对面,高高的瀑布一冲而下,黑暗中,依然能见到飞溅起的白色浪花。

“小姐,真奇怪呢,这儿有这么大的瀑布,还有这么大的湖,村里怎么还会缺水呢?”寻梅想起这两天来这儿后,听到看到的都说缺水……

“去那边看看。”顾沫凌左右环顾了下,右边就是顾家村的方向,她便顺着湖边往右边走,她隐隐觉得,这山里一定还有人住着,而且还不是少数,难道导致这附近不太平的强盗窝竟在这儿吗?

湖面越来越狭,顾沫凌顺着湖的走向在林子间穿棱,大概走了百米左右,湖面已竟有丈余宽,而上面,一道高高宽宽的泥墙将湖涧一分为二,一边是满满的深不见底,另一边,湖底的小石子也未能浸没……

“原来是有人捣鬼!”寻梅不用人提醒也明白了,顿时气呼呼的骂了几句,便想动手去推倒那泥墙。

“你做什么?”顾沫凌忙拉住她。

“把这墙给推了啊,这样村里的水不就不用紧张了嘛。”寻梅奇怪的看着顾沫凌,不解她为什么拦着。

“你看这儿的水,那么满,你这一推,水一下子泄下去,这村里还不得遭灾啊。”顾沫凌无奈的摇摇头,她前世可在电视上看过不少山洪引发泥石流之类的悲剧呢,这里的水虽然没山洪那么夸张,可是,这乍一冲下威力也不小了。

“那怎么办?”寻梅不由吐了吐舌,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感到一丝难为情。

“先去找人要紧,这儿的,回去找大伯公商量。”顾沫凌决定还是先找人,水的问题已知根源,慢些解决也无妨,而人,要是真遇到强盗窝子,可就麻烦了。

014缺水的真相

顾沫凌和寻梅又顺着湖边往回走。

如果说,她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哥哥们极有可能被“人”抓走了,而那些人,阻断了这头的水流,那么,他们的窝应该是在水流的另一头,只要顺着湖一直往前,应该有点儿希望吧。

可是,湖只是在这儿能称得上湖,到了那边儿,又分流成两支,顾沫凌和寻梅小心翼翼的寻了好长一段路,又看到了阻断水流的泥墙,这儿比刚刚看到的略窄些,而另一支,却在对岸的林子里。

“小姐,怎么办?要过去吗?”寻梅指了指那堵泥墙,以她们的轻功,想到对岸那是小菜一碟。

“不知道哥哥们怎么样了?难道真的遇到强盗窝子了?”顾沫凌叹了口气,也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路遇几个强盗她倒不怕,可是,若是对面真的是强盗窝子,自己两个小姑娘闯到人家老巢里,功夫再高也难敌别人人多啊,再说了,他们手里还有人质呢,一时间,她难以决断是该继续还是该先回村找人。

突然间,几声闷闷的声音传来,两人顿时警觉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屏气凝神的往那边潜去。

越近,声音越是清皙,寻梅手中的软剑此时竟如刚锋般直直指向前面,她挡在顾沫凌前面,整个人如受到攻击的刺猬般警戒着。

不过,等她们来到湖边林子里时,看到的,是两个被五花大绑倒吊在树上的人。

“大哥,二哥。”顾沫凌试探的喊着。

那两人听到声音顿时挣扎的更厉害起来,口中显然被人堵了东西,只是“嗯嗯”的回应着。

“寻梅,快放他们下来。”顾沫凌又惊又喜,忙跑上前寻找绳子,果然在树后发现了两根绳子被远远的系在别的树干上。

救下了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被倒吊了这么久,脚上手上早已被勒得出血,还好两人都是长年劳作的壮年,还不至于因为气血倒流而晕厥,不过,被放下来后一时站不起来倒是真的。

“大哥,二哥,你们没事吧?”顾沫凌扶着顾行周在树下坐定,“寻梅,去弄些水来。”

“好。”寻梅收起了剑,飞快的跑了,没一会儿,手中多了个物件,看着似是一片长长的宽宽的树叶子卷成,用来盛水竟也没漏多少。

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喝过了水,靠着树干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七妹,你们怎么在这儿?”顾行全先开的口。

“娘知道你们进后山,都快急疯了,我和寻梅是来找你们的。”顾沫凌简单的说了下家里的情况,又问起他们是怎么被吊上去的。

“唉,别提了,都是陈家岙那个陈大春干的好事,你也看到了吧,我们以为后山怎么怎么危险,可人家都把我们山上的树都快砍光了,还截了水,害我们过了这么多年缺水的日子,现在看来,那些进山失踪的人,肯定都着了他们的道了。”顾行全一提起这个就憋屈。

“陈大春是谁?你们不是遇到强盗啊……”寻梅问完才觉出自己的问题有点儿傻,可是遇到强盗,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只是被吊着这么简单吗?

“陈大春是陈家岙的,就在那边。”顾行周还算冷静,指着湖的那一边,“听说,他家是陈家岙最富的,村里的人几乎都是佃的他家的田地。”

“妈的,我去推了那泥墙。”顾行全气得脸都涨红了,挣扎着就要起来。

“二哥,不可。”顾沫凌忙拦住他,“我们还是先回家吧,爹娘都着急着呢,还有大嫂二嫂,二嫂刚刚跟着出来,走得急了似是不舒服呢,我们先回吧,这儿的事,等禀了大伯公,再商议。”

“行。”顾行全并不是莽夫,他只是一时太气愤才这样冲动,此时被顾沫凌拦着说了一番话,也冷静了下来。

“还能走吗?”顾沫凌见他起来的有些踉跄,不由担心的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肘儿,“五哥吃了饭就出来找你们了,现在也不知道回了没,你们不是一起来的吗?怎么他先回的家呢?”

“五弟又来了?”顾行全吃惊的吸了口气,“我们让他先回家编草垫子的,怎么又来了?”

“吃完饭的时候,娘见你们还没回来就让他出来找了,要不是二嫂从大嫂那儿探得消息,我们还不知道你们进后山呢。”顾沫凌扶着顾行全,寻梅扶着顾行周,四人朝来路慢慢往回走,“大哥,二哥,你们也糊涂了,就为了省几文钱,要是你们有个万一,让我如何面对大嫂二嫂,大嫂今儿不是也说了吗?多花几文钱,买个平安也是值得的。”

顾行周一言不发,只听到顾行全讪讪的说着:“我们……我们家……”

“大哥,二哥,以前妹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我回来了,就不会再让爹娘和你们过苦日子,银钱用了,还能赚回来,重要的是,一家安乐。”顾沫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哥哥可信我?以后,我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以后啊,需要哥哥们出力的地方还多着呢。”

“出力?出什么力?”顾行全奇怪的看看她,只是黑暗中,看不真切,他们不像顾沫凌和寻梅,走路都有些不便利。

“这事,过几天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顾沫凌笑笑,她的想法,自己还没作决定呢,现在说还早了点儿,一切还得等她去过镇上才能确定。

顾行周和顾行全看看好,不再说话,四人摸着黑顺着顾沫凌留下的记号往外走。

来时寻得慢,此时出去却简单许多,没一会儿便到了外面,正好遇到顾言槐等人举着火把进来找人。

看到顾行周等人,顾言槐劈头便大骂了一顿:“你们两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知道这后山危险吗?都几岁的人了,要是有个好歹,让你们的老婆孩子怎么办?”

顾行周兄弟俩只是不语的低了头。

“大哥,二哥。”人群后,顾行英高声喊着,扶着顾言生走了过来,边走边问,“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我找遍了几处都没见到你们。”

“我们……”顾行周叹了口气,“在林子里被人吊起来了。”

“什……什么?”众人大惊,这后山可是禁地一样的,怎么会有人?

“该不会是……妖……妖……”马上有那胆小的想像力丰富的人犹犹豫豫的提出了疑问,这话一说出口,引起了不小的躁动。

“别瞎说。”顾言槐似乎还挺有几分发言权,一声斥喝,顿时让那几人安静了下来,不过,众人还是疑神疑鬼的警惕着四周,生怕在黑暗中出来个什么东西。

“不是,是人,是陈家岙的人。”顾行全怕引起乡亲们恐慌,忙解释道,“我和大哥原只是在林子口的,后来被一只野兔子给引到林子里,到了那边就听有人砍树的声音,就想过去看看了,结果,就看到陈大春家的管家,他们人多,我们被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绑着吊到树上了,要不是七妹,我们……”

“什么?!陈家岙的人?”顾言槐一愣,不明白陈家岙的人怎么会在这儿,这两个村子虽然近,不过也要一天的脚程才能到。

“六叔,我们在山上不止发现许多被砍伐的树桩子,还发现了,原来流向村里的水流也被人围截了。”顾沫凌将自己看到了如实说与顾言槐听。

“原来我们村水这么缺是那些天杀的干的,乡亲们,咱们去找他们拼了。”一听到原来是陈家岙弄的鬼,村民中气血方刚的年轻人便怒了。

“没错,害我们这么多年,跟他们拼了。”

“他们能截我们的水,我们也可以去截他们的,走。”一时间,人群躁动,有些失控。

“等等。”顾沫凌忙拦在前面,“乡亲们,请冷静一下。”

村民们看到她,都有些惊诧,不过还是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刚来没几天的“仙女”。

“各位,我觉得,此事该马上告知村长,大家商议商议该怎么应对,若真是陈家岙的人做的,得到消息一定会来,到时纠纷难免。”

“怕什么?闹就闹,咱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对啊,怕什么。”

顾沫凌的话却没能让大伙儿冷静下来,反而如火上浇油般点着了人们xiōng中的火。

“各位,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此冒然的去了那儿,我们能做什么?拆墙放水吗?可是,你们可曾想过,我们村子里多年缺水,所用的不过是小池子小溪流,今日要是冒然拆了那墙,那满湖的水飞泄而下,我们的村子能保住安然无恙吗?我们的损失谁负责?陈家岙吗?”顾沫凌大声的分析着利弊,“我知道,我初来乍到的,所说的话一定让大家难以信服,可是,师父临终所托,守护顾家村便我的责任,我顾沫凌虽然人微言轻,但,自当尽我全力,还请大伙儿冷静些,先回村听听村长如何说法,不管如何,等天亮了再上山也不迟啊。”

“沫凌说的有理,大伙儿还是先下山吧,到我家好好合计合计,这黑乎乎的,林子里有什么还不知道呢,可别再弄出旁的枝节。”顾言槐听完顾沫凌的话,有些意外的看看她,却没说什么,只是劝着大伙儿回去。

也不知是顾沫凌的话说动了大伙儿,还是顾言槐所说的林子不知道有什么吓到了大伙儿,总之,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往回走,往顾言槐家涌去。

015师父惹的祸?

村长家的院子被闻讯而来的村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彤红彤红的火把照亮了天空,顾一尘坐着他经常坐的村桩上,面前围坐了八个老人,这些人,都是顾氏宗祠里排得上辈份的人。

顾一尘作为顾家村的村长,又是顾氏族长,他的权威自是不容质疑的,不过此时,他却一言不发的坐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问题,任旁人说破了嘴皮子,也没出过一声。

顾行周兄弟俩将为何进了后山、如何追踪那些声音、如何发现那些偷砍树的人、如何被人打晕倒吊在树上、如何被顾沫凌和寻梅救下,均细细的说了一遍,几位老人尚且不信,看着顾沫凌和寻梅,打量了又打量,似乎对顾沫凌救人之事十分怀疑。

顾沫凌知道,他们是看她是女子,所以才怀疑她的能力,她也并不多话,只是将自己看到说了一遍,旁的多余的话一字未提。

“一尘啊,我看这事儿还得再商量商量,最好还是派人去陈家岙一趟,能好好谈妥了最好,那陈大春是陈家岙首富,陈家岙的没一个不是他家的佃户,若是惹恼了他,只怕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呢。”众人各有各的说法,有主张现在就去挖了那墙引水的,也有说去对面把树砍回来的,也有说把对面的水源也给截了的,更有人提出去求求陈大春也许他会好心放过顾家村,当然,这种说法很快被愤慨的村民给淹没了,直到,顾一尘身边的老人开口,村民才短暂的安静下来,可是,他一出口,便是害怕惹恼了陈大春,村民们顿时又沸腾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表达着各自的愤怒。

“路老,难道说他家有银钱就凭他欺负人了吗?这些年,都说这后山危险,都说十人进去九个人出不来,这些都不去提它,可是村里用水这么难,原以为是老天不长眼那就罢了,现在已知道是他搞得鬼,难道还让我们睁着眼睛吃这哑巴亏不成?”人群里,一个中年汉子激动的反驳。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我不想我们村好吗?”这个老人,是顾一尘的族叔,也是顾家村年纪最大辈份最高的人,叫顾路风,平时,村里无论老的少的,都会尊他一声“路老”,平日里,他最爱的就是摆着个长辈的谱,觉得这顾家村除了顾一尘便是他最有威信了,可此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信受到了挑战,不由恼怒的瞪大了眼,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得“笃笃”响,“可是,你有什么能力去和他作对?你对付得了他家里养的恶仆恶犬吗?把他得罪了,有什么好处?”

“可是……”那中年人还要说话,被他身边的妇人一把拉住,他有些气恼的瞪了她一眼,却最终没有再说话。

那妇人赔着笑,冲着路老说道:“路老,您消消气,我们当家的就这脾气,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也知道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的对吧?我们当家的也是着急啊,眼看着这光景一年比一年难过了,原来觉得老天爷没开眼,心里也好受些,可现在,明摆着是被人欺负了,这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哼,都是为了顾家村。”路老哼了一声,算是大人不计小人过,揭过不提,只闭了眼假寐。

“爹。”顾言槐一直站在顾一尘身后,好几次想说什么都忍住了,此时听众人吵吵闹闹的却说不出所以然,而他爹却依然那副不言不语的样子,不由急了,略俯了身在顾一尘耳边轻轻唤了一声。

“沫凌啊。”顾一尘总算开口了,不过,他并没有回应谁的话,而是招呼顾沫凌过去。

“大伯公,需要我做些什么?”顾沫凌微微一笑。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顾一尘却问起她的想法。

“好主意没有,拙见倒有一二。”顾沫凌并不是为了表现自己,只是,她说过要守护顾家村,守护家人,那么,她便没必要藏拙。

“说来听听。”顾一尘笑眯眯的,似乎聊的是今天天气好好之类的话般。

“哼,一个女娃子,能有什么主意。”路老冷哼了一声,眼睛却看着顾沫凌,嘴上虽说着轻视顾沫凌的话,可心里却还是好奇那个人的女弟子会有什么妙论。

“我觉得,暂时不宜和陈家岙有所冲突。”顾沫凌看了看路老,没在意他的语气。

“嗯。”顾一尘点点头。

“我们的目的无非就是水源,这点并不是难事,可是,无论是和平解决还是以武制胜,少不得费一些周折,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水流飞泄而下,以我们目前的水涧、水池子只怕经不过冲击,到时只怕会危及两边的房屋和田地,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我觉得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巩固我们村的水池子,拓宽水涧,多挖些水渠,等自己村里的事情安排妥了,再去找他们交涉不迟,反正湖在那儿,他们也搬不了哪儿去,而且他们用的水也取之那儿,也不必怕他们动什么手脚。”顾沫凌想起前世电视里报道的泥石流,一想到那个场面便心有余悸。

“哼,说得好听,要是我们费了那么大劲,到头来却白费工夫,这花费算谁的?”路老不屑的摇头。

“路老是担心到时收不回水源,还是怕那陈家岙的人报复?”顾沫凌依然浅笑着,丝毫不为他的挑衅动气。

“你可知那陈大春是什么人?可知他有多少家财?可知他养了多少恶仆恶犬?你凭什么跟他斗?若是惹怒了他,牵连整个顾家村怎么办?”路老敲着他的拐杖有些激动,“黄毛丫头,懂什么呀。”

“那依路老之见,该如何处理?去跟陈大春示好吗?”顾沫凌不由被他的顽固不化气到,“若说惹怒了他会牵连整个顾家村,那么,这些年,是有人触怒他了吗?”

“问得好。”路老气极反笑,魏魏的站起身,双手拄着拐杖,狠狠的说道,“就是你那好师父做下的好事。”

“什么?”顾沫凌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忙转头看向顾一尘。

“叔,当年一凡也是行善事,错不在他。”顾一尘叹了口气。

“行善事?他倒是行善了,做完就拍拍屁股走人,他可知道我们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敢说那陈大春截了水源不是为了报复他当年多管闲事?”路老激动的敲着拐杖,“现在他倒好了,一死了之,留个烂摊子让我们收拾。”

“大伯公……”顾沫凌越听越吃惊,她从未听师父提过以前的事,难道这事还真是因为他得罪了陈大春引起的?

“一凡并没有做错,他救的是三条人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与今天说的这事没关系,况且,这村里缺水也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一凡离开这儿都快六十年了。”顾一尘沉下了脸,站起了身,环顾着村民们,“此事,就按沫凌说的办,大家先回去歇歇吧,天亮后大伙儿再带好家伙来这儿,到时我会再作安排。”

“是,村长。”村民们大多听从了顾一尘的话,虽有一小部分犹豫不决的人,但并没多说什么,便随着人群散了。

“沫凌,明儿一早,你也早些来。”顾一尘朝着顾沫凌点点头,便往堂房走去,火光中的背影,有些蹒跚。

顾沫凌站在原地看了许多,才和顾言生几人一起回了家,路老的话一遍遍在心里响起,令她疑惑丛生,直到睡下,她还在想是不是真是因为师父做的事才会这样?。

016管的第一件“闲”事

顾沫凌迷迷糊糊的睡下,感觉没睡多久,便听到动静,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果然,窗缝已透进微弱的亮光,天已亮了。

想起顾一尘让她早些去,一轱辘的便坐了起来,寻梅听到声响也醒了,两人匆匆洗漱了一番,吃完早饭,一家子竟已齐聚在门口空地上,就连大伯和三叔两家也都早早的扛了锄头背着篓子等着。

李氏昨晚已知事情经过,得知两个儿子遇险,不免又是一番伤心后怕,不过此时看起来却似镇定许多,正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杨二春伴在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肘儿,信娃牵着鹊儿和莺儿乖巧的跟在一边,就连王瑾珏,也挺着个大肚子等着了。

“娘,你这是?”顾沫凌不由惊讶的问。

“这是大事,娘也去听听。”李氏听到顾沫凌的声音,朝她伸出了手,“凌儿,你真的有好法子?”

“娘,你放心,此事不难解决。”顾沫凌上前扶住她。

“凌儿,你先走一步吧,莫让村长久等了。”顾言生从屋后转了出来,顾行周三兄弟各自扛了把锄头跟在后面。

“去吧,我们就来。”李氏闻言松开了手,笑着示意顾沫凌先走。

顾沫凌看看天际的鱼肚白,心里记挂着师父的事,便不再说什么,带着寻梅加快脚步往顾一尘家赶去。

来到顾一尘家时,院子里外已聚了不少人,看到她们皆露出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两人,时不时低头接耳的说上几句,顾一尘自然还是坐在他那个专用树桩上,旁边已坐着几位老人,他身边那位看起来最年长的显然便是昨夜呛声的路老。

顾沫凌径自进了院子,朝他们曲了曲膝:“大伯公,我起晚了。”

“乡下没那么多规矩,坐吧。”顾一尘见她行礼,笑着摆了摆手。

话刚说完,西子媳妇便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顾一尘身边,冲顾沫凌笑了笑便退了下去。

顾沫凌坐定,寻梅一声不吭的站在她身后,低眉顺目,将众多的目光直接无视。

“昨夜我反复思量过了,你说的极是,今儿让你早些来便是想听听你可有详细的想法。”顾一尘见顾沫凌坐下,便直奔主题,“你随你师父定走过不少地方,眼界自然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要开阔些,你说说,该如何做?”

“大伯公,我所说的也不过是自个儿瞎想的,不过,以前曾在边城见过官府抗洪救灾,对他们所用的固堤筑堤之物倒是略知一二。”顾沫凌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的抗台抗洪用的沙包,“水流冲击而下的威力甚大,光是拓宽水道还不成,得想法子加固加高才是,不然,两边的泥土经不起水流冲涮,引起塌方便危险了。”

“哦,那用什么物件加固?石头吗?那样的话,我们这儿也没那么多石头啊。”顾一尘为难了,从水源到村口,弯弯绕绕的下来,这水道可长着呢,人手倒是有的,可哪来这么多石头呢?

“并不是石头,而是沙袋,也可用泥土。”顾沫凌摇头,不管是沙袋也好,还是泥袋也好,都要用到袋子,前世那种麻袋多了去了,可是在这儿,该用什么代替?对了,好像还有草袋子,可是她对这些并不熟悉,那草袋子怎么编尚不明白,该怎么说呢?

“哼,刚刚还说泥土经不起水流冲涮,这会儿又说可用泥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哄着玩儿啊?”路老仍是那副样子,似乎是看顾沫凌不顺眼。

“路老且听我细说。”顾沫凌没空和他辩驳,转向顾一尘问道,“大伯公可有纸笔?以前远远的看过官府防洪筑堤,如今也只有个大概印象,却不知该如何说明白,不如我画下来,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这……笔墨倒是有的,只是这纸,却没有好的。”顾一尘摇摇头,不过还是让家里人从他屋子里把东西取来了。

一枝笔一小块墨被包了一层又一层,足见主人家的珍惜,顾沫凌心里暗叹,这儿能有这些的只怕也就顾一尘一家了吧。

西子媳妇及时送上了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和几张极粗糙的纸,还有一碗清水,放在顾沫凌面前,这次却并未退下,而是拿起那小块墨在碗里细细磨着。

顾沫凌注意到那碗底有些许清水,只是看着西子媳妇磨墨,心里打定主意顾家要送的礼里得再添一套文房四宝。

“十二妹,请。”西子媳妇磨好墨,又拿起笔在清水里化软,掐去了水沾上了墨递给顾沫凌,东西极是流畅。

“谢谢嫂子。”顾沫凌乍听到十二妹不由一愣,随即便明白她喊的应该是按他们这一房的辈份,只是不知她家排的第几,不过喊嫂子总是错不了的。

此时,院子外已聚满了村民,顾言生几家也挤到了前面,原本村民们还在打趣顾言生认回了女儿何时请客等等,此时见顾沫凌提了笔要写什么,顿时停了议论,伸长了脖子看着,要知道,顾家村识字的人只有村长家几个儿孙和一个孙媳妇,别家的别说是女儿家的,就是儿郎也没一个。

顾沫凌当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她一门心思都在回忆该怎么做,除了拓宽,还得加固加高堤岸,拓宽并不是问题,号召村民们就行了,所以,她只要考虑用什么来筑堤就行了。

前世在电视里,倒是看到部队抗台抗洪灾,便是在原里挖了土装在草袋或麻袋里填在岸边,就像打砖墙那样错位着填,而后面……应该是打上木桩子,再竖一层木板,然后再填一层草袋子,只是泥土不比沙石,还得靠人踩实,至于草袋子之间的缝隙,可以考虑用带有草根的土块填补,这样还能增强些阻力。

顾沫凌将自己能想到的一一在纸上画出,并注了解说,写罢细细检查了一遍才交于顾一尘,其他几位老人此时也坐不住了,纷纷前倾了身子往顾一尘身边凑,就连那个路老,此时也顾不得挑顾沫凌的刺,张大了老眼凑着细看。

“大伯公,我能记得的就这么多,这些东西并不难办,人手够便成,只是那装土的草袋子,我只知能用稻杆子可是麦杆子之类的编制,却不知道该如何编制,还得大伯公找人想想办法。”顾沫凌起了身,半蹲在顾一尘身边指着图画上细说,“这中间用的木板可用柴或是树枝替代,只需填得密实些便可,另外,这里只需贴着土地填上草袋子便可,高出土地的这一部份,才需要两边都填上,我只是我的拙见,具体的还得看实地情况改善。”

“好,好,好。”顾一尘欣慰的连连点头,目光定在图纸上不舍得移开,“他总算为我们顾家村做了件好事……”

“沫凌不知当年发生了何事,也不知是否是师父惹来的是非,如今师父也不在了,再提谁对谁错也是枉然。”顾沫凌看了路老一眼,表明自己的态度,“师父一生未踏足顾家村,并不是忘记,而是另有苦衷,他临终时叮嘱沫凌要好好守护顾家村,沫凌自不敢忘,如今,沫凌的爹娘亲人也在这儿,虽然沫凌能力有限,但,若有吩咐,沫凌自会竭我所能。”

“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以后莫提这个了。”顾一尘笑笑,一言带过,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图纸上,“这草袋子……”

“小姐。”寻梅似是想到什么,轻声唤了顾沫凌一声,不意却引起了众人的注目,她也不以为意,大方的提醒道,“五哥编东西的手艺着实不错,也许他知道该怎么编这草袋子。”

“对啊。”顾一尘眼前一亮,朝院门口喊了一声,“英子,过来。”

“啊,哦,来了。”顾行英没料到会被突然叫到,一时愣住,被身边的顾行正推了一下才发应过来,急忙跑了过来。

“你瞧瞧这个。”顾一尘将图纸小心的摊在桌子上。

顾行英看着图纸上一格一格的东西,有些摸不清头脑,只是觉得这画儿跟真的似的极漂亮,看了一会儿才搔着头指着纸上的字不好意思的笑道:“大伯公,你也知道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噗”,寻梅被他的样子逗的笑出声来,“五哥,并不用你认识它啊,只要认识这草袋子怎么编就成了。”

“草袋子?”顾行英眨了眨眼,手停在脑后不解的看看寻梅,又看看那图纸。

“没错,用来装土的草袋子,不必太密实,只要不让土漏出来就行。”顾沫凌微笑着解释,又想起一点,转身对着顾一尘,“大伯公,这装土的时候,不能装太满,六七成便口,这样缝了口之后,也就不用担心踩实时被涨破了。”

“草垫子倒是会,可草袋子……我试试吧。”顾行英有些底气不足,不过还是接下了任务。

“这事,靠英子一人不成,从水源到村口,得多少草袋子啊?我看还得多派些手巧的,帮着英子一起才是。”路老自打顾沫凌画图开始便一直保持了沉默,直到此时,才说了一句,倒也是句靠谱的话。

“村长,这事让我们女的来做就行了,只要英子会编了,让他教与我们就行了。”院门外,庄婶又冒了出来。

“那就开始吧,言柏,言松,你们带人去挖水道,槐子,你带人去准备木头。”顾一言柱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院门口对着外面黑压压的人高声说道,“乡亲们,几十年了,我们顾家村缺了几十年的水,今天,我们有望收回水源了,这事可是我们顾家村头等的大事,希望乡亲们有力都出力,等收回了水源,田里地里的收成还怕不好吗?”

“村长,该干什么,你就吩咐吧。”村民们纷纷表态,声势颇为壮观。

017果然危险

有了明确的目确,便好办了,没一会儿各人便分好了队,但凡有些劳力的人都参加了挖水道砍树木的队伍,就连老弱妇孺也跟着顾行英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具体如何做,顾沫凌已插不上手,顾言槐几三兄弟无论哪个也比她有威信有能力,所以,她很聪明的陪在顾一尘身边,听着他“调兵遣将”。

他的几个媳妇也各自分到了任务,就是组织人手前往祠堂,当然,她们并不是去开祠堂,祠堂并不是女人们能随便进的,她们去的目的是为了给大伙儿做饭,而祠堂外便是一片颇大的空地,侧边还建了厨房,平日里族里有什么大事,或是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借用这儿的厨房和空地办席面。

顾一尘是考虑到各家都出动了,为了早日完成这大事,便作主开大灶,统一做饭,至于吃食,自然是各家都贡献一点儿了,大伙儿对这个倒是没意见,纷纷均出自己家的那点儿存货交给做饭的妇人们。

为了镇得住场面,又派了两位有辈份的老人前往祠堂指导。

“大伯公,还有两件事。”顾沫凌等到人群散去,院子里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又说起了另两件事。

“说吧。”顾一尘此时对顾沫凌更是信任,便是路老等人也不再多罗嗦,虽然,路老看顾沫凌时仍是斜着眼睛,不过至少不再呛声了。

“我们是否该派人去陈家岙找他们村长知会一声?”顾沫凌也是考虑到村与村之间的关系,能不闹僵是最好的,不然将来因为些小事整天闹得不安生便烦了,“还有官府的人,最好先通通气,免得有什么纠结,被陈家占了先通融了,我们会落了下风。”

“天高皇帝远,官府哪里会管我们这儿的事,这儿都几十年没来过官府的人了。”顾一尘叹了口气,“不过,派人知会陈家岙村长还是必要的,那陈大春虽然可恶,不过,与旁人无关,我们也不宜与整个陈家岙结下梁子,毕竟都有儿女亲家在呢。”

“这事,让言柏去一趟吧,他丈人家就在那儿,去了也有个说头。”路老这回倒是又说到点子上了。

“嗯,没错,就说是去丈人家,那陈大春也不至于会使什么坏,还有杨家村,魏家岙,徐村,也得派人去说说,要知道另外一支被截的水流便是通往那边的。”顾一尘赞同,环顾了一下,却发现年轻一辈的都走了,剩下的只有几个老的,一时有些为难该让谁去找人。

“大伯公,还有一件事,就是为了防止陈大春使坏,若是他得了消息起了恶心去推了那泥墙,我们村又有那么多人挖水道,要是那水一冲下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顾沫凌言下之意不言而谕,几人听闻一想到那场面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纷纷说得预防,至于该如何预防,顾沫凌原就没指望他们说出什么来,不过他们害怕陈家恶仆恶犬也是情有可原,“以防万一,那儿也得派人看着,我和寻梅倒是会些功夫,不如让我们去吧,顺便通知二伯他们去办事。”

“也好,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也跑不动了,只好让你们年轻人多动动,不过,你们俩个总归是姑娘家,若是对上陈大春的人,能避则避吧,被他们盯上也是麻烦事。”顾一尘自然是同意的,不过他担心两个姑娘家的,无论有没有冲突,对上了那些人难免会吃亏。

“没错,被人抢了亲可就由不得你们了。”路老睨着眼打量着顾沫凌和寻梅,似是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顾沫凌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好意,心里不由宽慰,看来这路老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类型,想来他针对她的原因还是因为师父吧。

从村长家出来,顾沫凌让寻梅先赶去那个小树林,她顺着水涧慢慢寻人。

今天,几乎整个顾家村的人都出动了,个个干劲十足的来来往往,见着顾沫凌都纷纷打招呼,或热情的赞几句顾沫凌能干,或憨厚的露出笑意,已全然没了初来时对她的探视和疏离。

顾沫凌只觉得心头暖暖的,前世的她,很小的时候便跟着母亲离开了家乡,见多了人情淡薄,此时面对这些善意而憨厚的笑脸,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仿佛她生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似的。

跟几位乡亲打听了顾言柏的所在,顾沫凌很快便找到了那儿,顾言松也在,正在分派谁负责清理杂物,谁负责疏理水涧,顾沫凌看了看那些水池子,水浅的几乎见底。

“二伯,四叔。”顾沫凌忽然想起自己疏忽了一件事,忙上前提出来,“这儿的水可有派人储备起来?”

“啊?储水作什么?这池子里的水也够用,而且等水一下来,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顾言松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

“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一旦开动起来,难免会让水变得污浊,还是先让人多储些吃用的水吧,以防万一。”顾沫凌笑道,“二伯,还得请您去趟陈家岙,跟那儿的村长知会一声,具体的,您回家一趟,大伯公会告诉你的,还有杨家村和魏家岙徐村,都得派人去说一下呢。”

“嗳,我这就回。”顾言柏没有意见,将这儿的事全交给了顾言松,自己选了三名合适去杨家村和魏家岙报信的人一起回了家。

“侄女,这儿具体怎么做,还得你费费心。”顾言松并不因为顾沫凌年轻便轻视了她,而是很客气的请她一起。

顾沫凌心想着自己反正也没什么事做,而这事儿又是自己掺和的,当下也不推辞,和顾言松两人顺着水道慢慢往上走,边走边安排人清理杂物,至于怎么挖怎么储水,顾沫凌根本没有经验,都是顾言松说了算。

走了半天,顾沫凌才发现,这儿的水涧并不是笔直往上的,而是弯弯绕绕,折了好几折,大的小的能算得上瀑布的地方总共有五六处,这种地方自然是重点要处理的,顾沫凌便按自己的想法提了一提,顾言松很快便领会过来,派人重点在瀑布下开挖大池子,让人到时重点加固池岸。

到了山上,一条颇宽的河道出现在眼前,只是,河道已干涸见底,仅见些许的水汩汩的往下流着,两边长满了有些枯黄的杂草,再往里便是密密的灌木类矮树,人想往岸上走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再往里则是些高大的树木,细细看过之后,并未发现被人砍伐的痕迹。

只是,河道里有不少落叶和杂草,也不知经了多少年,已是腐烂发黑,若是水下来后定然会被冲涮到村子里,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四叔,这些倒是地里上好的养料呢,不如让人全收了运回去,不然被水一冲,污了水流不说,冲到村子里清理起来更是费事了。”顾沫凌说的有道理,顾言松自然不反对,跟着来的人又都是每家劳作的好手,哪里不知养料的金贵,一听顾言松说动手,均快速的开动起来,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将两边的腐叶收集到一起。

“四叔,你看那儿。”顾沫凌指着不远处高高的泥墙,那夜她站在林子那边草草的看了几眼,倒不觉得什么,此时站在墙下,看着高出她几人的墙,心里竟有些发寒的感觉,这墙一旦塌了……她无法想像那样的场面。

这墙的下方竟是石头砌的,她站在下面,尚且不及石头的高度,只有上面是泥土夯的,可是,毕竟不是铜墙铁壁,天长日久的,总会有出现危情的时候,那时的顾家村只怕会首当其冲。

“可恶的陈大春,居然这么狠毒,使这样的花招断人活路。”顾言松看着高高的墙咬牙切齿,同行的村民也是个个义愤填膺,鼓劲的说定要那人好看看云云。

顾沫凌不说话,她站在那墙下,看着墙缝里漏出的水,心里疑惑丛生。

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怨,居然让人如何不惜血本……顾沫凌再一次的想起路老的话,她不由也怀疑起,难道这事真是那个叫陈大春家的在报复吗?师父究竟做了什么事?竟让人用这种方式迁怒无辜的人。若说是报复,那么另一条水流至于也被截吗?而且,听顾一尘所言,这水也不过是近十年的事,师父离开却有快六十年了……

“啊!”顾沫凌正思潮起伏间,忽听声后一阵惊叫,她还未回头,空气中扬起一股子腥臭,一阵劲风伴着“嘶嘶”声从左边林子里激射而出。

“啊!蛇!快跑!”旁的人大喊着纷纷转身逃跑,顾沫凌迅速转声,正好看到有个年轻小伙子已被吓得跌坐在地,而他的面前,一条手臂粗的蛇正弹身冲向他,他此时已不知如何反应,只怔怔的看着那蛇,满脸惊骇。

这林子,果然危险!顾沫凌心里一凛,已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袖中急射出一片细小的光芒冲向那蛇,而她的人也瞬间掠到了那年轻小伙子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胳膊肘儿往边上带去……。

018山中多宝贝

尘埃落定。

顾沫凌射出的银针尽数钉在了蛇的七寸上,此时,正瘫在小伙子原来站的位置,好一会儿,伤口处才渗出血来。

顾沫凌松了口气,放开了手。

“小姐,出什么事了?”听到声响的寻梅出现在高高的墙上,隐隐还能看到那边有人头攒动。

“没事,一条蛇而已。”顾沫凌回头看看,指了指地上的蛇,“把蛇胆取出来带回去给我娘。”

“嗳。”寻梅一跃而下,拎了死蛇到一边处理去了。

“阿泉,没事吧?”顾言松急惶惶的跑到小伙子身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番,确信他没事才松了口气,“还好沫凌在。”

小伙子仍有些惊魂未定,头上、身上满是冷汗,此时听到顾言松问话仍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都没事吧?”顾言松又问其他人。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都说没事,不过其中还是有个人一拐一拐的回来,顾言松觉得奇怪,一问才知他刚刚逃跑的时候脚下打滑,给磕破了膝盖。

“哎,寻梅啊,莫扔了啊,带回去还能熬一锅子好汤呢。”墙那边传来顾言槐大声的吆喝声,“这可是好东西啊。”

“六叔,你可真敢吃啊。”寻梅笑嘻嘻的打趣着。

“槐子说得对,这可是好东西呢,回去熬了汤,让大伙儿都沾沾荤。”顾言松见大伙儿都没事,心头松懈,便隔着墙在这边大声附应起来。

“哈哈,二哥,你们没事吧?刚刚可把我们给吓到了。”顾言槐的身影出现在那边,只是被墙挡住了一半身形,加上有段路皆是灌林子,无路可走,便只能远远的隔着喊话。

小小的意外过去,众人又重新开了工,只是这回儿,大伙儿都提高了警惕,那个被吓坏的小伙子此时也略略恢复了些,重新加入了队伍,却不敢再离岸边太近。

顾沫凌静下心细细聆听了一番,见四周再无异常,这才放心不少,足下轻轻一点,便站到了高墙上,又惹来众人一阵观望。

“寻梅,你看着点儿,我去里面看看。”顾沫凌经刚刚那蛇一番启发,便想着到林子里碰碰运气,要知道,蛇胆可是明目的好东西,也许对娘的眼睛有些帮助,另外就是看看可有别的能为大伙儿加菜的野味。

“小姐,还是我去吧。”寻梅正摘了片叶子在包蛇胆,听到顾沫凌的话忙站了起,顾沫凌注意到寻梅手中的叶子有些眼熟,长长宽宽的,细一想,这不就是前世见过的包粽子的粽叶吗?顾沫凌心里一动,放眼一瞧,两岸密密的,亏她还以为是什么灌木丛呢,分明都是箬竹。

“寻梅,多采些这种叶子回去,过几天便是端午了,我们也学着包粽子吃。”顾沫凌心里一阵欣喜,这叶子可是宝贝啊,前世的她自然没见过这种竹子,每年吃的粽子不是现买的就是买的制好的成品粽叶包的,那时在学校时,室友们还曾就粽叶激烈讨论过,有说是树上长的,也有说是橡树类的,说法各尽不同,却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到最后还特地上网查了资料,才知道大家说的都是错的,惹得一伙儿疯笑了好久。

顾沫凌隐约记得,这种叶子叫箬叶,在南方最普遍的就是包粽子,而且这叶子还有防腐作用,叶子里还含有大量对人体有益的叶绿素和多种氨基酸等成份,可提取天然香精香料和食品添加剂,当然,顾沫凌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提取这些东西的,她能想到的就是拿这些叶子包粽子、包食品、编制器皿,用这叶子包着蒸出来的东西有种天然的竹叶香。

更难得的,这东西根系发达,生命力极强,天然生长,无毒害,无污染,并且年年可采,季季可收,不仅是一种很好的水土保护植被,而且还是一种取之不竭的财富,是山区百姓的“绿色银行”。

不知道这山里,还有没有别的宝贝?顾沫凌站在那儿环顾了下四周,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面上却什么都不显,人心莫测,此时若是说这些东西是宝贝,只怕会引起旁人哄抢,而且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是包个粽子蒸蒸东西,没有销路,这些宝贝被抢回去也只能烂在家里,没得还惹人质疑,倒不如先暂寄在这山上,或者,赶在端午节那天去镇上卖粽子去?

可是,若卖粽子,光有叶子也不行啊,还得有米……

顾沫凌心里暗叹了一声,暂时放弃了这想法,转身沿着那墙往对岸走去,想先看看对面林子里有什么宝贝。

她只顾着想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到下方,刚刚那个被她救了的小伙子正偷偷的瞄着她的侧影,黝黑的脸上隐现一抹暗红。

林子里很暗,比起那边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树桩子,这边便有点儿森林的味道了,地上积了厚厚的腐叶,人踩在上面软软的没有半点儿声音。

一路上树枝交错,杂草丛生,顾沫凌也不敢太深入,这样密集的山林里谁知道有没有野兽存在,她只是在林子边缘转了转,倒让她发现了几棵极高的桑树,上面挂着发紫的桑椹,这种果子,她倒是认识的,前世的超市便有卖,价格还极高。

“桑树?养蚕倒是不错,还能作茧抽丝织丝绸,不过,就是那些蚕太恶心了点,还是算了。”顾沫凌品了一枚桑椹,入口甜甜的,她的心思却转到了蚕上面,不过一想起那些白白的会蠕动的虫子,她便忍不住寒蝉,立即将这念头抛之脑后。

跃下树去找了几片箬叶,将树上成熟的桑椹尽数摘尽,刚要下来,顾沫凌眼尖的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露出两只长长的兔耳朵,居然是只挺肥的山兔。

心里虽高兴,不过她也不急,以她暗器的本事,这兔子早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她不急不躁的折了两枝树枝,将上面的叶子撕去,一扬手,简易制作的树枝便射了出去。

“卟”,正中目标。

顾沫凌这才掠下树,上前捡了那只死兔子,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抬头看看树缝外的天色,日头当空,显然已快午时,便顺着路往外走,路上还顺便收了两只小点儿山兔、三只野**、一窝野**蛋和几条拇指粗的小蛇,这几条小蛇外表花里花哨的,一看就是带毒的,要不是为了里面的蛇胆,她还真想把这东西给扔了,另找了根藤条将这些恶心的东西单串着提着。

她不得不承认,寻梅处理这些比她大胆多了。

回到湖边,寻梅几人正焦急的等着了,看到她两手提溜的东西,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一段河道并不长,才半晌的功夫,已将所有的杂物腐叶等清理出来归置在了一处,有几个村民不知道何时去取了篓子,正准备将这些背回去,顾言松已带了人往回走了。

而顾言槐这边,他带上来的人并不多,显来只是来这儿察看的,顾沫凌看到他让人伐的大多数是一些歪歪斜斜的或是快枯死的树,而那些长势笔直有生机的均被他保留了,顾沫凌对这位看似粗犷的六叔不由又添了几份好感。

“寻梅,你且先将这些送到祠堂,让人熬了给大伙儿添菜,这几条……看似毒性不小,还是让人小心些处理了吧。”顾沫凌对这几条小东西着实寒碜,特地叮咛了一句。

“小姐,这些蛇确实毒,若让它咬上一口,只怕立时就能毙命呢,不过,蛇的毒性只在那毒牙之间,把头一剁,便不碍事了。”寻梅倒是说得起劲,边说还边剥着蛇皮取着蛇胆,“这蛇胆尤为难得,让婶子多食些,对眼睛大有好处的,还有这蛇皮……”

“行了行了,越说越来劲了。”顾沫凌一脸嫌恶的看着那东西,要不是为了这蛇胆她早扔了,“赶紧去吧,记住,得处理妥了,莫横生枝节,还有,最好别把这些混一处,到时白糟蹋一锅好汤,还有这些桑椹,拿去用盐水泡泡,给我娘尝尝,多的就分给那些小娃娃们,这窝蛋就收起来吧,说不定还能孵一窝野**出来呢,还有采的这些箬叶,回头全背回去,端午节多包些粽子吃。”

“噗”,寻梅听着听着忽然笑了出来,看着顾沫凌说道:“小姐,你还说我呢,你也越说越来劲了。”

“呵呵,不说了,先回吧,我和六叔他们一块儿。”顾沫凌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也这么多话起来,不由失笑。

今儿肯定是被这气氛给感染到了,那种贴心的温暖,大家庭的融洽,让她不知不觉便放下了冷漠,露出了真性情。

原来自己还有爱cāo心的潜质啊。顾沫凌唇边扬着一抹笑,心里却享受着这种久违的安宁。

019消受不起的热情

顾沫凌跟着顾言槐一块儿是有原因的,她想知道这山上是怎么分界的,看那些人光砍伐这边的树,那一边却不曾有任何被砍伐的痕迹,便猜到那边也许是陈家岙的地界,而这边应该是顾家村的。

一问之下,果是如此,两边的山头以这湖为界,对面的是陈家岙的,而这边就是顾家村地界。

“你问这个做什么?”顾言槐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希冀的看着顾沫凌。

“六叔,我们的东西被人拿走了,自然也得让人赔回来才是。”顾沫凌好笑的看看他,他明明心里有主意的,还偏要这么问,当她是万能的了?不过,既然他装模作样的问了,她也不会让他失望,“你看这些树桩子,可都是上了年份的树呢,白让人给砍了,我刚刚看过对面了,里面也有不少好东西呢,不过,这禁山的令暂时还不能解,更得禁止村民们私自闯进山林,刚刚你也听到寻梅说的了,那些蛇毒性太强,咬上一口便是一条人命呢,我看,对面这样的蛇肯定不止这几条,还有这边,没摸清底细,还是很危险的。”

“说的对,我也是那么想的,这山毕竟封了十几年了,所以,我让人都在林子口砍呢,来这儿是想看看这儿的情况,也只带了十几个人,一路上有寻梅带路省了不少事。”顾言槐赞同的点点头。

“还有,光砍树不种树可不行,这一片空出来的还得想办法补回去才行。”顾沫凌指了指空空的山地,除了些细小的树孤零零的竖立,略大些的几乎全没了,“这么多年了,总得连本带利还回来吧。”

“哈哈,说得对,连本带利。”顾言槐听着这话极称他脾气,不由爽快的大笑起来,笑罢才指了指那空出来的地说道,“这儿,我准备让人再迁些小树过来种上,过几年就能成林了。”

两人在湖边随意找了两个树桩子坐着,天南地北的聊着,顾言槐虽然没去过外面,可是,他的祖上历代都是村长族长,留下的手扎中也记录了不少奇事异事,他的见识自然比寻常村夫要见长一些。

而顾沫凌,现代女子的灵魂,这一世又是江湖儿女洒脱的性子,说话行事自然能深得顾言槐的赏识。

于是,等到寻梅和顾行周来接替两人的时候,顾言槐正说道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六叔,七妹,这儿由我们守着,你们去祠堂那边吃午饭吧,再不去,只怕被人抢光了。”顾行周笑呵呵的过来,催两人回去。

“行。”顾言槐不客气的点头,和顾沫凌和几个扛木头的往山下走。

顾沫凌快走几步,笑着说道:“六叔,我想去趟镇上,可我娘担心路上不太平怕我出事,六叔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去镇上啊?”顾言槐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略想了想,便有了主意,“无妨,六叔陪你去,不过,你这身打扮可得换换,这儿抢亲的事可多着呢。”

“抢亲?”顾沫凌不明白的眨眨眼。

“没错,抢亲。”顾言槐看看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她情况,“这些年,日子越过越艰难,有女儿的人家把女儿当宝似的,挑挑捡捡,有几家能娶得起,有儿有女的还好些,至少能换亲,可那只有儿子或是儿子多的人家可就难了,三十好几还未能娶上媳妇的多了去了,所以……”

“所以,便有了抢亲,抢了就是自家的了?”顾沫凌明白了。

“是啊,被抢了之后,既便抢回来也是损了名声,还不如成全好事以免旁人诽议,这许多年下来,竟也成了风俗,反正大家都这么干的。”顾言槐咧了咧嘴,“除此之外,还有外乡来的,有专门的婆子说亲,价钱也不算高,不过,那些媳妇心不稳,指不定哪天就跑了……”

顾沫凌明白了,那什么专门的婆子不就是人贩子吗?从外乡拐了人卖到山里,也有可能从山里拐了人卖到外面的,就像她,当年那么小被人拐走了,若不是遇到师父,或许现在,不是在哪个风月场所,便是被卖到哪个山村当人小媳妇了。

“这些人,当真可恶。”

顾言槐听到她喃喃低语,叹了口气:“你师父也算是为顾家村做了件好事,救下了你,又让你回到了这儿。”

“六叔。”顾沫凌收敛了笑,郑重的看着他,“若是我想改变这儿,你会帮我吗?”

“当然会。”顾言槐认真的点头,不知为什么,他就是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呵呵。”顾沫凌笑笑,顺着那晚她们开出的小路边走边观察着四周,一路居然见到不少好东西,挂满桑椹的桑树,略数了数,居然有三十几棵,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果子树,只是,比人还高杂草藤条盘根错节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隐匿了怎么样的危险期,顾沫凌想了想还是暂时放弃了进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到了祠堂前,只见空地上摆了几张大桌子,村长和那几位老人坐了一桌,李氏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坐了一桌,其他人或一起围坐,或各端了大碗拿着馍馍蹲在一旁边吃边聊,时不时的大笑一番,妇人们或忙碌或是带着自家的孩子喂食。

一见顾沫凌等人出现,一群热情的妇人便围了上来,顾言槐也不帮她,只是笑眯眯的走到桌边领了几个馍馍一大碗浓白的汤,蹲到边上那群男人堆里去了。

“好侄女,来,特地给你留的。”顾沫凌被人热情的拉到李氏那一桌坐下,便有一个不知是谁的妇人捧了一个大海碗上来了,一口一个好侄女的唤着,一双笑弯了的眼睛直往顾沫凌身上打量。

“好侄女,怕你吃不惯那些粗食,特地从村长家要了些白面给做的,还热着呢。”有人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白馒头,顾沫凌这回儿倒是认得这人。

“庄婶,我哪吃得了这许多,一个便够了,多的还是请给几位长辈送去吧。”顾沫凌笑着,看了看那边坐着的几位老人,那个路老正坐在正上方,和人说着什么。

“有,有。”庄婶见她认得自己,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李家嫂子有福气啊,侄女这样的人尖儿,不知道以后便宜哪家小子呢。”

“二全他娘,这么好的闺女,可得好好相看相看。”李氏身边那个老妇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顾沫凌一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以我看呢,按这闺女的条件,就是给镇上大户人家当个姨娘也是绰绰的事。”

顾沫凌闻言,一口汤哽在喉间,差点喷出去,还好她心里素质够好,及时顺过来气咽了下去,抬眼看了那老妇人一眼,心里愤愤的想:什么叫给大户人家当姨娘也绰绰,敢情在她们心里给人当妾还是了不起的事了?

“婶子说的是,只是我家凌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哪里舍得让她再去那么远,她现在还小,说这些还早呢。”还好李氏并不糊涂。

顾沫凌暗松了口气,决定多吃东西少说话,便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吃着馒头喝着汤,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她的将来,心里不由哀叹:都说山里人热情,果然是真的……

可这热情,她还真有些吃不消了。

“侄女。”忽然,一声突兀的男声插了进来,顾沫凌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听到“通通”两声,面前已经跪了两个人,一老一少,那少的,分明就是她救下的那个小伙子,这一下,还真的呛到她了,她来不及说什么,只是“咳咳”的咳嗽起来。

“呀,孩子他爹,出什么事了?”庄婶本来正和人笑着打趣给顾沫凌说户好人家,此时见到自家男人和小儿子就这么跑过来给顾沫凌跪下了,不由吓了一跳,惊叫着冲到他们身边。

“快跪下。”庄叔没理会,反而一把将庄婶扯着跪到了边上,“要不是侄女,我们家阿泉就没了。”

“什、什么?”庄婶大惊,似是没听明白。

此时,顾言槐等人都聚了过来,有当时在场的知情人七嘴八舌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众人才知道刚刚送来的那条大蛇居然差点儿吃了阿泉,纷纷庆幸不已。

他们这边千恩万谢,可苦了顾沫凌,她想说话,但,汤汁呛到气管哪里能马上好的,咳得她说不出话,只是起身避开了庄家三人的跪拜,还好,杨二春原在厨房帮忙,听到动静便出来了,此时见自家小姑子咳得难受说不了话,便自发的上前扶起了庄婶。

“庄叔庄婶,快起来,你们这一出,可把我家七妹为难到了,你们看她,都呛得说不话来了。”杨二春扶了几次没能扶起庄婶,只好指了指一旁的顾沫凌。

“言庄,快起来说话。”顾一尘等人拄了拐杖,总算解了顾沫凌的围。

“言庄,她年轻轻的,你们这一跪,就不怕折了她的寿?”路老睨了咳红了脸的顾沫凌,敲了敲拐杖也发了话。

“乡里乡亲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快起来吧。”李氏早在听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便站了起来,只是她看不见,避不开几人的跪拜。

“以后,我家阿泉的命就是侄女的了,侄女要是有什么事,尽管让他去。”庄叔起是起了,不过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到最后就蹦了这么一句话。

“对对对,我家阿泉有的是力气,做事又老实,侄女要是有什么事,只管说。”庄婶一愣之后,不知道想起什么,连连说起自家儿子如何如何办事牢靠,直说得那小伙子满脸通红,低了头不敢看众人。

“都是顾家人,互相帮衬,该的。”路老也不知为了什么,又冒了一句,说得庄婶笑脸一僵,不过很快便被她掩饰了过去,笑着附和:“路老说的是,说的是。”

顾沫凌好不容易才止了咳,却插不上话,其实这样的场面,她说什么也不管用,他们正热情着呢,听不听得进去还得另说,不过,倒是路老的态度,让她有些另眼相看。

020行脚商来了

吃饱了饭,该忙的忙,该歇的歇,顾沫凌眼尖的发现顾言槐带着人要走,便扯了个由头跟着顾言槐跑了,她宁可跟他们一起去做事,也不愿在这妇人堆里多呆一秒,她们……简直是太热情了,热情得连她的亲事都想包办,她哪敢再待下去。

“阿泉哪,快去,好好做事,啊。”庄婶连忙打发了阿泉跟上,又惹来众人一阵笑,那个小伙子倒是挺憨厚的,红着脸跟在人群后面。

要不是有同姓不婚的规矩,只怕这些人便要拾掇着阿泉对她以身相许了吧?顾沫凌无语的在心里叹了又叹,决定无视这些人的热情。

时间,很快在忙碌中流逝,其实顾沫凌也帮不上什么忙,让她砍树?没那么大力气。让她帮着挖水道?她都不知道怎么拿锄头。于是,跟顾言槐打过招呼之后,借了背篓,她便钻进了密林里,至于阿泉,该干嘛干嘛去。

一下午,对这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心里也有了个大概了解,到天黑的时候,她已背了一篓的野果子、野蘑菇,提了两大串的野味,大多都是兔子雉**之类的小动物,至于蛇,倒是遇到不少,不过都被她避开了,蛇胆虽然对眼睛有好处,可是毕竟是毒物身上的东西,不能吃太多。

顾沫凌忽然想起忘记跟寻梅说如何用这蛇胆了,可别一下子把那些蛇胆全给吃了,那可麻烦了,心里一急,忙去找寻梅。

“小姐,瞧你急的,放心吧,那些蛇胆都处理妥了,中午只挑了个小的蒸熟了让婶子用了,其他的,我向人家讨了些烈酒给泡起来了。”寻梅正在湖边忙活着什么,听到顾沫凌来问不由失笑。

“哦,那就好。”顾沫凌松了口气,想起自己刚刚一时着急,居然忘记寻梅历来细心,白白担心了。

“小姐怎么背了这么多东西,也不叫我一起,这多重啊。”寻梅看到她背了一篓子手上还拎了两大串,忙过来帮忙。

“你在做什么?”顾沫凌任她帮忙将东西卸在地上,注意到湖边的东西,“莫弄出什么危险的伤到人了。”

“我是想啊,到了晚上我们总不能也守在这儿吧,便在这里设些小小的机关,若有人来使坏,触发了这信号,我们也能早些赶来。”寻梅从腰间取出两支细竹筒似的东西,拿在手里晃了晃,又回到了对岸忙活。

顾沫凌不由笑了,她倒是忘记这个好东西了,这细小的竹筒是江湖中人用来发信号用的东西,有点儿像前世的烟花,用这个在这儿设了机关,可比派人守在这儿辛苦好百倍。

“还是你想得周全,只是得和村里人打个招呼,免得他们误碰到。”顾沫凌坐在一边,看寻梅继续忙碌,随手捡了些采下的箬叶,瞎编瞎盘,居然也被她弄出个小盘子,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至少也能放些东西,要是带回去让五哥研究研究,也能派上大用场,想到五哥,她才想起她大哥也在这儿,可四下看看,除了寻梅却没见到旁的人。

“这儿横竖无事,我让他们都回去帮忙了。”寻梅适时解了顾沫凌的疑惑,弄好最后一步,拍了拍手从泥墙上走了过来,“小姐,天色晚了,我们回去吧。”

顾沫凌朝她弄的机关看了看,只见对面的树都被她用藤条给缠了起来,形成了一道藤墙,墙边牵满了交错的藤,两个竹筒分别被系在墙的两端上,若是动物野兽之类的定不会跑到墙上去,这样也不用担心信号被动物无意触动。

“小姐,放心好了,只要有人剪断其中一断,这第一枚信号便会被触动,要是有人靠近这墙,就会触动第二枚信号,这点儿功夫,够我们赶到这儿了。”寻梅信心满满的笑着,率先背起了那个篓子,拎起两串野味,“这些叶子,我已让大哥他们捎下去不少了,就剩这些改天也拿也无妨。”

顾沫凌见她安排的妥妥当当,满意的笑笑,不再说什么,寻梅跟师父这么久,除了使剑的功夫,其他本事也学了不少,所以,她对这机关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再说了,让她挑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挑,光是看看她是会的,只是让她动手做,可没这能耐。

晚饭仍是摆在了祠堂前,只是桌子比中午摆的还要多,将整个祠堂摆的满满的,未入夜已在四周插起了许多未点燃的火把,干活的人已陆续回来了,祠堂前热热闹闹的,顾沫凌和寻梅刚到,便被人围上,帮着寻梅将东西拎过去处理,寻梅不放心,跟着去帮忙了,顾沫凌本来还想和村长打个招呼便溜,此时却走不成了,只得无奈的往自家人那桌走,走到一半,却被顾一尘喊到了他那一桌,和九个老头子坐到了一桌。

待到回家,已是月上树梢,让寻梅端了水,略略洗漱了一番便歇下了。

这一夜,睡得极沉。

“小姐,小姐。”一大早,还是让寻梅给喊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不解的看着寻梅。

“小姐,快起来吧,不是说要买东西吗?再不起来人都走了。”寻梅已端了热水,取出了一套浅蓝色的衣裙催着顾沫凌起来。

顾沫凌这才想起今天是初二,那个行脚商会经过村子,自己竟睡迷糊了,忙起身穿好衣服,匆匆洗漱完连早饭也不吃便赶着出门,寻梅带足了银子紧跟而上,李氏早已坐在院子里了,听到声响连忙让她们先吃饭再去却已晚了,不由嘀咕:“这两孩子,着什么急啊。”

来到村口,果然见山脚下停了六辆骡子拉着的大平板车,已有些人在那儿换东西,不过,旁边围着的看热闹的人却比正经买东西的人要多些。

“沫凌啊,昨天可累着了吗?”顾言槐居然也在,看到顾沫凌来了咧着嘴关心的问,“早知道你要看东西,我一早便来等着了,刚跟那掌柜的打过招呼,你慢些来也无妨的。”

“谢谢六叔。”顾沫凌感激的笑笑,她并不一定要买这些东西,只是抱了先来看看的心思,没想到顾言槐竟心细如斯。

“侄女要买什么东西?婶子帮你把把关,免得被他们欺负了去。”庄婶一直在货车边上看东西,见到顾沫凌忙笑着迎了过来,“这些商人黑着呢。”

“谢谢庄婶,有寻梅在,欺不了我。”顾沫凌婉言谢绝,不过,她对这庄婶倒是打心眼里的觉得亲切,这庄婶的热情比起那什么枣花的娘来,真诚了不知多少。

“我说小嫂子,你就别穷cāo心了,侄女可是见识过大场面的,用得着你把关啊?”一想到枣花的娘,枣花的娘居然就冒了出来,顾沫凌不由满头黑线,腹诽自己没事想什么枣花的娘,这不是自找无趣嘛。

忙快走了几步,避开了枣花娘谄媚的笑,打量起那些货来。

被人围着的那一车,大多是针线、胭脂水粉和旧衣衫旧鞋帽等零碎东西,中间那三车里,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柴之外其他的全齐正了,还有许多酒和肉食,后面两车则是些旧家什,种类还挺多。

“不知这位小姐,需要何物?”上前招呼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一双细长的眼一笑之下,连缝都找不着了,腆着个圆圆的肚子,穿个绸制的长衫,捋着山羊胡子,笑眯眯的倒有点儿像精明的富商。

“你是掌柜的?”顾沫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正是。”中年人点点头,他从顾沫凌出现的时候便注意到她了,心里亦在好奇这顾家村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他走这条路也有近十年了,以前怎么没见过她?看她的装扮,虽然简单素净,可那衣料,分明是上等的,可不是这穷山沟的人能置办得起的,于是,他便在心里盘算今儿是不是遇着大肥羊了。

“你都有何货物?能说说吗?”顾沫凌懒得一件一件看,这搬下来又搬上去的,人家麻烦,她也麻烦。

“呵呵,只要小姐想得到的,我这儿都有。”中年人略扬了扬下巴,手一直停在山羊胡上没放下来过。

“哦~”顾沫凌一副了然的样子,笑了笑,问,“可有紫檀制的家什?”

“呃。”中年人被问得一滞,有些尴尬的收敛了得意,讪讪的笑着,“小姐说笑了,这等地方怎会有人买那等珍贵的物件,而且那紫檀制的家什就是京城的富贵人家也未必能置齐全呢。”

“你不是说只要我家小姐想得到的,你都有吗?怎么?瞧我们这儿穷便小瞧人了是不?”寻梅冷笑了一声,摆出一副倨傲的样子睨着中年人,“我家小姐什么没见识过,你莫拿这些粗陋的物件糊弄人。”

“是是是。”中年人倒是和气,冲身后的伙计招了招手,那伙计便送上一本册子,他双手捧了册子递到顾沫凌面前,“这是货单,请小姐过目,若有相中的,吩咐一声,我让伙计取下。”

顾沫凌接过册子,心里倒是挺意外,她原以为行脚商只不过是寻常的货郎那般,走一村吆喝一村,没想到人家还挺正规,连清单都有。

021还以为是只大肥羊

清单上,用小楷罗列了种种,衣食住行中除了行其他三样居然占了个齐全,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倒真的是想有什么便有什么了,只是偏遇着顾沫凌故意为难。

顾沫凌看着看着觉得好笑,忍不住扬起唇角。

“小姐可看中了什么?”那中年人一直注意着顾沫凌的神情,此时见她发笑,心里觉得有门,忙喜滋滋的候在边上。

顾沫凌略一思索,合上册子还给了他,她看册子不过是想看他们有什么,一遍看下来已记了个大概,便按着自己原先列的单子一样一样报出来:“民以食为天,先买吃的吧,你车上都有些什么米?有多少?要价几何?”

“小姐说的是,只是不知小姐要整着买还是散着买?”中年人微微一笑。

“要是价格合适,整买也无妨。”顾沫凌在心里盘算着顾家村有多少人,自己回来不请宴只怕说不过去,而且接下来便是端午,还有师父的丧事未办,这零零总总的,花费也不小,况且自己一时半会儿的去不成镇上,要是通往镇上的捷径不好走,买了东西怎么运回来也是个麻烦,不如先把这口粮备下一些,旁的再细说。

中年人心中一喜,面上却半点儿不露,侧头看了看自己车上的货,略一沉吟,便朗声回道,“小姐即要整着买,那我也不多说,略去零头报个整数吧,这车有,精白米二石,一石二十七钱,二级大米二石,一石十八钱,糙米三石,石十四钱,粳米一石,二十一钱,玉米二石,一石十五钱,另有糯米一石,要价四十钱。”

“呔,你这掌柜的够黑的啊。”寻梅听完,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位姑娘可不能乱说,若不是小姐说要整着买,还不止这价呢。”中年人不悦的瞪了寻梅一眼,朝顾沫凌作了个揖,“小姐是明白人,我们行商的餐风宿露就为了这点儿辛苦钱。

“掌柜的说的是。”顾沫凌笑笑,故意顿了顿才说道,“在京都,一石精白米不过二十五钱,掌柜的辛苦钱可真够高的啊。”

“这……”中年人乍听她说起京都,不由吃惊的睁大了他那双细眼,他没去过京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只是自家的东西自己知道,说是精白米,其实不过是从二级大米中挑着品相好些的充当的,本钱不过十五钱而已。

“掌柜的,谁都知道京都的东西是最最好的,二十钱一石的价已是往高了说,而且,京都的粮食皆是从各地收上去的,这中间的辛苦钱也不知是转了几转了,难道说你这粮是从京都再转过来的不成?”寻梅倨傲的走到车子边,拍了拍车上叠得整整齐齐的米袋子,“这泽城附近多的是粮户,若不是我家小姐琐事缠身得不了空,我还不如下去收呢,我想,出个十二钱的价收了那谷子,请人舂了,也花不了几个钱吧。”

“说的倒是在理,只是,时下并非收粮的时节,你就是想收,只怕也难吧。”中年人嗤笑的睨了寻梅一眼,也不理会她,只顾着和顾沫凌说话,“若是小姐有心要买,价钱自然还能商量商量。”

“掌柜的,不知你这几车货几日能卖完?”顾沫凌没有继续讨论粮价的问题,转而聊闲起旁的来,“过几日便是端午了,不知道掌柜的能否回家过节呢?我们行商的人,平日餐风宿露的,日日辛苦,让家中人挂念不说,要是这大过节的还不能回去,那真真是件遗事了。”

“啊,小姐也是行商的?不知做的是何生意?”中年人一听,不由惊讶的打量着顾沫凌,他实在不相信眼前这温温婉婉的小姑娘居然也是商人。

“那倒不是,只是从小离了家乡,跟着师父四方游历,做过些小生意罢了。”顾沫凌模棱两可的说着,她说的倒也有几分真,师父确实是做生意的,不过做的不是寻常生意罢了。

“原来如此。”中年人在心里反复推敲着顾沫凌的话,他摸不准她说的有几分真实,只是,瞧她这言谈举止确不似寻常姑娘,眯着细眼细细想了想,便顺着顾沫凌的话说道,“谁让我们是行商的呢,为了养家糊口,没法子的事,这几车货一路卖过去也不定能不能卖完,这回家过端午节啊,是指望不上了,唉。”

“那还不简单,若是我将掌柜的货全包下了,你不就能提前回去了吗?”顾沫凌笑靥如花,她心里原就有个想法,今日见了这些货,那想法竟越来越清晰。

“啊!”吃惊的人不止是中年商人,还有一旁围观的村民们,顿时如炸了窝的马蜂一般议论起来。

“七妹,你买这些东西干嘛,缺什么买什么不就好了?”顾行周手里提了些毛皮匆匆赶到,正巧听到她这话,不由大惊,忙跑到她身边劝阻。

“大哥,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顾沫凌笑笑,不理会旁人,只是微笑着看着那中年人,“掌柜的觉得如何?”

中年人愣愣的看着她,看了半天才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才有些缓过神来,他没想到这穷山沟里居然也有这样的大肥羊,若是今天把这些全贩给她了,省了麻烦不说,还能比平时多赚些钱,要知道,他这一圈子卖过去,能卖完的也只些寻常用的物件,而那些家什什么的,却只是摆设,他不由心动了,心里的算盘迅速的敲打了起来,想着该出个什么样的价她能接受,而自己也能多赚些。

“小姐。”寻梅走到顾沫凌身边,脸上虽未表露什么,但心里却也是不解,不明白顾沫凌为什么要盘下这些货。

顾沫凌看了中年人一眼,见他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低头在想事,朝寻梅暗暗点了点头,寻梅当即不再多说,她相信,自家小姐这么做一定有道理的。

“小姐当真要包下这些?”半晌,中年人似是下了决心,再次确认。

“只要价钱合适。”顾沫凌笑笑。

“我这些货可值不少呢,不知道小姐是付银钱还是?”

“自是付现银。”顾沫凌看看天,见浪费了不少时间,便想着速战速决,很干脆的问,“掌柜的若想卖,就开个价,我想,以前少不得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那好,我这次打的货零零总总的,也有二十两多,小姐有心,给个整数就成。“中年人笑眯眯的伸出两个手指。

顾沫凌但笑不语,心里却在骂这奸商,果然够黑的,二十两银子,按她这些年看下来,这二十两折成人民币都两万八了,花两万八买这些破玩意儿,当人是傻子吗?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顾沫凌缓步上前,在最后一辆车子前停下,伸出手指在一个衣柜上抹了一下,朝中年人竖起手指,“掌柜的,你这些物件存的日子够久了吧?”

“呵呵,这一路过来沾了些尘土自是难免。”中年人不以为意的捋着胡子,笑眯眯的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能先验验货吗?”顾沫凌弹了弹手上的灰尘。

“小姐请便。”中年人倒也没阻止,挥挥手让伙计们帮忙。

寻梅心领神会,朝顾沫凌一曲膝领命上前,平日里虽然可以不讲究什么礼节,可这会儿,越是规矩周全越是不会让人轻看了。

中年人自然将这些看在眼里,看到寻梅如此有规有矩的,心里更是摸不准顾沫凌的来历,难道,真是京都里出来的贵人?

寻梅围着后面两车家什转了转,连手都不动的便弃了那两辆车,径自来到中间,也不说话,上面米袋子上都写了名目,也不用个个的挑,捡了精白米的袋子,挥挥手让小伙计打开口子,从里面捞了一把米,在手心里随意的搓了搓,又让人打开了二级大米的袋子,依然如此一番的验了一验,抬了头瞧着中年人冷笑了一声:“掌柜的好算计,拿这二级大米当精白米,合计着骗我家小姐不懂是吧?”

她这一番神情,倒是符合那些高门大宅里的管事丫头作派,让中年人越发觉得心里忐忑,此时听她一语倒破,心里更是虚了几分,强强的撑着笑意辩道:“我打货的时候也是按着精白米打的,这位小姐姐可莫要瞧差了。”

寻梅“哼”了一声,继续查看旁的东西,除了这精白米,其他的倒是还凑和,就是那些肉,有些像是新收来的,除了露出来的部分有些风干,别的倒是没什么问题。

“小姐,我看这些东西全加起来,也不过值个三四两银,小姐若想买好的,改日婢子去趟泽城,虽比不上京都的东西精致,却也比这些东西好上百倍千倍不止了,小姐何必花这些冤枉钱置这么些呢。”寻梅回到顾沫凌身边,一脸忿忿的扮演着忠心丫环,“以我看,就这些物件,我花个五两便能在泽城买到更好的了。”

“泽城路远,眼下哪里得的了空。”顾沫凌却只是笑笑,顺口说了句,“让你验货便验货,何来这么多话?”

“小姐,这些货,除却那些粮食值几个钱,旁的都是**胁,若是买了也是占地方,以婢子看,不如先捡些紧要的买些,旁的还是算了吧,小姐何必为了请个宴便添这些无用的东西,我看啊,这些就是送人也嫌寒碜,没得丢了小姐的脸面,这知道的,也没什么,若是不知情的,还道小姐嗝应人家呢。”寻梅的声音并不大,却适好的让所有人听得到,她从小和顾沫凌一起长大,虽说近六年顾沫凌的脾气性子有了些改变,可是两人朝夕相处,彼此的默契却也非同寻常,而且,小姐还说了呢,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所以,她便可着劲儿的打压着那些货。

022反被羊坑了

中年人听着,不由有些恼意,若再按她这般说下去,自己还能赚几个钱,便收了笑,故作姿态的腆高了肚子说道:“既然看不上这些物件,何必浪费这许多功夫呢,按往常,这个时辰,我等早到下一个村子了,小姐无事也莫糊弄人啊。”

“掌柜的,这话听着可让人不舒服了,我何时糊弄你来着?”顾沫凌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我家丫环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若说糊弄,只怕掌柜的也逃不了这一说,商人重利,这看地方抬个价格的,自是没什么,可是做生意的更讲究信誉,要是被人知晓掌柜的以次充好,不知还有没有人会照顾生意?哦,对了,听说这一带通往镇上的路不太平呢,不知道掌柜的有何秘决,竟十几年往来无事,能否教教我们,也好让我们也去镇上见识见识?”

“你?你什么意思?是说我和强盗勾结吗?”中年人闻言顿怒,“哼,你们到底买不买?费了我这许多功夫,想就此作罢吗?”

“呀,掌柜的动什么怒啊?我们有说不买吗?”寻梅一副惊讶的样子,“你卖东西的可是随意开价,我买东西的,难道就不能还还价吗?再说了,我们也只是好奇而已,哪个说你勾结强盗了?难不成,凑巧、适好的就被我们猜中了啊?啊呀,那可不得了,小姐,强盗耶,我们可惹不起呢。”

中年人被她问的一梗,细一想自己确实有些儿冲动了,虽说这些年自己也只是使了钱买的路,可怎么说也不好听啊,要是被官府的知晓了自己和强盗有些来往,那不是更麻烦,于是,他便软了语气:“既然要买便赶紧的吧,我还要赶往下一村呢。”

“四两银子,这几车我都买了。”寻梅慧黠的一笑,俐索的指了指自己要买的东西,除了后面两车家什和第一车的针线杂货,旁的都要了。

“这……”中年人有些肉疼的看着那些,这六车里面最赚钱的就是中间四车了,这要是一下子全被她们给买了,剩下两车还能买个什么钱?只能赚些小钱占地方般了。

“怎么了?掌柜的要反悔了?”寻梅睁大了眼睛,一副天真的看着他,“要不,我就做个好事,加半两,把余下了也收了,免得让掌柜的为难。”

中年人看着她,心里突然一动,他想:这两丫头长得如此水灵,若是……嘿嘿,要是那些大爷们一高兴,也许以后他再行走这一带就不用使钱了吧?

“唉。”中年人有了算计,心里畅快了不少,可表面文章还是得作的,于是,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姐说的对,端午将至,我多少年未在家陪夫人儿女好好过个节了,既然小姐有诚意,不如,就凑个整的,五两,我亏便亏些吧。”

“我们只要货不要车,四两半算顶头了,再多,大不了不要,这儿离王家集也近。”寻梅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双手叉了腰看着中年人,“掌柜的,你若不想卖,就赶紧走吧,没得浪费我家小姐的功夫。”

“你……”中年人恼怒,可一思量自己刚刚想到的主意,便又忍住了,“好吧,下次生意,四两半就四两半吧。”

“成交,不过,掌柜的,成色我是验过了,可这份量……呵呵,可也不能马虎哦。”寻梅又提了个要求。

“这……这么多一袋一袋称,得到何时能完?”中年人有些挂不住笑了。

“不用一袋一袋啊,抽着验验就成了。”顾沫凌心里暗赞寻梅的细心,她刚刚还未曾想这么细致呢。

“行,每袋约有半石,平日都是一斗一斗的卖的,你们尽量称量好了,一袋五斗,若有不足,我自当补还银钱。”中年人咬了咬牙,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要忍,哼,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且让你们再过几天好日子。

“六叔,村里可有称量粮食的用具,劳你帮忙一下。”顾沫凌却不想用那商人的用具。

“成,村里有公用的具升斗,我这就让人去取。”顾言槐二话不说,找了两个人去取东西,“我们这儿交粮都用的那斗,十斗一石,从没错过。”

中年人不说话,也不再捋他的山羊胡子,背着双手站到一边。

没一会儿,那两人便抬了个木制的物件回来了,木头制的,上口大下口小,呈倒梯形,两人倒是心细,还带了两个盛谷用的密筐子。

顾言槐便帮着两人一起,从车上随意取了一袋,打开倒进斗里,一边倒一边用膝盖不着痕迹的在斗的边边顶了顶,直到盛不下米,才拿手抚平了,将多余的装回袋子里,然后再将斗中的米倒在密筐子里,如此反复,到第五斗的时候,居然只有八成满。

“掌柜的,你这样做生意可不地道啊。”顾言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中年人,“这么一算,二石便少了半斗,你这儿十一石,你说该少多少银钱呢?还有这些,是不是也一样份量不足呢?”

“哼。”中年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心里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竟缺了这么多,如今话说出口了,也反悔不了,而且人家用的是交官粮的斗,比起自己这私家的,说服力自然强了,“说话算话,既然称量了份量不足,这不足的亏空便我来负,我也不要那半两银了,只消动作俐索些便罢,付了银子搬了东西,我也好早些回家。”

“诺,这是四两银,这上面有通汇钱庄的印鉴,你尽量验明。”寻梅从腰间掏出四锭小银锭子,通汇钱庄最是有信誉,这些都是一两的足银,走到哪儿都能让人信服。

中年人接过银锭子,咬了咬,验过里面的成色倒是真的,想了想,又让人拿了个小秤子,一秤,一两一,便欲收起,可不曾想,寻梅担心他使坏,在他秤量的时候站到了他身边,一瞧那秤便乐了,忙拦住他:“掌柜的,一两一呢,四锭就是多了四两啊,呵呵,掌柜的莫不是想昧下不成?”

“这……你不是说通汇钱庄出的没问题的嘛,这一锭自然是一两,何来有多的?”中年人心里暗悔,这秤是怎么回事他当然最清楚不过了,可现在偏给人看见了,总不能说自己的秤有问题吧?

“哎,话是没错,人都说通汇钱庄出的银子从未见缺过份量,可没人说他们出的银子超份量啊,掌柜的,你也亲自秤过了,一两一呢,这多的总得找还我们吧,这反过来,若是这银子秤了只得九两,掌柜的可肯就此作罢,不向我们讨要吗?”寻梅心里已是笑翻了天,却偏偏要扮作一本正经。

“没错,做买卖讲的不就是公道吗?掌柜的,你也是十多年的老生意了,总不会贪人家小姑娘这么点儿银钱吧。”顾言槐笑着,上前拍了拍中年人的肩,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径自从他手里取了一锭银子,递给寻梅,“寻梅,你可有散碎银子?”

“有。”寻梅收起银锭子,又从腰间取出个小荷包,倒出些或大或小的碎银,递给中年人,“掌柜的,称称吧,看够不够。”

中年人吃了哑巴亏,只好用秤称量了七两碎银子,心里气苦不已,只好盼着早些去回了那些人,到时他的气便能出了。

“六叔,这些,还得请你多帮忙哦。”寻梅将荷包塞回了腰间,心情极好的冲着顾言槐笑着。

“小事。”顾言槐心知肚明,冲后面看热闹的村民们招招手,“乡亲们,都来帮忙,把这些搬回大周家去。”

“七妹,这、这……”顾行周还有些恍然,没想到她说买就买了。

“大周,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你家的东西搬回去。”顾言槐拍了拍顾行周的肩,冲他扬了扬眉,率先过去卸米袋子,“大伙儿麻利些,一会儿还得去干活呢。”

“好嘞,阿泉,快去帮忙。”庄婶第一个附和,扯出站在后面的阿泉,就往上凑,余下的人自然也不闲着,虽然东西不是他们自家的,但,他们何曾看过哪家这么大手笔,就是上去摸摸,也是高兴的。

没一会儿,便将六辆车卸得干干净净,中年人一刻也不想再待,带着人驾车扬长而去,他还急着去报信呢。

“哈哈,痛快。”顾言槐见他们消失在山弯处,才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呵呵,这就叫,偷**不成反蚀米。”寻梅再忍不住,掩着嘴直乐。

“谢六叔。”顾沫凌不知道旁人有没看出顾言槐的小动作,她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每倒一下便用膝盖顶一下,那斗中的米便下去些许,还有最后他故意让寻梅换了碎银子去称,原本只要找还四两,被他这一搅和,那行脚商又少收了七分银子了。

“谢什么,那奸商平时不知占了多少便宜呢。”顾言槐不在意的摇摇头,好不容易止了笑,才问顾沫凌,“沫凌啊,你买这许多东西做什么?”。

023热闹的一天

这边搬运东西搬得热火朝天,自然也惊动了早起出工的人,得知顾沫凌买下了行脚商所有的货,皆闻风而来,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心思,都在顾言槐的指挥下帮忙搬运东西。

“六叔,那些米粮,每种分一半直接运去祠堂吧,还有这些菜蔬肉食的,也分一半过去,其他的,就劳烦搬到我家院子里。”顾沫凌说得轻描淡写,听的人却阵阵心喜,庄婶自告奋勇的说要帮顾沫凌到祠堂看着,不让人乱糟蹋了这些粮,顾沫凌听了只是笑笑,“如此,有劳庄婶了,一会儿我让寻梅去帮忙准备晚上的菜,中饭便由各位婶婶们作主了。”

“嗳,好,好。”庄婶欢天喜地的用自家的篮子装满了菜走了。

“七妹,七妹。”顾行英和顾行正两人匆匆而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七妹,这么东西真的全是我们家的?”

“都付了银子了,还能是旁人的?”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们俩。

“七妹,你买这么多做什么?”顾行正好奇的问,他性子比顾行英稳重许多,虽然吃惊,却没像顾行英那样急躁。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回来都好几天了,也未能宴请乡亲们,这眼看端午也没几日了,便想着今日难得,便多买些,请乡亲们一起热闹热闹,还有,我师父的后事,我身为他唯一的弟子,自该尽孝,虽说不必大肆cāo办,但到时也难免得劳烦乡亲们帮忙,总不能白白麻烦乡亲们吧。”顾沫凌知道自己一下子买了这许多东西,自然得有个说头。

“宴席要用的不过就是米粮菜蔬的,旁的有何用处?”顾行正一针见血挑出顾沫凌的纰漏。

“自家用啊,我们家还缺好些东西呢。”顾沫凌含着笑,随口说道,目光有意无意的注意着顾行正,这个四哥,好像还挺细心的。

“太好了,娘屋子里那个柜子早不能用了,她都舍不得丢,这回可以给她换个了。”顾行英兴奋的说着,“还有爹,他那个被子硬邦邦的,这次也能换个了,还有还有……”

“七妹,不是四哥多事,四哥也知道七妹手上宽裕,只是,七妹也不小了,有银钱也该攒着当嫁妆,可莫再乱花了。”顾行正却一脸担忧,语重心长。

“四哥,银钱攒久了会长霉的,而且这银钱又不是种子,攒着还能变出小银钱来吗?”顾沫凌心里暖暖的,回来这些天,虽没和这位四哥怎么相处,可他此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骨子里的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由油然而生。

“难道……七妹想开铺子?”顾行正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不由吃惊的睁大了眼。

“啊!”顾行英乍一听,愣住了,开铺子?他可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啊。

“嘘!”顾沫凌并不是故作神秘,只是那只是她心里模糊的想法,还不知可行不可行,原本想先去趟镇上,再考察一下附近的形式再做打算的,今天买下这些货,也只是兴之所致,事实上,她心里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了,不过呢,她从来不是那种会轻易后悔的人,既然迈出了这一步,那便努力做全旁的吧,“回去再说。”

顾行正却听出了她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神采,笑了:“七妹想做什么,尽管说,四哥一定尽全力。”

“还有我还有我。”顾行英也不是笨的人,此时也明白了顾行正说的可能是真的,一想到自家的也能开铺子,便兴奋不已。

“八字还没一撇呢。”顾沫凌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暂时,别让人知晓,免得做不成惹人笑话。”

“知道知道。”顾行英笑得合不拢嘴。

“咦,三姐来了。”顾行正倒是收敛许多,不过也难掩眼底的笑意,站在那儿帮着检查有没遗漏的货物,一抬头却看到路那头走来一群人,他一眼认出了后面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

顾沫凌顺着看去,果然,走在前头的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头,挽着他的一个是年轻小伙子,老人的另一边是个黑壮的中年人,两人边走边说,倒显得极亲近,而后面两个中年人,顾沫凌认得,是派到杨家村和魏家岙报信的人,再后面,却是一男一女,手上各抱了个小娃娃,后面还拖着三个。

“严伯,山哥,这就是沫凌侄女。”那老人虽然年迈,脚程却颇快,没一会儿便到了有,老人身边中年人看到顾沫凌等人笑呵呵的介绍着,言语中透着一股子骄傲,“侄女啊,这位是杨家村的村长,这位是魏家岙的村长。”

“见过杨村长、魏村长。”顾沫凌不慌不忙的行礼。

“这就是……”老人明显的吃惊。

“没错,严伯,莫看她年纪小,本事可大着呢。”

“七、七妹?”身后那个年轻妇人,正是顾沫凌的三姐顾秋菇,一身打满补丁的深蓝色布衫布裙,头上系着一块同色的布帕,容貌和顾沫凌有三分相似,只是她长年劳作,肤质粗糙发黄便显得老态,此时,一双杏目正含着泪看着顾沫凌,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手中抱着的小娃娃早被顾行正接过。

“三姐。”顾沫凌微笑着,上前握住顾秋菇的手,那双手,满是老茧……顾沫凌情不自禁的觉得酸楚,“是我。”

“七妹。”顾秋菇顿时痛哭起来,惹得顾沫凌也眼眶湿润,只是无语的搂着顾秋菇的肩轻拍着。

“七妹回来了是好事,快莫哭了。”旁边的男子本来正和顾行正几人说话,见到顾秋菇哭个没完,便过来劝说。

顾秋菇才止了哭,给顾沫凌介绍一番,顾沫凌少不得又是一番客气。

“哟,严伯山哥来了。”顾言槐回来搬东西,货早已搬完,却见到了这一群人,忙热情的迎过来扶着老人,“我爹正叨叨两位呢。”

“昨儿得到信天都晚了,才一早就赶来了。”老人呵呵的笑着,看到顾家村村口隐隐有人来来往往,便问,“你们这一大早的,忙什么呢?”

“哦,今天一早,我家侄女买了些家什,让大伙儿帮着搬家去呢。”顾言槐指了指顾沫凌,招呼道,“沫凌啊,这位是杨家村的村长杨伯严,按着你三姐家的辈份,你得称一声太叔公了,这位是魏家岙的村长魏力山,我大哥家的亲家公。”

顾言槐的介绍比刚刚更详细,顾沫凌立即便明白了,这两人和自家都沾点儿亲,于是又客气的见过礼。

“沫凌啊,我爹正找你呢,你先领你三姐三姐夫家去,一会儿过来吧。”顾言槐领着两位村长往家走,一边叮嘱顾沫凌。

顾沫凌应了,陪着三姐一家回家,看这三姐的身形,似乎肚子又有了,她不由暗叹,这手上抱俩,后面拖三个,肚子里……这古代的女人啊,真真辛苦……

到了家,一大溜的货一直叠到三叔家门口,一群妇人们正围着那堆东西叽叽喳喳的和李氏说着话,杨二春和王瑾珏两人正小心翼翼的看顾着,防着小孩子瞎闹弄坏了东西,而李氏,虽有些不安,却也是笑容满面。

“娘,三姐三姐夫来了。”顾行英嗓门大,还没到地方便嚷嚷起来,惹得一群妇人们七嘴八舌的招呼。

她们的热情,顾沫凌早就领教过了,她也知道,那是她们表达的一种亲近,所以,虽然觉得有些吵闹,却不觉得烦。

“凌儿,你买这许多东西做什么?”李氏听到顾沫凌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娘,我知道七妹想做什么。”顾行英一听,兴奋的抢着回答,顾沫凌心里一凛,这五哥,莫不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想干嘛吧?不过,顾行英接下来的话便让她放心了,“七妹说想置办些酒席请乡亲们热闹热闹,还有端午,还有二伯公的后事,可得花不少呢,还有啊,我们家什么都缺,七妹买这些还不是想让你过好日子嘛。”

这个五哥……顾沫凌松了口气,看看这些妇人们没有散去的意思,这才想起她们原是跟着顾行英编制草袋子的,难怪她们会聚在这儿。

“五哥,你那些草袋子编得怎么样了?”顾沫凌不愿让人多议论,忙转移话题。

“哦,昨天编了有百来个了。”顾行英听到正事,将手里的小娃娃交还给了顾秋菇,“我这就去。”

“百来个哪够,昨天那些杂物已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会用到很多很多草袋子,你可得赶紧的,莫误了那边的功夫。”

“那得多少?”顾行英被说的不好意思。

“至少千把个吧……反正越多越好。”顾沫凌哪里知道具体该多少个,反正多编些总是好的。

顾行英瞧瞧这儿也没下脚的地方了,便招呼了那些妇人们另找地方忙去了。

院子里这才清净了许多,只剩下顾行正陪着三姐夫说话,三婶魏氏带着顾冬菇主动过来问顾沫凌有没帮忙的地方。

顾沫凌想了想,这儿一大堆东西靠大嫂二嫂两个确实顾不过来,便也不推让,只是客气了几句,

“娘,三姐,三姐夫,大伯公让我过去呢,我就不陪着了。”顾沫凌记着顾言槐的话,只好暂时将这儿的事耽下,“大嫂,二嫂,还得劳烦你们累些,将这些粮食菜蔬什么的先收拾出来,旁的先放着吧。”

“放心去吧,我在这儿看着。”顾行正知道顾沫凌的打算,怕旁人不知情将这些东西随意弄乱了,便不打算出去做事,“一会儿我去收拾屋子,让三姐三姐夫住我家。”

“住我家也使得,家里有空房呢。”魏氏笑着招呼,“这儿有我们呢,你就不用cāo心了,正事要紧。”

顾沫凌笑笑,对这个三婶,她总觉得有些疏远,反而庄婶还让她感觉亲切些,不过,总归是自家人,便放心的往村长家去了。

024只是想法而已

村长家的院子里,除了那几个老人,便是杨伯严和魏力山和那个小伙子,顾沫凌到的时候,这三人正气愤的说着什么,顾言柏也陪在一边。

“叔,我能不能去山上看看?”魏力山适时提了个要求,“另外,也向各位讨个主意,回去也好早做准备。”

“我跟你一道去。”杨伯严也跟着要走。

“也好,言柏,你陪着你严伯和亲家一块去,对了,寻梅说她在那儿做了些手脚,你们可当心点儿。”顾一尘也不拦着,让大儿子陪着去。

“沫凌啊,听说你把行脚商的货全给包了?”送走了几人,顾一尘的第一句又是这个。

顾沫凌忍不住在心里哀叹,把那套说词又对这些人说了一遍,不过,顾一尘明显就是不信她的话,只是见她不明说,他也没多问。

“大伯公,其实我是另有用处了,不过您现在不是没空嘛。”顾沫凌心想着这事到时还得他帮忙,本就瞒不了他,便笑着提了提,“而且,我也只是有个想法,还不知能不能办得成呢。”

“忙的都是乡亲们,你看我们这些老头子,不过是坐在这儿动动嘴皮子,哪里没空了?”路老仍是那副样子,“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我们这些老头子虽没你那个师父有本事,可这山里山外的事也知道些。”

“没错,有什么好点子,说说又没事的。”别的几位老人昨天也没少吃那些野味,今天一大早又听说顾沫凌将买下的粮食菜蔬分了一半出来,虽然没亲眼看到有多少,可也听说了那是好几石的粮,还都是好粮,再见过顾沫凌哪里还摆得出长辈的谱,一个个笑得比谁都亲切。

“一凡呢怎么说也是入了族谱的,他还算有心,没忘记自己姓顾,我们当然也不能让他死后不安生,以我看,等水源的事了了之后,就找个挑个黄道吉日,让他入土为安吧。”路老虽然面无笑容,不过总算松了口,他原先是最反对顾一凡再入祠堂的。

顾一尘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不过,眼中掩不住的欣喜,想来为了顾一凡能入祠堂,他没少受气。

“不过,入祠堂也得按着规矩来,他的名下也不能空着,以我看,还是在族中看看有没合适的人选,过继到他名下,也好有个送终的人,他在yīn间也不至于孤苦无依。”顾沫凌原是想感谢一番,可话未来得及说,便听到路老又说出这番话,不由愣了一下,给师父过继?当儿子?还是当孙子?曾孙?

“这……”顾一尘也有些意外,看看顾沫凌,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事儿不急,眼下也得不了空,再看看吧,沫凌啊,刚刚不是说有什么想法吗,说来听听。”

“大伯公,并不是我不说,我只是还没考虑周全,有许多事也没弄明白,等我想妥了,一定及时跟各位长辈商议,到时还少不得长辈们多支持呢。”顾沫凌心里不快,原本对路老稍稍的好感也被抹得一干二净。

“想法而已,又不用说了就非得做,何必藏着掖着的。”路老听着不高兴了,一瞪眼又开始挑刺。

“既然如此,沫凌就请教各位长辈了。”顾沫凌想了想,索性说个明白,他们毕竟土生土长,对这儿的情况比她熟,“我想建个市集。”

“市集?”几个老人面面相觑,没完全明白顾沫凌是什么意思。

“在这儿建市集?哪来的人啊?”路老第一反应就是她在开玩笑。

“要是没人,那行脚商人这十几年的生意哪来的?”顾沫凌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他一下,对着顾一尘说道,“大伯公,我虽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村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过,从这儿到镇上,走官道得半个月,走捷径也得三四日,我来时,是从泽城过来的,曾路过王家集,那儿虽然简单,都也是有货栈有客栈有简单的市集,往来的人也有不少,可毕竟离我这儿也得五六日,早上,我看过行脚商的货物单子,那上面,但凡是寻常家里能用着的,一应俱全,商人图的是利钱,若这一带没有生意,他怎会十几年一直不间断的来呢。”

“这跟市集有什么关系?”路老追问。

“有市集便有生意。”顾沫凌不想多解释,只是问道,“大伯公,这附近有多少村子?最远的来我们这儿需要多久?”

“这附近,村子也不多,若说离得最近的还是陈家岙,不过,他们从官道走还得绕路,便显得远了,往北,最近是杨家村和魏家岙,两三个时辰就到了,再过去就是徐村,也不过几十里,半天便能到了,最远的就是李家村,到我们这儿得走得两天,中间还有些人家,不过都是散户,也没个村名,往南走,也有两三个小村子,估计每个村子也有十来户人家,离这儿最远的也不过两三天光景。”顾一尘将附近的村子尽数说了一遍,起身走到空地上,用他的拐杖在地上画了起来,“我们村子前面这条虽也是官道,可是,从泽城往郯城,并不只是这一条路,也能从镇上绕过去,而且路也好许多,所以我们这儿啊,很少有人经过,除了那行脚商,很久没外来的人了。”

“这儿是?”顾沫凌看着他画的图,注意到离顾家村不远处有个三岔路。

“哦,往东北方是去池泽镇的路,中间这条是往江湛镇的路,往东南的便是往郯城去的路,我们这儿便是池泽镇地界,只是远了点儿,需半个月的脚程,而这两条路,一路上,隔了不止三四座山呢。”

顾沫凌细细听着,心里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市集若是能建成,带动的可不止顾家村而已,到时自己在这儿开个货栈客栈什么的,日子不就能好起来了吗?说不定还能吸引过往的行人什么的……

“大伯公,我们村口不是有一大片荒地吗?那儿都是谁家的?若是用到,是该征用还是买?得过什么手续?是否得去官府衙门报备?”顾沫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这……我还真不知道呢,这一辈子也没和官府打过交道啊,各家都有各家的田地,这荒地……还真没人动过呢。”顾一尘为难了,在他的记忆里,还真没遇过这样的事,他低头想了想,“也许历代村长的手扎上有记录,不如等我找找,要是找着了再告诉你。”

“那就麻烦大伯公了。”顾沫凌也不着急。

“麻烦什么,还不都是为了顾家村嘛。”顾一尘摆摆手,用脚抹去地上的图,“这件事,暂且不要露了风声,免得有人作梗。”

“没错,若成了,也是我们顾家村的大事,可不能让人抢了先机。”几位老人纷纷点头,他们都是人精了,自然知道怎么做对顾家村有利,对顾家村有利不就是对他们自家有利吗?于是,顾一尘只是略提了提,几人都明白了,还反过来提醒顾沫凌,让她莫再对旁的人说起。

顾沫凌不耐和他们多说什么,便找了个由头告辞出来。

想想祠堂那边有寻梅在,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只会惹人注目,还不如去看看水道弄得怎么样了呢。

不过,看过几个地方之后,她才觉得自己多虑了,虽然顾言柏三兄弟没一个在,不过显然都已安排妥了,村民们也是长期劳作的,略一指点便知道怎么做。

几个小瀑下都挖好了大大的池子,顾沫凌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池边打木桩,编好的草袋子也有人陆续的分了下去,众人各忙各的,倒是井井有条。

顾沫凌只是随意的看看,对这些,她毕竟不懂,也不去瞎指挥,转了一圈,便决定还是先回家去处理那一堆东西。

025准备礼物

再回到自家门前,那堆被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已被收拾出一半,整齐的码在一边,顾行正和三姐夫杨石两人正挽高了袖子正搬那些木家什,头上身上,都是汗。

“三姐夫,不好意思,让你也受累了。”顾沫凌有些过意不去,人家是来作客的,现在却帮着她做事情。

“小事,应该的。”杨石笑笑,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继续和顾行正搬东西,魏氏和顾冬菇在检查一个个陶罐里有什么,然后由王瑾珏写了名目贴在罐子外面,杨二春和顾秋菇两人正在拾掇那些菜蔬肉食,正分类着往一个个大竹篮子里装。

“三姐,你快歇着吧,别累着了。”顾沫凌早看出三姐有身孕,看那样子也只是刚刚显怀,这一早便赶了过来,现在又在忙活,她真怕会累出事来。

“无碍的,也不是什么重活,以前怀芽儿麦儿时,还不一样干活。”顾秋菇被顾沫凌强按在树桩上,只好无奈的坐着,笑着朝一边的小孩子招了招手,“谷儿,芽儿,麦儿,快过来,快喊小姨。”

三个小孩子乖巧的走到顾沫凌面前,齐齐喊了声:“小姨。”

“真乖。”顾沫凌微笑着,对这些小孩子她真不知该怎么相处,不过保持微笑总应该没错吧,“来,给小姨说说,你们谁是谷儿,谁是芽儿,谁是麦儿,都多大了?”

“我是谷儿,七岁了。”当中唯一的小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率先回答,身上穿着半旧的青布衣衫,裤腿只到他的小腿肚,看着顾沫凌也不认生,另两个小女孩却怯怯的不敢开口,身上衣衫和谷儿的差不多,看着应该是谷儿穿过后改小的,谷儿说完后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妹妹们开口,侧着头看看,便主动说道,“这是芽儿,五岁,那是麦儿,四岁了,还有豆儿、粟儿,一岁半了,刚刚睡着了。”

顾沫凌欣赏的点点头,小小年纪倒是挺大气的,若是从小培养培养,以后定是个人才,不过,看三姐一家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日子过的艰难。

“谷儿可学过字?”顾沫凌有心想培养他,以后,就是信娃他们个个的都得上学才好。

“学过《三字经》,爹说,只有学了字,以后考了状元,才能出人头地,过好日子。”谷儿的回答却出人意料。

“哦,那你可会背?”顾沫凌惊讶的看了看一旁忙碌的杨石,没想到这三姐夫还有这觉悟。

“会。”谷儿郑重的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开始慢慢的摇起他的小脑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顾沫凌越听越喜欢,事实上,她对这三字经也不熟,不过看谷儿背的这般流畅,应该不会错:“谷儿,背就背嘛,摇头晃脑的做什么。”

“夫子就是这样背的。”谷儿认真的回道。

“夫子?”顾沫凌一愣,他们村里还有夫子?“三姐,你们村里还有学堂?”

“哪有什么学堂啊,他说的夫子,只是个落魄的外乡人,都一把年纪了,前年,大雪天的就晕在路边了,谷儿他爷爷遇上了,就将人救了回来,他就留在了村子里,原来呢他倒是想开个私学,混口饭吃,可大伙儿的光景都不怎么样,哪来的余钱让孩子去学啊。”顾秋菇一五一十说起那个老夫子,“要不是你姐夫非坚持让谷儿去学识字,我也是不赞成的。”

“三姐,姐夫这么做是对的,以后啊,不仅是谷儿要学,就是芽儿、麦儿她们也要学。”顾沫凌本想说请那老夫子来顾家村开个学堂什么的,可想想自己现在也没那个能力做这么多事,而且自己又不是圣母,师父给她留的钱虽然也够花了,倒也并不代表她得全散出去,还是先安顿自家的小日子再说,至于其他,出出主意还行。

“唉,我也是没法子啊,这一大家子,全靠你姐夫一个撑着呢,再几个月,我又……”顾秋菇神情黯然,手抚了抚小腹,苦涩的低下头。

“三姐,会好的。”顾沫凌安慰的拍拍她的手,看着一旁的谷儿笑着问,“谷儿愿意读书吗?”

“愿意,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做状元,让爹娘过好日子。”谷儿挺直了小身子,眼中竟透着坚毅的光芒。

“有志气,以后啊,小姨供你读书,还有芽儿麦儿,你们要是愿意读,小姨也供你们,不过,一定要好好读,不可以半途而废哦。”不管旁人如何,不过,自家人还是要培养培养的,顾沫凌豪爽的承担下这几小外甥、外甥女的培养大计。

“什么叫半途而废?”谷儿不解的问。

“半途而废,就是事情做到一半就放弃了。”顾沫凌越看谷儿越欣赏,不懂就知道问,看来真是个可造的。

“谷儿不会半途而废的,谷儿一定会好好读书。”谷儿一本正经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谢七妹大义。”那边,杨石也听到顾沫凌的话,放下了手里的活儿,朝顾沫凌感激的鞠了一躬,惊得顾沫凌赶紧起身避开。

“三姐夫不必这样,我也不过是略尽绵力,日后还得看他们自己的呢。”

杨石又是一番感谢才继续做事。

“谷儿啊,你小姨供你读书呢,以后考了状元可别忘记了小姨啊。”李氏一直听着,此时也乐呵呵的笑道,“还有信娃,鹊儿,莺儿,都读,以后个个的,都跟凌儿学本事。”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笑。

“七妹,这些是货单,你瞧瞧。”王瑾珏已从货堆里找出了一套笔墨纸砚,正坐在写什么,看到顾沫凌回来,便将写好的几张纸递给她看。

顾沫凌接过,看到纸上娟秀的字迹,对这二嫂越发的好奇起来,第一次见面便觉得她不一般,她便猜测王瑾珏可能是识字的,只是没想到还写得一手好字。

单子上,罗列了什么米什么菜什么布匹,几石几件几匹,都写得清清楚楚。

“二嫂辛苦了。”顾沫凌道了声辛苦,收起了闲散的心情,专心看起货单,心里想着该给顾一尘家送些什么礼,还有那八个老头子,都是宗祠里有辈份又说得上话的人,这几天看下来,她也了解了一些,顾一尘虽是村长,又是族长,不过遇到事还是和他们一起商议决定的,看来她日后用着他们的地方还有好多,“二嫂,还有笔吗?”

“有。”王瑾珏忙到旁边的盒子里取了一枝新笔递给她。

顾沫凌接过,从王瑾珏面前拿了两张白纸,将要送礼的几家名字写上,顾一尘家自是列在首位,那天看他那般宝贝笔墨,她就想过要买一套送给他,现在有现成的了,这笔墨纸砚肯定少不了,然后就是借了他家两床被褥,总不能将用过的还给人家,不如还两床新的过去,再就是他家人口也不少,粮食、菜蔬、肉食、各类小食也可以挑一些,早上顾言槐可是替她省了好多钱呢,其他的……

顾沫凌列了一大串,一回头便看到谷儿还站在边上,看到她写的字露出好奇的神情,不由笑了,冲他招招手:“谷儿来,瞧瞧可认得几个字?”

谷儿高兴的靠近,后面芽儿和麦儿也跟了过来,不过,谷儿只瞧了一眼,便气馁的摇了摇头:“一个都不认得。”

“谷儿全名是什么?”

“杨谷儿。”谷儿清脆的回答。

顾沫凌笑笑,抽了张白纸,写上杨谷儿三个字,递给他,又跟王瑾珏要了枝笔给他:“诺,杨,谷,儿,你的名字。”

“谢谢小姨。”谷儿高兴的捧过笔和纸,跑到一边找了处空的树桩子,蹲在地上研究自己的名字去了。

“二嫂,你帮我看看,大伯公家的礼这样送可妥当?”顾沫凌继续做自己的事,她反复的,

“七妹要送礼?”王瑾珏虽这样问,脸上却没现出意外,略侧了侧身看向顾沫凌写的礼单。

“是啊,我原还想着去镇上置礼,现在倒是省了这一趟了,除了大伯公家,还有就是那八位长辈,以后还有许多事得仰仗他们呢。”

“也是,这八位都是族里的老人了,大伯公虽是族长,不过村里有什么事,都是找他们共议的。”王瑾珏想了想,在纸上写下要送的东西,“七妹你看这样如何?每人一匹布,一斗精白米,干果糕点各挑些凑个八样,再就是挑些菜蔬肉食之类的凑一小竹篮,至于大伯公,他既是村长,又是族长,更是我们这房唯一的长辈了,送得厚些想来也无人能说什么,除了你说的笔墨纸砚和还的被褥,二匹布,二斗精白米,两个九攒格凑十六样干果糕点吧,肉食也可厚些,如此,你看如何?”

“娘,这样送行吗?”顾沫凌征求李氏的意见。

“你们作主就行了,娘哪里懂这些啊,往日啊,谁家有个喜事最多也就随上几十个**蛋什么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也不能轻待了人家。”李氏哪里经过这些,只是一个劲的说不能轻待了人家。

“那就按二嫂说的这些置办吧。”顾沫凌心里对王瑾珏的好奇更深了几份,一样是山村里未经世面的妇人,她却对这些事信手拈来,想必以前也是见识过的,只不知是什么样的家调教出来的,不过,好奇归好奇,她也不是爱探人隐私的人,于是,便放下单子,动手准备这几人的礼。

魏氏一直在一旁听着,一双眼睛一直瞟啊瞟的,此时见顾沫凌动手,忙上前帮着拿篮子搬布匹。

026四哥的主意

八份礼整齐的摆在了屋檐下,看上去倒是挺有气势,这些礼,顾沫凌并不打算自己去送,纵是在水源这件事上出了主意,说到底,在人家眼里也不过是十六岁的个小丫头,再者,她若去了,少不得还会被人热情的扯什么亲事,所以,这个脸面还是让顾言生和哥哥们去好些。

不过,村长家的礼,她还是得自己去,因为除了送礼,还有件事她得去确认一下,单单的将送给村长家的礼搬回了她自己的屋子,原先准备的是两匹布,两斗米,干果糕点之类的凑了十六样,分装在两个九攒盒子里,再就是素的菜蔬一篮子,肉食的一篮子,一套略好些的笔墨纸砚,想想他家代代都有读书识字的人,想必家里应该已有开蒙的小孩子,便又挑了一套孩子们练习用的笔墨纸砚,然后便是还他家的两床新的被褥,顾沫凌想了想,见这两匹布的颜色都偏深色,便又去挑了两匹小碎花的布添上。

这么一备,便将那一石精白米用尽,李氏倒没说什么,唯有魏氏,也不知是替顾沫凌心疼还是觉得自己未捞到好处,当着大伙儿的面连连的嘀咕了好几句。

顾沫凌只是笑笑,拉过顾冬菇让她挑些自己喜欢的妆奁发饰,又让她挑了匹布做新衣,魏氏才住了嘴,高兴的拉着顾冬菇选了六枚头花,一盒胭脂水粉,一匹深蓝色白碎花的布,宝贝似的捧回了家。

顾沫凌原是想让三姐也去选选,不过她看看一旁忙碌的杨石和她的那些孩子,便改了主意,拿了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二嫂,你看。”

王瑾珏接过看了一眼,了然的笑笑,一口答应:“这事儿,交给我吧。”

“剩下的,除了给家里每人都添些新衣吧,大伯和四哥的衣服还是做好了再送过去吧,若有多的布匹可以做床单子,也可以做窗帘子,反正啊,大嫂和二嫂全权处理了。”顾沫凌单手托着腮,将剩下的十几匹布全交给了杨二春和王瑾珏。

“七妹,我不用。”顾行正听到她提起自己,忙摆着手连说自己不需要。

“什么不用,难不成我们一家子都有新衣了,唯独少了四哥的?”顾沫凌笑着将顾行正的意见驳了回去。

“呵呵,正儿,你七妹给的,你收着就是了,一家人客气什么。”李氏听得高兴,也帮着劝顾行正。

“婶,我真不用。”顾行正虽是李氏亲生,不过他已过继到顾言林名下,所以在称呼上便只能唤李氏为婶,“七妹,我有个主意,你看成不成?”

“四哥有什么好点子尽管说。”顾沫凌一听,来了兴趣。

“这大伙儿都知道每月的初二左右,行脚商会来,有需要的人家都会早早的备下能换的东西等着,可这一次,七妹把这些货全包了,他们便只能等下个月了。”顾行正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开始他还说得有些拘谨,不过见顾沫凌听得认真,便渐渐放开了,“我们自己哪用得了这许多东西,我看,不如在村口摆个小摊子,放出消息去,让那些要买东西的人都来这儿,也算是给人家方便。”

“好主意。”顾沫凌眼前一亮,她光想着建了市集吸引到了人气,再开个小货栈什么的,却忘记了,做生意其实只要个小摊也是能做的。

“过几日便是端午节,一般人家还是会应应景的,家里稍宽裕些的,也会割些肉食回去,看这次行脚商带的有一半是吃食就知道了。”顾行正又提到了一点。

顾沫凌一听倒也在理,这六车可有一半是吃的呢,她还以为那行脚商原就是这样配货的,却忘记了端午节的事,现在,这些东西被自己贡献了一半出去,自己这儿的又给分了一半,总不能又把分好的礼给撤了拿去卖吧,分礼的时候三婶也是在的,也不知道她嘴严不严实,若是自己把这些礼扣下了,传到那些老头子耳朵里,估计以后她想做什么便难了。

唉,亏大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大方,何必这么圣女呢,给祠堂那边拉那么多,看来自己根本不是当奸商的料啊。顾沫凌心里暗悔,不过,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悔也没有用了。

“小姐。”寻梅急急的回来了,看到家里有不认识的人,不由愣了一下,继续说道,“小姐,村长把多余的米粮给送回来了,我劝不住。”

“啊?”顾沫凌愣住了,她这儿刚刚才悔着呢,怎么村长就送回来了。

“你看。”寻梅指了指后面,果然,后面三个小伙子扛了六个米袋子跟了过来,带头的是阿泉,看到顾行正,便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正哥。”

“阿泉?你们这是?”顾行正惊讶的指了指他们肩上的米袋子。

“村长说,这些都是银钱买的,不能让你们家拿这么多,那边只留了一半的精白米和一石糙米,这些便还给你们家。”阿泉看了看顾沫凌,脸上一红,忙转过头对顾行正解释,“村长还说,今晚会留杨家村和魏家岙的村长一起,所以,若是你家里有酒水,就提些过去,也不必太好,一般的就成。”

顾沫凌听完,笑了,这个大伯公,和六叔一样都是真心为她打算的。

“婶,这些放哪儿?”阿泉本来想问顾行正,可一想他又不是正主,而正主家却是一屋子女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朝着李氏说话,“我们帮你扛进去。”

“哦,放屋里吧。”杨二春反应过来,忙领着几个进了厨房。

“七妹,这里面有六种酒,有小坛子装的,也有中坛子装的,还有三个大坛子,想来是散卖的,不如将这大坛子送过去些。”王瑾珏翻了翻货单,找到记录了酒的那一张,“男人们总是喜欢烈的,这里面也就烧刀子适合些,还有一坛甘薯酒也是不错的,至于小坛子里的什么女儿红状元红,不过是挂个了名头,数量也少,抵不了事,剩下那坛子是米酒,就留给自家用吧。”

“嗯,二嫂安排就是了,以后这些可都归二嫂和大嫂了。”顾沫凌也不懂这些,便干脆的将所有东西推给了她。

阿泉几人放好了米出来,顾行正和杨石已找了藤条将两个大坛子绑好,又找了两根粗木棍让几人抬去。

027铺子初形成

寻梅没有跟着去,该准备的都准备了,那边也有庄婶盯着,她只要做晚饭的时候去准备热菜就行了。

顾沫凌拉过她,向杨石和顾秋菇两人介绍了一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人来喊他们去祠堂吃中午,顾沫凌不想去和人挤,想让寻梅去准备几个好菜在自己家摆一桌,李氏便借口自己眼睛不方便,家里又有这么多孩子,谢过了那人的好意。

一家人,加上顾行正、三婶和顾冬菇在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用过了饭,几人也不出去,只是在自家门前收拾东西,那些旧衣柜子虽然沾满了灰,却也挺结实,偶有些损伤,杨石便从里面找了个木捶子敲敲打打的修好了,顾沫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心想着以后若有什么门路,不妨帮帮三姐家,不过眼下却不必提这些。

将各人房里都添了个衣柜子和放脸盆的木架子,顾沫凌屋子里多摆了张桌子,又添了两张凳子,屋子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所幸,这些柜子桌子的并不多,几家分一分便只多了三个衣柜,顾沫凌还注意到,那魏氏虽然看似有些贪小便宜,可挑东西的时候,却只给顾冬菇拿了个衣柜子和镜台,自己只挑捡了些针线绣绷什么的,也值不了什么。

剩下的,大多都是劳作的农具,像锄头、笊篱、耙子、镰刀、柴刀、大簸箕、粗眼筛子、大铁锅、还有木捶子和一些顾沫凌不认识的东西,再就是竹篮子、洗衣板子、大小木盆子、大大小小的粗瓷碗盘、各种坛坛罐罐、陶制的茶壶,另有两个大箱子,一个放了铜镜、妆盒、针线盒子、帕子、丝线、绣绷子等,都是缝缝补补或绣花用的零碎东西,再一个里面放的有红纸、黄纸、草纸、习字纸、各种毛笔还有十来套笔墨纸砚和一些稍好些纸张等,虽然只是一般的制地,却也挺实用。

顾沫凌看着这些东西,心里想着顾行正的建议,若是每日里到村口摆摊也未免太烦了,这么多东西摆出去又收回来就费不少事了,还不如直接让人到家里来买,虽然位置靠里些,但那些人若是几十里地的都来了,应该也不差这么点儿路吧,反正也只是暂时的,卖完了这些,下一批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不过,在家门口卖,也得有个样子才行。顾沫凌瞧了瞧地上那两溜菜地,上面的菜早就蔫蔫的了,要是将这些去了,在门前支个木棚子,剩下三个衣柜子处理处理,就能当货架用了,不够就在边上再架个木架子,放放东西,这些大的东西倒不怕有人来拿,就是平时收拾也简单,而且,二嫂倒是个算账的好人选,但毕竟有孕,又是妇人,不适合到村口去,让家里旁的人去又怕他们不识字算错了账,可要是在家里,就算自己和寻梅都不在,也有王瑾珏能坐镇。

想罢,顾沫凌便将自己的意思说与各人听,顾行正等人自然没有意见,只王瑾珏又提了几条:“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价钱也不能像那行脚商那么黑,人家若是拿了东西来换,也得公道些,只是,听说南边的几个村以前拿出来的都是皮毛,这眼见天就热了,这些皮毛不处理妥了,可是会坏事的。”

“大不了,我们送王家集去。”顾行正想了想犹豫的说道,“七妹今天怎么不连那车子一起拿了呢,那样去王家集也就两天……”

顾沫凌一听,才知道自己又亏了,她是想到去镇上的路应该都是山路,留着那骡子车子的也没用,现在想想,要是当时说让那行脚商留下一辆车子,肯定也是行的,可如今,白便宜他了。

大意啊……

“先不说旁的,我们先把棚子搭起来吧,正好利用这几棵树,边收拾收看要添些什么。”杨石倒是个俐落的,站在门前一番张望,就知道该怎么支棚子最省事,和顾行正两人商量着在哪里立支柱,该用什么样的东西。

住在山里,木棍藤条什么的自然是不愁的,没一会儿便找齐全了东西开始动手,

顾沫凌帮不上什么忙,他们又不让她动手,只好远远的站在檐下看着。

只见杨石和顾行正两人,一个拿了锄头在门前的栅栏边挖了个小坑,另一人将木桩竖着放下,再将土重新填上踩实,杨石又找了藤条将木桩子牢牢系在木栅栏上,如此,又竖起了两根木桩子,中间用木棍固定成架子,最上面的棚顶用的却是许多结实的带着树叶子的树枝,或竖或横的用藤条固定在树上,再铺上一层稻草,再用藤条系了一层,一个简易又结束的木棚子便搭好了。

顾沫凌满意的看着这个棚子,心想着过几日等顾行英有空,让他编个大的草帘子挂到外沿,便能遮个风挡个雨了,夏天还能遮阳,想晒太阳了将前面的卷起来或是拿下来就成。

“信娃他娘,那些菜可别糟蹋了,收了晒晒也能顶上一些时日呢。”李氏看不见,担心门前那些蔫蔫的菜,忙喊杨二春过来收菜。

“婆婆放心吧,都收拾着呢。”杨二春忙应了,从厨房拿了个大篮子,在魏氏的帮忙下将菜都清了出来,连很小很小的菜秧子似的都没舍得放过,收拾得干干净净。

谷儿带着两个妹妹脱了鞋子跟在后面,一寸一寸的将翻松了的土踩实,一边还搜寻着有没漏下的菜。

等这边的地收拾好,顾行正和杨石两人又忙着将栅栏都加高加固了一番,修修整整的,确定够牢固之后,才将剩下的三个衣柜子合力抬了过来,并排摆在栅栏内,用藤条固定好。

这些衣柜子都有半人高,柜子门打开后,里面分了三层,倒有些像摆放货物地柜子。

寻梅端了盆水,用布帕将里外细细抹了一遍,王瑾珏便建议将那些坛坛罐罐的酒摆进去,林林总总的占了一个柜子,然后就是那些油盐酱醋什么的,大坛子装的就直接放到柜子边沿,用来散卖,小坛子装的也占了一个柜子,剩下一柜,则放那些空的碗盘瓢盆、坛子罐子,这样,晚上将柜子门落上锁就成了,其余的像那些丝线什么的,反正装在大箱子里,晚上抬进去放在堂屋里便可,像那些农具,加个架子就能全摆下了,大篮子什么的往树杈上一挂也不占地方。

就在一伙儿正忙忙碌碌间,顾言生回来了。

028好像有阴谋

顾言生瞧到自家门口变了样,不由一愣:“这是做什么?”

“爹回来了。”杨石见到顾言生忙上前见礼,他们一家来时顾言生并不在家,一直未能见礼,此时才回,顾秋菇忙招呼着几个孩子喊外公。

顾言生只是笑笑,摸了摸谷儿的头算是应了。

“难得来一回,怎么还干起活来了?要做什么等我们回来再做不迟嘛。”顾言生瞧瞧桌边坐着王瑾珏,便选了栅栏边的树桩子坐着。

顾秋菇忙将大伙儿商议的事细细说了遍,顾言生倒是没说什么,下午也不再出门,帮着收拾剩下的散碎东西。

收拾妥了,已是入夜,寻梅和杨二春早早便要去祠堂帮忙,顾沫凌却不想去掺和,便让寻梅带话向村长告罪,只说是用完饭再去他家坐坐。

可是,没等他们家烧火做饭,便顾言槐却带着几个人来了,说是村长发了话,死活非要他们一家子去。

李氏心里挂着家里这许多东西,以往家里空空的也不怕有人走空门,可如今一下子却塞得满满当当的,她自是放心不下,便又用了中午时的借口,说自己眼睛看不见,去了也不方便,还不如在家自在。

王瑾珏却说不放心婆婆一人在家,自己身子又不方便,也不愿去。

而顾秋菇,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怎么也坐不到那儿去,又带着这大大小小的一群孩子,自然也谢绝了顾言槐的好意。

好说歹说,顾言槐才同意几人留下,只是不许他们自家做饭,说一会儿派来给他们送饭菜来,得了他们再三保证,才算松了口,不过杨石和谷儿,他却不准备放过,硬是一手一个拉着去了。

顾沫凌无奈,只好让他们先走,自己去打了盆水回屋稍稍擦拭了下,才换了件浅紫的衣衫,又用一条紫色丝帕系了秀发,才不急不躁的往祠堂走。

今日的祠堂,比之昨晚还要热闹,祠堂的空地上已摆了二十张方桌子,妇人们忙碌的穿行其间,将一碗碗做好的菜端上,收了工的男人们一堆一堆的聚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说笑着,年纪稍大的些则早早的坐到了席上,身边围了些小孩子,暗暗看着桌上大块大块的肉咽口水。

顾一尘陪着杨伯严和魏力山坐在正上方,和那八个老头子挤了一桌,此时,前往陈家岙送信的顾信松已回来了,正跟顾一尘等人说着什么。

顾沫凌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下,相识的女人只有三婶魏氏带着顾冬菇坐在角落,旁边还有那个五大三粗的枣花娘,顾沫凌自然不会去找麻烦,又看到自家老爹和几个哥哥还有杨石父子俩被顾言槐拉着坐到了边上一桌,信娃、鹊儿和莺儿各自依在他们爹爹的身旁,顾沫凌想了想,那桌都是自家人,一会儿也不会拘谨,便信步走了过去。

可是,刚走到边上,就听到顾一尘在喊她:“沫凌啊,到这边。”

顾沫凌只得无奈的挪了过去,行礼:“大伯公,杨村长,魏村长。”

“这一整天儿的,你倒是知道躲清闲啊。”顾一尘笑着打趣她。

“大伯公,我哪里是躲清闲啊,这旁的事儿我也帮不上忙,就干脆回家收拾东西去了,一听你召见,我不就马上来了嘛。”顾沫凌笑嘻嘻的顺着他的话说道,看到一边的顾言松和另一个人,忙问,“四叔刚回来吗?那边情况如何?”

“我见过村长,他们并不知水源一事,说是他们的整个山林都被陈大春家圈起来了,这几十年谁都不能进山。”顾言松简略的重复了一遍陈家岙的现状。

“这么说,若有纠纷,陈家岙的人应该不会参与喽?”顾沫凌松了口气,既然对方村长不出面,那便不是村与村之间的纠纷了,只单单对付某个人,自然简单许多。

“陈村长说了,他不会出面阻拦我们开水源,只是有一点,陈大春家财万贯,族中大多是他家的人,只怕到时他会鼓动族中长老们出面搅,他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搅和又如何?他们陈家的人有错在先,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魏力山愤愤的说道,“欺了我们这么多年……哼。”

“沫凌,你可有什么好主意?”顾一尘笑眯眯的看着顾沫凌。

“大伯公,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啊,不过,身为顾家村的人,自当尽一份自己的力,大伯公和两位村长若是出面和他们交涉,我和寻梅可以负责你们的安全。”顾沫凌实话实说,她对这些事务根本不懂,何必班门弄斧的自揽麻烦,一开始不过是遇上了那事,又恰巧知道些防洪抗灾的事,才出了那么个主意,最起码,水源收回来了以后她便能天天有洗澡水了。

“既然陈村长不参与,徐村长身体报恙也来不了,那这事儿就我们几个商量着办了吧,如今也不用去招惹那个陈大春,我们只管先将自家门前的事理清了,到时去推了那墙便是,有沫凌和寻梅在,谅那陈大春也翻不起什么浪。”顾一尘心情极好,招呼杨伯严和魏力山,“我年纪虽大了,不过这酒……呵呵,两位今晚可莫要客气,这酒管够,沫凌,你说是吧?”

“是。”顾沫凌失笑,若只是管这几个人的自是没问题,不过要是管全村的可就供不起了,当然,她也知道顾一尘说的是玩笑话,不然,他也不会将尽数粮食送回她家了。

菜肴陆陆续续的送了上来,居然也有模有样,有冷盘也有热菜,顾沫凌看了看,桌上有八个冷盘,干果糕点拼了六盘,还有两个却都是凉拌野菜,热菜却还未端上来。

小孩子们虽然眼馋,不过却没几个捣乱的,只是在一边盯着看。

“鱼儿,果儿,过来,见过你沫凌姐姐。”路老见正事谈完了,便笑着招呼一边的两个小男孩过来,将他俩推到顾沫凌面前,两个小男孩怯怯的看着顾沫凌不敢说话,看起来比信娃略略大些。

“这是……”顾沫凌一愣,不明白路老这是演的哪一处,好好的推两孩子给她干嘛?。

029冲着银子来的

“这是路老家的两个曾孙孙,这是信鱼,这是信果。”顾言松虽然也有些纳闷,不过他抬头看了看,见他爹装作没看见的和两位村长闲聊,便开口替顾沫凌解惑。

“原来是路老家的,长得挺可爱的。”顾沫凌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好干巴巴的赞了一句,心里又免不了腹诽自己也变虚伪了,这两孩子哪里可爱了,面黄肌瘦,还时不时的吸着鼻涕,相比之下,还是自家的信娃、谷儿他们可爱多了。

“快去,喊姐姐。”顾沫凌正想找借口退下,便又听到边上有人在说话,一侧身,吓了一跳,十几个妇人手里牵着怀里抱着的站在那儿,看她转身,一个个都赔了笑脸,催促着那些孩子上前喊人。

全是男孩……顾沫凌狐疑的看了看顾一尘,他却装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默然的坐着,又看看路老,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其他几个老头子,统一的保持了沉默。

一群老狐狸,一定没什么好事。顾沫凌腹诽着,见他们个个如此,便熄了从他们那儿得到提醒的心思,转向那群笑容可掬的妇人们。

这些男孩中,大的看似和谷儿差不多,小的……还被人抱在手上,应该才几个月吧?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喜欢了?难道,这些人是想把这些孩子送她当徒弟吗?顾沫凌百思得不得其解,只是保持了微笑,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村长,菜都好了,现在上吗?”庄婶从厨房里满脸带笑的跑了出来,问完才觉得现在这场面怪怪的。

顾沫凌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庄婶是那么那么的可爱,简直是救星啊。

“上吧。”顾一尘马上接话,大声招呼众人入座,“大家都坐吧,站那儿干什么。”

“好嘞,上菜。”庄婶欢天喜地的拔高了声音先冲着厨房喊了一声,才快步跑了进去。

顾沫凌趁此机会溜回了自家人那一桌,坐在顾行英身边。

她刚坐下,顾行英便贼头贼脑的张望了一番,凑过来轻轻的说道:“七妹,二伯公可说过要在村里找人?”

“找什么人?”顾沫凌早对刚才那怪异的一幕有所怀疑,此时一听五哥这么问,忙追问。

“听说他们要给二伯公找个孙子。”顾行英避开旁人,一五一十将听来的话说给顾沫凌听。

孙子?

顾沫凌哑然失笑,师父一辈子孑然一身,连个老婆都没娶过,如今人没了,反而有人惦记着给他找个孙子了,不知道师父在yīn间知晓自己当了人家的便宜爷爷会不会跳出来吹胡子瞪眼……

“七妹,怎么说你也是二伯公唯一的徒弟,要过继也得你过继过去啊,怎么能便宜他们,都是些小屁孩子……”顾行英听到了些风声,极度不满的在顾沫凌身边嘀咕着。

“行了,这么多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啊。”顾行全刚好坐他身边,将他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进去,原来还保持了沉默,此时见顾行英越说越多,忙瞪了他一眼,夹了一声肉堵住了顾行英的嘴巴。

“呜……”顾行英没防备,被堵个正关,顿时烫的呜呜叫,将肉吐在盘子里,才不满的冲着顾行全嚷了一声,“二哥,很烫啦。”

“吃你的吧。”顾行全手握着筷子作势要往顾行英头上敲。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还不成吗?”顾行英缩了脖子拿手挡在额前求饶,见顾行全放下了手又忍不住嘀咕了句,“我也是为了七妹好……好了好了,我吃,我吃。”

见到顾行全又想抬手,忙打住话头埋头吃了起来。

顾行全不理他,抬手夹了一块酱鸭肉放到顾沫凌盘子里:“七妹,别理他,忙一天了,快吃吧。”

“谢谢二哥。”顾沫凌笑笑,她原来还想去给顾一尘等人敬杯酒,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多费口舌,反正她一小姑娘家,不去也无妨,在这山里,谁会计较她失礼不失礼的。

于是便专心对付起桌上的菜来,这些想来是寻梅的手艺,比前两天的馍馍菜汤美味不止多少倍,自己没必要因为些小事就弄得吃不下东西。

过继孙子?还不是冲着银子来的。顾沫凌忽然心情极好,反正师父不在了,她不开口,谁能越过她去?就算她肯,寻梅那关也难过,那丫头,任何和师父有关的,她都不会轻易让人谋了去。

“小姐。”没一会儿,菜全上齐了,寻梅匆匆来到这边,脸带不悦。

众人挪了挪,腾了个位置给她。

“累了吧?快坐下吃点儿东西。”顾沫凌笑着,在桌上寻了个干净的盘子放在寻梅面前。

“小姐,我刚刚在那儿听到好多人在说什么孙子银子的事,他们想做什么?”寻梅气呼呼,拿起一双筷子使劲戳着空盘子出气,“他们还说小姐你一定得了许多银钱,所以才这么大方……小姐,以我看,你花这么多银子买了这些东西给他们吃都是白费了,吃了也没人说你好,还白白的让人编排是非。”

“好了,快吃吧,有什么话吃饱了回去再说。”顾沫凌笑笑,挟了一筷子瘦肉块放到寻梅的盘子里。

“小姐,你也听到什么了?他们说的什么孙子,是不是打算给居士找的?”寻梅抬头环顾了一下,按捺住心头火,轻声问道。

“管他什么孙子银子呢,我们花了钱请客,自己总也得吃饱肚子不是?你若再说,估计就得饿着回家了。”顾沫凌眨眨眼,使劲劝寻梅吃东西。

寻梅无奈,心知这会儿也问不出什么,想想顾沫凌说的也有道理,没得自己花钱请客自己还吃不饱的,当下便抱着自己多吃一口他们便少吃一口的心态埋头吃起东西来。

二十多张桌子或坐或站的挤了二百多人,满满的席面很快便被秋风扫落叶般的席卷一空,吃完了也不急着走,一个个就这么坐着,抠着牙缝,兴致勃勃的说着闲话。

顾沫凌等着一家人吃的差不多了,便提出回家,顾言生下午便得了任务,知道她是要去送礼,便掬着自家人跟顾一尘等人打过招呼,一起回了家。

030还有更热闹的

李氏几个显然刚刚吃完,芽儿和麦儿两个见到谷儿,高兴的跑到他边上说自己吃的有多饱,说这些东西有多好吃,又问谷儿怎么样,几个孩子自围着一团说个没完。

杨二春和顾秋菇正收拾空碗筷,王瑾珏则坐着将剩下的菜分类拼盘收好。

“爹,这些,就劳你和大哥二哥去吧,我去大伯公家。”一到家,顾沫凌便急着处理那些礼物,反正要送,不如早早的送完了,免得占地方。

“这么多,都是送给谁的啊?”顾行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些都是给族中几位长老的。”王瑾珏随口应了句。

“怎么还给他们送东西啊?”顾行英一听顿时跳脚,“给他们吃了也未必说你好,还不如自家留着呢。”

“多事,不愿去就在家呆着,费那么多话做什么。”顾言生眼一瞪,顾行英顿时蔫了,只是脸上却仍是气愤不已。

“这是怎么了?”李氏听出不对,忙问。

“他们说要寻个人,记在二伯公名下,刚才吃饭的时候,各家都把自己儿子往七妹前面推呢。”顾行全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两句。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过继个人嘛。”李氏松了口气,笑道,“这族中不是经常的事吗?至于你们这么不高兴啊。”

“他们就是冲着七妹的银钱来的。”顾行英倚在门边,忿忿的嘟哝着,“我看他们都是商量好的,一家家那么急晃晃的,就把我们家瞒得死死的。”

“我们家也就信娃一个男娃,瞒不瞒的,反正不和他们搅和。”李氏不在意的说道,“有村长在,我们吃不了亏。”

“凭什么啊,七妹才是二伯公唯一的徒弟,他们算什么。”顾行英依然不满的哼哼着,越想越生气,“他们也不想想,今天吃的都是谁拿出来的,吃的七妹的,还想来谋七妹的银钱,他们做梦!我第一个不同意。”

“同意不同意的,有你说话的份儿?”顾行全一挥手便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笑着骂道,“别在这儿瞎叨叨,赶紧帮忙把这些送出去,送完了,我们该怎么过还怎么过,理他们干什么。”

顾行英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心不甘情不愿的看着墙边排着的礼物。

“五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这事儿,还没影儿呢,好了,大伙儿都累一天了,赶紧把这些送完,也算是了了师父一番心意。”顾沫凌心头暖暖的,这才是她的家人呢。

“小姐,这事可不是什么没影儿的,我在那儿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明着暗着的打听呢,还好有庄婶在,帮我挡了不少话。”寻梅皱着眉头,“有人还问居士给小姐留了多少家产呢。”

“师父留下的银子,都是要派大用场的,到不了哪个人的手里,行了,这事儿再看看吧,别到时候没边儿的事被我们自己给捣鼓出来了,四哥五哥,帮我把东西送到大伯公家去,今天六叔可帮了我大忙呢,就他帮着省下的银子就够买好些东西了,爹,一会儿过去后,人家若问过继的事儿,就回不知便行了,莫多说。”顾沫凌不愿在这件事上多费心思,船到桥门自会直,现在何必自寻这烦恼,反正,师父留下的银子,她都想好怎么用了,那些人想如何?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哪做得了她的主?

顾言生点头说自己心里有数,便带着顾行周顾行全一家家送东西,杨石本就不会喝酒,被几个舅子灌了几碗,此时早醉得走不动了,顾行正便先带他们一家子回自己家,将他们交给了顾言林安顿,自己又回来帮顾沫凌拎东西。

顾沫凌四人来到顾一尘家里,他家里也正忙着安顿杨伯严三人,顾一尘还未歇下,坐在堂屋里饮茶,看到顾沫凌也没露出任何意外,似乎早猜到他们会来似的,让顾言槐陪着顾行正几人在堂屋喝茶,自己则带了顾沫凌去了他的房间。

“你应该知道了吧?”顾一尘让顾沫凌搀扶着坐在床边的藤椅上,直接的问。

“是,一早听路老提起还以为是玩笑话呢。”顾沫凌想起早上来的时候,路老倒是听说这样的话,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出的主意。”顾一尘叹了口气,“按古法,像一凡这样的,生前无妻无子,死时无后送终无人守孝,死后是会受大罪的,所以,他们想过继个人给他也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唉,你虽是他唯一的徒弟,可终究是个闺女,谁家会过继个闺女过来呢?”

“大伯公,非要这么做吗?”顾沫凌看到他的为难,心里有些了然,今天在祠堂看他避而不语的态度就知道答案了,不过她还是想问问他的意思。

“这就是人心啊。”顾一尘无奈的摇了摇头,靠着椅背感叹道,“苦日子久了,没了盼头便不会有什么沟沟道道的,可现在,天上掉馅饼了,谁不争着抢着的,你等着吧,明天,还有更热闹的事呢。”

“大伯公指的是?”顾沫凌听着,忽觉得眼皮子跳了跳,还有更热闹的?

“若是过继成了,是阳间便是有后了,不过yīn间……”顾一尘顿了一下,看了看顾沫凌又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师父素来就不是个能被束缚的,这事儿虽然得按族规办,不过……总会有两全之策的,你这么聪慧,就不必我再提点了吧?”

“大伯公,旁人怎么想我不管,可你是师父最在意的,我得知道你怎么想。”顾沫凌想不通为什么他不出面阻止,反而像现在这样旁观,都说长兄如父,他是师父的义兄,在师父的事上应该是最有话语权的,难道他也在图谋那些银子吗……

“山里人,没见过世面,难免眼皮子浅,便想着沾些好处,这些,你尽可不必理全,那些银钱是一凡留给你的,任何人都伸不得手。”顾一尘摆摆手,“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事儿他们不明说,你就当不知道,一凡逍遥了一辈子,难道死了还能被人摆布了去?”

“既如此,大伯公为何不对他们明说?”顾沫凌略松了口气,她对这位老人有种莫名的敬重,自然不希望他也是见钱眼开的那种人。

“我虽是族长,但族中大小事情并非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若是他们一致决定那么做,我一人之力又能如何?不过,不管他们如何折腾,只要我不松口他们也奈何不得。”顾一尘叹了口气,“你先回吧,且看看再说,能若有个两全的法子自是最好的,都是乡里乡亲的……”

“谢大伯公。”顾沫凌明白了,忙转正了身子,朝着顾一尘郑重的行了一礼,回到堂屋又陪着顾言槐等人说了几句,四人才告辞回家。

031媒婆找上门

第二天一早,顾沫凌还没起来,外面便传来轻轻的说话声,隐约听到似是三姐一家要跟着杨伯严几人一起同回,忙和寻梅两人起身穿衣。

出门一问才知杨魏两位村长已和顾一尘约了初八那日一同推土墙放水,今天便是要赶着回村召集人手,学顾家村这般拓水道挖水渠加固水池子,杨石自然是待不住了,顾秋菇一个人带这么多孩子也是吃力,便想着一起回去。

王瑾珏早已按着她昨天写的准备好了给三姐的礼物,此时正让顾行全取了一担空筐子,将东西一样一样的盘进去,顾行全原想送他们回去,杨石百般推让不肯收下这些东西,经不起众人盛情才收下,哪里还会让顾行全亲自送去,便硬是将他拦下,只说一会儿会托杨村长身边的那个小伙子多照应。

杨二春心细,从自己屋里取了条长长的背带将不知是豆儿还是粟儿的孩子细细包了系在杨石背上:“哥,一会儿小心些,莫晃到孩子了,到家代我问爹娘好,后日便是端午,到时我让大周送些粽子去。”

“嗳。”杨石点头应下。

顾沫凌这才想起来,自家的嫂嫂原也是三姐夫的妹妹啊。

“小姐,先洗洗脸。”寻梅端了水,绞了帕子给顾沫凌,又去取了些牙粉伺候着顾沫凌洗漱。

那边,杨石一家子已准备妥了。

“还有,七妹说的事,哥一会儿在路上跟两位村长提提,好让乡亲们早些知道消息。”杨二春拉高了布条拢住孩子的头,又细细查看了一番,才放心的退在一边。

“放心吧,我一准儿让他们都知道这儿有东西可买。”杨石满口应下,又向众人辞过,又谢过了顾沫凌,才挑了筐子走在前面,顾秋菇抱着另一个,谷儿牵着两个妹妹跟在后面。

“谷儿,回去好好读书,小姨改天去看你。”顾沫凌跟在后面送他们去村口,一路拉着谷儿叮嘱。

“小姨放心,我一定好好读,好好练字,下次小姨来了可以看。”谷儿极懂事,有板有眼的作着保证。

到了村口,杨伯严带着那个小伙子和魏力山等在那儿,顾一尘和许多人正陪着说话,看到杨石挑了满满一担的东西,难免又被人打趣了一番。

“哟,这就是顾家村的小仙女吧,果然水灵。”顾沫凌牵着谷儿刚站稳,便听到有个夸张的声音吓了起来,还没看清,有个影子已停在了她面前,原来是个老妇人,身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头发亮油油的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条黑色的发带包着,手里还拿着把破旧的团扇,站在顾沫凌面前,两眼冒光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看完才笑着对顾一尘说道,“顾村长啊,你们要说的可是这小仙女儿?”

顾沫凌眉头一皱,这妇人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人呢,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刚才看她那眼神,就好像看到摇钱树似的,让人恶心。

“徐老嫂子可莫乱说,这是我家侄孙女没错,不过和你要说的事可没半点儿关系。”顾一尘淡淡的回道,似乎也看不怪这人的做作。

“姑娘多大了?可定了婆家?”徐老妇人也不在意,又冲着顾沫凌笑开了,看那老脸上似乎还抹了脂粉,这一笑一抖的,粉终遮不住满脸皱纹,显出一道道浅浅的沟壑来,偏她还不自知,冲着顾沫凌笑得谄媚,“姑娘这样的人物,这穷山沟沟的可没人能配得上,不过我徐老婆子给人做了半辈子媒了,说合的亲事无数,认识的好人家也无数,不如,我给姑娘说合说合?”

“你是?”她凑得太近,一说话便一股子蒜味儿,顾沫凌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皱着眉问。

“哦,瞧我老糊涂了,还没给姑娘介绍我自个儿呢。”徐老妇人夸张的大笑着,拿着团扇冲着自己的嘴直扇,那股蒜味散发出来,她却没注意到顾沫凌等人退开的动作,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夫家姓徐,家住在徐村,这方圆百里的亲事大多数是我说合的,蒙大伙儿看得起赏口饭吃,不是我自夸,凡我说的亲事没一桩不成的,这谁家有儿郎没娶,谁家有女儿没嫁,谁家儿子长得俊,谁家女儿长得俏,没有我不知道的,不过,我还没见过像姑娘这么水灵的呢,说来也巧,前阵子王家集的王大掌柜想要续弦,正托我说合呢,这王大掌柜家有财又与衙门关系好着呢,王家集那家客栈就是他家的,去年春,他那元配老婆没了,家里只一个女儿,便想着要个儿子,将来好续他家的香火,后来便挑的几房姨娘不争气,这一年下来也没见一个肚子有动静的,这不,他便想着再找找,以我看,姑娘这相貌做个继房夫人……哎,哎,姑、姑娘……你、你……”

她正说得兴起,便想拉过顾沫凌的手好好夸夸,却不料一把明晃晃的家什横穿过来,抵住了她的喉,吓得不敢动弹。

拿剑的正是寻梅,她原以为这老婆子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和那些无知村妇们一样,没想到她竟更过份,竟想把小姐说与那样的人,说着还想动手,气得寻梅脸儿发白,气极之下便抽出了腰间软间刺了出去。

“老虏婆,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随便说的?要是你敢再编排半句,我让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寻梅狠狠的瞪了徐媒婆一眼。

“是是是,老婆子再也不敢了。”徐媒婆吓得脚直打颤,可身子却不敢动半下,只是僵硬的站着,侧着眼盯着剑,生怕这剑一抖自己的脖子便多一个洞。

“若是让我听到外面有传我家小姐半句不好的话,我灭你全家。”寻梅冷哼一声,收回剑,还故意挽了几个剑花才将剑直接插回了腰间。

她这句话,算是镇住了徐媒婆,连带的让在场的所有人惊住了。

032有人介绍鬼师娘

“是是是,老婆子真不敢了。”徐媒婆这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脚下一软差点儿滚下台阶,还好她也算机灵,直接跌坐在地上,抬起袖子直擦自己额上的冷汗。

“哼。”寻梅这才退了回去,站在了顾沫凌身后。

“徐老嫂子,快起来吧。”顾一尘忍了笑,客气的问候了一声。

“嗳,嗳。”徐媒婆巍颤颤的站了起来,一边擦汗一边偷瞄着寻梅退回到下面平地上,冲着顾一尘说道,“顾村长啊,昨天晚上我接到路老的信,今天天没亮我就赶着来了,他托的事儿我正好有个户主,您且先听听合不合适?”

“嗯,说来听听。”顾一尘闻言,抬头看了看顾沫凌,才应道。

“嗳。”徐媒婆被寻梅这一吓,哪敢再多罗嗦,只盼着早早将事情说明白了好赶紧回去,便一五一十挑重点说了,“我们村里倒有户人家,那老婆子若是在的话,今年也该有六十多了,原先十八岁时嫁到王家集,头两年倒是挺好的,嫁过去一年就得了一个儿子,只是后来儿子才两岁,就说得了什么恶疾,被休回来了,她娘家只有个哥哥,三十才娶的媳妇,平时事事都听媳妇的,自然就容不下她,将她赶到徐头破庙里,谁知那庙里住了好些个花子,当夜就把她给糟蹋没了,昨天晚上我接了信,就往她家去了,她那个哥哥还在,也同意了,不过这聘金有点儿高呢,说是要十两银子。”

顾沫凌远远的听着,他们虽然说的很轻,对她和寻梅来说却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寻梅不知内情,自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而顾沫凌却不一样,昨晚顾一尘曾提醒过说今天有更热闹的事,刚刚又听那老妇人提起路老送信,她便警觉了,可是,听完之后她心里便怒了,这些人,真真荒唐,居然想给师父找个yīn间媳妇,找的还是那样一个人,更离谱的是,这死人的聘金竟然比活人还高……

“七妹,有空来三姐家坐坐。”顾秋菇有些不舍的看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妹妹,心想着不知自家的六弟是否也像七妹这样,遇到了贵人……

顾沫凌回过神,看到三姐大着肚子还得抱一个,后面还跟着三个,心里怜悯,便打定主意以后多帮衬,自然一口应下,答应有空便去看她。

送走了杨伯严等人,顾沫凌正要回家细想开门做生意还需要什么,却被顾一尘喊住:“沫凌,这儿正好有件事,你也来听听。”

顾沫凌瞟了徐媒婆一眼,心里了然了,今天果然更热闹了。

“寻梅,你先回去吧,把之前采的箬叶用水煮了,再清洗干净放着,再浸泡些糯米,一会儿我们多包些粽子好过端午。”顾沫凌心知寻梅脾气,若是被她知道有人给师父寻了那么个鬼新娘,一定会气得找那个媒婆麻烦,便寻了个理由打发寻梅回家。

寻梅瞧了瞧那个媒婆,皱了皱眉:“小姐,你莫再让那个老婆子胡说八道。”

“知道了,先回吧。”顾沫凌笑着挥挥手,慢慢的往顾一尘家走去。

来到顾一尘家的院子,不仅路老那八个老头子在,还多几个不认识的老太太。

徐媒婆正眉开眼笑的猛扇着手中的扇子说得兴起,见到顾沫凌进去,话茬儿嘎然而止,忙伸着头瞧了瞧顾沫凌身后,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大伯公。”顾沫凌扫视了那些人一眼,瞧一个个眼中难掩的兴奋,心里不由有些恼意,脸上的笑也变得极淡。

“沫凌啊,有件事,得问下你的意思。”顾一尘正端着一个粗瓷碗喝茶,看到顾沫凌来了,呷了一口便放下了,看了看众人,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师父的身后事,我和几位长老都商议过了,大伙儿的意思,你师父既是顾家人,自是能入顾家宗祠的,只不过,他名下无妻无子,且不说yīn间如何凄苦,他这一房的香火也就断了,所以之前便托了徐媒婆留意,今日算是有了些消息,你呢,从小由一凡扶养长大,对他自是最了解的,你且听听徐媒婆说的这亲事可配。”

“是。”顾沫凌腹诽这些老头子吃饱了没事做,居然想出这样的招图人银钱,不过,顾一尘事先打过招呼,而她又想知道他们会出什么招,便不动声色的应了,站在一边静静的等着徐媒婆细说亲事。

“村长,这是?”徐媒婆一愣,早上的教训她可没忘记,虽然那凶神恶煞的小丫环没跟着,但她也不敢再胡乱说话。

“她是我二弟唯一的徒着。”顾一尘淡淡的点点头,“你且把刚刚说的情况再说与她听听。”

“哎呀,原来那亲事是给这位小姐的师父说的。”徐媒婆这才恍然,拿着团扇一拍自己的大腿便凑到了顾沫凌面前说了起来,“小姐且听老婆子说道,这户人家呢原是嫁到王家集的,嫁过去两年便得了个儿子,后来那家攀了门好亲事,便寻了个由头将她休了,只是她命薄,回娘家头晚便没了,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寻到了那家里,都说好了,只要十两银子便成了,若是小姐觉得可以,我这就去接人过来。”

“徐媒婆,你说的这个可与早上说的是同一家?”顾沫凌睨了她一眼。

“呃,是,是。”徐媒婆一愣,便明白自己早上说的话都让她给听去了,不由讪讪的笑道,“这寻yīn亲可不比寻常亲事,难得的很呢。”

“哦。”顾沫凌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徐媒婆不是说没什么亲事能难到你的吗?”

“那是,不是老婆子我吹,这方圆百里的还没我说不成的亲事呢。”徐媒婆正要得意的秀她以前的种种功迹,便听到路老“咳”的一声,才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来,忙高兴的问,“小姐可是应了?”

“徐媒婆,你可知我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顾沫凌不理她,突然问起别的问题。

033一招不成再来一招

“呃,这还真不知,不过,这……顾村长是这方圆百里有名的好村长,他的弟弟自然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徐媒婆偷偷看了看众人的神情,也没见谁提示什么,只好挑好的说。

“我师父一生四海为家,救济贫苦百姓无数,在江湖上,隐龙居士的名号,江湖豪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在那京都,也无人敢对他不敬。”顾沫凌淡淡的笑了笑,第一次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起师父的名号,“世人都说门当户对,这寻常人家尚且讲究门户,更何况我师父这般的人物,虽然我师父业已往生,但也不能随意寻一门亲事了事,这说出去,岂不是堕了隐龙居士的名号惹江湖朋友笑话吗?徐媒婆,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小姐说的有道理。”徐媒婆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懂这个什么龙居士是什么玩意儿,不过她听清楚了京都的人也不敢对他不敬,这京都里的,可都不是一般人啊。

“不知道徐媒婆给我找的师娘是哪家的名媛?”顾沫凌莞尔一笑,也不说反对。

“啊?名……呵呵,小姐是有学问的人,老婆子大字不识几个,小姐就别逗弄老婆子了。”徐媒婆听不懂顾沫凌说的名嫒是什么意思,不过她走街串巷的给人说媒,那脸皮也是练出来的,便诞着脸笑问。

“你说的是哪家名门高官的小姐?”顾沫凌也不指望她能听懂,便好性子的又问了一遍。

“这……这……小姐说笑了不是,这哪家的小姐会……”徐媒婆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可又不敢轻易的得罪了顾沫凌,她也是个人精了,早瞧出顾沫凌的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就连王家集最富的王老爷家的姨太太们也比不上。

“既如此,何必再提?不是我狂言,以我师父那般的人物,今日就是你去寻了哪门大家的小姐也不一定能般配,至于你说的那什么人,还是个下堂妇,死得还不干不净,我今日若寻了这么个师娘,且不说江湖中的朋友知晓了如何笑话,就是他日去见了我师父,也是无颜了。”顾沫凌冷漠的说完,看着徐媒婆和路老等人讪讪的神情,忽的一笑,“大伯公,我知晓各位都是为了我师父好,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宁可一辈子不成亲,定是有原因的,以我看,这亲事还是罢了吧。”

“这要是说个活人,倒是简单,可这是配yīn亲……”徐媒婆苦着脸,实在不甘心到手的谢媒钱又要飞了。

“既然是嫌这门亲事不干净,那不妨另寻个闺女结亲吧。”路老低着头想了半天,又出了个主意,“身世清白,人品好的闺女,只要肯花银子,必能找到愿意守的。”

老家伙,净出馊主意。顾沫凌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不如……让我们枣花……”有个老妇人忽然喃喃的说了句,却被顾一尘扫了一眼吓得不敢再说下去。

“谁家闺女会愿意啊?这过了门可是要守一辈子寡的,这么做不是害了人家闺女吗?”又有个老妇人不忍心的说道,不过她的话显然被那些老头子们直接给忽略了。

“不妥,自古以来便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若寻了个不安生的,不是让一凡没脸吗?”顾一尘毫不迟疑的反对。

“哼,一个女子,能翻得了多大的浪?过后门便在祖坟那儿修一处屋舍,让她住着,我们族里不是有几个老嫂子嘛,到时让她们一处住着,也好有人照顾她们。”路老想得倒是周全,他这么想,倒是将那些孤苦的老太太们安排妥当了,却不知有没想过会害了人家闺女一生,顾沫凌忍不住鄙视。

“这法子倒是好,那几位老嫂子平日也没人顾着,年纪大了确实也可怜,让她们一处住着,老嫂子们也有人照应,那过后的新媳妇也不怕她不安生了。”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竟大有一锤定音的架势。

“几位有心了,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的,只要家世清白,与我师父能门当户对,聘礼不是问题,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无论是yīn的还是阳的,寻的师娘便是要陪伴我师父的,我师父入土之日,师娘自然也该陪着一起不是?”顾沫凌依然淡淡的笑着,不露一丝恼意,“徐媒婆说亲的时候也该跟人家说明白些,可别到时候人家找上门讨要闺女,说我们害人性命,总是要两厢情愿才是。”

“你……你……你的意思是?”徐媒婆吓得面如土色,颤颤的说不出话。

“我的意思就这么简单啊。”顾沫凌无辜的眨了眨眼,“师娘嘛,自然是陪着我师父的,难不成还寻了让我供着吗?”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路老气的直顿拐杖。

“路老。”顾沫凌转过身面对着他,“难道大伙儿费尽心思的,不是为了给我师父找个伴吗?”

“我……”路老被呛了一句,接不上话来。

“大伯公。”顾沫凌也不理会他们,径自对着顾一尘说话,“我知道几位长辈都是为了我师父好,今日也不是沫凌无礼非要拦着,只是觉着,徐媒婆所提亲事实是有辱师父名望,不过,若另寻了哪家闺女过门也实是不妥,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平白害了人家姑娘不说,日后难免惹是生非有辱家门,若觉得师父名下无嗣,过继一人便可,何苦做那等有损yīn德之事呢?”

“说的有道理,这事就作罢吧。”顾一尘配合的点点头,也不再问其他人怎么说,直接赶人,“徐媒婆,今日辛苦你跑这一趟。”

“徐媒婆,有劳你费心了,这些你拿着买碗茶喝。”顾沫凌从荷包里掏出一粒碎银子递给徐媒婆,虽说她对这老妇人没什么好感,不过,怎么着也是媒婆,家里的哥哥们还得娶亲呢,得罪了这样的人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好好笼络为己用,“我家还有几个哥哥还未取亲,以后少不得烦劳徐媒婆,若有合适的,自当重谢。”

“嗳,一定一定。”徐媒婆接过,眼睛顿时一亮,也不避讳的就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又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喜滋滋的告辞了,打定了主意回去便寻几个合适的说与顾家兄弟,瞧这姑娘一出手便是近一两的银子,若是说成了她家哥哥们的亲事,那谢媒礼一定少不了,可比自己平日跑粗了腿赚得多多了。

“既然你也同意过继,那就过继吧,我们族中小娃儿多的是,选一个合适就是了。”路老许是觉得总算有件称心的事,当下也不揪着这yīn亲的事不放,只是又提起了另一件事,过继。

034过继就过继吧

“非要在族中选吗?”顾沫凌淡淡的问,她算明白了,今日这事不说透,估计他们也睡不了安稳觉了。

“一般都是在族中选的,不过也有例外的。”路老正要说话,却被顾一尘抢先。

“既如此,我倒是有个人选,大伯公看是否合适。”顾沫凌也不想再给人机会,径自说起自己心里的人选,“寻梅自小与我一起长大,虽名为丫环,但师父从未把她当丫环看过,我有的,她一样有,从未厚此薄彼,而且论功夫,她比我更像师父的徒弟,师父的本事,我不过得了一二,寻梅的剑术却已尽得真传。”

顾一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似是在顾虑什么。

“功夫学得好,并不代表她就是最好的人选,过继是为了传承香火,不是为了传承什么剑术。”路老老神在在的反驳着。

“这些年,我和师父的衣食起居,样样都是寻梅打理的,师父临终时,也是她和我一起披麻戴孝送的终,若提过继的人选,难道不比那些不相识的娃娃妥当吗?”顾沫凌暗自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想说服这些老头子并不是简单的事。

“就算如此,她一个丫头,如何过继得?”路老毫无意外的第一个反对,“按我说,还是从自家族中选一个为好。”

“若是传承师门,族里有小娃儿资质好的,我自是能代师授艺的,只是,若是给师父承继香火还是免了吧。”顾沫凌心头忽的一阵烦燥,不愿再跟这些人扯下去,便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意见,“那么小的娃儿,与师父毫无干系,如今师父已故,也没有所谓的尽教送终之事,选了何用?而且,过继之后,该由何人教养?难不成还跟着亲爹娘一块儿吗?还是说让一个小娃娃自生自灭不成?”

“你这是胡缠。”路老一听,又急了,“过继之后,便是你师父之孙,你师父难道连半文钱都不曾留下?怎么着就是自生自灭了?”

“路老说的是,我师父确是留下了些许银钱,不过,这些银钱却都是有名目的。”顾沫凌冷冷一笑,这些人果然是冲着银钱来的,看来今天不交底,只怕他们终究不会安生,“师父一生救济贫苦无数,三年前边城战祸,师父将毕生所得尽数捐作粮草,自己落得连个酒钱也凑不上,如今留下白银三千两,一应存在通汇钱庄,我和寻梅各得一千两,剩下一千明言是给顾家村的,我与寻梅各执一印信,缺一便不能取,更非任何人能图谋的,所以就算今日过继了旁人在师父名下,也得不到一文钱。”

“啊,一千两!”在场的顿时哗然,一千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多少年吃用啊?也有精明的人想到的却是三千两,那得多少贯多少文……

“可她终是个丫头,总是要嫁人的。”路老被顾沫凌这番砸闷了,闷了许久许久,才不情愿的说道,“除非她日后不出嫁,只寻个入赘的亲事。”

“亲事……”顾沫凌无语了,她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脑子真够好使的,变着法儿的管人家的亲事,管不了yīn间的,现在来管阳间的了。

“此事再议吧。”顾一尘似是松了口气,瞧了瞧众人,见他们还沉浸在那千两白银的震撼中,便朝顾沫凌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

“都说到这份上了,何必再议?”路老清咳了一声。

“路老,我也知你是好意,不过,事关寻梅的一辈子,她的亲事任何人都作不了主,若他日寻梅能得门好亲事,对方肯入赘自是皆大欢喜,但若对方不愿入赘,难道就拆人姻缘不成?”顾沫凌直面路老,心里更加不耐,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又要打寻梅的主意吗?

“我们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师父有后嘛,难道我一个老头子还图谋你什么不成?她是个丫头,日后终是要嫁人。”路老猛的站了起来,却因起的太猛站起来的那刻身子晃了晃,顾一尘等人忙纷纷起身相扶,路老略站稳了些,便涨红着脸冲着顾沫凌嚷嚷道,“哼,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了还不成?”说罢便拄着拐杖要往外走。

“叔,这孩子也是好意,你消消气。”顾一尘拉着他,一个劲儿的朝顾沫凌使眼色,沉着声轻斥道,“沫凌,路老也是好意,还不向路老赔个礼?”

顾沫凌这才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激了,虽然她不后悔这么做,不过都是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也未免尴尬,便放软了语气:“路老莫动怒,各位的好意,师父若在天有灵,必会感激路老大义,沫凌今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路老大人大量,多多原谅。”

“是啊,路老,这孩子说的也是有几分理的,你先消消气,再听听她的主意。”那群一直作壁上观的老头子们终于有人开口了。

人都是如此,一旦有人领头,后面便会滔滔不绝的跟上,这老头子话刚说完,其他老头老太太们皆纷纷附和着,个个夸赞着路老如何大义,如何为族中人劳心劳力,没一会儿,总算将路老哄得软了脾气,复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却不再开口。

顾沫凌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言明日后寻梅若寻了亲事,定先向双方言明,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定要姓顾,日后也好给师父这一房继个香火。

众人思量再三,觉得除此之外,反正大伙儿也捞不着好处,不如就顺了顾沫凌的意,便齐声同意了这主意,只在心里暗暗的思忖着回去定要跟自己的儿孙叨叨,让他们多费些心思将寻梅哄进自家门才是正经,反正,她不过是冠了顾姓,又不是顾家正宗的族人,那什么同姓不能通婚的规矩也套不着他们头上。

就这样,总算是达成了共识,几人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最后说定等水源一事解决之后便选个黄道吉日让寻梅记入顾一凡名下,并让顾一凡入土为安。

顾沫凌心情郁郁的回了家,寻梅早已将箬叶背了回来,此时已有一锅煮好的,正放在门口和杨二春一起清洗着,旁边木盆子里,也浸了满满一盘子糯米,王瑾珏正从装蜜饯的陶罐里挑着各种果饯,想来是包在粽子里用的。

顾沫凌坐着看了一小会儿,一想到刚刚那些人背着做的事心里就不畅快,又想到自己没知会寻梅便替她做了决定,未免有拉人当挡箭牌的嫌疑,心里越发不踏实,好不容易等到箬叶都清洗完了,她才拉着寻梅回了屋了,细细的将刚刚的一切说给寻梅听。

寻梅听完后,久久不说话。

035闻着香味儿来的

“寻梅,你若不愿意,这事就算了,我去回了大伯公让他另寻个妥当的过继过来,大不了给他些银钱让他自己过日子去就是了。”顾沫凌叹了口气,自己还怨那些人自作主张,可如今自己还不是一样的自作了寻梅的主张?

“小姐,我怎么会不愿意?居士待我的大恩,我就是作牛作马也还不了,只是,我不配作居士的孙女。”寻梅见她误会,慌忙摇着双手解释,“给居士披麻戴孝是我应该做的,谈什么过继不过继的。”

“寻梅,你还不明白吗?他们盯着师父留下的银子呢。”顾沫凌叹了口气,“现在,就算我们说师父没留下什么,谁会信?”

“小姐,给居士当孙女是我的福气,我没有不愿意的,我也不要什么嫁妆银,只是,那些银子都是居士给小姐留着的,小姐为什么要跟那些人那么说?那不是便宜那些人了吗?”寻梅忿忿的说道。

“那银子也不是给他们的,是给顾家村的,也算是我为师父了却一个心愿。”顾沫凌笑笑,“这件事我会和大伯公细说,银子还在我们手里,以后怎么用还不得跟我们说嘛,怎么也落不到哪个人头上的。”

“小姐想的是周到,只可惜了那千两银子,要是我,才不会便宜他们呢。”寻梅一想起那平白少了一千两就心疼。

“他们总说师父在外面如何荣华富贵却从没照抚过顾家村,我这么做,不过是替师父了了一个心愿罢了,再说了,如今我们的家也在这儿,顾家村好了,我们家不也好了嘛。”顾沫凌倒不在意那些银子,她只是不想再有人对师父说东道西,花个一千两买个清静也是值的,今日的事再明白不过了,若不是这一千两,那些个老头老太太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罢休呢?顾一尘虽然保全顾一凡,可是终是人在其位,不得不顾全那些人的脸面,也许,在他心里,也是想为顾家村谋一份好处的吧。

“七妹,这箬叶怎么用?你快出来教教啊。”门外响起杨二春的笑声。

“来了。”顾沫凌应了一声,拉过寻梅边走边说,“以后,你和我一样姓顾了,大伯公说了,等水源一事了了之后就安排这件事,不过,你以后出门可得小心些了,那些个老头老太太在指不定寻思什么主意,说不定你一出门,便有一堆小伙子抢着献殷勤呢。”

“小姐!”寻梅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通红,不依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沫凌。

“哈哈。”顾沫凌瞧她那样子,心情大好,开了门便出去了,只剩下寻梅一个人捂着发烫的脸颊瞪着顾沫凌背影嘀咕:小姐真是……越发看不透了……

院子里,杨二春和王氏两人已将糯米洗净沥干盛在木盆子里,边上还摆了了许多果饯,旁边的木盆子里还浸着箬叶,王氏正笑呵呵的取了几片箬叶撕着,想来是当系粽子的绳子用:“七妹,你快来教教这什么箬叶如何包法?”

“二嫂说笑了,我只不过碰巧知道这箬叶如何用罢了,可不敢提教嫂子。”顾沫凌想起自己的母亲,什么赚钱做什么,怎么省钱怎么做,在前世,许多人过年过节的都去大超市大商场买现成的,她母亲却只会买上原料自己动手做,理由很简单,就是:省钱。

顾沫凌想起母亲那时笑弯的眼,忍不住侧头瞧了旁边的李氏一眼。

“我们原先用的都是槲叶,这箬叶是什么样子的?”李氏摸索着想知道箬叶是什么,顾沫凌忙取了一片放到她手上,引导着她摸着箬叶。

“娘,这叶子边沿会割到手,你当心些。”

“可惜,看不到了……”李氏虽然笑着,语气中却透着淡淡的遗憾。

顾沫凌闻言心里发堵,杨二春见状忙支开话题,笑道:“这叶子刚煮开的时候可香着呢,闻着就想吃了,想必包出来的粽子更好吃。”

“没错,七妹你瞧,这就是槲叶,以往我们都是用这个包的,虽也有清香却没这个浓郁。”王氏从箬叶盆子里取了几片像菜叶的叶子,四五片交叠在一起,抓了一把糯米,又捡了一个蜜枣饯放在中间,两手一合一翻,一个四四方方的粽子便成了,她取了箬叶条横竖系好,放到顾沫凌前面,“七妹瞧瞧。”

“二嫂的手真巧。”顾沫凌拿起那个四方粽子捏了捏,感觉里面的米并不紧实,却也并不松垮,便知王氏也是惯会包粽子的,要知道,这糯米一煮之后便会发涨,若是粽子压得太紧实,反而会煮爆了。

“大嫂的手才巧呢,我这个呀还是跟大嫂学的呢。”王氏谦虚的笑着,“我这般慢慢包才包得能见人,不像大嫂,我包一个她便能包三个了,还个个比这个好。”

“瞧你这张嘴,就会取笑我。”杨二春笑着睨了她一眼。

“七妹快说说这箬叶如何包法,是不是也像这槲叶一样?”王氏取了四五张箬叶像刚才那般交叠在一起,“这叶子未免太细了,这样叠着会不会漏米?”

“不用这么多。”顾沫凌放下手里的四方粽,取了两片略宽些的箬叶,错开折叠,捏住叶子的底部轻轻一折,便叠成了漏头形状,抓了一小把糯米填上,又取了一粒蜜枣饯,再在上面放了些糯米将蜜枣盖住,然后才轻轻的将箬叶的另一端压叠在漏斗的上口,一压一折,取了箬叶条缠绕了四五圈系上活扣,一个锥形的粽子便得了。

“呀,这模样还挺好看的。”杨二春手快的拿起那个粽子,左瞧右瞧的,“七妹的手也巧,我方才看了半天还不知道这箬叶怎么用呢。”

“大嫂也会取笑人了,我不过是碰巧知道这叶子怎么用,哪里是手巧了。”顾沫凌被说的脸上微红。

“小姐还会包粽子啊?”寻梅像发现新大陆般的睁大了眼,以往跟着居士四处走,也没怎么注重过节不过节的,就算是为了凑趣也不会自己动手包,有银子到哪里买不到现成的,这会儿见顾沫凌小露一手不由惊讶不已,“小姐从哪儿学的?”

呃,怎么就忘了这一茬……顾沫凌心里暗叹,随口寻了个借口:“你忘了吗?以前在嘉城,我跟那卖粽子的老婆婆学的。”

“嘉城?哦,我想起来了,那老婆婆的粽子可香着呢,什么八宝粽、香**粽、绿豆鸭蛋粽、咸香**肉粽,可香着呢,不过我光顾着吃了,没怎么瞧她如何包的,没想到还是小姐细心,居然学会了。”寻梅想了想,恍然记起曾经有那么一件事。

顾沫凌笑笑,心想着还好有这么一个人能让她圆说法……

“哟,一家子在乐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乐乐。”院子那头,传来几声夸张的笑。

036第一个客人

顾沫凌转头看去,只见枣花和她娘各挎了一个大篮子走了过来,枣花娘边走边笑着,“今天一大早的,远远的就闻着香味了,你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顾沫凌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敢情是闻着香味儿来的……

“婶子这是去哪儿?”杨二春放下手里的粽子,起身迎了上去。

“哦,我听说你家也可以换买东西,就来了,过几天不是端午嘛,明天我们家枣花的婆家会送端午礼来,这新女婿上门头一遭,总不能太寒碜不是,只是我昨天早上起晚了,去的时候东西全让侄女儿给包圆了,我这儿正犯愁呢,今天就听人说你们家也可以换买东西,就来看看了。”枣花娘噼哩啪啦的说起自己的来意,一双眼睛胡乱瞟着,“这东西都在哪儿呢?我瞧瞧。”

“婶子想要什么,我给你取。”王瑾珏也放下了手中的箬叶,起身开了柜子门。

“我想想啊,这新女婿上门,酒水肯定少不了的,还有回礼,还得备我娘家的节礼。”枣花娘反复提着新女婿,边说边瞄着顾沫凌的反应。

“婶子,这儿是各种酒,都是一升装的坛子,你瞧瞧。”王瑾珏是聪明了,一瞧就瞧出枣花娘有些显摆的意味在里头,便故意挺着大肚子挡住了顾沫凌,“这儿有米酒、竹叶青酒、女儿红、状元红、茉莉酒……婶子想要哪一种?”

“这么多?都有什么讲究?怎么卖的?”枣花娘一听她报的一长串酒名就有点儿傻眼了,像他们这样的家,平时有客人不过就是打些烧刀子什么的,哪里知道还有这些。

“七妹,这些都是什么价?”王瑾珏倒真的不知价格,便侧着身问顾沫凌。

顾沫凌被问住了,她本来还想着晚上再将这些价格定下来的呢,谁知这会儿就有客人来了。

“看婶子要买什么酒了,这便宜的有散打的酒,像茉莉酒、米酒、竹叶青酒略贵些,女儿红、状元红又比这些贵些,婶子家不是新女婿上门嘛,买太差了不大好吧,不如就选这女儿红,这女儿红呀,在大户人家可是有讲究的。”寻梅烦她老拿自家小姐说事,便打定了主意要坑她一坑,见顾沫凌一时答不出价,主动走到枣花娘边上介绍,“我原先经常替居士买酒,对这些略知一二,这女儿红啊,大户人家生下千金后,便会酿上酒埋在地下,等千金大了论亲时才能拿出来招待贵客,正好,招待你家新女婿是最最合适不过了,这价格也不贵,才一钱银子一坛呢。”

“真的?”枣花娘一听眼睛都亮了,要真是这样,那她不是顾家村头一份?多有面子的事啊。

“都是乡里乡亲的,骗你作甚?”寻梅笑嘻嘻取了一坛子放在桌上,“我们又不是那唯利是图的商人,要不是考虑到乡亲们要换买东西过节,我们也不会出想到在家发卖东西,还不是为了给大伙儿个方便,这坛子酒可是从那个行脚商手里买,只怕还贵呢。”

“那就来一坛吧。”枣花娘一听也是,她们一车子都有银子给包了,还会黑她这点儿小钱吗?这么一想便放心了,“能用这些**蛋换不?”

“能。”寻梅很爽快的作了主,“这以往换给那行脚商是什么价?”

“元宵前换过一次,这大的十个二十七文,小的二十三文,诺,我都分好了,枣花,把那篮子拿过来。”枣花娘招呼枣花将篮子放在地上,揭开上面盖着的黑布,从两个篮子里各拿了一只**蛋递到寻梅面前,“瞧瞧,我都挑好了的。”

“婶子这价还是实在的,二全成亲那会儿,我们拿去换的这大的才二十文呢。”杨二春笑着蹲下看了看那些**蛋,点了点头,算是证实枣花娘说的是实话。

王瑾珏一听杨二春提到她成亲前的事,脸上笑容一滞,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坐回到桌边笑道:“我们也是头一回做生意,也不知该如何个做法,七妹你看呢?”

“那行脚商人卖的**蛋又是多少?”顾沫凌问道。

“大的三十五文,小的三十文,原先豆儿粟儿满月的时候,我娘家**蛋蓄的不够曾换过一回。”杨二春倒是知晓,便应道。

豆儿粟儿满月?那就是一年前的事喽,不过那商人可真够黑的……顾沫凌想了想,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也不是赚这个钱的人,大的便按二十八文算吧,小的二十五文,以后若真要做这生意了,再另定价格,不过总是要比那行脚商人要实惠些的。”

“嗳,好,好,谢谢侄女了。”枣花娘一听,乐得连连道谢,“这一篮有四十个,这小的也有八十个,可存了好些日子呢,就等着明儿用的。”

“一共是四钱三十二文,婶子算算可是?”王瑾珏很快便算出来了,跟枣花娘报了个数让她核实。

枣花娘一听,比自己在家算的尽多了二十文,心里高兴,笑得越发大声:“瞧你说的,婶子还信不过你们吗?不用算了,你们说多少准错不了,错不了。”

“那婶子还需要别的什么?”王瑾珏等人心里也是有数,只是笑笑并不揭穿了她。

“再来一斗二级大米吧,我晚上回去磨了明儿做白面馒头,再来些下酒的干果什么的,然后就是割一钱腊肉,别的家里都备着了呢,不够的反正这儿也近,到时再来。”枣花娘乐滋滋的说完,眼睛又瞟到顾沫凌身上,“侄女明儿也来喝杯,啊。”

“谢婶子。”顾沫凌笑笑。

杨二春和寻梅两人提着**蛋去了厨房,枣花娘便坐到李氏身边,拉着李氏大赞自己家女婿如何如何,李氏只是笑着应上几句。

过了一会儿,杨二春和寻梅便带着米和腊肉出来了。

“且等等,我瞧着那箱子里有杆小秤子,我去取来。”王瑾珏侧着头想了想,记起那个放零散货物的箱子里似乎还有杆小铜秤,便起身进了堂屋,好一会儿,才拿着秤出来,“只是不知这秤准不准。”

“这个容易。”寻梅从自己腰间取了一锭银子,放到秤盘上,“这银子是通汇钱庄制的,每锭一两,决不会错,我们秤量一下就知道了。”

杨二春不识字,王瑾珏便和寻梅两个凑着头瞧那秤上的刻数,一秤之下,果然一两变成了一两一,两人互视了一眼,心里有数了,便笑着拿过了那块腊肉,称了称,一斤多点儿,倒是有离一钱差不了多少。

“婶子,今儿是第一个上门的客人,便称得多些,你瞧,这都快一斤二两了,这肉价婶子也是知道的,那商人卖的是一钱,我们就便宜些,六十五文吧,这么一算,这儿也得一钱多了呢,这多的就当是给枣花女婿添点儿下酒菜吧,整着算也方便。”王瑾珏将秤一收,将肉放到枣花娘的篮子里。

枣花娘不知其中内情,以为自己又沾了便宜乐得更是合不拢嘴,直嚷嚷着让她们将剩下的钱都换了干果,这才高兴的带着枣花回去了。

“小姐,第一笔生意成了。”寻梅捂着嘴偷笑。

“这秤……”顾沫凌狐疑的瞟了王瑾珏手中的秤一眼,那行脚商人的秤有问题她自是清楚的。

“这秤不错啊。”王瑾珏眨了眨眼,将秤放在桌上,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秤时多添点儿秤头是应该的。”

顾沫凌了然,想来二嫂也是听不惯枣花娘这般显摆,故意整她的,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提起另一件事,既然要卖东西,那就得有个秤吧,还有收东西该定什么价,卖出去又是什么价,怎么个收法,要是只这一次买卖,倒是无所谓的,可要是以后继续做生意呢?很可能今天定的价就会影响到以后的,现在贵了以后便宜些倒没什么,可现在要是卖便宜了,以后想贵便难了,难免会有人不服气会质疑。“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来了,这如何定价如何收货如何称量,都还没想好呢,二嫂,我们回房说去,这儿就辛苦大嫂和寻梅吧。”

顾沫凌想到这儿,也顾不得包粽子,让王瑾珏带了先前写的清单和那杆秤,两人到顾沫凌屋里研究去了。

037不同寻常的庄稼汉

顾沫凌和王瑾珏两人忙碌了一下午,其间几次出来向李氏等人询问,李氏心善,几次交待她们“乡里乡亲的方便为上”等等之类的话,终于赶在晚饭前将各种事宜定了下来。

到了晚上吃过了晚饭,杨二春和寻梅忙着煮粽子,其他人便都聚在了堂屋里你一言我一语兴奋的讨论着种种“生意经”,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屋歇下。

第二天天微亮,一家人便早早吃罢了早饭,顾行周要带信娃去丈人家,顾言生便带着鹊儿莺儿去给顾行英帮忙,顾行全等人也出门上工。

按着这儿的风俗,今儿是初四,当女婿的都要给丈人家送节礼,往年家中过得艰难便只是象征性的送些**蛋米面什么的,可今天却不一样了,不管杨二春如何拦着,李氏仍催着顾行周挑了满满一篮子粽子,另又挑了两匹老蓝色的布,盛了两斗精白米,又挑了各类果饯、肉食凑上了八样,让他带着信娃早早的便出了门。

“婆婆,何必送那么多呢?昨天我哥已挑了那许多回去了。”杨二春目送顾行周父子走远,笑着说道。

“以前家里艰难,也亏你爹娘不嫌弃,今年托你七妹的福,我们家能过个好节,也该让你爹娘乐乐,昨天那些是给你三妹的,不能和今天的混一起说。”李氏坐在自己屋门口乐呵呵的应着,“莺儿她外公家远,礼也没法子送,一会儿你照着给莺儿她娘挑几匹布。”

“嗳,我这就去。”杨二春自然没有异议。

“婆婆,不用,七妹已经给我们选了料子做衣衫了。”王瑾珏捧了个扁篓从屋子里出来,听到她们的话神情坦然的婉拒。

顾沫凌正站在门前察看那些货物,听到李氏说起王瑾珏的娘家,便好奇的转过了身细听。

“你大嫂有的,也不会少了你的,我眼睛虽看不见,可心里明白着呢,这些年家里家外的全靠你们俩cāo持,我都记着呢。”李氏摇摇头,“我们家也就今年能过个像样的节,你就别推了,收着吧。”

“婆婆。”王瑾珏的声音听着有些哽咽,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笑意,“照你这么说,我还赚了呢,大嫂有的都给送娘家去了,我的可是自己留着呢。”

“呵呵,你要觉得过意不去,就替你侄儿侄女做件衣衫。”眼瞎的人听觉极敏锐,王瑾珏的异样虽只是一刹那,李氏却听出来了,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王瑾珏只好收下,打定主意用那些布给家里人都做成衣衫。

顾沫凌虽然好奇,不过见她们不再提,她也不好问,只是心里记下,待日后有机会自会知晓。

“娘,我外公外婆还在吗?”顾沫凌忽然想起李氏的娘家,怎么都没人提外公外婆家呢?

“你外婆前两年过世了。”李氏一听,叹了口气,“你外公……我们家穷,这亲戚不走也罢。”

顾沫凌见李氏忽然变得郁郁,不由暗骂自己多嘴,笑着凑到李氏身边:“好,都听娘的。”

“我有点儿困了,先回屋躺会儿,一会儿有人来了,你们也客气些,都是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李氏摸索着自己的拐杖站了起来,进了自己屋子。

顾沫凌一愣,回头看了看两位嫂子。

“七妹。”杨二春将她拉到一边,瞧了李氏的屋子一眼,轻声说道,“外婆两年前去的,外公年迈,这些年也不管事,家里家外都由着两位舅母,往年还好,只这两年,公爹送了礼去,礼倒是收的,只是却连饭都不留,还话里话外的嫌我们家穷,公爹虽心里不快,却从没跟我们提起过,过年过节的一样送了礼过去,可是去年,表弟成亲时,那两位却托了人到寻婆婆说道,说他们家里忙没空招呼我们,也不缺我们这些礼,摆明了就是不想走这门亲了,婆婆心里气闷,便不让我们再去了。”

原来如此。顾沫凌明白了,当下也不再提。

可是,等了一上午,也没见一个客人上门,几人也不着急,反正卖不卖得出去也没什么多大干系,大不了自家留着吃用。

于是,寻梅又去浸了糯米,准备再包些粽子,杨二春也是个闲不住的,也跟着寻梅钻进了厨房,也不知忙些什么半天不见出来。

王瑾珏将昨天写的价格细细看了一遍,便也回屋取了针线筐子回来,缝起了衣服,剩下,只有顾沫凌最闲,便百无聊赖看着王瑾珏缝衣服,见那针在王瑾珏手中飞舞,心里直叹气,虽然她身上藏着许多银针绣花针之类的东西,不过对于女红她还真一窍不通,她的手艺顶多就是缝个扣子什么的,根本没法和王瑾珏比。

人比人,气死人啊……顾沫凌放弃了这打击自信心的旁观,起身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溜达起来。

房子太破了,屋子太挤了,再过几个月,家里又要添人了,还有两个哥哥的亲事也该……

顾沫凌不知不觉踱到了路边,看着一排草屋胡乱想着,突然,她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迫近,高手?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人已警觉的转向了山路下方。

只见,四个庄稼汉打扮的人缓缓而来,看到顾沫凌时,那几人明显的一愣,随即互相看了一眼,笑着迎了过来。

“小姑娘,听说这儿有卖东西的人家?”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中年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朴实的粗布衣,有双细长的眼,笑起来倒是颇亲切,边说边提提了手中的野味儿,“我们是附近村子的猎户,听说那行脚商人的货全让人包下了,正愁明日无米下锅呢,正巧听闻这儿能换,便赶来了。”

顾沫凌看了看他们,刚刚那种危险的感觉此时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又看了看他们手中提着的野味儿,暗笑自己太敏感,退到一步让出路来:“正是这儿,几位请。”

“多谢。”中年人看了看最里面,笑着拱拱手,走了过去。

其他人三人随即跟上。

奇怪……顾沫凌漫不经心的想着刚刚那种感觉,她的直觉一向很灵的,刚刚那种惊心的危机感,这会儿怎么就没了?

正想着,心头突然又是一阵发寒,就像……被鹰盯上般的感觉……她猛的抬头,那四人已走到了她家门前和王瑾珏说起话来,寻梅听到声音已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038沉默的年轻人

顾沫凌也不着急去帮忙,那边有王瑾珏和寻梅在,出不了什么差错,只是站在原地留意着那边的情况。

除了那中年人,其他三个都是年轻人,一个微胖,一个微矮,此时正一脸好奇的看着顾家的屋子,时不时交头接耳的说上两句,剩下那人身材颀长,跟在后面也不东张西望,只是默默的站在中年人身后。

“小姐。”正瞧着,寻梅快步往这边走了过来,“小姐,他们说要换那些粽子,那些粽子原是包着过端午的,如今他们想要,那该定什么价?”

顾沫凌一愣,她是想过包了粽子到镇上去买来着,只是后来去不成镇上了,便将这事给撂开了,这会儿还真没给粽子定过价,没想到这几个人倒是识货的。

“我算算……”顾沫凌在心里飞快的计算起粽子的成本,她依稀记得一斤糯米能包二十来个粽子,那天那个商人报的糯米价格一石是四十钱,不过她们包下的价格倒是比那个便宜,每斤大概也有二十二文左右,那每个粽子便是一文多,箬叶是山上采的,那么,就是一文多再加上里面的果饯,加上水和柴禾,顶多也就两三文的成本吧?“有果饯的一个十文吧,肉粽二十文好了。”

“啊?这么贵?”寻梅吓了一跳,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忙捂住了嘴巴,轻声说道,“小姐,以前在京都吃的纯糯米的粽子才十二文呢,这个价在这儿会不会太高了?”

“那是京都,又不是这儿。”顾沫凌笑笑,“这不是还比京都便宜两文钱嘛,物以稀为贵,他们总不能为了省这两文钱跑京都去吧?再说了,那粽子本就没想卖的,他们不要就留着自己吃呗。”

“哦。”寻梅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只得无奈的回去实话实说。

“十五文一个?你这粽子用金子包的吗?”果然,那个微胖的年轻人被惊到了,不管不顾的嚷嚷起来。

“这位大哥真会说笑。”顾沫凌回到自家门前,正好听到这一句,便笑着捡起一个粽子,“你瞧,这么大个粽子,若是用金子包的,得多少两金子啊?”

“那个……那怎么那么贵?”微胖的年轻人一时语结,不知如何辩驳只能梗着脖子追问,“当我们没吃过粽子吗?”

“我可没这个意思。”顾沫凌笑着解释,“只是我这粽子和平常的不太一样,一呢是用的全是糯米,并未掺杂旁的,这糯米本就不便宜,二呢这用的叶子也有讲究,以往用的槲叶虽好,不过总有些微毒,不宜多食,而这叶子却是无毒无害的,煮的粽子还有竹子的清香,几位不妨先尝尝。”说罢便让寻梅取了双筷子,将粽子解开递了过去,居然是个酱鸭肉粽。

几人倒是不客气的接了筷子品尝了起来,那微胖的年轻人似乎挺馋嘴,多吃了一块,那微矮的倒是识礼些,尝过一块便把筷子递给了中年人,而那中年人,却挟下了最中间那块带着小肉块的递给了身后的年轻人。

顾沫凌奇怪的看了他们几眼,那年轻人居然也不推辞,不客气的接受了,似乎是理所当然一般。

这些人的衣衫,看着虽然旧了点儿,却没有补丁……顾沫凌突然发现了疑点,刚刚她便觉得哪儿不对劲,现在终于知道了,要知道这山沟沟里出来的,就连那天那个徐媒婆身上的衣衫还有几个补丁呢,这些人的衣衫居然没补丁,那会是寻常猎户吗?

人都说山里不太平啊……顾沫凌顿时警觉起来,这几人不会是来探路的吧……

“原来是肉的,还真有股竹香味,这吃法也新鲜。”中年人最后一个尝过味道,“不过这二十文还是贵了点儿。”

“二十文并不贵,你们也该知道那行脚商人如何黑了,那肉可贵着呢,要不是想过个好节,我们也不会包这些肉粽了,还得算上包粽子的功夫,还得算上煮粽子的柴禾和水,要知道想煮出味道好的粽子可是又费功夫又费柴禾的事呢。”寻梅一听他们嫌贵便似真似假的抱怨起来,虽然她也觉着贵了点儿,不过自家小姐都开口了,她总得想办法按这价儿给销出去。

“水也算?”那微胖的年轻人一愣。

“那当然,我们村子里缺水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都十几年了呢,这水当然金贵。”寻梅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可还有别的味道?”中年人侧身看了身后那年轻人的一眼,见他微点了点头,心里有谱便问道。

“除了这酱鸭肉粽,还有果饯的,还有腊肉的,好多种呢。”寻梅见他们似是挺满意,便介绍起粽子的种类来。

“你们还挺会琢磨的。”中年人笑着打量着寻梅一眼,转头看着顾沫凌,“瞧两位不像是我们山里的人?”

“自幼离家。”顾沫凌不想多说,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哦,我说呢,我们山里可没两位这般的人尖儿,想来是大地方里来的?”中年人笑着说起闲话,“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这寻常的粽子居然也能想出这样的吃法。”

“这算什么,在京都,粽子的吃法多着呢,只是这儿条件有限,只能做几种自家尝尝,若是几位要,也只能分点儿,可不能全包了。”寻梅又从盆子里捡了几个粽子出来,这些都是昨夜煮好的,一直热着,刚刚那些人居然闻着香味了,她便端了一盆出来,没想到真能卖出去。

“京都?啊呀,果然是大地方来的。”中年人一脸惊讶。

“只是前几年路过罢了。”顾沫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个始终沉默的年轻人,“若是几位有心想买这粽子,倒是能分些给你们,只是多了却没有,说实在的,我们也非商人,要不是这次买了那商人所有货物,又想到这方圆百里若有人需要这些,才在家里设了这临时的买卖,几位既是附近的猎户,应也是知晓那商人定的价钱的,我这儿可比他的便宜许多,置换的货也比他的公道许多。”

“那道是,以往我们这些野味,顶多就给换个二十钱,不过刚刚这位小嫂子给算的却是二十一钱,比往常多一钱呢。”中年人倒是同意她这说法,回头瞧瞧那年轻人,见他没什么意见,便笑着点了点头,让那微矮的年轻人取出空布袋子交给寻梅,“那就换两斗糙米,这粽子嘛每样挑些,凑个二十个吧,带回去让家里人也尝尝鲜,再割些腊肉什么的就成了。”

寻梅爽快的应下,回厨房挑了二十个粽子,串了两串:“这肉的和果饯的各十个,回去只消放上水煮了就能吃了,只是这两样最好分开了煮,免得窜了味了。”

“几位要多少腊肉?”杨二春抱着布袋子提溜着两串系好的腊肉跟在后面出来了,“这些都是称好的,一串一斤,一钱半。”

中年人倒是没还价,又点了些别的肉食果饯**蛋什么的,捡了几样锄头之类的农具,又要了几坛酒,一共花了十八钱多。

他们几人来时都是各自提着野味儿,并没带什么背篓之类的东西,此时点了一大堆东西,零零碎碎的也不好拿,中年人便向她们要了些藤条,将这些东西分成四份系好,告辞走了。

临走时,那始终未开过口的年轻人却深深看了顾沫凌一眼……

顾沫凌皱着眉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039亏了也高兴(平安夜快乐!)

那几人走了许久,顾沫凌仍想不出个所以然,欲要问寻梅和王瑾珏有未发现不妥,却又怕李氏在屋里听到会惶恐,便忍了下来,只在心里提醒自己凡事警惕些便罢。

吃罢了中饭,还真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有用刚摘的蔬菜来换**蛋的,也有用**蛋来换米的,各种各样,却不一而同的都是以物换物,真用银钱来买的却只廖廖数人。

顾行周从杨家村赶回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他在路上倒是已遇到不少换好了东西回家的人,其中不泛许多相识的,早已得知自家的情形,不过,真到家门口亲眼见到来来往往的人时,仍是被惊撼住了,除了成亲那会儿,他家何时这般热闹过?

“大哥回来了,快来帮忙。”比他早收工回来的顾言生和顾行周等人也正忙得团团转,鹊儿和莺儿两个乖巧的陪着李氏坐在屋门口,顾行英正帮一个老汉整理背篓,一抬头便看到了顾行周,忙高兴的喊道。

“嗳。”顾行周这才加过神,让信娃去陪两个妹妹,自己将挑回来的回礼送回到了屋子便出来打下手。

负责结账的有王瑾珏和顾沫凌,寻梅和杨二春两人负责称量物品,顾行全和顾行正几个负责招呼客人整理东西,魏氏也带着顾冬菇在一边帮忙,等那些人结完了账,负责将那些东西腾到自己家的箩筐里,就连顾言生哥仨个,也在一边抱了许多藤条,帮着人系东西。

一直忙到入夜后,才渐渐的没了外村来的人。

一家人这才得了空,李氏听着高兴,便要杨二春张罗做晚饭,说是请大伯和三叔两家好好喝一杯,杨二春高高兴兴的应了,和寻梅两人自去准备。

余下几人便坐在堂屋里,就着微弱的灯光,边看着王瑾珏和顾沫凌两人写写算算,边兴奋的讨论着今天的热闹。

屋子角落,堆着各种蔬菜**蛋野味儿,桌上堆着一堆铜钱,顾沫凌算完了手上的账,抬头见王瑾珏还在忙碌,也不催她,顺手抓起桌上的铜钱十个十个的叠在桌子上,心思却转到了那堆货上。

现下虽只是初夏,这山中的气温虽也比外边凉快,可终是夏天,**蛋尚还好些,可这些蔬菜野味儿的却不能久放,得想个法子处理了才好。

“凌儿。”李氏早不复上午时的抑郁,高高兴兴的和魏氏等人闲聊,此时听到铜钱声,便摸索着伸了伸手。

“娘。”顾沫凌回头,瞧顾言生等人都停了话茬儿看着她,以为他们是挂心今天的收获,便笑道,“二嫂这儿还没算好呢。”

“娘不是说这个。”李氏笑着摇摇头,“今儿收了不少菜和野味儿吧?这天虽然不是很热,不过这些就这么放着几天就坏了,还是早早想办法才好。”

“娘和我想一块儿去了。”顾沫凌侧过身,朝着他们,“只是,我对这些并不太懂,娘可有办法?”

“都有什么?”李氏看不见,今天坐门口虽然听到些,不过却不知道具体。

“有小白菜、扁豆、莴苣、芸豆、刀豆、黄瓜、土豆、茄子……**蛋的最多,足有五大筐呢,野味儿倒不多,兔子、野**、野斑鸠各十来只吧。”魏氏最是积极,一听到李氏问有什么,便走到那堆东西前极溜的报个了大概,看罢,便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按我说,这土豆小白菜莴苣什么放上一段时间也不会坏,要是担心坏了,便放后面那土瓜窖里去,像豆啊瓜啊茄子这些的,也放不住,不如腌了酱了,那边儿不是还有许多酱油盐的嘛,正好用上,至于这些野味儿,我看啊今晚就得剥干洗净了,这样放着到明天就该坏了。”

“你三婶说的是。”李氏边听边点头,“大周啊,一会儿吃了饭,你们哥几个就把那些野味儿剥了吧,只是这毛皮……”

“娘,你放心,那些毛皮也坏不了,上次七妹猎的那些,庄叔帮忙晒着呢,庄婶娘家哥哥便懂这个,庄叔也学了些,一会儿我再去请庄叔来帮帮忙。”顾行周正给大伯续茶水,听到李氏喊他,忙接过话。

“我去请。”顾行英本蹲在墙边和顾行正嘀咕什么,这会儿便自告奋勇的站了起来。

“也好,一会儿请你庄叔也喝两杯。”李氏满意的点点头。

“哟,英子跑这么急是去做啥呢?”顾行英刚出去,便听到顾言槐的笑声。

“六叔来了,我去请庄叔帮忙,六叔屋里坐吧。”

“六叔来了。”顾行正离门口最近,听到声音便开了门迎进顾言槐。

“我可听说今儿你家生意火着呢,我爹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顾言槐一进门就笑着打趣。

“他六叔,快坐,二全,给你六叔倒茶。”李氏摸索着站了起来,顾言生等人已将顾言槐让到桌边。

“三嫂,都自家人,不用忙活了。”顾言槐摆着手谢过,一眼就看到了那些东西,“沫凌啊,开张大吉啊。”

“借六叔吉言。”顾沫凌已将铜钱全部叠完,一共二百三十六文。

“七姐,给。”顾冬菇给着脸递上一根红绳子。

顾沫凌谢过,将那二百文整的串起交给李氏:“娘,你收着。”

李氏正要推托,却听顾言槐笑道:“三婶,这是你女儿孝敬你的呢。”

魏氏羡慕的看着,连连应和,李氏这才收了,小心翼翼的摸着那串钱。

没一会儿,顾行英便将庄叔请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庄婶和她的三个儿子。

进了门,又是一阵恭喜羡慕之类的寒喧,直到杨二春和寻梅端上菜,几人才又推又让的落了座。

顾行周几人又将门外那张破方桌搬了进来,错开放在堂屋里,勉强挤了两桌。

“七妹,这账我算着有些慢了,你一会儿再带回去瞧瞧可有错的。”王瑾珏其实早将账算了两篇,只是碍于目前还有外人,她便留了个心眼,也不说多少,将那些纸叠好交给了顾沫凌。

顾沫凌会意,接过纸略瞧了瞧,心里便有几分了然。

“这大概的总有数了吗?”魏氏一直等,就是想瞧瞧今天赚了多少,光瞧着那一堆东西倒是不少,不过也是用不少好东西换出去的。

王瑾珏笑笑,瞧一大家子都满脸期盼的看着她们,倒也不好不答,便简单的说了几句:“这瞧着是不少呢,不过七妹花了那许多银子,先前又用了那许多,今天这点儿只是少数,这赚了还是亏了一时也算不清楚。”

“不管是亏了还是赚了,这个端午节过得最是热闹,高兴就好了。”李氏倒是想得开。

“要天天这么热闹,亏了也高兴……哎哟,大哥,你干嘛又敲我头……”顾行英嘴里塞得满满的,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顾行周一筷子敲在头上。

“让你胡说。”顾行全也作势举起了手。

顾行英赶紧端着他的碗筷挤到了顾行正的另一边,躲着两位哥哥,惹得众人一阵子笑。

“英子说的也没错,只要一家子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赚不赚的不重要。”李氏听着,心有所触,忽的叹了口气喃喃的说了句,“只是我那六儿……”

“娘,七妹都回来了,说不定没几天,六弟也会回来了。”杨二春坐在李氏边着照应她,将李氏的轻语听了个清清楚楚,忙劝道。

“没错,七侄女就是个有福的,那六子和她一胎的,想必也是个有福气的,你呀,就放宽心吧。”魏氏一听便明白了,笑呵呵的转移话题,一边吃一边向顾沫凌说起以后多照应之类的话。

顾言槐和庄叔一家都在祠堂吃过了饭,此时也不多坐,略喝了几杯吃了几筷便推了顾行周等人的劝,问清了原由后,便拎着那些野味儿到了院中。

顾沫凌家门口搭了棚子施展不开,几人便在顾言林家门口寻了两三棵孤树,找了藤条将野兔往树上一挂便动手剥皮,庄婶做事也极俐索,很快便从家里取了菜刀盆子之类的过来帮忙收拾野**野斑鸠。

顾行周等人作为主人家,自然不好意思多耽搁,匆匆吃罢也赶着出去开工。

040忙忙碌碌的节日

(今天是圣诞节,祝朋友们圣诞快乐,晚上八点前还有一章~~~~~)

他们在外面忙活,顾沫凌几人也没闲着,就着油灯将浸泡好的糯米全包了粽子,连夜煮了煨着准备明天端午用,这粽子也不易存放,寻梅原只给自己家备了两三日的量,李氏却想着给各家都送一两个尝尝鲜。

她的理由很简单:“这些年家里事多,没少受人家接济,如今我们家难得热闹一回儿,也让大伙儿尝尝。”

顾言生想了想,却说反正大伙儿现在都在祠堂一起吃,不如包小点儿多包点儿,人人有份不是更好。

于是,几个人又浸泡了米,多备了百来双只有原来一半大小的果饯粽子。

等处理妥了野味儿,剥下的兔子皮让庄叔带回去帮忙处理,李氏又让杨二春挑了几双肉粽子送走了庄叔一家和顾言槐。

直到深夜,一家子才歇下。

第二日是端午,顾沫凌起来的时候,一大家子已经在忙碌了,每个屋子门口都挂上了用艾草挽成的剑,草棚子下最靠外的一边还拉了许多藤条,顾行周正踩在凳子上将一棵棵小白菜挂上去,杨二春和顾言生两人抬着一个大缸正在树下拿稻草做的刷子涮洗,几个孩子今天也没跟着顾行英去,乖巧的围坐在李氏身边啃粽子。

初八是顾一尘和其他两位村长约好的日子,眼见才几天,顾行全和顾行英几人自是继续去上工了。

“七姐,有什么要我做的没?”顾沫凌正要上前给顾行周当帮手,身后便传来顾冬菇怯怯的问候,她转过身,瞧见顾冬菇红着脸双手不安的绞着衣角,“我爹和我娘今天都出工了,让我来给七姐帮忙。”

顾沫凌见她羞怯不安的模样,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八妹有心了,那就和我一起帮大哥递递菜吧。”

“嗯。”顾冬菇只觉手上暖暖软软的,脸上更红了,飞快的看了顾沫凌一眼便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粗糙黝黑的手上,心里羡慕的想着:什么时候她也能有这么白嫩的一双手……

顾冬菇的心事谁也顾不上,一家人忙忙碌碌,将那批蔬菜该存窖的存窖,该腌的腌,该酱的酱,该晒的晒,到中午的时候,顾言生带着顾行周装了两百多个小粽子送去了祠堂,便没再回来,想来是被人留住了。

顾沫凌等人也不再重新做饭,灶上还有煨了一晚上的热粽子,便只将昨夜剩下的菜放屉上腾了腾,将就着吃过。

杨三春便去舀了些散酒兑上雄黄,屋里屋外的喷了一遍,又将几个小娃娃头顶手指缝耳窝子肚脐眼脚指缝脚底的都抹了一遍。

一整天下来也没几个人上门来换东西,只中午时有不少乡亲来换了些散酒,想必也是和杨二春一样兑雄黄酒用的。

黄昏时,庄婶来了一趟,说是村长发了话,让他们一家晚上都去祠堂,谁都不许拉下,不然就是不给村长面子。

李氏虽不放心家里的东西,不过听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坚持,便又巴巴的让杨二春等人收了那些菜,锁了柜子,将该搬的又搬回了屋子里,里里外外的查了三遍,才牵肠挂肚的在家人的搀扶下去了祠堂。

祠堂那儿,还是那二十张方桌子,来来往往的妇人们正将热腾腾的菜往一张张桌上摆,瞧那一盘一盘的倒也有模有样。

“沫凌啊,来来来。”顾沫凌一家正要向顾一尘等人打招呼,顾一尘便朝着顾沫凌一个劲儿的招手了。

“大伯公。”顾沫凌只得先快走几步。

“你上次说的那事儿,想得怎么样了?”顾一尘直接了当的问。

“哪件事儿?”顾沫凌一愣,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哪件。

“就是你说的什么市集的事儿。”顾一尘提了个醒儿。

“哦,那件事儿。”顾沫凌下意识的看了看一旁的路老等人,路老只垂着眼皮子似是睡着了,其他一桌子老人倒是一个个笑眯眯的看着她,“我这些天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寻思呢,大伯公可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好点子倒是没有,只是这几天和你这几位叔公们聊了聊,觉得是个法子,昨日也瞧见了不少人来你家换东西,想来建成以后生意也不会太差,便想问问你的意思,你是打算自己挑担子呢?还是由顾家村的名义?”

“我还没想好呢。”顾沫凌笑了笑,心里隐约知晓了点儿意思,想必又是族里这些吃饱了没事做的长老们出的主意,“大伯公觉着该怎么做?”

“以我说,这事儿方圆百里也没人干过,也不知道该如何个建法,而且,这主意是你想的,旁人自不好抢是不?二来呢,你随你师父这些年,见得多知道的也多,这见识村子里还真没人能比的,所以呢……”顾一尘顿了顿,瞧了瞧路老等人,才吐了口,“我们商量着,这事儿就由你挑头去办,村子里也不占你什么好处,只是这顾氏祠堂年久失修,以后还得靠你了。”

顾沫凌听罢,久久不语,顾一尘的态度其实已暗示了她,这主意只怕又是路老那些人想的,既想占好处又怕担风险。

“是啊,你要是看中了哪块儿地,跟我们说,各家征地我们去帮你谈价钱。”顾一尘身边坐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老人一咧嘴,露出两大板牙,热情的说着,“村口那一块就不错的。”

“叔公,那是你家的吧。”旁听的村民哈哈大笑。

“是我家的怎么了?侄孙女想要,我便宜点儿卖她了。”老人也不着恼,干脆笑着大声应着,又惹来旁人一阵哄笑取闹。

“二全家妹子,要是用得上人,就喊一声,也不要你出钱,只要管饭就好。”

“没错,也不用餐餐白米饭,只要能饱肚子,馍馍拌汤都成啊。”

“去你的,瞧你这点儿出息,你家没馍馍啊。”

“还馍馍呢,我家光剩下半缸子水了。”

顾沫凌笑笑,不理会这些人:“大伯公,那只是一个想法,我还没细想过呢,再说了,这也不是小事儿,目前不着急。”

“你要想好了,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顾一尘点点头,“水渠的事儿已成了一大半了,改明儿你要有空,也来瞧瞧,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好改进改进,我们和杨魏两位村长都约好了,初八便开渠了,还有那个陈大春,可不是个能忍的人,但到如今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我担心他这几天会使坏,你要是没空,就让寻梅来帮帮忙。”

顾沫凌自然不反对,一一应下。

041神秘的纸条(圣诞快乐~~)

李氏记挂着家里的东西,匆匆吃过便要告辞,顾沫凌等人自是一起回去。

到了家中,四处没见异常,李氏这才放下了心,由杨二春照顾着回房歇下,王瑾珏本就身子沉重,这几日虽然只是坐着记记账也是累得够呛,早早的带了莺儿回了屋。

“小姐,家里备的水差不多快用完了,要不,我去外面再取点儿?”寻梅去给顾沫凌打水却空手而回。

“不用了,你去略取些水够浸帕子就成,过了初八就能好好洗洗了。”顾沫凌坐在桌前挑亮了灯芯翻看这两日记录的清单,心里想着晚上顾一尘的那番话。

寻梅复又出去,没一会儿便倒了半浅盆子水,只略漫过帕子,两人将就着略略洗漱了一番。

“你先睡吧,我再把账理一遍。”顾沫凌一时睡不着,便让寻梅自去睡了,寻梅这几日忙忙碌碌的,也是累极,一躺下便熟睡了过去。

顾沫凌独自一人仍坐在桌边,取了张白纸,提笔沾了墨汁画表格,对着那叠清单一张一张分类记录,想从这些数据里推算买下这批货算亏还是盈。

前世的她,梦想是当一名室内装璜设计师,最爱的就是一点儿一点儿的将自己的房间变美丽、变舒适,可是她那个敛财如命的母亲却说那个没“钱”途,硬是让她选了财会,理由就是将来找工作容易,那时的她,不知怎的竟也屈服了,大学两年,虽然学得一般般也没什么实际工作经验,但处理这些简单的账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顾沫凌想起母亲,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换成母亲处在她现在这般的境地会怎么做?顾沫凌不自觉得想像母亲的处事方法。

如果是母亲……凭那敛财的手段,一定能混得风生水起,而不像她现在这样,步步维艰,被人算计来算计去。

眼前浮现母亲的笑,微笑……面对顾客总是微笑,无论对方多少难缠多么无礼多么刁难,她总是微笑着面对,四两拔千斤的化麻烦于无形,最终还让人将她当大师般的敬着……

生平第一次,顾沫凌觉得可惜,可惜以前的自己太固执,总认为母亲装神弄鬼太可恶,可如今细想,若是她能学得母亲半分敛财的手段,现下也不必这般无奈了。

油火忽然的跳了跳,瞬时大亮,随即又暗了下去,顾沫凌侧头瞧了一眼,见芯心已燃得微卷,便放下手中的笔,用油碗中放着细竹签拔了拔,见那灯火恢复了稳定,才将竹签放回,继续看清单。

刚刚不知觉得想到母亲,眼前这一叠清单竟只分录了一小半,也不知有没有抄错的。

顾沫凌又叹了口气,敛了心神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继续抄录剩下的,一张一张,边记边算个大概,居然也比方才快了许多。

突然,一张陌生的纸条出现在眼前,顾沫凌一愣,王瑾珏的字迹比较娟秀,写得也是小楷,而眼前这行书却行云如水、遒劲俊秀,短短数字就这么夹杂在清单中。

初六陈家抢亲勿落单。

陈家?抢亲?顾沫凌愕然的看着那行字。

谁给报的信?顾沫凌并不觉得纸条上的字有何可怕,她在意的反而是这报信人,要知道,王瑾珏交给她时,她便翻看了一番,之后便放在自己腰包里,临睡前放进柜子的,若说昨夜有人潜入,以她和寻梅的警觉,不可能不知道,除非那人功夫远高于她们俩。

而今天一整天,家里几乎没断过人,李氏更是带着几个孩子坐在门口,她的眼睛看不见,耳边却极敏锐,没道理会不知道。

唯一的机会,就是晚上一家人都去了祠堂。

可是回来时都检查过,门锁都无异,唯一的窗户……被钉了木条子,除非孙悟空那般的会七十二变。

要是真有人进来过,那这人一定是开锁的高手。

顾沫凌心念一动,放下手中的纸条,端了油灯蹲到桌子下面细细寻找,泥地上,除了她和寻梅的鞋印,再无别的,她不由皱了皱眉,重又坐正。

走路无痕,一定是轻功不错喽?

顾沫凌盯着那张纸条,下意识的敲着手指。

“小姐,怎么还没睡?”寻梅听到动静,醒了,看到顾沫凌仍坐在桌边,惊讶的问,

“吵醒你了?”顾沫凌回过头,见寻梅已坐了起来。

“这几天够累的,小姐要当心身子,还是早些睡吧,这些账又不要紧。”寻梅瞧了桌上一眼,不满的说。

“嗯。”顾沫凌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寻梅,之前应了顾一尘让寻梅去帮忙,现在又不知这纸条上写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又不知抢的是谁,总也得让寻梅事先有个准备,“我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说着便将纸条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寻梅掀开被子趿着鞋子过来,接过纸条只瞧了一眼,便惊讶的问,“哪儿来的?”

“在清单中间夹着呢。”顾沫凌指了指桌上的纸。

“这还了得。”寻梅立即警惕的四下瞧了瞧,说道,“看来这屋子也得防备防备才行。”

“算了吧,我娘看不见,几个孩子又不懂事,万一误伤了可不得了。”顾沫凌自然知道她说的防备是什么意思。

“那怎么办?万一哪天小姐一人在怎么办?”寻梅下意识的忽略顾沫凌的功夫,将她当成了手无缚**之力的寻常人,“所谓财不露白,这几日我们确实疏忽了,现在谁不知道小姐有钱,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摸进来,冲撞了小姐怎么办?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才好。”

“你觉得这人是冲着银子来的?”顾沫凌从寻梅手里抽回了纸条,“那为何什么都没少,唯独多了这一张纸呢?而且,瞧这字迹,非几朝几夕能练出来的,这样的人,会看中我们这点儿小钱吗?”

“也是。”寻梅一听也冷静下来了,刚刚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家小姐的安全有隐患,“这顾家村里识字的又能知道陈家的事的也只有村长一家,难道是他们家谁写的?”

“不像吧……要是他们家知道这事,何必这么鬼祟,再说了,晚饭时他们一家子好像没少了谁吧?”顾沫凌摇头。

“也对哦,要是村长有这样的高人,顾家村也不会被陈大春欺负成这样了。”寻梅偏着头苦思,怎么也猜不到这人是谁。

“算了,瞧着也不像有歹意的,待明日就知真假,你若出去也防着点儿,别被人抢走了。”顾沫凌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想了这么久也没见想出个所以然,当下就撂开了,也没了继续算账的兴致,随手将纸条又夹回了原处。

这字写得不错,嗯,就当书签用了吧。顾沫凌胡乱想着,放好那叠账单,洗了毛笔,熄灯,睡觉……。

042有人来抢亲

(ps:今天赶着出门,怕晚上赶不及八点前更新,特意提前发。)

初晨,湛蓝的天不带一丝杂质,只是一贯清凉的山中今日却沉闷闷的,不见一丝轻风。

不过,顾家村的人们起得比往常还早,男男女女早早的出了工,家里只留下老人看家看孩子。

都说众志成城,这话果然不错,顾言松兄弟三人分工合作,带着村民们日日起早贪黑,已将水渠已挖到了村口田地间,一路大小水池也固了无数个,树桩已全部钉下,现在只剩下一小半的水道还未填上草袋子,不过,他们也没闲着,带着人反复检查着各处,做最后的修整。

相对而言,顾行英带着的那些妇人们便显得更加忙碌,他们日赶夜赶的,也没能赶上草袋子使用的速度。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一早起来便商议过了,不管那纸条是真是假,该做的事总是还得做的,只需警惕些便罢,于是吃过了早饭,两人便到了顾一尘家,寻梅随着顾言松等人去了

难得的,那八个老人并没有出现,顾一尘独自坐在院子里。

“沫凌啊,坐。”顾一尘拍了拍他身边的树桩。

顾沫凌很听话的坐到他边上。

“市集的事儿,有几分把握?”此时身边无人,顾一尘说话也没了顾忌。

“说实在的,半分把握都没有。”顾沫凌笑笑,也不隐瞒。

“哦?”顾一尘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是有把握才说出口的。

“原就是个想法,我本来还想着等空闲些便去附近村子看看,也想去镇上瞧瞧,只是一时没得空。”顾沫凌叹了口气,“我娘也不放心我去。”

“哦。”顾一尘点点头,也跟着叹了口气,“你也莫怪他们,都苦了一辈子了,乍有些希望,难免会急躁了些。”

顾沫凌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应道:“我晓得,只是……师父的事没得商量。”

“一凡的事,他们不会再提了。”顾一尘笑笑,欣慰的看着顾沫凌,“你也莫怪大伯公不拦着他们,我虽是族长,但以一对八,却也不是对手啊。”

“沫凌从未怪过大伯公。”顾沫凌笑道,“不过,大伯公也不能坑沫凌哦。”

“这孩子,我什么时候坑你了?”顾一尘佯怒的一瞪眼,“我不过就是给你加了个担子,这是信任你。”

“沫凌不过是个女子,手无缚**之力,哪挑得动什么担子呀。”顾沫凌笑嘻嘻的胡扯。

“你虽是女子,却不是一般的女子。”顾一尘眨了眨眼,“大伯公相信你,一定能行的。”

“啊~我都不相信我自己能行~”顾沫凌苦着脸,“大伯公,不如你挑担子,我帮你扶筐?”

“我老了。”顾一尘微眯着眼,笑着摇头,“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面了。”

“说到底,就是抓我当苦力嘛。”顾沫凌不满的嘀咕。

“这件事,我也替你想过了,他们主张让你挑头,是怕失败,怕到手的银子又打了水漂,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未偿不是个法子。”顾一尘被她惹笑,也不再继续打趣她,话题一转提起了正经事儿,“要是村子里挑头,他们少不了七嘴八舌,你做什么事都放不开手脚,你挑头却不一样,自己的事自己便能作主,虽说他们说修葺祠堂的事以后都归你管,不过,真要修葺了,身为顾家子孙,谁也跑不了,就是谁出得多谁出得少的问题罢了。”

顾沫凌想想这也是正理。

“不过,有件事比较麻烦。”顾一尘也不等她说话,径自说道,“就是选址的问题,村口靠近路边的位置无疑是最好的,只是那几家……不是说自家的是良田便是算计着每年产多少粮食,说到底,还是盯上你的银子了。”

“这事儿,现在倒也不急。”顾沫凌笑笑,心里有些感动,这个大伯公果然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身为顾家村的村长,我自是有责任为村里谋利的,不过,要是那些人过份了……”顾一尘顿了一下,抬头瞧了瞧院门外,“往南半天的脚程便是三岔道,一道往池泽镇,一道往江湛镇,一道往郯城,原先曾有人在那儿搭了个草棚子卖些茶水,不过,才两三个月便荒了,人都说是被强盗给光顾了,只是那儿仅有几亩平地,其余都是荒山土埂,你若有空,可去瞧瞧。”

顾沫凌眼前一亮,那样的地势可是要道啊,要是在那儿立足,可不光是附近村子的生意了。

“只是,强盗……终是个隐患啊,没有万全之策,你还是先不要冒险了,你一女子,遇到那等凶恶之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顾一尘叹了口气,郑重的警告顾沫凌不可轻举枉动。

顾沫凌也不想让他担心,便应下了,又陪着说了会儿闲话,才辞了出来,心里记着顾一尘托她的事,便顺着水道慢慢往上走。

水道所经之处,两边杂草都被清理了个干净,每隔一段路都开出了台阶方便人行走,靠近屋子聚集的地方还挖了几个大池子,其中几个边上还摆了供人洗衣用的大石头。

顾沫凌转了转,见那草袋子垫的比她画的还工整,便不再放上走,反正她也不太懂这些,想了想便折了回来,顺着路去寻顾行英。

“二全家妹子。”刚转过一道山岙,迎面来了个陌生的中年妇人,看到她笑着打起招呼。

顾沫凌并不认得她,不过听她打招呼显然是认得自己的,便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那边来了几个人,在打听你们家呢,瞧着抬了许多东西,估计是到你家换东西的。”中年妇人指了指山脚。

“多谢,我这就去瞧瞧。”顾沫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到几个人站在那边儿,便笑着谢过中年妇人,转身往山下走去。

村口,一个中年人正向人打听换东西的人家,不远处,五个年轻人每人都挑了一担大箩筐,此时都放在地上,有两人还柱着扁旦坐在筐上。

“诺,她来了。”被拉住打听的是个有些年纪的老人,瞧见顾沫凌过来,颇自豪的冲着中年人扬了扬下巴,转身对顾沫凌笑道,“侄女,有买卖上门了。”

顾沫凌笑着回礼。

“就是你家能换东西?”中年人瞧见顾沫凌的那一刻,眼中掠过惊喜的光芒,一双绿豆眼上下瞄着顾沫凌。

“是。”顾沫凌不悦的皱了皱眉,不过,顾客上门总不好推出去。

“哦,我们带了些山货,也不知姑娘要不要,不如请姑娘先瞧瞧,要是不收,我们也省得挑上去了,这些还怪沉的呢。”中年人似乎挺满意,目光终落在顾沫凌脸上。

顾沫凌见这人如此不避讳,心里有些着恼,不过禀着和气生财,她也不便给人脸色,当下绕过他,径自往村口外走去。

那几个年轻人见到她过去,纷纷起身让到一边。

“姑娘请看。”中年人抢在顾沫凌前面,殷勤的掀开了其中一个箩筐上面的稻草。

顾沫凌略低下头,忽然间,她闻到一种淡淡的异味儿,忙屏住呼息,眼睛余光瞟向旁边,果然,身后有一人已从箩筐里取出了个大布袋,正要往她头上套。

043是你家兄弟又如何

“快来人啊!抢人了!!”

那几个人似乎是新手,大布袋魏魏颤颤的抖开正移到顾沫凌头上,突听村口有人大声呼喊着,手一抖,布袋罩了个空,两人猝不及防,头撞到了一起,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顾沫凌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喊人的是刚刚那个老头,他原是走了的,可此时不知为何又折了回来,正巧瞧见几人想用布袋罩顾沫凌,便扯着嗓子拼命的喊着。

“哪?哪?”离得近的人家听到后,马上跑了出来。

“有人要抢二全家妹子!快!快喊人!”老人刚刚喊得急了,脸涨得红红的,指着村外的人着急的说着,边说边咳的厉害。

“啊!这还了得,快喊人!”无奈,家里年轻力壮的都出工去了,老人喊的再怎么大声,听到的也只是附近几家老头老太太,见到这状况个个着急的说要喊人,却偏忘记了放声喊人。

“爷爷,用这个。”有个机灵的小女孩伸头瞧了瞧,迅速跑回了家里,取了一个破锣回来,捡起地上一块石头便敲了起来,“当~当~”,这锣也不知几年未用了,中间破了个大洞,发出的声音暗哑沉涩,不过总算也有了点儿作用。

“快来人啊!有人抢人了!”小女孩声音嘹亮的配着破锣声,终于提醒了急糊涂了的几个老人,“救人啊!救人啊!”

这一下,顿时惊动了村子上上下下,村子的各个角落纷纷涌出许多人。

“快,有人抢亲。”明眼人一看便明白了。

“是二全家妹子。”第一个发现的老人补了一句。

“那还了得。”居然敢抢他们的仙女加财神……众人大惊,加快了速度往村口涌。

“快。”那几个人原被吓了一跳,却不死心,中年人一挥手,便要几人抢了顾沫凌离开。

几个年轻人被他一提醒也回过神来了,纷纷围到顾沫凌前面,这回连布袋子也不用了,直接就要上前扛人。

顾沫凌皱了皱眉,一提脚,踹在了离她最近的那人膝盖上,那人“啊”的声,仰摔在地,抱着膝盖直叫唤,边上两人忙上前扶起他。

“你们是陈家的?”顾沫凌想起那张纸条,她原以为所谓的抢亲应该是偷偷摸摸在无人的地方进行的,没想到这些人胆还挺大,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找上门了。

“你怎么知道?”几人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中年人惊愕的看着她,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没事?”

“你觉得我该有什么事?”顾沫凌瞟了刚刚看的那个箩筐一眼,淡淡一笑,“不过是寻常迷香罢了。”

“你……”几人闻言,顿时慌了,回头瞧了瞧已到村口的人群,“叔,他们来了,快跑吧。”

中年人面有不甘,可眼见顾家村黑压压的出来一群人,被抓到可不是好玩的,要是抢到亲了那还好说,按着风俗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喜事,可现在,连人家姑娘衣服都沾到,被逮着了非被揍一顿不可。

“爹,快跑吧,这媳妇我不要了。”那个被顾沫凌踹到膝盖的年轻人冷汗都下来了。

“走。”中年人狠狠的瞪了顾沫凌一眼,扶过儿子便要逃。

“几位,既然来了,不如到我家喝碗茶再走。”顾沫凌一闪身挡在了路中间,这条路极窄,只容两人并行,两边都是稻田,顾沫凌往中间这么一站,他们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几位不是来换东西的吗?这些山货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总也能换些东西的。”

几人惊愕的瞧了瞧她,又回头瞧了瞧追上来的村民们,心里叫苦不迭,他们还以为有便宜可占呢,谁知遇到的这姑娘那么彪悍,连迷香都奈何不了她。

“快跑。”后面越来越近,几个人终经不住吓,跳进了旁边稻田里,扑腾着往外逃,那田里因缺水并未浇透,看着倒像是微湿的泥地,很快便让他们逃到了田边,可是,当他们一只脚刚踏到路上,便觉腿上一软,几人人同时被跌在田里,摔得七荤八素,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被赶到的村民们拿住了。

“你们也未免太不厚道了,农人种些粮食不易,却被你们这般糟践了。”顾沫凌不满的看了看那些被压倒的稻子。

“没错,居然把我们家地糟蹋成这样,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人群中挤出两个妇人,一瞧自己田地被压成那样了,上去就挠人脸。

“不长眼的,居然敢抢我七妹。”顾行英和那些妇人编草袋子的地方离村口颇近,一知道自家妹妹差点儿被人抢亲,便冲在了前面,挤开那两个妇人,拳头没头没脑的往那些人身上招呼。

那几个年轻人挨了几拳便连连告饶:“不是我们要抢的,是他家。”

于是中年人和那个被踢了膝盖的年轻人便成了顾行英痛扁的对象,两人痛得想躲,无奈又被村民死死反制住了,脚上不知为何又使不上力,只得哭爹喊娘的讨饶。

“谁敢打我家七妹主意?”没一会儿,顾行全和顾行正一人拿了一根粗木棍冲到了村口,后面跟着顾行周和杨二春。

“啊!别打!别打!”忽然,枣花娘挤了出来,挡在了顾行英面前,涨红了脸求饶,“英子,婶子求你了,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说罢掩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婶子,你拦着我干嘛?”顾行英的拳头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他不解的看着枣花娘。

“他……他是我娘家兄弟。”枣花娘早就看到自家兄弟和侄子了,只是瞧到这场面,心里发虚便一直缩在了人群后面,此时见顾行英一拳接一拳毫不留情,便顾不了那么多,跑了出来。

“啊!”人群中一片惊呼,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就连顾行全几兄弟也不得不给枣花娘面子,怎么说她也是他们的婶子。

“侄女,这事儿怪我,我原先曾给你提过的,就是他。”枣花娘见暂时保住了自家兄弟,也顾不得哭,凑到顾沫凌面前,指着她侄子解释,“他就是我曾说过的娘家兄弟的三儿子,平常人极老实,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端午节前送娘家礼,我就……我就给他们带了个信,让他们使媒婆来提亲的,谁知道……”

“婶子。”顾沫凌冷眼看着她,“我何时应了你说的?”

“这……我……”枣花娘被她瞧的突然心头发凉,这才想起这侄女的能耐……还有那天她那丫环威吓徐媒婆的话,顿时蔫了,急惶惶的求饶,“是婶子糊涂了,侄女儿最是明理,就给婶子个面子吧,饶过他们好不好?以后侄女要婶子做什么都成,他们……他们毕竟是婶子的娘家兄弟不是……”

“是你家兄弟又如何?”顾沫凌还没说话,寻梅冷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枣花娘吓得一颤,侧过头,只见寻梅手里握着的正是那天那把凭空变出来的剑,正冷冷的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044不是吃素的

寻梅今天一早便和顾言松等人四处查看,她对这些自是不懂的,只是顾沫凌让她听顾言松等人吩咐,她当然遵命,不过,顾言松等人也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事儿,只是带着她到了山顶的湖边查看,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正在那儿商量初八那天的事。

寻梅因事先看过顾沫凌那张纸条,心里虽担心却并没有真正怎么着意,就算真有人抢亲又如何?以她和小姐的功夫,对付些个村汉还能是问题吗?于是,得知抢亲的人被逮住了,她也不着急,只是跟着顾言松兄弟几个往村口走,没想到,抢亲的却不是她们想像的陈大春,居然是枣花家的亲戚,而枣花娘偏还一副想拉拢亲事的嘴脸,心头便窜上一股无名火来,这些人,自小姐来到这儿就没消停过……

“侄……”枣花娘看着明晃晃的剑就这么递到了面前,吓得腿发软,向顾沫凌求情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间。

那抢亲的几人更是煞白了脸,连哼都不敢再哼了,他们不过是想抢个亲,哪知道抢的人不怕迷药不说,还出来个拿剑的,那可是能要人命的家伙啊……

“寻梅,把剑收起来。”顾沫凌皱了皱眉,伸手压下了寻梅的剑锋,她并不是因为被枣花娘求的心软才拦着寻梅,而是觉得这儿毕竟不是江湖,对这些庄稼汉动剑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小姐,这些人,不能轻饶了。”寻梅闻言,纵然不情愿也没办法了,不甘不愿的放下了剑,见枣花娘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寻梅不由冲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

枣花娘吓得往后缩了缩,不敢作声。

“这事儿……”顾沫凌皱着眉,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处理才好,原先看到那纸条时,她第一反应就以为是陈大春家的,没想到居然是枣花娘惹来的事,说真的,她反倒希望来的是陈大春家的,那样她便可以不必留情,可现在,枣花娘再怎么讨厌,总也是乡里乡亲的,称呼上还占了个婶子的名。

“七妹,这事儿,就算了吧。”顾行周匆匆赶来,后面跟着一腐一拐的顾言生,村民们本来将这些人围的水泄不通,见到他们俩倒纷纷的让出了一条路。

“大哥,不能算,今天要没个说法,他们明日还来怎么办?”顾行英一听,急了,“七妹差点儿被他们抢走了。”

“怎么说,也是你婶子娘家兄弟。”顾言生叹了口气,看了枣花娘一眼,“枣花娘,我自认我们家没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可今儿这事,你办的可真不地道。”

“三哥,是我们的错。”人群后面又挤过来一个人,满头大汗的走到顾言生面前,看能枣花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才朝着顾言生陪着笑脸,“这事儿也怪我,初四那天,这婆娘让我带信回去,说是让我小舅子托人来提亲的,谁知道他们竟想了个这么个馊主意,让侄女受惊了。”

说罢,便一脚踢在了枣花娘的脚弯处,咬牙切齿的骂道:“叫你不安生,还不向三哥赔罪?”

枣花娘“啊”的一声,被踢的跪倒在地,她待要抬头发火,便看到她家男人一脸凶狠的样子,心里便虚了,委委屈屈的低了头朝顾言生赔罪:“三哥,是我不对,我以前再也不会了。”

“算了。”顾沫凌最见不得人跪来跪去的,在她的认知里,跪天跪地跪父母,怎么也跪不到旁人面前去,如今,枣花娘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了,她还能说什么,“没有以后了。”

“嗳,是,是,是,没有以后了。”枣花娘一听大喜,便要起来,却听到她家男人“咳”的一声,慌忙将刚起来的一条腿又放了下去,委屈的哭道,“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侄女这样的好人儿,心里喜欢,才想做亲戚的,谁想到……”

说到这儿又侧过头冲着那几个人埋怨道:“哥,你怎么这么糊涂!”

那中年人懊悔的低头,嘟哝了一句:“我们家……哪里出得起聘礼……啊!”话没说完,顾行英又是一拳揍在了他肚子上。

“英子!”顾言生忙喝斥。

顾行全紧了紧手中的木棍子,最终还是放了下来,上前将心不甘情不愿的顾行英拉到一边。

“你们走吧,不过,如果再有下次,别怪我们不讲亲戚情面。”顾行周站在顾沫凌身边,见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才放下心来。

旁人见顾言生一家都说放过了,当然不会多做恶人,便放开了手。

结果,那五个人“扑通扑通”的全都扑倒在地上。

“哥,你怎么了?”枣花娘大惊,顾不得别的忙爬起来扑到那中年人身边。

“我的腿,没知觉了。”中年人惊慌的看着自己腿,怎么使力也站不起来,“我的腿!”

“爹,我……”他身边的年轻人已吓得哭了起来,双手不断捶着自己的腿。

其他几人原来一直提心吊胆的在一边看着,还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妥,此时见他父子那样,才回过神,一试之下果然自己的腿也没了知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后悔今天多事,半点儿好处没捞到,还把自己的腿给搭进去了,这以后可得怎么过啊?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恐惧,忍不住开口咒骂起那对父子来,一时间,混乱一团。

“寻梅。”顾沫凌皱着眉,朝他们略抬了抬下巴,“把针都取下来吧。”

“小姐,这点儿教训是他们该的,何必麻烦。”寻梅嘟着嘴,不愿上前。

“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做,没必要在这儿浪费功夫。”顾沫凌淡淡的扫了那几个人一眼,说道,“今日之事看在大叔的面子就这么算了,不过,若再有下次,我家寻梅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嗳,谢谢侄女。”枣花娘大喜,连连道谢。

“可记清楚了,我家小姐可不是你们这些人能想的,呸呸呸,想都不许想,若被我知晓,要你们好看。”寻梅无奈,可又不甘心就此放过他们,放了一番狠话才上前起了他们腿上的针,只是,她连手都懒得动,直接一脚踹在人家小腿上,将针震了出来。

痛得人直嚎啕,不过,等那几人发现自己的腿保住了,也顾不得痛,也不管那对父子怎么样了,爬起来就跑。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了场。

村民们见事情了了,便继续回去上工,枣花爹纵然怎么生气,但总算是顾念亲戚情面,扶着那对父子回家检查休息,枣花娘哭哭啼啼的跟着后面。

瞬间,村口黑压压的人群又如退潮的潮水般退得干干净净,谁也没注意到通向村外的山岙处,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正掩在那儿偷窥着这一切,直到人群散尽,他们才鬼祟的抬着个轿子迅速消失在一条小路上。

045隐匿的黄雀

李氏被抢亲的事吓到,顾沫凌出去一会儿她便提心吊胆的问个不停,无奈之下,顾沫凌只得让寻梅去给顾言松等人帮忙,自己便干脆留在家里陪着李氏。

过了端午之后,来换东西的人便少了,偶尔来了一两个,都被人警惕的当贼般防着,顾沫凌不由叹气,按这样下去,谁还敢上门买东西?看来自己想开铺子的事又难了一分了,只是一时又想不到好点子,便只好静下心来,整日里和杨二春王瑾珏两人收拾着那些东西菜干酱肉什么的,日子倒也安生。

初八那天,顾家村的老老少少们,不约而同的聚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今天是个好日子,每逢好日子,顾一尘都会带着族人们开祠堂焚香祭祖,今天自然更不例外。

祭完祖先牌位,顾一尘便让三个儿子各带了人守好每处水道,以防意外,老弱妇孺们也被禁止靠近水道附近,自己则带着那八位长老来到了村外那条官道上,这儿,正好能看到山上那几个小瀑布。

只是,对于那些老人来说,谁也不想错过今天这样的大事,谁都想亲眼目睹缺水了十几年的水道再次满起来,于是,一村子老弱妇孺不约而同的都聚到了顾一尘这边,远远的看着山上。

山顶,顾言槐带着三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到了湖边,身边还跟着顾沫凌和寻梅,这段时间,陈大春一直没有动静,反而让他们心里极为不安,想着今天陈大春有可能会上山捣乱,所以,顾言槐带的人个个都是精壮,个个都带齐了家伙,可是,来到湖边之后,却连个鬼影也没瞧见,寻梅设下的机关依然还是那个样子。

没一会儿,魏力山也带了四十几个小伙子到了从那边山上绕过来了。

“言槐兄弟,久等了。”魏力山精神奕奕的隔着灌木丛和顾言槐打招呼。

“山哥,我也刚到,就等你了。”顾言槐大笑着应和着。

“下面的事儿有严伯呢。”杨家村和魏家岙相邻,所以今天便由魏力山带人上山,杨伯严则在下面安排,他们两个村子都比顾家村略大些,虽比顾家村晚了一两天却也安排妥当了。

两人扯着嗓门喊了一通,互相介绍了一番情况,便有人来传,山下已打出了信号,万事俱备了。

“那就开挖?”顾言槐心情极好,笑着看看顾沫凌问。

顾沫凌笑着点头,并没说话,她今天不过是来护卫的,再说了,都准备这许多天了,还能不挖吗?

寻梅站在对岸,缠在土墙上的藤条和信号箭已被她拆了下来。

“那就,开工!”顾言槐大手一挥,还霸道了一会儿,扛着锄头便冲到土墙上,“谁也别跟我抢,我第一个挖。”

“六叔,当心些。”顾沫凌无语,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就冲上去了,也不怕掉下去,不过这样的话她当然不好说,这山里人讲究的就是好兆头,今天一早就开祠堂求保佑,自己可不能说什么晦气的话,顾沫凌看了看对面的寻梅,见寻梅手里已握了一条长长藤条,略点了点头,寻梅顿时会意。

“没事。”顾言槐豪气冲天,往手上“呸呸”的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手,高高的举起锄头锄在了土墙上,那墙面顿时出现一条细缝,顾言槐一高兴,连锄了几下,那土墙本就年头不少,一面又长年浸在水里,哪经得起他这一番锄打,没几下便塌了个小口,水一下子冲了过去,将那小口硬生生的冲开了个大口子,顾言槐猝不及防,脚下一松,整个人掉在了水里,瞬间就都冲了出去。

“叔!”旁边的人大惊。

不过,顾言槐并没冲出多远,寻梅手中的藤条第一时间挥了出去缠住了他的腰,只是水的冲力颇大,一时也拉不动他罢了。

顾言槐初时被吓了一大跳,猛不丁的喝了好几口水,不过缓过劲来之后,居然还笑得出来:“哈哈,痛快!”

“魂都快被你吓没了,还痛快。”魏力山见他松了口气,在那边破口大骂,“你小子,胆越来越肥了啊。”

“哈哈,有我两个侄女在,我怕什么?”顾言槐在水里浮浮沉沉,笑得极开心。

顾沫凌无奈的摇头,走到边上寻了根长藤条,挥手缠上顾言槐的手臂,和寻梅两人一使力,将他拉离了水面,救回了岸上。

“六叔,你当我们俩是神仙啊?要不是寻梅早有准备……多危险。”顾沫凌有些埋怨的数落顾言槐。

“嘿嘿,那正好,我回家不用走路了,直接冲到家门口。”顾言槐毫不在意,咧着嘴还在乐。

“得了吧你。”魏力山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招呼人手去寻藤条,一头绑在树上,一头系在人腰上,他可没顾言槐那般自信,万一冲出个好歹,他家里还老婆孩子一大堆呢。

顾言槐笑笑,不过他也不敢再大意,也让人去寻了藤条,做好安全保护,才让人上去继续锄。

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将上面的土墙清干净,除了顾沫凌和寻梅,几乎个个都喝了几口水,个个成了落汤**似的,有几个本想脱去上衣,可碍于两位姑娘在,只好忍了。

“山哥,你说这下面的石墙怎么办?”顾言槐看到水下面的石头墙犯了难。

“陈家那狗娘养的,居然这么损。”魏力山也没力法,刚刚上去锄个土墙都掉水里好几次了,这石墙还在水下,怎么弄?气得他直骂陈大春缺德。

“六叔,这石墙倒不必去管它,就让它留着吧。”顾沫凌看着湖水一下子降了许多,只是因这石墙挡着,这墙内墙外便是两个水位,石墙所在也形成了一道水幕,倒也挺好看的,“等以后水不够再推不迟。”

几人一商议,都没意见,就这么定了。

寻梅又重新在那边布置了一番,收回了信号箭,反正事情已尘埃落定,陈大春来了也没用。

“哎呀,那位姑娘还在那边呢,怎么过来啊?”魏力山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对面的寻梅担心的问。

“她啊,没事儿。”顾言槐笑笑,挥了挥手,“山哥要不要到我们那儿坐坐?”

“不了,下面还等呢。”魏力山狐疑的看看寻梅,见他们都不着急,他也不好说什么,带着人先走了。

寻梅安排妥了,纵身就掠到了这边,顾言槐等人见怪不怪,也不多说什么,收拾了一下,也打道回村。

他们走后,对岸的林子里却转出了四个人,如果顾沫凌和寻梅这会儿还在,一定认得这四个人就是上次那四个庄稼汉。

只是,此时四人却不是那身粗布衣衫打扮。

“少当家的,这两个姑娘的身手不凡,尤其那个丫环,只怕我们三人中没人能胜得了。”中年人若有所思的盯着顾沫凌等人消失的地方。

“莫那边可有消息?”中年人口中的少当家正是那天沉默的年轻人,此时身穿玄色长衫,额上绑了一条玄色发带,长发半挽,神情冷漠的看着水面。

“还未。”中年人却是青色长衫,手里握着把剑。

“嗯,回吧。”少当家略一颌首,转身走了,中年人忙跟上。

“嗳,你说少当家的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后面那两个一胖一矮的年轻人鬼鬼祟祟交头接耳。

“可能吧,不然干嘛偷偷给人报信。”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看上了直接掠上山当压寨夫人不就得了。”

“嘘,你懂什么?寨里还有个……那个,你明白的喔。”

人影消失在树林深处,四周渐渐又宁静了下来,只有那水声、鸟叫声、虫鸣声……。

046岔路口偶遇

后面的事,顾沫凌自然是不知晓的,她也没空再去想那纸条是怎么来的,反正抢亲的事已经过去了,如今水源的事总算也顺利的完成了。

回到村子里,她头一件事就是回家烧水洗澡,将就了这许多日子,今天总算能痛痛快快的洗一次了,不过,她很快便发现,事实真的很无奈。

水烧了好几锅,寻梅便愁着脸来告诉她,家里没有大的洗澡桶……

最后,仍是将就着找了个大木盆子,不过,怎么着也比原先沾酱油似的舒服多了。

一连好几天,新建的水池子边都是人满为患,几乎每家每户都忙着洗涮涮,村口的田里地里,也到处是忙忙碌碌挑水灌地的人。

相比之下,顾沫凌反而是最闲的人,田地里的事她帮不上忙,家里洗涮涮的事有杨二春和寻梅,她们又不许她动手,就连王瑾珏也忙着给一家人裁衣缝衣。

好吧,她承认,就连鹊儿都比她忙。顾沫凌坐在门口看着小小的鹊儿跑来跑去给杨二春递东西,长长的叹了口气。

“七妹可是闲不住了?”王瑾珏正在缝一件藏青色的男式上衣,听到顾沫凌叹气,不由笑着看了她一眼。

“个个都有事做。”顾沫凌双手托腮看着鹊儿又跑屋里拿了个小木盆出来。

“谁说的,娘不也是没事做嘛。”李氏在一边笑道,“你要是闲不住,就跟你二嫂学学绣花,她手巧着呢。”

“婆婆,七妹是做大事的,哪里用得着拿绣花针呀。”王瑾珏打趣道。

“瞧二嫂说的,我这些不都是绣花针嘛。”顾沫凌不服气的从自己衣袖里翻出一个针包来,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针。

王瑾珏伸头瞧了瞧,又笑:“这是绣花针没错,可你这绣花针是用来罚恶人的,我这缝衣服绣花的可不敢跟你的比。”

顾沫凌笑笑,把针包收了回来,王瑾珏说的没错,师父什么都教她了,就是没教过她女红。

“娘,我想出去走走。”自那天抢亲的事之后,李氏便轻易不让顾沫凌出去,就算出去一小会儿,也会让人陪着,若是回来稍晚一会儿,她便坐立不安,站到路口等着,顾沫凌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乖乖的听她的话,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不过,老呆着也没不是个事儿,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去哪儿?”李氏立即紧张起来。

“我就在村子里转转,不出去。”顾沫凌随口应道。

“婶,我陪小姐去吧。”寻梅见东西都洗得差不多了,也不忍顾沫凌这么掬着,便帮着说话。

“婆婆,就让七妹出去转转吧,这两天也怪闷的,以七妹和寻梅的功夫,不会有事的。”杨二春也帮着说请,李氏犹豫了一会儿,总算答应了。

“别走远了,早些回来。”

顾沫凌哪里有不应的,大不了回来的时候用轻功好了……

“小姐,去哪儿?”寻梅看着顾沫凌直接往村口走,好奇的问。

“我听大伯公说往南半天的脚程便是三岔口,我们去瞧瞧经过的人多不多。”顾沫凌也不隐瞒,她早就想去看看了。

“瞧那个干嘛?”寻梅不解,这三岔口有什么好看的。

“人多生意才好嘛。”顾沫凌轻笑,“别告诉我娘,我们快去快回。”

寻梅当然没异议。

只是经过自家土边时,又少不得一番口舌,还好顾言生对女儿的信任远胜于李氏,叮嘱了早去早回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放行了。

出了村,转过了山岙,顾沫凌和寻梅便没了顾忌,施展轻功一前一后顺着官道往南掠去。

这一路,就像顾一尘所说的,路两边的平地并不多,瞧着也不过十几米的样子,往上便是一层一层的荒地,长满了杂草。

近一个时辰后,顾沫凌和寻梅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了三岔……不,应该是四岔路口,这儿的平地倒是宽阔些,只是满满的长着比人还高的杂草,最左边那条路边,一个倒塌的木棚子淹没在草丛里。

“小姐,这儿有什么好瞧的?”寻梅实在瞧不出这儿有什么宝贝,竟让自家小姐飞奔着寻来。

“你看,这两边的草要是全割去了,比王家集如何?”顾沫凌站在路交汇的中点,指着四周问。

“瞧着倒是比王家集要大,只是这儿这么荒僻,哪来的人。”寻梅踮着脚张望一番,明白顾沫凌的意思了。

“所以才要来瞧瞧,从泽城到郯城,顾家村前那条并不一定是唯一的官道,可这儿却和王家集差不多,是必经之路,人应该不会少吧。”

“哎,小姐,有人来了。”正说着,寻梅便看到最中间那条路上出现了三个人,忙拉着顾沫凌躲到一边,“小姐,这种地方,也不知道来的什么人,你还是避避吧。”

顾沫凌也不反对,任由寻梅拉着退回到了这边的路边。

“咦,是他们。”三人走得近了,顾沫凌一眼认出是那天去她家换东西的几人,只是,今天那个中年人却不在。

三人穿的还是上次的衣衫,手上都提着野味儿,想来是新猎到了,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咦,两位姑娘在这儿做什么?”微矮些的年轻人惊讶的看着顾沫凌两人,又看了看四周,“这儿可不太平呢,两位姑娘就不怕被强盗掳了去当压寨夫人?”

寻梅见他的眼睛直往顾沫凌身上瞟,不由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了顾沫凌身前:“不须你费心。”

“两位,这儿可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吧。”微胖的年轻人看了看前面那人,笑着提醒,“这儿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两位姑娘站这儿,未免……太扎眼了。”

“人多正好呀。”寻梅一听,高兴了,看了看他们手上的猎物,笑着问,“你们家跟这儿近吗?可知道这儿来往每天有多少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几人面面相觑。

“我家小姐要在这儿做买卖,人多才好嘛,等我们开张了,几位要换东西不就更方便了。”

“在这儿做买卖?”那个沉默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清醇却冷冽。

顾沫凌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惊讶的抬头,却撞上他深遂的目光,似是探索又似是好奇……。

047明明是阴天

两人的对视仅是一瞬,便双双错开了目光瞧向了别处,那人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默,对顾沫凌来说,他们也不过是两面之缘,她要做什么买卖根本没必要和他们说,所以,刚刚那个问题就这样被她给无视掉了。

“小姐,有人来了。”寻梅听到有车轱辘行来的声音,抬眼瞧了瞧那三个年轻人,虽然她们都是久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像寻常女儿家那般拘谨,可这荒山野林的,要是让人瞧见她们和三个年轻人在此,总免不了被人嚼舌,纵是她们自己听不到,她不愿让人污了小姐清誉。

“走吧。”顾沫凌冲着那三个人略一颌首,带着寻梅往后退去,寻了处能瞧见来往马车却又不容易让人发现的所在停下。

“合吾~”车轱辘渐渐近了,隐隐还传来几声短促的呼喊,听不真切,没一会儿,路那头出现一辆装满箱子的双轮车,上面还插着一杆小旗,有两个年轻人一同推着稳稳当当的往最右边的路上拐去。

“小姐,是镖局的车队。”寻梅一瞧便明白了,“那旗上写的潘字,不知道是哪个潘姓的镖局。”

顾沫凌点点头,她跟着师父天南地北的走,虽然不怎么掺和师父的事,不过,相熟的几家镖局却是知晓的,这潘姓的镖局便有两家,一是京城的同威镖局,二是边城的扬武镖局,只是不知这潘姓是否与那两家有关,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京都和边城离此太远了。

九辆双轮镖车缓缓远去,消失在路那头,只远远的传来“合吾”“合吾”的吆喝声,顾沫凌不解其意,便也撂开了不去想。

两人又留了半个时辰,自镖局车队过后,又陆陆续续过了近十辆马车,这些车子,大多数都是结伴而行,单人匹马的却一个也无,顾沫凌心下有数,抬头见天上yīn沉沉的,便决定先回去再细细琢磨。

“两位姑娘,等等。”两人顺着原路返回,没走多远,便听到后面有人呼喊,一转头,却又是那三人,顾沫凌皱了皱眉,和寻梅对了一眼,心里已起了警惕之意,刚刚那会儿功夫也没见三人出现,她还以为他们走了呢,怎么还在后面?

“两位姑娘,刚刚听你们说要在这儿做买卖,可是真的?”三人追到近前,没有半点儿气喘,刚站稳脚跟,那个微胖的年轻人便开口问道。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寻梅盯着那年轻人反问。

“要是真的,两位姑娘可要雇人?”微胖的年轻人看了同伴一眼,笑道,“姑娘做生意的本事我们也是见识过的,不过是寻常的粽子,姑娘都能卖出个花样来,想必方才说买卖的事儿也是真的,所以,我们便想来问问,要是雇人的话能不能先考虑考虑我们几个。”

“啊?”寻梅一愣,这个问题她可从来没想过,也不知怎么回答,只好瞧着顾沫凌。

“你们想做什么?”顾沫凌淡淡一笑,目光落在那个沉默的年轻人身上,两次见到,他只说了一句话,可是,她却直觉得觉得他才是这几人的中心,像那日,看起来似是那个中年人领头,可是中年人做什么决定之前都是先瞧他的脸色,想必现在这问题也是他授意的。

“我们只是想混口饭吃。”微胖的年轻人笑着解释,“这年头,光靠猎点儿野味儿哪能养家糊口,我们也是瞧着姑娘有这份胆子敢在这儿开店,所以想讨个生计,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了不是?姑娘要是缺人手,能不能先考虑我们几个?”

“我们连你们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算旧相识?”寻梅好笑的看着他,“今天我家小姐也不过是兴之所致才来此一看,哪里就是作准了要做买卖的,你们倒是想得够远的。”

“哦,我叫江南,他叫江北,他叫覃天。”微胖的年轻人又瞟了一眼身边的人,忙笑着介绍自己的名姓。

“晴天?”寻梅看了看他们,又抬头看了看天,对顾沫凌说道,“小姐,现在可是yīn天呢,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顾沫凌忍俊不禁,见覃天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挺像现在的天……还有那江南江北,不知道还有没江东江西的……嗯,不能想了,当着人的面取笑人名字太失礼了,顾沫凌忍着笑转身:“回吧。”

“哎,哎,姑娘还没说行不行呢?”江南一愣,怎么就走了?

“几位,买卖的事儿现在也只是个想法,还有许多得考量的地方,若他日真做起生意需要人手了,几位不妨再来试试。”顾沫凌顺了顺气,才转身回答,可唇边却难掩笑意,“瞧这天似要下雨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先行一步。”

说罢便拉着寻梅飞快的溜了。

只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人。

“少当家的……”江北瞧着覃天yīn沉的脸,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才说道,“那个……其实两位姑娘说的也没错,您……您这脸确实挺像现在的天的……”说罢便缩到了江南身后。

覃天闻言,收回了目光,冷冷的横了江北一眼,抬头看了看yīn沉沉的天空,许久,才冒了两个字:“回寨。”说完,也像顾沫凌那样,抬脚便先走了。

“哎,你说,少当家的是不是真看上那位姑娘了?”江北伸长了脖子瞧了瞧,才摸着鼻子从江南身后走了出来。

“我哪儿知道,应该是吧,不然干嘛派人盯着她,知道她离开村子又亲自到这儿来见她?”江南白了他一眼。

“可见了为什么又不说话呢?”江北摸着鼻子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说了一句嘛。”江南又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直接走人。

“哎,等等我啊。”江北忙跟上,边走边唠叨,“那一句也算啊?不过我还是不明白少当家的想干嘛,哎,你说他不会真的想去给那姑娘当手下吧?”

“闭嘴,我又不是少当家,我哪儿知道?有本事你当面问少当家去啊?”

“呃,不敢……”

“不敢就闭嘴……”

天,仍然yīn沉沉的,一阵山风拂过,只剩下岔道口的杂草丛在风中微微颤动……。

048李氏的退让(元旦快乐~~)

(祝朋友们新年快乐~~~晚上八点前还有一章=^_^=)

天越来越yīn沉沉,平常这个时辰,田地里仍是忙碌的时候,可今天,却已像入夜般的黑,顾沫凌和寻梅两人全速而行,才恰恰在雨落下的前一刻回到了家,她们一踏进堂屋,雨便“哗哗”的倾了下来。

“七妹,你们去哪儿了?”屋里的油火被吹得摇摇曳曳,王瑾珏忙上前掩好门,担心的问。

“就在附近转了转,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了。”顾沫凌笑着解释,一转身,便见一家子挤在堂屋里,唯独缺了李氏,不由一愣,“娘呢?”

“回屋歇着了。”顾言生见她俩回来,明显松了口气,“还没吃饭吧?先吃饭,都给你们热着呢。”

“娘是不是生气了?”顾沫凌有些不安,她答应只是在附近转转的,可直到现在才回,一定是生她气了……

“七妹,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在附近看看的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刚刚我们在村子里都找遍了也没见你们。”顾行英让出桌边的位置给顾沫凌,站在一边说着自己的不满。

“七妹,快吃饭吧。”杨二春端了饭菜出来,看着顾沫凌轻声说了句,“婆婆一直担心你,连晚饭都没吃呢。”

“我去看看她。”顾沫凌坐不住了,转身便开了门出去,来到隔壁屋子前,推开了门,只见李氏坐在床边,低着头无声的流着泪,顾沫凌心里无来由的一酸。

“娘,我回来了。”顾沫凌没从像现在这样不安过,前世,总是她在生气,母亲在哄她,可现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上挂满泪痕,心里竟一阵阵的抽痛。

李氏似是没听到,只是那般坐着,一动不动。

顾沫凌低了头,此时的她竟似犯了错的小孩子般,不知所措起来,她还从来没哄过母亲开心,现在居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知为何,顾言生等人一个也没跟过来,屋外倾盆大雨“哗哗”的响着,山风忽起,夹着雨水袭进屋子,顾沫凌站在门口,瞬间便湿了大半。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过了许久,顾沫凌才叹了口气打破了这僵局,自从来到这儿,她便处处顾虑家人的感觉,他们失去一双亲人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失而复得,那种害怕再失去的感觉,她懂,她也不想他们不开心,所以有些事也掬着自己别去做,可是,目前的状态,要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就得走出这大山,这便意味着她要违逆李氏的话。

顾沫凌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开诚布公的和李氏谈一谈。

“娘。”顾沫凌关上门将风雨挡在外面,缓步走到李氏面前蹲下,看着李氏那张脸,泪意竟瞬间侵占了她的眼眶,“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我也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出去,可是,我是真的想让我们家过上好日子。”

李氏动也不动。

“这些年,师父带着我和寻梅四处漂泊,说好听点儿是四海为家,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家,过年过节的时候,看着别人家都是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相聚相伴,可我们,只有三个人住在客栈里,吃的是酒馆里做的,穿的是店里卖的,在旁人眼里或许会觉得那样的生活很舒服很自由,可只有我们才知道并不是的,我们也渴望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住一起,过好日子……”顾沫凌说出隐藏心底最深的秘密,每年过年过节的时候,看着人家都是一家一家的在一起,她有多羡慕,“如今,我也有家了,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呢。”

李氏忍不住哭出声来,她最害怕的就是再次失去这个女儿……

“师父待我极好,不仅救了我,还教了本事,让我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他走了还不忘给我留下嫁妆银子,那些银子虽然也能让我们过好几年好日子,可是,终有一天会坐吃山空。”顾沫凌伸手握住李氏的双手,慢慢说着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怕过苦日子,我只是想让爹娘还有哥哥嫂嫂们过得更好一点儿,我想去赚更多的银子治好娘的眼睛,想给哥哥找门好亲事,想给信娃鹊儿莺儿请先生,我还要去把六哥找回来……”

李氏紧紧攥着顾沫凌的手边痛哭边一个劲儿的点头。

“我知道娘是担心我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不安全,可是,娘,我和寻梅都会功夫的,寻常人根本动不了我们的,你知道吗?师父几乎无所不能,我和寻梅跟了他那么久,总是学了些的。”顾沫凌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喜。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李氏泣不成声,“娘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娘也不是想拖你后腿,只是,你终是个女儿家,万一……”

“娘要是担心我出门不便,我以后便换了男装出去可好?或是让哥哥们陪着可好?”顾沫凌见她松了口,忙顺着转移话题,“娘,你知道吗?我在山上发现了好多宝贝,就像那箬叶,可不光是包粽子呢,还能编成盘子什么的,要是能送到镇上送到城里,都能卖大价钱呢,五哥手艺那么好,一定能编出好东西来的。”

“啥?那个还能卖大价钱?”李氏一愣,忘记了哭。

“是啊,那可是好东西呢。”顾沫凌见她终于不哭了,忙掏了块丝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边说道,“还有我们收的那些皮毛、山货什么的,都能拿到镇上去买个好价钱,那行脚商人不就是靠这个赚钱的嘛。”

“可那能赚得了几个钱,去镇上的路又不太平。”

“我刚刚和寻梅去了南边的岔道口了。”顾沫凌小心翼翼的注意着李氏的脸色,见她并无不快才略松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儿还是大伯公告诉我的,我和寻梅才在那儿待了半个时辰,便有几十辆车子往来,要是我们在那儿做些买卖,生意一定行。”

“可是,那儿不太平啊,以前那儿就有个茶棚,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了,人都说是强盗干的。”李氏不安的握紧顾沫凌的手。

“娘,不怕的,那厉害的在这儿能抢到什么呀?就是有强盗,也不会是什么厉害角色,以我和寻梅的功夫,出不了事儿,再说了,要是那儿有强盗,那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怎么都没事呢?”顾沫凌努力说服李氏,她想出去做事,安抚李氏是最重要的,顾言生等人反而好说话,相信只要李氏不反对,他们都会帮忙。

“唉,娘就知道你是个主意正的,娘也帮不了你,只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赚不赚银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平平安安的。”李氏心知道说不过她,便也释然了。

“娘的话,女儿当然听,一会儿我就去找二嫂给我做身男装。”顾沫凌终于松了口气,坐到边上靠着李氏撒娇,“就知道娘最好了。”

“你呀。”李氏被她逗笑,反手抱着她,却摸到她身上湿湿的,着急的问,“你的衣服怎么全湿了?”

“外面下大雨了,刚刚在门口淋到了些,不过,只有一点点儿。”顾沫凌不在意的看看自己的衣服。

“快去换了,这样会着凉的。”李氏一听,着急的推着顾沫凌去换衣服,“还没吃饭吧,快去吃,别饿着了。”

“娘不是也没吃嘛,一会儿我给你端过来。”顾沫凌见说服了李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回了原位,她还真不知道李氏若坚决反对自己该怎么办。

开了门,风已经停了,黑黑的天经过一阵倾泄此时反而亮了起来,雨滴也不再像刚刚那般肆虐变得温柔起来,淅淅的滋润着大地……。

049二嫂的请求

说通了李氏,顾沫凌做起事来便没了顾虑,去镇上的事也提上了日程,只是天公不作美,她急着想去镇上,却偏偏雨下个不停,便只好耐着性子在家准备。

这场雨足足下了四天才算放了晴。

第五天,天还未亮,顾沫凌家便早早的起来了,顾沫凌和寻梅都换上了,她们久在江湖上走,男装自是少不了的行头,只是往常顾沫凌嫌男装麻烦,还得束xiōng还得化妆,还得沉着嗓子装男声,所以,这套衣服便压在了包袱底极少用,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呀,这是哪家的俊公子啊?”杨二春第一眼看到她们俩的装扮不由一愣,随即便笑了,顾沫凌穿的是蓝色长衫,脸上手上也涂黑了些,可那皮肤那身量,反倒像俊俏少年,就连寻梅,虽是小厮打扮,却不像个寻常小厮。

顾行周等人也换上了最好的衣衫,不过仍有几处补丁。

“这……”顾言生看到顾沫凌和寻梅点了点头,“好好,这样方便。”

顾沫凌看看他们,又看了看自己和寻梅,不好意思的笑笑。

用过了早饭,又检查了下要带的东西。

这几天连着下雨,一家人都在家准备,都已收拾妥了,前段时间收的就数**蛋最多,**蛋易碎,偏去镇上的路又不好走,便只好多用稻草护着,一层稻草一层**蛋的盘满了三担箩筐,加上请庄叔处理过的皮毛,一些山货干菜什么的,竟有五担多。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自不像是能挑担的,可加上顾行正,也不过四兄弟一人挑一担,顾言生想去,却又怕自己拖累,顾言林年纪又大,顾行正等人自不愿他多劳累,顾言山倒是个合适的,可是,原本极积极的魏氏这次却缩在了后面。

顾沫凌明白,魏氏是怕路上真遇到强盗,不过,她反正也没指望他们,以她的意思,带不了那么多大不了就少带些,没必要强迫谁,再说了,这山里有没有强盗她也不能确定,哥哥们争着去是不放心她和寻梅,要是真遇上什么,万一伤到人,自家人还好说,可三叔,以三婶那性子,还不得被她埋怨死?所以,魏氏不让顾言山同行,她反而松了口气。

“那就留下一担**蛋吧。”顾沫凌很干脆的拍板,多大的碗饭盛多少的饭,没必要勉强,而且路上还不知道好不好走呢。

李氏坐在一边担心的叮嘱:“大周啊,多铺些稻草,这路上不好走,**蛋又容易破。”

“娘,放心吧,铺着呢。”顾行周小心的将一筐八分满的**蛋挪到一边。

“路上可得挑稳着点儿,多照应照应你七妹和寻梅,她俩虽会些功夫,可毕竟是女儿家的。”李氏不放心,说了一遍又一遍。

“娘,你放心吧。”

几兄弟齐声应了,各挑了一担,寻梅背着昨夜准备的干粮,唯顾沫凌走得最轻松,半点儿东西也没拿,只怀里揣着一份清单和银票。

他们都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顾言生等人皆不放心,只李氏看不见,留在家里照看三个孩子,其他人都争着要送他们到村口。

“七妹。”王瑾珏自知道顾沫凌进去镇上便显得有些心不正焉,几次看着顾沫凌似要说什么,却几次忍了下去,直到此时才下了决心似的,寻了个机会将顾沫凌拉到最后。

“二嫂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办到。”顾沫凌对二嫂的异样早就有所察觉,不过王瑾珏不开口,她也不主动问。

“到镇上,能不能帮二嫂去趟镇西的王家杂货铺?”王瑾珏看了看前面的人,咬着唇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二嫂要买什么东西吗?”顾沫凌微笑着,看着王瑾珏眼中的期盼便知道她并不是要买什么东西,而是另有所图。

“我……”王瑾珏张了张嘴,又看了看前面的人,沉吟了很久,才似下了决心似的叹了口气,“帮我看看那儿的老婆婆可好。”

“二嫂放心。”顾沫凌讶然,老婆婆?不过她什么也没问,爽快的应下。

“如此,多谢七妹了。”王瑾珏猛的抬头,眼中竟泪盈盈的,好一会儿才放下笔起身朝顾沫凌行了一礼。

“小事而已,二嫂快别这样。”顾沫凌连忙搀住王瑾珏。

“七妹,莫让你哥哥们知道。”王瑾珏哀求的看着顾沫凌又叮嘱一句。

“放心吧。”顾沫凌虽然觉得奇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就算是夫妻也未必能完全坦然,二嫂这么交待,想必是有什么事不想让二哥知道吧,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二嫂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她,就不怕她告诉二哥吗?

“凌儿,你大伯公来送你了。”前面,响起顾言生的喊声,王瑾珏一听,忙拉过袖子印了印眼睛,恢复了平静。

顾沫凌看了她一眼,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快走了几步,来到前面,只见村口密密的站了许多人,还有十来个和他们一样或背着背篓或挑着担子的,不由奇怪的多看了他们几眼。

“大伯公,你们怎么来了?”顾沫凌要去镇上的事,昨夜便派了寻梅去告诉了他们,只是昨夜却未见他们说要带什么。

“都说这路上不太平,我们村还没人敢去镇上呢,今天也算是沾你的光,让槐子带你两个哥哥也去见识见识。”顾一尘指了指顾言槐和一边的两个年轻人,“路上当心些。”

“沫凌啊,你可是说过,去镇上会带你六叔我的,怎么着,想自个儿走了?”顾言槐开玩笑的说道,“我还没去过镇上呢,这回儿可得沾沾你的光。”

“瞧六叔说的,我昨夜不是让寻梅去找你们了嘛,可也没听说六叔要一起,还以为六叔去不了了呢。”顾沫凌笑着解释。

“沫凌啊,五月二十八之前,你们可得赶回来啊,那天是吉日,我和路老几人都商量过了,选的那天为一凡办场法事,让他早日入土为安。”顾一尘叮嘱道。

“是。”顾沫凌算算时间,今天是十二,路上来回得七八天,她还有七八天的宽裕。

“侄女要去镇上,不如把我家阿泉带上吧,他力气大,路上也有个照应。”庄叔在边上忙推荐自家儿子。

“这……庄叔,这路上可不太平呢。”顾沫凌有些弄不清他们为什么老把阿泉往她面前推,她不过是顺手救了她而已,而且,都是顾家子孙,以身相许可是行不通的,难道他们看中寻梅了?。

050怎么又是你们

“有你们在,怕什么的?再说了,我家阿泉的命还是你救的呢。”庄婶笑着走到顾沫凌身边,目光真挚坦然,“我和他爹一辈子还没出过山,如今就当是帮婶子带他去见识见识吧。”

“只要婶子舍得。”顾沫凌没话可说了,人家父母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怎么反对,说多了难免会让人以为她不愿帮扶。

“舍得,怎么不舍得,我一眼就看出来侄女是做大事的,以后我们家啊,就听你的了,你要做什么尽管说,就跟那天阿才说的,混个馍馍吃也成啊。”庄婶倒也是个爱笑的人,说着便开起了玩笑。

“还有他们呢,听说你们要去镇上,都想跟着去看看。”顾言槐指了指其他几人。

“可是……”顾沫凌有些为难,这么多人,要是山中真有强盗,她和寻梅哪里照应得过来。

“侄女,这是我家大儿子,一心嚷嚷着想要到镇上看看,以前是怕这路上不太平,我们一直不敢让他去,可现在,这路上有你在,一定不会有事,你就帮着带带吧。”庄婶边上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瘦瘦小小的,一脸和善的笑,“我们都信你是个有本事的。”

顾沫凌失笑,她没想到自己什么也没做,却能赢得这许多人的信任,不过信任归信任,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的。

“乡亲们如此信任,我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这路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我来时走的是泽城,并未经过池泽镇,也不知这山里是不是真有强盗,可这么多年来,大伙儿都说这路上不太平,想来也不会是空穴来风,所以,我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护每个人周全。”

“没事,虽然个个都说这山里不太平,可这些年不是没听说过有强盗出没嘛,要真是遇到了,大不了扔了东西逃回来就是了。”那几个带着东西的却似铁了心要跟去,一个个拍着xiōng膛说出了事也不会怪顾沫凌等等之类的话。

“大伙儿容我说一句。”顾一尘看了看他们,提高了声音说道,“话先说在前头,这跟着一起去镇上可是你们自愿的,有个什么事也不能怨人家。”

“不会,不会。”几人抢着表态。

“既如此,沫凌就多费费心吧。”顾一尘笑着点了点头,“大伙儿都不容易,要不是我老了,我一定也跟着去。”

顾沫凌见事已至此,也不好多推托,只好应下,顶多就是路上当心些。

这一耽搁,天已微亮,原本六人的队伍也变成了二十人,排着队出发。

出了村口往南走了半个时辰的路,便看到两边小路通往两边山里,顾言槐介绍说右边的是往陈家岙去的,左边的便是往镇上的捷径。

这路倒是能容两人并排行走,只是路两旁的杂草疯长掩住了路,又经这几日雨水冲涮,路上满是泥泞,寻梅拿着一根棍子走在最前面开路,将两边顾言槐和顾沫凌并排跟在后面。

“历代村长都会留下手扎,我在我爷爷那本手扎上看到过去镇上的路,应该是这条。”这一队人中,顾言槐算是最清楚路线的,边走边和顾沫凌说着他看过的资料,“不过手扎上记得不详细,我也只知道这山叫览晖山,翻过山还有两小山头,估摸着三四天的脚程,这山上有个千竹寨,打太爷爷那一辈就有了,只是那时也没见说有人被劫过,不过,二十年前,却传出说出了人命,进了这山的十有八九都不见了,从此没人再敢从这边走。”

“谁?!”前面忽然传来寻梅一声斥喝,顾沫凌立时警觉起来,手中攥紧了银针护在顾言槐身前,后面的队伍顿时紧张起来,一个个惊慌的看着四周,生怕突然冒出人来。

“姑娘莫紧张,是我们。”寻梅左前方的草丛里钻出三个人,分明是江南、江北和覃天,三人还是那天的装扮,只是手里各拿着一把弓,腰间缠着绳索挂了一筒箭,江南的腰间还多了一把柴刀,看到寻梅和顾沫凌带着这么一大队人,不由惊讶的问,“两位穿成这样,这是去哪儿啊?”

“去镇上。”寻梅见来的是熟人,松了口气,收回了手中木棍,“怎么又是你们?吓我一大跳。”

“我们是打猎的,天天在这附近山上转呢。”江南晃了晃手上的野味儿,“怎么就吓着你了?这青天白日的,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有妖怪啊?”

“你才怕妖怪呢。”寻梅白了他一眼。

“顾姑娘要去镇上?”覃天看了顾沫凌一眼,瞧了瞧一旁的江北,便垂下眼敛站在那儿,江北会意,朝着顾沫凌抱了抱拳,笑着问,“这条可不好走呢。”

顾沫凌有些意外的看看他们,但转念一想,自己认亲的事只怕已传遍附近村子了,他们知道她姓顾也没什么奇怪的,便淡淡一笑,回道:“正是去镇上,几位既天天在此山上打猎,一定熟知这山里的情况,不知能否指点一番?”

“好说。”江北笑嘻嘻的看了看垂眸不语的覃天,热心的指着东北方向说道,“顺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到傍晚时便能看到一个山涧,穿过山涧后是一条很长的岩栈,那儿可得小心些,那个岩栈仅能容两人同时通过,且一边是绝壁一边则是深渊,稍过了岩栈倒有段坦途,估摸着有小半天的脚程吧,之后却是有分岔路,左边那条直往镇上,右边那条却是往深山,顾姑娘可别记差了,那深山里据说可不安全呢。”

“那条岩栈长吗?”顾沫凌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太阳不过初升,到山涧却得傍晚了,还有那岩栈,听着是够凶险的,她和寻梅倒没什么,可她们还带着二十个人呢,这白天走着还有点儿悬,天黑更是危险了。

“岩栈倒不是很长,顶多……顶多就一里地吧,可那绝壁不平坦,好几处还突着呢,这两天雨下得狠了,便越发难走了,白天过去还得小心着,晚上你们是绝对过不了了,不过还好,山涧两边倒是有些山洞,可在那儿歇一晚。”江北倒是解说的十分尽心。

“那就在山涧住一晚。”顾言槐在一边听得清楚,忙发表自己的意见。

“多谢。”顾沫凌点点头,朝江北抱拳道谢,“如此,我们先走一步了。”

“一起吧。”顾沫凌正要走,一边一直沉默的覃天却突然开腔了,说完便自顾自越过了寻梅,走在了最前面。

“……”顾沫凌皱了皱眉,无语的看着覃天的背影腹诽着:怎么不再干脆些,当个哑巴算了。

“呵呵,天哥不怎么喜欢说话。”江北将顾沫凌的表情瞧得清清楚楚,忙讪笑着解释。

顾沫凌略一点头算是回应,一起就一起吧,有人愿意免费带路,她也不好不给人机会不是?。

051夜宿一线天(加更)

(感谢书友100427204805792打赏~~=^_^=)

覃天扔下一句话便径自走在了最前头,江南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而江北却不着急,只让顾沫凌等人先行,自己落在后面照应。

“七妹,他们是谁啊?”顾行周的担子硬是被阿泉抢了,现在倒是和顾言槐一样两手空空,他见那三人和顾沫凌相识,便快走了两步和顾沫凌并肩同行。

“说是附近的猎户,原来过我们家换买东西呢,买了许多粽子的便是他们。”顾沫凌若有所思的看着覃天的背影,他们的打扮倒像是个猎人,可是,瞧他脚步沉稳,看着似只是比寻常人矫健一些,但她发现,他走过的地方脚印极浅,若是猎户,只怕也不是什么寻常猎户。

顾沫凌想起那天他们来她家换买东西的情形,那天她便感觉到了那种被鹰盯上般的危机感,可之后那种感觉却消失了,也没见寻梅提起什么,还有那天在岔道口,也没觉出什么异样来,没想到今天在这儿又遇上了他们,他们可真会转悠啊……

顾行周听罢也没往深里想,落后一步和顾言槐两人边聊边走。

覃天对这山里确是十分熟悉,一路上虽然只有一条路,可枝枝节节的却也有不少小岔道,时不时的路还被杂草掩住,瞧着和那些小岔道没什么区别,有时瞧着是直的,要杂草被拔开之后却是个深坑,若是让她们自己开路,只怕还得费不少功夫。

中午时,一行人将就着吃了些干粮,也没休息便继续赶路,大家都是长期劳作的人,这点儿苦倒是不放在心上。

一路无语,天将黑时,他们果真来到了一个山涧前。

山涧并不大,最宽处瞧着应该能并排通过五六人,越往前走便越窄,山涧内到处是或大或小的石块,一条小小的溪流沿着右边山壁蜿蜒而下,最终消失在石块之后。

顾沫凌站在山涧中,抬头看着天,这儿有些像前世看过的一线天,两边都是高高的皆是光秃秃的岩壁,山顶上却是青翠一片,此时,天已是灰蒙蒙的,只能瞧见一线。

“这边。”覃天扔下两个字,很快消失在右边的石块间。

“顾姑娘,这边有个大山洞。”江南也不知是否得了指示,站在溪流边等着他们。

顾沫凌看了看,黑漆漆的隐隐能见江南身后有个黑乎乎的影子,若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深山里白天看着是挺平静的,可到了夜里,难免有野兽出没。”江南见她不动,便笑着解释。

“六叔,就在这儿住一晚吧。”顾沫凌哪里会不知这些,只是这三人的身份未明,她总得小心些看清周围情形吧。

“成。”顾言槐等人均站在顾沫凌身后,他们不认识这半路遇到的三人,自然不会冒然跟上去,这会儿顾沫凌开了口,他们才挑着担往江南那边走去。

山洞在溪流那边,要过去,还得涉水,所幸那水并不深,只没到脚踝处,溪中还有不少石头露在水面,不过,顾言槐等人嫌那石头太滑,干脆从水里淌过,反正此时已是夏天,这样还凉快些。

只是,那山洞离地却有半人高,顾言槐和顾行周空着手,上去倒也容易,可后面的个个挑着担子,地上又不平坦,顾行全和顾行正挑的又是**蛋,一时便堵在了洞口。

“给我。”覃天再次从山洞里出来,提溜住箩筐的绳子,轻而易举的将箩筐提了上去。

江南江北快跑了几步,在下面帮忙托扶。

寻梅抢在顾行全之后跳进了山洞,没一会儿,她又出现在山洞口,几不可察的向顾沫凌摇了摇头,意思是洞内并无异样。

顾沫凌略松了口看,一转眸却看到覃天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低了头继续帮着众人提东西,她不由微微皱眉。

难道自己的直觉出错了?他们真的只是寻常猎户?真是只是好心帮手?

“顾姑娘,请。”江南将最后一人托了上去,上前跨了一步,扎了个丁字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顾沫凌微愣,随即明白了,他这是怕她上不去,让她踩着他的膝盖呢,不过,这点儿高度哪里难得到她。

“顾姑娘,请。”江北站在她另一边,伸手欲扶她。

顾沫凌退开了些,淡淡的说道:“不必。”脚下一点,轻飘飘的就进了山洞,经过覃天时,示威似的瞟了他一眼,转身往里面去了。

“顾姑娘会功夫?”江南有些惊讶的问。

“不会。”顾沫凌一侧头又瞧见覃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头忽然无名火起:又不是我求着你们来的,干嘛一副死人样,她欠他钱了吗?

“小姐,这边干净些。”寻梅已将山洞一角收拾出来,顾言槐等人都是惯会劳作的,这么会儿功夫已将山洞里散落的枯枝枯树叶的收集在一起点了火。

顾沫凌不理会身后三人,缓步往里走去。

这山洞,在外面看着也不过是一人多高,能容两三人同时进入,可真进入洞中之后,却发现里面极大,此时一边放了那么多货,一边坐了那么多人,中间尚且空出一大片,洞内也并不潮湿,只是隐隐传来一种霉味,地面上还散落着些许枯树……

“顾姑娘,这儿我们常来,安全着呢。”江南的笑声在身后传来,“我们天哥……”

“还不去取水?”覃天淡淡的打断江南的话,语气里透着一份不容质疑的威严。

“嗳。”江南顿时住了话题,走了。

“我去捡柴禾。”江北摸摸鼻子,很识相的跟着江南走了。

覃天也不多话,径自拎起他们的野味儿去了外面。

“小姐,喝口水。”寻梅从包里拿出水囊,一个递给了顾言槐他们,一个递给了顾沫凌。

顾言槐等人都自带了干粮,此时个个都围着倚着岩壁坐着,边吃干粮边闲聊,话题自然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还有第一次出远门的兴奋。

“小姐,那三人的功夫都不弱。”寻梅并不是没有眼力的人,这一天下来,早看出这三人不是寻常猎户,只是碍于没机会,此时借着递水囊的机会在顾沫凌身边悄声说道。

“嗯,晚上警醒些。”顾沫凌喝了一口水,朝洞外瞟了一眼。

寻梅了然,略点了点头,接过水囊也喝了一口,便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分给顾行周几兄弟,她带的是葱花饼和糯米做的饭团,饭团里还掺了些腊肉末,比起其他人的馍馍自是美味的多。

“分了吧。”顾沫凌看到其他人羡慕的目光,心里暗叹,让寻梅将干粮分给大伙儿,不然,就自己一家子吃着好的,人家在一边看着也说不过去,而且,顾言槐在这儿,阿泉又是给他们家帮忙的,瞧着来时也没带什么干粮,单单给他们两个干粮未免太扎眼了。

寻梅微愣,随即便很干脆的把所有干粮拿了出来,她本是按着六人的量,做了五天的量,又想着顾行周四兄弟饭量大,准备的便多了些,现在倒不至于缺了谁的。

“跟着沫凌就是有好东西吃。”顾言槐是个极爱开玩笑的豪爽性子,此时也不客气,乐呵呵的接过,见阿泉还在推让,不由拍了拍他的肩,“阿泉,是个男人就爽快些,吃饱了休息足了,明儿多出力就成了。”

阿泉这才红着脸接了,他怀里倒是带着几张干饼,只是出来的急,他娘来不及准备,便拿了昨晚剩的饼给他,他听说这一路得走三四天,这点儿干饼哪里够,便想紧着些,免得到时候饿肚子,却没想到顾沫凌这般大方,将所有干粮都拿出来分了。

“阿泉,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顾行周笑道。

“大哥说的没错,快吃吧,累了一天了,早点儿休息,明天还得赶路呢。”顾行全也笑着附和,阿泉的性子他们都是知道的,太过忠厚老实,不把话说白了,估计他会一直不好意思下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帮我们嘛。”

阿泉憨憨的冲着他们咧着嘴笑了笑,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哟,怎么都吃上了?我们天哥还准备了好多野味儿呢。”江北抱着一捆柴禾跳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覃天和江南。

052黑夜中的狼嚎声

江南江北两人分工合作,很快便架起了柴禾,又去外面搬了几块石头搭了个简易的灶台,覃天也不多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火堆前烤他的野兔子。

顾言槐见众人都不言语,这边队伍中,就数他辈份最高,他自然得负起责任来,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闲聊,问的无非都是哪里人做什么营生等等,覃天脸上淡淡的,问到他时才会简略的答一句,反倒是江南江北两人,极热情的和顾言槐边聊边赞着顾沫凌家粽子如何美味。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毕竟是姑娘家,不好和这些人混在一处,便远远的挑了个角落靠着休息,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寻梅听了一会儿,拿眼瞧着顾沫凌。

顾沫凌略点点头,她们相处了那么久,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彼此明白是什么意思,寻梅那一眼无非是觉得他们没有可疑之处征求她的意见。

过了许久,覃天烤的兔肉便好了,江南江北又热情的分给大家。

“顾姑娘,请。”江南不知从哪儿摘来的叶子,捧着一只兔腿笑嘻嘻来到顾沫凌身前,朝顾沫凌眨了眨眼,“尝尝我们天哥的手艺。”

顾沫凌顺着看向覃天。

覃天正巧抬头看向这边,接到顾沫凌的目光,又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眸,继续转着手中的树枝。

“多谢。”寻梅接过江南手中的兔腿,撕了一小片尝了尝,没觉出什么异样,才笑着递给顾沫凌,“小姐,味道还不错。”

那边,顾言槐也是个机灵的,见顾沫凌两人尝过没阻止他们,心知这东西没什么古怪,便笑着谢过了覃天几人,招呼着大伙儿不用客气。

村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平时哪里能有这样大块的荤腥可沾,此时均兴高采烈的接了,大口嚼了起来。

“大伙儿都悠着点儿,这虽是个好东西,可一下子吃得猛了,当心明天闹肚子上不了路。”顾言槐说的倒实情,这东西虽好,可毕竟是油腻的,乍然吃的太多,肠胃难免受不住,众人一听在理,便克制着吃了几口,将剩下的拿叶子包了放在自己的箩筐里,又纷纷谢过了覃天几人,找地方歇息了。

深夜,山洞内一片寂静,只中间的火堆慢慢燃着,偶尔传来几声抑扬顿挫的呼噜声,响了一会儿便又消了下去。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互依着靠着岩壁闭目养神,以前跟着师父四处走,住的都是客栈,偶有露宿的,有师父在也不用她们怎么cāo心,不过,如何保持警惕如何恢复体力更是顾一凡打小便教导的,后来近三个月四处寻亲,没少在外面餐风宿露,两人配合的极是默契,按着习惯,顾沫凌守上半夜,寻梅守下半夜。

此时,顾沫凌闭着眸将呼吸调得平和绵长,看似已熟睡了,实际上却支着耳朵警惕着周围一切,她隐隐察觉到,黑暗中有一人和她一样,仍未入眠。

不知道是覃天,还是江南江北?顾沫凌猜测着。

“嗷~呜~”突然,远远的传来几声叫声,顾沫凌听得真切,一激灵便睁开了眼。

“嗷~呜~”

是狼!顾沫凌打量着对面横了一地的村民们,再看看身边的寻梅,抿了抿唇,悄然起身。

洞口,却早已站了一个人,微弱的月光照着,瞧不清楚,顾沫凌却直觉的知道,那是覃天。

“你也听到了?”覃天查觉到顾沫凌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边,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轻声问道。

“是狼吧?”顾沫凌扫了他一眼,看着外面隐约的黑影淡淡的问。

“想必是过路的。”覃天答非所问的应了一声,两人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狼是群居的种族,一般都是成群结队的,可此时是夏天,为了养殖充幼狼,自然由雌雄成对过著小家族生活,栖息在浓密的森林及深山中,也有可能是成年的老雄狼,这种狼常会稍微离群而又跟随在狼群周围,也捡食狼群剩下的食物,若是后者,倒是有些麻烦了。

“嗷~呜~”声音似乎近了许多。

“你去睡吧,这儿有我。”两人并肩静默了许久,覃天才轻轻出声。

“不必。”顾沫凌也懒得多说,学着他惜字如金起来。

覃天侧着头看了看她,不再言语。

再几日便是十五,天上的月虽有残缺,却也颇亮,只是这一线天似的涧底,能透下来的月光已极弱,隐约能瞧见外面黑乎乎的石块影子,溪水汩汩流淌而过,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声,在这夏夜倒也颇为宁静。

顾沫凌穿着一身男装,双手背在身后,傲然看着外面,柔和的脸在水光照映下时隐时现。

她的容貌并非倾城之姿,却能轻易的吸引住他的目光……覃天侧着头,看着顾沫凌的侧脸,心里犹豫不决:她……真的是那个人徒弟吗?

顾沫凌早便察觉到他在看她,却视若无睹,只是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次出来,身后带着那么多人,她可不能大意。

至于他们三个,来意不明,功夫不弱,怎么着也不用她cāo心。

不过,顾沫凌多少对这三人有些好奇。

下了几日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就算杂草挡住雨水,可路面还是泥泞不堪,一步下去便是一个脚印,瞧顾言槐等人的鞋子裤腿便能看出来了,可这三人,脚步沉稳,却只在路上留下极浅的脚印,这可不是寻常猎户能做到的。

难道他们真是这山里的?顾沫凌心头的念头一闪而过。

若他们真的是这山里派出来探路的,那自己估计还真避不了,第一次去换买东西,连她家都摸清了,第二次岔道口偶遇,还有这一次,他们主动同行……

顾沫凌的脸色渐渐凝重,落草为寇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可是,他们若是对这些贫苦小老百姓出手,那她便少不得要出手了。

“嗷~呜~”狼嚎声似乎就在外面。

顾沫凌笼在袖中的双手各攥了银针,盯着外面蓄势待发。

覃天收回目光,手中多了把匕首,气息越发内敛,就好像隐入黑暗中般……。

053月朦胧意朦胧

“嗷~呜~”片刻后,洞外溪流边响起饮水声,微弱的水光中,分明瞧见两大一小的狼影,正站在溪流中时而饮水嘻戏,时而侧耳聆听,黑暗中,那眼睛似三双绿色的灯泡般发亮,喘息间弥漫着噬血的气息。

顾沫凌静静的观察着,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

她的功夫最拿手的便是轻功和暗器,轻功是用来逃跑的,若只是她和寻梅,完全不用担心这几个小东西,避开就行了,可现在又不是只是她一人,总不能将这么多人扔下独自跑了吧,怎么说他们也是因为信任她才跟着出来的。

暗器却又不是近身搏的技能,若是外面的狼扑得近了,暗器便施展不开,后面又有这么多人,虽说有寻梅在,不会太危险,但怎么的也会惊吓到他们。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第一时间里将它们射杀。

顾沫凌紧抿着唇扣着银针悄然往前踏出了一步。

覃天见状,身形微微一动,已伸手挡在了顾沫凌身前。

顾沫凌不解的抬眸,只见他目光炯炯,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顾沫凌微愣,略一思索,又将踏出的那一步收了回来。

覃天这才缓缓的放下了手,只是仍堵在她身前,安静的看着外面。

顾沫凌暗自思忖着他的用意,便明白了,他想必是顾虑杀了这三头狼之后的血腥味会引来旁的野兽吧,她不由自嘲的笑笑,这些道理她岂会不知,只是担心身后这二十多人的安全,才心急了些,还好覃天的提醒……

顾沫凌想到此,忍不住抬眸去看身前几步远的覃天。

若在前世,就覃天这条件,也够得上帅哥一级了,瞧他这高度应该也有一米八吧,她如今这身量虽然没以前高却也差不多一米六了吧,站在他身后却还得微仰起头看他,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隐在粗布衣下健壮的身材……

要是不天天这么绷个死人脸,多笑笑,就是完美的阳光型帅男了,当然,也有人喜欢这类冷漠的酷男……

“小姐。”寻梅悄然来到身后,手中握着软剑。

顾沫凌一惊,脸上刷的滚烫滚烫,好似做坏事被抓包般的心里一阵心虚,自己竟忘记这是什么地方了,虽说她也算是江湖儿女,可怎么说也是个闺阁女儿,怎能如此盯着年轻男子看,若让人知晓自己刚刚竟对着这么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品头论足,只怕……

还好这里够黑……

顾沫凌无比庆幸,一抬眸,又忽的意识到自己和覃天的距离似乎太近了,她忙退开了些,侧身去瞧身后的人,却见顾言槐等人全醒了,只是,他们都是山村里土生土地长的,知晓狼的厉害,此时都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江南江背手上都紧握着弓,箭已在弦上。

不知道刚刚他们有没有发现……顾沫凌只觉脸上阵阵发烫,心虚的又往边上挪了挪。

“哗哗~”洞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山洞内,个个紧张的盯着山洞口的动静,大气也不敢喘。

“嗷~呜~”许久许久之后,一声长长的狼嚎过后,外面终于清静了。

“没事了。”覃天缓缓收起手中匕首,侧着头看了看顾沫凌,唇边竟带着一丝笑意,说罢便退到了一边的黑暗中。

“小姐,你去睡会儿吧,我在这儿看着。”寻梅小心翼翼的伸出头看了看外面,一轮未满的月已偏移过狭长的天,此时,已过午夜。

“嗯。”顾沫凌直觉的觉得覃天似是隐在黑暗看她,只是此时的她却做不到坦然,便顺着寻梅的话转身回到原处。

“七妹,刚刚的声音,是狼?”顾行周仍有些紧张,当年,人人都说七妹是被狼叼走的,他们家对狼的憎恨比平常人更甚,可是,对狼的恐惧却也更深。

“是,两大一小,估计是过路的。”顾沫凌的声音有些发紧,不过,还好大伙儿这会儿都处在紧张中,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还好……”顾言槐长长的吐了口气,放松的靠回到岩壁上,“这狼性,被盯上可是不死不休的。”

“已经没事了,大伙儿抓紧了再睡会儿,明天一早还得过岩栈。”顾沫凌片刻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安抚了几句,也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闭目养神。

至于覃天,顾沫凌很快将其抛之脑后,虽说她两世都没尝过恋爱滋味,不过前世在电视里什么俊男帅哥没见过,而且,她对“yīn天”不感兴趣,嗯,没错,她还是比较喜欢会笑的……

顾沫凌在胡思乱想中朦胧睡去,再醒来时,柴禾已燃成灰烬,山洞内一片黑暗,顾言槐等人却已不在,只外面传来阵阵笑声说话声。

“小姐,给。”寻梅见顾沫凌出来,忙拧了布帕迎了过去。

“这么早。”顾沫凌接过布帕,随意的扫了一眼,上方的天还灰蒙蒙的,真像覃天的脸……呃,扯远了,顾沫凌收回目光,溪边,顾言槐等人正蹲在那儿掬水洗脸,江南江北不知去了哪儿,覃天一个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堆间点柴禾,边上放着已串好的野味儿,似是感应到顾沫凌的目光,覃天不经意的侧头,依然面无表情,不过却冲着她微点了点头,便又自顾自的做他的事。

臭美什么……顾沫凌不悦的收回目光,接过寻梅递来的柳树枝,寻了处角落洗脸刷牙。

“七妹,给。”顾行英从自己的箩筐里取出一个箬叶编制的小篮子,舀满了水,拿到覃天那边隔着石头将水烧热了,才捧着送到了顾沫凌手上。

“五哥,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顾沫凌笑笑接过,水热热的,还带着箬叶的清香。

“哪睡得着啊。”顾行英笑着搔了搔头,看着顾沫凌心疼的说道,“之前,七妹一定受了不少苦。”

“嗯?呵呵,跟着师父,都惯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顾行英,马上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想来是觉得她们之前餐风宿露的辛苦了,“习惯成自然嘛。”

“顾姑娘,给。”江南江北又冒了出来,手里捧了些许野果,经过顾沫凌身边时,顺手洗净了几个递给她。

“多谢。”顾沫凌不客气的接过,虽然对他们三人的来意有疑惑,不过,几个果子而已,就算有毒也毒不到她。

“小姐。”寻梅在边上瞧见,有些担心的跑了过来。

顾沫凌冲她笑笑,摇了摇头,捡了一颗野果子咬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她直觉得相信这些东西是干净的……。

054反正不是敌人

吃饱喝足休整完毕,二十几人的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覃天依然在前面带队,江北依然断后。

穿过山涧,还有百来级的台阶才出了一线天,再穿过一片小树林,便看到一条长长的岩栈,曲折弯绕在绝壁间,这栈道倒没有顾沫凌想像的那么窄,路面也能容两三人并行,只是,岩壁嶙峋,屡有突出,而另一边却是深渊,郁郁葱葱的树冠连成一片,偶见雾气朦胧渗出,显然险峻异常。

“前几天连着下雨,这岩栈又背阳,大伙儿小心些,注意脚下莫打滑了,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江南收起了嘻笑,一本正经的提醒着,“我先走前面,你们挑着担子尽量贴着岩壁分批走,也好照应,除了当心脚下,还得注意岩壁,莫给顶下去了。”

“那,我们几个先过吧。”顾言槐回头看看众人,见一个个面有惧色,便壮着胆子带头站了出来。

“我们跟上。”顾行周四兄弟虽然看着那高度也是心有戚戚,不过这个时候怎么的也不能泄了大伙儿的劲。

“江兄弟,借你的绳子一用。”顾沫凌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向江北借了绳子,跟在了几个哥哥后面,走前又向寻梅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寻梅,留在这儿照顾他们,我先送他们过去。”

“小姐。”寻梅欲要抢着先行,不过接到顾沫凌的眼色,便转了口,“当心点儿。”

这会儿,江南走在第一个,顾言槐和顾行周两人跟在后面,再就是覃天,然后是顾行全三兄弟,顾沫凌走在最后,这样,无论怎么样都能照应周全了。

只要江南和覃天两人不起歹意……顾沫凌抿着唇全神贯注的看着前面。

若是这山中真有强盗,那么这栈道便是杀人越货最佳场所,只要前后那么一堵便插翅难飞了,抢完了杀完了往渊里那么一扔……

顾沫凌想着想着只觉一阵恶寒,暗骂自己乌鸦,没事乱想什么。

所幸,栈道看着让人心惊胆颤的,真走到上面倒是还好,贴着岩壁外面也颇为绰余,只有那突兀的岩壁处窄些,仅能容一人通行。

江南在前面引导的倒是尽心,哪处路滑,哪处该低头,哪处该侧身,一一指点,一行人倒是稳稳当当的过去了,对面一片宽阔的草地近在眼前。

突然,顾沫凌前面的顾行正踩在一洼积水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岩壁上撞去,他一惊之下竭力想稳住身形,可肩上挑着的担子一晃荡之下,碰上了岩壁,一反弹,反而将他推向了另一边,只瞬间,顾行正便被推离了道路,跌了下去。

“四哥!”顾沫凌大惊,手中绳子已挥了出去,缠住了顾行正的腰。

“行正!”

“四弟!”

“四哥!”走在前面的顾言槐等人听到动静,转身一看,吓得连声惊呼,纷纷放下担子便要扑过来。

“大伙儿冷静。”江南忙阻拦,不让他们靠近路边。

“四哥,把担子扔了。”顾沫凌使力想拉他上来,可是顾行正仍紧紧攥着扁担不肯放手,一人一担就这么悬在栈边,隐隐还有下滑的迹象。

“不行,这些可是你拿银子换来的。”顾行正固执的不肯松手。

“四哥!”顾沫凌恼怒的瞪着他,“人重要还是银子重要?快扔了,我拉你上来。”

顾行正不吭声,低头看着只剩一半的**蛋。

“来。”覃天一闪身来到顾沫凌身边,解下自己腰间的绳索,手一抖便缠住了顾行正的腰。

顾沫凌只觉得手上绳子一松,顾行正连人带担子已被拉了上来。

“四哥,可伤到哪儿了?”顾沫凌撤了绳子,蹲在顾行正身前检查。

“没事,就是手被擦破了点儿皮。”顾行正抬了抬左手,见手肘处被擦破了,渗了些许血丝,倒无大碍,只是箩筐中的**蛋却只剩一半了,“可惜……”

“四哥,什么时候了你还可惜这点儿**蛋,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了,这**蛋扔了也不可惜。”顾沫凌无奈的埋怨道。

“七妹说的对,这东西哪有人重要。”顾行周走过来接下担子,一脸严肃的说道,“你们几个可听好了,都说这山里不太平,要是我们路上真遇上了强盗,把东西给他们就是,只要人平平安安的,家里日子苦点儿就苦点儿。”

覃天正在一边挽着绳子,听到顾行周说这番话,不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呵呵,我们常来常往的还没遇上过呢。”江南笑道,“你们要真遇上了,东西不东西的倒不重要,只是顾姑娘可得小心喽,莫被抢了当压寨夫人了。”

“胡扯什么?”覃天皱眉,面无表情的看了江南一眼。

“呃,我说笑的嘛。”江南的笑声一滞,摸了摸鼻子。

“走吧。”顾沫凌回头看了看,见寻梅等人都在那边张望,怕他们等得心急,便岔开了话题。

顾言槐等人不满的瞧了江南一眼,却没说话,其实他们也有这个忧虑,顾沫凌和寻梅现在虽然穿着男装,可毕竟是女儿家,若被抢上山,无论最后如何,这名声却是毁定了。

顾沫凌却根本没空想这些,她只盼着大家都平安无事便好,至于什么压寨夫人,那也得看那些强盗能不能消受得起。

将顾言槐等人安顿好,顾沫凌便往回走,刚刚的意外让她更不放心后面的人,虽然这么做极耽误功夫,但怎么也好过救援不及。

顾沫凌一人走得极快,没一会儿便来到了顾行正差点儿出事的地方,看着突出那一大块石头,顾沫凌眉头一皱,将手中绳子拧了拧,随手便挥打了出去。

“轰”,没成想,那岩壁不知是否是因长年累月风吹雨打的已被风化,一抽之下竟塌下了一角,掉在栈上滚了滚便坠到了栈外,消失的无影无踪。

“啪”,这一次却是覃天动的手,他见顾沫凌往回走,和江南叮嘱了几句便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初时见顾沫凌动手,还以为她心有不满替她四哥出气,没想到她这一抽却有这样的威力,心中一动,复又取下绳子学她的样子挥了出去。

顿时,高下立见。

顾沫凌用了五成力才削了一个角,覃天只轻轻一挥,便见一大片岩石塌了下来,那切口处又直又整齐,顾沫凌自问换了自己便是使上全力也未必能办到,心里对覃天更是忌惮了几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顾沫凌转身,冷冷的盯着覃天。

覃天平静的迎视着她,不说话。

顾沫凌微皱着眉,微眯了眯眼,便要说话。

覃天却忽然淡淡的笑了,轻轻说了句:“反正不会是敌人。”说罢便越过她将塌下的石块全踢下了深渊,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厮……笑起来还挺诱惑人的……顾沫凌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

055虚虚实实的鸟叫声

覃天一路走一路将突出来的岩壁都收拾了一番,顾沫凌带着审视的目光缓缓跟着,也不再上前逞能,反正有人免费代劳了,她乐得轻松,再说了,若他们真有什么目的,她总得留着力气应付,没得劫道的还没来,自己便累得只能等着束手就擒。

“小姐,四哥没事吧?”顾沫凌刚走到栈道尽头,寻梅便焦急的迎了过来。

“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顾沫凌轻描淡写的带过,看了一眼边上的覃天,他这一路少说也抽了几十鞭,现在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覃天接到她的目光,面容淡淡的回瞥了一眼。

“一会儿大伙儿小心些。”顾沫凌收回目光,对剩下的十几人交待了一番,他们虽然对刚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但都走到这儿了,再回去也不可能,当下便壮了壮胆,建议一起走。

见大伙儿都这么说,顾沫凌也不再说话,他们带的东西没自家多,有些也只是背着背篓,现在那岩壁又被覃天清理过了,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事,便同意了。

这次,人虽多,但总算安然的通过了栈道,来到尽头的草地上和顾言槐等人会合,只是,这一段栈道却花了整整半天的功夫。

“沫凌,不如先在这儿休息下吧,吃些东西再赶路。”顾言槐见大伙儿虽然安然过来了,但有几人却有些脚发软,心知是被刚刚那一段路给吓的,便建议先停下来休整。

“好吧。”顾沫凌环顾四周,按着江南之前的介绍,再走小半天的坦途便是岔路,现在站在这儿看去,倒是能瞧见路两边稀稀拉拉的长着些树,这一片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那通往深山的路……若是没猜错,那条路应该便是通往千竹寨的路,离得近了只怕会出意外,可再往前便又是密林,在密林里休息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谁知道那林子里有什么,若是又出什么枝节,他们也没体力逃跑不是?想到这儿,她又下意识的寻找覃天的身影,刚刚看他露的那手,不知道她和寻梅两个联手能不能赢?

“我去捡柴。”江北很自觉的去做事了。

“天哥,我去附近看看,再猎点儿野兔子什么的。”江南却拿着弓跟覃天交待去向。

“嗯,够吃就行。”覃天扫视了一圈,点了点头,“一会儿送他们过林子,我们便回吧。”

江南一愣,盯着覃天看了又看,确认他没有说错,才“哦”了一声,拿着弓走了。

“覃兄弟,你们不是去镇上的?”顾言槐听得奇怪,忙问。

“不是,我们出来打猎的。”没有江南江北代言,覃天只好自己回答。

“啊,我还以为你们也是去镇上的呢,这可怎么好,让你们白费了这许多功夫。”顾言槐连忙道谢。

“无妨,反正顺路。”覃天依然答得简略,不过,总算不当哑巴了……

“六叔,哥,我去下那边。”顾沫凌边听边腹诽着,和顾言槐等人打了声招呼便往前走去。

“小姐,我陪你去。”寻梅以为她去解决个人问题,忙将包袱递给一边的顾行英,小跑着跟了上去。

“寻梅,你去盯着江南江北,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顾沫凌领着寻梅走了一段,寻了处隐蔽的地方,四下瞧了瞧,小声的交待道,“若是……也莫跟远了,若是他们进了深山,你迅速回来报我,我们早作打算。”

“小姐?”寻梅惊讶的看着顾沫凌,“你发现什么了?”

“只是猜测,我们带着这么多人,不可大意,你小心些,快去快回。”顾沫凌摇头,她是有发现,不过光凭着覃天功夫厉害就断定他们是强盗却半点儿说服力都没有,顶多只能说明他不是个有功夫的非寻常猎户。

“是,小姐你也当心些。”寻梅虽不放心顾沫凌等人,不过还是知道顾沫凌派她出去的用意,当即也不多说,闪身走了。

顾沫凌寻了处隐蔽的地方解决了个人问题,便缓步往回走,边走边打量着四周,这儿虽然不是密林,但种的树也不少,林间偶尔传来几声虫鸣鸟叫声,呼息间那种清新的气息可不是前世那铜筋丛林能比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啾啾啾~啾~啾啾~”

顾沫凌忽然发现,那鸟叫声有些奇怪,便停下了脚步,抬头寻找。

不远处的树上,确实停了一只鸟,可是,那叫声分明不一样,她心里不由一动,放缓了脚步。

“呀~呀~呀~”

靠,连乌鸦都出来了。

顾沫凌听着听着,忍不住说了句粗话,想起顾言槐等人就这么丢给了覃天,忙转身往那边掠去。

“啊!”顾沫凌刚转过一个弯,差点儿撞上一个人,忙停了下来,便听来人长长的吐了口气,说道,“顾姑娘,是你啊,吓我一大跳。”

来的却是江北,脚边枯树枝散了一地,一只手却仍捏着一片叶子放在唇边。

顾沫凌的目光落在那片叶子上。

“顾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江北笑着,随手将叶子一扔,俯下身俐索的捡起柴禾。

“哦,我随便走走。”顾沫凌就这么站着,看着江北将柴禾一一将柴禾捡起,也不回避也不帮忙,随手扯着旁边的树叶子。

“顾姑娘,这林子里看着平和,可还是挺危险,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吧。”江北抱着柴禾,笑容满面的询问。

“嗯,成。”顾沫凌也干脆,退到一边示意江北先行,自己不远不近的跟着,边走边把玩着刚刚扯来的一片叶子。

回到休息的时方,寻梅却比她还要早回来了,正帮着顾行正洗理箩筐,地上铺了一堆**蛋,江南和覃天两人远远的在另一边处理野味儿。

“小姐。”寻梅等江北过去,才向背向着他们朝顾沫凌眨了眨眼,说了句,“你怎么才回?我都回来好一会儿了。”

“随便走走。”顾沫凌了然的看了看覃天几人,心知寻梅并没发现什么。

“寻梅,给我取些水来。”顾沫凌随意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寻梅应了,很快捧着水囊过来了,顾沫凌细细将树叶洗净,放到唇边吹了起来。

“啾啾啾~啾~啾啾~”

顾沫凌边吹边注意着覃天几人的反应,果然,覃天三人均停了手中的活,起身往这边看来,顾沫凌心里不由冷笑,这会儿漏馅了吧。

“没想到顾姑娘还有这本事。”江南笑着说道,看了覃天一眼,“我们天哥也会用树叶吹曲儿呢,不如合奏一曲?”

“还怪好听的呢。”顾言槐笑着走了过来。

顾沫凌笑笑,也不说话,继续吹着曲儿,心里却在疑惑:难道她猜错了?

“天哥,给。”江南见她没反对,很狗腿的跑去寻了片树叶,洗干净了递给覃天。

覃天瞥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的接了,放到唇边。

一时间,犹如清晨的森林,百鸟苏醒,遥相呼应,时而似轻语嘻戏,时而似高声争辩,时而似欢声笑语,时而似百鸟朝凤……。

056土包子也比叫花子强

曲子吹完了,祭过了五脏庙,一行人又匆匆上了路,这一路,顾沫凌和寻梅两人几乎调起了每一个细胞警惕着四周一切动静,可惜,直到过了岔到,穿过了一片不小的林子,也没发生什么任何事,一切风平浪静。

顾沫凌看着覃天等人说笑自如的样子,不由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来,难道他们真的是好意?真的只是有点不同寻常的寻常猎户?

这个问题,她当然只会闷在肚子里问自己,自然也就没了答案。

这一夜,没有狼嚎,也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一切都那么平静安宁。

第二天一早,顾沫凌等人准备妥了正要上路,覃天几人却提出分道。

“我们出来几天了,再不回去家里要担心了。”江南笑着解释,这理由合情合理,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好意带路,现在前面的路只剩一条,走快些至多一天半就能到了,他们提出回去,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顾言槐见顾沫凌没说话,便自动自发的千谢万谢,谢过了他们这几天的照应,并热情的邀请他们改天经过顾家村一定要到他家作客云云。

“带着这个。”覃天解下自己的绳索连着匕道递给了顾沫凌。

顾沫凌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多谢。”寻梅一想自己这边还真没准备这两样,便不客气的代顾沫凌收了。

覃天几人走后,顾沫凌生怕横生枝节,便催着大伙儿早早的上了路,中午时也不敢多歇,只停下略吃了点儿干粮,补充了点儿水,便继续赶路,入夜时,也不敢找离水源近的地方落脚,最后寻了处略平坦的山岙,让寻梅四下里布置了些机关。

只是,顾沫凌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因为一直到她们进了池泽镇也没见任何事发生。

“公子,那儿有家客栈。”寻梅对顾沫凌的称呼在一看到池泽镇的那一刻便自动改了,此时他们正站在池泽镇南门的主街道上,前方几十步远处的十字路口,一家客栈的招牌高高的随风飘扬着。

这条街看似并不繁华,来往的行人廖廖,街面也只几家铺子开着,香烛店、杂货店、灯笼店、小粮行……看到杂货店时,顾沫凌下意识的多瞧几眼,见那招牌上写着孙记百杂,心知这儿并不是王瑾珏托自己找的那家,不过,她还是留意了一下那店里的货物,见那店面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那店里此时只有一个小厮守着,见到他们这一群人过来,伸长了脖子在那儿张望,目光中透露着满满的好奇和期盼,不过,当他看到顾沫凌身后这些人时,嘴角不由自主的撇了一下,缩回店里。

“大伙儿都累了几天了,今晚好好休息。”顾沫凌一丝不拉的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示意寻梅先行去多订几间客房,她倒也不意外那些人的目光,这幸好只是个小镇,平时来往的贫苦百姓也不少,要是换了城里,只怕他们这一队会被人当丐帮弟子看待了。

寻梅应了声,加快脚步去安排房间。

“哇,这镇上就是不一样,看这地都是石头铺的。”

“瞧那房子,比我们那儿高多了,又整齐。”

“这一趟就算什么也换不了,也值了。”

身后响起村民们窃窃私语,顾沫凌略一侧身,便看到顾言槐苦笑的看向她:“我们村离镇上不过隔了览晖山,可村里人却还是第一次进镇,唉,以前还不觉得自个家有什么不好的,今天这一比,我们那儿顶多就是个狗窝了。”

“六叔,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儿再好也是人家的,哪有自家的好啊。”顾沫凌笑道,“一会儿到客栈好好洗个热水澡再睡个安稳觉,明天一早还得去市集上卖东西呢。”

“行,都听你的。”顾言槐心情极好。

“七妹,这儿的房子怎么都这么高?”顾行英生性好动,这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的瞧个不停,此时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挑着担子快走了几步。

“这镇里的地比人少,哪能像村里似的占那么多地盖房子,所以只能往高了想办法,这样一盖,楼上楼下的用处就大了。”

“那楼上能住人不?”也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能啊,住在楼上还干净,夏天蚊虫也比楼下少。”顾沫凌极耐心的边走边替他们解惑。

“要是我们家也能盖这样的房子多好。”顾行英羡慕的看着街上的房子喃喃的说。

“会有的,以后我们家一定能盖个比这些好百倍的房子。”顾沫凌哑然失笑,这里的房子,虽是青瓦白墙瞧着整齐,可上了年头墙体已有多处破损,在顾沫凌眼里,这儿的房子和顾家村的土坯茅草屋并没多大区别,相反,她还是觉得自家好,要是把她家那几间房子一推,重新设计一番,那也是乡村别墅般的享受了。

“哼,一群土包子。”就在大伙儿陶醉的时候,街角处却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嗤笑,村民们顿时愤然,可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衫,那愤然随即便变成了羞愧,个个垂了头不再言语。

顾沫凌平静的看了他们一眼,缓步走到街角,只见那儿蹲了个叫花子,瞧着和顾行正年纪差不多,她不由乐了,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却不想被个叫花子给嘲笑了。

“你说,谁是土包子?”顾沫凌眯着眼,笑意盈盈。

“就是你……呃,怎么可能是说公子呢。”叫花子脱口说道,可他一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年轻公子时,硬是将后面的话转了过来,猛的爬了起来朝顾沫凌谄媚的笑道,“我说的是……是他们。”

“他们?”顾沫凌眉头一挑,瞧了顾言槐等人一眼,“他们可都是我的家人,说他们不就等于说我吗?”

“呃,不是……不是……”叫花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微弯着腰仰头看着顾沫凌解释道,“莫公子,我真不知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他们,我说我自己,说我自己。”

莫公子?顾沫凌心里一愣,脸上却半分不露,淡淡的瞧着他:“说你自己?凭你也配称土包子?”

叫花子错愕的抬头。

“你说的这些土包子。”顾沫凌指了指顾言槐等人,面无表情的说道,“瞧见没有?他们吃的用的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你说他们这些土包子哪一点是你这个五体不勤混吃等死的人能比的?年轻轻的不知自食其力,自己尚且靠人施舍过日,居然还有脸嘲笑别人,你倒是说说,我们这些靠自己双手吃饭的土包子哪点儿不比你这叫花子强?”

“我……”叫花子被她说的一口气哽在喉间,欲要争辩却又似不敢得罪她,憋得整张脸通红通红。

“喏,下次见到我们这些土包子记得客气点儿。”顾沫凌也懒得多纠缠,从顾行英的箩筐里随意拿了一块饼扔在了叫花子面前的破碗里,挥挥手带着人昂首挺xiōng走了。

许久,那叫花子才缓缓的蹲了回去,瞧着那破碗里的饼发呆。

057就这样擦肩而过

顾沫凌带着人来到客栈门口时,便看到寻梅一脸为难的站在门口,看到顾沫凌过来忙跑了出来。

“小姐,只有两间上房了,怎么办?”

“没别的?”顾沫凌抬头瞧了一眼招牌:顺和客栈。

“我问过了,这镇上只有两家客栈,除了这家,另一家在镇北,还是个小客栈。”寻梅回头看了看大堂里满满的人,“小姐,这儿倒是还有几间大通铺,你看……”

顾沫凌立即明白寻梅为何为难了。

“通铺就通铺。”顾言槐在边上瞧得清楚,知道她们是怕村民们不满,忙给顾沫凌解了难题。

“没错,我们怎么的都行。”村民们倒都是明理的,一瞧这架式便明白了,纷纷表态说不介意。

所幸,这客栈里还有几间八人混住的房间,顾沫凌便让寻梅要了两间上房,三间大房间,并言明让掌柜的好生照料着他们,掌柜的一见到她,满脸堆笑的应着,又亲自将她送到了二楼的房门口,千保证万保证的说自己一定替她办妥所有事。

顾沫凌听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掌柜的如此热情,她便不用怕顾行周等人会被人刁难,也就不再说什么。

两间上房,顾沫凌和寻梅占了一间,而顾言槐是队伍里唯一的长辈,安排他住一间上房别人倒也没异议,其他人各自分了房自去歇息。

顾沫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痛快的澡,换了另一套男装,便走出了房门,刚一出来看到顾言槐也收拾妥当站在走廊上伸懒腰,便站着说了会儿话,得知顾行周等人都已有人安排。

“六叔,不如一起去街上走走?”顾沫凌见此时离饭点还早,便约顾言槐一起上街,顾言槐自然乐意,两人便关好房间,下楼出了客栈,往街上走去。

这次走的街道比南门那边要热闹许多,除了两边的铺面,还有不少小摊。

“真看不出寻梅那丫头行事这么周全,我们还没想到的,她都给安排好了。”这几天相处,顾言槐对寻梅的好感直追顾沫凌。

“是啊,以前都是她照顾我和师父,她一向心细,像这些琐碎事,我和师父真从未cāo心过呢。”

“你这次来镇上,除了那些货,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吧?”顾言槐边走边打量街上的热闹。

“是。”顾沫凌笑笑,也不否认,只是事情还没有头绪,此事多说也没用。

“我爹帮你查过了,那片儿是无主的荒地,虽说山村里多的是随意用地的事儿,可你若想往大了做,便得先将那儿占了,免得等以后旁人眼红再来找你麻烦。”顾言槐显然得了顾一尘的话,对顾沫凌的想法极清楚。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镇上有没有通汇钱庄,二就是为了那片地,三嘛,也是为了找找门路。”顾沫凌会意,便简略的说起自己的打算,她相信,以顾言槐的为人,自是不会拖她后腿。

“你找钱庄作什么?”顾言槐惊讶的问,顿了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莫不是因为那次过继的事儿?”

“是,既然应了,早晚都得给的。”顾沫凌点头。

“哦。”顾言槐沉吟了一会儿,又道,“以我看,你若是为了那事儿,不如不去。”

“为何?”这回儿换顾沫凌惊讶了。

“你也见识过那些人的德行了吧,这银子没瞧见还好,若是瞧见了他们还睡得着吗?”顾言槐苦笑,“不如先存在你这儿,等要用时你再拿出来,他们要是不放心,大不了你立个文契交给族里,那样,大家都放心。”

“还是六叔有经验哦。”顾沫凌一听也在理,那些银子要是交到顾一尘手上,只怕他们家就没安生日子了。

“没法子的事。”顾言槐笑道。

“让开让开。”两人正边走边聊,忽听前面一阵喧哗,一个小厮打扮的人正边喊边横冲直撞的往这边跑来,后面紧跟着四五个捕快。

“让开让开,快让开。”那小厮灵活的在街上左挪右腾,边跑边随手扯过两边的东西甩向身后,一时间,街上犹如**飞狗跳般热闹。

“这人犯了什么事,居然被这么多捕快追?”顾言槐直觉得认为被捕快追的一定就不是好人。

“喂喂喂,快让开啊!”那人正逃得高兴,忽见前面小巷子里跑出来两个小孩子,不由大惊,可脚下却哪里刹得住,只好高声叫嚣着让人让开,可两个小孩子看似也不才四五岁,哪里反应得过来,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冲过来。

顾沫凌原本只是瞧热闹,反正以她的功夫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此时,她却不能见死不救了,轻轻将顾言槐推到边上,自己已掠了出去,抱起两个小孩子借势往边上转去,就在这时,那小厮堪堪从她身边擦过。

一模一样的脸!惊鸿一瞥,顾沫凌惊讶的回头,那人已滑出好远,此时正惊愕的回头看着这边,似乎也被顾沫凌这张脸惊到,不过他来不及多停留,便看到后面的捕快披荆斩棘似的追了上来,忙转身就跑。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顾沫凌还要再看,身边已迎过来两个妇人,一人搂了一个小孩子,向顾沫凌千恩万谢的行礼。

“谢就不必了,这街上人来人往,以后还是小心吧。”顾沫凌回过头,看看两个小孩子可爱的脸,淡淡的点了点头,这样的孩子,可是人伢子们最爱。

“是,公子说的是,这两孩子都淘,我们才这么会儿功夫他们就跑街上来了,要不是公子,可如何是好。”两个妇人一遍又一遍的说着懊悔和感谢的话,等顾沫凌好不容易谢绝了她们,那群捕快已追远了,只剩下满街的狼藉。

“我们回去吧。”顾言槐慌忙跑到顾沫凌身边,确认她无事才放心。

“嗯。”顾沫凌也不想多待,便和顾言槐准备回客栈,可是,没走一会儿,她便觉出不对劲来。

只见,街两边正收拾烂摊子的小贩们看到她过去,一个个犹如见鬼般惊惧的找地方躲了起来,有些一时寻不着障碍物,便缩在角落,埋着头瑟瑟发抖。

“六叔,我脸上有东西?还是,我长得很吓人?”顾沫凌无语的看着众人。

058东西被抢光了

答案自然不是这些,顾言槐一头雾水的看着满街惊惶的人,又细细瞅了瞅顾沫凌故意涂黑却依然清丽的脸,最终给了个答案:他们认错人了。

没错,认错人了。

顾沫凌赞同的想,虽然她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貌,但至少也不用让人瞅一眼便如此惊恐,虽然她跟着师父走过不少地方,可这儿她百分百肯定没来过,也不可能在这儿认识什么人,师父虽然有许多怪僻,但总得来说是个善良的人,她和寻梅自然也没有什么恶名在外。

顾沫凌脑海里浮现一个狼狈的身影,小叫花的巴结,两个妇人见到她这张脸时的退缩,满街惊惶的人们,还有那几个捕快的追逐,那人就是“石公子”吗?显然,那石公子并不是什么好人……

顾沫凌心有疑惑,便故意在街上转了几圈,果然,那些小摊小贩们见到她靠近无一不是点头哈腰的笑脸相迎,只有几个不服的也是远远的躲了起来,更有几个小吃摊主见她走近屁颠屁颠的主动献上了吃食,这一圈逛下来,顾沫凌的眉已皱成了一团。

她不是没怀疑过那人可能就是她失散的双胞胎哥哥,可是如今,她却不希望那人是六哥了,在心里,她有些难以接受她的哥哥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分明就是欺行霸市的恶少嘛,瞧那些小摊贩子们的俐索劲,便知道这恶少没少做这样的事。

“六叔,我们回去吧。”顾沫凌暗叹了口气,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

“你可是怀疑那个人就是你六哥?”顾言槐也是个细心的人,这么一番陪同下来,他早明白顾沫凌的疑虑。

“是。”顾沫凌点头,也不隐瞒,“只是,若这人真是六哥,只怕我爹娘……”

“确实,你爹娘和几个哥哥都是实诚人,若是……”顾言槐的话不言而喻,顾言生一家子都是老实人,要是出这么一个儿子,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也许只是相似而已。”顾沫凌叹了口气,她在想:若真是六哥的话该怎么办?

“没事儿,横竖这几天还得在镇上待着,我替你打听打听便是。”顾言槐见郁闷的样子,忙宽慰道。

顾沫凌虽有心自己出去听听消息,不过一想到刚刚那些人的反应,便能知道自己去了也是白去,便谢过了顾言槐,两人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客栈。

顾行周等人已收拾妥当,寻梅在一楼大堂里叫了两桌席面,就等顾言槐和顾沫凌两人入座。

酒足饭饱,各人便自回了房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微亮,一伙人便自动自发的收拾齐整,在寻梅的带领下到了离客栈不远处的西市。

这西市其实不过是一片挺宽阔的空地,空地上摆了许多石头,此时已摆了不少摊子。

“公子,昨儿我听小二细说过,这儿并不是能随便摆的,这卖菜的都在中间,卖活**活鸭的又在一处,卖鱼的又是一处,你看我们这些要不要也分开卖?”寻梅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将这儿的规矩都向客栈小二打听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分开的话,每个位置便是两文钱呢。”

顾沫凌有些为难,自家的东西分开不分开的倒无所谓,反正也就几文钱的事,只是,那几个一起来的村民……

“没事儿,我们自己找地方就行了,这儿离客栈也不远,一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所幸,同来的村民倒也通情达理,没有非跟着他们的打算。

“是啊,要不是侄女,我们还来不了这儿呢,这趟就算卖不出东西也值了,你家东西多,我们这些没什么关系的,反正只要在辰时前收了摊,那两文钱不就省了嘛。”村民们倒是真心感谢顾沫凌,这一路有他们护着,现在住的客栈又是他们出的钱,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

“那好吧,大伙儿都小心些。”顾沫凌笑着点头,做生意又不是靠人多就行的。

“成。”那几个村民纷纷挑着担子走了,自去寻找合适的位置落脚。

“沫凌啊,我带你两位哥哥去走走,随便打听下李捕头有没有空,到时我们再一起去寻他。”顾言槐记着一会儿要办的事,跟顾沫凌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顾行东和顾行西两人走了,只剩下阿泉仍跟着顾家兄弟等在一边。

“公子,放在这儿吧。”寻梅寻了处颇宽阔的位置,问过了边上一个卖菜的老农,知是无人便招呼顾沫凌等人过去。

顾行周四兄弟箩筐放下,一溜儿排开,居然占了三个空位,边上的老农一见合知道他们是初次来此摆摊,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儿吧?要是这样摆就得付六文钱呢,我看你们这些**蛋,只要摆一筐在前面就好了,其余的放后面去,这样就能少四文钱呢。”

“多谢老伯指点。”寻梅一瞧也觉有理,便又帮着将箩筐挪了挪,收缩了一个位置出来,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东西一一摆了出来,将两个位置占得满满的。

“公子,我听客栈小二说,这儿逢二逢五才是集市,集市时,各村都有不少人带东西过来卖的,这**蛋大的一般是三十二文,小的是二十八文,不过,换了平日却是四十文三十五文不等,你看我们今天该定个什么价?”寻梅想起这价格还没确定下来,忙跳出摊子,站到顾沫凌身边轻身询问。

顾沫凌四下瞧了瞧,果然,卖**蛋的只廖廖几个,最多的也不过是用个大篮子装着,哪像自家挑了几担过来。

“你去瞧瞧哪儿有卖秤的,去买个新的来。”顾沫凌想起自家带的秤还是行脚商留下的那个短斤少两的,不由皱眉,做生意最重诚信,若是被人知道自家卖的东西份量不足,只怕以后都没人相信了。

“是。”寻梅微愣,她刚刚问的**蛋怎么卖,自家小姐却想到秤上头头去了,不过,她也明白顾沫凌的意思,便没有犹豫,先行走了。

“五哥,拿你的篮子过来,我们把**蛋分分,按大小,十个二十个的各装个几篮摆着吧,这样免得任人挑选反磕碰坏了。”顾沫凌也不顾自己穿的什么,随意的蹲在摊子前,让顾行英拿了些他编的藤篮子,铺上稻草,将**蛋一一盘了进去,然后一篮一篮的摆在最前面。

“这十个的,大的四十文,小的三十五文,二十个的,大的七十八文,小的六十八文。”顾沫凌拍拍手,定下价格。

“那篮子怎么算?”顾行英不解的问。

“买**蛋送篮子,一会儿记得吆喝大声些。”顾沫凌笑笑,也不解释。

“好吧。”顾行英见她不说,也不多问,反正自家七妹总是比他们点子多,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寻梅很快便买了秤回来了,几人又忙着能分类的都分好,免得一会儿忙乱。

“这山菇子怎么卖?”很快,便有人被吸引过来了,看中了蘑菇干。

“一斤五十文。”顾沫凌闻言笑着转身。

“啊!”来人是个中年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了两朵半蔫的月季,脸上抹着厚厚的粉,见到顾沫凌瞬间的惊愕之后,便笑容满面的朝她行礼,“原来是公子啊,公子今儿个怎么有空在这儿玩呢。”说罢也不等顾沫凌回答,伸头看了看顾行周等人,便有了自己的理解。

笑道:“公子真真是大善人呢,我们真该跟公子多学学才是。”

说罢又朝着顾行周等人笑道:“这山菇子才五十文一斤?不贵不贵,给我来五斤,还有这个怎么卖?每样给我包一些。”

寻梅等人面面相觑。

顾沫凌倒是明白过来了,估计这人又将她认错人了。

“哎,我说你们怎么还傻愣着啊?这样做生意可不好。”妇人欲要再说,一抬头瞧见顾沫凌不语不发的站着,不由一惊,忙笑道,“没事没事,我自己来。”说完便动手去提了一篮二十个装的**蛋篮子。

寻梅瞧了瞧顾沫凌,见她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忙帮着将妇人要的东西包好。

“给,多的不用找了。”妇人掏出荷包七挑八捡的挑了块最大的碎银子,估摸着有一两多,犹豫了一会儿,瞥见一旁的顾沫凌,壮士扼腕般的将银子递到了寻梅手里,“公子,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顾沫凌很想告诉她认错人了,可是,那妇人却根本不给机会,说完朝她谄媚的弯了弯腰,飞快的走了。

“公子,那人是?”寻梅错愕的看着那人,她怎么不记得她们认识这样的人呢?

“可能是认错人了吧。”顾沫凌无奈的笑笑,看了看同样目瞪口呆的哥哥们,咽下了后面的话,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没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知从哪儿冒出了许多人,来到摊子前,一面冲着顾沫凌点头哈腰的奉承陪笑,一面如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将东西抢了个精光,甚至连价格都不问,很俐索的提了东西塞了银子然后谄笑着离开,连那些原本打算送到皮毛铺的皮毛也没剩下。

只留下几个傻眼的人,一会儿看看寻梅手中的碎银子,一会儿看看空空的箩筐,一头雾水。

059鞭子不能乱挥

东西被一抢而空,却还未到辰时,自然也没有必要留下来付那四文钱,几人收拾收拾便准备四处逛逛,顾沫凌让寻梅将碎银分给几位哥哥,就连阿泉也塞了一两,阿泉推托不过,只得接了,跟着顾行周等人走了。

“小姐,刚刚那些人怎么回事?”寻梅这才有机会问。

“他们定是认错人了。”顾沫凌将自己遇到的事简单的说与寻梅听,“我想,他们一定是把我当成了那个石公子。”

“难道那人是六哥?”寻梅吃惊的问。

“不知道,只是……”顾沫凌叹了口气,“我不希望爹娘日夜盼来的是这样的人。”

“可是,既然遇见了,总得弄个明白吧。”寻梅想想也是,不过她觉得若真是六哥,那不管是好人坏人,总得见见吧,也许,并没坏到不可救药呢?“我瞧着应该不像是极恶的人吧,不然刚刚那些人为什么巴结着来送银子啊?”

“兴许是怕到极致呢?怕不照顾生意会遭报应。”顾沫凌苦笑,没想到自己这张脸居然成招牌了,连吆喝也不用就把东西卖光了,还得了这么多银子。

“应该不会吧,他又不知道谁没来买,难道还挨家挨户的去查啊。”寻梅摇头,对这状况还是有些没消化完,“小姐,不如我也去打听打听吧?”

顾沫凌见她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同意了:“你当心些,别惹什么麻烦。”

“知道的。”寻梅兴奋的先走了,心想着要真是六哥,她怎么的也要替小姐将他收服了,让他弃暗投明,然后带回家让两老高兴高兴。

顾沫凌独自一人顺着街道慢慢走着,边走边打量着两边有什么铺子,她这次来镇上,除了要买下那片荒地之外,还要去看看有没有通汇钱庄,再就是寻寻各类山货的销路,今天东西卖这么快只不过是意外罢了,她要寻的是稳定长期的销路,像五哥编制的东西,像收取的各类山货和皮毛,她还要寻找货源,贩些货回去,家里既然已开始做买卖了,这生意自然不能就这么断了,师父留下的银子,除去给村里的和寻梅的,她那一千两虽也能让家里暂时过上好生日,不过,怎么的也会坐吃山空不是?

要想真正让日子过得火起来,那么,就得利用起这一千两银子来。

还有娘的眼睛,前世的母亲有双极美的眼睛,尤其是数钱的时候……

顾沫凌叹了口气,可惜她永远看不到了。

不容自己再想下去,顾沫凌决定趁现在的机会先去访访二嫂说的那家杂货店,瞧二嫂那为难的样子,那杂货店和她的关系一定极不寻常。

在街上随意拦了个路人问清了去镇西的路,顾沫凌便将那些不属于她的惊惶的目光抛之脑后,一路前行,穿过了两条街,来到一个繁华的十字路口,然后往左横穿三条街……

“石承泽,给我站住!”顾沫凌正走着,忽听刚刚路过的那条街口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怒吼,心里暗笑道:这女的火气真够大的。

“石承泽,你聋了,还不给我站住!”声音渐渐近了。

顾沫凌没在意,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没空留下来瞧这些八卦。

“石承泽!可恶!找打!”这一次,声音就在身后不远处,听着那女子似乎气得不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了出来,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破空而来的风声,很快便袭到了脑后。

糟……顾沫凌忽然想起这两天人家对她的称呼,不就是姓石的吗?难道……

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已往右边飘去,堪堪躲来了身后人的偷袭。

她承认那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她也见识过许多发脾气的女孩子,在前世,有多少野蛮女友,不过,人家那是打情骂俏,看着怎么过火怎么夸张,都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可不像这女的,一鞭子抽过来都不带打折的,当然,若抽的是石承泽本人,她也会当作八卦来看看,但现在,火似乎烧到她身上了。

顾沫凌抿了抿嘴,转身。

街口,一个火红火红的娇小身影正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鞭子怒瞪着她:“石承泽,你什么意思?昨天我派人找你,你居然派成下人跑了,今天见了我居然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你……你气死我了。”说罢,又是一鞭子抽过来。

那个人真和我这么像?顾沫凌下意识的摸摸脸,这一迟疑,鞭子已挥到脸边,她忙脚下一错,躲开了,这么悍,谁不躲?

“你还躲!”女子气极,手中鞭子舞得虎虎生风,每下都不离顾沫凌的脸。

顾沫凌无奈至极,脚下不停的躲开鞭子,只是那女子招招不留情,她不由心下着恼,她又不是什么石承泽,何必代人受过?恼意一起,手中已扣了三枚银针,一闪身,银针便顺着鞭子急射而出,那女子顿时如木偶般动弹不得,飞舞的鞭子也“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姑娘,你认错人了,我姓顾,并不是什么石承泽。”顾沫凌淡淡的看着她,眉头微皱,这女子长得倒是挺可爱,明眸皓目的,从头红到脚的打扮在她身上,倒穿出别样的娇美,只是这脾气,看来也如这打扮一般火爆。

“你!”女子惊骇的瞪着顾沫凌,这一刻,她当然也知道自己认错人了,眼前这人,没有石承泽高,也没有石承泽白,身形也比石承泽纤弱,一身儒衣,比石承泽多了一份斯文儒雅,身手也比石承泽好,只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呢。

“你若不再动手,我便放开你。”顾沫凌瞧见街边停了许多人,或许是碍于她这张脸,都远远的躲着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

“……”女子惊疑不定的看着顾沫凌,却不说话。

顾沫凌瞧见她眼中闪过的迟疑,心知她必是碍于脸面不愿说话,不由觉得好笑,缓步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瞧她那身量,不过到她肩头,看这模样也不过十三四岁,却生了这么个火爆的脾气。

“你……你想干嘛?”女子见她离自己这么近,又想起自己刚刚那一番胡闹,不由害怕的问。

“你想一直这么站着吗?”顾沫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拔下三枚银针,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恢复了自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揉了揉自己的肩好奇的问。

“顾沫凌。”顾沫凌随意报上名字,她也不是小气的人,也不想再被这小姑娘当石承泽这般追打。

“对……对不起,我以为……”女子红着脸,居然开口道歉。

顾沫凌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这么火爆这么不分清红皂白说打就打的女孩性子一定骄横,没想到她倒是能曲能伸,不由添了几分好感,微笑着说道:“无妨,你并不是第一个认错的人,只是,希望下次别这么冲动,若不是我还有几分功夫,只怕早被你抽倒在地了。”

“我……”女子的脸顿时如熟透的西红柿般。

“绚儿,你在这儿做什么?”另一边,忽的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女子一转头,高兴的迎了上去:“爹。”

“沫凌。”那男人身边跟着的,却是顾言槐和顾行东两兄弟。

060街头净遇“老熟人”

顾言槐身边站着的男子,白面无须,身形与顾言槐差不多高,穿着打扮和昨日那些捕快略同,只是他的蓝衣蓝帽边沿多了红色的滚边,若不是他腰间挎着一把刀,看着倒像个风雅儒生。

顾言槐一番介绍,顾沫凌才知这人便是唯一坐镇池泽镇捕头李鑫。

李鑫乍见到顾沫凌时,眼中的惊讶不言而喻,不过,他却比他女儿冷静,一瞧地上掉落的鞭子和女儿通红的脸,他便明白了,微笑着向顾沫凌抱拳道歉:“小女自小与石家小子嬉闹惯了,今日误认了公子,还请见谅。”

顾沫凌少不得又是一番客气,片刻之后,李鑫热情相邀众人前往家中作客。

李家所在的这条巷子就在附近,一律相仿的白墙青瓦,看起来倒像前世在电视里看到的那种古镇的味道,李府便在这巷子的最中间。

一进门,是个小小的院子,青砖铺地,一边是个长条的小花坛,一边是各种争相怒放的盆栽花卉,倒与李鑫的气度相符。

李鑫热情的将众人让到大厅坐下,便打发女儿李绚去泡茶。

李绚瞥了顾沫凌一眼,有些不情愿的退下。

厅里,只放着几张做工精致的茶几木椅,正上方挂着一副水墨山河图,两边是龙飞凤舞的楹联,布置极是清爽简约,顾沫凌只扫了一眼,便对这主人家添了许多好感。

李绚动作极快,没一会儿便端着热腾腾的茶回来了,上完茶,她也不回避,只拿着托盘站在李鑫身边,一双大眼直往顾沫凌身上瞟,顾沫凌自然是察觉到了,她只当是没看见,淡然的坐在顾言槐对面端着茶水轻啜。

“我听言槐兄说,顾公子想买下览晖山岔道口的那片荒地?”李鑫倒是个爽直的人,直接盯着顾沫凌打量了又打量之后,开口便直奔主题。

顾沫凌轻轻放下茶杯,微笑着点头:“正是,这次来镇上,便是想打听那片地的事儿,没想到六叔竟认识李捕头,这下,少不得还得请李捕头多费费心了。”她本来就想找他帮忙,也不用矫情回避了。

“好说。”李鑫竟连推托都未推一下,看着顾言槐直笑,“我与言槐兄虽只叙过一次,却也是一见如故,言槐兄的事不就是我李某的事嘛。”

“李兄客气了,要不是因为览晖山中的事儿,我早就来拜访了,这次还是托了沫凌的福,我爹才算是松了口,让大伙儿都跟着来见识见识,本来还想打听打听李兄的住处,想明日再来拜访,谁知今日在街上便遇上了。”顾言槐心情极好,一路都带着笑,“第一次到李兄家,却是两手空空,说来已极惭愧了,这会儿还得麻烦你办事……”

“嗳,你这么说就是不把我李某当兄弟了。”李鑫打断他的话,“这览晖山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素来是衙门一块心病,平日就连我轻易也不敢从那儿过,没想到贤侄年轻轻的却有这般胆量,还带着这么多人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就冲这份胆魄,说不得也要帮上一帮,更何况是言槐兄的侄儿呢,你的侄儿不就是我的侄儿吗?这事儿好办,一会儿我就回衙请刘保长把文书理出来。”

“如此,多请李兄了。”顾言槐大喜,起身道谢。

“谢李捕头。”顾沫凌自然也不能坐着,端端正正的朝着李鑫作了个长揖。

“嗳,这是作什么。”李鑫忙站起来扶住顾言槐,佯怒,“把我当兄弟就莫弄这些虚的,一会儿留在我家陪我一醉方休才是正经的。”

“成,今日我就赖在你这儿了,不醉不归。”顾言槐哈哈大笑。

“绚儿,赶紧的,让你娘准备好酒好菜。”李鑫乐得直让李绚去准备。

李绚嘟着嘴,一跺脚:“爹,你又找借口喝酒。”

“啧,快去。”李鑫回头冲她一瞪眼,然后又笑着朝顾言槐等人解释,“我这女儿,从小娇惯了,就喜欢管着我。”

“哼。”李绚冲他扮了个鬼脸,抱着托盘走了。

顾沫凌瞧着,不由莞尔,想起一样嗜酒的师父,昔日,师父偶染了风寒,仍抱个酒葫芦不放,自己何尝不是如李绚这般管着他,此时此景,竟如此相似,心里对这李鑫父女又添了几份亲近。

只是这次上门因是偶遇,两手空空的便跟着来了,现在主人家设宴相待,自己等人也不好就这样干坐着,便寻了个理由告辞出来,顾行东和顾行西本就不会喝酒,也跟着告退回客栈,只留下顾言槐和李鑫两人在那儿天马行空般的大侃特侃。

顾沫凌托顾行东两兄弟回去知会寻梅等人,免得他们着急,自己向路人打听了镇上最大的酒楼,准备买些上好的酒回去。

“大公子……”刚进客云来酒楼的大门,小二便一愣一愣的看看她又看了看楼上,“你不是刚上楼吗?”

大公子?顾沫凌挑眉,又是石承泽吗?这儿是他家的?

“来几坛上好的酒,派个人随我送到李捕头府上。”顾沫凌扫了一眼大堂,倒是座无虚席。

“啊……哦哦,是。”小二下意识的应着,又看了看楼上,疑惑的搔着头嘀咕了一句,“难道我花眼了,大公子明明刚上楼……”

“怎么?没酒吗?”顾沫凌倒是想上楼去会会那个石承泽,可转念一想,出来时李捕头千叮万嘱让她务必早些回去,她还是别在这儿耽搁了,办正事要紧。

“有,有有。”小二这才意识到自己怠慢了大公子,忙一溜小跑的去抱了两个大坛子出来,“大公子,这是您经常送李捕头的竹叶青,李夫人最烦李捕头喝酒了,您还是少带些吧。”

“哦。”顾沫凌意外的看看小二,看来这李捕头和石承泽的关系颇不寻常啊,难怪刚见到她时那般打量,不过,她也不想和个小二多费口舌,便掏了银子准备会账,“多少?”

“啊?”小二又是一愣,看怪物似的看着顾沫凌,不过他似乎也挺怕惹恼顾沫凌,忙答道,“一共十六钱。”

“再备些李捕头爱吃的,我一并带去。”顾沫凌捡了一两碎银子递过去。

“……”小二接过,偷偷看了看顾沫凌的脸色,最终不敢多说,迅速退下。片刻功夫,又飞快的回来了,手里提溜了一个食盒,“大公子,这些都是李捕头平常爱吃的,有卤味葱油**、蒜泥白肉、蜜汁凤爪、香卤豆干、酒糟鹅胗、赛肘花。”

“银子够吗?”顾沫凌接过放在一边桌上。

“够、够,还有多的。”小二连连应着,双手奉上多余的,“还多了十钱。”

顾沫凌也不浪费这十钱,伸手接了,让小二找了个小厮送她去李府。

小二自告奋勇,回禀了掌柜的,掌柜的见是自家大公子有命,自然不会拦着,只是,瞧他那神情,似乎也十分疑惑,等着顾沫凌带着乐颠颠的小二出了门,他便慌忙上了楼。

到了楼上雅间,却见自家大公子正乐陶陶和李府公子喝酒,不由惊愕的直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之后,才悄无声息的下了楼,回到门口瞧着大街直庆幸:还好收了银子……。

061衙门有人好办事

等到了李府,大厅中已多了一个中年人,年纪比顾言槐还大些,华发短须,身材圆润,颇像个富态的地主。

李鑫见顾沫凌带着小二进来,什么也没说,打发了小二回去后,才笑道:“贤侄去过客云来了?”

“略尽绵意。”顾沫凌将食盒放在茶几上。

“这位是?”那中年人见到顾沫凌不由睁大了眼,他知道这人不是石家那位,可是,这眉目却分明是……

“这位是言槐兄的侄子,倒与石家小子极像,我初见时也差点儿错认了。”李鑫笑着解释,又为顾沫凌介绍中年人的身份,“这是刘丰刘保长,贤侄可随绚儿一般唤声刘伯伯。”

“沫凌见过刘伯伯。”顾沫凌从善如流,又认了个伯伯。

“确实像,要是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俩是双胞兄弟呢。”刘丰细细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

“贤侄,刘保长已将那荒地的图契带来的,你且瞧瞧。”李鑫办事效率确实高,这一会儿的功夫,不仅请来了刘丰,还将需要的东西全带到这儿来了。

刘丰也不含糊,拿起桌上一卷册子翻开,却是个极简的地图,寻到了览晖山的界,指着角落一条细线说道:“这儿荒废多年了,如今什么个情况,我们也未去瞧过,只这一片,光荒山便是一千五百顷,以这条官道为轴,览晖山这边一千二百顷,大青山这边三百顷,山脚另有两百顷荒地。”

顾沫凌一瞧地图才知道那一片地有多大,刘丰所指一圈,足有五个顾家村那么大,只是山上还有条线净览晖山隔成两半,上面画了个红点,却未注明是哪里。

“这儿是千竹寨,素来是衙门一大心病啊,刚刚听李捕头说你们横穿览晖山来的,我还以为幻听了呢。”刘丰苦笑道,“顾公子既有财力买下这片地,想来也已有万全之策防护千竹寨的人了,我也不多说,希望将来能借公子之力,了了这一心病,也不枉我当这许多的保长了。”

“这千竹寨真这么厉害?”顾沫凌有些怀疑,他们这一路不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嘛,平日也没见千竹寨的人下山扰民,他们怎么会这么顾忌?

“是啊,当年上头也派过人手去览晖山,只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啊,至今为止,也没人知晓这千竹寨是个什么状况,这许多年下来,也没人敢从这山中走了。”刘丰显然对这千竹寨极忌惮,感叹了一番之后又指着览晖山上那条细线说道,“这片地倒幸亏有这道绝崖将千竹寨隔开了,不然你就算是买下了,也免不了日夜要防着,如今就算他们有所动作,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一是从这边经顾家村,二是从这儿下山走官道,你只需警惕些,做好防卫,倒也不足为惧了,你能从这山上过来,想必也不会惧怕那些人吧?”

“只是不知道这地是个什么价?”顾沫凌笑笑,避开这个问题不答,她觉得这李鑫也好刘丰也好,现在这么好说话,想必也是想给自己添些政绩,她也没必要自曝其短让人轻看了。

“这……我当了二十多年保长,还真没办过荒山荒地的买卖,如今也只得借鉴善田恶田的价格了。”刘丰顿了顿,沉吟片刻才道,“这镇上良田虽不多,往日倒也办过几宗,有那好田五百文到七百文一亩的,也有善田两百文到三百文不等的,那恶田却是最廉,年前还办过两宗,一宗是七亩价五百的,一宗是十亩价八百的,这荒田荒地嘛,估摸着三十文到五十文也差不离了,这一千五百顷的荒山便算个三十文,这两百顷便算个五十文,李捕头,你瞧如何?”

“虽说是自家侄儿,却也该按规矩办。”李鑫没有异议,点头同意。

“那么,一千五百顷便是三百二十一两多,两百顷是七十一两多,这零头就免了,凑个整数,三百九十两,加上各种赋税,四百两整,如何?”刘丰翻着他带来的文书,算得极快,很快便得了个数字。

顾沫凌盘算了一下,这价格倒是比她想的还便宜了,显然也是给了李鑫面子情,心下也满意,不过她却未冒然答话,刘丰虽然开口在问,实际上却是在问李鑫的意思,他们一个是保长,一个是捕头,一同治理着这池泽镇,有问题自然是两个人一起担着。

“刘保长办事,李某素来钦佩。”李鑫哪里不知他的意思,笑着冲着刘丰抱了抱拳,算是认了这情面。

“如此,我这便拟定地契,等顾公子什么时候得空兑清银子,便能领走这地契了。”刘丰笑着将文书收妥。

“银子没问题,只要这镇上有通汇钱庄,立时便能兑清。”顾沫凌这时才接话。

“通汇钱庄可是老字号了,顾公子的银子既然是存在通汇钱庄,那便不必麻烦了,明天早上顾公子来衙上一趟,我与你同去通汇钱庄办理一下银票,也免得提那么多银子不便。”刘丰满意的摸了摸他的短须,看了看李鑫,又道,“顾公子真是贵人,我三日前才收的公文,朝廷大力支持开荒,若是顾公子将这些地开出来,种上林木,可是种上农物,这每年还有不少补贴呢。”

顾沫凌闻言一喜,前世便听说过包山种果林有政府补贴,没想到这儿也是如此,忙问道:“若是村子里的荒山荒地呢?可也有补贴?”

“那是自然,这开荒哪儿会分那么细,到时只需在衙门报备一番,由我等去丈量过了,往上一报,来年便能派下津贴了,这好处可不光是你们,就像我和李捕头等人,也是功绩一件呢。”刘丰笑容可掬的介绍着种种细节,仿佛已看到嘉奖般。

“这可是好事啊,我们后山荒了那么久,这回儿回去之后,我定告诉我爹找人多开些地去。”顾言槐也是知晓其中利益的,一听也是喜形于色,“这些年可被陈家那些人害惨了,平白荒了多年的地。”

李鑫闻言,忙问其中原由,顾言槐自然不隐瞒,将陈大春家的所作所为一一说明,引得李鑫一阵义愤填膺,就连刘丰也一力表示这事他们先记下了,以后陈家再有动作,定为顾家村主持公道。

顾沫凌不由暗笑顾言槐的精明,以后要是再和陈大春家起什么纠纷,就算陈大春财大气粗,花得起银子,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番,李绚便出来说席面已办妥,请几人入席。

李鑫将顾沫凌带来的食盒交于李绚,自己抱起那两坛酒拍了拍,笑着对刘丰说道:“今日可是不醉不归,刘保长可别跑哦。”

“哈哈,小瞧我了不是,今日便是舍命陪君子,也不回去了。”刘丰将文书收起放入怀里,大笑着对顾言槐和顾沫凌说道,“你们瞧他乐的,今日可是沾了我们的光了,平日啊,嫂夫人可管得紧呢,可把他馋死了。”

李鑫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边走边应:“内子怕我喝多伤身,我也不好太拂逆她的心意不是?你也莫五十步笑百步,今日便在我这儿多喝些,大不了明日我去府上替你美言几句。”

顾沫凌走在最后,闻言顿觉满头黑线,敢情这两人平日都是被管得紧的好酒之人啊,这倒和师父有的一拼了,嗜酒、豪爽,怪不得能和顾言槐一见如故,物以类聚啊……。

062臭名昭着的石家大少

席面就设在偏厅,偏厅内和大厅的摆设一样简约素朴,除了墙上挂了些字画之后,厅内只放了一张八仙桌,若干茶几椅凳,几人到时,屋内已等着一个中年美妇,和李绚一般娇小,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裙,裙边绣着层层层叠叠的柳叶柳絮,头上只插着一支玉钗,与李绚的火红相比,她反而向空谷幽兰般淡雅,见了几人进来,温温婉婉的笑着行礼,目光在顾沫凌身上转了几转,隐隐有些讶然,不过却没多说什么,只拉着李绚退了出去。

李鑫乐悠悠的冲着刘丰挤了挤眼,招呼几人入座,便揭了一坛酒盖,倒满四大碗:“来来来,先干一碗再说。”

顾沫凌不由哑然,她的酒量虽然也是被师父练出来的,可也没到一上来就是一大碗的地步。

“贤侄莫拘束,随意就是。”李鑫似是看出她的为难,端着碗朝她举了举,自己就着碗一饮而尽,“客云来的竹叶青,想来是那掌柜的为你准备吧。”

顾沫凌自然不能坐着不动,双手端着碗朝他们致了致意,饮下三分之一,见李鑫问及,不由苦笑道:“我自来到镇上,便不断有人错认,我至此时还未弄明白那人是何方人物呢。”

“那人是客云来的大公子,名叫石承泽,是李捕头未记名的徒弟。”刘丰一碗酒下去,整涨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那小子,外人皆云是个混的,平日里没少做欺行霸市的事儿,可偏偏在李捕头面前,乖得跟只小猫似的。”

顾沫凌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李鑫,她原以为那石承泽与李家只是年轻一辈的交情,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

“他也是个苦命的人,外面如何说又怎样?我们知道他不混不就行了嘛。”李鑫又是一碗满上。

“他家有那么大的酒楼,如何还说命苦了?”顾言槐奇怪的问。

“客云来在这镇上确也有些年头了,石家确也是财大气粗,不过,那石老爷祖上五代单传,可到了他这一代,却年逾四十仍未有所出,偏石老爷和石夫人伉俪情深,不愿纳妾,又不愿自家辛苦拼下的家财落入族人旁支手中,便从外面抱养了个三四个月大的孩子过来,谁知那孩子过门三年后,石夫人却有了身孕,产下一儿一女,从此便对这养子越发宠爱,都称他是石家的福星。”刘丰边喝边说,倒有些说书先生的本事,“那孩子长至十岁,极是乖巧聪颖,石老爷极爱,经常带在身边进出,可谁知后来他却换了个人似的,将一向喜欢的书籍扔之一边,成日里带着小厮混行街面,打架滋事,那石老爷想狠下心教训他,却屡屡被石夫人护住,不得责骂半句,惹了事闯了祸,也只是拿银子遮掩了过去,后来便越发的混账了。”

刘丰歇了口气,又端起酒一饮而尽,挟了一口菜,再次说起石承泽的丰功伟绩。

可顾沫凌越听心便越发沉重。

什么叫不小心打死了个人?什么叫家里反正有个有钱的爹?什么叫天天出入赌坊一夜挥金千两?什么叫后面小喽罗一大群一手罩着池泽镇所有大店小店加小摊?什么叫花街柳巷大受欢迎?

这些,是个十六岁少年干的事?若真是六哥,以后出了什么事,爹娘该如何伤心?

顾沫凌闷不作声的端着酒碗喝着,没注意到李鑫和刘丰交换的眼神,顾言槐显然也和顾沫凌一样心事重重。

“嗳,瞧你说的,那小子虽然混了点儿,可还是有孝心的,你瞧我说的,他多少不也听进去些嘛,你说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李鑫见刘丰说完,才笑骂道,“你莫忘了,要不是他带的那些人,那东市西市能有现在这样清静?”

“得了吧你,就抓着这点儿吹嘘不够了,丢人,我看你就跟石夫人一个样,自家儿子徒弟的,就是好的。”刘丰白了他一眼,端着碗和顾言槐又碰来了一下,“来来来,顾兄弟,我们喝,别理他。”

“得,又来抢我兄弟,言槐兄,别理他,我们喝。”李鑫也不甘落后,端着酒碗拉着顾言槐不放手。

很快,顾言槐就败下阵来,李鑫和刘丰两人哈哈大笑,互相指着鼻子取笑了一番,不过,听他们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就在这时,李夫人带着李绚端上几碗浓黑的汤汁。

顾沫凌闻着那腥味有些倒胃,便婉言谢过。

李鑫虽然醉得走路有些晃说话有些结巴,可头脑却似清醒着,让李绚去喊车送他们回去。

马车很快便来了,顾沫凌搀扶着醉熏熏的刘丰和顾言槐上了车,向李鑫一家再三谢过,马车才缓缓向巷口驰去。

车子刚离开李府门口,巷子的另一头,便匆匆过来两个少年,一个赫然便是不同衣衫的顾沫凌。

李鑫已被李夫人扶着进了后院,门口只剩下李绚一人,此时见两人过来,慌忙指着远去的马车说着什么。

顾沫凌靠着马车,心事重重。

十六岁,十六年前,被抱养时才三四个月,十岁时忽然变坏,与自己一样的容貌,不是石家亲生儿子的事显然是众所周知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故意的吗?石家夫妇对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态?

直到将刘丰送回他家,回到客栈,顾沫凌还在纠结石承泽的事,久久不能静下心来,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告诉哥哥们,要是那人真是六哥,却是这样的心性行为,让爹娘伤心失望是必然的,就像顾言槐所说的,一家人都是实诚的,却忽然出了这么个儿子,他们情何以堪?是自责自己没有看好他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还是心痛儿子变得如此不堪?自己那样的家,又如何容得下日掷千金的阔少?要是他现在已养成了那刁钻的恶习,那他们家岂不是也要出个像陈大春那样的人?到时候,让老实的爹在乡亲面前如何抬得起头来?。

063一人出一半

深夜,窗外圆月照耀着大地,洒落一地银辉,照得房内亦是白亮亮一片。

顾沫凌却辗转不能入眠,满脑子都在衡量若那人真是六哥是认还是不该认。

“小姐。”寻梅听了好一会儿,怕她是哪儿不舒服,忙起身走到她床边,“你怎么了?可是喝了酒不舒服?”

“不是。”顾沫凌叹了口气,索性掀了薄被起身,走到窗边方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却是凉的,便又放下。

“小姐可是口渴,我这就去取些热水。”寻梅一摸杯子,便要往外走。

“寻梅。”顾沫凌忙拦住她,叹了口气,“我不渴,只是……今天遇到了些事,不知该怎么办。”

“可是为了六哥的事?”寻梅隐约猜到了,今天她出去打听了一下午,对石承泽的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些,只是见顾沫凌和顾言槐醉熏熏的回来,怕她听了心烦才捺着性子先忍下了。

顾沫凌点了点头,将今天遇到的听到的一一说与寻梅听,寻梅也不隐瞒将打听到的也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两人知道的倒也差不多。

“小姐,也许他不是六哥呢?也许,他还没那么坏呢?”寻梅最后犹犹豫豫的说道,其实她心里,却已有八成相信石承泽便是六哥。

“唉,算了,不想这些,船到桥门自会直。”顾沫凌烦躁的端起那杯凉茶水一饮而尽,快得让寻梅拦都来不及。

“小姐,不能喝凉的。”寻梅瞪大了眼不悦的看着她,一把抢下她手中的空茶杯,生怕她又要喝凉的,想了想又将桌上的茶壶茶杯全笼在自己怀里。

“我不喝就是了,你何必这么累?坐吧,我和你说件事儿。”顾沫凌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心头的烦闷不觉消散了许多,笑道,“今天沾六叔的光,认识了李捕头和刘保长,那片地的事儿也差不多定下来了,只等明天送银子过去,那地就是我们的了,不过,有件事还得问问你的意思。”

“小姐要我去办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寻梅坐到对面,将怀里的东西又放到桌上。

“等我们回去,二十八就是师父入土的日子,也该是你过继到师父的名下的日子,我原来说过,师父留下的银子,一千两是给村子里用的,来时六叔和我提过醒,说是先暂留在钱庄不动,剩下的便有你的一千两,现在我买地准备做买卖,便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你无意经营,那便算我一人的,我也不用你白帮我做事,每月少不得也要付月银给你。”

“小姐,我不要月银,为小姐做事是我应该的……”寻梅一听急了,忙推脱着表明自己不要什么月银。

“你先别急,且听我说完。”顾沫凌笑着摆摆手,“若是你愿意与我合伙,那买下的地便有你一半,今天刘保长也透了不少消息,就算你买了地不愿做买卖,便只是种些果林农物的,以后每年也有不少津贴,将来寻了婆家,这底气也硬些,若是你信我,愿意与我合伙继续做买卖,那以后,亏的赚的我们便一人一半。”

“我自是信小姐的,这些事,由小姐作主便是。”寻梅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呀,也别小姐小姐的,我们是姐妹,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更是。”顾沫凌无奈的摇头,看着寻梅姣好的面庞,推心置服的说道,“这生意的事,成不成还是两说,不过买下这些地却是不亏的,你细想想,也不急着答复。”

“不用想。”寻梅却坚持自己的话,认真的看着顾沫凌,“我的命是居士给的,要是没有居士,哪有今天的我,如今居士不在了,我自当竭我全力替他照顾小姐,这银子本就不该分给我的,我应下,只是不想居士的银子被旁人图谋了,如今,小姐有主意,我自然都听你的,这银子我放着也没用,你就安心拿去当本银吧,我也不要什么一半的分成,只要以后跟着小姐有饭吃有房子住就得了。”

“你呀,我都不消说你。”顾沫凌心下感动,娇嗔的白了寻梅一眼,作了主,“我们也不用全拿出来,各留五百吧,免得到时亏了,害你没了嫁妆本,就拿一千两作本银,如何?”

“我也不懂这些,一切小姐作主就是。”寻梅这才高兴起来,两人又坐着憧憬了一番,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上午,顾沫凌有些犹豫要不要去衙门寻刘丰,毕竟昨天个个都喝得挺狠,像顾言槐就醉得到现在还没起来。

“掌柜的,可有一位顾公子住在这儿?”顾沫凌正犹豫着,忽听楼下传来刘丰的声音。

“哟,保长大人,红光满面的这是有什么喜事啊?”客栈掌柜的谄媚的迎上去,“你说的是哪位公子?”

“就是那位和石公子极像的顾公子,怎么着,没欺负人家吧?”刘丰笑骂着,一边往楼上走。

“哪能啊,谁不知道我们这店最是和气了,更何况是那位公子……呃,呵呵,他住二楼玄字房呢。”掌柜的正想吹一番自己的店如何如何好,说到一半却顿了顿,提了声音给刘丰指了方向。

听声音,刘丰似乎已到二楼,顾沫凌忙对着桌上铜镜照了照,觉得没出什么破绽才开门出去。

“刘伯伯,我正想去寻你呢。”

“是不是怕我喝醉了还没醒啊?”刘丰乐呵呵的一语道破顾沫凌的顾虑,“顾兄弟还没起吧?”

“是,六叔昨天确是喝高兴了,现在还睡着呢。”顾沫凌指了指隔壁紧闭的房门。

“那就不打扰他了,你先随我去把事办妥了吧,明日我还有事得去趟泽城,正好把文书报上去。”刘丰说着便转身往楼下走,边走边说道,“你们来一趟不容易,想必还有许多事要办,一会儿我让李捕头派个捕快给你,有他们带着,办事也方便些。”

“那沫凌便不客气,先谢过刘伯伯了。”顾沫凌跟着下楼,见顾行周等人也在楼下吃饭,忙和刘丰打了声招呼,过去交待了几句。

顾行周等人见的最大的官无非就是顾一尘之类的村长,哪知道面前这富态的中年人居然是保长,不由拘谨的起了身,便要行礼。

刘丰一问知晓是顾沫凌的哥哥们,忙笑着拦住他们,说了几句,便带着顾沫凌前往钱庄。

只留下满屋子惊讶的人,小二们凑着头看着顾沫凌的背影窃窃的猜测,顺带着对顾行周等人也客气不少,话里话外的打探着他们的来历。

064保长亲自开路

有刘丰亲自带路,事情自然办得神速,那通汇钱庄分支遍布各地,可也有大小之别,池泽镇虽大,却地处偏僻并不繁华,这钱庄现银流动便少了,既便是刘丰亲自领着,那大掌柜的仍不松口宽限一两,听说上头有规矩在,每月最大限额支取五百两,再多便没有了。

顾沫凌倒也知道他说的不会有假,在前世的各个银行小储蓄所的,现金也是有限额的,不然一下子把现金提空了,接下来若有人取现金如何周转?

“大掌柜的,顾公子可是贵客,今日便看在我面上,兑付于他如何?”刘丰显然没处理过这样的事,见大掌柜的硬是不松口,不由恼怒,只是,他当了这么久的保长,就算是怒了也不会表现出来。

“保长,你就莫为难我了,实在是我无能为力啊,这些年来也没动过这么大宗的银子,这限额便定的少了,而且收存的银子一超过五百两的现银便得往上送了,如今库里也没这许多啊,要不,我这就去快马急报,让上头派些过来?”大掌柜的苦着脸连连作揖,这两位,无论是刘丰还是这位顾公子,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尤其是这位酷似石家大少的顾公子,谁知道他们俩什么关系,万一得罪了这位,引来那位煞星,只怕便不是卷铺盖滚蛋那么简单了。

“大掌柜的莫急,且听我说完。”顾沫凌见刘丰还欲再说,忙笑着打圆场,“我需要的现银并不用那么多,只要贵号将我的银票换成小额的便好。”

“那倒好办。”大掌柜的总算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刘丰硬要现银,这库房里存的也不过五百多两,一下子被拉空了,万一来个下家怎么办?钱庄的信誉不就折在他手里了吗?此时听顾沫凌一说换小额银票,顿时思绪活绪了许多,“不知道公子想换什么样的?”

“刘伯伯,那四百两要整的还是换成散的?”顾沫凌征求刘丰的意见。

“四张一百两的吧,以后取用也方便。”刘丰爽快的答道,说完斜着眼睛看了大掌柜的一眼,问,“大掌柜的,一百两总有现银吧?到时候可莫又推托兑不开啊?”

“不会不会。”大掌柜的笑的有些讪讪,连连摆手。

“如此,便九张一百两的,余下的兑两贯铜钱,其余的就请大掌柜的看着办吧。”顾沫凌从腰间暗袋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接过,细细的验了一遍,又从怀里取了一个方鉴出来,将银票折了几折,凑到方鉴上,见那印鉴果然重合毫无出入,确定是钱庄所出无疑,又翻看背面,见上面角落处细小的落款居然是京都,不由惊诧的多看了顾沫凌一眼,果然是贵客,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怠慢了他。

“两位请稍等,老朽去去就来。”大掌柜的说话越发客气,双手捧着银票进了后堂,片刻之后,便捧了个小匣子出来,双手捧到顾沫凌面前,“公子请验收。”

顾沫凌当面打开小匣子一一查验,里面果然如顾沫凌所说的,九张一百两的银票,六张十两面额的银票,两串铜钱,二十个通汇钱庄出产的一两一锭的小银元,确认无误之后,便取了四张交给刘丰:“刘伯伯,请。”

“好好。”刘丰微笑着收下放入怀里,“那我们这就回衙办地契吧。”

顾沫凌自是没有异议,又向大掌柜的问了些存取银两的细节,在钱庄开了账号作为以后公用,就算没有银票也能凭她的印鉴存取银两了。

大掌柜的心知又拉到了个大主顾,喜不自胜将刘丰和顾沫凌两人送至门外。

刘丰怀里揣着四百两银票,不知是否是担心银票的安全,走路了急匆匆了许多,很快便带着顾沫凌消失在街头。

“大掌柜的,刚刚那两人来干嘛的?”大掌柜的正看着那个方向猜测着那顾公子的来历,忽听身边有人询问,眼皮了顿时连跳了几下,忙转头看去,见面前站的分明就是那个煞星,后面还跟着李捕头的儿子李灿,忙作揖陪笑:“石公子,李公子。”

“刚刚那人是哪儿来的?”石承泽不耐的甩甩手,看着那边街头问。

“石公子不认识他?”大掌柜的一愣,两人简直一模一样,居然是不相识的,亏他刚刚还在担心得罪了那位会惹来眼前这位呢。

“少废话。”石承泽眉头一皱,眼睛一瞪,便欲发火。

“那位公子姓顾,哪儿来的老朽却不知。”大掌柜的忙回答,想早些送走这个煞星,“不过他刚刚兑了张一千两的银票,那银票是京都总号开出来的,兑的九张一百两的,六张十两面额的银票,两串铜钱,二十个通汇钱庄出产的一两一锭的小银元,之后便给了刘保长四百两,听保长的意思,现在是回衙办什么地契去了,另外,还在本号办了个账号……”

“地契?账号?他叫什么?”石承泽突然问。

“啊?哦哦,他叫顾沫凌。”大掌柜的一愣神,忙回答,刚刚说完,便见石承泽和李灿飞快的走了,大掌柜的这才算松了口气,转身进门,边嘀咕了一句,“总算送走了……”

且不提石承泽和李灿如何跟踪打探。

衙门那边,顾沫凌已拿到了地契,正面注明了泽城池泽镇下览晖山脚某处多少顷荒山多少顷荒地多少银两,背面是仿的刘丰那本文书上一模一样的地图,注明了四邻边界,写的极是具体细致,正反两边各盖了一个半鲜红鲜红的官府大印,那半个与刘丰手中留存的相合。

“刘春生,来来来。”事毕,刘丰送顾沫凌出来,随意唤了一个闲暇的捕快过来,“顾公子初到镇上,对此地的情况不熟悉,这几日便由你照应顾公子,可得招呼好喽,不得偷懒耍滑,不然,莫说我饶不了你,便是李捕头只怕也要剥了你的皮。”

“是,保长。”刘春生极正经的领命,之后却又嘻皮笑脸的凑到刘丰面前,“保长放心好了,我保证将公子服伺得妥妥当当。”那笑容里明显透露着猥琐,看得顾沫凌直皱眉。

“顾公子,那我就不送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刘春生去办便是。”刘丰白了刘春生一眼,笑着对顾沫凌说道,“至于那陈家的事,你尽管放心,只要不出人命,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多谢刘伯伯。”顾沫凌谢过,告辞出来,刘春生乐颠颠的跟在后面。

“公子要去哪儿?小的在这镇上土生土长,莫说是这大街小巷就算是哪个犄角旮旯的老鼠洞,小的也知道个清清楚楚。”刘春生笑嘻嘻的凑在顾沫凌身边,没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角落躲了两个熟悉的人,瞧清是石承泽和李灿,不由一愣,远远的见两人直朝他招手,机灵一动,捂了肚子冲顾沫凌告罪,“公子且等等,小的去趟茅房,马上就回。”说罢,不等顾沫凌回答,便飞也似的跑了。

顾沫凌无奈的瞧着他飞奔的方向,哑然失笑,只摇了摇头,缓步往前走去。

065再现诡异的纸条

那边,刘春生贼头贼脑的歪出半个脑袋,见顾沫凌没有停下,便飞快的窜了出来,往石承泽那边跑去,三个人躲在拐角边看着顾沫凌边嘀嘀咕咕个不停。

这边,顾沫凌边慢慢走边等着刘春生赶上来,既然刘丰给开了特权,让她有机会支使衙门的人,她何必客气,有他们这些地头蛇带路,办起事来必定事半功倍,虽然这个刘春生笑得猥琐了些,却也不妨碍他的作用,她决定让他带着去趟镇西,先完成二嫂的交待再去。

“公子,有人让我给你这个。”迎面跑来一个小男孩,脏兮兮的还挂着鼻涕,一手攥着串糖葫芦,一手高举着来到顾沫凌面前。

顾沫凌一愣,四下看了看,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便接过小男孩手里的东西,一看是卷得极细的纸,她心里莫名的一颤,忙打开,只见那熟悉的字迹跃然在纸上:速归,陈家下聘。

“小弟,这是谁给的?”顾沫凌忙问。

“是那个老婆婆。”小男孩指着身后的方向,“咦,刚刚还在那儿的。”

顾沫凌顺着他指的方向,却没见到什么老婆婆,心知这送信人必是不会轻易露面,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看着纸条发愣。

陈家下聘?上次说陈家抢亲,她以为是陈大春家,却不料冒出来枣花娘的兄弟家,只是,相信经过上次的事,她家应该不会有那个胆再来招惹,那么,这回的陈家可是陈大春家?可是,这下聘又是怎么回事?难道爹娘会趁她不在给她订亲?应该不会,虽然回家只是短短几日,可爹娘对她的心却是实打实的,他们肯定不会这么做……

不过,无论是哪个陈家,她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她不愿,谁能强迫得了她?她在意的,反倒是这写纸条的人,上一次无声无息的将纸条放到清单当中,这次自己来了这池泽镇,居然还能找到她,而自己却毫无察觉,这人,怎能不让她心寒?

顾沫凌越想越受得脊背发凉,这种被人监视在眼皮子底下的感觉让她极度不悦,只是,此时此刻,她却无能为力,她甚至连谁送的信都不知道,如何反击?再说了,这人,似乎并无恶意,难不成,是师父暗中安排保护她的人?

顾沫凌想半天才找了个勉强的解释,师父有时候的行踪极为神秘,她和寻梅又素来不闻不问,反正他消失一段时间之后会自己回来,可现在想想,也许真的有这个可能……

“公子久等了。”刘春生和石承泽嘀咕了半天,才急急的追了上来,见顾沫凌脸色微冷,以为他等得不耐,忙歉意的讨好,“对不住,刚刚喝了凉的……”

“没事。”顾沫凌将纸条笼入袖中,淡淡一笑,“那就麻烦刘哥带我去镇西王家杂货铺。”

“镇西王家?”刘春生微愣,又追问了一句,“可是那王秀才家?”

“谁是王秀才?”顾沫凌不解的问,二嫂只说去那儿看看,连去了做什么都未说,她哪知道什么秀才不秀才的。

“瞧我糊涂的,公子初到镇上,自然不知这些。”刘春生这才恍然,忙在前面带路,边为顾沫凌介绍那王秀才是何人物,“王秀子名唤王琦,年方十八,去年新进的秀才,他家倒是开杂货铺的,那铺子原是他大伯家的,只是后来,他大伯得重病死了,他爹怜惜寡嫂孤女可怜,便代接了铺子过来经营,没两年,那寡嫂便也得病没了,从此铺子便归了他家,如今生意却不如以前好了。”

“哦。”顾沫凌隐隐有些明白,又问,“那孤女现在如何了?”

“嫁人了,她娘死了没多久,便由他叔叔作主寻了个婆家,说是嫁的极风光,可奇怪的是连邻居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刘春生撇撇嘴,“是不是真的嫁人了还两说呢,那王琦的爹可不是什么善茬儿。”

“怎么说?”顾沫凌一听不自觉的想到石承泽,难道又是个恶的?

“他爹叫王络,人称王大善人,可私底下的勾当却上不了台面,据说,他那寡嫂并不是病没了的,而是被他给……他还有个母大虫般的夫人,据说那夫人当场捉了奸,那寡嫂不堪羞辱便投了井,也有人说,那孤女许是也被他给祸害了。”刘春生说这话时显得极鬼崇。

顾沫凌反感的退开了些,淡淡的问:“你既身为捕快又知道这些,为何不去查?”

“唉,人家主家没报案,我们就算听闻些什么又拿不到证据,如何查?”刘春生叹息的摇了摇头,“如今都这许多年了,那孤女也没了影子,铺子都把持在王络手中,这些年他倒是经常布施财物,得了个大善人的名头,去年他大儿子又中了秀才,岂是我们这些小捕快能轻易查得的?”

顾沫凌心知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疑心那孤女便是二嫂,若真是,二嫂这番让她来看看,是何意思?想报仇吗?

“他家里还有何人?”

“还有个老婆婆,表面上,王络与那母大虫倒是挺孝顺的,可私底下嘛,就不知道了,他家铺子里倒是有个年迈的老仆妇,王琦还有两个姑姑,多年未回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对亲娘不闻不问的,我觉着吧,就凭那母大虫的德性,那孝顺定是装给外人瞧的,要是猜的没错,那老仆妇一定就是王琦的亲祖母。”刘春生知道的倒是极详细,也不隐瞒什么,将王家的情况全说了一遍,“王琦还有两个双胞胎妹妹,年方二八,年初时都出嫁了,两个妹夫都是镇上乡绅之子,都是有财的主,诺,前面就是公子要找的王家杂货铺。”

刘春生停了脚步,指着一个巷子口的小铺子。

只见,王记杂货铺的匾额高高挂在木质门框上,上面的字迹已灰蒙蒙,有些污损,两间门面的铺子只开了一半,另一半的木板和那匾额一样,木板面上的漆已斑驳不堪,铺子内的货物虽然也归置的齐整,却是稀稀拉拉的,此时也近正午,铺内却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一个老妇人拿着块抹布步履蹒跚的擦着柜台。

(今天是小年,朋友们的年货备好了没?呵呵,虽然过了年某蝶又老了一岁,不过过年总是喜庆的,小小庆祝一下,晚上更新照旧~~∩_∩)。

066杂货铺里的老仆妇

老仆妇满头银丝,脸上皱褶满布,皮肤看着如陈皮般粗劣,身上穿着藏青色的粗布衣裤,衣襟手肘袖口衣摆处,皆细细的缝着补丁,不过看着针脚极细密,看起来倒并不突兀,脚上穿着双黑布鞋,已磨损的露出了两个脚趾,此时,拿着块灰灰的抹布蹒跚着在柜台前挪动,一双手,如**爪般黑瘦。

顾沫凌站在门口有些犹豫,二嫂只说是过来看看,却未说具体要来做什么,若是这铺子里东西齐整些,她倒是可以借着买东西的由头进去转转,可如今,铺子里那些东西一目了然,根本没有她需要的东西,哪用得着她进去转。

如果刘春生猜的没错,那这老仆妇是不是二嫂让她来的目的?

“官爷要些什么?”老仆妇后知后觉的发现到门口站了两个人,一转身见是一个捕快和一个年轻公子,不由吃惊的看着他们。

“哦,我陪公子随便走走。”刘春生一改刚刚嘻皮笑脸的模样,倒有些正经办差的派头,手扶在腰上的挂刀上,大模大样的跨进了门,四下打量了一番,问,“你家东家不在?”

“是,今天一早打货去了。”老仆妇恭敬的微低下头,双手绞着手中的抹布,显得有些不安。

“那家里还有主事的没?”刘春生侧头瞧了她一眼,伸手撩开通往后院的布帘子。

“夫人带着公子回娘家去了。”老仆妇头垂得更低。

“那老夫人可在?”刘春生往帘内张望了一下,收回了手。

老仆妇闻言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身子更弯了:“老夫人年迈,不见外客。”

“老婆婆。”顾沫凌明显看到老仆妇的手攥得更紧了,心里有几分明白,也不再在门外站着,缓步迈了进来,轻声说道,“这儿可有上好的绣线?我来时受我二嫂所托,特来镇西王家杂货铺买绣线,如今主家皆不在,老婆婆可能作主?”

这个借口还是顾沫凌临时想到的,二嫂的绣活极好,她曾见过二嫂缝制衣衫,那针脚和这老仆妇缝补丁的针脚极像,若是没错的话,二嫂的手艺应该是传自祖母,于是,顾沫凌便借此来试探老仆妇。

老仆妇听到二嫂两字,脸色微微一动,不过,瞬间之后她便又垂下了头,老老实实的回道:“只怕要让公子失望了,小店中余的绣丝倒有一些,却不是上好的,公子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可惜了。”顾沫凌失望的叹气,状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这下回去如何向珏姐姐交待……”

“珏……”老仆妇明显听到了,睁大了眼看着顾沫凌,唇蠕动了许久才缓缓低下头,“公子稍等,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看老夫人是否有多余的绣线,且均些给公子带回。”

“有劳老婆婆。”顾沫凌心中一喜,有礼的让开了些,目送老仆妇进了后院。

“公子,你怎么到这儿来买绣线?这池泽镇最好的绣坊在镇东呢,叫锦绣阁,一会儿小的可以带你去瞧瞧。”刘春生撩起布帘子看了一会儿,才凑到顾沫凌身边奇怪的问。

“今天的事莫向任何人提及。”顾沫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嗳。”刘春生虽然奇怪,却也不敢多问。

许久,布帘子再次揭开,老仆妇手里捧着个布包走了出来,毕恭毕敬的递到顾沫凌面前:“公子,请。”

顾沫凌接过,看着手中这黑色粗布包着的东西,捏了捏,感觉有些软软的,中间却似有个硬块似的,心里不由好奇,不过,她见老仆妇一脸紧张的看着她,显然是不想让她打开,便住了手,将布包收起,取出一个银锭子塞给老仆妇,多了她也不敢给,免得引起旁人怀疑:“多谢老婆婆,这是我二嫂托我带的一点儿心意。”

老仆妇紧紧攥着银锭子,低着头不语。

“告辞。”顾沫凌再次环顾了铺内一眼,准备离开。

“公子的二嫂想必是个有福的?”老仆妇忽的轻声问了一句。

“是,二嫂有手好绣活,这次托我带绣线也是给三岁的女儿和腹中的孩儿做衣衫用的。”顾沫凌侧过身微笑道,“今日得老婆婆相助,他日若得空,二嫂自会亲来道谢。”

“公子走好。”老仆妇低着头静默了许久,才憋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顾沫凌心知此行的目的许已达到,也不多耽搁,她心里还记挂着那张纸条的事儿,不管真假,一想到有这么一个人时刻监视着自己,她便觉得浑身不舒服,还是早早的备了货回转为好,至于这老人,她知道,如果这老人真是二嫂的祖母,那么应该能听懂她的话。

刘春生亲眼见到顾沫凌大方的赏了那个老仆妇一两银子,早羡慕的瞪大了眼睛,他心想:不过就是回个话取个东西,便能得了一两赏银,那他这几天要是将这位公子伺候高兴了,不是有更多吗?一两银子,那可比他一个月的俸银还多呢。

想到此,刘春生顿时高兴起来,心里直感谢刘保长给他找了个这么好的活。

“公子,接下来去哪儿?”刘春生脚步轻快的跟上。

“饿了,找个地方吃饭。”顾沫凌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才惊觉已过了午时,难怪感觉有些饿了,说完便又补了一句,“这镇上除了客云来,可有什么地方有好吃的?”

“客云来可是我们这儿最大的酒楼,公子不去?”刘春生正想带顾沫凌去客云来,没想到她却先提出除了客云来,心里不由暗急,他可是得了石公子吩咐的,把人带到客云来让他们见见,不过,此时他却不好说什么,心想着总会有机会的,倒不如先将这位公子哄高兴了再说,反正石公子那儿也没规定时限,不急。

“你瞧我这张脸,去了只怕又惹人误会。”顾沫凌指了指自己的脸,笑道,“你不是自称连犄角旮旯的老鼠洞都知道吗?应该也知道我与那位石公子长得极像吧?去了客云来,不是平添麻烦嘛。”

“公子确实与石公子极像,不过这和吃饭又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去吃白食,给他送银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找麻烦。”刘春生顺着话暗暗说石承泽好话。

“那日我初到镇上,见你们四五人追一个小厮,若我没看错,那人应该就是石公子吧?怎的?他犯什么事儿?”顾沫凌顺口问道。

“嗨,哪里是犯了什么事儿啊,那是李小姐与他闹玩儿的。”刘春生大笑,“他们俩都不知道闹几回了,前段日子,石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惹到李小姐了,李小姐成天追着他跑,他呢,一见到或是一听到李小姐便逃,那天是被追急了,在酒楼跟一小厮换了衣衫逃出来的,李小姐气不过,才让我们去追,我们也是无奈,石公子虽然不好得罪,可得罪了李小姐更惨,不是有句话说,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嘛。”

顾沫凌无语,什么叫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女人?她怎么就没听过呢?

刘春生见她似乎对石公子的事有些兴趣,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便滔滔不绝的挑了石公子许多趣事说与顾沫凌听,言下之意,那石公子竟也是个有趣之人,和外面听来的混世魔王完全两样人般。

067多了三条小尾巴

第二天是十七,池泽镇集市,东市西市热闹异常,刘春生一早便到了客栈候命,顾沫凌也不客气,带着顾行周、顾行全和顾行英三人去采购东西,和人谈定便让人送货到客栈,让寻梅带着顾行正和阿泉留在客栈验收付钱。

接连几日,刘春生每天早早的到顺和客栈报道,陪着顾沫凌大街小巷的逛,就像刘春生说的,连犄角旮旯的也没放过,顾沫凌借机也认识了不少粮行布店杂货铺之类的掌柜的。

粮食、布匹、各类酱菜腌菜、肉食、油盐酱醋茶等等,但凡山村里没有的又实用的,两天之内如流水般运到了顺和客栈的后院,这后院是客栈掌柜的主动拾掇出来给他们免费用的。

纵然是各种物件只买了少许,可是,等到采购完毕一归整,除去粮食布匹不算,其余的东西居然也有满满十五担之多,这下,顾行周等人可犯了愁,一起来的虽有二十人,可是除了他们四兄弟、顾言槐叔侄三人再加个阿泉,其他人都是带着自家东西的,到最后那几个村民主动将自己的东西重新归整了一遍,也不过是替他们分担了五担,剩下的两担和粮食布匹是无论如何也挑不回去了。

“怎么办?”顾行英性子最急,对着那堆东西愁眉苦脸的转悠,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顾沫凌不语,站在一边细细计算那些粮食的数量,她一共买了三担精白米,五担二级大米,这样大概就有九百五十斤左右了,然后加上各种花色的布匹约有五十匹……

“要不,退回去?”顾行正犹犹豫豫的开口,其实就连他自己也知道退回去根本不可能。

“要不,我带兄弟们送送?”刘春生也犹豫,这事儿他可作不了主。

这主意……自然行不通,就算他们也一起帮忙,也带不走啊,

留下一部份,也不可能,这些东西都是能派上用场的,留在这儿谁管?除非雇上马车走官道,可是那样一绕最快也得十多天,赶不及二十八那日不说,那个陈家下聘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分两批走,她又不放心,万一真出个劫道的,该怎么办?对了,走不了马车,买几匹马是否可行呢?前世电视里不是经常播放山区里用马驮东西的嘛,还有上次在岔道口遇到的那个镖队,他们用的那种双轮镖车是否可行?不过那种车子估计一下子也没地方找。

“刘哥,镇上可有马市?”顾沫凌灵光一动。

“有,西市不远就有个马市,里面不光有马,还有猪牛羊什么的。”刘春生连连点头。

于是,顾沫凌和寻梅跟着刘春生跑了趟马市,花了三十两很顺利的带回了八匹带着马具的马、一头牛犊子、两只小猪崽,这八匹马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不过顾沫凌倒也不怕被骗,有刘春生这个捕快在,还有自己这张脸……

那啥,顾沫凌不得不承认石承泽的混名其实也挺管用,不怕被人欺负,买东西有折扣,卖东西也因为这张脸谈妥了几桩,下次再来时便不用到市集摆地摊了,直接送到这些店里便可,只除了一桩事,让顾沫凌心里极不痛快,便是那天逛至镇北某条街刘春生为了讨好她带她去的某个楼,听到那些人热络的石公子长石公子短,顾沫凌的脸当场便黑了……

嗯,略过这桩糟心的事不提,顾沫凌临行前又去置了些礼,分送到刘丰和李鑫的府上,随便向他们辞行。

“刘哥,这几日辛苦你了,这点儿小意思,拿着吃茶用。”顾沫凌也不是小气的人,末了,顾沫凌大方的塞了二两银子给刘春生,她也并非是有钱装阔,而是托了刘春生暗地多去那家杂货铺附近转转,刘春生也是个机灵的,一口答应,并自动自发的保证不会与第三个人说。

一切妥当,五月二十这天,天尚未大亮,一行人便退了房起程回家,这一趟,除却买地买马和送刘李两人的礼物之外花去了五百两,其余用的全是那天“卖”东西得来的银子。

“言槐兄,贤侄,且等等。”岂料,人还出镇西,李鑫带着四个捕快急匆匆的赶来了,刘春生也是其中一个,见了顾沫凌等人,咧着嘴笑了笑。

“还好赶上了。”李鑫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衫,越发显得气宇轩昂。

“李叔。”顾沫凌有些意外,不知道他们追上来是为了何事。

“你瞧瞧,这么多货,你们准备怎么过览晖山?”李捕头指了指一行人,几乎每人都挑着满满一担,剩下的八匹马并一头牛犊子两只猪崽却只有顾沫凌和寻梅两人顾着,确实有些狼狈。

“这……”顾沫凌无奈的笑笑,“怎么来怎么回呗。”

“正好,我还得去王家集一趟,就随你们一道走吧。”李鑫也不废话,径自摆了摆手,刘春生几人便自动上前牵马,见顾沫凌等人还在犹豫,他又解释了一句,“正好这条路我们也未去过,如今和你们一道就当是探路了。”

“哈哈,有李兄在,我们这一路就可以更放心了。”顾言槐开怀大笑,“走,到我家多住几天,保管让你喝个够。”

“成。”这话李鑫爱听,当下也不再耽搁,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继续出发。

是夜,在密林里露宿。

吃过东西,李鑫和顾言槐几人聚在一处闲聊,谈的无非便是这条路如何,来时如何,说着说着便延伸至许多年前如何如何。

“李叔,你们坐,我和寻梅去去就来。”顾沫凌陪着坐了一会儿,便和寻梅退了出来,准备在附近设个简单的机关。

“顾公子,这是做什么?”刘春生好奇的跟上。

“我们来时遇到狼了,这里也没个藏身的地儿,所以只好做个简单的防护。”寻梅笑着解释,这些藤条虽然也起不了什么多大作用,但用来预警却是极好。

“这山里有狼?!”刘春生闻言却顿时变了脸色。

“对啊。”寻梅也不停手,径自应道,“这荒山野林的,有狼有野兽不都很正常的嘛,不过,你也莫怕,我们来时也只在山涧那儿遇到过,后来却不曾。”

“哦哦。”刘春生勉强笑了笑,看了看池泽镇方向,“我去那边看看就来。”说罢,慌忙走了。

顾沫凌有些奇怪,又不是现在便有狼来了,何必这么怕?难道……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寻梅,这儿交给你,我去看看。”交待了一声,悄然跟了上去。

刘春生走的极快,没片刻便来到了大路上,鬼鬼祟祟的往这边张望了一番,才拢了双手如喇叭状冲着四周轻声喊着什么。

没一会儿,边上林子里传出三个人来,刘春生一见他们便焦急的连比带划的说了起来。

顾沫凌了然,看着不远处的几人,略一思索,微笑着退了回去。

068陈家的聘礼

三天后,队伍顺风顺水的走出了览晖山,回家在即,每个人的脚步都似轻快了许多,这一路上,除了刘春生时不时的小溜一小会儿,除了夜晚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声,再没有别的动静,那千竹寨就像个传说似的,风平浪静,也没有再偶遇到覃天等人。

顾沫凌走出览晖山踏上官道的那一刻,心里竟有一丝丝失落,不过,很快她便轻松起来,暗自庆幸这一趟终于把人平安的带回来了。

走进顾家村村口时,已是黄昏,一如顾沫凌初回到顾家村的那晚,晚霞满天,地里劳作的人们刚刚收拾着欲要回家。

“嗳,他们回来了!”也不知是谁眼尖的发现了村口的队伍,欢喜的高喊了起来,刚刚回转的人们又纷纷涌了出来,消息瞬间传遍了村子。

“终于回来了。”顾言槐家的地埂边站起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顾沫凌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顾言生。

“爹。”顾沫凌喊了一声,眼眶竟有些微润,曾几何时,她远行回家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凌儿,你们没事吧?”顾言生的脸色似喜似悲,有些古怪。

“爹,出什么事了?”顾沫凌心里一凛,第一个念头便想李氏。

“没,没事儿,你们回来就好了。”顾言生看看人群,欲言又止,目光却落在那几个捕快身上,“凌儿,他们是?”

“哦,爹,这是李捕头,这几位都是李捕头手下的捕快,这次幸好有李捕头带人帮忙,不然这么多东西我们还带不回来了呢。”顾沫凌忙把一边站着的李捕头等人介绍给顾言生,惹得闻风而来的村民们一阵惊呼。

捕头啊,那不是比村长还大吗?

李鑫看到顾言生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不过,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随即便笑着朝顾言生拱了拱手:“老哥。”

顾言生一阵激动,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顾沫凌心里一阵暗叹,只是来了个捕头就这样了,那要是京都来了个什么官,该是什么反应,叹过之后又暗笑自己无聊,这穷山僻壤的,怎么会有京都的官来呢?这次要不是六叔,只怕连李捕头也不会来。

“六叔。”顾沫凌有些为难该怎么安排李鑫等人,全村上下,也就村长家招待客人体面些。

“放心吧,李兄和几位差爷就住我家吧。”顾言槐笑着解了顾沫凌的忧虑。

这件事解决了,其他的倒是好办了,同去的村民被家人邻居们围着兴高采烈的说着这一趟的种种,听得人心里痒痒,暗悔自己当时没跟着一起去。

顾沫凌趁着说话的空档,瞟了村口外一眼,心里暗笑:这会儿看你们怎么跟。

“我们先回吧。”顾沫凌回过头,又瞟了刘春生一眼,反正他们不露面,她也没必要说破,还是先办自己的事要紧,顾言生的表情不太对劲,想必家里真出了什么事也未可知。

听到顾沫凌的话,那些同去的村民们忙纷纷将自家的东西交给了家人,自己则送顾沫凌家的货回去。

好不容易将货物全卸下,将牛马猪的拴到了茅房前的一溜树上,送走了热心的人们,一家人才有了说话的时间。

魏氏心急,第一个上前道喜,笑得如灿烂的花朵:“恭喜贺喜了。”

“喜?什么喜?”顾沫凌可不认为她说的喜是指这些进镇顺利归来,若是喜,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

“七妹,陈家来人了……”杨二春叹了口气,瞧了一眼顾沫凌房间。

“陈家?哪个陈家?”顾沫凌下意识的问,突然,她想起了那张纸条……她怎么把那个给忘了,心里一惊,转身开了自己的房门,只见屋子里,放着六个披红挂绿的箱子,箱子上还挂了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这是什么?”寻梅跟在后面,一瞧这些也呆住了,她见过些东西,以前在城里没少瞧见人家嫁娶,那些箱子不就是这副打扮吗?可现在放在她和小姐的屋里算怎么回事?

“唉,是陈大春家,你们刚走没几天,他们就带着媒婆来了,放下东西就走,还说五月二十八是黄道吉日,他们会派花轿来抬人。”顾言生坐在门口树桩上垂着头抹泪,“是爹没用,没能拦得住他们,后来请了村长,村长说这些东西不能扔,扔了更还不回去了,我只好放着,就盼着你们回来商议商议。”

“太过份了。”寻梅一听火了,她最讨厌别人拿小姐的亲事说事,上次那个徐媒婆的话就让她火冒三丈了,没想到这回儿的事更可恶,哪有强塞聘礼的?那不是强抢吗?

“现在这事儿,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那天陈家的人抬了个大锣,边走边敲,嘴里还嚷嚷着五月二十八花轿上门。”王瑾珏愁眉不展,也不知是担心顾沫凌的亲事还是别的,“乡亲们虽也有几人出来说帮忙的,可……无论结果如何,对七妹的清誉就是有碍。”

“凌儿,要不,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李氏一直闷不吭声的坐在堂屋里,此时摸索着过来了,表情异常冷静。

“娘!”顾行英惊呼着跳了起来,双目圆睁,愤愤的说道,“大不了和他们拼了。”

“我们这就去。”这次,连顾行周也冷静不了了,说完和顾行全两人转身就走,顾行正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大哥,二哥,四哥。”顾沫凌忙追上去拦住,“别去。”

“七妹,我们总不能眼看着让你被他们抢走吧。”顾行全咬牙切齿的看着山那边,“要是那样,我们几个做哥哥的不是白活了吗?”

“二哥,你们这样去只会白白吃亏。”顾沫凌微微一笑,“再说了,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

“没错,他们说了不算。”寻梅怒气冲冲站到顾沫凌身边,“且看我的剑同不同意。”

顾沫凌哑然失笑,看着寻梅调侃道:“我们都知道你的剑不是吃素的。”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寻梅幽怨的看着顾沫凌。

“是不早了,该歇着了。”顾沫凌装傻似的,抬头看看天,冲着杨二春笑道,“大嫂,家里还有饭不?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哦哦,我这就去做。”杨二春回过神,匆匆进了厨房。

“七妹。”顾行英不满的低吼着,“你不会真想去做他陈家的人吧?”

“五哥,这事儿,我们家可有同意?”顾沫凌过去扶着李氏往堂屋走,听到顾行英的话回头嫣然一笑。

“当然不同意。”顾行英一愣,连连摇头,同意?简直是笑话。

“那不就得了,我们家不同意,又没换庚贴,又没三媒六聘,就那些个绑了红绸子的箱子,谁知道是干嘛用的?”顾沫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了,都赶了几天的路,好不容易到家了,你们不累,我还累呢。”

顾行英顿时无语,这一路,最不累的人好像是她吧?

“既然七妹有主意,我们就听七妹的吧。”王瑾珏左右瞧了瞧,过去拉了拉顾行全的衣袖,“全哥,我给你取些热水,先去洗洗把衣服换下吧。”

顾行全犹豫的看看她,又看看顾沫凌不急不躁的身影,终于点了点头。

“吃饭,先吃饭。”顾言生闷着头,朝几个儿子挥挥手,一瘸一拐的跟着往堂屋走,顾言林和顾言山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各自拍了拍顾行正和顾行英的肩,将两人拉回门口。

几个人闷头坐着,相顾无言,只有魏氏饶有兴致的围着那堆货物,这边看看那边摸摸。

谁也没注意到顾言山家的屋边,偷偷摸摸的伸出三个脑袋……。

069哪里来的小贼

今夜,顾家注定难眠。

陈家强塞聘礼的事,还有刚刚顾沫凌说买了两千顷荒山的事,哪件不是大事?

陈家的事如何处理?那两千顷荒山荒地的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顾行英心急,吃饭时问了几遍都没问出个所以然,反而被打发回去休息,百般无奈,他只好悻悻的跟着顾行正走了。

顾行周和顾行全也各自心事重重的回房,杨二春忙着收拾东西,王瑾珏得了顾沫凌暗中带给她的东西,也心神不宁的回了房,只剩下顾言生和李氏二老,坐在堂屋半晌没说话。

许久,李氏才喃喃的问:“凌儿,你真的有主意了?”也不知问的是哪件。

“爹,娘,放心吧,一切有我。”顾沫凌笑着安抚了二老一番,将他们送回了房。

“小姐,你有什么主意?”各自漱洗完毕,换回了女装,寻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在看到那几个红红的箱子,忍不住又是一阵气闷,狠不能将这些砸得稀烂才解气。

“把这些打开吧,记得别把锁弄坏了。”顾沫凌随意吩咐了两句,从柜子里取了纸笔,翻了翻,除了原先那张纸条,再没有多出什么,不知为何,她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接连收到两张纸条,两纸都是给她报信的,此时,她已能确定纸条上说的陈家必是陈大春家无疑,陈家暗抢不成,便想明抢,只是上次因枣花舅舅的胡闹,反倒搅了陈大春家的好事。

“小姐,你不会真想把这些收下吧?”寻梅不解,不过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蹲在地上拿她的细簪子去开锁。

“收,送上门的为何不收?”顾沫凌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她的心思还在那两张纸条上,对比字迹,显然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会是谁呢?

“啊?!”寻梅停下动作,震惊的看着她。

顾沫凌终于回过神,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笑,朝她招招手,等寻梅走近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寻梅顿时喜笑颜开,高高兴兴的回去捣鼓那些锁,没一会儿,锁便开了,想来那陈大春家也是个爱面子的,里面放的倒也都是实打实的东西,银饰、锦罗绸缎,还有染红的**蛋和一些不知干嘛用的琐碎物件。

寻梅忙忙碌碌屋里屋外的来回走,顾沫凌细细算了一遍进出的账目,才将东西重放回柜子里,出了门。

“小姐,这事交给我便好,你去歇息吧。”寻梅提溜了着一个篓子回来,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看着极沉。

“我出去转转就回。”顾沫凌看着那篓子,忍不住扬起一抹笑,“别惊动了我爹娘。”

“放心吧。”寻梅拍拍篓子外沿,朝顾沫凌挤了挤眼。

顾沫凌自然是放心她的,不过,此时她不放心的是另外一桩事,不知道他们跟上了没有?

站在院子里瞧了瞧,大哥二哥的屋子仍透出弱弱的灯光,爹娘的屋子虽然黑乎乎的,却时不时传来几声叹息,想必也是难以入眠。

不知道他们知晓他也跟着来了,会是什么反应。顾沫凌几不可微的呼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这山里更深露重的,就算现在已入夏,可是他们几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小姐,这一路跟过来,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村子里一片黑暗,只听到知了不停的叫嚣着,伴着偶尔的几声狗吠声,编织成夏日的夜曲。

顾沫凌顺着台阶慢慢踱着,从家门口一直踱到村口,也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心里不由奇怪:莫不是去了村长家?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一路都是偷偷摸摸的跟着,想必他们定是瞒着李鑫偷偷跟出来的,没道理这会儿又去寻他,一定还在村子某处躲着,只要他们不去后山,在村子里倒是安全的。

顾沫凌寻了一会儿也没发什么他们的踪迹,便慢慢的回转,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对爹娘说这人的事儿,他们经历了太多苦难,以后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可现在,牵肠挂肚的六儿却是那般混的人……

“汪汪汪汪!汪汪!”忽的,村口猛一阵狗吠声激烈的响起,有人惊呼了一声:有贼!紧接着人声沸腾起来,就像平静的湖面忽然被投了巨石般。

顾沫凌心里一惊,转身往村口掠去,快到村口时,她突然想到什么,一个急刹便站定了,反而慢慢过去隐在了暗处。

果然,村口被围的三个人分明就是石承泽和李绚,还有一个应该是李捕头的儿子李灿,石承泽和李灿都穿着蓝色长衫,李绚则依然是那身火红火红的装扮,此时被惊动的村民围着,似略有些惊慌,不过,村民们显然是将石承泽当成了顾沫凌,正热情的和他说着话。

顾沫凌忽然觉得想笑,她女扮男装被人错认倒没什么,只是那石承泽却被人一口一个侄女的喊,不知是什么感觉……

又见石承泽似说了几句什么,三个人转身往村里走,村民们也渐渐散去各回各家,顾沫凌才寻了一条小岔道兜了过去,直接在半道上截住了他们。

“哪里来的小贼?”此处人家稀少,顾沫凌倒是不怕惊吵到人,便板着脸装模作样的斥喝了一声,站在上方倨傲的看着台阶下几人,见他们狼狈的样子,硬是忍住了笑。

“啊!”李绚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狠了,乍见面前出来扑出来个黑影,吓得惊叫一声躲到了石承泽身后,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顾沫凌却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俏皮和得意,看她躲在后面还伸半个头打探的模样哪里像是被吓到的?分明是趁机揩油嘛。

“你……你是女的?”石承泽目瞪口呆的盯着顾沫凌,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见过哪个男的穿女装吗?”顾沫凌忍着上扬的唇角,故意恼怒的白了他一眼,斥道,“说,偷偷摸摸的从池泽镇一路跟到这儿,打的什么主意?”

“我……”石承泽没来由的脸一红,避开顾沫凌的目光。

“我什么我,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声就会有人把你们当贼绑了。”顾沫凌心情极好,不是说在池泽镇横着走的嘛,看你到这儿还横的起来不?

“顾公子……不不,凌姐姐。”李绚此时已看清来的是谁,也顾不得拉着石承泽不放,“噔噔噔”的跑上前两步,盯着顾沫凌看,“凌姐姐,我们当然不是来做贼的,我们是……是……”说到这儿,李绚犹豫的回头看了看石承泽,然后像是豁出去似的快速说道,“承泽哥怀疑你有可能是他失散的家人,所以就……”

“就什么?”顾沫凌微眯起眼,打断了李绚的话,“就偷偷摸摸的跟出来?知道那条路有多危险不?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知道乔装一下就这么张扬的跑出来了,万一那山里的人不敢打我们人多的主意,反把你们三个绑了,岂不是神鬼不知吗?怎么?你想去给他们当压寨夫人吗?”

“什……什么?”李绚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通红的,瞪着顾沫凌左看右看,她就不明白了,这顾公子……哦,不是,应该是顾姐姐怎么就这么不知羞呢,什么压……夫人岂是女儿家随便能说的……

“你能过得,小爷自然也过的。”李灿见自己妹妹被人占了便宜,心里不悦,冷着脸冲顾沫凌挑衅的仰起下巴。

“喔。”顾沫凌故意拖长了声音,双手背在后面斜睨着李灿,直看得他心里发毛避开了目光才嫣然一笑,“看来这李家小爷挺有自信的啊,不如,我们打个赌吧,看看我能做到的,你是否做的到。”。

070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傲气如李灿,自然不会轻易服输,听到顾沫凌如此轻蔑的看着他说不如打赌,他那骨子里的倔劲顿时窜了上来,挺直了腰板,傲然说道:“赌就赌。”

顾沫凌轻笑,这孩子,居然不问赌什么就应了,活该被宰。

“赌什么?”李灿后知后觉的问,不过,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会输,不就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嘛,虽然听妹妹说这顾“公子”身手不错,可他怎么着也被他爹狠训了十六年,又是堂堂的男子汉,岂会怕一个假小子。

“当然是手底下功夫,要是你十招之内能擒住我,我就带他去见我爹娘。”顾沫凌指了指石承泽,“若是你们输了,哪儿来的,给我滚回哪儿去。”

“比就比。”李灿一听,心里一喜,生怕顾沫凌反悔似的,捋着袖子便欲动手。

“慢着。”顾沫凌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看四周静悄悄的屋子,说道,“这儿不是动手的地方,你们跟我来。”说罢,也不担心他们会不会跟上,径自往后山走去,只有那儿,才不会惊扰村里任何一个人。

“你别想跑。”李灿冷哼了一声,大步跟上。

石承泽有些失神,顾沫凌家是个什么状况,他早已偷偷跟着去瞧过了,那几间土坯茅草房比他家的柴房还要不堪,还有那个瘸的独臂老人……还有那个瞎老妇人……他们真的有可能是他的爹娘吗?石承泽潜意识里有些排斥,可是,如果不是,为什么顾沫凌和他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虽说她比他长得柔和些,却也是一样的脸啊。

“承泽哥,快走啊。”李绚走了几步,回头见石承泽傻愣愣的站着,忙又蹦蹦跳跳的回来拉着石承泽的手臂追了上去。

刚进后山有块极小的空地,还是顾言槐上次带人砍去那些歪树杂树留下来的,顾沫凌一路徐徐而行,李灿在后面却怎么也没能追上,无论他如何努力,她总是保持在他一丈之前,李灿心里隐隐觉出有些不对劲,可是,一贯的傲性却不容他去质疑自己的胜算。

“就这儿吧。”顾沫凌微笑着转身面对着李灿,心里却在偷笑:这傻小子,不知道她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和暗器吗?

李灿等人自然是不知的,虽然他也看出了顾沫凌功夫不弱,可是,他觉得自己也不会比她差。

“废话少说,接招。”李灿极恼火顾沫凌用那种比他还傲的眼神看他,一上来便不留手,出手便是一招接一招攻击,看得石承泽一阵揪心,他可是知道他这位好友的功夫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手?

石承泽有些纠结了,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顾沫凌可能会吃亏,他心里就一揪一揪的,可是,若是她赢了,那他不是得被她赶走了吗?纠结的石承泽全神贯注的看着打斗中的两人,混然未察觉到李绚搂着他的手臂一脸甜蜜的靠着,她倒是丝毫未受旁人影响,只是一心一意盯着石承泽的脸陶醉。

“你耍我!”李灿的招式一招接一招,每一招看似都会攻到她,却连顾沫凌的衣带也没沾到,不由火大。

“愿赌就要服输,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啊。”顾沫凌脚下不停,或左或右的随意踏着脚伐,看似极寻常,却是师父得意之作,用来逃跑可从没失败过……顾沫凌心里极得意的笑。

李灿倔劲一上来,哪里肯服输,更是使上全力攻击,顾沫凌见他拼命似的,渐渐的也躲得有些力不从心。

唉,逃命的本事果然经不起考验啊,还好这小子的功夫只是一般,要是遇到高手,她早一招沦陷了。顾沫凌心里的得意渐渐淡去,边躲边笑道:“李灿,输了就是输了,怎么还能赖我耍你,你这分明就是耍赖,亏你还是个男的,没一点儿男子汉气概。”

“你!”李灿气的怒目圆瞪,可是最后一拳却生生的悬在了半空,一张脸憋得通红。

“怎么着,不服?”顾沫凌远远的站定,双手环xiōng,笑盈盈的看着他,“说了十招之内将我擒住便是你赢,可现在,你都使了几个十招了?”

“我……”李灿一张脸时红时白,握着拳便要冲上,可刚迈出一步,又觉得她说的没错,一时下不来台,左右为难。

“什么人?!敢伤我家小姐。”谁知,旁边忽的响起一声急呼,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李灿已被一团人影击中,远远的倒飞出去,将瘦小的树干直接撞断,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可是,那人影却不放过他,瞬间寒光一闪已袭向了李灿。

这会儿,李绚再难镇静了,惊叫的跳起来:“哥!”

“寻梅,住手。”顾沫凌急急的喊道,这李灿可伤不得。

来的正是寻梅,手中软剑此时已直指李灿的脖子,离他的咽喉仅半寸距离。

“小姐,你没事吧?”寻梅办妥了事情却没见顾沫凌回去,便出来寻找,在附近听到有打斗声便寻了过来,还以为顾沫凌遇险,想也没想便出手了,此时虽然停下,却依然警惕的握着剑指着李灿,“小贼,从池泽一路跟到这儿,所图何事?”

哈,连寻梅也察觉到了。顾沫凌失笑,她一时倒是忘记了寻梅的警惕性,不过,她可以有闲心戏弄着他们玩,却不能让寻梅对他们有所误会,这丫头最近火气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拿她的剑说事,这样误会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

“寻梅,把剑收了吧,这两位是李捕头家的公子和千金,这位是石家大少。”顾沫凌走到寻梅身边,轻轻压下她的剑锋,“我们闹着玩儿的。”

寻梅这才收起剑,不满的瞪了地上的李灿一眼,埋怨的对顾沫凌说道:“小姐,就算是闹着玩儿的,也不能那样吧,拳头无眼,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他?你没瞧见他刚刚输了嘛。”顾沫凌轻笑,看着李绚扶起李灿,虽然李灿嘴角有血,不过瞧着倒是没受什么重伤,想必是寻梅留了手,故意弄这么个声势出来吓唬他们的。

“哥,你怎么样?”李绚却吓得不轻,一双美目泪盈盈的直往李灿身上瞄。

“我没事儿。”李灿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唇,站了起来,拍拍衣衫看着顾沫凌,极不情愿的说道,“我输了。”

“你早输了。”顾沫凌极不厚道的笑道。

“喂,你!”李绚见哥哥没事,松了口气,抬头怒瞪着寻梅,便要发火。

“绚妹。”石承泽忙拉住李绚,此时他见李灿无事,顾沫凌也安然,一颗悬着的心顿时归了位,再不想横生枝叶,这两边伤了谁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李绚被石承泽这一声“绚妹”唤得没了半点儿火气,乖巧的依在他身边。

“我能……见见他们吗?”石承泽犹犹豫豫的看着顾沫凌问。

“不能。”顾沫凌一口回绝。

“为什么?”石承泽惊诧的脱口而出。

“你的丰功伟绩,我在池泽镇上没少听说,而爹娘,都是老实了一辈子的人,我怕他们受不起刺激。”顾沫凌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石承泽的眼神瞬间黯淡,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淡淡的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开。

“滚之前,最好想清楚自己是从哪儿来的。”顾沫凌看着他黯然的模样,心里莫名一滞,忍不住出声。

石承泽停下,猛的回头看她,却见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

“对啊,承泽哥,我们不能走。”李绚皱着小脸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拉住石承泽的手臂,急急说道,“要是他们真的是你爹娘,那这儿就是你家啊,这不就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嘛。”

石承泽一听,是这个道理啊,又去瞧顾沫凌的脸色。

“我可什么都没说。”顾沫凌撇撇嘴,朝寻梅使了个眼色,准备回去,“累死了,回去睡觉去。”

寻梅收了剑,跟在后面。

石承泽心里一急,想上前拦她,迈出几步却又犹豫的停下,正弄不清顾沫凌是何意思时,只听她幽幽的说了一句:“这后山多的是毒蛇,往里更是禁区,不想没了小命,就乖乖的待在这儿别乱走。”

石承泽一喜,正要说什么,忽见顾沫凌停了脚步,远远的侧身看着他们,脸色冷冽:“还有,这儿是顾家村,不是你池泽镇,你们最好给我消停点儿,不然……我拿条帚将你们扫出去。”

说罢,带着寻梅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071误会大了

顾沫凌终究没狠下心肠对石承泽几人不闻不问,回到家里后却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寻梅瞧不过去,从包袱里翻出了顾一凡留下的宝贝——人皮面具,又备了一些吃食送了过去,她才放下心来。

一连三天,李灿和李绚两人碍于李鑫仍在村里住着,死活不愿出后山,顾沫凌也只好随他们去,只每日让寻梅送些东西过去,并反复叮嘱他们莫随意进入后山,三人倒也安分。

这几天,顾沫凌也没闲着,收拾货物,虽然有族中人包了顾一凡的后事和寻梅过续各类准备,但她却少不得还要准备些东西,再加上李鑫等人住在顾言槐家,每日走动的便也多了些。

李鑫等人乍见到女装的顾沫凌和寻梅时,自然又是一番惊诧,不过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男扮女装的过客,对顾沫凌此举也算理解,只是笑闹着让顾沫凌自罚了三杯小罚她对他们的隐瞒。

不过,李鑫对顾沫凌越加欣赏了。

李鑫公务在身,不便久留,第四天便带着手下前往王家集,顾沫凌让寻梅准备了一大包干粮将他们送到村口才回转,到家时,却见石承泽三人已大大咧咧的出现在她家门口,杨二春和王瑾珏以为他们是来买东西的客人,正客气的招呼着。

“凌姐姐。”李绚的性子极活泼,见到顾沫凌便高高兴兴的跑了过来。

“你们的消息倒是挺灵的。”顾沫凌无奈的看看她。

“凌姐姐,我爹他们走了吗?”李绚吐吐舌头,俏皮的笑着。

“你不都知道了嘛,还问。”顾沫凌无语的睨了她一眼,看向一旁的石承泽,他此时正打量着李氏和那些房子,面色平静瞧不出什么端倪。

“凌儿,他们是?”李氏听出来了,敢情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啊。

“娘,这两位是李捕头家的公子和小姐,这位是……石公子。”顾沫凌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是偷溜出来的,所以只敢在李捕头走了以后才出来。”

“凌姐姐。”李绚不依的嘟了嘟嘴,坐到李氏身边,自来熟的挽住李氏的手臂,“伯母,你不会赶我们走吧?”

“啊,原来是李公子李小姐。”李氏一听,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李绚拉住动弹不得,只好急急的唤道,“信娃他娘,莺儿他娘,几位可是贵客,可得好好招呼着,中午多备些白米白面,可别怠慢了。”

杨二春和王瑾珏应下,自去准备。

“我们这儿穷,没什么好东西,几位别见怪。”李氏摸索着想握李绚的手,可刚刚碰到便似怕扎到李绚般,急忙移开了。

“伯母,别忙了,我们可得打扰你们几天呢。”李绚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凌姐姐,我好几天没换衣服了,你能不能借我一套?”

能说不好吗?顾沫凌无奈的叹了口气,唤了寻梅去帮李绚准备衣衫和热水,至于李灿和石承泽两人,家里已经没有空屋子,只好安排到大伯家,李绚也只能先让她住到顾冬菇那儿。

魏氏一听几人都是镇上来的贵客,自是高高兴兴的应了,还帮着收拾了屋子,准备了热水给他们,只是衣衫却难办,顾行周等人最好的衣衫也是带了补丁的,顾沫凌和寻梅虽也有男装,可是,毕竟是女子,身形自是比他们娇小,最后,石承泽默默的拿了顾行正的衣衫,漱洗过后,便自动自发的出来帮顾沫凌收拾东西。

“这些,有人要吗?”石承泽看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怀疑的问。

“过几天是我师父殡期,也是寻梅过继的日子,还得请村里人做事吃宴席,东西便备得多了些,其他的,平时也有人上门来换,这儿太偏僻,往日都是有行脚商人押货来做买卖,价钱比镇上的还要贵些,所以,这生意若是做好了,也是有盼头的。”顾沫凌淡淡的答道,这几天东西刚到,便有人上门来换了,虽然少,却也是生意,不过,等那边的房子建起来以后,这儿便可以撤了,到时该把房子翻盖一下,也是时候给两位哥哥议亲了,到时,二嫂的孩子也该出来了。

“你师父?寻梅过继?”石承泽奇怪的问,他不明白两人怎么会牵扯到一块儿去了。

顾沫凌语气淡淡的,却还是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石承泽听罢,不再说话,只是闷头帮着做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听在李氏耳中,看在杨二春等人眼中,却似乎有了点儿什么意思,杨二春和王瑾珏默契的相视一笑,避到了堂屋里,院子里只剩下李氏、顾沫凌和石承泽三人。

“石公子,别忙了,快坐着休息休息。”李氏对这个镇上来的石公子满意的不得了,都说大户人家那些公子小姐的个个娇生惯养,可她听着这位公子倒是勤快的,来了几日,什么事都抢着做,声音也好听。

“不累。”石承泽看着李氏微闭的双眼,心头又酸又涩。

“凌儿也真是的,哪能让客人做这些呢。”李氏埋怨着顾沫凌,语气中却带着慈爱,“石公子莫见怪,凌儿啊,就是面冷心热,其实啊,她最是懂事了,自打回到家里,就里里外外的张罗,唉,可是,家里穷,只好委屈她了。”

“娘,你说这些做什么。”顾沫凌听着不对劲,这些干嘛对石承泽说?在他他眼里,石承泽应该是外人啊。

“石公子今年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李氏不理会她,又问。

“今年十六,家里……双亲都在。”石承泽只觉心里似有个东西在乱窜似的,堵得他喉间发苦,“家里还有一双弟妹。”

顾沫凌一听,明白了,敢情李氏是把这石承泽当成……好吧,不能怪她们,只是,这误会该怎么解?

“家里是做何营生的?”李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家里……祖上经营的一间酒楼,在池泽镇略有薄名。”石承泽回头看了看顾沫凌,见她一声不吭站在柜子前忙她的事,只好自己回答,毕竟,他现在还是石家族谱上有记录的石家大公子。

“哦。”李氏点了点头,终于不再问什么,只推说坐久了有些累,让顾沫凌扶她进屋休息。

顾沫凌瞧了石承泽一眼,戴着人皮面具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不过瞧他那微微发红的眼睛倒是能看出他此时的心情颇不平静,便冲他略一点头,扶起李氏回屋。

院子里,石承泽黯然的坐着,垂着头许久许久没有动弹……。

072当迎亲的遇上出丧的

二十八是顾一凡出殡的日子,因只有骨灰坛子,倒是省了许多俗礼,只备了一付中等棺木入殓,原先按顾一尘的意思,顾一凡是他家义弟,灵堂应该设在他家,却被路老等人驳回,设到了祠堂偏屋,这偏屋律来是给族中人停放棺木用的,倒也没有失了礼仪,顾沫凌也无话可说。

灵堂上的一切都是顾一尘亲自过问布置的,他不知道从哪儿请了七个僧人,在偏屋前设了法坛,每日诵经作法。

顾沫凌事先便向顾言生和李氏特意禀过,说要为师父披麻戴孝,顾言生和李氏都是开明的人,顾一凡说起来也是他们的长辈,又是顾沫凌的救命恩人,哪有不允的道理。

顾沫凌作为唯一的徒弟,而寻梅是即将过继的孙女,自然是要去守灵的,这两天她们哪儿也没去,将家里生意上的事托给了二嫂,自从回来后把东西交给了二嫂,顾沫凌还担心了好几天,后来见二嫂明显开朗了许多,她才放下心来,专心留在了灵堂内,守着师父的灵柩,听着门外整齐诵经声,竟莫名的心安,前世,自己的母亲可没少带着她去给人作法事……

“小姐,明日,也是陈家说要上门要人的日子。”半夜,寻梅想起屋子里那些红箱子。

“管他呢,师父的事要紧。”顾沫凌淡淡一笑,往长明灯里略加了些油,两人也不多说,各靠着灵柩闭目休息。

明天……师父便要入土为安了……悲伤从顾沫凌油然而升,顺着眼角缓缓滑落,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师父是她第一个见到的人,她觉得,师父应该对她的转变应该是有所查觉的,可是,他依然当她是顾沫凌,依然如昔的护着她,教她种种生存的本领,将她护得好好的,身在江湖却从未受到过任何江湖纷争的困扰,在她心里,从未想过有一天,师父会离开她们,只可惜,师恩未报……

一夜恍惚,天还未亮,帮忙的人便来了,寻梅作过孙女,由族长亲领着,开了祠堂,禀过了各位祖宗,在族谱上重记上顾一凡的名字,又注上过继孙女顾寻梅,完成种种仪式,寻梅和人一起去了墓地。

顾沫凌一个人坐在灵堂前,默默的折着纸元宝,默默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师父……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面唢呐声大起,有人在喊:辰时吉时到。

灵堂便涌进了许多人。

寻梅也回来了,手里还捧了一件麻衣默默的递给她,顾沫凌才知是出殡的吉时到了,到了门外,顾沫凌抬头看了看天,天上yīn沉沉的没有半点要出太阳的意思,还时不时的吹了些许山风。

顾沫凌没有多耽搁,对于丧礼她虽然见过不少,可终究是前世的事,在这儿却没有任何说话权,便跟着人一番瞎忙绿,跟着诵经的和尚绕着灵柩左三圈右三圈的绕罢,又在棺前三跪九磕的行了礼,才起殡。

墓地其实离祠堂并不远,可送殡的队伍却得顺着村中主道走了一圈,转到村口时,却听村口外喜乐响彻云霄,十几人抬着一顶红红的轿子来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投向了顾沫凌。

“小姐?”寻梅和顾沫凌一人一边扶着灵柩,见到那些人下意识的便转头去问顾沫凌的意思。

“呔,你们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们公子今天来迎亲,居然敢出丧?”轿子在村口停下,轿前一个中年人气恼的上前来质问。

“来的是哪家的?”顾一尘不便送灵,便派了几个儿子和孙子代他主事,此时出来说话的是走在前面的顾言柏,陈家强下聘礼的事,大伙儿都是知道的,只是事先见顾沫凌绝口不提以为她自有主意解决,没想到这会儿人家花轿竟然上门了,心里不由有些慌神,便上前答话拖延时间。

“陈家岙陈老爷家,来迎娶你们村顾大周的妹妹顾玲,你们还不闪开!”中年人双手叉腰,指着出殡的队伍叫嚣着,“耽误了吉时,你们这些穷鬼担待得起吗?”

“你……”顾言柏气结,可还是忍不住了,板着脸说道,“我们村没有顾大周,也没有顾玲,你找错地方了。”

“怎么可能?聘礼都收了,岂会错?”中年人双眼一翻,不耐的挥挥手,“来人,把他们给我赶一边去。”

“是。”除了抬着轿子的四人,其他人齐刷刷的应下,上来便是一番推搡,将前面的人冲撞到一边,很快到了灵柩前,众人大怒,连连惊呼着欲要阻拦,却只听见“扑通”“扑通”一片声响,八九个人居然莫名其妙的跪倒在灵柩前。

顾大周?顾玲?顾沫凌不由冷笑,连个名字都没弄明白便敢来抢人,估计也就陈家第一份了。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拦我爷爷的灵柩?”寻梅见顾沫凌已出手,便也不客气,站到那几人前面冷冷的看着中年人问,“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我们……你耳朵聋了?我们是陈家岙陈大春陈老爷家的,奉命来迎娶顾玲。”中年人乍闻寻梅的话不由一愣,一回头见是个女的,胆气又上来了,挺直了腰杆横着眼上下打量着她,“哟,长得这么水灵,难道你就是顾玲?”

“我……是又如何?”寻梅欲怒,忽的想起顾沫凌让她准备的那些东西,计上心头,与其和这些小喽罗纠缠不休,还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带去陈家岙把那罪魁祸首教训一顿,最好让他终生难忘,才能永绝后患,至于那些聘礼,就像小姐说的,送上门的东西没必要再吐出去,反正那锁根本看不出谁动过手脚,寻梅心里有谱,火气自然而然便消了,顺着那人的问道。

“是就好。”中年人得意的笑道,撩开轿帘,“少夫人,上轿吧。”

“今天是我爷爷出殡的大日子,我岂能半道随你们离开,怎么着也得先送我爷爷入土才好,你若有心,便先在这儿等着。”寻梅瞟了地上跪着的那几人一眼,撇撇嘴,“你们几个便是好的,居然也知道行礼,罢了,各人向我爷爷磕三个响头,我便放了你们。”

“谢少夫人。”那九个人一听,慌忙朝着灵柩重重的磕足了三个头,磕到额头都起了个大包,才跪直了朝寻梅道谢。

寻梅过去一人踢了一脚,将顾沫凌射出的银针尽数震了出来了,那九人虽然疼得直叫唤,但到底恢复了自由,纷纷爬起来远离灵柩。

“在这儿等着。”寻梅瞥了那个中年人一眼,也不再理会他,径自回到灵柩前扶棺。

顾言柏也不等那些人说什么,指挥着人吹响哀乐,继续未完的丧礼。

中年人无奈,只好让人抬着轿子跟上,一边拉着那九个人质问他们刚刚是怎么回事,那九人浑浑噩噩的,只说刚一靠近灵柩便觉腿上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跪下了,然后双腿再也动弹不得,提起刚刚那种感觉,九个人还心有余悸,不敢离灵柩太近,只是远远的跟着。

073将计就计(新春快乐~~)

(今天是除夕,祝朋友们新春愉快~~~~~)

都说奇事处处有,这出丧的队伍尾巴后跟着一小阵红红的迎亲队,那是说不出的怪异,可,偏偏就让顾家村的人看了够,那中年人也是个有韧性的,居然一直等到丧礼结束,等到寻梅将牌位捧回了祠堂,他才再次跳了出来,催促着寻梅上轿。

寻梅朝顾沫凌使了个眼色,借口家穷出不起嫁妆,便将原先的聘礼箱子原装带回,那中年人一听不由喜上眉梢,他出来时,老爷可没说要带回那些东西,这么一来,那些东西不全是他的了?要知道,当初办聘礼时可是他一手办的,虽然他已私下得了不少,可里面的东西他最清楚不过,那可是真银真料啊。

当下,假作大方,使了人随寻梅去抬,点了箱数,果然是原封不动的六箱,连锁都是完好无损,不由更满意了,走时,还扬眉吐气般的朝顾家村的人翻了翻白眼。

今天顾一凡出殡,顾言生等人都帮忙去了,家里只剩下李氏和两个儿媳妇带着孩子,再就是石承泽和李灿兄弟几人,他们是客人,不必去送葬,便留在了家里帮着照应。

“凌儿!”李氏不知情,吓得从屋子扑了出来,差点儿跌倒,被一旁的石承泽及时扶住。

“婆婆。”杨二春忙上前替下,轻声安慰,“婆婆,不是七妹。”

“那是谁?”李氏的泪刚刚掉下,一听这话便愣了。

“是寻梅。”杨二春叹了口气,“她替了七妹去了。”

“寻梅?!”李氏大惊,慌忙说道,“是寻梅也不成,那陈家是什么地方?怎么能把她们往火坑里推呢?”

“婆婆莫急,七妹和寻梅在一起,她并没有拦着,想必已有主意了。”王瑾珏虽然不知道顾沫凌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是,她怕李氏着急,坏了她们的计划便不好了,忙走到边上轻声劝道,“寻梅整日吵着她的剑不是吃素的,可现在偏偏乖乖的上轿了,一定是有什么主意。”

“当真?”李氏这才平静了些,只是不放心的问。

“放心吧,七妹素来有主意。”杨二春也忙附和,好不容易才劝李氏安稳坐下,那边轿子已出了村口。

顾沫凌匆匆而来,后面跟着顾行周四兄弟。

“七妹,你去哪儿?”顾沫凌走得太快,顾行周好不容易才追上顾沫凌的脚步,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大哥,你们就好好在家吧,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这几天守灵累了,在休息。”顾沫凌说罢便要进屋。

“凌姐姐,怎么回事?”李绚急忙跟上。

“找茬去。”顾沫凌开了门,进屋翻找衣衫,原先她的计划和寻梅的一样,便是借着这次机会前往陈家,一次解决这个大麻烦,可谁知道寻梅却抢在了她前面,寻梅的功夫倒是不弱,不过,俗话说双手难敌四拳,她也不能让寻梅一个人去冒险,说不得也要去一趟,也好接应寻梅行事。

“我们也去。”石承泽的目光闪了闪,站到门口。

“行,都去换衣服。”顾沫凌回头,扫了他们一眼,点头同意了,他们的功夫虽不怎么样,但也比顾行周等人强,也许能帮到她。

“我们也去。”顾行英一看没他们的份,急了。

“五哥,你们不会功夫,还是留在家里照应生意吧,祠堂那边还在办酒席呢,也离不了人。”顾沫凌三言两语拒绝,将他们都关在了门外,又寻了一趟寻梅的小厮衣衫给李绚换上,又给两人略化了个妆,开门出来,只见石承泽和李灿已换上了原来顾行正等人的破衣服。

“凌儿。”李氏紧张的握着杨二春的手站了起来。

“娘,你放心吧。”顾沫凌安抚道。

“凌儿,寻梅是个好姑娘,我们不能让她受苦了,不过,你们也得小心点儿。”李氏却不是要阻止她的,只是不放心的百般叮嘱。

有李氏这番话,顾沫凌便放心了,她最怕的就是李氏出来阻止,现在一切好办了,带着石承泽和李灿兄妹俩便要走。

“顾姑娘。”还未迈出几步,却见江南江北笑嘻嘻的提溜着一大串皮毛转了过来,背上还背着满满一篓东西,上面用藤条缠挡住了,“顾姑娘,我们来换货了,这次可有好吃的东西?”

覃天呢?顾沫凌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他们身后,果然,覃天提着两串收拾干净的皮毛,缓步跟着后面,顾沫凌心头莫名的一松,不过,她这会儿也没空招待他们:“几位要什么尽管和我家人说,我有急事要办,不便招待,请见谅。”

“顾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在村口遇到一顶喜轿呢,可是这儿哪家姑娘出嫁?”江南放下东西,好奇的问。

“对了,覃大哥也是有功夫的,七妹,不如请覃大哥帮忙?”顾行英正懊恼自己帮不上忙,怕顾沫凌四个人去会吃亏,这会儿一见覃天,顿时眼前一亮,跟到覃天面前噼哩啪啦把事情说了一遍,哀求的看着覃天,“覃大哥,求你帮帮我家七妹吧,陈大春家人多势众,她一个姑娘家去了只怕会吃亏,你功夫好,有你一起去,一定没问题的。”

覃天淡淡的看了顾沫凌一眼,点头。

“太好了,就知道覃大哥是好人。”顾行英高兴的笑道,巴结的接过覃天手中的东西,“那,现在就能走吗?”

“五哥。”顾沫凌无语的看着顾行英,他这哪里像是求人帮忙的态度,人家这才刚应下他就赶人了。

“走吧。”覃天的唇角几不可微的上扬,将手中的东西往顾行英手上一递,转身往外走。

“天哥,等等我们。”江南江北见覃天要去,自然也要跟上,忙七手八脚的将身上的货物卸下,冲顾行周等了笑了笑,“顾大哥,这些先存在你家了啊。”

得,人家帮忙的都动身了,作为主人的顾沫凌当然不能再说什么,赶紧带着石承泽等人跟上。

顾沫凌快步追上覃天,也不多说什么,一行人直直出了村口,来到官道上,只见前面的轿子已拐过了一个转弯处。

“抄近路去等吧。”覃天看着前面消失的轿子,淡淡说了一句,越过她在前面带路。

这家伙,倒是挺善解人意。顾沫凌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默契的跟上。

三个时辰后,他们站在了离陈家岙不远的山上,下面是条羊肠小道,经过他们所站的地方往前弯弯绕绕的延伸,直没入陈家岙内。

此时,站在这个角度去看,只看到树木后面几间土坯瓦房,虽然也有些破旧,却比顾家村的茅草顶好几倍。

“顾姑娘,你为什么不在顾家村拦着他们,反而要跑到这儿来?”此时天尚未黑,他们不便光明正大的进入陈家岙,便寻了处隐匿之处等待,江南便提出心里疑惑,他虽没见过顾沫凌全力出手,可那时在岩栈的几鞭却能看出,她的功夫不弱,对付那些人她和寻梅应该绰绰有余才对,何况还有顾家村那么多人在,何必要委屈自己走一遭呢?

“欺负几个下人有什么意思?”顾沫凌微微一笑。

“凌姐姐说的对,这回儿折了几个下人,难道他家没别的的下人了吗?这样下去,不是没完没了了?还不如直接找上门打个痛快呢,也好叫他知道我们顾家村不是没人。”李绚好不容易平缓了气息,便高兴的说了起来,说完还邀宠似的挽住石承泽的手臂笑问,“承泽哥,我说的对不对?”

石承泽见覃天等人看向他,不由脸上一红,想抽手,却被李绚死死抱住,只好无奈的低喝了一声:“别闹。”

“没闹。”李绚嘟着嘴就是不放手,笑盈盈的直直盯着石承泽的脸,。

“既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找上门,反而要等喜轿上门?那不是有损姑娘的清誉吗?”江南还是很不解,明明很简单的事,何必这么麻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忙着呢,没空和他们玩。”顾沫凌玩笑似的看看了陈家岙。

江南顿时哑了,原来是没空玩啊……。

074跳出个傻小子

(龙年第一更,祝朋友们新的一年事事如意,日子红红火火~~~~晚上更新照常。=^_^=)

天刚黑透时,那中年人带着队伍出现在小路上,一路走,一路冲着轿子点头哈腰,那模样竟似换了个人似的。

“哎哟,你们会不会抬轿啊?是不是想颠死你姑奶奶?等到了家,看你家老爷怎么收拾你们。”轿子经过顾沫凌等人的藏身处,寻梅怒气冲冲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顾沫凌会心一笑,寻梅一直说自己的剑不是吃素的,可事实上,她本人何尝就是吃素的?凡是遇到与她相关与师父相关的事,寻梅便会变得极其强势,如今,这一路显然给这些人造成了不少的麻烦,瞧那中年人的态度,便知道他肯定吃了不少排头。

“是是是,少夫人息怒,这便快到了,等到了家,拜了堂,这些人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嘛,少夫人先忍忍,这便到村口了。”中年人好言好语的讨好着,哪里还有半点儿在顾家村时那般的嚣张。

轿子渐渐远去,顾沫凌等人远远跟上,很快,便来到了一座大宅前。

陈家岙的房屋看起来比顾家村好上许多,不过,也不是所有的都是瓦房,大多数都是和顾家村一样的房子,只是看上去更齐整些。

这大宅被高高的围墙围起,院门上高悬着陈府两字,此时,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轿子刚到大门口,里面便涌出四个下人,手上各牵了一条高大凶恶的狼犬,许是闻到生人的味道,正冲着轿子狂吠。

“停!”轿子里传来寻梅恼怒的声音,几个抬轿的下人只觉轿子忽然变沉,不由自主的便弯下了腰,轿子重重的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中年人一惊,老爷可是交待过直接抬轿子进门的,只要轿子进了门,管她有没有拜堂,都是陈家的人了。

“管家,这轿子一下子变很重呢。”前面抬轿的下人苦着脸说明原由。

“胡说,这一路都没见变重,怎么可能到了家门口就变重了?又不是抬死……呸呸呸,少给我胡说八道。”中年人说了一半,想起今天还真的是从死人棺边上把人拉上轿的,不由脸色大变,生生咽下后面的话,冲着那下人就是一巴掌,吼道,“还不抬起来?”

抬轿的下人无奈,只好再次弯身去抬轿子,可是,无论如何,却不能再撼动轿子半分。

“没用的东西。”中年人看了半天也没见那轿子起来,气冲冲的上去把一人掀到一边,自己弯腰去抬,“哎哟!”

不成想,轿子没抬起来,闪到老腰了。

“陈贵,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大门内出来一个老头子。

“老爷。”中年人捂着腰上前叽哩咕噜的说了一番,老头子边听边皱眉。

这就是陈大春?顾沫凌远远的看着,觉得有些意外,在她的想法里,一直以为这陈大春是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地主模样,岂料今天一见,才知自己是被前世电视里放的给萘毒了,这陈大春不仅不肥,反而清瘦白净,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双细长的眼睛虽无笑意,却也不像是个凶狠角色,虽有六十多岁,看起来却似比顾言生还要年轻,身上衣衫也不是什么锦衣绸缎,看着倒是上好的棉布制成,若耽在外面遇上,谁会知道这么一个老头会是横行方圆百里的人呢?

“让小少爷出来踢轿门。”陈大春冷冷的睨了陈贵一眼,转身冲边上的人吩咐了一声。

没一会儿,一个披红挂绿的少年被人推了出来,高高瘦瘦的,虽然清秀却有些像是营养不良,神情间别别扭扭的颇为怯懦。

“轩儿,去,踢轿门。”陈大春和颜悦色的拍拍那少年的肩,指了指轿子。

“爷爷,你不是说顾家的人都是我们家仇人吗?为什么还要我娶个仇人家的女儿为妻?”少年看了看轿门,一脸不情愿。

“说的对,就因为她是顾一凡的徒弟,所以更要娶。”陈大春说到顾一凡时,口气乍冷,收敛了笑看着少年,“你要还是我陈大春的孙子,就给我乖乖的踢轿门接新娘子拜堂。”

少年还欲说什么,身后出现一个老太太,笑着拉住了他:“轩儿当然是老爷的乖孙了,轩儿,快听你爷的话,去把新娘迎进来。”

“不必了。”寻梅在轿子里听得清清楚楚,这陈大春果然和居士之间仇怨非浅,幸好这回儿是她来了,要是小姐在他面前露了脸,以后只怕更麻烦,抱着一次解决问题的心态,寻梅撩开轿帘,径自走了出来。

陈大春这一瞧,顿时气得直吹胡子,冲着陈贵就吼开了:“陈贵,怎么回事?”

“老爷,她……她……”陈贵“扑通”跪下,额上冷汗直冒。

“今天是我爷爷出殡的日子,我这打扮有何不妥?”寻梅笑盈盈的走上前。

“什么?你爷爷是谁?”陈大春一皱眉,上上下下打量着寻梅。

“咦?陈老爷看着并不老嘛,怎么就这么糊涂了呢?”寻梅假作惊讶的眨了眨眼,“不是你让他们来接我的吗?听说是要娶我当什么少夫人,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陈老爷?哦,好像……应该叫爷爷吧?爷爷,孙媳这厢有礼了。”

“放肆,来人,把这疯女打出去。”陈大春大怒,这不是绕着弯咒他吗?快步退回到大门内,指使着下人轰赶寻梅出去。

“爷爷。”寻梅顿时双目含泪,委屈的停在大门口看着他们,“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你!谁是你爷爷?!”陈大春似乎对现在的寻梅十分忌惮,气得乱吼乱叫,哪里还有刚刚出来时那番淡定,“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给我打出去!”

下人们得了命令,纷纷扑出门将寻梅团团围住,那牵着恶犬的四个下人更是谄媚,分面前后两拔封住了寻梅的后路。

“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出尔反尔?”寻梅待要说话,却见那少年愤愤的冲着陈大春喊了一句,居然跑出门站到了寻梅身前,张着手护住了她,“看谁敢动?”

“你!”陈大春没想到这孙子的胳膊肘儿居然往外拐,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旁边的老太太和一帮女眷纷纷劝说少年回去,少年却固执的站在那儿。

“我不。”少年瘦弱的身子有些微颤,却没有退后,倔强的直视着陈大春,“爷爷,我不愿娶,你偏要我娶,如今她都到我们家了,你为何又要将好打出去,她一柔弱女子,哪里经得起一击?”

“你给我回来!”陈大春怒视着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话,“你瞧瞧她这打扮,分别是想咒我,你居然还帮着她,你不是不愿娶她为妻吗?那我成全你,不逼你了,你要是喜欢,等我将她驯服了,就送到你房里当个丫头,让她伺候你就成,现在你给我马上回来,别沾了她那身晦气。”

“我不!”少年侧头看了看寻梅,似是作了什么决定般,冲陈大春说道,“你说了她是我媳妇,她就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媳妇,就算是爷爷也不行。”

寻梅默默的看着身前这瘦弱的少年,心里颇为惊讶,这傻小子是怎么回事?居然为了她这个外人和自家爷爷作对……

“还不快些把人给我拉回来!”陈大春大怒,“啪啪”两个巴掌甩在了倒霉的管家脸上,那中年人顾不得自己闪了的腰,捂着脸连滚带爬的出了门槛,冲着那些下人们怒吼。

很快,少年便不抵那些人的力量被强拉回了大门内。

四只狼犬也被松开了铁链,随着陈大春一声令下,朝寻梅一跃而起……。

075谁敢抢覃爷的女人

只是,狼犬的动作虽快,却有比它更快的东西,这边才刚刚跃起,紧接着便无声无息的摔在了地上,这个剧变,让众人大吃一惊,原来负责看管狼犬的四个下人赶紧上前查看,却只见那些狼犬早已一命呜呼,可从头到尾的居然一点儿伤都没有,不由大惊,纷纷倒退回大门口,瞪大了眼惊恐的看着寻梅。

“怎么回事?”陈大春气急败坏的问。

“老……老……老爷……都……都死了。”有个下人哆哆嗦嗦的回话。

“混蛋,谁死了!”陈大春听得火大,一个巴掌便拍在那人头顶。

“不……不是,老爷死了,不不,那些狗……老爷,全死了。”下人本就惊惧中,被陈大春这么一吓,更是说得乱七八糟。

“哈哈,可不是狗老爷死了嘛。”江南等人哄然大笑,俱蒙了脸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顾沫凌原本欲要先行,却被覃天扣住了手腕拉到了身后,自己傲然走在了前面。

“你们是何……”陈大春乍一瞧他们的装扮,斗然睁大了眼睛,微微一顿,便笑着从大门内迎了出来,态度判若两人,”原来是几位好汉,不知几位好汉从哪里来?欲往何处去?”

“哼!”覃天整个人变了似的,冷冽的瞧了他一眼,径自往大门内走去,门口站着的人忙慌慌张张的后退,他便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进了喜气洋洋的正厅,在正上方的主位上坐下,江南江北一左一右双手环xiōng站在他身后斜睨着陈家众人,那感觉,就像理所当然般自然。

顾沫凌心底那抹疑惑又悄然升起,不过,这会儿她当然不会说什么,有人主动挑大梁,她也没必要抢着出风头不是?于是,便老神在在的坐在下首,石承泽三人也学她的样分坐在位置上,鄙夷的看着四周。

陈大春急忙跟了进来,火急火燎的让人上茶,然后凑到覃天身边,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笑道,“不知好汉……不,不,不知大王有何吩咐?”

大王……顾沫凌一阵恶寒,目光瞟向覃天,心道:还真有点儿山大王的范儿……

“呔,什么大王小王的。”江南一瞪眼,喝道,“叫覃爷。”

“是是是,大……覃爷,是覃爷,小老儿失敬,失敬了。”老头也不恼,依然笑容可掬的献着殷勤,“人呢,都死光了,还不给几位爷上茶?!”

丫环们哆哆嗦嗦的奉上茶,又如避瘟神般的逃了出去,那群女眷缩在门口,想躲又不敢躲,那少年欲要挣脱往门外走,却被那老太太死死拉住,只是一双眼睛直往门外瞟。

顾沫凌顺着方向看去,只见寻梅淡然的坐在大门口的红箱子上,四周躺着四只狼犬的尸体,红白相印,分外显眼,越发衬得寻梅清丽的容颜。

“你就是陈大春?”覃天淡淡开口,却是威严十足,让顾沫凌忍不住转头多瞧了他几眼,这样的覃天,哪里像个寻常猎户?

“小老儿正是陈大春。”陈大春的态度着实好,笑着便要往另一个主座坐,却见覃天忽的冷冷一瞥,心头一颤,忙站直了身子,“今天是小老儿的孙子大喜之日,几位爷来得巧,不如赏个脸,喝杯水酒如何?”

“哼。”覃天冷哼一声,看着门外那个少年,“娶的哪家小姐?”

“顾家村的顾玲,也不是什么小姐,只不过是山间野丫头罢了。”陈大春一时摸不透这几人底细,不敢得罪,只好一个劲儿的陪笑。

顾沫凌心底直冒火,野丫头?她是野丫头,他干嘛还这么暗抢明抢的?

“顾玲?顾家村只有顾沫凌,哪里来的顾玲?”江南装模作样的问。

“……”陈大春一愣,见他们冷然的样子,不敢多说什么,便顺着江南的话连连点头,“是是是,就是她。”

“大胆,居然敢跟我们覃爷抢女人!”谁知江北一声暴喝,差点儿让顾沫凌被自个儿的唾沫呛到,脸“刷”的火热火热,还好脸被蒙住了,不至于出糗,顾沫凌眯着眼看了覃天一眼,见他稳如泰山的坐着,也不反驳江北的话,也不看她,只是尽情的释放着他的冷冽般,心里暗恼:好吧,一会儿再收拾你。

“啊!这……这……几位爷可是弄错了,那顾玲……那顾家可是收了我们家聘礼的,当时她家并没说她许过人家的。”陈大春似是极惊诧,一个劲儿的说自己不知情,说顾家的人不厚道。

“哼,究竟是她家没说还是你没给人机会说?”顾沫凌冷哼一声,再由他们说下去,还不知会被他们说成什么样呢。

“爷说没错就没错。”江北横眉怒对。

“是是是,是小老儿错了。”陈大春从善如流,很爽快的承认错误。

“既知错,可知该如何做?”覃天抿了抿唇,淡然的问。

“这会儿花轿还没进门,还在门外,我这就差人原轿送回……不不不,是送到覃爷面前。”陈大春自以为聪明,笑道,“这儿的东西都是现在的,覃爷要是愿意,不如就……”

顾沫凌冷冷的盯着覃天,他要敢点一下头,她就翻脸。

“呔,爷的事岂是你能管的。”江南及时喝断陈大春的话,偷偷看了顾沫凌一眼,心里直打鼓,乖乖,这顾姑娘看来也是个不好惹的,要是惹到她,天哥的未来幸福不是悬了吗?

陈大春还欲说话,江南江北岂能给他机会,一番威吓加哄骗,陈大春答应以后再不找顾家村任何人麻烦,这才作罢,又让人送上了好茶好点心招待。

“如今顾姑娘人呢?”江南咳了一声,及时掩住自己的笑意,板着脸问。

“就在门外。”陈大春指在门外。

“胡说,你究竟把人藏哪儿了?居然敢随便找个女的唬弄爷?”江南走到厅边往外看了一眼,怒了。

“啊?怎么可能?明明抬回来的就是她啊?”陈大春顿时傻眼了,这可怎么办?明明抬回来的就是门外那疯女,他们却说不是,难道是抬错人了?可是他们哪里会是好惹的?要是非一口咬定是他藏起了人,那他陈家不是要遭殃了?

于是,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就这样,陈大春和江南两人叽哩咕噜的辩来起来,陈大春没法子,只好叫来了所有去顾家村抬人的下人们进来,俱都证明了一路抬的就是门外的女子,江南这才狐疑的冲覃天说道:“爷,好像真的不是。”

覃天略一点头,起身:“既不是,便回吧。”

“覃爷好走。”陈大春一听大喜,躬身送他们出门。

“那女子既是你抬错的,那我们便做做好事,顺便带她回去了。”江南指了指门口的寻梅,很“好心”的帮陈大春作了主。

“几位爷来一次不容易,这点儿小意思,便带上吧。”陈大春怕他们惦念记上他,忙不迭的将门外的那六个箱子也送了人情。

顾沫凌扯了扯唇角,忍住笑,淡淡的问:“这箱子里是何物?”

“都是原先送到顾家的聘礼,因这疯女说家里太穷,出不起嫁妆,便原箱嫁了回来。”陈贵这回儿倒是机灵了,三言两语交待了这箱子的来历。

“哦。”顾沫凌点点头,指着其中一个,“打开瞧瞧。”

“是。”陈大春哪里会不答应,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他陈家出的,货真假实啊,于是,便让陈贵取了锁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那陈贵存了显摆的心思,开了箱也不细看,便示意给顾沫凌等人瞧。

“好啊,敢拿这些烂木头烂石头唬弄爷。”江南一瞪,顿时怒气冲冲,一把抓住了陈贵的衣襟。

“不……怎么会……”陈贵顿时吓白了脸。

就连陈大春,也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将这陈贵狠得半死,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定是趁他不注意将东西调包了,这会儿怎么办?惹到这些凶神恶煞的,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陈家果然财大气粗,居然拿这些当聘礼。”顾沫凌冷笑,转身看了看他们,一脚踹在红箱子上,居然把箱子踹得粉碎,只见里面大大小小的石头土块一下子全滚了出来。

“啊?好啊,把我当什么了,居然拿石头当聘礼。”寻梅怒气冲冲的指着地上的石头,“好你个陈大春,你欺人太甚,我好好一个人,你居然敢这么埋汰我,你家孙子是残了还是废了?所以才这样抢强民女,居然还拿这些石头充聘礼,没钱就别充胖子。”

这寻梅,倒有几分泼妇的潜质。顾沫凌忍笑忍得辛苦,转过身咳了几声。

“好啊,这厮居然敢戏弄爷,”江南眼珠子一转,有些了然,捋起袖子便冲上去猛踹,将那六个箱子里的东西全踹明白了,踹完,指着陈家的大门喊了声,“来人,给我砸了。”

“明白。”石承泽和李灿素来是横惯了的主,一听这话,自然不客气了,站起来大展身手,能砸的不能砸的一律砸了个稀烂,末了,还不忘扔下一句话:若再敢动歪心思,下次砸的便是你们脑袋!

砸完了,才带着寻梅扬长而去。

076你不愿?

从陈家岙出来,仍从山林间穿行回去,江南江北寻了些枯树枝,做了两个简单的火把点着,一前一后照应着大伙儿。

顾沫凌低着头走在最前面,全副心神还停留在江南的那一句话上。

谁敢抢覃爷的女人……

什么时候她成了什么覃爷的女人了?顾沫凌有些气愤,却有着几丝莫名其妙的慌乱,脸上滚烫滚烫的,脸上明明还蒙着布巾,可是她却觉着被人看穿般,不由自主的,脚步便变得匆忙起来。

前世今生,从未恋过的她,此时竟因为一句不知真假的话乱了心神……

“顾姑娘,天黑了,当心脚下。”江南和江北在覃天后面走着,江北见顾沫凌一声不吭的越走越快,不由心虚,覃天对顾沫凌颇关注他们兄弟俩自然清楚,不过事实上连他们都不知道覃天究竟是不是对她有意,他们也不敢过问,只私底下两人猜测过,刚刚在陈大春家,他不假思索便说了那么一句,心底其实也是十分忐忑的,只是后来瞄见覃天没说什么他才放心不少,只是,她又是什么心思?

“今天的事,多谢几位了。”寻梅有些疑惑的看看顾沫凌的身影,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天黑林里看不清,所以也没有追上去,反而向覃天等人道谢,虽然不用他们出手她们也能解决,不过怎么说也是欠了人家人情的。

“那等恶人本来就该教训,哪用你谢?”石承泽有些不喜,这么一说反显得他是外人似的,他虽没认祖回家,但,总是顾沫凌的双胞胎哥哥吧,谁能比他更亲近她?

寻梅听罢,看着他莞尔一笑,不说话了。

石承泽看着她的笑,忽的想起自己在池泽镇的丰功伟绩,顿时脸颊发热,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心里尴尬不已,若说陈大春是恶人,那自己呢,又算什么好人?此时此刻,他竟觉得万分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为了赌一口气而毁了自己的名声,难怪顾沫凌会拦着他不让他回家相认。

只这一小会儿,顾沫凌已消失在前面林间,寻梅有些着急,正要向众人告罪跟上,覃天却开口了:“我去瞧瞧。”

说罢,便自顾自的脱离了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寻梅若有所思的看看覃天,似是想到了什么般,看看江南江北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几人也不再多耽搁。

顾沫凌走了没多久便发现自己将其他人落在后面了,便缓了脚步,边走边调整自己的思绪。

虽然那句话听着有些那个,可是自己至于这样纠结吗?

也许,人家也只是权益一时的说法,他们非亲非故的,出头为她讨说法,总得有个由头不是?

没错,他们这么出现,陈大春将他们当成了强盗,所以才这么害怕,然后他们这么一说,那陈大春便是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和强盗抢女人了不是?

可是……顾沫凌想到一个可能,不由苦笑,若是陈大春胆子真的挺肥的,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她的清誉还真的就毁了,不知道爹娘听到这样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顾沫凌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状况,只怕从此不用寻梅拿剑威胁媒婆了吧,谁敢和一个强盗的女人有牵扯?

“当心。”一时不注意,顾沫凌踢到了一条横生的藤条,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身边一阵劲风掠过,手肘已被人扶住,淡淡的竹香挟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顾沫凌心头莫名的一悸,下意识的抬头,只见覃天稳稳的站在她面前,双手扶着她的手肘。

眼前的他,半蒙了脸,光洁的额上垂下几缕碎发,剑眉下一对浓密的长睫如蝶般扑朔着,细长的丹凤眼里清澈的倒映出她慌乱的神情,渐渐的,她看到她被一潭深遂黝黑的湖水淹没,四周,似乎只剩下狂乱的心跳声……

手肘处的热意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顾沫凌瞬的回过神,心里懊恼不已,又不是没见过帅哥,居然就这样沉溺了。

“放手!”顾沫凌不敢再那样直视他,低着头咬了咬唇,淡淡的说道。

覃天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缓缓放手。

肘上的热气忽然消失,顾沫凌心里竟漫上一丝失落,一抬头见覃天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无名火顿时窜上心底,想也没想便挥拳朝他攻去,只是,拳头挥出她便有些悔意,这猛不丁的要是他躲不开怎么办?可是就这样收回来岂不是太丢面子?心思一乱,力量便大减,拳头也偏过了他的脸落向他xiōng前,只是,就在快要碰到覃天时,覃天却动了,一抬手将顾沫凌的拳头整个包在了掌中。

“怎么?”覃天浅笑。

“刚刚都胡说什么?”热气从拳头上直窜到耳后,顾沫凌皱着眉怒瞪着他,刚刚那丝悔意也消散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有无边的恼怒,只是,她欲抽回手却不能动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提起脚便往他膝上踢去,她的这些招式不过是极寻常的,对付寻常人还可以,不过,覃天显然是不是寻常人。

“我有说什么吗?”覃天松手,躲开她的那一踢,眼含笑意看着她。

“管你谁说的。”顾沫凌此时更多的还是气恼自己的莫名其妙,更是加快了攻击,覃天也不还手,只往林中躲。只是,她虽然打得起劲,却连覃天的衣边也没沾到。

“你不愿吗?”轻柔的声音如碎石击在平静的湖面,激荡起层层涟漪,激得顾沫凌竟忘记了攻击,手掌就这么悬在半空,愣愣的看着他。

不愿吗?顾沫凌情不自禁的自问,好像……并不是不愿的,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因为那句话不是他自己说的吗?还是因为觉得他的态度?

“权益而已,莫见怪。”覃天定定的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的淡然说道,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果然是权益……顾沫凌沉默,转身掩饰自己心底的无边失落,只是,若真是权益之计,为什么要问刚刚那一句?

“回去吧,太晚了。”覃天静静的等着,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只是,隐隐间,有种感觉却不一样了,似乎没那么冷漠,似乎有种安宁的气息隐隐围绕着彼此。

刚刚,一定是幻觉。顾沫凌渐渐平复下来,暗暗吐了口气,极平静的转身看着他:“不管如何,今天的事算是我欠你的人情,日后……定会偿还。”

“随便。”覃天略一点头,当是认同。

顾沫凌触及覃天的目光,脸上又是一热,怕自己丢脸,忙抬腿便走。

覃天看着她的背影,扬起一抹淡淡的笑,跟上。

和寻梅几个会合,抄小路回到家已是深夜,李氏等人却仍未歇息,都聚在堂屋等着,见他们平安回来,才算松了口气。

吃过了饭,顾行正和顾行英热情的安排覃天几人去那边休息。

一夜辗转难眠,待顾沫凌起来的时候,覃天等人已换了货走了。

不过,短暂纠结过后,顾沫凌便打起精神专心忙荒地的事儿,至于什么陈大春乃至是江北那一句覃爷的女人和覃天那一句“你不愿?”云云,她一应给抛之脑后,虽然处理事情的手段野蛮了点儿,但相信威慑的效果应该是一样的,她就没必要正为这些事纠结,也没必要为那一句凭空的话纠结,人家都说了是权益了,她何必想不开自找虐?

与其纠结这些没用的,不如多做些正事儿,如今,师父的事了了,寻梅的事也了了,剩下的就是努力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才是正经的。

寻梅过继到顾一凡名下之后,顾一尘便作主在他家边上整理了一个小院出来,那屋子原是顾一尘家用来堆放杂物的,现在单单清理出来,又修缮了一番,隔了个单独的小院,便记在了寻梅名下,只是顾一凡到底不是顾家村的人,所以田地便不能分到寻梅名下。

寻梅本不愿搬出去住,但见顾沫凌家实在太挤,便搬了过去,只每日一早便过来这边依然照顾着顾沫凌的起居,白天帮着收拾家里照顾生意,晚上吃了饭才回去。

顾沫凌的屋子被寻梅一番布置,渐渐也有点儿像样,原来当书桌用的桌子也移到了床头的窗下,到晚上,没了寻梅管制着,虽然有些清冷,不过也方便她做事。一个人就着灯,画荒地的各种图纸,列她的计划,随意的在白纸上添下她的种种想法,很快,便有了初步的图纸……。

077回来是需要勇气的

这一日,天气晴朗,家中诸事又是皆妥,顾沫凌便想着再去一趟岔道口看看那片地。

地契到手这么多天,她还没去实地探过,如今心里已有了个大概的谱,剩下的便是将各项事情实施下去。

混日子是极易的,眼睛一睁一闭便是一天,她根本没有混日子的想法,所以,接下来便该行动了。

顾沫凌要出去,寻梅自然要跟着,李灿和李绚两人自然不会落后,石承泽虽然想留在家里帮忙,可他们都走了,他也不好一人待着,而且,他也想看看顾沫凌想做什么。

于是,将家中的事托付妥当,五个人便牵了马出村,路上自然又吸引了许久眼球。

一路狂奔,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岔道口,此时虽是初晨,但夏天的阳光却已有些火热,策马时的那种惬意已被热气侵袭。

“凌姐姐,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李绚今日已换回了她自己那身火红火红的衣衫,越发觉得热,此时看到眼前除了荒草还是荒草,更是有些后悔跟出来,早知道待在顾家村了。

“小姐买下的那片地就是这儿。”寻梅却比李绚好多了,习武之人,一点儿冷的热的算什么。

“你准备做什么?”石承泽皱着眉看着满地的荒草,好奇的转头看着顾沫凌,“种地?”

“你瞧,这一片能做什么?”顾沫凌有意想试探石承泽,这几日见他在家里忙前忙后的,李氏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村里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好奇,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她便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些琐事全给解决了。

“这儿……倒是个做买卖的好地段,只是,不是说附近不太平吗?”石承泽不亏是石家大公子,从小耳闻目染了不少经商之道,这点儿眼力劲还是有的,不过他来这儿这段日子,可没少听人说览晖山如何不太平,也没少听人说顾沫凌如何有胆魄居然还敢带人过览晖山还安然回来。

顾沫凌微微一笑,忽的转了话题:“你们出来时日不短,何时回去?”

“凌姐姐,我们还不想回呢。”李绚有些喜欢上这儿的生活,虽然平时忙忙碌碌的,却充实,比以前整日闲逛有意思多了,“我爹这会儿一定还没回去,我娘只以为我们是跟爹一起出来的,不会有事的。”

“你的打算呢?”顾沫凌转头看着石承泽问。

“我……”石承泽有些犹豫。

“家里的情况如何,你现在应该清楚了吧。”顾沫凌一见,心里有些不悦,男子汉大丈夫的,做事这么婆妈,“不说别的,先不提你回不回这个家,你都该回池泽镇一趟。”

“什么意思?”石承泽皱眉,心里莫名一痛,这是在赶他走吗?

“没什么意思。”顾沫凌淡然的看着他,说出她的理由,“那边好歹养了你十六年,生恩不及养恩大,无论怎样,你也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更不能一走了之,那是不仁不义不孝,你若做了这等不仁不义不孝之人,就算是回来,爹娘也不会认你。”

石承泽张了张嘴,终究闭上,一言不发的听着。

“二是因你在池泽镇的丰功伟绩,我大略知道些,虽然不知道你因何会如此,不过,爹娘和哥哥们都是纯善之人,我不想让他们将来为你的所作所为伤心彷徨,所以,你若决定回来,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为。”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石承泽的行事脾性她倒是略有了解,隐约猜到他变成那般恶少该是有原因的,不过,之前怎么样她管不着,她只是不想看到李氏将来伤心难过。

“我知道我以前是过份了,只是……”石承泽黯然的叹了口气。

李灿和李绚两人听罢,只是默不作声的策着马来站到石承泽身边,无声的拍拍他的肩。

“石家酒楼虽不是最好的,却也有那么多年的根基在,而我们家,住的是寒舍,吃的是粗粮,穿的衣服,没一件是完整的,也没有任你驱使的下人,更没有供你挥霍的金银,如果你回来,面对的就这样的生活,每天做不完的事儿,却有可能穿不暖吃不饱,住的是茅屋,任何事都要靠自己动手,为了让日子好过一点儿,起早贪黑没完没了的做事,也很有可能,努力了很久很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你还有勇气回来吗?”

顾沫凌自问没有吓他的意思,她不过是将风险坦露在面前罢了。

做什么事总是有风险的,这览晖山中的危险,现在虽然不曾表露出来,可终是隐患,谁知道那千竹寨上的人是不是因为看不上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才迟迟没动静呢,待他们生意做起来了,做大了,他们才下山来坐享其成也未可知,那时,仅她和寻梅两人,真的能护所有人周全?也许到头来,买卖反成了他人嫁衣,自己和寻梅要么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要么就和村姑一般从此过家长里短的清苦生活。

“你能,我也能。”石承泽沉默了许久许久,就在顾沫凌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开口了,语气淡淡,却不容质疑的坚定。

顾沫凌回头,瞧着他那张和自己一样却多了份男子气概的脸,笑了。

“七妹。”石承泽不回避的回视,轻声喊了一声。

“现在喊太早了吧。”顾沫凌心头一阵轻松,六哥找回来了,最高兴的应该是娘吧,不过,她就是有些不愿让他太容易过关,“你还是尽早回去吧,无论如何,还是得顾虑他们的感受,毕竟养育了你十六年,若不是他们当初买下你,这会儿你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就像她,如果不是师父,她会在哪里?某个花街柳巷?还是哪家高门大宅里当仆役?

“好。”石承泽点头,干脆的应下。

“还有,也不能像以前那么胡为,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治你。”顾沫凌连威胁的话都出来了,正要继续说,忽听寻梅“噗”的笑了:“小姐,他是六哥,不是七弟。”

“六哥怎么了?不服我管啊?不是我哥我还懒得管呢。”顾沫凌没好气的睨了寻梅一眼,说罢连自己都觉得好笑,自打回到这个家,她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妈了呢,总感觉有cāo不完了心。

“承泽哥,恭喜,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李绚笑得两眼弯弯,说罢又不高兴的嘟着嘴埋怨顾沫凌。“凌姐姐,你也真是的,之前干嘛那么刁难承泽哥嘛?摆明就是故意的。”

“说的对,我就是故意的,他要是那扶不起的阿斗,那这个哥哥不认也罢,反正都丢了十六年了,我爹我娘还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呢,不差这么一个。”顾沫凌直言不讳,笑盈盈的看着石承泽,威胁道,“以后你可得小心着了,要再像以前那样吃喝嫖赌的胡来,我一样拿扫帚将你扫出去。”

“我哪有去……那什么。”石承泽脸上一红,矢口否认。

“没有吗?那什么楼的姑娘们可是石公子长石公子短的喊得亲热着呢,只可惜,她们认错人了。”顾沫凌瞧了李绚一眼,故意恶作剧的揭石承泽的短。

“什么楼?什么姑娘?”果然,李绚一听,顿时睁大了眼,也不顾现在是在马上,歪着身一把揪住石承泽的衣襟,“说,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啦。”石承泽此时身在马上,哪里敢跑,只好讨饶道,“绚妹,是七妹故意的,你别信。”

“空穴不来风,你别想糊弄我。”李绚不依不饶的追问。

顾沫凌得意的冲着石承泽一笑,知道厉害了吧,治你,小菜一碟。

078骑马走亲戚

回到家吃过了午饭,顾沫凌便独自去见顾一尘,将自己的打算和各种顾虑说了一遍,她是有心想帮顾一尘家一把,不过,做生意的事又不是能打包票的,并不是包赚的,谁知道将来如何,万一亏了,那不是好心办坏事吗?若现在不帮,万一赚了,岂不是有生嫌疑?

“你有这份心,我便心满意足了。”顾一尘却轻松解了她的疑虑,笑着道,“我老了,纵是有心,也没那份力气了,再说了,你若给我开了个头,万一来第二个人也这么要求,你怎么办?那是你自个儿掏银子买的,那么一来不就变成大伙儿的了吗?这人心都是贪的,到时候,一个不好便怨到你头上了,我看啊,这件事还是莫提了,提携乡亲的办法有很多种,到时候需要人手,你先照顾村里的人便好了,若是你二伯他们有心也想经营个买卖,你到时候给点拔点拔,给他们寻个铺面做个营生,老头子便感激不尽了。”

这是小事,顾沫凌自然一口答应,又坐着说了一番闲话,便告辞出来,准备明天去一趟杨家村,三姐的日子不好过,如今有活儿要做自然不能漏了自家人。

第一次去做客,自然不能空着手去,杨二春许久未回娘家,李氏便作主让她带顾沫凌去,随便也让孩子们回去瞧瞧外祖父外祖母,消息一宣布,可把信娃和鹊儿乐坏了,在门口空地上又嚷又跳,只莺儿泪莹莹的扁着嘴倚到王瑾珏身边。

“莺儿也想去吗?”顾沫凌注意到,便笑着将她抱到膝上。

“嗯。”莺儿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顾沫凌,“可是莺儿的外祖家好远好远哦。”

顾沫凌心里一滞,抬头看了看一旁的王瑾珏,见她蒙着头咬手上的绣线,眼角却隐隐有些晶亮,心知她必是听到了莺儿的话心里难过,忙笑道:“那,莺儿和姑姑一起去看三姑和哥哥姐姐们好不好?”

“好,还有弟弟妹妹。”莺儿顿时喜笑颜开。

“姑姑,我们可以骑马去吧?”信娃乐得跑到边上期待的问,自从家里有了猪马牛,他便主动承担了割草的任务,每天高高兴兴的忙碌,要不是顾行周怕马蹄会踢到他,不许他独自靠近那边,他恨不得一天到晚蹲在那儿看着。

“好,都骑马去。”顾沫凌宠溺的看着几个孩子明媚的笑脸,心里暖暖的,还是孩子好,无忧无虑……

杨二春要去,家里的事便落在了王瑾珏身上,寻梅体贴王瑾珏的辛苦,便主动留下了。

“还要骑马啊?那,大周啊,你也一起吧,你媳妇又不会骑马,凌儿一个人哪里顾得了她们四个。”李氏一听,担心了,这骑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不许走快了,让马慢慢走,知道不?”

“娘,知道了。”顾行周也不放心,便应下了。

“凌姐姐,我也想去。”李绚待不住了,“我来这儿还没去别的地方看过呢。”

“那边和我们这儿也差不多的。”杨二春有些不愿,她娘家的情况只会比这儿还差,若他们也去,多不好意思。

“凌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们过几天就回去了,好歹也多看几个地方嘛,你就让我去吧。”李绚凑到顾沫凌身边,开始撒娇,搂着顾沫凌的手臂不断的晃。

“好了好了,想去就去吧,晃得我头都晕了。”顾沫凌忙讨饶,横了她一眼,“可不是去玩的,到了那儿可得做事的哦。”

“没问题没问题。”李绚举起一只手保证道,“绝对没问题,洗衣做饭扫地倒夜香,我都可以。”

“去,还洗衣做饭扫地倒夜香呢,我三姐家可能没那么多衣服让你折腾,你还是算了吧。”顾沫凌白了她一眼,拍开她的手。

“这孩子,就会逗人开心。”李氏被李绚逗得直乐,“去做客,哪能让你动手做那些啊。”

第二天天还未亮,几个孩子不用人喊便早早的醒了,换上了王瑾珏给做的新衣衫,各屋门口乱窜着催促众人起床赶紧用饭赶紧出发。

这让顾沫凌想起前世的春游。

杨家村离顾家村并不远,平时走路只需半天的脚程便到,顾沫凌等人虽然骑得很慢,却也比平时快了许多,当初晨的阳光升起,他们已来到了魏家岙外的路上。

“这儿就是魏家岙,再往前五里就是杨家村了。”顾行周指着一条小路介绍道,“等回去的时候,我们去访访魏村长吧。”

“行。”顾沫凌没意见。

边走边打量着路两边的麦田,顾沫凌依稀记得小麦的收获期应该是七八月,此时的小麦已变成了黄色,微风轻轻拂过,便露出下现青青的叶子,青黄相接,煞是好看,再过去,便看到一条能容三人并行的泥土路将麦田一分为二直通向深处,远远的,有村民扛着东西出来劳作,再远些,麦田的尽头,隐隐能瞧见一片片茅草铺就的屋顶,顺着麦田的边沿一路延伸。

杨家村与魏家岙相邻,就连那麦田也是接壤在一起,田间已有不少辛勤的人们已在劳作。

“舅舅。”信娃远远的便冲着路边一处田地里的人影高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见这么多人骑着马过来,纷纷聚到一起指指点点。

“呀,是杨哥家的二闺女回娘家了。”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杨二春。

“杨石,你二妹骑着马回来了。”边上有人高喊着提醒田间的杨石。

“谁?”杨石一听,有些不信,疑惑的拖着锄头出来了,后面路着谷儿、芽儿和麦儿。

“小姨!”谷儿几人第一眼发现了顾沫凌,扔下手里的东西便惊喜的扑了上来。

“谷儿、芽儿、麦儿,慢着些。”顾沫凌怕马受惊会踢到孩子们,忙翻身下马,其他皆跟着下了马,只留三个小的端坐在马上接受旁人羡慕的目光。

“小姨,你怎么才来?”谷儿有些幽怨的看着她,“我现在都能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了,书也不会掉,砖头还加到四块了呢。”自那天回来,他可是天天严格照着寻梅姑姑教的练呢,想到寻梅,他连忙抬头寻找了一番,却没见到,“梅姨呢?”

“你梅姨在家照看呢。”顾沫凌笑着解释,看到一旁的芽儿麦儿盯着莺儿目不转睛的,便问,“芽儿麦儿可是也想骑马?”

芽儿目露惊喜连连点头,麦儿却有些犹豫的看了看高高的马,不吭声。

“来,别怕。”顾沫凌笑着将两人抱上马,让她们和莺儿同坐。

“七妹,怎么不事先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杨石已和顾行周几人说了几句,得知他们此次来是因为顾沫凌有事寻他。

“三姐夫,家里有马,我们来一趟也方便,哪用接呢,我这次来是有事要寻你帮忙呢,只是不知三姐夫可有空?”顾沫凌笑着说明来意。

“有空有空。”杨石连连应道。

“哥,先回家再去吧,这日头也热了,怎么能让客人这么晒着。”杨二春坐了一路的马,直觉得腰酸背疼,回头看看李绚等人,催促着杨石先回家。

“对对,看我糊涂的,谷儿,去收拾收拾,我们回家。”杨石一拍额连声致歉,谷儿应了一声,飞快的钻进麦田,没一会儿便扛了个小锄头,提了个大篮子回来了。

“来,上马。”石承泽主动接过谷儿手中的东西,将谷儿扶上了李灿的马。

一行人牵着马缓步跟着杨石往家走去。

079三姐的家

小村里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杨家二闺女骑着马回娘家的事,瞬间如插了翅膀般飞遍了整个村子,这一路过去,不断有瞧热闹的人和杨二春打招呼,杨二春一直笑着回应,隐隐的眼角竟有些湿润,她家何时这般风光过?

杨家村的屋子不同于顾家村依山地而建,这儿的屋子大多是密集在一处,各家有各家的小院,或是土房或是木房。

杨石家似乎是处在中心位置,院子用的是木制的半人高栅栏,一眼瞧去,便一目了然,两畦菜地里散放着几只小**仔正在四处啄食,几间木屋呈七字形,虽也是茅草屋顶,却收拾的极是齐整,屋边还有一棵茂盛的枣树,笼去了半个院子的阳光,树下放着一张小四方桌,一条矮长凳,此时,顾秋菇正站在院门口张望,院子里还坐着两位老人照看着刚会走路的豆儿和粟儿。

看到顾沫凌几人,顾秋菇这才相信乡亲说的是真的,激动的开了半人高的木院门出来:“大哥、大嫂、七妹,真的是你们?”

进了门,又是一番热闹招呼,李灿和石承泽很自觉的将马拴到门口的树干上,便动手去卸那些东西,谷儿等人哪里见过马,兴奋的嚷嚷着问马吃什么喝什么,信娃便得意的成了解说的那个,带着谷儿等人去割草喂马,后面跟了许多瞧热闹的小孩子,鹊儿和莺儿年纪小,顾沫凌便把两人掬在身边,两人也乖巧,陪着豆儿粟儿在院子里围着枣树转圈。

杨二春也是个闲不住的,又是自己娘家,便帮着顾秋菇里里外外的忙,张罗茶水。

“绚儿,你不是说要洗衣做饭扫地倒夜香的嘛,还不快去。”顾沫凌笑着打趣身边的李绚。

“我倒是想啊,只是大嫂不让。”李绚吐了吐舌头,冲着顾沫凌扮了个鬼脸,朝杨二春跑去,“大嫂,我帮你,不然凌姐姐又要说我了。”

“不用不用,哪能让贵客动手呢。”杨二春将她按坐到凳子上,给一旁的老人介绍,“爹,娘,这三位都是镇上来的贵客呢,两位是镇上李捕头的公子小姐,另一位是石公子,都是七妹的朋友。”

老人一听是捕头的公子小姐,慌忙要起身行礼,被李绚按住,李绚娇嗔的看了杨二春一眼:“大嫂,你怎么又提这个,不是说好了不说的嘛,我爹是捕头没错,可捕头又不是什么官,我们哪儿就是公子小姐了。”

杨二春回到娘家,心情特舒畅,便笑着开李绚的玩笑:“可不光你们是公子小姐,便是我们,也沾了七妹的光呢,寻梅刚到家时,还冲我公公婆婆喊老爷夫人呢,瞧,我不也和你一般了?”

“你个孩子,都当娘了,还这般不知礼数。”杨母笑着拍了她一下,朝李绚说道,“李小姐莫理她,都是山村里出来的野丫头,哪里能和小姐们比。”

这边正说着热闹,顾行周等人也已将东西都搬进了屋里。

“沫凌。”院外匆匆走来一个人,却是杨家村的村长杨伯严,人还未到,却已开怀大笑,“我说早上怎么一直有喜鹊叫呢,原来是有贵客到,哈哈,走走走,到我家去。”

“太叔公,您怎么一来就抢人呢?我家七妹到家,凳子全党没坐热呢。”杨石笑着将杨伯严拉进院子,“您快坐吧,一会儿就在我家吃饭吧,我家七妹带了好酒好菜呢。”

“得,我听人说二春回来了便过来看看,没成想反倒成蹭饭的了。”杨伯严也不客气,冲着院子外的人群喊了一声,“山娃子,回家跟你奶奶说声,我中午在这儿吃了,让她整几个好菜送过来,还有,让你爹快去趟魏家岙找你力山伯伯,告诉他,顾家村有贵客到,让他赶紧带上好酒好菜过来。”

人群里有个孩子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顾沫凌失笑,没想到居然成了贵客了,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杨伯严和魏力山之间的熟谂,若不是关系特好,怎么会公然叫着让人带着好酒好菜过来。

“沫凌啊,今儿怎么有空来你三姐家?我可是听说你忙得很啊。”杨伯严这才安稳的坐下,“上次你去镇上,我们没赶上,下次准备什么时候再去,可得知会一声,也让我家娃子跟着去见识见识。”

“只要您不怕我把他们给卖了,自然可以的。”顾沫凌开了个小玩笑,说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下次具体什么再去却是未定,我今天来,是想请我三姐夫帮忙,上次见他的木工活甚好,便想让三姐夫给我打几辆马车。”

“打马车做什么?”杨伯严好奇的问,“难道你要学那行脚商?”

“并不是,我买下了岔道口那片地,准备在那儿开个茶棚做买卖,便想着有马车来往也方便些。”顾沫凌也不隐瞒,“过段时日还要用到泥瓦匠,杨村长若有相熟的,帮我介绍介绍,只要活做的好,自不亏待了他们。”

“那片地?!”杨伯严显然也知道那儿,顿时惊诧的睁大了眼,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一口应下,“成,我女婿便是做泥瓦的,到时让他介绍几个好的来。”

“三姐夫,我要一辆带车厢的马车,一辆太平车,你看几天能成?”顾沫凌关心的是打马车需要的功夫,搭个茶棚容易,茶棚起来以后便要开业,这来往搬运东西,总是有车子才方便些。

“我一个人,一辆太平车差不离得七八天,马车费事些,估计还要久一些,这车子可是急用?”杨石想了想,有些为难。

“造车子之前,只怕还有事得请三姐夫帮忙。”顾沫凌自然是优先照顾自家人的生意,“那岔道口倒是有个荒废的茶棚子,只是年数久了,太过危险,我并不想用,所以得重新建个新的,虽是暂时用的,不过一应灶台桌椅的都马虎不得。”

“那……我这就便去寻我师父,看他得不得空。”杨石怕耽误顾沫凌的正事,忙起身,“太叔公,您先坐,我去去就来。”

“行了,你忙你的。”杨伯严挥挥手,也站了起来,“既是正事,我也不闲着了,这就去替你寻人,让他们来这儿见见,你自个儿和他们谈,如何?”

说罢,便风风火火的走了,出了院子,便和围观的人群说了几句,人群顿时四散而去。

石承泽和李灿站在院子一角,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这就是他的三姐,一个被生活压迫的农家妇人,上有两位老人要伺候,下面还有五个小的要照顾,肚子里……石承泽心里闷闷的,想要回来的决定更甚,他想帮他们做些事情,可此时却无从做起,只能看着三姐笨拙的忙进忙出,看着谷儿挎着那个大大的篮子一趟一趟的运送着青草,他在想,他像谷儿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记忆早已模糊,只依稀记得满街打马玩耍的小小身影,只记得闯了祸却不必担承罪责时那得意的却模糊的笑脸……。

080老木工的机遇

杨石的师父,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有着一张山里人惯有的黑瘦脸庞,一双眼睛却透着精神的光芒,老人叫杨仲成,和杨伯严差不了几岁,论辈份却是杨伯严的侄儿,不过在杨石家,却也是个公字辈的人物。

杨石找到他时,他正在家里修补桌椅板凳,听完杨石找他的原由,他便扔下手上的活跟着赶来了,对他来说,这是个机会,一个能让他在家里扬眉吐气的机会。

他当了一辈子的木工了,可是家里的那老太婆却偏偏拦着五个儿子们不让他们学这门手艺,说木工还不如实实在在当个庄稼汉,至少地种的好也不愁没饭吃,他觉得很憋屈,难道木工就不能挣到饭吃吗?想他当年年轻的时候,在镇上当学徒,他那个师父开的铺子每天得多少进项?要不是后来那个师父病死了,家里的铺子被卖了,他也不会回到这穷山沟里,从此这么窝囊的过了一辈子。

杨石家的小姨子,他多少是知道的,这山村里,什么消息都传得快,他知道她是从大地方回来的,知道她包下了行脚商所有的货,知道她在家开了个铺子,知道她带着人闯过了览晖山并顺利的从镇上带回来大批的货,他更知道村子里修的那些水池水渠是她的主意,他自认为在镇上待过,见识比一般人要高一些,一般人,只知道她做了什么事只知道议论她一个女子怎么这么大胆这么多主意,而他却认为,这样的女子,定是能成大事的,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就算是白干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可是,在看到顾沫凌的那一刻,他还是愣住了,这分明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嘛。

杨仲成的辈份比杨石的爹娘尚且高了一辈,两位老人见他进来,忙热情的让座。

“我听石头说,亲家小姐想打两辆车?”杨仲成有些心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拿杨石说的打破僵局。

“正是,不光是两辆车,还要建房子,我家三姐夫怕忙不过来,便想帮我多找些帮手,不知道老师傅可有好的伙计?”顾沫凌笑道,“目前的活儿,就是两辆车,一个茶棚,以及一些桌椅板凳,以后嘛,活便多了,只要活做得好,自不会亏待了各位。”

“打车子的材料若是由你自家提供,那太平车的工价一贯钱便可,马车麻烦些,得一两银。”杨仲成说完又补了一句,“亲家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应该知道这价算是最公道了,活计更是不必担心,不管石头是不是我的徒弟,我都会尽心尽力。”

顾沫凌对这些不太懂,便抬头看了看杨石,见他并无异议,心知这杨仲成说的大概也是实情,便应下了,至于这木材她也放心,反正有杨石在,托与他便成:“这木材就托与三姐夫了,暂且打一辆太平车吧,马车待建好茶棚再说。”

事情便这么定下,约好五日交车,至于茶棚现下自不必细谈,不过,顾沫凌此来还有件事要请教杨石,此时见杨石的师父也在,便不拖延,从腰间取了几张纸出来,这些,都是她这几日草拟的图纸,也是将来客栈酒楼店铺的建设图,她对这些并不太懂,所以画的也只是大体形状,边上也细注了各种要求,不过,此时她带的却只是一部份,并不是全部。

可是,杨仲成看到图纸的那一刻,眼睛却亮了,心里一阵激动,暗叹自己这徒弟收的好,平时有好东西都不会忘了他,这会儿更是给他带了好机会。

“这是?”杨仲成看着顾沫凌,想确认一下。

“这是我画的草图,只是我对这如何建房子却是不懂,今天便将图纸带来了,原是想请三姐夫帮忙看看可有不妥之处,如今老师傅也在,少不得请老师傅也帮我掌掌眼。”顾沫凌客气的将图纸递到杨仲成面前。

“这是……这是……市集?”杨仲成确也有几份能耐,只细看几眼便明白了,激动的抬起头看着顾沫凌,这哪里是一般的机会,光这图纸上的活便够他忙活了,这会儿看那个死老太婆还敢骂他白吃饭不?

“没错。”顾沫凌微笑着点头,却不想多解释,又从腰间掏出一两银锭子,“老师傅,这是谢礼,这图上所绘的,需要多少木材,多少石材,多少工期,多少人手,但凡能用到的,还请老师傅帮我谋算一下。”

“这……这……”杨仲成没想到这么快居然便一两银子到手了,愣愣的看着不敢眨眼。

“只是,这图纸我只画了一份,还请老师傅保管好才是。”顾沫凌提醒了一句,毕竟刚刚才得罪了陈大春,谁知道他私地下会不会胆大包天的搞小动作,还是小心为上,当然,这图纸虽只画了一份,不过对她来说,心里已有了腹稿,多画几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定,一定。”杨仲成回过神,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怀里,这才将银子推回了顾沫凌面前,“这银子,还是算了,这点儿事不算什么的。”

“这是酬劳,怎么能算了?”顾沫凌摇头,“老师傅若推迟,那以后有什么事,我还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师父,你就收好吧。”杨石拿起银子塞到杨仲成怀里,“你要不收,七妹心里也会不安的。”

“亲家小姐,还有件事得事先跟你说下。”杨仲成想了想,觉得有这银子在手,回家说话也有底气,不过有件事却不能瞒着,便犹犹豫豫的开口,“我年轻时跟着镇上一个木匠学了十年的手艺,字也是识得几个,只是写却不会,所以这预算……我想好了能不能说与你听?”

顾沫凌恍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却是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在这山里,认字的并不多,杨仲成能识能算的已是难能可贵了。

“无妨,若是老师傅能提前算出来便让我三姐夫通知一声,我也好重新绘图。”顾沫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成。”杨仲成得了准话儿,这才高兴的捧了银子,再坐不住,谢绝了杨父杨母邀他吃中饭的好意,飞快的回家去了,边走边在心里想房子该怎么建车子该怎么造,到家该怎么扬眉吐气。

死老太婆,嫌弃我嫌弃了一辈子,这会儿看你怎么巴结我……嘭!

杨仲成只埋头想事赶路,一不溜神,撞路边树上了……。

081送别

杨家村果然有些能人,没一会儿,杨伯严便带了几个人回来了,有擅长垒灶台的,有擅长打房柱的,有擅长盖瓦的,有擅长垒土墙的,其中还有两个石匠。

顾沫凌一一过问,并简单说了自己的要求,几人约定开工时再到那边寻她,具体的事另外谈便告辞回去了。

快到吃中饭时,魏力山果然带着东西匆匆而来,一见面便笑:“杨兄弟一说顾家村的贵客,我便猜到是你,果然没错。”

顾沫凌少不得又介绍石承泽等人给魏力山认识。

中午,便在杨石家摆了两桌,顾沫凌过去敬了一杯酒便回到偏屋,杨伯严和魏力山当然是由杨石和顾行周等人陪着。

杨石家一共七间屋子,除去厨房正堂,便只剩下一间小屋子空着,平时堆放些柴禾杂物,杨二春出嫁前住的屋子现在也被芽儿几人住着,顾行周顾虑到杨石这几天要忙着打车的事,家里便没了劳力,便和杨二春商量着留下帮忙几天,几个孩子留下也没地方住,便让顾沫凌几人带回。

临走时,谷儿郁郁寡欢,百般舍不得。

“谷儿,习武之人切忌急于求成,你如今初学,更应该打好基本功,莫心急知道吗?”顾沫凌明白他的心意,特意和他说了番话,鼓励一番,并答应等农闲时,接他到家里小住,谷儿才开心起来,连连保证自己会努力蹲马步、努力读书。

魏力山力邀顾沫凌等人去他家坐坐,便与他们一起同行,顾行周骑来的马可便宜了他,只是他也不是会骑马的人,好不容易上了马,马儿还不配合的原地打了几个转,着实让这个爽利的汉子紧张了一把,幸好石承泽几人都在边上,帮着拉住了缰绳,好一会儿,他便适应了马上的感觉,放松下来。

只是,骑马对孩子来说毕竟是极累人的事,还没到魏家岙外,几个孩子居然窝着睡着了,顾沫凌只好谢过魏力山的邀请,径自回了家。

按顾沫凌的想法,原是想马上请人去清理荒草,可是在家里一商量,李氏却不同意如此草率就开工,坚持说这是大事,开工动土都得找人挑个好日子,选时辰,祭拜,哪个也马虎不得,顾沫凌只好随她。

日子是顾言生去找顾一尘选的,选的六月初六,据说当时路老也在,不过这一次,路老竟难得的没有多说半句多余的话,反而说了些吉利的。

算算日子,还有六天才是,石承泽见留着左右无事,反而给顾沫凌添了许多麻烦,便决定先回池泽镇,李绚就算怎么不情愿,此时见石承泽要走,她便也只好乖乖的跟着回去。

不过,就他们三个,毕竟览晖山中的情况如此还是个未知数,顾沫凌有些不放心让他们就这样上路,便和李氏商量过,决定和寻梅两人送他们过岩栈,多少也是个照应。

这一次,轻装上阵,五个人骑了五匹马出发,刚出村口,便又遇见了覃天和江南江北。

“顾姑娘,这是去哪儿?”江南惊讶的看着寻梅背着的大包袱。

“几位朋友要回镇上,我去送送。”顾沫凌微微一笑,自那次的事之后,顾沫凌心里着实纠结了一番,不过,她多少还是感激的,毕竟他也帮了她不少忙了,她也不是别扭的人,事情过去了,人家大大方方的出现了,自己也没必要扭怩。

“我们正准备去你家换东西呢。”江南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家里有哥嫂在,尽管去便是,都是相识的,不会亏了你们的。”顾沫凌目光扫过覃天,只觉得他今天的脸特别的yīn沉,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天际,虽然才是旭日初升,不过今天应该是晴空万里才是,他干嘛又这副要打雷下雨的样子?

“顾姑娘,这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你也知道岩栈那儿不好走,这要是到了夜里突然下雨岂不危险了?现在反正你们也有马了,不如让你朋友从官道走还安全些。”江南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一句,说完又似觉得太突然,便笑道,“我们这次来换,除了平常用的,还要些草编,只是不知用什么样的实在,便想请姑娘帮忙看看,谁知姑娘却要出门了。”

“原来如此,我五哥最擅编织草编,几位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五哥说便是。”顾沫凌没在意,说罢朝他们拱拱手,便要出发,“几位,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

“呃,顾……”江南欲要再说什么,却见顾沫凌一行人已策马上了官道,不由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随她去。”覃天定定的看着远去的人影,淡淡的说了一句。

“可是……”江南有些犹豫,看看覃天的脸,不敢再吱声。

“传令。”覃天收回目光,“放那三个过去。”

“啊?”江南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江北眼珠子一转,笑着应下,“不过,我们这些东西还要换不?”

“换。”覃天看也不看他们,抬腿往顾家村里面走去。

江南江北互相看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一个跟上,一个原路返回去传令。

这条官道素来行人稀少,顾沫凌几人也无需顾忌,一路策马狂奔,半个时辰便到了览晖山进山的路口,从这儿往里还有一小段平路,还能跑跑马,到了里面却是要下来牵着马走。

不过,也比上一次快了许多,再加上上次还要开路,这次却不必,到傍晚时,他们便已顺利通过了岩栈,找了处小树林歇息。

顾沫凌和寻梅两人依旧像以前那样,设个简单的防护,互相守夜。

一夜平静。

次日清晨,顾沫凌和寻梅两人将他们送过了岔道。

“凌姐姐,下次来镇上一定要来找我们哦。”李绚眼眶微红,很不舍的拉着顾沫凌的手。

“知道啦,下次见了可别再拿鞭子抽我。”顾沫凌打趣道。

“误会啦。”李绚双颊通红,不依的跺了跺脚,“那次是因为……因为……哎呀,反正是误会啦。”

石承泽自从进入览晖山,便把面具给卸了,此时听到这几句,脸上竟也变得通红,尴尬的转过头看向别处。

只有李灿正常些,笑着朝顾沫凌拱拱手:“叨唠多日,下次到镇上莫忘了来寻我们。”

顾沫凌好奇的看看石承泽和李绚,不过也没多问,只是叮嘱了几句,便催着他们早早上路,一直看着他们消失在林间,才和寻梅慢慢骑马回转。

082竹海深处聆竹居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音,一层一层的荡开,夏日的热气似乎渐渐远离,只剩下微微的凉意。

顾沫凌眼前一片黑暗,双手被反绑着,静静的坐着,她听不到寻梅的声息,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寻梅功夫再高,又怎敌的过如军队般训练有素的山贼?

山贼……她能百分百确定这些人是千竹寨的,可是,一群山贼,为何会有军队般的素质?

顾沫凌微微皱眉,心里细想着在岩栈遇到的情形。

送走了石承泽几人,回程路上,她们遇到了一队人,一行十几人,衣衫破旧,每人都挑着满满的东西,那岩栈虽然能容几人并行,可是,对他们心存戒备的顾沫凌选择了让路,和寻梅两人牵着马便要回头,可谁知,当那一行人全部走上岩栈的时候,异变突起,岩栈的两头居然无声无息的涌现无数手持弓箭的蒙面人,顾沫凌心中暗叹,果然,上次能安然通过真的只是运气。

再细瞧时,顾沫凌发现,这些人的队列竟像前世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战场对决的列队,弓箭一层一层的对准了岩栈上的人,人数……竟多达百人。

军队?顾沫凌脑海里闪过疑惑。

那样的情形之下,反抗是无效的,除非你不想活了,想玩跳崖的游戏,顾沫凌更是清楚彼此的实力悬殊,就算她和寻梅轻功了得又如何,毫无借力点又毫无屏障的,只怕她们稍稍一动,便被人射成了刺猬了,她可不想就这样成为箭耙子。

见机行事。顾沫凌和寻梅不露痕迹的对视一眼,很自觉和那十几人一样,乖乖的走到岩栈尽头,束手就擒。

然后,她们的双眼被蒙上,双手被反绑,再然后,她感觉被推到了一抬软轿上,再然后,她便被带到了这儿。

嗯,当俘虏的待遇似乎还不错,还有软轿坐……

顾沫凌唇边微扬起笑意,不知道是因为她们而连累了那一队人,还是因为那一队人带累了自己和寻梅,不过,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原就想解决进出览晖山的隐患,如今正好省了寻路的功夫。

“姑娘受惊了。”蒙眼的黑布忽的松了,顾沫凌下意识的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站着一位美丽的村妇,柳眉凤眼芙蓉面,身上的衣衫也只是寻常的白底青碎花粗布衫,一块同色布帕将包起,简单,清雅。

当然,能出现在千竹寨的可不是什么普通村妇,顾沫凌的目光在这妇人身上略作停留之后,便转移到屋内摆设上。

竹屋,竹榻,竹椅,竹茶几,竹屏风……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绿意,简简单单却让人觉得十分惬意,正对着顾沫凌的门被竹帘挡住,只左边半支的窗台能瞧见外面的景色,无一例外,一律的绿竹。

这千竹寨果然名不虚传。顾沫凌欣赏的看着,心里暗暗婉惜,如此雅致的地方却是山贼群居之处,实在太埋没竹君子的名头了。

“我夫家姓杜,不过,大伙儿都唤我红姑。”红姑见她不说话,便自动自发的介绍起自己,心里却有些惊讶,不愧是少当家看中的人,被掳到这儿居然丝毫不慌张,还有心思欣赏这儿的风景,心下便添了几分好感,笑容更是温和,“此处是我们少当家住的聆竹居,可入得了姑娘的眼?”

“风景不错。”顾沫凌淡淡回了一句,起身走向窗边,将窗户整个打开,红姑居然也不拦着,只是微笑着站在那儿看着她。

入目的是偌大一个湖,微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扩向竹海深处。

竹屋居然半悬于湖上!有条九曲廊桥通向湖心,尽头却是间四面都挂着白纱的竹亭子。

顾沫凌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这什么少当家还真是个雅贼,居然这般享受,竹海,绿湖,曲径,回廊,如果有一天,她的那片荒地也能变成这样的仙境该有多好……

“姑娘稍坐,我去去便回。”远处,传来一阵悠悠的箫声,红姑留下一句悄然离去,就像来时,顾沫凌也未能及时察觉她的接近般。

这红姑,当真不是简单的人……顾沫凌回身,果然屋子里只剩她一人。

这么放心?就不怕她跑了吗?顾沫凌挑挑眉,随意的在屋内溜达,对着那些竹编的家具东摸摸西摸摸,这些东西要是被五哥瞧见了,一定能仿出来。

摸着摸着,便到了门边,门上的竹帘居然还用各种彩线镶出了花样,顾沫凌略撩起竹帘,细细研究着竹帘上的文竹图案,忽然,顾沫凌一阵心悸,那种如被鹰盯上的危机感又来了,她猛的转头,只见门外走廊尽头站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如墨的长发披散着,额上绑了一条青色发带,和白衣上片片绿竹相呼应,半张脸被银色面具挡住,目光黝黑深遂,薄唇紧紧抿着,双手背在身后,隐隐能瞧见手上的绿色的竹箫。

那男子便这么静静的站着,看向顾沫凌。

不知为何,顾沫凌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人,脱口而出:“覃天!”

“姑娘。”旁边却传来红姑的呼唤,顾沫凌下意识的转头,见红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站在屋前笑盈盈的看着她,“姑娘怎么了?”

“那个人……”顾沫凌又去瞧那男子,却见走廊尽头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不由愣了。

“姑娘瞧见谁了?”红姑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去,笑道,“我们少当家喜欢清静,这儿一般不许人进来,平日也只我来此打扫打扫,这几日少当家的出门去了,除了我,这儿便没别人,姑娘尽管放心。”

没别人?顾沫凌疑惑的看看走廊,撇嘴,那刚刚那个是谁?鬼吗?还有,既然不许人进来,那她算什么?不会是……让她来当压寨少夫人?!

顾沫凌后悔了,早知道出门不穿女装了,亏她还教训李绚呢,这会儿好了,自己快成人家压寨的了。

“与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呢?”顾沫凌心里暗惊,不知道寻梅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姑娘无事,自有人照应,姑娘不必担心。”红姑将食盒放在竹茶几上,取出里面的饭菜,两菜一汤,一碗米饭,看着倒是挺精致可口,“姑娘先用饭吧,下午我们当家的便能得空,已嘱我带姑娘过去,有事相商。”

好吧,师父曾说,既来之则安之,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且先填饱了肚子去看看他们想谈什么再说,顾沫凌也不怕人下毒害她,径自端起米碗拿起筷子吃饭。

083没事别偷袭

太浪费了!

顾沫凌跟着红姑一路走一路暗叹,低头瞧着脚下的路,鹅卵石铺就的各种花卉图案需要多少人工?她算不出来,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细致活,看来这少当家的不是一般的败家啊,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景致让她也有些心动,要是自己的那片地……顾沫凌暗叹一声,停了漫无边际的想法,如今可不是求奢侈享受的时候。

这条路居然还挺长,顾沫凌跟着红姑在竹林间弯弯绕绕了小半天,才来到了一处空地,却是处极大的练武场,此时,正有四五十人手持着木制长枪随着最前面的人一板一眼的练着,半空回荡着“嚯嚯”的口号,丝毫未受天空骄阳的影响,练得热火朝天。

练武场往上是一排排木房子整齐的依着山势建立,空余处一应是绿绿的竹林。

“姑娘这边请。”红姑微笑着带顾沫凌横穿练武场,登上二十多级的石阶,来到一间大房子面前。

顾沫凌抬头看了看,大门上方高挂着宣义堂三字,进了门,正上方的墙上挂了一个大大的“义”字,“义”字下面,并排放着三张太师椅,屋子中间,十六张木椅分列左右,这摆设倒是有几份山寨的气魄。

顾沫凌只扫了一眼,目光便定在那个“义”字上,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却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姑娘里面请。”红姑站在门边,笑着将顾沫凌让进门。

顾沫凌犹豫了一下,抬腿迈过一尺高的门槛,谁知,她刚刚进去,大门却突然关上,心中大惊,猛的回首去看,却听过一阵劲风袭下脑后,身体下意识的往左躲去,只听“噗噗噗”三声,三把飞刀已牢牢的钉在大门后。

该死,敢情都在这儿等着呢,果然不能以貌度人,亏她还对那红姑有些好感呢,也不过是个山贼婆子。

未等她瞧清楚状况,一团黑影向她袭来,顾沫凌心里微怒,躲避之余,双手扣着的银针已反击了回去。

“嘭”,黑影倒在地上,却是个身穿黑衣的少年,这会儿正躺在地上不甘的瞪着她。

“这么喜欢暗中伤人,真不亏是山贼。”顾沫凌冷笑着,说着便要扬手,手指间闪烁一抹寒光。

“顾姑娘且慢。”这时,旁边传来一声惊慌的声音。

知道她姓顾?可是熟人?顾沫凌缓缓收回手,转身,来人却是不识。

“顾姑娘,敝人叫杜林,犬子年少不懂事,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大量,饶他这一回。”来的是个中年汉子,黝黑的方脸,浓眉大眼,短须,穿得青衣黑裤,看起来与一般庄稼汉无疑。

“哼,你儿子遇险你便说是他年少不懂事,方才他偷袭的时候你倒是躲得挺清静,若不是我闪得快,这会儿早成刀耙子了。”顾沫凌冷冷的看着杜林,“说吧,找我来有何目的。”

“呸,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说小爷偷袭,你还不是暗算小爷才得手的,有种放开小爷,出去光明正大比一场。”少年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却不甘示弱。

“嗬。”顾沫凌乐了,也不看杜林,起身蹲到那少年身边,笑道,“杜小爷是吧?”

少年见她蹲到边上,自己却动不了,不由瞪大了眼:“你想干嘛?告诉你,这儿可是我的地盘,你敢对我怎么样,一会儿有你好看。”

“我敢对杜小爷怎么样啊?”顾沫凌微笑着,上下打量着那少年,“我只是有个问题极好奇,想问问这位杜小爷罢了,你紧张什么?”

“谁紧张了!”少年脸瞬的涨红了,咬牙切齿的喊道。

“哦,那么,请问杜小爷。”顾沫凌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装模作样的点点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年气极。

“原来杜小爷的屁都是从嘴里放出来的啊?哎呀,怪不得这么臭。”顾沫凌嫌弃的捂住自己的鼻子,一手不断在自己身旁挥着,似是想挥去什么臭气似的。

“臭丫头,你说什么!”少年怒目圆睁,恨不能跳起来咬她一口,“我……”

“铭昔,不可放肆!”杜林见他们越扯越远,忙喝止,拱手朝顾沫凌道歉,“犬子无礼,万望顾姑娘莫与他一般见识。”

“杜大当家的,莫怪我说话难听。”顾沫凌随手拔下少年身上的银针,站起身,顺便踢了他一脚解开了他的穴道,才捏着银针笑道,“下次与外人介绍,千万别一口一个犬子,喊多了,说不定就……”

“臭丫头,你敢骂小爷是狗!”杜铭昔一跃而起,挥拳便向顾沫凌攻去,整张脸憋得仿如关公似的。

顾沫凌脚下一错,滑行到了杜林身后,笑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你是狗,我不过是好意奉劝大当家的,这儿毕竟是穷乡僻壤,读过书的少,这没读过书的谁知道犬子是什么意思,大当家的,你说我的话可有理?”

“是,顾姑娘言之有理,是杜林教子无方,万请见谅。”杜林挡在顾沫凌面前,杜铭昔哪里还敢挥拳,只好站在那儿怒目而视,杜林却不知因何,无论顾沫凌的话如何无礼,却一昧温和的致着歉意。

顾沫凌心里纳闷之极,她不过是个小村姑,顶多就是会点儿暗器会点儿轻功,至于让他这么巴结吗?

杜林拉着心有不甘的杜铭昔打开了大门,将他推了出去,沉着脸对外面守着的红姑说道:“红姑,好好看着他。”

红姑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这会儿见杜林脸黑得犹如锅底,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拉住杜铭昔便要往下走。

“娘,你没听见那臭丫头怎么骂我的,你别拦着我,我要去好好教训她。”杜铭昔想掰开红姑的手,却不敢太使力,只好哀求着。

“臭小子,满嘴胡说八道,你爹是有正经常要找人家商量,你少在这儿掺和,搅和了你爹的正事,看谁护得了你。”红姑紧紧拽着杜铭昔的手臂,警告道,“少当家可是亲自交待要礼待人家的,你居然还去招惹她,找死是不是?”

原来他们是一家人。顾沫凌坐在那儿,面色淡淡的摆弄着手上的银针,心里却在分析着刚刚的话,少当家让人礼待她?是因为什么?而且这少当家是何人物?杜林身为大当家的,居然也会因为少当家一句话便对她的无礼屡屡忍让?

难道覃天便是这儿的少当家?顾沫凌想起那个带面具的男子,皱了皱眉,若真是的话,显然前几次偶遇都是人家安排好的,她实在不喜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一想到覃天是有目的接近她,心里便郁闷至极。

“顾姑娘,这番请姑娘上山实是有事相商,多有得罪了。”杜林这才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朝顾沫凌拱拱手,笑着致歉。

“好说。”顾沫凌一反刚刚嘻笑,淡淡的收起银针,“不过,你得先放了我妹妹。”

杜林一愣,随即便明白她指的是谁,很爽快的传话让红姑派人去请寻梅。

084少当家的有交待

084少当家的有交待

寻梅很快便被人带过来了,看起来倒是毫发无伤,顾沫凌放下心来,便安安静静的听杜林说事,杜林也不含糊,直接说出他们的目的。

合作?

她原先确是有寻他们合作的心思,不过,却屡屡因各种顾虑而迟迟未下决心,尤其是在见识了聆竹居的大手笔之后,她更是没信心提合作的事,人家有钱有人有基地,她有什么筹码和人家合作?凭那块荒地吗?只要人家愿意,那块荒地只怕早就是他们的了。

难道要和他们说,她来自某个先进的世界,有他们所没有的种种精髓知识?那还不得被人当妖孽灭了才怪。

这古代能人辈出,才会有了后来沉淀的精华,说起来,她有什么优势?

顾沫凌疑惑的看着杜林,暗暗分析着杜林刚刚那番话的真假。

杜林说,千竹寨历年来都是自给自足,可如今,人口渐渐增加,就凭种种地打打猎的,日子便过得越来越难,他又不想再带着兄弟们过舐刀尖的生活,便想着寻一条出路。

顾沫凌沉默,寻出路又何找她?这儿离池泽镇这么近,随便做点儿小买卖还能混不好日子?她就不信这千竹寨这么多人连个机灵的生意人都没有。

杜林似乎知道顾沫凌的疑惑,也不等她开口,便一五一十的坦言他们的难处:他们是山贼,官府虽然看似不闻不问,实际上对他们看得极紧,出去做事太危险,二则是因为他们没有懂经营的人。

顾沫凌笑笑,也对,谁都知道千竹寨就是山贼窝。

“不瞒姑娘,十几年前,我们也曾派人在那岔道口开过一个茶棚,可是,终究为这名声所累,生意也不了了之,这些年,自打我来到这儿,便夸口说要带兄弟们过好日子,可十几年了,唉……杜林无能啊。”杜林长吁短叹,羞愧的连连摇头。

原来那个茶棚是他们的。顾沫凌微垂下眼睑,这么说来,她开了茶棚之后,会不会也会被他们的名声所累最终惨淡收场呢?这千竹寨的名声只怕是路人皆知的,自已就在这览晖山下做买卖,被人误会的可能性极大,毕竟,有山贼的地方都有茶棚作哨所,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最近日子难过,便有不少兄弟想要重cāo旧业,可如今敢过览晖山的只姑娘你一人,连劫个道都难了,今日擒的那十几人便是因为姑娘上次通行无阻才起了心思从这儿过的,我拗不过兄弟们,也为了览晖山中的清静,便同意了,谁知竟误打误撞把姑娘也请上山了,这也是天意啊。”杜林笑道。

天意?天意让你们带着软轿去打劫吗?顾沫凌扯扯唇角,也不去道破杜林的话,寻梅静静的站在顾沫凌身后,一言不发。

“覃天,可是你们的人?”顾沫凌突然插了一句。

“覃天?”杜林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着头想了想,才摇了摇头,“寨中兄弟众多,一时倒想不起有这名,不如我去替姑娘查查?”

“大当家的有几个儿子?”顾沫凌很突兀的问了一句。

“两个。”杜林笑了起来,看着顾沫凌,“刚刚那个是我儿铭昔,我还有个义子叫铭天,蒙兄弟们不弃,被推为少当家,如今远行在外,姑娘若有意,等下回儿我带他去拜访姑娘。”

顾沫凌脸上微红,谁对他儿子有意思了?只不过是怀疑覃天便是这儿的少当家罢了,不过,那人既然远行在外,那聆竹居里那男的是谁?鬼吗?

“姑娘还有何疑惑但问无妨,我一定知无不言。”杜林倒显得极是诚心。

若说疑惑,自然是有的,比如杜林说的日子难过,可那聆竹居的大手笔像是没钱的样子吗?再比如说杜林身为大当家的,为何对自已的义子这般服从?就像刚刚红姑提及的称呼,是少当家而非铭天,那像是一个义母对义子的称呼吗?可是,这些都不是一个外人能问的,再说了,从一开始到现在,堂堂一个大当家的对她这么个小村姑低声下气百般忍让,足见他的诚意,她还能说什么?顾沫凌倒是懂得见好就收,原本她便想找他们合作,如此他们先提出来,她倒是不用放低姿态去和他们谈,这会儿也不好做的太过了不是?

“依大当家之见,如何个合作法?”顾沫凌浅笑,终于摆出谈正事该有的姿态。

“这……要说种地种田、舞刀弄枪的,我们还略懂一些,可是这做生意……”杜林听她这一言便知其意,心中一喜,不过随即便苦着脸无奈的摇头,“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顾沫凌哑然,她还以为那什么少当家给留了好主意呢,敢情是想白占好处啊,让人出力出钱出计谋他们坐享分成?

“合作的方法有许多种,比如说我做生意,你们给我帮忙,我付工钱。”顾沫凌想要的是长期的安稳,毕竟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很有可能会招他们三天两头的闹腾,那样的生意迟早会黄,不过,这次初窥他们的实力之后,她心里又多了一个想法,若有可能,她何不妨试试建个配货商队,天南地北的总有个保障吧?再不济,从泽城做到郯城总是可以的吧?

“这工钱……”杜林有些为难,这不是与人为仆吗?以少当家那样的身份,只怕不宜。

“大当家的不必为难,我只是说比如。”顾沫凌看出杜林的为难,忙笑道,“再比如,等我店铺开起来以后,你们也可以去租赁铺面做些买卖,再比如,南货北调,你们提供人手保护,再比如,出钱合股……”

杜林听得有些迷糊,这些,他想都没想到过,这会儿该如何决断?

“这出钱合股又是如何说法?”杜林想了好一会儿,前面说的几条,他倒是能理解个大概,不过他却有些犹豫,租铺面做买卖该做什么?吃的住的还是喝的?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哪里能满足寨中两百多人的需求。提供人手保护倒是能胜任的,不是他夸口,寨中兄弟的功夫虽不是一流的,但彼此合作默契进退有序,保护货物的安全岂是问题?只是,她哪里可能天天有货物要送?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妥。

而且,少当家需要的岂只是几两银子能解决的?可是,出钱合股,又是怎么个说法?

“就是各出多少银子喽,以后亏了赚了一律均摊。”顾沫凌笑笑,看了看身后的寻梅,补了一句,“就像我和我这位妹妹,当初便一人出了五百两,才买下的这块地。”

“那地竟这么贵?”杜林惊讶的问,为难了,他们哪儿有这么多钱。

“那倒不是,我们凑的一千两只是本银,除了买地以后盖房子做买卖不都得要本银的嘛。”顾沫凌心里倒是倾向于这样的合作方法,只有切身利益相关,他们才能真心出力不是?而且,她看中的东西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免费做……咳,当然,这话不能说,“大当家的不妨和……和人先商量商量,想好了再通知我,我们再谈后面的事,如何?”

杜林一喜,欣然应下,又说了一番有事尽管找红姑等话,这才让红姑带着两人回聆竹居,待几人消失在路口,他才匆匆的回到宣义堂,将大门关上……

“红姑,那些人……”一路往聆竹居走去,红姑虽然依旧客气有礼,但,不知道是顾沫凌的错觉还是因为红姑当真心疼儿子对顾沫凌心怀芥蒂,比初时却是疏离了不少,顾沫凌默默跟着,忽的想起那十几人的下落,不知他们可如何处置那些人,灭口?扔入岩栈深渊?不过,待到了聆竹居前,她最终按捺不住,也不管合不合规矩,问出口。

“哦,那些人明日自会让人放下山去了。”红姑一听便明白了,浅笑着解释,“我们虽是山贼,却也不会罔顾人命,便是两位姑娘,也无须担心,少当家的有交待,千竹寨上下唯聆竹居清静些,所以才将姑娘安置此处,姑娘但有吩咐,尽管与我言明,不必客气。”

顾沫凌松了口气,暗道自已想像力太过丰富。

“即如此,那便麻烦红姑了。”顾沫凌也不多说,人家已有疏离之意,她也不是热情之人,没必要刻意笑脸迎人,再说了,红姑若真是为了杜铭昔之事作这般态度,她便更不必在意了,又不是她主动招惹的人家,总不能让她乖乖的站着任人射飞刀吧?

“两位请自便,我还有些事要忙,先行告退。”红姑笑笑,送顾沫凌和寻梅两人到聆竹居外的小径口便退了回去,任由顾沫凌两人往里踱去。

“小姐,这妇人功夫不弱。”寻梅静静的看着红姑远去,轻声提醒。

“绿林中人,多的是藏龙卧虎之辈,我们小心些便是了。”顾沫凌赞同的点头,先不说红姑如何,就是练武场上的那些人,哪个是弱的?不知道那个杜林功夫怎么样,能成为大当家的功夫一定不会太低吧,还有那个鬼魅般的男人,来去无踪,若是和他们对上,就凭自已和寻梅两个有多少把握?

“小姐,你瞧。”顾沫凌正微皱着眉分析自已的处境,寻梅突然站定在指着聆竹居院门上的匾额惊呼,“那字”

顾沫凌下意识的抬头,只见绿竹搭建成的院门口上,熟悉的字迹跃然于匾额之上:聆竹居……

084少当家的有交待。

085纸条的主人

085纸条的主人

那三字,分明就是……

顾沫凌下意识的摸向左边腰间,却摸了个空,才想起那张字条已被她放在了柜子里。

“小姐,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寻梅皱眉。

“不知。”顾沫凌淡淡的回道,她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村姑,值得他们这么费心吗?之前几次报信,是想告诉她他们已经盯上她了?还是想借那些事来讨她的人情?

“难道是因为居士?”寻梅想到一个可能,居士的正事,她们从不过问,只知道他几乎无所不能,至于他在外面做过什么却是一无所知,一来是出于对他的信任,二来也是他对她们刻意的保护。

“应该不会吧。”顾沫凌摇头,带她们出门时,师父永远一副糟老头模样,谁会把他和那个清逸的隐龙居士联系到一起?江湖中人,只知道隐龙居士有个徒弟,却不知道是男是女,这千竹寨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她就是?

“小姐,我们现在就回去吧。”寻梅盯着那字看了好一会儿,心头警铃大作,自从到了顾家村,她的警惕性居然薄弱至此,外人潜进小姐的房间她都没发觉,那万一……

顾沫凌轻轻摇了摇头,回头看着她,笑道:“事情还未谈妥呢,回去做什么?”

“小姐,他们可是山贼,你真要和他们合作?”寻梅有些着急,她怎能致小姐于如此危险的地方,一开始没拦住小姐,她有些忐忑,现在又知道字条的主人便是这山寨里的,她更是不放心了,在外面都能无声无息的跟踪到她们,更何况这儿是他们的地盘?

“不合作又如何?与他们为敌吗?就你我两人能敌得过他们吗?”不跳字。顾沫凌看着那字,心头忽的豁然开朗,轻笑道,“也许是我们草木皆兵了,人家如此有诚意,我们岂能让人失望?”

“什么诚意,既然有诚意,何必装神弄鬼的?何不干脆些替我们把那些麻烦全处理了,那样,小姐也不用亲自和那些人打交道了。”寻梅却不满意,都被人盯了这么久了,还高兴……

“那样的话,如何才能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诚意呢?”顾沫凌只是笑,“看来还是你家小姐太愚笨,没能及时领悟他们的苦心。”

如果猜的没错,他们一开始带她到这聆竹居便是想提醒她吧?

两人站在院子里闲话片刻之后,杜林便随着红姑匆匆而来,刚站定便直接说起结果:“顾姑娘,能否与我详细说说这出钱合股的事?”

当然能。顾沫凌轻笑,几人回到屋中坐定,红姑奉上清茶,也不再回避,坐到杜林身边。

“大当家的既有此诚意,那沫凌也不矫情了,若说的不对,还请见谅。”该说的总是得事先说明,她可不想不久之后,陪着他们进大狱。

“姑娘有话但讲无妨。”杜林自然不会有意见。

“我的家人,都是老老实实的小老百姓,我与你们合作便是没什么,只是我不希望我现在的决定将来会让他们过得不安稳。”顾沫凌一本正经的正视着杜林,这可是重中之重,她想做生意便是想让自已的家人过好日子,若是因为这个将来被连累,还不如趁现在收手作罢。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担这样的名过这样的生活?”杜林也是一脸郑重的保证,“姑娘放心,以后生意上的事,还是姑娘说了算,我们决不多言,姑娘若需要人手,便以雇工的方式前去,决不会给姑娘添半分麻烦。”

这样最好。顾沫凌满意的点点头,寻梅素来不会在人前质疑顾沫凌的决定,所以,此时,虽然对顾沫凌与山贼合作之事有些疙瘩,但还是保持了沉默。

心里的顾虑一消,顾沫凌便也不藏着掖着,将如何分股的事一一说明,杜林虽听得一愣一愣,却极是认真,时不时问上几句不解之处,顾沫凌也耐心解释过,一直到天将黑时,才将事情定下来,那地却是不能再分,仍是顾沫凌和寻梅两人各占一半,以后的生意却是寻梅与杜林各占三成,顾沫凌占四成,仍以一千两为本银,顾沫凌便出四百两,寻梅与杜林各出三百两,至于生意经营用到的地,便以实际买价折算,用到多少顷便以多少计价,当然,杜林也能以货物或劳力等折价作本银,如此一来,杜林也松了口气,他担心的便是千竹寨没有那么多现银入伙,不过现在他却不担心了,他千竹寨有的是劳力。

事情既谈妥,也不用多拖延,当即让红姑去取了笔墨纸砚,拟好合约,杜林这会儿已是心里有数,看了一遍无误之后,便签上了他的名字。

顾沫凌在边上看得仔细,心知杜林不是那字的主人。

“好字,只是与那匾额之上的却不同,不知那字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哦,那是铭天写的,这聆竹居内的所有全是他自已一力布置的。”杜林有些赫然,笑道,“我这义子,自幼爱竹,就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儿。”

“这小石子倒是有趣,不过这一路铺过却需不少,这都哪儿寻的?”顾沫凌感兴趣的问。

“我们后山有个山涧,里面多的是这样的小石子大石头,需这些倒也不费事,就是铺这些图案却是个细致活儿。”杜林心情极好,居然向顾沫凌叨唠起杜铭天如何铺就这些路的琐事来。

“大当家的,不知能否带我去看看那些石头?”顾沫凌笑着问,若是真如杜林所说的,弄这些石头并不费事,她倒是想在自已的桃源里多添些美丽的风景,比如用鹅卵石铺就的人行道,比如用石板铺成的大道,比如用石头造就牢固的地基,比如在自已家的酒楼或是客栈或是未来的家里建个地下室什么的。

“顾姑娘有此兴致,当然没问题。”杜林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少当家弄的这个院子如此精致,招姑娘家喜欢也是情理之中,尽管在他心里并不认为那除了石头便是石子的山涧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人家有要求,他自然也不会推托,便吩咐红姑去准备晚饭的事,自然带着顾沫和寻梅去瞧那些大石头小石子。

与此同时,竹屋走廊尽头的屋子里,正坐着四个人。

“少当家的,你干嘛躲着她?”许久许久之后,江南终于耐不住好奇心,轻声问。

覃天不理他,只端坐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书桌上放着一个银色面具。

“少当家的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江北不满的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你懂?”江南反驳,“顾姑娘明明就认出来了,何必还躲着?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不好吗?这样多累啊。”

“如今,她是不是隐凡的徒弟尚不能确定,公子岂能露面?”另一人分明便是去过顾沫凌家的白面中年人,此时换了家深蓝色的长衫,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湖水。

“应该是吧?”江南搔搔头,喃喃的说道,“就那次,那个姓徐的媒婆给她师父说鬼亲,她自已都说她师父是隐什么居士了,怎么还会错?”

“自称是隐凡徒弟的何其多?可结果却没一个是真的,江湖中人,谁真正见过隐凡的真面目?谁又见过真正的隐凡徒弟?都只是只知有其人,却不知姓名相貌,甚至连男女都说不清楚。”中年人不断摇头,“莫只查到隐凡最后一次是孤身出现在边城,好像众人口口相传的隐凡,出现时都是孤身一人吧?”

“那怎么办?”江南叹了口气,“这样犹豫来犹豫去的,公子的大仇何时能报?”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覃天淡淡的开口,手中的笔却未停下。

“这都快二十年了……”江南刚一开口,便看到江北狠狠的瞪了他一下,自觉失言,忙闭上嘴巴。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等我们万事俱备之时,看那老贼往哪儿躲。”中年人唇角上勾,露出一抹噬血的笑,“到时,我定要拿他的首级去祭老太爷的英魂。”

“说这些,为时尚早。”覃天无动于衷的放下笔,拿起纸轻轻吹了吹,交给江北,“一会儿给义父送去。”

“是。”江北小心接过,细细吹干了才折好放入怀里。

“另外,她提的条件,一律应下。”覃天又拿过一张白纸,用手抚平,用镇纸压住,提笔沾墨,却久久未落到纸上。

“什么条件都应?”江南一愣,“要是,要是……很过份的条件呢?”

“她不会。”覃天看着白纸,淡淡的笑,落下第一笔,“去吧,别让她发现了。”

“是。”江南看了看覃天,叹了口气,和江北一起悄然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中年人默默的陪着。

“若是……她想铺那样的路,便让雅然带几个机灵的去帮忙吧。”过了好一会儿,覃天再次轻轻开口了。

“我会安排好。”中年人颌首,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具体的事,我会交待她们小心行事,公子尽管放心。”

“嗯,先去忙吧。”覃天也没抬头,握着手中笔慢慢往纸上添墨。

中年人起身,经过书桌时,不经意的瞥见白纸上有个人的轮廓,心里顿时了然。

085纸条的主人。

086寻梅的威力

086寻梅的威力

杜林说的山涧,便在聆竹居不远处,出了那条路未到练武场往右拐,顺着石阶慢慢往下,便到了,果然大大小小的石头堆积在两边,涧中只浅浅的流着些许清水,到处都是鹅卵石,各色各样,如彩带般铺在涧底。

这许多鹅卵石,足够将她的那片地全铺上了,顾沫凌心里颇满意,表面却不好表露出来,她和杜林不过初见,若是人家知晓她有这心思,将这些石头石子坐地起价的,她那点儿银哪够她这般挥霍?

杜林带着顾沫凌和寻梅在涧中转了转,顾沫凌挑了几块光鉴晶莹的鹅卵石,杜林自然不会拦着,在他眼里,这些顶多就是漂亮的石头而已。

几人转了好一会儿,杜林也未提半句带她们去寨中看看的话,顾沫凌心里也知人家必有所保留,便随意的闲聊几句寨中光景如何平日以何为生等等**毛蒜皮的小事,直到有人来回晚饭已妥当,请几人入席,杜林才带着她们回转。

吃过了饭,顾沫凌和寻梅被安排在聆竹居里的另两间屋子里,那屋子看似是客房,床榻桌椅甚至是净室都一应俱全,里面收拾的纤尘不染,红姑抱着两床新被褥替她们铺好床,反复声明这些原是替少当家做的,从未用过,又说聆竹居向来清静,不会有人打扰云云,又送上了热水热茶和两套换洗的衣衫之后,才离开了聆竹居。

待两人梳洗完毕,为了明天能换回自已的衣衫,便又到九曲廊桥上将衣服洗净晾好,天已完全黑下。

“小姐,你干嘛答应留下?这儿毕竟是他们少当家住的地方,这要是传出去,小姐的清誉……”寻梅靠在栏杆上眉头深皱,生意上的事她不懂,可以完全由小姐说了算,可是事关小姐的清誉,她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那样,如何对得起居士的托付?

“清者自清。”顾沫凌哑然失笑,这丫头,就是这样放不开,老为这些东西纠结。

“什么清者自清,我只知人言可畏。”寻梅一瞪眼,“小姐,你不知道,我今天可是将整个千竹寨都翻过了,听到好多人都在说大当家的给少当家的找了个少夫人……”

“竹乃花中四君子之一,懂竹的人,想必也不差。”顾沫凌故意逗她。

“再懂竹又如何?还能从个山贼变成君子吗?”不跳字。寻梅撇嘴,不以为然。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落草?”顾沫凌叹了口气。

“小姐,你干嘛处处维护他?”寻梅奇怪的看着她,忽然坏笑着问道,“难不成还真像他们说的,你要留在这儿给他们当压寨少夫人?

“若真是懂我的人,嫁便嫁了,山贼又如何?”顾沫凌冲她挑了挑眉,半真半假的回道。

“啊?”寻梅愣了,随即便明白顾沫凌是故意逗她,不由无奈,“小姐,你如今怎么连这浑话都说了,这要让人听了去,小姐的清誉……”

“好了,又是小姐的清誉。”顾沫凌挫败的举手投降,她知道这丫头的固执和忠心,“我以后不说便是了。”

“每次都这么说。”寻梅不悦的白了她一眼,“居士最担心的就是你这性子,这般随意,对自已的亲事一点儿都不上心。”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有比这更美的家。”顾沫凌也不与她争辩,身子轻靠着栏杆,抬头看天,莫名的想起一个人,不知道明天是晴天还是yīn天,她忍不住轻笑。

“居士在天上保佑我们呢,小姐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寻梅点头。

“是呢,师父会保佑我们心想事成,会保佑我们寻梅找到最好的如意郎君。”顾沫凌顺着她的话调侃她。

“小姐”寻梅脸上一红,佯怒的瞪大眼睛看着顾沫凌。

“哈哈。”顾沫凌大笑,准备开溜,一边还朗声说道,“师父在上,徒儿一定帮你完成心愿,替我们寻梅寻个最好最好的夫婿。”说罢,脚下已掠出好远。

“小姐你又胡说。”寻梅脸更红了,一跺脚便追了上去,一时间,两个的身影在廊桥栏杆上翩然起舞,只是,寻梅的轻功终比不上顾沫凌,往往在抓到顾沫凌的瞬间便被她躲开。

许久以来的压抑疲惫在这一刻化为温馨的嘻笑戏谑。

某屋子里,一片漆黑,覃天静静的倚在椅背上,透过窗口的缝隙看着那一幕,嘴角含着一抹笑。

若是懂我的人,嫁便嫁了,山贼又如何?清脆的声音一字一句激在心尖,破开心底的平静,荡起层层涟漪。

“少当家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几张纸。

“勇叔……”覃天脸上莫名的一烫,坐直了身子,轻声说道,“此事善了。”

“明白,顾姑娘只是送朋友过览晖山,并未去过别的地方。”中年人点头,将纸送到覃天面前,仅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是今日姑娘拟的文契,我已看过,极是公正合理。”

覃天坐着不动,目光仍投向窗外,顾沫凌已回屋休息。

“注意陈家的动静,再有动作不必通知她了,直接解决。”

“是。”中年人退下,只留下覃天一人隐在黑暗中。

当晨曦破开黑暗时,红姑便到了,照应她们梳洗完毕,便领着去了宣义堂,杜林和杜铭昔都在,见到顾沫凌,杜铭昔忍不住愤愤的瞪了她一眼。

顾沫凌只当是小孩子耍脾气,直接无视,向杜林行礼。

“姑娘,一会儿就送两位下山,不过,还得委屈两位一下。”杜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这是山寨规矩。”

“大当家的不必介怀,我们明白。”顾沫凌笑着宽慰,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她自然不会在意。

于是,也不多耽搁,仍绑了黑巾,由人抬了软轿送她们下山。

“慢着。”轿子刚刚抬起,杜铭昔却跳到了面前,冲着顾沫凌问道,“你昨天说好奇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

“……”顾沫凌哑然失笑,这杜铭昔还真是……

“哎,你笑什么?”杜铭昔心里更不得劲儿了,他好奇她所好奇的,有错吗?有什么好笑的?

“我好奇的是……”顾沫凌浅笑,故意拖长了声音晾了他一会儿,才说道,“这世间……有带种的姑娘吗?”不跳字。

“哈哈”旁边的人哄然大笑。

“你居然敢耍我”杜铭昔大怒,他好奇了一晚上,居然等来这样的答案,一张不算俊的脸顿时涨得通红通红,不管红姑在一边的拦阻,绕开了红姑便出手了,拳头直击顾沫凌的脸。

“昔儿,不得无礼”杜林大惊。

“放肆”寻梅身形一晃,已从软轿上掠到了顾沫凌身边,一手钳住了杜铭昔的手腕处。

杜铭昔只觉整条手臂一阵酸软,不由大惊,正欲收回却已来不及,肚子上已被狠狠的击中,整个人朝后飞了出去,撞在一丈开外的石头上。

笑声嘎然而止,千竹寨的人惊愕之后,纷纷往杜铭昔那边跑去。

“昔儿”红姑扑了过去,却见杜铭昔嘴角已流下一道血液,不由心疼的双目盈眶。

“昔……”杜林虽然一样心疼儿子,却也自知是自家儿子理亏,慌忙快步走到顾沫凌边上,抱拳致歉,“逆子无礼,顾姑娘莫与他一般见识。”

“大当家的。”寻梅也不摘下黑巾,傲然站在顾沫凌的轿边,淡淡的说道,“我家小姐好脾性,不愿与人为难,可这并不代表就能任人欺凌,我寻梅再不济,也不会袖手旁观,还请令公子自尊。”

“是,是杜某教子无方,得罪两位姑娘了。”杜林老脸微红,面子有些挂不住。

“寻梅,杜公子不过是玩笑话,你怎能当真?”顾沫凌轻斥着,微侧过头朝杜林笑道,“让大当家的见笑了,我这妹妹,自幼与我同处,对我的事自是紧张了些,不过,她素来有分寸,大当家的不必太担心。”

“这点儿小技俩,你家小爷我还不放在眼里。”杜铭昔拉下袖子猛的一擦嘴边的血迹,站了起来,“要不是少当家的有交待,我准让你们有来无回。”

“你给我闭嘴”杜林转身怒瞪着杜铭昔,脑袋一阵抽痛,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知进退的逆子呢?

“哼,若不是我家小姐有命,我定灭了你。”寻梅冷哼一声,半份不让的还了回去。

“寻梅。”顾沫凌浅笑着,无论杜铭昔如何无礼,但她们与杜林怎么着也是合作关系,还是不宜闹僵,“我们该走了,回晚了,爹娘要担心了。”

寻梅这才作罢,转身回她的软轿,走到台阶边时,极不爽了跺了一脚,这才坐上软轿。

抬轿的自然是千竹寨的人,见到寻梅,纷纷转头去看杜林,脸上隐现不忿的神情。

“好好送两位贵客下山。”杜林吩咐道,拱手送走顾沫凌和寻梅。

杜铭昔还得说话,被红姑紧紧捂住嘴巴,轻斥道:“昔儿,你少说两句吧,少当家有交待要善待,你还这样,当心你爹抽你。”

杜铭昔极不甘心的瞪着远去的背影,拉下红姑的手,皱着眉埋怨:“真不知道天哥在想什么,不就是两个臭丫头嘛。”

“你给我闭嘴。”杜林气极,走到杜铭昔面前扬起手便要打,却被红姑拦住,“你个逆子,想气死我是不是?”

“我……”杜铭昔缩了缩头,明显还是不服气。

“大哥。”宣义堂后面出来一个人,正是那白面中年人,他快步下了台阶,蹲到寻梅踢过的石阶前,冲杜林招招手,笑道,“昔儿不能不服气,光这一脚,只怕我们寨中除了少当家,再无人能办到。”

“什么?”杜铭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

“你瞧。”中年人神秘的一笑,伸出右手食指戳了戳台阶,那台阶,瞬间化为粉末,惹来众人一阵惊呼。

眼见为实,杜铭昔顿时不吭气了,转头看向下山的路,若有所思……

086寻梅的威力。

087筹备

087筹备

当轿子停下,摘去黑巾的时候,顾沫凌惊讶的发现,她们已来到了离官道不远的山岙处,显然,这附近有通往千竹寨的捷径,不过,略想想便也理解了,所谓狡兔三窟,这千竹寨屹立数十年也未能让官府窥其一二,自然有它生存的秘决,想必这区区几条捷径便是他们探路行事甚至是保命的后盾吧。

顾沫凌并没有去探索那捷径,如今他们是合作关系,这协议初成,怎么着也得尊重一下合作人不是?那杜林那般谦让,想必也是真心想“洗”白,她倒是不怕他们事后反悔来黑她一把,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绿林中人,往往更注重“义”字……

送她们下山的几人待顾沫凌和寻梅下轿之后,将两匹马交给她们之后,便一言不发的抬着软轿走了,一举一动中,似乎透露了许多不满。

顾沫凌瞧着他们消失在进山的路上,心知他们是在介意寻梅打伤杜铭昔的事,不由微微一笑。

“小姐,回吧。”寻梅不以为然的朝他们撇撇嘴,牵马催促顾沫凌回家,她才不在意他们呢,就算重来一次,她一样会把那个辱没小姐的小贼打趴下。

顾沫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笑道:“走吧,接下来……只怕没你休息的时候了。”

“不能休息就不能休息,为小姐做点儿事那是应该的。”寻梅笑嘻嘻的回应,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儿杀气,“小姐,下次再遇到那小贼,你莫理他,交给我处理便成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知道了,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儿,怎么着也要顾着些人家爹娘的面子。”顾沫凌忍俊不禁,其实那杜铭昔也确实欠教训。

“放心,保管让人看不出来。”寻梅得意的冲她一笑。

两人相视一笑,催马飞奔回家。

到了家里,李氏等人果然不知道她们被掳的事,顾沫凌这才放心,心道那杜林果然行事妥当,心头那点儿顾虑顿时消散。

李氏知晓石承泽几人安全过了览晖山,也是松了口气,不过,她仍有疑惑:“都说览晖山里不太平,可凌儿这两次怎么这般顺利?难道都是人家瞎说的?”

“婆婆,山中太平才好嘛,要不然七妹来来往往的多不安全。”王瑾珏笑道,“想来也是七妹和寻梅两人功夫了得,若换了一般的人啊,光听人说山里不太平就不敢去了。”

“可不是吗?说山里不太平都说了多少年了。”李氏长吁短叹的说起往日种种传闻,说着说着,话茬儿一转,转到了石承泽身上,“凌儿,那石公子家的酒楼大吗?”不跳字。

顾沫凌正坐着看王瑾珏缝衣服,忽听这么一问,有些愣神,一抬眸见李氏侧耳倾听的样子,心里一涩,差点儿脱口告诉她石承泽的真正身份,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下了,石承泽此次来不过是出于对自已亲生父母的好奇,虽然他说会回来,可是,这样的家和他十六年来生活的那个富裕的家一比,谁知道他回去后会不会变卦,而且,要是他那边的父母不让他回来,如今让李氏知晓了,不是又会让她伤心难过吗?

不过,这段日子,村子里对她和石承泽的关系多有说辞,她自然知道,只是苦于无法解释,总不能说他就是她失散的六哥吧?那样说的话,岂不是坏了当初的打算?

“娘,石家酒楼是池泽镇上最大的酒楼,名叫客云来,生意确实好着呢。”顾沫凌心念急转,一番权衡最终还是坚持自已的想法,轻描淡写的解释石承泽的事,“我此番在镇上,多亏了刘保长和李捕头多番照应,石公子与李家交好,又是李捕头未记名的徒弟,他们原不知我是女子,才有心结交,这次回程,他们也是不放心山里,只是李捕头不许他们跟着,才偷偷尾随保护的。”

“原来是这样……”李氏似有所悟的点点头,“还好他们安全回去了,不然怎么向李捕头交待。”

顾沫凌不愿多说石承泽的事,怕说多错多,让李氏觉出破绽,便扯开话题问起有关祭土地的礼节,转移了李氏等人注意力,李氏一听这事顿时郑重起来。

“这可是大事,就算我们家,原先起那两间茅房的时候,也是先祭的土地爷,更别提你那般大的事了,只有祭过了土地爷,才能保佑家宅顺当,以后买卖兴隆。”

顾沫凌看着李氏侃侃而谈,一瞬间,竟似看到母亲替人主持祭典时那庄重的脸,就是这样,垂着眸,脸带虏诚,无论心里信不信,可那时的母亲总是能让人感染到她的虏诚,就好像,那什么神真的存在般……

“凌儿,可记清了,到时带些礼去请你大伯公和路老一起主祭,路老是我们族里辈份最大的,虽然上次你师父的事,他做的有些不地道,但毕竟是长辈,这样的场合少了他会让人说闲话的。”李氏见顾沫凌没说话,以为她还在介意上次顾一凡的事,忙劝解道,“这自古以来,也不只是你师父那一件事如此,远的不说,就说这近的,你大伯不就如此吗?”不跳字。

“娘,我知道的。”顾沫凌回过神,笑道,“我一会儿就去准备。”

李氏欣慰的笑着,又和王瑾珏商量着准备什么祭礼用的供品,一直说到顾言生等人干活回来,寻梅摆好饭,她才作罢,脸上笑意却是久久未能消散。

吃过了饭,顾沫凌将准备供品准备礼物的事扔给了寻梅,自已躲到屋子里,取了图纸细细琢磨了一番,重新开始绘图,初六开工清出荒草之后,首先便是搭茶棚,留出道路、街面,接着便是盖店铺,道路两边自然是门面,自然不能马虎,不过,她也不想搬用前世那些高楼大厦,且不说这儿的技术能不能做到,就是在她心里,也有些接受不了。

桃源……顾沫凌叹了口气,都说世外桃源好,可是想要自已建一个,好难……

顾沫凌停下笔,看了看纸上画的,撕了重画,道路改成两丈,中间留两尺当花坛,正好一边三米宽,铺成石板路,路两边也各留两尺当花坛,再往里铺一丈宽的鹅卵石路,然后便是第一排当门面的店铺。

顾沫凌想起池泽镇的屋子,好像就是砖瓦房,只是不知道镇上有没有青砖,想了想,便在边上注明细节,准备到时候找杜林想办法,青砖青瓦、木制门面的两层小楼,带一个小院,这一溜看过去一定好看,只是数最却不能太多,暂时便定下每排二十间,每五间一组,中间空留出一丈的路面,不过,最靠近三岔口的相对两组,顾沫凌却空了出来,这样的黄金地段,自然是便宜自家人了,在她的想法里,一间是酒楼兼客栈,一间则是南北货行……

每一个想法,都在顾沫凌细细推敲之后确定下来,添到了纸上,写完了大宗的,她又开始想细节,比如每条路的路口,是不是得建个类似于牌坊的东西,上面写上招牌?于是招牌又成了一大难题,还有路标、路灯等等,这些可都是不可或缺的形象。

想到形象,顾沫凌便想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自已的招牌,做买卖的哪里少得了自已的招牌,就算是最小的铺子,也少不得在店门口上高挂个店旗,可是,自已的店旗该设成什么样的?只一个顾家未免太单调了……

“七妹,吃饭了。”正想着,王瑾珏在外面轻轻的敲门。

顾沫凌顿时眼前一亮:怎么把二嫂给忘了?她精于绣艺,不如让她帮着想想。于是忙开了门,将王瑾珏请到屋子里,把图纸和想法跟她说了一遍。

这也是大事。生于商家的王瑾珏自然不会推托,一时竟也忘记了来喊顾沫凌的目的,两人坐在屋里热烈的讨论了起来,最后还是那边等得奇怪让顾行英过来看,两人才想起来,不由相视而笑。

趁着吃完饭全家人全在,顾沫凌便将事情分派了一遍,店旗的事有王瑾珏张罗,家里的铺子也有她看着,这段日子,大伯和三伯两家除了地里的活便都在这儿帮忙,一日三餐也在这边一起,于是,魏氏也很自觉提出由她和顾冬菇给王瑾珏帮忙,因着杨二春在娘家未回,她便将家务活一应全揽了过去,倒是帮了大忙。

剩下的便都是大宗的事了,比如招人手,顾行周还未回来,顾行英又有编制各种帘子的任务,所以这事儿便落在了顾行全和顾行正身上,只是两人不识字,却是个难题。

商量了半天,顾沫凌只好决定到时去求顾一尘帮忙。

至于顾言林几人,顾沫凌也不好给他们分派任务,只说到时等工匠招齐了,请他们帮忙当当监工。

当晚,顾沫凌又陪着顾言生带上礼物去了路老和顾一尘家,请他们初六出面主祭,路老这次倒也干脆,收了礼说了一番吉利话,又将自家几个外村的侄孙讨了活计,算是应下了差使,相对于路老,顾一尘便显得亲切许多,顾言生和顾沫凌才刚坐定,他便将顾言柏三兄弟和三个孙子派给了他们,还帮着想了许多细节。

亲疏厚薄,显而易见,便是庄婶一家也早早的到了她家帮忙。

有了顾言柏等人的加入,接下来几日的事虽然忙碌却也井然有絮。

顾沫凌按着顾一尘的建议,将工价定在每日三十文并加一餐中饭,人手也定了要求,只要十八岁到四十岁的壮劳力,这样一来,倒是给她少了许多麻烦,不然,光是顾家村的老老少少就够她头疼的了。

消息传出去后,整个顾家村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但凡有点儿沾亲带故的人家也是亲戚朋友不断。

杨仲成和那些工匠们事先得了顾沫凌的信,便显得安然许多,不过也在初四时相约到了顾家村,杨仲成将顾沫凌交待的事一一细说与她听,几个商量着分派了任务便自回去准备。

忙到初五,便招到了二百个壮劳力,顾行周便赶着回来了,说是车子已打成,让寻梅带了马去接回。

诸事准备妥当,便只等着初六的到来。

087筹备。

088祭土地

088祭土地

初晨,晓风撕裂重重黑雾,透出丝丝金光,如金雨般散落山峦间。

览晖山下,素日静寂的官道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人群中间空出的丈余空地上,铺着一块红布,上面摆放着一对红烛,一个抹得发亮却依然黑乎乎的香炉,之后是两杯黄酒和五碗素菜五盘干果一刀肉。

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是信仰所谓的神灵,当然,寻常人家自不会摆这么多供品,一般只是五碗素菜便可,只是李氏说如今家中也不差这些,准备丰盛些总是更能显对土地爷的敬意,顾沫凌便按着她的意思。

路老说,女子不能主祭。

于是顾沫凌也很配合的退到了后面,让顾言生站到了前面,反正,顾言生是她爹,是她家的大家长,主祭也是应该的。

比起后面的事,这些不过是小事情,无需多争。

辰时将至,顾言生作为主家理所当然的站在了中间,顾一尘和路老一左一右并立,各持了三柱清香,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口中念念有词的敬过土地酒,烧过“金银元宝”,摔过破瓦盆……

顾沫凌饶有兴趣的看着,在心里比对着古今祭礼有何不同,初时看下来,倒也是熟悉的流程,只不过比前世她见过的要虏诚许多,行的是三跪九磕的礼,可是到最后那一摔,却让她恶寒,在前世,她便曾在落后的山村里看过出殡时儿摔瓦盆……呸呸呸,大吉大利……

顾沫凌赶紧刹住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

前面,祭品已由顾行周和顾行全在收拾,顾言生几人已站在了荒地边,手持着绑了红布的锄头,象征性的锄了一下地,紧接着喜乐冲天,顾沫凌招来的一百五十个劳工分站到路两边,齐刷刷的开始清理荒草,工具都是他们自带的,柴刀镰刀砍刀锄头,各不相同。

所谓的喜乐,是顾言槐添的彩头,奏喜乐的共有六人,这方圆百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请他们去,算起来也是这穷山沟里颇富足的人。

喜乐一停下,顾沫凌便让寻梅各人打赏了十文钱,虽然人是顾言槐请的,但总不能连赏钱都让他出吧?那几人高高兴兴的收下,又说了一番吉祥话,便走了,瞧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七妹,大伯公他们要回去了。”顾行英快步跑过来,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今天他们一家,除了李氏和两位嫂嫂,便是连信娃这几个小娃儿也一早穿上了新衣服跟来了,不过顾行周等人有事要忙,顾不到他们,便由庄婶和魏氏领着,一会儿她们回去自然负责带回去。

顾沫凌忙过去安排,到那边时,除了顾一尘和路老,还站着其他七位宗祠里的老人,她不由有些惊讶,这么远的路,居然走着过来看这热闹,真不知是给她面子还是……

既然来了,她也不能失礼,客气的谢了一番,招呼寻梅驾车送他们回去。

杨石和杨仲成打造的这太平车不仅结实,还是加长加宽的,下面四个大大的木轮子,若不是有马,就算是三四个汉子也拉不动。

只是,九个人挤一辆车却有些挤,顾行周几人又张罗着将祭品搬下,找了藤条绑在车子两边,这才勉强。

“你去忙吧,有寻梅送我们便成,这丫头驾车稳当着呢。”路老坐在车上,笑容满面的冲顾沫凌摆摆手,今天一大早,顾沫凌便将他和顾一尘两人用这新车接到了这儿,那可是布置的红红的新车啊,这村里,谁坐过?这次的事,顾沫凌这丫头确实给面子,不仅给了他面子,还给他两个侄孙子安排了活计,连里子给齐了。

“辛苦路老和大伯公了。”顾沫凌笑笑,像路老这样的人,之前与她作对,也并不是心坏,只是太过迂腐固执,凡事都想要求人家讲究古礼、族规,如今她给足了他脸面,他自然也就和善起来。

“去忙吧,我们先走了。”顾一尘点点头,也不多言,招呼寻梅起程。

车子一启动,那几位老人竟有些紧张,彼此挽着手僵硬的坐着,路老见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取笑,随即便带着些许得意安抚着其他人,告诉他们如何坐更稳当云云。

送走了顾一尘几人,顾沫凌四下看了看,庄婶和魏氏已带着几个孩子,与村里的大小一起回去了,她便又忙着去招呼其他人,家里的生意有王瑾珏坐镇,魏氏和顾冬菇帮忙,虽然杨二春仍留在娘家没有回来,倒也忙得过来,劳工的中饭也有庄婶、她的两个儿和顾一尘派来的三个孙,她也不必担心了,只到时让寻梅带了哥哥们多跑几趟去运过来便成。

“爹,你怎么不回家?”顾沫凌走了几步,便看到人群里的顾言生,正弯着腰在那儿拔草,忙过去扶起他,这儿的事有大哥二哥负责,还有顾言柏三兄弟相助,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

“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顾言生心情极好,说罢便又要弯腰干活。

“爹。”顾沫凌哪里会让他做这些,便想了个理由拉住他,“要不,你给五哥帮忙吧,我还有些东西要五哥去做,他一个人忙不过来。”

“成。”顾言生纯属是心里高兴想给自已找事儿做做,这会儿有事做当然不会坚持拔草。

“七妹,有什么事要我去做?”顾行英听到他们提到他,从一旁钻了出来,手上还攥着两篷草,见顾沫凌看他,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不由笑了,把手中的草随意一甩,又问,“有什么事儿?”

“三姐夫和杨师傅他们呢?”顾沫凌笑了笑,转头去找人。

“在那边呢,刚刚拉了木头过来。”顾行英指着不远处的岔道口,“是让我去给他们帮忙吗?我这就去。”说罢提脚便要走。

“五哥,不是啦。”顾沫凌忙喊住他,这五哥,真是个急性子,“之前我让你编的草编暂时先放放,一会儿你去问问杨师傅,看茶棚柱子之间是多宽的,按那宽度编些草帘子挂上去,也能遮阳挡风的,杨师傅之前说三四天便能搭好茶棚,这茶棚建好之后,就马上得开用的,日子有些紧呢,让爹给你帮忙吧。”

成。顾行英分到任务,让顾言生找地方等他,便高高兴兴的跑去找杨石等人了。

为了方便管理,顾沫凌将那一百五十个壮劳力分成了两组,分别由顾行周和顾行全负责监工,可是他们俩却是不识字的,记工便成了问题,所幸还有顾言柏三兄弟着,不用她说,他们便自觉的给自已分派了任务,当了顾行周和顾行全的助手,顾沫凌这才松了口气,暗叹扫盲的必要,心想着等空闲些,一定要去请个夫子,给信娃们启蒙。

要是有挖掘机什么的就好了……顾沫凌少不得又要感叹了一番,在前世,这点儿地不过是几辆机器的事儿,哪会如此兴师动众,不过,这场面还是挺壮观。

远远的,杨仲成和杨石两人站在路边指着茶棚方向说着什么,脚边堆放着这几天砍下晒得半干的树,他们身边还站着五个和杨仲成脸目相似的人。

路边上,杨家村的几个工匠正商量着分派各自的任务,现在场地还没清出来,他们的事还没正式开始,不过图纸已提前拿到手,所以准备工作还是要提前做的,这会儿,两个石匠是主角,正在几人帮助下拿着草绳子在丈量道路。

杜林的手下都已化整为零,分散到人群里,此时每隔一小段便能看到两三人遥遥领先于旁人,一开始每个人都是干劲十足,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阳光渐渐变得灼热,这些人和寻常人的区别就看出来了,寻常百姓就算是怎么能干的人,挥汗如雨的劳作之后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怠慢来,而那些人,却依然动作沉稳又俐索,几乎是一挥刀便能清出一片来。

杜林带他们来时,自称是附近几个小村里农户,因听闻这儿有招工,便结伴而来,那模样打扮甚至是身上的补丁都与一般农户无疑。

她还特地留意了每个人的样子,虽然做不到过目不忘,但大概还能记得一些,此时,他们分散到各组里,倒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只是有一样,顾沫凌却觉得好笑,这些人为了乔装,好好的衣衫却补了补丁……嗯,一会儿得提醒提醒他们……

顾沫凌在心里记下,顺着路慢慢走着,边走边留意那些人的进度,可是,看了一圈之后,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好像缺了点什么似的。

究竟是少了什么呢?

顾沫凌微皱着眉,来回细瞧了瞧,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缺了什么。

家里的事有王瑾珏看着,午餐有庄婶,壮劳力们有大哥二哥和六叔他们,茶棚有三姐夫和杨师傅,杨家村见的工匠们也早就到了,杜林也亲自来了,可是,缺了什么呢……

088祭土地。

089不要工钱

089不要工钱

“啊有蛇”远远的传来一阵惊呼,打断了顾沫凌的思绪,猛一回头,便看到不远处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停了下来直身张望。

有人被咬了?顾沫凌一惊,这才刚开始呢。

来不及细想,便见那边的人群突然四散,退到了官道上,顾言槐等人已跑了过去,顾沫凌忙跟上。

“六叔,出什么事了?”这一组正是顾言槐负责的,前面挤满了人,顾沫凌不方便挤进去,只好站在后面询问。

“里面有五六条蛇。”顾言槐转头,却没见顾沫凌进来,忙招呼大家给顾沫凌让道,“你看,看着倒不是有毒的。”

“可有咬伤了人?”人群分出一条小道,顾沫凌走了进去,细一瞧并无人员受伤,才松了口气。

“人倒没伤着,只是……这些蛇怎么办?”不知为何,向来豪爽的顾言槐此时竟犹豫不决起来,看着那蛇一脸为难。

“不就是蛇吗?打死了炖汤喝。”顾行英说着就要上前去捉。

“胡闹。”顾言生一把拉住他,训道,“这是给我们家招财的小龙,怎么能这么不敬?”

“没错,小龙可是护宅养财的,不能打。”

“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吧?这……这谁还敢割草啊?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带毒的?”

一时间,各种议论哄然而起,有说打不得的也有说非除不可的,争论不休。

顾沫凌皱了皱眉,她以前倒也是听母亲说过地盘蛇的好处,只是,她也没少受那什么人蛇大战的萘毒,乍然看到自已的地盘里出现这许多,不由头皮发麻,这可不比山中那些毒蛇,万一真像电影里放的那样,等她房子建以后……

顾沫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打住自已天马天行空般的思绪。

“这打不得留不得的,该怎么办?”顾沫凌转头问顾言生等人。

“要不,把它们送走吧?”顾言生恭恭敬敬的跪下,朝着那片土地拜了几拜,口中念念有辞,说的无非都是请小龙保佑之类的话,最后才说了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只是,拜完之后,那蛇却仍不见动静,自顾自的在那儿悠哉悠哉的吐着蛇信子。

“东家,不如用雄黄请它们走。”杜林挤了进来,给顾沫凌提了个建议。

对啊,她怎么给忘记这茬儿了。顾沫凌冲他笑笑,回头对顾行英说道:“五哥,你赶紧回去告诉寻梅,让她把家里雄黄都送过来,再带几坛酒过来。”

顾行英愣了一下,随即领命,飞快的跑出人群。

顾沫凌见大伙儿有些犹犹豫豫的不敢再继续干活,索性便放话让大伙儿休息片刻,这大夏天的正是毒蛇活跃的时节,这片地十几年来无人清理,谁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万一伤到了人,且不提坏了今天的彩头不说,这人工费医药费的,总是一笔吧?

“七妹”顾行英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指着路那边说道,“寻梅来了。”

没一会儿,寻梅骑着马出现在路口,后面跟着马车,只是驾车的人……是覃天

对了,原先他们就说过等她招工的时候要来的,可自从那天之后便没见到他们,怪不得她总觉得少了什么呢。

“小姐,出什么事了?”寻梅一到跟前就发现不对劲,怎么全都停下来了?

顾沫凌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正要让寻梅回去取,便看到后面车子上几个大酒坛子。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用酒?”

“哪是我知道的啊?是覃大哥他们说的。”寻梅笑道,“刚刚他们来家换皮子,知道我们今天开工,覃大哥说这荒草多年未清理,只怕里面有虫蛇什么的,用雄黄兑上酒先洒上一遍,多少也干净些。”

“顾姑娘,我们进山打猎便经常带着雄黄粉的,特管用呢。”车刚停稳,江南便从车上一跃而下,笑嘻嘻的解释道,“这几日天哥家中有事,来得晚了,不知道可还有活儿让我们做?”

顾沫凌看了覃天一眼,见他端坐在车上,虽然一样面无表情,可她却直觉的觉出他似乎心情极好。

嗯?家有喜事?心头虽有疑惑,但人家家里有没有喜与她却没有关系,顾沫凌淡淡的朝他点点头,让人抬下了酒坛子,兑上雄黄,各处喷散一遍。

寻梅等车子上搬空,又驾着车回去运东西。

无奈,草丛太深,雄黄酒只能喷洒到近处,不过倒也起了作用,只听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那几条蛇已不见了,众人这才继续清理荒草。

“你为何不把这些地分块包出去?”覃天不知何时站到了顾沫凌身后,看着那一大片的人皱眉,“不怕他们磨细工白领工钱吗?”不跳字。

顾沫凌惊讶的回头,她以为那天之后他不会和她主动说话呢,而且,好像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的话。

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当中高挂着……

覃天勾了勾唇角,忽然说了句:“今天不是yīn天。”

顾沫凌又是一愣,居然还会开玩笑?看来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莫名的,顾沫凌却没了玩笑的心思,收起惊讶,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瞧劳作中的人们,说道:“若是分包出去了,如何看得出谁快谁慢谁做事可靠谁又是磨细工惫怠的?”

覃天闻言,挑了挑眉不说话了。

“哎,你站这儿做什么?”顾沫凌沉默了一会儿,却仍未见覃天离开,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转身赶人,“你不会就是那个磨细工准备白领工钱的人吧?我可告诉你哦,要磨细工你至少也挑个偏点儿的角落去待着啊,哪有你这样光明正大在我面前的?”

“我可没说我要应招来给你开荒。”覃天没有动,只是淡淡的笑,“你想做的,不只是清理这些荒草吧?”

“你又知道什么?”顾沫凌心中一动,感兴趣的问。

“这么大一片地,你只想到把荒草清了,盖个茶棚便好了吗?”不跳字。覃天侧头看着那片土地,“这山中哪儿有好木材,哪儿有好石材,哪种合适作栋,哪种合适作柱?你可知道?”

“你知道?”顾沫凌目光闪了闪,却有些不服气,偏头睨着他,却不知,她这一番模样是如何的俏丽动人。

覃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浅笑着点头,一副极自信的模样。

“工钱怎么算?”顾沫凌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她一点儿也不懂,不过她也不是不懂装懂的人,再说了,虽说石头什么的杜林会想办法运来,但也不能完全依赖他吧?自已多少的也要准备些,还有就是自已买的这一片山里有什么宝贝,她还不知道呢,自从回来以后,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的,她还没想起来去探探呢,顾家村后面的山上倒是挺多宝贝,可自已这块儿呢?顾沫凌心里有些期待。

“不要工钱,只一日三餐,如何?”覃天极正经的反问。

“……”顾沫凌彻底愣住了,这覃天今天是怎么了?傻了吗?“不要工钱?”

“没错。”覃天点点头。

顾沫凌的目光狐疑的在覃天脸上转了又转,却没任何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目光清澈如昔却带着笑意……

“确定?”顾沫凌再次问。

“确定。”覃天唇角略略上扬。

“奇怪……这又是图什么?”顾沫凌不解的眨眨眼,却不小心咕嘀出声。

“终日打猎,也不过是图个一日三餐,我瞧着你这儿清闲些,便来混口饭吃。”覃天倒是配合,给了个挑不出刺的理由。

好像……挺有道理的哈。顾沫凌哑然。

覃天的话,顾沫凌倒是有几分相信的,他们整日在这山中转悠找猎物,当然比她要清楚许多,就像上一次陈家岙一行,他们带的捷径便近了许多,还有上上一次,带她过览晖山,也许,他们对这一带的熟悉便如刘春生对池泽镇一般吧,用刘春生的话来说,就是犄角旮旯的老鼠洞都一清二楚的。

有人愿意当免费的劳力,顾沫凌自然也使唤得理所当然,便带着他去寻杨石几人,叮嘱他们若要用到什么便找覃天,有什么事需要跑腿的也找覃天,要去哪儿寻木材寻石材都找覃天就成。

杨石听着有些惊诧,看向覃天的眼神便变得有些热络。

江南江北跟在后面,互相使眼色,倒是覃天一脸淡然,丝毫没有被人使唤的不悦。

“三姐夫,他对这山里比较熟。”顾沫凌假装没看到他们的眼神,笑着指了指自已的荒山,“估计连这山上有几……几只老鼠他都清楚,而且功夫也不弱,所以,你们要什么不必客气,尽管找他。”她原是想搬用刘春生的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不雅便顺势改口了。

“行。”杨石笑笑,释然了,原来是找的向导啊,他还以为是七妹的什么人呢……

“对了,铺路的石板不必再寻了,我已让人准备。”顾沫凌说完,将覃天扔给那几个工匠,自已先溜了,虽然她不会一看到他就脸红心跳,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是离远些好,顺便寻个机会找杜林通通气,让他那边准备石材石子什么的过来。

只是,这覃天为什么今天这么怪呢?

089不要工钱。

090过路的镖队

090过路的镖队

以前,他板着一张脸,她看着极不顺眼,如今,一看到他的笑,虽然淡淡的,却让她觉得极其怪异,他这是怎么了?要娶妻了?还是家里老婆生孩子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回家对老婆孩子笑不就得了嘛,干嘛冲她放电……哦,不,干嘛冲她笑这么怪异?

顾沫凌站在一个yīn凉处,一不小心便想到了这个纠结的问题,唉,纠结……

“小姐,小姐?”寻梅赶着车再次运东西回来的时候,便看到顾沫凌站在那儿出神。

“嗯?”顾沫凌回过神,看到寻梅担心的盯着她看,无来由的觉得脸上一烫,避开寻梅的目光看向车上的东西,“那是?”

“婶子说天太热,让人烧了几桶绿豆汤给大伙儿解暑,馒头也蒸了几筐,怕一会儿车上装不下,便先运过来了。”寻梅犹犹豫豫的看了看她,心里却在疑惑:小姐的脸怎么那么红?莫不是中了暑气?“小姐,你哪儿不舒服?要不,先喝一碗绿豆汤吧?”

“我没事。”顾沫凌有些惊讶,绿豆汤?好像上次从行脚商人那批货里的绿豆并不多吧?想到行脚商人,顾沫凌才想起,今天都初六了,那商人怎么也没见影儿?难道不做这片的生意了吗?

“小姐,先喝一碗吧,这一路过来都差不多凉了,正好。”寻梅将马拴在一边的树下,站在车驾上解开了木桶上的黑布,里面,绿绿的一桶汤水,看不见一粒绿豆,寻梅又在边上的篓筐里取了碗勺,舀了一碗递给顾沫凌。

顾沫凌这才知道,此绿豆汤非彼绿豆汤……在她心里的绿豆汤应该挺多绿豆的,可这碗,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汤啊。

果然不能以自已的经验去判断这儿的事务。她不由轻笑,喝了一口,淡淡的,像是带着绿豆气味的水。

“这么多人,够喝吗?”不跳字。顾沫凌看了看那边做的热火朝天的人,有些担心。

“家里还有,我这就回去载,这些放哪儿?”寻梅跳下车,四下寻地方。

“就放这儿吧。”顾沫凌环顾一下,她站的地方在三岔口,后面便山壁,上面倒是有几个长歪的树,正好挡住些许阳光,而且几步之外就是道路,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过路人,放这儿也宽敞。

“小姐,还有件事,我们把家里的新碗也取出来了,但这么多人根本不够用呢,怎么办?”寻梅正要搬篓筐,却又想起一件难事。

“这些碗……”顾沫凌想了想,有了主意,将碗中的汤喝尽,走到官道上张望了一下,见覃天带着江南江北正帮杨石他们抬木头,很自然的便喊道,“覃天。”

覃天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下意识的转头,见是顾沫凌,不由淡淡一笑,冲江南江北吩咐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有事?”

“是。”顾沫凌这才想起自已这样喊一男子名字不妥,不过,喊都喊了,她就当是在前世时吧,避开他的目光,指了指车上的东西,“这点儿碗不够这么多人分,找你想办法,这山上可有竹子,去寻些来,一会儿给他们喝绿豆汤用。”

覃天点头,什么也没说。

“覃大哥,你先喝一碗吧。”寻梅快速的舀了一碗递到覃天面前,等覃天喝完走了,才有些嗔怪的看着顾沫凌说道,“小姐,虽然你现在穿的是男装,但多少也顾忌着点吧?这么多人在呢,你怎么能喊……”

“意外。”顾沫凌就知道寻梅会说这个,不过也知寻梅是为了她好,忙陪着笑打断寻梅的话,“以后一定注意。”

“以后有事,让人去传话就成了,哪能这样大声嚷嚷的。”寻梅无奈的睨了她一眼,该说的她还是继续说,“下次可记住喽,不然,以后这儿你也别亲自来了。”

那可不成。顾沫凌只是笑,不说话了,任寻梅将不满发泄完,两人合力将车上东西抬下摆好,打发寻梅回去,才笑着看着寻梅的背影摇了摇头,寻梅看着好说话,平时都任她作为,但一触及某些事,她便能像个老母**般将她护得死死的。

此生有此挚友,何憾?顾沫凌微笑着,将木桶一一挪整齐,又找出木勺子,看看装碗的篓筐,里面估摸着也有五十多个碗,不由又叹了口气,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包人家一餐饭,总不能让人自带碗筷吧?

“合吾。”

“合吾。”

远远的,池泽镇方向的路上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吆喝,紧接着便看到“潘”字镖旗远远的出现。

顾沫凌抬头看了看,没在意,上次便看到这镖队过去,只是两次相隔只半个月左右,上一次的未必就能回来,想必这支并不是上次那一支吧。

镖局的队伍出现,顾沫凌并不觉得什么意外,这儿是官道,来来往往总是有不少人的,不然,她也不会想到这儿做买卖了,只是,开荒的人们却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伸长了脖子瞧热闹,顺便歇口气。

可谁知,他们无意间的举动却让镖队的人紧张不已,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人拿剑一人拿刀,都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中的武器,互相看了一眼,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单手举起示意队伍停了下来,不过片刻,十几辆双轮镖车便快速的停靠在了一起,所有人呼拉的亮了兵器将镖车团团护在中间。

为首那个拿剑的却是将自已的剑交给了身边的伙伴,空手走近杨石等人,抱拳行礼,朗声问道:“敢问前面的朋友吃的谁家的饭?”

吃谁家的饭?杨石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仲成自恃见过世面,笑着回道:“我们东家姓顾。”

那人一愣,又问:“穿的哪家的衣?”

杨仲成低头看看自已的衣服,纳闷了,他来做工确实是吃的顾家的饭啊?虽然只一餐午饭,不过赚的银子可不就是顾沫凌给的嘛,可是,这衣服,却是他穿了许多年的,于是,他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那人,说道:“衣服自然是自家的,你这位小后生问的真奇怪。”

“噗”,江南江北在一边听着,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他们也没忘记自已的现在的身份,随即略侧过身掩住笑意。

那人听完,却更加警惕起来,这样的答案,要么就是完全不懂行话的人,要么,就是不想放他们过去的人,这儿是览晖山地界,虽说这许多年他们与山上的那些人一直相安无事,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心血来潮呢?

顾沫凌倒是听清了那人的喊话,只是她却不知道杨仲成说的什么,她转头搜寻到杜林,见他和他那些手下皆一脸平静的站在那儿看热闹,心里明白了几分,想必是这么多人聚在这儿让人家误会了,她忙放下木勺子走了过去。

“杨师傅,三姐夫,快把这些木头往边上搬搬,好让人家过去。”说罢朝来人拱了拱手,歉意的笑道,“不好意思,今日刚刚开工,一时未留意竟挡住几位的路了,还请见谅。”

“你们是?”那人上下打量着顾沫凌,也不说什么切口行话,直接问道,这条路他们常来常往的,现在突然冒出这么多人,他自然该弄清楚原因。

“我们是顾家村的村民,不久前在此买了片地,准备做些小买卖。”顾沫凌也是有心想拉拢生意,便直言表明身份,笑道,“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多多照应生意。”

那人有些惊疑的看着面前这个瘦小却像个姑娘般白净的少年。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尤其是镖局,走镖的规矩更是严谨,顾沫凌并不十分清楚,却也知晓一二。

镖局走镖素来谨小慎微,路上住宿也有众多规矩,他们一不住新开设的店,二不住易主之店,三不住娼店,归根结底,是怕不知底细误入了贼店。

所以,顾沫凌自然不会认为仅凭这几句话便能让人放下警惕来,只客气的说了一番让他们日后照顾生意的话,反正等这客栈建成也还早着呢,一切等他们自已慢慢打探。

那人虽然一直客气的陪着说话,不过警惕性却始终未放下,后面围护在一起的镖师们也始终未放松半点儿,时刻警惕着周围和这边的动静。

一柱香之后,路上的木材都被清到了边上。

顾沫凌冲那人拱拱手,再一次笑着致歉:“抱歉,阻碍多时了,请。”说罢让人远远的让到官道之外。

那人谢过,也没回队伍,只是站在路边朝后面挥了挥手。

顾沫凌会意的一笑,还是不放心她啊,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倒没在意。

镖师们重整车队,两人一组推着车子迅速通过,余下的镖师们虽然已收起了兵器,却依然戒备的护在两边。

“多谢。”原先停留搭话的那人再次冲顾沫凌抱拳道谢,这才跟在队伍后面。

顾沫凌目送他们远去,转身见众人一时也没有干活的劲头,便让江南江北去传话,让大伙儿各自找yīn凉的地方先歇歇。

“七妹,刚刚是怎么回事?”顾行周等人安顿好各人,都聚到了这边。

“是镖局押镖的队伍。”顾沫凌取了几个碗舀上绿豆汤递给他们,“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刚刚我们在这儿堆放木头不仅挡了人家的路也犯了人家的忌讳,一会儿让大家都注意点儿,尽量别在这条道上堆放东西。”

“还是七妹想得周全,我正渴着呢。”杨石接了一碗绿豆汤,却没立即喝,转身端给了杨仲成。

“是娘给大伙儿准备的,这会儿凉了刚好能喝,只是我却疏忽了,家里所有的碗都拿出,却仍是不够呢,我已让覃天……让覃大哥去想办法了。”顾沫凌看见有不少人朝这边张望,不由叹气,怎么办?这样一拖反倒被人以为这些是自家人喝的似的。“要不,先让人过来喝着?”

“我看先这样吧,有多少先发多少,免得大伙儿心里不得劲。”顾行周素来憨厚,如今见自已喝着人家看着心里也有些不踏实,手里这碗汤还剩一半便喝不下去了。

“我瞧这事儿不难。”刚刚过来的顾言槐却笑着摇了摇头,接过一碗一饮而尽,又让舀了一碗递给了他的大儿子顾行北,“自家人不必那么讲究,大不了一会儿去弄点儿水,洗一下再用。”

既这样,顾沫凌也不再等覃天回来,便让他们各自准备,至于让覃天准备的竹子,就留着中午用吧。

顾言槐三兄弟自去与人解释,这边,顾行周等又和顾行东几人一起自动接下了顾沫凌手中的木勺子,两人一组抬着木桶摆开了距离。

090过路的镖队。

091不买我就跳车

091不买我就跳车

工人们早已有些口干舌燥,只是因第一次出来给人做工,主家又答应供应一餐午饭,便没想到要带什么别的,一早便赶到了,可谁知,这天太热,一干活便挥汗如雨、口干舌燥,好不容易能歇歇,却看到那几个管事的自已在那儿喝水,有几个性子急的心里便有些恼火,站在路边瞧向顾沫凌那儿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正瞧着,便见顾言槐等人过来了,才知其中原由。

杜林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此时便借机劝道:“这么大的动静谁家有过?一时没想到这个也是情理之中,大伙儿都体谅体谅吧。”

那些人想想也是,心头那点儿火气便也消了,随着人一起去那边排队,到了才知那不是水,而是绿豆汤熬的,这下,更是无话可说,乖乖的配合着。

覃天的动作也快,这边刚刚开始发绿豆汤,他便带着几个人拖着十几棵大竹子回来了,就在路边拿柴刀剔枝叶就着竹节砍成一段一段的。

顾沫凌原想帮忙发放午餐,结果差使又被顾行周等人抢了,待在那儿左右无事,便凑到了覃天面前,她刚到,杜林也带了两三个人过来了。

“东家,原先我们在家时倒是用这竹子做过吃饭喝水的家伙,我们来帮你。”杜林笑笑,看了看覃天俐索的将竹子粗壮的部分砍成一节一节,不由赞道,“这位小兄弟好刀法。”

“过奖。”覃天一抬眼,淡淡的回了一句。

顾沫凌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他们几人的表情,覃天仍是一脸淡漠的砍他的竹子,杜林只是初时那几句话,便蹲下身捡起砍好的竹节看了看,然后一刀挥下,将竹节一分为二,又用刀将竹节切口处刮了刮,便成了能盛水盛饭的长竹碗,而他带来的那几个人,也学他的样子安安稳稳的做着事,看也没看覃天一眼,似乎,他们只是初见的陌生人……

难道他们真的不认识?顾沫凌拿着杜林做好的长竹碗端详,心思却不在碗上,只是瞧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异样的互动,便放弃了,她总不能老拿着个竹碗干看着不做事吧?

于是,她便研究着找点儿事做,可看来看去,杜林等人配合的却是相当好,根本没她插手的余地,这边覃天刚砍下竹节,杜林他们几个便捡了竹节去削,干脆俐落。

好吧,她也不捣乱了。眼睛一瞄,盯上了地上剩下的竹子上。

这些竹子,都是因竹杆太细被截下的,瞧着还有一人多高,还带着茂密的竹叶,要是稍稍修剪修剪,用在茶棚上面纳凉倒是挺好的,或是,让五哥试试编个竹凉席出来?想到凉席,顾沫凌又想到了那些箬叶,只是不知那个能不能编席子?编个枕套什么倒是不错的……

不过,这些事她却不会,只能等五哥得空再试,现在嘛,现把这些处理一下到时候放茶棚上面去,顾沫凌说做便做,只是她身上素来只带针,从不带刀,只好向人家借。

“覃天……呃,覃大哥。”顾沫凌脱口而出,却想起寻梅说的,忙改口。

覃天停下手,询问的看着她。

“借你的匕首用下。”顾沫凌拿着一根竹梢站了起来。

“何事?”覃天看了看她手中的竹子,问道。

“这个你还有用?”顾沫凌抖了抖手中的竹子,冲他一挑眉,“有没带着?有就借用一下呗,难道你也和那些江湖人一样讲究什么三不离的?”

覃天无语,从腰后衣衫下解下匕首递给她。

“谢了。”顾沫凌一笑,却不接那刀鞘,只抽出匕首拿在手里,这匕首瞧着倒是普普通通的,手起刀落,手上的竹子一边的枝节居然被削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竹丝,她不由暗赞了一声:好刀。是是,这样的好刀之主人却说自已是个寻常的猎户。

顾沫凌忍不住又睨了覃天一眼。

覃天查察到她的目光,却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话,继续做他的事。

顾沫凌见左右探不出什么,也不再磨蹭,俐索的将地上的竹梢一一修理,这些枝叶并不粗,又不需要四面都削去,只要削去一面铺在屋上,那样既好看又能纳凉还能废物利用,一举三得。

“七妹,有过路的人非要买我们的馒头呢,你看怎么办?”顾沫凌正削得高兴,便看到顾行正跑了过来,指着那边的两辆马车说道,“这眼看便要开饭了,这会儿卖了会不会不够?”

顾沫凌回头一看,果然,三辆马车停在路上,中间车上的布帘被掀起,露出三个小女孩子的头,前面马车的布帘放着,不过却坐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正噘着嘴指着顾行周那边的东西,车边站着一个老头子,状似正在哄他,边上还站着四个小厮模样的年轻人。

而顾行周等人的身边,一个中年人正朝他们连连作揖。

瞧着倒似是一家子,而且衣着虽不是锦罗绸缎,却也是上好的布料。

生意上门了?顾沫凌加快脚步。

“七……七弟。”顾行周正要喊七妹,便及时想起顾沫凌如今是男装打扮,招来帮忙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倒没什么,可这会儿还有外人在,便改了口,“七弟,这位老爷要买我们的这些馒头,你看怎么办?”

中年人见顾行周冲着一个俊俏少年请示口中却喊着“七弟”,不由有些惊讶,不过,他也没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当即便明白了这少年可能便是主事的,忙转向顾沫凌行礼:“公子有礼了。”

“这位老爷客气了,山野小子,哪是什么公子。”顾沫凌一笑,拱拱手还礼。

“我们是池泽镇附近村子里的人,因我长居江湛寻营生,与家人哪得一聚,如今安顿下来了,便想举家迁往江湛,无奈路上备的干粮不足,这一家子又是上有老下有下的,怎么也捱不到江湛,正巧赶上这儿,还请公子行行善,分我些馒头干粮,余某人不胜感激。”中年人三言两语解释原因,又朝着顾沫凌再三作揖行礼。

顾沫凌倒不是不想做这生意,她在这儿开荒建店不就是为了做生意的嘛,只是,今天这些馒头却有些为难,眼见饭点就快到了,总不能克扣了工人们的饭卖给他们吧?这可不地道,要是传出去,谁还会照顾她生意?

“我也知公子为难,只是小儿……唉,家中只此一子,老人们未免娇惯了些,这段日子餐风宿露的已是哭闹不已,如今又断了粮……还请公子行行善,我也不多要,只要能让爹娘和几个孩子够吃到江湛便成,要是公子能帮这一次,将来公子若到江湛有事,余某人自当尽全力回报。”中年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哭闹的男孩子那边,一脸无奈。

“这位老爷不必这样,我确实是挺为难的,又不知家中备的午饭是否足够,若这样分与你,缺了大伙儿的午饭也说不过去。”顾沫凌叹了口气,看到车子上那些老的老少的少,也替这中年人感到无奈,从池泽到江湛,起码得一个月的脚程,就算他们有车,也这路也短不了几天,一路上均是山区,又没个投宿的地方,确实够呛的。

“唉,是我思虑欠妥,原是追随在镖局之后的,可是因小儿哭闹,给耽搁了,就落在了后面,如今想追上却是更难。”中年人连连摇头,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粒碎银子,瞧着应该有一两左右,递到顾沫凌面前,“请公子发发善心。”

“这……”顾沫凌哑然,让她瞧着银子发善心?不过,有银子就好办,她本来就是想做生意的嘛,哪能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这位老爷且先把银子收起来吧,这馒头确实是发与做事的人的,分与你们只怕这儿就缺了,若你信得过我,不妨随我去顾家村一趟,我家里倒是有个小小的铺子,你们缺什么大可以挑捡。”

“这个……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吧,我们要的也不多,我们也就十二个人,从这儿到江湛赶紧些也就半个月,公子只要分与我们两百个……不不不,百来个也行。”中年人却是有些犹豫,虽然这些人看着都不像是歹人,可是这歹人脸上也没刻上什么字啊,他可不能自动送到人家老巢里去,这儿恰巧是览晖山下,这些人,会不会是……

“两百个?”顾沫凌皱了皱眉,她这儿也就两百多个人,一人两个馒头也就四百,他一下子就要去了一半,那中午怎么办?可对他们来说,十二个人半个月吃两百个馒头却已是极其艰难了,顶多一人一天只能分到一个罢了。

这边正犹豫着,却听那男孩更是大哭大闹起来,站在马车车辕处又是甩身子又是跺脚,边上老人连连哄着也不管用,他只认准了一句:“我就是要买不买我就跳车”

“公子。”中年人苦笑着看了看那边,再次冲着顾沫凌作揖。

真是被宠坏的孩子。顾沫凌撇撇嘴,冲边上的顾行正挥挥手:“四哥,点一百给他,算三文钱一个。”今天用的可不是什么差面做成的馒头,收三文钱也不算贵吧?

中年人倒是不计较这些,让家里的小厮上来帮忙,取了个大包袱皮摊在地上,将馒头一个个点清包起,又要了一桶绿豆汤抬到最后的车上,那男孩这才止了哭,嚷嚷着取了馒头坐在那儿大嚼起来,那模样,便似饿了许多年般急切,那个老人一手捧着碗绿豆汤,一手抚着男孩有背似是劝他吃慢些,只是男孩却不理他,反将他手拍开。

“多谢公子解围,他日有空去江湛,定要来寻余某。”中年人见顾沫凌的目光落在男孩那边,不由有些讪讪然,递上银子也不要找还零钱,只是千恩万谢的告辞走了。

宠子害子,看来那人将来有得受了,不过,这些却不是她需要担心,她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中午的饭够不够。顾沫凌抛了抛手中的碎银,收好。

091不买我就跳车。

092迟到的行脚商人

092迟到的行脚商人

所幸的是,李氏生怕第一天饭做得少了怠慢了人家,惹人非议,便让庄婶她们按着每人三四个馒头的量准备的,如今少了一百个也看不出差别,便每人分到三个馒头,一碗漂着油花的大白菜汤,倒是将第一餐给对付过去了。

顾沫凌虽然觉得这饭不够好,但顾言槐却说寻常人家办喜事也不过如此,再说了这么多人,要是一人加一片肉,那可是两百多片啊,说不定这餐吃完下餐没肉的时候人家还不领情,白惹许多麻烦事。

顾沫凌想想也在理,便不说话了,只是有了这一天突发的事件,每日里便让庄婶她们多准备些馒头和解暑的汤水,一连五天下来,居然也做下了不少生意,这也更让她添了信心。

几日下来,靠近岔道口的地已清得差不多了,割下的草经几日的曝晒,也被人一捆捆扎起堆放在角落里,那些壮劳力们此时已分为三组,一组仍是清理荒草,一组却是在翻锄地里的草根,另一组则派与了覃天,让他带着那些人去准备木树等。

茶棚在杨仲成和杨石等人的努力之下,初具规模,只要将顶盖上便能用了。

杨家村的那几个工匠也按着顾沫凌的要求,开始丈量道路,只是,让顾沫凌无奈的是,他们看得懂图却不认得字,她只好整日盯在那儿。

“东家,石块运到了,放哪儿?”杜林和他的手下已被顾沫凌寻了个借口单独抽调了出来,这五天,他们做事极俐索干净,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让人无可挑剔,众人自然也不能不服,这也是顾沫凌当初决定不将这些地分包出去的原因。

“沿路放两边吧,那样取用也方便。”顾沫凌冲杜林笑笑,特意叮嘱了一句,“别忘了记上账。”

杜林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挥挥手让后面的人将石块抬了过来。

那石块每块估摸着都有三尺多长,一尺宽,一尺高,倒是挺合顾沫凌心意。

“东家,你要的工匠后天便能到了。”杜林见左右无人,便轻声提示道,这所谓的工匠自然也是他们的人,只是为了给他们安排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才借口说是从江湛那边请来的。

“成,到时我来安排。”顾沫凌点头,这几个工匠可不是普通的石匠泥瓦匠,而是她向杜林借来铺鹅卵石路的,想起聆竹居里的那些精致的图,她便有些期待,杜林曾说那儿的一草一石都是他们少当家的亲手布置的,那么,他们少当家的会不会纡尊降贵客串一把呢?

杜林又细细回报了些琐事,便去忙了。

顾沫凌站在那儿看工匠们量好地,然后又用各种树枝什么的作好标记,原先她是想在官道两边加宽,可这几日来来回回的发现,若是加两边修到顾家村时,势必会征用到顾家村村民的良田,于是便改了主意,单在一边加宽,大不了遇山挖山,遇坑垫坑,遇弯道拉直了就成。

“驾、驾”。

顾沫凌顺着路慢慢往顾家村方向走,边走边细细看着还有什么要修整的地方,忽听远远的有声音传来,一抬头,便见远远的六辆车往这边行来,不由一愣,这条路哪来的车子,顺即便明白了,那些车子应该是上次那个行脚商人吧?都说他每个月初会来,如今都晚了八九天了,她还以为他不会再从这儿走了呢。

车子远远的缓下速度,有人略掀开布帘露了露头,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车子再次提速,越过了顾沫凌身边,停在了岔路口。

车子里的人掀开布帘下了车,正是上次来过的行脚商人,只是,顾行周等人认识他,他却不认得顾行周几人,便腆着肚子走到了他们的木桶边,指了指用布巾盖着的木桶问道:“敢问几位兄弟,这些可卖?”

“卖。”顾行周点点头。

“如何卖法?”说着顺手拿起了边的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看着是精白面,可惜掺了玉米面。”

“怎么可能?这些可全是一级大米磨的面,怎么会掺玉米面?”顾行周皱眉,这人说话这么膈应人?

“一文钱一个,给我二十个。”行脚商人一口接一口的将手中馒头吃完,又顺手拿起了一个。

“一文钱一个?”顾行周急了,没见过这样的人,忙皱着眉将桶上的布巾盖实。

可谁知,行脚商人却打起了别的主意,伸手拿起了另一个木桶的里勺子,舀了一勺绿豆汤,就这么就着勺子喝了一口,喝完还皱着眉直摇头,将勺子里剩余的汤给倒了回去。

“这分明就是水嘛,这是人能喝的吗?”不跳字。

“掌柜的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哈,既然不是人能喝的,那刚刚掌柜的干嘛还喝?难不成你不是人?”顾沫凌早在他们停下的时候就慢慢回来了,正巧将行脚商人的种种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你谁……是你”行脚商人一转头便想训斥,可细一瞧却见眼前这人有点儿眼熟,顿时傻眼了,“你……你居然没事?”

“敢问掌柜的,我应该有何事?”顾沫凌听出一些异样来,什么叫她居然没事?难道合该她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行脚商人讪讪的笑着,将手中木勺扔了回去,冲伙计们挥挥手,“我们走。”

“且慢。”顾沫凌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眼睛瞄到他身后的那车货,好像和上次的没什么不同,还是粮食吃食居多,只是看情况好像一点儿也没动过?

“我这些货都有人要了。”行脚商人以为她又打他货的主意,忙撤了谎,说起来上次他还亏给她许多呢,这回儿可得小心了。

“我没说要买这些。”顾沫凌笑笑,指了指自已家的馒头和绿豆汤,“掌柜的吃了东西还没付钱呢。”

行脚商人有些讪然,不过,他经商多年,这点儿脸皮还是有的,便冷哼一声冲身边的伙计扬了扬下巴:“把钱给他们。”

“多谢。”顾沫凌一直笑盈盈的看着他们,“白面馒头十文钱一个,还有这绿豆汤,三文钱一碗,这一桶能打五十多碗,看在熟人份上,就算个整的吧,一共一百七十文。”

“什么”行脚商人恼怒的瞪着她,“你抢钱啊?这汤我不过喝了一口,你就算一百五十文?你当你的汤是用神仙药熬的?”

“这汤自然不是什么神仙药了,只是,掌柜的刚刚若是用勺子舀到碗里喝,那也就是三文钱的事儿,可掌柜的却没有,而且还将未喝完的给倒回去了,也就是说,掌柜的将沾了口水的汤混进去了,这混了掌柜的口水的汤总不能再让我这些工人们喝吧?那多不干净呀,这一桶才算五十碗,还是瞧着我们上次的交情份上,抹去了零头的呢。”顾沫凌说绕口令般的说着她的理由,说完还敲了敲木桶,“这木桶还是上次从你这儿买的呢,要是掌柜的喝不完想带着走,那木桶便算便宜些,三十文吧,正好凑成两百文,多好算。”

“你”行脚商人有些沉不住气了,她这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上次他明明上了览晖山花了好多银子说了她的事,可那些人为什么不动她?是她给了更多的好处?还是嫌她长得不够好看?可是,没道理啊,就她这长相,放在城里也是能排得上号的,怎么那些人会看不上?

行脚商人的眼睛四处滴溜溜转,突然,他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眼熟的脸,这个发现,顿时让他狂喜起来,看来那些人并没有打算发过她啊?那个人肯定是来踩点的,不然干嘛扮成庄稼汉混在人群里呢。

这回儿,看你还不倒霉自以为是的行脚商人一想通这点,脸色也变得好了许多,睨了顾沫凌一眼,说道:“我还有正事,不与你一丫头胡搅蛮缠,喏,给她两百文,将东西抬上车。”

他手下的伙计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东家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大方,不过,东家都发话了,他们做伙计的能说什么,便取了两串钱递给顾沫凌,又将那木桶抬上车子安放好。

顾沫凌当着面数清了钱,确认一文不少一文不多,才笑着冲行脚商人拱了拱手:“谢掌柜的,下次再来记得还照顾生意哈。”

行脚商人的目光再次在人群里转了转,确定自已没看错人,心里更是暗喜,yīn沉着脸睨了顾沫凌一眼,拂袖回了车上。

臭丫头,等着瞧吧,还有那些愚蠢的人,贪图她的东西便宜居然不买他的账,看到时候她离开之后,他们上哪儿买东西去。行脚商人想着想着,不由露出得意的笑,越发决定这几个月不跑这条线了,等他们买不到东西的时候,他便能大大的赚一笔回来。

车子缓缓启动,很快便加快了速度,消失前往江湛的山路中。

“七妹,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顾行周看着顾沫凌手中的那些钱,有些不安,他们不反对她做生意,可是,若是做生意就必须坑人的话,那还不如不做,他就不信凭一家子的劳力会过不好日子。

“大哥,我晓得的。”顾沫凌笑笑,“你瞧我这几天可曾坑过人?只不过是瞧那商人太可恶,才想教训教训他罢了。”

顾行周叹了口气,不说话了,那商人确实可恶,他也忍不住想教训人,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似的,一时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顾沫凌却不以为然,坐地起价,就地还钱,她本就存了他会还价的心思,却没想到那行脚商人会这么痛快就掏钱出来,是因为她给的价太低了?还是他本就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儿小钱?可是,他刚刚还明明说她在抢钱,然后……

顾沫凌回想刚刚的情景,学着行脚商人的样子朝人群看去,此时,看完热闹的人们再次在那儿热火朝天的翻草根,路边,杜林和人一起时不时的抬着石块过来……

对了,杜林顾沫凌灵光一闪,有些明白了。

092迟到的行脚商人。

093茶棚初开业

093茶棚初开业

顾沫凌的猜想,在私下问过杜林之后,便被证实了。

杜林说,那行脚商人来往这边十几年,确实每年都会给他们贡些银两粮食什么的,他们也无意下山为匪,便给了他方便,只是,这许多年他却未曾亲自见过那商人,素来是由下面一个兄弟和他接头,上个月,那商人便上山寻了他们一次,所以他们才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那位兄弟可在这儿?”顾沫凌好奇的问。

“在。”杜林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我这就调他回去。”

顾沫凌只是略点点头,便把行脚商人这件事抛之脑后,对她来说,他不来更好,那样这一片的生意便都归他了,家里的生意如今也渐渐传出了些名声,每天劳作的人下工时也会到她家捎带些东西回家,或是上工时从家里带来些**蛋野山货什么的到她家换,王瑾珏处理这些事也日渐得心应手,每日里进了什么卖了什么缺了什么,都罗列的清清楚楚,只每日等顾沫凌回去,便把清单报与她,基本上家里的铺面已不用她担心了。

而让顾沫凌更高兴的是,在茶棚开业前夕,王瑾珏将店旗赶制出来了。

红红的锦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顾字,顾字右下方廖廖几笔勾勒出一条大道几棵树木,树木间偶露出屋顶飞檐一角,整个锦罗上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粉色花瓣,瞧着就像桃花雨般浪漫,给人无限想像,更妙的是,这店旗是双面绣,两边瞧着一般无疑,着实又让顾沫凌看着自已的手感叹了好一番。

都是拿针的,这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不过,感叹归感叹,她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王瑾珏会的她不会,可她会的,王瑾珏一样不会嘛。

店旗有了,顾行英编的草帘也差不多了,就等着茶棚盖上顶,打好桌凳便能开业了,虽然只是个茶棚,但怎么的也该有些热食吧,只是,让谁去掌勺呢?

李氏与王瑾珏自然去不得,杨二春倒是个合适的,做的菜也挺不错,可如今杨石在这儿忙着,三姐那边家里家外也离不了人,寻梅做的菜也是好的,可是她还要忙别的事,哪里抽得出空来,思来想去,也就她自已最闲点儿,每天虽然也早出晚归的,可也不过是去监监工,到处看看,还不如覃天他们忙呢。

要不,实在不行就自已上?顾沫凌犹豫着,只是事情看着倒是简单,可问题是,她不会拉面,也不会做馒头,此时此刻,她无比怀念前世那些现成的面条粉干来,要是这儿也有,她完全可以上阵掌勺了,何必这么纠结,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这儿可不是前世,没有发酵粉也没有现成的面条粉干……

唉,小小的茶棚都得纠结掌勺的,那以后等酒楼开起来后,上哪儿找那些大厨小厨们?去客云来挖墙脚?顾沫凌陷入烦恼。

“七妹。”顾行正匆匆而来。

“嗯?四哥有事?”顾沫凌回过神,正好瞧见顾行正满头大汗的站在边上。

“茶棚快开了,七妹想好让谁来做菜吗?”不跳字。顾行正擦了擦汗,关心的问。

“我正烦这事呢,虽然这几天过路的人不少,也做成些生意,但真正有多少生意还不知道呢,我也不想另外雇人,别到时候生意不好还不够付人工钱的。”顾沫凌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顾行正奇怪的问,“四哥有好人选?”

“要不,让我来吧。”顾行正犹豫了一下,见顾沫凌目露惊讶,忙解释道,“我寻思着,大嫂没空回来,二嫂又不方便,大哥二哥又不会做这些,我想来想去,就我合适些,所以就来问问你,要是没合适的人就让我来吧,我一男的,总比你们姑娘家合适。”

“四哥会做饭?”顾沫凌却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惊讶顾行正居然会做饭。

“是。”顾行正却丝毫不觉得哪儿不对,“原先家里就我和爹两个,这些活儿当然是我做的。”

顾沫凌点点头,明白他说的爹指的是大伯顾言林,他虽是她的四哥,但过继给顾言林之后,便喊顾言生为二叔。

“既然这样,就麻烦四哥了。”顾沫凌没提工钱的事,这些日子四哥帮她做了许多事,送与他东西都被他拿回来了,现在要是提工钱的事,反而会惹他不高兴,不如先记着,自家兄弟,总亏不了他的。

“那,我让阿泉来给我当下手可以吗?”不跳字。顾行正和阿泉素来相厚,此时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找阿泉做帮手,顾沫凌自然没意见,让他自已去做主。

顾行正得了准话,高高兴兴的去准备茶棚里要用的东西。

两天后,茶棚在顾行正的张罗下顺利的开业了。

高高的竹竿上挂着精美的店旗,崭新的茶棚四周挂着顾行英编的草帘子,灶台也重新修葺过了用木板单隔出来,茶棚里放了三张赶制的四方桌和十二条长凳。

灶台间里,火烧得极旺,灶上的大锅里不断冒着热气,顾行正忙碌的在灶台间腾挪,准备各种东西,阿泉虽然是个忠厚沉默的性子,可做起事来丝毫不马虎,与顾行正配合的极默契,看得顾沫凌大为惊讶。

茶棚新开业,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只是这大夏天的,凉茶自然少不了,馒头之类能填饱肚子的也少不了,像肉干这些实用的干粮也是可以加点儿的,再就是热腾腾的面条,只消熬上一大锅肉汤什么的,有人要买就在烧开的水里加上面条,然后加点儿青菜葱花什么的,浇上些许肉汤便成了,又简单又实惠。

茶棚外的空地上,草根已被细细翻了一番,顾行周等人将发放中饭的摊子也搬到了这边,边上还放了一个极大的大水缸,里面倒满了烧好的白开水,供人免费饮用。

这摊子一摆,倒也有了几分热闹气氛,有那过路的行人经过,瞧见这儿多了个新茶棚,虽然犹豫,但最后还是经不起热汤菜的诱惑,进来尝试,或喝一碗凉茶歇歇脚,或要热汤面热馒头当干粮的,这一路餐风宿露的,谁不想喝碗热乎的?一上午下来,生意居然也不错。

顾沫凌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原来还担心他们会顾虑千竹寨的关系直接将她的茶棚列为禁区,现在看来还是她多虑了,只要有人来,只要她们好好做这买卖,日子久了,总能攒个好口碑的。

“几位,要点儿什么?”这次来的十二个人有三个背着书箱的青衣儒衫的书生,一个老头子,八个中年人,一进来便分占了两张桌子,阿泉勤快的提着茶壶上去招呼,边替他们斟上凉白开,边问。

“小兄弟,这儿可是新开的?”老头子将他的大包袱放在一边,抬头四下打量着。

“是,今天头一天开业。”阿泉点头。

“难道,我十几天前路过这儿还没见有这店呢。”老头子恍然,问清有什么可吃的,便点了碗热汤面。

“马上就来。”阿泉等他们点完,客气的退了下去。

“你们说这店不会是黑的吧?”顾沫凌站在茶棚外面,对阿泉的表现极满意,虽然他话不多,可做事实在,进退有度,一点儿也不像平时只会脸红的木讷模样,心里便放心不少,她正想着要给阿泉开多少工钱,却听里面传来几声低语,不由一愣,透过草帘子的缝隙看去,只见那八个中年人凑着头窃窃私语。

“不会吧?”

“都说这览晖山不太平,这么多年谁敢在这儿做买卖?我看我们还是小心些,别着了道儿了。”

“要真是他们开的,你敢不给面子?以我说,进来坐坐也花不了几个钱,说不定还能混个脸熟,以后来往也能保个平安。”老头子听到他们说话,接过话茬儿说道,“不过,老头子我常来常往的,还真没遇到过什么劫道的,谁知道传闻是真是假呢。”

“空穴岂能来风?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吃完早些起程吧,小心为上。”有个书生似乎是被他们的话吓到,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着。

“你瞧外面那些人,倒像是附近的村民。”老头子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外面的工人身上。

“这好人坏人的,又没写在脸上,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村民?”有人抬杠。

“几位客官,菜上齐了,请慢用。”阿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刚刚的话题。

顾沫凌听得有些无奈,敢情这些人还真的当她这儿是强盗哨点啊,花小钱混个脸熟以图常来常往能平平安安的?

好吧,她要求不高,无论是什么理由,只要有生意上门就好。顾沫凌叹了口气,放宽心。

“东家,这几位都是新到的工匠。”杜林带着六个年轻人走了过来,那六个年轻人个子都差不多高,看着岁数也不大,为首的那个稍稍矮些,身子纤细,穿着小厮的衣服,看向顾沫凌的眼神有些敌意。

女的?顾沫凌一眼看出来这小厮是个女的,只是她有些不明白这女的为什么对她有敌意,她惹到人家了吗?

“怎么称呼?”顾沫凌感兴趣的看着那女子。

“这是小雅,她手巧,这次的路便由她主要负责,这几个都是她的帮手。”杜林见那女子久久不语,忙主动给顾沫凌介绍。

“那就有劳林叔安排吧。”顾沫凌点点头,再次打量了小雅一眼,确认自已没看错,人家就是对她有敌意,难道是因为上次寻梅打伤了杜铭昔的事?可人家老爹都不计较了啊?她计较什么?

杜林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忙带着那几人走了。

093茶棚初开业。

094又见徐媒婆

094又见徐媒婆

没几天,顾沫凌就发现那个小雅果然是个手巧之人,虽然在面对她时,小雅总是以不屑或敌视的目光对待她,不过,顾沫凌也没在意,按她的想法,这小雅一定是为了上次寻梅打伤杜铭昔的事心有芥蒂才会这样,所以,除了去查看进度之外,顾沫凌也不去招惹人家。

石块大部分已到位,石匠的进度也颇快,才几天功夫,从池泽镇到顾家村这条路,已铺上了许多石板,对面准备建客栈的位置也已开始动工挖坑打地基,这些,如今都不用顾沫凌亲自过问了,自有人去看顾,她只需每日听听汇报出出主意便行,不过,她仍坚持每天过来。

房子不是一天能造就的,趁着现在农忙未至,人手充足,顾沫凌便想着让人将靠近顾家村的那片荒地清出来,尽快把市集建起来,也好吸引人气,至于选址,主要还是照顾到顾家村能便利些,从顾家村到这儿只要两柱香的功夫,市集建在这儿,也能带动顾家村的生计。

于是,一大早便抽调了三十个人到了这儿,又让覃天带了个工匠过来预算需要的物资,江南江北自然不离覃天左右,跟着过来帮忙。

“哎哟,七姑娘,你果然在这儿啊。”

顾沫凌转身,只见徐媒婆笑容可掬的踩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已是满头大汗,手中团扇直摇个不停,嘴巴也没有歇着,一双眼睛直溜溜的打量着顾沫凌一番,迭声说道,“啧啧,瞧我们七姑娘的模样,这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家俊公子哥儿呢。”

顾沫凌一见她便觉得有些头疼,这大热天的,这老婆子就不怕中暑吗?

“徐媒婆这是打哪儿来啊?”

覃天听到媒婆两字,目光微闪,抿了抿薄唇,站在顾沫凌身后。

“这是……”徐媒婆好奇的看了看顾沫凌身后的覃天,眼中冒着八卦的亮光。

“徐媒婆,有事?”顾沫凌侧头看看身后的覃天,也没打算给人介绍,也没必要。

“七姑娘,我刚从姑娘家出来呢,听说姑娘在这儿买了一大片的地,便来开开眼,姑娘,这么大片都是你家的?”徐媒婆用手中的团扇指着一圈。

“是。”顾沫凌听得一阵恶寒,姑娘长姑娘短的,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哦哦。”徐媒婆收回团扇,连扇了几下,觉得不妥,又殷勤的给顾沫凌扇风,“姑娘果然是做大事的。”

“种地而已,这种大事可不是人人都在做的嘛。”顾沫凌浅笑,打量了她一眼,“徐媒婆去我家做什么?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不是不是。”徐媒婆连连摇头,神秘的笑道,“上一次,姑娘不是说让我帮着相看人家吗?这可不就是有眉目了,今早访到了合适的人家,也没歇着就来了,谁知没遇到姑娘……”

“我何时让你相看人家了?”顾沫凌皱眉,这老婆子上次还没被寻梅教训够吗?

“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上次你还给我了好些赏钱,让老婆子给几位哥哥留意留意的,姑娘可是忘了?”徐媒婆忙提醒,“上次是老婆子无知,冲撞了姑娘,还是姑娘大人大量饶过了老婆子,老婆子哪里敢忘记姑娘交付的事?这不,今早访了一户……”

“徐媒婆可和我爹娘说过了?”顾沫凌打断她的话。

“说过说过,我去的时候,老爷太太都在。”徐媒婆谄媚的笑着,手中团扇扇得更勤。

老爷太太……顾沫凌撇嘴,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从腰间摸出十文钱递给徐媒婆,淡淡的说道:“哥哥们的亲事自有我爹娘作主,哪有我这个作妹子置喙的道理,徐媒婆辛苦了,这些拿去买些茶喝,我还有事,不多陪了。”

“哎,哎,谢谢七姑娘,七姑娘放心,要是再有好人家,我一准及时告诉姑娘。”徐媒婆笑得合不拢嘴,她就知道这一趟来得没错。

“好不好的,我爹娘自会派人去访,若是好的,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不好的……”顾沫凌睨着她,淡淡一笑。

“若是不好的,砸了你的招牌。”江南笑嘻嘻的附和着。

“哎……哎,老婆子明白。”徐媒婆讪讪的笑了笑,收了钱飞快的走了。

“顾姑娘,看来打你主意的人不少呢。”江南捉狭的笑着,却被覃天瞪了一眼,他缩了缩脖子,用手摸摸鼻子继续说道,“以我看哪,顾姑娘还是早些寻个人家定下来的好些,免得那么人整天……哎哟。”

“姓江的,你敢再说一句试试?”寻梅不知何时到了边上,刚巧听到江南的玩笑,想也不想便拿着手里的木棍往他头上敲去。

“呃,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江南说完脚底抹油躲到了覃天身后,冲寻梅挤眉弄眼的笑着,“还有你,你也不小了,不过这脾气未免也……”

“找死。”寻梅眯了眯眼,握着木棍就要追上去。

“寻梅,这儿交给你了,我先回家瞧瞧。”顾沫凌终究没按捺住自已的好奇心,决定回去看看这徐媒婆这回给说的是什么样的人家,说实在的,就像她上次给说的那些什么亲事,顾沫凌还真不敢苟同,要是这次说的又是这样的极品,那不是毁了哥哥一辈子吗?

“小姐,那老虏婆又来说什么了?”寻梅暂时放过江南,冲他瞪了一眼,回到顾沫凌身边担心的问。

“没事,是给哥哥说亲的。”顾沫凌笑笑,将余下的事交待给覃天,便先回家了。

到了家里,门口只坐着王瑾珏和顾冬菇,李氏等人却不见踪影。

“七妹,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早?”王瑾珏停下手中的绣活,惊讶的问,自打那边开工之后,顾沫凌几乎天天和别人一样,天未亮便出门,到天黑收工才回来,今天这是有什么事?

“二嫂,爹娘呢?”顾沫凌将马牵回里面的临时马棚,顾冬菇已机灵的打了一盆温水出来给她净面,顾沫凌冲她笑笑,边绞着布巾边问。

“在大伯父那边呢。”王瑾珏指了指顾言林的屋子,“七妹也知道了?”

“是,徐媒婆也不知听谁说的,特意跑到那边去了。”顾沫凌泼了水净面,才拿布巾印干脸上的水,刚洗完,顾冬菇便上前将水盆接过,往马棚那边去了,顾沫凌这才简单说了徐媒婆寻过去的情形,“二嫂,你可知是给四哥还是五哥提的?”

“没说呢,只说是徐庄一位姑娘,今年十六,上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才七岁的弟弟,上面的姐姐哥哥们都已嫁娶了,听那徐媒婆的意思,似是想说与五弟的,那年纪倒也般配,只是,爹娘的意思,却是觉得四弟年纪大些,虽说如今过继给了大伯父家,可终究也是哥哥。”王瑾珏给顾沫凌倒了一碗凉茶,轻声介绍了一遍那家的情况。

“那徐媒婆的话哪里能全信。”顾沫凌接过凉茶,一饮而尽。

“你还记着那件事呢?”王瑾珏笑着摇头,拿起绣绷继续绣,“其实呀,那徐媒婆虽然话多了点儿,可也说合了不少好姻缘,只不过上次的事太过特别,一时找不着合适的才……难不成你还希望她真给你师父找个合适的新娘子?”

“才不要呢。”顾沫凌连连摇头,眼睛瞄向顾言林家,“二嫂,一会儿娘回来,你问问她,看他们什么打算,我觉得吧,最好先访个清楚,要真是品性好的,是个会过日子的,倒也可以考虑考虑,不过,还得看她爹娘和哥哥姐姐们的脾性如何才能定,这做亲戚,可不只是娶了她一人便成的,要是她家里人难缠,那以后对哥哥们也是个麻烦。”

“噗。”王瑾珏忍不住笑出声来,看了顾沫凌一眼,笑道,“你一个姑娘家,从哪儿得来的这些经验?”

“呃,看得多了就知道了呗。”顾沫凌顺口掩饰,她能说是从电视上看来的经验吗?还好,她有个爱四处走的师父……

“那,七妹想找个什么样的?”王瑾珏笑着打趣道。

“懂我的。”顾沫凌又倒了杯凉茶,很坦然的回答,丝毫没有寻常女儿家的羞涩,“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王瑾珏讶然,随即笑道,“我相信七妹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那就先谢过二嫂玉言喽。”顾沫凌捧着茶碗轻笑,听到马棚那边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心知是顾冬菇回来了,便转移话题,看向王瑾珏手中的绣件,“二嫂的绣功越来越厉害了,将来开个绣铺如何?”

“这穷山恶水的,哪来的人懂这些?家常用的无非就是做做衣衫纳个鞋底什么的,总不能让我开个绣铺卖鞋底吧?”王瑾珏笑着睨了她一眼,“你呀,想到一套是一套,这边活儿还没忙完呢,就想到那边去了,尽cāo不完的心。”

“我这叫物尽其用,像我,连个袜子都缝不出来,二嫂的绣艺这么厉害,用来缝衣服纳鞋底太可惜了。”顾沫凌由衷的赞道,“就凭那店旗的手艺,只怕池泽镇也找不出几个来吧?”

王瑾珏听到她提到池泽镇,拿着绣绷的手微微一颤,垂下眸掩住眼底的伤,手抚在腰间,那里面戴着的,还是顾沫凌上次帮她带回来的东西……

094又见徐媒婆。

095家里的大事

095家里的大事

四哥和五哥谁该先娶亲的问题,刹时被提到了第一要事的位置,据徐媒婆的意思,人家中意的是五哥,可李氏和顾言生却认为,虽然顾行正已过继出去,可毕竟是哥哥,哪有哥哥未娶弟弟先成亲的理?

可是,若是人家真的中意顾行英,却因这个理由给耽搁了,那不是对顾行英不公吗?毕竟都是该娶亲的年纪了,解决一个不是少一个难题吗?

都说关心则乱,就在顾言林、顾言生和李氏三人苦思不得其果的情况下,作为局外人的顾言山和魏氏便显得淡定了许多,对他们来说,无论谁先娶,都是侄子,于是,思绪也清晰了许多。

魏氏见他们百般纠结,当即一拍大腿有了定论:得,先不着急这个,好不好的总得先访过才能决定,要是好,大不了让他们自已相看,谁中意了谁先娶。

于是,五个cāo心的家长们散了会,顾言林一刻未停便出发去徐村,李氏和顾言生回到自已家,坐在堂屋里长吁短叹,一会儿说不知那姑娘品性如何,一会儿又担心成亲的房子没着落,若是顾行正还好些,屋子修葺修葺便能当新房了,可是要是顾行英的话,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顾沫凌和王瑾珏在门口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相顾而笑,做爹娘的总是这样,原先亲事没有着落的时候,他们整日里挂心着,如今有人提亲来了,他们便又新的烦恼出现了。

不过,要是顾行英的亲事成了,那这房子还真不能耽搁。

顾沫凌坐着听了一会儿,和王瑾珏打了个招呼,去找顾一尘想办法。

到了顾一尘家,顾一尘正在教他的曾孙孙认字,一派其乐融融的温馨气氛。

“大伯公。”顾沫凌笑着打招呼,坐到了顾一尘对面。

“今儿怎么有空来?”顾一尘笑呵呵的点头,问道,“是有事找我吧?”

“什么都瞒不过您老的法眼。”顾沫凌很爽快的承认。

“我就知道,你如今忙得整天不着家,要不是有事你会到我这儿溜达?”顾一尘佯怒的瞪了她一眼,笑道,“说吧,什么事需要用到我这把老骨头的?”

顾沫凌嘿嘿一笑,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原来是有喜事。”顾一尘点点头,“说起来,行正已过继到你大伯家,和你们已是两家,他和行英谁先娶都不是什么问题,至于房子,你家后面不是有山地吗?挖大些就能建了。”

“直接建?会不会被人说闲话?”顾沫凌有些惊讶。

“你还怕被人说闲话?”顾一尘好笑的看着她,解释道,“只要不是占用了良田,那些荒地谁开了就归谁家,当然,也不能太过份,你若是将整个顾家村全给开出来归为己有,不说人家不同意,就是我这把老骨头也是不同意的。”

“我自已的山还来不及开呢,开顾家村的做什么。”顾沫凌失笑,也明白顾一尘的意思了,“我也不要多,能建下几间房子就成。”

“另外,祠堂修葺的事,他们已跟我提好几次了,要是这次你建房子若方便,顺便也安排安排。”顾一尘顺便提及祠堂的事,自从顾沫凌答应给祠堂修葺之后,那些老头子们便没少在他面前咕嘀,只是碍于顾沫凌确实太忙,加上顾一尘一力拦着,才没闹将起来,可是,最近他们看顾沫凌那边又是开茶棚又是铺石头路,心里却又开始不安起来,生怕那一千两银子被顾沫凌花没了,顾一尘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告诉顾沫凌,早些把这些事给办了,也好早安那些老头子的心。

顾沫凌了然,既然要办,那干脆便多办些事,像村里的路,也干脆修修,都说想要富先修路,就算修了路一时富不起来,至少也解决了一下雨便一地泥泞的难题吧。

将钱花在村里,总比让人惦念着强。顾一尘想了想也同意了。

天将黑时,顾言林从外面匆匆回来了,也带回了此行的收获,顾沫凌捺不住好奇,便赖着不回避,李氏倒也没说什么,只问顾言林那家姑娘如何。

顾言林一五一十说起他暗访的结果。

那姑娘名叫徐翠英,年方十六,家中三代单传,到了她这一代,倒是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个七岁的弟弟,哥哥姐姐们都已成亲生子,她倒是个好的,长得眉清目秀,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只是那两位嫂嫂却是个厉害的,整日盘剥她替他们做事。

还有一条让顾沫凌等人意外的是,这徐翠英竟是徐媒婆的亲侄女,这次主张说与顾行英便是徐媒婆和那两位嫂嫂拾掇的后果,虽然说顾行正也是顾沫凌的亲哥哥,可她们都觉得他毕竟是过继出去的,那是两家人,没顾行英和顾沫凌亲近。

“这老虏婆,竟又出馊主意,这还说成便打着占便宜的心思了,这要是成了亲戚,那不得整日变着法儿讨便宜吗?”不跳字。魏氏一听,不由啐了一口,大骂徐媒婆不地道,“让我说,纵使姑娘再好,这娘家有那样的人,这亲事就没必要再说下去。”

顾沫凌倒是赞成魏氏这话,成亲可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的事,要是遇到罗嗦的亲戚,整日里唧唧歪歪的,那日子岂不是不得安稳了?

“唉,那便再看看吧。”李氏听完却觉得有些婉惜,眼见两个儿子年纪越来越大了,这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提亲,竟是带着这样的目的,让她如何不揪心。

“二嫂,你也别着急,这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不多的是吗?就冲我们沫凌买的那块地儿,不愁给两侄子找不着。”魏氏的话虽然直白了点儿,却也是实情,以前家里条件太差娶不起,可如今不一样了,这方圆百里还能没个好的姑娘?李氏这么一想,倒也淡定了许多。

不过,亲事谈不成不要紧,房子却仍是要盖,顾沫凌趁机将想法提了出来。

“凌儿,我知道你是为家里好,可是,你的银子都是你师父留给你做嫁妆的,怎么能全花在家里了呢。”李氏叹了口气,却是不赞成顾沫凌再为家里花钱,“再说了,你的事正正要用钱的时候,这盖房子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就算老五要成亲,也不用另盖房子,过几天等你三姐夫得空,让他在边上给我们两个老的盖个小房间,我和你母亲能住就成了。”顾言生也不赞成,这盖新房子又不是做买卖,钱花出去可是赚不回来的。

“那怎么成?”顾沫凌急了,不过两老不同意,这事还真办不成,于是便换了个说法,“盖个房子又花不了几个钱,爹娘要是怕花我的钱,那我便不出这钱,就用铺子里挣的钱盖可好?”

“那也不行。”李氏摇头,她虽知道最近铺子里来往的人挺多,可究竟赚多赚少却是不知情的,在他们的想法里,就算盖个和现在一样的茅屋,也得不少银子呢。

“娘,我开铺子不就是为了能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吗?要是仍和现在一样,那我费那么大劲做什么?”顾沫凌不高兴了,要不是为了他们,她何必这么费事?就凭师父给留的那点儿银子,就够她过安稳日子了。

“二嫂,凌儿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嘛。”魏氏眼中闪烁着羡慕,“再说了,你家不比我和大哥家,大哥只行正一个孩子,够住了,我家呢,等将来冬菇一嫁出去,也够我们两个老的住了,你家里却不一样,眼见信娃他们几个娃娃都大了,如今却还挤在一屋子里,二全又快生了,等行英一成亲,这么点儿地方确实太挤了。”

“可是,这铺子才开多久?够盖房子吗?”不跳字。李氏初时只是不愿顾沫凌多花钱,此时听魏氏这么一说,也觉有理,便有些心动。

“暂时是不够的,不过最近生意越来越好了,每日都有四五贯的进项,照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能攒齐盖房子的钱了。”说起账,王瑾珏最是清楚不过,只不过碍于魏氏等人在场,便报了个保留的数字,事实上,最近这几天的光现钱就有一两左右的进项,还不算那些换回来的皮毛山货,要是将那些皮毛山货送到镇上销掉,盖几间茅草屋那是绰绰有余的事,不过,人心叵测,要是让人知晓这铺子也能赚这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招贼惦记了?虽说顾言林他们也不是外人,可是,她曾经的遭遇不是最好的证明吗?所以,王瑾珏便留了个心眼。

“这么多?”饶是这样,这数字还是让李氏等人吃惊不已。

顾沫凌看着王瑾珏微微一笑,她虽然没交待过二嫂有关账户保密的事,不过心底却也是不愿将底牌亮出来的,此时见王瑾珏如此明智,心里更是满意,相信假以时日,二嫂定能成为她的助力。

“爹,娘,房子的事你们就别担心了,我会安排好的。”顾沫凌见他们没再反对,趁机拍板,将事情定了下来。

095家里的大事。

096来相亲的妇人

096来相亲的妇人(加更)

既然决定了,便不能拖,说做便做。顾沫凌第二天便去抽调人手到这边。

那边的房子正在奠地基,杨仲成和杨石一时也没有太多的活,便先到了这边,又调了二十个壮劳力过来挖山平地,只是如今这活却是自家的事,与那边的活不能混谈,顾沫凌便想着先把之前的工钱清一清。

到了岔道口,将发工钱的事和顾行周等人一说,没一会儿,顾言槐便过来了,还带来了工人们的意见:“有些人不想要现银,想用东西折算可行?”

顾沫凌自然不会不同意,她正犯愁自已没那么多铜钱发放工钱呢,这么一来倒是帮她解决了一件难题,账单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每日都有顾言槐他们报给她,她自已则编了个表格,每日登记,只需合计一下便可,只是这么多人却不能一下子全来,便让顾言槐去协调,让人分批来领工钱。

正好,发完工钱,顾言槐三兄弟也要脱身出来帮顾一尘处理祠堂和修路的事。

顾沫凌在工地上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便又回了家,钻进自已的房间核算工钱,算起来开工也有十天了,一百五十个人,除了杜林带的三十个不用发放工钱之外,其他一百二十个的钱却是一个都不能拖,每人三十文一天,光这些工钱便得四千五百文,这还不算工匠们的。

当然,这点儿工钱和材料一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了,那些石材,就算一块几文钱,那这一路铺过来又是几个几文?木材虽然都是从自已山上伐的,人工却也是一算,还有那鹅卵石路,顾沫凌却没想一路铺,只想在岔道口那一块铺好就成,这东西虽然千竹寨里有很多很多,但谁知道这又得多少钱?她可不想费太多钱在这上面,再还有建房子用的砖瓦,附近是没有的,只能从池泽镇运,这事儿覃天已带人去安排了,只是却不知又得花多少。

算来算去都是钱,顾沫凌忽然觉得自已这点儿本银似乎不够用了,从回来到现在,都是花的多进的少,和花用的一比,铺子和茶棚里每天赚的不过是毛毛雨。

“瞧,就这家。”门外传来窃窃私语的陌生声音。

“姑姑说中间的四哥家,这家是五哥,没错吧?”

什么四哥五哥?顾沫凌原本没在意,现在每天来家里换买东西的人为数不少,初次来的难免对她家评头论足,不过,却鲜有人这么清楚哪家是四哥家的哪家是五哥家的,这点儿顿时引起了顾不配凌的好奇,便收拾了账单锁进柜子里,开了门出去。

外面倒是有四五个人在挑东西,王瑾珏和顾冬菇忙着招呼客人,一时没注意到这边,顾沫凌一开门,便看到两个年轻妇人手挎着两个大竹篮子正好站在她屋边张望,见她突然开门出来,似是被吓到,连退了几步,瞧清是个俊俏少年站在门口,不由眼前一亮,那稍胖些的妇人笑着上前问道:“小兄弟,这儿可是顾……”

另一个圆脸的妇人忙一扯她的袖子,打断了她的问道,笑道:“小兄弟,我们是来换东西的。”

被打断话的妇人有些不悦的撇撇嘴,不过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打量着顾沫凌。

小兄弟?顾沫凌低头看看自已,这才想起自已今天出去了一趟,穿得仍是男装。

“东西在那边,两位请。”不过,来者是客,不管她们是为了什么来的,总不能失了礼数,顾沫凌很客气的将两人带到王瑾珏面前,“二嫂,有人要换东西。”

“两位要换什么,尽管看。”王瑾珏正在给两个人结账,闻言抬头笑了笑,让顾冬菇招呼着便继续算账。

“哎,我们自已看就成。”圆脸妇人笑笑,挎着竹篮在几个柜子前转悠起来,那个微胖些的妇人见状,忙凑了过去。

刚刚这两人说什么姑姑说的,又是四哥,又是五哥的,要是猜得没错,这两人想必就是那徐家的两个嫂嫂吧?顾沫凌心里好奇她们的目的,也不急着走,便在王瑾珏身边坐下,随手帮忙整理东西。

谁知那两妇人见了,互相对视一眼,暧昧的笑了笑,便借着换东西打量起她们家房子,时不时趁着人不注意还嘀咕两句。

“哟,这是做什么呢?”两妇人似是刚刚看到屋子后面的动静,惊讶的问。

“应该是盖房子吧。”两人有问有答,倒是不怕冷场。

不过,这显然不是她们的目的,没一会儿,转着转着,目光又转回到了顾沫凌身上。

“小兄弟,能不能帮我们挑些布匹,我家小姑快出阁了,我们得给她备些嫁妆,你看着哪些合适姑娘家穿用的,帮我们挑挑吧。”

“要几匹?”顾沫凌淡然一笑,也不拒绝,起身走到柜子前随手取了三匹合适年轻姑娘的布匹。

“小兄弟好眼光。”说话的仍是那个圆脸妇人,微胖些的妇人站在边上,一双眼睛直溜溜仍在打量着顾沫凌,“这方圆百里还没人开铺子呢,这生意一定不错吧?”

“马马虎虎,混饭吃罢了。”顾沫凌好笑的看看两人,心知两人想来是把她当成了顾行英。

“瞧你说的,要只是混饭吃,能盖起得房子吗?”不跳字。微胖的妇人一笑起来两眼弯弯的,脸上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瞧着倒不像是个苟刻的人,可顾言林访到的结果,却说这两个嫂嫂时常欺凌小姑。

“几位还要点儿什么?”顾沫凌一笑置之。

“我们不……”微胖的妇人还要说话,又被圆脸妇人扯了一下,兴致被打断,她极其不高兴的白了圆脸妇人一眼。

“我们还要些针线。”圆脸妇人也不理她,径自又点了些油盐酱菜之类的常用物件,这才提了她们的篮子走到王瑾珏面前结账,话里话外的打探着生意如何。

王瑾珏心里有几分了然,便虚应着将两人应付了过去,等两人走了,才无奈的冲顾沫凌笑道:“瞧这两位。”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顾沫凌也知有这样的亲戚,将来的日子只怕也不得安生,便熄了促成这亲事的心思,她两个哥哥一表人才,还怕娶不到媳扫吗?

于是,这件事便被顾沫凌和王瑾珏不约而同的略过不提,每日里仍忙忙碌碌的,给工人们发工钱,建房子,家里工地两头忙。

不过,他们家不急,有人却急了。

那两人来过之后的第三天,徐媒婆再次急惶惶的上门来了。

“七姑娘。”顾沫凌正要出门,便看到徐媒婆满头大汗摇着扇子来了,一瞧见她也在,一张老脸笑得更是欢欣,“七姑娘可是要出门?”

“徐媒婆,这大热的天怎么也不在家歇着,当心暑气。”顾沫凌见她来反而不急着出门了,笑着给徐媒婆倒了杯凉白开。

“哎,姑娘交待的事,哪能不放在心上呢。”徐媒婆双手捧过,下意识的便开始表自已的功劳,不过一抬头瞧见顾沫凌淡淡的笑意,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忙转了口风,“再说这事儿,也是我家侄女的大事,我娘家哥哥有心无力,我做姑姑的,当不得也得替她cāo心cāo心。”

顾沫凌笑而不语。

李氏在屋子里听到徐媒婆的声音,便开了门出来,顾沫凌忙上前扶过。

“老嫂子有心了。”李氏心里其实对那位姑娘也是挺满意的,只是一时不知该给顾行正娶还是该给顾行英娶,这事便这么耽搁下来了。

“不瞒几位,翠英那孩子,打小便懂事,这些年在家,那更是起得比**早,睡得比……唉,她那两个嫂嫂啊,也不容易,便想着给翠英找家好的,难免就想岔了。”徐媒婆这次似乎是有备而来,见李氏坐定后,也不再拿那套说辞来应付了,反而换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其实要我说,四哥也好,五哥也好,不都是一家人嘛,只要他们将来的小日子过得好,哪用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五哥虽然年纪般配,不过这年纪大些不是更能疼人吗?所以啊,我的意思呢,无论是四哥还是五哥,都不要紧的,要紧的是八字能合上,顾嫂子,我这次来,也没别的意思,如今你家的情况也是百里挑一的,不愁找不着好媳扫,可我不是吃这碗饭的嘛,成日里给人家说亲合亲的,没得不帮自家侄女一把不是?所以就想着帮我我家翠英那孩子谋个好亲事,她也确实是个好的,家里家外都是好手,顾嫂子要是不信,尽管去访访,在徐村,可没人能说我这侄女半分不好的。”

“老嫂子,姑娘的为人,我们都知道了,确实是没得挑的,只是,如今我们为难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我们自家的两个孩子,孩子都大了,我们也不能只顾着五儿不顾老四对不?”李氏仍然纠结这个问题,“也不是说你们家姑娘不好,可这过日子总是一辈子的事,要是有一个不愿意,那日后可怎么办好?”

“那……”徐媒婆活了这么大把岁数,哪里能不知道李氏的顾忌,不由苦恼了,不过,她也是算是个见多识广的,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不如这样,顾嫂子,我们先合合八字可好?我把八字拿来,分别给两个孩子合,让土地爷拿主意,你瞧如何?”

“那倒也是个办法。”李氏有些心动。

“那要是两个都合呢?”顾沫凌撇了撇嘴,不是她有意为难徐媒婆,而是觉得这所谓的让土地爷拿主意根本不靠谱,这儿的土地爷还管这些吗?

“这……怎么会两个都合呢,七姑娘可真会说笑。”徐媒婆一愣,随即笑道,“姻缘天注定,总会有个更般配些的,我们还是让土地爷决定吧。”

好吧,当她什么都没说过吧,只要娘高兴就好。顾沫凌看了看兴致勃勃的李氏,及时闭上嘴巴。

096来相亲的妇人。

097送上门的生意

097送上门的生意

徐媒婆的动作极快,生怕李氏反悔似的,当天便去取了徐翠英的生辰八字,李氏看不见,便托魏氏与徐媒婆两人焚了香,将两份红红的纸包分别压在了两块石头下,据说,要是两人八字般配,这几日定然是家门顺当,反之,若土地爷觉得这门亲事不妥,必会有所警示。

顾沫凌听罢,一笑置之。

将这样的终生大事交于虚无的土地爷作主,未免太儿戏了吧?可是,风俗如此,顾沫凌虽然有些不能苟同,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觉着有些好笑,她想:若是有人不同意这亲事,故意闹腾些不顺当来,也是土地爷不同意这亲事吗?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她还没无聊到想要去破坏哥哥的亲事,从心里上,她还是希望两位哥哥能娶上好的,于是,接下来几天,她请教过王瑾珏有关的忌讳之后,便越发的小心起来。

两天的光景,倒也是顺风顺水,没有磕破一个碗,也没打碎一只蛋,甚至是几个小娃娃也不曾哭过半声,顾行正和顾行英两人似乎并不知晓合八字的事,每日里仍忙忙碌碌的做着事,顾行正每日天未亮便起来准备一天要用的东西,直到忙到天将黑才回,顾行英每日编着顾沫凌要的各种草编,似乎也是如有神助,事情极是顺当。

顾沫凌忽的想到一件事:要是两位哥哥的事都顺当,那这个嫂子算谁的?

想过之后,顾沫凌又觉自已这念头荒诞,这样的事情以徐媒婆那样的经验自然会寻出说法的,何需她cāo心来着?

“啪”的一声,茶棚后面传来一声惊呼,顾沫凌心头一凛,快步跑了过去。

只见阿泉正扶着顾行正的手,急得满头是汗,案桌上倒着一个碗,还冒着热腾腾的气。

“四哥,怎么了?”顾沫凌大惊,怎么这会儿竟出事了?

“没事儿,是我不小心,没拿稳,还好碗没破。”顾行正憨憨的笑着,拔开了阿泉的手,看看自已红红的手背,甩了甩,毫不在意。

“一个碗而已,能和四哥的手比吗?”不跳字。顾沫凌无奈的白了他一眼,指挥阿泉倒上一碗酒,“快把手泡进去,当心起泡了。”

“七妹,没事儿,这皮糙肉厚的,不用浪费那些酒了。”顾行正欲要拒绝,却被顾沫凌一把抓住了手,压进了酒里面,他脸一红,忙说道,“七妹,我自已来。”这会儿他可不敢再拒绝了,他完全相信如果他再不听半句,这七妹可不会跟他顾忌什么,凉凉的酒淹过红红的手背,顾行正借着低头掩盖住眼底的笑意。

“你是故意的。”顾沫凌站在边上,忽然有种感觉,顾行正做事一向稳妥,今天这碗既没有油渍水也并非特烫,怎么会好好的拿不稳呢?

顾行正一愣,抬头看了顾沫凌一眼,笑道:“七妹说什么呢?”

顾沫凌盯着他,直看得顾行正顶不住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才叹了口气:“四哥,你何必呢。”

顾行正仍是憨憨的一笑,把手从酒里拿了出来,朝顾沫凌示意了一下:“瞧,没事了。”

“谁说没事了?”顾沫凌无奈的摇头,从腰间取出一条丝帕,泡了酒,缠在顾行正手上,“这烫伤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是觉着没事了,可一会儿热气一熏,还是会疼的。”

顾行正听着顾沫凌絮絮叨叨的埋怨,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任她将丝帕包好。

“一会儿丝帕干了,别忘了再倒些酒上去。”顾沫凌仍有些不放心,一个劲儿的叮嘱。

“呀,这是怎么了?”正说着,小雅跑了过来,一瞧顾行正的手便嚷嚷开了,“顾大哥,你手怎么了?”

顾沫凌有些奇怪的看看小雅,这些日子,小雅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除了必要的事情,都不屑理她的,可什么时候对四哥这么关心了?

“没事儿,不小心弄的。”顾行正看看自已的手,笑了笑,继续收拾东西。

“哎,你手都受伤了,还做什么啊?赶紧歇着去。”小雅一把抢下顾行正手里的碗,瞟了顾沫凌一眼,哼道,“这儿又不是你一个人,干嘛这么傻?受伤了还做事。”

“四哥,现在也没什么人,你还是歇着吧。”顾沫凌一听不由哭笑不得,这小雅的话说的,好像是她虐待四哥似的,“还有,可别那么傻了啊,要是拿不稳,摔破个碗什么的都成,怎么能伤到自已呢?”

顾沫凌的意思很明白,不就是制造个不顺当的效果吗?把碗一摔就成了,结果顾行正却因为心疼那碗宁愿弄伤自已的手,对于这个傻四哥,顾沫凌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了。

“什么意思?”小雅一愣,第一次正眼瞧顾沫凌,“我怎么听不懂呢?”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顾行正不愿多说,只笑着掩饰。

“顾大哥,怎么回事啊?”小雅却不愿放过他,直接无视顾沫凌,缠着顾行正直问。

顾沫凌奇怪的看看小雅,又看看顾行正,心想:他们是……

“小二,有什么吃的?”正想着,有客人上门了,声音竟有些熟悉,顾沫凌见顾行正的手已经没事,便从茶棚后面转了出来,一瞧,来的居然是熟人。

“呀,石公……不,是顾公子”顾沫凌这张脸显然已成了招牌,她刚一出来,那两人便认出来了,“顾公子怎么在这儿?”

来的两人一老一少,一个叫孙福,一个叫孙九,都是池泽镇上孙记粮行的老伙计了,上次顾沫凌由刘春生陪着便认识了,后来在他们那儿买了不少粮,也是这两人招待的。

“孙伯,你们怎的到了这儿?”顾沫凌惊讶的睁大了眼,忙上前行礼。

孙福和孙九两人哪敢接她的礼,忙避让开,朝着顾沫凌一揖到地,笑道:“小的们是奉我家老爷的命,出来收粮的,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顾公子了。”

顾沫凌将两人让到位置上,亲自倒上两位茶,又让阿泉去准备热菜热饭,才细细问起收粮的事儿。

一番寒喧,孙福已知这茶棚是顾沫凌家开的,心知这餐饭自是免费了,又见顾沫凌如此客气,心头高兴,便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将自已的来意说了一番。

却原来,他们孙记粮行的粮食都是在丰收的时候从各地各村收上去的,孙记粮行虽然在池泽镇经营多年,但池泽镇上还有两个大粮行,平时竞争也厉害,所以,这粮食货源便成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谁收的粮食早,收的多,收的便宜,谁的生意才会赢面大。

“往年,我们都是在池泽镇周边收的,这边极少来,也不敢来,只今年,收粮越发难了,这还未到收粮的时候,那两家便早早的放了风声,说是无论多少,都以我们孙记多一成的价收粮,我们也是无奈,才想着往这边多跑跑的,谁想就在这儿遇上顾公子了。”孙福叹了口气,说起收粮的艰难,“这多一成的粮价倒不是大数目,可是,他们的目的是挤挎我们孙记,我们高一成,他们便往上提价,无论我们是什么价,他们总之就是比我们多一成粮价,所以啊,我们跑了这几天,一个也没谈下来,唉,真不知怎么回去向老爷交待。”

原来是遇上别人恶意打压了啊。顾沫凌明白了。

做生意总是有竞争,可是遇到这样的恶意竞争,那便是谁家本钱多谁家赢的事了,不然,收不到粮,以后的生意如何做?可是,无论孙记如何有财,也架不住人家两家联手啊?

“生意难做,你们孙记尚且有此困难,我们小门小户的,那便更难了。”顾沫凌倒是真心替他们感叹。

“我们老爷做生意一向公道,这些年,没少惹那两家眼红,每年收粮的时候,更是变着法儿的为难我们,唉,今年更是变本加利了,我只希望这一次我们出来,能多少收回些去,不然啊,今年的日子便难过了。”孙福再一次唉气。

对这样的事,顾沫凌也是无奈,又不知如何劝解,便劝着两人多吃菜,又上了壶酒,便借说有事避开了。

孙福虽然唉声叹气的,可胃口却是极好,没一会儿,两人便将吃的扫了个精光,阿泉看着木讷,实却是个精明的,见两人吃罢,便又重新上了茶,招呼两人自便。

孙福两人酒足饭饱,坐在茶棚里,看着外面忙碌的人,忽的,孙九心生一计,忙凑过头和孙福嘀咕起来,只一会儿,孙福便愁眉大展,露出笑脸来。

“顾公子,小的有一事相求,还请顾公子帮忙。”两人一合计,也不耽搁,当即找到顾沫凌,孙福便是一礼。

“孙伯客气的,有何事不妨直说,我若能帮得上忙,自不会推辞。”顾沫凌被他们吓了一跳,忙摆了摆手。

“顾公子若不嫌麻烦,请帮我们收粮如何?我们付银子。”孙福说的有些急切。

顾沫凌一时有些愣住了,收粮?如何收法?

“公子家就在附近,想来认识的人也多,这收粮一定比我们两个容易些,至于给公子的酬谢,便以粮价的一成如何?”孙福急惶惶的说着他们商量的结果,语气极是急切,“反正让人抬了价,这一成还不如让公子赚,若是公子能帮着运回去,这路上的开支花用自然也是由我们出,公子你看如何?”

097送上门的生意。

098哪里得罪人了

098哪里得罪人了

帮忙收粮,按一成的粮价收净酬,若是帮着运到池泽镇,又是另外的一笔酬谢,这样的生意,看起来确实是极有利的,对顾沫凌来说,如今各处都在用钱,能有这样的进项,确实不错,于是,便和孙福细细商议了一番,算是接下了这生意。

至于收粮的价格,孙福也一一交待过,若是稻谷便按一石十二钱到十四钱不等,若有人舂好了送过来,便按粮的品相收粮,不过,这样的事极少,至少他收这么多年的粮以来,没遇到过谁家舂好了还往外卖的,其实舂好的粮拿去卖实际上是很亏的,不净费功夫不说,还可能因为伤了品相卖不起好价。

交待了种种细节,又留了十两的定银,孙福便带着孙九去了别的地方,这边的事便交给了顾沫凌。

一谈下生意,顾沫凌便去寻顾一尘取经,一问才知道,收粮并非她想像那么容易。

顾一尘告诉她,这些年光景不大好,各家各户自已的粮食还未必能够用,而且这大山里,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所以,每家一般都会把粮食囤起来,不会轻易往外卖。

怎么办?顾沫凌为难了,不过,事情还未开始便后退却不是她的个性,成不成总是要试过才知道,反正孙福临走也留了话,能收尽量收,若真收不到也没办法,大不了就是把银子退给人家罢了,这么一想,顾沫凌心里的负担便轻了些。

又向顾一尘请教了些关于粮食上的问题,便开始行动起来。

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多,无非就是腾个粮仓出来,然后让人放出收粮的风声去,顾沫凌又特地去了一次魏家岙和杨家村,找两位村长知会了一声,两位村长倒也爽快,一口答应帮忙,只不过,有没有人愿意卖却是两说,他们也保证不了。

粮仓也简单,寻梅一个人住几间屋子,平日又都在外面忙,便主动借了屋子出来给她当粮仓用。

许多壮劳力都回家忙着抢收去了,工地上剩下的便是杜林那一帮人和几个工匠,杨仲成也没回去,他家里儿子多,差他一个倒也没什么要紧,便留下来一心一意的帮着顾沫凌盖房子。

青砖的事,覃天带人去了两趟池泽镇,却因为价太高,终未能谈下,只是顾沫凌却不愿放弃,自家山上虽然多的是木头,用这些木头盖房子倒也能省下了一大笔钱,可是,若是遇上大风大雨的时候,木头房子总归不如砖瓦房能遮风挡雨,于是,她便坚持要选用砖瓦,一时谈不下倒不打紧,只让覃天多跑跑,若实在不行,便用石头砌房也是成的,只是,这山里历来的惯例,也只有那寺庙或是陵墓才会用石头砌成,所以,顾沫凌在这点上便犯了难,一时又想不起好主意,便暂时搁下,打算等忙过了农忙再想法子。

顾沫凌家也不过是那几亩地,有几个哥哥们在倒也不必着急,不过,收完他们家的,还有大伯和三叔家的,就算是魏氏也免不了要下地要帮着晒稻谷,历年如此,这样一来,事情便多了。

每天过路的行人都是固定的那几个,茶棚的生意虽然不冷清,却也火热不起来,于是,这几日抢收,顾沫凌和寻梅便自动承担了这儿的生意,让顾行正和阿泉回去。

杨石回了家,杨二春便赶回来了,和王瑾珏、顾冬菇一起负责一大家子的饭食,便是信娃和两个小娃娃也忙着看晒场,这样一来,除了李氏,顾沫凌和寻梅反倒是最清闲的了。

娇阳如火,晒得整个山岙热气腾腾,顾沫凌怕人中暑,一到中午,便早早的让人歇了工,坐在茶棚下yīn凉处纳凉,又煮了几大锅的凉茶给人解暑气。

工人们捧着竹筒盛了凉茶便各自去躲凉,茶棚里只剩下杜林和覃天几人,江南江北也没闲着,自动自发的充当了小二的角色,招呼着几个过路的行人。

顾行正不在,顾沫凌又不会做面食,少不得又是寻梅劳累,忙忙碌碌的做得了几份阳春面,送走了客人,几人才得空坐下来。

“辛苦了。”顾沫凌替寻梅盛了一大碗凉茶,笑着端给她,这段时间,寻梅确实瘦了不少,原本白皙的脸庞也有些微红。

“小姐说什么呢,这些也是我该做的,不辛苦。”寻梅笑着摇头,在她心里,能为小姐分忧,哪里是辛苦了?虽说一开始来到顾家村,她心里多少还有些顾虑,可如今,她已把他们当成了家人,为家人做事,何来辛苦可言?

顾沫凌暖暖一笑,拉着寻梅坐下。

“这山里的夏天也短,等忙过了这段时间,便能清闲些了,东家和寻梅姑娘也不用如此辛苦熬晒了。”杜林热得不断揭动衣襟,若不是碍于几位姑娘在,他早躲起来打赤膊去了。

“我倒没什么,只是辛苦兄弟们了。”顾沫凌客气的回了一句,“林叔,家里农活可忙?若来不及,这儿停段时日也无妨的。”

“不忙,家里有人呢,来得及了。”杜林自然懂她的意思,寨中兄弟众多,虽然田地也多,但男女老少齐上阵,还是忙得过来的,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那便好,这儿的事虽重要,但家里的事还是得安顿的。”顾沫凌笑笑,转向一边的覃天,他一直安静的坐着,瞧着气定神闲,似乎丝毫未受暑气侵扰,“覃……覃大哥家中可忙?”

“家中又无田地。”覃天听到她问话,抬眸看了她一眼,微摇了摇头,“收粮的事,交给我如何?”

“收粮的事还不知成不成呢,若忙不过来,少不得又得劳你们帮忙。”顾沫凌倒不意外覃天这样的主动,这段日子,他明里暗里的揽了不少活,帮了她大忙了。

“我家的粮食倒有多余的,到时候可以试试分些出来。”杜林瞧了覃天一眼,笑道,“多少应应急。”

“林叔,你家粮多人也多,若只是为了帮忙,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收粮的事也不是非做不可,做成了自是美事,若做不成虽然遗憾,也不过是少些进项,与我们倒也没多大影响。”顾沫凌虽然很想做成这件事,不过,总不能因此让人均出口粮来吧,她虽不知道千竹寨有多少张嘴吃饭,但这么大一个寨子,自然不可能是小摊子。

“没事,人多粮也多,每年都有剩余,囤着也会变成陈粮了,不如拿出来换些现银呢。”杜林却笑道,“放心,这事儿我有数了。”

“如此,多谢林叔了。”顾沫凌有些感激,若说一开始只是为了双方利益才合作,可这段时日的相处和合作,顾沫凌对杜林却添了几分敬佩,这看似憨实的中年人,不愧是一寨之主,做事稳妥,又能屈能伸,有他和覃天在,她几乎可以当甩手掌柜了,顾沫凌看看杜林,又看看覃天,在心里考虑要不要正式聘请覃天来当个掌柜什么的。

“哼,没有这本事,就别揽这活,揽了活又让别人帮忙,算什么本事。”小雅远远的坐在窗边,此时听到他们的话,忍不住嗤声。

“说得是,没有这本事,就别揽这活,既然揽了,就多做事,少说废话。”寻梅一听小雅这明显针对顾沫凌的话,顿时恼了,就着她这话反讥了回去。

“哼,谁愿意揽你家的活了,要不是覃大……要不是林叔请我,我才懒得来呢。”小雅脱口而出,话说一半却生生的改了口,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捧着茶碗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大路。

覃大哥?顾沫凌敏锐的捕捉到小雅话中的破绽,虽然她没有完全说出口,可是,那分明不是什么林叔请她的话,而是覃大,是覃天吗?顾沫凌瞟了一边的覃天一眼,见他端坐着,波澜不惊的喝着凉茶,又有些犹豫了,这段时间,她明里暗里的观察着覃天和杜林之间的互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发现,从最初的怀疑,渐渐演变到如今对覃天的信任,难道自已错过了什么了吗?

“覃大哥?你揽这活和覃大哥有什么关系?”顾沫凌一笑,装作好奇的模样问道。

“什么覃大哥,我哪里有说覃大哥?”小雅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怒目对着顾沫凌,“别以为你是东家就了不起,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林叔,我才不稀罕你那几个臭工钱呢。”

“小雅”杜林大喝一声,沉着脸看着小雅,“不可对东家放肆”

“什么东家,哼”小雅见杜林黑了脸,有些胆怯的缩了缩头,不过仍有些死鸭子嘴硬。

“小雅姑娘,我们之间可有仇怨?”顾沫凌轻笑,从一开始小雅便针对她,她也不在意,反正只要小雅把事情完成了就行,不过今天看来,小雅似乎对她有极大的意见,只是,为什么呢?以前又没见过,唯一的可能便是那次寻梅在千竹寨打伤了杜铭昔,可那事儿,似乎也不是她们全错吧?要不是杜铭昔挑衅,她和寻梅怎么可能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没有。”小雅气呼呼的,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那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顾沫凌眨眨眼,坐着不动,表情极其无辜。

“没有……”小雅闷了一会儿,才如蚊吟般吐了两个字。

“对工钱不满?”顾沫凌又问。

“不是。”小雅哼了一声,不肯回头看他们。

“东家,这孩子就是……就是……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杜林老脸微红,见小雅如此,他也觉得难堪,便起身冲着顾沫凌抱拳致歉,“是我管教不严了,请东家恕罪。”

098哪里得罪人了。

099妨碍了谁的亲事

099妨碍了谁的亲事

“林叔,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只是好奇而已,我与小雅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如今小雅姑娘对我不满,我自是得问问清楚,免得天长日久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顾沫凌冲杜林摆摆手,笑着将他重让到位置上,她也不气不恼,只是看着小雅的方向笑道,“小雅姑娘若是对这活儿不满,大可以明说,可不能闷在心里,其实呢,我修这条路也不过是图个精致,也不是非修不可的,路嘛,不论是泥土路还是石头路,铺平了能走就是了,总不能让小雅心存不满为我做事不是?”

“你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告诉你,这路我已经修了一半了,如今你可别想找借口不给工钱。”小雅腾的站了起来,不顾杜林的脸色,冲到顾沫凌挥了挥拳头,“你说的对,我就是对你不满,你凭什么在这儿指手划脚的,有几个钱不了起吗?有几个钱就能随意影响人家亲事?”

咦?顾沫凌惊讶的看着小雅,什么叫有几个钱就能随意影响人家亲事?她影响谁的亲事了?

“看什么看,林叔敬你是东家,你就是东家了?哼,在我心里,你不过是个脚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罢了,不对,你装什么小姐,你根本什么都不……啊”小雅正说的痛快,不妨想一边的寻梅听得大怒,一闪身手已扣在了小雅的喉间。

“敢再说一遍”寻梅冷冷的盯着小雅,身上竟透着杀气。

小雅没料到寻梅竟如此激烈的反应,一时愣住了,脸憋得红红的。

“寻梅姑娘,有话好好说。”杜林大惊,这寻梅的性子看似温和,可一旦涉及了到顾沫凌,她可是翻脸不认人的,这个早在千竹寨时他便见识到了。

茶棚外,见到这一惊变的人,纷纷紧张的围了过来,只是见杜林等人没表态,一时不知出了什么事,只严阵以待的注意着寻梅。

“寻梅,放开她。”顾沫凌叹了口气,心里却感动莫名,这寻梅对她,当真是无可挑剔了,她丝毫不怀疑寻梅的杀气是假的,她敢肯定,此时只要小雅胆再肥点儿,再多说她半句,小雅那小脖子小脑袋的只怕就此报废了。

“哼”寻梅盯着小雅看了一会儿,才冷哼着放了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小雅狂咳。

“你呀。”顾沫凌嗔怪的瞟了寻梅一眼,冲杜林抱拳笑道,“林叔,这丫头打小与我一起长大,最听不得的便是有人对我有丝毫不敬,一时冲动,林叔莫怪。”

杜林能说什么?原本就是人家小雅挑衅在先,当下苦笑道:“该是我们致歉才是,平白让东家受了气,寻梅姑娘也是一片好心。”

“林叔,这事儿既说到这份上了,那便当着大家的面说清吧。”顾沫凌看了看棚外仍然戒备的人们,心知这事不说开,他们心里难免有疙瘩,便干脆挑开了说,“我虽不知小雅姑娘为何对我不满,小雅姑娘既不愿说,我便也不问,只是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能更坦诚些,别为某些不愉快影响到了,我虽挂个东家的名儿,可这儿的事却已非我一人之事,我请人做事也是付工钱的,并不曾苟待过谁,若有谁不愿继续做,但说无妨,你们可以离开,只别在这儿拿乔闹事,闹出事来,也非我一人损失,林叔,我说的可对?”

“东家说的是,小雅这孩子打小娇宠惯了,有不懂事的地方,我回去一定好好说说她,冒犯之处,还请东家恕罪。”杜林看了看小雅,叹了口气,“小雅,还不向东家陪罪”

“陪罪就免了,我只一句话,我花钱请的是工匠,不是姑奶奶,若小雅姑娘不愿,那也只能说我这儿庙太小罢了。”顾沫凌却不想勉强人家,只淡淡的看了小雅一眼,冲杜林笑了笑,“林叔,这事儿与你无关,你莫放心上,我们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都是为了一样的目的不是?”

杜林无奈的看看闷不作声的小雅,叹了口气,只得一个劲儿的向顾沫凌陪罪。

“不过,我仍有一事不明,小雅姑娘说我影响了谁的亲事?不知说的是哪一桩?”顾沫凌毫不掩饰自已的好奇,直接问道。

小雅好不容易止了咳,此时正心有余悸的偷瞄着寻梅,忽的听顾沫凌问她,不由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通红,看了顾沫凌一眼,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低着头不说话了。

咦?顾沫凌惊讶的看着她,刚刚还泼辣的指着她的鼻子骂,这会儿怎么腼腆了?

“难道,是碍了小雅姑娘的亲事?”顾沫凌略侧着头,目光在小雅脸上搜索,有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小雅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心里好奇更甚,她真的碍了人家亲事了?

“你胡说什么……”小雅被她看得恼羞成怒,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忽然转身跑了出去,远远的,有人迎上前问着什么,只见小雅一跺脚,推开了那几个人,跑到热气腾腾的路上蹲下,敲敲打打的修起路来。

“林叔,这大热天的,还是让她歇着吧,万一中了暑气,岂不又是我的错?”顾沫凌无奈的摇头,这分明就是小孩子闹脾气嘛。

“是。”杜林汗颜,冲顾沫凌和寻梅拱拱手,匆匆走了。

“你呀。”顾沫凌这才抽空教训寻梅,“万一失手了怎么办?”

“是她活该,谁让她那么嚣张。”寻梅仍有些忿忿然,不过气却顺了。

“上次你把人家儿子给打伤了,今天你又差点儿把人家侄女给伤了,也是林叔明理,不然今天只怕又是一场乱。”顾沫凌并不是怕谁闹事,只是杜林如此明理,反倒让她心头有些歉疚,“得了空,去跟林叔陪个罪,这往后事情越发多了,总不能事未成便闹个窝里反吧。”

“是。”寻梅倒也没说什么,刚刚一时气恼小雅的无礼,对杜林她却是敬重的,当下便应了,收拾了空碗去了灶间。

“只是,我究竟碍着谁的亲事了呢?”顾沫凌仍百思不得其解,一转身,瞥见一直瞧热闹的覃天,心中一动,笑道,“覃大哥,刚刚好像听小雅提到你了,难道她说的与你有关?”

覃天喝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是不是啊?”顾沫凌却忽然来了兴致,坐到覃天面前打趣道。

“若是呢?你当如何?”覃天眯了眯眼,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不会吧?”顾沫凌哑然,她开玩笑的好不好?可是覃天如今哪里像是玩笑的样?忽的,顾沫凌想起了那天他那句“你不愿?”的问话来,心头一颤,有些后悔自已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便讪笑着避开了覃天的目光,转而言其他,“覃大哥,那就是你不对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哦,更不会做妨碍人家亲事这样的事,你要是那……啥的,可别埋怨到我头上,小雅姑娘的怒气,我可承受不起哦。”

“我的事,与她何干?”覃天挑了挑眉,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

“我也想知道,与她何干呢?又与我何干?”顾沫凌嘟哝了一句,这么热的天,说了这么多话,还真有些口渴了,便顺手翻过一个茶碗,正要伸手拿茶壶,覃天却先她一步提起了茶壶,替她斟满一碗,动作自然到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般。

顾沫凌端起碗喝了一口,她仍有些沉浸在刚刚的问题中:她究竟碍了谁呢?一时没注意到江南江北不知何时躲了出去,整个茶棚便只剩下她和覃天两人。

覃天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顾沫凌,见她时而皱眉时而了然的模样,便知她没想到重点,不由好笑:“谁提的自然和谁有关。”

“小雅?”顾沫凌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我和她没什么来往啊?她一来就摆明了不喜欢我,我也一向有自知之明的,除了正事很少找她的。”

“那这两天谁在议亲?”覃天也不明说,只是提醒着。

“四哥五哥喽,还能有谁……啊,不会吧?”顾沫凌忽然想起那天四哥伤到手时小雅的反应,难道?

“万事皆有可能。”覃天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端起碗朝她示了示意。

对啊,那天小雅如此紧张四哥的小伤……可是,她何时妨碍四哥了?她可什么都没做呢,顶多就是静观其变,没有去阻拦徐媒婆的如意算盘罢了。

“不行,要是他们成一对了,那我不是被她欺负死?”好一会儿,顾沫凌却忽然看着小雅的方向嘀咕了一句,双眉微皱。

“……”覃天一愣,思绪及时跟上,“你不会真想插一手吧?”

“有何不可?”顾沫凌撇撇嘴,“谁让她说我妨碍人家亲事了,我什么都说没做就被她说了,那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对不起她了?”

覃天哑然,有些同情小雅,她要是知道自已无心一句话反而给自已招惹了麻烦,会不会后悔?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不过,覃天却不想因自已的一句提醒无端害到顾行正。

“我对拆庙没兴趣,而且,谁说我要毁什么婚了?”顾沫凌好笑的看着覃天,“我不过是为他们将来的幸福添把火罢了,身为妹妹,自然该为哥哥们多留心喽,我家虽然没权没势,不过也不是谁都能当我家嫂嫂的。”

“……”覃天看着她,明显的不相信她的话,不过,他聪明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你有意见?”顾沫凌却似乎不想放过他,微皱着眉盯着覃天脱口说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要说妨碍了谁家亲事,该数你为最,你们救人就救人罢,还说什么谁谁谁的……哼,毁我清誉,以后要是没人敢上我家提亲,唯你是问。”

“乐意之极。”覃天丝毫不受她威胁,反倒咧嘴一笑。

顾沫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已说了什么,不由脸上一烫,借着喝茶掩饰自已的窘态,心里暗骂道:都是这天气害的,她一定是中暑了才说这样的话……

099妨碍了谁的亲事。

是谁在偷窥

是谁在偷窥

那日之后,顾沫凌便有意无意的注意起小雅来。

小雅也不知是被杜林告诫过,还是因为旁的原因,态度倒是收敛了不少,虽然面对顾沫凌时不见得多恭敬,却也是平平淡淡保持着风度,只在两人独处时,面对顾沫凌打量的目光,小雅才会讪讪的避开,只是那活计到底还是继续了。

虽是农忙,不过留下的人却丝毫没有停止手上的活,眼见着地基将成,砖瓦却未到位,覃天便又想着再去访访那些小砖坊,一早等顾沫凌到了工地上,便向她回禀了这事,顾沫凌也知此事耽搁不得,便将收粮的十两银子交给覃天,让他权宜行事,覃天便留下江南给她帮忙,自已带着江北走了。

一连几日晴空万里,各家各户田地里的粮已收得差不多了,除了祠堂前那块大空地,但凡能晒到太阳的空余处都晒上了黄澄澄的稻谷,不过,人们却仍未得闲,他们还要忙着翻地,准备下一耕,孩子们在晒谷之余还要帮着去田地里拾遗落的稻穗。

这一日,天瞧着有些yīn沉,守了一下午也未见有几个行人来往,顾沫凌便让寻梅早早收拾了东西,交待了杜林几句便先回了家,路上,寻梅说起了一件事。

“小姐,这几日,我总觉得有人在附近盯着我们,你看会不会是陈家的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家里?还是这儿?”这个顾沫凌还真不知情,忙问道,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工地上,她倒不必太担心,反正有杜林的人日夜轮守着,别人自捞不到好处,可若是家里,便不得不小心了,她们一天到晚在工地上,哥哥们又忙着下地,家里便只有李氏和王瑾珏等人,不过,无论哪个,她都不希望她们出半点儿事情。

“就在这儿,好几日了,我一直注意着,原本想逮着人了再和小姐说的,只是那人似乎很谨慎,我一出茶棚那感觉便消失了,可等我一进茶棚忙的时候,便又觉得有人在看。”寻梅眉头微皱,有些担忧的侧过头看着顾沫凌,“小姐,我总觉得陈家不会善罢干休的,小姐还是防着点儿好,覃大哥他们虽然一直在,可毕竟只是寻常人,若陈家的人知晓上次我们骗他,只怕会变本加厉,我们倒没什么,只是婶子大叔他们却经不起他们折腾的。”

“掉头。”顾沫凌点点头,让寻梅调转车子回工地,既然有这样的事,总得跟杜林他们交待一下。

“是。”寻梅也不迟疑,拉住马缰绳掉头回去。

她们才驶出不远,掉个头也是极易的,到了工地,杜林的人刚刚歇工,杜林正在安排值夜的事,听到马蹄声,不由惊讶的迎出来:“东家,出什么事了?”

顾沫凌跳下马车,将寻梅的发现简略说了一番,说罢仍有些不放心,便在附近转了转,只是,除了虫鸣鸟叫声,再无其他,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东家放心,若真有那歹意之人,我定让他有来无回。”杜林一力应下。

顾沫凌倒是一点儿都不怀疑杜林的话,他们是谁啊?谁不知好歹的糊弄到他们头上,不是太岁爷头上动土吗?顾沫凌担心的,反倒是家里,和杜林几人又叮嘱了一番,便又急急的带着寻梅回家。

车子太笨重,顾沫凌家又在半山,每日便只能将车子停在村口大树下,车上倒也没什么要搬的东西,那边有杜林的人轮守,一般的东西便不曾带回来,寻梅将车子用稻草盖好,便将装着零碎东西的篓筐往马背上一挂,牵着马往村里走。

一路,时不时有人向她们俩打招呼,顾沫凌只笑着一一应下,来这么久,谁是谁都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到了家里,顾行周等人正在收稻谷,他们家的稻谷已晒干差不多了,便没有再去祠堂前空地上挤位置,只用顾行英编的草席子铺在自家门口空地上,虽然晒得厚些,但翻得勤快些倒也无碍。

“七妹、小妹,回来了。”顾行英面朝着路边,一抬头便看到了,笑着招呼道,“累了吧?大嫂刚煮了汤,快去喝点儿。”

顾沫凌心里一暖,这就是她的家人,无论他们自已多累,总是先关心她。

“不累。”顾沫凌摇头,便要上前帮忙,寻梅牵着马去安顿。

“七妹,快去歇着吧,这点儿活,我们几个就能行的。”顾行全就在顾行英边上,见顾沫凌上前忙拦着,脸上满满的关心,“这大热天的,你先去洗洗,换过衣裳也舒服些。”

顾沫凌见几个哥哥不让插手,只得作罢。

“七姑姑,去喝汤。”鹊儿和莺儿一左一右拉住顾沫凌的手,把她往家门口拉,门口,杨二春听到声音已端着两个碗出来了,王瑾珏仍在算今天的进出,李氏和顾言生两人坐着边上正说着什么。

“爹,娘,大嫂,二嫂。”顾沫凌一一招呼。

“凌儿回来了,今天倒挺早的。”李氏笑着回头,心情似乎极好。

“看着要下雨了,又没什么人,便早些回来。”顾沫凌冲着屋后瞅了一眼,那边的工匠们已经回去了。

“七姑姑,快喝汤,这是我娘刚刚做的。”鹊儿邀功似的拉着顾沫凌坐下。

“七姑姑,这是我娘想出来的。”莺儿不甘示弱,凑在边上附和。

“好,鹊儿的娘,莺儿的娘,都辛苦喽,你们俩有没有让你们的娘喝汤啊?”顾沫凌笑着刮了两人的鼻子一下。

“有的,有的。”鹊儿和莺儿连连点头,糯糯的声音透着兴奋。

“还有爷爷奶奶、大伯公,三叔公,三婶婆,还有大伯,还有我爹,还有四叔五叔八姑姑,还有哥哥,都喝过了。”莺儿掰着小手指一一数给顾沫凌听。

“这孩子。”王瑾珏好笑的看了女儿一眼。

“我们莺儿真聪明。”李氏伸出手在莺儿头上摸了摸,顾言生在一边看着,脸上也透着憨憨的笑意。

“我去找小姑姑。”鹊儿见莺儿抢着把家里的人都数了一遍,似是有些委屈,不过,眼珠子转了转,便发现莺儿遗漏的人,当下高高兴兴的跑向马棚找寻梅。

“小姑姑,快来喝汤啦。”莺儿跑不过她,却也有自已的招,跟在鹊儿后面,扯着小嗓子喊。

顾沫凌笑着看她们进去,这才端起碗,碗里盛的是银耳汤,银耳被撕的极碎,煮得极糯,上面还放了两个红枣,一眼便知道是王瑾珏出的主意,这样的汤,大嫂自是想不到的。

“爹,娘,这几天家里可有来过什么人?”顾沫凌喝了一口,甜度适中,喝着冰冰凉凉的,颇解暑气。

“人?这每天来来往往的,你说的是哪个?”顾言生有些惊讶,好好的怎么问到这个?难道出什么事了?

“就是,这开铺子做生意的,哪里会断人呢?”李氏却笑道,“不过,今天倒来了几个不是买东西的人。”

“谁啊?”顾沫凌一凛,有人光明正大到家里来了?她想的是那个偷窥的人,乍一听李氏这么说,第一感觉就是想到这人真大胆,不过稍一转念,便知自已想多了,李氏说的必与她想的不一样,忙又补了一句,“不买东西又是来做什么的?”

“是为你五哥的亲事,说起来,这姻缘也是天定,我们想来想去想先你四哥定亲,结果反倒是白白烦恼了,连土地爷都赞成你五哥的事。”李氏一提到这事儿,便笑不拢嘴,“今天徐媒婆来过了,那家人倒也不贪心,你五哥的亲事就算是订下了,就等六礼一过,年底便可成亲了。”

原来是有喜事,这件事倒是意料之中,四哥故意弄伤自已不就是为了成全五哥嘛,只是顾沫凌没想到徐媒婆动作这么快罢了。

是喜事就好。顾沫凌心头一松,笑道:“又要多个嫂嫂了啊,那这聘礼得如何准备?”

“对方倒是没什么要求,只说尽心便成。”李氏笑得极舒心,“当初你大哥二哥成亲时,也没花多少,这次你五哥的亲事,虽然家里宽裕些,却也不能太过了,那样,对你大嫂二嫂也不公平。”

“婆婆,无碍的,如今和当初情况不一样,要是因为我们而冷了弟妹,那才是对五弟妹不公呢。”王瑾珏一听,忙笑着劝道,“这些年,公公婆婆待我们如亲生女儿,我们便知足了。”

“那也不能这么说,再说了,我们家现在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只要不坏规矩便好了,这个徐媒婆也是说过的。”李氏却坚持自已的意见。

顾沫凌自然能明白李氏的想法,杨二春和王瑾珏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可李氏身为婆婆,却也不能偏坦了谁,这个话题太敏感,多说无益,顾沫凌忙转移话题:“娘需要什么尽管说,等收了粮,还得送到镇上,而且等联系到砖瓦,还得从镇上运回来呢。”

“七妹可是要自已去镇上?”王瑾珏握笔的手顿了一下,问道。

“可能会去,还未定呢,二嫂需要什么也先记下来吧,若我不去,便是寻梅或覃大哥去的。”顾沫凌知晓王瑾珏定是心系那个杂货铺,忙细说。

“我倒是没什么要带的,这些日子也没绣什么帕子出来,自已家绣线也够了。”王瑾珏顿了顿,继续低头算账,虽然神情如昔,笑意却淡了许多。

“二嫂若想到了,到时提醒我便是。”顾沫凌点头,二嫂不愿多提自已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尽力帮忙便是。

是谁在偷窥。

101为什么换人

101为什么换人

“凌儿,这收粮的事只怕难办啊。”顾言生沉默了半天,这时才开口,“今年虽解决了水源的事,但终究是过了时节,我们家的粮,一亩也就收了三石多,这别人家的也差不多这个光景,每家还得上缴官粮,剩下的便是全家半年多的嚼用,谁还会拿出来卖粮呢?我看你这差事,难”

“官粮?得交多少?”顾沫凌忙问。

“一亩地一石。”顾言生叹了口气,“往年还得交人头税,如今这几年光景艰难,倒是没人再提了,不然这一年的粮还不够交官的,如今就算是只交这些,寻常人家的日子也难过了。”

“说起来,这官府也太过份了,平日有事总不见他们有人来,一到收粮的时候这人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王瑾珏也埋怨道,“这无田无地的便也罢了,可我们这儿明明有那么多荒地,却偏偏无人敢开垦,就怕开了地,地未养好便得多缴一份粮,开得越多便缴的越多。”

“寻常人家但凡家里有点儿余钱的,都愿以银钱代替,这山里,粮食比银钱金贵着呢。”李氏也如此说,不过她不忍心自家女儿因此烦恼,便宽慰道,“幸好这差事也不是死的,就算完不成也没关系,把银子退与人家就好,凌儿莫要担忧。”

苟捐杂税自古有之,无论富庶之地还是穷乡僻壤,都是躲也躲不过的事儿,只是,富庶之地倒还好些,像顾家村这样的,深在大山中又没有出路的村子便难了,这一带,大多数村子都是差不多光景,顾言生担心她收不到粮倒也正常。

“爹娘放心,这事儿我自有主张。”顾沫凌不想两位老人担心,便冲着他们微微一笑,收粮的事她倒不是很担心,孙福走时也早料到收粮不易,也没将话说死,只是,差事既然接了,总得努力一把吧,没得事未开始便打退堂鼓了,

顾言生见她如此轻松倒不似作伪,心里便也好受些,自不再提这些。

待哥哥们收好了稻谷,杨二春也做好了饭,三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罢了饭,顾沫凌便寻了个空,找王瑾珏私下说话。

“二嫂,这几日可有奇怪的人来过?”

“没有。”王瑾珏极机警,一听顾沫凌再提这话便知定是有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寻梅觉得这几日有人在偷看,所以我便问问。”顾沫凌倒是不瞒她,瞒着顾言生和李氏是怕他们惊慌,不过她却不想瞒王瑾珏,她和寻梅又不能整天守在家里,只能事先告诉她们,让她们心里有数,“兴许是我们多虑了,不过二嫂也留个心眼,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人来,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放心,我晓得的。”王瑾珏忙应下,这小姑不是个一惊一乍的人,如今这么提醒一定有缘故。

家里有王瑾珏守着,顾沫凌也放心不少。

第二日,杜林便派了几个手下到这边,名义上是这边的房子要赶进度,人手不够,顾沫凌心里却明白杜林这是为了暗中保护她的家人,不过这份情心里明白便成,说出来便生份了。

过了几日,村子里要上缴的粮食便在顾一尘主持下集中到了一起,一亩一石,整个村子加起来居然也有二百多石。

往年都是顾言槐组织村民们送到王家集,今年顾沫凌家有马有车,顾言槐便将主意打到了她们家,早早的便向顾沫凌借马借车,他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顾沫凌便只留了一匹马用于每日来往岔道口,让寻梅去给顾言槐帮忙赶车,顾行周四兄弟也在送粮队伍之内,只是今年,他们不必挑着担子走这么多年,而是一人管着一匹马。

送粮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顾沫凌看得有些意外,每家的收入并不多,却要交这么粮上去,怎么这些村民们反而这么主动积极呢。

“但凡有逃粮的,除了严加惩治之外,还得连累村里人的。”王瑾珏解开了顾沫凌的疑惑,“一家不交罚一村,大伙儿都盯着呢。”

“可不是吗?我听我爷爷说,我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就有人不愿交粮,在粮食下面垫稻草,结果被生生打死了,还害得整个村的人又重新交了一次呢,那年的日子本就难,这一闹啊,有些人家更是连稀汤都喝不上了,那家人折了人不说,还一辈子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庄婶在一边听到,长吁短叹说起传说中的事儿,引得边上的人一阵共鸣。

怪不得了,顾沫凌了然,忽的思及:这收个粮食还得交这么多,那么做生意呢?

顾沫凌决定再去镇上时一定好好请教下刘保长。

寻梅被派去帮忙,顾行正也跟着去送粮了,茶棚里的生意便只好顾沫凌自已上阵,不过,她做些家常小菜确实是没问题,而且手艺还不错的,可是这茶棚里卖的却是馒头面条的多,对她来说便成了难题,于是,杨二春便又成了主厨。

说起来,顾沫凌也觉得有些惭愧,铺子是开起来了,可一直有王瑾珏管着,如此茶棚也开起来了,可她仍挑不起大梁,一直都是顾行正在忙,然后就是寻梅,因她一句话,寻梅每日里忙里忙外,如今,又是杨二春。

当然,她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因心存了愧疚,便想在力所能及的事上多多努力,像烧水洗菜什么的事,总是会的,只是,杨二春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一动手,杨二春便抢了事情,将她推到外面。

“七妹是做大事的,这些粗活有我们就好。”杨二春笑靥如花,眼中满满的信任。

好吧,她是做大事的……顾沫凌叹气,就算到了外面,也有江南顶着,她连当小二的机会都没有,无奈之下,只好乖乖的当外监工头,四处巡视,边看边在心里完善不足之处。

“喂。”顾沫凌走到小雅边上时,被小雅意外叫住了,她惊讶的停下脚步看着小雅。

小雅的目光有些闪烁,似是极不自在。

“有事?”顾沫凌看看地上,这小雅的手艺倒是不错,地上的图案已能见一角,那图,分明就是店旗上的图案。

“你家的稻谷不是收完了吗?怎的换人了?”小雅冲着茶棚扬了扬下巴。

“原本便想让我大嫂负责这儿的,只不过她前段时间忙来不了罢了,如今闲了自然是她来,怎么?有问题吗?”不跳字。顾沫凌明白了,原来是在找四哥啊,心里便存了逗逗小雅的兴致,便极“好心”的介绍起来,末了,还很“谦逊”的询句小雅的意见。

“以后都是她了?”小雅有些错愕,指着杨二春问道,“她厨艺很好吗?”不跳字。

“自然不错。”顾沫凌一本正经的点头,“我们家的饭食一向是由大嫂负责的。”

“那……那……”小雅有些失望,看着茶棚似乎有些烦恼,那了半天才下决心似的问到重点,“那顾大哥呢?”

“我大哥?”重点来了,顾沫凌眨眨眼,故意曲解小雅的意思,明知她说的是四哥却故意理解成大哥,“大哥这几天交粮去了,回来以后自然还是负责工地上的事。”

“不是……”小雅咬了咬下唇,看着顾沫凌淡淡的笑意分外碍眼,只是,却不得不向她打听事情,“喂,你故意的是吧?明知道……明知道……”

“小雅姑娘说笑了吧,你想什么我哪里知道?我又不会读心术,你刚刚不是问的顾大哥吗?我有四个哥哥,大哥可不就是一直负责工地上的事吗?不止大哥,二哥也是呢。”顾沫凌心里已笑翻天了,这小丫头也有求她的时候啊,早那么嚣张作什么?

“我问的是你四哥。”小雅脸色通红,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瞪着顾沫凌豁出去般的嚷道,“你故意的。”

“小雅姑娘,你刚刚说的实是顾大哥啊,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四哥呢,在我们村里,无论谁喊的顾大哥可都是我大哥呢,我还以为你也是问她。”顾沫凌极耐心的解释,“我四哥也送粮去了,要知道,我大伯家就他一人,不能不去的。”

“何时回来?”小雅自知自已着了顾沫凌的道儿,不过,心里牵挂着顾行正,只好耐着性子和顾沫凌说话。

“到王家集,这一来一回也得十多天吧。”顾沫凌回答的极端正,末了,还好意的问,“小雅姑娘找我四哥有事?”

“没有。”小雅无奈的撇撇嘴,不再理会顾沫凌,重新蹲下身摆弄着石头,只是看起来情绪有些低落,一块石头在手里捏了半天也没落到该落的地方。

“小雅姑娘,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说,我四哥能办的,我也能办啊。”顾沫凌忽的心生不忍,这小雅分明对四哥有点儿意思,虽然她的脾气不怎么样,可胜在直爽,有什么都挂在脸上,若真能与四哥成一对,倒也是好事一件。

“……”小雅捏着石头的手停在半空,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回道,“不必了。”

“当真不必?”顾沫凌好心的再问了一次,当真不用吗?那找她问什么?

“我说不用就不用。”小雅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噌”的站了起来,怒瞪着顾沫凌,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似受了委屈似的,一声不吭的蹲了回去,双手无规则的拔拉着面前的小石子,似是想掩饰什么。

101为什么换人。

102刀不是这么玩的

102刀不是这么玩的

“唉,其实呢,四哥厨艺不错,将我这茶棚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也舍不得换人的,只是,无奈啊,我大伯家就他一人,家里家外的就靠着他呢,我也不好太过份拉着他不放不是?”顾沫凌的目光在小雅身上转了几转,漫不经心的踱开,边走边自言自语。

小雅的手慢了下来。

“都是哥哥,如今五哥亲事有着落了,我是不是该催催徐媒婆给四哥也看看呢……”顾沫凌眼睛的余光扫到小雅,见她装模作样的拔弄石头,耳朵却支着,心中不由好笑,便继续试探道。

“啪”的一声,小雅手中的石头掉到地上,顾沫凌原以为她会发火,便悄然退开了一步作了准备,可谁知,小雅却低着头捡起了那石头,一声不吭的蹲着。

奇怪……顾沫凌惊讶,杜林说什么了居然让她转性了?

正要看个明白,眼睛余光忽的瞥见一道寒光直冲脑后,顾沫凌心里一凛,脚下轻轻一点,已旋身闪到一边,一道劲风贴着耳际直冲过去。

杜铭昔?顾沫凌瞥见那寒光有些眼熟,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一转身,果然见杜铭昔握着另外两把飞刀满怀敌意的瞪着她。

又来一个。顾沫凌暗叹一声,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小雅一开始也是如此敌对的看她,这个杜铭昔也是如此,她得罪他们了吗?说起来,也是他们得罪她才对,好好的将她掳上山她都没跟他们算账。

“杜小爷,飞刀不是这么玩的,会死人的。”顾沫凌看明白是杜铭昔,紧绷的心略略松懈,不过她仍不敢大意,虽然这杜铭昔不会杀她,却敢伤她,就算到时候杜林如何赔礼道歉又如何,伤到仍是会痛的。

“哼,谁让你欺负小雅。”杜铭昔把玩着手中的两把小飞刀,一步一步接近顾沫凌。

“杜小爷,天底下说话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顾沫凌好笑的看着杜铭昔。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杜铭昔对她似乎仍是气性不小,说话极冲。

“哦~”顾沫凌拉长了声音,好一会儿才停下继续说道,“那杜小爷的眼睛一定被什么糊住了。”

“嗨,你欺负人了还有理了?”杜铭昔一听,火冒三丈,站到顾沫凌瞪眼,“那你说,你没欺负她,她为什么不高兴了?”

“我哪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了?刚刚我还好心好意问她呢,她不理我。”顾沫凌笑道,“哎,你怎么来了?也是来上工的?”

“切,谁爱给你做事?”杜铭昔一挥手,转身看小雅,“小雅,是不是她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教训她。”

小雅低着头,咬着下唇不语,那模样确实似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而这儿,就他们三个人,这么一来,倒真像是顾沫凌欺负她似的。

“看吧,还说没有。”杜铭昔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应,以为小雅默认了,顿时理直气壮起来,冲到顾沫凌面前,“哼,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厉害,你那丫环也不在,别想有人能帮你。”

“哦~原来这几天偷看的人是你呀。”顾沫凌可不怕他,反而笑道,“我说杜小爷,你爹那么光明磊落一汉子,你怎么就不学学他呢?不是偷袭就是偷窥,怎么的?看中我家寻梅了?”

“臭丫头,胡说八道什么?谁偷袭你了?谁偷窥你了?你少自作多情。”杜铭昔一听,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跳了起来,说着便要向顾沫凌挥出手中飞刀,“今天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你家杜小爷。”

“哈哈,你本来就不是我家杜小爷,再说了,我家只缺工匠,不缺小爷,你呀,找错地方了。”顾沫凌乐极,杜林那般稳重的人居然有这样的活宝儿子。

“你”杜铭昔一不小心又被顾沫凌占了便宜,脸上顿时一红,人已闪到顾沫凌身边,挥拳就往顾沫凌脸上招呼过去,丝毫不顾忌她是个姑娘家。

顾沫凌却早已注意到他,他一过来,她比他更快,只一闪,杜铭昔手中的两把飞刀便不见了。

“你”杜铭昔一拳落了空,手上的武器居然也不翼而飞,心里着实一惊,想起上次她的身法,自已也是一照面便动不了了,这才想起自已又冲动了,竟忘记她本人似乎功夫也不弱。

“杜小爷,飞刀不是你这么玩的。”顾沫凌把玩着飞刀,这刀极小,刀柄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昔字,这字迹,和聆竹居那几个字一模一样。

“你懂什么。”杜铭昔却是不服气,他觉得,就算顾沫凌身法快又如何?他也不是吃素了,练了十几年的功夫,千竹寨里除了少当家的,也就那几个老的能赢他。

“不信试试。”顾沫凌嫣然一笑,手冲着杜铭昔迎面一挥。

杜铭昔下意识的一躲,结果,顾沫凌这招却是虚的,待他反应过来,肚子上一痛,整个人向后飞去,他忙提气缓去力道,不过,人是稳住了,可等他稳住了身形,两道寒光却已到了他面前,身后又是土壁,躲已是不可能。

完了。杜铭昔心头顿时大惊,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杜小爷,天还没黑呢,怎么在这儿睡呢?”顾沫凌乐了,蹲到一边大笑。

杜铭昔恼怒的睁开眼,自已技不如人不假,可有她这么落井下石的吗?想着便又要起来,却听小雅大喊道:“小昔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杜铭昔一愣。

小雅飞快跑到杜铭昔身边,伸手取下杜铭昔脖子边的两把刀,杜铭昔这才发现,那两把刀居然紧贴在他的脖子边,他居然还没知觉,刚刚若不是小雅提醒,他这一动就伤着自已了,意识到这个,顿时一阵冷汗。

“杜小爷,不会玩飞刀也别整天拿出来显摆呀。”顾沫凌拍拍衣衫站了起来,心情极好。

“你”杜铭昔腾的站了起来,他性子本就急躁,受不得人家激,可自从遇到这女的,偏偏三言两语的针对他,他的火气自然一挑就着。

“好了,小昔,别闹了。”小雅到今天才知道顾沫凌的功夫其实也是不弱的,刚刚在边上看着,竟看不清顾沫凌如何动作,只觉人影一闪,杜铭昔便吃了亏,亏她还以为顾沫凌只不过是仰仗寻梅保护的千金弱小姐,小昔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若不拦着,牛脾气一上来,就是打死他也不会认输,这也幸亏顾沫凌只是逗着他玩,没有伤他的心思,当下,忙解释,“小昔,她没欺负我,你误会了。”

“真的?”杜铭昔一愣,忙拉过小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信她没事才松了口气,“那你刚才干嘛呢?我还以为她欺负你了。”

“我这不忙着嘛。”小雅脸上一红,抬头飞快的瞥了顾沫凌一眼,将杜铭昔拉到一边,“你怎么来了?叔不是不让你下山的吗?”不跳字。

“我娘让我来找爹的。”杜铭昔防备的看看顾沫凌,低声说道,“她要是欺负你了,别怕她,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我在这儿很好。”小雅怕杜铭昔的火爆脾气再发作,忙实话实说,“刚刚是我找她问事情,一时想入迷了,并不是谁欺负我,你放心啦。”

“那就好。”杜铭昔一脸狐疑的看看顾沫凌,又看看小雅,虽然仍有些不相信顾沫凌,可小雅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了发作的理由,只好作罢,不过该有的气势却不能输,“喂,我警告你,不许欺负小雅,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不教训我就不是我家杜小爷?”顾沫凌才不在乎他的威胁,笑道,“杜小爷,你以为我唤你一声小爷,你就真是我家什么爷了?唉,真真是,四肢发达啊。”

“什么四什么发?”杜铭昔皱眉,听不懂顾沫凌的话。

“没什么。”顾沫凌不想再和他胡搅下去,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没太阳,又时不时的吹过几阵山风,倒是不算太热,不过,中午还是多备些解暑气的东西给工人们喝才好,“你们玩吧,我失陪了。”

“小昔,你不是有事找叔吗?叔在那边,我带你去。”小雅生怕杜铭昔不放过顾沫凌,忙拉着他要走。

“哎,对了,这几天偷偷摸摸在附近转悠的人可是你?”谁知,顾沫凌走出几步,突然又回头问话。

“谁偷偷摸摸了?你以为自已谁啊?还偷看你?我呸。”杜铭昔眉头一皱,似乎受到极大侮辱似的,暴跳如雷。

“不是就不是,这么激动干嘛。”顾沫凌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摇着头走了,这人,就一不定时火药桶,不用点也能着。

只是,不是杜铭昔,那么那个偷窥的人又是谁呢?

“小昔,你什么时候来的?”身后,小雅无奈的拉住杜铭昔问,她虽不知道顾沫凌为什么这么问,不过她却听杜林安排人手注意四周的动静,只怕是真有人在附近转悠呢,她可不希望是那个是杜铭昔惹出来的事,要是被杜林知晓了,只怕杜铭昔又逃不了一阵禁闭,从小到大,他就没少关禁闭。

“干嘛?你也不信我?我也就今天才下山的,不信你回去问我娘,是她让我来找爹的,还偷窥呢,那臭丫头把自已当什么了,我偷窥她?我呸。”杜铭昔忿忿的瞪着顾沫凌远去的方向,气呼呼的对小雅说道,“小雅,她要欺负你了,你可别瞒着我,我一定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她。”

“得了吧,你不是她对手。”小雅好笑的白了他一眼,心里却暖暖的,有兄弟如此维护,她怎能不感动?不过,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她虽然看顾沫凌不顺眼,不过念在顾行正的面子上,还是不闹僵的好,“这几日有人在附近偷看,叔都下令我们大伙儿注意着呢,你呀,来就来呗,还偷袭她,她不怀疑你怀疑谁去?”

“谁这么有种?”杜铭昔一听,眼前一亮,这人有种,有机会一定认识认识。

在杜铭昔心里,只要是和顾沫凌作对的,必是同道中人,顿时,心里好奇心起,打定主意要留下来看热闹,至于会不会得罪顾沫凌,他却丝毫不担心,就像顾沫凌不担心得罪他一样,反正她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何必怕她?

102刀不是这么玩的。

103他是来找媳妇的

103他是来找的

有一必有二。

杜铭昔奉了红姑的话来找杜林,之后便更是光明正大的来了,杜林对这个儿子似乎也没辙,说他几句,他倒是听的,又好好的没有闹事,也不好硬赶他回去,杜铭昔打定了主意要瞧热闹,瞧不到热闹决不回去,一时倒也听话,有空便跟着小雅后面帮忙,想到了便到茶棚里坐坐,花费些小钱吃点儿东西喝点儿凉茶,顺便找顾沫凌斗斗嘴,极是悠闲。

顾沫凌也无奈,可也不好赶人,人家来喝东西是付钱的,她总不能跟钱过去吧?

“东家,小儿若无礼,你尽管与我说,莫与他置气。”杜林哪里放心,一得空便往茶棚里跑,尤其是见到杜铭昔和顾沫凌都在茶棚里的时候,他更是不放心,上次血的教训,他可是记忆犹新的,偏那小子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可是,他事情也多,哪里防得住杜铭昔那小子,不得已,只好先向顾沫凌致歉,只盼着顾沫凌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与杜铭昔计较,儿子虽顽劣,可他毕竟只此一子。

“我爹和你说什么?”杜铭昔远远的瞧见自家老爹和顾沫凌说话,还时不时朝他看来,便知一定与他有关,待顾沫凌一进茶棚,他便跟进来了。

“你爹说,让我大人有大人量,别与你计较。”顾沫凌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当真不理会他,到灶间到了碗凉白开解渴,谁知杜铭昔竟跟了过来,瞧他那样子似乎极不服气,“杜小爷,你还真失败,这么大了还让你爹时不时担心你惹祸。”

“他瞎cāo心。”杜铭昔一时气闷,顺手捞了个干净的空碗,也倒了一碗凉白开,喝完见顾沫凌拿眼斜睨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文钱扔在碗里,“看什么看,又不白喝你的。”

“谢杜小爷赏。”顾沫凌乐呵呵的看着,也不阻拦。

“不用不用,这凉白开本就免费的。”倒是杨二春看不过去,笑着将钱塞回给了杜铭昔,“杜公子还是去外面坐坐吧,这儿油腻着呢。”

“大嫂,别公子公子的,他算哪门子公子啊。”顾沫凌取笑道。

“我可没说自已是什么公子,不过,你也不算什么小姐,顶多一臭丫头。”杜铭昔立马还击了回去。

杨二春只是笑,这几天没少见两人斗嘴,不过,她却不好说什么,自家小姑做的都不是小事,自然知道分寸,而杜铭昔,她知道他是杜林的儿子,只是见他不似来上工的,便客气的称他一声公子罢了。

“我确实不是什么小姐,不过我这臭丫头,你爹却客客气气的称一声东家,怎么着也比你强些吧?”顾沫凌也不妨碍杨二春做事,将碗洗过放了回去,便找了处yīn凉的地儿纳凉,收粮的事儿至今未有消息,她也不急,如今各家各户大多去交官粮了,等他们回来才能知晓结果。

“你厉害,你厉害还找不出那个偷窥的人是谁?”杜铭昔故意挑衅。

“听你这口气,似乎你能找到?”顾沫凌挑了挑眉,极有兴趣的看着杜铭昔,“既如此,那就有劳杜小爷了。”

“我凭什么帮你?”杜铭昔不屑的转头。

“这可不只是帮我啊。”顾沫凌浅笑,看着对面忙碌的杜林,“也是帮你爹,你瞧,最近因为那个人的事,你爹可没少费心呢,不仅白天要留意,到晚上还不能安寝,还得安排人手盯着,还不是为了这儿的买卖能顺利做起来嘛,你这么大人了,不会连这都不懂吧?你瞧人家小雅,这么热的天还天天在那儿忙,就你悠闲,你好意思?”

杜铭昔随意往地上一坐,扯了根杂草在手里把玩,好一会儿,才飞快的说了一句:“我可不是帮你做事。”

“我可请不起你杜小爷。”顾沫凌故意撇了撇嘴,忍住笑意。

“哼,明白就好。”杜铭昔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泥土,走了。

之后两天,顾沫凌都没再见到杜铭昔出现,虽然惊讶,却也图个清静。

到第三天,覃天带着江北回来了,没有运回青砖,却带回来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老乞丐身上还有道道血痕。

“他是?”顾沫凌疑惑的问,覃天做事一向稳当,不会无缘无故带回一个不相干的人。

“他是池泽镇附近的窖匠。”覃天简单介绍了一下,顾沫凌才知道这老乞丐并不是乞丐,而是池泽镇附近村子里的人,名叫王顺全,家中原有个小砖窖,手艺是祖上传的,老人也是个忠厚老实的,烧制的砖最讲究质地,又是宁可自已吃亏也不肯以次充好糊弄客人的性子,这样一来,倒是有不少老顾客新顾客光顾他的小砖窖,虽不能大富大贵,倒也生活无虞,只是,他受人好凭的同时也招来了同行的妒恨,几家一联手,廉价抛售砖瓦,那些人财大气粗的,就算亏些也动不了根基,可对老人来说,点丁儿的损失都是一种打击,渐渐的,便没了生意。

砖窖生意不比平日衣食,这人不可能不吃饭不穿,却能一辈子不盖房子,就算盖房子,也不一定是用砖瓦,可以是木头,也可以土坯茅草,所以,老人的生意衰败的极快,没多久,便歇了砖窖。

老人以为,他不干这行了,在家清静度日含饴弄孙总成吧,可是,有些人却偏偏仍不放心他,设计夺了他砖窖之后又谄害他唯一的儿子,儿子被锁进了大牢,儿媳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只留下老人孤苦无依求告无门,砖窖没了,家没了,人没了,若不是为了儿子,老人早寻短见去了。

覃天是在半路上遇到他,当时老人躺在荒野里,奄奄一息,离他不远处,还有三个蒙着面提着刀的黑衣人四处搜寻……

“这些人,真真可恶”顾沫凌虽然愤然,却也无可奈何,这样的事多不胜数。

“顾姑娘,我们没去池泽镇,反正去了差不多也是那样的结果,那些人前两次便说了,砖倒是便宜,可运到这儿便贵,摆明了就是讹我们的,现在这老大爷就是窖匠,所以天哥便把他带回来了,我看,有他在,我们不如自已烧砖。”江北自知覃天的性子,当然主动解释起他们的用意。

“自已烧?可我们没有窖啊。”顾沫凌从来没想过这个,虽然知道砖是用土烧制成的,可是,有这么容易吗?

“只是制砖自用,倒是简单,有土有水有柴,在背阳的地方建个简单的窖就成。”王顺全身上虽然伤痕累累,此时精神却是不错,显然是覃天帮着救治过了,此时见顾沫凌问及,忙回答。

“既这样倒不妨试试。”能解决砖瓦的问题,顾沫凌自然高兴,“王伯,你且先到我们村里安顿下来,这建窖烧砖的事,便有劳你了,缺什么少什么的,尽管和我说,也可和覃大哥说。”

至于王顺全暂时住的地方,少不得又要麻烦大伯顾言林了,幸好大伯是个好说话的。

“公子大恩,老汉作牛作马也难报。”王顺全跪倒在地,冲着覃天和顾沫凌便要磕头,老人眼不花耳不聋的,刚刚一番说话,他已知面前这被覃天等人称为东家的少年是个女子,他不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人,可是,覃天救了他,将他带到了这儿,他便得报恩,那么,覃天的东家便也是他的东家。

“王伯,快别这样。”顾沫凌吓了一跳,忙避开了,她又做什么,哪里受得起这个,覃天见状,上前一步扶起王顺全,没让他磕下去。

“大嫂,帮王伯做些吃的。”别的不多说,先安顿下来再说,顾沫凌带着他们进了茶棚。

“哎,就来。”杨二春什么都没问,甚至不曾向外面投过一个好奇的眼神,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顾沫凌让准备吃的,她便俐索的去准备。

“喂,臭丫头,这回儿看你服不……”杜铭昔兴奋的笑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便出现门口,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少年的衣襟,不过,当他目光触及顾沫凌身边的覃天时,说到一半话的明显的顿了一下,“看你服不服?”

顾沫凌注意到了,抬眼看看覃天,他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了杜铭昔一眼便径自提起茶壶倒水喝。

“服什么?”顾沫凌仅看了覃天一眼,便冲杜铭昔笑道,“杜小爷,你到哪儿抓的这么个人,可别吓着人家了。”

“你要找的人,就是他。”杜铭昔得意的扬头,将那少年如抓小**似的揪到顾沫凌面前,“知道他干嘛来的吗?他说他是来找的,哈哈,臭丫头,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胡说八道什么?”顾沫凌一听杜铭昔这番口没遮拦的话,顿时恼了。

便是覃天,也放下了手中的碗,抬头看着杜铭昔,浑身散发着冷意。

“是……是他说的。”杜铭昔这才意识到自已似乎说了不该说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那少年拉到自已面前,挡住覃天的目光。

“是你”顾沫凌皱着眉扫了那少年一眼,却发现这人竟是认识的,不由脱口而出。

103他是来找媳妇的。

104天若塌了还有覃爷

104天若塌了还有覃爷

顾沫凌脱口而出,边上的人也忍不住注意起这个少年来。

杨二春端着三碗阳春面送到覃天几人面前,便站在一边好奇的打量着这少年,心里也是惊讶不已,刚刚杜铭昔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原本也有些恼杜铭昔说话没个遮拦,可没想到,顾沫凌居然认识这少年,难道这人真的是来找小姑的?

想到这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顾沫凌身上,小姑也十六岁了,早已是该出阁的年纪,眼前这少年穿着绸缎长衫,长得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的,倒是能勉强配得上小姑。

覃天却认出来了,此人是陈大春的孙子,那晚在陈家,这小子冲到寻梅面前时,他便注意到了,看清了来人,他那冷冽的气势才收敛了起来。

就是江南江北此时也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俱惊讶的互相看了一眼,不解这小子怎么会跑这儿来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出了茶棚,四下查看有无陈家其他人跟来。

“真是找你的?”杜铭昔一听,不由一愣,他本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可当他听到顾沫凌这话时,却忍不住质疑,这小子的真是她?

“不是。”顾沫凌一口否定,那天她一身男装打扮,还蒙了脸,他怎么可能是来找她的,不过,倒是有可能来找寻梅的,顾沫凌对这人倒是没有恶感,那天在陈家门口,他冲出去护在寻梅面前时,便取得了她的好感,所以,此时见到他,她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你来作什么?”

“你不在家待着,跑这儿来想做什么?”江南江北在外面张望了一会儿,也没见到其他可疑的人,便回来了,围到陈逸轩身边,一脸警惕的问。

“你们都认识?”杜铭昔更惊讶了,既然认识,这人干嘛鬼鬼祟祟的?

“你们……”陈逸轩怯怯的看着面前这几个陌生人,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凶,也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认识他,他平日可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只管读书的啊,只是自从那晚之后,他便看不进几个字了,“我……我……找人。”

“找谁?”江南防贼似的看着他,语气极不客气。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我?”陈逸轩虽然极紧张,不过,总算顺过来气,不再结巴。

“我们是……”江南张嘴便要说出身份,顾沫凌却突然插话,打断了他,“我们有亲戚在陈家岙,曾见过你。”那日他们可都是蒙着脸去了,这少年当然不认识他们了。

江南顿时反应过来,乖乖的闭上嘴。

原来如此。陈逸轩信了,他鲜少出门,陈家岙的村民们也认不到几个,更别提人家的亲戚了,不过,他们认识自已却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当下释然,见杜铭昔的手已有些松懈,便大着胆子将自已的衣襟解救出来。

“我找……顾姑娘。”话未说完,陈逸轩的脸已是通红通红。

“没错,刚刚他就说是来找顾姑娘,说顾姑娘是他。”杜铭昔抢着说道,“刚刚在林子里鬼鬼祟祟的,被我逮到了还想跑,哼,想从小爷眼皮子底下逃走,做梦。”

顾沫凌闻言紧皱双眉,难道是陈大春还未受到教训,想旧事重提吗?

“不是不是,我……”陈逸轩满脸通红,双手连连摇着。

“小子,你想赖啊?小爷我可有半句冤枉你的?”杜铭昔见他居然不承认,顿时恼了,一把又抓住了陈逸轩的衣襟,横眉怒目的问道,“说,我有编排你吗?”不跳字。

“没……没有。”陈逸轩连连摇手,他显然不是伶牙俐齿的人,被杜铭昔一惊一吓的,更是说不清楚了,“我是说过,可是,不是她。”

“什么是她又不是她的,这儿就她一个顾姑娘,不是她是哪个?”杜铭昔极不满意,这小子胆小如鼠居然也敢糊弄他。

“行了,你这样抓着他,他敢说吗?”不跳字。顾沫凌好笑的问,顺手抽了双筷子往杜铭昔手上敲去。

杜铭昔吃了她两次亏,见她突然动手,下意识的便缩回了手。

陈逸轩生怕杜铭昔再次抓住他,忙往后退去,直退到一张空桌后面,才停下来,冲着顾沫凌说了句:“请转告顾姑娘,千万小心。”说罢,便夺路而逃,刚出茶棚,一个踉跄跌了个灰头土脑,却见他极迅速的爬了起来,也不看路,朝着山上逃去。

“嗨,居然还敢跑。”杜铭昔气得直咬牙,说着便要去追,眼睛却意外瞟见顾沫凌拿着筷子的手扬了起来,下意识的便闪到了一边,警惕的看着顾沫凌。

却不料,顾沫凌却只是将筷子扔在了桌上。

“七妹,刚刚那人是?”杨二春并不笨,刚刚听了只字片言便隐约有些明白了,那人是陈家大公子,那不就是陈大春家的吗?为什么会说来找?上次聘礼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不过,陈大春素来记仇,这段时间却没有动静倒真的有些反常,杨二春不由担心的看着顾沫凌。

“是陈大春的孙子。”顾沫凌笑笑,“大嫂放心,想来他也无恶意。”

“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亲事不是退了吗?”不跳字。杨二春仍放心不下,亏她刚刚还觉得那人能配得上小姑呢,居然是陈大春家的孙子。

“那事早已解决,而且,他并不认识我,想来这次也是来找寻梅的。”顾沫凌看着陈逸轩逃去的方向,想着刚刚他说的话,让寻梅千万小心?难道陈大春想对寻梅下手?寻梅如今正跟着顾言槐他们去了王家集,难道他们想在王家集动手?想到此,顾沫凌不由一惊,这次去王家集的可不止寻梅一个,还有四个哥哥,可是他们心存了歹意,寻梅一人之力,如何护得住他们呢?

不成,她得去看看。顾沫凌越想越不对劲,寻梅的功夫虽高,可陈大春他们要是来yīn的,随便抓个哥哥,都能让寻梅投鼠忌器,那样一来,寻梅岂不吃亏?

“覃大哥,这几日这儿的事便有劳你多费心了。”顾沫凌主意一定,便有些坐不住,算算时间,他们若是顺利的话,应该起程回来了,王家集人那么多,陈大春应该不会动手才对,那么,这回来的路上露宿之时,便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对于没有戒备的寻梅等人,趁着夜色捉个把人并非难事,顾沫凌下意识的用自已的方式去想像那场景,却忘记了陈大春的那些仆人虽然凶悍也不过是寻常汉子罢了。

“你做甚?”覃天瞧出她的不对劲,不由皱了皱眉,刚刚陈逸轩的提醒,他也在想陈大春是否有所动作,可他却比顾沫凌冷静,顾沫凌是关心则乱,他却清楚陈大春想动寻梅并非易事。

“寻梅和哥哥们应该在回来的路上,我去接他们。”顾沫凌的表情有些凝重,边上的杜铭昔看了,也难得的正经起来。

“要我帮忙吗?”不跳字。杜铭昔收起平时的嘻笑,他虽不知道刚刚那人说的小心指的是什么,不过见顾沫凌此时的样子,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顾沫凌一口拒绝,抬眼见杜铭昔挑眉不悦的样子,便又多说了一句,“若得空,在这儿帮帮你爹吧。”

“且慢。”覃天起身拦在了顾沫凌面前,“此事不知真假,你急什么?”

“就算快马前往,也得几天,我怎能不急?”顾沫凌边走边说,“等王伯吃过饭,你带他去我家吧,让我爹将他安顿到我大伯家暂住,砖窖该如何建,王伯如何说,你尽管去办便是,这几日还请多费心些,拜托了。”

“若陈大春早有歹意,你便是此时赶去又能如何?”覃天却不赞同顾沫凌的主意,若陈大春起了坏心,她这一去,有危险的反倒不是寻梅,而是落单的她,比起寻梅来,他反而放心寻梅,而她,也许轻功不错暗器不错,可是若被擒了呢?她打得过几个?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去。

“话是没错,可若让我在此干等着,却是更难。”顾沫凌放缓了脚步,覃天的话是没错,可是,让她就这么等着吗?只怕她难以心平气和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若是不小心在爹娘面前露出破绽,不是让他们也跟着担心吗?

“王家集太远,你若不放心,今晚我陪你再探陈家如何?”覃天比顾沫凌冷静许多,陈大春有没有打坏主意,去他家瞧瞧不就知道了吗?以他们的脚程,来回也就半晚的事,总比辛苦几天跑去王家集强吧,她终究只是姑娘家,遇到与家人与她挂心的人有关的事,仍是做不到冷静处理,他若不帮她,只怕她前脚走,后脚家里便该乱了。

“成。”顾沫凌眼前一亮,马上反应过来,她也不是冲动的人,只是一听到寻梅可能有危险,哥哥们可能有麻烦,她便情不自禁的乱了,此时被覃天一提醒,顿时平静了下来。

“回去吧,你这样匆匆忙忙,不怕你大嫂跟着担心吗?”不跳字。覃天看着她微微一笑,难得的开了个小玩笑,“天若塌了,还有覃爷呢。”

顾沫凌脸上一烫,瞪了他一眼,借口去寻杜林,颇有些匆忙而逃的意思。

104天若塌了还有覃爷。

105居然打这样的主意

105居然打这样的主意

入夜,顾沫凌和覃天已隐在了陈家院子不远处的屋顶上,身边是硬跟着来的杜铭昔和小雅,他们俩也不知从哪儿探来的消息,当小雅异常坚定的站到顾沫凌面前时,顾沫凌便知道拦不住她了,至于杜铭昔,更是牛皮糖一个,顾沫完全相信,就算她不带着他们俩,他们也会自已想办法跟着来的,所以,便默许了,这一路,他们倒也显出了不凡的功底,虽赶不上她和覃天,却也没落下太远。

盛夏的夜,没有一丝的风,山野间,此起彼伏的虫鸣声烦躁的控诉着夜的闷热。

陈家岙陈府的院子里,灯火通明,陈大春仍是那布衣打扮,站在檐前看着来往仆人们忙忙碌碌,身后是两个拿着扇子的小丫环,尽管自已已汗流满面却依然不徐不缓的为陈大春打着扇。

那个中年管家陈贵反而身着长衫,此时正撩着长衫下摆,匆忙穿过忙碌的仆人们来到陈大春面前,额上背上全是汗渍,却不敢抬手去拭。

陈大春漫不经心的看了陈贵一眼,问:“都准备好了?”

“回老爷,万事俱备。”陈贵谄媚的笑着,夺过一个丫环的扇子凑到陈大春身边替他打扇,“只是,老爷,为什么还要用新粮?那不是太便宜那臭丫头了吗?”不跳字。

“你当人家是蠢的?”陈大春斜睨了陈贵一眼,似乎对陈贵极不满,“到时候,你的态度也给我放客气点儿,勿要跋扈,那小子本就是个精明的主,他教出来的徒弟必不会太蠢,你莫给我坏事。”

“是是是,小的明白。”陈贵弯着腰连连点头。

“去吧去吧,别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陈大春忽的有些烦躁起来,紧皱了眉冲陈贵连连挥手,“去那边给我盯好了,莫把这些新粮跟那些混一起去了,弄黄了这事儿,你就仔细你的皮吧。”

“哎,哎,小的就去。”陈贵一听,惶恐的鞠了一躬,将手中扇子塞还到那个丫头手上,急惶惶的跑向了一个小院门,迅速消失。

陈大春看也不看陈贵,只在屋檐下负手而立,一脸yīn郁的看着黑黑的天空,许久,才回过神,甩了甩衣袖进了屋,那两个打扇的丫环忙跟上。

“走,去瞧瞧。”顾沫凌几人,都是耳力不凡的,陈大春和陈贵的对话虽然不是很大声,却也是没有顾忌的,所以,他们听得清清楚楚,顾沫凌此时更是疑惑丛生,难道,陈逸轩说的小心不是她想的那样?

覃天等人自然没意思,几人悄然从屋顶退了下来,顺着黑黑的小巷子摸到了陈府的另一边,重新跃上了屋顶。

陈贵的谄媚也只在陈大春面前,此时离开了陈大春的视线,到了下人面前便恢复了一贯的气馅。

顾沫凌等人不费功夫便循着声寻着了他的下落。

这个院子极偏,几乎已是陈府的最边沿,二十几间木屋子围成的小院子,看着有些杂乱,此时院子里插着十几把火把,将整个院子映的通亮。

“动作快些,这些新粮放那边,这些放这边,别弄混了。”陈贵站在院子正中,指手划脚的支配着众人搬粮,但凡有手脚慢些的,一不小心便挨到陈贵的拳打脚踢,可是,那些干活的不是陈家的粗役下人便是依附陈家生存的佃农,惧怕陈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时便是愤怒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远远的避着陈贵,快速将粮挑进去放好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管家,这些怎么安排?”有几个衣饰略好些的家丁走了进来,指着那边成堆的粮袋请示。

“去寻十辆车,将东西装好了放着,三天后直接拉到顾家村。”陈贵挺直了背,不过,这几个人似乎是他心腹,说话也没那么冲,“我看这次,那臭丫头如何得意?”

“是。”家丁得了命令,快速离开。

“拉到顾家村?”顾沫凌更疑惑了,拉粮到顾家村做什么?难道……

顾沫凌明白了,陈逸轩说的小心原来指的是这个,原来陈大春竟是想利用她这次收粮来害她,还好覃天心细,带来她这儿,不然她直接冲到王家集,等她回来,想必这批粮都已入了她家的库房了,顾沫凌虽不知道这粮里被他们动了什么手脚,可是,她绝对可以肯定这批粮决不会是正常的。

刚刚陈大春提到那人应该是师父吧,没想到,事隔几十年,这陈大春竟还如此记仇,看来,当年事,真的不是一般的事了。

“我们去抓了那厮来问问?”杜铭昔蠢蠢欲动,他从小到大虽没参与过什么劫道的事,可也没少听他爹那些属下说,对这登堂入室的事,做起来没有一丝不自在。

“莫枉动。”覃天淡淡的应了一句,转向边上的顾沫凌,“静观其变。”

顾沫凌点头,此时人多,这么下去肯定会打草惊蛇,不如再等等,等夜深人静时下去查看那粮有何异样便是了。

“这等小人,就这样轻饶了他吗?”不跳字。杜铭昔虽然听从了覃天的话,不过明显有些不甘,他素来想到什么便去做什么,这隐忍的事还真未做过。

“你别说话。”小雅瞪了他一眼,轻斥了一声,此时已能确知顾行正等人的安全,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虽不知那些人说的事是否与顾行正有关,眼看顾沫凌和覃天脸色凝重,她也知这事与顾沫凌脱不了干系,而与顾沫凌脱不了干系,那顾行正多少也就沾了点儿边,她不能不管。

四人隐在屋顶,等了许久许久,院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那几个家丁已寻来了十辆独轮车,将粮食搬上了车,只是他们的做法却极是奇怪,陈贵先是让他们从左边搬下袋子,一一打开,每袋都均了了一些到空袋里,又从右边新进的那一堆提了几袋,将均出的那些又加满,再一一系好搬上车子。

直到十辆车装满,在院子里排放整齐,陈贵又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最后一个离开,院门被锁上,只两个下人留守在院门外的小屋子里。

“走。”覃天留意了一会儿,确定四下安全,才轻轻说了一声,第一个跳进了院子,顾沫凌几乎在他动身的那一刻,也掠了出去。

小雅看着顾沫凌飘忽的身形,再次流露出一抹惊讶,平时的顾沫凌从未显露过功夫,在她心里,一直以为顾沫凌不过是个被寻梅保护的小姐,谁知今晚这一路,她使了全力也未能跟上顾沫凌的脚步,覃天的功夫,她是知道的,可没想到顾沫凌竟能与覃天并肩,始终不落半步,这个发现,让小雅在添一份不服气之外,却也淡了敌视之心。

“走了,愣着干嘛?”杜铭昔一回头却看到小雅一动不动的在那儿,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自已先跳了下去。

这一会儿功夫,覃天已到了剩下的那堆袋子面前,用他的匕首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挑开了一个口子,口子扎得不深,不过,里面的东西却是一目了然,居然是有些发霉的陈谷,他皱了皱眉,连续扎了几袋,越往下面,里面的谷子霉的越厉害,陈大春的心思不言而喻。

“老匹夫,这般恶毒。”覃天眼底闪过一抹怒意。

“这不正好吗?正要打磕睡,便有人送枕头。”顾沫凌初时看到这些,心里也极是气愤,不过,片刻之后,看到对面叠的整整齐齐的袋子时,顾沫凌忽的不恼了,反而面露微笑。

覃天一转头便看到顾沫凌的笑意,那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平,顺着顾沫凌的目光,他也看到了对面的东西,心下了然,浅笑道:“说的对。”

“走吧。”顾沫凌和覃天相视一笑,准备离开。

“哎,怎么就走了?”杜铭昔也看到了那些发霉的谷子,虽与他没什么干系,不过,现在顾沫凌和他们千竹寨怎么着也是合作关系,要是真被人欺负了,那不是间接打了千竹寨的脸吗?虽然此时覃天也在,可是,他不是在顾沫凌面前隐了身份嘛,杜铭昔觉得,自已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管是为了千竹寨的脸面,还是为了自家哥哥的未来幸福,他都得帮一帮顾沫凌才是。

“回吧。”覃天抬眸看了他一眼,仍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样子。

“可是这些……”杜铭昔指着车上的东西,对着顾沫凌说道,“你不是在收粮吗?这些东西不会是送到你家的吧?”

“你说的没错,要是我们没听错,确实是为我准备的。”顾沫凌点点头。

“这些都霉了啊?”杜铭昔吃惊的睁大了眼,随即疑惑的看着顾沫凌,“你不是才回家吗?怎的得罪了这样的小人?”

“这家人,与我师父有旧怨,都说父债子还,师父就我一个徒弟,被人迁怒自是难免的。”顾沫凌笑笑,提步走到院子中间,“我初一到顾家村,便毁了他多年霸占的水源,后又未能让他如愿,被他记恨也不是什么奇事,像他那样的人,不记恨才是奇事。”

“你师父?怎么会认得这山沟沟里的人?”小雅听顾沫凌提及师父,想起杜林的话,灵机一动,接着问道。

“我师父原是顾家村出去的。”顾沫凌没有多言,只简单解释了一句。

“原来也是这儿的人啊?你师父可有什么名号?看你功夫不错,你师父一定是高手吧?”小雅感兴趣的问,似乎忘记了自已面对的是她一直敌的人。

“承江湖朋友看得起,尊我师父为隐凡居士,师父是不是高手我不知,我只知师父本事极大,似是无所不能。”顾沫凌倒不是夸大,她这说辞其实已是极低调了,虽然她也不知师父的功夫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但,江湖人对师父的尊敬,可不是假的。

覃天听到隐凡两字时,波澜无惊的眸中忽的露出一丝精光,不过,触及顾沫凌清丽的容颜时,他便又是一贯的淡然:“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便在这时,院外传来两人迷糊的对话:“院里有人说话?”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管家走的时候不是都看过了嘛,你见鬼了吧。”另一个人有些不满的嘀咕着,不过,没一会儿,那个小屋子仍是传来开门的声音,“睡觉都不安生,真是的。”

顾沫凌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纵身离去,隐隐的,身后传来开启院门的声音和那两人的埋怨声:“都说你见鬼了,现在看清了吧?走了走了,睡觉去。”

院门再次上了锁。

105居然打这样的主意。

106找覃爷的那位姑娘

106找覃爷的那位姑娘

杜铭昔和小雅极不理解的跟着离开,不过,到了外面,听完顾沫凌和覃天的话后,两人便安静了,反而带着一丝兴奋,跟着他们赶回程。

第二天,覃天没有出现,杜铭昔也没出现,顾沫凌也不问他们的去向,仍像以前一样在工地上巡视一番,茶棚里忙的时候便过去帮一把,偶尔也会到小雅面前转悠一下,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没有。

第三天,仍是风平浪静,工地上的事一如既往的顺利,收粮的事仍是没有动静。

第四天,顾沫凌送杨二春到了茶棚,交待杜林和江南多照应,便特意回了家等着,结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一直到第五天早上,顾沫凌仍是送杨二春到了茶棚,略略巡视一番,见过了杜林等人才策马回程,算算时间,陈大春若真有所动,也是时候了,他们既如此给面子,她怎能不候着?

顾沫凌微微一笑,加快了速度。

到了家刚刚安顿好马匹,回到门口坐下,杜铭昔便兴奋的冲了进来,边跑边大呼小叫着:“来了,来了。”

李氏奇怪的侧耳:“凌儿,谁来了?”

便是王瑾珏等人,也奇怪的看向杜铭昔,不明白这人是谁,怎么的跑这儿大呼小叫的。

“来了就来了,喊什么?难不成还想我们顾家村全村的人出来迎你?”顾沫凌没好气的摇头,不理会他。

“凌儿,怎么这么说话?来的都是客。”李氏不满的说道,又转向杜铭昔这边,笑道,“这位小哥别怪罪,快请坐吧。”

她这一客气,杜铭昔反而不好意思了,他和顾沫凌这段时日口没遮拦怪了,刚刚竟忘记了这是在她家里,还有她的长辈家人在。

“见过大娘。”杜铭昔收敛起嘻笑,一本正经的冲着李氏行了个礼,才转向顾沫凌说道,“不是说我,是说陈……我是说送粮的人来了,我在……村口看到他们的人了,一会儿就到,就来帮忙了。”

碍于李氏和王瑾珏在场,杜铭昔又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这次的事,便小意的瞒过了来人的身份。

“现在才来啊。”顾沫凌笑笑,起身走到路边,果然见村口有一队人在卸粮。

“一切安排妥当。”杜铭昔跟在后面,回头看看王瑾珏等人仍好奇的看着他,不自觉的便放低了声音,“一路都有人看着呢,不曾有错,这回儿,有他们受得了。”

“辛苦了。”顾沫凌轻笑,转身回家,坐着静等,杜铭昔也不避嫌,笑嘻嘻的跟着后面。

“凌儿,这位小哥是?”李氏似是有些不安,听到他们过来,忙问。

“娘,这是林叔的儿子杜铭昔。”顾沫凌见李氏又忙,忙解释,“大哥他们不在,今天又有卖粮的人来了,他是来帮忙的。”

杜林是谁,李氏也是知道的,这段时间来来去去,都亏有他们帮着顾沫凌,李氏此时一听是杜林的儿子,当即热情的道谢:“原来是杜小哥,真是辛苦了。”

“没什么的,反正我也是闲着。”杜铭昔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有些不自在。

“杜公子请坐,我去倒茶。”王瑾珏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腰慢慢站起,她现在也有六七个月的身孕了,这一个月,自顾沫凌来了以后,家里吃住都好了,她整个人也渐渐的脱了以前的蜡黄,变得丰腴起来,这个月,肚子竟似大了许多,行动便受到了限制,李氏更是什么事儿都不让她做,若不是家里再没有识字的,这记账收银子的事也不会让她cāo心了。

“不必不必。”杜铭昔哪敢让这样一个大着肚子的人给他倒茶啊,只怕这茶一倒,顾沫凌又要找他麻烦了,忙站起身,连连罢手,“你还是歇着吧,当心点儿。”

“噗”,顾沫凌闻言笑出声来,瞧着杜铭昔打趣道:“没想到啊,我们杜小爷居然也会关心人的,二嫂,你坐着吧,他要喝茶让他自已倒去。”

“哪有让客人自已倒水的道理,二全媳扫也不用去了,让冬菇去。”正说着,却是魏氏带着冬菇过来了,“冬菇,快去倒茶。”

顾冬菇不待她说完,已进了堂屋,这段日子,都是她和魏氏每天过来忙里忙外,她对东西放置已是极熟。

魏氏说完话,便已将杜铭昔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看完,又转向顾沫凌瞧了瞧,笑盈盈的坐到李氏边上,却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几句今天要做什么、有没有衣服要洗之类的小事。

倒是王瑾珏有些惊讶,她并不是惊讶杜铭昔来找顾沫凌,这段日子,找顾沫凌禀事的不少,除了寻梅和她之外,其他可不都是男的?她惊讶的是,顾沫凌对眼前这人的随意,她还没见过顾沫凌对哪个人这般随意过,就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家人,不需要客气般,上次那个石公子和李公子,每日跟进跟出的,顾沫凌似乎也只是客气,还有那个叫覃天的,她见过他们独处谈论事情过,瞧得出来,顾沫凌对那个覃天极是信任,可也没这么随意过,这个发现,饶是王瑾珏素来不爱八卦,也忍不住多看了杜铭昔几眼。

“杜小爷,你真等着我家八妹给你倒茶啊?”顾沫凌见杜铭昔稳坐不动,不由好笑,“不是来帮忙吗?就你一个人只怕也不行,喏,后面有你认识的人,去叫几个来。”

成。杜铭昔早就坐得有些不自在,可是毕竟有顾沫凌的长辈在,他也不好径自离开,又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只得坐着,此时听顾沫凌这么一说,如获大赦,忙起来跑了,顾沫凌家里盖房子的工人便有不少是杜林派来的,杜铭昔去喊声人,自然一喊就来。

“顾姑娘。”这么一会儿功夫,陈贵已带着人来到了路边,还未从路上转过来,便大笑着喊道,“听说姑娘家在收粮,我家老爷特地让小的运了粮来,一来是给顾姑娘陪罪,二来也算是支持顾姑娘则个,这些粮可都是今夏新收的,粒粒饱满,这搁在平常可舍不得拿出来呢。”

“陈老爷如此盛情,只怕我这乡野丫头承受不起,陈管家还是带他们回吧。”顾沫凌端坐着,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

“凌儿,他们是?”李氏一听这声音,不由大惊,她眼看不见,可耳力过人,上次不就是这个声音带人抓走了寻梅吗?怎么又来了?难道又是来抓人的?

“娘,别慌。”顾沫凌安抚的拍拍李氏的手,“他们是来卖粮的。”

“卖粮?他们会这么好心?”李氏明显不相信,“凌儿,你别收,千万别收,他们一定没好心眼儿,一定是想害你。”

“娘,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大胆的。”顾沫凌微微一笑,“我们家这么多人在,怕他们干嘛。”

“凌儿说的是,怕他们干嘛,他们来卖东西,我们又不是不验货,二嫂,你呀,还是别cāo心这些了。”魏氏坐在李氏边上,初见到陈管家等人虽有些惴惴,不过看到杜铭昔带了五六个人下来,心里也定了不少,只是暗示顾冬菇呆在屋里别出来。

“顾姑娘呢?可在家?”陈贵走得近了,才发现这儿没他要走的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次出来,陈大春可是交待又交待,要他把这批粮食亲手交到顾玲手上,可眼下,哪里有顾玲的身影?

陈贵直到此刻,还以为顾沫凌应该叫顾玲,还以为寻梅才是他要找的人。

“你要找哪位顾姑娘?”顾沫凌微微一笑,起身走出了棚子。

陈贵瞧见顾沫凌的那一刻,眼前顿时一亮,没想到这儿居然还有比顾玲更胜一筹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这人是谁?那天那些贼子,说顾玲是什么覃爷的人,动不得,可眼前这人应该能动了吧?等这儿差事了了,回去定向老爷好好说说,兴许,老爷又会信任他了。

陈贵的小眼睛一转,顿时笑容满面:“敢问姑娘又是何人?”

“切,你不是来她家卖粮的吗?怎么还问她是谁?”杜铭昔不耐烦的白了陈贵一眼,只一眼便给陈贵下了评论:贼眉鼠眼、磨磨叽叽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一时忘记了,陈贵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找的是顾姑娘。”陈贵被他一白,有些恼怒,不过想到陈大春的交待,硬是忍了下来,仍堆着笑看着顾沫凌。

“这里是顾家村,只要是姑娘都是顾姑娘。”杜铭昔的性子哪里受得了他这么磨叽,他们等了几天,就想等着他们来,没想到来了,又这么多事。

“就是上次我们老爷下聘的那位姑娘,这位姑娘可知道?”陈贵提醒道,可一眼瞧见顾沫凌的脸沉了下来,不由一惊,想起那几个人那晚的话,忙改口,“不不不,应该是覃爷的那位姑娘。”

顾沫凌想骂人,这个陈贵,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叫他们老爷下聘的姑娘?什么叫覃爷的那位姑娘?

“你若是来卖粮的,便只我一家,至于你说的那位姑娘,是我妹妹,不过,她可与陈家无关,也与什么覃爷无关,你莫信口开河。”顾沫凌冷冷的看着陈贵,若不是自已这边布置了这么多天,她真想把这人给扔出去,居然当着她家人的面说什么覃爷的那位姑娘……

“啊,原来是姑娘的妹妹,小的还真不知道呢,姑娘莫怪,莫怪。”陈贵此时的惊诧确实是真的,他没想到顾玲居然还有位这样的姐姐,可一想想,也释然了,据他打听来的消息,这顾家确实有两个女儿,“既然顾姑娘不在,由你们收也是一样的,都是一家人嘛,我这次奉了老爷的命,运了十车,共有二十石新谷,呵呵,我们家余粮多,又听闻姑娘收粮不易,我们老爷就想着帮一把,这价钱也好说,旁人什么价,我们也不用那么多,姑娘看着给就成,毕竟也算是有段渊源的。”

“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顾沫凌看看陈贵,又看看他身后扛粮食的那些人,渐渐有了笑意,“既这样,生意归生意,我也不占你们便宜,十钱一石吧。”

106找覃爷的那位姑娘。

107照单全收

107照单全收

“十、十钱?”陈贵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竟会这么低,不过,一想到这些袋子里的粮食,他便笑了,十钱就十钱,总比扔了好,“成,姑娘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过呢,等顾姑娘回来,还请姑娘转告一下我们老爷的这份心意,以前得罪之处,就这么过了吧。”

“爽快。”顾沫凌给了他一个赞同的微笑,冲杜铭昔扬了扬手,“验一验吧。”

“还要验?”陈贵又一愣,忙道,“这些是新粮呢,都是今夏佃农们刚交上来的。”

“当然要验,这做生意可不是小事,验了货才能给钱嘛,一会儿你也别客气,多少银钱也应当面点清才是。”顾沫凌装作没看到陈贵的不妥,走到那些人面前指挥道,“放下吧,把袋口解开。”

那些人没动,拿眼瞧着陈贵。

顾沫凌的话说的也是正理,陈贵无奈,只好点头,不过,毕竟是心里有鬼,瞧着顾沫凌和那个陌生的小子伸手从袋子里抓了谷子看,额上汗意更甚,心里暗暗祈祷:这事儿千万得成,不然回去没法交待了。

顾沫凌装模作样的在每个袋子里划拉来划拉去,眼睛余光瞟到一边的陈贵越来越紧张,心里更觉好笑:不就是怕她发现下面的粮不好回去没法交待吗,不知道他知道这些已被覃天他们全换了新谷该是什么反应?

“哎呀,这谷子都有霉的了。”杜铭昔忽的大叫,伸出手来,果然,粮食中真的有一两粒黑黑的谷子,其他的却都是黄澄澄的粒粒饱满的谷子。

他这一叫不打紧,却将陈贵吓了个激灵,他下意识的冲到边上,瞧向杜铭昔手中的谷子,咦?再一瞧,原来只是抓上来一点儿,陈贵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见顾沫凌等人都在瞧着他,才知道自已反应有些过了,忙笑着找理由掩饰:“这些粮都是新交上来的,也是小的经办的,要是真有坏了的,被老爷知道只怕又是一顿好骂,现在瞧来,这一粒两粒的,想来是晒谷的时候混进去了,无碍的,只是一两粒而已。”

“一颗老鼠粒就能坏了一锅粥,这一粒两粒的,万一霉了,带坏了旁的呢?”杜铭昔一本正经的拔拉着谷子,斜眼瞧着陈贵。

“说的是,我们也是第一次收粮做买卖,自然该确保这些货万无一失才对,不然如何跟主顾交待?”顾沫凌把手中的谷子往袋子里一扔,拍了拍手,朝杜铭昔说道,“每一袋,都验验,验完成色再验份量,不能少了半两,验的时候小心些,莫弄破了袋子洒了粮食。”

“是。”杜铭昔这次极给面子,很配合的应了,亲自一袋袋检查过去。

当然,这里面他们是动了手脚的,验也是验的表面,只是陈贵心里有鬼,生怕他们验到底下去:“姑娘,我们老爷在陈家岙可是第一户,这佃农们怎么敢糊弄我们老爷呢?你就放心吧,我以我的名誉作保,这些谷子绝对没问题。”

你的名誉?顾沫凌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嘲弄的看了陈贵一眼,不说话。

“我们出来的时候,老爷还千吩咐万嘱托,让我们要保护好这些粮,不能沾了一丁点儿的水,说姑娘小门小户的做生意也着实不易,虽然说如今没瓜葛了,但能帮一把是一把,所以啊,这些都是我们老爷叮嘱了又叮嘱准备的,下人们断不敢不听,姑娘就放心吧。”陈贵眼见杜铭昔慢吞吞的一袋一袋划拉着,有些沉不住气,要是被他们发现这粮有问题,先不说回去好不好交待,就是眼下,等到那个顾玲回来,只怕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万一她回来时还跟着那什么覃爷,只怕他们就得竖着来横着走了,一想到那些人的凶狠,陈贵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的是。”顾沫凌点点头,似是同意他的话,陈贵心中一喜,却听她说道,“我们小门小户的做点儿买卖不容易,可经不起半点儿风险,万一这些东西出半点儿问题,我们家……呵呵,这都验了一半了,就有劳各位再等等,你们家老爷既让你们来帮我家一把,必不会怪你们晚回的,放心吧。”

陈贵的笑险些挂不住,不过,他也无奈,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老爷说过,那人极精明,他的徒弟必也不差,虽说现在不在,可是他若表现得太过,万一引起他们的怀疑就更不妙了,不如不拦着,让他们快些验完,在那个丫头回来之前拿钱走人就成。

陈贵安静了下来,顾沫凌反而有几分意外,这人上次来时那么跋扈,今天的表现倒有几分忍性,也怪不得他能得陈大春重用,想必平日没少做谄媚的事。

二十石谷子,分装了四十个袋子,杜铭昔一开始还慢条斯理的一袋一袋抓过去,到后来,却仅是让人打开袋子瞧一眼便罢了,看完后,又让人重扎紧了袋口,拿了称称量过,确认无误后,才对顾沫凌点了点头。

“给。”顾沫凌取了二两银子给陈贵,露出一个极满意的笑容,“回去代我谢谢你们老爷。”

“一定。”陈贵接过,放嘴里咬了咬,收在怀里。

“不送。”顾沫凌表现的极客气。

陈贵笑着点点头,带着人快步离开,待走出一段路,才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顾沫凌的方向,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骂道:“呸,这回儿看你们死不死。”

说罢,又似想到什么,催着下人们飞快的离开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覃天出现在顾家村。

“覃大哥,过两日,我几位哥哥当回来了,到时还得劳你跑一趟,将这些送到池泽镇孙记粮行。”顾沫凌满面笑容看着覃天。

覃天微一颌首,当是同意。

“凌儿,那些真的没问题?”李氏仍不放心,她总觉得那个陈大春没这么好心。

“大娘,我仔细看过了,确实没问题。”杜铭昔最有话语权,刚刚一直都是他在验粮,别看他直来直去的性子,刚刚也是动了脑筋的,他生怕中间出什么差错,每一袋都挖得极深,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那几粒霉的,都是他另寻了来诈那个管家的。

“那就好,那就好。”李氏连连点头,松了口气,“真是怪了,他这会儿怎么这么好心了?”

“想来真是因为家里粮多了吧。”魏氏猜测着,笑道,“别管他了,只要粮没问题就好,怎么的也算是解了凌儿的难题了。”

“是呢,我还担心一石也收不上来,没想到这个陈大春居然帮了大忙了。”李氏颇有些感概。

“凌儿,寻梅这会儿还没回来,不如你把粮搬我家去吧,我家西屋还空着呢,平时也放些粮食什么的,放那儿不会受潮的。”魏氏主动提议。

“谢谢三婶。”顾沫凌也不客气,这个三婶,有时候表现的比较爱占小便宜,不过事实上,她还真的没擅自拿过他们家东西,送她点儿东西,她也表现在极是欢喜,不送她,她也只是明明白白的表现她的羡慕,这样的人,反而让顾沫凌放心,现在有她和冬菇在家里帮忙,确实方便不少。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魏氏笑得两眼弯弯的,说罢又想起什么,添了一句,“凌儿是做大事的,我只盼着凌儿能好好的,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也沾光不是,我们也老了,日子安安稳稳的就是,只是你八妹,还得凌儿帮着费心费心。”

顾沫凌微微一愣,便明白了,这事儿虽难包办,不过倒是也可以帮着留意留意,只是这时却不方便说,覃天和杜铭昔还在,那些做事的人也在,就这样议论冬菇的亲事实在不妥,便一笑置之。

魏氏见她不说话,也没说什么,笑盈盈的去开了自已家西屋的门,将自已家的零碎东西搬到角落,让人把粮叠到墙边。

“哎,今天还去茶棚那边吗?”不跳字。办完正事,杜铭昔也没了留下的借口,便问顾沫凌。

“你们先去吧,我在家用过饭再去。”顾沫凌摇头,这会儿去也没什么事,晚些去接大嫂便成了。

“那我们先走了。”杜铭昔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便恢复了一贯的作风,一手搭在覃天肩上,“天哥,一起走吧。”

覃天睨了他一眼,面无表现,没说话,不过也没有推开他。

“今天的事,谢了。”顾沫凌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笑了笑。

“就说声谢?”杜铭昔不满的咕嘀,“连个饭都不请。”

“行啊,等晚上,我和我家大嫂打声招呼,以后你去喝水,给你免费。”顾沫凌莞尔一笑。

“这还差不……不对,那儿的水本就免费。”杜铭昔满意的点头,可话说一半觉得不对劲,不由睁大眼睛,“我真不该帮你,居然喝个水都收我钱,旁人却不必。”

“哈哈。”顾沫凌笑出声,“反应不够快,一会儿顺便跟林叔说说,让他好好给你训练训练。”

“臭丫头,过河拆桥你。”杜铭昔剑眉一挑,气愤的瞪着顾沫凌,不过,却只是瞪了一眼,便装出委屈的模样对着覃天说道,“天哥,她欺负我,你可得替我作主啊。”

呃……顾沫凌的笑顿时一滞,让覃天作主?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覃天似笑非笑的看了杜铭昔一眼,直看得杜铭昔抽回了手背过了身,才淡淡的对顾沫凌说道:“那边留了林叔的人盯着,不必担心。”

顾沫凌一想便知道了,他说的陈家村的事,当下点了点头,只是想到杜铭昔刚刚那一句,又思及覃天之前偶尔对她说的那些话,脸上有些热,便避开了他的目光。

覃天也不为难她,顺手推着杜铭昔离开。

107照单全收。

108中意哪一个

108中意哪一个

这一天,李氏便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坐在那儿,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顾沫凌接了杨二春回来时,王瑾珏便小声的告诉了她:“七妹,婆婆好像有什么烦心的事,你走之后,她便一直在叹气。”

顾沫凌一愣,自她回来后,还未瞧见李氏为什么事烦恼过,一直都是笑盈盈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去瞧瞧。”顾沫凌提步往李氏那边走。

王瑾珏点头,她的本意就是想让顾沫凌去开解开解,儿虽好,总敌不过女儿贴心,也许,李氏会愿意和女儿多聊聊。

“娘,你怎么了?”顾沫凌走到李氏身边时,便瞧见了她愁眉不展的坐在那儿。

“凌儿回来了。”李氏听到声音,脸上露出笑容,只是仍掩不住她满怀心事。

“娘,你可是哪儿不舒服?”顾沫凌担忧的坐到李氏身边,细细的看着李氏的脸,这张脸……她从没在这张脸上见过如此郁郁的表情,前世见的,总是倔强的笑容,也只有在哄她骗她做帮手时,这张脸上才会有泫然欲泣的表现,可是,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泪与此时的郁郁却不同,曾经,她为那刻意的眼泪一次次妥协的同时,也深深的恼怒过,可此时此刻,那样生动的容颜,却成了刻入灵魂的记忆。

“娘没有不舒服。”李氏伸出手,摸向顾沫凌。

顾沫凌见她没有方向感的乱伸手,忙提手握住,忽的觉得揪心,这张脸,应该有双时刻充满笑意的明亮的眼睛才对,可此时,却整日整日的眼敛半垂。

“娘,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的眼睛。”鼻尖的酸涩突然袭卷而来,这类似誓言的话便脱口而出,那次去池泽镇,她也曾访过名医,可是,小小的池泽镇哪来的名医?就那一两个医馆大夫,也被那连绵的览晖山吓到,死活不敢出诊。

“娘的眼睛好多了,你别担心。”李氏的笑渐渐加深,手摸向顾沫凌的脸,细细的,小心翼翼的,就像捧着一个珍宝,许久许久,李氏欣慰的长叹一声,缓缓收回手,“我儿长大了……”

顾沫凌见今日的李氏确实与平日不同,定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却不想让她们知道,这样抑郁在心可不好,可是李氏若不愿自已说,她怎么问也未必能有答案,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劝解。

“该是说亲的时候了……”顾沫凌正想着怎么开口,李氏接下来的话却惊得她一个激灵。

“娘,我才十六,还想在家多陪陪你们呢。”顾沫凌是真的觉得自已还小,十六岁,还是中学生的年纪,可在这儿却有许多已是为人妇为人母,六年了,她接受了许多许多,学会了许多许多,唯独这一点,她的心态始终没调整过来,师父在时,压根就没提过这方面的事,而她,更是没想过这方面的事,寻梅虽偶有提醒,但毕竟也是十六岁的姑娘,对这些事本就心存着羞涩,哪会与人细谈。

“是啊,十六了……”李氏却似乎没听到顾沫凌这一句,径自说道,“我儿要是没回来,应该会有门好亲事。”

“娘,你说什么呢?”顾沫凌微微皱眉,握紧李氏的手,“这儿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该去哪儿?”

“凌儿,娘有话问你,你可得说实话。”李氏这时才似回过神,转头对着顾沫凌,竟睁开了始终半垂的眼敛,无神的看着顾沫凌,她的眼睛极美,此时却像是蒙尘的明珠般黯然,看得顾沫凌心里一阵刺痛。

“娘想问什么?”顾沫凌深深吸了口气,掩住自已泛酸的情绪,笑道,“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娘。”

“你……”李氏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可是,却停了下来,侧头朝着堂屋方向。

“开饭了。”魏氏的脚步声伴着喊声传了出来,没一会儿,便出现在屋门口,“二嫂,饭做得了,二哥他们怎的还没回来?”

这段日子,顾行周等人都还没回来,家里便只剩下顾言生三兄弟,他们也没闲着,凉快些便到地里去拾掇,中午太热便回家来,到后面帮忙搬搬土递递水。

“我去瞧瞧。”魏氏解下围裙掸了掸身上的衣衫,笑着出门。

这一打断,李氏也没再重提刚刚的话题,顾沫凌见顾冬菇出来,也不再问,两人只闲坐着,聊些琐碎的事,一直到吃罢了晚饭,顾沫凌才扶着李氏回房。

“娘,你想问什么?”扶着李氏在床边坐定,顾沫凌才重提话头,她知道,李氏心里有疑问,不解开这疑问,只怕她今夜难眠了。

“凌儿,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中意哪一个?”李氏这次倒也直接,拉过顾沫凌的手,极郑重的问。

“啊?”顾沫凌一愣,没听明白,什么中意哪一个?

“李公子和石公子虽好,可那样的人家,我们也高攀不起,不是说我儿不好,这居家过日子,磕磕碰碰的难免,到时候,我儿的日子也难过。”李氏长长的叹了口气,顿了一顿又道,“今天那位杜小哥倒是般配,可性子浮躁,只怕遇事难沉住气,这样,我儿将来的担子便重了,这一大摊子事,没个人帮手也不是个事儿,娘看来看去,想来想去,就那个覃天不错,虽然不爱说话,可做事可靠,对我儿来说,是个大助力。”

“娘,你说的什么呢……”弄了半天,敢情她竟是在纠结这些?顾沫凌哭笑不得的看着李氏,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氏为她的这份心,她能明白,可是,她从没想过这些啊?石承泽根本就是六哥,而李灿和杜铭昔,对她而言,只不过是普通朋友,只有覃天……

就算是覃天又如何?他们也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多了些旁人没有的感觉罢了。

直到此时为止,她还不知道他家是哪儿的?家里有什么人?可有房子?可有田地?可有订亲?可有……可以说,她对他一无所知,仅知道的是,他对她应该也有些感觉的,不然,他为何说那样的话?为何要那般帮她?

想到他曾说的话,顾沫凌的心忽的一悸。

“凌儿,你告诉娘,你中意哪一个?”李氏见她久久不出声,以为她害羞了,笑道,“这儿只我们娘俩,没人会听到的,这是儿的终生大事,娘不希望我儿将来后悔。”

“我……没有。”顾沫凌的唇动了动,终将这些纠结放回了心底。

“真没有?”李氏表示怀疑。

“没有。”顾沫凌低头,虽然李氏看不到,可她却仍是低头了,仿佛这样,她心里的想法便不会被看到似的。

“唉,没有吗……”李氏有些意外,顿了一会儿才又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凌儿啊,娘知道你是为了这个家才去做那些事,那些事也是大事,有几个帮手也是极正常的,可是,凌儿啊,你毕竟是个姑娘家,眼下是因为你初来,做的事又是平常他们想都没想过的,所以,才没人注意到这个,可日子久了,等你的事安稳了,总会有人会说闲话的,说的人多了,我儿还能有好亲事吗?就算有,只怕也是冲着你的银子来的。”

“娘,你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听完李氏的这番话,顾沫凌的心里顿时暖暖的,也只有至亲的人,才会这样为她考虑为她担忧,李氏平时虽然对她的事从不过问,可是这番话,却完全显示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心意,她不过问,却什么都看在眼里,什么都记在心里。

“唉,娘也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娘也不多说,只希望我儿能开心能有好日子,要是凌儿有中意的人了,也别不好意思,尽管和娘说,娘替你作主。”李氏轻轻的拍着顾沫凌的手,感觉着那柔嫩的纤纤十指,笑道,“我儿的手,是个有福的。”

“娘也是有福的。”顾沫凌反握住,情不自禁的靠在李氏肩上,闭上眼睛寻找那份熟悉的温暖。

“是啊,我的凌儿回来了,娘就有福了。”李氏轻笑,手抚到顾沫凌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着,“累了一天了,快去洗洗歇着吧。”

“娘,有什么事你可得告诉我哦,不能一个人放在心里。”顾沫凌趁机提要求。

“好。”李氏的心事可不就是这些吗?现在都说了,虽没有答案,可心情却是轻快许多,便笑着应道,“都告诉你。”

顾沫凌腻在李氏身边,看着李氏温柔的脸,有一刹那,差点儿脱口告诉她石承泽的事,可一转念,想到石承泽自回去后便没了音讯,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决定,便将那冲动压了下去。

从李氏屋里出来,顾沫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王瑾珏的屋门仍开着,王瑾珏坐在桌边,看着手里一个物件发呆,顾沫凌眼力非凡,一眼便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香包,而她面前的桌上摆着的,分明就是上次自已带回来的那个布包。

二嫂也是个有故事的人。顾沫凌轻叹,收回目光往自已屋子走去,若刘春生说的是真的,若二嫂便那个故事主角的女儿,那么,这种伤,除非是二嫂自已想揭开,不然任谁也不能碰触的,至少现在还不能。

108中意哪一个。

109算是谈心吗

109算是谈心吗

再见到覃天时,顾沫凌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那种情不自禁的热意让她极不自在,两世为人,在感情却仍是白纸一张,她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已,是因为心动才听进了李氏的话?还是因为听了李氏的话才觉得如此赧然?

覃天一眼便瞧出了顾沫凌不自在,他疑惑的皱皱眉:是出了什么事吗?有心想问个究竟,可是,很快他便发现,顾沫凌竟有意无意的躲着他,这个发现,顿时让他的眉心锁得更紧。

工地上的事,如今已陷入胶着,顾沫凌一力要求要用盖砖瓦房,可现在,砖窖还在建,哪来的砖可用?于是,奠完了地基,便停了下来,杜林便带着人去支援盖砖窖,也分了些人给杨仲成,杨仲成正带着人在给市集搭棚子,饶是人手不多,可杨仲成早赶晚赶的,居然也完成了三成,这样一来,那已完成的地方便能安排铺路搭台子了。

顾沫凌听到杜林报来的消息,便抽了个空前往杨仲成处查看,覃天默默跟上。

这段日子看下来,顾沫凌对杨仲成这人也有些了解,他虽上了年纪,可做起事来干劲十足,比年轻人还热情洋溢,起早贪黑的,选木材、画线分割等等,无一不是亲自盯着,做的活计又极精细,让顾沫凌看了极是满意。

“东家。”杨仲成远远的便看到顾沫凌来了,便从高高的架子上爬了下来,笑容满面的迎上来,这段日子,累虽累些,可累得舒畅,现在的他,在家里总是扬眉吐气了,几十年来总算尝到了一家之主该有的特权,怎能不高兴呢?这一切,都亏他精明,收了个好徒弟,如今这才沾到了好徒弟的光。

“杨师傅辛苦了。”顾沫凌客气的笑着,“您忙吧,我只是来看看。”

“哎。”杨仲成略弯了弯腰,又退了回去,刨木材的劲头更足。

顾沫凌随意扫视了一眼,便往已搭好的木棚那边走。

她原先的图纸,是按着记忆中的菜场设计的,整个市集划分了好几个区域,卖肉食的,卖活特的,卖蔬菜的,卖水果的,都给分了出来,不过再怎么分,每个区域的棚子却是一样的,那形状就像前世的公交站牌,中间隔了一道木板,摊位便分设在木板两边,每排摊位也不长,一排只设了十个位置,每个位置也统一定为两米乘两米的空间,不过,杨仲成自然难理解这两米乘两米是什么意思,顾沫凌便改成了半丈宽半丈长。

“东家。”杜林正指挥着人将石材分类归置,看到顾沫凌过来,便拱拱手打了个招呼,他手下那些石匠倒个个是能干的,居然按着顾沫凌的要求,将摊位里台面要用到的石头弄得长宽一般,虽不至于丝毫不差,看起来却也齐整,便是那铺地的石头,也尽数要求整齐。

顾沫凌每天都会与杜林等人见上一见,问问各种进展及各种细节,此时倒也无事可说,便冲着大伙儿笑笑,打了个招呼便让他们自便,她虽名为东家,可对这些事也只是出出主意,动手落实的还得靠杜林等人,如今,木棚子如了心意,地面也极好,就连那指定的排水沟也被他们整得有模有样,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顺着路慢慢走上已完工的地面,顾沫凌心里颇为感概,前世时,菜场没少去,可她何曾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能亲手打造这样一个市集?只是,眼前这些,虽形似,终不是曾经那个,曾经熟悉的,如今已然是记忆。

唉。顾沫凌不是悲春伤秋的人,此时思及过往思及来此种种,竟也忍不住长吁短叹起来,走到一处,便随意坐在了摊位的石台上。

“你这几日,可是有心事?”覃天一直伴在她身边,直到此时,他才出口询问,认识以来,还没见过她这般忧伤过,虽然她已将那忧伤隐匿,可是,眉目间的淡淡郁色却逃不过他的眼睛,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覃天飞快的寻思着最近发生的事,想知道是什么难事竟让一贯淡然的她这么愁。

“啊?哦,没有。”顾沫凌猝不及防听到覃天的声音,不由一惊,抬头看到覃天深遂的眸,下意识的避开,她怎么给忘了他还在这儿呢?

“可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的事?”覃天挑眉,对她这答案极不相信。

“不满意的事?”顾沫凌惊讶,转头去看他,他做的事哪件都是稳妥的,甚至可以说,有些事她还未想到他便替她做了,而且,每天都会跟她回报种种事情,虽话不多,却不会有所遗落,看到他皱眉,顾沫凌不由轻笑,“怎么会呢,有你在,许多事都不必我担心了。”

覃天的唇角渐渐上扬:“那你为何烦恼?”

“我……”顾沫凌的笑意微落,总不能告诉他是李氏的话影响了她吧?他也是话题人物之一,还是她心里最纠结的话题人物之一,虽不是刻意的,可是这些话怎么能当他面说呢?转头看看忙碌的人们,顾沫凌随意寻了个借口,“我只是心有所触,昔年,有师父保护,有寻梅照顾,我何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在这儿为了家人为了生计,每日忙忙碌碌,却不知将来如何……”

顾沫凌说的倒也没有虚假,她的将来,在哪儿呢?

“令师……”覃天眼神微闪,举目环视整个市集,“能教出你这般的徒弟,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说到师父,顾沫凌暖暖一笑:“有人说,我师父是个盖世英雄,有许多人都愿唯他马首是瞻,可是,我记忆里的师父,哪有半点儿英雄气质,整天抱着个酒葫芦,好像除了他葫芦里的酒,世间再无旁的似的。”

覃天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顾沫凌,她此时说的话听着虽像抱怨,可是语气间浓浓的怀念浓浓的温情却实实在在的展现在他面前。

“令师可有名号?”覃天沉吟了好一会儿,这个问题虽简单,可对他来说却是极重要,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问她,可一遍遍的,他都选择了在她面前保护沉默,他宁愿让他的手下去打探,也没问过半句有关她师父的事,可今天,因着她的话,他终是问出了口,但,话一出口,他的心里竟有些悔意,如果她真是他要找的人,他该怎么办?继续这般默默守在她身边?就算他想,他的手下也不会允许,可若是她并非他要找的人,他还能有借口继续留在她身边吗?

“江湖人,都称他为隐凡居士。”顾沫凌不疑有他,笑着答道,“说他凡倒是真的,可是隐字,呵呵,我便没见他安生过一日,纵是有,也是喝醉了,走不了路。”

隐凡居士……亲耳听到这个名号,覃天竟不知自已该喜该忧,他的人只查到隐凡居士最后出现在洛城,可之后便没了踪迹,无论他们怎么查,他竟似平空失踪了般,连同他的徒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可现在,她亲口说她的师父是隐凡居士,他应该高兴的不是吗?一向寻找的助力有了下落,大仇有望,他不该高兴吗?可是他的心,为什么会有那种慌乱闪过?是怕她知道自已隐瞒身份接近她是另有目的?还是怕再不能这样整日守在她身边?

只是,她真的是隐凡居士的徒弟吗?江湖上,多少人借着这个名头逍遥,可每每他派人去查,得到的都是失望,她的是吗?覃天紧抿了唇,看着顾沫凌姣好的侧脸,纠结,她若不是,留她在身边倒也容易,可是,能留多久?就是他自已也不知道自已的事究竟是成功还是成仁。她若是,当她知道自已的真实身份,知道他的别有用心,像她这样的女子,能容他这么接近她吗?到时候,事未成,已成仇……

“隐凡居士,侠义一生,江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覃天的语气有些淡。

“你也知晓?”顾沫凌眼前一亮,没想到师父的名气真的这么大,居然连覃天都知道。

“嗯,听说过。”覃天略一点头。

“我知道隐凡居士的名头很大,可是,你不知道我师父那人,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很懒,我还没见他出过手呢,每次遇到什么事,总是支使寻梅去,也不管寻梅会不会有危险。”顾沫凌似是寻到知音般,高兴的站了起来,唠叨起师父的一些琐事,“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呢,有一次在边城,兵荒马乱的,我们在路上遇到一小队的溃兵,他居然不理不睬,让寻梅一个人上去,自已躲在边上抱个酒葫芦只管喝酒,还不许我给寻梅帮忙,那些溃兵虽然没什么功夫,可双手难敌四拳嘛,要不是寻梅素来被他整惯了,估计都挂彩了。”

“这么说,最后还是没有挂彩了?”覃天看着顾沫凌难得的兴高采烈,不知为什么,心头的压抑莫名的一松,笑道,“看来你对你师父极不满意。”

“寻梅的功夫鲜有敌手的。我是不满意我师父,他从不教我功夫,他还说,女孩子家只合适拿绣花针不宜动刀动枪,可寻梅也是女孩子呀,为什么她能我不能呢?他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顾沫凌说着说着,情绪忽然低落下来,语气明明是埋怨的,却掩不住那份眷念和自责,“这一路,我们遇到了好多事,遇到逃不了的避不开的,都是寻梅一人扛着……纵是我轻功了的,绣花针使的了得又如何,真遇上高手,什么都不是了。”

“令师定是不想你涉险。”覃天素来不是多话的,此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明知她是在思念师父,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娘……催我说亲了……”顾沫凌的声音变得极低,似是自言自语,却清楚传到覃天耳中,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她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巧笑道,“不早了,回去吃饭吧。”

说罢,便径自走了。

原来是这个……覃天心一沉,叹了口气,跟上。

109算是谈心吗。

110升米恩斗米仇

110升米恩斗米仇

顾沫凌抛出那一句之后,心里隐隐有些懊恼,好好的,干嘛说这个呢?就这样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提起自已的亲事未免太过轻率了,可是,她心里却又有份期盼,不知道覃天听了是什么反应,刚刚她扔下话便走,此时却有些暗悔,刚刚应该走慢些,看看他的脸色如何也成啊,不过此时,悔亦无用,走都走了,总不能再回头去瞧吧,那样,太没面子了。

一连两天,顾沫凌都有些不愿去工地上,她有些怕见到覃天了。

跟着顾言槐送粮的人回来了,寻梅和几位哥哥安然无恙,寻梅还在王家集添了许多东西回来,这一趟,虽然是去交粮,可个个脸上都有笑意。

寻梅一到家,便将一路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与顾沫凌听,并交给她一份清单,上面是这段日子的花用,进出皆是清清楚楚。

顾沫凌收起,对寻梅,她是极放心的,听罢寻梅的详说,又将这儿的事简略说了一番,末了,她还提醒道:“那个陈大春的孙子,只怕是寻你来的,许是哪日他还会来寻你,你若见到,替我谢一声吧,他祖父做的事,终与他无干。”

“小姐,你怎么就知道他是来寻我的。”寻梅脸上微红,不满的咕嘀道,“我又不是顾玲,更不是他什么儿。”

“那日他们也只见过你的容貌,便是那陈管家至今仍当你才是正主呢。”顾沫凌笑道,“这些日子,他们也不安生,我们也不能太松懈了,你出入时也当警醒些。”

“可惜了,我未能亲手罚戒他们。”寻梅有些遗憾,陈家换粮之时她未能亲自在,借手他人总觉得仍有些不痛快。

“行了,以后兴许还有机会。”顾沫凌笑意未减,寻梅回来了,有许多事,她不出面也是成的,不过,她却不想现在就给寻梅派任务,劳累了这些天,总该好好歇歇,“你那儿我昨天已去打扫过了,不过,你刚到家,灶台都是冷的,一会儿吃过了饭便在我这儿先好好洗洗再回去。”

寻梅也确实有些累,这些日子与村民们一道,哪里能安心的好好洗澡,所以也不推辞,吃过了饭,在顾沫凌的帮忙下,提了温水到顾沫凌房里,顾沫凌锁了门,留在房里帮寻梅洗头发,这些年,她们俩一直相依相伴,这情谊自是比亲姐妹还亲,所以,寻梅也不觉得什么,只靠在木桶里,微闭着眼眸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小姐。”许久,寻梅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透着犹豫。

“有话便说吧。”顾沫凌刚刚替寻梅冲完头发,正用木梳子帮她梳理,听她这一唤,似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般,便笑着说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说不得吗?”不跳字。

“我这次在路上,听到一些闲言。”寻梅叹了口气,想起路上听来的话,她便觉得气恼。

“既是闲言,听他作甚。”顾沫凌不在意的笑,仍慢条斯理的梳着寻梅的长发。

“小姐,我不服气。”寻梅却似是难是淡然,“也许,我们一开始便不该拿出那一千两银子来。”

“那是师父留给顾家村的。”顾沫凌摇头,“怎的?有人打那银子的主意了?”

“打那银子的主意倒与我无干,只是让我不服的,小姐的一番好意,他们倒好,说三道四。”寻梅忿忿的拍了一下水面,溅了个满头满脸,连身后的顾沫凌也沾了些许水渍。

“你呀,说就说呗,这样子做给谁看呢。”顾沫凌失笑,拿起一旁的布巾拭了拭自已脸上水珠,“说吧,都听到什么了?竟让你这么不服。”

“升米恩,斗米仇,小姐平白没了一千两银子,可知如今那些人怎么说的?他们居然说居士给小姐留的,绝对不止这点儿,瞧小姐这么爽快就拿了一千两银子出来,那得的一定不止这么点儿,怎么的也该有万两黄金……”寻梅越说越气愤,坐正了身子转头看向顾沫凌,脸上满满的气恼,“小姐,你听听,这都什么话?早知如此,不如一文不给,任他们说去。”

“万两黄金啊?呵呵。”顾沫凌伸手掰正寻梅的头,拿起布巾替她拭干头发,边听边笑。

“你还笑呢,要不是六叔拦着,我定与他们好好理论理论。”寻梅再次不满的转头睨着顾沫凌,“就算我们有万两黄金又怎么了?那也是居士留的,与他们何干?凭什么要拿出来给他们?他们又不是居士的亲人,又不是居士的恩人,凭什么?”

“救师父的是顾家村的人,师父自是对顾家村心存感激,虽不是亲人,却有恩情在,你又不是不知师父的性子,这话以后还是别提了。”顾沫凌微微摇头,手上仍没停下动作,“六叔怎么说?”

“六叔让我们不要在意那些闲言,他们都是一辈子田里地里劳作的人,如今难得见过这样的事,难免起偏执的念头,让我们只管做我们的,不必在意。”寻梅叹了口气,懊恼的划着水,“我也知道六叔说的有理,嘴长在人家脸上,我们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只是我就是不服气。”

“万两黄金呢,呵呵,我们有吗?”不跳字。顾沫凌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些人的想像力可真丰富,万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只怕整个流云天朝能拿出万两黄金的还没几个呢。

“若有,小姐还用得着这么辛苦吗?”不跳字。寻梅听着顾沫凌的笑声,极不满的回头瞪了顾沫凌一眼,“若有,以我的想法,早把一家子都接出去了,何必留在这儿受人闲言。”

“我们都走了,师父一个人留在这儿岂不冷清?”顾沫凌仍是笑,似乎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般,“旁人如何说,你又何必计较?有没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可,只要问心无愧,管那么多作甚?”

寻梅这才不说话。

“你也别把这些放在心上,就像你说的,嘴长在人家脸上,总不能封了他们吧?封一个简单,两个亦不难,可是,这么一来,反倒显得我们心虚了,别人定以为那闲言是真的,以后再听到这些,一笑置之便可,只私底下,你留意下这些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也不需做什么,只记在心里便可。”顾沫凌伸手摸了摸寻梅的头发,见已擦得差不多,便停了手,将她头发挽上,找了根发带固定,才拭干了手起身,“虽是盛夏却也会受凉,你快些洗吧,辛苦几日了,早些去休息。”

寻梅听进去了,偏着头想了想,顾沫凌的话倒是有理,便暂时放下了心里那份不平,只盘算着该怎么揪出那传闲言的罪魁祸首。

次日,顾沫凌寻思着顾言槐等人都已回来,那祠堂修葺的事定然会在这几日重新开始,便封了二百两零散银子包好,去了顾一尘家。

顾一尘见到她自然高兴,细细问过了她工地上的事,又知她新收了个窖工在建窖准备烧砖烧瓦,大大赞赏了一番,不过也替她担忧,这么一大摊子事,花用不少,这收入却是未知,说话间便有隐隐劝她耐心些不可冒进之类的意思。

顾沫凌一一应下,又将自已目前的情形详说了一番,便将那二百两银子推至顾一尘面前:“大伯公,这是二百两散碎银子,祠堂修葺道路要修,用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这工钱却是拖不得的,而且这样的大事,难免会遇到用钱的地方,这点儿便先存您这儿使着,如今我那儿的事颇多,只怕顾及不到祠堂的事,横竖这边有几位伯伯叔叔管着,我也是极放心的,只有一点儿,还请大伯公界时能成全。”

“何事?”顾一尘虽这么问,看着却似是在意料之中般,并没有什么惊讶。

“我希望祠堂和道路修好后,大伯公能将账目一一公示出去。”顾沫凌提出自已的要求,说罢叹了口气道,“并非是我不信任大伯公和几位伯伯叔叔,只是人言可畏,这账目仍需让大伙儿明白些才好。”

“这是自然,便是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办的,我们顾家村鲜少有这样的大事,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往常修葺祠堂也不过是添把茅草,补根木头,各家各户该出力的出力该出物的出物,倒是相安无事,可如今……”顾一尘顿了顿,笑看着顾沫凌,“你可是听说了什么话?”

“确实是听到些话,不过,却不是我今日来此的理由,清者自清,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便罢了。”顾沫凌淡淡一笑,诚挚的看着顾一尘,“我亦不想因我之事惹得旁人非议大伯公,这账目,尚需详记一砖一瓦才是,便是村中无人识字,也好过日后猜疑枉议。”

“说的是。”顾一尘赞同的点头,也是一声长叹,“这人啊,没银子的时候反而安生了,稍稍能见着些银光,便什么龌龊心思都滋生了,若只是自个儿想想便罢,偏这些人爱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当真无奈。”

“你是什么样的人,大伯公心里明白,你也无须为此多烦恼,且只管去忙自已的事儿,祠堂也好,道路也罢,你都不必出面了,一切有我呢,你且等等,我写个收据予你。”顾一尘说罢,打开包着银子的布帕,清点了数目,又喊西子取了笔墨纸砚,在纸上细细写上于某年某月甘日收某人多少银两,并注明了用途,签上自已的姓名,写罢细细吹干,又让西子去他床头取了个小匣子,取出里面的印章盖上印,摁上自已的手印。

“这是凭据,你且收好。”顾一尘郑重的递给顾沫凌。

如此慎重,其中心意不言而喻,顾沫凌忙起身双手接过。

“好好做自已的事,莫管他人口舌。”顾一尘笑着点了点头,送顾沫凌出门。

110升米恩斗米仇。

111谁都有底线

111谁都有底线

闲言碎语,并没有因顾沫凌的大度不计较便从此消逝无踪,反正有愈演愈烈之势,虽说顾家村的大部分人都念着顾沫凌的好,可也架不住有心人煽风点火,私下里嘀嘀咕咕的便多了起来。

这一日收工回来,一进村口,顾沫凌便看到一群人团团围着,人声嘈杂,似是起了口角,初时,她还不是很在意,一个村子住着,难免偶有纷争,并不奇怪,有这么多人劝着,也闹不起什么大事,可是,正当她勒住马想下去看看的时候,她听到了顾行英愤怒的声音:“我家七妹好心好意,没想到却是被当成了驴肝肺,先不说她有没有那么多银子,就是有,也是她师父留给她的,又凭什么拿出来给你们?凭什么?”

“小姐。”寻梅停下车子,目光透着愤然,询问的看着顾沫凌。

“出什么事了?五弟怎么会和人争吵?”杨二春吃惊的看着前面,等车了停稳,便小心的站了起来冲那边眺望。

“你可有证据?”顾沫凌脸色很平情,看着前面的人群淡淡的问。

“纵没有,诈诈他们便有了。”寻梅撇嘴。

“也好。”顾沫凌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这些人,确实应该敲打敲打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听人挑唆。

“阿泉,你何必这么护着她?别忘了,你姓顾,她也姓顾,族规难容……”话音未落,人群便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人群更加纷乱,似是有人冲上去,又似是有人被拉了下来,人群稍一分开,便露出了正中间的顾行英和阿泉,对面则是一个中年人,形容猥琐,目露凶光,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此时纵是被人拉着,他也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反而霍霍的想冲上前。

“住手”寻梅腾的站了起来,“啪”的一声,手中马鞭在空中挥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惊得众人一阵静寂。

顾沫凌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顾行英和阿泉身上,只见他们俩脸上,亦是青一块紫一块,顾行英还好些,阿泉此时满脸血渍,也不知伤到了哪儿,两人见到顾沫凌出现,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别开了头。

对面那中年人,看到顾沫凌等人这般出现,眼中流露出一抹慌乱,可随即便似吃了什么定心丸似的,露出讥讽的笑,说道:“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哼”

“陈大春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听话?”顾沫凌冷冷的盯着那中年人,这人,似是见过几面,却不曾说过话,可是,不管他是不是顾家村的人,如此伤了五哥和阿泉,便不容宽恕,她是好说话,可前提是不要触及了她的底线,而她如今的底线,便是她的家人。

“什么陈大春?二柱,她说的可是真的?”边上的村人闻言,不由大惊,陈大春是什么人?那可是顾家村的死对头啊,二柱居然是被陈大春收买了,怪不得他这些日子死死咬着顾沫凌不放呢。

“她……她是胡说八道,你们也信?”那个叫二柱的中年人乍听时还有些错愕,此时被人围着这么一质问,不由慌张,连连摆手,开玩笑,这个可不能让人知道,不然他在顾家村就呆不下去了,“她那是含血喷人”

“是吗?”不跳字。寻梅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那你如何解释你身上的银两从何而来?”

“什、什么银两?你少胡说。”二柱喏喏的盯着寻梅,看似镇定,可是挣脱了禁锢的双手却下意识的捂向腰间。

“陈大春给了你多少银两让你来编排我家小姐的不是?”寻梅随意的挥了挥马鞭,时不时的向二柱瞟上一眼,看在二柱眼里,她的一举一动,却似随时要抽打他般。

二柱吞了吞口水,看着高高端坐的顾沫凌,又看看挥动马鞭的寻梅,忽的想起曾经的一幕,心里暗悔,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两女的都不是吃素的主呢?怪只怪那顾沫凌平时太会装,装得和和善善的,让他忘记了她们对付陈大春的手段,可是,要是他不做,那几两银子不是被别人给挣了?而且,陈家来人的事一直很隐秘,没人会看到,这臭丫头一定是在诈他。

“你少胡说八道,什么陈大春?什么银两?”二柱想到这儿,似是又有了几分底气,梗着脖子冲寻梅嚷嚷道,“分明是你们心虚,得了万两黄金,却还在那儿装穷,不就是怕乡亲们沾你们的光吗?哼,一千两?打发叫花子呢?”

“万两黄金?”顾沫凌闻言,缓缓策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二柱,唇边露出一抹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可知万两黄金是多少?”

“我……我要见过,我还会在这儿吗?”不跳字。二柱仰视着高高在上的顾沫凌,没来由的,觉得此时的顾沫凌竟有种慑人的气势,她明明在笑,可他却觉得她冷冷的眼神好可怕,不由撇开了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哦,不如,我来告诉你,万两黄金是多少吧。”顾沫凌微一点头,抬头看了看整个顾家村,“据我所知,整个流云天朝,家有万两黄金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而那些人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便是那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爷也未必有那般家财,你觉得我师父,一个浪迹天涯的人,会有这么多家财吗?”不跳字。

“说的是,他要有这么多银两,怎么会到死连个也没有呢?”人群里有村民附和。

“就是,他那么一个人,再怎么有本事,攒个三千两也够厉害了,还万两黄金,那该是几辈子能做到的事?”

“我看我们就是几辈子也挣不到多少。”

顾沫凌淡淡的听着,待人声稍稍停顿时才再次开口:“若我有万两黄金,你觉得我还会留在这儿,每日劳碌吗?若有那万两黄金,给我爹重塑腿脚何难?让我娘重见光明何难?接我一家上京又有何难?便是买下整个泽城,又有何难?”

“说的是。”人群再次哄然,顾沫凌的话有道理,要是真有这么多家财,她何必在这个穷山沟沟里每天奔波,早接一家人上京城享福去了。

“你……你……你……”二柱想要反驳,可是,便是他也觉得顾沫凌的话有道理,接连“你”了三个,也找不着能说什么,不由有些紧张,眼睛不由自主的透过人群瞟向村外某处,捂在腰间的双手更紧了。

顾沫凌注意到了,朝寻梅略一点头。

寻梅会意,整个人便毫无预警的朝着村外倒掠了出去,众人正惊讶,却见寻梅的马鞭缠着一个人的脖子走回来了。

二柱一瞧,顿时瘫坐在地,眼睛直直盯着越来越近的两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他这一跌一坐,捂在腰间的手便松了,几粒东西便掉落了出来,滚到地上,分明就是几个小银锭子。

这一来,村人们的议论更乱了。

顾行英眼明手快,抢先捡起了那几个小银锭子,冲着二柱喊道:“好啊,果然被我七妹说中了,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当了陈大春的狗腿子,诬蔑我家七妹,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罢便握着拳头冲了上去。

二柱也没了反击的勇气,只抱着头缩成一团,此时,便是刚刚还拉架的人也纷纷退开了些,将空地留给了顾行英,显然,他们也被二柱的行为给气到了,受陈大春的支使来诬蔑自已村子里的人,这样的行为,活该被打。

“五哥。”顾沫凌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顾行英已冲到二柱面前,拳头正要落下,听到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不解的转头去看顾沫凌。

“莫脏了自已的手。”顾沫凌淡淡的一笑,这样的人交给族里那些老头子心烦便成了,何必自已来呢,那样不仅污了自已的手还白费力气,“家有家规,族有族法,怎么说都是姓顾的,把他交给族长,族中自会处理。”

一言提醒了众人,不待顾行英再动手,村人们纷纷上前架住了二柱,此时,寻梅也牵着那人回来了,大伙儿一瞧,果真是上次来抢亲的陈家下人之一,当下,变得义愤填膺起来,刚刚瞧见银子,他们便对顾沫凌的话信了一半,此时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交给族中发落吧,押着两人便往村里走去。

顾沫凌没有跟上,她让寻梅仍像往常一样,安置了车子,将车上的东西放在马背上牵回家,也将顾行英和阿泉带回了家。

村口发生的事只不过是一小会儿,可家里仍是得到了消息,庄叔一家和顾言生等人正急急往外赶,走到半路便遇到了顾沫凌等人,听着庄婶大声的叫骂声,顾沫凌忽然觉得有些歉疚,她知道,阿泉定然是因为人家说她听不过才出手的。

“庄婶,先带阿泉哥到我家去吧,这伤虽小,却不能轻视。”顾沫凌瞧着阿泉脸上血糊糊的,有些心惊,不知是伤到哪儿了。

“我没事儿。”阿泉微仰着头,说话有些模糊,“只是流鼻血,没伤到哪儿。”

“作死啦,流鼻血还是小事吗?”不跳字。庄婶脸上有泪痕,却恶狠狠的骂道,忍不住捶了儿子几个,落到他身上时,力道却是极轻了。

“庄婶,先回家吧,有事一会儿再说。”杨二春从头到尾在一边看着,对事情也知一二,忙走到庄婶劝道。

庄婶这才止了哭,扶着阿泉往顾沫凌家走,顾言生一言不放的跟在顾行英身边,庄叔带着另外几个儿子在后面,谁也没有开口问出了什么事,显然已知道了些原由。

111谁都有底线。

112活罪不能免

112活罪不能免

到了家里,李氏等人免不了又一阵责问,顾行英一五一十交待了今天的事情起源,却是那二柱无礼在先,瞧见顾行英过去,怪言怪笑的嘲讽顾行英有富贵不享云云,顾行英初时不欲与其计较,结果那二柱却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过份,甚至牵扯到与顾行英同行的阿泉身上,明嘲暗讽的说阿泉枉费心机,这一说,顿时触发了顾行英隐忍的脾气,他本来就不是个能忍的人,一开始只不过是因顾沫凌这几日会派人去镇上,他心里想着这几日多赶制些草编出来,才不想与人多费功夫,可谁想那二柱竟得寸进尺呢。

顾沫凌听罢不由暗叹,寻梅这几日便探得那陈大春的人在村子附近鬼鬼祟祟的,只是没抓到证据,不知是村里哪个人和陈家的人有往来,也没证据证明那些闲言是陈家的人故意传出来的,便将这些置之一边,不想今日顾行英和阿泉却先吃了亏。

“寻梅,去煮几个**蛋来。”顾沫凌看见寻梅越来越冷的脸,叹了口气,将她支开。

“是。”寻梅没有犹豫,转身进了厨房。

院子里,庄婶就着顾冬菇打来的那盆水,绞着布帕给阿泉清洗脸上的血渍,边拭边大骂二柱吃里扒外,骂陈大春yīn险小人,骂那些人不知好歹,边骂,脸上的泪边纷纷掉落。

“娘,你哭啥?”阿泉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头看不远处的顾沫凌,今天二柱的话,虽然难听,却是戳破了他隐在心里最深最深的秘密,可是,二柱也说的对,他们都姓顾,那秘密注定只能藏在心里,他……只能将她当妹妹守护。

“庄叔,庄婶,对不起。”顾沫凌忽然开口道歉,惹来庄叔一家惊诧的注视,也成功让庄婶止了哭。

“你这孩子,好好的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庄婶拉下袖子胡乱的抹了抹脸,哽咽的说道,“是他们不知好歹。”

“没错,是他们嘴贱,与你……没干系。”阿泉接着庄婶的话说道,可目光一接触到顾沫凌,便显得有些赫然。

“放心吧,你们今天吃的亏,我会替你们加倍的讨回来。”顾沫凌的语气极淡,却听得众人心惊。

“凌儿,你要做什么?”李氏第一个惊呼出声。

“娘,我没想做什么。”顾沫凌轻笑,走到李氏身边安抚的拍拍她的肩,就算想做什么,也会偷偷的,不会让他们知道。

“你可别做傻事。”李氏不放心的叮嘱。

“是。”顾沫凌仍是笑,应下,就算她去不了,寻梅去不了,可有个人却去的,他不是说她是他的女人嘛,那么,如今她的家人被欺负了,他岂能袖手?怎么的也该替她出出头吧?

“七妹”正说着,顾行正匆匆跑了回来,同时,远处响起几声铜锣声,“爹,娘,族长召集全村的人去祠堂。”说罢担心的看着顾行英和阿泉,“五弟,阿泉,你们没事吧?”

“没事儿。”阿泉摇头。

“全部去?”李氏一愣,没想到族中这么重视,往日有事也只是召各家男丁前往,可今日却是全部,这在顾家村,可是第一遭。

“是,每家每户,都得去呢,大伯公和几位长老都在祠堂等着了。”顾行正说着已俐索的动手收拾东西,阿泉见状,忙跟上。

族中召集,那自然不能耽搁,当下,收拾的收拾,搬的搬,细细的检查过,落了锁,一行人互相照顾着往祠堂去,顾沫凌走时,还不忘让寻梅把那几个煮好的**蛋带上。

到了祠堂,已站满了黑压压的人,不过,村人们一见到他们便纷纷让出一条路来,瞧着他们的目光隐隐有着歉意,显然已知道了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

“沫凌来了。”顾一尘一眼便看到了他们,冲着顾沫凌招了招手,高声招呼。

“见过大伯公,见过几位长辈。”顾沫凌不慌不忙,让寻梅将那几个**蛋剥好用布帕包着分别给顾行英和阿泉热敷,才走进中间的空地,来到顾一尘等人面前,从容行礼。

“免礼。”顾一尘点点头,指着一旁绑着的两人问道,“这两人,你待如何处理?”

“一切,听从族中发落。”顾沫凌看也不看那两人,那样的人,她可不会开口替他们求情。

“嗯,即如此,我们便替你作主了。”顾一尘一听就明白了,她不想轻易放过那两人,那个陈家的下人,他们是没权处理的,可二柱却是顾家村的人,这样吃里扒外,与顾家村的对头勾结,在顾家村挑事,自然不能再容身顾家村了,“二柱,你可知错?”

二柱早已吓得面如死灰,此时一听顾一尘这么问,顿时如抓着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我错了,族长,我错了,你别赶我,别赶我。”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顾一尘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二柱面前,叹息的看着他,这个二柱,从小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全赖着村子里乡亲们接济照顾,平时虽然嘴碎,却没犯过什么大错,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想不开。

“都是他,都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二柱跪到在地,狠狠的瞪向边上那个陈家下人,“他说只要我听他们的话,就给我很多银子,给我找个媳扫,让我过上好日子,是真的,都是他让我做的。”

众人黯然,这二柱,四十二岁了,只守着两间破茅草棚子两亩薄地,突然有人出这样的条件,只让他动动嘴皮子,他自然愿意做,可是,却因他的一时忘形,将自已的所作所为曝露在村人面前。

“好日子……”顾一尘再次叹了口气,“二柱,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没看到顾家村现在的日子吗?虽然没有多少改变,可是,自从沫凌回来后,她尽心尽力为村里出主意,尽心尽力的做事,虽说那些产业都是她家的,与我们顾家村无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等她的市集建起来了,客栈建起来了,会带来多少人?不论是方圆百里的乡邻们会来,就是那镇里的过路的贵人们,定然也会来,而我们村,离市集这么近,只要勤快些,多动动脑子,就能沾到她的光,让我们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有了市集,家里有些什么多的都能拿到市集换银子,有了银子,还怕没媳扫?你怎么那么傻呢……我们村十数年缺水,便是那陈大春搞的鬼,他是我们村的对头啊,他那样的人,你怎么就相信他会兑现他的诺言呢?”

“族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好好做人。”二柱早就后悔了,此时一听,更是痛哭流涕的磕头。

顾一尘这番话,所有人都听懂了,原先还有些人不满跟着说过闲话的,此时一听都知自已目光太浅了,盯着人家的银袋子干嘛?先不说有没有那万两黄金,就算有那也是人家的,还是村长说的对,市集建好了,家里有个什么多的,拿到市集上换银子,就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已的,听明白了,想明白了,众人看向顾沫凌一家的目光便变得更亲切起来,人家好心好意的拿出银子,自个儿没出力没出钱的哪有资格非议她?

“家有家规,族有族法,今天就这样放过你,对族人如何交待?”路老微闭着眼,重重的敲了一下他的拐杖,冷哼道,“族人对你不薄,你平日碎言碎语议论族人长短倒也罢了,今日却勾结仇敌对头,对族人动手,这样的恶行,岂能再容你?论规矩,当逐出宗族,永世不得回归。”

“族长,我真的知错了,你行行好,给我个机会。”二柱闻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逐出宗族,他能去哪儿?要知道,被驱逐的人,就是到了别的村也没有容身的地方,而这大山里,除了野兽还有更恶的强盗,只怕他出去以后没几日就活不成了,被吓到的二柱磕头更加用力,很快额上已是一片血糊糊。

顾沫凌看见了,却只是抿了抿唇,站在一边一言不发,要是今天,他没有动手打五哥,没有动手打阿泉,她倒是可以说一两句宽宏大量的话,可是,他动手了,动了她的家人,她没有落井下石便是最大的恩惠了,至于族中如何发落,那是族规使然,与她无关。

可是,却有人不忍心了。

“村长,他既然已经知错了,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开口的是李氏,她虽看不见,可是却听到有人“嗵嗵”的磕头声,听到二柱那深深的惶恐,不由心软,她一向与人为善,现在却有人因为她的儿子她的女儿而被逐出宗族,这大山里,像二柱这样的人,能有活路吗?

“娘”顾行英惊愕的喊,就是顾行周三兄弟也不解的看着李氏,今天的事,他们三人不在场,可是也知道二柱非议七妹如何如何,甚至还说了有碍她清誉的话,他们并不觉得五弟今天做错了什么,反而觉得遗憾,可惜他们不在场,没能亲自教训教训那两个可恶的人。

“他也是被人利用了,虽然错了,可也不至于被赶出去。”李氏侧头对着他们几兄弟摇了摇头,又转向顾一尘那边,“村长,各位长老,本来这儿也没我说话的地方,可是,事情和我儿有关,我才大着胆说几句,这事儿,二柱兄弟也是一时被人迷了心,才做出那样的事来,我家凌儿,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不管大伙儿怎么说的怎么真,她都对得起天老爷,人在做,天在看,我们没做什么亏心的事,不怕人家非议,可是,要是二柱兄弟因此受了罚,逐出了宗族,在外面有个万一,我们家以后,心里也不好过,所以,我请求村长和几位长老再想想,给他个机会吧。”

李氏出面为二柱说情,任谁也没有想到,可是她就是说了。

顾一尘沉默,路老等人也意外的看着李氏,这个瞎眼的妇人,居然有这样的xiōng襟。

“村长,就给他一个机会吧。”顾言生叹了口气,也开了口,他老实了一辈子,从来没得罪过谁,到老,却结了这样的梁子,如今今天二柱真因这件事被逐出去了,到了外面出了事,就像李氏说的,他这辈子难安。

“爹”顾行英急了,放下手中捏着的**蛋,看着爹娘,眼中满满的不解,那人都这么说七妹了,他们怎么还替他说话?

“五弟。”顾行周毕竟年长,虽然不忿,却比他们冷静,也能理解爹娘为何这么做,此时见顾行英这样,忙拉住了他。

“沫凌,你的意思是?”能不逐出去,自然是最好,顾一尘也不想自已的族里出这样的事,当年顾一凡走后,因他原就不是顾家村的人,所以才消了族谱上的名字,历年来,被消了族籍的也就顾一凡一人而已,如今,他回来了,总不能又逐一个吧?

“一切听从族中发落。”顾沫凌微微一笑,仍是这句话。

顾一尘一愣,随即明白了,她这是在表态,无论族里做什么决定,她都服从,驱逐也好,给机会也好,她都不会说什么。

顾一尘微微点头,心里甚慰,她这样表态也好,至少不会让族中丢面子,要是她不顾不忌的坚持要将二柱逐出去,他反而会对她失望,因为,一个没有宽容之心的人,哪里做得成大事?

“村长,寻梅有话要说。”顾沫凌没意见,可寻梅有,她将手里的**蛋便塞到顾行英怀里,走出人群,冷冷的看着那两人。

“你说吧。”顾一尘知道了,她这是要替顾沫凌出头。

“就算不逐出宗族,但活罪难逃,他这般诬蔑我家小姐清名,若不惩戒,他日若再有人向我家小姐泼脏水又该如何?”寻梅的声音虽低,可是她有意借此机会戒告众人,说话便运用了两分内力,因此,她的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若不是居士心心念念顾家大义,至死还留下遗训让我家小姐回到顾家村,让她守护顾家村,我家小姐大可以将一家老小接出这大山,以我家小姐之才,寻一处繁华城镇,纵是只有几千两银的本银也能做出一番大事,保一家生活安乐何难?何必在这儿每日辛劳步步维艰?”

祠堂前一片寂静,谁也挑不出寻梅这话错在哪儿……

112活罪不能免。

113你得负责

113你得负责

顾言生和李氏都开了口,旁的人自然也不好坚持说驱逐二柱,平日与二柱相熟的或是从小看着二柱长大的老人们,此时亦纷纷上前说情,顾一尘和几位老人一商量,便免了逐驱的惩罚,让二柱留在祠堂好好反省,为祠堂修葺出力。

至于陈家那个下人,顾一尘却将其交给了顾沫凌,吓得那人顿时软倒在地,怎么也爬不起来,那夜他们公子成亲时,他可是亲眼瞧见那些爷闯进来的,也是亲耳朵听到那些人说顾沫凌是那什么爷的女人,现在他落在了顾沫凌手里,那与落到那些人手里有什么区别?强盗啊,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啊,陈家下人瑟瑟发抖的瘫在地上,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牙齿硌到舌头上,却犹豫了,毕竟是自已的肉,哪里咬得下呢?

不过,顾沫凌并没有为难他,反而二话不说便放了他。

“真……真的?”陈家下人不敢相信的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着顾沫凌。

“回去之后该怎么说往后该怎么做,你清楚吧?”顾沫凌淡淡一笑。

“是……是是,小的一定好好……陈大春想做什么,小的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小姐。”陈家下人看着年轻不大,可能在陈家混下去的,个个都是人精,此时哪里还不懂顾沫凌的意思,细想想,在陈家做的再好做的再多,也不会被高看一眼,可这位小姐不一样,这段时日,他跟着陈管家后面,没少听他们说这位小姐的事情,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他们家老爷说是的顾玲,可刚刚这儿的人为什么喊的却是莫玲呢?当然,疑问归疑问,他当然不会问出来,做下人的,就该多看少说话,再说了,现在是表忠心的时候。

“放了吧。”顾沫凌转头向着寻梅略一颌首,寻梅会意,走到那个下人面前。

“谢谢,谢……”陈家下人喜上眉梢,朝着顾沫凌等人直磕头,可是,当他一抬头,却看到寻梅“唰”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顿时吓得说不出话。

寻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一挥。

“啊”陈家下人吓得大叫一声,空气中已多了一股躁臭味,却是他吓得尿裤子了。

“哼”寻梅收回剑,跟着顾沫凌后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家下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已的脖子还在,身上的绳子也松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飞快的解了绳子,爬起来就跑。

这件事,很快在各个邻近村子里传开,来换东西的人言词间虽多了份探问,不过多的是对陈大春的不满。

顾沫凌没再为这件事纠结,寻梅等人都回来了,覃天即将送粮去池泽镇,她还有许多东西要让他顺便带去,家里的田地还得播种,几位哥哥仍是走不开,所以,茶棚里还是交给了杨二春,不过,有寻梅在,她便不用每日去接送杨二春了,只管在家整理东西。

庄叔帮着处理的皮毛整整齐齐的叠着,外面包了一层草垫子,用藤条扎实固好,**蛋也装了四筐,干菜山菇之类的挑挑捡捡的装了两袋,这一次去,只有七匹马可用,主要还是为了送粮,所以这些东西不能准备太多。

顾沫凌坐着屋里,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列成单子,也列出了这次带去的东西,上一次她去池泽镇,覃天并没有同行,这些货该送到哪儿,他并不清楚,这次虽然也有顾行英一起同行,可是顾行英也并不知那些铺子具体在哪儿,所以,她得一一写下来,除了这些,顾沫凌也细细注明了李府和刘府的住址,以及刘春生这个人,万一他们有什么事,也好找他们帮忙,至于王家杂货铺,顾沫凌却没写,这个属于二嫂的秘密,在二嫂开口之前,还是不提为好。

“七妹,覃兄弟来了。”王瑾珏轻轻拍着门,告知覃天来了。

“请……”顾沫凌,下意识的请人进来,可马上便反应过来这不合规矩,她成日男装和他们一起,那是因为要做事,可现在若是请覃天进她的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怕又要被人传来传去了,于是,她马上改了口,“稍等,我就来。”

说罢,快手快脚的将桌上东西收拾妥当,将两份单子卷手里便出了房门。

这些日子,顾沫凌故意躲着覃天,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心里隐隐流动着喜悦,不过,这喜悦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便被她隐藏了起来,那天跟他说了那些话,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显然是她自作多情了,想到这儿,失落瞬间替代了喜悦,脸上的笑也黯淡了下来。

覃天仍是老样子,粗衣粗裤,黑色布鞋,眉目清朗,比初见时温和了许多,不再那般冷冽,此时,王瑾珏也不知问了什么,竟换来他浅浅一笑。

“覃大哥。”顾沫凌走上前,现在她身边也没什么得力的人相助,少不得还得请他多帮忙,老是避而不见也不是个事。

“陈家又来找你麻烦了?”覃天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双眉紧锁上下打量了顾沫凌一眼。

“七妹,你且来看会儿,我去屋里小歇一下。”王瑾珏温婉的笑着,一双妙目在顾沫凌和覃天之间来回扫视,她也是个玲珑的人,纵然是在这山沟沟里多年,也不曾磨灭那份天生的慧黠,小姑和这个覃天之间微妙的气氛,她怎么会感觉不出呢?说起来,在她心里觉得,在山沟沟里的男子,堪配小姑的少之又少,覃天还是不错的,至于那两个池泽镇来的公子,并不是说谁配不上谁,而是她觉得,那两个公子虽然和小姑也比较亲近,可那种感觉却不如这个覃天,小姑能有个好归宿,是她乐见的,所以,此时,她便寻了个借口方便他们独处,至于避不避嫌的,她倒也不必太过虑,这青天白日的坐在铺子里,能有什么闲话可说?

“二嫂好好歇着。”顾沫凌接收到王瑾珏颇有深意的笑,不由脸上微烫,略避开了覃天的目光,对王瑾珏笑道,“二嫂若有什么需要稍带的,也可写下来,覃大哥这两日便要去镇上呢。”

王瑾珏略点了点头,扶着腰带着几个小孩子回了房。

“坐吧。”没了旁人,顾沫凌却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覃天的目光因何这么灼人?可是,她却退不得,万一人家只是无意,岂不显得自已自作多情小家子气了?说罢也不理会覃天有没有跟上,转身坐到王瑾珏常坐的位置上,拿起桌上的两个干净茶碗,倒上茶,这些茶壶茶碗都是平日顾冬菇给王瑾珏备的,里面泡的却不是茶叶,而是干果茶,说起来,王瑾珏对这类还是挺在行的。

只是,茶倒出来后,顾沫凌才发现,今天的竟是红豆煮的蜜茶,一想到红豆的特殊意义,她的脸又忍不住烧了起来,偷偷瞄了覃天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她才心头稍安,在心里安慰自已道:还好他没查觉。

“陈大春吃了那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不还击呢,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说到正事,顾沫凌便自在多了,递过手里的两张清单,“这次去镇上要办的,都写在这纸上了,我五哥不识字,这纸给他也看不懂,便由你保管吧,上面还有李府刘府的住址,若有事可去寻他们,也可去衙门寻一个叫刘春生的,我五哥都认得他们。”

“你倒是自信,怎知我便识字?”覃天的唇角微微上扬,接过清单瞥了一眼。

对哦,她从没问过他识不识字,怎么就那么相信他一定看的懂呢?顾沫凌微愕,抬眸看着他,却看到覃天眼中的笑意。

不对,他明明看得懂图纸,她画的那些给工匠看的图纸,有什么要准备的要注意的,他不是从来没问过她便照着做了吗?

顾沫凌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装什么装?不识字怎么识得图纸上的字?”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个颇不雅的举动,在覃天眼里看来,顾盼间眼波流转,较之平常更显几分俏皮,不知不觉间,眼神便柔和起来。

“有什么打算?”覃天问的是陈大春的事。

“能有什么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顾沫凌叹了口气,笑道,“总不能丢下自已的正事不管,那样岂不是让小人如愿吗?”不跳字。

“也是。”覃天浅笑着,低眸看着碗中的红豆。

“覃爷。”顾沫凌看着那笑,云淡风轻般,心里忽的生了几分恼意,便斜睨着他唤了一声。

“嗯?”覃天的笑渐深,抬头看着她,目光竟柔柔的,清醇的声音此时却似隐了些许含糊不清的情愫。

“那日陈管家来时,可是说要找覃爷的那位姑娘,这话可是好多人都听到了的,无端端的清誉被毁,哼,你说你该如何负责?”顾沫凌瞪了他一眼,那天还好李氏他们没听明白,不然她该怎么解释?他倒好,没事人似的,恼怒的顾沫凌,此时竟没察觉到自已的话有多暧昧,负责?这话的意义可大着呢,不过,她还算清醒,当她看到覃天的笑越来越深的时候,才猛的反应过来,心头顿时猛跳起来,低了头,借着喝茶来掩盖自已的失态。

“你想我……”覃天手微微晃着,震得碗中红豆不断回旋,声音里透着笑意,也透着戏谑,“如何负责?”

113你得负责。

114覃家请的媒婆

114覃家请的媒婆

该死,说一句话还大喘气,谁想你了?顾沫凌的脸“唰”的红了,她再也坐不住,腾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瞪着覃天,可是,此时的她双颊红霞满布,微嘟的红唇娇艳欲滴,哪有半点儿气势,看起来反倒有些小女儿撒娇的意味:“你胡说什么?”

“呵呵。”覃天轻笑出声,一口饮尽碗中的茶,连一粒红豆也不剩,才拿着那两张清单站了起来,看着顾沫凌,一本正经的说道,“包卿满意。”

什么意思?顾沫凌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心跳不可自控的狂跳着。

“还有。”覃天忽的往前倾身,地上,两个身影重叠交缠说不出的亲昵,“这红豆不错,若下次凌儿若能自已做,便更好了。”

红豆……顾沫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抬头瞪他,却见他冲她展颜一笑,那笑,竟似柔情满怀,冲淡了他素日的冷峻,让她不自觉的沉溺,眼前,心间,竟都是他的笑般。

“先去准备了。”覃天瞥见顾冬菇端着洗好的衣服出现在路口,收起了笑,用手中那两张纸在顾沫凌眼前晃了晃。

顾沫凌一惊,回过神,却见覃天已走出棚子,边走边看那两张清单。

红豆?凌儿?居然就这样被他调戏了……顾沫凌脸上火热火热的,可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仅有的那丝恼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反而觉得甜丝丝的夹着些许慌乱的情绪,她也算是两世为人了,可这般复杂的情绪却是第一次尝到。

他这是何意?是纯粹的调戏?还是说他亦有心?顾沫凌就这样站着,心潮起伏不定。

“七姐,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哪儿不舒服吗?”不跳字。顾冬菇走到近前,放下木盆子便看到顾沫凌脸红红的站着发愣,不由惊呼。

“啊?没……没什么。”这回儿,顾沫凌连耳朵脖子也红透了,忙转身避开顾冬菇的目光,端起自已那碗红豆一饮而尽。

“可是……”顾冬菇狐疑的看着顾沫凌,可是七姐的脸明明很红啊,她还没见过七姐这样过呢,不过,现在的七姐,更美了。

“可能是太阳晒的吧。”顾沫凌被问得不好意思,只好随意扯了个借口。

“哦。”顾冬菇这才点点头,抬头去看天,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的太阳不猛啊?她去洗衣服也没像七姐这样脸红呢,不过,七姐的话一向有理,可能真的是因为太阳晒到了吧,顾冬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还得晒衣服,于是朝顾沫凌笑了笑,“七姐坐,我去晒衣服。”

“嗯。”顾沫凌巴不得现在没人打扰她,要不是现在二嫂没在,她都想躲回自已屋里去了,覃天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她得好好想想,自已又是个什么心思,也得好好研究研究,她可不希望自已两世的初恋,最后变成自作多情的笑话,更不想自已被这一时的荡漾误人误己,没错,她一定是因为没恋过,才会这么荡漾的……

可是,他的笑,他的话,为什么就挥之不去呢?

一连三天,顾沫凌失眠了。

覃天带着顾行英和江南江北早已上了路,同行的还有杜林选出来的几个能干的手下,这样的队伍,路上的安全顾沫凌丝毫不用担心了,工地上停了建房,只需铺设道路,有杜林照应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是砖窖那边,有王顺全指导,有杜林派的人在那儿,也不用她多cāo心,反正对那些她也不懂,王顺全在她大伯家养了两日便坐不住了,选定了位置之后,他便让人在砖窖边上搭了个两间茅草屋子,自已搬了过去,顾沫凌也随他安排,她知道,他说的就近看守砖窖只是原因之一,更多的是不想寄人篱下,虽说那砖窖也是她的产业,可他一个人住着也自由些。

家里的田地虽然在抢着播种,可有几个哥哥在,她也帮不上什么,加之心里有些烦恼,便也懒得出门,除了在铺子里陪着王瑾珏一起,大部份时间都呆在自已屋里,铺上一张白纸,反复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每回,想着想着便想到了覃天他们,不知道他现在到哪里了?路上安全不安全?

其实,她也知道以覃天的身手,身边又有江南江北,又有杜林派的高手,她的这些忧虑根本就是多余的,可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去想去担心。

“这位小嫂子,这儿可是顾家?”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

“大娘要找哪家?这儿每家可都是姓顾的呢。”接紧着传来王瑾珏笑着回答。

“我要找的就是岔路口那个茶棚的主人家。”来人说话颇快,显然也是个爽俐人,“我姓杜,是覃家让我来说亲的,不知可是这儿?”

覃家?说亲?顾沫凌的心猛的一跳,手中的笔顿在半空,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到白纸上,晕染成团。

“正是这家,大娘快请坐。”王瑾珏一听是覃家来的媒人,也以为是冲着顾沫凌来的,心里也替顾沫凌欢喜,忙笑着将那妇人让到位置上,殷勤的倒上茶水,虽说媒婆上门都是不喝茶的,怕冲了喜事,不过,今天这壶里放的并不是茶叶,而是煮好的红枣汤,倒是不会有什么忌讳,“大娘且稍坐,我去请我婆婆出来。”

“小嫂子真客气。”杜大娘找着了地方,自然高兴,接过王瑾珏的茶,笑呵呵的打量起顾家的环境,虽然说房子是土坯茅草房,可是人家有铺子,这铺子虽小,收拾的也齐正,而且,人家还有那么大一块地,如今正是兴家的时候,在这方圆百里的,倒是找不着哪家能与这家并提的,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氏此时正和顾言生两人在堂屋里坐着,边说话边择着豆子,一听王瑾珏来回禀,忙迎了出来,事关儿女大事,顾言生也不避讳,一起走了出来。

杜大娘见王瑾珏去而复返,还扶着一个老妇人出来,便知道是这家的长辈,忙放下茶碗站了起来,一双眼打量着顾言生和李氏,心里不由婉惜,看来也是可怜人家,残的残瞎的瞎……

“杜大娘,有话便和我公公婆婆说吧。”王瑾珏很识礼,扶着李氏坐下后,给顾言生和李氏也倒上了茶,只是铺子里时不时会有人上门,她不便离开,便远远的坐到别处,既能给他们交谈的空间,也能顾着生意。

“老哥,老嫂子,我姓杜,平日虽然不是常替人做媒,不过也是说合过几对的,这次来也是受了覃家的请托,来说合说合。”杜大娘也爽快,待顾言生和李氏落座,便主动说明来意。

“辛苦杜媒婆了。”李氏微笑着,“不知说的哪家?”

“是覃家的姑娘。”杜大娘开始介绍那家姑娘,“那姑娘今年十七,长得清丽可人,性子却是个直爽的,家里只老父一人,亲娘自她小时便过逝了,她爹一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她带大,又因家里只此一女,便拿心肝似的宝贝着,家里条件也算是不错的。”

覃家……姑娘?顾沫凌支着耳朵在屋里听着,一颗心便沉了下来,忍不住失落,她还以为是覃天派来的呢,原来还是自已想岔了,不过,她又有些好奇,这覃家的姑娘,看中她家谁了?五哥可是快订亲的人了,难道是四哥?可是四哥……小雅的心意,她可是清楚的,若真是,这次要不要透露她知道?

虽说小雅对她总是莫名其妙的敌视,可是对四哥的心意倒是真的,若四哥也有意,她自然该帮帮他们,于是,顾沫凌再次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你们家如今的条件,在这方圆百里也是没得挑的,虽说顾小哥年纪有些大了,可人家姑娘看中了,所以啊,她爹便找了我来说说,现在也不讲究什么难为情不难为情的,只要以后他们小日子过得好,谁到谁家提亲也不必在意了。”杜大娘说罢,期盼的看着李氏,等他们开口。

“杜媒婆,不知那姑娘看中的是我家哪个儿子?”李氏有些摸不着头脑,说了半天,说的哪个?想到这儿,她忙又补了一句,“我家五儿可是说好了人家的,都快订亲了呢。”

“哦,哦,看我糊涂的,居然忘记这茬了。”杜大娘一拍自已的额,笑道,“是顾行正顾小哥,我也打听过你们家的事,知道这小哥是过继出去的,不过你们毕竟是亲爹娘,我呢,来一趟也不容易,所以,还请老哥老嫂子帮帮忙,把主家请过来,一起商议商议,若是觉得合适,就合合八字,那姑娘也不是我胡吹,人品手艺都是一等一的,难得的是,她看中了顾小哥,非他不嫁呢。”

“这……”顾言生和李氏面面相觑,顾行正也有二十五岁了,至今都没能给他说上,这亲事便一直是他们和顾言林心上最挂心的,现在居然有人非他不嫁了,怎能不让他们意外?难道这女子,看中的是他们家现在的条件?

“我去喊大哥。”顾言生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先找大哥顾言林商量商量,好不容易亲事有望,总是个机会。

114覃家请的媒婆。

115是不是山上的

115是不是山上的

也不知道是顾行正时来运转桃花运正旺,还是顾沫凌家真的名声外传,这边杜大娘刚走不久,徐媒婆便乐颠颠的来了,一说来由,竟是受了两家的请托,来给顾行正说亲的。

“老嫂子,瞧瞧,我说过会帮你多多留意的,现在不是好事来了嘛,这两家姑娘啊,都是顶顶好的,我们如今也算是亲戚了,虽说他们兄弟俩现在是各有门户,可毕竟是亲兄弟,这嫂子好,我家侄女以后的日子也能顺心不是?”徐媒婆想的倒是挺深远,竟已考虑到自家侄女将来妯娌的关系。

徐媒婆此时提的两位合适的姑娘,一是周庄的姑娘,名唤春姑,是家中长女,下有三个弟弟,因亲爹早逝,她帮着亲娘一力担起全家生计,现在三个弟弟都已成家,她却是误了出阁的年纪,如今也有二十一岁了,论能力,这样的姑娘倒是挺不错的。

另一位却仍是姓徐,年十九岁,曾定过亲,可是才定下三个月,男方便出了事,山里人信神信佛信天命,便说这姑娘命太硬,才定下便克死了男人,所以,这些年来便无人问津了。

“说起来,这两个都与我沾点儿亲,细细排一排,也都是我的侄女,这个我也不用瞒着哄着,反正等你们去访过了便能知晓的,我如今也不必做那恶人,若给你们讲说那等恶行恶妇,将来我侄女过门了也讨不了好不是?”徐媒婆这次倒是自觉,还没等他们问,便主动交待了这两位姑娘和她的关系,又细细介绍了这两位姑娘的家境、性格等等,说的倒是中规中矩,没了以往的夸张。

顾沫凌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好笑,这徐媒婆,是想把她家的亲戚都送到自家来吗?

不过,她也不觉得意外,人都是这样,有好的总是会先想到自已家的人,徐媒婆想为她亲戚谋个好亲事,自然没什么错,刚刚听她介绍,以顾沫凌的想法,那周姑娘实是不错的,那么小的年纪能帮衬着她娘照顾几个弟弟,让他们成家立业,想必是个当家的好手,年纪和顾行正也般配,而另一个徐姑娘,就算定过亲,可那所谓的克夫不克夫,顾沫凌却是不信的,只是,这两位姑娘虽好,可四哥心里若真的有小雅,她们好与不好,与自已家又有什么关系?

反倒是那位非君不嫁的覃姑娘,让顾沫凌实在好奇,四哥什么时候认识什么覃姑娘了?自已这铺子里每天来往的倒是不少人,可那些人都是附近村子里的,陈魏杨徐刘李周王,就是没姓覃的,难道是覃天那儿的人?可惜现在覃天不在,不然倒是可以问问,只是那覃姑娘什么时候见过四哥了?还非他不嫁?四哥长得是挺周正,可是也不至于让人一见便倾心到如此地步吧?

顾沫凌在屋里想得出神,屋外的李氏欣慰之余,又添了为难:“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吧,刚刚已经有媒婆来过了,说的就是我们正儿的亲事。”

“啥?来的哪一位?”徐媒婆大吃一惊,有人比她还快?

李氏觉得,徐媒婆总是做这行的,知道的也多,便也不隐瞒,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却略过那姑娘说的什么非他不嫁的话,她不是个爱论人是非的人,这些话传出去总是对姑娘家的名声有碍,再说了,虽然没见过那姑娘,可是李氏的在心里,却对那个对顾行正一往情深的姑娘极是好感,试问,自已儿子有这样的姑娘倾心,当娘的能不高兴吗?不过,高兴归高兴,这合不合适却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一切得等访过人家、合过八字才能知道。

“姓覃的姑娘?这附近没这姓啊?我说了大半辈子的媒了,这谁家有儿谁家有女,一清二楚着呢,就是没听过姓覃的人家,老嫂子,那可别是山上来的吧?”徐媒婆一听事情原由,便咋乎了,“这附近除了我,倒是还有两个媒婆,一个姓王,是王家集的,很少到这边来,另一个姓周,年纪估摸着也就三十出头,是个寡妇,老嫂子,来的是哪个?”

“说是姓杜,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吧,说话挺俐落的。”李氏一听山上来的,心里不由打鼓,可千万别是真的,不然正儿怎么办?被个山上的姑娘看中,还非他不嫁,那要是把她惹恼了,下来掳人怎么办?“她说她很少说媒的呢,虽是吃这碗饭的,可只说合过几对。”

“原来是这样,也有可能。”徐媒婆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人家是非,“老嫂子,既这样,我就过几天再来,你们先访着,按我说啊,我们也算是亲戚了,这结亲家总得知根知底的才好,也不是我吓唬你们,这覃姓的还真没听说过呢,也只有那山上的有什么姓,我不知道,其他的都在我这脑子里装着呢。”

徐媒婆走后,李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顾沫凌在屋里听得无奈,便放下了笔,开门出来。

顾沫凌有心想知会一声小雅,不过,现在却不急,一切等大伯访过回来也不晚,要是访了不合适,她也就省得说了,要是合适,等到合八字的时候再说,若是四哥有意,小雅有意,还不是一样有办法解决嘛,他都已经试过一次了。

顾沫凌想起上次四哥为了五哥的亲事做的傻事,有些叹息也有些心疼,这傻四哥,怎么说自已都得帮帮他。

“娘,覃大哥便是姓覃,兴许他们是一个村子的,要不,等他回来再打听打听?”

“对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李氏一听,连连说自已糊涂,笑道,“你四哥的好事只怕是近了,误了这么多年,现在却有几家上门呢,要是合适,今年就能替他办了。”

“娘,这毕竟是四哥的大事,以我说,还是让四哥自已选吧。”顾沫凌含糊的劝道,“也许四哥心里有人了呢?”

“正儿心里有人了?”李氏一愣,忙问,“可是那覃姑娘?”

“看娘说的,我不过说说,要是四哥心里有覃姑娘,他会拒绝亲事吗?”不跳字。顾沫凌怕她误会,忙解释道,“我只是怕你们和大伯太担心四哥的事,忘记问四哥的意思就替他定下来。”

“放心,爹娘和你大伯又不是糊涂的,当然要先问过你四哥了。”李氏笑着摇头,“唉,等你四哥五哥成了亲,再帮你和寻梅找个好人家,娘这一生,就圆满喽。”

顾沫凌没想到李氏说着说着又扯到她身上,忙闭上了嘴。

“唉,只是……万一那姑娘真的是山上的,可怎么办才好?”李氏的心思仍挂着徐媒婆的话,对顾沫凌的亲事也是一提便罢,想到以往种种传言,不由再次长吁短叹。

“娘,你想太多了。”顾沫凌笑出声,坐到李氏边上细细劝道,“你听的都是传言,可曾谁亲眼见过有山上的人下来抢人了?再说了,那覃姓虽少,可也不是没有嘛,覃大哥不就是姓覃?难道说他也是山上来的?要真是穷凶极恶的人,怎么还会屈就在我们家?怎么还会每天劳碌做事呢?要是我啊,带着人一下子全抢了去岂不更省事?要知道,覃大哥可是连工钱也不要的。”

“说的倒是个理儿。”李氏这才点头,不过仍有些顾虑,“可我这心里怎么就……总觉得不安呢。”

“你呀,是怕四哥的事再拖久了,要我说,娘现在不安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安心等着,待大伯去一家一家访过了再作商议吧。”顾沫凌暗叹,那个徐媒婆,说什么不好,偏说山上来的,那覃姑娘是不是山上来的,她不知道,可她知道,小雅却是真真正正千竹寨的人,以李氏对山上那些人的恐惧,四哥和小雅要想在一起,还真得费一般周折。

她该怎么消除李氏对那些人的偏见呢?可是杜林等人的身份却不是能明白摆上台面的,倒不是她轻视他们,而是怕被有心人知道,会给千竹寨带来灭顶之灾。

顾言林见到顾言生来找时,他正在和顾行周等人在田里忙活,顾言生也没说什么,只是喊他回家一趟,在路上才将事情告知了他,顾言林一听,情绪难得的激动了一下,也顾不得等顾言生,三步作两步的赶回家里,他急着回家清洗一下,今天一早就出来干活,弄了一身泥巴,平常倒没什么,可现在,他得帮儿子先去探探底,可不能这样就去。

急匆匆赶回家,便听到李氏高喊了一声:“大哥回来了?”

却是李氏听到脚步声向顾沫凌问过是顾言林回来了,这么问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顾言林也顾不得先回家,脚下一折便转了回来,远远的站着问:“二弟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大哥别急,先听我说。”李氏一想到今天的事,刚刚的烦恼竟不翼而飞,心头也涌入一股喜悦,“刚刚生哥刚走,徐媒婆也来了,提了两家合适的姑娘,大哥这回儿可要忙活了,除了那覃姑娘,还有周姑娘、徐姑娘呢。”

这话一出,不止是顾言林愣住了,便是堪堪赶到的顾言生也是傻了眼,他没想到自已出去这么一小会儿,又有媒婆上门了,还一说两个,乖乖,自家这个四儿子,不说则已,一说就是三个啊。

顾沫凌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在叹气,再好也得四哥不是?她起身朝顾言林略一福身就回了房,他们大人要商议事情,她一未出阁的姑娘在边上也不方便。

反正,坐在屋子里也能听见的……顾沫凌回到桌边,看了看屋外,叹了口气,上一次,小雅便说她妨碍了她四哥的亲事,不知道这次小雅知道后,会是怎么个反应?若四哥真和小雅有意,那小雅的身份……

是继续该瞒着?还是该坦诚告之家人?

115是不是山上的。

116去通风报信

116去通风报信

第二天一大早,顾言林便兴冲冲的出了门,顾言生和李氏两人也一早便坐在门口,时不时的说上几句,可大多数却是忧心重重。

顾沫凌看在眼里,心知他们是为了四哥的亲事在烦恼,不过她却不想说什么宽慰的话,因为她知道,要想让他们不这么忧心,除非是四哥五哥的亲事都顺利的办了,当然,可以想像的是,忧心过完四哥五哥的事之后,便该论到她和寻梅了,老人嘛,总是有cāo不完的心,儿女,子孙,总是一桩接一桩的。

“爹,娘,我去门了哦。”顾沫凌有心想去看看小雅,一来是想早点儿解决爹娘的烦心事,二来也是想成全了四哥的心事,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他在茶棚时对小雅的照顾和注目,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寻梅已帮着杨二春准备好了东西,正牵马出来准备装上马背,闻言不由惊讶:“小姐,这天太热了,那儿有我们去便成,你还是在家歇着吧。”

“不了,我就去转转,也不多待。”顾沫凌笑着摆手,看寻梅还在忙,便说道,“我先走一步,到村口等你们。”

“小姐,一块儿……”寻梅正要说让她不用太着急之类的话,却见顾沫凌已往外走了,不由奇怪,“东西还没准备完呢,这么早去外面等着做什么?”

“七妹许是有事要办吧。”杨二春笑着替顾沫凌说话,“我们也快些吧,这些你先拿着,我去屋里再盛些米粮。”

顾沫凌一路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了自家的田地间,果然看到几个哥哥俯身在忙碌着,他们在的那田却不是自个儿家的,而三叔家的,现在还剩少许便插完秧,想来今天一天便能忙完了。

“四哥。”顾沫凌远远站在路边,提着声招呼道,听到声音的顾行周等人,纷纷直起身往这边张望。

“四哥,你来一下。”顾沫凌冲着顾行正招手,声音又大了一些。

顾行正听清了,也顾不得手里还提着半把秧苗,转身上了田埂,顺着那窄窄的路飞快跑到顾沫凌前面,裤腿挽至膝上,脚上沾满了泥巴。

“七妹,可是让我做什么事?”

“四哥,昨天晚上,大伯可有对你说什么?”顾沫凌初时是想先知道四哥对小雅的确切心思,可现在一瞧到四哥憨憨的笑,她却问不出来了,只好迂回的问。

“没说什么啊,怎么了?”顾行正微愣。

“我还以为大伯告诉你了呢。”顾沫凌有些失望,原来四哥还不知情,看来她还是得直接问了,“四哥,昨天来了两个媒婆,有一个提的是覃家的姑娘,还说那姑娘非你不嫁呢,四哥什么时候认识覃姑娘的?”

“什么?”顾行正错愕的看着顾沫凌,以为自已听错了。

顾沫凌无奈的摇头,看来四哥是真不知情,略一思索便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说与顾行正听,末了才问:“四哥,小雅的心思,想来你也是知道的,只不知四哥是怎么想的?”

“……”顾行正脸上一红,低着头不说话。

“四哥,小雅姓什么?”顾沫凌看着他这扭捏的样子,忽的福至心灵般想到了一个可能,可随即,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若……那他呢?

“……不知道。”顾行正极不自在的回答,边说边用脚踩田边的泥,摆明了就是在害羞。

顾沫凌忍着笑,四哥虽未明说,可这态度却已能说明一切,不过,这种事可不能靠猜测的,还得问确切了才是。

“四哥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顾行正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我不配……”

“四哥,什么配不配的?你哪点儿比人家差了?”顾沫凌被他的话气得一滞,她就不明白了,他究竟哪点儿不如人了?居然这么自卑……“四哥,你若有心,又开不了这个口的,我可以帮帮你,可你若这么想,我看我也不必多管闲事了,唉,你先忙吧,我得去工地上看看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七妹。”顾行正急急开口,看向顾沫凌的眸中有着犹豫有着说不清的慌乱,这个憨厚的青年,此时的眸中已没了一贯温和的笑意,只剩下浓浓的复杂的神情,“我……”

“四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想,可是,我想告诉四哥的是,男子汉顶天立地,自当配得起任何人,就算她小雅是皇亲贵胄,是名门千金,甚至是个公主,我顾沫凌的哥哥也没有配不上的。”顾沫凌看着这样的四哥,叹了口气,正色看着顾行正说道,在她心里,只要真心相爱,什么配不配的,都是浮云罢了,再说了,现在的小雅可不是那些高不可攀的大家小姐,而是……这个,顾沫凌现在自然不好说。

“她是哪里人……我都不知道,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曾问过……”顾行正似是被顾沫凌的信心感染,明显的安定不少,只是,他却仍有些不确定,“她也从没说过……”

“四哥若真有心。”顾沫凌轻笑,这个傻四哥,明明有意,却这般犹豫,想来是因这二十几年的生活所累吧,“我今天这般问你,就是想知道四哥的心思,免得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误了四哥的好日子。”

“谢谢七妹。”顾行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却忘记了自已的手上还沾着泥,一摸之下便都蹭到了头上,惹得顾沫凌好一阵笑。

“行了,你忙吧,我这就去给你当红娘去。”顾沫凌远远的看到寻梅套了车,和杨二春两人缓缓驾车出来,便冲他挥挥手,站到路边等候。

一路,寻梅问了好几次,顾沫凌只是笑,却没有告诉她们实情,她敢肯定,她一说出来,寻梅一定是第一个反对,理由便是小雅的身份,现在,全家也就她和寻梅知晓杜林等人的身份,若是寻梅一个不满脱口反对,那他们岂不是要曝露出来了?

暂时,还是不说吧。顾沫凌也有自已的打算。

将杨二春安置好,和杜林碰了个头,说了几句,便让他们散各自去忙,其实这儿的事,杜林每日都会报给她知道,这会儿还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顾沫凌故作清闲的四处溜达,顺便检查小雅这段时间努力的结果,小雅的手艺也确是了得,这一片整体效果一出来,倒有了聆竹居七分神韵,那图案,与王瑾珏绣的店旗亦有五六分的神似,顾沫凌看着,不由满意的点头,她的要求并不高,在这样的地方,有这个效果,已超出她的预料了。

“这么早?”很快,顾沫凌转悠到了小雅面前,她正吩咐那几个助手去挑运要用的石子,顾沫凌远远的等了一会儿,见只剩下小雅一人,才缓步上前,笑着问。

“每日如此,有什么好奇怪的。”小雅看到顾沫凌时微微一愣,嘟哝了一句便蹲下了身子,拿起几块石头心不在焉的拔着泥土,自从上次一起去过陈家岙,她对顾沫凌说话虽然仍有些冲,可那敌意却不知不觉消散了。

“小雅。”顾沫凌也不在意,在离小雅两尺远的地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一手搂着膝盖,一手支着腮,看小雅拔拉了半天,她才突然开口。

“什么?”小雅半天没见她吭声,以为她真的是无聊了才到这儿来,也渐渐的放松下来,排石头的动作便快了起来,此时听到她喊,也是漫不经心的应着。

“你姓什么?”顾沫凌的语气轻得仿如耳语,却又清晰的传进了小雅的耳朵,那语气,就像是对闺中好友般亲昵,又似自言自语般随意。

“啪”,小雅的手一抖,手中的石子便掉了下来,撞在几块石子上,又顺着跌落到了泥土里,小雅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一声不吭。

顾沫凌也不理会她有没有回答,径自坐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仍是用那样的语气,淡淡的说道:“昨天我家好热闹呢,一气儿来了两个媒婆,都是给我四哥说亲的,那三个姑娘,据媒婆说,都是个顶个儿好的,其中有位姑娘,还说非我四哥不嫁呢,今天一早,我大伯便出门去访人家了。”

小雅初听到时,双颊顿时飞红,头更是埋到了xiōng前,看起来整个人似是团成一团似的,可是,当她听明白有两个媒婆上门说了三个姑娘时,一下子便弹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顾沫凌,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嗯?”顾沫凌唇角含笑,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衫,有些装傻充楞,“我说什么了?”

“你刚刚说……刚刚说,谁去你家给谁说亲了?”小雅咬了咬贝齿,双目中隐隐有着泪意。

“那杜媒婆,可是你派去的?”顾沫凌仍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小雅浅笑着问,“你便是那覃姑娘?”

“是又如何?”小雅的脸再次变得通红,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掩饰,直直迎着顾沫凌的目光,“我就是看上他了,就是非他不嫁了,你待怎样?”

“我能如何?我能怎样啊?不过是问个明白罢了,你这么紧张作什么?怕我妨碍我四哥的亲事?”顾沫凌见小雅张牙舞爪的戒备着她,不由好笑,忍不住想逗逗小雅,“我四哥说……”

“他……说什么?”小雅问这话时,虽然语气仍有些冲,却多了几分紧张几分慌乱几分不安。

顾沫凌笑盈盈的打着小雅,看得小雅渐渐失了耐心却仍忍着烦躁等待的样子,才漫不经心的回道:“想知道?你先说那杜媒婆说的那位覃姑娘是不是你?”

“是。”小雅几乎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个字,可是,眼前这人,她却动不得,且不说动了她,他会怎么样,便是她想动,只怕也没这个本事。

“哦~~”顾沫凌笑盈盈的拉长了语气,点了点头,才转身看着远处,“我四哥说,不知道她是哪里人,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至于这个她是谁,我却不知。”

不知才怪。小雅冲顾沫凌翻了个白眼,她怎么能听不出顾沫凌的调侃,可是,她的身份,能随意对顾行正说吗?少当家可是下了命令的……

116去通风报信。

117上门贱卖的谷子

117上门贱卖的谷子

顾言林跑了三日,终于将几位姑娘的底摸了个清清楚楚,基本上,访的结果和媒婆说的相符,就是那最喜夸大的徐媒婆,这次果然没有添加半丝,所说所述都基本符合,反倒是那位覃姑娘,着实让顾言林好找,第一天他便是先寻的这覃姓人家,结果寻了一天都没人知道附近哪家姓覃,要不是他也认识覃天,估计他就直接放弃了,总算,访完另两位,到第三天返回去寻时,终在离顾家村不远的一个小山岙里找到了几户覃姓人家,那覃天便是其中一户。

顾沫凌听罢,心情更加烦燥。

这代表什么?小雅和杜林他们是一伙的,那覃天呢?如果那几户人家是小雅听了她的话特意安排的,那覃天算什么?是她故意借着他的光,还是原本就是一起的?

若是前者,倒也没什么,可若是后者,那么,她是不是被人当傻瓜了?和他的相遇是否也是安排好的?她并不是对覃天没有怀疑,就算那一次杜林否认他们千竹寨有覃天这个人,就算他们相遇时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可是,这能代表什么?她从来没有去打探过覃天的背景,甚至,她连问都没问过覃天他家在哪儿,就那么轻易的,慢慢的信任了他,慢慢的让自已的心有了裂隙。

直到此刻,顾沫凌才惊觉,自已对覃天的在意已超出了自已的认知,她已经容不得他有欺瞒她的可能存在了,一想到覃天可能是有目的接近她,她的心便直线沉落,犹如坠入无底洞般,飘飘荡荡惶惶难安。

顾言林和顾言生等人讨论的事,顾沫凌没有心思再去打探,她甚至忘记了告诉四哥,那覃姑娘就是小雅,她把自已关在屋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想起和覃天相遇相识的一幕幕,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可每一遍回忆,都没有找到他任何不妥之处,一切都很自然,就像他什么时候走进她心里般,自然而然。

没有不妥,自然是好事,顾沫凌心里亦有喜悦,可是,当她想到覃天有可能真的是千竹寨的人时,她的心便更沉几分,那么自然的安排,得费多少心思?得多好的隐藏功力?

如果他真的是,那与杜林的合作呢?

顾沫凌忽然觉得不寒而悚,看来,自已是被师父保护的太好了,未经历过江湖yīn恶,以致于养成如今这般轻信人的性子。

“小姐,陈家又来人了。”寻梅急匆匆而来,敲响了单薄的门。

对了,事情还没有证实,还是先瞒着寻梅吧,不然以她护短的心态,非找杜林或覃天拼命不可,他们可不是徐媒婆和陈大春等人,他们哪个不是身负功夫的?若真动起手来,寻梅只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在顾沫凌的心底,还是不想见到寻梅和覃天两人动手,无论伤到哪个,都不是她想看到的,且不说现在只是她的猜测,就算覃天真的骗了她,她潜意识里还是不想去想覃天受伤的可能。

“来了。”顾沫凌一个深呼吸,敛起了心事,揉了揉脸,感觉能面对寻梅,才起身开了门。

“小姐,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寻梅不亏是和顾沫凌一起生活了十六年的,纵是顾沫凌努力掩饰过,却仍逃不出寻梅的眼睛,她一眼便看出了顾沫凌此时的郁郁,虽然很淡,却依然瞒不过她。

“只是忧心收粮的事,这都这许多日子,除了上一批陈大春家送来的,竟未收入一石,不免觉得无奈。”顾沫凌叹气,找了个可信的借口,至于那件事,并不是她故意瞒着寻梅,只是无奈寻梅的脾性,但凡涉及到她的事,寻梅的反应便是极大,典型的护短性子,都是师父从小给培养出来的。

“小姐若是为这个,如今却是不必了。”寻梅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身体不舒服,别的都好办,闻言转身指着外面笑道,“你瞧,陈大春又做好事来了。”

“什么?”顾沫凌大吃一惊,难道是上次的事,陈大春发现了?今天来找茬吗?可看寻梅这般高兴,显然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她更是疑惑,这陈大春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喏,来了。”寻梅略一扬下巴,低声笑道,“放心,林叔的人一直盯着,这次的粮绝对是好的。”

“不会吧……”顾沫凌有些不相信,天上从来不会掉个馅饼,陈大春是什么人啊?怎么会凭白无故这么好心?不过,上次的计划失败后,想必他也不会故技重施了吧?

“两位顾姑娘。”陈贵脸上挂着谄媚的笑,急急来到顾沫凌和寻梅面前,目光有着不明的狐疑,在顾沫凌和寻梅之间来回扫视。

“陈管家,怎的又来了?你家老爷缺银子吗?”不跳字。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意外的发现后面的送粮队伍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便是上次杜铭昔逮着的少年,陈大春的孙子陈逸轩,另一个则是她上次放走的下人,看他一如既往的整齐,看来回去后也没受什么责难,只是不知是他卖了她这儿的消息换得的平安还是他听了她的话想法子瞒过了陈大春等人的耳目。

“顾姑娘说笑了,我家老爷怎么会缺银子呢。”陈贵讪讪的笑着,略躬着身低声说道,“我家老爷说了,今天这些粮算是支持姑娘的生意,价格便由姑娘作主,你看着给就成,只求姑娘能在覃爷面前多美言几句。”

“覃爷?谁是覃爷?”顾沫凌故作不解的问,心里却在猜测覃天做了什么?他都走了这么多天了,陈大春怎么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顾姑娘,你就别为难小的了,这批谷子你要不收下,小的回去没法交待啊。”陈贵一听,顿时苦着脸,他原以为搬出覃爷的名头,便能攀上些情分,却没想到顾沫凌却是矢口否认,忙连连哀求道,“顾姑娘,是小的们有眼无珠,将这位姑娘错认为你,多有得罪,今天这批谷子,实是我们老爷向你赔礼的,你要不收下,覃爷他不会放过我们陈家的。”

顾沫凌眼波微转,听出几分原由,看来陈家已知道他们自已认错人了,只是覃爷又是怎么回事?说覃天不放过他们,难道是他要胁他们了?她有些不相信,以覃天素来的稳重,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她带来麻烦吗?若是今天她收下了,那不是表明自已认识覃爷认识那些蒙面人吗?陈大舂那样的人,她才不信他会乖乖的接受这样的亏,就算明面上服了,可一转身,私下去官府告她个勾结匪盗,她倒是不怕的,可是她的家人怎么办?只怕永无宁日了。

“陈管家何出此言?”顾沫凌敛了笑意,正色看着陈贵,“我千里寻亲而来,这方圆百里的,除了顾家村的人,也只有我姐姐家的人熟识些,这什么覃爷,却是听都没听过,陈管家却口口声声让我跟什么覃爷美言,你这般污我清誉又是何用心?”

“不是,顾姑娘不要误会,我……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陈贵顿时傻了,他只想着办成这差事,哪里想到顾沫凌居然扯到这上面去了,偏偏她说的却也是正理,她一个姑娘家,被人说成跟那些人扯上关系,名誉受损那是难免的了,偏自已这个猪脑子,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在她面前,一口一个覃爷,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若,今天你是纯粹卖粮来的,这批谷子,我自是以上次一样的价收下,可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覃爷,这粮我便收不得了。”顾沫凌冷眼看了看陈贵,抬头瞧着不远处站着的陈逸轩,“我倒是要问问陈管家,这覃爷,究竟是什么来路?怎的和我扯上什么关系了?”

“这……”陈贵哑口无言,他原是伶牙俐齿的人,在陈大春面前善于见风使舵,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顾沫凌冷着脸,看着旁边的寻梅冷冰冰的盯着他看,他便没来由的缺了底气,这盛夏时节,他居然还觉得背上冷嗖嗖一片,这嘴怎么也张不开了,他不由在心里想:难道又是他们弄错了?瞧顾沫凌的神情倒不似作伪,兴许她真不知道那覃爷是何人,也怪他上次派去打探顾沫凌底细的人太笨,居然连人家名字也没弄清楚便来回报,害得他失了老爷的信任,如今这差事要是再完不成,他在陈家只怕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陈贵的目光又转到寻梅身上,暗忖:上次就是这丫环冒名顶替的,那些人不就是从陈家接走她的嘛,不过,不论是小姐也好,丫环也好,只是有一个是真的,那他这次的任务就能完成了,而老爷的计划……嘿嘿,何愁找不着人?

“看什么看。”寻梅眼一瞪,冷冷的问,“陈管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什么晴爷雨爷,你这般欺我小姐清名,若不说出个道理,今**们这些人便一个也别想走出顾家村。”

“小公……公子。”陈贵见顾沫凌和寻梅都不再理会他,讪讪的站了一会儿也自觉无趣便退回到了陈逸轩面前,向陈逸轩讨主意,这要换了平时,陈逸轩也不过是陈家一个小孙子罢了,他还没放在眼里,可现在,他才意识到今天带了这个小主子来是多么英明的事,让这个小主子出面,差事成不成就不是他的责任了,陈贵也不亏是陈大春面前的老人了,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笑容可掬的冲着陈逸轩鞠躬,“小公子,你是主子,这生意还得你去说才成,我一做下人的,去和顾姑娘谈,未免显然太没诚意了。”

陈逸轩没理他,只是痴痴的看着寻梅,目光柔情似水,流露着喜悦和满足。

“小公子?小公子??”陈贵哪里看不出陈逸轩的那点儿小心思,一双眼睛两边扫视几下,笑得更是灿烂。

117上门贱卖的谷子。

118谁是覃爷

118谁是覃爷

陈逸轩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柔情,不只是陈贵一眼看透,便是顾沫凌等人也觉查到了空气中暗涌的脉脉温情,顾沫凌暗暗点头,果然,这陈逸轩屡次藏头露尾的窥视都是冲着寻梅来的,顾沫凌略侧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寻梅。

只见寻梅粉面微红,眼中却积蓄着怒意,此刻,那怒意便如她隐匿的剑般被她牢牢的控在了紧攥的手里。

“小公子?”陈贵是个人精了,目光流转便看到寻梅的怒气,不由心中大惊,猛然想起,这位姑***彪悍,那日迎她去陈家时便已领教过了,也怪他这些日子事多脑子不灵活,竟忘记了那事儿,陈贵心惊之下,刚刚升起的那点儿小念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此时的他巴不得早早完成了任务,早早的离开这儿,主意一定,便略略提高了声量,扯了扯陈逸轩的衣袖,“小公子,老爷还在家等着呢。”

陈逸轩被惊醒,从一开始便沉迷在无边情意里的他,此时显得极其茫然,他疑惑的看看陈贵,只见陈贵挤眉弄眼的挡在他面前,不由皱眉,然后,他又迷茫的看了看周围,触及众人或笑或怒或嘲弄的目光时,他猛的惊醒了:这儿,不是他的陈家大院,对面的俏丽容颜也不是他屋里的那些人。

陈逸轩觉查到自已的失态,顿时,那张白净的脸刹的通红通红,那片红色一直漫延至他的颈下。

“小公子,你看这事儿怎么办?老爷还在家等着回话呢。”陈贵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谄媚的笑着,拉着他的袖子给陈逸轩扇风,假装没有看到陈逸轩的尴尬。

“咳……”陈逸轩清了清嗓子,眼角不由自主的向寻梅瞟去,嘴里问道,“何事难办?”

敢情他到现在还没弄清状况啊?陈贵嘴角直抽抽,心里暗骂: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老爷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就养出个这样懦弱的孙子?怪不得他屋子里的人都爬到他头上去了。

“小公子,这粮,她们不收啊,你看这可如何是好?”虽然心里极是鄙视,可表面却得显得恭敬,陈贵能从那么多下人中挤上管家的位置,又在陈大春面前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这察颜观色俯小做低的本事可不是吹的。

“不收就抬回去呗,问我,我哪儿知道?”陈逸轩渐渐恢复了淡定,背手而立,单薄的身子硬是支撑起了些许当主子的威严,听到陈贵的话,他显得极不悦的睨了陈贵一眼,“陈管家,你在我们陈家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人家不要,你硬送上门做什么?一石也不过是区区几文钱,难道我爷爷还真缺银子了?”

“这……”陈贵这回可真急了,这臭小子,究竟是不是陈家的种?怎?imgsrc=-/sss/cuoaw.jpg->サ拿挥茫烤尤怀岳锇峭猓帮着外?imgsrc=-/sss/bkbskhhuka.jpg->,“小公子,那天你不也在场的吗?那个人……可不是我们能惹的,要是不想办法平息那人的怒火,只怕我们陈家上上下下没好日子过了呀。”

陈贵的声音极低,却仍是让顾沫凌和寻梅听了个清楚,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各自都有着疑惑:覃天都做什么了?

“你少让人来这儿,不就清静了吗?”不跳字。陈逸轩眼睛一瞪,直白的说道,“就你今天这样,上门便说什么爷不爷的,张口便损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换作是我,我不拿个大棍子把你打出去才怪呢。”

“可是,老爷那儿……”陈贵此时,自然也知自已鲁莽了,听那日那人说陈家抢的是覃爷的人,他便以为顾沫凌便是,今天来还特意的想攀个交情,可谁曾想,马屁拍在马腿上了,办砸了差事,回去可是要挨板子的啊,“小公子,您是读书人,脑子活,一定有主意的对不?您就帮帮小的吧,小的一把年纪了,可真挨了那几十棍,小的可就得去见阎王爷了。”

“行了行了,少在这儿给我丢人显眼。”陈逸轩不耐的瞪着陈贵,皱着眉说道,“这事儿,原也好办,你没听人家说吗?你要是纯粹卖粮来的,人家按上次的价收下,谁让你满嘴胡言乱语的,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再纠缠便是强买强卖,你就不怕被那人知道,摘了你脑袋?”

“啊”陈贵许是想起了什么,听着听着,不由捂着自已的脑袋惊呼出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我爷爷不是不讲理的人,回去我帮你说说情就是了。”陈逸轩微微勾起唇角,随即便隐了笑意,板着脸斥道,“还不退下?”

“是。”陈贵乖乖的退到一边,背上衣衫已是湿透。

“两位姑娘,下人失礼,还请宽恕。”陈逸轩上前几步,朝着顾沫凌和寻梅一揖到地,那板着脸郑重的模样,带着略略青涩的稚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顾沫凌忍俊不禁,侧头看着寻梅,寻梅接触到她眼中的戏谑笑意,再次脸上一红,没好气的斥道:“行了,装什么假正经。”

陈逸轩听到寻梅开口,站直了身子惊喜的看着她。

寻梅挑了挑眉,欲怒,却没有再动,而是转开了头避开了陈逸轩的目光,心里想起了那夜陈家门口,他奋不顾身护在自已身前的那一幕,也许,那些恶犬根本不会伤他,可是,他那一护,却让她的心有了丝丝涟漪。

“陈公子,请回吧,陈老爷的好意,我们心领,只是这粮,今日却万万收不得。”顾沫凌暗叹了一声可惜,可惜这陈逸轩是陈大春的孙子。

“打扰了。”陈逸轩此时倒是有模有样的,丝毫不像那夜披红戴绿的滑稽模样,朝着顾沫凌两人再次行了个礼,深深的看了寻梅一眼,转身冲下人们挥挥手,准备离开。

“小公子,小公子?”陈贵没想到陈逸轩会这样解决事情,不由大惊,陈逸轩是偷溜来的,就算陈大春知道了,也只罚几天禁闭,而他,这差使不成,一顿板子已是难免了。

“陈管家,你出门没带耳朵吗?人家都说我们找错人了,你还赖着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强卖不成?”陈逸轩不耐的皱眉,抬头看看越聚越多的顾家村村民,朗声说道,“今日陈家下人无礼,错认了人,冒犯了顾姑娘,蒙姑娘不计,轩不胜感激,特以五石谷子为谢,亦是向姑娘赔罪之意。”

说罢,冲着抬谷子的下人挥了挥手:“来人,奉上。”

那些下人,不过是陈家的粗役,在他们眼里,陈逸轩毕竟是陈家正经主子,陈贵再怎么狂也不过是比他们略高一等的下人罢了,此时,听到主子吩咐,自然是不敢怠慢,慌心挑出五石谷子回到顾沫凌面前,上次那个放走的下人赫然便在其中。

顾沫凌微微一笑,说道:“陈公子客气了。”她也不客气,略一侧身便收下了这些谷子。

人家都说了,下人无礼错了人,这些谷子是给她赔罪用的,言词之间已是替她摘清了,她何必矫情呢?

“姑娘,这些放在何处?”上次放走的那个下人走到顾沫凌边上,恭敬的问。

“跟我来吧。”顾沫凌留意到他的暗示,淡淡的转身往堂屋走去。

“几天前,陈家来了个蒙面人,留了狠话,老爷吓得不轻,不过,这次来送粮却是管家的主意,说是姑娘若买下这粮,便落实了与山贼勾结的罪,他日定要你好看。”那人俐索的跟着,趁着左右无人注意,以极低极低的声音快速说到,说完后半天没见顾沫凌回话,以为她没听到,正要抬头去看,便听到顾沫凌轻轻“嗯”了一声,心下一松,已知自已这一番忠心没有表错。

陈逸轩带着人顺着原路返回,顾沫凌这边却是热闹非凡,一个个围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陈大春这次来的用意:“想来是知晓二全妹子的本事,想来巴结的吧。”

“那覃爷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和二全妹子扯上关系?”

“你没听说那陈家小公子说认错人了嘛,不然,怎么会拿那么多谷子赔礼?”

“哎哎,我说,这会儿已经没事了,大伙儿都回吧,别挡着人家生意。”说话的是庄叔,平常,他在村里人缘也算不错,这一开口,大伙儿也听进去了,各自结伴离开,只是,今天的所见所闻,一时只怕是大伙儿闲谈的谈资了,想要这么多人封口却是不可能。

这些人说什么,顾沫凌也不会在意,她冲着庄叔感激的一笑,目送庄叔离开,才回到院门口,李氏听清脚步声渐远,心知事情已结束,忙问道:“凌儿,那什么覃爷,是什么人?”

“娘,我哪知道什么覃爷。”顾沫凌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李氏会有这么一问,陈贵这么一闹,整个顾家村都知道有覃爷这么个人了,还好陈逸轩最后那一句,虽解决不了什么根本,可多少也为她澄清了些许,“想来是他们认错了吧。”

“这方圆百里,除了你在收粮,还能有谁?”李氏却不信,她担心的锁着眉心,伸出手,“凌儿,你老实告诉娘,那覃爷可是山上的?”

“娘。”顾沫凌无奈的摇头,不止是李氏,就连边上的顾言生和王瑾珏也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心知不解释一下只怕他们都要误会了,“你想太多了,怎么什么人都想成是山上的?山上有没有人还不知道呢,他们说的覃爷,只怕就是覃天,上次为了救寻梅,我们耍了点儿小手段,不过是吓唬吓唬陈大春的,谁想他当真了。”

“原来是这样。”李氏恍然,点了点头。

“这事儿,我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了,不然被陈大春知道被我们戏弄了,只怕会……”顾沫凌怕他们胡思乱想,干脆坦白,这儿站着的都是她的至亲,她相信他们不会多嘴去宣扬这些事。

“凌儿,你和那个覃天,是不是?”李氏根本没在意他们对陈大春使了什么手段,她在意的是顾沫凌和覃天,是不是有些什么。

“娘,你说什么呢。”顾沫凌脸上瞬间滚烫滚烫,低下头避开李氏的眼,虽然知道李氏看不见,可是她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凌儿,你也不小了,要是真有心,爹娘就为你作主,不然,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的。”李氏语重心长的叹气,“覃天那孩子,虽然话不多,可做事稳妥,娘心里都清楚着呢,只不知他家里怎么样,生哥,大哥去访时,不是知道覃天家在哪儿吗?不如你也去访访?”

“成。”顾言生一口答应。

“呃……”顾沫凌慌了,这两人怎么就这样作主了呢?顾不上不好意思,顾沫凌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爹,娘,不用去,不是……别去,你们这样去,谁知道人家心里会怎么想,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我没人要了呢,眼巴巴的送上门去……”

顾沫凌越说越小声,要说李氏的提议她不心动,那就矫情了,覃天的家境如何,家里有什么人,可曾娶亲,这些都是她曾好奇过的,可是,她犹豫的是,覃天的态度,他曾问过她可愿意,他也曾说过如卿所愿,可是,他从没说过别的表明心迹的话,谁知道他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呢?

这儿,不是她的前世,对哪个人心动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去表白去追求,就算失败了,也不是丢人的事,为爱努力,那是勇敢的事。

可这儿,却是某个不知什么年代的古代,这样冒冒然的去主动访一个男子,要是他无意,被人知晓了,一人吐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她们全家给淹了,她倒是没什么,大不了逍遥江湖,可她的家人呢?

在见到李氏时,顾沫凌便知道自已注定被牵绊住了,行事做事,她不能不顾忌家人的处境。

再说了,顾沫凌此时,只知自已对覃天有着不同的感觉,可是,她也知这只是喜欢,还没到非他不嫁的地步。

“可是……”李氏还欲坚持,却被顾沫凌打断了话。

“娘,你要是为我好,就别去访。”顾沫凌的声音有着果断,也透着幽幽的叹息,“眼下,我还有好多事没做,还不是谈这事的时候,你就让我多陪你几年吧。”

“怎么能让你多陪……”李氏一听,又急了,多陪几年,那得多少岁了,到时候还能找个好人家吗?

“婆婆。”王瑾珏见顾沫凌不愿多谈,忙上前解围,“七妹说的也没错,这事儿再缓缓吧,至少,等覃公子回来,探探他的意思再说不迟,现在去访会惹人非议的。”

李氏这才迟疑的点了点头。

118谁是覃爷。

119放肆的理所当然

119放肆的理所当然

顾沫凌平静的心有些烦躁,这两日,倒是有不少附近村子的村民送粮来卖,或是几升或是几斗,换铜钱换东西的不等,却也积攒了两三石,眼见陆陆续续的还有人来,虽说没收多少,但好歹也对得起孙福的交托了,砖窖也于两天前建成,在王顺全的指挥下,第一批砖已然出窖,投入了使用,现在,王顺全手下便有二十几个杜林派去的人在那儿帮忙,每日和泥制坯忙得不亦乐乎,顾沫凌没有亲自去看,不过,每日里,杜林都会亲自过来和她汇报种种事,如砖窖如何,工地的房子几时能动工,茶棚的生意如何,市集什么时候能完工,事无巨细,说的极是详尽,顾沫凌就算不去巡查,也对那儿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杜林做事,她是极放心的,可是,一想到覃天可能的身份,她的心里就似扎了根刺般,如果覃天真的是他们的人,那么,杜林的刻意隐瞒,算不算欺骗?

顾沫凌最受不得的,就是她视如自已人的人欺骗她。

一时间,事关覃天的种种猜想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心头,沉重的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究竟是谁?因着什么目的来到她身边?那些话,是暗示还是为了某种目的刻意的演技?

顾沫凌独自坐在屋子里,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时而想着覃天这段日子的表现,时而又想起李氏的话,时而又似见到了寻梅担忧的目光听到她忧心重重的叹息:“小姐,你的亲事只怕拖不得了。”

拖不得了吗?顾沫凌听到这话时只是苦笑。

她知道,十六岁,在这儿,好多十六岁的都已是为人妇为人母,再往后拖就算是剩女了,可是,这种事,讲的是缘份,让她为了不当剩女就随意嫁个村夫,她却是不甘,并不是她看不起村夫,若是个与她情投意合的村夫,她也是乐意的。

可现在……

顾沫凌这一昏沉,到了夜里竟无端的烧了起来,把一家人吓得顿时慌了手脚,寻梅更是日夜守在屋里,寸步不离。

这一切,顾沫凌自然不知,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看到师父平和的目光,她努力的想靠近,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前进,面前始终是茫茫一片的迷雾,她有些精疲力竭。

好累……她梦见自已缓缓闭上眼睛。

“以后,就剩下我们了,我们要坚强。”母亲抱着年幼的她,身无分文的站在繁华的街头……

“凌儿,他们就交给你了。”师父的目光里有太多遗憾……

“我的儿,都是娘不好……”李氏泪流满面的伸出手……

“如卿所愿。”一缕温暖伴着清醇的声音透入心底,不断回旋……

恍惚中,那缕温暖,如一道利剑,劈开了重重的迷雾,神智便似注入了一道清明,渐渐的,迷雾淡去,她的梦也渐渐变得虚无。

是了,她还没有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呢,她还有一大家子的亲人要守护,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要做,她得坚强……

顾沫凌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她只记得自已似是做了个梦,却已忘记了梦的什么,映入眼敛的,是寻梅担忧的脸,是三个小娃娃惊喜的眸光。

“七姑姑醒了”信娃第一个跳了起来,转身跑向门外,扯开了喉咙喊,“爷爷奶奶,婶婶,七姑姑醒了。”

“七姑姑,七姑姑,你好点儿了吗?”不跳字。鹊儿嘟着小嘴,眼睛里含着泪花,“七姑姑吓死我们了。”

莺儿看不到顾沫凌的脸,在鹊儿和寻梅身后急得直转,她也想对七姑姑说她的担心,可是鹊儿却把她的话给抢了,她不由委屈的扁了扁嘴,眼睛一转,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茶壶,机灵一动,跑到桌边费力的爬上凳子,倒了一碗水,小心的放到凳子上,然后又费力的爬了起来,这才端了碗跑到床边,这么点儿路,小小的身子努力的维持着稳定,却仍洒了一大半:“七姑姑,喝水。”

寻梅听到,忙转身接过,扶起顾沫凌:“小姐,怎的病了也不告诉我……”

顾沫凌就着碗喝完,干渴的嗓子才略略觉得舒服些,她有些歉意的看着寻梅,这次的病来得突然,便是她自已也不曾察觉。

“小姐先歇着,我去端粥。”寻梅明显的哽咽着,只是垂着眸不看顾沫凌,细心的扶着顾沫凌躺回,捏好被角,便出了门,留下鹊儿和莺儿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这两天的事,虽然小孩子的表达能力有限,但顾沫凌还是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那天她竟是一头栽在桌子上了,寻梅来喊她吃晚饭才发现她的额头烫的厉害,顾行周等人急得不得了,还去找了顾一尘等人来,大山里没有大夫,顾一尘手里倒是有几个土方子,又加上寻梅跟着居士也知道些简单的常识,便挑出了个退烧的法子,弄了些草药煎了给她服下,这才让一家人镇定了不少。

顾沫凌歉意的听着两个小侄女的话,正想着一会儿好好给家人道个歉,却听到鹊儿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小姑姑想了好多法子,七姑姑都没喝进一口药呢,还是覃叔叔聪明,他自已喝了一口贴到七姑姑嘴上,七姑姑真的就喝了。”

顾沫凌顿时僵住了,什么覃叔叔?什么喝了一口贴她嘴……

想到一个可能,顾沫凌的脸不可扼制的火烧火燎起来,那混蛋,趁她生病来沾便宜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儿”门口传来复纷的脚步,李氏被顾行英扶着踉跄的进了门,边走边慌乱的喊着,脸上还挂着泪痕,身后,顾言生一语不发的拐着腿跟进,再后面,是顾行周几个兄弟,王瑾珏因大着肚子,大伙儿怕过了病气,将她拦在了门外。

顾沫凌一抬眼,便看到了众人之后的覃天,他眼中有着微红的血丝,神情间似是有着疲惫,可是此时的他,眉目间竟透着喜意。

他高兴什么?顾沫凌微一皱眉,手已被李氏握住,她这才回过神,看到一家人关切的目光,心里暖暖的,暂时忘记了刚刚听到的那个震惊的消息。

“凌儿,你总算醒了。”李氏紧紧握着顾沫凌的手,这两天两夜,她日夜悬着心,整天整天的跪在土地神面前,祈求上天不要收走她的女儿,如今总算是天可怜见,保住了她的凌儿了。

“爹,娘,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顾沫凌感觉着他们浓浓的忧心,眼圈微红。

“好了就好。”顾言生点点头,背过身去,悄然拭去眼角的泪。

李氏坐着抹了一会儿泪,终被几个儿子劝住,回屋休息,也不知是顾沫凌的错觉,还是他们故意为之,便连几个孩子也顺道被带了出去,只剩下门口的覃天静静的站着,手上多了一个碗,还冒着热气。

顾沫凌叹息:看来鹊儿她们说的是真的了,有了那样的接触,寻梅那样忠心的丫头自然而然的就将覃天当成姑爷看待了,不然,她是断断不会这样任由覃天站在这儿的。

微闭上眼,假装没有看到他,这样的假装,至少能让她显得从容些,可是,隐在身子里的那颗心却砰然而动,她有些情不自禁的去想像他喂药时的情形。

积了两世的初吻呢,就这样在她不知觉的情况下没了,唉……

“吃点儿东西吧。”覃天自然看得出她在回避什么,也没有关门,随手提起一条凳子坐到了她床前,古铜色的脸隐着一抹红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沫凌睁开眼,反正逃避不开,何必扭扭捏捏的,那个吻……不对,只是喂药罢了,就当是被蚊子叮了一下,还不痛不痒不知不觉的,能有什么,不自觉的,顾沫凌瞟到了他的薄唇,不知那时是什么感觉……顾沫凌的心猛的一跳,别开了眼,开口问道,因着生病的原因,她的声音有些哑,有心想从从容容的说话,此时说出来却透着几分软软的温情,这温情,如墨滴到宣纸上,慢慢的晕染开,一点点儿的抚平她心尖的烦躁,她的病多少也是因这烦躁而起的,此时人一平静下来,病竟似缓了三分。

“前日午时才到。”覃天看了看左右,将碗放到凳子上,倾身扶起顾沫凌,一手搂着她的肩,一手将枕头竖起,又将床上多出来的那条薄被卷起垫在她背后,确认她靠得舒适之后,才放了手,重新端起碗坐了回去。

他倾身而来的气息,裹着汗意也沾染了山林间青草味儿,将她整个包围,顾沫凌大气也不敢出的低着头,任他安顿,直到他坐回去,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温热。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变得这么放肆了?还放肆的那么理所当然。

“孙记的掌柜托我转达谢意,这次我们送去的粮虽不多,却也解了他一时之急,他还说,以后不管我们收多少,他一应收下。”覃天看着她的侧脸,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起别的事儿,一边搅动的碗中的红枣粥,舀了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又尝了尝味道,送到顾沫凌唇边。

顾沫凌听到他说起正事,注意力便被成功转移,很自然的便张口接下那一勺粥,刚刚还未觉得什么,这会儿闻着粥的香味,腹中饥饿感便不可扼制的滋长起来,一口接一口的咽下送至嘴边的粥,没注意到覃天越来越浓的笑意。

“此次去镇上,我已联系妥了三家杂货铺子,分别位于镇西、镇东和西市,往后有什么东西都可以送到他们那儿寄售,只需付他们些抽头便可,我们需要的货物也可从他们那儿进,价钱也可便宜些,只一件,他们想在我们这儿订个铺面,却被我寻了借口暂时推托了。”覃天心情极好,看着她吃下他亲尝过的每一口粥,心里便满满的喜悦,乍然间,唇边,似乎还留着那份柔软,没来由的,覃天脸上一烫,略略侧了头,清咳一声,说起别的事,“另外,石家和李家都带了信给你。”

“真的?”顾沫凌一听,惊喜的睁大了眼看着他,石承泽那小子,终于有消息了?

119放肆的理所当然。

120要滚一起滚

120要滚一起滚

信是石承泽和李绚写的,李绚所写不过是别后种种及回家后受到父母的责罚被禁足后的无聊,盼望何时能再出来玩也有埋怨顾沫凌不亲自去镇上看她云云,顾沫凌看罢不由轻笑,字里行间一如李绚的活泼俏皮,这李绚,想必被禁足了也是个闲不住的。

石承泽的信倒是让顾沫凌颇觉意外,自从听闻石承泽的混名后,她还以为石承泽是那种文不文武不武只会横行的纨绔子弟,可如今瞧着这字,虽然比不及聆竹居的主人,却也颇为大气。

石承泽的信很长,足足写了七八页,他倒是不瞒不隐的,将自已回去后的点点滴滴全写了下来,其中也包括了石家的态度,石家夫妇已知石承泽此次寻亲的事,他们的态度倒是很平静,却未有表态,也不说留也不说放,只这么避而不谈,只是石承泽却仍是觉出些不同来,那便是他的银钱被限制了,出入也没有以往随意,末了,石承泽还表明了他的态度,他说他一定会回到顾家,只是早晚的问题。

顾沫凌看罢,不由叹气,石家态度并不奇怪,养了十六年的儿子找到亲生父母了,这对他们来说,就算感情再怎么不好也是不舍的。

“你的病刚有起色,不易劳神,还是歇着吧。”覃天一直坐在边上留意着顾沫凌的神情,见她时笑时愁的样子,不由叹气,略略倾身抽走了她手中的信,折好放在她枕头底下。

顾沫凌也由着他,只是叹气:“石承泽这回该头疼了。”

“你还是顾着自已吧。”覃天脸色微沉,顺势捏好她的被角,起身,“我也该回了。”

“谢谢。”顾沫凌谢的有些不情不愿,她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可是一想到自已不知不觉被他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心里便极别扭。

“怎么谢?”覃天站在床边,俯视着她,似笑非笑,“若是以身相许,如今便是让我作牛作马也使得。”

顾沫凌只觉得气血直往脸上冲,整张脸直至耳后,都滚烫滚烫的,恼羞之下,她一把拉起被子将自已蒙得严严实实,转身背对着他,扔了一个字给他:“滚。”

这人,开玩笑也不看场合的,这儿是她家,隔壁便是她爹娘,这样的话他也说得出?就不怕隔墙有耳吗?可,最该死的是,他那一句“以身相许”一出,她竟无端的觉得燥热起来,想到自已就这样躺着,他站在床边说以身相许……咳,淡定,无视他……

可惜,覃天却没有因此就真的滚了,反而轻笑着坐到床边,一把拉下她的被子,凑到她耳边轻语:“要滚,也是你和我一起滚。”

耳际,一团热气袭来,顾沫凌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全副心神都聚在了那微痒的耳际,心跳如擂,不由自主想像和他一起滚是什么情形……

一起滚……好吧,顾沫凌不得不承认自已的思想邪恶了,脸红心跳之余,她不由咬着银牙在心里暗骂:死晴天,明明那么正经一人,怎么一下子变这么痞子了?现在还挨这么近,想干嘛?

“石承泽虽是哥哥,可旁人却不知情,你还是注意些为好。”覃天却没有动静,只是坐在她身后,轻声说着,似是有些闷闷不乐。

啥?顾沫凌还没从那句“一起滚”的话里转出来,乍听到他提到石承泽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他怎么知道石承泽是她哥哥?这下,顾不得胡思乱想,慌忙转头去瞧他。

“你……”想问,却不知怎么的,硬是哽在了喉间。

覃天微微一笑,伸手在她额上一点:“安心休息吧,万事有我呢。”

他这是怎么了?顾沫凌傻傻的看着眼前的覃天,好像不认识般看着,她不明白的是,今天的覃天为什么会这么随意,对她这么亲近,她分明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柔情和宠溺,这和往常总是淡淡的他简直是天差地别啊。

覃天似是看出她的疑惑,笑容渐浓,一会儿才轻轻开口:“我已与岳父岳母商定,只待明日请了媒婆来提亲议事,便寻个吉日将你我的亲事订下来。”

岳父岳母……岳父岳母顾沫凌傻傻的跟着他的话想着,可随即便被天雷击中般,惊得说不出话,他刚刚说什么?岳父岳母?谁是他岳父岳母?还……你我的亲事……

她明白了,怪不得哥哥他们都回避了,怪不得连寻梅都这么放心的让他们独处,敢情他已经开口和他们商量好了的啊,所以他才这般没有顾忌。

也对,这儿不是她那个开放的前世,亲吻可不是国际礼节,在这儿,就那样贴一下就是肌肤之亲了,她还能嫁给谁?李氏他们本就cāo心她的亲事,这回儿,自然是同意的。

“你……”顾沫凌想对他发泄一下自已的不满,可是一接触到覃天的目光她便说不出来了,好吧,本来自已就对他有些想法,这样一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有话要说?”覃天替她重新捏好被角,看着她轻声问道。

“你……”顾沫凌渐渐冷静下来,一直受到刺激的大脑也恢复了工作,只是,她要问的事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之间这难得的气氛,甚至很可能会影响到她那些事情的进展,可是,不问,她又不甘心,都说到亲事了,难道就这样在心里埋个刺吗?她可不希望这样,若是决定要与一个人共度此生,最起码,得该做到坦诚相待吧,当然了,坦诚相待并不表示彼此没有秘密,她自已本身不就是个最大的秘密吗?这一犹豫,顾沫凌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她微敛下眼眸,叹了口气,“没什么。”

覃天盯着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好一会儿,等了许久也没见她再开口,便轻笑道:“也罢,你先睡会儿,有事等你好了再说。”

“嗯。”顾沫凌轻轻点头,闭上眼,听着覃天轻轻退了出去,然后,门被带上,再然后,外面响起李氏他们亲切的招呼,她听到覃天在喊岳母,听到他们在说提亲的事,最终,撑不住沉重的眼敛,沉沉睡去……

覃天果然没有食言,第二天一大早,徐媒婆便笑靥如花的来了,人还没到,那夸张的笑便传了过来,生怕人不知道她来了般。

顾沫凌的病来得凶猛,去的却也快,今天一早醒来,人已松快了许多,只是李氏和寻梅等人死活不肯放她出门,说是不易招风,她不想她们担心,便乖乖的靠在床头休息,此时听到徐媒婆的笑,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寒意。

这徐媒婆,来就来呗,没事笑这么夸张作什么。

“哎呀,老嫂子,我又来了。”徐媒婆显然得了覃天不少好处,一开口便把人夸得天花乱坠似的,说他如何稳重,如何俊逸,如何有本事,顾沫凌在屋中听得不由好笑,覃天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这段日子又不是不知道,徐媒婆还这么说,也不嫌口渴。

这亲事本就是顾言生他们乐见的,请媒婆也不过是个形式,所以,徐媒婆一说完,覃天的庚帖便顺利的接了下来。

徐媒婆也没问上次提的亲事如何,便告辞了。

顾沫凌听到李氏吩咐寻梅去送徐媒婆,却被徐媒婆迭声谢绝,想来是那徐媒婆被寻梅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中。

“小姐。”没一会儿,寻梅推门进来,见顾沫凌倚着被子轻笑,不由打趣道,“小姐都听到了?”

“嗯。”顾沫凌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坐直了身子看着寻梅问道,“那庚帖,能让我看看吗?”不跳字。

“我去问问婶子。”寻梅笑着瞟着她,又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张红纸,“小姐可细细瞧好了。”

那红纸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覃天,后面是覃天的生辰,看时间,是流云天朝两代君王交替之前,算起来也有二十岁了,不过,顾沫凌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生辰上,她的心思停在了那名字上。

覃天?想来这样的庚帖上写的当是最真不过的,难道真是她先前多想了?看这字迹,也不似那聆竹居那几个字,不过,想想也对,字能让人代写,并不一定非得亲自动手,可这名字,应该是真的。

顾沫凌只觉心里一松,长长的吐了口气,将红纸还给寻梅。

“小姐,你怎么了?”寻梅奇怪的看着顾沫凌,难道小姐不开心吗?她看得出,小姐对覃天的态度,别人许是瞧不出什么,可她却是能察觉的出些许不同的。

“寻梅,我总觉得……他不是寻常猎户。”顾沫凌看看寻梅,犹豫了一会儿,说出自已心里的疑惑。

“小姐的意思是?”寻梅敏锐的捕捉到顾沫凌话中的不安,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顾沫凌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手里的红纸,轻笑,“这纸上,写的仍是覃天,不是别人呢。”

“我去查查。”寻梅站直了身子,正色说道,“小姐心里有疑惑,早该告知我了,事关小姐终身,可马虎不得。”

“哎。”顾沫凌一惊,忙摇头道,“别去。”

120要滚一起滚。

121赶紧去追人

121赶紧去追人

寻梅想到便要去做,却被顾沫凌急急阻拦,她不由一愣,脚步一转,又回到了顾沫凌床前,不解的看着她。

“为什么?”寻梅惊讶的看着顾沫凌,见她神情间竟有着为难,心里便明白了几分,不由叹气,“小姐放心,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那天在聆竹居,我看一个人带面具的人,我总觉得,他们很像。”顾沫凌确实为难,时至今日,她对覃天的心思已是明了,她为难的是,如果她的感觉是错的,她这样去查他,以后他知道了,会不会怨她?另一方面,若是感觉是真的,他就是聆竹居的竹人,千竹寨的少当家,是怀着某种目的接近她的,她该怎么办?从此不相往来,中止合作?

“聆竹居?什么时候?”寻梅脱口而出,她并没有觉察到那儿有人啊。

“第一天。”顾沫凌又是一声叹息,这两日,她叹息的次数比她两世加起来还多。

“这么说,他是故意接近小姐的?”寻梅皱眉,面色已有些不善。

“也许是我的错觉。”顾沫凌摇头,她都不敢确定的事,怎么能确认呢,抬头看到寻梅的脸色,怕寻梅忍不住真跑去查证,忙说道,“这事且缓缓,等我找个机会当面问问他,看他怎么说。”

“也好。”寻梅渐渐松开眉心,凭心而论,她也不希望小姐伤心难过,要是小姐真与那覃天两情相悦,在这大山里,也是个好归宿了,不过,有些事该说还是得说,“若是他不承认,小姐心里仍有疑惑,那时小姐可别拦着我,不然,成了亲之后再发现他有什么别样心思可就晚了,若真是错觉,自是最好,我去查了,消了小姐心里的疑惑,将来过日子也没了心结不是?”

顾沫凌想想也有道理,便点点头应了。

接连三日,覃天没有出现,顾沫凌有些不安,他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以前除非是出远门,不然他可是天天来跟她回报事情的,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呢?

直到第四天,徐媒婆再次登门,顾沫凌才知道,他居然是为了回避。

“老嫂子,我今天一早可是细细问过了,覃公子家一切安好,就连七姑娘那块地我也去瞧过了,处处安好,这亲事,真真是土地老爷也满意的呢。”徐媒婆一连为他们家说了几门亲事,自觉脸上有光,笑得格外响亮,她心里可是盘算的好好的呢,那什么覃公子,不就是那个天天跟在七姑娘身边的小伙子嘛,这次请她说求,就是明摆着的事儿,人家郎有情妹有意的,让她中间牵个线,那是白拿媒礼的大好事,她当然乐意,他们的事成了,自然会记她的好,将来她那个侄女过了门,也能多几分颜面,再将来,她来侄女家走走亲戚沾沾光,不就是自然而然的嘛。

“徐媒婆辛苦了。”李氏乐呵呵的笑着。

“徐媒婆可真成我们家恩人了,一连三门亲都是你给说的呢。”现在农忙已快过去,魏氏便闲了下来,早早的就到这边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徐媒婆面子十足,极热情的笑道,“等上两年,我定给八姑娘也寻门好亲事。”

“那就请徐媒婆多记在心上了。”魏氏的目的便是如此,当下顺着话跟上,她倒是不想多沾顾沫凌什么便宜,只盼着自已家女儿能沾些光,寻个好亲事。

“只是,上次给你家老四说的亲,可怎么样了?”徐媒婆话题一转,朝着李氏语重心长的说道,“说起来,他是老四,理该先成亲,现在弟弟妹妹的亲事都有着落了,他的总不好拖着吧?怎么的,也得老四先成亲,然后再张罗老五的,如今你家七姑娘也快订亲了,七姑娘的年纪倒还好,可对方姑爷可是二十岁了呢,那边的老爷太太也是会着急抱孙子的。”

听到这儿,顾沫凌的脸刷的红了,前世今生,也就这么一次谈及婚事,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这些天她一心想着该怎么问覃天才好,一时竟忘记了还有这茬儿,是啊,成了亲,可不就是有那事吗?可不就得面对生孩子之类的事吗?

顾沫凌捂了捂脸,整个人慢慢滑入薄被下面,仿佛这样,便能掩盖她的羞涩般。

蒙着被子,顾沫凌却又不自觉的支起耳朵,唇角带着笑意。

“老四的事,我们还在商量呢,那孩子,我们都问了好几次了,他就是不支声,要是他不愿意,还真不好办。”李氏听徐媒婆谈起顾行正的亲事,忍不住忧心,现在英子和凌儿都有着落了,就剩正儿和寻梅了。

“既这样,也不急。”徐媒婆是个圆滑的人,这么一听也不为难人,笑着就打了圆场,“如今,总得好好挑个合心意的才是。”

“那些亲事,以后不必提了。”然后,顾行正的声音很突兀的响了起来,一时间,屋外一阵静寂。

呀,四哥的事顾沫凌猛的想起,自已竟忘记告诉四哥,小雅就是覃姑娘的事了,此时听到顾行正拒亲,忙一把掀了薄被便要起身。

“正儿,别胡说。”半晌,李氏才反应过来,轻斥道,“徐媒婆,这事儿再缓缓,别听他的。”

“不必了,刚刚在村口,我已回了杜媒婆。”顾行正难得的强硬,闷声说道,“不管是覃姑娘,还是杨姑娘徐姑娘,我都不要。”说罢便急急转身跑了。

“正儿……”李氏大急,可是眼见得顾行正跑得没了影儿,不由叹气,“这孩子。”

“徐媒婆,这事儿,再谈吧。”魏氏机灵,忙笑着给徐媒婆斟茶,“老四兴许是有想法,等他回来我们先问问。”

“没事,没事,兴许他心里有人呢,不妨问出来,我去给你们跑。”徐媒婆笑呵呵的起身,“都是自家亲戚,别客套了,我先走了,还得去覃公子那儿回话呢。”

顾沫凌这时也顾不得听她们闲话,她起身有些急了,虽然病已好得差不多,可这几天躺得太多,吃的又是清淡的粥食之类,却免不了一阵头晕,待她稳了下来,取过衣服穿好,草草的将头发挽好,开门出来时,徐媒婆已经走了。

“七妹,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快回去躺着。”徐媒婆和李氏她们讨论亲事时,王瑾珏一直远远的坐着,正巧就坐在顾沫凌的门边,听到声响忙转过头来,她如今身子越发沉重了,许多事已有些力不从心,现在除了帮着照料铺子,算算账,便只每日在铺子里走动走动,别的事,顾行全交待了,一律不许做,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家里人自然也不用她做什么,铺子里的事,大多数便落在了顾冬菇身上,现在,简单的算账已难不到顾冬菇了,这也是魏氏越发勤快的原因之一。

“四哥呢?”门外,略有微风吹过,顾沫凌的神智更是清明起来,在门口略站了站,从头到脚,顿觉轻松。

“刚刚往那边跑了呢,七妹,外头风大,暑气又重,快进去吧。”王瑾珏慢慢扶着腰站了起来,“等你四哥回来,我让他来找你。”

“凌儿,快回屋去。”李氏也听到了,站起身就要过来。

“娘,我没事了,我有急事和四哥说。”顾沫凌心想着:四哥刚刚在村口遇到杜媒婆,若是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好了,有急事我让信娃去帮你找人就是了,你这才刚好,身子还虚着呢,快回屋躺着吧。”王瑾珏笑着,哄小孩子似的边哄边挽着顾沫凌的手往屋里拖,“你呀,这次可把我们吓得不轻,我到现在还觉得肚子疼呢,如今才好点儿,又想往外跑,你自个儿倒是不觉着什么,可也不想想,婆婆该如何担心了?若是又不舒服,回头你二哥该骂我没照顾好你了。”

王瑾珏这么一说,顾沫凌倒是不好再出去了,只好乖乖坐下:“二嫂,信娃呢?快让他去寻四哥,我有急事告诉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急事这么急?”王瑾珏惊讶的问,随即便笑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去唤信娃。”

“二嫂,让信娃快去告诉四哥,覃姑娘就是小雅,让他赶紧去追杜媒婆,晚了就真来不及了。”顾沫凌跟在王瑾珏身后,说得极快。

“什么覃姑娘?小雅又是哪个?”王瑾珏回头看看她,有些没听明白。

“反正,反正让他把那个杜媒婆找回来,别拒了覃姑娘的亲就是了。”顾沫凌恨不得自已出门去追杜媒婆,以她的轻功追个人根本没问题,可是现在李氏拦着,王瑾珏还拿自个儿的肚子说事,将她困在这儿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怨她,回来居然忘记先告诉四哥了,接着便病了这么多天,居然给忘的一干二净,只是四哥怎么就今天遇上杜媒婆了呢?

王瑾珏没有再问,转身去唤信娃,信娃很快便跑了。

“凌儿,怎么回事?”李氏等人也聚到了顾沫凌屋里。

“娘,都怨我,我这一病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顾沫凌自责的低头,“覃姑娘就是小雅,我居然忘记告诉四哥了,四哥要是知道,就不会拒了杜媒婆提的亲了。”

“啥?覃姑娘是小雅?小雅又是哪个?”李氏听得糊里糊涂的。

“凌儿,你是说……你四哥心里有人,那个人就叫小雅?”魏氏倒是第一个明白过来了,她眼睛一亮,问道。

“是。”顾沫凌松了口气,总算有人听明白了,简单解释了下小雅是谁。

“那你原先怎么不说?”李氏这下也有些急了,原来四儿心里真的有人,可那人好巧不巧的就是他拒亲的人,这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小雅就是覃姑娘,后来觉得怀疑才去问的,回来后一时就给忘记了。”顾沫凌哪里敢说她原也在纠结小雅的真实身份呀。

“唉,但愿信娃能找着正儿。”李氏手足无措,只好坐着叹气。

“得,我去找冬菇她爹去,让他们带人帮忙追人。”魏氏听罢,双手一拍,急急走了。

121赶紧去追人。

122小雅的泪

122小雅的泪

此时,已近黄昏,寻梅恰恰已驾着车去接杨二春,信娃和魏氏去寻人也久久未回,顾沫凌等在家里,随着天色渐渐暗下,初时着急不安的心也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其实,顾行正就算拒了亲,也并不是毫无机会了,如果他真心想和小雅在一起,大不了再请位媒婆去求娶,到时她再帮着向小雅解释一下,这事原是她疏忽,想必小雅也会原谅顾行正吧?

唯一让顾沫凌心存顾虑的是小雅的身份,她自然是希望自家哥哥得到幸福的,但,最重要的是,哥哥将来的生活能安然,千竹寨的名头太大,历来是官府瞩目欲除之而后快的,要是被有心人得知小雅的身份,在这上头做文章,那四哥将来怎么办?她的家人又该怎么办?

这事儿,还是细细斟酌吧,至少得先知道小雅的背影是否清爽再作决定,要是,她也曾参与过某些行动,或是她的家人有过什么案底,这些都将会是四哥甚至是他们家将来的隐患。

并不是顾沫凌对千竹寨的人有偏见,而是出于对家人安全的考量和保护。

入夜,寻梅已接了杨二春回来了,两人得知了这件事,杨二春不由唏嘘:“原来覃姑娘就是小雅,这姑娘倒是勤快,不仅心思巧,手艺也了得,就那些小石子都能排成那么好看的画呢。”

好不容易有个知晓小雅的人,李氏忙拉过杨二春细细问起小雅的事。

寻梅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顾沫凌,虽然没说话,顾沫凌却明白了,寻梅想必也有和她一样的顾虑,借着去准备晚饭,顾沫凌随同寻梅进了厨房。

“小姐,他们合适吗?”不跳字。寻梅站在厨房门口细细看了看,才放下布帘,轻声问。

“且看看吧,若她无问题,四哥又坚持,倒没什么不合适的。”顾沫凌随手挑了些菜出来择,边择边叹气,“只是这样一来,林叔他们的身份便瞒不过四哥了。”

“四哥倒不是多话的。”寻梅笑笑,说得极肯定。

顾沫凌忽的抬头盯着寻梅,不确定的问:“寻梅,你对我四哥……”

“啊?”寻梅一愣,脸上一红,瞪了顾沫凌一眼,说道,“小姐,你想多了,四哥是你的四哥,也是我的四哥。”

顾沫凌眨了眨眼,盯着寻梅看了小半会儿,确信她对顾行正没有什么心思,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四哥的心思在小雅身上,你要是喜欢他,会很辛苦。”

寻梅正在淘米,听到这话不由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姐有这心思担心我,还不如去开导开导四哥呢,他要是知道自已拒的是小雅的亲事,不知该怎么烦恼呢。”

顾沫凌想想也是,便放下菜洗了洗手,出门了,魏氏已经回来,此时也加入了李氏几人的圈子,围着杨二春问得正起劲,信娃带着两个妹妹乖巧的坐在堂屋门口,顾沫凌看了看,悄悄的走到信娃边上问:“信娃,四叔呢?”

“我没找着。”信娃有些垂头丧气,似乎觉得没完成顾沫凌的任务很挫败似的,“路上遇到我爹,爹让我先回来的,爹和五叔去找四叔了。”

“乖。”顾沫凌微微一笑,伸手在几个小孩子头上抚了抚,指了指李氏等人又竖着食指放在唇前,“嘘”

信娃几人睁大了眼睛,也学她的样子,竖起小手若有其实的“嘘”了一声,然后各自用双手捂着自已嘴巴冲顾沫凌点了点头,目送顾沫凌轻巧的离开。

顾沫凌顺着村子的路,寻了许久许久,也没找到顾行正,眼见已是深夜,一边担心顾行正的安危,一边又挂着自已这样出来李氏等人会着急。

站在路口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去。

“七妹,你去哪儿了?”刚刚走到自家屋子边,顾行英便焦急的迎了过来,埋怨道,“一晚上不是找四哥就是找你,你们俩干嘛呢?”

“四哥呢?”顾沫凌没解释。

“早回来了,没吃饭就去睡了,看他闷闷的样子,心情不好吧。”顾行英指了指顾言林家的房子,他今天和大哥二哥下地去了,对发生的事情并不了解,三婶寻去时也只说四哥错拒了亲事让他们去追杜媒婆,旁的什么也没说,“七妹,怎么回事?”

“这事儿,说不清楚。”顾沫凌也不想到处沸沸扬扬的宣扬四哥和小雅的事,不管他们将来成不成,传出去总是对他们不太好,既然四哥已经回来了,顾沫凌也放心不少,她决定,明天一早先问问四哥的意思,然后便去找杜林问问小雅的情况。

可谁知,顾沫凌因病初愈,这一觉竟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顾行正等人早已出门做事,问过王瑾珏,才知顾行正竟连早饭也没过来吃便出门了,想来是想避开李氏等人继续对他拒亲的事多说什么吧。

顾沫凌不由无奈,她想把小雅就是覃姑娘的事告诉四哥,怎么就这么难呢?

草草的吃了些饭,顾沫凌和李氏打了声招呼没理会她们的阻拦便去找顾行正,都一晚上了,想来那杜媒婆已去了覃家,趁着现在去解释解释,多少能给小雅挽回点儿颜面。

七月初的天气仍是闷热闷热的,当空高挂的娇阳如火般烘烤着大地,曝露在天空下的毫无遮挡的山地间,早起劳作的人们此时终耐不住这炎热,纷纷避至yīn凉的树木下,叹息的看着腾腾的热气闲聊,既庆幸今年不用愁水源要哀叹这天越来越热烘得人难以承受。

顾沫凌来到路边,见顾言槐等人也躲在yīn凉处闲谈,再往里面,却见顾行正一个人挥汗如雨的在地里忙碌,边上站着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正说着什么,想来是劝顾行正休息之类的话。

顾沫凌无奈的摇头,这个四哥,当真傻了,为了小雅拒了亲,可偏偏又不去找小雅,只在这儿闷着。

她摇了摇头,抬腿便要往里走,忽然间,眼角余光瞥见村外道路上一道人影急掠而来,不由一惊:难道是工地上出了什么事?

那人影来到村口时,顿了一顿,显出身形,却是小雅

顾沫凌下意识的看了看顾行正,转身往村外走去,小雅这般急行而来,不知是工地上出了什么事还有已接到杜媒婆的回话,她还是先向小雅解释一下吧。

顾沫凌才走下四五个台阶,便见小雅几个起落,直接来到了顾行正身边。

原本就注意到路上动静的村民们纷纷探出了身子往这边瞧来,离得近的早已围拢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小雅。

小雅仍是男装打扮,只是一路急奔,头上身上已满是汗水,此时站在顾行正面前,红扑扑的脸上粘了几缕湿发,她也不顾不管,只气呼呼的盯着顾行正。

“你……怎么来了?”顾行正抬头,不由愕然的张大了嘴,身子还来不及站直。

小雅没有说话,气呼呼的看着他,眼圈忽然红了。

“你……怎么了?别哭……”顾行正吓了一跳,急急甩去手里抓着的杂草,下意识便要去替她拭泪,可手伸到一半,便意识到不对,左右瞧了瞧,黝黑的脸顿时深红深红,他如触电般缩回了手,半握着拳垂着身侧,大拇指不安的搓着。

“小雅。”顾沫凌三步并作两步跃到小雅身边,快速说道,“对不起,我这几日病着,忘记告诉四哥了。”

小雅却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顾行正,满脸哀幽,泪水静静的滑落,良久,她别开了头,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顾沫凌说道:“东家,剩下的活并不难,我会安排人来完成的,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人回话,仍同来时一般掠了出去。

“小……”顾行正一愣,急急的踏出一步,伸出手想挽留,可是,他仅仅是踏出了一步,看着小雅远去的身影,手终是无力的垂下。

“四哥,小雅就是覃姑娘。”顾沫凌叹了口气,歉意的看着顾行正,果然,顾行正至今仍不知情,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可是,当他看到小雅远去的方向空荡荡的一片,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四哥,天太热了,你且先回去歇着,我去看看她,有什么话等我回来细谈。”顾沫凌隐隐猜到了一些,四哥上次便说起不知小雅家在哪里亦不知姓名,今天小雅这样飞奔而来,有眼睛的人都会觉得怀疑,她的功夫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该有的。

顾沫凌抬眼看了看四周探出的人影,叹了口气,退后一步转身往小雅的方向掠去。

身后,顾行正傻傻的站着,顾行周等人昨天已从家里知晓了他因何拒亲的事,初见男装打扮的小雅,他们也是吃了一惊,不过想想自家七妹不是也经常穿着男装出门的嘛,心里便释然了,此时见四弟这般模样,俱伸手拍了拍顾行正的肩,将他拉到了yīn凉处。

至于围观的人,却是完全不知情的,他们只看到一个少年冲到顾行正面前,目光暧昧神情幽怨,加上顾行正不寻常的举动,最后那少年流泪离开,于是,天生的八卦因子便开始作怪,三三两两凑作堆,各种想像便凭空出世了。

122小雅的泪。

123被欺负了

123被欺负了

顾沫凌的轻功本远远胜于小雅,上次陈家岙之行,也只覃天与她并肩,小雅和杜铭昔用了全力也只堪堪的追随于后,可这次,顾沫凌一路急奔,直到将近工地上也没见到小雅的身影,她不由纳闷:难道小雅并没有走这条路?可是她明明看到小雅往这边来的呀,难道是回了千竹寨?是了,那次从千竹寨分明走的是捷径,想必那样的寨子定有不少捷径吧。

顾沫凌站在路当中,抬起手用手背轻拭着额上的微汗,娇阳如火,加上她病愈后一时体虚,这么一路奔跑,居然出汗了。

顾沫凌叹了口气,远远的看着岔道口的茶棚,没有过去,茶棚里只坐着三五个客人,江南江北不见踪影,只寻梅和杨二春在那儿招呼,她如今这模样过去,少不得让寻梅和杨二春担忧。

再看其他,整齐的石路已铺设完成,要建的房屋也因初出窖的那几窖砖头优先供给了她家的新房而未重新开工,唯顾沫凌要求的鹅卵石路还差一小路便可完工,此时,忙碌的四五人是小雅的助手,小雅本人却不见踪影。

顾沫凌没想上前询问,小雅一早去找顾行正,此时也没回来,想必他们也不一定知晓小雅的下落,她还是先去寻杜林,弄清别的一些事再说罢。

“凌儿?你怎不在家休息,到这儿晒什么?”身后,传来覃天不悦的声音。

顾沫凌扭过头,只见覃天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头上戴着一顶斗笠。

“你……”顾沫凌惊讶,他什么时候来的?看来自已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居然连人到了她身后都不知道,顾沫凌转身,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覃天看到她的动作,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摘下自已的斗笠戴到她头上,正了正,手顺着斗笠中的细草绳捋下,轻柔的系了起来。

这人,大庭广众的,怎么就不知道回避一下。顾沫凌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整个人便紧绷了起来,他的手指慢慢的系着绳结,她敏感的感觉到他的温热,脸上耳后颈间,似是被传染似的,渐渐变热,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顾沫凌忽的想试试这双手的温暖,这念头一起,她的心就无预警的狂跳起来,她有些紧张,左右瞧了瞧,才略略松了口气,好吧,现在这一片都没人……

覃天似是不知她的窘态,仍慢条斯理的系着绳结。

“看到小雅了没?”顾沫凌敛目,敛神静气的调整自已的心绪,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已的声音。

“找小雅何事?”覃天看不到她的脸,他有些不悦的皱眉,“有什么事你让人送个信叫她去就成了,身子才稍好些,这么大暑气怎受得了?”

“你说有没有看到就好了。”顾沫凌抬头瞪他,“哎,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叫覃天,不叫哎。”覃天刚刚打好的绳结因她这一下又被拉开,不由无奈的抬手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叹了口气准备重新系。

“算了,我自已去找她。”顾沫凌极不习惯现在这亲昵的氛围,从他手上抽出绳结,退后一步转身就走,可急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件事忙顿住脚步旋身回转,可谁知,覃天见她走这么快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也紧紧跟在后面,她这猛的一下,他收势不住,两人便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顾沫凌头上的斗笠没有固定,被这一撞顿时翻向了脑后,顾沫凌一惊之下忙抬头,嘴唇却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凉凉的东西,覃天的脸近在眼前,顿时,顾沫凌整个人便如触电般僵住了,心跳开始失控。

覃天原是担心顾沫凌是否撞疼了哪里才急着低头查看,谁料竟碰到了顾沫凌唇,他的震惊丝毫不逊于顾沫凌。

唇间传来柔软和轻香,将他心底深藏的那个感觉唤醒,那一次,她高烧不醒,他心急如焚之下,便用的这种方式给她喂药,那一刻,他多希望那碗药能无尽无穷,可是,碗终究只有那么点大,一碗药,只几口便被他送入了她唇间,可那感觉却似烙在了他心上般,总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跳出来,折磨得他辗转难眠。

此时此刻,他真的又尝到了她的滋味,柔软中隐隐传来的香甜,伴着她的气息印在唇上,让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搂住她的纤腰,想要进一步的品尝她的美好。

“咳咳~”刹风景的咳嗽声重重的响起,带着刻意的提醒。

迷失的两人顿时清醒过来。

顾沫凌下意识的便是重重一推,将覃天推离了几步,转头看向来人,她的心跳仍未平复,脸滚烫滚烫的,心间带着羞涩和慌乱。

“咳咳,那个……今天天气不错。”杜铭昔装模作样的抬手搭在额前向着天空眺望,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俩个,仿佛他只是自言自语的感叹今天天气真的不错,可是,他嘴边高高勾起的笑意却出卖了他。

顾沫凌狠狠的瞪了覃天一眼,都怪他,害她失态了,还被杜铭昔这小子看个正常,这下一定会被他取笑死。

覃天的脸此时也是通红通红的,只是他显得比她淡定许多,接触到顾沫凌不悦的目光,还冲她温柔一笑。

顾沫凌别开眼,戴上斗笠转身就走,再待下去,除了要接受杜铭昔打趣的注视之外,她的心脏只怕也要出毛病了。

这两个人,她是不指望了,反正不问他们也有别人知道怎么找小雅,哼。

“天哥,那个,感觉如何?”杜铭昔见顾沫凌落荒而逃,不由哈哈一笑,凑到覃天身边,挤眉弄眼的打量着覃天,只一会儿他便发面什么新奇事般大呼小叫起来,“哇,天哥,你脸红了啊?天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从小到大,可没见你这样过,嘿嘿,不过,你现在这样子还真的挺可爱的,怪不得那丫头魂不守舍了。”

“闭嘴。”覃天刚刚恢复正常些的脸色又是一红,他有些不自在的避过杜铭昔的注视,板着脸斥道,“不是让你守在家里的吗?又来此作甚?”

“嘿嘿,幸好我来了,不然怎么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好戏……不不不,我是说,幸好我来了,才恰好的提醒你嘛。”杜铭昔正说得兴起,却瞄见覃天的脸渐渐黑下,忙改口,讨好的笑道,“那啥,这儿毕竟是大庭广众,嫂子还没过门呢,被人看到总是不太好听的,对吧,嘿嘿,下回,你找个没人的安全点儿的地方,我保证不打断你。”

说罢,整个人往后一仰,脚下一滑,已远离了覃天,站在那儿笑嘻嘻的看着。

“让你看家,你偷溜,哼。”覃天眯了眯眼,冷哼了一声。

“哎,不是,哥,我是奉命来找你的,可不是偷溜,你不能不辩真相就罚我。”杜铭昔一见他这表情,一听他这语气,顿时老实了,变脸似的收起嘻笑,正正经经的站直身子,朝覃天回禀,“莫回来了,勇叔让我来找你。”

“哼,暂且饶了你。”覃天也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事实上,他还有些感激杜铭昔来得及时,不然自已估计真的会忍不住,这儿是大道,人来人往,被人看到,顾沫凌的名誉当真就给他毁了,虽然不久,她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他也不能让她忍受旁人半点非议。

顾沫凌自然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她的心思仍有些慌,不过,多少还是恢复了些许清明,刚刚只不过是意外,人生在世,无处不是意外,她没必要放在心上,反正,她即将和他订亲,现在就当是提前给他的福利吧,眼下,还是先找小雅,解决小雅和四哥的误会才是,另外,她也有些事要问一问杜林。

杜林正在市集里,除了杨仲成和几个杨家村的工匠,来来往往的都是杜林的手下,或是蹲在路边一手大锤一手大锥的敲打石料边角,或是两人一组运送石材,这么热的天,井井有条,没有一个人松懈偷懒。

不得不承认,杜林这帮人的纪律性。顾沫凌满意的点头,慢慢走了过去:“林叔。”

杜林闻言抬头笑道:“东家,可大好了?”

“不过是小病,是家人太担心才显得重了些。”顾沫凌轻笑。

“二弟,这就是我们的小东家,哈哈,东家,这是我二弟覃勇,你还没见过吧?”杜林指着自已面前的一个人热情介绍。

顾沫凌好奇的抬眼看去,只是那人背对着她,瞧着背影有点儿似曾相识,却想不起自已什么时候见过,心下也就释然,这天下,似曾相识的人何其多,并不是个个都是相识的。

“他也是小雅的爹。”杜林直爽的拍着那人的肩,将他扳向顾沫凌,边取笑道,“二弟,你个大男人还这么扭扭捏捏的作甚?别看我们东家是个小女子,可她丝毫不逊男儿呢。”

那人的庐山真面目显出来了,却是第一次和覃天等人来她家换皮毛买了很粽子的那个白面中年人,此时,他带着三分无奈三分歉意的冲顾沫凌点了点头,一拱手:“东家,见礼了。”

顾沫凌的心,忽的揪揪的疼,覃天,你果真欺了我……

123被欺负了。

124原是将门虎子

124原是将门虎子

这是一间能容百人的石室。

石墙上插着燃烧的火把,火舌“噼啪”的摇曳,映得满室暗影重重,正对着石门的几排石条案几上,整齐的排放着无数个牌位,密密麻麻,骇人心魂。

最前面那个牌位上面写着覃公元威之位,顾沫凌静静的看着,面沉如水,心里却已是思绪连翩。

这个覃元威,她是知道的,数年前,边城告急,师父带着她和寻梅前往边城,在一家驿站外,她第一次看到两个活生生的人血溅在她面前,事后,官府还将那两人的人头悬于城门上,声称这两人非议朝廷重臣为叛国通敌之人鸣冤,乃是当年覃府余孽,官府甚至于派了大量的人手加强巡逻,四处查抄……

那一次,她第一次看到师父肃杀的冷意,在她们面前,师父一向是懒散温和的,整天抱着个酒葫芦,可那天,她实实在在感觉到了他的愤怒,她甚至以为,师父会出手,可是,片刻之后便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他甚至还说,事不关己便应该高高挂起,管闲事害得自已死无全尸,当真蠢笨之极……

是夜,师父彻夜未回。

顾沫凌整夜整夜的做恶梦,梦见血淋淋的人头梦见那喷涌的血柱。

至今想起来,顾沫凌仍有些惊惧,脸色发白。

杜林和覃勇肃穆的上完香,垂手躬身退至顾沫凌身边,便看到顾沫凌盯着那些牌位皱眉,不由互相对视一眼,覃勇轻轻点了点头。

“顾姑娘,那次你曾问起覃天,我否认了,实是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姑娘见谅。”杜林慎重的抱拳向顾沫凌一揖,“少当家虽名为我义子,实却是少主,少主有令,杜林不敢不从。”

原来,覃天是将门后人……可是,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充其量也不过是当年见到两个为覃府鸣不平的人血溅当场,充其量就是她的师父好心,在那夜盗了人头并将两人尸身安葬罢了,她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费心接近的地方,覃天,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沫凌xiōng口闷的发疼,略略侧头看着杜林,不语。

她是后来才从师父口中得知覃元威的,虽只有廖廖数语,却仍能听出师父语气中的敬意和遗憾,师父说,覃元威是三朝元老,骁勇善战,堪称英雄,只可惜,功高盖主,为人太过正直,终被奸佞得逞。

能被师父评为英雄的人,她也相信不会是吴三桂那样的人,奸佞陷害不过是个手段,功高盖主才是主因,可是,这样的狗血剧情,前世的电视剧里小说里还少吗?自古有之的故事了,顾沫凌听罢也没什么特别印象,反倒是那两个血溅在她面前的书生一直让她记忆深刻。

“顾姑娘,少主身负血海深仇,如此行事也是慎重起见,并不是有意欺瞒姑娘,杜林在此代少主向姑娘赔罪。”杜林见她不语,不由叹气,再次一揖,“在这寨中,众人只知杜铭天,并不知覃天是何人,就是知道的,也只以为覃天是化名,可事实上,覃天才是真名。”

“此覃公可是曾任边城都督的覃将军?”顾沫凌避开杜林这一揖,径自转移话题,要赔罪也该是覃天亲自来赔罪才是,杜林替代算什么?管他什么覃天是真杜铭天是假,要解释也得覃天自已来才是。

杜林一愣,双手仍合着没放下,他看看顾沫凌,又看看覃勇,明显很惊讶,他们带顾沫凌来此,不过是想告诉她,覃天并没有说谎,只因身负血海深仇才不得不瞒着一些事,至于覃家背景,他们并不打算说,可是,此时此刻,顾沫凌居然知道覃公是何人。

她虽是隐凡居士的徒弟,可她年纪不过十六,怎会知晓覃公是谁?杜林和覃勇的眼里都有着疑惑和警惕。

“昔年在边城时,曾见两人为覃府鸣不平而血溅当场。”顾沫凌淡淡的说道,算是为他们解释,“只是不知是否是这位覃公?”

“正是覃将军。”覃勇点点头,目露敬意的问道,“不知顾姑娘何时到的边城?可知那两位壮士名讳?”

“五年前,边城告急,师父曾带我姐妹前往,刚到驿站,便看到官兵围捕那两人,只听得只字片语,说什么覃公大义,奸佞天理不容,恍似那两人还直指当时都督无能,只知在内横行,却无退敌之能,说的倒是义正词严,只可惜,官兵手起刀落,他们除了血溅当场,人头落地之外,毫无用处,至于名讳,不过偶遇而已,只隐约听他两人自称商某丘某。”顾沫凌淡淡的说起当年的事,表情冷漠,似是毫不敬重那两人的勇气和魄力。

“啊难道是商兄弟和丘兄弟?”杜林失声,瞪大眼睛看着覃勇,他的疑问不过是下意识的惊呼,事实上,他也知覃勇定和他一般惊讶。

“谢顾姑娘告知。”覃勇神情凝重,转身便走,开启了石门,却不曾出去,而是举起双手拍了三下,一个人影很快出现在门口,覃勇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再次消失。

顾沫凌没有回头,在听到杜林的话之时,她就明白了那两人也是他们的人,只是,就像师父说的,那两人真的是蠢笨之极,为覃府鸣不平,想替覃府报仇平冤,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大喊大叫有什么用?难道他们两个人的血一溅,覃府的冤就能洗清了?功高盖主,就算你怎么低调怎么忠心,又有什么用?报仇的法子有无数种,可偏偏那两人却选了最蠢最无用的,这样的人,虽勇气可嘉,忠心可嘉,却也不过是四肢发达之辈。

“老将军为国为民cāo劳了一辈子,最终却是如此下场,唉。”覃勇慢慢走回来,见顾沫凌仍在打量那些牌位,便站在她身边叹道,“覃府上下数百口人一夜殁灭,牵连人数更是达数千人……唉,奸佞当道,昏君无德……”

顾沫凌闻言,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覃勇,淡淡的问:“二当家的这般感概,只是不知几位卧薪尝胆潜于这绵绵大山里,是想铲奸佞平冤,还是想谋天下为覃公出气呢?”

“咝~”覃勇还以为她想说什么,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问,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和另一边的杜林面面相觑,报仇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可是,谋天下?那不是造反吗?他们虽然不忿昏君,可也从来没想过要造反啊。

“顾姑娘,这话可说的重了。”杜林苦笑,他大概能明白些顾沫凌的意思,她这根本就是不满他们利用她嘛。

“我师父当年曾言,覃公是三朝元老,骁勇善战,堪称英雄,只可惜,功高盖主,为人太过正直,终被奸佞得逞。”顾沫凌面无表情,似是在谈论天气般,“奸佞陷害不过是手段,功高盖主方是主因,那么,几位是想寻谁报仇?当年奸佞小人,如今已是天朝相国,身边高手如云,纵是你们暗杀得了他,却也是难还覃公之清白,若当年,真是先皇暗中授意,你们又如何去讨这血债?唯有的,不过是父债子还,去找当今圣上罢了,那样,除了谋天下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不跳字。

覃勇和杜林面面相觑,他们想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顾沫凌的话是对的,不论哪一个,这讨还血债的路都是难于上青天。

“五年之前,那两人不过说过几句话便人头落地,且不论这是奸佞只手遮天还是圣上当真昏庸,都只说明,覃府当年的事,至今仍是禁忌,你们想谋划什么,一个不当就是灭顶之灾。”顾沫凌并不擅长那些权谋之术,她只是凭着前世看电视看小说看来的经验随口分析,当然了,这不是她的主要意思,覃府的冤再大,仇再深,与她一个小山村的弱女子何干?

“此事确实难,这二十年来,我们藏身在这寨中,唉,虽然日夜不忘血仇,可是,对此也是无计可施啊。”杜林沉默了很久,终究不得不承认顾沫凌说的有几分道理。

“是不是,都与我无关。”顾沫凌冷笑,“我只想知道,我一区区山村小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受诸位青睐?我只想知道,诸位不去寻求强援,反倒对我这样一个小女子这般费心思是何意?”

这才是她最想问的,覃天,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生命里?

杜林为难的避开顾沫凌的目光,他能怎么说?虽然初时接到那个行脚商人的消息,说顾家村来了两个小仙女,他们也不过是冲着想看看哪个小姑娘这么大魄力包下所有货物的好奇才下山的,至于后来,展开调查之后,他们才怀疑上她,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隐凡居士的徒弟,至于找隐凡徒弟的目的,却是不能明言于人前的,他总不能说他们想利用隐凡的势力来达到他们报仇的目的吧?

覃勇也无语,他是这起事情谋划人之一,少主的心思,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千算万算,他们都没算到少主居然真的动了心思了,他们倒是不反对少主娶这样一位姑娘当妻子,他们要做的事吉凶难料,少主能娶妻生子,倒也是为覃府留后了。

顾沫凌扫了他们一眼,淡淡一笑,继续去看那一排排牌位,心里却是生疼生疼的难受,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124原是将门虎子。

125画中的她

125画中的她

石室里,一片静谥,只偶尔响起火舌“噼啪”的声音,顾沫凌沉浸在自已的思绪里,没有理会边上的杜林和覃勇,片刻功夫,她已想了很多很多。

从相识覃天起,想到面前那一个个森然的牌位,从昔年那偶遇的血溅,想到和千竹寨的种种联系,她不由自主的想像当年的覃天是如何逃离生天来到这儿,不由自主的想像覃天这二十年可能受到的苦和难,初时知晓他欺她瞒她的愤怒竟渐渐的消散于无形。

覃元威牌位边上立着一个白氏的牌位,后面是并排三个,想来都是覃元威的妻妾,再后面则并排放着十几个牌位,分别写着覃文娥、覃文渊、杜青荷、覃文涵、覃文浩、覃文絮的名字,看起来,除了杜青荷,其他的应该都是覃元威的子女,杜青荷和覃文渊紧挨着,其他的都是孤伶伶独立。

杜林称覃天少主,看来,这两个应该是覃天的父母牌位了。

顾沫凌在杜青荷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侧头打量了一下杜林,猜测着杜林和覃天的关系,覃府事发时,覃天应该还是幼年甚至有可能是几个月的婴儿,却能逃得生天,想必与杜林和覃勇脱不了干系,电视里小说里不是都有的吗?主公家出事,都是身边的忠仆义婢拼死相救,然后含辛茹苦扶养成人。

不知不觉,顾沫凌对这两人添了一分敬意,能这般护主的,都是值班得尊敬的,至少比那两个蠢得丢了脑袋的人强许多许多。

“林叔,我能为覃公上香吗?”不跳字。顾沫凌的怒意消去,心头盘绕的竟全是对覃天的怜惜,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有,有。”杜林闻言一愣,随即惊喜的连连点头,上前点燃了三柱香,双手奉至顾沫凌面前。

顾沫凌接过,恭恭敬敬的三鞠躬,待她礼毕,杜林又慌忙上前接过那三柱香插至香炉里,复又退至顾沫凌身边,双目亮晶晶的看着她。

“师父说过,覃公堪称英雄,三朝为官,保国安民之功不可没,我虽是小小山村女子,却也是天朝子民,为覃公上一柱香也是理所应当的。”顾沫凌生怕杜林想歪了,便略避开他的注视,解释道。

“我等在此代少主谢过姑娘。”覃勇上前,和杜林并肩而立,齐齐向顾沫凌拱手道谢。

“我来此多时,家里只怕会着急,几位有话不妨直说吧,若方便,可请你们少主出来一见,顺便斟酌一下我们之前合作事宜,如何?”顾沫凌环视一圈,这石室建得颇密实,除了火把也没个洞口,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若是回去晚了,只怕家里人又要翻天翻地的找人了,至于这儿的事,事情都发生了,恨也好怨也罢,又有何用,还不如听听他们想干什么,是继续合作还是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总得有个决定,她能理解覃天的仇有多深,也知道覃天的处境有多危险,更明白覃天将来的路有多难,可是,那又如何?她总不能因为自已对他的好感,便置家人安危不顾吧,这情况已不是和陈大春斗斗气那么简单了,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灾。

“既如此,请姑娘移步。”覃勇点点头,右手往边上一伸,杜林也无异议,跟在后面。

这一次,顾沫凌没有被蒙上眼。

出了石室的门,却是石道,两边皆通,覃勇在前面带路,顺着左手边转去,这通道似是圆形,顺着石壁弯去,尽头又是一道石门,覃勇在光秃秃的墙上按了按,石门便开了,门外守着两个人,见他们出来也是直直的站着。

顾沫凌目不斜视,心里却是猜想这样的石室究竟是原先就有的还是杜林等人来此之后才设计的。

“去请少当家到聆竹居。”覃勇对左边那人吩咐了一声。

“是。”那人迅速领命往右走去。

“姑娘,请。”覃勇回头微微一笑,客气的相请。

顾沫凌也不说话,低眉顺目的继续跟在后面,她也不是不知规矩的人,人家客气没将她眼睛蒙上,并不代表她就能随意乱看,不过,走的路线,她却是记在心里。

就这样,忽左忽右的从一个套一个的石室中相继出来,一抬头,却是青葱葱一片竹海,乍然见到亮光,顾沫凌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片刻才重新睁开。

她听到身后石门关闭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不由惊住了,只见面前石壁一片绿意,爬满了青藤,哪里的门?

如此匠心,怪不得官府对这千竹寨无可奈何,仅这儿便设得如此隐秘了,那么,千竹寨周围的机关还会少吗?

顾沫凌毫不掩饰赞叹,不过,她并没说什么。

聆竹居依旧清清静静的,此时,娇阳西斜,平素火热的光芒都被挡在了竹梢间,林间一片清凉,确是避暑的好地方。

这一次,顾沫凌没有被安排在上次待过那个房间,而是顺着竹廊来到尽头,上次那个面具男子所站的地方。

覃勇轻轻叩了叩竹门,等了许久没见回应,便推开了门,里面空无一人。

“姑娘稍坐。”覃勇请顾沫凌入内。

屋内,靠墙立着一排书架,上面放满了各种书籍,靠窗处,放着一张竹制书案,上面平铺着一张白纸,笔墨砚台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边,书案旁的地上立着半人高的竹制圆筒,里面整齐的插着画轴。

书案对面,靠墙放着几张竹椅。

不用猜,这儿是书房,应该还是覃天的书房。顾沫凌的心没来由的一悸。

在那张竹椅上落座,顾沫凌一抬头,却见书案的另一边墙上挂着一副画,刚刚进门时她只顾着打量屋内摆设,也没回头看,这时坐下却看到了。

原本,不过是副画而已,她根本不用这么惊讶,可是,她看到的,那画上的人分明就是自已,不由自主的,她起身走到了画前,细细看着。

画上的她,巧笑倩兮,顾盼间神彩流转,说不出的俏丽柔美,顾沫凌从来没觉得过自已原来也可以这么美,她的长相只能说是清丽,也只有来到这大山里才会被人称为仙女,换了在京都,她也不过是中等之姿罢了。

“这是少主精心绘制的。”覃勇微微一笑,“顾姑娘,我知道你对我们隐瞒少主身份颇为不满,也知我们接近你的目的有失磊落,可是,少主对你的情谊,却半点不假,其实,少主早就想告诉你他的身份了,只是怕你生他的气,从此远离,每夜,他都是站在这画前,愁眉不展。”

“是啊,只要是东家交待的事,少主都不让人替他去做,宁愿自已辛苦也要亲手完成呢。”杜林也帮着覃天说起好话,“这次从镇上回来,知道东家病了,他都没回来过呢,日夜忧心,恨不能以身代之,那日从顾家村回来后,却是极高兴,还亲自去找了徐媒婆,少主打小便自知责任重大,素来清清冷冷的,我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为个姑娘如此上心呢。”

顾沫凌收回目光,低头不语,她哪里能听不出覃勇和杜林的用意,只是,无论怎样,他终是有所隐瞒,就算她现在不气了,却也不能轻饶了他。

“义父,勇叔,何事这么……”门外,进来几个人,覃天清醇的声音轻快的响起,似是心情极佳,可是,当他进了门,看清覃勇和杜林面前站着的顾沫凌时,要说的话便生生的顿不住了,心里无来由的一乱。

顾沫凌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看着画,心乱如麻,她要怎么问?如果不知道他的身世,她还能质问几句为什么,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苦衷,但,有苦衷又如何?在她心动的时候却知道他接近的目的不纯,让她如何心静?

“咦?这位姑娘是?”覃天身后还跟着一位年青人,见覃天傻愣在门口,不由奇怪,从边上挤进来,才看到屋内的顾沫凌,不由睁大了眼。

“顾……顾……顾姑娘”江南江北跟在后面,进来之后,顿时愕然,下意识的就看向覃天,心道:这回儿少当家的有麻烦了。

“凌儿,你怎来了?”覃天叹了口气,恢复了常态,缓步走到顾沫凌身边,覃勇和杜林自动的让出位置,并将那个一直好奇打量着顾沫凌的年青人拉到后面,又轻声吩咐江南江北出去准备茶水。

“让红姑准备些饭菜,顾姑娘还没用中饭呢。”杜林这才想起来,中午到现在,他们还没吃饭呢,忙拉住江南小声说道,原本,他是想退出去的,可又怕覃天和顾沫凌一言不和反而闹出大问题,便留了下来,碍眼就碍眼吧,总比闹翻了好,而他身边的覃勇,显然和他一样想法,此时安稳的坐在竹椅上,和那个年青人小声闲聊。

“我若不来,又怎识得千竹寨堂堂少当家的真面目呢。”顾沫凌原本想说,她是因为要找小雅才会意外来到这儿的,可是,听到覃天的声音,她忽然觉得委屈,xiōng口堵得生疼生疼的,无名火腾的上来,呛人的话便脱口而出。

“凌儿。”覃天低头看着她,不知该怎么解释。

顾沫凌转身,退后一步看着他,他已换了平日的布衣短衫,换了一身青色长衫,长衫上绣着细竹,他的长发挽在后面,额上绑着一条同色发带,这样的覃天多了一份俊雅贵气,果然,上次看到的戴着面具的就是他,还装神弄鬼的,顾沫凌心里的不悦又添了一分,她又退后一步,垂眸不再看他,只淡淡的说道:“我顾沫凌不过是个小小的山村女子,却能蒙少当家另眼相看,实是荣幸。”

“凌儿”覃天心一痛,皱着眉打断顾沫凌的话,眼前的她,让他极不舒服,“我知道我不该瞒你,可是……”

“我已知道你的苦衷,少当家不必更重复。”顾沫凌飞快的打断他的话,她怕自已冲动,就这么饶了他,避开覃天痛苦的眼视,她转向杜林等人,清脆的说道,“既然两位能带我去见过覃公,必是已查过我的底细,如今,也不必绕圈子了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不妨直说。”

覃天微抬着头,闭上眼睛,硬是将心中的痛压下,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不知道竟会来得这么快。

再睁开眼时,覃天又是平日的覃天,平静,淡然:“坐吧。”

125画中的她。

126什么意思

126什么意思

书房里,极静。

覃天负手立在窗前,默默的看着窗外曲廊回旋湖水盈盈,眼前似是又现那夜她翩然的倩影,那夜,他就坐在这书房里,她在那曲廊尽头,虽是隐在暗处,却是温情满怀,而如今,她就在身边,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啊,他们接近她本就是别有用意的,他还能解释什么?

覃天抿着薄唇,久久不语。

顾沫凌端坐在竹椅上,垂眸看着自已的足尖,她知道,那个陌生的年青人正在打量她,可是,她却没有兴趣知道他是谁,她只是在等,等覃天的解释,他的苦衷如今她已知晓,心里的气早已消散得差不多,只要覃天一句解释,她就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开口,只是那样站着,渐渐的,顾沫凌心里的委屈又浮了上来。

好吧,不说就不说,又不是她求着他,哼。顾沫凌越发的沉静。

杜林和覃勇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见覃天和顾沫凌都不说话,他们俩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好就这样干陪着。

反倒是那个年青人,兴致勃勃的打量着顾沫凌,时而看看覃天,时而又抬眸看看那边墙上的画,最后目光又落在顾沫凌身上,脸上笑意渐浓: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有这样的好戏看。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打破这僵局,他还想看看一向清冷自持的覃天怎么破这局呢。

就这样,书房里明明有五个人,却静得仿若无人。

杜林和覃勇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见覃天仍是那个样子,不由着急起来,他们事先已经替他作了铺垫了,顾姑娘明显也理解了,他现在怎么就不说话了呢?只要他说句话,好好哄哄,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吗?难道……是因为他们在场,所以他不好意思了?

杜林看看边上的年青人又看看覃勇,越发觉得有可能,少主天资聪明,文才武略都是绝佳的,可是这情情爱爱的,却是第一遭,脸皮难免薄些,自已这种些人还在这儿作壁上观,他自然拉不下面子了。

想到这儿,杜林朝覃勇挤了挤眼。

覃勇是聪明人,素来是千竹寨的智囊,杜林能想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当下便会意的点点头,准备找借口退出去,可是,他一转头,就看到了兴趣不减的年青人,不由苦恼了,他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呢,这小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个能看少主出糗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过?

覃勇在心里无奈的叹气,清咳了一声,说道:“莫,刚刚顾姑娘告诉我商兄弟和丘兄弟的下落,这事儿,还得你去办。”

“商叔和丘叔怎么了?”覃天终于开口了,他侧身站着,惊诧的看着顾沫凌,不明白她怎么会认识他们。

“商兄弟和丘兄弟已于五年前落难了。”覃勇略低着头沉重的叹了口气,将顾沫凌的话重复了一遍,“没想到十五年前一别,竟是天人永隔,只是不知两位兄弟家中可有他人,莫,你派人去查查,若有,好生安顿。”

“是。”那个叫莫的年青人收起笑意,郑重点头。

只是,他应虽应了,却仍端坐着一动不动。

覃勇的目的却不单单是这个,此时见莫如此,不由无奈,暗示不成,那就明拉算了,于是,他站了起来,边上的杜林见状,也跟着起身。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江面江北提着食盒端着茶水点心进来。

杜林心里一喜,忙说道:“怎的这么慢?东家还没吃过中饭呢。”

覃天微一皱眉,看着顾沫凌:“为何不吃?”

“是我们疏忽了,顾姑娘找到我们时已近饭点,后来到了这儿,便给耽搁了。”覃勇忙上前自认错误,又向顾沫凌赔礼。

“没什么,我也不饿。”顾沫凌倒不是客气,她是真的不觉得饿,心里有事,怎吃得下?

“病才刚好,怎能不吃东西?”覃天不悦的看着她,转头冲江南江北吩咐,“还不摆上”这话气已是偏冷。

江南江北急忙应下,快手快脚的在竹几上摆上。

“义父、勇叔,两位也回去用餐吧,有事一会儿再说。”覃天说罢,转向莫,“你不是有事吗?怎么还在这儿?”

“咳,我的事不急。”莫懒懒的起身,笑着看着顾沫凌,“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呢?”

“哼。”覃天淡淡的哼了一声,忽的伸手握住顾沫凌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便往外走。

“这位是顾姑娘,也是我们未来的少夫人。”覃勇笑着介绍,刚刚沉闷的气氛连他都看不过眼,便趁机打圆场,“走,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了,跟我们喝一杯去。”

“是,杜莫见过少夫人。”莫哈哈一笑,有模有样的朝顾沫凌行礼。

顾沫凌顿觉满头黑线,不知怎么应对,幸好,覃勇已不容分说的拉着杜莫走了,江南江北相视一笑,机灵的跟在后面,还体贴的将门带上。

“义母的手艺不错,你尝尝。”覃天手已伸便握住了她的手,拉她坐下,自已坐在边上,拿起筷子给她布菜。

顾沫凌脸上微红,忙挣扎着抽出手,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吃东西,今天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她还是填饱肚子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他算账。

覃天见她这样,微微一笑,拿起边上的小酒壶给自已满上一杯,陪着慢慢的饮了起来,时不时给顾沫凌挟些好吃的菜。

顾沫凌低头慢慢的吃着,心里不由好奇覃天什么时候才开口解释,可等到她饭快吃完,也没等到她期待的,不由失望,好吧,机会已经给了,是你自已不把握的。

顾沫凌郁闷的想着,放下碗筷。

“怎不多吃些?”覃天终于又说话了,只是这话却不是她想听的。

“又不是猪。”顾沫凌堵气的嘟哝了一声,起身走到窗边。

“呵。”覃天低低的笑着,随在她身后,温柔的说道,“你最近瘦了不少,该多吃些。”

“哎,我瘦不瘦与你何干?”尽说些没用的,顾沫凌心头火起,猛的一转身,气呼呼的瞪着覃天,说话也极呛人。

“无干吗?”不跳字。覃天却露齿一笑,又上前一步,两人原就站的极近,这样一来,两人几乎就挨到一起,气息相连。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沫凌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搅得心乱,脸上一红,从边上溜了出去,假装看着窗外的风影来掩饰乱跳的心,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样大胆了,难不成平时的老实都是装的?不对,他要老实怎么会那样子给她喂药?连信娃几个小孩子都看到了,他一定没有避开她的家人,想到这儿,顾沫凌感觉连脖子都烧了起来,心里浮想连翩:如果,他这会儿再跟上来……

覃天却没有跟上,而是和她并肩站在了窗前,几不可微的叹了口气:“义父原是我父亲身边一位副将,曾在战场上得我父亲救命之恩,勇叔是我父亲自小一起长大的侍从,当年,覃府被谄叛国通敌,全家上下数百口无在幸免,唯有我得义父和勇叔拼死相救逃了出来,前往我外祖家寻求援助,可笑的是,我那亲外祖,因害怕牵连,害怕收留我会被诛连,不但不念亲情,反将我义父等人软禁,还欲暗中遣人报官……”

顾沫凌静静的听着,心头的那点儿恼怒逐渐变成了心疼。

“若不是大舅明理,暗赠我义父令牌银两,这世间……早就没有我覃天了……”覃天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样的人,血债未偿,又怎可贪恋儿女之情……”

什么意思?顾沫凌听得心惊,他是想了断了?

好啊,不解释不道歉就想这样罢了,当她是好惹的吗?既然知道自已不可贪恋儿女之情,那来招惹她作什么?陈家大厅宣称她是他的女人,虽不是他亲口所说,他却在事后问她“你不愿吗”,这样的态度不就是招惹她了吗?后来,那一句“如卿所愿”又是什么?她病时,他大可以不管不顾,没有他亲口喂药,难道寻梅就没别的办法吗?

如今,谁人不知她顾沫凌已与覃天既将订亲,他倒好,说什么血债未偿……顾沫凌苦笑,心口却揪揪的疼,这个傻瓜,现在知道自已前路渺茫知道会牵连她了?

可惜,晚了。

若是他的事被有心人揪出来,那杜林还能隐得住吗?那么,杜林和她的合作关系还能瞒得住吗?到时,还不是一样会牵连。

顾沫凌并不怕这个,大不了到时遁世隐居,天大地大,何惧没有她容足之处,可是,她却不能不管她的家人,覃府的事太过严重,那相国若查到这些,还不得斩草除根吗?为了确保没有漏网之鱼,灭个把小村子算什么?

如今抽手早已来不及了,现在该想的是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他,又能让她的家人不受影响呢?

“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吧,合作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覃天沉默了许久,侧身看着她,目光复杂。

“什么意思?”顾沫凌淡淡的看着他,问,“当没发生过?你觉得可能吗?”不跳字。

覃天无语。

“说的倒是轻巧。”顾沫凌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心里飞快的盘算起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126什么意思。

127给我一个名份

127给我一个名份

许久,覃勇等人才匆匆而来,顾沫凌看了看窗外,天际已有红霞,便不愿再拖下去,直接了当的转身看着覃天说道:“我有话要问。”

覃天坐在书案前,沉默的点头。

“第一,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什么?第二,既然有血海深仇要报,为何要隐在这偏远小山村里,这儿离京都隔的可是千山万水,你们不去京都谋事反倒在这儿对我这样一个山村小女子费心思?”顾沫凌想弄清他们的目的,罪魁祸首远在京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儿做这么多?

“不瞒姑娘,我们隐忍二十年,一是少主年幼,二是时机未到不得不忍。”这次开口的是覃勇,他缓缓起身,在屋子里踱步,似是在思量怎么说才更有说服力,“这二十年,我们也并非一事无成,只是奸相在朝中这许多年,势力早已盘根错节,非我等能撼,唉,二十年了,当年浴血相从的兄弟们如今也在这儿安了家,虽说他们仍不忘覃公血债,但前路荆棘,我们不能不考虑后路,只有安顿好了家人,让他们后顾无忧,别无他法,再,我们这许多年虽韬光养晦,深居简出,可是,官府对千竹寨的关注却丝终未缓,若将来,我们有个好歹,剩下的老弱妇孺可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找我是为了有个幌子,掩人耳目?”顾沫凌略略放心,原来他们是将这儿作为后路了,那她倒不必太担心这儿会被人找到危及家人,“以你们的能力,随便找个人就能撑起场面,何苦偏要寻我?”

“方圆百里,又有何人比姑娘合适?寻常土生土长的人家,大伙儿都是知根知底的,斗然间撑起这样的大场面,不是惹官府的眼吗?”不跳字。覃勇摇头,头头是道的分析,“再者,找姑娘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令师。”

“我师父已过世,帮不上你们什么。”顾沫凌皱眉,淡淡的点出事实。

“隐凡居士虽已过世,可他的威名仍在,江湖上,受隐凡居士恩惠的人,可都是对居士忠心耿耿之辈。”覃勇微笑着,“其实,也不需姑娘做什么,只要姑娘能继续和我们合作下去,他日若有居士旧人来投,姑娘能提点提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了。”

师父的旧人?顾沫凌实在听不懂覃勇的话,他怎么这么笃定会有师父的旧人来投?

“只我一人,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不想我的家人受到任何影响。”顾沫凌重申上次提的要点。

“这个姑娘只管放心,我们的家人也在这儿,就是知道滋事体大,才如此安排想护他们周周。”覃勇飞快的点头,面有喜色。

“师父的事,我一无所知,实帮不上什么,这个却不能保证。”顾沫凌实话实说,不靠谱的事可不能答应,再说了,她本来就不知道师父有什么手下,只知道哪儿“热闹”师父就会去哪儿,比如,边城兵祸,萧城涝灾……她根不想问他们找师父的旧人作什么,想来是想借师父的东风,招收人手吧。

“姑娘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如往常一样,做自已想做的事就可。”覃勇连连点头。

家人安危不用担心,又不用做什么,不过是打个幌子让他们的人有光明正大出入的机会,倒不算是难事,顾沫凌淡淡一笑,瞟了覃天一眼,见他眉心微皱,静静的听着他们对话,不由叹气,好吧,只要家人无忧,帮就帮吧,他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背负了这么多。

“既如此,倒未必不可帮。”再说出来的话,便软了几分。

“如此,谢过姑娘大义。”覃勇大喜,一揖到地,就连边上的杜林也动容的站了起来,冲顾沫凌抱拳行礼,“谢东家。”

“两位不必如此,我的话还没说完呢。”顾沫凌避开,又看了覃天一眼,开始提自已的条件,“我也是有条件的。”

“东家只管说,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杜某赴汤蹈火也会替东家完成。”杜林显得颇激动。

顾沫凌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正面对上覃天,微笑着说道:“给我一个名份。”

此言一出,覃天大震,猛的抬眸直视顾沫凌。

杜林等人都愣住了,杜莫极感兴趣的坐直了身子,打量着顾沫凌。

“瞧东家说的,徐媒婆不是已合过八字了吗?只等六礼一过,东家就是我们的少夫人了。”杜林咧嘴一笑,心下欢喜,是啊,少主即将成亲了,等上一年半载,覃府后继有人,他的使命便算完成了一半了。

“我说的只是名份。”顾沫凌饶有兴趣的盯着覃天的反应,心里暗笑,想断吗?门都没有,“我替你们做事,虽风险小,却并不是没有的,如今我也有我的烦恼,不能专门做事,所以,我的条件便是给我个名份,让我后顾无忧,如何?”

覃天紧紧抿着嘴,眼中有着些许怒气。

“少当家的,你曾说过,如卿所愿,现在可还作数?”顾沫凌唇角上扬,一脸戏谑。

“自然作数。”覃天的怒气渐渐收敛,回复那个面无表情的覃天,就像他们初见时,他该高兴的不是吗?他瞒她真实身份,她没有计较,知晓自已身份如此危险,她也没有弃之,反而要求给她名份,他不是得偿心愿吗?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不安这么难过?

“姑娘这话从何说起?”覃勇笑着问,他听出来了,顾沫凌这要求只怕没明面上这么简单,定是有什么隐意,“八字已合过了,姑娘与少主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怎的这会儿,姑娘还担心这个?”

“自我回来,便有不少人拿我亲事说事儿,我娘更是百般忧心,做女儿的自然也不好一意孤行,唯有成了亲方是解决此事的根本,可是,只是实不愿过那种……并不是我顾沫凌心高,而不想委屈了自已罢了。”顾沫凌说这话时又避开了覃天的目光,她可不想让他以为自已非他不嫁,哼,招惹了她,害她心乱后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想得真美,这次,我让你看得着吃不着。

覃天定定的看着她,目光深遂黑黝,面容波澜,看不出在想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顾沫凌有些心虚,她说的虽是事实,可是,用这样的事来当条件,确实不怎么地道,他们原本就是要成亲的,现在经她这样一说,反而有点儿像是她的报复。

就在顾沫凌以为覃天会拒绝,杜林等人想要开口打圆场的时候,覃天,淡淡的开口了:“如卿所愿。”

他答应了,她的心却没来由的一揪,原本是好事,如此一来却成了交易。顾沫凌缓缓勾起唇角,笑:“如此甚好。”

说罢,避开覃天的注视,故作轻松的笑道,“相信你们会处理好一切破绽,我也不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了,天色不早,我且先回了。”

“东家等等,我送你下山。”杜林有话要说,便主动提了护送,顾沫凌也不反对。

覃天没有起身,甚至没有再看顾沫凌一眼,他微垂着眸静静的坐在那儿,心情颇不平静,原来,她答应和他成亲只是为了名声为了解决她的难题。

“不愧是隐凡居士的徒弟,做事够冷静,够大方,哈哈。”杜莫乐不可支,一跃而起,站到覃天边上,搭着覃天的肩大笑道,“覃天,看来这会儿你是栽了。”

“笑够没有?没听到勇叔的话吗?两个月如何?”覃天头都没抬,抿着嘴冷冷的说道。

“不会吧,边城到这儿千山万水的,来回都不止两个月。”杜莫的笑顿时哽住了。

“一个月。”覃天冷哼一声。

“两个月,就两个月。”杜莫忙收回手,掠了出去,生怕覃天再给他减期限,不过,他掠出屋子之后,又伸进头笑道,“哎,可说好了,我若没回来,你俩不许成亲。”

“滚。”覃天随手抓起砚台砸了过去。

“啧啧,这次回来真值了,一向清冷的少主居然也会拿东西砸人了,哈哈。”杜莫缩头躲在外面,不怕死的在外面大笑,笑声渐渐远去。

顾沫凌从千竹寨出来,便沉默不语,杜林一路相送。

“东家,不是有事要找我吗?是何事要办?”自她生病后,就没出来过,今天突然去找他一定是有事,只是今天偏覃勇有事寻他被撞了个正着,不过想想这样也好,纸终是抱不住火,现在这样反倒坦然了。”

“没什么,本来是来找小雅解释拒亲的事的。”顾沫凌叹气,这些事,说到底谁也怪不了,覃天有覃天的苦衷,而她自已,本是怀疑过他的,后来却信了,如今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

“秀姑昨日回来便说了,这事也不怨谁,姻缘天定,我们毕竟是……唉。”杜林长叹一声,反过来安慰顾沫凌。

“林叔,这事也是我疏忽了,没及时告诉我四哥,小雅就是覃姑娘,后来又好好的病了,一时便忘了,我四哥不知情才会拒了那些亲事,要是他知道覃姑娘就是小雅,他一定不会回绝,林叔要是见到小雅还请转告一声。”顾沫凌有些累了,她需要回去好好静静,理一理接下来该怎么做。

“东家,如果他们有缘,你可会同意他们在一起?”杜林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忽然又问。

“四哥能过得好,我作妹子的自然高兴。”顾沫凌哑然失笑,她今天这样急急忙忙的,不就是为了四哥的事嘛,要是今天她甩手不管,也就遇不到覃勇,也就没有后来的事了,当然,她现在也没后悔自已出来一趟,现在这样未必不是好事,以后和覃天相处,她也不必在怀疑他隐瞒什么时候了,覃天也好,杜铭天也罢,就是他,现在想想,覃天只不过瞒了他是千竹寨少当家的事,他告诉她不就是他的真名吗?

“少主的事,在寨中只几个知晓,便是红姑,也是不知的。”杜林的意思不言而喻,“她以为,你家拒亲,是因为她是千竹寨的。”

“她怎么会这么想?”顾沫凌失笑。

“上次东家提点她的话,她一回来就和我们说了,东家,你看这样好不好?”杜林也是真心想为小雅好,只是无奈当初迫不得已隐居在了千竹寨,现在说话便矮人三分了,“千竹寨这二十年来,担得不过是个虚名,这些年,千竹寨已与寻常村子一般无疑,要是他们的亲事能成,我让人去布置一番,小雅出阁回娘家都在那处如何?”

这意思,就是想在山下给小雅安置一个娘家了,这样一来,小雅就是个一般的山村姑娘,而不是千竹寨山贼的女儿。

顾沫凌当然没意见。

127给我一个名份。

128七夕礼物

128七夕礼物

顾沫凌借着病初愈的由头待在自已屋里静静的想了三天,细细思量之后,她觉得自已似是钻了牛角尖,其实,她大可不必这样纠结的,覃天不是有意瞒她,这点已经很清楚了,她何必揪着不放?她担心祸及家人安全,可这点,杜林他们已经明明白白的表态了,他们在这儿留的是后路,寨子的那么多老弱妇孺都是他们至亲的人,他们不会将她们至之险地,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了,京都离此千山万水的,那奸相的手能这么长?至于小雅他们的身份,更不用担心了,大不了换个地方安居,这大山里,岂止是顾陈杨徐刘李周王这几个村?上次大伯访到的地方,让他们坐实了不就行了。

抛开这些,顾沫凌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只是李氏不放心她在这大热的天跑来跑去,她便安心的在家待着,王瑾珏的身子越发不便了,可不能疏忽,算算日子,应该是八月底分娩,顾沫凌便接回了铺子里的事,外面的事都交给了寻梅,反正外面有杜林等人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想想那杜林,原来可是覃府的副将呢,虽不知是什么级别的,可大小是个官嘛,比她平头百姓高级多了,可现在,却在听她的话做事,顾沫凌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虚荣心。

覃天自那次之后便没有再来找她,李氏等人也不以为然,他来了自然热情招待着,若不来也是正常的,原本就是快订亲的一对,理当避嫌。

反倒是杜林来得勤快,每晚随寻梅的车回来,回禀每天的事情,这让顾沫凌又小小的得意了一番,瞧,人家可是威风的大当家呢。

当然了,她也只敢在心里小小得瑟一下,覃天的真实身份,她连寻梅都没告诉,覃府的事危险系数太高了,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份危险,这不是她对寻梅不放心,而是对寻梅的保护,所以,瞒去覃府的事,顾沫凌把覃天就是千竹寨少主杜铭天的事告诉了寻梅。

寻梅虽然气愤,却没说什么,在她心里,山贼不山贼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是不满覃天的隐瞒,不过,覃天都即将成她家姑爷了,只要小姐高兴,以后能过好日子,这些都是小问题。

这一点儿,寻梅倒是比顾沫凌大气,没有像顾沫凌那样纠结这么久。

农忙也结束了,顾行周等人又得了空,顾沫凌想想工地上也没什么可做的,便让他们留在家里帮忙盖房子的事儿,就这样,日子又似回到了最初,平静而忙碌。

顾行正那日得知自已拒的是小雅的亲事后,回家发了一晚上的呆,后来便一直没了笑脸,顾行英悄悄告诉顾沫凌:“四哥这几天都不得劲儿,晚上总睡不好。”

顾沫凌没接腔,只是让顾行英多注意着点儿,尽量别去打扰四哥,或许等他想清楚了,便会有决定了,到时候,能帮再帮一把不迟。

这一日,是七夕节,顾行正自动自发的接替了杨二春去了茶棚,顾沫凌看到不由轻笑,看来四哥是想找机会见小雅了,只是,小雅这段时间却是没下山来,一会儿自已还是帮帮他吧,让人去通知杜林,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有些话,总得他们自已说开了才好。

不过,才一会儿,顾沫凌便知道自已似乎想岔了。

王瑾珏告诉她,今天是七夕节,这儿虽是穷乡僻壤,但对这些节日,大伙儿依然很热情,每年七夕都会有节目,姑娘**们都会聚了村长家,一起祭拜织女,一起赛巧,至于男人,却是不去的。

“大伯公还管七夕节?”顾沫凌这才知道顾行正换杨二春去茶棚的用意,原来是要过七夕啊,不过她更惊讶的是顾一尘竟然管这些。

“并不是大伯公管这个,只是除了村长家,没有更大些的院子了,祠堂前面的地是大,可祠堂却不是我们做女人的能随便进的,长老们怎么会允许一村子女的到祠堂前喧哗呢。”王瑾珏笑着解释,“大伯公不管这事,不过他家的几位嫂子却是管的,每年都由她们主持,大伙儿也是图个热闹。”

“七妹,可准备好礼物了?”杨二春收拾好厨房里的东西,刚出门便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问道。

“礼物?还要准备礼物吗?”不跳字。顾沫凌眨了眨眼,对这些,她实在不懂,前世,七夕被视为中国的情人节,可是她没谈过恋爱,根本不注意这些,再说了,前世满大街的礼品店,买个礼物还不方便,后来到了这儿,师父一个老头子,哪里会懂这些女孩子的节,她和寻梅两个还真没参加过这样的节呢。

“瞧瞧,就知道你没准备。”杨二春轻笑,走到屋边拿了个空篓子出来,坐到顾沫凌身边,边说边收拾着篓子里残余的东西,“如今,你也快订亲了,这过七夕节的,不应该备个东西送送嘛。”

呃,原来是说这个。顾沫凌顿时无语了,原来大嫂也这么浪漫啊,不过,自已都没这些经验,哪知道七夕还要送礼物的啊。

“一般都是送香袋香包的,若没有,就送自已配带的小物件也是可以的,重要的是心意,让他知道你的心意就好了。”王瑾珏一看就知道顾沫凌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忙给她出主意。

好吧。在两位嫂嫂期待的注视下,顾沫凌点头表示一会儿回屋好好翻找一下,看看哪个合适送给覃天,心里却在嘀咕:情人节不是都男的送的吗?敢情这古代的人就是重男轻女啊,只让男的收礼物。

杨二春将空篓里那点儿东西都清理出来,然后背起空篓便要走。

“大嫂做什么去啊?”顾沫凌好奇,今天杨二春留在家里难道还有任务的?

“我去摘些柏叶和桃枝回来洗头发。”杨二春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又说起了另一个风俗。

顾沫凌兴致来了,便拉着王瑾珏问个不停,王瑾珏含笑一一说给她听,一直说到有客人上门才停下,只是,今天来的大多数是准备供品来的,说来说去仍逃不开乞巧二字。

“小姐。”寻梅送顾行正去工地上刚回来,牵着马一走到面前,就笑得极神秘。

“天上掉馅饼了?笑那么开心。”顾沫凌正在找还零钱,一抬头便看到寻梅的笑,不由笑着打趣。

“诺,给你的。”寻梅一手牵着马,一手从身后取出一个小木盒子,递到顾沫凌面前,“某人托我带给你的。”

“呵呵,某人还挺有心意的嘛。”王瑾珏一听就猜到了,也睨着眼睛笑看着顾沫凌。

顾沫凌脸上一红,没有去接,只低头提起笔在纸上记下刚刚的进出账。

“可不是嘛,只是某人也真是的,送礼也没诚意,自已不亲自送来,反让我带,小姐,按我说,还是退回去吧。”寻梅故意捉弄顾沫凌,边笑边收回手。

“行了,显你口才好是吧。”顾沫凌白了她一眼,手一伸将木盒子拿了过来,当场打开,“是什么好东西?”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支木簪子,雕刻的极精致,顾沫凌拿在手里细细一瞧,只见好木簪子上刻的居然是细细小小的竹叶,而整支簪子的形状分明就是一株小小的竹子,竹杆竹枝竹叶,虽不多,却极是形象,顾沫凌不由轻笑,他还真不是一般的爱竹,只不知道是因从小受千竹寨的影响,还是因他的缘故才有的那片竹海。

“切,这人太抠门了,捡根烂木头当礼物。”寻梅故作不屑的瞟了一眼,一边注意着顾沫凌的脸色。

顾沫凌微微一笑,收了起来,不准备和寻梅斗嘴,反正她怎么说,都会被她们取笑,只是在心里,却有些甜,这还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呢,就算是木头,可是被雕刻的这么精致,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杨二春很快就背着满满一筐桃条柏叶回来了,拿到厨房煎了几桶热汤,一下午几人便互相帮忙着洗头发,连李氏和鹊儿莺儿也都洗得清清爽爽的。

顾沫凌抽了个空,回到屋子拿出她的包袱,翻翻捡捡,挑了半天也没挑到合适的,想来想去,最后摘下自已脖子上挂的玉石,这玉石形似水滴,晶莹剔透,,还是她四年前在萧城的小摊子上买的,当时的玉石黯然无光,她只是喜欢这形状可爱,便买了下来,后来又去首饰店加工了一下,在尖的一端钻了个小洞,又用红色丝线编了一根绳线串起做成项链,这些年居然就一直挂着,结果,挂着挂着,这玉便变成了如今这样,晶莹剔透。

这样贴身的东西,会不会不合适?顾沫凌犹豫了,解下玉石握在手里反来覆去的犹豫。

“小姐,快些,吃了饭就过去了呢。”寻梅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显得极是兴奋,见顾沫凌久久没出来,便跑到门外催促。

算了,就这个拿得出手了,管什么合不合适呢。顾沫凌叹了口气,找了个不常用的荷包,将玉石放了进去。

“小姐,林叔来了。”寻梅又喊。

“来了。”顾沫凌闻言,起身便要出门,走到房门边,想了想又回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信封,将荷包捋平放了进去,才开门出来。

杜林每日都来这儿,跟顾沫凌说一说工地上的大小事,今天也不例外,细细说完事,便起身告辞。

顾沫凌送他至路口,将信封递了过去:“有劳林叔转交。”

“给少主的?”杜林明知故问,双手接过。

“嗯。”顾沫凌脸一红,不过也大方的承认了。

杜林嘿嘿一笑,将信封收入怀中,快步离开。

顾沫凌一回身,便看到寻梅笑嘻嘻的看着她,脸上更觉发烫,不过,还好寻梅也顾着她的面子,很快便转过身去了。

128七夕礼物。

129意外的建议

129意外的建议

天微微黑下,整个顾家村便热闹了起来,大姑娘小媳扫们纷纷换过了衣衫,手捧小篮子走出家门,相约着三五成群的往村长家走去。

用杨二春煎的汤水洗完澡,换上衣衫出来,就见王瑾珏和杨二春围在柜台前,边说话边挑了些东西放入九格攒中,寻梅和冬菇两人在空地上摆放着几个木盆子,顾沫凌不由奇怪:“这些是什么?”

“牛郎织女鹊桥会,相顾泪涟涟,传说,今天晚上的露水就是他们的眼泪,用这水抹在眼上手上,可使人眼明手快。”王瑾珏笑着解释,“这些呢,是当供品用的。”

准备妥当,几人相携出门,王瑾珏原本打算不去,却被杨二春连哄带扶的扶着出来,寻梅提着九格攒,冬菇提着两坛女儿红跟在后面。

一路上,只见各家各户门前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盆子木桶,足见人们对这节日的重视。

顾沫凌走在最后,不由微微一笑,古代人对神明对传说的敬畏和期望总是那么高,兴许这也是对生活的一种期望吧,借着这些类似的节日,向上苍祈愿美好生活。

越近村长家的院子,越见热闹,大姑娘小媳扫们个个满面笑容的捧着东西过去,远远的,小伙子们也是三五成群的站在空地上围观,注视着这边的热闹,这些目光只有喜悦和欣赏,是没有一点点儿杂质的。

“沫凌来了。”西子媳扫和她的妯娌作为主人正招呼着各家来的姑娘媳扫们,一眼便看到了顾沫凌等人,笑着迎了出来,挽住王瑾珏的另一边,清脆的招呼,“大嫂二嫂,寻梅,十五妹,你们可来晚了。”

满院子的人,除了顾一尘家的几个孙媳扫,顾沫凌是一个也不认识,她平日里不是去了工地就是待在家里,虽有几个熟面孔,却是不知名字,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只能面带微笑颌首行礼。

她们一进来,满院子的目光就落在了顾沫凌身上,羡慕的、好奇的、怯怯的甚至是敬畏的,在她们眼里,顾沫凌是只能远观不能亲近的,且不说她的本事,便是现在她这打扮,或许都是她们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看到顾沫凌缓步走了进来,人群自动自发的退到两边,有些姑娘甚至悄悄的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衣衫,不自在的捏了捏衣角。

“我这样子多不方便,偏大嫂不肯,硬拉着我来了。”王瑾珏笑盈盈的和西子媳扫等人闲聊。

“就是这样子了才更该来,求个好兆头嘛。”

“这些都是我家七妹让带的,给大伙儿助助兴。”杨二春俐索的摆出九格攒,放上女儿红。

顾沫凌这才注意到,院子中间已拼了六张方桌,上面摆满了东西,有炒的南瓜子,有煮的豆,有蒸的糕点,各色各类,想来是各人从家里带来的。

顾沫凌和寻梅静静的退到边上,冬菇此时已被熟识的小姐妹团团围住,时不时的朝这边看上一眼,笑容满面。

“真热闹。”寻梅感概的环视着满院子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七夕这么热闹呢。”

顾沫凌轻笑,以前跟着师父,逢年过节都是三个人,师父虽然是哪里有热闹便往哪里跑的人,可真到了热闹面前,他却是远远的看着,从不参与其中,而她们两也没有兴起过要参与进去的想法,做的最多的就是站在师父身边……不对,那年在京都的上元节,师父让她们去街上玩,自已却消失了一天一夜,再回来时却匆匆的带着她们离开了京都。

“沫凌。”有人在喊,顾沫凌转头一看,只见顾言松的妻子周氏站在堂屋前笑着朝她招手,“来,我公公找你说话。”

顾沫凌忙上前。

堂屋里除了顾一尘,还有那八位老人,见她进来,都是和善的点了点头,不似初来时那般排斥警惕,顾沫凌一一行礼,在顾一尘招呼下坐在下首,心里暗暗好笑,怎么这些老头子也过七夕节?

“沫凌啊,我昨天去市集看过了,那儿快完工了吧?”顾一尘不喜欢绕来绕去的套话,待顾沫凌一坐下,就直接问起市集的事儿。

“是,这个月底大概便能完工使用了。”顾沫凌点头。

“那打算何时开业?”顾一尘又问,路老坐在他边上,此时也是竖起了耳朵专注的听着。

“我正想请大伯公和路老给选个好日子呢,不知下月中旬可有好日子?”顾沫凌顺着话提起选日子的事,反正这村里选什么日子都是找顾一尘和路老,省得到时候她还得专门跑一趟。

“你看八月初八如何?”顾一尘微笑着,似是早就选好了日子,“八月初八乃是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那就八月初八吧,对顾沫凌来说,选哪天都好,不过,入乡随俗,不用问她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的,在他们看来,动土要祭土地神,这开业也是大事,自然也是要先祭拜的。

“大伯公,这开业该如何祭拜,到时还得劳烦你与路老多费用了,需要准备什么,尽管吩咐。”

“这不仅仅是你的事,也是我们顾家村的大事,出点儿力是应该的。”路老听到这话心里极是舒坦,双手柱在拐杖上笑眯眯的看着顾沫凌点头,现在,他可是越看她越顺眼了,瞧瞧,她办的几位大事,哪件离得了他路老呢?

“这市集开了,总是要收钱的,不知道你可有什么谋划?”顾一尘又问,在他看来,祭拜只是为了图个好兆头,这如何收钱如何管理才是重要的,“若是定在八月初八,总得提前把消息报散布出去吧?先不提以后怎么样,八月初八那天总得热热闹闹的来个开门红才是。”

顾沫凌惊讶的看着顾一尘,没想到他久居这大山里,也知道广告的重要。

“还请大伯公多指点。”顾沫凌没有说自已想如何如何,而是微笑着向顾一尘行礼寻求指点,私底下她与顾一尘倒是没这么多虚礼,可是现在,边上有八双眼睛看着,顾一尘是一村之长一族之长,自已总得给他该得的尊重,这样,才不会损了他村长族长的威仪。

“我们几个老家伙闲着无事,倒是琢磨出了些小点子,你且听听。”顾一尘点点头,看了众人一眼,笑道,“也不是什么好点子,无非就是想等确定了日子,将消息散布出去,这方圆百里,各家各户的亲戚众多,传个消息倒不是难事。”

“没错,我们老头子别的忙帮不上,到自家亲戚家里说说这事儿,容易。”边上的老人纷纷附和,表示支持。

“再,市集开业,那日定是人多,到时不光我们村里要召集人手维持场面,还得请些公差来压压阵脚,以免有人趁乱捣乱或是小偷小摸的,王家集的捕头由槐子去请就成,不过,要是能请李捕头来一趟,以后我们就不用怕谁轻易来使坏了。”顾一尘待众人稍静些,才说出第二点,“这李捕头,还得沫凌你去请。”

“成,只是不知李捕头有没有空,这个月我还得去趟镇上,到时去拜会李捕头便是。”顾沫凌点头应下,其实他们不提,她也想到了到时请李捕头来坐镇,她还想请刘保长来露露脸呢,只是现在还不知成不成事,便没有吭声。

“还有,我瞧那儿搭的一个个石台可是摊位?那些是长期的还是临时的?”顾一尘又问,不过问罢之后他又补充了几句,“虽说大伙儿都不容易,不过你建个市集,投了那么银子进去,也不能亏了,以我说,该收就得收,不必顾虑。”

“村长,那我们村的人去,是不是……”

“是顾家村的人就更得交,区区几文钱,与往后的好日子比起来算什么?你们啊,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儿,这市集一旦旺起来,还怕赚不到钱吗?要是今日免了顾家村的,那日后别的村沾亲带故的都求到她面前,让她怎么办事?沫凌为了造这个市集,可不光只是花了那么多银子,还费了不少心,总不能让她亏吧?”顾一尘是真心真意的替顾沫凌想过,听到有人提出这个话头,一口便打断了,“要我说,你们村要是有人有那个魄力,就包个长期的,让沫凌给个实惠,便算是照顾了。”

几位老人听罢,不再说话,就是刚刚提那个话题的老人也是不住点头。

“爷爷,外面都快开始了,您还拉着沫凌妹妹说事呢,要说,改天让沫凌妹妹专程来一趟不就是了。”西子媳扫从门口走了进来,显然,她在顾一尘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极自然的冲顾一尘埋怨,一边拉过顾沫凌的手笑道,“走吧,就待你一个了,路老,各位叔公们见谅了。”

顾沫凌被她拉着,只好朝顾一尘等人笑着致歉,心里还在想着顾一尘刚刚的话,这些问题,她倒是粗粗想过,只是,一时没想到顾一尘居然也能提到这些,要知道,顾一尘虽是村长,可这大山里识字的人不多,经商的人更是没有,就算身为村长的顾一尘也很少接触到这类事,他能想到这些,已是很不容易了。

顾沫凌心里有些感动,他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她考虑啊。

院子里,众人已排排站立,西子媳扫拉着她一直走到最前面最中间才站定,笑道:“以往得大家看重,都是我与你二嫂主持的祭礼,如今你二嫂却推说自已身子不便不愿理事了,那就由你代劳吧。”

“我?”顾沫凌愕然的看着西子媳扫,又看看众人,不由笑了,“我从没参加过这些,哪里懂如何祭礼?嫂子快别躁我了,还是另寻个懂的嫂嫂姐妹的一起吧。”

“如今,村里哪个及得上你?你就别推了,又不用你做什么,只要和我一起拿着这三柱香一起拜拜就成了。”西子媳扫二话不说,拿起桌上那一把香,凑到燃烧的火把上点燃,确认每一根香都点着之后,才用手不断挥着将香上的火苗挥灭,分了三柱香塞到顾沫凌手里,然后一一分发给其他人。

“没错,十二妹别推了,你是做大事的,和我们这些人不同,这头柱香当然得让你来,听说市集快开业了,让你来上头柱香,日后生意必火,我们顾家村也跟着沾光嘛。”西子媳扫身边的年轻妇人快言快语的接话,顾沫凌认出来了,是顾行东的妻子魏氏,看来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七妹,拿着吧,时辰快到了,别误了时辰。”连杨二春和王瑾珏也帮着她们说话。

顾沫凌这才接下,西子媳扫分完了香,回到她身边站定,开始祭礼。

129意外的建议。

130喜事盈门

130喜事盈门

祭礼极简单,先是由西子代表说些吉祥话,说罢,便是众人许愿,片刻等待之后,顾沫凌在西子的示意下第一个将手中的香插到了香炉里,退到一边,她才看到除了西子和她用的是三柱香之外,其他人手里都只有一柱,心里有些奇怪,不过想想也觉得没什么,也许这就是这儿的风俗吧。

礼毕之后,桌上的供品便成了宵夜,西子挑了一些送至堂屋里给顾一尘等人,姑娘们欢呼着涌上,分起供品来,唯顾沫凌带的那个九格攒里的东西却无一人敢动,顾沫凌不由好笑,朝寻梅点了点头,寻梅会意,招呼大伙儿上前。

“青青,给你。”冬菇挑了几个蜜饯塞给她身边的一个好朋友,笑着说道,“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还有那些,你想吃哪个就去拿,这些都是特意挑来给大伙儿尝的。”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后面自然就跟上许多,片刻之后,那九格攒里的东西已消灭得一干二净。

便在这时,西子和两个年轻妇人抬了十几个小木盆上来,木盆里装满了水,水面还飘浮着许多针,西子温和清晰的笑道:“姐妹们快来,看看今晚谁最巧。”

顾沫凌不解的看着大伙儿一哄而上,她还在疑惑:这又是水又是针的,比的是什么?

“七姐,寻梅姐姐,快来。”冬菇左右瞧瞧也没见顾沫凌和寻梅,便伸长脖子往外找,见她们好奇的在边上站着,忙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手拉一个将她们拉到最里面,她以前也曾和别的姑娘一样,对顾沫凌怀着敬畏之心不敢亲近,不过这段时间在铺子里帮忙,和她们相处久了,便自然而然的亲近了。

很快,顾沫凌便明白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了。

在西子的招呼下,众人分作几组,第一拔参加的人每人分到一根细线,然后站在木盆前,随着小沙漏一转,比赛便开始了,却是拿那线去穿水中的针,看谁穿的针最多。

这个难度却不是一般的小,讲的是眼目手快,细线遇水就软,穿一根都不容易,更别提比谁多了,水中的针又不是规则排在水面上的,横七竖八的飘着,想一气穿多少,确实需要些心思。

不过,结果让顾沫凌有些意外,第一拔的十几个人几乎每个都穿上了针,有一个甚至穿了三枚,高兴的在边上又跳又笑。

这一院子的人看着虽多,但也不过七八十人,几轮过后,结果就出来了,那个和冬菇一起的青青最多,穿了八枚针,西子和王瑾珏一样,都穿了七枚针上来,其他人,五枚四枚不等,也只廖廖几个失了手,一枚都没有。

“沫凌妹妹,寻梅妹妹,就剩你们俩了。”顾沫凌和寻梅压根就没想动手,可是,西子却不放过她们,笑着过来拉。

入乡随俗,顾沫凌被她们欢声笑语感染,也有些跃跃欲试,她也是用针的能手了,不过却没试过这样用针,于是也不推脱,接过细线走到了木盆前,捏着线对准针眼顺手一圈,便将那些针眼相对的针全穿了起来。

顿时,众人一阵惊呼,这结果最明显不过,不用数都知道没人比得上她了,一数,却是十六枚。

而另一边,寻梅咯咯直笑,举起手却是空空的,她手中的线已沉到了水里,她也不介意,这针线活本来就不是她拿手的,让她拿剑没问题,拿针却不是她擅长的。

“看来,今晚这奖励是沫凌妹妹的了。”西子笑道。

顾沫凌这才知道赢了居然还有奖励,忙推脱道:“嫂子快别这么说了,我素来以针为武器,这样便算我赢未免对姐妹们不公平,我看这奖励还是得归青青才对。”

“没错,以我家小姐的眼力,你这针就是悬于几丈之外,她也是能给你穿上线的,所以呢,这奖励还是得归青青。”寻梅知道顾沫凌也只是凑趣,便在边上帮腔,她知道自家小姐性子极淡,不会刻意和人亲近,眼下这些大姑娘小的透露的眼神,不是羡慕便是敬畏,小姐要是接了这奖励,只怕以后她们更是排斥,如今已在顾家村安定,虽求不到她们帮什么,但让她们对小姐多有好感也是必要的。

顾沫凌不愿收,王瑾珏和杨二春也是明理的,纷纷开口说话,最终这奖励归了青青,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不过是小姐妹们自制荷包罢了。

又闲坐了一会儿,人群才渐渐散去,顾沫凌等人也告辞回家,到家时,却见一家人都聚在了堂屋里,喜气洋洋的说着话,顾行正脸红红的低头坐在边门的凳子上,顾行英笑嘻嘻的靠在他肩上说着什么。

“咦?四弟可是有什么好事儿?”杨二春惊讶的看着顾行正。

顾沫凌和寻格相视一眼,都有些了然,看来四哥今天去茶棚收获不少呢。

“四哥要成亲了。”顾行英抢先说道,只见顾行正的脸更红。

“四哥,真的?”顾沫凌惊讶的问,看来杜林已将她的话转达了,只是没想到小雅的动作这么快。

“嗯。”顾行正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顾沫凌,双眼亮晶晶的。

“没错,明天就请徐媒婆去提亲,下月初八是好日子,要是来得及,下月初八就把事喜给办了。”李氏笑得极开怀,她最最挂心的儿子也要订亲了,她巴不得现在就办喜事。

“八月初八确实是个好日子,刚刚大伯公还说市集可在八月初八开业呢,说是诸事皆宜。”顾沫凌也替四哥高兴,“恭喜四哥了。”

“七妹,谢谢你。”顾行正憨憨的一笑,站了起来,脸上仍红红的,“要不是七妹,估计我和她……反正,就是谢谢七妹了,以后七妹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四哥。”

“四哥这话就不对了,难道我没帮你,我有什么事四哥就不管吗?”不跳字。顾沫凌故意逗他。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行正果然大急,连连摇手。

“好了啦,开玩笑的,你也不用谢我,我又没做什么。”顾沫凌顿时笑出声来,“再说了,你也是我哥,为哥哥做点儿事也是我应该的。”

顾行正盯着顾沫凌,许久许久,他才忽然低下了头,再抬头时,依然是憨憨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顾行正便牵了匹马前往徐村请徐媒婆。

徐媒婆的速度极快,第三天便和小雅那边的杜媒婆接上头了,这亲事两边都是愿意的,所以办起来便方便,合八字也只是应个势,直到此时,顾沫凌才知道小雅的全名,叫覃雅然。

三天的时间自然很顺利,徐媒婆再次登门商义定亲过小礼的事,覃家那边什么要求也没有,所以,一切便看男方这边的诚意了。

顾言林是个老实少言的庄稼汉子,面对这些事还真的手足无措,于是,便托了李氏和魏氏主持,还将自已多年攒下的铜钱全拿了出来,这些铜钱都被他装在陶罐里,藏在灶台底下,拿出来时,还黑乎乎的粘了许多锅灰,倒出来一数,居然有八贯多。

“大哥,你这些攒了多久了?”魏氏端了一盆热水,将那些沾了锅灰的铜钱扔进去,边扔边问,“瞧瞧,这些都有些发霉了,有些年头了吧?”

“正儿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存了。”顾言林沟壑纵横的脸上还挂着笑意,顾行正四岁时过继到他名下,如今也有二十年了,真快。

他这话一说,屋里顿时一片寂静,李氏眼眶微润,好一会儿才笑道:“总算了了心愿了。”

顾沫凌默默的看着,暗自叹了口气,二十年,才攒了八贯铜钱,可是,有些人家却连这八贯铜钱也没有呢,也难怪这么多人娶不上。

她想做些什么,可是,顾言林的意思却不建议大办,要求中规中矩不给新没面子就成了,李氏等人也同意,很快便敲定了聘礼单子,上次顾行英的亲事说定后,还没正式过礼,如今便一并办了,也不厚此薄彼,一样的聘礼办两分就可以了,于是,便积极的筹办起来,现在,家里有铺子,有马,有车,办这些也极是容易,很快便准备妥当。

七月十八那日,天气虽晴朗,却微风徐徐,颇为凉爽。

徐媒婆一大早便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到了,这边,由顾行正亲自带着,顾行英、阿泉及四个和顾行正平素相好的年轻人一起抬了,装上车,由寻梅驾着车前往覃家。

又过了两天,一模一样的阵容又从顾家村出发前往徐村,只是这次,顾行英是主角,顾行正替他抬杠箱。

数日完成了两个儿子的订亲礼,李氏的心情极为欢畅,坐在铺子里,微笑着听着顾沫凌招呼来买东西的客人,多好,这辈子,受了那么多苦,如今都值了,儿子们的亲事也有着落了,女儿也既将订亲,家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瞧瞧这村里,有几个比她好命的?不知道,当初怕她连累怕的沾光的哥嫂亲爹亲娘们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之后,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很吃惊吧……

一想到当年无情的亲人,李氏的笑意便渐渐的沉了下来,耳边再次响起昔年大嫂嘲讽的话:“他顾家要是能翻身,毛竹脑头倒生根,冷饭抽芽三寸芯,扫帚柄里出冬笋……”

130喜事盈门。

131找上门的亲戚

131找上门的亲戚

令李氏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怕她拖累的说她翻不了身的那些亲戚,在几天之后找上门来了。

这些天,市集即将开业的消息长了翅膀般传遍方圆百里的大小村子,许多人结伴而来,探市新市集的同时,也想看看这造市集的东家是什么样的人,所以,顾沫凌便有些忙不过来,寻梅和杨二春也不再去工地上,田地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顾行正再次和阿泉去了茶棚照料。

只是,就算这样顾沫凌仍觉得身边缺人,她开始考虑要不要买些丫头小厮培养,现在,除了家里人,她便只有寻梅,其他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杜林的手下在做,有些事,她总不好直接支使他们吧,就算她成了真正的少夫人,只怕也支使不动。

当然,这件事只是个想法,具体还要等她去了镇上再细看。

顾冬菇忙得团团转,却忙得极开心,她觉得,自已真的有用了,能帮到七姐,她每天总是带着笑容去观察七姐的一言一行,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能看懂七姐的想法,在七姐开口之前,她便能反应过来,并准备好,这个发现,让她整日整日的兴奋。

“七姐,能不能让青青也来帮忙?”抽了个空,冬菇鼓起勇气提了个意见,这几天来了很多了,七姐很忙,不仅要忙铺子里的生意,还要和那些工地上管事的大叔分派各种任务,寻梅姐姐也很忙,忙着替七姐办外面的事,铺子里只有她和大嫂,于是,她就动了心思想帮帮七姐。

“青青?”顾沫凌正在记录账目,闻言惊讶的抬头,看到冬菇有些怯怯不安的眼神,便明白了,“那个七夕得了奖励的青青?八妹是想让青青来帮忙?”

“我……我是……我是看七姐忙不过来。”冬菇以为顾沫凌不高兴了,紧张的说不话来,她忙低下头,两只小手不安的扭着衣带。

“呵呵,好啊,八妹代我去请吧,每日十文,中午可在我们家吃饭,怎么样?”顾沫凌轻笑,她不是没想过在村里请几个人临时帮忙,可是,这一村子的人,请了这个,只怕那个又有话说,所以她便抛开了这个念头,这会儿见冬菇主动帮她想办法,心里自然高兴,只是这八妹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怯懦,“你先和她说好哦,眼下许多事还没理清,只是暂时请她帮忙。”

“七姐答应了?”冬菇迅速抬头,眼中满满的惊喜,她还以为七姐会怪她多嘴呢。

“是啊,让她明天一早便来吧,不懂的,你负责教她。”顾沫凌轻笑,不再说话,继续记录未记完的几笔账目。

“是。”冬菇高兴的跑了,没一会儿,带回来一个女孩,个子高高,有双明亮的大眼睛,只是肤质黯然,头发枯黄,不过,身上衣衫虽有很多补丁,却收拾得清清爽爽,看到顾沫凌低头忙碌,她有些紧张的拉了拉冬菇的衣角,摇了摇头。

冬菇拉住青青的手,踮着脚在高她半个头的青青耳边说了句话,青青惊讶的看了看顾沫凌又看了看冬菇,似是想确认。

冬菇点了点头,拉着她来到顾沫凌面前,小声的喊:“七姐,青青来了。”

顾沫凌刚记好最后一笔,闻言抬头看去,打量了一下青青,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青青,这几天可要辛苦你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冬菇。”

“谢谢……东家。”青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顾沫凌,想起家里人的交待,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

“东家?呵呵,你我都是村里姐妹,喊什么东家啊。”顾沫凌失笑,杜林他们这么喊,无非就是掩人耳目,“你多大了?”

“十四岁。”青青见顾沫凌对她的称呼有意见,顿时有些慌乱,不过,她仍镇定的清楚的回答道。

顾沫凌满意的笑笑:“我比你虚长两岁,你就和我家八妹一样,喊一声姐吧。”

“看吧,都跟你说了,我家七妹很和善的。”冬菇得意的冲青青一扬下巴,笑得很开心,“七姐,婶子说怕青青应付不过来,让她今天跟我一起先看看,明天再正式上工,好不好?”

“嗯,你多照应一下。”顾沫凌点点头,这些是小事,没什么不能应的。

冬菇高兴的拉着紧张又兴奋的青青开始介绍,青青有礼的向堂屋里的李氏等人打过招呼,才亦步亦趋跟在冬菇身后。

便在这时,路那边又转过一群人,顾沫凌以为来了客人,忙起身照呼,冬菇和青青也跟了出来。

“啧啧,外面说的真是假的?要是真的,怎么还是那些破房子?”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传入顾沫凌耳中,顾沫凌不由皱眉,听这语气可不是一个上门买东西的顾客该有的,难道又是陈大春派来找茬的?可是听着又似不对,她家的情况,如今陈大春已是极清楚的,而这人说的似乎是很多年没来了。

“应该是,瞧,那女娃穿的那么气派,还有后面那儿,不是正在盖新房吗?看到没?是砖瓦房呢。”又一个声音极低的响起。

顾沫凌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目光一转,已看清说话的是两个妇人,她们走在最中间,而前面却是两个年纪和顾言生相仿的男子,他们一人搀着一个老人,妇人的后面,则跑着十数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

这阵势,肯定不是来买东西的,看着倒像是举家投奔的。顾沫凌略侧了侧头,冲冬菇使了个眼色。

冬菇也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么一群人走来,时不时注意下顾沫凌,此时看到顾沫凌的眼色,一愣,随即转身进了堂屋:“二伯母,娘,二嫂,外面来了好多人呢。”

“怎么了?要帮忙吗?”不跳字。王瑾珏以为是忙不过来了,便笑着起身。

“哎,要帮忙也是我去,坐着坐着。”魏氏压着王瑾珏的肩,迭声笑道,“你呀,当心点儿。”

“不是,那些人不像是来买东西的,七姐让我进来告诉你们。”冬菇忙摆手,“有两个头发都白了的老大爷老太太,还有两个大叔,两个大婶,后面跟着男的女的好多呢。”

“谁来了?”李氏奇怪的问,“你不认得吗?”不跳字。

“不认得。”冬菇摇头,又补了一句,“从没来过。”

李氏有些不安,站了起来,喊道:“信娃他娘,快扶我出去看看。”王瑾珏虽在她身边,可是眼看日子快了,她便什么事都不许王瑾珏做,有什么都是喊杨二春或是寻梅。

杨二春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很快便出来,扶着李氏往门口走去。

外面,那一群人已到了铺子口,后面的人不停的打量着四周,尤其对屋后那些新房子指指点点说个不停。

“几位想要些什么?”顾沫凌此时已百分百确定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因为她刚刚听到了一句“她居然真的翻身了”,这个“她”,她虽不知指的谁,但显然指的是她的家里人,语气那般惊讶,甚至还带着掩不住的嫉意,她便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

那群人的目光瞬的聚中到顾沫凌身上,那些目光中,有惊奇,有羡慕,也有嫉妒。

“你是?”为首的老人虽然白发苍苍、身子佝偻,可是眼神似乎还不错,看着顾沫凌,有些激动的润也眼眶,“你是翠儿的孩子?”

翠儿?顾沫凌心里微愣,是娘的闺名吗?这些人难道是娘的亲戚?她微微一笑,回道:“这样老大爷,你说的翠儿是何人?”

“就是你母亲,李翠。”后面的妇人挤了过来,也不管人不会把两位老人挤倒,到了顾沫凌面前时,一双吊梢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冲着顾沫凌笑了一下,“这是你外公外婆,我是你二舅妈,上次来,你才刚满月呢,不认识很正常的。”

屋内,正要跨出门的李氏闻言顿时僵在了那儿,一颗心瞬的沉了下去,眼前,似乎看到那两张刻薄的脸,唾沫飞溅的说着讥讽的话,顿时,李氏的泪便掉了下来,她怎么就忘了呢,她们那样的,在知道自家日子变好后,会放过搜刮的机会?

顾沫凌几乎能看到妇人黄黄有牙缝间嵌着的黑色异物,她几不可察的微眉了眉,淡淡的笑道:“外公外婆?呵呵,这位婶子说笑了,我并不曾听我娘说起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错不了,你母亲叫李翠,你爹是顾言生。”妇人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说话时,一双眼睛却往顾沫凌身后的东西乱瞄,几句话说完,便想绕过顾沫凌进去。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真的了,可是为什么都没见娘提起过呢?顾沫凌脚一斜,挡在她面前,“几位请稍候,我去扶我娘出来。”

那妇人腊黄的脸抽了抽,可终究忍住了,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顾沫凌背影,从头看到脚,又转过去看边上的青青,一瞧青青身上的衣衫,便不屑的撇了撇嘴,最后看到桌上铺着的一叠纸,眼珠子一转,便走了过去,欲要伸手去拿。

青青一见,三步并作两步,抢先将那叠纸拿在了手里,她刚刚可是看到顾沫凌写的,虽然不识字,可也知道这定是顾沫凌要紧的东西,便宝贝似的叠好捂在xiōng口,看了那妇人一眼,又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你是什么东……”那妇人顿时恼了,她没想到这穿得破烂烂的小丫头居然也敢在她面前放肆,张口便要骂人。

“咳咳”,扶着老太太的那人一阵咳嗽,及时打断了妇人的胡言乱语。

那妇人这才惊醒,自已现在可不是在自已家里,便狠狠的剜了青青一眼,眼波一转,便看到堂屋里出来的人,瞬间换了一张笑脸抢了过去:“三妹。”

131找上门的亲戚。

132称呼能改变什么

132称呼能改变什么

一声“三妹”唤得那么亲热,就像亲密无间的姐妹久别重逢般,带着隐约的激动,可是,顾沫凌却发现,李氏的身子在那一瞬间颤了颤,她有些奇怪的侧头,发现李氏的嘴居然毫无血色,心里不由一惊,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三妹。”李氏出来后,扶着老人的两个男子也激动的喊了一声。

“爹,娘,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李氏紧紧抓着顾沫凌和杨二春的手,似是想从她们身上吸取力量般,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问,“怎么要来也不通知一声。”

“翠儿。”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哽咽,只唤了一声就低下了头。

“凌儿,让你外公外婆进屋坐吧。”李氏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杨二春抬头看了顾沫凌一眼,眨了眨眼,扶着李氏站到一边。

“外公外婆,这边请。”顾沫凌听李氏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微笑着将老人让进堂屋。

“三妹,听说你家买了一座山啊?怎么还住这样的破房子?”先前那个妇人见李氏没有赶他们出去,便抢在二老面前进了堂屋,一进去便嫌弃的看看这边看看那边,还掀开厨房的布帘,啧啧的咂着嘴巴。

“闭嘴。”扶着老太太的男子再次皱眉轻斥,声音小得如同自语,不过,那妇人却是听到了,极不高兴的撇撇嘴,站到边上。

“凌姐。”青青趁人不注意,溜到了顾沫凌身边,将捂在xiōng前的那叠纸还给顾沫凌,轻声说道,“刚刚那妇人想拿。”

顾沫凌看了看堂屋内,已知青青说的是谁,她微微一笑,悄然吩咐青青:“一会儿,你帮去喊我几位哥哥回来。”

“嗯。”青青重重的点了点头,退到后面。

这时,那群人已在堂屋里落座,二老坐在上首,两个男子分坐在两边,那两个妇人也坐到男子身边,似乎他们是这儿的主人般理所当然,李氏反倒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上,杨二春已去厨房端茶,魏氏站在李氏身边,手轻轻按在李氏肩上。

冬菇躲到了边上,帮着王瑾珏带三个小孩子,这些人来意不善,她们已然明白。

顾沫凌进门的时候,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都站在两边,将原本不大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的,见顾沫凌进来,目光“唰”的聚到了顾沫凌身上。

这是做什么?三堂会审么?顾沫凌不喜的抿了抿唇,站在李氏另一边不语。

“翠儿,你的眼睛……”老人似是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落座后便一直盯着李氏的眼睛看,此时才颤颤的开口问。

李氏低着头,没有说话。

“亲家,是这样的,二嫂的眼睛十年前就得了眼疾。”魏氏感觉到李氏的身子似是在轻颤,便笑着打圆场,“现在已有些好转了,白天太阳好的时候,能看到些影子。”

“十年了?居然十年了……我们居然都不知道……”老人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低下头,拉起袖子擦了擦,而他身边的老太太更是哭得说不出话来。

“凌儿,来,这是你大舅,大舅妈,这是你二舅,二舅妈。”魏氏见一时没话说,眼睛一转看到边上的顾沫凌,忙拉过她向她介绍起来。

顾沫凌淡淡一笑,现在情况未明,她不能太失礼了,略略曲了曲膝算是见礼。

“呃,这几位怎么称呼?”两老人只顾着哭,旁人又不吭声,顾沫凌也淡淡的不上去亲近,魏氏有些尴尬,忙找话缓解气氛。

“这是我儿,这是我儿媳扫……”那个介绍为大舅的男子总算接话了,指着他身边的那些男女小孩,待他说完,二舅接着介绍他这边的,果然,那些都是他的儿子、儿媳扫、女儿等等。

原来,刚刚那妇人是二舅母。顾沫凌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然后,她又转向大舅母,这位大舅母长得倒是比二舅母顺眼前,刚刚也是一句话都没说,不过,偶尔目光相遇,眼中露出的精明却让顾沫凌觉得这大舅母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

顾沫凌随意的扫了一眼,他们是谁,她根本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李氏的态度,为什么一贯亲和的李氏见到亲人会这么冷淡?当年又是发生了什么事,两家竟断了来往?

“娘”顾行周和顾行全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喊李氏,直到看到李氏无恙后,才双双松了口气,站到李氏身后。

“大周和二全来了,呵呵,我去帮信娃他娘一把,你们聊。”魏氏暗暗吐了口气,笑着避进了厨房。

“你们来做什么?”顾行周紧皱着眉看着满屋子的人,冷冷的问。

“大周”李氏却忽然轻斥。

“周儿,都这么大了……”老太太终于说第二句话了,可是话一出口,顾沫凌顿觉满头黑线,什么叫都这么大了,大哥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外婆。”顾行周板着脸,好一会儿才扭捏的喊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二舅母。

而那个二舅母,在顾行周两兄弟出现后,便有些不安,站到了大舅身后,直到确认他们不会做什么之后才稍稍放松了些。

屋内,再次沉默了下来,李氏只是低着头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许久,老人再次开口了:“翠儿,爹知道,你心里有怨,可是爹也是不得已……”

“爹,都过去了。”李氏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清冷,顾沫凌又抬头看了看众人,她见到二舅母躲在后面不屑的撇嘴,心里更是不悦。

“是啊,爹,都过去了,还说这个干嘛。”二舅微胖,脸极黑极黑,头发也有些花白,看起来和顾言生差不多年纪,只是他的脸上没那么多沟壑,显得平坦许多,此时,他显得有些拘谨,“三妹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没错,现在我们兄弟姐妹四人,就只有三妹过得最好了。”大舅的话接得有些干巴巴的。

“是啊是啊,还是三妹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二舅母一听这个,兴奋了,也不躲着藏着了,说着就要站到前面来,可是,她刚一动,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便冷冷的盯向她,她不由滞了滞,讪笑着退了回去。

“那个……啥……”大舅见气氛实在尴尬,左右瞧瞧这一屋子的竟然一个都不说话,便呵呵一笑,想打圆场,可是,一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还能记得我,我很高兴,只是,爹娘年纪这么大了,天又热,路又这么远,怎么受得了?”李氏叹了口气,似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声音很平静。

“没什么,我们不累。”老人摇摇头,见女儿终于肯和他们说话,显得很高兴,看着李氏问,“翠儿,我听说,你家买了一座荒山,还建了市集,是真的吗?”不跳字。

“那些,都是凌儿和寻梅的。”李氏淡淡的回答。

“凌儿?寻梅?”老人意外的看看顾沫凌,刚刚他听到这天仙打扮的小姑娘喊他外公,难道她是寻梅?那么,凌儿就是他另一个外孙喽?老人的眼中满满的惊喜,“你那双儿女都回来了?”

“只有凌儿回来,寻梅,是她一起长大的姐妹。”李氏听到老人提及这个,想到那个生死不知的六子,心中一痛,神情便有些愁苦。

原来这个小姑娘叫凌儿,是他的外孙女。老人欣慰的看着顾沫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想问的都问了,这个最让他挂心的女儿如今日子也好了,他就放心了。

看起来,这个外公似乎还不错,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相往来呢?李家村离这儿也不过是两天的路程,并不算远啊?顾沫凌将老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疑惑的打量着他。

“咕咕”,忽然,她听到一声奇怪的声音,一转头,见大舅这房的两个五六岁的小子捂着肚子躲在人后,皱着眉嘟着嘴不敢抬头。

“咕咕咕”,这次是二舅这房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见顾沫凌看向他,不由满面通红,不自在的退了退,隐在一个比他略大些的少年身后。

“咕咕咕咕”,这一次,却是二老的方向,这声音,似是会传染般,一声接着一声响起,一时间,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咕”个不停。

“凌儿,去告诉你大嫂,先准备午饭吧。”李氏的耳力何其敏锐,听到这“咕”声便明白了,她压下心头那丝被勾起痛,侧头轻声吩咐,“外公外婆来一趟不容易。”

顾沫凌听明白了,二老毕竟是李氏的亲爹娘,就算以前样,李氏这是不想计较了,顾沫凌抬眼看了看二老,见他们银丝满头,身子佝偻,衣衫残破,一看便不是什么好人家,甚至可以说比她第一次看到的顾言生还不如,都是风烛残年的人了,顾沫凌心里忽的涌现一丝怜惜,这么大年纪了,却还要受这种苦,就冲着他们在这大热天的还记得来看一眼李氏,她便该好好款待二老,至于其他人,就当是沾二老的光吧,只要他们做的不过份,她还是能好好的送他们出门的。

“诸位稍待。”顾沫凌得了李氏暗示,知道怎么做了,她微微一笑,走到门口吩咐道,“八妹,青青,挑些干果蜜饯给客人配茶。”

“是。”冬菇习惯了,马上动手准备,青青也是极机灵的,从她先前抢下账单的眼力劲,顾沫凌便极满意。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老人忙阻拦,什么干果蜜钱的,想必是金贵东西,可不能这么浪费了,可是,那些年纪小的听到有东西吃便兴奋的两眼冒光,直直盯着门不放。

“没什么,都是小零嘴。”顾沫凌这是故意的,故意将客人两字咬得重重的。

“小姐,来客人了?”这时,寻梅从工地上回来了,她一到堂屋前,便觉得气氛不对,不由警惕的看向堂屋内的众人。

“是我外公外婆来了。”顾沫凌微笑着,背着那些人冲寻梅使了个眼色,以唇形告诉她,“稍安勿躁,见机行事。”

寻梅与她的默契岂是一般,马上便明白不对劲了,她笑着进门,规规矩矩的朝着二老行礼:“寻梅见过老太爷、老太太。”

这一称呼,让众人一滞,又让众人斗然间兴奋起来,老太爷老太太?这可是个尊贵的称呼,这么一来,他们不也成了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了吗?

“寻梅,随我去帮大嫂准备午饭。”顾沫凌看了看他们,尤其注意到她那个二舅母,高高的抬着下巴,似乎自已真的成了太太似的,那模样说不出的滑稽,她不由暗暗好笑:就一个称呼,便能改变什么吗?

132称呼能改变什么。

133势利的舅母

133势利的舅母

满满当当的一桌菜,片刻间便如风卷残云般变得一片狼籍,就连那地边挖来的野菜,也被抢得一干二净,几个年纪小的歪歪斜斜的坐着打起了饱嗝,二舅母边抚着肚子边意犹未尽的看着桌上的空盘子,口中却喋喋的说着挑剔的话,说这个菜老老了,要是她们动手的话该怎么焯水怎么调味,说那个肉太细了,要是她们动手的话该怎么切怎么入味,说这个汤不够鲜美,要是她们动手的话该怎么配料怎么烹调,说那个饭太硬,要是她们动手的话怎么加水怎么控制火候,保证老的吃着不硬少的吃着不软,说得头头是道。

顾沫凌和寻梅站在边上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嘴,这人当真有趣,吃的时候都没听她说半个字,现在吃饱了,有力气**蛋里挑骨头了。

那个大舅母倒是让顾沫凌另眼相看,她由始至终都没说话,吃饭时也是斯斯文文的,此时也是,慢慢的端着碗喝茶,那茶,是王瑾珏泡的,她挑的是最次的那种茶末,顾沫凌想到这儿,便微微一笑,这个二嫂,居然也会整人。

一桌子人,只剩下两位老人还在吃,老太太的牙齿几乎掉光了,吃东西极慢,她才吃几口,满桌子的菜已被抢光了,此时,她只好干扒着面前的白饭,就着茶水慢慢的嚼着,老人倒是挺俐落,牙口也好,虽然没年轻人动作快,不过,他面前的几个菜,他倒是也挟了些,现在见老太太这样,便将自已碗里的菜分了一半给她,无奈,他挟的菜,对老太太来说,却嫌太硬太实了些,老太太放在嘴里嚼了半天也咽不下,不由老脸通红,头越发的低下了。

“外婆,先别吃了。”顾沫凌看不下去,上前撤下二老的碗筷,这些人,只顾着自已,都不管二老怎么样,要是二老这样噎着了呛着了,有个好歹,只怕这些人不会善罢干休,尤其是那个二舅母,只怕会借机赖在这里,这样的人,顾沫凌看得多听得也多了。

老人一愣,看着顾沫凌的目光有些黯然,便放下了筷子,低头不语,老太太才吃了几口,平日里,她哪里有这样的大米饭吃?此时,便很不舍的看着那饭被顾沫凌撤下,嘴巴嚼得更慢了,现在,她只有口中那点儿还能回味一下了。

“寻梅,去给二老熬些粥来,记得加些银耳红枣,略加些糖,不可太甜,另外再蒸些软糕。”顾沫凌叹了口气,看了看二老,“二老年纪大了,这些冷硬的食物不宜多吃。”

老人这才知道自已误会了,再抬头看向顾沫凌时,眼眶通红,老泪盈眶,这个从没见过的外孙女,比起他亲手带大的儿子孙子孙女贴心多了,他这辈子,辛辛苦苦将他们拉拔大,最后还听信了他们的话,置自已的亲生女儿不管不顾,到头来,最体贴他的却不是他们,而是这个被他忽视十年多的女儿的孩子。

顾沫凌注意到了,不过,她很快别开了头,前事如何,她不知,她只知他们这次来并不能看看李氏这么简单的,因为他们一来,就问起了她的荒山她的市集,显然,要是她没有这些,估计他们仍会将以前一样,置李氏于不闻不问。

寻梅的动作很俐落,半个时辰之后,她端着香喷喷的两碗粥一碟软糕回来了,刚刚桌上的狼藉已被杨二春和魏氏收拾干净。

这粥里,寻梅是故意下了功夫的,用的是上好的血糯,这血糯还是上次她们去池泽镇带回来的,数量不多,平日也没什么人买,顾沫凌便让留下给自已家里人熬粥用了,平日里,一家人都舍不得吃,也就给李氏、王瑾珏、顾沫凌三人当早点才用的。

此时,这粥里还加了红枣、银耳,熬得糯糯的,闻着就勾人食欲。

那些小的顿时直了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两碗粥直咽口水,便是二舅母,也频频看着那粥,暗自后悔自已刚刚吃得太饱,现在白白便宜了两个老家伙。

寻梅站在老太太身边,细心的提醒着粥烫糕热,那样子,就像个忠心的婢女体贴的照顾着老太太进食般,一直到二老吃完,她才撤下空碗盘。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又变了变,就好像,他们是了不起的主子,而寻梅,不过是个下人丫环。

顾沫凌冷笑,一动不动的站在李氏后面。

“凌儿,去给外公外婆挑些吃食,带两匹布,套车送他们回去吧,路远,路上当心些。”李氏几乎都吃一口饭,此时见二老也吃饱了,坐也坐够了,就开口让顾沫凌准备礼物送他们回家。

“三妹,你怎么这么说?我们来只是看看你,又不是图你的东西。”二舅见李氏这样赶人,有些不悦,放下他那黑黑的挑着牙缝的指甲,“再说了,爹娘老迈了,这路又远,你总不能让他们歇也不歇的往家走吧?要是传出去,知道的倒没什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妹你有了钱就不认爹娘呢。”

这话,却是重了。

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顿时如点了火的爆竹般炸了起来,怒视着二舅,问:“究竟是谁不认谁?”

“我……我只是说说,你们急什么?”二舅这才自知失言,心虚的避开了目光。

“以前,是谁说我们家要是能翻身,毛竹脑头倒生根、冷饭抽芽三寸芯、扫帚柄里出冬笋的?不就是怕我们家拖累你们怕我们家吃穷了你们不是吗?现在怎么不怕了?”顾行全的声音很冷,顾沫凌自回来以后,还没见过两位哥哥这样过,他们总是或腼腆或亲和的笑,便是顾行英那次被揍,他们虽气愤却也理智的没有做出冲动的事,而此时,明显的怒意。

只是,当顾沫凌听清顾行全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微笑刹时挂不住了,原来是这样。

顾沫凌的冷,比起顾行周兄弟俩只会更甚,她的冷让原本就心虚的二舅二舅母越发的不感直视,年轻的一代显然不知内情,二舅母身边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此时见顾沫凌这样看着他**,不由恼了:“你看我娘做什么?又不是我娘说的。”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知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他的母亲,而不知情的却惊讶的看着他,表情中似有责怪似有赞同。

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却笑了,当年的时,他们俩是最清楚的,因为是那个二舅母当着他们的面这样骂李氏,他们,几乎是被她拿扫帚赶出来的,现在,七妹回来了,家里生活好了,她却厚颜无耻的贴了上来。

瞧瞧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不是她说的,难道还是他们编的吗?

“大周,二全,不要再说了,去准备东西。”李氏淡淡的打断了顾行周两兄弟的话,她的感觉很敏锐,似是感觉到了顾沫凌的变化,说罢便伸出了手,语气中似是含着哀求,“凌儿。”

“娘,你放心,我会亲自送外公外婆到家的。”顾沫凌听着李氏近似脆弱的呼唤,渐渐收敛起怒气,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放心吧。”

顾行周和顾行全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顾沫凌出来,脸上还带着忿忿的表情,王瑾珏不安的迎了过来,她过门以来,还从没听说过外祖家有什么人,此时见顾行全这样,不由担心:“全哥,怎么了?”

“他们……唉,算了,娘不愿计较,我们还能怎么办?要不是那恶妇,外公外婆也不会不管娘的,现在就当是看在二老面子上吧。”顾行全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坐在树桩上。

“也许,婆婆是为了二老。”王瑾珏站在顾行全边上轻声安慰,“二老年纪大了,苦了一辈子,婆婆今天不让他们进门,估计她以后连睡觉都会不安了,子欲养而亲不待,全哥,你就听婆婆的吧。”

王瑾珏眉目间隐隐有着愁绪,顾行全郁郁的很,没注意到妻子的不妥,顾沫凌却看到了,她想起了王家杂货铺里的那位老仆妇,显然二嫂也有这样的心事,她想了想,朝边上的冬菇点了点头:“八妹,帮我取几个空篓过来。”

青青还留在这儿,此时见冬菇要去取东西,便迅速跟上。

顾沫凌看到青青,才恍然想起,她们吃饭了没?

“二嫂,你们还没吃吧?”

“我们吃过了,大嫂给我们留了,倒是你们兄弟三个,还饿着吧?吃点儿糕点填填肚子吧。”王瑾珏恢复了常态,走到一边取出一个小包,打开后里面是些各式各样的小点心,“这里是我刚刚挑的,吃了一点儿,你们喝点儿热水,先填着。”

顾沫凌这会儿是真的感觉饿了,便随意的拿了一声绿豆糕,倒了一碗热水吃着。

一会儿还要送他们回去,李家村离这儿也有两天的路程,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走来的,外公外婆一大把年纪了,他们就不怕路上有个好歹吗?看来晚上得在野外露宿了,她得想想怎么利用这个机会整整那个二舅母,给娘出口气,顺便也给二老做个依仗,看起来,二老在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他们不理自已家定也是那二舅母给逼的,二老年迈,只能靠儿子奉养,两个舅母要是硬逼着,他们也没办法。

主意一定,顾沫凌快速的解决了几块糕点,喝完那碗热水,便开始和冬菇、青青一起准备礼物,这些,是给二老作依仗的礼物。

133势利的舅母。

134原来是为了这个

134原来是为了这个

一辆太平车被挤得满满当当,顾沫凌没有管其他人怎么样,只将二老稳稳当当的安排在车子正中,让他们坐在两个小树桩上,这一次,那个二舅母极勤快,笑呵呵的说由她照老太太,占了老太太边上一个位置,而大舅母,她来到这儿后由始至终没有说什么,只上车时,坐到了寻梅边上,寻梅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也只略一颌首:“我怕挤。”

寻梅没说什么,只要她不怕掉下去就好。

很快,东西便分装在竹篓里挂在了太平车两侧,顾沫凌另骑了一匹马跟在后面,冷眼看着二舅母和那些小的叽叽喳喳的说这车怎么怎么样,东摸一把西摸一把,极是兴奋,尤其那两个五六岁的小子,紧张之后,男孩子不安份的因子便开始作怪,时而挤到左右探身去看轮子,时而挤到后面蹲下去看车子底下,车子上本就挤,被他们两个这么一弄,其他人都有些不稳。

“六娃,站好点儿,要掉下去啦。”二舅母家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皱眉一瞪眼,揪住了一个小子的衣领,将他按了回去。

六娃不高兴的坐好,冲他抢了个鬼脸,总算安份些。

只是,只安份了一小会儿,两人又开始找事做,这回儿,他们的目标是车两侧的背篓,刚刚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背篓里装了很多吃的,两人附耳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再次站了起来。

“六娃,七娃,坐下。”少年就在他们边上,见他们不老实,气得再次斥喝。

“要你管?”六娃扮了个鬼脸,拉着七娃转过身,挤到这边的车辕边,扒在那儿,一双眼睛直往背篓里钻。

寻梅目不斜视的赶着车,她赶车一向很稳,所以,边上的大舅母也一直稳稳的端坐着,安静的看着前面。

顾沫凌不徐不慢的跟在后面,暗暗观察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亲戚,她对大舅母的表现倒是颇有兴趣。

这位大舅母,身材微胖,脸容虽然腊黄,可是收拾的颇齐正,头发一丝不苟的贴着,一双杏目虽然一直微敛着,眼角也是细纹密布,但,仍能显现她年轻时是怎样的风情。

顾沫凌有种感觉,她老觉得这大舅母不简单,虽然大舅母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表现的甚至有些低调,可是,她却仍觉得这大舅母实在不像是个寻常的村妇。

除了大舅母,还有两个人引起了顾沫凌的注意,一个应该是大舅家的小女儿,名唤李盈儿,年纪和她相仿,一直安安静静的站在边上,吃饭时也是斯斯文文的,大家都在抢菜的时候,她却没动,还是边上的少年替她挟了不少。

那个少年是二舅家的三儿子李四田,也是顾沫凌注意的人之一,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他对二舅母的无奈,二舅母屡次说话,他都别开了头,脸色微沉。

“六娃,你做什么?”李盈儿忽然开口了,她看到六娃七娃伸手出掏背篓里的东西,忙阻止,“快坐下,掉下去可怎么办?”

“要你管?”六娃眼看就掏到东西了,被李盈儿这一打插,心里生气,头也不回的甩开了李盈儿的手,不料,李盈儿本来就站在靠后的位置,这一甩,身子一仰,直直的就跌了出去。

“啊”李盈儿惊叫。

“五妹”李四田抢先伸出手,却只拉住李盈儿的衣袖,只听“嘶”的一声,衣袖破了,李盈儿直直跌了出去。

顾沫凌在李盈儿后仰的那一刻,她便作了准备了,所以,就在李盈儿以为自已没救了的时候,她策马急驶,手中马鞭便随之挥了出去,在李盈儿落地之前卷住了李盈儿的腰,一使力,马鞭反卷,顾沫凌已腾出另一只手抱住了李盈儿。

“嘶~~”马儿一声长嘶被勒住,李盈儿一张小脸已变得刹白刹白,双目失神,手紧紧的抓着顾沫凌的手臂不放。

寻梅在听到惊呼时便驾驭着车子停下,此时,一车人已被吓呆了。

“盈儿”大舅母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声惊叫,跳下马车往李盈儿跑来。

顾沫凌抱着李盈儿的腰下马,还没等她站定,大舅母已将李盈儿抢到了怀里,又摸又揉的察看着,边看边颤声喊着:“盈儿,伤到哪儿了?盈儿,你说话啊?”

被吓傻的李盈儿终于回过神,扑在亲娘怀里大哭出声。

顾沫凌退到边上,揉了揉被大舅母扯疼的手臂,淡淡的看了车上的六娃一眼。

六娃自知闯了大祸,此时害怕的倚在车辕内,缩着头不敢看人。

“你个混小子。”大舅气极,虚握着手在六娃头上狠狠敲了几下,将六娃敲得泪汪汪的,却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这小子倒有几分倔性。看到六娃这样,顾沫凌心里不由添了一分好感,淡淡一知:“都坐好了。”

李盈儿仍在亲娘怀里哭个不停。

“盈儿没事吧?”老人也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缓过神,忙询问孙女的情况。

“哼,都怪她,要不是她不肯留我们过夜,会有这事儿?”二舅母眼珠子一转,火上浇油似的咕嘀,反正闹事的和出事的都不是她的孩子。

“你给我闭嘴,就你话多。”这次,二舅的斥责重了许多。

“没事了,盈儿,没事了。”大舅母边掉泪边搂着李盈儿安慰。

“来,扶盈儿坐这儿。”老人巍颤颤的站了起来,招手让李盈儿到他那边去。

李盈儿好不容易止了哭,泪眼模糊的看了看那边,摇了摇头。

“那,盈儿坐爹这儿吧。”大舅也站了起来。

李盈儿有些犹豫,刚刚她真的吓坏了,她以为自已死定了,没想到……想到这儿,李盈儿抬手抹了抹泪,转向顾沫凌,弯下了腰:“谢表姐救命之恩。”

“没什么。”顾沫凌没有回避,她救了她是事实,受这一礼是理所当然的。

大舅母看了看顾沫凌,脸色缓和了许多,不过,她仍没说什么,只是略点了点头,扶着李盈儿回车上。

“盈表妹要是不害怕,就和我一起吧。”顾沫凌已重新上马,见要盈儿仍站在边上,车上的人让来让去的,却仍未安顿下来,便淡淡的开口。

李盈儿看了看车上,又看了看顾沫凌,最后还是觉得顾沫凌这边安全些,便低声和亲娘说了几句,缓步走了过来。

顾沫凌一弯腰,仍用马鞭卷住李盈儿的腰,将她安置在身前,李盈儿明显比她瘦小许多,此时整个身子还颤个不停,双手冰凉冰凉。

毕竟是小女孩,遇到这样的事只怕是吓傻了。顾沫凌叹了口气,右手绕过李盈儿的腰拉住马缰绳,左手在李盈儿肩上轻轻拍了拍:“坐稳了,别怕。”

“嗯。”李盈儿有些紧张,不过仍是点了点头,小声应着。

这一耽搁,天色已是微黑,重新上路后,六娃两人经这一吓总算也安静了下来,很快,他们在天黑时到了一个小山岙。

“小姐,就在这儿歇一夜吧?”寻梅将车停在山岙里。

顾沫凌自然不会说不好,经刚刚那一折腾,她想趁机教训一下二舅母的心思太淡了,只想着顺利送他们到家就成。

“盈儿,当心些。”大舅母早已从马车那边快步过来,等在马边上,李四田兄弟几个也围了过来,助李盈儿下了马。

顾沫凌也不去顾他们,将马和寻梅的拴到一起。

那边,己围成一团,又是安慰又是责骂,就是没人想到露宿荒野该干点儿什么。

“真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是怎么弄的。”寻梅叹了口气,对顾沫凌无奈的摇头。

“去准备吧。”顾沫凌往那边看了一眼,无奈的摇头,反正也不指望他们。

等她们清理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捡了柴火点燃,那边的人才反应过来,三三两两的坐到这边,寻梅已从车上取了一包糕点分发。

“凌儿当真能干,当时我都吓傻了,她反应倒快,那鞭子就那么一挥一卷的,真厉害。”二舅母笑得极殷勤,殷勤的近乎于谄媚。

“是啊,今天多亏了凌儿。”大舅连连点头,他是真心感谢顾沫凌的援手,要不是她出手,自已的女儿今天只怕就交待在这儿了。

同样心情的不只是他,便是那几个表哥表弟的都这样想,看向顾沫凌的目光中也多了些笑意。

顾沫凌笑笑,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寻梅到车边上取了薄被褥铺上,这些被褥都是送给二老的,至于到家后到了谁的手里,却不是她能左右的。

“凌儿啊,你这丫环不错呢,也是个能干的。”二舅母再次开口,目标对准寻梅。

“她不是我的丫环,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顾沫凌微皱了皱眉,猜不准这二舅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儿啊,我们都听说你的能干了,不过呢,再能干的人也只有一双手嘛,俗话说的好啊,一个好汉三个帮,你置下那么大的事儿,总得有个人帮帮你不是?这帮手啊,自家人总比外人强吧。”二舅母没注意到顾沫凌的表情,原本,被李氏这样“赶”出来,她还觉得事情有些难办,可刚刚看到顾沫凌救下李盈儿,她便觉得事情又有了希望,这看着冷冰冰的外甥女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嘛,对了,一定是心里恼了他们这么多年不去看李翠的关系,可亲人毕竟是亲人,刚刚的事不就是个很好的证明吗?

“有四个哥哥帮着呢。”顾沫凌听到这儿,已有些明白了,心里不由冷笑,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是,是。”二舅母见她没有无视自已的话,更是高兴,干脆就挪到了顾沫凌身边,高兴的说道,“只是事情多了,你那四个哥哥只怕也是不够的,不瞒你说,你这几个表哥表弟也是极能干的,还有你表妹,玉儿快过来给你表姐看看,凌儿,这是你玉表妹,十三岁了,我看你身边也没个使唤的丫头,不如,让玉儿去帮你吧?”

她终于说出目的了,看望是假,闻风而来倒是真的。顾沫凌淡淡一笑,起身走向二老:“外公,外婆,车上已铺了薄被,我扶你们去歇息吧。”

134原来是为了这个。

135包在她身上

135包在她身上

第二天黄昏时,一行人到了李家村,当他们出现在村口里,便被不少村民们看到了,一时间,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张望。

李家村比顾家村还要大,位置比顾家村更偏僻,虽然不是依山而建,却在一个山谷里,平素很少看到外人来,就是以往那个行脚商人也不会特意拐进来,村民们要买东西,就得早早的等在山谷外的官道边,或是走三天的路去王家集,可是现在,他们不仅看到了车子,还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顾沫凌。

有认识的便开始惊呼,顾家村出了个小仙女的事儿,他们早就听说过的,而且,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去顾家村换买过东西,可是,却极少看到这位“小仙女”,没想到她竟到他们李家村来了。

原本,李老头家的二媳扫吹嘘说她与那“小仙女”认识,有知情的人都暗自取笑她厚颜无耻,当年将自已的小姑赶出了李家村,现在人家发达了却又说是她的亲戚,而不知情的人却更是觉得她吹牛,要是她真和那一位是亲戚,怎么这么久都没见走动呢?而且,她平日又是出了名的泼辣,又爱说大话,所以,大伙儿都当是笑话,听听也就算了。

可此时,那车上坐着的可不是李老头一家吗?车两边挂得满满当当的背篓里,一定是给他们家的好东西。

“妞儿他娘,做饭呢?呵呵,这是我外甥女,特地送我们回来的。”二舅母很得瑟很热情的跟每一个相识的人打招呼。

有耳朵的人,谁都听得出后面一句才是重点。

不止二舅母如此,就是二舅也是将腰板挺得直直的,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顾沫凌皱眉,却也无奈,她总不能出面说她不是他们家亲戚吧,事实上,她确定是人家的外甥女,只不过人家暂时忘记这个外甥女家和他们并不亲近。

“表姐别生气,二婶一向都是这样的。”李盈儿经过一夜休息,虽然仍有些后怕,却已镇静不少,此时坐在顾沫凌身后,感觉到她忽然淡漠的气息,心知她定是不喜二婶这么张扬,便回过头冲顾沫凌甜甜一笑,细声细语的说道。

“嗯。”顾沫凌才没生气,她只是不喜有人借她炫耀,当下催动马匹加快速度,“你家在哪儿,指路给我看。”

李盈儿知道她这是想摆脱这些人的围观,便欣然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梨树:“就在那儿,院子里有棵大梨树的。”

顾沫凌看到了,脚一踢,马匹陡然加快,反正,围观的人虽多,却因惧于马匹的高大都不敢上前,她加快速度也不怕会伤到人。

寻梅早就不耐烦听到后面叽叽喳喳的声音了,此时见顾沫凌加快速度越过了她,便清叱一声:“驾”,马鞭在马匹上方虚虚一挥,车子便快了许多。

猝不及防的二舅母一个踉跄,差点儿撞到车辕上,她慌慌张张的扶着坐好,还不忘笑着对人说:“一会儿到家里坐坐哈。”

车子停在院门口时,李盈儿已打开了院门,那院门也不过是半人高的木栅栏,院墙也不过是黄土劣成的,顾沫凌牵着马站在院门口,没有进去的打算。

“凌儿,今天夜了,明天一早再回吧。”老太太被扶下车,便关照顾沫凌住下,眼中满满的期待,她知道这个外孙女有本事,昨天晚上住在野外,将他们照顾得妥妥当当,哪像他们去顾家村时缩在这个小山沟里又怕又倦,她挽留,只是想多亲近亲近,她年纪大了,谁知道这次见了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是啊,凌儿,外公也知道你忙,也不多留你,就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吧,不然,你外婆今晚该睡不着了。”老人慈祥的看着顾沫凌,他怎会忘记自已对女儿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呢?当年他没拦住恶媳,致使女儿十年不进家门,这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煎熬不在牵挂,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怎舍得就这样放过?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外孙女,虽然清清冷冷少言少语的,可是,她这样一个姑娘,能大手笔的拿出那么多的银子给村子,能做那么多大事,能这样亲自送他们回来,必不是个没有恩义心的姑娘,也许,多亲近亲近她,他与女儿和好的日子便不远了。

“表姐,晚上就留下吧,和我一起。”李盈儿自觉自已比其他要亲近顾沫凌,笑着上前挽住顾沫凌的手臂,果然,顾沫凌并没有拒绝她的亲近,李盈儿笑得更开心。

“是啊是啊,我家玉儿也是一个人一间屋,凌儿就住我家吧。”二舅母刚刚爬下车子,一听忙推着李玉儿过来,李玉儿的背被推得有些疼,她极不情愿的皱着鼻子扭捏不肯上前。

顾沫凌没理会二舅母,只是看到二老期盼的目光,想起二嫂说的那句话,心里不由一软,罢了,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当是替娘尽尽孝,宽慰宽慰二老吧。

“寻梅,把东西搬到外公屋里,安顿好车子,把马牵到院子里吧。”

这是答应留下了?反应过来的众人高高兴兴的帮忙卸东西。

“这边这边。”二舅母跑得极欢畅,推开了右边一间屋门。

“二婶,爷爷什么时候搬你那边去了。”大舅的大儿子李丰第一次开口说话,脸上带着嘲讽。

“爷爷,奶奶,小心些。”李丰身边那个小媳扫这此也说话了,扶着老太太往左边走。

“凌儿,来。”老太太走得很慢,边走边回头招呼顾沫凌,将二舅母置在后面。

顾沫凌淡淡的看了看二舅母僵硬的笑容,心里已明白了,想来平日里外公外婆都是和大舅一起住的,可今天,二舅母看在那些东西份上就将拉二老过去,她不由觉得好笑,不过是些零散东西罢了,就值得这么争吗?

她抬眼看了看屋子,看着果然比她家好许久许久,虽然也是土坯茅草房,却收拾的极整洁,一共十数间屋子分排在堂屋两边,左边应该是大舅家的,右边则是二舅家的,除了正中间对着的堂屋,两边的屋子数量样式倒是一模一样。

房子不错,只是……为什么衣衫这么破呢?顾沫凌狐疑的扫了众人一眼。

“阿财哥,阿财哥。”院外传来一声呼喊,老人忙停下脚步。

原来外公叫阿财。顾沫凌看来院门外。

来人是个精瘦的老头,头发稀少,胡子也是稀稀拉拉的,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手里还拿着个土烟袋,从人群里走了进来:“阿财哥,听说你家来贵客了?”

“村长来了,也不是什么贵客,是我家外孙女,送我们回来的。”老人有些拘谨,他很意外村长今天竟然亲自找上门了。

“可是你顾家村的外孙女?”李村长其实早看到边上的顾沫凌了,她那一身衣衫,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瞧见了,可是,他却装作不认识,仍在那儿和老人瞎扯。

“是。”老人莫名的老脸一红,当年的事,村里的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太好了,听说她造了个市集,八月初八开业呢,阿财哥,帮我说说,给我留个好位置可好?”李村长显得极惊喜,朝老人拱了拱手,笑道,“我那大儿子想做点儿小买卖,你瞧,我们都是李家的族兄弟了,自家人嘛,你帮我说道说道。”

顾沫凌撇了撇嘴,收回目光,扶着老太太继续往屋里走。

老人有些迟疑,不答应就得罪了村长,可是这事儿又不是他能答应的。

“村长大人都开口了,哪能有问题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们凌儿可好了,一定会给这个面子的。”老人还没来得及开口,二舅母却行动了,一脸谄笑的凑到李村长面前,拍着她那胖胖的xiōng脯保证。

包在她身上?顾沫凌低下头冷冷一笑,那就由她包了吧,与自已可没关系。

大舅母淡淡的看了看那边,装什么都没听到般,招呼寻梅等人将东西送进一间屋子。

“二婶也真是的,这不是给表姐找麻烦嘛。”李盈儿不满的咕嘀。

“这与你无关,不许多话。”大舅母威严的瞪了李盈儿一眼,将她也推进了屋子,一边对李丰的妻子吩咐,“很晚了,去做饭吧,我屋里还有些肉干,你一会儿来取。”

李丰的妻子乖巧的应了,转身绕向屋子后面。

院子里,二舅母夸张的声音仍不断响起,似乎,除了那个李村长,还有许多对市集感兴趣的人在问什么,老人还没有进来,李村长仍在,他就不好不陪着,过了一会儿,二舅的声音也杂夹了进去。

只听他说道:“那市集可大了,比我们整个李家村还大呢,铺的全是石头路,可气派了。”

顾沫凌讶异的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去看到了?

“二叔又吹了,他都没去看过,都是听人家说的。”六娃抱着个背篓舍不得松手,可是他昨天才闯了祸,这会儿倒是挺老实,只是抱着背篓抽着鼻子试图能从这背篓里闻些香气出来。

“小姐,东西都搬进来了。”寻梅皱着眉进来,东西满满的堆在房间的一角,她将手上的薄被褥放到老太太身后的床上,抬眼看了看窗户外,“小姐,他们……”

“不必管她。”顾沫凌说的她自然是指二舅母,想要市集的摊位确实不难,不过却不是以这种方式,谁有心想要,去顾家村和她谈就是,只要付过租金,到时以抽签的方式确定摊位的归属,至于二舅母说的包在她身上,呵呵,那就让二舅母自已想办法好了,又不是她答应的,愁什么?

“凌儿,你二舅母都应了人家了,要不,你给看看?”老太太毕竟心软,虽然不喜二媳扫这样张扬的作派,可是她想,要是办不成,那伤的不是自家老头的面子吗?

“外婆,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家有家规,族有族例,国有国法,我那市集虽是个小买卖,可也不能胡乱行事,那摊位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就是我顾家村的乡亲也不能破这个例呢。”顾沫凌叹了口气,解释道,“一会儿,你告诉外公,有人若再来说起这样的事,就说让他们到顾家村去面谈,还有市集便完工了,到时市集外会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事儿,如何收费如何分配位置,都会细细说明的。”

老太太点点头,她虽然听不懂什么方的圆的,可是她听懂了顾沫凌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得按规矩来,她暗暗决定,一会儿和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别人怎么样她管不着,可是他们俩却不能给外孙女丢脸抹黑了。

135包在她身上。

136挑你喜欢的

136挑你喜欢的

顾沫凌没有给二舅母半点亲近的机会,在大舅母家吃过了饭,便早早的歇了,李盈儿的屋间收拾的很整洁,虽然没有什么装饰,却是简单清雅,一张颇大的木板床,挂着青色的布帐,墙边立着一个衣柜,一个梳妆台,还有一张书案,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

没想到这个表妹还是个识字的。顾沫凌欣赏的翻了翻上面的纸张,虽然写的字并不出色,却也极工整,在这样的村子里,已是很难得了。

“这些,都是我娘教的,只是我写的不好,让表姐见笑了。”李盈儿有些不好意思。

“很不错了。”顾沫凌微微一笑,放下纸,“多练练会更好。”

她说的很空泛,没有特别指点什么,事实上,她也指点不了,对这方面,她虽能写一手好字,但要说到指点别人怎么写,却是不会。

不过,李盈儿显然很受用,一双秀目亮晶晶的,极是兴奋。

顾沫凌看着这样的李盈儿,一笑置之,心里却在想一个问题:二舅母这样的一个人,当年说娘的话却一句一句的,什么毛竹脑头倒生根、冷饭抽芽三寸芯、扫帚柄里出冬笋的,还挺有韵味,像二舅母这样的人能想得到吗?难道,是出自大舅母的意思,而二舅母却被当枪使了?

“盈儿,家里还有谁会识字?”顾沫凌随意的问。

“我哥哥弟弟都会,三堂哥四堂哥也会,玉儿也能识几个,只是她不愿下功夫,识得不多,不会写。”李盈儿见顾沫凌主动问起,更是高兴,“都是我娘教的,只是二婶不许堂哥们过来学,所以,堂哥都是我和哥哥私下转教的,他们也肯用功,现在也能认识好多字了,写得也是不错的。”

这大舅母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第二天一大早,天微微亮,顾沫凌就起来了,吃过了早餐,又塞给二老一贯铜钱傍身,便带着寻梅出发了,她该做的也做了,至于二老能不能守得住就不是她能考虑的事了,至于那个二舅母,她更是不想理会,不管当初那些话出自谁的意思,二舅母当面侮了李氏却是真的,她没出手教训已是极大的面子,至于二舅母昨天当着众人夸下的海口,嘿嘿,谁包的找谁去呗,顾沫凌将这事抛之脑后,抛得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

当二舅母听到声音赶紧起床抢出门的时候,顾沫凌和寻梅已绝尘而去,空马车,自然跑得比来时要快嘛。

三日后市集完工了,顾沫凌带着人亲自去验过,按杨仲成的意思,还弄个小小的竣工仪式,当然了,这些仪式,无非就是摆上香炉摆上供品酬谢土地爷,不过,杨仲成还酬谢了另一个,也就是他们木工的祖师爷鲁班。

市集完工后,杨仲成几个工匠便到了顾家村,集中力量造房子,四哥五哥的亲事订下之后,成亲的日子也不会远了,得加快进度才行,这边弄好后,等砖块烧制出来,工地上便要重新开工了。

至于杜林的手下石匠自然不会闲着,从工地那边过来的石路还没修到市集,所以,他们得从市集前开始往岔道口那边修,八月初八前,市集门口这条路总是要修好的,所以时候也有些赶。

顾沫凌细细将原先写好的计划改了改,便一一分布了下去。

顾一尘组织了三十多个壮成负责开业那天的安全维持,而平时市集的维护都需要她自已的人,现在她手下哪里有人,有的也是覃天的人,想了想,顾沫凌决定将市集的一应事务交给覃天处理。

覃天一见到她,目光就落在了她头上,顾沫凌没有注意,她早上出门时是寻梅帮她挽得发,此时头上插着的正是覃天送的七夕礼物,覃天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这些天,各有各的事要忙,平日也是杜林来回报每天的事,要么就是寻梅去找他们分布些任务,两人自上次聆竹居一别后竟没有再见一面。

顾沫凌将自已的想法和要求一一说与覃天听,她的心思都在正事上,对覃天那柔情蜜意的目光视若无睹,覃天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便调整了心思,专心听着顾沫凌的分派,他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听完顾沫凌的想法,便已领悟了九成,看向顾沫凌的目光又是钦佩又是欣慰,他就知道她是个聪慧的。

其实,顾沫凌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市集门口设一个管理处,让覃天找六个机灵的人组成一个管理小队,负责维护平时治安,另寻两人可靠又识字的人负责收费,一个负责收费一个负责记账,每日酉时对账上交,市集每日卯时初开市酉时末关市。

这七个人,将是她商业体系中第一批固定职位的人,每月领取五百个铜钱,并包中午一餐。

自从农忙以后,人员少了,中餐便在茶棚里现做现发,庄婶等人初时帮忙了那段日子,顾沫凌早便结算清楚,现在,这批固定职员的出现,便将预示着食堂人手也迫在眉睫,顾沫凌心里盘算了一下,最终决定暂时由家里人负责送饭,等以后人多了,再另想办法。

里面的摊位也区为长期和临时两种,靠近市集门口的都是长期的,临时摊位则被划分到里面边上那一排,临时摊位每日收费暂定为两文,只要你挑着担子想要进市集做生意,进门交上两文钱,临时摊位区域位置随你挑,而长期的自然是有优惠的,包月的每月为二十八文,比临时的省了两文,包季的一季八十文,优惠了十文,包年的更便宜,三百文,优惠了六十文呢,位置还有优先挑选权。

每个摊位的木顶上都刻上了字,临时摊位编号前都有个“临”字,比如临.一号,临.二号,长期的编号前则是“包”字,编号呢也有区别,第一排是一o一号,一o二号以此类推,第二排则是二o一号等等,每个摊主还发放进场凭证,正面是摊位编号,背面刻上摊主姓名,进市集出示凭证就可。

将这些一一交待清楚,顾沫凌决定抽空再去一趟池泽镇。

“覃……覃大哥。”顾沫凌喊得仍有些别扭,以她的想法直呼其名是直接的,可是,他毕竟即将成为她的未婚夫,这样直喊名字,让人听到也不太好,这儿毕竟是男人当家,她总得给他留点儿面子,“我后日便去镇上一趟,这儿便交给你了,要是遇到什么不好解决的事,让我哥去找大伯公帮忙。”

顾沫凌指的是万一顾家村村民想要优惠的事,虽然顾一尘都那样说了,可不能不防着某些人想占便宜,这些事,覃天出面解决不太妥当。

“放心吧,一切有我在。”覃天一口应下,想他堂堂一个少主,手下没有上千也有数百,这些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要是李家村的人来找麻烦,说什么摊位的事由谁包了什么的,你不必理他们,就说谁包了找谁去,一切按规矩办就是了。”顾沫凌特意的嘱咐,她几乎能料定,以二舅母那性子,必定会狐假虎威揽事上身,到时候自已不在,覃天等人又不知情,或是二舅母闹到李氏面前,都是麻烦。

“李家村?”覃天奇怪的看看她,笑道,“你何时竟会未卜先知了?你怎知有人要找麻烦?”

“还不是因为那些冒出来的亲戚。”顾沫凌叹了口气,将那天的事全告诉了覃天,“我娘是个软性子,当年被人欺负了,如今瞧着二老的面子既往不咎,要是那妇人闹到我娘面前,只怕她会为难,要是她一时心软应了,日后这样的事只怕更多,终是个祸端,再说了,要我给她面子,哼。”

覃天好笑的看着顾沫凌忽然孩子气的冷哼,不由笑了:“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反正不会让她讨了便宜去。”

顾沫凌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她当然相信没有人能从他手里讨便宜了,也不看看人家专业是干嘛的。

“敢打我家凌儿的主意,也得看她有没这个本事。”覃天淡淡的补了一句。

顾沫凌被他这突兀其来的一句“我家凌儿”给说得脸上一红,白了他一眼转头不去理他,这人,当真以为成了她夫婿了,哼,到时候等着瞧吧。

顾沫凌还没忘记覃天的旧账。

“这次去镇上,帮我带点儿东西吧。”覃天很受用的接受她这一记白眼,他想,她一定不知道她这一白眼翻的有多迷人,眼波流转,风情自生……

“什么东西?”顾沫凌随口问。

“这个。”覃天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她,一脸笑意。

没事笑这么灿烂做什么?顾沫凌狐疑的看看他,接过那张纸,她还没见过他笑成这样呢,他一向不是清清冷冷、有事没事板个扑克脸的嘛,这个是什么好东西?她好奇的展开那张纸,上面写的却是廖廖数行:一套金饰,两套银饰……

“这什么东西?”顾沫凌奇怪,他买什么样的金饰银饰,都不写清楚点儿,“要什么东西也不写清楚,我怎么帮你带?”

“挑你喜欢的就是。”覃天一动不动的看着顾沫凌笑。

“嗯?”顾沫凌更奇怪了,挑她喜欢的?什么意思?

“这儿是五十两银子,你且带着,去挑你喜欢的带回就是了。”覃天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放到顾沫凌手上。

嗬,还挺有钱的,上次杜林还哭穷说寨中生活艰难,原来又是忽悠她的啊。顾沫凌垫了垫,撇了撇嘴。

“这些是我平日打猎攒下娶媳扫用的。”覃天却忽然凑近说了一句,“那饰物可是下聘用的,凌儿可得用心些挑,莫亏了自已。”

说罢,冲她展颜一笑,快步而去。

原来是平日攒下的老婆本啊……

顾沫凌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要下聘的对象可不就是她嘛。

瞬然间,气血上冲,一张俏脸火热火热的红,一抬头,却看到覃天已走远了,边走还边回头冲她笑,她不由又羞又恼的咬了咬唇。

好吧,是你自已说的,不挑好的还真对不住自已,哼

136挑你喜欢的。

137夫人有请

137夫人有请

这一次去镇上,带的东西不多,只装了四匹马,顾沫凌只带着寻梅仍换了男装,覃天又派了江南带了七八个手下随行。

到了镇上,仍住在上次的顺和客栈,那掌柜的是个人精,一眼便认出了顾沫凌和寻梅,热情的迎了上来。

“顾公子好久没来了。”掌柜的笑的很殷勤,他记得这位公子可是保长亲自来寻过的,而且,这公子与镇上那一位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么会这么像?掌柜八卦心里作怪,不由细细打量起顾沫凌心想:要是能挖点儿什么内幕就好了。

顾沫凌淡淡一笑,没有多说,江南很机灵的订了一间上房一间通铺。

掌柜的这才看到她这次带的人明显与上次带的不是同一档次,这一次,个个精壮目露精光,显然不是好惹的,心里一惊,目光便收敛了许多。

掌柜的在想什么,顾沫凌没兴趣探究,她叮嘱了江南几句便带着寻梅上了楼。

江南是覃天亲身的随从,能力自然是可靠的,而且他带的那些人本就是覃天的手下,有他在,一切没她cāo心的必要。

江南一转身,便板起了脸,那小模样居然也有几份威严:“掌柜的,我家公子这次要进的东西挺多,帮忙腾个地方可好?”

“没问题,没问题,就上次那个后院好了,上次也是放在后院的,你放心,本店绝对安全。”掌柜的见一个小厮尚且有这样的威严,更是恭敬,他吃的就是迎来送往的百家饭,俯小做低也是惯事,此时对着江南这样一个少年低头居然没半点儿犹豫。

“那是最好。”江南满意的点点头。

安顿好货物马匹,又订了晚饭,唤了小二给顾沫凌和寻梅两人送上了热水热茶,江南才带着那八个手下去洗漱歇脚,他们都是惯做这些的,上次又随覃天来过一次,做起事极是顺手。

当夜,顾沫凌哪儿都没去,和寻梅两人早早的歇了。

一夜无梦,大清早起来洗漱妥当,换了身干净衣衫,顾沫凌便准备去拜访刘丰和李鑫,处理货物的事便交给了寻梅和江南,江南上次便去过,驾轻就熟。

顾沫凌慢条斯理的用过早餐,看看时辰差不多才出门。

刘丰和李鑫一样爱喝酒,于是,顾沫凌便去买了两坛上好的竹叶青酒,又买了些糕点,先去了刘府,可是,很不巧,刘丰一早就出门了,顾沫凌想了想,转身去了客云来。

“公子,今天怎么来了?”客云来的小二仍然将她错认成了石承泽,一大早见她出现显然很吃惊。

“帮我准备些李捕头爱吃的吃食。”顾沫凌没废话,直接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小二,“动作快些。”

“是。”小二犹豫了一下,拿着银子飞快的跑入后厨。

顾沫凌信步走到窗边一个位置上坐下,随意环视着大厅。

大厅里,还有五六个小二跑前跑后跑上跑下,此时虽是早上,大厅里的客人却也不少,掌柜的站在柜台内埋头打算盘,好像,他们都习以为常了,见到顾沫凌出现也没像上次那样过来巴结,看着还似是有意无意的回避着她。

奇怪了,不知道石承泽的情况怎么样了?如果石家夫妻俩对他差些,倒是不用顾虑什么,直接走人就是了,可是,偏偏石家夫妻俩对他视如亲生,这样一来,石承泽便为难了,就这样走了,不是忘恩负义吗?

顾沫凌也替六哥叹气,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便也难,只是不知道石家是个什么态度。

“公子。”顾沫凌正在琢磨石家可能会有的态度,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来到她身边,语气虽恭敬,却也带着随意。

顾沫凌回头,狐疑的看看他:“何事?”

“我家夫人有请。”家丁的目光极诧异,他没有回避,目光直直的打量着顾沫凌,最后落在顾沫凌的喉间,目光闪烁了一下,低下头。

“你家夫人?”顾沫凌抬头看看四周,意外捕捉到掌柜飞快低头的动作,有些明白了,看来这人应该是石家的人,她不由猜想石承泽的处境,石承泽在信中说自已银钱上被限制出入也没以前随意,可现在看来,情况显然比他说的要严重,她才踏进客云来多久?石家的人便找上来了,刚刚那个小二得了银子只怕也不是去准备酒菜的,顾沫凌在心里冷冷一笑,既来撞上了,便会一会吧,更何况,她也想知道石家态度如何,“你家老爷可是姓石?”

“正是。”家丁再次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略弯了弯腰,作了个请的姿势,“楼上请。”

敢请就在楼上啊,那还真是巧了。顾沫凌撇了撇嘴,瞧了一眼楼梯,指着桌上的那些酒和糕点淡淡的吩咐:“把这个存到柜台吧。”

家丁轻薄的看了看那些东西,没说话,不过,还是听从了顾沫凌的话,将东西送至掌柜那儿,低声说了几句便回来了。

“请。”家丁似乎怕顾沫凌不肯般,再次作出姿态。

顾沫凌没理会他,举步上楼,到了二楼,家丁站到了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她便知道还得往上,最后,家丁在一间雅厅前停下。

“在这儿等着,我去回禀夫人。”也没理会顾沫凌有没有听到,便叩开房门进去。

顾沫凌微皱了皱眉,抬眼看了看厅门上的字:牡丹,便移开了目光,打量起三楼的格局来。

她的计划里,客栈和酒店是必不可少的,今天这一趟上来倒是方便她参观客云来的布置了。

客云来的一楼大厅倒是和大多数客栈酒楼都相似,无非就是整齐的摆上许多方桌,二楼便显得清静了些,刚刚顺着楼梯上来,顾沫凌已看了个大概,楼梯左边是一间间雅间,门上都编了各种名称,右边临窗处却仍是与大厅一样的方桌,区别只在于二楼能临窗远视,而现在这三楼,顺着楼梯四周围廊,隔出一个一个雅厅,都是以花为名。

顾沫凌数了数,共有八个厅,每个厅的门窗都极精致,只是不知每个厅里面有什么区别。

顾沫凌没有一个一个厅的去转悠,只是站在走廊上,打量了一下相近几个厅,她站在那儿,只片刻功夫,倒是见着不少客人上来,个个衣衫光鲜,风度翩翩。

只是,那个家丁却许久许久没有出来,顾沫凌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微微皱眉,这算什么意思?请她来,却又这样晾着她,是想给她来个下马威吗?

又过了片刻,门仍紧紧闭着,里面极是安静,似乎,里面根本不曾有人似的。

这石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是吃准了她会顾虑六哥,所以才这样吗?那样的话,这石家的人只怕也不是好相与的,石承泽的处境只怕很不好了,偏偏那傻哥哥,看着似是纨绔顽劣,可事实上却是极看重养父母的恩情,要不然,区区石府怎么困得住他?

又过了一会儿,门内依然没有动静,顾沫凌抿着唇,盯着那门看了半天,忽的冷笑一声,转身下楼,人家这样托大,她又凭什么给人面子?再说了,现在彼此身份没点明,那石夫人对她来说,充其量就是个酒楼老板娘,装什么大爷?

“掌柜的,我要的酒菜可好了?”顾沫凌冷着脸站到掌柜面前。

掌柜的一愣,抬头看了看楼上,没见后面有人跟下来,不由为难,一时忘了回答。

“怎么?客云来的待客之道就是收了银子不办事的吗?”不跳字。顾沫凌冷哼一声,一掌拍在柜台上,将那上面的东西震得跳了几跳,嘈杂的大厅顿时一片寂静,在座的客人们全都愣愣的看着这边。

掌柜的吓了个激灵,忙从柜台后面出来,朝顾沫凌抱拳行礼:“公子莫动气,想来是小二怠慢了,我这就去问问。”

“动作俐索些,别学那什么夫人,做事那般磨叽。”顾沫凌抬了抬下巴,斜睨着楼梯口,似笑非笑的说道,“给你一盏菜的功夫,若是误了,莫怪我摘了你客云来的招牌”

这话说得极狂。

大厅内一阵倒吸气的“嘶嘶”声,紧接着,传便来“嗡嗡”的窃窃声。

“公子稍待,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招手唤来一个小二,附于耳边吩咐了几句,小二边听边看着顾沫凌连连点头,匆忙而去。

“公子请稍坐。”掌柜的陪着笑脸,将顾沫凌让到柜台附近偏角落的一张干净位置上,亲自斟上热茶奉至顾沫凌面前,“公子请喝茶。”

“喝茶就不必了,你最好让他们动作麻利些,我还得去拜会李捕头呢,让李捕头和王保长久候未免失礼。”顾沫凌淡淡的瞄了一眼那杯茶,不动如山的坐着,言语间隐隐透露出与李捕头王保长有约的信息,她就不信搬出镇上这两大头头会压不住区区一个酒楼老板娘。

果然,掌柜的目光闪过惊诧,笑容更是殷勤:“公子想必是误会了,我家夫人今日在此宴请贵客,事务众多,难免有疏忽之处,亦可是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公子,小老儿在此代为致歉,还请公子大人大量,莫动了气。”

“我今日不过初来,怎得刚进门你家夫人便派人来请了?”顾沫凌状似随意的问,“还是你家夫人素来好客,见到素不相识的公子上门都会亲自见见?”说罢,顾沫凌似笑非笑的睨着掌柜的。

掌柜的笑容一滞,目光中闪烁一丝恼怒,这是什么话?当他们夫人是什么人了?

不过,他能在客云来当掌柜,表面功夫自是一流的,当下笑道:“公子说笑了,夫人平日深居简出,岂会轻易见人?今日请公子一见,说来也不是巧合,而是半月前便吩咐下来的,说若见到与公子一般容貌的公子,勿必厚礼相请,不过,今天巧的是夫人宴请贵客,前脚刚进,公子后脚便到,所以,小二们不敢轻慢就去回禀了夫人。”

“厚礼相待?客云来的待客之道当真特别。”顾沫凌嘲讽的一笑,随即装作极惊奇的问,“你家公子容貌当真与我一样?呵呵,你家夫人该不会是丢了个儿子,如今就错认人吧?”

“这……公子说笑了,我家公子小姐好好的在家用功,并无丢失。”岂只是没有丢,反而多了一个呢。掌柜的依然笑呵呵的,只是目光开始时不时的瞟向楼梯口。

顾沫凌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瞧见楼梯转角处露出两双鞋,一双黑色布鞋,一双却是精致的绣花鞋,看来有人已得了信了,顾沫凌淡淡一笑,起身:“时候不早了,劳掌柜的再催催,若是一时真置办不出小小一食盒,那便请掌柜的把我那二两银子退回来吧,我另去他处就是。”

“公子再等等,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掌柜的见顾沫凌要走,忙挽留。

“我便再等一会儿也是无妨的,可是,李捕头和刘保长的功夫却误不得。”顾沫凌正了正脸色,面无表情的说道,“想来你家夫人定也无甚急事寻我,不然,怎会至今未曾露面?”

掌柜的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心里知道这定是自家夫人想给人一个下马威,杀杀别人的威风,然后才好说自已的打算,可是,眼前这位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显然不是能随意轻慢的人,夫人这么做,显然是弄巧成拙了。

便在这时,小二提着食盒出现在后厨门口,他先是掀开布帘瞧了瞧,见掌柜的和顾沫凌仍在大厅里坐着,不由一愣,可是,他手中的食盒却已提出来了,总不好当着顾沫凌的面再提进去吧?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掌柜的,二两银子刚刚给了那个小二,不知够不够?若有多的,便当是打赏吧,我还有约,告辞了。”顾沫凌接过食盒,又让小二把她存在柜台的东西取过。

“这次是够的。”掌柜的有些犹豫,转头看看楼梯口,那两双鞋子却一直不动的在那儿,一时他不由没了主意,是放还是留?

“够了便行。”顾沫凌哪里听不出掌柜的意思,只是,上次可不是她不给的,而是他们的人认错了人给的便宜了,可不怪她,再说了,时过境迁,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还想向她讨要吗?顾沫凌觉得好笑,故意问,“掌柜的,在大厅里坐一坐,不会也要收钱的吧?”

“当然不会。”掌柜的讪讪一笑,摆了摆手,“公子真会说笑。”

“那就好,我从来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顾沫凌点点头,提着东西往外走,走了几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掌柜的笑了笑,“你家夫人下次若想请我,还请准备拜帖,送至顺和客栈,或是送至李府都可。”

137夫人有请。

138石老爷的帖子

138石老爷的帖子

顾沫凌在客云来说与李捕头刘保长有约不过是为了镇一镇那些人,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她到了李府时,刘保长居然真的在李府。

“刘伯伯,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啊。”顾沫凌笑着行礼,“我一早去府上,却是晚了一步呢。”

“沫凌偏心了哈,来了镇上,先不来我家,反倒去刘府了,唉,伤心啊。”李鑫故作不悦,坐在那儿唉声叹气的摇头,那模样,着实滑稽。

“李叔,我这不是来了嘛,因我仍住在顺和客栈,刘伯伯家不是近些嘛,你瞧,我可是买了你爱吃的,有酒有菜有糕点,你就饶了我吧。”顾沫凌配合的陪着笑。

“别理他,他不吃,我们吃。”刘丰哈哈一笑,把那些东西全揽在了自已面前。

几人一番说笑,在偏厅中落座,刘丰很不客气的将里面的菜摆了出来,李鑫看看那食盒,话题一转,问:“你去过客云来了?”

“是。”顾沫凌点头,将客云来所闻所见全说了一遍,最后担忧的问,“李叔,石承泽可是有麻烦了?”

李鑫和刘丰互相对视一言,都沉默了下来。

“真出麻烦了?”顾沫凌心里微惊,那石家难道还对石承泽做了什么不成?“李叔,他怎么了?”

“沫凌,你老实告诉我,石承泽与你是何关系?”李鑫探究的看着顾沫凌,脸色平静,似乎已有所知晓,“你们应该是亲兄妹,是吧?”

“是。”顾沫凌承认,其实看过她和石承泽的人都会猜到,人世间相似之人无数,可如此一模一样,明眼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双胞胎兄妹,十六年被人伢子偷至山外,至此失散。”

李鑫和刘丰两人见她承认,都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他很久没来我家了,也不知如今怎样,原来,他几乎天天在街上闲逛,可自从那次他们偷溜出去,回来后便极少看到他出门。”李鑫叹了口气,见顾沫凌眉心深锁,便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如今毕竟还是石家大公子,想来也不会太难,具体情况如何,一会儿你问问我儿子吧,他们应该知晓的详细些。”

“放心,石家好面子,不会对他做出过份的事,顶多就是他限制银两过手、出入不得随意罢了。”刘丰似是挺了解石家,笑着宽慰道,“我与石老爷倒也有些交情,若需要,我可为你从中周旋周旋,按常理,他想认祖归宗,石家是拦不住的,不过,这终究不是妥当的办法,毕竟人家养了他十六年,所以以我看,还是好好商议最妥当。”

“如此,多请刘伯伯。”顾沫凌还能说什么,连忙道谢。

“小事。”刘丰摆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顾沫凌略略放心些,有刘丰出面,有李捕头相助,想来石家再怎么样也会顾忌些吧?再说了,她和六哥也不是想自此断了这边,不过是想回家尽尽孝道罢了,要是他们不同意,大可以不必销了族籍,他仍是石家大公子,只要他能时不时去看看李氏,也算是了了李氏最后一桩心愿吧。

“来来来,别想那些,先喝一杯。”李鑫显然也不想她陷在这烦恼中,举起酒杯。

刘丰哈哈一笑,附和着端起酒杯:“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事儿并不难,何必多想。”

顾沫凌自然不会扫兴,连连敬了三杯,才提起正事:“刘伯伯,李叔,还有一事得劳烦两位呢,只是不知两位可得空?”

“有事直说吧。”李鑫没在意,摆了摆手,挟了一口菜嚼着。

“八月初八,我的市集开业,刘伯伯与李叔若得空,能否移驾前往支持开业仪式呢?”顾沫凌笔盈盈的看着他们,“顺便,也算是给我撑撑腰,坐镇一下。”

“市集开业?就那块荒地?这么快?”刘丰一愣,连连问道。

“正是。”顾沫凌肯定的点了点头。

“八月初八……”刘丰低头沉吟了一下,“也好,我本想于初六去一趟泽城,那便先去你那儿,再去泽城不迟,李捕头,你呢?”

李鑫豪爽的自饮下一杯酒,将酒杯重重一放,笑道:“如此大事,我怎能不去?”

“谢谢刘伯伯,谢谢李叔。”顾沫凌大喜,她原以为李鑫是可能会去的,至于刘保长,却是想也没想到,现在两人都去,那是多大的面子,想来以后有人若想动市集的歪主意,也得惦量惦量吧。

从李府出来,已过了午时,顾沫凌慢慢往客栈走,她没有见到李灿李绚兄妹俩,据李鑫说,他们陪母亲出门上香去了,回来至少也要晚上了,见顾沫凌留不住,便应下让他们回来就去找她。

顾沫凌回到客栈,寻梅等人正在吃饭,见她进来,忙站了起来。

“公子,喝酒了?”寻梅见顾沫凌双颊微红,目光中微露着些许迷离,忙上前扶住她。

顾沫凌的酒量虽不错,可是陪着刘丰和李鑫喝了不少,一路经风一吹,便有些酒意上头,不过,人却是极清醒的,便笑了笑,让众人管自已吃饭:“没什么,只喝了些许。”

“公子,刚刚有人送来了帖子,我放在房间里了。”寻梅送了几步,顾沫凌摆摆手,示意她回去吃饭,便自已上了楼。

谁送来的帖子?不会是那个石夫人吧?要是她的话,这动作还当真快了。

顾沫凌一进门便看到桌上放着的红色拜帖。

嗬,还挺正式的嘛。顾沫凌微微一笑,反手掩上房门,走了过去,展开之后第一眼便去瞧落款:石豫。

石豫?顾沫凌微皱了下眉,不明白这石豫在石家是什么身份,不过,能这样正式邀请,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吧,她的目光落在帖子内容上。

便明白了,原来这石豫便是石家老爷。

帖子上写得极清楚,点明了石家知晓石承泽与她的关系,也点明了石家一直在等着她再次到池泽镇来,并邀请顾小姐明日辰时于清茗居一叙。

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也对她这次的行踪了如指掌。顾沫凌合上帖子,随手放回到桌上。

石豫这么正式的邀请,自然是没有理由推托的,再说了,她也想会会他们,既然他们现在这般着急了,她也不必拖着掩着,明天便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是。

“小姐。”寻梅匆匆回来了,一进门便问,“送帖子的人说是石家来的,可是六哥那家?”

“是,他们已经知道六哥和我们的事。”顾沫凌倚在床边,用手抚了抚额头,酒意熏然,便有些睡意,“你替我回信,便说明日辰时,清茗居准时赴约,找个人送到石家,我有些醉了,先歇会儿。”

“我去弄碗醒酒汤。”寻梅转身欲走。

“不用了,那什么汤难喝死了,我睡会儿就行,你安排他们行事,再去访访镇上可有好的大夫,可会出诊。”顾沫凌和衣躺下,拉上被子。

寻梅应了一声,取了帖子自去准备回复。

顾沫凌是被寻梅唤醒的,醒来时,屋内已是昏黄。

“小姐,李公子和李小姐来了。”寻梅已端了热水给她洗漱,一边帮她取出干净衣衫,她和衣而睡,此时身上长衫已尽是褶皱。

李绚一见到顾沫凌,便双目微红,扑了上来,靠在顾沫凌肩上抽泣:“凌姐姐,你怎么才来?”

“怎么了?”顾沫凌心里一凛,看来,石承泽的信真的真的瞒了许多。

“你快想想法子帮帮承泽哥吧,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李绚红着眼,满怀期待的看着顾沫凌,双手紧紧挽着顾沫凌的手臂不放。

“他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我们一起想办法。”顾沫凌反手扶住李绚的手肘,看到李绚这样子,她也忍不住有些心慌,究竟出了什么事?

“妹妹,你哭什么?承泽不过是不便出门,你这样,不是误导顾小姐吗?”不跳字。李灿却无奈的摇头,冲顾沫凌笑了笑,“她啊,自从承泽不能出门,她就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要不是我爹下了命令,只怕她早冲到石家闹腾了。”

李灿的笑有些牵强,不过神情还算镇定,顾沫凌略略安定,想来李绚如此是因为太过担心石承泽吧,关心则乱,以李绚对石承泽那明明白白的心意,她这样倒是很正常的。

“李大哥,我六哥究竟怎么样了?”一坐定,寻梅替众人斟上茶,顾沫凌便开口问,“我昨日傍晚才到这儿,今早在客云来便遇到了石夫人,只是没见上面,后来到你家,你们又没在,刚刚回来,却又看到石老爷的下帖子相邀,唉,他们这般急着找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啊?石夫人和石老爷都找你了?”李绚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更加惊慌起来,再坐不住,起身在屋里团团乱转,“他们想干什么?难道又想出什么坏主意要对付承泽哥吗?”不跳字。

“又?他们怎么对付六哥了?”这下,连寻梅也忍不住吃惊了,就因为石承泽去了趟顾家村吗?可是,毕竟在他们家做了十六年的儿子,难道就因为这个,十六年情份就抹得干干净净?

“别听她的,承泽虽然不自由,却也不至于她说的那样,怎么说,他在石家仍是个主子,而且,以他的性子,那些下人们是欺负不了他头上的。”李灿被李绚的一惊一乍弄得着实头疼,不由抬手抚了抚眉心,不再理会她,向顾沫凌和寻梅两人说起石承泽的情况。

138石老爷的帖子。

139女大三抱金砖

139女大三抱金砖

清茗居,是池泽镇唯一一家茶楼,无论是乡绅商贾、还是书生才子们,都爱在清茗居里闲坐名茗。

辰时,顾沫凌带着寻梅和江南准备时出现在清茗居,她原本仍是想一个人赴约,可是江南知晓后却是不同意,理由极其简单:“石家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你要是一个人去,连个随从也不带,只怕他们会狗眼看人低。”

顾沫凌想想也是,昨天自已不就是在客云来被瞧低了吗?

刚刚迈进大门,便有一家丁上前,有礼的行礼:“可是顾公子?”

顾沫凌丝毫不觉得意外,唯一觉得惊讶的是,同样是石府的家丁,昨天那个和今天这个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

“正是我家公子。”江南素来跟着覃天东奔西走,应付这些事自然是游刃有余,当下替顾沫凌回答。

“我家老爷已在二楼待候,公子请随我来。”家丁确认了顾沫凌的身份,微一躬身,在前面引路。

清茗居并不大,不过三间门面相连,到了楼上,整齐的排了三列方桌,此时,也有不少客人上座。

凭栏处,位于最里面的桌边,坐着一位老人,略略发福,头发花白,面容白晰,身穿锦绸长衫,手上带着个绿得晶莹的扳指,此时,正看着远处的街景,边捋着垂至xiōng前的山羊胡,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家丁,正提着茶壶替他斟茶。

看来,这位便是石老爷了。顾沫凌只扫了一眼,便将石豫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老爷,顾公子到了。”带路的家丁走到近前,便快走了几步,到石豫面前轻声通报,说罢,便退到了石豫身后。

“哦,顾公子,幸会。”石豫回过神,忙站了起来,微笑着拱了拱手,狭长的眼睛中露出几分精明。

“见过石老爷。”人家客气,顾沫凌自然也客气,笑着回了礼。

“请坐。”石豫伸手示意。

“多谢。”顾沫凌客气到底。

石豫身后的老家丁忙上前斟茶,奉至顾沫凌面前,又恭敬的退了回去。

寻梅和江南静静的负手站在顾沫凌身后,低眉顺目,腰板挺得笔直,显得极有素养。

“今日请顾公子来,实是有些冒昧了,想来顾公子定是疑问老夫的目的吧。”石豫倒像是个爽快的,一坐定,便直言自已的意思。

“不瞒石老爷,我确实有些好奇,我不过是一无名小子,这池泽镇,今遭也不过是第二次,却得石老爷如此青睐,实是有些惶恐,石老爷邀我来,可是有何吩咐?”顾沫凌微微一笑,她昨天便知道石家已下了命令,让人注意她的行踪,此时再问,不过是想听听这石老爷的说法。

“吩咐又是从何说起,老夫不过是好奇,两个月前,我便听小二说起,有位公子与我儿模样容貌极相似,无奈那时,老夫忙于事务,未能见上公子一面,实是遗憾。”石豫似是十分遗憾的叹了口气,又笑着说道,“半月前,我儿与说起一事,说是寻到失散十几年亲人,夫方知公子原来是我儿一母双胞的亲人,如此想来,容貌相同便不是奇事了,呵呵,想我儿也是个可怜的,十六年前被人拐卖,那时,老夫中年无子,见他长得极是灵动可人,便将他带入石家,一是不想他落入那等凶yīn小人之后,二来也是为了老来有人奉养,说起来,他实是石家福将,一进石家门,不出三年,老夫便得了一子,第四年,又添了一女,当真是人生大喜呢。”

顾沫凌微笑着,细细聆听石老爷的叙说,她知道,石老爷这么说,要么就是炫耀他当年收养石承泽的功劳,要么就是另有图谋,她并不着急,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石老爷的态度,看看石家会如何应对石承泽的事,所以,她并没有冒然出声打断,她知道,石老爷此时需要的,不是她的感谢,他只是想表表他的辛苦,表表这十六年来对石承泽的恩情。

“我那一双儿女,实是个愚钝的,打小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抱着个书本硬啃,比不得泽儿一丝半点儿的灵动,无论是功夫也好,文章也好,泽儿都是一点便通,没一个老师说他半点儿不满,只是后来,年轻人嘛,都有自已的想法,喜欢自由自在,老夫亦素来知晓他的性子,便也不曾约束他,他想做什么,老夫一向由他,因为老夫相信,泽儿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纵是犯些小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石豫说得兴起,竟一一将石承泽这些年来做的事都说了出来,那神情,那语气,竟无半点恼怒,反倒笑意晏晏,就像一个慈父,对自已出众的儿子那般,欣慰自豪。

顾沫凌的笑渐渐淡下。

这石老爷究竟什么意思?石承泽变成那样子,他竟然觉得那么自豪,难道,在他心里,做个人畏人怕的恶霸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顾沫凌有些怀疑石承泽后来变成那样,是不是他们乐见并促成的呢?

“泽儿能找到自已的亲人,老夫也着实替他高兴,只是,十六年了,朝夕相处的情份,唉,如何舍得下呢,这此,老夫的夫人没少发愁,她呀,是舍不得泽儿呢。”石豫终于说完了那些他认为有趣的“趣”事,话锋一转,开始说自已和夫人如何不舍得,如何怕石承泽吃苦,又说石家如何善待石承泽。

顾沫凌再次微笑,若不是她昨天已听李灿细细说了石承泽的处境,她还真会被石老爷这一番给糊弄住,他说的,多慈爱多感人,那样的护犊情深,那样的拳拳之心,仿佛石承泽背着他们寻到亲人,是多么不懂事多么不孝的事。

可惜的是,顾沫凌昨天从李灿那儿知道了,石承泽自从回家后,便一直想找机会和石家夫妇说清情况,却一直担心会伤到他们,所以便一直拖着,直到半个月前,石承泽终于和石老爷说了见到亲生父母的事,谁知,石老爷当时没说什么,一转身,便将石承泽的月银给断了,还寻找由头将石承泽屋里值钱的东西给搬了个精光,这样还不够,他怕石承泽偷偷跑去寻找亲爹娘,怕他石家的财物落入外人手里,他还软禁了石承泽,石承泽住的那个小院,如今已被他派去的家丁团团守住。

“唉。”石豫见顾沫凌只笑不语,以为自已的话打动了顾沫凌,便停下了话茬儿,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也知道泽儿的心思,知道自已的亲爹娘在哪儿,谁不想去认?只是,如今我二子专于文章,不懂经营,老夫也老了,过几年,这一大家子的事,还不都得靠泽儿支撑?他若走了,老夫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泽儿虽非亲生,却胜如亲生,他是石家的大儿,将来这家业,少不得要交一大半在他手上,当然了,老夫也不是要拦着泽儿认亲,今日请公子来,就是想问问公子家中是何想法,但有所求,老夫定当竭尽全力相助,以后,石顾两家也得多多往来才是。”

“谢石老爷好意,只是这事儿,我爹娘暂时并不知情。”顾沫凌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说完了,听得她都快发蒙了,真不会是生意人,这般能说会道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石公子确实是我一母双胞的哥哥,只是,这事儿,我爹娘和哥嫂们都不知情,石家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这里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父母弟妹,所以,他的意思是想先问过石老爷,若是石老爷不同意,他便不提认祖之事,若是石老爷愿意,他认祖之后也不会忘记石家恩情,他日自是要为石家尽一份儿子的责任,若是石老爷不愿他出宗族,他也别无所求,只要能回去看看亲爹娘,以偿二老心愿便是了。”

“哦,原来是这样,唉,泽儿那孩子,只说找到了亲生爹娘,却不曾和我们说起过他的打算,我们还以为他不愿再留在石家了呢,看来,是老夫和夫人多虑了。”石豫似是放心了般,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公子既与泽儿是兄妹,老夫托大,便称你一声凌儿,以后,你便喊我一声伯伯便是了,这老爷公子的,听着多生疏,而且,你毕竟是女儿身,虽着了男装,可是唤你公子,也难免有些别扭。”

“是。”顾沫凌倒是不计较这个,反正,这叔叔伯伯的多了。

“凌儿难得来一趟,不如到我家坐坐,我家夫人昨日还曾念叨呢。”石豫再次邀请。

“谢石伯伯,只是我这次来,事务较多,今日便不去打扰府上了,改日定登门拜访。”顾沫凌心里不由好笑,昨天还念叨么?是念叨她不知好歹?还是念叨自已的下马威没施成功?

“也罢,凌儿莫忘了便是,想来你哥哥也是想见见你的。”石豫和善的看着顾沫凌,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笑着点头,忽然问了一句,“不知凌儿可曾许亲?”

嗯?顾沫凌一愣,什么意思?问她有没有许亲,难道他还想给她做媒吗?

“我家二子虽只有十三岁,可俗话说的好啊,女大三抱金砖,呵呵,你我两家以后岂不是亲上加亲了?”石豫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极满意的打量着顾沫凌。

此话一出,不止顾沫凌愣了,便是寻梅和江南两人也是面面相觑。

139女大三抱金砖。

140你也有今天

140你也有今天

江南目光如鹰般直直盯着石豫,双手紧握成拳,在他心里,顾沫凌是他家少主的准夫人,可是,现在他居然听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要抢他家少夫人,这还了得?若是被少主知晓,这石家只怕就别想安生了,就像陈府,少主可是时刻惦记着呢。

不行,他得帮少主杜绝一切麻烦。

江南想到这儿,便想张口,不过,他听到一个声音及时响了起来。

“不瞒石伯伯,我已有夫家了。”顾沫凌笑得极清脆,语气中似是有着淡淡的幸福。

石豫听了,也不恼,只是他觉得顾沫凌身后那个随从的目光太过奇怪,便抬眼打量了江南一番,直到江南听到顾沫凌的话后重新低下了头,他才收回目光笑问:“可已成亲?”

“并未,只因前面两位哥哥亲事未办,我怎好逾越。”顾沫凌心里已有些不耐,只是,她现在还不十分清楚石豫今天见她的真正目的,所以,只好继续坐着。

“哦,原来是这样。”石豫捋着胡子笑着点头,目光有意无意的往江南身上瞟,心里在想:难道就是这个随从?哼,果然来是乡下山野村姑,上不了台面。

“公子,时候不早,该回了吧?”寻梅淡淡的看看石老爷,略略俯身轻身提醒顾沫凌,这行为像极了忠心耿耿的随从,可事实上,她已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听了这么久,尽是些废话,还打听小姐亲事做什么?难道唤他一声伯伯,便能拿自已当根葱,想过问小姐的事吗?寻梅素来了解顾沫凌,她看似随意不计较,可是,她却是极不愿意旁人在她的婚事上多言的。

“石伯伯,我还有些事要办,改日再登门拜访。”顾沫凌点了点头,冲石豫拱手行礼,她看出来了,石豫找她闲话这么久,不就是想在她面前表表自已对石承泽的恩情嘛,看他现在这样子,似也是不愿再多说什么,她没必要在这儿白废功夫,她还得去访大夫,还得去金铺看看,看看挑些什么样的才能把覃天那点儿银子给折腾完,哼,让他显摆。

“如此,老夫在家恭候。”石豫似是极满意,笑着起身,目光再次在江南身上转了转,随便的转到寻梅身上,眼中突的有些惊讶,心里更是满意了:这丫环也是个好的,要是能收为己用,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嗯,看来只要收拾了那小子,两个小娘子还怕她们翻天不成?就算认识刘保长李捕头又怎么样?有钱能使鬼推磨。

“公子,你说那老匹夫是什么意思?”出了清茗居,走到街上,江南直接把石豫称为老匹夫,他忿忿的咕嘀道,“居然打听这个,要是被天哥知道了,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顾沫凌失笑,覃天真的会因一句话便替好出头吗?隐约的,她觉得极有可能,不由心里一甜,只是想到石豫的意图,又不由皱眉,驻足转头看向清茗居二楼。

只见,石豫目光yīn郁的看着他们,身后那个老家丁凑在他身边不知说些什么,看到顾沫凌回头去看,石豫瞬间变脸似的,冲她和善的笑着招了招手。

顾沫凌微笑着略一点头,继续走自已的路。

“通知下去,让大伙儿小心行事,后天一早回程。”眼前,似乎出现一双yīn郁的狭长的眼,顾沫凌心头飘过一抹yīn影,想了想,低声吩咐江南安置好手下,“寻梅,你去访大夫,若有好的大夫,只要他愿意出访,银钱不是问题。”

“是。”江南和寻梅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在他们心里,也觉得这石豫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和善,他的眼睛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公子,六哥那儿怎么办?”过了一会儿,寻梅又担心起石承泽来,昨天李灿说起石承泽的情况时,她便在场,今天又见过了石豫,对石承泽的处境便更加担忧,那石豫说的倒是好听,什么将来的家业要分一大半到石承泽手里,看他话里话外说的,摆明就是说自已的儿女乖巧用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用功,摆明就是说石承泽太随性到处招惹狐朋狗友,还交游广阔呢,如今限制了石承泽的自由,以她看来,分明就是怕石承泽认了亲爹娘会把他石家的银子给带走罢了。

“今晚,我们去看看六哥。”顾沫凌抿了抿唇,她知道,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就是见到了石承泽,说话也是不便的,还不如偷偷去瞧一瞧,看看六哥的意思。

看来,她越来越有当山贼夫人的天分了。顾沫凌忽然天马行空似的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不由失笑,好像还真是这样的呢,两次夜探陈府,今天又要夜探石府了。

“江南,我们后日一早便起程,这两日,你把要置办的东西尽快处理好,再去马市买些马匹回来,寻梅,你寻访大夫之余,也打听下可有好的稳婆,二嫂还有月余便到日子了,若访到好的,一并请了,银钱好商量。”顾沫凌略略一思索,便理清了思路,不管石豫什么意思,自已该做的事还是得尽快做好,八月初八市集便要开业了,那边的事有覃天等人处理,她倒是不用多忧心的,只是,她必竟是明面上的东家,总得提前赶回去吧,“你们先回吧,我去办些事情。”

她准备去趟金铺,不过,这事儿却不能让寻梅和江南跟着,要是让他们知道她去金铺是给自已挑聘礼,还不知道会怎么笑话她呢。

所幸,寻梅和江南并没有多问,便领命先回去了,她一向有主见,而且功夫也不弱,他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小小池泽镇,论地霸,谁霸得过石承泽,就是遇到几个地痞浪子之类的,凭着她那张脸,也能把人吓跑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顾沫凌这次真的遇到了麻烦。

顾沫凌去的这家金铺叫吉祥金铺,三间门面,装饰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富丽堂皇却也不显寒酸,名为金铺,里面摆放的却大多都是银饰。

顾沫凌一进门,便有老掌柜亲自招呼:“公子,要买些什么?”

“掌柜的,我想买几套头面,金的银的都要。”顾沫凌微微一笑,除了她自已的,她也有心想为几位嫂嫂也挑一份。

老掌柜头发已然全白,可是精神极好,招呼着铺子里的另两个伙计取了几个锦盒过来。

“不知公子是送人还是?”

“聘礼。”顾沫凌细细打量着盒子里的东西,里面有金饰也有银饰,钗子、介子、耳环、镯子,各色各样,种类繁多,可是,瞧着却是寻常式样,并没有出挑之处,倒是有几套银饰瞧着还算顺眼,“掌柜的,我要一套金饰两套银饰,用作聘礼的,另要四套银饰送家人用的,再……再一对金镯子,送给我娘的,掌柜的帮我挑挑,可有好的?”

老掌柜听罢,明白了,忙收起柜台上这些,重新从里面取了几个盒子出来,这次却是精致许多。

“这些都是新出的样式。”老掌柜一一为顾沫凌介绍。

顾沫凌饶有兴趣的听着,时不时向老掌柜的问上几句,终挑定了一套看起来挺顺眼的金饰,簪钗、步摇、梳篦、金钿、耳环、镯子一应俱全,单这一套,便花了三十五两银子。

老掌柜的做生意倒是挺厚道,待顾沫凌全部选好后,给了个优惠价,送了个锦缎将盒子包在一起,最后还客气的送顾沫凌出门:“公子慢走,小店可订制各类首饰,公子日后若有需要,还请多照应小店。”

顾沫凌提着包裹,顺着街慢慢往前走,这儿离镇西极近,她想随便去看看王家杂货铺里那位老婆婆。

街面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顾沫凌边走边极有兴致的打量两边的铺子小摊,想像着自已的那一片地以后是否也有这样的繁华?是否也能吸引这么多人气呢?

不过,池泽镇虽然热闹,却也是有不足之处的,一路走来,街角处角落里三三两两的叫化子,却让顾沫凌微微皱眉,那些人,多的是年轻甚至是壮年,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值不得半点儿同情,又不是七老八十老得做不动了,年轻轻的就这样待着等着别人可怜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沫凌瞟了一眼,便快速离开。

忽的,当她走到一处略略安静的街道时,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人,似乎都跟在她后面,或远或近的偷偷的尾随着,她不由奇怪,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是石家的手段吗?

于是,顾沫凌略一低头,装作不知情般慢慢往前,慢慢的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去,这大庭广众的,怎么给人下手的机会?她微笑着,边走边时不时的在某个小摊前驻足,用眼睛余光关照一下他们可曾跟丢,然后继续往前。

很快,她便脱离了街道,走进了一个小巷子,这条巷子横穿过去便离王家杂货铺不远了,顾沫凌看到这小巷子,便想到了刘春生,刘春生说自已连犄角旮旯的老鼠洞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上次曾带着她走遍了整个池泽镇,所以,顾沫凌如今对这附近的情况也是略有所知,这小巷子极少有人经过,正好适合某些人做某些事。

果然,那些原本坐在角落里懒懒的翻着衣袖的叫花子们都来了,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竟将小巷子堵得死死的,顾沫凌走到巷子中间,缓缓转身,笑盈盈的看着将近二十人的人群,问:“敢问诸位有何困难需要我帮忙?”

“哼,姓石的,你也有今天”首先说话的,却是个小小瘦瘦的少年。

咦?找石承泽的?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们。

140你也有今天。

141谁下的黑手

141谁下的黑手

“我何时得罪了你们?”顾沫凌无奈的叹气,这个六哥啊,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怎么连这些叫化子也得罪了这么多呢?

“你做了什么,你自已知道。”少年愤恨的瞪着顾沫凌,眼中的仇火让顾沫凌暗自心惊,这样的仇火,可不是平日揍几下驱逐几下能聚集的。

“我实不知何时得罪过你们,若真有,我自是不会拒不承认的。”顾沫凌再次叹气,若是六哥做的,她既遇到了便不能袖手旁观,“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竟让诸位如此愤恨?”

“少和这恶贼废话,兄弟们,上,替老奶奶报仇。”少年还要回话,后面人群中却有人尖声高叫,瞬间,群情激愤,一个个手里莫名其妙便多了些短棍石头之类的,朝着顾沫凌冲了上来。

唉,真冲动。顾沫凌无可奈何的摇头,错步避开迎面而来的石头,说真的,对这样的局面她也是极其无奈,这些人显然是冲着石承泽来的,而她又不知道石承泽做了什么,要是冒冒然出手,只怕会更激起这些人对石承泽的仇视之心,可是,让她站着不动却又不愿,无论是短棍还是石头,挨在身上可是会疼的,她还没有自虐的喜好,只是,她的近身功夫实在是不怎么样,对付三两个或许还成,可现在足有二十人呢,光被他们围上一人一拳也能揍人半死了。

好吧,先制住他们再说,反正她不制他们,他们也不会感谢她。顾沫凌避着乱飞的石头,手里已扣了十数枚银针,伺机待发。

“嗨嗨干什么呢”忽然,巷口有人暴喝,叫化子们一愣,不约而同的停了手,回头往巷口看去,却见几个带刀的捕快冲了过来,“敢聚众闹事,全带回去”

顾沫凌看清了为首那个发话的,正是刘春生,不由轻笑,将手中银针收了回去,来得可真是时候,她现在觉得,这个刘春生当真可爱了。

“刘哥。”顾沫凌轻快的招呼。

刘春生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由一愣,脚步微滞,当他看到顾沫凌时,顿时面带惊喜:“石……顾小……呃,顾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傍晚才到的。”顾沫凌听着他有些乱糟糟的称呼,不由一乐,“刘哥这是要做什么去?”

“没什么,就是四处巡逻。”刘春生笑笑,指了指那些叫化子,“他们为什么为难公子?”

“一场误会,他们认错人了。”顾沫凌不愿把事情闹大,她还想借机找那个少年问问,他们说的给老奶奶报仇是怎么回事呢。

“你们为什么要围攻顾公子?”刘春生板着脸端出捕快的威风盯着那些人,“从实招来,否则,一律带回去关入大牢。”

顾沫凌忍着笑,不用想都知道,刘春生这话是诈他们,一律关入大牢,这二十号人不用吃不用喝的吗?

“快走。”刚刚那个高叫着揍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是点醒了众人似的,瞬间,反应过来的叫化子们向顾沫凌这个方向跑了过来,绕过她往巷子那头冲去。

顾沫凌注意着那个两次出言提醒的人,只是那人极狡猾,退在人群后面,趁着捕快们追人时,他反身往巷口跑去,只是,他显然低估了顾沫凌的本事,没跑几步,只觉膝上一软,整个人已“扑嗵”趴倒在地。

而另一边,带头的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众叫化已跑过许多,他落在了后头,当他跟上时,却是后领一紧,被人揪了个正着,他心下一慌,转头去看,却是笑嘻嘻看着他的顾沫凌。

“刘哥,让他们走吧。”顾沫凌逮住少年也只是为了问个明白,现在抓着了两个,其他人也没必要再追了。

刘春生招呼几个共事的捕快们回来,走到少年面前时,眼一瞪,抬手便要甩少年耳光:“***,居然敢跑”

“刘哥,别打。”顾沫凌手一伸,拦住了。

刘春生不解的看着她。

“我想其中定有误会,他们错认了人,所以我想问个明白。”顾沫凌解释,看看少年,又补了一句,“这事儿可能还得有劳刘哥帮忙。”

“成。”刘春生见顾沫凌不计较,也不愿和几个小叫化子多纠缠,便冲其他几个捕快说了声,“兄弟们先回吧,我陪顾公子去一趟。”

捕快们应了,很快离开,走过那个趴着的叫化子时,还不客气的在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骂了一声走了。

“恶贼,放手,不然别怪小爷对你不客气。”少年的后领被顾沫凌拎着,一时脸涨的红红的,双手揪着自已的衣襟想摆脱,无奈,身后这人看似文弱,手劲却不小,揪得他都快透不过气来了,少年气极。

“你老实点儿,我就放手。”顾沫凌却笑嘻嘻的,不过,她看到少年难受的样子,不由心里一惊,放开了手。

“咳~咳咳”少年双手捂着自已的脖子,强烈的咳嗽着。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们为什么要找我麻烦?”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不过是个孩子,却还称什么小爷,跟那个杜铭昔一样。

“你做的事,咳咳,你自已知道,咳咳~”少年边咳边气愤的瞪着顾沫凌。

“都说了,你们认错人了,我姓顾,并不姓石,前天傍晚是进的镇,至今没得罪任何一个人,所以,你确实是认错人了。”顾沫凌见他这样,不由叹气,干脆把话说开,“你要不信,可以问他。”

“没错,这位确实是顾公子。”刘春生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

“呸,你石家与官府勾结,互相包庇,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要不是那姓石的,怎么会和他一模一样?当小爷是三岁小孩子吗?哼”少年明显不相信,只是,说着说着,眼角竟隐隐出现泪花,“人在做,天在看,他姓石的做了那等伤天害理的事,迟早会得报应的。”

顾沫凌惊讶的听着,转头看了看刘春生。

刘春生也明显的觉得意外,正转头来看她。

两人都在纳闷,这少年说的,难道真是石承泽?难道石承泽当真做了什么缺德事?

“你好好说,要真有内情,我们都可以为你作主。”刘春生马上反应过来,他与石承泽一向交好,而身边这位顾小姐又是刘保长李捕头欣赏的人,再说了,就冲着她的大方,他也不会置之不管。

“作主?你小小一个官府的狗腿子,能作得了什么主?”少年头一仰,不屑的瞥着刘春生。

“你”刘春生本是好意,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不屑,不由动怒。

“莫非,你是在诬陷人?”顾沫凌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的诈他。

“谁诬陷人了?”少年气得跳脚,瞪着顾沫凌嚷道,“你做的事你忘记了,可我记得,老天爷也看着呢,要不是你的手下抢了老奶奶家的砖窖,害得她没了家没了亲人,她怎么会病倒在破庙里?这还不算,你们还想杀人灭口,将老***腿硬生生的打断,哼,姓石的,我告诉你,今天我拿你没办法,可是,只要我童桦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安生。”

“砖窖?”顾沫凌心中一动,是巧合吗?刘顺全不就是这附近的人吗?他家不就是砖窖被夺、家破人亡的吗?难道……“你说的老奶奶现在何处?”

“你想干什么我才不告诉你呢。”童桦警惕的瞪着他。

“在破庙是吧?”顾沫凌不理他,转身看向刘春生,“刘哥可知道破庙在哪儿?”

“知道,镇北门外十里地处,有一土地神庙,荒废多年了,向来是小叫化们落脚的地方。”刘春生当然知道,忙快速接话。

“那就有劳刘哥带路了,还有,这附近可有好的大夫,一并带过去看看吧。”顾沫凌说完,瞥了童桦一眼,“你要是不想那位老奶奶出事,就乖乖的合作。”

童桦脸色刹白,刚刚他气极了,居然把他们落脚的地方说了出来,这可怎么办?只是,这人刚刚说带大夫一起去?这是什么意思?童桦有些心动了。

“你……你想干嘛?”问话的语气便消了几分火气,变得犹豫起来。

“刘哥,这人,还得劳你帮忙,将他好好看管起来,刚刚便是他煽动人心,我怀疑,有人借石公子之名做伤天害理的事儿。”顾沫凌不理他,径自拜托刘春生。

“成。”刘春生一听,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毕竟,他是捕快,就算她不说,他也有责任去查这件事。

于是,刘春生解下随身带着的绳索,将地上那人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可是,那人却动也不动的,他不由气极,一脚踢了过去:“起来”

顾沫凌轻笑,上前拔出那人腿上和颈上的银针。

那人惊慌失措,却又无可奈何,低着头跌跌撞撞的跟着刘春生后面,只是时不时拿眼睛余光去瞧路两边。

“你叫童桦?”顾沫凌笑着看向童桦,和气的说道,“走吧,你不是说那位老奶奶病重又被打断了腿吗?上了年纪的人可经不起这罪,你赶紧带路吧,救人要紧。”

童桦更加犹豫,他狐疑的看看顾沫凌,低头想了想,问道:“你真不是姓石?”

“我姓顾,叫顾沫凌,是个女的。”顾沫凌轻声笑着,“你说的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确实姓石,还是我失散十六年的双胞哥哥,只是,我哥哥并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这中间定是有误会。”

童桦闻言,不由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沫凌,错愕的想:她是女的?

“你瞧,可见过男的有耳洞的?”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侧了侧头将自已的耳垂展示给他看。

童桦这才相信,只是一想到她刚刚说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她:“你说那人是你哥哥?”

“童桦,我认识一位姓刘的窖匠,他的遭遇和你说的那位老***情况很像,只是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顾沫凌摇了摇头,越过他往前走,“走吧,晚了就后悔莫及了。”

童桦纠结的看看她的背影,低头思索了一下,终于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141谁下的黑手。

142得遇良医

142得遇良医

镇北门十里地外,四处荒无人烟,只有一间残破的土地神庙孤独的立在路边,墙体斑驳,庙门已只剩下一半,显然已许久无人打理。

刘春生办事颇为麻利,将那人送到衙门交给其他捕快吩咐好好看管后,便带着顾沫凌和童桦去请了一位老大夫,又雇了一辆马车,很快就来到了这儿。

只是此时,残破的庙门前站满了老老少少的叫化子,人数足有三十多人,此时正以警惕而气愤的目光看着来人。

“小童子,你什么意思?居然带他们来这儿?”

“九哥,他们请了大夫给老奶奶看病呢。”童桦脸一红,指了指一边的老大夫,“他是保宁药铺的大夫,我亲眼看到他们在那儿请的。”

此言一出,那群人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童桦侧头看了顾沫凌一眼,咬了咬牙,快速跑了过去,和那群人叽哩咕噜的说了什么话,人群才犹犹豫豫的退出一条路,让他们几人进去。

庙内,比她想像的还要乱,到处是杂草铺成的铺位,正中位置上,缺胳膊少腿的土地爷侧倒在地上,身上布满了蛛丝,便是庙内的梁下窗间,到处可见忙碌的蜘蛛在结网,神像前,围了几块石头,石头上放着一个残破的锅,光线从屋顶漏的大洞里照下,刚好照在锅中。

“这边。”童桦见她停下脚步,率先往左边拐去。

顾沫凌这才注意到,左侧墙边的地上,一位老太太仰面躺在稻草铺上,全身上下污秽不堪,双腿处,被作了简单的处理,都用树枝紧紧绷定。

边上,还围着三个三四岁的男孩女孩,正泪汪汪的看着地上的老太太。

顾沫凌带来的老大夫,看到那老太太的情形时,不由皱了皱眉,不待吩咐便走上前去,他先是看了看腿上的伤患处,只见伤处红肿不堪,已有多处灰白一片,他的眉心皱得更紧,顾不得地上脏乱,放下医箱便坐到了稻草上,抓起老太太黑乎乎的干瘦如爪的手把脉。

顾沫凌看到那伤患处时,心里便咯噔了一下,这么热的天,这么脏乱的地方,这么重的伤,这么大年纪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老大夫把完脉,紧锁着眉头,朝刘春生摇了摇头。

“大夫,如何?”顾沫凌看懂了,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她这一问也问出来在场所有叫化子们心头的疑问,其实,大家都知道,老太太必是凶多吉少了,可是他们还是忍不住抱着期望,期望这位大夫能妙手回春,救回老太太的命。

“唉,这伤太重,年轻人尚且抗不住,何况是如此年迈的老太太,况且,拖得又晚,伤患处已化脓,又如此高热,只怕……”大夫说着,边摇头边叹气,“只怕熬不过今夜了。”

听到的人不由沉默,有几个甚至开始掉泪,老太太身边坐着的那几个孩子却茫然的看着他们,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会躺着动也不动了,为什么老太太的额头那么烫手却那么冰凉,为什么这老爷爷又是看伤口又是握手之后,个个都变得那么不高兴。

“大夫,没有法子了吗?”不跳字。顾沫凌看着地上的老太太,想起为她家做事的刘顺全,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有联系,可是,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也不由有些沉重,她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狠,居然朝个老太太下这么重的黑手,下完之后,居然还把罪名按到六哥身上?究竟,是与老太太有仇还是与石承泽有怨?

“唉,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先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再开个方子,若是今夜她的烧能退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大夫并没有说不管,他是个医者,不管这人能不能活,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便不能不管。

“需要什么,但请吩咐。”顾沫凌郑重的拱手行礼,从腰间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这是诊金,请大夫收好。”

老大夫想了想,还是收下了,不过,他有些奇怪:“这老妇可是公子亲人?”

“并不是,我救她,一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则是为了寻找凶手,他们误会是我的手下伤了老太太,可是,我却是第二来池泽镇,与这老太太素不相识,更谈不上什么仇怨了。”顾沫凌摇头,她不知道老太太是否认得下手的人,可是,活生生的一条命,还有可能是刘顺全家人的命,她总得试试。

“原来如此。”大夫点了点头,欣赏的看看顾沫凌,“公子有仁义之心,岂会是那等凶恶之辈,这十两诊金绰绰有余,只是我身上并未带散碎银两,只好等回去后再找还给公子。”

旁的不多说,大夫立即开始替老太太处理伤口,童桦马上上前帮忙,听从老大夫的指挥,很快,整个土地神庙便忙碌了起来。

帮老太太处理伤口的人显然不懂得医理,只知用树枝固定,却不知先将她伤口处污秽处理干净,现在再处理便极麻烦,干涸的血污已泛黑,破损的布料已和伤口粘连在一处,也亏得老大夫不嫌肮脏,他几乎是跪坐在地上,细细的用剪刀一点一点儿处理过去。

等到处理好时,天色已昏黄。顾沫凌想了想,决定先回去,反正她待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童桦,你随我们去取药吧,今夜你们注意些,我一会儿派个人来帮你们。”顾沫凌看到忙得满头大汗的童桦,心里好感倍增。

那些人听到顾沫凌要回去,不由一僵,纷纷抬头朝她看来。

“好。”童桦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刘哥,辛苦你了。”顾沫凌坐在马车上,朝刘春生歉意的笑笑。

“没什么,这也是我该做的。”刘春生摇了摇头,“此事我一会儿便去上报李捕头,那些人下这么黑的手,定要细细彻查,否则,定还会有无辜的人遭殃。”

“童桦,你们也当心些,有什么动静定要尽快来找我们,我住在顺和客栈,后天才回去,或者,也可以去找李捕头,我会请李捕头帮忙的。”顾沫凌一一叮嘱,笑道,“有矛盾面对面解决,可别再像今天这样做,否则,你便是有理也成无理了,别上了有心人的当。”

“嗯。”童桦脸上一红,不过,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别扭的轻轻说道,“对不起。”

“没事,要不是你们,我也不知道竟有人出这样损招。”顾沫凌叹了口气,看向马车外面,不知道六哥现在怎么样了,她原本就想晚上去探探情况,可现在看来,她今晚是非要见到他不可了。

“公子贵姓?”老大夫似乎对顾沫凌很感兴趣,见他们停了谈话,便笑着问道。

“我姓顾,叫顾沫凌,顾家村人氏,大夫贵姓?”顾沫凌刚刚被冒出来的童桦等人牵住了注意力,这时却记起自已也在找大夫的事,忙拱了拱手。

“老夫姓陶。”陶大夫笑笑。

“陶大夫可出诊?”顾沫凌忙问,这大夫实在不错,那么肮脏的地方他都能不计较,显然医德良好,而且处理的手法干脆俐索,她也不用担心庸医敲诈什么的。

“行医之人,自然是要出诊的。”陶大夫一听全明白了,反问道,“顾公子是为何人求医?”

“为我爹娘,我爹十六年前受伤,断了一臂,腿亦受损,如今每逢yīn雨天,便疼痛难忍,我娘却是患的眼疾,已有十数年了,我自幼离家,数月前回来,有心想为双亲请医疗治,无奈道路难行,一直未能寻得良医。”顾沫凌听到他这么一问,心里一喜,忙解释起来,“另外,我二嫂如今身怀六甲,再过月余便到日子,我也想请位大夫随便替她把把脉,总是能安心些。”

“原来如此,不知令堂的眼睛因何致疾,如今又是个什么状况?”陶大夫一听,细细问起李氏的症状。

“十六年前,我与双胞哥哥被人拐卖,家人以为是山中豺狼所为,我爹为寻我们,跌落山崖致残,家中生计便落在我娘一人身上,她一是心疼二是劳累过度,最终不能视物,我回来后,便一直以蛇胆泡酒给她每日服用,如今,倒是能瞧见些光,陶大夫,不知你能否劳累些,随我一行?无论结果如何,我定重谢。”顾沫凌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看着陶大夫,一脸挚诚。

“顾公子是顾家村人氏,可是览晖山那边的山村?”陶大夫沉吟了一下,犹豫的问,“出诊远倒是无妨,只是听说览晖山内极不太平,这路上……”

“陶大夫尽管放心,这山中不安全之言不过是误传,山中虽有狼影出没,但,我曾练过功夫,此番亦带了十位好手随行,保一路安全完全没问题,只是路上劳累却是难免。”顾沫凌一听有希望,忙作出保证。

“没错,顾公子身手极好的,上一次,我还随李捕头一起去过呢,确实没什么,想来也是误传。”刘春生也帮着说话。

“嗯。”陶大夫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才问道,“顾公子何时回程?”

这是应了?顾沫凌大喜:“原打算后日一早回程,若是陶大夫有事走不开,等一两日也无妨,只要赶在下月初八前赶到便可。”

“下月初八?”陶大夫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日子。

“是,八月初八,市集开业,我身为主人家,不好不出面。”顾沫凌笑笑,解释道,“陶大夫只管放心,我定保你安全到达,安全送你返家。”

“好吧,后日一早,你来保宁药铺接我,你得准备两个给替我挑东西。”陶大夫最终应下,喜得顾沫凌连连道谢。

今天还真得谢谢童桦他们了,要不是他们拦路,她估计还难遇到这样的好大夫,就算遇到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知道大夫医德如何。

车子在保宁药铺前停下,陶大夫下了车,对后面的顾沫凌说道:“顾公子稍候,此行三两诊金便可,多的我这就找还与你。”

“陶大夫,就留着吧,给他们抓药用。”顾沫凌指了指童桦,“若有多的,就给他们买些吃食。”

陶大夫笑笑,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铺子,童桦赶紧跟上。

“童桦。”顾沫凌想起一件事,忙喊道,见童桦停下,快步走过去说道,“若是老奶奶醒了,你告诉她,有位叫刘顺全的老窖匠如今在顾家村安身。”

童桦奇怪的看看她,不过,什么话也没说,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顾沫凌又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晚上小心之类的话,又拜托刘春生跟李捕头回禀此事,才快步回客栈,今夜,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142得遇良医。

143还留下做什么

143还留下做什么

顾沫凌回到客栈里时,寻梅和江南差点儿急得出去找她,今天一整天,她中午也没回来,晚饭也没回来,他们便有些担心了,此时见她回来,不免埋怨。

顾沫凌只是笑笑,将东西交给江南,让他派可靠的人保管,又让寻梅去端了饭菜,今天一天,她竟只有上午在清茗居时喝了几口茶,中饭都给忘记了。

匆匆用过晚饭,已是入夜,今夜天公作美,真真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咳咳,言归正传。

片刻功夫之后,顾沫凌带着寻梅和江南身着夜行衣出现在石府外面。

可是,这石府比陈府大了何至几倍,陈府也不过是几个大小院子数十间屋子,而眼前这石府,却是几进几出的院落,一幢幢砖瓦房接连排列,外观瞧着竟相差无几。

府门前,大红灯笼高高挂着,映得“石府”两字极显眼,此时,石府大门仍开着,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守在门两侧。

“不知道六哥在哪个院……”顾沫凌瞧着便有些头疼,这么多房子,一间间找过去,得找得什么时候?

“大户人家都讲规矩,男的住前院,女的住内院,而且,不是说石公子被限制自由又有许多家丁守卫吗?我们先专找人多又安静的地方瞧瞧吧。”江南轻声分析着,目光落在正当中的一间院子里,那儿,灯火通明,隐隐传人欢声笑语,而别处,多的是三三两两的灯光。

“说的有道理,不愧是专业的。”顾沫凌笑着冲江南竖了竖大拇指。

“专业?那是什么?”江南疑惑的看看她。

“呵呵,没什么。”顾沫凌一笑,将黑巾拉上,率先掠了出去,“走。”

石府,虽然也有家丁护院,却不过是会些拳脚的汉子,所以,三人在屋顶急掠纵跳时,竟有半个人察觉,正当中那间院子里,人来人往,欢语一堂,顾沫凌几人掩在高高的屋顶上看去,只见石豫坐在主位,笑容可掬的冲着主客位上的一位年轻公子说着什么。

那年轻公子,身材颀长,穿着冰蓝色锦缎长衫,如墨长发用一支玉簪挽起,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应付又似是嘲讽,修长的手轻捏着小小的酒杯,凑在唇边,却未沾唇半滴,他就那么随意的靠坐在太师上,跷着二郎脚,状似轻挑,却别有一种风流韵味。

他的身后,立着一个玄衣少年,背上负着一件用黑布包起的物件,这个少年有副好相貌,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只是薄薄却紧抿的唇,一双漆黑的眸警惕的注意着四周。

下首处,还坐了一个少年一个少女,模样倒是清秀,只是与那两人一比,却是云泥之别。

“六哥不在这儿。”寻梅轻轻说了句,看向别处,“我们去那边看看。”

“走。”顾沫凌还在观望那两人,上一次在客云来,掌柜的说他们在宴请贵客,难道就是这两人,看石豫此时这般谦卑,想来定然是了,只是,是不是都与她无关,她还是去找六哥要紧。

于是,她准备起身,忽然,那公子瞬的抬眸看向了这边,目光深遂,隐隐透着兴趣和笑意。

咦?这眼睛好熟悉。顾沫凌一愣,可是,这公子分明是素昧平生的呀。

公子一直垂眸把玩手中酒杯,此时突然看向外面,不止是他身后的少年注意到了,便是石豫也有些惊讶,笑着问道:“公子在瞧什么?”

他转头,门口只有端点心的丫环啊,难道?石豫了然的笑了。

“没什么。”那公子收回目光,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慵懒的起身,“累了,回吧。”

少年见他如此,蓄势待发的锐气瞬的收敛了回去,低眉顺目的跟在那公子身后。

“公子请。”石豫忙起身,可是,那公子已大步走了,他叹了口气,冲门口的丫环招了招手,“去,今夜好好伺候司公子,伺候好了,有你好处。”

“司公子?”这回儿,换江南惊讶了。

“怎么?”顾沫凌忙问。

“司是皇姓。”江南说了一句,又摇了摇头,“可能是我听错了,也许是施而不是司。”

“行了,什么死不死的,找六哥要紧。”寻梅催促着,管他死不死呢,只要六哥没事就好。

于是,三人悄然退下,从另一边飞快掠过。

没注意到,那公子边走边看着这个方向,此时见他们离开,不由轻笑:“有意思,我们也去瞧瞧。”

说是去瞧瞧,可是他却仍然闲庭信步般慢慢的走了过去。

石府的院子极多,房子又高,站在墙头往下看,处处是深深的巷子,顾沫凌不由轻叹,一个小小富商的院子尚且如此,那皇宫又该是什么样子的?

“小姐,你看。”寻梅发现了什么,轻声提醒。

只见前面有个小院子里,里里外外守着十几个家丁,将那个院子几乎团团守住,院子正当中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光,一个人影在屋里辗转腾挪,似是在练功夫。

“我去瞧瞧。”江南自告奋勇,便要跃下。

“等等。”顾沫凌瞄见院门外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妇人,穿着繁复,似乎她想尽量让自已变得富贵雍容,可是,那许多金的玉的往头上身上一戴,反而使她显得庸俗。

“把门打开。”妇人来到那间屋子前,指使着一个家丁开了门,石承泽只着单衣出现在门口。

居然还上锁……顾沫凌皱了皱眉。

“泽儿。”妇人走进屋子,挥挥手将丫环们都留在了门外,门再次被锁上。

果然是六哥。顾沫凌顿时沉下了脸,还说是软禁,分明就是囚禁嘛。

屋里响起妇人的声音,却因离得远听不太真切,顾沫凌垂眸想了想,顺着墙头掠到那屋子的顶上,她的速度极快,加上今夜天又黑,院中的家丁们几乎没有任何察觉。

寻梅和江南也随后跟了过来,江南一贴到屋顶,不用顾沫凌吩咐,便俐落的揭开了几片瓦片,屋内情形顿时呈现眼前。

“泽儿,可想通了?”妇人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极其诡异,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皱纹满布,却敷了厚厚的粉,在昏黄的摇曳的灯光下,便更显三分恐怖。

“义母,我一直把惠儿当亲妹妹。”石承泽的声音有些无力,“而且,我的事与我妹妹无关,还请义母放过她吧。”

“泽儿,十六年了,这十六年来,我家待你如何?”妇人哀怨的说着,“惠儿待你一心一意,若你们在一起,义子变成女婿,不是更好吗?而且你义父也说了,瑞儿一心扑在书中,这往后的家业还不得交在你手中?再有,若是把你那妹妹嫁于瑞儿,我们两家不是更亲上加亲了吗?泽儿,我一向视你如亲生,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屋顶上的三人闻言,同时一惊,这是什么状况,什么义子变女婿,什么亲上加亲,什么叫他的妹妹嫁给瑞儿会亲上加亲?石承泽的妹妹,不就是顾沫凌吗?

寻梅和江南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顾沫凌。

顾沫凌一动不动的看着屋里,只是,熟知她的寻梅却从她的眉目间瞧出了怒气。

能让小姐真正动怒的人,有几个?寻梅回转头冷冷的盯着屋中那妇人。

而江南,一样的气愤,顾沫凌可是他家少夫人,居然有人敢这么算计她,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你好好想想吧,这几日,你那妹妹会登门拜访,到时候,你也拾掇齐整些,莫让人觉得我们石家亏待了你,还有,你妹妹身边的丫头也不错,你义父极中意,到时她们定会一起来,我们养你十六年也不易,你最好识相些,莫搅了你义父和瑞儿的好事,等事成之后,你若不愿娶惠儿也由你,你若想离开这儿回那个穷酸的家也由你。”妇人见石承泽仍不松口,心里便起了恼意,说话也重了许多,“早些睡吧,她来了之后,我会派人通知你。”

说罢,不再理会石承泽,来到门前拍了拍,“开门。”

这是连寻梅也算计进去了啊。

寻梅气极,见那妇人出来,便要动手,可是,她慢了一步,只听“啪”的一声,一团黑影袭出,那妇人连那几个丫环来不及惊呼便软倒在地,却是顾沫凌出手了。

那黑影却是顾沫凌拍碎了瓦片扔出去的。

“什么人”守卫的家丁大惊,纷纷涌到院子中,慌乱的张望着四周。

顾沫凌不再给他们呼喊的机会,手中的瓦片碎块连连弹出,她的暗器功夫已十分了的,一片树叶都能成为她手中利器,更何况是瓦片碎块呢,那是一打一个准,转眼间,地上已躺满了人。

“处理一下。”顾沫凌轻飘飘的落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扫了地上的妇人一眼。

“我来。”江南看着地上的人,忽然笑了,他自告奋勇的上前,在人堆里拔拉了一会儿,拔出来一个极矮极黑的暴牙家丁出来。

“你做什么?”寻梅奇怪的看看他,这会儿还有功夫做这些闲事?

“你说,明儿一早,所有人都知道石夫人不守妇道……嘿嘿。”江南话说到一半,意识到面前两人都是年轻姑娘家,忙住了口,只是一个劲儿的笑,一手拎起那家丁,一手拎着石夫人,“我去去便来。”

顾沫凌和寻梅这会儿都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由脸上一红,转过身去。

门锁的钥匙就在一个家丁身上,寻梅上前取了,打开了门,石承泽早已听到外面的动静,此次正手拿着一把剑直指着门口。

“六哥,这样的家,你还留下做什么?”顾沫凌看到他时,不由幽幽一叹。

143还留下做什么。

144石家门前好热闹

144石家门前好热闹

兄妹俩足足说了一个时辰的话,顾沫凌才无奈的从屋里出来,准备回客栈。

她低估了六哥的感恩之心,直到此时,石家夫妇如此轻待他如此算计他,他还是不肯轻易的撕破脸皮,还想要为石家留点儿面子,想要好好的离开,想要以后好好的孝敬他们。

他的心果然是善的,就算他在外头如何横行如何纨绔,他的心却还是善的,可是如今,他的善却成了禁锢他自由的枷锁。

“六哥,明天我再登门拜访,后日一早我便要回去了,市集已建成,八月初八便开业,界时刘保长和李捕头都会去,你若想来,不妨与他们同行。”顾沫凌站在门口,黑巾悬于耳际,脸色十分无奈,“我今天遇到了一位好大夫,他已答应随我去顾家村替爹娘看诊,家中的事有我在,你不必挂怀,保重好自已便可,我会让人留在镇上接应,你若想好了,便去顺和客栈或是让李灿去寻他就可。”

“嗯。”石承泽重重的点了点头,神情黯然,“七妹,明日,你还是别来了吧。”

“不来,哪有热闹可看?”顾沫凌淡淡一笑,“我原以为石家是恩义之人,才劝你好好报答,莫伤了他们的心,可如今,他们所作所为分明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又何苦……唉,算了,你自已好好想想吧。”

“嗯。”石承泽再次点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七妹不必担心我,我会小心的。”

“那我走了。”顾沫凌别开头,不忍看他这副模样,看着院中躺得七七八八的家丁,幽幽的说道,“六哥,我们家如今诸事待兴,哥哥们虽肯吃苦,却苦于不识字,我需要人手帮我,所以,希望六哥能早些回来。”

这一次,石承泽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屋前的石阶,静静的想着什么。

顾沫凌回头,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纵身离开。

“六哥,保重。”寻梅叹了口气,随即跟上。

“石公子,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这地方,你还是早些离开吧。”江南走到石承泽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

石承泽感激一笑,转身进屋:“帮我个忙,把门锁上吧。”

江南耸耸肩,将锁重新挂上,这才纵身追了上去。

院子里,除了一地的家丁丫环之外,一切安静如昔,只是,顾沫凌等人走后不久,角落处便走出两个人,分明就是那位公子和那个少年。

那公子双手环在xiōng前,注目着顾沫凌等人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丝兴趣:“有意思,八月初八么?我们不妨也跟去瞧瞧。”

少年略一点头,却没出声。

“走吧,我们去帮帮石夫人成就好事。”公子站了一会儿,忽的,笑容更深,更显得神秘。

顾沫凌回到客栈,久久不能入眠。

如今,她已完全明白了六哥的处境,他被限制自由并不是他告知他们找到亲人的缘故,而是他拒绝了他们安排的亲事,他们想让他与石家的女儿成亲,这样一来,石承泽便是他们家,以后就是将家业交到他手里,总也是自已人,可是,石承泽却是不愿意,他只当他们的女儿是亲妹妹,而且,他心里也有个人,那个人虽然刁蛮,他却不愿负了她。

于是,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顾沫凌身上,他们也听说了顾沫凌买地开市集做买卖的事,也知道了她与刘保长李捕头的交情,精明如石豫,马上就想到了让顾沫凌来当儿的主意,他觉得,有这样一个会来事的儿在,就算儿子怎么不精于生意怎么专于文章,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于是,便有了女大三抱金砖的那一说。

作为石承泽,他怎么可能拿自已妹妹的终身幸福交换自已的自由呢?

原来,他们早就有这样的心思了,怪不得会这么着急的派人查找她的行踪,怪不得那石夫人那么轻待她,原来,是想给“未来儿”一个下巴威,以备将来好拿捏她啊。

可笑。顾沫凌翻了个身,唇一抿,勾起一抹冷笑。

至于石豫对寻梅的心思,却是自那日清茗楼一见后起的,他居然想纳寻梅为妾,更无耻的是,他并不想光明正大的抬人进门,而是想通过生米煮成熟饭的方式来实现他的绮念。

当真是可耻。

在池泽镇,谁都石家夫妇伉俪情深,人至中年膝下仍无所出,石老爷依然不离不弃,可谁又知这石府的深宅大院里,却养着十数位无名无份的妾呢?如今,他竟又把主意打到寻梅身上来了。

怒气盘桓,所以,当江南出了那主意的时候,顾沫凌选择了沉默。

夜,在辗转和迷糊中流逝。

天一亮,顾沫凌早早的梳洗完毕,仍是长衫着身男装打扮,她准备去石府登门造访,瞧瞧热闹。

“江南,你安排两个人随我一起去吧,你留下准备货物,这两人便暂时留下接应我六哥,今天先去见个面。”

江南很快就领了两个人过来,这两人,顾沫凌在千竹寨中见过,却极少在工地上露面,极合适留下帮石承泽。

可是,到了石府门前时,却见到大门紧闭,家丁踪影全无,只是府门前聚满了人,正热切的冲着石府指指点点。

“这位兄弟,这儿出什么事了?”顾沫凌示意其中一个随从去打听。

“哎,你们还不知道吧?这石府的夫人昨天夜里与下人幽会,一大早被逮了个正着呢,那老娘们,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那么风骚,石老爷进去的时候,两人赤果果的正做得起劲呢,嘿嘿,亏人家都说石家老爷夫人感情极好,原来是这样的好法呢,石老爷屋里养着十几位美娇娘,石夫人的口味就重些,昨天夜里那下人又矮又丑,还是个暴牙呢。”被问到的汉子衣衫寻常,似是镇上做劳力之类的人,说话极粗俗,说到那精彩的场景,便兴奋的唾沫横飞,神情间笑得极是荡漾。

“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石夫人五六十岁了还这么骚,肯定是只重力道不看相貌了嘛,嘿嘿,爽就行了,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谁啊。”旁边有人马上附和。

顿时,一阵哄笑。

“真是没想到啊,都说石老爷视妻如命,宁可抱养孤儿也不肯纳妾,却原来全是装的,估计啊,他头上早就绿油油一片了。”人群中,有人高声评论。

“没错没错,说不定也是因为石老爷有那么多美娇娘,对夫人力不从心了,她便不得不另想办法了……”

粗俗不堪的话伴着猥琐的哄笑不断传来,顾沫凌微微皱眉,带着人悄然退下。

“江南都做了什么?”寻梅脸上微烫,见无人注意才悄声说道。

顾沫凌摇了摇头,她觉得,江南把那两人扔一块倒是可能,可一夜过去了,那两人居然滚到一起还让石老爷亲自逮着了,那便不可能是江南所为了,难道……是六哥吗?她又觉得不可能,十六年养育之恩,石夫人虽然有着私心,可对六哥照顾有加却是真的,六哥怎么可能下这样的手?

“你去拍门,就说顾某来访,见石府似有不便先回去了,随便跟他们辞行吧。”顾沫凌想了想,吩咐刚刚那个随从去拍门,这样的场合还去拜访,她脑子又不是秀逗了。

“公子,这事儿有古怪。”寻梅也觉得江南没有做这事的机会,她微皱着眉,目光扫过人群。

“先回去吧。”今天,石老爷肯定是没空应付她们了,她也不必再在这儿浪费时间,顾沫凌转身,对另一个人说道,“你们且留在这儿瞧瞧。”

那人自然知道顾沫凌的身份,当下恭敬的拱手应下。

“公子,你说这事儿真是江南做的吗?”不跳字。寻梅还在想江南都做了什么,她虽是江湖儿女的性子,可是毕竟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听到这些,也是面露窘态。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只要不影响六哥便可。”顾沫凌对石家夫妇俩实在没好感,现在看到这样的热闹,也不觉得有什么,“你去买些馒头之类的吃食,随我去镇外土地庙一趟。”

“去土地庙做什么?”寻梅虽然疑惑,不过还是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去瞧一位老太太。”顾沫凌这才得空说起昨天的事。

“保宁药铺的陶大夫?我昨天去的时候,那里的小伙计说他出诊了,还说他不接远诊的,公子居然请到了?那太好了,一会儿我就去准备软轿,山路难行,可不能怠慢了他。”寻梅却已知晓陶大夫的名头,兴奋的说着,对顾沫凌所说的那位老太太反倒不怎么上心,她觉得,就算那老太太是窖匠刘顺全的家人,那也不过是对人施以一恩罢了,救人的事,居士原来就没少做,反正又不图人家回报,没必要太兴奋,比起这些,自然是请到大夫的事更让人惊喜。

“走吧,老太太这事儿也有古怪,我们先去瞧瞧她怎么样了,一会儿还得去向刘保长和李捕头辞行。”顾沫凌微笑着,寻梅一向细心,有她在,自已确实省心不少。

后面,一白衣锦服的公子带着玄衣少年不急不徐的跟着,看着顾沫凌的方向,兴味盎然的笑:“小玄子,我们也去瞧瞧。”

144石家门前好热闹。

VIP卷 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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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沫凌和寻梅买了一大包的馒头,来到土地庙的时候,庙里只有童桦和十几个年幼的孩子守在老太太身边,看到顾沫凌两人进去,一个个既胆怯又高兴的站了起来,童桦尤其兴奋,一见到顾沫凌便主动说起老太太昨天后半夜烧便退了不少,也喝了些薄粥,又说早上刘春生带着李捕头和好几个捕快过来,问了许多事情,看过了老太太的伤,还说一定彻查此次,让他们有事可去衙门找他们。

顾沫凌听罢,放心不少,老太太虽然没醒,但已有起色总是好事,这幕后谁借石承泽的名下黑手,有李捕头答应彻查,就算查不出什么,可是总会有些威慑力吧。

顾沫凌让寻梅将馒头全交给童桦,又站了交待了一番。

回到镇上后,寻梅去准备软轿等事情,顾沫凌便一个人去了趟镇西,只是王家杂货铺里除了上次见到的老仆妇之外,还倚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穿着桃红色衣衫青色长裙,脸上浓妆艳抹,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打量着来往行人,边看边嗑着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却唠唠叨叨的指责老仆妇做事不尽心。

顾沫凌在店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便出来了,这样的情况下,她怎好和人多说什么,万一说不好,反而陷老仆妇于困境。

顾沫凌叹了口气,前往李府辞行,只是李捕头值勤未回,家中只李捕头的妻子在,便是连李灿李绚也不曾见到,顾沫凌此时又是男装打扮,便陪着说了些即将回程等等的话,告辞出来。

第二日天刚亮,顾沫凌亲自带了两个人去接陶大夫。

陶大夫已等在了药铺门口,身边还带了一个中年人两个小药童,脚边上还放着两个满满的篓筐。

“顾公子,家父年迈,这一路有劳公子多多照应了。”那中年人见到顾沫凌便拱手相托,显然他已听陶大夫说起过顾沫凌的事。

“放心,陶大夫乃是前去帮我爹娘看旧疾,我自当该鞍后马后照应。”顾沫凌也拱手还礼。

“这是我儿陶葛根。”陶大夫主动介绍给顾沫凌几人,“这两个都是我的小孙孙,陶苏叶,十二岁,陶南藤,十岁,这次他俩随我同行,这些,都是常用的草药,既然去了,便准备的齐全些。”

陶大夫如此细心周全,顾沫凌哪里会说不,于是,告别了顾葛根,请陶大夫上了软轿,前往客栈会齐了寻梅等人,将陶大夫的两篓筐草药驮到马背上,让他的两个小孙孙也上了马,才浩浩荡荡出镇。

只是,两个人要抬软轿,有两个又留下处理石承泽的事,牵马的人手便不够了,她们原先带了四匹,后来又去买了六匹凑成十匹,所幸,江南这次带来的人中有几个身手不错,一人牵两匹也不是难事。

队伍很快便出了南门,可是,没一会儿,便不得不停下了。

因为,以童桦为首的十几个孩子居然都等在了前面,他们身边的地上,躺着的分明就是那老太太。

“呔,哪里的小叫化子,还不让路?”江南走在最前面,可是他并不知道童桦的事,一见到这么小叫化子挡在前面,不由板着脸斥喝道。

“江南。”顾沫凌走在最后面,一见队伍停下便快步走了上来,只见童桦几人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忙制止江南,她走到童桦面前,疑虑的问,“童桦,你们怎么在这儿?”

江南见她认识,这才略略退开了些,只是小心的警惕着,怕顾沫凌着了道儿。

“顾公子,是老奶奶让我们带她来的,她中午的时候醒了,我把你说的话都告诉她了,然后她就非要来,说什么死了也要见一面什么的,她哭得好伤心。”童桦高兴的上前,可是见这么多人盯着他们看,不由脸上一红,略略低头。

“她现在如何?”顾沫凌叹了口气,看来这老太太真的是刘顺全的家人了,可是,如今这状况,怎经得起三四天的山路跋涉?

“哭着哭着便又昏过去了。”童桦似是自责自已没照顾好老太太,头越发的低,“顾公子,这只怕是老太太最后的心愿了,你就帮帮她,带好一起吧。”

“可是……”顾沫凌仍不放心,老太太的状况极不妙,万一路上有个好歹可怎么?

“顾公子,你放心,我们不会麻烦你的,我们可以抬着她,跟在后面就好了,老奶奶只有这个心愿了,她说就是死也要见一面,还有,妞儿几个也得送到他们的爷爷身边,你就再帮我们一次吧。”童桦以为顾沫凌不答应,忙抬头哀求的看着她,甚至举起了右手指着天,“我保证,我们绝不会拖累你们的。”

“你们……唉,都是一群小孩子,如何抬得动?这山里的路可不是平路,就是空手让你们走也够呛了。”顾沫凌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去请陶大夫,“陶大夫,可否再为老太太把一把脉,看她能不能上路。”

软轿缓缓放下,陶大夫没有推辞,很快便走到了老太太身边蹲下把脉,又翻了翻老太太的眼皮,冲顾沫凌略一点头:“脉像倒是比昨日好些,只是却不宜……不过,若是为了完成最后的心愿,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爷爷,您帮帮她吧,她昨天哭得好伤心,还非让我们答应一定要带她来,还说要是走不到顾家村,就把她的骨灰带回去,老爷爷,您就帮帮她吧。”童桦说着说着红了眼圈,说完后想了想,微皱着眉咬了咬牙,膝盖一曲,居然就跪在了陶大夫面前,“我是个孤儿,要不是那年遇到老奶奶,我早就冻死了,现在,无论怎么样,我也要替老奶奶完成心愿,老爷爷,您就帮帮我吧。”

说罢,连连磕了几个头,后面的小孩子们见到童桦这样,也有样学样的跪了下来。

“快起来。”陶大夫叹了口气,连忙扶起童桦,“好孩子,快起来。”

童桦站了起来,眼眶红红的,期盼的看着陶大夫。

“方法也简单,要是她路上撑不住,我可以用银针刺激,保她几日无虞,只是,这方法太过霸道,要是她到了之后,心愿一了或是大失所望,只怕会……唉。”陶大夫的意思,不用说完,顾沫凌也听明白了。

“也只好这样了。”顾沫凌看看童桦,又看了看老太太,叹了口气,想来他们家遭遇那样的大劫,彼此都以为只剩下自已了吧,可谁知,此时又听到了家人的消息,自然会大喜过望,便是死也要见一面的心情,顾沫凌多少也能了解,唉,罢了,如今刘顺全也算是为她工作,就当是为自已的员工做些什么吧。

童桦大喜,抬起手肘左一把右一把的把眼中的泪花擦干,飞快的跑到老太太身边。

“现在便要施针吗?”不跳字。顾沫凌问。

“不用,现在脉像尚好,只要路上抬得平缓些,无大碍。”陶大夫摇了摇头,看了看老太太身上的东西,皱了皱眉,“这东西是什么?可结实?”

童桦脸一红,嚅嚅的说道:“我们找不到木板,只好用捡了树枝绑的。”

“公子,前面不远有片小竹林,不如,到前面再重新做个?”江南看不过去,建议道。

“好。”顾沫凌点头同意。

童桦见顾沫凌点头,顿时高兴起来,招呼他的伙伴们过来抬人,他的这些伙伴个,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四五岁,小的才三四岁,七手八脚的帮忙,虽然乱了点儿,却小心翼翼的将老太太稳稳的抬了起来,只是走起路来却是极慢极慢。

江南再次摇头,不等顾沫凌吩咐,便派了两个人上前接下担子。

寻梅则将几个年幼的孩子送到了马背上,年纪略大些的,则跟在边上保护年纪小的,好不容易,才将队伍重新整顿好。

到了江南所说的小竹林,才又停下,此时已近中午,顾沫凌让寻梅将干粮分给大伙儿,江南已派人去砍伐竹子。

寻梅带的干粮除了白面馒头,还有许多肉干,对于童桦等人来说,这无疑是美味,可是,他们却没一个狼吞虎咽,而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极细。

顾沫凌看得心酸:“童桦,你们……”她想问他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话到嘴边却问不出来了。

“我们都是孤儿。”童桦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顾沫凌的犹豫,他不在意的笑笑,低头看着手中的馒头和肉干,“我从记事起就待在那儿,以前,是七叔养着我,他不让我出去要饭,每次有什么吃的,他都会捂着带给我吃,可是,我十岁的时候,有一天,七叔出门几天没回来,那时是冬天,很冷很冷,我没有吃的,也没有穿的,一个人到处找七叔,可是怎么也找不着,我又冷又累,一下子栽倒了,醒来后,就看到了老奶奶,她对我好好,给我穿得暖暖的,每天都有饭吃,可是,没几个月,老奶奶家里闯进了好多人,砸的砸,摔的摔,还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老奶奶带着我和她们几个,和家里人失散了,我们到处找,都没有找着。”童桦说着说着,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三个孩子,顾沫凌认得,这几个便是第一次去庙里看到的守在老太太身边的孩子。

“顾公子,你说刘爷爷在你家吗?他在你家做什么?”童桦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他抬头看着顾沫凌。

“他是窖匠,现在在我家帮着烧制砖瓦。”顾沫凌叹了口气,“老奶奶身边还你们在,可他却是一个人,还被打得满身的伤呢。”

“都是那些可恶的恶人干的。”童桦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又问,“顾公子,那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家啊,有个小小的铺子,还有个小茶棚,做些小买卖。”顾沫凌轻笑,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我……”童桦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道,“我想找事做,叔叔们都不在了,还有我在,我要照顾他们。”

“你今年多大了?都会做什么?”顾沫凌心念一动,她曾想过买些丫环小厮回来,可是,作为她来说,潜意识里还是排斥人身买卖,所以,要是合适的话,她宁愿多花些钱雇人。

“我十一岁了,我什么都可以做。”童桦一听,忙站了起来,“真的,我什么都会做,不会的……我可以学。”

“呵呵,快坐下吧。”顾沫凌被他急切的模样逗笑了,“现在还没什么事要做的,眼下的活儿,你们不合适。”

“我可以的,看的。”童桦一听,更急了。

“好了,待到了再说,好吗?”不跳字。顾沫凌无奈的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要是你想在顾家村住下,我帮你安排就是了。”

童桦这才略略安心些,重新坐下,低头啃着馒头,眉头深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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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安顿

146安顿

这条路,如今自然是安全无忧的,千竹寨的人都在这儿护队,难道还怕会有别的不长眼的小贼出来捣乱吗?就算有,身边有这些好手,怕什么的?

顾沫凌极安然的陪在陶大夫身边照应,陶大夫很随和,他的两个小孙孙也极乖巧,拾柴禾生火找水都能帮上忙,一点儿也没不见娇生惯养的各种劣习,一路行来,一见到草药,陶大夫都会带着两个小孙孙兴高采烈的采集,边采边对两个小孙孙解说草药的习性和用途,等他们走出览晖山时,行李中又多了三筐现采有草药。

童桦等人,更不用说,他们一向独立自主惯的,他们觉得,这些顾沫凌能带着他们一起已是极大的好心,他们总不能事事麻烦人家,总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于是,一到歇脚休息的时候,他们便抢着去找野果去捡柴禾,抢着生火做汤。

他们的乖巧和懂事让在场的大人们都觉得心酸,待他们便更加亲切。

江南甚至在私下说,要是没地方安置他们,可是送到千竹寨上去,这些孩子,培养个几年,将来的成就能料得到呢?说不定,他们中间还有将才还有状元之才。

说到将才或状元之才,顾沫凌一笑置之,不过,在心里却是心动了,要是能把他们培养出来,为将为官那是后说,便是寻常的能识字能算数,将来倒是个不小的助力,只是,这么多人,要是全由她一人养着如今却是颇为困难,只好先将他们安顿下来再看吧。

这一路,陶大夫一等休息的时候便会为老太太把脉查看情况,也许是老太太心愿未了,所以这一路虽然一直未退烧,情况却是稳定,陶大夫说的银针的方法一直未曾用。

能请到陶大夫,顾沫凌无比庆幸,唯一遗憾的是,这次没请到稳婆,人们对览晖山的顾忌果然是根深蒂固,寻梅就是将银钱提得高高的,也没人愿意随行,看来,还是得从附近请接生婆了。

走出览晖山来到官道的时候,顾沫凌总算松了口气,这一路,她虽然表现的很淡定,可是心里却是极担心的,担心老太太在路上有个好歹,也担心带着这么多孩子会出纰漏,幸好,一路无虞。

“江南,你先行一步,去通知王伯。”回家在即,顾沫凌开始考虑怎么安排他们落脚,陶大夫自然是要住在顾家村的,只是,自已家如今却是安排不下,三叔家有女眷,也不方便,大伯家倒是还有空房间,村子里难得有大夫前来,说不定会有人闻风而来,安排在大伯家也是欠妥,四哥快要成亲了,家里有病人来来往往总不是个好兆头,那么唯有寻梅的那个小院合适些,至于老太太和童桦等人,若是这老太太当真是王顺全的家人,自然是要送到他那儿,而童桦等人……

江南将马交与后面一个兄弟,便飞快的走了。

等顾沫凌等人来到顾家村村外时,王顺全已望眼欲穿的等在了那儿,同时,还有覃天和顾行周等人。

王顺全一看到童桦和马背上的三个孩子时,便老泪纵横,不能自已,最后,还是江北搀扶着他才来到老太太的担架前。

“孩他娘,你这是怎么了?”王顺全的手颤抖着抚上老太太的发际,泪如雨下。

“爷爷,是那些恶人干的。”童桦低着头走到王顺全身边,“对不起,都是童桦不好,没照顾好老奶奶。”

“王伯,情况并没那么遭,这一路,陶大夫一直看着呢,虽然一直未曾退烧,脉像却是稳的,你先别激动,我让人送你们先回去,回家好好照顾着,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找我,陶大夫医术了得着呢。”顾沫凌安慰着,她想,老太太虽然病势凶险,可这一路上却是平稳的,一时应该没什么吧。

“东家大恩,小老儿一定作牛作马回报。”王顺全听罢,猛不丁的就跪了下去,顾沫凌猝不及防的被惊了一惊,忙扶起他。

“童桦,你先随老奶奶一起,过去好好照顾着。”顾沫凌转头看童桦。

童桦自然是要跟着老***,而一起来的那些孩子们,自然也是要跟着童桦,所幸,最近为了赶制砖块,王顺全带的人经常是日以夜继的和泥制砖,杜林为了让他们方便歇息,便在王顺全的小茅屋边上又盖了许多间,一时腾几个房间让孩子们挤一挤倒是不成问题。

顾沫凌派了几个人送王顺全等人回去,这边,覃天和顾行周等人已牵着马进村。

“沫凌,你当真请到大夫了?”庄婶“蹬蹬蹬”的跑了下来,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是,这就是陶大夫。”顾沫凌笑着点头。

“那……本事怎么样?”庄婶惊喜的看看软轿上的陶大夫,然后凑到顾沫凌身边压低了声音问,虽然,这老头子看着应该挺不错的,但是问一问总是安心些。

在庄婶想来,年纪大的,给人治病的经验一定足,她这么问,也是想从顾沫凌这儿再找点儿信心。

“陶大夫在镇上有间大药铺,几代行医,医术极了得。”顾沫凌又点了点头。

“那、那、那能不能也让他给你庄叔看看?”庄婶大喜,连忙问。

“只要陶大夫愿意,自然可以。”顾沫凌失笑,人虽然是她请的,可是,行医的事还不是大夫自已吗?只要陶大夫愿意,她自然乐见其成,“庄叔怎么了?”

“唉,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觉得头昏脑涨的,在家歇着还好些,偏他是个闲不住的,一不注意就往地里跑,可愁死我了。”庄婶一说这个便愁眉不展,不过,她是个说过扔过的性子,才说完,便笑着道,“现在好了,你请到大夫,不仅你爹娘能好,就是我们也能沾沾光,沫凌啊,你可得帮我们跟大夫求求情,让他也帮我们看看,啊。”

“与人看病本就是我们行医者的本份,何需求请?”陶大夫已下了软轿,走到顾沫凌的身边,笑道,“放心吧,我一时也不会回去,从后日起,义诊三天,到时候,乡亲们尽管来吧。”

“义、义诊三天?”庄婶一愣一愣的,她知道大夫这是答应给他们看病了,可是义诊是什么意思?她拉着顾沫凌走了几步,悄悄问,“沫凌,这诊金贵不?”

“庄婶,陶大夫说了义诊三天,这三天是免费给大伙儿看诊呢,当然了,陶大夫带的草药都极不易,诊金可免,药费却是不能省的,你也不用担心,都不是什么贵重的。”顾沫凌轻轻一笑,安抚道,“你到时早些带庄叔来就是了,我先去安排陶大夫住下,这一路他也辛苦了呢。”

庄婶听罢,连道自已糊涂,不再拉着顾沫凌,站到一边看着顾沫凌引着陶大夫等人进村,她的心情十分激动,免费看病?多好的大夫啊,不过,还是沫凌好,居然能请到这样的好大夫,了不起。

“庄婶,快说说,义诊是什么意思?”等顾沫凌的人一过去,围观的村民们便全都跑了过来,将庄婶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

“是啊是啊,庄嫂子,二全妹子都说了什么?”他们可都看到了庄婶和顾沫凌说悄悄话。

“刚刚陶大夫说了,后日起义诊三天,我问过沫凌了,她说义诊就是免费给大伙儿看病呢,这大夫可是大好人啊,看病不收诊金的,不过,沫凌也说了,诊金不用付,草药的钱却是要的,人家来一趟还带那么多药也不容易,我们怎么说也是沾了沫凌的光,我们去看病总得意思意思对吧?喏,看到没?那马上的草就是草药,好几篓呢。”庄婶兴奋的手舞足蹈,说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额头,说道,“不和你们说了,我还得回家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家老头子呢,他呀,这几天老是头昏脑涨,偏又不愿在家歇着,这会儿可好了。”

“真的?不用钱就能看病吗?”不跳字。这个消息,确实劲爆,炸得村民们顿时纷纷惊呼起来。

“在哪?”庄婶一愣,她忘记问了,不过,她也有她的想法,“自然是在我们顾家村啊,人是沫凌请的,还能到别的地方去不成?到时候,大伙儿去沫凌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不跳字。

说得对,顾家村这么点儿地方,到时候看看大夫住哪儿不就知道了吗?不过,二全家里似乎没空房子啊?难道是她大伯或是三叔家?也有可能。

于是,村民们中有聪明的,马上反应过来,拉了同伴往顾沫凌家走去,想知道在哪儿,现在去看看呗。

此时,陶大夫正坐在顾沫凌家的铺子里,乍看到顾沫凌的家,他不由愣了,没想到顾沫凌这样的公子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不过,他倒不是担心顾沫凌付不起诊金,而是叹息她的不易。

英雄不问出处,现在的她虽然住的寒舍食的粗粮,可谁能保证她以后就不会发达?

陶大夫的惊讶只是一瞬,便被他抛之脑后,他是个大夫,从小受的教诲便是医者仁心,不论有没有诊金,他既然来了,就该好好的尽一个大夫的职责。

146安顿。

147未来五嫂的请求

147未来五嫂的请求

义诊和市集即将开业的消息相伴着传遍方圆百里,相比起来,自然是义诊的消息更让老百姓们激动,一时间,顾家村人头攒动,热闹异常,若说,当初顾沫凌招工时,也是热闹的,可是,那时来应招的,有条件限制,每家都是壮力出动,而现在,几乎是老老少少,但凡家里有些病痛的,都是闻风而来,生怕自已错过了义诊的日子,当然,这些人群里也有不少凑热闹的。

对于这些大山里的百姓来说,平时有个小病小灾的,无非就是自已抗着,或是找一些懂些土方的老人讨个方子,哪里请过正式的大夫?再说了,这山里,还没有这样正式的大夫来过呢?

陶大夫和他的两个小孙孙被顾沫凌安排在寻梅的小院子里,与顾一尘家相邻,顾一尘得知陶大夫到来,亲自过来见礼,并揽下了陶大夫在这里时的饮食起居,让顾沫凌安心去准备市集开业的事。

有顾一尘在边上照应着,顾沫凌自然放心,便让寻梅去取了粮食和各种肉菜送到顾一尘家,顾一尘却将这些又搬到了寻梅的小院里,专门让顾行西小夫妻俩负责照顾陶大夫祖孙三人,顾沫凌知道,他这么做,是杜绝旁人对他家的质疑,虽然他行得正坐得正,可是总有那么些小人以己之腹度他人之心的。

陶大夫只歇了一晚,第二天便开始针对李氏的眼睛开始治疗,听他的意思,李氏的眼睛并不难治,只是需要耐心,外敷内服辅以针炙、按摩,假以时日,能看到东西生活能自理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消息,让一家人高兴异常,他们觉得,只要能看得见东西,就是很好的结果了。

顾言生的腿伤倒是小事,陶大夫看过之后,施了一次针,又开了方子,叮嘱yīn雨天时莫受凉受寒,多注意保暖,然后日日用草药煎的汤水熏伤患处,再服以三七祛伤,定能缓解伤痛。

而王瑾珏的身子,却没什么问题,大人孩子都很康健。

陶苏叶和陶南藤两人一直随在陶大夫身边,很安静很专注的看着陶大夫给顾言生和李氏看诊,等到陶大夫要用药时,不用吩咐,他们便自行分配好了任务,陶苏叶负责抓药,陶南藤负责捣药,动作干脆俐落,一气呵成,显然是惯做这些的。

顾沫凌欣赏的看着他们,看来,陶大夫不仅是医术了得,教养孩子也是高手呢,这一路言传身教的,她看着都受益不少。

寻梅的小院只几间屋子,堂屋被布置成了接待病人看诊的地方,隔壁空屋也收拾了一番,摆上了陶大夫带来的草药,这个小院的灶台间搭在空屋子隔壁,西子媳扫便在这儿烧水泡茶照应陶大夫,顾行西则帮着收拾院子,按着陶大夫吩咐的安排乡亲们排队看诊。

天未亮,小院前便围满了外村赶来看诊的人,或背着或抱着或抬着或扶着,期盼的看着小小的院落,这么多人,却极安静,只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几声难耐的呻吟声。

反而,顾家村的村民被排在了外围,他们原以为自已离这么近,怎么着也来得及,可谁知,别人几乎是在听到消息时便赶来了。

这小院和顾一尘家尽几步距离,这么多人虽然安静,却也惊起了顾一尘一家子,顾行西和媳扫两人匆匆起来,好不容易才借道进了院子,西子媳扫去准备热水和早点,顾行西则快速的清扫了院子,将长凳树桩什么的一一摆放在院子里。

陶大夫说了,每日辰时开始看诊,所以,他得先安排人按序引进。

没一会儿,陶大夫祖孙三人便起来了,只是,他们洗漱过后,却抱着个药箱要出门,人们不由慌了,他们这是干嘛去?难道不是在这儿看诊吗?那他们不是白等了?

“诸位,老夫受顾公子相邀而来,每日得为顾公子的母亲针灸敷药,还请诸位乡亲稍等片刻,此处看诊,辰时一到便开始。”陶大夫走到院门口,笑着拱了拱手,笑道,“诸位放心,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尽我所能,虽然老夫无华陀之才,但寻常病痛却不在话下,还请乡亲们行个方便,耐心等待。”

他的话,完全听明白的没几个,不过大伙儿还是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大夫是顾沫凌请的,他得先为她的娘看病,辰时后再给他们看。

得,只要是在这儿看就好。众人放心了,纷纷挪步,让出一条路来。

顾沫凌一如往常的起了个大早,回到家,她自然是换成了女装,今天是义诊第一天,她准备一会儿去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所以,用过了饭便和寻梅在安排事情,刘保长和李捕头答应了要来捧场,他们来,定然不会只两人,李捕头手下的捕快总会带几个的,刘保长要去泽城,他也不可能一个人独自前往,定也会带些随从保护伺候,那么,住的地方便是个问题,得早早准备,一应要用到的东西都得提及备出来,不然到时候事一多,难免疏漏。

“后面的院子不是有一间砌好墙了吗?一会儿问问杨师傅,还缺些什么,让林叔多派人手,这几天让大伙儿都辛苦些,赶在初六前拾掇出来,家俱什么的,倒可缓缓,床却不能少,若真当来不及,便先制些床板,只得请他们将就将就了。”刘保长和李捕头或许能安排到顾一尘家,可是他们手下的人要是来得多的话,顾一尘家只怕也住不下,到时只好请他们在这边委屈一下了。

寻梅记下。

“顾公子早。”陶大夫笑着打招呼,看到女装的顾沫凌,他竟没有一丝惊讶和意外。

“陶大夫早。”顾沫凌听到声音,忙起身迎了上去,刚刚只顾着和寻梅说事情,竟没看到陶大夫他们过来,此时,看到陶大夫温和的笑容,想起自已一直没说提及自已是女子的事,不由歉意,“抱歉,着男装是图方便,一时忘记向陶大夫坦白却是我的不是,还望陶大夫海涵。”

“呵呵,无妨。”陶大夫却摇了摇头,依然笑着,“做大夫的,讲究的就是望闻问切,老夫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原来他早看出来了啊。顾沫凌笑笑,见陶大夫并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便也不再纠结这些事。

陶大夫也没有多说,待李氏出来后,便开始给她扎针换药,看罢,又要求去看看之前那个老太太。

顾沫凌让寻梅套了车,陪着去了一趟。

老太太今天的情况似乎又好了些,烧已经退了,人却仍是昏迷,童桦和王顺全的三个孙子孙子守在床边,其他孩子们却跟着王顺全在外面的场地上踩泥巴,这些泥都是用来制砖坯用的。

陶大夫看过之后,叮嘱几句,又匆匆赶回,吃过西子媳扫做的早点儿,也顾不得休息,便开始看诊。

顾沫凌让寻梅自去做事,自已则留在这儿帮忙。

陶大夫看诊极仔细,速度却也不慢,他几乎不开药方,只凭几根银针,便解决了一大半的病患,就算遇到些要开服药的,他说的也是寻常人家都能吃的起的土方,若真要用到草药,也是极便宜极寻常的草药,这些草药轻易便能采到。

“这不是亲家小姐吗?”不跳字。顾沫凌在院子里帮着顾行西招呼众人,忽听到有人高兴的说道,她一回头,只见后面有两个妇人拉着个年轻姑娘兴冲冲的挤了起来,凑到了她面前,一看,却是以前来过她家的那两个妇人,而被她们拉着的那位姑娘,此时双颊通红,低着头不敢瞧她,她便明白了,这一位,应该就是她未来的五嫂了。

“亲家小姐,我们是徐村的,这是我们家翠英。”圆脸妇人笑呵呵的打量顾沫凌,“上次见亲家小姐,还以为是哪家的俊俏公子呢,后来才知是亲家小姐,瞧瞧,果真是仙女般的人呢。”

“谁说不是呢?如今哪个不知顾家村有位仙女,就是我们村,都知道顾家村的仙女是我们家亲戚呢。”微胖些的妇人附和着。

只怕是你们宣传的吧。顾沫凌笑笑,没有答话,她看了看一边飞霞满面的徐翠英,见她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身姿窈窕,果然是个好模样,不由为五哥高兴。

“见过五嫂。”顾沫凌含笑朝徐翠英点了点头。

这一声“五嫂”唤得两位妇人眉开眼笑,也羞得徐翠英头低得更低了。

“亲家小姐莫怪,她呀,脸皮薄着呢,要不是我硬拉着她来,她都不好意思来这儿呢。”圆脸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不过很快便笑着掩饰过去。

“几位来这儿也是看诊的吗?”不跳字。顾沫凌点点头,没在意,徐翠英不好意思也是常情,就是豪爽如小雅,如今看到她也难免扭捏呢。

“嗨,还不是为了我公公,年纪一大把了,也不安生歇着,农忙的时候跟年轻人较劲,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一直咳一直咳,没日没夜的咳,到现在还没好呢。”圆脸妇人指了指排在极后面的两个老人,很不满的说道,“要知道,我们白天都要干活的,这夜里本来就睡得不够,被他这一闹,根本就没法睡了,所以,一知道这儿有大夫免费看,就带他来了。”

顾沫凌淡淡的看了那边一眼,果然,队伍后面,有位老人佝偻着腰咳得不停,他身边的老太太一边捶着他的背,一边伸手在他xiōng前不断抚着帮他顺气,一边还朝着这边张望。

微胖的妇人见状,忙捅了捅一边的徐翠英,徐翠英看了看她,咬着下唇不说话,脸上的红晕直渗到衣领下面,她的肤色颇白,脸微微的红也能显得极清楚。

圆脸妇人见她不说话,背着顾沫凌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又转身朝顾沫凌笑道:“亲家小姐,听说大夫是你请回来的,你看,我公公咳得这么难受,我家妹子看着实在心疼,在家里便想请亲家小姐帮帮忙,可是她脸皮薄,现在见着你了又不好意思说了。”

应该是你们的主意才对吧?顾沫凌看了眼为难的徐翠英,心里有些了然,有些遗憾的说道:“陶大夫确实是我请的,不过,你们若是辰时之前来,我还能劳烦他先帮你们看看,可现在,却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儿还有这么多人排着呢。”

“这……”圆脸妇人笑容一滞,看了看满院的人。

“五嫂可用过早饭?”顾沫凌转移话题。

“我……我不饿。”徐翠英终于有勇气开口了,只是声音却仍是很轻。

“没呢,昨天听到消息就出来了,昨天夜里就宿在路边,出来的匆忙,只带了点儿干粮。”微胖的妇人马上反应过来。

顾沫凌笑笑,这意思多明显,她自然懂了:“五嫂且稍等到,我这就去拿些点心,老人家本就咳得难受,可不能饿着,用些热的,应该会好点儿。”

“谢谢亲家小姐了。”两位妇人喜形于色,现在的顾家拿出来的东西能差吗?就算现在不能早点儿让大夫给他们看诊,可他们毕竟与别人不同,瞧瞧这么多人,哪个有热茶热点心招待?想到这儿,两人都情不自禁的挺直了腰板,满意的看了看徐翠英,就知道拉她来是正确的,瞧,人家一口一个嫂子,想来以后自家的好日子不远了。

顾沫凌进了灶台间,西子媳扫正在准备中饭,见她进去,忙笑着问:“你怎么进来了?要什么说一声就好了。”

“我五嫂一家也来了,还没吃早饭,我来看看有什么吃的。”顾沫凌淡淡一笑,她记得让寻梅挑了些糕点蜜饯的,不知道放在哪儿。

“哪个是?”西子媳扫冲院外好奇的张望了一下,“是那位姑娘吗?果然好人才。”

顾沫凌但笑不语,徐翠英本人确实是好的,可是她那两个嫂嫂却有些不敢恭维。

“我做了些小点心,还热着呢,先给他们端去吧,我一会儿再做些就是了。”西子媳扫拍拍手,打开了笼屉,里面蒸着不少葱花卷。

盛了一大盘,又挑了些糕点,冲好五杯蜜蜂水,西子媳扫帮着一起端了出去。

147未来五嫂的请求。

148陈老爷想包市集

148陈老爷想包市集

西子媳扫的手艺极佳,一盘热气腾腾的葱花卷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时值夏末,微风渐起,一吹之下,香气顿时飘散于空中,萦绕于众人鼻间,一时间,满院的人纷纷侧目。

徐翠英红着脸接下顾沫凌手中的托盘,将东西端给她的双亲,两个妇人却急不可耐的端过热茶,抢了几个葱花卷狼吞虎咽,那模样,似是饿了几日般,人群里传来一阵哄笑,两人毫不在意,依然故我的嚼着。

徐翠英却没有吃,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她娘慢慢的喂她爹吃东西。

“七妹,七妹。”顾行英匆匆跑来,额上满是汗水。

“英子,你媳扫在这儿呢。”院子外,有本村熟悉的人一看到顾行英,便高声打趣道,“你的丈人丈母娘都在这儿排队,你小子还不跑俐索点儿。”

“哈哈~”人群又是一阵善意的大笑。

顾行英这时已跑到近前,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目光一扫,便看到了顾沫凌身边红着脸低着头的徐翠英,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他目光一怔之下,人群再一次爆笑。

顾行英的脸顿时“唰”的变得通红通红,他忙收回目光,心跳加快,没一会儿,他又不由自主的瞟向徐翠英。

“英子,怎的还让你丈人丈母娘站着等啊?还不快去搬椅子?小心到时候让你抱不到媳扫。”有人继续戏谑着,这一次连西子媳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行英本来还好,可被这一说连脖子都变得通红通红,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顾沫凌轻笑,不忍五哥这般窘迫,便开口解围:“五哥,你找我有事?”

“对……对对,七妹,你快去瞧瞧吧,陈大春带着他的恶仆往市集去了。”顾行英这才想起自已此行的目的,连忙催促道,“刚刚有人来找寻梅报信,寻梅不知哪儿去了,七妹,他们人多,晚了只怕覃大哥他们抵不住。”

陈大春?顾沫凌微愣,他去市集做什么?

“沫凌妹妹,快去吧,这儿有我照应呢。”西子媳扫一听,忙催道,陈大春亲自带人来了,只怕麻烦不小,可别出了什么事儿。

“那就麻烦嫂子了。”顾沫凌道过谢,又对徐翠英点了点头,“五嫂,中午便在家吃饭,我有事,先失陪了。”

徐翠英红着脸,点了点头:“你忙吧。”说罢,目光一转,正好与顾行英对上,她的脸又是一红,慌忙低下头。

“沫凌,你先去吧。”顾一尘显然听到了顾行英的话,站在院子里喊,“西子,你先扶亲家到这边歇歇,让行中替他们排队。”

顾行中是顾言槐的小儿子,此时在屋里听到爷爷喊他名字,连忙跑了出来。

“谢大伯公。”顾沫凌不再犹豫,虽然那儿有覃天等人在,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是,怎么说她也是明面上的东家,有些事,只怕覃天他们不好处理。

顾行英顿了一下,抬头看看徐翠英,看看两位老人,难为情的搔了搔头说了句:“我……先走了。”说罢,飞也似的追着顾沫凌跑了。

徐翠英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偷偷的瞄向顾行英的方向,见他跑远了还回头来看,不由抿嘴一笑。

顾行中来到这边替徐翠英的爹娘排队,顾行西则扶着老人坐到自已家院子里,这边,路老等人都在,看到几人只是略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显然对两位妇人的形为极看不上眼,不过,对徐翠英倒是多看了几英。

两位妇人自然感觉到了众人的不屑,她们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正要说话,却听到有人跑过来说:“村长,陈家的人到市集去了。”

她们不由一愣,看向顾一尘,他居然是村长?对于村长,她们还是敬畏的,当下收敛了许多,吃东西也变得斯文了许多。

“没事,沫凌已经去了,他们翻不起浪。”顾一尘淡定的坐着。

“这陈大春又不知起了什么坏心眼,就沫凌一个人去会不会吃亏?刚刚不是听英子说寻梅并不在家吗?”不跳字。路老有些担心,双手柱着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虽说市集是沫凌的,可怎么说也是我们顾家村的大事,我们是不是招些人手去壮壮气势?”

顾一尘沉吟着,过了一会儿,他冲来人吩咐道:“你快去看看,有什么事马上来报。”

报信的人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

“西子,快去祠堂找你三叔,让他多召些年轻小伙儿马上去市集,给沫凌助助威。”顾一尘再次发布命令,“还有,让他的巡逻队给我好好运作起来,沫凌昨晚说了,开业之时,池泽镇的刘保长和李捕头可是要亲自来捧场的,这节骨眼上,别让那些yīn险小人给搅和了。”

“哎。”顾行西再次飞快的跑了。

“什么?保长和李捕头一起来?”路老上次是见过李捕头,对于顾沫凌能请到李捕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她居然连保长也给请来了?不止是路老这么想,便是其他几位老人也是惊讶的看着顾一尘。

徐翠英的两位嫂嫂,此时更是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手上的葱花卷放到嘴边,却忘记了吃,她们在想:保长?那不是比村长还大的官吗?哎呀娘嘞,小姑将来可不得了啊。

想到这儿,两人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抢着端过徐翠英手中的托盘,将徐翠英让到一个树桩上,笑容可掬的问她可吃过了可吃饱了可累着了?态度之亲切,让徐翠英一愣一愣的。

顾沫凌赶到市集的时候,陈家的下人都守在市集的大门外,覃天和杜林则在门口的小屋里陪陈大春坐着,陈大春这次带的人不多,除了外面十个家丁,就只带了孙子陈逸轩和管家陈贵,除此之外,半条恶犬都没带,今天的他,很随和,笑得很亲切。

顾沫凌看了看外面的下人,见上次那个放走的仆人也在,她的目光一掠而过,走进小屋,这小屋,将会是市集管理处,以后但凡有想进市集做生意的,都是在这儿交钱,而这些日子,这里则被覃天等人用来接待来客。

“东家。”见顾沫凌进去,覃天和杜林配合的站了起来,杜林率先开口,“东家来得正好,这位陈老爷有事相商。”

“陈老爷?”顾沫凌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大春,她是见过他的,可是,当时她蒙着脸,陈大春却不认识她。

“老爷,这就是顾家小姐。”陈贵看到顾沫凌,想起上次的事,脸上肌肉不受控制的抽了抽,俯身在陈大春耳边轻声提醒。

“不知陈老爷今天来所为何事?难不成陈老爷也想来租个摊子卖小菜?”顾沫凌淡淡一笑,在陈大春对面坐下。

“早在家时,便听闻顾小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负仙女之名。”陈大春眼中闪过惊讶,上次抬回家的那一位容貌已是上选,后来才知只是个丫环,如今见到小姐,才知道仙女之名不虚。

顾沫凌垂下眼敛,面带微笑,却不说话,赞她的话她听得多了,却没一个像陈大春这样虚。

“顾小姐买下这么大一片地,花用不少吧?”陈大春也不恼,仍笑眯眯的看着她。

“还好,不是很贵。”顾沫凌不知道他问这个什么意思,便含糊其辞。

“是,地是死的,能花的也不过是一笔,只是不知顾小姐这地欲作何用?”陈大春此时,就像个邻家老爷爷,笑得极亲切,问的极亲和。

“我买地不过是好玩儿。”顾沫凌能给了个最不靠谱的答案,她笑道,“我一不懂耕种,二不懂经营,只是瞧家中人多地少,便想着给爹娘和哥哥们多置些田地,可买回来之后就这样放着,又觉得可惜,便想着做些小买卖,混口饭吃。”

这话说的。杜林忍不住想笑,不过,看到陈大春,他的笑便生生的忍住了,倒是覃天一向习惯了板着脸,现在虽觉顾沫凌说的有趣,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他们两人,此时更是给足了顾沫凌面子,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低眉顺目的听着顾沫凌瞎扯。

“顾小姐谦虚了,那茶棚外的地,我可去瞧过了,从岔道口一路铺到这市集,这花用得多少啊?如此大的场面,在顾小姐眼里只是小买卖,在老朽心里却是极了不起的,这怎么会是小买卖呢?”陈大春摇了摇头,笑得更开心。

“铺这条石路,只是因这儿的路实在太差了,平日还好些,但凡下点儿雨落点儿雪,这出入多不方便,至于这市集嘛……”顾沫凌漫不经心的笑了笑,“看惯了京都繁华,这儿未免冷清了些,我建市集不过是想多吸引些人,看着热闹些罢了。”

陈大春一愣,他看着顾沫凌,见她依然淡淡的笑,目光清澈,神情淡定,他心里有些吃不准了,难道真如她所说的?做这么多事,只是想让这儿热闹些?若是真的,那他此行的目的不是更容易了?

陈大春心里一喜,神情更是放松:“顾小姐既是京都来的贵人,这么做自然有原由的,只是,老朽略懂些经营之计,见这番场面,也颇替顾小姐忧心啊,这一片地,如今初建倒不觉得什么,可越是往后,这花用之处便越多,所以呢,老朽便琢磨着,想替顾小姐分分忧。”

“哦~”顾沫凌恍然的点了点头,声音拖得长长的,说罢坐正了身子,显得极有兴趣似的看着陈大春问,“陈老爷有何妙计?还请指教。”

“呵呵。”陈大春对她这表现极满意,笑道,“也不是什么妙计,只是觉得经营生意乃是大事,又劳心劳力,所以呀,今天便不请自来,想代顾小姐分忧,打理这市集的生意。”

打理市集生意?由你陈大春打理,这儿还有人敢来吗?顾沫凌听罢,身子又往后靠去,双手交握在膝上,手指随意的弹着,看着陈大春“咯咯”一笑:“原来陈老爷是想承包市集啊。”

148陈老爷想包市集。

149光明正大求妾

149光明正大求妾

顾沫凌淡淡的笑着,神情看不出她的想法,陈大春一瞬不瞬的看着好,丝毫不觉得他这样盯着一个姑娘家看是件极失礼的事,他在猜测顾沫凌的想法。

这态度,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想来必是不同意的吧?他前不久还曾针对过她,可是,后来她不是收下了五石稻米吗?

覃天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看着陈大春,面色极不悦,只是陈大春却没发觉,他还在分析顾沫凌这个态度所包含的意思。

便在这时,顾沫凌又笑了:“林叔,可有热茶?怎的陈老爷来了这么久也不给上杯茶?”

陈大春这才收回目光,笑着摆手:“无妨,无妨。”

说罢,他才注意到顾沫凌身后那年轻人目光不善,不由微愣,不过,那年轻人很快便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别处,陈大春也不好说什么。

杜林俐索的奉上茶,憨憨的笑:“是我疏忽了。”

“陈老爷有心了,只是我这市集初建,我还没玩够呢,等哪天,我不想玩了,一定第一个告诉陈老爷。”顾沫凌一口一个玩字,笑得嫣然,那模样,就像建市集不过是买个小玩意儿,今天有兴致便玩个高兴,改天没兴趣了便换一个似的。

陈大春明知这是顾沫凌的托词,可是,他有证据说人家的话是假的吗?当然没有,明知话中有假,他却没有一点儿办法,如今的她不同往常,他不能硬来。

陈大春想到这儿,目光一转,看到覃天时,不由一怔,这年轻人的眼睛……

脑海里忽的闪现那晚的情形,那个人,和这年轻人的眼睛怎么这么相似?

“陈老爷既然对市集有兴趣,可曾想过租个摊位呢?其实啊,体会体会乡亲们的日子也是不错的,比如说,自已种种地,然后摆个小摊子买买菜,也是挺有乐趣的。”顾沫凌注意到陈大春的目光又落到了覃天身上,不由心里一惊,忙胡说八道转移话题,“陈老爷可有兴趣?若有,我给你优惠吧,人家包一年一个位子是三百两,陈老爷财大气粗,就三百五两吧,如何?”

“三……你抢钱啊?”陈贵一听,气得脸直抽抽。

“不得无礼”陈大春也是一愣,不过,他比陈贵沉得住气,沉声斥责了一声,便笑着说道,“原来顾小姐也是个风趣的人,呵呵。”

“陈老爷是觉得我在说笑话?”顾沫凌却来劲了,她双正着了身子,给陈大春分析起来,“你想啊,陈老爷你现在是家财万贯,出入有轿子,对吧?穿衣吃饭都有人伺候着,对吧?可是,这所有的事都有人替你做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已无所事事光yīn难过呢?所以啦,要是能培养个兴趣,也是不错的,这为了糊口做买卖和培训兴趣让日子过得有滋味当然不能混为一谈了,一是为了生活无奈而为,后者呢,却是让自已生活充实而为,这生活充实了,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人不就年轻了吗?人一年轻不就能长命百岁甚至返老还童了吗?陈老爷擅于经营,应该对算计一事颇通,你算一算这三百五十文贵不?”

“这……”陈大春压根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他只听清了后面的,就是什么还老返童的,他实在想不通包她的摊位跟返老还童有什么干系,难道她还真当自已是仙女了?不过,碍于某个人,他这些想法只能放在心里,脸上还得笑得开心,“顾小姐说的极是,确实不贵不贵,呵呵。”

“那,陈老爷是要包一个了?”顾沫凌笑盈盈的,眨着眼睛顺口问道。

“好好……呃,包什么?”陈老爷顺口答着,话出口又觉得不对,忙改口,“容我再思量思量。”

“呵呵,无妨,一时还是有位置的,不过,过些天就难说了,陈老爷若想要,可得动作俐索些,晚了可没了哦。”顾沫凌哄孩子似的,难得的笑得两眼弯弯。

“无妨无妨,先紧着需要的人吧,毕竟他们都是讨生活的,不像我们只是兴趣,呵呵,先紧着他们的吧。”陈大春笑得有些尴尬,他有些挂不住笑了,不行,得转移话题,再听她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只怕他会憋得吐血,“顾小姐,还有件事,既然遇到你了,老朽便向小姐提一提吧。”

“陈老爷何需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吧。”顾沫凌心情极舒畅,应得便爽快许多。

“这是我唯一的孙子逸轩。”陈大春却突然指了指他身后的陈逸轩。

顾沫凌惊讶的看看陈逸轩,这小子一直没说话,一直目不斜视的站在那儿,只在她说到返老还童时,他才愕然的抬头看了看她,不过,她对他倒是没什么恶感,怎么说他也帮过她两次了,只是,陈大春好好的推孙子出来干什么?

“陈公子倒是一表人才。”顾沫凌客气的点点头,没注意到边上的覃天听到这话薄唇紧抿。

“不瞒顾小姐,自那次见过你身边的寻梅姑娘后,他就茶饭不思,三天两头往外跑,连功课文章也拉下不少了,这样下去,只怕今年童生无望了,所以呢,老朽和他爹娘商量了一下,想求顾小姐成全,将寻梅姑娘许与他为妾,呵呵,顾小姐请放心,我们陈家自不会亏待了她。”陈大春自信满满的说出自已的打算,他觉得,顾沫凌应该没有理由拒绝,虽然这个丫环本事不弱,可终究是个丫环罢了,“若顾小姐同意,我们陈家愿出百两白银作聘金。”

此言一出,覃天和杜林面面相觑。

而顾沫凌的脸,渐渐的沉了下来。

看来这次他们是打听清楚她们谁是谁了哈,只是,这陈大春未免太自信了吧,就这样当她面提出来,是觉得她一定会答应吗?一百两聘金……呵呵,一百两就想买走她的寻梅啊?

顾沫凌瞟了陈大春后面的陈逸轩一眼,见他满脸期待的看着她,不由在心里冷笑:亏她还以为他是老鼠屎堆里的一粒白米饭,却忘记了他也是姓陈。

妾?亏他们说得出来。

“顾小姐是不舍得?”陈大春呵呵一笑,“还是觉得这聘金薄了些?要不,就二百两吧。”

靠。顾沫凌忍不住爆粗口,还带涨价的?把寻梅当什么了?

“不好意思,我确实是舍不得,所以,得让陈老爷失望了。”顾沫凌淡淡的,连笑也懒得笑了,原先不过是弄不清他的意图,如今知道他有这个心思,还用对他客气吗?

“二百五十,可好?”陈大春又加价了。

“爷爷”陈逸轩似是不满意陈大春的态度,开始有些焦急。

陈大春却理也不理他,只是看着顾沫凌,他看到她不高兴了,他心里便觉得一丝欢喜,刚刚一直被她调侃,现在也该轮到她不痛快了吧?

二百五……你才二百五,你们全家都是二百五。顾沫凌在心里把陈大春一家子全问候了一遍,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陈大春,淡淡说道:“当年在京都时,有人出价千两黄金,欲求寻梅为妾,陈老爷想知道那人最后怎么样了吗?”不跳字。

“如何?”陈大春眼皮子一跳,显然那人没有成功,不然她们现在也不会在这儿。

“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半夜睡着睡着再也醒不来了。”顾沫凌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人是高官之子,就这么英年早逝,呵呵,当真可惜了。”

她这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陈大春的笑终于挂不住了,他一脸yīn郁的看着顾沫凌,却不说话。

“陈老爷,不好意思,只怕要让你失望了。”顾沫凌见他这样,淡淡一笑,“寻梅虽称我一声小姐,可事实上却与我情同姐妹,我顾沫凌的妹妹,便是皇亲贵胄,她也配为正妻,所以,不论你出到多少聘金,除非她本人愿意,不然,我是不可能应下的,我又不缺银子,不至靠卖妹妹来支撑日子。”

陈逸轩傻傻的张着嘴巴,傻傻的看着顾沫凌,他还没从刚刚听到的话里反应过来,她说什么?说便是皇亲贵胄也配为正妻?她们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说这样狂的话?

“几位若无事,请恕我失陪了,市集开业在即,事务繁多,我身为东家,若躲在这儿耍嘴皮子偷懒,万一疏忽了,让那等小人钻了空子,呵呵,到时候就没热闹可看了。”顾沫凌起身,陪着他说了这么多废话,就等来这么个让人郁闷的结果。

“如此,告辞了。”陈大春哪里还坐得住,当下起身告辞,他还算沉得住起,此时还能笑得出来,“待市集开业之时,老朽再来道贺。”

“谢了。”顾沫凌点点头。

陈逸轩仍傻傻的站着,陈大春回头看了看,冲陈贵挥了挥手,陈贵忙上前拉着陈逸轩走了,走到官道上时,顾言槐带着二十几个年轻小伙子匆匆赶来,陈大春没有心情理会他们,径自带着手下飞快的离开。

“哈哈,东家,我算服了你了。”杜林憋了半天,这会儿终于能痛快了。

顾沫凌没有心思再说什么,只是撇了撇嘴重新坐下,刚刚取笑陈大春的畅快心情此时早已消失殆尽,他们居然这么过份的想要花钱买寻梅妾,哼,当她不敢对付他们吗?

覃天看看她,忽然问:“在想如何消气吗?”不跳字。

“嘴长在他们身上,难道还能封了不成?”顾沫凌无奈的撇嘴。

“东家,你说的黄金千两是真的?”杜林对顾沫凌刚刚说的话很感兴趣,“那人是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急患?”

“他的急患,就是对寻梅说了不该说的话。”顾沫凌冷笑,“那是我师父做的,如今师父虽然不在了,可身为他的徒弟,也不是光吃青菜豆腐长大的。”

“令师……那人不是高官之子吗?难道都没人查出来?”杜林有些吃惊,他觉得此时的顾沫凌极陌生。

而覃天,却静静的面带微笑的看着顾沫凌。

“不知,官府的人一批接一批的去查,到最后却是不了了之,师父从不多提这些事,我们也从来不问。”顾沫凌摇头,事实上,当年那人看中的并不只是寻梅一人,他出的黄金千两是想买她和寻梅两人,还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所以师父生气了,师父一生气,结果很严重,事实果然证明了这一点。

“那……现在要怎么做?”杜林好奇的问,刚刚那陈大春说的话,他都想出手教训教训了。

顾沫凌却想起了寻梅对陈逸轩的态度,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暂且不必理会吧,看在陈公子帮过我们的份上,就放他这一次。”

“沫凌,陈大春他们来做什么?”说话间,顾言槐带人进来了。

“没事,只是来看看市集。”顾沫凌收敛心情,轻描淡写的带过。

“那就好,那就好,我爹还担心他们闹事,让我带了人手来给你助威呢。”顾言槐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长长的松了口气,显然一路上担了不少心。

“六叔辛苦了。”顾沫凌道谢。

“辛苦什么?小事。”顾言槐佯怒的一瞪眼,哈哈一笑,“覃兄弟,杜老弟,我先回了,改日到我家吃杯水酒。”

看这称呼乱的。顾沫凌只觉满头黑线。

“成。”杜林却豪爽的送顾言槐出门。

“这些天,晚上加派些人手吧,以免有人使坏,那陈大春可不是个肚量大的,又对我师父诸多怨怼,今天又未达到目的,若是狗急跳墙,也是个麻烦。”屋子里只剩下顾沫凌和覃天,顾沫凌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她刚刚说那些,覃天可是都在场呢,不知道他听了什么感觉,是觉得她是个骄横乱挥霍的无能小姐呢?还是会觉得她是个冷酷噬血的?

“放心吧,这些日子都有人在此值夜的,那些人,功夫不弱,对付陈家绰绰有余。”覃天微微一笑,柔声安慰。

“陈家……你还不必对他们做什么了,没必要。”顾沫凌想起陈贵那次送粮时说的话,觉得很有可能是覃天又跑去威胁他们了,她觉得有些不安,他的身份毕竟不能曝光,若是去得多了,让陈大春瞧出破绽,岂不危险?

“嗯。”覃天应下,屋子里再次沉默。

而在市集对面的山上,一位白衣胜雪的公子带着一位玄衣少年静静的站着。

“她真的说皇亲贵胄也配为正妻吗?”不跳字。公子忽的开口问。

“是。”少年盯着市集的屋子,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顾沫凌,听不到说什么没办法,看唇型就好了。

“她说是他师父所为?”公子又问。

“是。”少年面无表情,又应了一声。

“不会是皇叔吧……”公子自言自语,目光投向市集,忽的轻笑,“越来越有意思了。”

149光明正大求妾。

150配为皇亲之正妻

150配为皇亲之正妻

陈大春在市集里与顾沫凌有说有笑坐了许久的事,在顾沫凌回到顾家村之前,便传遍了整个村,所有人都在猜测他的来意。

顾沫凌回来的时候,脸色不虞,原来自持有些交情的想探消息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回避,他们惊讶又有些不安的看着她,她到这儿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温和的,就是第一次见徐媒婆被说道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冷淡一瞥,哪里像今天这样沉着脸,看来,是遇到难办的事了。

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大春想做什么?”一进顾一尘家的院子,路老便率先紧张的发问,他双手拄在拐杖上,身子前倾,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她,似乎一眨眼便会错过什么重要信息般,除了顾一尘,其他老人几乎与他一般模样,院子外,在路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变得极安静。

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答案。

陈大春在顾家村村民的心里,是个恶梦,这许多年来已埋下了根深蒂固的畏惧,自顾沫凌来了之后,他们刚刚看到了希望,也可以说,这个市集虽不是顾家村的,却一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现在,陈大春又来了,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不再同以往一样只是派些小喽罗出现,他亲自出马了,那么,这是不是代表着有什么更坏的事情发生呢。

顾沫凌微微一笑:“他想包下市集。”

哗人群沸腾。

不可以被他包了我们还有活路吗?那边排队的顾家村的村民们甚至顾不得自已即将轮到看诊,纷纷聚了过来,他们的反应有些激动。

那仍在排队的外村人脸上也显了几分紧张,只是,他们受陈大春的影响并没有顾家村村民那么深,所以,他们只是远远的望着。

“沫凌啊,你不会是应了吧?”庄婶这会儿才紧张的问,她的声音里竟有些许颤抖,其实,她心里相信顾沫凌不会这么糊涂,可是,看到顾沫凌的脸色,她就不由自主的紧张,不仅仅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

徐翠英有些担心的看着眼前这个未来的小姑,她在家时便听说过这位未来小姑的种种事情,订亲后,两位嫂嫂更是人前人后的显摆她们的亲家小姐如何如何有办事,对于她们说的,徐翠英很排斥,可是,她也忍不住好奇未来小姑是什么样的人,她甚至在想,这么有办事的人会不会很强悍?将来她到了顾家会不会被欺负?可今天一见,她放心了,未来小姑虽然没有给她们帮忙,话也不多,只有微笑和点心招待,可是却让她觉得很安心,所以,此时的徐翠英看着顾沫凌时便多一份忧色。

这时,有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出了多少银子?”

……

众人怒气冲冲的“唰”的看向声音来源,却是徐翠英的嫂嫂之一,那个微胖的妇人,被众人这么一瞧,她不由胆怯了缩了缩头,嘟哝一句:“我就是好奇……”

后面的话最终被消灭在顾家村村民的眼刀中,圆脸的妇人悄悄的扯了扯微胖的妇人,缩到了徐翠英身后。

“我怎么会答应呢。”顾沫凌无奈的笑了,这是她的市集好不好?要是条件合适人员合适,承包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她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可以弄个招标什么的?既能一次性收回银子,自已还不用麻烦,可是,这些只是想想,有陈大春在旁边虎视耽耽,谁敢接这个担子?再说了,方圆百里,除了陈大春,还有谁能接下这个担子,所以,她只是想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没想到,乡亲们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唉,也对啊,他们被陈大春有意无意的欺负了这许多年,如今才有了些盼头,自然会害怕陈大春再来抢走他们的希望了。

呼~

紧张的人群得了她亲口说出的答案,才松了口气,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别忘记了,他与我师父有旧怨。”顾沫凌又补了一句。

对啊,她是那个人的徒弟,要不是那个人,陈大春怎么会针对顾家村呢?

顾家村的村民们滞了一滞,看着顾沫凌的目光中多了些复杂。

“我就知道沫凌不会不管我们的。”庄婶是个极会看脸色的人,此时见村民们的目光有些复杂,便故意笑着赞誉顾沫凌,看着顾沫凌的目光更加柔和,她本就与顾沫凌家走得近,此时再看顾沫凌就更像看着自已女儿一样,心里溢着骄傲,至于她师父什么的,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再说了,人家做的也是好事啊,不过是陈大春那小气鬼变着法来欺负的借口罢了。

说的也是,如今那人都不在了。

“哎呀,我刚刚都快轮到了啊。”安心下来之后,有人忽然发现排在自已后面的人都已经看完了诊,不由惊呼起来。

“我也是啊,快排到了。”人们又纷纷的回到院子里,所幸,那个人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阵忙乱之后,队伍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七妹,七妹。”顾行英再次咋咋呼呼的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顾行周三兄弟,他跑到院子边时,也不走正门,直接跳过低矮的木栅栏院墙,气喘吁吁的站到顾沫凌面前,“七妹,那个陈大春说什么?说的什么妾?还说什么二百五十两?我听到他说到寻梅,他是想让寻梅到他家做妾吗?”不跳字。

这个五哥,老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刚刚好不容易安静些,这会儿又被他搅和了。顾沫凌无奈的看着他,眼睛一扫,果然,这次连那些外乡人也张口结舌的看着这边了。

“五哥,你听谁说的?”

“我亲耳听到的,只是陈家的下人拦在那儿,不让我进去,我在外面听到的。”顾行英急得跳脚,满头大汗,梗得脖子通红。

“你都听到了还问。”顾沫凌笑着摇了摇头。

“七妹,你是我妹妹,寻梅也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看着她落入火坑?”顾行英忽然想起来,陈大春好像没得逞?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也怪他,一时心急,忘记了七妹后来说的话。

“她是你妹妹,就不是我妹妹吗?”不跳字。顾沫凌无奈的白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我也说了,我顾沫凌的妹妹,便是皇亲贵胄也配为正妻,区区一小地主孙子之妾位,便是寻梅自个儿愿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呼~”顾行英一下子松懈下来,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咧嘴一笑,“我好像也听到这句了,可我一急就给忘记了,不过,这什么皇亲贵什么的正妻是什么意思?”

“……”顾沫凌哑然,目光一扫便看到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心里更是无奈,这个五哥怎么什么都这么好奇,当这么多人的面,边上还有个未来五嫂,她怎么跟他解释正妻和小妾的区别?

“皇亲贵胄,就是皇家的亲戚。”一直没有说话的顾一尘开口解释,虽然他的解释不详细,却也直白易懂,“也叫皇亲国戚,都是贵人,这些贵人之家,一般都是三妻四妾或是更多,正妻就是正头夫人,这样的人家,对正妻的要求很高,不是一般人家能配得上的。”

哗~听完顾一尘的话,人群再次哗然。

“沫凌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狂妄,她是有这个自信,呵呵,其实就是我们自家的女儿,也是一样,做人清清白白,何必羡慕他人富贵?只要为人行得正,不管是皇亲也好,还是寻常村夫,都是托付终身的良配。”顾一尘站了起来,慈祥的冲顾沫凌招招手,“沫凌啊,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顾沫凌笑了,这个大伯公,她是越来越敬重他了,他不仅站在她这边,还为她说的话挽留了余地,他日,寻梅就是嫁个寻常村夫,也不会有人笑话她今天说的是狂言妄语了。

路老等人笑着冲她点点头,没有跟进来。

顾沫凌走到门口,想起徐翠英一家还坐在院子里,忙回头提醒顾行英:“五哥,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五嫂一家今天在我们家吃午饭,你还不快些回家让大嫂准备准备?”

顾行英的脸瞬间通红通红,他一侧头,看到了边上的徐翠英,顿时有些慌乱起来,抬手想搔头,却又觉得不雅,可是就这样放下,又觉得双手不知道放哪儿,好一会儿,他才应了一声,转身便跑。

“哈哈~”众人大笑。

顾行周身为大哥,素来憨厚,顾行全虽是二哥,可平日说话行事都是极稳当的,在村子里,也极有人缘,此时,顾行英跑了,他们两人却不能不理不睬,于是,两人一同上前,客气的冲着徐父徐母打招呼,请他们回家。

顾行正则到了顾行中那边,知道顾行中是为徐父排队,忙将顾行中替下,顾行正没有过去和徐家人打招呼,他觉得,他差点儿成了徐家女婿,现在便应该避避嫌,毕竟,人言可危,他不希望有人说出让五弟没面子的话。

等待看诊的队伍仍然很长,顾行正前面还有十数个人在排队,一时间倒是不急的,于是,徐父徐母没有推托便由顾行周兄弟扶着走了,说真的,他们真的是饿了,刚刚虽然吃了糕点,可是那东西甜腻腻的,哪里有家里的咸干菜嚼的舒服?

“各位,陶大夫需要休息,大伙儿先去用饭,半个时辰后再来吧。”顾行西从屋里出来,手上拿着些小木片,握在手上晃了晃,“一会儿回来就按这木片上的编序排队。”

说罢,便按着顺序发放小木片,这些木片都是陶大夫的孙子交给他的,上面编了顺序号。

于是,有亲戚在顾家村的自然是被亲戚邀走了,没亲戚的大都自带了干粮,或坐或蹲或站的等在院子外面开始对付午饭。

150配为皇亲之正妻。

151保长的礼物

151保长的礼物

顾一尘叫顾沫凌进去,也不过是细问了些今天陈大春的事,他这么做,并不是他不相信顾沫凌,而他觉得,顾沫凌的话确实有些过了,在外面坐着,难免会受了非议,她终究是个姑娘家。

顾沫凌也不隐瞒,细细说起今天的事,心里也明白顾一尘对她的维护,两人坐着闲聊了一番市集的安排,又商议了一下刘保长李捕头等人的吃住问题,顾沫凌才告辞回家。

到了家,寻梅显然已知道今天的事了,她看起来有些难过,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小姐……”寻梅看到顾沫凌进门,抬起头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陈家如此态度,并非你的良配。”顾沫凌静静的看着她,猜到了她为什么这样失落,唉了口气,“在我心里,那小子给你提鞋都不配。”

“也只有小姐会这么想。”寻梅苦涩的一笑,低下头看着自已的足尖,“小姐如此待我,我很知足了。”

“你没看到五哥今天急成什么样了。”顾沫凌见她郁郁寡欢,笑着坐到她身边,故意说起顾行英的表现,说罢之后,轻轻搂住寻梅的肩,轻松的说道,“你别想多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你照顾我保护我,要不是你年纪比我小,就跟我姐姐差不多了,我们是姐妹,我爹我娘还有哥哥嫂嫂们,也是打心眼里当你是亲人,那陈家又算什么,区区一小地主家罢了,我的寻梅,可是独一无二的呢,就是皇子到了面前,我也得好好看看他配不配得上,那陈家小子,又呆又笨的,哪儿凉快让他哪儿呆着去吧。”

“噗~”寻梅被她的话逗笑,心里宽松许多,“小姐这话说的未免太狂了些,在旁人眼里,我便是给陈家作妾也是高攀了呢。”

“去,旁人想什么,那是旁人的事,你可不能这么想。”顾沫凌佯怒的打了她的臂膀一下,瞪着秀目威胁道,“你可得给我争气点哈,一定要找个比陈逸轩好百倍千倍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过辛福的日子,让那小子羞愧去吧。”

“呵呵。”寻梅笑着,眼底却闪过一抹落寞,她想起那晚护在她身前的瘦弱身影,心里又是一闷。

“寻梅,别怪我今天没为你出头,师父不在了,我们如今羽翼未丰,稍有实力的都能来踩上一脚说上一句,若只用武力动了他们,只怕会惹得狗急跳墙,唉,你对他又是……”顾沫凌轻拍着寻梅的肩,声音极低极低,“你等着吧,等我们足够强的那天,就是他陈大春为今天的话付出代价的时候。”

“小姐待我这般,我早心满意足了。”寻梅这次笑得轻快许多,她对陈逸轩虽然有些好感,可也不至于非他不嫁,所以,想了想便抛之脑后,轻松的站了起来,“五嫂一家不是来了吗?我去帮大嫂一起准备午饭。”

顾沫凌细细的看着寻梅,她看得出,寻梅其实并不是真的完全放开了,不过,这种事,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开的,于是,她不曾勉强,点头放了寻梅。

好酒好茶招待着徐家人,用过饭又让寻梅陪着徐翠英一家去看过了诊,扎了针,开了药,又挑了些礼物,套上车,让寻梅送徐翠英一家回去。

寻梅忙得脚不沾地,一时间,似是忘记了今天的不快。

陈大春今天的到来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的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八月初八越来越近,人们的议论也随之转移到了即将到来的市集开业上。

陶大夫义诊三天已然结束,不过他得知市集开业在即,便没有提回去的事,仍安稳的住下,每天仍接诊无数的病患,他知道,顾沫凌此时定然忙于事务,抽不出人手护送他回去,再来,便是他也想看看这热闹,在这偏远的山里,这样热闹的事是很鲜少的。

很快,便到了初六那一天,日光当空,村口田地里的劳作的村民们也纷纷收拾农具准备回家吃午饭,忽然,村外官道上转过来黑压压一片人头,受陈大春影响极深的村民们顿时警惕起来,手搭凉棚眺望来人,有几个机灵的默契的迅速的往村里跑,不管来人是谁,他们得去给村长还有二全二妹报信,再两天市集便开业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们的希望。

顾沫凌此时正在家吃饭,她算算时间,猜测刘保长和李捕头等人来快来了,便不再东走西跑的,以免去了工地错过迎接他们到来。

这会儿,听村民一说,顾沫凌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刘保长和李捕头等人。

“看清是什么样的人吗?来了多少?来人都穿什么衣服?”顾沫凌飞快的问。

报信的村民搔了搔头,一脸茫然:“我没看清楚,就看到来了好多人。”说完,他忽的眼前一亮,惊呼道,“对了,他们有好几个穿一样的衣服呢,好像还带着刀。”

“那就是了。”顾沫凌轻笑,快速分派任务,“哥哥们和我一起去吧,三婶,大嫂,快快准备好酒好茶,寻梅留下帮忙,冬菇青青快把这里收拾干净,刘保长和李捕头到了。”

啊?这可是大官啊,顾言生兄弟几个和李氏有些手足无措:“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一会儿到路口迎迎就好了,刘伯伯和李叔都很好说话的。”顾沫凌转身就走,脸上喜气洋洋,对报信的人笑道,“可去通知村长了?”

“去了去了,好几个分头去的。”村民又惊又喜的想,原来是保长和捕头啊,怪不得这么多人,真气派。

“你快去跑一趟,让村长把锣敲起来,大伙儿都出来迎迎吧。”顾沫凌脚步不停,她这么做,并不是巴结刘保长和李捕头,而是觉得,刘保长和李捕头亲自来捧场,亲自光临顾家村,总得热热闹闹给他们面子吧。

“哎,哎,成。”村民猛然被点醒,连连应下,飞快的跑了。

可没跑几步,村子里已响起了敲锣声,人们纷纷从家里出来,互相问着出了什么事。

这么点儿路,顾沫凌并没有用上轻功,她得带着哥哥们一起,将来哥哥们也是要管事的,让他们在刘保长和李捕头面前混个脸熟,以后去了池泽镇上也能方便行事。

顾沫凌去的及时,她和顾行周等人赶到村口时,村民们才刚刚聚拢来,顾一尘和路老等人也被他们的儿子孙子扶着快速赶到。

“哈哈,你这丫头,我刚刚还和李捕头打赌说,要给你个惊喜呢,你倒好,居然把全村人都给折腾出来了。”刘丰一见到顾沫凌便笑着埋怨,“你可是害我输了一坛好酒啊,一会儿得赔给我。”

“瞧刘伯伯说的,到了我家,还能缺了你的酒不成。”顾沫凌笑着摇头,迎上去给刘丰和李鑫行礼,故意说道,“刘伯伯和李叔来得可真快,我这儿都准备了两天的好酒了,再不来,便自已喝了。”

“瞧瞧,我说了你还不信,这丫头警惕着呢,你还想突袭,这会儿服了吧。”李鑫拍着刘丰的肩取笑着。

“刘伯伯,李叔,快里面请吧。”顾沫凌让到一边,带着他们来到村口,顾一尘几人已迎了过来。

“顾家村顾一尘见过刘保长李捕头。”顾一尘带头施礼,路老等人有样学样,学着顾一尘抱拳拱手。

“这是顾村长。”李鑫笑着给刘丰介绍,眼睛一扫,便看到了顾言槐,“言槐兄弟,躲在后面干嘛,怕我喝光你家的酒啊。”

“刘保长李捕头能光临,是我们顾家村的荣幸,只要两位不嫌水酒无味,自然管够。”顾一尘替顾言槐回道,“请。”

“先等等,我带了一份礼物给沫凌呢。”刘丰却笑着说道,冲着身后的家丁挥了挥手。

还有礼物?顾沫凌惊讶的看向刘丰身后的那些家丁,除了李鑫带了五个捕快之外,刘丰带了十个家丁,清一色的灰色家丁服,个个彪悍精干,比陈大春家的要精神许多倍,顾沫凌看了看,没见到刘春生,想来是被留守在镇上了,李灿和李绚这次也没有跟来。

刘丰的手一挥下,身后的两个包着大包袱的家丁便将包袱放下解开,取出里面的东西,后面又出来两个家丁,一起抖开,然后钻了进去。

舞狮队?顾沫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果然,两只狮子已经开始戏嬉,这两只狮子的外貌虽然比不上前世看到过的那么逼真多彩,却也有几分神韵,他们忽而眨眼,忽而直立,忽而**,忽而蹲地,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纷纷称奇。

顾沫凌看到的是刘丰的心意,而顾家村和到顾家村看诊的外村人,哪里见过这样稀奇的东西,一时间,个个睁圆了眼,生怕错过半个精彩的动作。

“好啊,刘保长,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瞒着我整这个,你那些个家丁哪有我们捕快好身手,这个要是我的手下来使唤,肯定比你的家丁要好看。”李鑫一瞧,不干了,“我说前几天你干嘛神神叨叨的呢,一路上还护个宝贝似的不让人看,原来是这个啊,我说,你得分一个给我。”

“成成成。”刘丰拿他没办法,只好应下。

李鑫手下的捕快乐得直笑,马上就有两个上去把其中一个抢了过来,在那儿玩了起来。

“这还是我上次去泽城时看到的呢,当时觉着新奇,就让他们学了几招,呵呵,这次还来热闹热闹。”刘丰冲顾沫凌等人笑着解释。

“谢谢刘伯伯。”顾沫凌拱手道谢,虽然,她心里有些疑惑刘丰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不过,她自然不会问这些,若是他有什么要求,自然会提出来,再说了,万一人家根本没什么目的,只是像他所说的,仅仅图个热闹,那她要冒然问了,不是让人下不了台吗?于是,顾沫凌坦然接受,再次请他们入村。

151保长的礼物。

152展露身手

152展露身手

八月初八辰时大吉。

顾沫凌寅时便起来了,如今的情况,已不同与上一次了,外面,谁都知道她是东家,而且现在,这生意又不只只是她和寻梅的,暗里还有千竹寨的一份,再让顾言生出面只怕不太妥当,而且,顾言生知道刘保长会一起主祭时,他竟异常的紧张,早早的便和顾沫凌说能不能由她自已来,如此一来,顾沫凌便更没了犹豫的理由。

好吧,要想强大,自然不能退缩。

于是,顾沫凌很难得的打扮了一下下,她没有穿男装,而是穿上一身淡紫色的天香绢衣裙,宽宽的绣着白梅的腰带用一根深紫色的长丝带系着,如墨的长发被寻梅梳成垂鬟分肖髻,发上只装饰了些银花钿,左右一支玉钗一支梅花步摇,顾沫凌很少用这些,平常挽发用的最多的还是丝带,她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颜色相近的发带,这些首饰都是在京都时一时高兴买的,买了后却仅用了几次。

寻梅也换上了一套淡绿色色的天香绢衣衫,所不同的是,顾沫凌的是长裙及地,她的却似江湖侠女的服饰,裙摆只过膝,下面穿着白色罗裤,绿色高靴,她还将自已的以头梳成了双平髻,发上也仅仅用了绿色发带装饰,看起来极清爽利落。

两人一出现,一家人不由自主的便呆了,从来没见过她们俩这么隆重过,今天这一扮,简直就是真正的仙女了。

顾沫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现在可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

卯时未到,市集前便被闻风赶来的人们挤了个满满当当,顾沫凌到的时候,市集内已有不少人摆好了摊位,门口管理处还排着长长的队伍,一边是缴钱入场,另一边则是出示木牌进去。

之前,包年摊位只租出了三个,包季的倒是有十个,包月的有二十一个,可是,对这么大的市集来说,这么些人,却是显得有些空荡荡了些,而临时的却是个变数,谁知道有多少人会来呢?所以,她便私下找了杜林,让他安排人手,到时扮成村民卖东西的进去把场子撑起来,至于他派来了什么人,她却是不知。

不过,不管这些人中哪些是杜林安排的,就冲着眼下管理处那两收钱的收得不亦乐呼,顾沫凌便略略放心了。

市集门口建了一个高高的门坊,上面悬挂了一个刻有市集两字的木牌,此时用一块大红绸罩着。

门口正中央,摆了四张方桌,以前一后三的排列摆着,路老今天也换了一身长衫,崭新的长衫,这长衫,在他知道市集何日开业时便让家里人特制的,他的长发长须一丝不苟的梳过,他手中的拐杖也换了个新的,此时,他高仰着头,将背挺得直直的,指挥着魏氏和杨二春两人如何摆放供品,时不时的,扫视围观的人群一眼,他有些得意,觉得此时是他这辈子最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因为今天,他将主持一场由刘保长主祭的祭礼,今天,便是村长兼族长的顾一尘也只能靠一边行注目礼了。

路老动了动身子,尽量让自已站得更正一些,他时刻保持着微笑,因为今天,他是顾家村最有面子的人。

刘保长和李捕头骑着顾沫凌家的马,带着他们的手下到了,他们的身后,是坐着软轿来的陶大夫,再后面,则是寻梅驾着车带着一车老人小孩,这些老人自然是宗族里那些个老家伙,而小孩子,除了陶苏叶陶南藤,便是信娃、鹊儿、莺儿和顾一尘家的曾孙们,这些小家伙兴奋的伸长了脑袋,车子还没停稳,便想往下跳,被一边照顾的冬菇和青青及时拉住,今天,这些小孩将由冬菇和青青照顾,今天,家里的铺子自然不用再开门了,只是李氏和王瑾珏却不能来。

“七姨”忽然,人群里响起谷儿兴奋的喊声,没一会儿,几个孩子挤过人群,来到了顾沫凌面前,可是,看到顾沫凌时,他们却犹豫的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敬意和惊喜。

“你们怎么来的?”顾沫凌高兴的看看他们,又看向后面,果然,杨仲成和杨石一起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杨仲成的家人和那些工匠们,一个个拖家带口,精神奕奕。

“东家。”看到顾沫凌,他们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只是,今天的顾沫凌,让他们有些自惭形秽,所以,他们在离她五步远处,便停下了脚步。

“辛苦了。”顾沫凌笑着点头,“谷儿,信娃他们都在那边,你带着妹妹去找他们吧,记得别乱跑。”

谷儿听话的带着妹妹们去找信娃。

“凌儿。”覃天一直忙着带人维护秩序,这会儿才看到顾沫凌,眼前不由一亮,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装扮的顾沫凌,认识她以来,她不是男装便是随意的装扮,从没像今天这样,清雅、飘逸,此时的她,便像个真正的仙女。

“早。”顾沫凌一转身,便接收到他略略灼热的目光,不由脸上微红,点了点头,“安排的如何了?”

“放心吧,一切妥当。”覃天的目光仍在她身上,不过,他还算自制,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没一会儿,便转开了头,“铭昔和小雅也在,你要的人都由红姑带着进去了,里面有林叔照应,应该不会出岔子。”

“刘保长和李捕头都来了,还送了份大礼,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你们当心些。”顾沫凌微笑着对每个和她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一边站到覃天身边,以很小很小的声音提醒覃天,“之前,他曾说过府衙对千竹寨的关注,今**们都在这儿,可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放心吧,他们找不到的。”覃天微微一笑,见有人过来,便侧头看了她一眼,举步走开。

辰时将至,刘保长和李捕头已被请到供桌前,顾沫凌作为东家,自然不能缺席,这一次,路老没有再说女子不能主祭之类的话,他觉得,今天这样的场合,他有了前所未有的面子,自然也不能说某些不识抬举的话。

“哈哈,好热闹啊。”

路老正要说开始,便听到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没一会儿,一群人已走了过来,却是陈大春又来了,他的身后仍跟着陈逸轩和陈贵等人,路老心里咯噔了一下,张着嘴看向顾沫凌。

“多谢陈老爷赏脸来捧场。”顾沫凌略一点头,转头喊了一声,“江南,好好招呼着。”

江南江北两人今天一直在门口维护秩序,听到顾沫凌的喊声,便飞快的跑了过来,朝陈大春一伸手,客气的说道:“陈老爷,这边请。”

陈大春倒是没说什么,跟着他们到了边上,眼睛则细细的打量着刘保长和李捕头,而他身后的陈逸轩,却紧紧的盯着寻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双目微陷,神情有些憔悴,不过此时的他,眼睛中却充满意着喜悦。

寻梅早便看到了他,此时,她撇开了头,视而不见。

“路老,开始吧。”顾沫凌也不理会他,径自朝路老点点头。

路老狐疑的看看陈大春,他在想,陈大春怎么这么好说话?不过,他没有再想下去,顾沫凌的态度很淡然,这儿又有这么多顾家村的人我,又有刘保长和李捕头坐镇,想来陈大春再本事也是兴不起什么浪,再说了,天塌了还有人家顶着,他只管做好祭礼就好了,于是,他不再迟疑,抬手捏了捏喉咙,清了清嗓子,开始主持,这一次,他不用手持清香,三跪九磕。

持香的事是顾沫凌的,而刘保长和李捕头则是一左一右略退于顾沫凌一步距离行礼。

半个小时后,礼毕,刘府家丁不知道何时已准备好爆竹,随着路老的话落下,爆竹便“噼哩啪啦”的响了起来,然后,两只狮子跳到了供桌前的空地上,余下的家丁则是拿唢呐的拿唢呐,拿小鼓的拿小鼓,热热闹闹的敲打了起来。

不同于前天的小打小闹,这次,两只狮子舞得极是卖力,腾挪辗转,跳跃翻滚,虽然,刘府家丁和那些捕快们都不是很懂怎么舞狮,可是他们都是学过功夫的,身手极是敏捷,两队又似是较上了劲般,舞起来更是卖力。

这时,李捕头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红绸结成的大红球,一个箭步加入了战团,一场表演便演变成了双狮抢珠。

这些活动,对刘丰和李鑫来说自是不陌生的,他们经常出入泽城,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所以,他们也略会些舞狮常用的招式,可是,这围观的人,都是久居深山的小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技术,一个个看得目不转睛,叫好声一片。

谷儿和信娃等人,更是兴奋的大喊声大叫,拍得双手发红。

忽然,李捕头手中的红球飞了出去,直直落在门坊上面的木牌上。

两只狮子腾空而起,可是,两只狮子都落了空,没有够到球便落了下来,而他们的身下却是那四张供桌。

“当心。”李鑫一惊,不由暗悔。

顾沫凌和寻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动了,两人齐齐踢向最前面的桌子腿,将桌子稳稳的推离,然后两人足下一点,身子瞬的拔高,摘下了木牌上的红球并一人拉住红绸缎的一端,红绸缎入手之后,两人手一挥,身子一沉,便连狮子带人的卷了起来。

等到她俩落地是时,红绸一散,只见那四人已稳稳的站在了地上,脚下踩的正是铺得极平的红绸缎。

“好”李鑫松了口气,大声赞叹着。

“好”谷儿激动的拍着掌,双目亮晶晶的看着顾沫凌和寻梅,他在想,他什么时候才能学得像她们一样?

“好,开业礼毕,大吉大利”刘丰一愣之后,随即便大声贺起吉祥话来,若有所思看向顾沫凌和寻梅。

在众人大声的赞叹中,陈大春面色微沉,yīn郁的看向顾沫凌,不知在想些什么,而陈逸轩,几乎和谷儿一样的神情,目光灼灼的看着寻梅。

152展露身手。

153她和山贼一伙的

153她和山贼一伙的

祭礼结束,人潮便涌入市集,不管买不买东西,人们对新奇事物的好奇心却是古今共通的。

顾沫凌陪着刘丰和李鑫等人在市集视察,市集里人来人往,倒是颇有几份池泽镇的繁华,刘丰满意的点点头。

顾一尘和路老等人自然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不错,凌丫头果然不凡,短短两个月不到便有这样的成就了,呵呵。”刘丰笑道,提了一件事,“自那日听你说市集开业一事,我便去查过各类文书了,自流云天朝开朝以来,倒是有办市集开私学的先例,不过,毕竟是少数,所以呢,我便准备了些文书,趁这次去泽城见县尊大人,将你这儿的事备报上去,你可有意见?”

报备官府?顾沫凌一愣,她对这一方面倒是不太懂,建市集也只是想吸引人气随便带活顾家村的经济,不过,她倒是没意思,能在官府先报备上,不就像是前世的专利注册吗?这样一来,谁能轻易动得这市集?

“刘伯伯费心了,这与我有利的事,我怎么会有什么意见呢,感激还来不及呢。”顾沫凌笑着,曲膝给刘丰行了个很正式的礼。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自作主张,会惹你埋怨呢。”刘丰面带笑容点了点头,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得给你提个醒。”

“刘伯伯请说。”顾沫凌细细聆听着,心里则飞快的过滤着自已还漏了什么,好像,除了与官府的沟通少了些……难道,又是要办手续?

“你也知道的,这览晖山,素来是官府心中的隐患,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动静,官府也没查到什么,可是,这览晖山的隐患却是千真万确的,这么多年来,没人敢在这儿做买卖,便是……你那茶棚所在的,原来的那个,也不过做了短短数日。”刘丰的笑容一直不曾断过,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亲和。

可是,顾沫凌听着听着,却听出了不安,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她还是在提醒她什么?说起来,刘保长在这件事上给了她很大程度的通融,而且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这次不仅亲自来了,还又是舞狮又是爆竹的,难道真的有目的?

“刘伯伯,恕我愚钝,难道我在这儿买地做买卖,县尊大人会怪罪吗?”不跳字。顾沫凌面露惊讶。

“呵呵,怎么会怪罪呢?你要是能把这一片治理得热热闹闹的,大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刘丰哈哈一笑,摇了摇头,接着话锋一转,“我这么说,只不过是怕那不知情的人乱嚼舌根,到大人面前说三道四的,你这一番努力不是白费了吗?所以,我在路上便和李捕头商量过了,想着趁这几日再上山探探,原来你一姑娘家,也多有不便,可刚刚瞧你这身手,便是李捕头只怕也是不敌啊,所以,我就想,有你陪我们一起去,万一真遇到了什么,我们也是多一份保障,呵呵,你刘伯伯老了,怕死着呢。”

原来如此。顾沫凌顿时了然。

说来说去,当官的人图的还是政绩,大官如此,小官亦如此,刘丰虽然只是个没品级的小吏,可是,想向上攀爬的心思却不并曾小过,想来,他帮她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如果这次上山,没碰到什么,他就可以去说览晖山中极安全,而她在这儿所做的一切,便能使他在县尊面前博个好脸面,所以,他这才这样积极的自作主张的准备好了文书,告诉她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

如果这次上山,碰到了什么,那他便可以趁此机会除害,只要他能抓着一两个或是找到他们落脚的地方,他便是头功,而她,他若是好心便可称她本不知道还带他擒匪有功,若是不愿提携,很可能她便成了千竹寨的帮凶,通匪之名一下,累及家人便是难免。

“沫凌啊,自打那次在李捕头家中见着你,我便极欣赏你,原来还想着在县尊大人面前替你引荐引荐,谁知道你竟是个姑娘家,呵呵,不容易啊。”刘丰也不在意顾沫凌有没有回话,径自说了下去,“你一小小女子,却有如何大才,不容易啊,我们也算有些交情了,我实不愿看你被人冤枉被人非议,所以呢,这次你和我们一起去,一来是为我和李捕头保驾护航,二来也算是给你的市集添一份保障,你想想啊,你买的荒山可是与千竹寨为邻,去探探底细总是能心安些不是?”

“是现在就去吗?”不跳字。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顾沫凌心思急转,脸上却没有显出什么,她很配合的问。

“哎,不急,今天可是第一天开业,你这个东家怎么能离开呢?”刘丰闻言,笑得更是和蔼,然后继续往前走,“你且去忙吧,我们只是瞎转转,可别耽误了你的正经事。”

“刘伯伯可是听到什么话了?”顾沫凌忽然问。

“呵呵,不过是小小行商之人,何必在意呢?他掀不起浪。”刘丰笑着摆摆手,可是,他的话仍透露了些消息,说完后,冲李鑫招了招手,继续往前走了。

顾一尘担心的看看顾沫凌,顾沫凌笑着略摇了摇头。

顾一尘想了想,见前面的刘丰等人已走远,他也不必再跟上,便和路老等人一起逛自已的去了。

远远的,陈大春见到这个机会,连忙往刘丰那边靠了过去,而陈逸轩却不见踪影。

顾沫凌看到了,不过她也懒得去理会,她转身,四下看了看,却发现自已竟停在了红姑的摊子前。

杜林竟然连红姑都给安排出来了,那千竹寨里谁留守?覃勇吗?

顾沫凌微愣,缓步靠近。

红姑今天穿得倒有些像寻常的村姑,打的补丁也极有技巧,而不是像以前杜林他们,该补的地方不补,不该补的地方则大块大块的补丁,想到这儿,顾沫凌不由轻笑。

红姑的摊上子摆的是些小绣品,荷包、香包、手帕、发带等等,都是些小姑娘喜欢的小玩意儿,此时,也有几个大姑娘小媳扫在挑选。

“小姐要些什么?”红姑见顾沫凌靠近,忙笑着打招呼,她又是弯腰又是陪笑脸,这模样,今天顾沫凌便遇到过好几个了,可是,见红姑也这样,她便忍不住想笑。

“我随便看看。”顾沫凌带着笑意,随手挑了几个香包翻看着,这些香包虽不精致,针脚却很密实,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手艺不错,是你自已做的吗?”不跳字。

原来在挑东西的几位大姑娘小媳扫见她靠近,便停了下来,以一种敬畏而羡慕的目光看着顾沫凌。

“有我做的一些,也有邻居家小姑娘做的一些,她们不便出来摆摊,知道我要来便全交到我这儿了,虽然粗糙了些,却是实用。”红姑俐落的翻出了几个香包,双手捧到顾沫凌面前,“诺,这些都是她们绣的,这功夫可比我好呢,也不贵,才八文钱一下。”

“倒是不贵,只是,你光推销人家的,你自已的呢?”顾沫凌开玩笑的看着红姑,“你花钱租摊位,卖的却是人家的,不亏吗?”不跳字。

“呵呵,不亏,我的也卖不少了。”红姑顺着顾沫凌的话笑道,“小姐也买几个吧。”

“可有驱虫蚊的香?”顾沫凌随手挑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刚刚刘丰说的话,她不知道红姑可曾听到,而且,今天这儿这么多人,覃天和杜林这会儿又不在哪儿,她一会儿还得招呼刘丰和李鑫饮宴,有没有机会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还是不一定呢,万一刘丰亦是对她存了试探的心思,这边说这几日上山,那边却已派出了人手,那岂不是要糟?

“有有,这个不错,这个也不错。”红姑手忙脚乱的翻出好几个,递了过来,一边好奇的问,“小姐家里有很多虫蚊吗?要是很多,光这些可不管用,还是用艾草熏熏最好,又方便又省事。”

“家里倒是没有的,只是刚刚我刘伯伯说要上山转转,我得陪着一起。”顾沫凌一个一个的看过去,闲话家常似的说道,“我倒不怕山中是否有野兽,就怕那些细细小小的虫蚊,被叮咬一口,便奇痒无比,那个可比疼要难受多了。”

“说的是,小姐这样细皮嫩肉的,确实经不起那些小东西叮咬,再说了,山里那样的东西多着呢,尤其是晚上,一群一群的,便是我们这样皮糙肉厚的也受不了呢。”红姑听到顾沫凌说要陪刘丰上山时,目光一闪,便笑道,“不过,我们这儿好几个不同的驱虫香包,不同的香对付不同的虫蚊,小姐要是带上了,就是现在去,保证你找不着一只虫蚊影子,可管用了,这些香包上面没封顶,小姐若是不喜欢,还能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换成喜欢的花瓣香料也是使得的,这般实用,小姐可觉得这八文值不值当?”

顾沫凌这是第一次见识红姑的能说会道,不由笑道:“不贵,便帮我挑几个实用的吧,你们久居山里,比我懂得多,每样帮我多挑些,我那妹妹也是个怕叮咬的呢,不,还有刘伯和李叔他们,他们那十几人虽然都是男的,可也没在山里不待过,也得给他们备些。”

“有,有。”红姑从石条下取出一个篓筐,从里面翻了翻,取出一个布包,挑挑捡捡,却只挑出十个,她不由为难了,看着顾沫凌有些不安的问,“小姐,这儿只十个,加上你手里的,也不过十五个,只怕不够吧?”

“我们有十九个人呢,唉,算了,不够就不够吧,先拿这些吧,他们男的叮一叮也不妨事。”顾沫凌犹豫了一下,掏出银子买下。

“小姐请慢走。”红姑做的很尽职,收了铜钱,笑容满面的目送顾沫凌离开。

顾沫凌前脚刚走,那些大姑娘小媳扫的便围了过来,抢着问红姑哪些是刚刚顾小姐拿过的,哪些是顾小姐说好的,哪些是顾小姐说……总之,凡是顾沫凌拿过赞过的,她们连价也不还,也不管实用不实用,掏钱便买下了,把个红姑乐得笑弯了眼。

顾沫凌哪里知道自已居然还有这样的效应,她也没空去想这些,因为,她走到刘丰附近的时候,陈贵却不知道发的什么疯,面朝着刘丰等人,指着她,大声的喊:“她和山贼是一伙的。”

顿时,附近一片寂静,顾沫凌一转身,看到了陈贵得意洋洋的冲她扬起下巴,看到陈大春幸灾乐祸的笑着,看到了刘丰若有所思的注视,看到了李鑫忧心重重的神情,也看到了路老等人相顾失色的惶恐,唯有顾一尘,老神在在的微笑着站着。

顾沫凌不屑的抿了抿唇,笑盈盈的往那边走去。

153她和山贼一伙的。

154话不能乱说

154话不能乱说

顾沫凌笑得很从容很淡然,她一步一步,如一朵淡紫色的云朵飘过,那飘逸出尘的气质,就像九天下凡的仙女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顾沫凌微笑着,故意用最优雅的步子慢慢的接近,她觉得,她越淡定,人们心里的天平便越可能倾向她,她不能让人对她起疑,与千竹寨的合作,只能是烂在肚子里的秘密。

陈大春一开始是面带戏谑的看着顾沫凌,可是,渐渐的,他的笑凝住了,他觉得有些不安,他在想,这么做妥不妥当?

而陈大春边上的陈贵,看着顾沫凌这样过来,已然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有意无意的躲在陈大春的身后,不过,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复又抬高了下巴,似乎这样便能给他的说词加重力度般。

“陈管家,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顾沫凌在离刘丰等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笑容淡淡的,有些高不可攀的疏离,“你说我与山贼是一伙的,可有证据?”

“哼,当然有证据,我们陈府的人就是证据。”陈贵清了清喉子,看了看边上杜林,他忽然间想起,他为什么要怕她?这么多人,还怕她动手打他吗?要是她真动手了,那不是更加能证明她有问题吗?

“陈府啊。”顾沫凌眼波流转,看向陈大春,“陈老爷,你也这么觉得吗?”不跳字。

“咳,并不是老朽这么觉得,事实上,老朽也觉得顾小姐哪些才貌,岂是那等穷凶恶极的人能相提并论的,可是,老朽这些下人们却不怎么想,只因陈家前段日子,来了一伙蒙面人,有个自称覃爷的,口口声声说顾小姐是他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老朽便是有心想替顾小姐隐瞒,却也难堵悠悠之口啊。”陈大春一脸遗憾的看着顾沫凌,似乎是为顾沫凌与山贼为伍一事极其痛心。

“哦~~”顾沫凌似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笑盈盈的打量了陈大春一番,冲着李鑫笑道,“李叔,你们素来关注览晖山上的动静,可知这山上都有什么人家,都有什么姓氏?”

李鑫纳闷的看看顾沫凌,他虽然和顾沫凌接触不多,可是,他直觉的觉得,她不会是陈大春说的那样的人,他想了想,回道:“官府虽然派我等随时留意览晖山上的动静,可素年来,我们都没有半点儿动静,所以,并不知山上可有人家,亦不知那些人姓甚名谁。”

“那,请问陈老爷又是从何得知山上的人姓覃呢?”顾沫凌话锋一转,转到了陈大春身上,她微笑着,似乎与人谈论的是今天天气真不错等等,一点儿慌乱的样子也没有。

刘丰细细的看着他们,心里也忍不住怀疑陈贵的话有几分真实性。

“那晚,那人亲口说的。”陈贵急急辩解,“那人明明说了,谁敢抢覃爷的女人。”

“抢覃爷的女人?”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敢问陈贵家,你是何时在何处听到的这句话?”

“自然是在陈府。”陈贵没好气的翻翻白眼,他觉得,这顾沫凌的话当真多,明摆着的事,居然还狡辩。

“哦~~”顾沫凌再次恍惚,好奇的问,“陈管家,人家怎么会跑陈府去说这样的话,抢覃爷的女人,呵呵,难道说你家老爷抢了谁家姑娘不成?”

“就是你……”陈贵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现陈大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顿时明白过来,他说的太过头了,自曝家丑,这会儿回去可惨了,老爷一定会狠狠揍他一顿,想到这儿,他不由冷汗直冒,忙改口,“什么叫抢?明明是上次我家老爷给你家下聘,你那丫环唬弄人,跑去陈家闹事的。”

“我说呢,我从没去过你陈家,你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原来如此啊。”顾沫凌嘲弄看着陈贵,笑道,“再问陈管家,那次,那些人说出那番话,可是指明了说的我顾沫凌本人?”

“这……”陈贵一愣,一时说不出话,那次,他们确实没有说什么,可是,他们也带走了寻梅啊。

“陈管家又如何确定他们便是览晖山上的人?难道陈管家在山上见过他们?”顾沫凌似笑非笑,顾盼间,神彩流转,说不出的俏丽动人,可是,此时的陈贵哪里敢看她一眼,他略低下头,皱着眉思索着该怎么说才更有说服力。

“刘伯伯,李叔,若是有人诬蔑他人,可是何罪?”顾沫凌不再纠缠在那个问题上,实际上,那晚去陈家的人便是他们,而覃天,也确实是千竹寨的人,白的说成黑的倒也不难,可是想不着痕迹的将黑的漂白却有点儿难度,覃天他们,就像前世的黑社会头目,想要漂白变成真正的良民,除了需要量斩断过往种种之外,还得有个适当的时机,而这时机,或许便近了吧。

“重则流放,轻则杖刑。”李鑫是知道上次陈大春强塞聘礼的事的,可是,他并不知道顾沫凌等人曾去陈家闹腾的事,刚刚陈大春贴上来没完没了的献媚,他便觉得不耐烦,此时自然不会站在他这边。

“如此,还请刘保长和李捕头为民女作主。”顾沫凌终于敛了笑意,郑重的行礼,而且,这次的礼并不是行完便自行站直,而是在待刘丰和李鑫发话。

“那是当然,若是有人信口开河含血喷人,我们自然得还你一个公道,呵呵,我也相信沫凌不会是那样的人。”刘丰一如既往的和善,他看看陈大春,又看看李鑫,笑道,“有李捕头在,谁敢胡说八道,诬陷人呢?”

陈贵的背上,已浸湿了一片,他有些后怕,老爷暗示他这么做时,他还以为这回能在保长和捕头面前让顾沫凌难堪了呢,可是,他却忘记了,这些不光彩的背后,实际上是自已奉命去做的。

“禀刘保长李捕头,他们说的覃爷是何人,我并不知,不过,我的未来夫婿却是姓覃,只是,他不过是寻常一个猎户罢了,而且,我并不曾去过陈家,他自然也不会去陈家说什么覃爷不覃爷的话,他身手虽不错,可比起陈府那些精壮的家丁,那是远远不敌的,而且,我听说陈府豢养了无数的狼犬,寻常人根本近身不得,若是他曾去过,陈府的人会轻易放走他吗?”不跳字。顾沫凌的目光瞬得变得凌厉,直直看向陈大春节,“我知道,我屡次拂了陈老爷的面子,是我的不是,我在此向陈老爷赔罪,只是,若事情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的,因为,终生大事事关我的一生,我岂能随意的去给素不相识的人为妻为妾?后来,陈老爷派管家前往我家卖粮,说什么让我在覃爷面前美言几句,当着那么多乡亲的面说那般毁我清誉的话,试问我敢收你家的粮吗?便是在数日前,陈老爷想包下这市集,当时我说因是好玩,实际上却是不敢把这儿交给陈老爷手上,我等辛辛苦苦一锤一钉创下的市集,不舍得拱手让人亦是人之常情,再,陈老爷想用区区一百两白银买我丫环为妾,我不应更是有原因,我那丫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名为丫环,实则情如姐妹,况且,月前她已过继于我师父名下,成了我名正言顺的妹妹,试问,我岂会让她如此屈辱的为人妾室?我便是再缺银两,也断做不出那等毁人终生的恶事。”

市集里,渐渐响起一片指责声。

顾沫凌停了一下,放低姿态,看着陈大春说道:“我知道,我师父生前曾与陈老爷有旧怨,可是,逝者已斯,还请陈老爷高抬贵手,放下旧怨前事,我顾沫凌不过是区区一山野小女子,实受不起陈老爷如此青睐。”

原来陈家与人家师父有仇啊,怪不得这么与人家作对,敢情是报复啊。

人群里不断传来议论声,人们投向陈大春的目光渐渐鄙夷起来。

“师父在世时,曾教我做人该清清白白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我顾沫凌跟着师父走南闯北,自问不曾做过半点儿有愧天地的事,自从回到了家里,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能站到朗朗乾坤之下坦开了说的,所做所求的,无非就是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想让顾家村的乡亲们过上好日子,所以,我才买下那片荒山,才建下这市集,我所恃的,不过是一身的功夫罢了,可谁料想,竟得来这一句,敢问陈管家,你是何时在山上见到我顾沫凌与山贼为伍的?”顾沫凌的声音清脆而响亮,一声声一句句,掷地有声,击得陈贵哑口无言,他只觉得额上背上冷嗖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

“请刘保长李捕头为沫凌作主。”顾沫凌最后低低的又说了一句,“若,两位也觉得我能在这览晖山下立足,是因我与山贼一伙之由,那么,今日,我便毁了这市集,弃了那片地,以示清白。”



听到的人,个个惊呆了,这……这得扔多少银钱啊?

“刘保长,李捕头,请容覃天说几句。”覃天原本带着人手在外面维持秩序,得到消息后便及时赶来了,只是见顾沫凌在说话,便静静的站在了人群里,直到此时,他才淡然的站了出来,站到了顾沫凌身边。

154话不能乱说。

VIP卷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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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覃天,依然一身布衣短打,衣袖衣襟等易磨的地方也打着不显眼的补丁,可是他身材修长,站在那儿挺拔如松,此时,整个人散发着自信和淡然,和顾沫凌站到一处,竟出其的般配。

他就这么一站,顿时吸引了无数大姑娘小媳扫的注意力,心中的更加倾向他们这边。

这样的一对人儿,怎么可能会是山贼?

覃天和顾沫凌的亲事,其实也不过是合过八字,却未订亲,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没摆到明面上来,可是,顾沫凌却当众说她的未来夫婿姓覃,而覃天也这么站了出来,顿时,各种议论声充斥四周,这些议论有褒有贬。

覃天和顾沫凌充耳不闻,相视一笑,淡定的等着刘丰和李鑫开口。

刘丰的眼中带着轻许惊讶,他并不是没看到覃天,今天一到这儿,他便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不过,他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是顾沫凌的未来夫婿。

而李鑫却赞赏的看着覃天,他这两次来也见过覃天几次,对覃天也颇有好感,不过,他平时只当覃天是顾沫凌的帮手,没想到居然顾沫凌的未来夫婿,此时见两人如此般配,李鑫也是替顾沫凌高兴,在他看来,是男人就该这样,虽说未来的妻子不是一般女子,可身为男人就算什么做不了,那也得站到妻子身边,就算不说话也是一种同甘共苦的支持。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刘丰点点头,他素来圆滑,当然不会在这时不给顾沫凌面子,对他来说,顾沫凌比陈大春更有价值,千竹寨历年来便是官府的心患,他也不指望自已能揪出些什么,刚刚不拦着陈大春,是因为他也想藉此来探探顾沫凌,其间也有敲山震虎的意思,所以,当顾沫凌言之凿凿的时候,他便有了维护之意,因为,此时维护了她,日后她做出些成效,以他的人脉来说,他升迁到泽城便指日可待。

“禀刘保长,李捕头,两月前前往陈府要人的便是在下。”覃天一开口便是直言不讳的承认,当日在陈府的就是他。

这一句话,顿时如石击水般,溅起不少的反应。

顾沫凌吃惊的侧头看着他,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承认?

覃天安抚的给了她一个微笑,略点了点头。

“覃天,你想帮沫凌,我们能理解,可是这些话却不是随便能说的,你可不能冒认。”顾一尘还是刚刚知晓顾沫凌和覃天的亲事,不过,无论这事是真是假,于公于私,他总得给顾沫凌撑腰才是,不能让陈大春随意的欺负了。

“保长,他都亲口承认了,还说她不是一伙的。”陈贵刚刚缩进去的头又扬了起来,指着覃天他们兴奋的嚷嚷道,“我说这小子怎么看着怎么眼熟呢,原来就是他。”

顾沫凌冷眼看着陈贵,讥讽的问:“我今儿才知道,原来陈管家管得如此之宽,便是在刘保长和李捕头面前,也有这资格啊。”

刘丰面无表情的瞟了陈贵一眼,转头饶有兴趣的问覃天:“你承认你就是他们说的山贼?”

“禀保长,我承认那晚是我去过陈府,却没有承认我就是他们所说的山贼。”覃天淡淡一笑,他瞥了陈大春一眼,继续说道,“我初见凌儿时,便对她心存仰慕,只是那时,自觉配不上她,不曾表露丝毫,后来,陈家趁凌儿赴池泽镇未回,以势欺人强下聘礼,并在凌儿的师父出殡之时上门强抢,我不得已,方出此下策。”

“胡说,就算你不是,可与你同行的那些人总是吧,有两个,蛮不讲理,还砸烂了许多东西,刘保长,李捕头,这可是陈家好多人都见到的。”陈贵见好不容易抓到了覃天的小辫子,哪里会轻易放过,当下不管不顾的嚷嚷起来,他没注意到他身边的陈大春,已脸黑如墨。

“禀刘保长李捕头,我一山野小子,一无高深功夫,二无强势背山,若不是被逼无奈,不忍心爱之人落入火坑,怎有胆做那样的事?那日,还多亏了石公子和李公子打抱不平全力相助,到了陈府,我等方知寻梅忠义,代凌儿入了陈府,我们去了自然也不能放伤她不管,石公子与李公子实是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方动手砸了陈府的东西,不过,所砸之物并非贵重物品,而是那被陈府当作聘礼的几箱烂石头。”覃天不惊不恼的说着,由始自终,他没有和陈贵正面对质半句,直到此时,才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陈管家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山贼,难道陈管家认识这山贼?还是说石公子与李公子也是山贼一伙儿的?”

“呸,什么石公子李公子,分明是你瞎编出来的。”陈贵愤愤的吐了一口唾沫,没注意到李鑫的脸已沉了下来,他上次来时便知道陈家下聘礼的事,后来李灿偷溜回家后被他逮个正着,对他们在这儿做的事已全招了,所以,李鑫是完全知晓那次的事的,他还以为陈家有什么证据指证顾沫凌呢,没想到说来说去,说到最后竟是为了那件事,***,自已家强抢民女还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指责他的儿子是山贼?

“以陈管家如此说法,只怕我李鑫便是那山贼头子了。”李鑫淡淡的哼了一声。

“……”陈贵吓得一个激灵,却有些茫然,他哪里得罪李捕头了?难道,那李公子是……顿时,陈贵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他想到一个可能了,可是,话已说出口,怎么收得回?当下,结结巴巴的想挽回,“不……不是,我不知道那……我……”

“刘保长,要是陈家提的证据是那日的事,我倒是知情的,那次我来池泽镇,我那逆子与石家小子一起偷偷跟了出来,回去后确实说起陈家的事,那夜去救人的便有李灿和石承泽,便是我那小女儿也混在了里面,若说我一双儿女都是山贼同伙,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怕便是山贼头子了,刘保长这次去见县尊大人,还请代李鑫谢罪请辞。”李鑫板着脸朝刘丰拱手说道。

这就严重了,连李捕头都要谢罪请辞,那还了得?

陈大春私下狠狠的剜了陈贵一眼,他还算机灵,马上陪着笑脸朝李捕头躬身作揖:“李捕头说的哪里话,李公子与李小姐何等人物,怎么会与山贼为伙呢?实是小老儿治家不严,才让这些不长眼的下人冲撞了李捕头,还请李捕头莫动怒,消消气。”

说罢,站直了身子,冲身后的下人一瞪眼,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欺主犯上的恶贼拿下”

陈贵吓得脚一软,瘫倒在地,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忠心耿耿执行命令,可到头来,第一个对他下手的居然是他的主人。

陈家下人一哄而上,将陈贵按了结实。

“保长大人,捕头大人,不是我……这些都是陈大春让我做的,是他……”陈贵豁出去了,哭天喊地的嚷了起来,可是,陈大春哪里会给他机会,不用说,那些下人便找了个破布将陈贵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顾沫凌注意到,那个机灵的下人正是她上次放回去的。

“恶仆欺上瞒下,屡次折损顾小姐清誉,如今当着两位大人的面如此胡言乱语,实在可狠,但小老儿治家不严,也是罪责难逃,还请两位大人责罚。”陈大春是做足了姿态,只见他老脸羞红,痛心疾首,似乎,陈贵所为真与他无关,他真的一无所知般。

顾沫凌和覃天相视一眼,俱不屑的看向陈大春,不过,今天本是好日子,他们手上又没有实证证实那些事都是陈大春指使的,再说了,那些事都罪不致死,无非就是将陈大春狠揍一顿,以陈大春的小心眼,只怕以后会给他们带来更多麻烦,毕竟,覃天等人住在千竹寨事实,而且背后又有那么大一个秘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两人都没有说话,陈大春既然识时务抛出了橄榄枝,他们也便顺水推舟给个台阶。

反正,经过今天的事,谁还敢轻易质疑他们与山贼是一伙的?

“李捕头,你瞧这事如何处理?”刘丰见事情涉及李捕头,当下便卖了个面子给李捕头,他虽是保长,可在镇上,还得处处仰仗李捕头。

“哼,这事你看着办,我要处置了他,将来保不准有人说我以权谋私,我李鑫堂堂正正做了二十几年捕头,还没做过那等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李鑫咬着一口钢牙瞟了地上的陈贵一眼,将这球又踢给了刘丰。

“如此,便由我代劳了。”刘丰笑着拍了拍李鑫的肩,转身冲李鑫手下的捕快正色下令,“来人。”

“有”李鑫手下的捕快早就看陈贵不爽了,他说别人没关系,干嘛扯上顾小姐?顾小姐的大方可是刘春生亲口说的,他们也从刘春生那儿分了不少好处,当然向着她了,还有,他干嘛还扯上石公子和李公子?两位公子平时可没少照应他们,待他们亲如兄弟,更何况,李公子还是他们最最敬重的李头的独子,敢说公子是山贼?活得不耐烦了吧。

“陈贵欺主犯上诬陷好人,罪当流放,不过,今日顾家有喜,不宜重判扫兴,便……杖一百,归还陈府处置。”刘丰颇有气势的吩咐,平日虽然也让这些捕快们做些小事,可是,他们毕竟都归李捕头管,今天算是过了把发号施令的瘾。

“是”五个捕快们应得震山响,应罢便冲了上去将陈贵擒了下来,陈贵“呜呜”的想求饶却说不得半句,一吓之下,一股腥臊臭味传来,却是他吓得失了禁。

“哎,要打拉远些打,今天市集刚开业,别沾了这些秽气。”李鑫眼一瞪,挥着手要手下把人拉走。

嘿嘿,明白。捕快们心下了然,迅速拉着陈贵走了,也怪这小子不长眼,居然敢惹李捕头,谁不知道平素李捕头最宠那双儿女了?

“谢刘保长李捕头为我们主持公道。”覃天和顾沫凌双双行礼。

刘丰带来的家丁也是个个机灵的,不用吩咐,便找水的找水找桶的找桶,将那摊腥臭的黄水冲涮干净。

vip卷155。

156该订亲了

156该订亲了

这一天的事,就像激起的巨*,沸沸扬扬的传向方圆百里,顾家村的村民俱拍手称快,便是那不知陈大春为何人的人,也俱都知道了陈家的恶行,恶仆虽除,可谁会相信没有主人的吩咐陈贵会做这些呢?

陈大春带着奄奄一息的陈贵灰溜溜的走了,市集里便恢复了初时喜气洋洋的热闹。

杨伯严和魏力山出来的晚,到的时候已错过了好戏,他们俩不由大呼可惜,便是那李家村的村长,这次见了顾沫凌也是客气有加,小心的赔着笑脸,他想要的摊位最后终没有如愿,可是,今天来这儿瞧到刘保长和李捕头如此向着顾沫凌,他哪里还敢再闹腾,这次来,他还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李家那两个妇人与李翠不和,唯有李家二老才是顾家现在还挂念着的,于是,心里那点儿报复的小念头也被生生的掐灭了,看着远处笑语晏晏的刘保长等人,心里盘算着:看来回去得对李老头好点儿。

顾沫凌哪里知道这些,上次这些事交给覃天之后,她便问都没问,覃天也没有特意提,她早把那什么舅母给忘干净了。

一整天,她不断的招待着各村特地来道贺的村长,除了杨伯严和魏力山,附近的几个村子的村长都到了,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村长家里居然都租了包月的摊位。

“你们怎么的不与我说?我也好帮你们安排安排。”顾沫凌埋怨的看着杨伯严和魏力山,这些外村的村长当中,唯他们俩最熟悉。

杨伯严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们熟归熟,可这买卖上的事,还是按规矩来吧。”

“没错,你要是过意不去,成亲的时候请我们多喝几杯喜酒。”魏力山来得虽然晚,可是也知道了刚刚的事,这时是拿顾沫凌当众宣布未来夫婿打趣,他冲顾沫凌笑着挤挤眼,“我还以为我那儿子有机会呢,谁想你不声不响的就找好婆家了,唉,可惜啊可惜。”

顾沫凌被他说得不由双颊通红,不过,她还是大方的应了:“到那时,自然不会忘了请诸位捧场,不过,山叔,你可别忘了包个大红包。”

众人听罢,哄然大笑。

喜酒倒是尚早,今天的水酒却是少不了,今天开业,魏氏和杨二春等人在祭礼结束之的便回家里准备几桌席面,原是照待刘丰和李鑫等人的,由顾一尘和路老等人作伴,顾沫凌有心邀杨伯严和魏力山,可是现在却不能厚此薄彼,干脆一个不落的全请了。

她找着顾行英,让他提及回家通知准备。

而刘丰那边,自覃天站出来之后,便由他去陪着他们了,覃天得知刘丰等人想上山探路后,还自告奋勇的请缨替代顾沫凌,理由极简单:“山上虫蚊繁多,凌儿去未免不便,不如由我陪各位走一趟,我自小在这山中长大,之前在这山中打猎度日,对山中情形比凌儿熟。”

刘丰此时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便应了,他对此番上山早已是无所谓了,原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又经陈贵这一闹,要是这附近真有山贼,只怕早将消息传出去了,还能乖乖的等着他们去逮?所以,不管是顾沫凌去还是覃天去,都无所谓了,装装样子到时候能应付县尊大人询问便可。

顾沫凌家门口改成了铺子,所以,有五桌酒都摆在了顾言林和顾言山两家门口的空地上,席间,李鑫打趣着问覃天:“准备何时成亲?”

覃天笑着看了看在一旁斟酒的顾沫凌,坦然回道:“若不是忙于筹备市集的事,这几日便已订亲了。”

“敢情说半天,还没订亲啊?哈哈,看来我儿还是有机会的。”魏力山起哄着。

“你得了吧,你那儿子如今才十岁多点儿,起什么哄?”顾言槐毫不犹豫的戳穿,顾一尘在本村的村长,也算是半个东道主了,所以便和顾言生、路老一起陪着刘丰、李鑫和陶大夫等人一起,这一桌都是各种的村长,便由顾言槐陪着,其他几个老人则和捕快们一起,由顾言松顾言柏兄弟俩照应着,而作为主家的顾行周兄弟几个,则没有回来,他们得留在市集照应着。

“要说机会,我看我家李灿倒是合适的,哈哈。”李鑫也跟着开玩笑起哄。

“可惜了,我家儿子才五岁,不然,定抢了你的。”便是刘丰,也是端着酒杯冲着覃天戏谑的笑,边婉惜的叹道,“早知道有顾姑娘这样的人才,我早些年便努力努力,早生出个儿子就好了。”

顾沫凌脸上发烫,藉着斟酒掩饰她的尴尬,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话题,还真不适合她作陪。

覃天微微一笑,举酒向众人敬酒。

“覃天,你岳丈大人也在此,你不趁此机会好好表现表现?”李鑫指了指顾言生,冲着覃天挤了挤眼。

顾言生为人憨厚,此时坐在主位陪客,早已拘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此时听到李鑫这么说,连连摆手说不用。

覃天却依言为顾言生和自已斟满酒,走到顾言生身边,顾言生脸上又是喜欢又是不安,他想站起来,却被刘丰和李鑫笑着一左一右按住了肩膀。

“小婿拜见岳父。”顾言生正不知所措之时,覃天已单膝跪地,双手捧着酒杯高举过头。

“哎,使不得,使不得……”顾言生大惊,可是,他只有一只手,哪里扶得起覃天,他手足无措的坐着,抬头求救似的看看四周,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说话,他们都笑容满面的看着这一幕,他又转头去寻女儿,可顾沫凌这会儿早躲回了自已家里,一时之间,顾言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有两个女儿,可是,却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想站起来,可是一左一右的大人物刚刚就制止了他,他若是非站起来避开,那会不会给女儿带来麻烦?

就这样,老实巴交的顾言生没辙了。

“敬你的酒,你喝了就是了,你是长辈,受他这一礼也是理所应当的。”顾一尘笑呵呵的给顾言生解围,他这个侄子的性子,他最是清楚不过了,若不提醒提醒他,估计真的会让人家小伙子就这么跪下去。

“哎,哎。”顾言生这才恍然,慌忙接过覃天手中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可是,他一向酒量不行,刚刚又喝了些,这会儿急急的饮下,一股辛辣从喉中直冲上来,呛得他顿时急咳起来。

众人大笑。

覃天这才起身,体贴的替顾言生敲着背,好一会儿,顾言生才平复下来,冲覃天摇摇手:“没事,没事,你快坐吧。”

“既然都有订亲的心思,不如趁早办了吧,初十、十六都是大吉,村长,你觉得如何?”路老自恃身份乃顾家最高,此时也开口催促,“他们又不像寻常儿女,这接下来的事情越来越多,难免天天见面,如今大伙儿都知道他们是一对,若再不订亲,难免非议,以我看啊,就选个日子,趁着刘保长、李捕头、陶大夫都在,请几位给他们俩做个见证,热热闹闹的订事定下来,沫凌可是我们顾家村的头一份,她要订亲,可也不能马虎啊。”

“是。”覃天一口应下,他本来就准备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忙于市集开业的事,他早让徐媒婆过来商量了。

“那正好,我们便多留几天再走。”刘丰等人也纷纷点头说好,还兴高彩烈的和路老等人谈论起吉时该如何如何,这下,可把路老激动坏了,他绞尽脑汁精神抖擞的说起种种礼仪。

不得不承认,路老虽然识字不多,可对这些古礼该如何如何却是说得头头是道。

顾沫凌是为了躲他们的玩笑避到家里的,不过,她这会儿也没得清静,因为中午的席面,魏氏和杨二春几人忙不过来,便又去喊了庄婶和西子几人来帮忙,此时,她们上完了菜,正团团围坐在堂屋里吃饭,见顾沫凌进来,自然不会轻放过她,一个接一个的打趣着她,不过,她们毕竟是女人,屋里又有冬菇等人在,略略提了几句便放过了顾沫凌。

顾沫凌在李氏身边坐下,青青便机灵的为她盛好了饭。

“大嫂,市集那边可送饭过去了?”顾沫凌想起寻梅等人,忙问。

“放心吧,刚刚四弟来过了,都送过去了,你快吃吧,都累了一了。”杨二春笑着,倒了杯酒递到顾沫凌面前,“今天可是好日子,你总得陪我们也喝一杯。”

顾沫凌一笑,自然的接过敬了她们一杯,在外面时,有覃天在,她倒是喝得不多,这会儿也只是微熏,一杯过后,魏氏等人知她下午还有正事要做,便放过了她,一个个都挟些好菜招呼她吃饭。

“小姨,小姨。”早早吃罢了饭的谷人一直在铺子里坐着,此时,却高兴的跳了进来,问道,“小姨,太公他们在和姨父说订亲的日子呢,好像就是后日,我能不能在这儿住几天?”

顾沫凌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一张微红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

156该订亲了。

157我会炒鸡蛋

157我会炒**蛋

初晨,隐隐听到外面喜鹊欢叫,顾沫凌一家早早的便起来准备,今天,是新姑爷上门下聘的日子,庄婶和西子媳扫几个知情的也早早的过来帮忙,虽然只是订亲,可招待贵客的几桌水酒却是免不了的。

寻梅天还没亮便和顾行英两人一起,套了车去接顾秋菇了,论理,便是李氏的爹娘也该到场的,可是,一想到那两位舅母,大家便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忘记,所以,今天到的除了顾冬菇一家,还真的没有什么别的亲戚。

顾沫凌倒不觉得订亲是什么大事,她和覃天本就天天见的,不像别人那样要趁着今天订亲偷偷见个面,然后彼此直到成亲也不能再见面,这一点,顾沫凌倒是极庆幸的,她并不是庆幸自已能和覃天每天见面,她庆幸的是,她不必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在订亲后便得守在家里。

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忘记提醒她订了亲的人能不能这般随意的出门。

所以,她还是同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

陶大夫仍每天来过给李氏针灸换药,今日也不例外,看罢之后,又带着两个小孙孙去给王顺全的妻子看,她已经好多了,伤势稳定,人也有了些意识,童桦等人除了日夜照护还主动帮着王顺全和泥制砖坯,一群小孩子现在也干净了许多,看起来不再是以前的小叫化子。

顾沫凌一直陪着陶大夫去看他们,可今天,她去不了了,李氏的理由很简单:就算订了亲以后不能像别的姑娘一样守在家里,可今天这样的日子总是要做做样子吧?

便是连陶大夫也这样说,他笑着冲顾沫凌挥挥手,带着两个小孙孙走了。

好吧,说得对,好歹做做样子,只要不让她自此就这样呆着,只一天的大家闺秀她还是能装的。顾沫凌很老实的回了自已的房间。

不过,躲在房间里可并不代表她就没事做了。

她从柜子里取出账单,坐在桌边慢慢看了起来。

第一日市集开业,除了固定的租金外,临时摊位收来的也不是少数,几乎,剩下的位置全被临时的给占了,这些钱,第一天收市之后便被交到了顾沫凌这儿,不算之前上交的包租费用,光第一天,便收了三百多少铜钱,而第二日,收得更多,足有三百四十多文。

顾沫凌满意的笑笑,她所求的也不多,要是能按这数的一半一直维持下去,只消三四个月,便能开始盈利了。

边想,她便边将这些数据归整填入自制的表格里,然后取了些白纸,裁成一般大小用针缝了起来,并在最上面写上市集两字。

“七妹。”她正忙碌着,门口响起几声敲门声,随即房被轻轻推开,顾秋菇笑盈盈的走了出来,她如今的身子也是极沉,边走边用手撑着腰,不过,她的精神极好,脚步沉稳,“七妹果然是个闲不住的,这样的日子还惦记着买卖呢。”

“她呀,今早还想出门呢,被婆婆给拦住了。”王瑾珏的肚子比顾秋菇还大,此时被青青扶着,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你也真是的,外面的事有大哥他们看着,又有那么多人帮着,今天闲一天能有什么。”顾秋菇埋怨的看了看顾沫凌,便要动手帮她收拾。

“三姐,快坐着,我自已来就好了。”顾沫凌忙上次扶住她,让她和王瑾珏一起坐到床边,寻梅的小院子腾给陶大夫之后,便在她这儿重搭了一张床,现在房里便显得小了许多。只能让她们坐在床边。

“三姐,喝点儿红枣汤吧。”顾冬菇笑着端了几碗红枣汤进来,这小丫头,现在越发显得开朗。

顾沫凌俐落的将账本全收拾好,放进柜子里并落上锁。

“瞧瞧,什么好宝贝,居然还上锁了。”顾秋菇笑着取笑,“可是七妹的嫁妆银?”

“不过是些账本罢了。”顾沫凌笑笑坐了过去,看着顾秋菇的肚子,“三姐和二嫂的日子差不了多久吧?今天坐车子可好?”

“二嫂是月底,我是十一月初左右了。”顾秋菇指了指肚子,笑道,“放心,我都生了五个了,有得是经验。”

顾沫凌顿时满头黑线,确实有经验,她实在无法想像,要是她也这样一个接一个的是否受得了?

“凌姐,李家村来人了。”正说着,青青匆匆跑了进来,她是知道那天李家来人的事的,这会儿一见到他们从路那边转过来,便过来给顾沫凌报信。

得,她怎么给忘了,那天中午的酒席上,李家村村长也是在的,定是他回去跟他们说了她订亲的事。

“全来了?”顾沫凌问道。

“并没有,只来了七个。”青青站到门口迅速的探了探头,说道,“是两位老人和凌姐的两位舅舅,还有三个是那天没说过话的哥哥姐姐。”

“怎么回事?”顾秋菇一听便变了脸色,“他们来做什么?”

“上次就来过的。”王瑾珏忙拉着她细细说起上次的事,她们谁也没想出去迎接,顾秋菇得知是李氏的意思时,方才消了气,只是脸色仍有些不悦。

“今天是好日子,来的都是客,我们也去迎迎吧,免得婆婆心里难过。”王瑾珏劝道,起身去拉顾秋菇,她知道这个小姑性子比顾沫凌躁得多,怕顾秋菇控制不住,便拿话提醒。

“是啊,怎么说也是外公外婆。”顾沫凌倒是无所谓。

果然,来的只有七人,除了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之外,还有李盈李玉和李四田。

顾秋菇给二老见了礼,却对两个舅舅没好脸色。

李盈几人倒是很礼貌的给她们行礼招呼,然后便退到了二老身后。

既然来了,总不能像上次那样打发回去吧?顾沫凌只好请示过李氏,将他们安排到新院子里,那新院子里房间倒是够的,只是里面只有简单的木板床供刘家家丁和捕快们住宿用,李盈和李玉两人过去住是不可能的,没办法,顾沫凌只好安排她们住自已屋里,让寻梅去和顾冬菇挤一挤。

顾秋菇一家便住在大伯家,这两天,谷儿便是住在那儿。

这边刚刚安顿妥当,徐媒婆和覃天等人便到了,红红的箱子排着队一路吹吹打打的抬进,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顾沫凌自然不便留在外面迎候,她没忘记李氏的话:怎么的今天也要装一装。

于是,便带着冬菇几个未出阁的姑娘躲在了她房里。

门外一片欢声笑语,徐媒婆有些显摆似的一一唱喝着聘礼清单,声音拖得长长的,极是响亮。

听到时不时传来的惊呼声,顾沫凌便知道了,覃天这些东西已超出了顾家村村民的想像,也许在他已是尽量的掩饰到符合一个猎户能拿得出手的标准了,但,和别人一比,显然还是逾越了许多许多。

这家伙,也不知收敛一下,就不怕人对他起疑吗?不过,想起他的聆竹居,想起他在千竹寨时的装扮,顾沫凌不由轻笑,堂堂少主扮成猎户,也真是难为他了。

“恭喜凌表姐。”李盈听着那长长的一大串的清单,笑着向顾沫凌道喜,而李玉,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双眼亮晶晶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谢。”顾沫凌微微一笑。

“凌表姐。”李玉忽然回头,双眼极亮,“我听李村长说,你的市集开业时好热闹,李村长还说你这么忙身边都没个伺候的人,凌表姐,我住在这儿帮你好不好?”

你?顾沫凌惊讶的看着她,心里在猜测这是不是二舅母的主意。

“我什么都能做的。”李玉有些急切。

“你可识字?”顾沫凌怎么可能会让她留下,当下笑道,“会记账算账吗?”不跳字。

李玉一愣,眨了眨眼,疑惑的问:“那不是账房先生的事吗?”不跳字。

好吧。顾沫凌又问:“那你可会功夫?”

“功夫?凌表姐需要护院吗?”不跳字。李玉又一愣。

好吧。顾沫凌心里叹气,又问:“你可会做饭炒菜?”

“会。”李玉顿时高兴起来,终于问到一样她会的了,“我会做稀饭,会炒**蛋。”

呃,好吧。顾沫凌基本不抱希望了,不过她也有些高兴,至少她没有理由留下李玉了不是吗?

“除了炒**蛋,还会什么?”

“凌表姐是指炒菜吗?还有呢,我会做**蛋汤,蛋炒冷饭,大葱炒**蛋,韭菜炒**蛋……”李玉兴奋的数着手指说着她会的菜。

好吧,这位是和**蛋扛上了。顾沫凌无奈的尽量的保持微笑。

顾冬菇和青青两人背过身假装扒在门边听外面的声音,忍笑忍得极辛苦。

“那你会**蛋里挑骨头吗?”不跳字。李盈撇了撇嘴,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真是给李家丢脸。

“五姐,你又骗我,难蛋里哪有骨头”李玉气愤的瞪着李盈。

噗还算不笨。顾沫凌轻笑出声,看着李玉说道:“我这儿倒真的是缺人,不过,我缺的玉表妹都不会做啊,我需要账房先生,你不会,我需要护卫,你也不会,我需要个厨娘,不过,我可不希望天天吃**蛋,所以啊,玉表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啊~~”李玉失望的垮着脸,小嘴嘟得极高,不过,没一会儿,她便委委屈屈的说道,“那……凌表姐要是缺个我会的,一定要告诉我哦,我很认真的。”

好吧,看在这表妹还挺“可爱”的份上。顾沫凌忍着笑应下了,至于以后会不会有缺她会的,现在谁知道?

157我会炒**蛋。

158我也有私心的

158我也有私心的

覃天的聘礼虽厚重,不过,在刘丰和李鑫的眼里却也不过如此,所以,他们并没有多想,只是拉着覃天和顾言槐等人豪饮了一番。

喝完了顾沫凌的订亲宴,刘丰等人纷纷辞行。

刘丰要去泽镇,路途遥远,第二天一早便过来告辞,顾沫凌让人准备了些肉干点心之类的让他们带上,只是时间仓促,她没料到刘丰会这么快便起程,所以,并不曾准备干粮。

“行了,这一路过去两月有余,我们这么多人,你能把干粮全包了?就算你能做得,我们也扛不动啊。”刘丰笑着摆手,带着他的家丁扬长而去。

顾沫凌原打算托刘丰在泽城置些什么,可是,自那日察觉到刘丰有意试探之后,她心里也生了疏离之感,所以,想了想便作罢了。

作官的人,无论官职大小,纵是像李村长那样的小小村官,也难免会有汲汲之心,刘丰是保长,虽已中年,但想谋策高升的心思也是难免,这点儿,顾沫凌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并不代表她喜欢被人下套,她觉得,你想高升,想要政绩,想要她配合,可以,可是,能不能不要弯弯绕绕的玩yīn的?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她自然可以配合,毕竟,这与她也有利不是吗?

同一天,李鑫也带人来辞行。

他和刘丰是池泽镇的首脑人物了,如今两个都不在镇上,自然也不能久留,虽然安排了刘春生等人在镇上值勤,可是,有些事却不是刘春生等人能决定的。

相比刘丰而言,顾沫凌对李鑫便亲近了许多,李鑫不同于刘丰,他性子豪爽,为人坦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当然了,他也不可能一根肠子通到底,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捕头,自有他精明的一面,只是,他的精明却不是针对朋友的。

李鑫等人要走,陶大夫自然不用顾沫凌特意护送,他也看到了顾沫凌的忙碌,所以,便提出与李捕头同行。

虽说李氏的眼睛长期针灸兼敷药效果会更好,可是,陶大夫却不能久待在这儿,所以,他便特意配了一个月的药,让顾沫凌每天或是隔天给她敷药,并将一些细节注意事项细细说明,又去给王顺全的老妻把过脉换过了药,叮嘱各种注意事宜,直到他觉得没有遗漏才准备起程。

有李鑫等人同行,顾沫凌自然放心,只是,陶大夫毕竟年迈,顾沫凌不忍他路上辛苦,便让覃天找了两个可靠的人给陶大夫抬软轿,护送他们回池泽镇,随便去联系原来留在镇上的两人,探探石承泽的最新消息。

次日,顾沫凌又安排车子送外公外婆回去,并不是她不让二老住在这儿,而是她实在受不了李玉,从李玉的炒**蛋一直到她去哪里李玉跟到哪里,她都无语到极点,最最重要的是,李玉没一点儿眼力劲儿,有时候,她有事要和杜林等人商量,偏偏李玉听不懂人话,还很夸张的插嘴问些常识还常识的问题,人家给了答案,李玉还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仅一天功夫,便让杜林等人避之若浼。

相比之下,顾沫凌比较欣赏李盈,她安静、懂事,在这儿的一天时间里,她都在铺子里帮忙或是帮魏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看到王瑾珏记账时,她便远远的避开。

完全不同的行事,一眼便能看出李盈和李玉平时的素养。

看来,大舅母确实比二舅母会教孩子。顾沫凌心头闪过大舅母淡然安静的样了。

不过,就算李盈再好,她也没想所她留下,一律送走。

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她何必去招惹她们呢?留下了李盈,李玉必定不服,那个二舅母的德性,她现在可没空和不相干的人夹缠不清。

顾秋菇也担心家里公公婆婆,也带着孩子和外公外婆一辆车走了,谷儿虽然不舍,不过,这几天住在这儿缠着寻梅又学了些,够他练上许久了,所以,他很懂事的带着两个妹妹随着顾秋菇回家。

杂事处理完,订亲之后需要做什么又不需顾沫凌cāo心,所以她便有了空闲去看童桦等人。

砖窖建在顾家村对面不远的山岙里,通风背阳,这儿的一切,顾沫凌几乎没过问过,都是放任王顺全一力处理,有什么需要便让他去找覃天和杜林,所以,短短的时日内,这儿已像模像样。

四个窖屋居中而建,窖屋前挖了几个四四方方的池坑,用来和泥,池坑边上,一大片的空地,排放着制好放着晾干的砖坯,这些砖坯待完全yīn干之后,便能入窖烧制了。

和泥和砖坯都不是什么技术含量高的活儿,和泥只需不断的踩蹋不断的搅和便可,制坯又有做好的模具,所以,王顺全便交给了杜林给他找来的手下,他只负责寻找可用的泥土和入窖后的火候控制。

顾沫凌到的时候,数十人正运泥的运泥,和泥的和泥,制坯的制坯,便是童桦也带着那些小孩子光着脚在一个小方池子里使劲的又踩又搅和,那稀泥一直没到他的小腿肚处,有几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却是连膝盖也没在了稀泥里,便是脸上也跟个小花猫似的。

不过,顾沫凌看到,这儿的每个孩子都很开心。

“东家。”王顺全正把一个晾干的砖泥脱胚,一抬头便看到了顾沫凌,他忙放下手中的木制模具,双手边在身上擦着边急急的迎上来,听到声音的众人也纷纷停了动作向她行注目礼。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管自已忙吧。”顾沫凌随意的挥挥手,她又不是什么国家领导,没必要让人列队候着,众人见她发话,便继续做事。

“小姐”童桦一听,猛抬头果然看到了顾沫凌,高兴的从小方池里跳了出来,带出许多泥渍将他边上的两个孩子甩了个满头满脸,其他的大小孩子们也纷纷从池子里爬了上来,瞬间,地上便多了许多黑糊糊的脚印。

“王伯,大娘可好些了?”顾沫凌冲童桦微微一笑,摸摸几个小不点儿的脑袋,便向王顺全问起老太太的情况,陶大夫离开前倒是来给老太太看过,也重新换过了药,说老太太的情况倒是稳定下来了,便是陶大夫也唏嘘老太太福大命大,这般重的伤居然也撑下来了。

“劳东家挂心了,老婆子好多了,中午还喝了半碗稀粥,还说让我好好谢谢东家呢。”王顺全笑得开怀不少,他原以为这辈子就剩他自已了,谁知道老婆子还在,孙子孙女还在,对生活的希望顿时重新点燃,哪里能不开怀?

“我又没做什么,再说了,这事儿本就因我哥哥而起,我这么做也是为哥哥赎罪。”顾沫凌摇摇头,随王顺全进去看望老太太,童桦等人因脚上全是湿泥,便停在了门口。

小小的茅草屋子里,只有一张木床榻,老太太正睡着,王顺全的两个小孙女正趴在床榻边拿着一块布巾替老太太拭额头,对于两个两三岁的孩子来说,床榻有些高了,她们却仍踮着脚,吃力的伸长了小胳膊去够,手中布巾堪堪够到老太太的额头。

“我来。”王顺全上前一步,接下孙妇手中的布巾,帮老太太拭了拭汗。

顾沫凌见老太太被照顾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再没有之前的邋遢,想来性命已是无碍了吧。

“大娘看着好多了,王伯也莫要心急,假以时日,大娘当然没事。”顾沫凌也是感叹,受了这么多苦,总算还是撑住了。

“多亏了东家。”王顺全一脸感激,边说边拭了拭了眼角,“要不是公子和东家,我们一家便只能在阎王殿团聚了。”

这话……顾沫凌想客气一下,可想想还真有可能会是这样,便把要说的话缩了回来,又劝了几句让王顺全放宽心的话,便退了出来。

门口,童桦等人正眼巴巴的等着。

“童桦,在这儿住得可习惯?”顾沫凌这些天也经常来,可都是来去匆匆,也没问及童桦过得如何,此时一出门,便看到这群孩子满腿子泥的守在门口,心里不由一软,柔声问道。

“习惯,这儿有床睡有被子盖,还有饭吃,比之前不知道好多少呢。”童桦见她出来,开心的笑了,不过,他也有烦恼,“可是,我想去做事。”

“做事?”顾沫凌惊讶的看看他,抬头去看那个小方池里的稀泥,笑道,“你不正做着吗?”不跳字。

“我想帮小姐做事,好报答小姐的大恩。”童桦却摇头,小脸极认真。

“你想帮我做什么?”这是第二次听到童桦说要帮她做事,顾沫凌心中一动,笑道,“你们还是小孩子,又瘦又小,工地上的活儿,你们没力气做不了,而且我也不会让你们去做,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做那样重体力的事,而我所需要的,你们如今也做不到,所以,你们还是安心在这儿帮王伯,帮了他便是帮我做事。”

童桦咬着下唇,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后面一群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都是一脸茫然,只那几个大些的,脸上有不服的神情,却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童桦。

看来,童桦还挺得人心的嘛。顾沫凌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现在正是建房子的时候,需要大量的砖瓦,你们好好在这儿帮王伯,便是帮我做事了,等以后你们长大了有能力了,你们想什么我都帮你们,可好?”

“那……”童桦仍是不开心,好一会儿,他才皱着眉抬头看她,问道,“你现在都需要什么样的人?。”

“呵呵。”顾沫凌轻笑,这孩子,真倔,不过却让她感觉很温暖,“暂时,我最缺的便是砖瓦,你们现在所做的事便是我最最需要的,等以后房子盖起来,需要的人便多了,像大掌柜、账房先生、护卫什么的,都是我缺的。”

“我们可以的。”童桦却语出惊人,他双眼发亮,直直的看着顾沫凌,“我听叔叔伯伯们说了,小姐现在开了市集,现在盖的房子是要开客栈开酒楼做买卖的,我在镇上的时候就看过客栈和酒楼都要什么人,或许我们当不了大掌柜,可是,当个跑堂的小二却是可以的,只要小姐肯教,我们就一定会努力,我们一定可以学会的。”

“你……”顾沫凌沉默了,她看得出童桦的诚心,事实上,若是能将童桦这批孩子收为己用,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助力,这么小的孩子,精心培养培养,借以时日,他们定会忠心于她,为她卖力,可是,顾沫凌却有些犹豫,这样做,会不会有些小人行径?

“小姐,你就答应我们吧,要是你不放心,你可以先让我们试试,要是我们做的让你不满意,我们以后就不提这个了,还有,我保证,我们一有空就帮爷爷做事,决不偷懒。”童桦见她犹豫,忙趁热打铁,一脸真诚的保证。

“容我想想。”顾沫凌一时也不忍心拒绝,便笑着答应考虑考虑。

“谢谢小姐。”童桦见她点头,顿时欢笑颜开,和后面的孩子们又笑又跳的抱作一团,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王顺全从屋里出来,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孩子们问道:“怎么了?”

“爷爷,小姐答应教我们做事了。”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向王顺全报喜。

王顺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有些激动的朝顾沫凌鞠了一躬,哽咽道:“东家善心,我们一定作牛作马回报。”

“王伯,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顾沫凌满头黑线,她也是有私心的好不好……

“这些孩子,都是孤儿,东家能善心收留,已是大功德一件,如今又答应教他们做事,这……这……”王顺全擦了擦泪花,“东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看着他们,让他们好好学,要是谁要偷懒,任东家处置。”

“好了,这事儿我回去再细细想想该怎么做,你别这样了,我又没做什么,再说了,教好他们,也是给我自已多些助力,我也是有私心的,哪有你说的那样伟大,行了,你们快去做事吧,我先走了。”顾沫凌匆匆离开,她是真的无语了,不就是想培养些人才为自已所用吗?怎么到了他们那儿自已却变这么伟大无私了?唉,说得她都惭愧了,唉,这么狗血的事都让她遇上了……

顾沫凌几乎有些落荒而逃。

158我也有私心的。

159人才培养计划

159人才培养计划

想法总是美好的,可要想付诸行动,却是千头万绪困难重重。

首先,要教这些孩子做事,总得先教会他们识字,就算以后只能当个跑堂的小二,扫盲总是必须的,可以,以现在的条件,这么多孩子该在哪儿上课?又该由谁去教他们?又该教些什么呢?

顾沫凌头疼了,培养人才……培养人才……说说只是四个字,做起来又该是多少事?

想把他们培养成人才,总得有人才去负责培养他们吧?

杜林的人倒是不错的,可是,顾沫凌心里却有些小小的私欲,她不想把童桦这些人也送到千竹寨去,她想培养一批属于她自已的亲信,并不是她不相信覃天他们,只是,她总不能成为光杆司令吧,不,她总不能只有寻梅一个兵吧?

虽然现在有哥哥们帮忙,可在顾沫凌的计划里,并不想把哥哥们也牵扯进来,他们都有各自的小家庭,总不能一直混在一起过活,而且,覃天就像个不定时炸弹,威力无比,她自已倒没什么,可是,哥哥们日后总得有个保障,所以,她的打算,是想等那一条街建好之后,让哥哥们各自选个喜欢的行当,给他们各自置办个铺子,房子铺子她都可以给他们安排,可将来的生活却只能是他们自已去过去努力。

所以,她迫切的想要完全属于自已的亲信。

童桦他们其实很适合。

孤儿,对她又极其信任,他们自已也是迫切的想报答她的“大恩”,好吧,她承认她心动了,心动不如行动,自已想不出辙,那就去问问别人吧。

顾沫凌去找顾一尘商量,他是村长兼族长,他们家代代都是识字的,应该有怎么教学的好法子。

“你要办私塾?”顾一尘听罢,惊讶的看着她。

“也不是私塾啦。”顾沫凌脸一红,她只是想培养自已的人罢了,“只是觉得事情越来越多,人手却越来越不够,一时也没地方去找懂经营懂买卖懂交际的人,我哥哥们又不识字,所以,我就想……”

“嗯,此计可成。”顾一尘却没有笑话她,而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大山里,识字的人不多,你的事想要做好做大,光是识字却是不够的,一个篱笆三个桩,你身边只有寻梅确实不够的,覃天虽能帮你分忧,可是有些事,就算是夫妻也得分清些好,他如今倒是个好的,可保不住将来富贵了会不会变,可别到时候,你创下的家业反让他享用了。”

呃……顾沫凌哑然的看着顾一尘,这大伯公可想得真远,不过,这也让她心里一暖,要不是真心为她,他怎么会和她说这些?

“呵呵,扯远了。”顾一尘呵呵一笑,把话题转了回来,“这事其实也不难,你只要有地方安顿他们,找个先生给他们先启蒙,等他们先学会了识字写字,再根据他们各自所长授之,这启蒙的先生,你要是找不到,我倒是可以帮你一帮,要是想交他们功夫,你与寻梅便是可以的,至于以后各种技能,你却是要另想办法寻人了。”

“大伯公要是能帮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你平日又这么忙,而且教孩子也不是省心的事,你也这么大年纪了,我怕二伯他们会埋怨我呢。”顾沫凌说的是实话,顾一尘虽然有儿子孙子们帮他做些事,可是,他是村长兼族长,平日哪里有太多空闲?

“我又不是准备当个长久先生,等你找到合适的人,我自然会在家享福啦。”顾一尘笑着摆摆手,“路老倒也是个合适的,他所学的虽不多,可是启蒙没问题,我们这一支,年长会识字的也就他和我,他家的几个儿子倒也是识得几个字,只是说到育人教学却是不够,你二伯他们虽也能帮你,可是,你也说了,你想办的不是私塾,而是想培养自已的人,我也不便让他们去帮你,不然,村民们会有意见的。”

顾沫凌点点头,她明白顾一尘的顾虑,顾家村历年来,都只有村长家的孩子读书识字,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为了保证村长的传承,可是,她知道,要是顾一尘要是让顾言松他们来给她帮忙,势必会引起村民的非议,觉得他不教他们的孩子却为她培养人才是别有目的。

“那……还是让路老先帮忙吧,我总不能因为自已的事给你添麻烦。”这么一想,顾沫凌觉得让顾一尘来帮都是给他制造麻烦了。

“也成。”顾一尘倒是不勉强,笑着打趣道,“等我以后不做村长了,我再到你那儿混口饭吃。”

“大伯公说的什么话,你到我家还用混饭吃吗?保证好酒好菜供着。”顾沫凌被他的话逗笑,顺口便接了下去。

“你要是开始教学,还有件事可得注意着。”顾一尘笑了一会儿,又提醒道,“如今,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不少人看着,要是他们知道你开学授人,只怕会闻风而来,到时候,你收不收都得思量思量了,以我之见,收下他们一起学,倒也是件积功德的善事,不过,要只是开蒙识字,收些钱物也就罢了,可那等聪明伶俐的孩子,你可不能白白错过了,得想个法子留下他们为你所用,才不枉你如此费心费力的折腾。”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被人说……”顾沫凌有些犹豫。

“被人说什么?我们又不是救世济人的菩萨。”顾一尘眼一瞪胡子一吹,嗔怪的看着她,“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这会儿怎么摆个圣人心肠出来了?”

“大伯公,我哪是什么圣人心肠啊,只是不想被人说成是与陈大春那样可恶的人。”顾沫凌失笑,她可没当救世菩萨的心思。

“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有什么困难便找大伯公聊聊,你大伯公我虽然没出过这大山,可我这脑袋瓜子也算可以的,出不了主意,帮你分析分析还是可以的。”顾一尘指着自已的头故意说笑,“行了,自个儿先去琢磨琢磨,要是想请路老帮忙,好酒好菜好礼奉上,给足他面子,他一准答应,只要他答应的事,一准乐哉乐哉的帮你办好。”

哈哈,这话说得可真透,路老虽倔,可好面子啊。顾沫凌嫣然一笑,告辞回家,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既然要请先生教学,除了童桦那些孩子,还有三姐家的有三个,自已家也有三个,顾沫凌早就有让他们进学的意思,现在自已家要是有先生了,自然少不了他们的,想到三姐,顾沫凌便想起了教谷儿学字的那个秀才,也许,到时候可以请他来主持。

顾沫凌和家里把自已的意思一说,寻梅自然是赞成的,她的想法和顾沫凌一样,都觉得顾沫凌得有自已的帮手,毕竟千竹寨的人听命的还是覃天和杜林。

顾言生等人听罢,虽觉得是好事,却也不以为然。

唯有王瑾珏有些遗憾,她倒是有心助一助,可是,如今的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二嫂,等你以后身子养好了,有的是机会,那些孩子中可有一半是女娃,这做女红刺绣的活儿,我们谁比得上二嫂啊?到时候,你可别埋怨我累着你。”顾沫凌笑着宽慰道。

没问题。王瑾珏一口应下。

一下午,顾沫凌和王瑾珏、寻梅又说又写的商量着,顾冬菇和青青一直站在边上照应,时不时端些茶水,一边听着似懂非懂的话,欲言又止。

等事情商议的差不多,顾沫凌一抬头便看到顾冬菇眼中的希翼和犹豫,不由笑了:“八妹可有什么好意见?”

“我……”顾冬菇还没开口,脸就红了,她低了低头,又马上抬了起来,嚅嚅的问,“七姐,我也想学。”

“没问题啊。”原来为这个。顾沫凌轻笑,看到边上同样表情的青青,说道,“青青若有兴趣,也可以学。”

“真的?”青青顿时眼前一亮,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沫凌。

“当然是真的,不过,有条件的哦。”顾沫凌微微一笑,看了看自已写的东西,复又抬头对顾冬菇和青青两人说道,“二嫂如今不能劳累,我和寻梅又不能时时守在这铺子里,所以,接下来这铺子便能靠你们两人多照应了,你们想学可以,只是不能误了生意,而且,既然要学了,就得学好,不能学一天懒三天。”

“嗯。”顾冬菇和青青大喜,相顾一眼,重重的点头。

“再,青青如今虽在我家帮忙做事,自是不必另交束修,只是有一样,他**若学得一门好技艺,你得先为我做事,可不能学了便另谋高就。”顾沫凌看着青青,她所说的这些也是得了顾一尘的提醒,他说的对,他们又不是救世的菩萨,不必有那等圣人心肠,让她们学技艺可以,但她们也得付出相应的报酬。

“不会不会,我怎么可能那么做。”青青闻言,紧张的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迭声说道,“要不是凌姐,我哪有机会学那些,凌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做事,绝不会再去别家了。”

这却是未必。顾沫凌不置可否的笑笑,摆摆手:“我只是提个醒,你与我八妹素来要好,在我这儿做事也是尽心尽力,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这事儿现在还只是个想法,你俩也莫与外人透露。”

“是。”青青很激动,她是听明白了,她不仅可以和冬菇一起学,还可以留在这儿长期做下去了,凌姐不是说了吗?要是她能学得一门好技艺,就得一直做下去,那样,她就不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暂时帮忙的了。

159人才培养计划。

160你想培养死士?

160你想培养死士?

“什么?让我去当先生?”当路老听罢顾沫凌的来意,顿时震惊的站了起来,手上握着的拐杖“啪嗒”掉在了地上,他不敢置信的瞪着顾沫凌,他觉得,自已定然是年纪大了,出现错觉了,便是路老的家里人,也一个个傻愣愣的看着顾沫凌,自家老爷子什么本事,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虽说能识字能帮人选选好日子能帮人主持祭礼,可是,当先生?他行吗?难不成,顾沫凌想请自家老爷子去教人怎么选日子怎么主持祭礼?

顾沫凌淡淡的笑着,昨天她想了一夜,将大概的事情写了出来,今天一早便提着礼物和顾言生一起来请路老了,她还有那么多事,既然想到了就该马上行动起来,顾一尘说让路老先帮着给孩子们启蒙是没问题的,她相信了,暂时先让他教着,其他的慢慢筹备,而且,孩子们也不能光学文化课,强身健体的功夫也不能缺,这事儿她和寻梅都可以做,不过,她觉得,堂堂隐凡居士亲手教的徒弟和孙女去做这些却是有点儿大材小用了,再说了她们也没这么多空闲,所以,这教功夫的事还是找杜林寻个人好了。

“可……可是……我……我我……”路老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自已有几分本事,他自已知道,现在顾沫凌忽然来请他当先生,要不是看她这么郑重的上门这么郑重的提出来,他还真怀疑她是来消遣他的,“我……我哪里会教啊?”

“路老谦虚了,昨天我去找大伯公商量此事,是大伯公推荐的路老。”顾沫凌实话实说,“原本,大伯公一家倒是合适的,只是大伯公是村长,他来帮我诸多不便,所以,大伯公便推荐了路老,说顾家村上下唯路老合适,所以今天我便让我爹陪我来请路老相助。”

“原来是他啊,他倒是会躲闲。”路老渐渐平静下来,点了点头,坐了回去,看着顾沫凌苦笑道,“我也不怕你笑话,你让我选个日子主持祭礼,我倒是在行,可是这教学,我实在心里没底啊。”

“路老只需帮他们启蒙便可。”顾沫凌也没想让他多教什么,选日子主持祭礼?还是算了吧,她又不需要那样的人才,除非他能给培养个天文地理都懂的全才出来。

“启蒙?”路老愣愣的问,“你还没说教谁呢?难道你想办私塾?”

“并不是私塾。”顾沫凌解释,“我原先从池泽镇带回二十多个孩子,加上我三姐家和自家的,足有三十人左右,我想教他们做事,所以便想着请先生教他们先识字,路老只需教他们识字写字,束修由我出,一月五百文可好?”

五百文?路老沉默着,他的家里人则有些喜形于色,没想到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难每月挣这么多,他们当时给她家做事一天也就二十文,这还是个壮劳力的工价呢,而老爷子只需要坐在那儿动动嘴皮子就能有这么多,他们不由心动,一个个看向路老。

“也不需整日教学,我还要安排他们别的功课,所以,每天两个时辰便可。”顾沫凌继续补充。

每天两个时辰?路老的家人开始朝路老挤眼暗示,答应啊,这么好的事情干嘛不答应?

“路老只需教他们识字写字,之后的课,我自会安排人接手,所以,路老也不必担心,要是路老没这才能,大伯公怎么会说顾家村唯路老能助我呢。”好吧,适当拍拍马还是需要的,顾沫凌从善如流说起路老的好话。

果然,路老的脸色更好了,他笑着说道:“那我就试试?不过,先说好,要是我教的不好,或是你找到好先生了,我就罢手,这教学育人可不能马虎,我也不能误了孩子们不是?”

“谢路老。”顾沫凌起身正正经经的行了一礼,这个路老,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误人子弟是不好的,这样看来,她也不怕他不尽心了。

“何时开始,在何处授课,你可有主意了?”应下了差事,路老便进入了角色。

“还请路老指点。”顾沫凌心里倒是有两个勉强的地点,不过,她并没说出来。

“原本祠堂里借间空屋倒是最合适不过的,只是,如今祠堂仍在修葺,也不安全。”路老低头沉吟了一下,又道,“不如,就在寻梅的院子里吧,那院子也不小,她也就晚上回去住,白天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在那儿,离村长家也近,我要是有什么教不了的,还能找村长过来帮忙。”

这倒是和顾沫凌想到一块儿去了,当下,顾沫凌点头附和。

“走,我们这就去瞧瞧。”路老说走就走,居然比顾沫凌还心急。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路老的儿子孙子们个个笑逐颜开,扶着顾言生送了出来。

到了寻梅的小院,顾一尘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和几个曾孙子说话,路老远远的便高声嚷嚷道:“还好你,自个儿在这儿逍遥,倒是给我派起活来了。”

话语中却透着兴奋。

顾沫凌无语的笑笑,这一路,路老倒是给她免费传宣传了,见个人就去他要给她当先生云云,她估计,不消一会儿,整个顾家村都该知道这消息了。

“路老之才,怎能埋没?再说了,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找些孩子们陪陪你嘛。”顾一尘呵呵一笑,走出院子,冲着顾沫凌眨了眨眼,“沫凌也是好大的面子,居然这么快就请动路老了。”

“得,你少埋汰我,让我闲不得,我也让你逍遥不了,嘿嘿,我呀,就把学堂设在这儿了,有我忙的,也少不了你的。”路老得意的用拐杖指了指寻梅的小院。

顾沫凌站在边上,她还是第一次见路老这样说话,竟有些小孩子气似的,平时的他可都是一副长辈模样,动不动就略扬着头居高临下的看别人,果然,还是顾一尘把他看得透,给全他面子,他就能把事办好。

“来。”路老不理会顾一尘,朝顾沫凌招了招手,用拐杖指着小院,分派任务,“这屋子太小,以我看就放在院子里吧,你找人在院子上搭个棚子,准备三十张小方桌小板凳,中间留条路,分两边排,还有每人一套笔墨纸砚一本书,怎么样?需要几日能办妥?”

“十日之内应该可以吧。”顾沫凌也不知道做这些需要多久,便报了个大概日期。

“十天?以我看,五日便可。”路老不满的看看她,大有指点江山的气势,他摇头晃脑的说道,“既然想做,自然要尽早,早一天便能早一天成事,要是来不及,就先把棚子搭上,把小板凳做好,其他的慢慢来。”

“好。”她能说不好吗?顾沫凌看看了顾一尘,见他一脸笑意,不由无奈,看来这一幕,也是大伯公预料到了。

不过,路老说的也是实在话,早一天开始便早一天成事。

又问了些其他所需,顾沫凌才告退离开,去找杜林要人,也顺便让杨石准备这些东西。

杜林比路老爽快多了,顾沫凌一说来意,他连多问一句也没问便直接应下了,便说自已去找人,留下覃天和顾沫凌独处。

倒是覃天有些惊讶,等杜林离开后,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沫凌问道:“你想培养死士?”

“……”顾沫凌顿时哑然,什么死士?她要死士做什么?不就是教教字教教功夫嘛,怎么到他这儿就成了培养死士了?难不成,他有死士?想到这儿,顾沫凌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有死士?”

“当然有。”覃天倒是不在意,轻笑着承认了,还好意的出主意,“一直由杜莫负责着,你要是也想培养几个,下次等杜莫回来,不妨请教他。”

算了吧,她又没什么深仇大恨要报,要死士干嘛?顾沫凌撇撇嘴:“我要死士做什么?不过是想培养几个助手,将来事情越来越多,总不能由你和林叔一直帮着吧?你不想报仇了?”

覃天眼神暗了暗,心知她说的也是实情。

“你的人,都是要做大事的,不可能一直帮我做这些,我总得自已找些帮手,这些人虽没有死士那么夸张,却也得是能信任的人,不然,从外面随意招人进来,万一漏了你的计划该怎么办?”顾沫凌顺着自已的思路分析着,可是,突然看到覃天眼中闪过笑意,目光如水的看着她,她心里不由一悸,想到自已的话似乎有些歧义,不由脸上一红,欲盖弥彰的说道,“我这可不单单是为了你啊,要是事有疏忽,我的家人只怕也会牵连,所以,不能不小心。”

看着顾沫凌微红的娇颜,覃天的笑意渐渐加深:“我知道,不会不小心的。”

是吗?顾沫凌狐疑的看看他,见他仍是那副想溺死人的笑脸,忙避开头,扔下一句:“等那个什么杜莫的来了,记得通知我,我先走了。”

“呵呵,放心。”覃天开怀一笑,也没拦着她,自从订亲之后,她便这样,见了他就躲,哪里有当初在千竹寨时让他给她一个名份时的气魄。

160你想培养死士?。

161杜小爷自荐当教官

161杜小爷自荐当教官

因着两位哥哥的亲事被提上日程,之前那些工匠们便全被调来顾家村赶建房子,如今建成的已有两间小院,其他三间也建了一半,瞧着月余便能建成,而砖窖出砖的迅速也快了许多,所以,工地上也恢复了开工,顾沫凌找到杨石的时候,他正和杨仲成在工地上忙活。

听到顾沫凌说的话,二话没说,杨仲成便让杨石腾出空专心去准备,杨石是顾沫凌的姐夫,人家要照顾姐夫的生计,他自然理解,也没有什么不满,如今,他能在这儿出力还不是靠了这个好徒弟吗?

于是,杨石带着几个人仅用一天时间便搭好了棚子,小板凳也简单,两天功夫,便做的差不多,路老每天亲自坐镇在那小院子,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忙碌,见到因好奇来打探消息,他便当仁不让的介绍起来,大有一派当家作主人的感觉。

顾沫凌见路老这般勤快,她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干脆将小院的布置交给了路老,并派了三个人供路老使唤跑腿。

这样一来,路老更是开怀,在宗族其他长老面前更是摆出一副他自认为先生该有的派头,他将老腰挺得直直的,逢人便露出他自认为恰到好处的笑。

村民们都知道顾沫凌请路老当先生的事,惊讶之余,也有那心动的便跑来问他们的孩子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学学?

于是,路老便露出他那几乎成为招牌的笑,一副高深的说道:“此事暂且不行,一来地方有限,坐不下那么多人,二来我已老迈,三十人尚可,再多便照应不到了,三来,我拿的是沫凌的束修,怎么好另外收取学生,这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

他也算不错了,还记得是顾沫凌请的他。

对于路老的表现,顾一尘一笑置之,多少年了,他还能不知道他?

谷儿已经知道顾沫凌请了先生的事,他极兴奋,要不是杨石拦着,他巴不得马上就住到顾家村来,不过,他一想到他爹忙着帮七姨做事,他娘现在又不方便,家里爷爷奶奶年纪一大把,弟弟妹妹们没人照顾,他便沉默了,他让杨石带话给顾沫凌,说能不能先让两个妹妹先过来学,而他,等以后他娘生了弟弟妹妹能照顾自已了再过来,只是,芽儿和麦儿见哥哥不来,两人竟也懂事的想在家里帮着看两个更小的弟弟妹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的懂事,让顾沫凌心酸不已,不过,她也知道三姐眼下的状况确实艰难,当下便让杨石带话安慰三个孩子,说以后由她亲自给他们补课。

相比谷儿的为难,信娃却是兴奋的没边了,带着鹊儿莺儿满村的跑,告诉他的小伙伴们,他马上要进学了,要学功夫了,把他的小伙伴们羡慕的整天跟着他转,他还意气风发的拍着自已的小xiōng脯给他们保证,等他学好了功夫便来教他们。

杨二春知道后,又可气又可笑,揪着他耳朵警告了好几次,让他不许在外面瞎说免得坏了姑姑的事,他才算收敛了些,不过,兴奋却一直延续着,出不去他便守在家里,守在王瑾珏身边,看着二婶给他和鹊儿莺儿缝制小小的书袋子,讨好的给王瑾珏又是端茶又是送糕点,极尽殷勤之能。

而童桦等人,却比信娃要低调的多,他们知道顾沫凌的安排,每天更勤快的帮着王顺全做事,帮着照顾老奶奶,顾沫凌也去看过几次,童桦等人除了更开心做事也更勤快,这点,顾沫凌极为满意。五天之后,在路老的催促和信娃等人期盼中,小小学堂开学了。

除了这些小小学童,小院外还围满了好奇的村民们,他们看过路老主持祭礼,却不知道路老居然还能当先生给人授学。

院子外,黑压压一片人群,院子里,整整齐齐坐了三十位小学童,一个个满怀期待目不转睛的看着路老,刹那间,路老紧张了,他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的祭礼,像那天顾沫凌的市集开业,人比现在还多,他还不是一样领着保长和捕头主持了祭礼吗?那时,他都没怯过场,可现在,他竟觉得手心已湿漉漉一片。

路老站在上首,张了张嘴,却没听到声音,他绞尽脑汁的搜索着他该说些什么,可是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异样,大家都注意到了,不过,村民们不敢出声打搅他,不仅仅是因为路老是族中最高辈份的长辈,也因为,他们也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紧张,他们站在外面的也紧张了,更别提站在上面的路老了,路老的家人们更是为他捏了把汗,个个紧攥了双拳,似乎这样就能给路老力量般。

“全体起立。”顾沫凌微微一笑,站到路老身边,冲着满院子的孩童清脆了喊了一声。

童桦听到这句话,“唰”的站了起来,他被安排在左边第一个位置,这是顾沫凌安排的,她觉得,童桦在这群小孩子里威信极高,这些小孩子一向以童桦马首是瞻,于是,顾沫凌便让童桦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让他担任了类似班长的职务,这些事情,她事先便和童桦谈过。

其他孩子见童桦站了起来,也“唰”的站了起来,这些孩子一向同进同出,彼此的默契自然不是信娃几人能比的,所以,当信娃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站得整整齐齐。

信娃的脸顿时通红,他憋着小脸,站了起来,一边还暗示着两个妹妹快点儿起来,鹊儿和莺儿年纪小,虽然不知道姑姑说的什么,可是她们也极机灵,接收到哥哥的暗示,很快站起来了。

这般小动作,不由让众人大笑,总算是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从今天起,你们便开始接收教学,想要学本事,首先要做的便是识字,这位是我给你们找的先生,在课堂上,你们可以称先生,课堂外也可称先生或是尊一声路老。”顾沫凌抬了抬手,待重新安静下来后,再次开口介绍边上的路老。

“先生好。”童桦带头鞠躬,其他们孩子自然照做,这回儿,信娃机灵多了,童桦刚喊完,他便接着喊,倒是和其他孩子不约而同。

“好好。”路老不紧张了,他激动,双手柱着拐杖连连点头。

“想要学好本事,强身健体也是首要,所以,除了路老,我还给你们安排了一位师傅,他将负责教你们功夫。”顾沫凌此话一出,男孩子们顿时双眼冒光,直往她和寻梅身上瞅,便是院外围观的人也有些激动,还有教功夫呢,是不是学了就和顾沫凌一样厉害了?

“不必看我们,这位师傅暂时还没有到,今天,便由路老先教你们识字,待师傅到了之后,每日两个时辰跟路老学字,两个时辰跟师傅练功夫,等你们学好了基础,再看你们的特长另外安排先生传授,将来自有你们的好差事,不过,若有人不愿学或是不敬师长或是心术不正的,一旦发现,便逐出学堂。”顾沫凌此时已收敛了笑意,她的表情有些冷冽,院子里一片静寂,便是信娃,此时也不敢直视顾沫凌,顾沫凌这是故意的,这些小孩子,正是顽皮捣蛋的年纪,现在虽然看着听话,可谁知道时间久了会不会捣乱,所以,必须得有个人能让他们敬畏,而她,倒是不在意扮一扮黑脸的,毕竟,她将是他们东家,她淡淡的扫过每一个小孩子的脸,清脆的问道,“可听明白了?”

“明白。”小孩子们齐声回答,颇有些气势,便是鹊儿和莺儿也糯糯的应着。

“童桦。”顾沫凌满意的点头,看向童桦。

“是。”童桦恭敬的应着。

“以后便由你负责帮先生管束他们,记住,同学之间当友爱团结,对先生要敬重,可知道了?”顾沫凌当着众人的面将担子交给童桦,虽然私底下已和他说过,可这会儿也必须提一提,好让大伙儿都要知道他们归谁管。

“是。”童桦大声的回答。

“很好,坐下吧。”顾沫凌点点头,露出一个笑脸,侧身给路老微微曲膝,给足了面子,“路老请。”便退到了边上。

经过顾沫凌这么一说,路老也不紧张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教学,却是古今通用的“三字经”。

顾沫凌见这儿没什么事,便带着寻梅想离开,杜林答应找人来的,可现在还没到,她得去看看,下午便是教功夫的时间段,她得提先去通通气。

好在,围观的人虽多,不过看到顾沫凌,个个都自动的让路,很快便到了外面。

“嗨,嫂子好。”没走几步,忽的从边上斜跳出一个人挡在她面前,嘻皮笑脸的冲着顾沫凌眨眼,“嫂子好威风。”

顾沫凌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听到“嫂子”两字,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她不由脸上微红,瞪向来人:“杜小爷,你没事在这儿做什么?”

来的正是杜铭昔,他已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顾沫凌的那番发言,他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顾沫凌发问,便笑嘻嘻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啧啧的赞道:“天哥好眼光,可惜他今天没来,没能见识到嫂子刚刚的威风,呵呵,还是我有眼福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沫凌无奈的瞟了瞟他,问:“杜小爷,你来这儿有何指教?”

“嫂子果然聪明。”杜铭昔一口一个嫂子,还一边笑嘻嘻的拍马,“我还真的是来指教的呢。”

“什么意思?”顾沫凌狐疑的看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不会是……“你不会是来……”

“哈哈,就说嫂子聪明了。”杜铭昔得意的笑着,很臭美的秀了秀胳膊肘儿,冲顾沫凌说道,“小爷我,闲来无事,正好听说我爹在帮嫂子找人,所以呢,就自告奋勇,给嫂子效力来了。”

“……”顾沫凌无语了,这小子功夫是不错,可这性子,遇到童桦,谁管谁还不知道呢,她不由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来为我效力?”

“正是。”杜铭昔如小**啄食般连连点头,还冲她眨了眨眼。

“你准备教他们怎么玩飞刀还是教他们扒鸟窝?”顾沫凌眯了眯眼,威胁似的看着杜铭昔,他要是敢说是,她就敢把他揍趴下,然后带着他去找杜林赔罪。

“当然……不是。”杜铭昔答得极顺,不过说到一半便看到顾沫凌脸色不善,忙改口,正色的挺直了背,“嫂子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他们,虽然不能保证个个绝世,但成为一流高手绝对没问题。”

瞧,还挺像一回事,不过,她要是信他才怪。顾沫凌撇了撇嘴,不再理他,她还是得去问问杜林,要真是杜林让他来的,那倒是没问题,她怕的就是杜铭昔背着杜林来捣乱的,这小子太爱玩了,谁知道他这次是不是一时兴起到这儿玩的。

“拜托,我就这么不可信吗?”不跳字。杜铭昔哀号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顾沫凌,“诺,我爹写的,他就算准了你会这样。”

纸条上只廖廖数语,倒真的是杜林的笔迹。顾沫凌细细看了一遍,似笑非笑的看着杜铭昔。

“我爹说什么了?”杜铭昔被她瞧得莫名其妙,不由摸了摸鼻子,问道。

“你没偷看?”顾沫凌扬了扬手中的纸。

“呃……看了。”杜铭昔倒是坦白,承认自已一时好奇已经偷看过纸条,他有些尴尬的避开顾沫凌的目光,却看到边上的寻梅掩着嘴看着他笑,不由脸上一红,他觉得有些丢脸,板着脸冲寻梅瞪了一眼,扮了个鬼脸。

“那还明知故问。”顾沫凌不屑的撇撇嘴,收起纸条,既然杜林也说他可以,那就试试吧,反正小孩子一开始无非就是蹲蹲马步什么的,于是,她故作大方的说道,“那好吧,先让你试试,要是不行,正请别人。”

“切,小爷不行,还有谁行?”杜铭昔一听,炸毛了,放眼整个千竹寨,除了少当家的和他爹,谁是他的对手,当然了,眼前这两个,他也不是对手,他顿时心虚的看了看她们俩,咽了口唾沫,避开她们俩的目光,那个寻梅也就罢了,可是对顾沫凌,他却仍是不服,不就是轻功比自已快点儿飞刀比自已溜点儿嘛,改天找机会,他得试试她别的功夫,当然了,这事儿还得悄悄的,不能让天哥知道,不然,他一准会儿扒了自已的皮。

“上午两个时辰,他们得在这儿识字,你下午再来吧。”顾沫凌见他怪怪的,不由狐疑的看看他,不过,她已注意到边上不断有村民向这边投来目光,也不想再和杜铭昔纠结下去,“我可警告你,要教就好好的教,别给我捣乱。”

“放心放心,我要教不好他们,那不是给杜小爷我自已丢脸嘛。”杜铭昔将xiōng膛拍得“嘭嘭”响。

这话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顾沫凌不置可否的打量了下他,点点头走人。

161杜小爷自荐当教官。

162惊闻喜讯的李氏

162惊闻喜讯的李氏

路老没有让顾沫凌失望,他的教学虽然枯燥,却是有板有眼,而且,他极是耐心,一遍遍的教着“人之初,性本善”,一个个的反复的细细指点,看着路老拄着拐杖,驻足停在每一个孩子身边,佝偻着腰,眯起略略昏花的眼睛,看着孩子们在地上画着一个个歪歪斜斜的字,刹那间,顾沫凌对路老仅剩的那一点儿不信任也消散得无影无踪,真到这一刻,顾沫凌才觉得,这个路老也是值得她敬重的。

没错,顾沫凌对路老一直保留着一种疏离的态度,也许,是因为路老在初时对她师父的事干涉良多,所以,她心里便存了些许怨怼,便对他有意无意的排斥。

当顾一尘向她推荐路老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像第一次知道路老会选日子会主持祭礼那般,对路老能给孩子们启蒙的能力同样抱着一丝怀疑,她同意并亲自去请他,只是因为她相信顾一尘,因为顾一尘向她推荐了他。

路老的教学很顺利,所有的孩子们都记住了顾沫凌的话,要敬重先生,不然就会被驱逐出课堂,他们不想失去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所以,每个都很努力很努力的学着。

反倒是杜铭昔的出现,引起了童桦等人小小的骚动。

也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个师傅太年轻,所以,看向他的目光便明显的质疑。

顾沫凌乐不可支的看着杜铭昔臭臭的俊脸,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帮忙的意思,她觉得,杜铭昔要是连收服他们的能力都没有,那干脆直接回去得了,省得丢脸。

不过,这位杜小爷却冲着她挑衅的一扬头,硬是带着这一群小孩子去找开阔的地方练去了。

看着他们,顾沫凌忽然想起和童桦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当时,童桦不是也自称小爷吗?只是不知道,如今两位小爷相遇,是杜小爷技高一筹呢还是童小爷更厉害一些呢?

“小姐,送陶大夫的两位大哥回来了。”寻梅从工地上回来,带来了新的消息,走到前面时递给她一封信。

顾沫凌回过神,接过信一看,却是石承泽的笔迹,她忙展开信纸看了起来。

石承泽在信中说,石夫人做得那等丑事,石老爷却念及多年夫妻恩情,不忍休妻,便将石夫人送回了乡下老家,又另抬了一位姓陈的婢子当姨娘,主持府中大小事务,如今,陈姨娘极得石老爷宠爱,对她几乎言听计从,而陈姨娘因忌讳元配留下的一对子女,便想讨好石承泽以固自已在石府的地位,所以现在,石承泽已被解禁。

石承泽还说,自石夫人出事之后,镇上便传出不少传言,说石老爷道貌岸然,明面上是个大善人,经常开棚施粥,实则是坏事做绝的伪君子,又说石老爷厚亲子薄义子,自有了亲生儿女之后,便刻意捧杀义子,将一好好的聪明儿郎故意教养成欺行霸市的纨绔子弟。

石承泽又说,他虽不知道虽的传言是否是真,但有一样,他已确认石家夫妻这些年待他好是假,捧杀却是真,所以,他如今已彻底对石府心冷,已向石家宗族自请去籍。

“十六年养育之恩,我已于十年间还尽,这十年,为石家除尽拦路石,为石家谋夺他人铺面无数,石家富贵,我却身负千万罪孽……”石承泽在信中透露的浓浓悔意,让顾沫凌看得顿时红了眼眶。

“小姐,怎么了?”寻梅在边上看到顾沫凌忽然这样,不由大惊。

“没什么。”顾沫凌摇了摇头,抬手拭了拭眼睛,转头看了看,见铺子里只有寻梅和冬菇、青青三人,李氏并不在这儿,心里略略放心,便向三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看信。

顾冬菇和青青面面相视,都有些不安,一直以来,顾沫凌在她们面都是淡然温和的,何时有过这样忧伤的表情?

顾沫凌没有心思理会她们的看法,她心里有些不安,六哥说什么千万罪孽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勘破红尘欲要赎罪不成?她忙看向后面的话,再三细看,总算放心了。

“……既养育之恩已了,我自当回归本姓,尽我孝道,如今,族中叔伯已尽知我在石府的事,已有允我去籍之意,若无意外,中秋月圆时,便是阖家团圆时。”

“太好了。”顾沫凌惊喜的站了起来,脱口而出,“六哥终于要回来了”

“六……六哥?”顾冬菇一直留意着顾沫凌的表情,见她时而忧伤时而喜悦,心里已是极不安,此时忽听她说到“六哥要回来了”,顿时傻了,愣愣的问,“哪个六哥?”

堂屋里,李氏原本和魏氏正在说王瑾珏日子快到了,商量着要请哪位接生婆比较稳妥,该做些什么准备,忽听到外面顾沫凌的说什么“六哥终于要回来了”,李氏顿时如触电般僵住了,她不敢相信的坐着,没一会儿,又听冬菇在问“六哥是谁”,双手不由轻轻颤抖起来。忽的,她耳边似是听到了一双子女“哇哇”的啼哭声,整个人一下子惊醒来了:六儿?

李氏飞快的准确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魏氏的手腕,把魏氏抓得生疼,她颤抖的问:“六……可是六儿?”

“你别急,我出去看看。”魏氏吃疼,整张脸顿时皱成一团,可是见李氏此时脸色刹白,嘴唇颤抖,便顾不得痛,忙劝解道,“二嫂,你先别着急,我出去帮你问问啊。”

“凌儿……凌儿怎么知道……凌儿”李氏松手了,可是,她也猛的站了起来,转身往门口扑去,吓得魏氏连忙起来扶住她,脚却勾到凳子,撞翻了凳子还撞痛了脚,可是,李氏此时的样子着实吓人,她也顾不得去揉自已的脚,跳着便跟了上去,边跳边喊道:“二嫂,你当心点儿。”

外面,顾沫凌已惊觉自已的话被李氏听到了,她下意识的把信往腰间一塞,起身朝堂屋走,可刚走了两步,她便看到了李氏刹白的脸,一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娘……”她都听到了。顾沫凌叹了口气,也罢,六哥已决定归家,也是时候告诉他们了。

“凌儿,你刚刚说什么?”李氏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虚伸向前,似是想抓住什么希望般。

“娘,是六哥,他说要回家过中秋节。”顾沫凌担心的看着李氏,此时此刻,她也不确定自已之前把六哥的事瞒着家里是不是正确的了。

李氏闻言,忽的身子一软,幸好边上站着魏氏,及时扶住了她。

“娘”顾沫凌大惊,抢上前扶住李氏的另一边,“娘,你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王瑾珏撑着腰出现在她的房口,看到李氏这样,也是吓了一跳,忙走了过来,“快坐下。”

魏氏和顾沫凌两人忙小心翼翼的扶着李氏坐到铺子当中的树桩上,青青已倒了杯热茶过来,魏氏忙接过,细心的吹了吹,给李氏喂了点儿,边抚着她的背边连声喊:“二嫂,你别急,千万别急啊,六儿还活着,他要回来了,这是好事啊。”

李氏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泪水无声无息的自纱布下渗了出来,略带着膏药的黑色,看起来极其恐怖。

这模样,可着实把众人吓得不轻,魏氏唤了几声见李氏不仅没反应,还是这一番模样,吓得连忙叫冬菇去后面找顾言生和顾行周等人。

“娘,你别吓我。”顾沫凌这会儿真的是手足无措了,她没想到李氏的反应竟如此激烈。

“娘怎么了?”后面新房子赶建,所以,顾行周四兄弟便分了工,由顾行全和顾行正去了市集,顾行周和顾行英留在这儿帮忙,听到冬菇去喊,都是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走正路,直接便从屋后放了根藤条,急急的顺着藤条跳了下来,顾言生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虽然心急如焚,也只好和冬菇从台阶处绕过来。

“娘,你别吓我们,这是怎么了?”顾行英直接扑到李氏身边,慌乱的捶着李氏的背。

“哇~”李氏终于放声大哭出来,这一哭,魏氏等人顿时放下了悬着的心。

“还好还好,哭出来就好。”魏氏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拍着xiōng口庆幸的说道。

王瑾珏抚着xiōng口,坐到边上的树桩上,双手环着肚子,皱着眉,这一吓可不轻呢,她觉得肚子竟有些发紧,只是此时她却不敢说,怕添乱,只是安静的坐着,用自已的手悄悄的揉着肚子。

“三婶,我娘这是怎么了?”顾行周虽然担心,却也没有乱,他见李氏只顾着一直哭,一边的顾沫凌又咬着唇不说话,心知有异,干脆便问起魏氏。

“唉,刚刚还好好的呢,就听沫凌说你六弟中秋节要回来团圆,你母亲就这样了,可吓死我了。”魏氏边说边惊魂未定的拍着xiōng口。

“六弟?”顾行周和顾行英两人闻言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唰”的看向顾沫凌。

顾沫凌低着头,她的心思还沉浸于刚刚那一幕中,看着那样的李氏,她竟似看到了前世母亲决别前绝望的眼神,让她的心刹那间痛如刀割,她不断的问自已:难道做错了吗?

“出什么事了……”顾言生气喘吁吁的赶到了,一眼便看到痛哭的李氏,他不由愣住了,上一次哭,是听到女儿回来,可这次呢?出了什么事了?

魏氏叹了口气,正要说,却见顾沫凌缓缓的跪了下去,话到嘴边顿时哽住了。

162惊闻喜讯的李氏。

163什么事都赶着来

163什么事都赶着来

李氏扑在小方桌上痛哭着,那哭声撕心裂肺般不可抑止,魏氏叹着气坐在她身边劝着:“二嫂,你的眼睛刚有起色,不能哭的,六儿有消息,这是好事,你哭什么呀?”

李氏的哭声太突兀也太悲伤,听到的乡邻们以为她们家出了什么事,都匆匆跑了过来,没一会儿,顾一尘已得知了消息,一家人也急急的赶了过来。

众人赶止近前,便看到李氏扑在桌上哭的伤心,顾言生木然的站在边上,而顾沫凌却低着头跪在地上,众人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

“言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让沫凌跪在地上?”顾一尘惊疑不定的看了一圈,将目光锁在顾言生身上,他拿出长辈的威严,严肃的说道,“你的眼睛刚有起色,这么哭怎么成?还有沫凌,万一跪久了落下病痛可如何是好?她毕竟与我们山养的女儿不同,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

顾言生神情有些恍惚,他还沉浸在刚刚听到的喜讯里:六儿还活着?六儿要回家了?

顾一尘见顾言生茫然的眼神,更加心惊,这个侄儿向来憨厚又极听他的话,这会儿怎么不理自已了?他忙抬头看向魏氏,急问道:“言山,你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魏氏见苦劝李氏无用,正无奈着,听到顾一尘问,忙站了起来,苦笑道,“我们刚刚还在屋里商量二全的事,就听到沫凌在外面说六哥什么的,二嫂听到了,就这样了。”

“六……他还活着?”顾一尘以为自已听错了,又问了一次,站在后面的乡邻们也纷纷议论起来。

庄婶和几个要好的妇人见李氏仍在那个痛哭,忙围绕上去劝,也有人上前去搀扶顾沫凌,只是顾沫凌心怀愧疚,李氏仍这样,她怎么愿意起来?

“是,沫凌说,他会在中秋节回家团圆。”魏氏连连点头,然后苦笑着看着李氏,“我怎么劝二嫂都不管用。”

“呀,这可是大喜的事啊,二全他娘,快莫哭了。”庄婶等人这才放下心来,纷纷劝说李氏。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顾一尘长长的松了口气,拄着拐杖走到顾言生边上,抬手拍了拍顾言生的肩,“傻呆着干嘛呢?这是好事,弄的这么吓人。”

顾言生这才反应过来,扶着顾一尘坐下。

李氏痛哭了一番,将这么多年积压在心里的痛发泄了出来,才略略好受些,渐渐的止了哭泣,哽咽着说道:“为什么要瞒着我们?”

“瞒……”庄婶等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这是和顾沫凌在说,忙住了嘴,纷纷看向顾沫凌。

顾沫凌抬头看向李氏,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当初瞒着是因为她觉得石承泽那些恶劣事会让他们伤心,后来是因为不知道石承泽能不能回来,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已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娘不嫌儿丑,也许,就算石承泽是如何的十恶不赦如何的穷凶极恶,只怕在娘的心里,也是她的儿子吧。

顾沫凌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不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这件事,寻梅是最清楚不过的,她见顾沫凌这样,心里一急便主动说道:“婶子,这事不能怪小姐,小姐也是为了你们好。”

“你们……早就知道了?”李氏幽幽的问,手抚着xiōng口,这么多年了,这儿一直沉甸甸的,今天听到六儿还在就要回来了,这儿反而空落落的疼,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凌儿要瞒着他们,难道……是六儿不愿意回来吗?可是,他为什么又说中秋节团圆?心头的疑惑无数,一张口,却似变成了质难。

“二嫂,这事儿我知道。”顾言槐匆匆赶来,他已经听说了这儿的事,他挤了进来,歉意的看着李氏,“我们第一次去池泽镇,我与沫凌上街,便遇到了六儿,那时,他正被五六个捕快追赶,后来又有人将沫凌错认,我们便去打听过,才知道沫凌与镇上最大的酒楼,客云来的大公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大公子在镇上的名声却极不好,沫凌也是怕你们听了伤心,才暂时瞒着你们的。”

“第一次去镇上?那不是……”顾行周一愣,想到一件事,“我说奇怪呢,我们第一次去镇上,居然那么多人认识七妹,还把东西一抢而光,原来是认错人了。”

“沫凌,先起来吧。”顾言槐不由分说,也顾不得避嫌,上前一把拉起了顾沫凌,才又对李氏说道,“二嫂啊,这事儿,沫凌和我也是商量过了,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的主意。”

“这么大事,你怎么回来也不与我们说?”顾一尘眼一瞪,斥责着顾言槐。

“大伯公,婶子,这事儿也不全怪六叔和小姐。”寻梅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当初我们第一次去池泽镇,小姐被人错认数次,便疑心那人是六哥,曾让我去打听,只是,我打听到的那人,是镇上的恶霸,欺行霸市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比之陈大春还要可恶,小姐怕你们听了会伤心,才决定先瞒着你们的。”

“什么……”李氏听罢,整个人又是一僵,比陈大春还可恶……六儿居然是那样一个人……

“婶子你莫急,六哥不是那样坏的人,他是不得已的。”寻梅见李氏这样,忙连声说道,“都是石家害他这样的,他自已并不是那样的人。”

议论声再次“嗡嗡”的响了起来。

“寻梅,这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你且慢慢说来。”顾一尘一发话,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竖起耳朵看着寻梅。

“六哥所作一切,不过是石家夫妻捧杀的结果,这些事,如今都过去了。”这时,顾沫凌轻轻的开口了,她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六哥以前的事,那些不过是石家夫妻两有意引导下做下的错,现在提有什么意思?将来六哥回到这儿,还要在这儿生活下去的,她不想让人对六哥指指点点,所以,她及时的截住了寻梅的话,“这十六年,六哥也受了很多苦,娘,你别怪他不来看你,其实,上次我们从镇上回来时,他也是起了疑心偷偷跟过来了的。”

“上次?那次不是李公子石公子他们吗?”不跳字。顾行英心急心口,抢先问道,话一出口,他便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问,“石家?难道就是石公子?”

“没错,就是石承泽。”顾沫凌点点头,蹲到李氏身边,“娘,要怪就怪我吧,六哥是没办法才没有认你们的,他一直在努力,现在,就快回来了。”

李氏紧紧握着顾沫凌的手,说不出话来,她能怪谁?怪只怪自已当年太大意,让他们兄妹俩受了这么多苦。

“石公子就是?奇怪了,不是说他和沫凌长一模一样的吗?可是石公子明明没一点儿一样的地方啊?”这回儿,连顾言槐也惊讶起来,他见过石承泽,可是,从来没把石承泽往那方面想,原来这个石公子就是那个石家大公子啊。

“那是……我拿了个面具给他戴着呢。”寻梅讪讪一笑,看了看顾沫凌,“当时,我们也不了解他,石家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富商,他虽是养子,可是,他从小便是锦衣玉食的享受惯了的,小姐怕他看到家里这样子他会不愿意回来,又怕你们知道会难过,所以才……”

“不管之前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有决心回来就是好孩子。”顾一尘一锤定音,笑着对李氏说道,“言生,你想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才盼回沫凌兄妹俩的?现在就快成真的,你还这么伤心做什么?还有几日便是中秋节,你呀,还是快收拾收拾自已,别让孩子回来看了难过,瞧瞧你,沫凌好不容易请了大夫给你看病,现在才刚起色,你就这样伤心哭泣,你难道就不想看看你这一双儿女是什么样子的吗?还有你的孙子孙女,你不想看看吗?”不跳字。

李氏被顾一尘说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哑着声说道:“是我糊涂了,累得大伙儿跟着担心,对不住。”

“我们知道你这些年心里也不好受,呵呵,现在好了,哭也哭了,一家子也能团圆,以后就是你的好日子了。”顾一尘笑容满面的看看顾言生等人,然后转向顾沫凌,他看得出顾沫凌此时仍有些愧色,便说道,“沫凌啊,他可说好了中秋回来?那以后可还回去?”

“六哥已向石家宗族的叔伯们提出去籍回复本姓,回来后就不走了。”顾沫凌从腰间取出信递给顾一尘。

顾一尘虽老迈,眼力却仍是不错,捧着信细细看过,摇了摇头叹道:“他这些年也不容易啊,既然他有决心回来,那我便去安排他重入族籍的事儿,中秋团圆,等他那天一到就开祠堂认祖归宗。”

说罢将信又还给了顾沫凌。

“谢大伯。”顾言生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眶微微发红,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清醒过来,才完全相信这不是在做梦,他的凌儿回来了,他的六儿也要回来了。

“全嫂子,你怎么了?”众人正替顾言生和李氏高兴间,忽听到青青一声惊呼,忙转头去看,只见王瑾珏捧着肚子,脸色苍白,满头的汗。

“哎呀,可是要生了?”魏氏大惊,刚刚只顾着李氏,居然没注意到王瑾珏的异样。

顿时,稍稍安定下来的众人再次忙乱起来。

李氏此时再顾不得什么,连忙指挥起来:“英子,快去请五叔婆,寻梅,快准备热水……”

163什么事都赶着来。

164陈府“借”山参

164陈府“借”山参

王瑾珏被李氏那一吓,动了胎气,肚子便不可抑止的疼了起来,初时,她尚且还能忍着,便独自坐在一边,悄然的揉着肚子,试图缓解痛意,可是,这痛却一阵密似一阵,待到青青发现她,疼得她咬紧了牙说不出话来。

顾沫凌也被惊出一身冷汗,今天要不是她一时高兴疏忽了,怎么会惹出这么多事呢?

将王瑾珏搀扶回房间安顿好,顾沫凌便被魏氏和庄婶等人赶了出来,说她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宜待在里面。

顾家村接生的五叔婆很快便被顾行英半搀半拉的请回来了,顾行全也被人从市集里召了回来,只是,他们哪里能帮得上忙?回来也只有在门口干着急而已。

顾一尘等人也没散去,只是坐到了铺子外,一个个忧心忡忡的窃窃私语着。

“这还没足月呢,不过,幸好也只差半个来月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才八个多月,那就更……唉。”

顾沫凌一惊,想起曾经不知在哪儿听说的“七活八不活”的话,心跳不自觉的狂跳起来,今天的事,怎么说也是她惹的,要是她能淡定些,没让李氏那么激动,二嫂怎么会吓到?

都说女人生孩子跟一脚踏在鬼门关没区别,在这种没大夫没药物的情况下便更是凶险,不行,她得想想办法帮帮二嫂。

“五叔婆,怎么样?”这时,门开了,那个被称为五叔婆的接生婆出现在门口,顾行全心急如焚的上前,眼睛直往屋子里瞧。

“别急别急,虽然是动了胎气,不过算算日子也就差个十天半个月的,只是,瞧现在这样子,只怕还早着呢,家里可有什么糖水先让她喝着点儿,再去做点儿粥什么的让她喝下,养养力气。”五叔婆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收拾的挺俐索,她飞快的说道,眼睛看向了顾沫凌,“那些富贵人家生孩子,都让吃些山参什么的补气,你家可有?要是有,切一片让她先含着,再切几片炖着,一会儿给她补补,这法子,还是我姑表妹告诉我的,她替陈家三公子的姨太接过生,就一片山参能活两条命呢。”

“五叔婆,我她……”顾行全一听,大惊,什么叫一片山参能救两条命?难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打个比方,这女人生孩子本来就凶险,要是你家里有,那是最好的,你别想岔了。”五叔婆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没有也没关系,我看你平时身体也是极好的,又是二胎,不会有什么事的,好了,快去准备些糖水什么的,先给她长长力气吧。”

“我去泡糖水。”青青飞快的从柜子上取下一个陶罐抱着,跑进了厨房。

“五叔婆,要是有山参,我二嫂是不是就没事了?”顾沫凌心头一动,忙抢着问。

“说是这么说的,好像看份越久效果越好呢,不过,也只是听说的,有没有还不知道呢。”五叔婆见顾沫凌问及忙回道。

“寻梅。”顾沫凌点点头,转身喊道。

寻梅迅速从堂屋里出来:“小姐。”

“你在这儿多照应些,我去去就来。”顾沫凌边说边往马棚那边走,没一会儿便牵了一匹马出来了。

“小姐,你要做什么还是让我去吧。”寻梅忙上前,担心的看着她。

“不用,你在这儿照顾好二嫂就是。”顾沫凌拉着马已到了路边,她也不管这儿是斜斜的台阶,径自翻身上马冲了出去。

老山参能救人性命,她丝毫也不怀疑,五叔婆虽说二嫂暂时用不上,可谁知道这事儿有没有意外呢,还是先备着为好。

顾沫凌首先便想到了覃天,他是千竹寨的少当家,也是杜林他们的少主,这么大的千竹寨,应该会有些山参吧?

马蹄翻飞,很快便到了市集,在管理处一问,覃天和杜林都不在,顾沫凌二话不说直接上马往工地上赶。

茶棚里,坐着十几个客人,外面停了几辆马车,想来是过路的商队,顾行正正在灶台间忙碌,杨二春今天也在这儿帮忙,工地开工后,中午吃饭的人多了,顾行正和阿泉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除了他们三个,小雅也在,看到顾沫凌就这样急驰而来,不由惊讶的看着她:“这是怎么了?”

“四嫂,林叔和覃天呢?”顾沫凌脱口而出。

小雅脸一红,心里甜滋滋的,她倒也大方,爽快的回道:“他们有事先回家了,你找他们有事?”

“二嫂……肚子疼,可能要早产了,我找他们问问有没有老山参。”顾沫凌飞快的说道,有些无奈,他们回千竹寨了?那怎么办?她又不知道怎么去千竹寨,正犯愁间,她看到了小雅,忙抓住小雅的手,“四嫂,帮我去问问好不好?我去别的地方再看看,要是覃天那儿有,你让他赶紧送我家去。”

“哦哦~”小雅听得一愣一愣的,傻傻的点头,她正想说寨里多的是老山参,却看到顾沫凌再次急冲了出去,不由叹气,“真没想到,她也有这么急的时候。”

“七妹怎么就走了?”杨二春给客人们上完了菜,手捧着托盘走了过来。

“她说二嫂肚子疼要早产了,需要老山参,大嫂,这儿交给你了,我先走了。”小雅想起顾沫凌的话,忙将手中的抹布往杨二春手里一塞,手一撑便从茶棚的窗口跃了出去,她虽然不知道老山参干嘛用,可是她却是知道女人生孩子有多凶险的,以前寨里就有个婶婶生孩子没了……呸呸呸,小雅边跑边拍了拍自已的脑袋,似是这样就能将那些不好的想法拍灭,小雅迅速消失在山弯处,她知道红姑那儿就有老山参,何必去找林叔和覃天呢。

杨二春一听王瑾珏早产,也是着急的不得了,忙回到灶台间和顾行正交待了一下,便急急的往家赶。

而顾沫凌,心急之下,也不敢把所有希望放在覃天等人身上,跳转了马头便往陈家岙赶去,刚刚五叔婆也说了,陈家三公子的姨娘曾用过,这方圆百里只一个陈家岙,而称得上公子又娶的起姨娘的,除了陈大春家还有谁?覃天那儿有没有老山参,她也只是猜测,现在他回了千竹寨,她又不知道路怎么找得到他?要是没有又岂不是白费功夫了,还不如去陈家“借”些更直接更方便。

顾沫凌一路急驰,她去过两次陈府,不过两次都是覃天带她走的捷径,今天这条路还是第一次,幸好,这条路并不陡峭,上坡的台阶也只是廖廖几处,而且,去陈家岙的路也只有一条,顺着山弯弯绕绕,天微黑的时候,顾沫凌已能看到陈家岙的村口,她停了下来。

上次陈大春去市集提的两条,都被她明白的拒绝了,后来在刘保长和李捕头面前,陈贵想以为抓到她的把柄却反被她和覃天弄的杖了一百,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虽然陈大春本人没受到什么损伤,可是现在几乎方圆百里的村子都知道陈大春的恶名了,以他那记仇的性子,自已这样去,能“借”到老山参吗?

只是,虽然现在二嫂用不上,可万一真的有意外,可怎么办?

既然来了,总得试一试。顾沫凌叹了口气,只要陈大春的条件别太过份,她就应下又何妨,有什么事比家人还重要的?

打定了主意,顾沫凌策马向陈大春家赶去,她也知道她这样上门太招人注目,只是此时,她也只能这么做了,要是陈大春起了什么坏心眼,至少大伙儿都是瞧着她进的陈家,他应该也没那么大胆妄为不是?

果然,陈家岙有不少人认得顾沫凌,有些在顾家村有亲戚的还主动向顾沫凌打起了招呼,热情相邀:“七姑娘,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不如到我家去坐坐吧。”“谢谢,我还要去陈老爷家有事,改日吧。”顾沫凌只是瞧着他们眼熟,却记不得他们谁是谁,便一概微笑着点头道谢。

陈老爷家?陈大春?听到的人个个惊疑不定,那次市集上的事,他们可是都知道的,那个为非作歹的陈管家血淋淋的被抬回来,陈大春二话没说,将他扔进了柴房,让他当杂役了呢,后来,陈大春还在家发了好几天的火,她这会儿去陈家,不是自讨苦吃吗?

有心想提醒她的村民们,张了张嘴又犹豫了,这里可是陈家岙,万一被陈大春知道了,他们可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于是,这稍一犹豫,顾沫凌已骑着马到了陈府大门口。

敲开了陈府大门,守门的家丁一见到顾沫凌便傻了,显然认得她。

“顾家村顾沫凌求见陈老爷,劳烦通报一声。”顾沫凌淡淡一笑,随意将马拴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哎……哎哎,请等一下。”家丁顿时回过神来,“啪”的将大门关上,落上大门栓,大呼小叫的跑了进去,“老爷,老爷,不好了,顾家村的七姑娘找上门来了。”

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原就是大大的不敬,可是,顾沫凌这次怀着目的来的,又听到院子里那个家丁大呼小叫的话觉得好笑,也不在意他的不敬。

她就这么可怕吗?居然让他们这么大反应。

164陈府“借”山参。

165陈逸轩仗义赠参

165陈逸轩仗义赠参

夜幕渐渐落下,村子里昏黄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唯有陈府,一片静寂。

顾沫凌负手站在陈府大门外,看着天亮未盈的月,冷冷一笑,她站在这儿大概有半个时辰多了,先后敲了三次门,可自初时大门“砰”的关上以后,这三次敲门竟如石沉大海般,连带的整个陈府都变得静寂起来。

陈大春啊,是打定主意要给我好看了吗?

顾沫凌缓缓侧身,看着紧闭的朱红大门,那门上贴着两张门神贴画,她在想,接下去该怎么做?

这半个时辰里,过往的陈家岙村民无数,或探试或好奇或邀请,都用着他们的方式对她表达着他们的善意,便是陈家岙的村长也亲自过来过问过了,可是,她要找的正主,甚至于是连一个下人也不曾出来过。

顾沫凌的耳力极佳,她能确认此时的大门后,院子里,定然有两个人在窥听着她这儿的动静,所以,她已能肯定,这是陈大春明目张胆的表态:他和她,不是一路的。

很好。顾沫凌冷笑着,她出来半天了,也不知道二嫂现在怎么样了,不过,既然来了,她断不会这样就回去,他们不是说她与山贼是一伙儿的吗?那她就当一回,反正,她光明正大的求见,他不屑,那就来点儿别致的吧。

顾沫凌缓步转身,走到大门边上,区区一扇门,还难不到她,想着便要提脚去踢。

“七姑娘。”身后传来一声怯怯的喊声,及时打断了顾沫凌的动作。

顾沫凌转身,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后面,她认出来了,刚刚陈村长来的时候,他便跟着边上,想来应该是陈村长家的什么人。

“小dd,有事?”顾沫凌微微一笑。

“跟我来。”小男孩有些不安的看看紧闭的大门,指了指不远处。

顾沫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拐角,藏着三个人,一个是陈村长,而其他两个……

顾沫凌眯了眯眼睛,虽有月光,却毕竟是黑夜,那两人又隐在暗处,却是看不真切。

“是小公子。”小男孩双手合拢凑在嘴边,声音却极低极低。

小公子?陈逸轩?顾沫凌一愣,看那身形倒是有几分相像。

他鬼鬼祟祟的找她干嘛?顾沫凌皱了皱眉,回头看看紧闭的大门,决定先去看看再说。

小男孩引着她,很快便到了拐角处,果然,除了陈村长和陈逸轩,还有那个她放走的家丁,只是此时,他的衣服已不再是以前那样的家丁服,而是换了身与陈贵类似的。

顾沫凌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七姑娘,小公子找你有事,我们先走一步了,一会儿到我家坐坐。”陈村长笑着牵过小男孩走进了边上一个院子里。

“陈公子有何指教?”没有陈村长在场,顾沫凌自然不必给陈逸轩好脸色看,她就不信陈大春那次的主意他不知道,想让寻梅做妾?做梦,还是以那种方式来提的,别说门了,连窗户连老鼠洞,她都得给他封了。

“顾姑娘来找我爷爷可是有什么急事?”陈逸轩脸上微红,不敢抬头直视顾沫凌。

“借点儿东西。”顾沫凌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借……借东西?”陈逸轩惊讶的,终于敢正视顾沫凌,他实在不明白她需要什么东西得到他家来借,不过,她单枪匹马的来了,还在门口正式求见,还等了这么久,显然也不是心血来潮来找茬的,“不知道顾姑娘需要什么?不妨与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老山参,听说你家有,我就来了。”顾沫凌也没抱什么希望,不过,她也没空多耽搁,要是他能帮上忙,她也不必去踹门了不是?

“老山参?你家谁病了?难道是寻梅姑娘?”没想到,陈逸轩的反应却异常激烈,连连问道,“她怎么了?严不严重?”

“……”顾沫凌皱着眉看着他,“哎,你没事咒我们家寻梅做什么?”

“我……”陈逸轩被她说的一滞,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有没有事,与你何干?”顾沫凌冷眼看着他,转身,她可没空和他说这些没用的。

“顾姑娘,等等。”那个家丁快一步挡在她面前,急急说道,“老爷说了不会见你的呢,你还是别等了。”

顾沫凌顿足,淡淡的看着他:“他说不见,我就见不到他吗?”不跳字。

“顾姑娘,你这么急着找老山参一定是急用吧?你何必去和老爷白费那功夫呢?我当时便在场的,老爷下了命令,无论你怎么敲门,都不许任何人开门的。”家丁忙劝道,“我是趁他们没注意才溜出来找公子的,公子心善,一定能帮你。”

顾沫凌听罢,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朝陈逸轩拱了拱手:“我二嫂今日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如今怕是要早产,接生婆说老山参能救拿,贵府曾有人用过,为防不测,我便来了,还请陈公子帮忙,银钱尽管说。”

“原来是这样,你先等等,我娘那儿就有老山参,我这就去取。”陈逸轩听罢,知道不是寻梅有事,总算安心下来,说罢,转身便往暗处跑去。

“顾姑娘,你且稍等,我出来久了,不便久呆,先回去了。”家丁朝顾沫凌弯了弯腰,也要跟着离开。

“你叫什么?”顾沫凌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衣衫,“陈贵现在如何?”

“陈贵被老爷罚去杂役了,现在,我是陈府的管家了,老爷赐名陈旺。”家丁说起陈贵,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心,看来那陈贵的下场只怕不是杂役这么简单了。

“高升了啊,恭喜了。”顾沫凌淡淡的点点头,“今天你帮了我,他日,我定会偿还。”

“不,不,不。”陈旺连连摇着双手,面有愧色,“要不是姑娘当初放了我,我可能还在帮陈贵做坏事坑人呢,现在这些算什么?姑娘放心,我如今是陈府的管家了,老爷对我的能力还算认可,以后,我会尽量劝着老爷的,要是劝不了,一定想办法提醒姑娘。”

“多谢。”顾沫凌叹了口气,她当初放了他只是想利用他在陈府当个耳目,没想到这人还有些信义。

“我先回去了,免得老爷疑心,顾姑娘先在这儿等等吧,公子说帮你,就一定会帮你做到。”陈旺走时还不忘给陈逸轩说好话。

“七姑娘。”陈村长又走了出来,笑着邀请,“外面风大,进来坐吧。”

顾沫凌却没有动,她这样来找陈大春,他虽没有开门,不过,她已察觉到那院子里应该是留了人在窥视她的,陈村长好意,她也不能给他招惹麻烦。

“多谢村长,今日便免了吧,改日再来,定会唠叨村长一番。”

陈村长见她看着陈府方向,心里也有些明白,当下也不勉强,陪着说了几句,又回去了。

月亮缓缓移上树梢,顾沫凌隐在暗处,看着村子里一盏盏昏黄的灯光逐渐灭去,心里记挂着王瑾珏,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但愿她用不上自已带的老山参才好。

“顾……顾姑娘。”好一会儿,陈逸轩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果然攥了一个小布包,他跑得满头的汗,到顾沫凌面前时已有些喘不过气,弯了腰双手拄在双膝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顾沫凌略略退后一步,迟疑的看着陈逸轩,说真的,这小子还算不错,没有像他爷爷那样,曾经,她把他比喻成老鼠屎里的一粒白米饭,不过现在看来,陈府也不一定全是老鼠屎,至少,这小子不是,那个陈旺也不是。

“顾……顾姑娘,你看这个可是你要的。”陈逸轩好不容易缓过气,便将手中的小布包递给了顾沫凌,他单薄的xiōng膛仍急剧的起伏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布包里,确实是支参,不过是不是老山参,她哪里知道。

顾沫凌看了一眼,把小布包重新包上,看了看陈逸轩,正要说话。

陈逸轩却急急的开口了:“我娘说,这虽不是很老的山参,不过,对于生孩子的妇人却很管用,只要切一片含在嘴里,或是切几片炖好,给她时不时的喂上一勺,能补元气。”

“多少银子?”顾沫凌点点头,脸色也没那么冷淡。

“不用不用。”陈逸轩连着手,还在喘粗气,“你快回去吧,别误事了。”

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伸手去掏腰间的钱袋,今天欠他的一个人情是欠定了,可这老山参却不能白白拿,就算她一开始想“借”也只是想用银子来交换的。

“真的不用。”陈逸轩看到她的动作便明白了,他忙摆手阻拦,可是见顾沫凌没停下,他不由脸一红,转身就跑。

“陈公子。”顾沫凌不由失笑,这小子,跑什么?给他银子还不要,要是被陈大春知道了,只怕会气得跳脚吧,居然有这样败家的孙子,够他劳心的了。

陈逸轩停下脚步,远远的侧身看着顾沫凌,面带愧色,声音黯然:“顾姑娘,我们陈家做了许多对不住你对不住顾家村的事,这点儿真的不算什么的。”

“陈公子,我是不可能让寻梅给任何人作妾的。”顾沫凌哪里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只可惜,陈府与她们的梁子太深,以陈大春的小心眼,就算他们迎寻梅当正妻,她也不会同意,谁知道陈大春对师父的怨怼有多深呢?谁知道陈大春会不会迁怒在寻梅身上呢?

陈逸轩听罢,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通红,他单薄的身子微垮,好一会儿,才找回他的声音:“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这么做,也不单单是为了她,只是……想帮帮你们。”

“今天欠公子一个人情,他日,定会偿还。”顾沫凌郑重的拱手行礼,之前对他的那点儿不满也消散了。

“没什么的,要是顾姑娘心里觉得不安,那么,便帮我带一句话吧。”隐逸轩笑得有些苦涩,“那天……我爷爷说的,并不是我的意思,希望顾姑娘能帮我解释一下,我从来没想过要让她作妾,便为迎她为妻,我也是不配的……”

“……”顾沫凌沉默着,她心里有些难过,为寻梅,也为陈逸轩,其实,在她心里,并不觉得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人生在世,能得一真心人,才是最最幸福的事。

“夜深了,顾姑娘路上小心。”陈逸轩远远的作了个揖,转身消失在暗处,身形说不出的廖寂。

165陈逸轩仗义赠参。

166双胞胎也会遗传吗

166双胞胎也会遗传吗

前世时,电视里报道过多少早产难产的事,顾沫凌也曾看些不过,此时一想到王瑾珏的情形,心里便忐忑不安,在这个感冒都有可能出人命的世间,女人生孩子该是多少危险的事,所以,顾沫凌顾不得陈逸轩如何,既然山参到手,她便急急的往回赶。

一路上,月光相随,马蹄翩飞,只是,驰出陈家岙不远,旁边山林里便跳出一个人影,顾沫凌猝然瞄到,不由一惊,急急的收住了马缰绳。

“咴~~”马匹一声长嘶,前蹄高举,竟整个直立了。

“凌儿”黑影扑了出来,生生拉住了马匹,却是覃天。

“你怎么在这儿?”顾沫凌长长的吐了口气,拍了拍自已的xiōng口,埋怨道,“吓死我了。”

“你也不说一声就这样出来了,我自是来找你的。”覃天飞身坐到了她身后,伸手将她环在怀里,拉住了她手中的马缰绳。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温暖袭来,顾沫凌下意识的放松,后背碰到温温的厚实的xiōng膛,猛的反应过来,身子一下子僵硬的坐直,脸上有些发烫。

“小雅回去取老山参,我们便送过去了,后来久等你不归,又听那婆子说起陈府,我便猜你到这儿来了。”覃天自然注意到了顾沫凌的反应,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儿,唇角无声的上扬,不过,他也知此时要是让她察觉到难堪的话,她定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然后施展轻功回去,这可不是他乐见的,所以,他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脚上已是暗中使力,促驶马匹奔跑起来。

马一下子冲出去,顾沫凌一时没防备,整个人后倾跌进了覃天怀里,她只觉得后背撞得生疼,正要重新坐直,腰间已多了一条铁臂,紧紧的将她箍在他怀里,随即,耳际有热气扑来:“当心些,再不回去,岳父岳母他们该担心了。”

顾沫凌有些挫败,自从第一次和他来过陈家岙之后,她在他面前,总是莫名其妙的脸红,就像此时,耳际的热气痒痒的直钻入她心底,害她从耳根烫到脚尖,她不敢回头,也不敢轻易的移动,身后靠着的结实的xiōng膛散发的热气伴着有力的心跳声,敲得她心头猛悸,她悄然的转开头,试图用迎面的山风来冷却她脸上的热意。

覃天淡淡的笑着,没有出声,只是控制着马匹一路急驰,虽然他很想让这匹马停下来或是缓慢的踱回去,不过,一想到她家里等着的那么多人,他还是理智的克制住了心里的冲动,反正,她已是他的未婚妻子,不久的将来,他有的是时间和她耳鬓厮磨,不急在这一时,想到这儿,覃天又紧了紧手臂,将顾沫凌紧紧贴在xiōng前。

“我……二嫂怎么样了?”顾沫凌察觉到他的动作,稍稍冷却的脸再次热了起来,她觉得,得想个法子转移注意力才好,不然,被他发现自已的不对劲,多丢脸啊。

不过,她很快便发现自已想了个馊主意,因为覃天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回的话:“我出来的时候,情况还好,只是力气不济,小雅已将山参切片送进去了。”

“早知道你们那儿有,我就不来这儿了。”顾沫凌叹了口气,不过,却不后悔跑这一趟,他们那儿有没有本就是她的猜测,万一等她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那儿又没有,她再来陈家岙,岂不是耽误事?

“你呀,心太急了。”覃天低低的笑,震动的xiōng膛紧贴着她的背,“小雅说她正要告诉你我们有老山参,结果你已经跑了,呵呵。”

“笑什么?”顾沫凌被笑得极不好意思,略略离开他的怀抱侧身瞪去,“你说你下午干嘛去了?要不是你不在,我至于跑这一趟吗?”不跳字。

语气中含着淡淡的埋怨,听在覃天耳中却似是撒娇般,他展颜一笑,将她重拉回怀里,宠溺的说道:“好好好,我的错。”

“本来就是。”顾沫凌嘀咕了一声,其实,她也觉得自已有些赖皮了,今天确实是她自已太忧心二嫂的身子,急匆匆的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呵呵,好,本来就是。”覃天低低的笑着,顺着她的话说着。

“快回去吧。”顾沫凌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是将身子缩了缩,放松的靠在他怀里,反正挣不脱,又何必累着自已呢?就暂且把他当靠枕吧,顾沫凌给自已寻了个理由让自已靠得更心安理得些。

覃天低头看了看她,脸上带着笑意没再说什么,只是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催动马匹急驰。

回到家的时候,顾一尘等人已经回去了,只剩下他们三家守着,顾言林三兄弟和李氏陪着杜林和覃勇围坐着铺子里的小方桌边,顾行全焦急的在门口转来转去,冬菇、青青和寻梅来来往往端着热水。

顾行周抱着睡着的莺儿坐在旁边的树桩上,信娃和鹊儿乖巧的靠着顾行周,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而顾行正和小雅却是站在路边,等着顾沫凌回来。

“七妹,你真的去陈府了?”顾行正看到覃天牵着马和顾沫凌一起回来,便猜出来了,不由惊讶的问。

“二嫂怎么样了?”顾沫凌往屋子那边看了看,隐隐听到王瑾珏呻吟声传来,心知还没生产。

“你何时也这么性急了,我都来不及开口你就跑了。”小雅好笑的摇摇头,不过,顾沫凌待二嫂的这份心却也让她心暖,“你找谁不好非找那姓陈的,他能给你吗?”不跳字。

“喏。”顾沫凌从腰间取出小布包,无奈的笑笑,“陈大春自然是不肯的,他根本连见都不见呢,这个还是他孙子暗中送出来的。”

小雅接过,打开一看便笑了:“这才是真正的老山参,我们拿来的虽然有些年份,却比不上这个,我这就去切两片给二嫂。”

说罢便匆匆跑进去了。

顾沫凌三人随后跟上,见到杜林和覃勇,顾沫凌不由一愣,居然连他们都来了。

“东家,这位是小雅的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林自然是要装模作样一番的,笑着给她介绍。

两人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客气。

“凌儿,你怎么一个人跑陈府去了?多危险。”李氏埋怨的说道,随即提高声音喊寻梅给她准备晚饭。

顾沫凌只是笑,不管她带来的老山参用不用得上,总是给二嫂多一份安全保障,当下,也就由着李氏唠叨两句,便进了堂屋。

“小姐,你也真是的。”寻梅端了还温热的饭菜上来,一见面便是责怪,“居然一个人去陈府,你忘了那天陈大春怎么狼狈的回去的?就不怕他使绊子害你么?”

“放心啦,就算他要害我,也有人会帮我。”顾沫凌戏谑的看着寻梅,见屋里一时没人,便拉过她低声说道,“你猜这次是谁帮我的?”

寻梅脸上一红,心里早已猜到,不过嘴上却问:“陈府一门子都坏得彻底,谁这么好会帮忙?”

“他呀。”顾沫凌冲她眨了眨眼,拿起筷子,倒着沾了水在桌上写上陈逸轩的名字。

寻梅只看了一眼,便拿抹布抹得干净,低着头不说话了。

“唉,他呀,让我告诉你,那天他爷爷说的话并不代表他的心意,而且呢,他还说他配不上你。”顾沫凌说的很低,说罢便捧起碗吃了起来,她还真有点儿饿了。

“什么配不配的……”寻梅苦笑着,“小姐以后莫再提那个人了。”

“好啦好啦,不提就不提。”顾沫凌忙应下,随即又叹了口气,“要不是那陈大春,他倒也是个不错的。”

“小姐。”寻梅站直了身子,瞪着她,都说不提了,又提。

“呵呵,我还是吃饭吧,饿死我了。”顾沫凌很识相的低头,专心对付起饭菜来,陈逸轩要带的话,她也带到了,至于他和寻梅以后有没有缘,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啊”忽然,隔壁传来王瑾珏一声大喊。

顾沫凌心头一颤,腻到了,她忙放下筷子,端起边上的水灌了一大口,才咽了下去。

“哇~哇~”接紧着,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魏氏等人欢喜的喊了起来。

“等等,还有呢。”接生婆有些紧张的声音。

咦?双胞胎?顾沫凌和寻梅面面相觑,饭也顾不得吃,扔下碗便往外跑,差点儿和进门的杨二春撞个正着。

“哎呀,我说七妹啊,你一个姑娘家可别往里面跑,在外面等着吧。”杨二春又好气又好笑,她手上沾了血,便用背把顾沫凌顶到一边,笑首吩咐寻梅,“寻梅,快多端些热水来。”

“大嫂偏心,四嫂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她怎么就能进去?”顾沫凌心情大好,瞅着小雅开起玩笑。

“说什么呢?”小雅脸一红,过来就要挠她痒痒。

顾沫凌脚一滑,已闪到了顾行正身后,拿他当挡箭牌:“四哥,你看四嫂欺负人。”

“凌儿,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李氏嗔怪的笑着。

“哇~哇哇~”再一次,婴儿的声音又接着响了起来,不过,这次的声音细了许多。

真的是双胞胎啊。顾沫凌和小雅几乎同时闪到了那间屋子门口,站在顾行全身后面伸长了脖子双眼发亮往屋里看,只是,屋门口已挂了布帘,哪里能看得到?

“又是双胎啊。”顾沫凌不自觉的赞叹,她们家还真的有好多双胞胎呢,她和六哥,还有三姐家两个孩子,现在二嫂又生了一对,难不成,双胞胎也有遗传的吗?

“羡慕什么?等你成了亲,兴许也会生一对呢。”小雅凑在顾沫凌身边嘿嘿一笑。

“你这么激动干嘛?难不成你也想?”顾沫凌直接反击回去。两人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斗嘴,看在旁人眼里,却似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般。

热水一桶一桶的送进去,一盆一盆红红的水又换了出了,过了好一会儿,接魏氏和杨二春各抱了一个抱得严严实实的婴儿笑着走了出来。

“母子三人都平安。”魏氏把婴儿递到顾行全手上,先是笑着报了平安,然后看着顾沫凌笑道,“沫凌啊,与你一样呢,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听到母子平安,顾沫凌总算彻底松了口气。

166双胞胎也会遗传吗。

167狼狈的石承泽

167狼狈的石承泽

中秋将至,顾沫凌家极是热闹,家门口一左一右各挂上了一个小小的弓和一块红帕,来往的乡亲们一眼便能瞧见,知是顾行全家又得了一对儿女,纷纷前来探望,或捧几个**蛋或带些许红枣。

王瑾珏的娘家不知在何处,所以,家中小姑又只顾秋菇已出嫁,所以送月子礼的便只有顾秋菇一人,李氏思及女儿也是身怀六甲,而且马上又是中秋又是两孩子洗三,六儿也就要回来了,到时顾秋菇来来往往的赶及是不安全,便让顾行周套上车,带着要送给他丈人家的中秋节礼去了杨家村,把顾秋菇一家连同二老一起接过来过个团圆节。

这两天,不仅探望王瑾珏的人多,便是来换买东西的人也多,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节礼要往娘家送,顾沫凌和寻梅两人留在铺子里照应生意,还要给哥哥们准备中秋节礼,几乎忙得脱不开身。

杨二春要帮着照顾王瑾珏和两个婴儿,也抽不出空去茶棚,所幸,家中田地里也没多少活,顾言林三兄弟每天慢慢拾掇倒也忙得过来,顾行正和阿泉便全权负责起茶棚,不过,忙得时候有小雅等人去帮忙,倒也能应付。

顾行全每天乐呵呵的,他的岳丈家不知在哪儿,倒是给他省事不少,便主动负责起了市集里的事,市集里有固定的人在那儿管着,他去那儿也不用做多少事,就是带队巡逻一下,安排一下中餐。

自市集开业以后,生意一直极好,每天几乎都有两百多文进项,便是包月的摊位也多了几个,自顾沫凌买下荒地至今,这市集算是收回最多的一个了。

“娘,李家村的节礼是不是也要备一份?”顾沫凌对那些事极放心,各处有各处的人负责,每日里覃天和杜林都会来回禀每日的大小事,市集和茶棚也是日清日结,一切运行正常,她便不用天天出去跑,现在二嫂坐月子,家里又没别的识字的人,所以,她便安心留在家里,除了生意和节礼,她还得准备给各处的管事都准备一份礼意思一下。

李氏沉默着,多少年没准备了?可是今年,他们已主动上门了,她不送未免让人说不孝。

“备吧。”顾言生没有犹豫,一言定论,“明儿让英子一起去,他丈人家也是顺路,正儿的让他牵匹马驮着去吧。”

顾沫凌没有意见,顾行正和顾行英都未成亲,这第一遭中秋节礼自然不能省的。

于是,十四这天,顾言生和顾行英带了两份节礼,由寻梅驾车送他们过去,顾行正则是牵了马出门,到得中午时,覃天却又带着礼物来了。

顾沫凌不由觉得好笑,一家子忙忙碌碌,送出去四份,又收回来两份,尽瞎忙活了。

不过,覃天来得正好,顾沫凌便把准备好的各种东西交给他,让他发下去。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能让他做事?”李氏埋怨着摇头。

嘿嘿,谁让他赶得正是时候呢。顾沫凌笑笑,没有辩解,趁着中午没人,又带着礼物去了趟顾一尘和路老家,便是宗族里其他几位长老,她也没落下。

忙碌的时候,日子总是很快,只觉得一眨眼功夫,事情还没做完,便又是一天。

十五中秋节,五叔婆早早的便来了,还请了一位四世同堂的老太太一起,来给两个孩子“洗三”,顾一尘带着一家子,还有要好的乡亲们也都来观礼,所以,中午的席面自然不能少了,顾沫凌脱不开身,也只在礼仪开始后,随着嫂嫂们往两个盆里扔了两个小银锞,菜单都是准备好的,庄婶等几个要好的邻居不用招呼便早早的过来帮忙,染红蛋的染红蛋,择菜的择菜,全是顾言槐他们,也是借桌子的借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

“凌儿,你六哥真的是今天回来?”一片热闹中,李氏却有些不安起来,都快中午了,怎么还没见人影呢?

“娘,你放心,六哥说中秋节,定会回来的。”顾沫凌怕她担心,忙又补了一句,“便是今天赶不到,也就是明天后天的事了,你就放心吧。”

李氏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只是,时不时侧耳细听的小动作仍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不止是她如此,便是顾言生,陪着顾一尘等人闲话时,也时不时的向山脚下村口望上一眼,一旦村口有人影出现,他便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细细的看,直到确认来人不是石承泽时,他才失望的坐了回去。

“放心吧,他也是个会功夫的,不会有事的。”顾言槐提着水过去擦桌子,经过时看到顾言生这样,不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指不定他还能给你再带个儿回来呢。”

“六子有了?”顾一尘等人也好奇的问。

“现在是还没有,不过以我看,也快了。”顾言槐想起那个李绚,便觉得好笑。

“是哪家的姑娘?”李氏一听,忙急急的问。

“是李捕头家的,上次不是来过的么?我在镇上可听说了他们俩不少事,这李小姐对六子可上心了,沫凌那次不就是被她错认了追着跑的嘛。”顾言槐看到顾沫凌过来,笑着打趣道,“你们不必担心认不出六子,只要他不带那劳什子面具,就和沫凌扮男子一模一样,就是……个子略高些,身子板略壮实些,嗯,还有,脸稍稍黑一些。”

“六叔。”顾沫凌见这么多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锁在她身上,不由失笑。

“李捕头家的啊……”李氏却有些失落,原来的六儿是富贵人家的公子,自然是配得上李小姐的,可现在……

李氏的失落,被掩盖在热闹的闲谈中。

今天是中秋,顾行全又添了一双儿女,失散十六年的儿子又要回来了,有哪个中秋过的如何圆满的?乡亲们谁不替他们家高兴?所以,席面上自然是尽兴而归。

可是,至到圆月西移,石承泽也没有出现。

顾沫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该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吧?

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且不说六哥本人功夫不弱,便是留在镇上的那两个接应的人也是杜林手下的好手,有他们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才是。

顾沫凌决定,再等一天,要是明天他还没到,她就跑一趟池泽镇看个究竟。、

这一等便又是一天,李氏坐不住了,和顾言生两人站到了铺子外,她眼睛上缠着纱布,可是,她觉得这样做似乎就能缓解她的不安似的。

“娘,你别担心,也许六哥已经出览晖山了,要不,我去路口迎迎?”顾沫凌心里的不安也渐渐升级,只是怕顾言生和李氏担心,她没有表露出来。

“哎哎,也好,也好。”李氏连连点头,要不是她眼睛看不见,她早自已去了。

顾沫凌让寻梅留在家里照应,便往村外走去。

“七妹,等等,我也去。”顾行英听到声音和顾行正两人迅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追在顾沫凌身后。

三人出了村口,顺着路一直走,没走几步,便远远的看到那头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似乎还抬着什么。

虽然月光如水,照得恍如白昼,可是,他们相隔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不会是六弟吧?”顾行英看着那两人犹豫的问。

顾沫凌没有吭声,那两人自然不是石承泽,可是却极像留在镇上接应的那两个人,他们为什么走得那么不自然?他们中间抬着的又是什么?

顾沫凌心里有些乱,六哥啊,你可不能以这种方式回来啊。

顾沫凌下意识的加快脚步。

她的反应,让顾行正和顾行英两人看得心惊,难道真的是?两人也不由自主的紧跟上去。

离得越近,看得越真,那两个人就是杜林的人,而他们抬着的分明就是一副简易的担架,担架上躺着的人,蓬头垢面,只穿着白色单衣,那单衣上血迹斑斑,一条条伤痕分明是被鞭打留下。

“顾姑娘。”两人看到顾沫凌,不约而同的低头,他们身上,手臂上,腿上,分明也挂了彩,难怪他们走路那样不自然。

“出了什么事?”到这会儿,顾沫凌反而不慌了,她平静的看着他们,看着担架上的六哥。

“七妹……”石承泽是趴在担架上的,听到了她的声音,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我……终于回来了……”

“六哥,谁做的?”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而把顾沫凌的眼泪给招惹出来了,她快步上前,半蹲着看着石承泽,他的脸上也有伤痕,只是他却笑得很开心。

“是我自愿的。”石承泽费力的抬头,看了看顾沫凌,似是心安了般,缓缓闭上眼睛。

顾沫凌一惊,出手如电般抓住了石承泽甩在担架下的手腕,一握,脉搏虽弱,却也能清晰感觉到,这才松了口气。

“四哥五哥,快帮忙抬一下,两位大哥都受伤了。”顾沫凌忙招呼旁边惊愣了的顾行正和顾行英。

顾行正和顾行英两人惊醒过来,抢过去接下担架,看到石承泽背上血肉模糊,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顾行英几乎颤着声问:“哪个天杀的,下这么狠的手?”

167狼狈的石承泽。

168来自陈府的礼物

168来自陈府的礼物

哪个天杀的下这般的狠手?

顾沫凌也想知道。

不过,她隐约猜到了一点点儿,六哥说自愿的,难道这是石承泽去籍离开石家所要付出的代价吗?

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过,六哥是以这样的方式进的家门。

闻讯而来的顾一尘等端坐铺子里,原本,顾行正的意思是把石承泽安排在他那儿,可是,当顾言生看到石承泽这个样子进门的时候,他慌了,他坚持把石承泽安顿在他们房里,他要守着这个失散十六年刚刚回来的儿子。

杜林的两个手下已稍稍处理过他们的伤势,正在向众人解释镇上发生的事。

原来,石承泽自请去籍后,石家宗族的叔伯们也听说了石豫做的事,对他的离开,也表示理解,所以,也同意了开祠堂去籍,让石承泽回乡认祖归宗,可是石豫却在石承泽去籍后提出了要求,他说十六年养育之恩不报可以,但必须受他家法惩戒,还说什么姑念父子一场,责以五鞭便罢。

而那时,石承泽已不再是石家子孙,那些叔伯们一听只是鞭五鞭,也就同意了,毕竟石豫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每年祠堂修葺可都是石豫出大力的。

可谁知,石豫说的五鞭居然是一年五鞭,十六年便是八十鞭,别看石豫年纪不小,可下手却是极狠。

“欺人太甚”顾沫凌和寻梅忍不住拍案而起,只听“嘭嘭”的一声,桌子居然被她们俩拍散架了。

信娃带着两个妹妹有些害怕的躲在顾行周身后,不明白一向温和的两个姑姑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好个石豫。”寻梅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

“七妹……”石承泽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及时制止了寻梅的脚步,她低头想了想,跟在顾沫凌身后进了屋。

“六哥,可是渴了?大嫂已经去熬粥了,一会儿就好。”顾沫凌忙坐到床边,看着趴着的石承泽,轻声问道。

“你们别去……”石承泽却是猜到了她们俩的心思,他吃力的侧头看她,面无血色,“这是我自愿的,如今,我不欠他了。”

“好。”顾沫凌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心里却记下了,石豫,总有一天,你得还回来了。

“寻梅……”石承泽仍不放心的看向顾沫凌身后的寻梅,他认识她们也有段日子了,这丫头看似温和,却是个手狠的。

“六哥,放心吧。”寻梅眼眶微红,点了点头,她刚刚是想去宰了那个石豫,可这会儿却也冷静下来了,今时不比往日,她也不能再像以前跟着居士那样百无顾忌了。

“谢谢。”石承泽极累,见她们应了又无力的闭上眼睛。

李氏和顾言生坐在边上,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李氏此时却是一滴泪都没有流,她很平静。

“凌儿,寻梅,听你们六哥的,就当是还了他家了,从此,我们不欠他们的。”

“是,娘。”顾沫凌点点头,和寻梅退了出来。

石承泽的伤似是用较好的药处理过了,想来性命并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养。

顾沫凌出来一问,果然,是陶大夫给疗的伤。

“公子硬是撑下了那八十鞭,他是自已从石家祠堂爬出来的。”杜林的手下极是内疚,略低下头,“对不起,顾姑娘,我们没能保护好公子。”

“不管你们的事,这一趟辛苦两位了。”顾沫凌哪里会怪他们。

“我们赶到的时候,陶大夫已在那儿,他雇了车将公子带回了药铺,替他疗过了伤,本来我们是想劝公子伤好之后再回来的,可是他不同意,非要赶在中秋之前回来,本来我们十四那天就能到的,只是路上遇到了刺客,那些人功夫不高,却是极难缠,我们与他们恶斗一场,还好,幸不辱命。”

“两位大恩,他日必报。”顾沫凌郑重的行礼,原来,石豫还派人暗杀了,很好,又多一个让她出手的理由了。

“这是我们该做的,公子便交给你们了,我们先告辞了。”两人还要去向覃天复命,当下也不多留,连饭都不吃,走了。

在场的人,无不唏嘘不已,不过,眼下顾沫凌家事多,他们也不便添乱,便说了几句劝慰的话各自离去。

石承泽虽挨了八十鞭又流了不少血,可陶大夫出手相救及时,倒也没什么大碍,但胜在年轻,血气方刚的,平日体质又是极好,加上顾沫凌翻出师父留下的金创药,没几日,人已是完全清醒过来,身上的伤也有些愈结。

一家人这才放心下来。

隐凡居士行走江湖,别的药没有,金创药、解毒丹什么的却是必备的,这次,全被顾沫凌翻了出来,让寻梅细细挑了给石承泽用,覃天也送了不少的草药过来。

石承泽精神一好,便有力气和覃天开玩笑,一边又婉惜自已没能赶得上两小侄子侄女洗三的礼仪,一边又说自已身无分文,只好先欠着礼物等等。

李氏听着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不过,总算是一家子团圆了。

这天下午,顾沫凌给石承泽送过了点心,便回到铺子里整理东西,这几天卖的东西多,有些已是缺货,她得记下来,到时到镇上也免得漏了什么,现在行脚商许久不出现了,铺子里的生意也越来越稳定。

这次,她还是决定自已跑一趟,六哥不让她找石豫麻烦,却不代表她就不能制造机会去找他麻烦,还有,陶大夫及时援手的恩情,也是要重谢的,还有,得准备买些各种药回来……

“顾姑娘。”有人客气的打招呼。

顾沫凌抬头,却是陈逸轩和陈旺,她不由一愣,不过很快便站了起来,那晚他们俩出手相助,虽然那时没用上多少老山参,可这几日却能给六哥滋补,所以,还是得谢谢他们。

“陈公子,陈管家,请。”一码归一码,她和陈大春再怎么深的梁子,明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更何况来的还是帮过她的两个人,“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顾沫凌瞥见陈旺手上提着的锦盒,虽然不知道他们干嘛来的,可她也不会白痴的认为他们是来买东西的,她家的东西,他们家应该不缺吧?

“前次顾姑娘上门,我爷爷一时糊涂,怠慢了姑娘,在下先替爷爷给姑娘陪不是了。”陈逸轩眼睛一转,没见着寻梅,隐隐有些失望,不过,他今天来也是为了两家修好,当下收敛了心情,朝顾沫凌拱手行礼,“这几日,爷爷一直在反思,以往陈贵种种欺主所为,他虽自觉失了面子却也知是自家治下不严所致,实不能迁怒顾姑娘,所以,便一直记挂在心,近日闻知令嫂喜得一双儿女,又得知令兄失散十六年返家,实替姑娘欣慰,他老人家本欲亲自前来道贺,无奈年迈抱恙在床,只好命在下替他跑这一趟,一来是贺顾姑娘一家团圆,二来也是向顾姑娘致歉,还望顾姑娘能不计前嫌,两家重修旧好。”

重修旧好?这旧好可算是年代久远了吧?顾沫凌笔笑:“陈公子客气了,上次是我鲁莽了,应该是我向陈老爷赔罪才是。”

“听闻令兄有伤在身,我爷爷便令在下带了些滋补的药材,还望姑娘莫嫌弃。”陈逸轩见她面无不快,心里略略松了口气,“这些药,不仅可给令兄养伤,也可给令嫂补身子。”

汗~又是令兄又是令嫂,可真别扭,她家哥哥嫂嫂多了,可也不能这样称呼吧?这人当真酸得可以。

顾沫凌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忍住了。

陈旺很机灵的打开了锦盒,里面还有几个小小的盒子,有参有燕窝……那个应该是燕窝吧?顾沫凌猜测着,淡淡一笑:“如此,多谢陈公子了,不瞒公子,这些确是我所需要的,我正想着去镇上一趟置买些回来呢。”

“那正好,这些也不算是上好的,姑娘别嫌弃就是了。”陈逸轩显得很高兴,侧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仍没见到寻梅的身影。

“青青,给两位客人端两杯茶来。”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的表现,转头堂屋里喊了声,又笑着对陈逸轩说道,“公子还请莫怪,我家没什么伺候的人,都是几个姐妹在帮忙,不懂这些待客礼数。”

“没什么,顾姑娘无须客气。”陈逸轩稳稳坐着,双手却有些拘谨的放在腿上,单薄的身子略略弯着。

青青很快端了茶上来,她有些畏惧的看了看陈逸轩,很快又退了回去。

顾沫凌一直留意着陈逸轩,发现陈逸轩在青青出来那一刻,目光先后落在了青青脸上、xiōng上、臀上,她的眼神不由一凛,这陈逸轩,怎的这样?不过他的表现似乎是下意识的,这可并不是一个不懂人事的少年郎该有的,莫非他屋里早就有人了?这种事在大户人家也是寻常的,陈大春不就有很多妾室吗?

要是真的,她就更不能让寻梅去受委屈了。

“顾姑娘如今也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了,怎么不添些丫环下人呢?夫人眼睛不便,总得有个丫环照顾才好。”陈旺倒是颇为顾沫凌着想,笑着建议,“只要姑娘说要买丫环,我保证,这方圆百里有合适的定会抢着来。”

“你瞧我现在的家,哪里像是用得起丫不下人的?先不说会不会给人家笑话,要是真的添了人,也得给人安排个住处不是?”顾沫凌失笑,指了指她家的屋子,有意无意提道,“我一向自主惯了,也不习惯让伺候着,这些年,又有寻梅妹妹帮我,如今又有两个妹妹帮着料理家里铺子里的事,一时也没想过要买什么丫环回来。”

陈逸轩一听到寻梅的名字,顿时专心起来。

陈旺是知道自家少爷的心思的,便顺着话问道:“今天怎么不见寻梅姑娘呢?我们老爷可也说了,要向寻梅姑娘赔不是的呢。”

“赔不是就免了。”顾沫凌淡淡一笑,“我家里如今事多,我一时脱不开身,也幸好寻梅帮我跑腿,她今天帮我送我三姐一家回去了,估摸着会在我三姐家住几日,我那个外甥一心想学武,便让寻梅教他几日。”

原来不在家啊。陈逸轩明显的垮下了肩。

“姑娘事务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陈旺忙接话,站起来提醒陈逸轩,“公子,我们先回吧,老爷还在家等着呢。”

陈逸轩点点头,无精打采的告辞走了。

还不死心啊。顾沫凌叹了口气,继续做她的事。

168来自陈府的礼物。

169覃家后人的消息

169覃家后人的消息

既然送上门了,自然不能浪费了,寻梅回来后,顾沫凌便将锦盒交给了她,并告诉她有关陈逸轩的事,连带的也将陈逸轩的表现细细说了一遍。

她是极不赞成寻梅与陈逸轩在一起的,不过,她也不会刻意说陈逸轩的坏话,一切就事论事。

寻梅听罢,虽有些失落,却也不至于伤心难过,她接了锦盒,一如既往的忙碌,给王瑾珏炖补品,给石承泽煎药。

半个月,很快就顺顺利利的过去了,石承泽的伤也已结痂,也不必每天趴在床上,现在,他可以出门陪着李氏坐着,陪着顾言生在村子里慢慢踱步。

他换上了顾行正的衣裳,虽然气色仍有些不好,但也是英姿飒爽。

乡亲们都极爱看他和顾沫凌站一起的模样,现在,就算顾沫凌也穿上男装,他们也是能认得出来的,因为,石承泽要高一个头,顾沫凌穿上男装明显纤弱许多,再看面目,石承泽眉宇间多了一份英武,而顾沫凌,终是女孩子,多的是温婉的灵气。

顾沫凌的池泽镇之行,终是被石承泽识破,无奈的她,只好让覃天带了人去了一趟,这次,马匹足有十几匹,带的货也够十天半个月的了。

顾一尘隔几天便来看望一次,确定石承泽身体无碍之后,便安排了日子,开祠堂让石承泽认祖归宗,这些事原就是安排好的,所以一切也简单,问过了石承泽的意思,他到底仍顾念着石家这十六年恩情,不愿连名字也弃之不用,便只回复了本姓,在族谱上写上了顾承泽的名字。

这天,兄妹俩站在铺子外对新房子指指点点,商量着该怎么布置怎么安排,杜铭昔匆匆而来,他现在对如何孩子已经是得心应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那位也爱自称小爷的童桦心服口服,一班小孩子也练的有模有样。

“杜小爷,有何指教?”顾沫凌戏谑的看着他。

“我爹让我来带句话,让你今天有空,去趟岔道口。”

特意带话来?杜林每天都会过来,今天却让杜铭昔带话,那就是有要紧事了。

“你去吧,家里有我呢。”顾承泽笑着挥挥手。

的确,六哥回来后,因为伤未痊愈不能帮其他的事,可是,铺子里的事却能应付自如,他毕竟在那样的商贾人家长大,耳闻目染之下,也颇懂经营,这些天,已给她提了许多意见。

到了岔道口,只杜林一人在监督施工,覃天和江南江北却不在。

“林叔,你找我?”顾沫凌勒住马匹,一跃而下。

“东家来了。”杜林朝她笑了笑,和他身边的几个人交待了几句,便快步走了过来。

“林叔,可是遇到什么事了?”顾沫凌拉着马缰绳,细细观察着杜林的脸色,见他面带笑容,并无焦色,才放下心来。

“确实是有事儿,只是刚刚接到杜莫传来的消息,说当年覃府除了少主还有一位小小姐仍活在人世,所以,我得随少主出趟远门,一会儿就得起程了,所以才让昔儿带信与东家。”杜林走到近前,左右无人,便低声交待事情缘由。

“原来是这样。”顾沫凌点了点头,没有问他们消息的来源,不用想也知道,覃天他们心心念念要报仇,经营的定然不止这千竹寨一处地方,上次覃天曾提及死士,又提及了杜莫,看来,这个杜莫便是他们在外面的主事人吧。

“东家,这儿的事我都交待下去了,这些人都是极可靠的,东家只管差使便是,只是,能留下的却只有二十多人,东家还得另外招人才是。”杜林冲那边招了招手,迅速过来三个人,“这是杜七,是个石匠,东家可让他负责石材和石匠调集,这是杜八、是个木匠,东家可让他管管与木材相关的事,至于木匠活,杨师傅和杨兄弟都是极通的,这是杜十一,素来机灵稳重,东家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可让他去。”

“少夫人。”杜七、杜八、杜十一却是敬重的称顾沫凌为少夫人。

顾沫凌点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让三人继续去做事。

杜林又细细交待一些旁的事,平日里,顾沫凌虽不是经常过来,不过对这些事情,都是清楚的,所以,要交接的事却是不多,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了。

不过,还有一事却是要提。

“今日茶棚来了位过路的客人,便是那时举家迁往江湛的余老爷,想来,他也是听说过市集的事儿,余老爷还曾问起东家,还问了这儿可有商铺之类的事,听他的意思,似乎对这儿买卖有些兴趣。”杜林指了指正在刚刚动工的屋子,笑道,“屋子没建成,便有人上门来问了,看来以后,这儿必能兴旺。”

顾沫凌笑笑,有人的地方便有交易,这块地又是泽城到郯城必经之地,以前一下荒着,并不代表没人打过这儿的主意,而是惧于览晖山的威名,可现在,哪里有这样的顾忌,兴旺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东家,少主一会儿就要起程了,此去三五个月不定,你……要不要去见一面?”说完正事,杜林很好心的关照顾沫凌。

顾沫凌面上微微一红。

“想必少主也有事要与东家说,以我看,东家还是随我去看看吧。”杜林憨笑着,然后接过顾沫凌手中的缰绳,把马拴在了茶棚外,和顾行正交待了一声,便带着顾沫凌上山。

唉,这个杜林,这义父当的可真不容易。

送送就送送吧,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不过,这路上应该会经过一些大城镇压,要是方便,让他带些药材回来也好。

顾沫凌给自已找了个理由。

这次上山,杜林没有让顾沫凌绑上黑巾,而是细细的给她介绍这附近有几条通往千竹寨的捷径,并连哪儿有机关哪儿有哨位都告诉了顾沫凌。

“林叔,你不怕我卖了你们啊。”顾沫凌开玩笑。

“哈哈,少夫人,卖了我们,就是卖了你自已,我怕什么。”此时没有旁人,杜林豪爽的大笑,“这也是少主的意思,他怕这一走,这三五个月里,若有人欺负你了,你找不着人帮忙,我们虽不在,但红姑她们却是在的,有什么事,千竹寨里每一个人都能帮你。”

顾沫凌心里一暖,笑而不语。

很快,两人便到了千竹寨,这一路,经过了多少哨位,或明或暗,甚至她还看到了许多阵法,顾沫凌心里真叹:怪不得官府找不着,怪不得覃天他们底气这么足敢带刘丰等人上山,根本就是有备无患嘛。

覃天仍在他的聆竹居里。

顾沫凌到的时候,覃勇和几个陌生男子也在,看到她进去,覃勇笑着打过招呼,带着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覃天和顾沫凌。

书房里还是老样子,墙上挂着的,也还是她的那副画。

顾沫凌一进门,便情不自禁的瞟了一眼,此时只剩下他们俩,突然之间,她竟极不自在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夜共骑的情形。

“你……”片刻沉默之后,两人竟同时开口。

然后,两人俱是一愣,相视而笑。

“出去走走吧。”覃天看出她的拘谨,便提了个建议,指了指窗外的曲廊。

顾沫凌顺着看了看,点头。

绿竹,竹屋,曲廊,飞瀑,景色如画,人亦如画。

顾沫凌漫步而行,略略侧目看着覃天,他现在的装扮,就像她第一次在这儿见到他时那样,只是少了个面具。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覃天,比起她曾见过的那些优雅的贵公子们,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这儿,整日里扮成个寻常猎户,忙忙碌碌……

“可满意否?”覃天看着不远处的飞瀑,唇角上扬,忽然发问。

“满意,怎能不满意呢?”顾沫凌似是偷窥被抓包般,脸微微一红,没好气的说道,“公子堪称人中龙凤,小女子却不过是山野一小小村姑,何德何能,竟能与公子并肩携手呢?”

“原来娘子是怨为夫没有携子之手啊。”覃天一笑,迅速握住了顾沫凌的手,“娘子可满意否?”

“啐,谁是你母亲子?”顾沫凌大窘,伸手拍向他的手,却反被他一起握住。

“自然是你。”覃天却敛了笑意,温柔的看着顾沫凌,“我不在,你万事小心。”

顾沫凌不自在的红着脸拐开头,如蚊子般嘀咕了一句:“我在家哪能有什么事,你自已多保重才是。”

“嗯。”覃天将顾沫凌的双手拢了拢,低低的说道,“我让江南留下帮你,有事便让他去吧,石家如今与你六哥已撕破脸面,你还是少去镇上为好,追杀你六哥的那些人,我也派人去查了,只是,水太深了……一切还是等我回来再处理。”

“什么?”顾沫凌睁大了眼,一时忘记了手被他握着。

“这些事,我都已安排了,你不必担心。”覃天有意无意的揉搓着她的掌心,皱皱眉目,她的手,似乎又粗了些,上一次,还是柔嫩细腻,可现在,都有薄茧了。

顾沫凌看到他眼中的柔情,本来想问怎么安排的,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还是带着江南吧,出门在外,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助力。”

她顿了一下,见覃天满脸笑意的看着她,目光柔情似水,初时想要报复他隐瞒她的心思此时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由无奈的低了头。

这一幕,看着覃天眼里,却是别有深意,他不由心中一动,一伸手便将顾沫凌搂在怀中。

“……”顾沫凌下意识的就要挣扎。

“别动。”覃天的声音变得极沙哑,贴在她的耳边软软的说道,“就一会儿,好么?”

声音里竟有着些许脆弱,些许哀求,些许期盼。

顾沫凌僵着身子,许久许久,她才缓缓伸出手圈上他的腰。

169覃家后人的消息。

170赖着不走了

170赖着不走了

覃天最终拗不过顾沫凌,把江南也带上了,很显然,江南也是想跟着去了,见顾沫凌这么安排,他极开心的冲她笑了笑。

其实,江南留下来帮她,充其量也就是跑跑腿或是去镇上买买东西,跟在覃天身边,却能发挥极大的作用。

杜林也跟着走了,一起的还有覃勇等人,顾沫凌有些惊讶,看来这次的事情很是重要,居然派了这么多人出去,不过想想也就了然了,覃府灭门,在他们都以为只有覃天一个少主时,又得到覃府还有位小小姐的消息,自然惊喜,而且,他们能得到的消息,覃家的死对头能不知吗?

他们这么着急出发,定然是想早一步找到覃家小小姐了。

顾沫凌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杜林不在,许多事只有自已出马了,她又变得忙碌起来。

现在,家里的新房子也渐渐开始封顶,大部分人手又投入到岔道口那边去了,各村的村民们也纷纷回来打听要不要人手,队伍再次扩展到二百人。

顾沫凌把这二百人分成五组,三组交给了杜七、杜八和杜十一,让他们当队长,剩下的八十人又分了三十个到王顺全的砖窑那儿,余下的让顾行周带着,在靠近顾家村村口的那块山上清理荒草,她准备在这儿清理一块场地出来给童桦他们活动,毕竟,寻梅的小院只是暂时的,总不是长久之计。

这天早上,顾沫凌正要去看场地,迎面就跑来一个红衣少女,差点儿撞个正着。

顾沫凌忙错开一步,拉住少女斜跌出去的身体,定睛一看,居然是李绚,她不由惊呼出声:“李绚?”

“哇~~凌姐姐”李绚头发有些乱,脸上身上也是脏兮兮的,一看清是顾沫凌,顿时扑上来大哭出声。

“怎么了这是?”顾沫凌惊讶的看看村口,没看到李灿,难道她是一个人来的?

“凌姐姐,承泽哥是不是在这儿?”李绚似是很伤心,不过,哭了一会儿,便抬头看着顾沫凌可怜兮兮的问,眼中满是期待。

“你来找我六哥?”顾沫凌明知故问,从腰间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李绚,“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你哥呢?”

“凌姐姐,承泽哥在这儿对不对?”李绚拿着手帕胡乱的擦了擦脸,扁着嘴问道。

“嗯。”顾沫凌点点头,正要问她这次出来家里人是否知道,却见李绚拔腿便往村里冲:“我去找他。”

呃……顾沫凌无奈的抿了抿唇,牵着马回家,不知道这丫头出了什么事,居然就这样跑来了。

“石承泽,你混蛋,你回来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还没走到,便听到李绚边哭边骂,她不由头疼,这个李绚啊,也不看看这儿是哪里,这样闹腾,只怕整个顾家村的人都听到了。

不过,顾沫凌也颇欣赏李绚直爽的性子,就像前世那些敢爱敢恨的女孩子们那般,爱了就大声的说出来,顾沫凌自认为自已便没有这个勇气。

“你……你怎么来了?哎……别……别哭啊,谁欺负你了?”

顾沫凌还没走到便听到顾承泽呆呆的慌乱的声音,心里好奇顾承泽会怎么处理这样的事,便加快了脚步。

铺子前空地上,顾承泽低头看着李绚,手忙脚乱的想要抬手去帮李绚拭泪,可是,手悬在半空却又不敢似的,他求救似的转头,只见上面盖房子的那些人齐齐的停了下来,站在地坑边看着他们,而他的身后,魏氏等人也均惊讶的站着,他不由大窘,更是无措,只是喃喃的劝着:“快别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啊,我帮你出气。”

“哇~~”李绚更是哭得惊天动地,直直扑到顾承泽身上,粉拳连连落在他身上。

这一下,顾承泽顿时傻了,僵硬着身子,双手半伸,却硬是不敢去抱住李绚,脸如红绸般,无助的朝众人投去求助的目光,此时的他,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只想着:谁来救救我啊

上面的人看得暗暗窃笑,有几个还使劲的冲顾承泽做手势,甚至还双手合围,意思是让顾承泽赶紧抱人家。

可顾承泽却是看得一脸茫然,看看他们,又看看怀里的李绚,一愣一愣的。

李绚仍是哭得惊天动地,仍然捶着顾承泽的xiōng膛,只是力道明显得轻了许多。

“唉,真是木头,赶紧抱啊,抱上就没事了。”上面围观的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似是比顾承泽还紧。

顾沫凌看着,不由觉得好笑,不过,这个六哥确实有些可爱,人家女孩子都主动到这份上了,他愣是没反应过了。

“七妹,她这是怎么了?你快来劝劝她啊。”顾承泽眼睛一转,看到了顾沫凌,不由眼前一亮,连忙求助,红红的脸满是无奈。

“绚妹妹,我六哥有伤在身,可经不起你这样捶哦。”顾沫凌笑盈盈的走过去,要不是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还真不想破坏现在的气氛,不知道边上没人的时候,六哥会怎么做……咳咳。

“凌姐姐”李绚只是太过担心顾承泽,刚刚乍然看到他,便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可是哭出心里的委屈和担心之后,自然便注意到了四周的情况,当下更是又羞又恼,这个死木头,都不懂安慰一下她,让她怎么下台?

此时听到顾沫凌的声音顿时如救命稻草似的,顺势就扑进了顾沫凌怀里,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害怕都化成了委屈的泪水,冲涮着花猫似的小脸。

可怜的顾沫凌,片刻便湿了衣襟。

“好了好了,谁欺负你了,凌姐姐给你作主。”顾沫凌叹了口气,看这李绚确实是遇到什么事了,她敛了笑意,不满的瞪了顾承泽一眼。

顾承泽仍一脸纳闷的看着李绚,感觉到顾沫凌的目光,他不由无奈的搔了搔了头。

“唉。”围观的人失望的叹气,看着顾承泽直摇头,傻小子,错失良机了。

青青快步走了过来,有些怯怯的接过顾沫凌手中马缰绳,她虽然怕这高高大大的家伙,可是,她比冬菇的胆子大多了,她好奇的看了李绚一眼,小心翼翼的牵马回马棚。

顾沫凌搂着李绚,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一边还不忘瞪顾承泽一眼。

顾承泽一头雾水,他看看围观的人,见他们用一种“孺子不可教”的目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看边上的魏氏等人,却是掩着嘴看着他直笑,再看看顾沫凌,却又是瞪眼又是眨眼。

他这是做错了什么了?他明明很无辜的好不好。

不过,面对两个都不好惹的人,他很识相的选择了沉默,只在心里暗叹:唉,果然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好了,看你,都成小花猫了。”顾沫凌察觉到李绚的哭声渐小,便伸手去掏腰间的手帕,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已的手帕刚刚就给了李绚了。

“凌姐,给。”冬菇已拧了温热的布巾过来,适时递了上来。

顾沫凌接过,替李绚拭脸。

“我自已来。”李绚满面通红,低着头抽过布巾捂着脸。

“怎么不见李大哥?”顾沫凌转移话题,看看,一个害羞,一个呆瓜,还站在这院子里,白让人看热闹了。

“我哥要订亲了,家里忙。”李绚的声音有些暗哑,还带着哽咽,她抬头看了看顾承泽,双眼红红的,已有些微肿,“你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还以为……还以为他们把你关起来了。”

“我……”顾承泽看到李绚的眼睛,心口一闷,有些愧疚的解释,“不是我不告而别,实在是意外。”

“什么意外?你要回来,我会拦着你吗?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吗?”不跳字。李绚一听,眼眶一红,冲口便说道,“我到石家去找你,可他们说……他们说你忘恩负义,还说你被他们赶出来了。”

“是么……”顾承泽苦笑着低头,“对他们来说,我确实是忘恩负义了。”

“刚刚凌姐姐说你受伤了?你都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快让我看看。”李绚忽然想起顾沫凌说的话,刚刚她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过还是听到了她说的,他受伤了。

“呃,不用不用。”大庭广众的,顾承泽哪里会让她看,忙躲开了她的手,远远的退到角落,“都快好了,不严重的。”

李绚却误会了,站在那儿,扁着嘴,伤心的看着他:“石承泽,你什么意思?”

“呃,没,真没。”顾承泽见她又是一副要哭的样子,顿时头都大了,“我现在不叫石承泽,我叫顾承泽,石家已与我没关系了,我也不再是那个石公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夫。”

李绚哪里听得进去,她只觉得,她的承泽哥变了,以前,她一扁嘴,他就会哄她开心,可现在,他却离她远远的。

“那个,你怎么一个人就来了,李叔知道了多担心啊,要不这样,你先在这儿休息一天,明天让我七妹送你回去吧。”顾承泽小心翼翼的择着词,心里又是无奈又是伤感,如今的他只不过是山野村夫,而她,是李捕头家的小姐……

“我管你是石承泽还是顾承泽,反正,你别想躲开我,以前躲不了,现在一样躲不了,以后更别想躲。”李绚的泪断线般的掉落,眼睛却眨了不眨的看着顾承泽,很霸气的说道,“哼,你占了我便宜就想一走了之吗?你休想”

“喂,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了?”顾承泽顿时傻眼了。

“哼,反正,你不对我负责,我就不走了,我就赖在这儿了。”李绚是打定了主意赖上他了,一跺脚开始蛮不讲理。

哗~什么情况??围观的人顿时又来了兴趣,瞥向顾承泽的目光又多了一份“猥琐”和了然。

“你……我……”顾承泽是真的没辙了,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丫头一贯就不讲理呢。

“负责,当然要负责。”顾沫凌想起第一次遇见李绚时的情景,不由“噗”的笑出声来,上去搂住李绚的肩,“别理他,他要不负责,我让爹娘收拾他。”

被她这一打趣,李绚再怎么直爽,也窘得没地方钻了,这可是在人家家里啊,那边坐着的可不是人家的爹娘么?啊~这脸丢大了……

170赖着不走了。

171帮帮我好吗

171帮帮我好吗

换过了衣衫,顾沫凌也不准备出门了,李绚就这样跑来,偏偏自家六哥碰上她又变得傻头傻脑的,万一惹火了李绚,又跑了出去,可怎么向李捕头交待?

以前见六哥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居然傻了呢?顾沫凌不悦的瞟了边上的顾承泽一眼,狐疑的问道:“六哥,你占人家姑娘什么便宜了?”

“我哪有”顾承泽那个冤啊,他虽然和那丫头打打闹闹惯了,可是,从没占过她便宜啊,再说了,就那丫头的爆脾气,谁敢占她便宜,上次不小心瞥见她洗澡,哦,不,他什么都没看到呢,就被她当贼似的追了好几天。

“真没有?”顾沫凌明显不信的打量着他,“那,我那次去镇上,她为什么说……”其实那次李绚也没说什么,她现在这么说也只是想诈诈他。

“说……说什么?”顾承泽脸一红,别扭的撇开了头。

“我说承泽啊,人家一个姑娘家都追到家里来了,你个大男人家怎么的也不能不认账不是?”魏氏笑眯眯的看着他,转头看了看李氏,“你母亲盼着你们回来,都盼了十六年了,现在你们回来了,沫凌也订亲了,你要是也带个漂亮媳扫回来,那你母亲的心愿可就全了了。”

“三婶。”顾承泽坐不住了,脸一直红到耳根后,他腾的站了起来,“我去给五哥帮忙。”

说罢就要跑,正在这时间,李绚漱洗完毕从顾沫凌屋里走了出来,差点儿撞个正着,她身上穿的是顾沫凌的衣衫,虽然略长些,却也合身,脸上没有了那些污泥,便显出了原来的白晰,此时红晕未退,红扑扑的极是俏丽。

顾承泽只一眼,便移不开眼了,他有些愣神。

李绚被他看得脸上再次飞霞,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刚刚的霸气。

“咕咕~”忽的,传来一声极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李绚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双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角。

“先吃点儿东西,有事慢慢说。”顾沫凌好笑的上前给李绚解围,要是换个地方,她当然不会管他们要不要继续大眼瞪小眼,可这会儿却不是时候,看看外面聚得越来越多好奇的乡亲,她极是无奈,毕竟,这儿不是前世那样的世界啊,李绚一个姑娘家单独追到这儿,就够人家闲话了,要是他们再这样下去,指不定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呢。

“李小姐,趁热吃。”杨二春亲手做的阳春面,端到了李绚面前。

“谢谢大嫂。”李绚低着头道谢。

“一家人,客气什么。”杨二春应得极爽快,可不是嘛,这大嫂喊得可是理所当然的。

李绚一听,更窘了,也不敢再说话,低头吃面,她也确实饿了,家里忙着给哥哥准备订亲的聘礼,她是趁机溜出来的,去了石家得知顾承泽被赶出去了,就直奔顾家村来了,这一路,担心他的下落一直都没顾上别的。

不过,她饿虽饿,可素来养成的气质却在那儿,依然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

“信娃他娘,多做些,一个女孩子家走这么远的路,一定饿着了。”李氏坐在对面笑着吩咐杨二春,她原先还为六儿担心,现在见李绚竟然追上门来了,就知道,这姑娘对自家六儿心意如何的真了,心里也代六儿高兴。

“婆婆,你放心吧,管够。”杨二春笑着拍了拍李氏的肩,开玩笑似的说道,“三婶,你瞧瞧,李家妹子一来,婆婆的心就偏了。”

“你呀,你婆婆偏你们偏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许偏人家一下?”魏氏咯咯的笑着。

“哎呀,三婶,怎么连你的也偏了?”杨二春故意大惊小怪的说着,脸上却是笑盈盈的,哪里有半点儿妒忌的样子。

李绚一直红着脸,不过,她之前也在这儿住过几日,对杨二春等人也是知道的,所以,没一会儿便放松了下来,只是,对于借故来买东西的乡亲们,她却仍是有些放不开。

顾承泽这会儿早趁着她们闲话溜走了。

铺子里,时不时来几个买东西的妇人,目光直往李绚身上瞟,瞟得李绚如坐针乩般。

“呀,果然是李小姐啊。”像庄婶这样要好的便直爽的多,过来一瞧,直接便坐到了李氏身边,笑眯眯的看着李绚。

“庄婶。”李绚当然认识她。

“你吃你吃,我就是过来看看。”庄婶笑着摆了摆手,跟李氏等人闲聊起来,“你们听说了没?那个陈大春病得起不了床了。”

嗯?顾沫凌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上次陈逸轩说陈大春抱恙,她还以为是托词呢,难道是真的?

“不会吧,上次市集开业的时候,他不是还挺精神的么?”魏氏有些不相信,那个陈大春,坏事做了不少,可从没听说过他有过什么小病小灾。

“千真万确,现在陈家主事的是他孙子,连管家都换了呢。”庄婶忙说起这消息的来源,又提了几个陈家岙的亲戚,说的极是详细。

“活该,做了那么多坏事,现在才有报应。”魏氏不以为然。

“谁说不是呢。”庄婶等人唏嘘不已。

“凌姐姐,你刚刚是不是要出门啊?我跟你一起去吧。”李绚吃了两碗面条,人也精神多了,见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尽注意着她,她便极不自在,凑到顾沫凌身边轻声问。

“我是要出门啦,不过,你还是别去了,先去好好歇着,这一路可不好走呢。”顾沫凌笑笑起身,转头去寻顾承泽,她要出门,这儿就得有个人看着,可是,这六哥跑这么快又是躲哪儿去了?

“我不累。”李绚忙摇头,拉着顾沫凌的手,“上次你的市集开业,我和我哥都没来成,我还不知道你那块地变什么样的了,你就带我去转转呗。”

“真不累?”顾沫凌看看她,见她目光闪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真不累。”李绚重重的点头,怕她不信,还将自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吧。”顾沫凌点点头,正好,她也有话要问,在这儿人多口杂,未免太不便。

于是,顾沫凌让人去寻顾承泽回来,自已和李绚两人一人一匹马慢慢往市集走。

一路上,李绚一直皱着眉一言不发。

顾沫凌屡屡侧头去看她,见她似乎很苦恼的样了,便也没有开口。

“凌姐姐,他在想什么?”直到去市集逛过了,重新前往岔道口的时候,李绚才轻轻的开口了,语气极是忐忑不安。

“六哥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顾沫凌叹了口气。

“我听说了一点点,因为我哥哥的亲事,我娘都不让我出门,一直在家忙着,后来听说石夫人对他好都是害他的,我知道他心情一定会很糟,可是我出不去,娘说媒婆天天往家跑,我虽然小却也不能不注意着些,所以,我只好一直等,那天他们那在忙哥哥的聘礼,我才偷溜出来的。”李绚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可是,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他。”

“人总是会长大的。”顾沫凌轻声劝慰,六哥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可能还会像以前那样呢?现在的他,只怕已在自已心里给了自已很大的压力,看这几天他的表情就知道了,他是在尽量的减轻她的负担。

“凌姐姐,我好害怕。”李绚的声音里隐着脆弱,她低着头,放松了缰绳,任马匹随意前行。

“绚妹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顾沫凌叹了口气,放慢速度与她并排,“我们家的条件,你也是知道的,六哥只怕是觉得如今的他配不上你了,你爹是镇上的捕头,而我们家……”

“我不在乎。”李绚猛的抬头看着顾沫凌,脸上的神情极坚决,“我只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他还是像以前那样,心里有我,我就不回去了,我爹是捕头没错,可我不是啊,你们家现在这样又怎么样?只要有他在,就是在山上结庐我也不在乎,可是,我怕的是……”

“……”顾沫凌沉默着,心里为李绚的心意感动,可是,她能说什么?说支持?被李捕头知道了,还不知得怎么埋怨呢。可若说不支持,岂不是又要伤到李绚了?

“今天的他,离我好远。”李绚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别想太多了,有许多事,急不来的,六哥现在又没说什么,他也是关心你的,看到你这样子了,他不也是挺紧张的嘛。”顾沫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词穷,想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又不是六哥,怎么知道六哥的心思呢,都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觉,可那种感觉并没在她和六哥身上体现过嘛。

“凌姐姐,你帮帮我好吗?”不跳字。李绚再次抬头,眼中闪着莹莹的泪光,“我从小没什么朋友,有些话,不能对爹娘说,不能对哥哥说,放在心里真的好难受,我喜欢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我学功夫,也是为了他一句话,他说他不喜欢那些整天拿着绣花针的女孩子,他还说将来他长大了一定找一个能一起闯江湖的妻子,所以,我拼了命的学,拼了命的练……”

“傻妹妹……”顾沫凌无语了,没想到李绚对六哥的心意竟这么深。

“凌姐姐,你帮帮我吧,求你了。”李绚睁着大眼睛哀求的看着顾沫凌。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顾沫凌苦笑,心里一软。

“我……”李绚惊喜的笑了,可随即目光又是一黯,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努力过了,有时候,我觉得他也是喜欢我的,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他讨厌我,那次,我故意设计让他看到我在洗澡……可后来,他连面也不见我了,凌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设计他看见她洗澡?怪不得说要他负责呢,这个李绚也是的,什么都敢做,居然拿自已的清白……顾沫凌当真无奈了,一方面为李绚的心意感动,一方却也无奈于她的执着,连那样的招术都使了,万一六哥没那意思,怎么办?

一想到李绚的火爆脾气,顾沫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凌姐姐。”李绚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这些事急不来的,你追太紧了,就不怕吓跑他?”顾沫凌终究不忍心,便安抚道,“你先住下来吧,不过,我得派人给你家里报平安。”

“谢谢凌姐姐。”李绚的脸上顿时如绽放的花朵般娇艳,只要能留她下来,就算他们不说她也会给家里写信的。

171帮帮我好吗。

172是敌还是友

172是敌还是友

过了九九重阳节,很快便是两个小家伙满月,新盖的房子也全部封顶,一家子又是喜事不断,所以,顾沫凌便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准备给两个小家伙过满月同时搬进新屋,到时请乡亲们都来热闹热闹。

如此一来,一家人便更是忙碌了。

杨二春在李氏的指点下,开始收拾旧东西,摸来摸去的,居然也收拾了许多东西出来。

“那个……”顾承泽一看就大皱眉头,可是,他也不好表现太明显,便讪讪的搔搔头,笑道,“大嫂,这些东西就不用搬进去了吧,横竖这儿也这么近,就把这里当成杂物屋好了,新房子先布置些要紧的东西,其他的到时一点一点添就是了。”

“说的是,那么漂亮的房子,你抱这么多破烂进去干什么。”这两天,魏氏的笑多了份不明意味的神情,不过,该做的她依然做的极勤快。

好吧,杨二春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又挑挑捡捡的重新整理。

至于床,倒是好办,上次刘丰和李鑫的带来的人便曾住在新院子里,虽然做的床都是极简单的,却也比现在的要结实的多,而家具,现在杨仲成和杨石等人在工地上正是忙的时候,怎么也抽不出时间来打造这些,而顾沫凌又不想把这些活给了别人,所以,一家人便商量了,先将现在用着的那些衣柜什么的搬进去,反正这些都是顾沫凌来后给置办的,也不过是用了两个多月,还新着呢。

一家人都是节俭惯了的,自然没有意见。

置办酒席要用的菜单,都是顾承泽承办的,他在石家这么多年,对吃的极是内行,什么菜配什么,怎么做又好看又能让人吃得饱,那是张口便来。

市集离得近,自然是好处多多,一应菜蔬除了自已铺子里有的,便在市集里补齐,没有新鲜猪肉没关系,有猎户打来的野味便能代替,零零总总的,也凑齐了十二个热菜,又另备四冷盘四蜜饯。

不过,饶是如此,顾沫凌还是派人骑快马去了趟王家集。

这次,除了顾家村的乡亲,还有她王顺全和童桦他们呢,怎么算也得准备多些,她刚回来那会儿并没有正经请客,也就是借着村里挖水渠的由头在祠堂那边开过伙,不过,那时只是搬了几张大桌子,各人都是打上一份菜分上几个馒头什么的,找地方蹲着吃了,可这次却是正正经经的开宴。

一算之下,三十五桌之多,新房旧屋的堂屋、院子、房前空地排得满满当当。

新屋是顾沫凌自已根据地势设计的,一共五间,都是三层的独立小楼,都带着小院子,而相邻的院墙又是彼此相连,一应开了半圆拱门,既成独立又能彼此相通。

顾言生和李氏自然住在最中间那个院子,顾沫凌没出阁自然和爹娘住一起,顾行周和顾行全住在左边,自然一家一个单独院子,而顾行英和顾承泽,两人虽然也未成亲,但也准备了单独的院子,以后便能做新房用了。

自已有了好住处,自然也少不了寻梅的房间,顾沫凌便让寻梅也搬过来住,寻梅自然同意。

只是,这样一来,院子便显得空落落的,顾沫凌第一次想要招些人进来,做做粗活也是好的啊,不然,总不能老让魏氏帮忙吧。

说起来,各家也有各家的日子,原本顾言林三兄弟已分家几十年了,没得到现在又混在一起过,这并不是顾沫凌过河拆桥,而是她觉得该分清的还是分清点儿好,魏氏一家的好,她记着心里,以后逢年过节的,多多记着他们便是了。

一收拾好,便有不少人上门来参观,原本,村长家的房子是村里最好的,可如今,却是顾沫凌家的拔了头筹,一个个上门的乡亲无不羡慕李氏的好福气。

宴席这天,早早的便有帮忙的人上门了,女人们择菜的择菜,切菜的切菜,边做事边聊天,极是热闹,而男人们,则是去借桌了借凳子,一边安置桌凳,一边聊着这样的屋子他们得赚多少年才能赚到,一个个心里自然是干劲十足,盘算着给顾沫凌家做多少年或是在市集里卖多少东西能弄下这样的屋子,就算没有三层,一层的砖瓦屋子也是不错的。

“三妹妹啊,大喜啊。”顾沫凌一听便知道谁来了,聊了她那个大嗓门的二舅母,也没别人了,当然,出来一看,又是一家老少,齐全的出动了,不过,这次他们并不空手来的,多少带了点儿东西。

这样的好日子,来了自然不能怠慢,便把他们安排到原本顾承泽住的那院子里。

而顾秋菇一家,自然也是要接来的,杨二春二话不说便安排在她自家院子里了。

“三妹果然是最有福气的,都住这样的房子了,呵呵,凌儿啊,你看现在这院子这么大了,总得有个打扫的使唤丫头吧?你看我家玉儿,别的不话,打扫什么的还是挺勤快的。”二舅母果然没有死心,不过她似乎也知道了上次顾沫凌与玉儿说的话,这次不再说她家玉儿什么都会做。

“我确实是想招些丫环护院的,不过,却不是说谁谁就行的。”顾沫凌想着自已总是要招人手的,二舅母迟早会知道,所以也不隐瞒,“我身边的人虽不能说得有状元之才,却也不能是平庸之辈,就算只是个丫环下人,也得细细挑一挑才是。”

“二舅母若有意让玉表妹来给七妹当使唤丫头,也不是不可以,界时和人家一起参加挑选便是了,要是能胜出,自然会留下了。”顾承泽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一进来,他正和顾行英在说话,顾行英一看到这些人就头疼,当下便把以前的种种说给了顾承泽听,所以,顾承泽听到这话时,便走到顾沫凌身边帮腔。

“呀,这是外甥吧,瞧瞧,兄妹俩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模一样呢。”二舅母两眼冒光,一把攥着李玉往顾承泽面前推,“玉儿,快叫表哥。”

“表哥。”李玉看到顾承泽,不由愣了一下,随即脸一红,低下头扭捏的喊了一声。

这还了得。一般的李绚看到了,顿时无名火起,不过,没一会儿,她便眼珠子一转,笑靥如花的蹦到顾承泽身边,亲昵的搂着顾承泽的手臂,用甜的能腻死人的声音说道:“承泽哥,这是谁啊?”

咳咳……顾沫凌虚握着拳凑到唇边,忍着笑退到一边。

“沫凌啊,你真的要招丫环?”庄婶趁机凑了过来,一脸期待。

“呃,庄婶,你怎么也关心起这个了?”顾沫凌一愣,有些无奈的看着庄婶。

“我小女儿今年十三了,我是想着啊,要是你要招丫环,就想让她来试试。”庄婶有些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只要让她试试就好,一切还是按你的规矩办,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没事的。”

“好吧,到时我会早些告诉你的。”顾沫凌笑笑,应下了,只要不是求照顾就成,一切看他们的本事。

“怎么说怎么说?”庄婶刚回去,便被一群妇人围住了,叽叽喳喳的问个没完,显然都听到顾沫凌刚刚的话。

顾沫凌往那边看了一眼,笑着摇头。

“沫凌啊,除了丫头可还招小子?”

呃,怎么连路老也问这个?顾沫凌一听到路老的声音,不由愣了,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自然是要的。”

“哦,好好,到时我让我那个曾孙子也来试试,他如今十四了,力气不错,不过,你也甭为难,一切按规矩办。”路老笑眯眯的,他自觉如今的身份不一般了,当然不会和她那个无知的二舅母一样。

那是最好。顾沫凌点头算是应下了。

“二全妹子。”又有人从院门口匆匆进来。

唉,一刻没得消停。顾沫凌叹气,转身迎上前。

“有客人找你。”不过,来人却不是因为刚刚他们说的话题,而是领了两个人进来。

为首的公子,白衣胜雪,身材颀长,如墨长发用一支玉簪挽起,剑眉斜飞,狭长的细目带着笑意,薄唇微微上扬,手上还很臭屁的摇着一把扇子。

身后的少年,依然一身玄色劲装,背上负着一件用黑布包起的物件,此时,面如冰霜,目不斜视的站在公子后面。

他们?顾沫凌心里顿时警铃大作,这两人,怎么会来这儿?她下意识的挡在顾承泽身前。

而满院子的人,此时都是一片寂静的呆呆的注视着这两人,在他们眼里,顾沫凌和寻梅已是如仙女般的人了,可眼前这两个人,尤其这位公子,这气度,这模样,分明是天上星君下凡啊。

“顾姑娘?”公子含笑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最后锁定在顾沫凌身上,手中扇子“啪”的合上,惊醒了满院的人,大伙儿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正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顾沫凌淡淡一笑,他知道她姓顾,这并不奇怪,以那天他被石家奉为座上宾的情况看,想必他对自已和六哥定也是了解过一番的,只是不知他今天来是什么意思。

“在下司瑜,久闻顾姑娘大名,今日路过此地,特来叨扰。”公子再一次“刷”的展开扇子,露齿一笑,那笑,似炫目的阳光般,顿时晃了众人的眼。

172是敌还是友。

173无耻的公子哥

173无耻的公子哥

司瑜轻摇折扇,笑意盎然的看着顾沫凌,混然不知自已此事已掳获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一干小姑娘们更是痴迷而又敬畏的看着他,这些姑娘中,李玉的表现便最为明显,她早已忘记了身边的顾承泽,眼睛眨也不眨的微张着嘴巴盯着司瑜,双眼奕奕生辉。

比起她来,李盈便矜持许多,她只是在初时的出神之后,便红着脸低下了头,只是用余光去注意着司瑜的动静,双手无意识的绕着衣带。

“司公子说笑,我一小小村姑,哪来的什么大名。”顾沫凌却是撇了撇嘴,她承认她现在在这一片是挺有名的,可是,这司瑜的话明显就是虚的,要说他是针对顾承泽来的,她倒是会相信。

司瑜又是一笑,目光在顾承泽身上转了转。

来了。顾沫凌心里一凛,挺了挺腰,尽量的挡在顾承泽面前,可是,她却忘记了,顾承泽本就比她高,又与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无论站在哪儿,两人都是极引人注目的,她怎么能挡得住呢?

便在她猜测司瑜两人来历之时,司瑜开口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今儿我有口福了。”

说罢,便大摇大摆的走到顾一尘等人所在的位置前,拱手行礼:“想必几位是这儿的长者了,在下京都司瑜,是顾姑娘旧日故友,今日路过此地特来登门拜访,多有叨唠,还望长者莫怪。”

“……”顾沫凌哑口无言,刚刚还只是久仰大名,这片刻功夫便成了旧日故友了,熟的还真快,不过,他说京都司瑜?那日,江南曾说司姓乃是皇姓,这家伙不会是皇子皇孙吧?哈,上次她还夸口说她的妹妹配为皇亲之正妻,这会儿便送上门一个了?不过,顾沫凌却没有丝毫与这人沾亲带故的心思,因为在石家时,他可是被石豫奉会座上宾的,还有那日石夫人在客云来招待贵客,只怕也是他吧?

“司公子请坐。”顾言生身为主人,只是平日人憨厚老实,见到这样的贵人,他顿时有些不知所措,顾一尘只消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妥,忙代为招呼,他是长辈又是村长兼族长,在这儿行主人招呼客人,倒也没什么不妥。

“长者请,长者怎么称呼?”司瑜很自然的和众人寒喧起来,看起来,他倒像是这儿的主人般,时不时的问问这个看看那个。

“七妹,他是谁?”顾承泽留意到了顾沫凌的警惕,他靠过顾沫凌身边,悄声问道。

“不认识。”顾沫凌微微摇头,看向仍站在院门口的玄衣少年,“上次我去石家,曾看到石豫将他两人奉为座上宾。”

“什么……唔。”李绚欲要惊叫,却被顾承泽不着痕迹的捂住了嘴巴,三人状似亲密的说悄悄话般站着。

顾沫凌看了看那玄衣少年,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这人比那个公子还要危险,微皱着眉想了想,便侧过身背对着他,悄声吩咐道:“绚妹妹,速去找寻梅过来,见机行事。”

李绚见她的神情严肃,忙点了点,站到一边。

“小兄弟,请里面坐。”顾承泽看了看和顾一尘等人聊的正欢的司瑜,又看了看玄衣少年,安抚的拍拍顾沫凌的手臂,笑着上前招呼。

玄衣少年却充耳不闻似的,就那样双臂环xiōng,站在院门口,弄得后面搬了东西过来的人挡在了外面。

“玄奕,不可挡路。”司瑜注意到了,朗声斥责。

玄奕略一颌首,面无表情的让开,站在离司瑜不远的角落,以他那个视角,却是将整个院子都收敛在眼中。

顾沫凌微微一皱眉,心里有些不安,要是他们真冲着六哥来的,若动起手来,这少年便是个极大的威胁。

“在下周游各地,倒是识得几位高人,待他日,定请他们前来为夫人诊治。”这时,司瑜已在和李氏攀起来了交情。

顾沫凌一惊,这人想干什么?

忙快步上前,微笑着说道:“司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瑜似乎早料到她这么说般,闻言又是露齿一笑,优雅的朝众人拱手致歉,才走到顾沫凌面前:“不胜荣幸。”目光毫不避讳的在顾沫凌脸上流转,仿如久别的情人般温柔如水含情脉脉。

“请。”顾沫凌淡淡一笑,伸手延请,今天到处都是客人,大嫂院子里开了灶准备菜肴,顾承泽和顾行英的院子里也坐满人,唯有二嫂的院子,旁人怕吵到两个小家伙,才清静些。

来到隔壁院子,只谷儿和信娃在那儿擦拭桌子,见到顾沫凌过来,便笑着站直了身子。

“七姨。”

“姑姑。”

“乖。”顾沫凌笑笑,打发两个小的去做事,“我与这位公子有事要谈,你们去端杯茶来,再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谷儿和信娃很懂事的走了。

在堂屋坐定,顾沫凌看看司瑜和跟过来的玄奕,淡淡的问:“司公子何意?”

“久仰大名,顺路来访访故人。”司瑜笑着,很悠闲的斜靠在桌边,似是闲话家常般随意,“正好赶得巧了,便厚着脸皮蹭碗饭吃,凌儿不会这么无情赶我走吧?”

凌儿??顾沫凌收敛了笑意,警惕的看着司瑜,京都她是去过,可是,并不记得认识他这样的人啊?更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只是他的眼睛,却让她有种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觉,可怎么想,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难道……是原身的顾沫凌认识的?

“司公子,我并不认识你。”不管是不是,现在的她不认识却是真的。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啊。”司瑜摆出一副老熟人的样子,略略倾身斜着头打量顾沫凌的脸,“你们兄妹俩真真相像。”

“石豫让你来的?”顾沫凌一听,更是一丝笑意也没有了,正襟危坐的看着他。

“那晚在石府,果然是凌儿你啊。”司瑜笑得很开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请公子慎言。”顾沫凌更冷淡,这人真真无赖,她都不认识他,他却一口一个凌儿。

“很早的时候,我便知道凌儿了,只是苦于没缘得见。”司瑜却不理会,径自“深情”的甚至是有些“痴痴”的看着顾沫凌,一脸哀怨。

有一刹那间,连顾沫凌都觉得自已似乎做了什么冷落了他的事,因此他的表情像极了那些深宫怨妇……呸呸。顾沫凌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有些恼怒,却仍是淡淡的模样,在心里提醒自已: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宜动刀动枪,嗯,也不宜动针。

“唉。”司瑜长长的幽幽的一叹,单手托腮,似是久别的少女见到心上人般,盯着顾沫凌,低语道,“早知凌儿是如此佳人,我便该早些订下才是,如今却被个村夫抢了先,唉,都怪我那叔爷爷,把你们当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嗯??

顾沫凌的心思在瞬间飞快的转了起来。

他的叔爷爷?把她们当宝贝藏起来?难道说是师父?可是,师父这么多年,都是孑然一身,从未提过他有什么家人,现在怎么冒出来个侄孙子呢?

“凌儿,那个村夫不过是寻常猎户,不如你退了吧,跟我回京都去,我包你荣华富贵,或是,我们携手共游天下,当一对神仙眷侣如何?”司瑜的声音极好听,此时又是一脸柔情蜜意的模样,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女子听了,都会神魂颠为之痴迷,可是,此时此刻,有人却听得不爽了。

“无耻”顾沫凌刚刚皱眉,便听到一片清叱,紧接着“噌”的一声,一道寒光已抵在了司瑜喉间,同时,一直静立不动的玄奕也动了,他无声无息的一掌拍向来人,待到近前却是反掌为爪,扣住了来人的咽喉。

“住手”顾沫凌大急,手中银光急急向玄奕罩去。

玄奕只得松了手,闪身避开,顾沫凌抛出的银针齐齐的没入木窗上。

只一瞬,顾沫凌便站到了来人身后,戒备的防着玄奕。

拿剑指着司瑜的自然是寻梅,她本来在杨二春院子里帮忙准备东西,听到李绚过来报信便急急过来了,没想到刚好听到司瑜那番话,居然调戏她家小姐,这还了得?所以,想也不想便抽出软剑掠进门来,在她心里,被石豫奉为上宾的能是什么好人?

与此同时,随时警惕着这边动静的顾承泽和李绚也随手拿了根木棒,跃进院子,一左一右守在了堂屋门口。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惊动了所有人,他们纷涌到院门口,一瞧这阵式顿时惊呆了,一个个呆若木**的看着这边,动也不敢动。

顾家村的村民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不明白的是,刚刚还和和气气的司公子,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了呢?难道他们是顾沫凌的仇家?

唯有李氏,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仍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安的抓住顾言生的手,轻声问:“怎、怎么了?”

没人回答,顾言生只是紧紧的握住李氏的手。

“让开。”童桦急急的喝道,带着一群孩子涌了进来,一个个手里不是木棒就是随手捡的砖头石块,站到顾承泽身后对着司瑜两人虎视耽耽。

今天东家有喜,孩子们也放了一天的假,不过,杜铭昔却未放松,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练功,此时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带着他们过来帮忙,没想到一到门口便看到这样的事。

童桦一看就急了,随手捡了东西带人冲进来,而杜铭昔也是手扣飞刀站到了顾承泽身边,警惕的看着里面。

173无耻的公子哥。

174凭空冒出个瑜哥哥

174凭空冒出个瑜哥哥

“哈哈~”面对众人的严阵以待,司瑜却仍是那副悠闲的模样,他哈哈一笑,“刷”的展开手中折扇,轻轻的摇着,似乎喉间抵着的不是利剑般,“不亏是梅丫头,性子就是直爽,我喜欢。”

“哪来的登徒子,看剑”寻梅脸若寒霜,手一晃,原本笔直的剑便诡异的绕向他的颈后,犹如有生命的绳子般灵动。

“哎呀呀,梅丫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司瑜故意大叫一声,扇子轻轻在她剑上的敲,“铮”,竟将寻梅的剑轻飘飘的震开。

寻梅大惊,脚步一错,又攻了上去。

“好了好了,梅丫头,今儿这么热闹,你一姑娘家动手动脚的多不雅。”司瑜闪身躲开,笑盈盈的站在顾沫凌,斜睨着她,却是叹了口气,“唉,我那叔爷爷也太不靠谱了,一个倒还有些小姐模样,一个却教成了火爆的野丫头,唉,这心偏的,也未免太过了。”

“看剑”寻梅冷着脸,一心想制住他,一时没听清他话中的纰漏。

可是,顾沫凌却是听清了,她心里疑惑丛生,这人又提到他什么叔爷爷,又似是对她和寻梅的事很熟,难道真是师父的故人?不行,还是先弄清来历再说,再说了,刚刚他那看似随意的一敲,实际上却是很不容易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这么轻易的躲开寻梅的剑,显然他也是身怀功夫的,而且这功夫还不低,一个他,加上他那个随身的少年,真要动起手来,她们根本不是对手。

“寻梅,退下。”顾沫凌心随意动,马上出声阻拦。

寻梅一愣,很不服气的瞪了司瑜一眼,退到一边,手中的剑却是没有收回。

“哈哈,还是凌儿乖。”司瑜站在顾沫凌身边,讨好似的冲她笑着,“凌儿,我饿了。”

顾沫凌不由一滞,这也太不把自已当外人了吧。

“饿了啊?”顾沫凌忽然冲他嫣然一笑。

“对啊,这儿也太偏僻了吧,要不是那次在镇上遇到你,我还真找不着这儿呢。”司瑜咧咧嘴,笑得极开心,手里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模样倒是极悠闲自在,只是表情未免太过讨好,“凌儿,你当初怎么找到这儿的?”

“自然是……”顾沫凌瞥了他一眼,脚下一错,手中银光大闪,直奔玄奕面门。

“哎哎,凌……”司瑜一愣,正要说顾沫凌什么,便觉得身上一麻,已不能动弹了,而对面的玄奕,却是保持一个古怪的姿势,他单脚站着,双手还保持着出招的姿势,司瑜不由无奈的叹气,“凌儿你真是调皮,居然偷袭。”

“司公子,请喊我顾姑娘。”顾沫凌冷笑着,走到他面前,“司公子刚刚也说了,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不合适动手却脚的,那我只好动针喽,再说了,司公子和这位小兄弟对我们来说,威胁太大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得罪了。”

“好吧好吧,能栽着凌儿手里,我也不算冤。”司瑜哈哈一笑,扭了扭身,自已取下身上的银针,看了看,“这针太细了,凌儿要是不嫌弃,下次我送你一套好点儿的。”

然后,将针随手往桌上一扎,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般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冲玄奕笑了笑,说道,“玄奕,小姐说你的威胁太大,你还是委屈些,先这样站着吧。”

“是。”玄奕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顾沫凌和寻梅面面相觑,心里更是警惕,刚刚明明定住他了的,怎么才一会儿他就自已解了?

外面的顾承泽几人也是面露凝重,更加不敢懈怠,尤其是杜铭昔,他是试过顾沫凌的银针,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公子哥中了针居然还像无事人一样。

“凌儿,傻站着做什么?快坐啊。”司瑜反客为主的热情的招呼起来,“梅丫头,我知道你那剑一等一的厉害,可也不能随便喊打喊杀的啊,外面那么多老人孩子呢,你也不怕吓着他们?还有那些孩子们,多大点儿的人就拿那么重的砖头石块,当心以后长不高个子,还有,石承泽,哦,不对,顾承泽,你不去招呼满院子的客人,在这儿当什么木头人啊?这天可不早了,我早饿了,难道那些客人们都不饿的?瞧瞧那些姑娘们,饿到可不好呢,你怎的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你”顾承泽被气到了,这个把自已当谁?在这儿指手划脚的。

“六哥,时候不早了,快去准备吧。”顾沫凌却忽然笑了,挥手让他们都散了,瞧他喋喋不休的指使,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倒要看看这司瑜什么意思,“寻梅,去换杯热水来。”

寻梅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话也没说,便收了剑出去。

院子里,顾承泽等人还有些不安。

“去忙吧,这两人功夫奇高,你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你们护着乡亲们便好。”寻梅经过顾承泽身边,轻声吩咐。

“要不要我去喊人?”杜铭昔看了堂屋里云淡风轻的司瑜,心里极不满,顾沫凌可是天哥未过门的妻子,是他的嫂子,现在天哥不在,他理所当然得照顾她,可那小子倒好,居然这么亲昵的喊嫂子“凌儿”。

“不必了。”寻梅摇头,这边房子盖好后,原来的工人便都派回了岔道口,那些人虽然都是杜林挑出来的好手,可是,这两人连她和小姐联手都未必是对手,让他们来帮不上忙不说,还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顾承泽和杜铭昔互相看了看,也明白寻梅说的是事实,便默然的点点头,带着童桦等人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一到那边,顾一尘等人便疑惑的追问。

“没什么,一时误会,现在没事了。”顾承泽不想他们担心,忙担掩饰过去。

“我说呢,司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沫凌的仇家。”路老长长的松了口气。

“七妹和司公子有要事要谈,童桦,带他们出去把登子摆好,一会儿就开席了。”顾承泽冲杜铭昔使了个眼色,又吩咐李绚,“绚妹,你去帮帮大嫂她们吧。”

李绚会意。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而那边,顾沫凌和司瑜各坐一边,寻梅已端上两杯热白开放在两人面前。

“凌儿,你也太抠了吧。”司瑜看着粗瓷杯的里白开水,苦笑的摇头。

“穷山恶水的,能有热水喝不错了。”顾沫凌淡淡一笑,端起喝了一口,心里想着该先问什么,他的身份?还是他说的叔爷爷是哪个?还是他此行的目的?

“唉,说的是。”司瑜扬了扬眉,笑着端起茶杯,居然说道,“比起石府的极品龙井,还是凌儿这儿的热水喝得舒心啊。”

“司公子此行的目的,可是替石豫讨公道来了?”顾沫凌讽刺的笑了笑,说到公道两字,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切,区区石豫,怎配公子我出手助他?”司瑜却似听到什么玷污他身份的笑话般,极不高兴的瞪了顾沫凌一眼,“凌儿太轻看我了。”

“司公了,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故友,可我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你,所以,素味平生的,如此唤我闺名,未免太轻浮。”顾沫凌淡淡的说着,又扫了他的眼睛一眼,心里的熟悉感更甚。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说叔爷爷收养了两个孤女,一个叫沫凌,一个叫寻梅,你们俩的事,我可没少听说,呵呵,所以呢,说故友有什么不妥?唤一声凌儿,又有什么不妥呢。”司瑜却一脸无辜,他本就俊美,此时扮作委屈的模样,还真的让人生不出气来,“说起来,你们俩个都该喊我一声瑜哥哥。”

还什么瑜哥哥?寻梅不屑的撇嘴,站在顾沫凌身后瞪着司瑜,大有一副他再胡说八道就让他好看的样子。

顾沫凌静坐着,侧头打量着司瑜,她想起来了,这眼睛,真有像极了师父,难道他真的是师父的家人?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并没有听说过师父有什么家人,除了顾一尘,师父至死也没见他记挂什么亲人啊?

“司公子,可否请教令叔公的名讳?”该不会真的是师父吧?顾沫凌表示怀疑。

“我叔爷爷叫司凡,江湖人称隐凡居士。”说及长辈名讳,司瑜总算收起了嘻笑,变得正经起来。

师父?顾沫凌和寻梅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

师父被人尊称隐凡居士不假,可是他并不叫司凡啊,由始自终,她们都只知道他叫顾一凡,他临死还让她们把骨灰带回了顾家村不是吗?要是他有亲人,为什么不愿回去?不过,师父是孤儿,是顾一尘的爹救下他,将他收养,难道这司凡的名字,是他本家的名讳吗?

“司公子,想必你认错人了。”顾沫凌淡淡一笑,师父至死未提自然有他的理由,现在,这司瑜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她还是不要胡乱认亲的好。

“怎么可能?”司瑜却笑着摇头,睨着顾沫凌,“从小到大,我最敬重的就是叔爷爷,他的功夫高深莫测,为人侠义,我一直想跟他游历天下,可是,他却不愿收我,那时,我便极嫉妒你们两个小丫头,每次叔爷爷回去,我都缠着叔爷爷教我功夫,缠着他说你们的事,所以,你们俩不认识我,我却是对你们极熟的。”

“司公子,我们是有个师父没错,可是,他并不叫司凡。”顾沫凌可没打算承认,自从上次从杜林他们那儿得知现在有许多人都在寻隐凡居士之后,她便多了一个心眼。

“你呀。”司瑜指着她又是笑又是摇头,起身冲玄奕招招手,“玄奕,把画像拿出来给小姐看看。”

“是。”玄奕动了动胳膊,微一使力,身上的银针便“噗”的被反弹出来,射在顾沫凌身前的桌上,然后不言不语的解下身后的那个长长的用黑布包着的东西,里面,却是一把古琴,几轴画卷。

顾沫凌惊疑的看着玄奕,无语了……

174凭空冒出个瑜哥哥。

175天差地别的师父

175天差地别的师父

面前,铺着两副画像,一个是锦衣玉带儒雅如玉的老人,用如玉这个词形容一个老人未免不妥,可是,这画中的老人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他站在池边,负手眺望天际,衣衫随风扬起,一双狭长的凤眼深遂却隐隐透露着睿智的光芒。

另一个,则是一个糟老头子,抱着个酒葫芦,头发凌乱,身上的布衣,打着无数个补丁,很没形象的斜躺在石头上,微眯着眼,似是享受着人间最美妙的感觉,唯一相同之处,便是那双狭长的凤眼。

这两副画中的老人,顾沫凌和寻梅自然是极熟的,一个是师父的真面目,人人尊敬的隐凡居士,而那个糟老头子,自然也是师父,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是以这种面目带着她们俩游历四海,久而久之,她们反而适应了他这醉熏熏的糟老头模样。

事实上,师父的那些面具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用,一般来所说,他都是用本来面目行走江湖,只是,江湖人都对隐凡居士那儒雅如玉的形象太过深刻,所以他换了一身布衣,将自已扮得跟个老叫化似的,又不修饰胡子,居然还真的让许多人看走了眼。

看来,这司瑜说的是真的了。她们从来没见师父画过像,可司瑜却一下子拿出来了两副,以师父的性子,要不是他自愿的,谁能接近得了他并画下这样的画呢?

“这两位是?”顾沫凌心里有了答案,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她觉得,有画像又怎么样?师父从没交待过这些事,显然是不想让她们知晓,也不愿她们牵扯进去吧?

“这两张实是同一人,就是我叔爷爷,人称隐凡居士,本名司凡,他还有个名字,叫顾一凡。”司瑜笑得犹如偷腥成功的猫,开玩笑,他可是有五成的把握才在她面前现身的,她还想装傻吗?

“哦。”顾沫凌却只是点点头,而寻梅却也只是淡淡的瞟了画像一眼,面无表情的站在顾沫凌身后。

就这样?司瑜一愣,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承认了?还是不承认?

“现在你们总该相信我不是坏人了吧?”司瑜坐在那儿,一双眼睛在顾沫凌和寻梅脸上打转,看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她们这是什么意思,有些纳闷了。

“司公子,我师父确实叫顾一凡没错,可是这世间如此之大,同名同姓之人数不胜数。”顾沫凌兴趣缺缺的看着画像,那表情就像看个陌生人似的,“而且,我师父只有一个名字,我想,司公子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司瑜一愣,怎么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不承认啊?不由微微有些急了,“你不叫顾沫凌?她不是寻梅吗?就算巧了,也不可能巧到这份上吧?而且,我还知道,你六年前在边城大病一场,差点儿没命了,还是叔爷爷命人千里奔赴京都取药才保下你的呢,还有她,虽然名为丫环,可叔爷爷待她犹如亲孙女,更是将他一身本事尽数传授,我还知道,梅丫头十年前练功跌下山崖,小腿上还留了疤痕,还是叔爷爷到京都要了上好的药膏,消了疤痕的呢。”

寻梅的眼神一紧,看向顾沫凌,这些事,都是事实,可不是一般人随意弄两张画像能冒充的。

“那又如何?”顾沫凌撇撇嘴,似笑非笑的看着司瑜,“司公子说这些,是想证明什么?”

“……”司瑜看着她,忽然有些泄气,是啊,他能证明什么?他出来,只是因很久很久没有叔爷爷的消息了,家里人也极是焦急,所以他才偷跑出来,只为了能见见一直敬仰的叔爷爷,唉,这两丫头,分明是故意的,肯定是恼怒他一开始对她们语气轻浮了,可是,天知道,他是极高兴找到她们才会那样,也是把她们当成自已妹妹才那样亲昵的开玩笑好不好?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司公子远道而来,自然是贵客,正好今日我两侄子侄女满月,又逢我家搬新家,公子不弃,便留在这儿喝杯水酒吧。”顾沫凌知道他的身份后,倒是释然了,他既然敬仰师父,那应该不会对她们下手吧?

“唉,酒自然是要喝的。”司瑜一时恍惚之后,又恢复了他的悠闲,笑着起身,冲顾沫凌拱手,“是为兄来的鲁莽,在此给两位妹妹赔罪。”

“司公子,我哥哥够多了,可不想再多一个。”顾沫凌稳稳的坐着,刚刚被他戏弄一番,现在受他一礼理所当然。

“既然很多了,多我一个也不多啊。”司瑜咧嘴一笑,凑到顾沫凌边上,有些期盼的说道,“凌儿,叔爷爷在哪儿?让我见见他可好?自几年前京都一别,我实在挂念,他老人家身子可好?”

“……”他的眼睛很清澈,透露着期盼和喜悦,眼睛是心灵之窗,最是能表现一个人的心理状态,他要不是真心真意的想要见师父,那么,眼前这个便是个可怕的表演家,她想起那晚他在石家的情景。

“时候不早了,请司公子入席。”顾沫凌装着没听到,只是伸手延请。

“你还不信。”司瑜气馁的收敛了笑,皱了皱眉,“我是为叔爷爷而来,区区一席酒,何处没有?”

“司公子,这儿是顾家村,只有我的师父顾一凡,并没有公子的叔爷爷。”顾沫凌停在堂屋门口,侧身淡淡的看着他,她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隐姓埋名,也不知道师父究竟有什么样的身份,可是,他选择了做顾一凡,那么,她便该遵重师父的选择,至于什么司凡,这个与皇姓沾亲带故的名字,与她何干?

司瑜微愣,随即笑道:”凌儿说的极是,是为兄一时魔碍了。”

“司公子,这儿可没有你的凌儿。”顾沫凌无奈的再次提醒。

“好好好,都听凌儿的,人前,你是顾姑娘,我是司公子。”司瑜哄孩子似的哄着顾沫凌,边说还边眨着眼睛。

顾沫凌顿觉一头的黑线,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寻梅,把画像收起来。”顾沫凌不理他,径自吩咐寻梅,“收在我房里吧。”说罢才装模作样的问了司瑜一句,“司公子没意见吧?”

“没有,凌儿喜欢收着,要是不够,我再画些给你,叔爷爷各种各样的模样可都在我脑袋里记着呢。”司瑜一脸欢喜的用折扇敲了敲自已的头,此时的他,再也不纠结顾沫凌有没有亲口承认了,她把画像收起来了,不是间接的承认了吗?反正叔爷爷那人神神秘秘的,他教出的徒弟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顾沫凌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便听司瑜讨好的说道:“放心,我知道叔爷爷喜欢神秘,所以我这次出京也是暗中溜出来的,家里人不知道,你不用担心会被他们找到。”

找到又如何?顾沫凌有些无奈,不过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这个自称哥哥的司瑜,白长了一副优雅公子的皮相,实际上居然是个话唠,不知道他和“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比谁更厉害点儿?

“凌儿,叔爷爷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司瑜又继续问着。

“你这么急找他做什么?”顾沫凌眯了眯眼,盯着他看。

“呃。”司瑜一愣,唉了口气,“实是有急事要回禀叔爷爷。”

“与我说也是一样。”顾沫凌轻描淡写的点头。

司瑜定定的看着她,脸上没有笑意,他在审视着顾沫凌,虽然她的身份不假,可是,滋事体大,还是小心些吧。

“这个……还是见过叔爷爷再说吧,我们家家规甚严,我还是不连累凌儿了。”司瑜的脸上又多了笑容,他冲门外张望了一眼,拿着扇子敲了敲自已的肚子,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冲顾沫凌说道,“凌儿,瑜哥哥真的饿了呢,我们快去吃饭吧。”

“粗茶淡饭,可不比京都的佳肴美味。”顾沫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刚刚谁说区区一席酒什么的来着?

“没关系没关系,佳肴吃多了,换换口味也好。”司瑜很顺口的接下去,边说边还伸手欲要去拉顾沫凌,却看到顾沫凌冷冽的瞪向他,忙收回了手,转头吩咐玄奕,“玄奕,把小姐的针都收拢收拢还给小姐,下次,记得提醒我,给小姐重新制几套上好的。”

“是”玄奕冷冰冰的应着。

“走啦,走啦。”司瑜拱着延着笑站在顾沫凌身边。

好吧,吃饭皇帝大,有事吃饱了再说。

顾沫凌妥协的转身走出堂屋。

司瑜一跨出堂屋门,便又恢复了他翩翩贵公子的气度,哪里还有刚刚在顾沫凌面前那俯小做低的小意?

顾沫凌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司瑜冲她笑笑,再次和善的加入顾一尘等人的队伍,顾一尘等人见两人和气的一起出来,也信了顾承泽所说的只是个误会,当下彻底放心下来,热情的招呼起司瑜来。

司瑜倒是很会说话,没一会儿便赢得了在座所有人的好感,酒席开始后,王瑾珏和杨二春两人抱着两孩子出来,他还很大方的给了一对玉佩,这对玉佩虽然不算是顶好的,可是玉质还算温润,两块合在一起居然是只完整的蝴蝶。

这一出手,却是把顾沫凌的小银饰给压下去了。

“这……公子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不能收。”王瑾珏自然是识货的,她忙推托着,她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可看衣着便知道不是池泽镇上那些富商们能比的,心里也猜到定是顾沫凌认识的什么贵人。

“二嫂,玉能养人,给信果、鸽儿挂着倒有好处的。”顾沫凌却不客气的替王瑾珏接下,挂在小侄子、小侄女的脖子上,挂好之后还不忘瞟了司瑜腰间那块玉佩一眼。

真抠,上好的舍不得,估计是拿身上最次的来装大方。顾沫凌腹诽着,她并非是见财起意的人,只是,他不是口口声声的自称瑜哥哥么,那么,当她的哥哥是那么好当的吗?

175天差地别的师父。

176上天入地也不放过你

176上天入地也不放过你

顾家祠堂后面,有一大片坟地,里面葬的自然是顾氏家族历代的子孙,不过,这里面嫡、庶、旁支也是划分得极清楚的,顾一凡虽然是顾一尘的义弟,可是,毕竟不是真正的顾家子孙,况且又是去了一次籍又重新入的族谱,所以,顾一尘最终拗不过宗族中的条条框框,将顾一凡葬在了嫡庶之间,幸好,这处风景还算不错,顾沫凌当时便没有坚持,对她来说,能将师父带回顾家村入土为安那才是最重要的,当初她甚至都想过,要是那些人不肯让顾一凡入祖坟地,她便到顾家村后面的那山上,寻一处风景好风水好的地方给师父入土。

酒席结束后,安顿了众人,顾沫凌便带着司瑜避开了人偷偷来到了祖坟地,寻梅和玄奕都被留在了外面。

“这……”当司瑜看到一棵青松下的新坟时,顿时傻眼了,那新坟前立着的墓碑上写的分明就是顾公一凡之墓,怎么会这样?他还以为叔爷爷不愿住在嘈杂的村里,在这山中隐居呢,而且这一路走来也只看到几个坟包,可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不由嚅嚅的看着墓碑,“这……怎么可能……”

“事实如此。”顾沫凌静静的立在墓碑前,看着师父的名字,淡淡的说道,“司公子有什么话和师父说,便说吧,我在外面候着。”

“这是怎么回事?”司瑜忽然指着墓碑,目光严厉的瞪着顾沫凌。

“无疾而终。”顾沫凌淡然的看着他,并没有被他突然的严厉吓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司瑜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看着顾沫凌缓缓后退了几步,目光犹豫的移到墓碑上,许久许久之后,他的神情变得坚定起来,盯着墓碑,忽然说道,“对,这一定是假的,这里面一定是假的。”

说罢,他一掌便向墓碑拍去。

“住手”顾沫凌大惊,闪身便挡在了司瑜面前,怒视着司瑜,“司公子,为何对我师父不敬?”

“让开”司瑜此时哪里还有如玉公子的温润,他双目圆睁,厉声质问道,“叔爷爷武功盖世,无病无灾,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怎么可能?”

“世间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师父于我恩重如山,难道我会犯大讳咒骂自已的恩师吗?”不跳字。顾沫凌恼了,这看着挺不错一人,怎么就这么二呢?她挡在坟前,怒目瞪着司瑜,“我带你来,是因为看到你对师父的真心敬慕,可是,你这又算什么?这便是你的敬重?如果你执意对我师父行不敬之事,我顾沫凌便是再不济,也当拼死一搏。”

“你凭什么拦着我?你不过是他见你可怜才收养的孤女罢了。”司瑜目光yīn沉,俊美的脸此时却扭曲的极骇人。

“不管当初师父收留我是因为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我师父,我凭的就是他徒弟。”顾沫凌冷冷一笑,毫不退缩,“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师父临时心心念念要回的是顾家村,口口声声让我回的也是顾家村,而不是你们司家。”

“……”司瑜闻言不由一震,张口欲要反驳,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是啊,事实如何不是吗?虽然叔爷爷也偶尔会回去,可是,他每次都是逗留数日,也许,司家予他而言,不过是赋予了他生命罢了。

司瑜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面目渐渐恢复正常,只是眼神却渐渐的悲伤起来,他看着顾沫凌身后那堆黄土,嚅嚅的说道:“我想一个人呆会儿,你先回去吧。”

“不可能。”顾沫凌这会儿怎么可能放他一个在这儿?万一他发疯又去劈了师父的坟怎么办?

“我不会再那样了。”司瑜无奈的低头,也对,刚刚自已太冲动了,只是,他真的不相信一向敬重的叔爷爷居然过世了,从小到大,叔爷爷在他心里可是比他那个爹还要强大的存在啊,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叔爷爷曾答应过他的,要带他游历天下,要引荐他的两个得意徒弟给他的,可是,他现在见着他的徒弟,而叔爷爷,却是天人永隔。

“抱歉,我不能拿我师父来冒险。”顾沫凌不为所动,开玩笑,她与他又不熟,凭什么相信他?

“那么……”司瑜盯着她看了片刻,确信她没有在开玩笑,只好又退一步,“你能否站到边上去,容我给叔爷爷磕个头?”

这个,当然可以了,她又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人。顾沫凌扫了他一眼,站到一边,不过,她也没离太远,只是站在墓碑边上,时刻注意着他,双手已扣了无数的银针,要是他敢再来那么一下,她肯定也不会客气,哼,敢把师父的碑拍成什么样,她就敢把他弄成什么样。

司瑜没在纠结她站的够不够远,只是定定的看着顾一凡三个字,缓缓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才开口说话:“叔爷爷,瑜儿来迟了……”话音竟然哽咽着。

切,这词跟“林妹妹,我来迟了”可真像。顾沫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撇开了头。

司瑜的嘴巴又张了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沫凌在场他觉得不好意思了,还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终究没再说出话来,只是红了眼圈,直直的跪在那儿看着墓碑上的名字。

“他走的时候,可好?”半晌,他才沙哑的问。

“嗯。”顾沫凌应了一声。

“可说什么了?”司瑜也没在意,又问。

“送他回顾家村,让我守护顾家村。”顾沫凌淡淡的,简单扼要,没有多攒言一字。

“没提过半句司家的事?”司瑜的声音终于有些起伏,似是在期待在什么。

“事实上,在你来之前,我只知师父叫顾一凡。”顾沫凌这次看的是师父的墓碑。

“是么……”司瑜幽幽的叹了口气,低着头慢慢的站起来,“看来,祖母说的是对的……”

“什么?”顾沫凌微微皱眉,转向司瑜。

“没什么。”司瑜再次深深的看了看那一堆黄土,转身,“走吧,很晚了。”

现在知道很晚了。顾沫凌对他刚刚的行为极不满,连带的对他说的任何话都不满起来,不过,她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不急不徐的跟在他身后。

“凌儿。”沉默的走出坟地,司瑜忽然低低的喊了一句。

“何事?”顾沫凌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句。

“我能否在你家住一段时日?”司瑜的声音里有着疲惫,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想多陪陪叔爷爷。”

“我家不留吃白饭的。”顾沫凌哼了一声,没有拒绝。

“谢谢。”司瑜却是听出来了,有些感激。

“你住便住,但,若是我师父有任何的损伤,我都不会放过你。”顾沫凌看着他的背,冷声警告了一句。

“……”司瑜无语。

“在这儿,只有顾一凡。”顾沫凌也不知道自已想表达什么意思,事实上,从司瑜出现的那一刻,她的心里便极不安,她觉得,司瑜的到来,可能会带来一些什么,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却是想不明白。

“放心,我是偷溜出来的,没人知道我来这儿,我也不会告诉他们。”司瑜此时的心情已是好了很多,便侧头看了她一眼,缓下脚步与她并肩而行,“你师父,就从来没和你说过司家的事?”

“没有。”顾沫凌反应极淡,她觉得,师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一直以来,都是他不说,她们便不问。

“你不好奇吗?”不跳字。司瑜惊讶的看着她的侧脸,眼中满满的探究。

“好奇心毒死猫。”顾沫凌撇嘴,她并不是没有好奇心,只是,师父待她们的心,让她们极信任他,他在的时候,她们从来没cāo心过任何事,边城兵灾时,她们也不犹豫的跟着去过,渠城涝灾,她们也没有退缩的跟着去过,越城蝗灾,她们亦是没有畏惧的跟着去过,师父的性子,素来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她们也从来没拉下过哪趟,危险自然是有的,可是,她们从没想过,而师父,也一直将她们护得很好。

“猫?什么猫?”司瑜一愣,这跟猫什么关系?

“随便什么猫。”顾沫凌敷衍着,不过,看到司瑜皱着眉似是在思考她这句话的意思,不由想笑,想了想,才好心的解释道,“师父不说的事,我们从来不过问,不论他是什么人,名满天下的隐凡居士也好,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也好,盖世英雄也好,江洋大盗也好,这些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的,我们只要知道他是疼我们护我们的师父就好了。”

“叔爷爷倒是和我说起过你们,看得出来,他对你们是极好的,他总是说凌儿如何梅丫头如何,如今看来,确实不枉他疼你们一场。”司瑜叹了口气,极羡慕的看着她。

顾沫凌没有问他都听说了她们什么事,只是继续说道:“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我也没必要去好奇太多,只要记得,好好守护顾家村便好了,在顾家村,也只有顾一凡,没有隐凡居士,更没有司凡,而我,也只是个寻常的村姑。”

“我知道你的意思。”司瑜点点头,“叔爷爷没说,一定是不愿司家的人影响到你们的生活,放心吧,叔爷爷既然让你守护顾家村,我自然会帮你做到,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司家的人知道你们的下落。”

“多谢。”顾沫凌总算对他有了笑容,“哎,我可警告你哈,我师父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都不会放过你,哪怕是上天入地。”

“不会吧……居然这么狠。”司瑜闻言,配合的哀号一声,说罢,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176上天入地也不放过你。

177我给你当靠山吧

177我给你当靠山吧

顾沫凌虽说自家不收吃白饭的,可是,这次留下的却不止是司瑜和玄奕,还有李家村那一大家子,因为他们的理由太过冠冕堂皇:二老经不起劳累,染了风寒……

染了风寒确是真的,可劳累?顾沫凌相信,劳累是被他们给累出来的,李家村离这儿步行得两天,如今天又凉了,这么大岁数的两个老人,怎能不累?怎能不病?

二老终归是李氏的亲生爹娘,听到二老病了,李氏便为难了,她是不愿意那所谓的哥嫂留下的,可是,爹娘终归是爹娘,就这样将他们送回去,她自已心里难安不说,还会被别人的唾沫星给淹死,爹娘不管她不假,可她却不能不孝。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她们家不留吃白饭的。

于是,除了二老和舅舅舅母几人,那些小的都派上了任务,打扫、做饭、割草、喂马等等,他们倒也没有怨言,做的极高兴。

尤其是二舅母,更是每天兴致勃勃的指点着李玉做这个做那个,在她觉得,顾沫凌能留下他们能让他们做事,就已经是接受了他们留下。

对此,顾沫凌表示无语,不过,她也正式的意识到家里人手不够,意识到丫环下人的必要性。

于是,一场“选拔”轰轰烈烈的展开。

司瑜显然高门大户里的公子,闭着眼睛便说出了顾沫凌需要几个丫环几个老妈子几个护院几个小厮,什么一等二等三等,听得顾沫凌云里雾里。

“停停停”顾沫凌一脸苦恼的举手表示服气,“司公子,我早知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了,可我们小家小户的,哪合适你那套啊。”

司瑜很不以为然,他撇撇嘴,跷起二郎腿,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着顾沫凌:“叫瑜哥哥什么司公子,我活得好好的好不好?”

“你姓司又不是我的错。”顾沫凌白了他一眼,起身出门,现在一家子都搬进了新院子,下面的铺子却还在那儿,那些草房子什么的也得想想要怎么利用,还有那马棚子,就挤在原来的茅房那儿,极是紧凑,现在总得扩大一下。

“小姐。”

顾沫凌还没走到院门口,便看到童桦有些失落的站在那儿,看她出来,只是唤了一声便低下了头。

“童桦?”这是怎么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不去上课?在这儿做什么?”

“小姐,你是不是要招丫环下人了?”童桦抬头,目光中流露着期盼,却又有渗杂了不解。

“是啊。”顾沫凌点点头。

“那……那我们也可以参加吗?”不跳字。童桦的双拳隐在衣袖里,已然出汗。

顾沫凌看着他,没说话,她猜到童桦旷课的原因了。

童桦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却仍倔强的抬着头,等着她的答案。

“哎哟,你个小孩子,能帮我们家沫凌做什么啊?毛都没长齐……”二舅母从那边探出头来,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过,话没说完,便被顾沫凌凌厉的目光给吓了回去,她用yīn沉的目光瞥了童桦一眼,又缩回来了院子。

“你跟我进来。”顾沫凌淡淡的看了童桦一眼,转身进了院子。

童桦有些不安,低着头跟在后面,心里极是纠结:小姐好像生气了……

“我就说凌儿不会舍得丢下瑜哥哥的嘛,瞧瞧,回来了吧。”司瑜看到顾沫凌,极臭屁的摇着扇子,一脸得意。

顾沫凌理都不理他,走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童桦。

童桦飞快的抬头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

“童桦,你们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的。”顾沫凌终究不忍心,叹了口气轻轻的开口。

“哇~”童桦抬头正要说话,边上的司瑜却怪叫一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顾沫凌,“我家凌儿果然人见人爱,老少通……唔。”

话没说完,便被顾沫凌随手扔的一块糕点堵住了嘴。

“童桦,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我需要什么样的帮手吗?”不跳字。顾沫凌连眼角也没瞟司瑜一下,只是平静的看着童桦,她知道这孩子心思重,要是不和他说明白,只怕他胡思乱想的要钻牛角尖了。

“记得,小姐要的帮手,要识字,会算账,会功夫,懂买卖……”童桦很认真的回答,看着面前平静的顾沫凌,他心里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茫茫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旷课?”顾沫凌叹了口气。

听在童桦耳中,却似乎是无尽的失望般,他睁大了眼睛,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他想到了一点,心里不由羞愧起来。

“我是要招丫环下人不假,可这与你们一点儿也不冲突。”顾沫凌也不想吓到他,便放柔了语气,看着童桦说道,“我请先生教你们,并不是看你们可怜发的善心,我还没那么伟大,我只是想培养一批忠心的能干的帮手,你们也不必整天想着如何报恩,你们现在认认真真的学好了本事,将来好好帮我做事,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小姐,可是……”童桦想辩解。

“一个不识字的丫环下人,只要我想要,到处都是,就像我二舅母说的,你们这些小孩子现在能帮我做什么?如果我费那么多心思教你们识字学功夫,仅仅是让你们当我的丫环小厮的话,我何必费这么大冤枉功夫?”顾沫凌很平静,她相信童桦只是一时想不通。

童桦脸通红通红的,低下了头。

司瑜跷着二郎腿懒懒的靠在墙上,手上捏着刚刚顾沫凌扔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古怪的看着顾沫凌。

“你们学得好,帮我的便多,学得差的,至少也比打扫的杂役要有用吧。”顾沫凌继续努力,“如果有一天,你们当中有人能考个状元当个官,对我的帮助便不是一般的多。”

“啊?”童桦听到这儿,惊讶的抬头,考状元?他们可是想也没想过的。

“这么惊讶做什么。”顾沫凌撇嘴,她可是说真的,“小买卖尚且需要个靠山,大生意自然更需要,你们之中若是有人能做得大官,那我的靠山不是更稳妥吗?到时候谁还敢欺负我。”

“……”童桦呆呆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最后,他坚决的如发誓般的郑重说道,“小姐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还回来的。”

“嗯,回去吧,今天你旷课了,自已去路老那儿领罚。”顾沫凌淡淡的点头,心里却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是。”童桦重重点头,离开的脚步变得轻快无比。

“凌儿需要靠山啊。”司瑜低低的笑着,身子斜倾到桌上,凑近顾沫凌,眨了眨眼,“我当你靠山如何?”

“你?”顾沫凌故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撇了撇嘴不说话。

“怎么?不相信我啊?”司瑜笑嘻嘻的,没有半点儿人前那贵公子的优雅模样。

“信。”顾沫凌很干脆,不过,她后面的话却让司瑜差点儿呛到,“信你会把我卖了。”

“瞎说,瑜哥哥怎么舍得卖了我的凌儿。”司瑜很无辜的扁嘴。

“切,你可是石家的座上宾、贵客。”顾沫凌很不给面子,她看着司瑜此时的表情,腹诽道:明明是个大男人,装什么萌娃子。

“石家?说到石家,你该怎么谢我?”司瑜却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站起身,站在顾沫凌面前,低下头去打量她,故作姿态,“我想想哈,论家势,你这点儿也不够我塞牙缝的,论功夫,你给我当挡箭牌都太单薄了,嗯,想到了,要不,以身相许吧。”

“去死。”顾沫凌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扔了过去,司瑜笑嘻嘻的接住,却没防到顾沫凌这仅仅是虚招,他还没来不及得意,只觉得脚趾头一阵剧痛,却是被她狠狠的踩了一脚。

“喂,你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隐凡居士的徒弟吧,怎么用这样的市井招术?”司瑜痛得跳脚。

“市井招术怎么了?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招喽,连这个都不懂,还枉称自已周游天下呢。”顾沫凌得意的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他。

“你这丫头真是的,我帮了你,不谢我也就算了,还欺负人。”司瑜一脸幽怨的倚在门边看着她,脚略往伸,不住的活动脚趾头。

“帮我?有吗?”不跳字。顾沫凌故意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到最后却还是茫然。

“要不是我,就你们几个能整到那个石夫人?”司瑜很不满。

“石夫人……”顾沫凌一愣,随即明白了,“原来是你。”

“不是我是谁?”总算明过了?司瑜嘟哝了一句。

“还说我是市井招术呢,你那又算什么名士手段?”顾沫凌上上下下的瞄了他一眼,轻蔑的笑着。

“我……”司瑜哑口无言,他那手段确实算不上什么。

“司公子。”便在这时,李玉端着一杯茶娇滴滴的进来了,看着司瑜的眼睛眨啊眨的。

“瑜哥哥。”顾沫凌忽然起来恶作剧的心思,凑到司瑜身边,第一次喊瑜哥哥,听得司瑜不由一愣,却听她下一句接上,“你的仰慕者来了,好好享受哦。”

说罢,便大笑着出了门。

这丫头……司瑜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笑了,不过,很快他便笑不出来,因此他眼前站着一个眼睛直抽搐的大花脸,他忍不住有些反胃,下意识的便站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喊:“凌儿,等等我,我想到好主意了。”

不等李玉进来,他便侧身追了出去。

可怜的李玉,还没开口便失去了目标,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门口。

177我给你当靠山吧。

178初选丫环

178初选丫环

被李玉吓到的司瑜,从此坚定不移的贯彻了一个决定,整日的跟着顾沫凌身边,她到哪儿,他便到哪儿,任顾沫凌怎么赶,他都云淡风轻的一笑置之。

顾沫凌无奈之极,出门的时候只好都带着寻梅,在家的时候,也不会单独和他呆在一起,毕竟,人言可畏这个词,到哪儿都是真理,她是订了亲的,虽然和司瑜没什么,可是,她也不想让别人误会什么,覃天现在出了远门,可身边还是有他们的人啊,她可不想被他们看轻了。

司瑜倒是无所谓,人多人少又不妨碍他寻开心。

工地上,茶棚里,市集里,砖窖里,一切顺利,顾沫凌每日只需去巡视一圈便可,她的大部分精神还是花在了下一步该怎么做的计划中。

天渐渐冷了,不光是铺子里要进些冬天用的东西,便是自已家里,也要制冬衣准备厚被褥,她想起了当初刚来时在山上看到的那些东西,那些,她曾经怀疑是棉花的东西,她有心想再去山上看看。

那时看到山上到处是宝,可一直到现在,她也只是把山上那些箬叶利用起来,五哥对这些小东西越来越顺手,不止编出了各种小箩小筐,还编出了各式的小玩意,现在在镇上的杂货铺寄卖的倒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么多事,光靠现在这点儿人手却是不够的。

于是,招人手的事情便被提到了第一位。

消息是早就散出去的,她要做的便是安排个时间,一一挑选。

考官的人选,她毫不客气的拉了司瑜出来,他不是最懂的嘛,他不是最招人喜欢的嘛,这样合适的人哪儿找去。

顾沫凌决定,哪个姑娘要是能无视司瑜的魅力,她便当场录用。

“唉,给我老爹选秀女,我都没这么cāo心过。”司瑜很不满的咕噜,不过,他这话几乎是自言自语,顾沫凌根本没听清。

“说什么?”她狐疑的看着他,什么他老爹?她选个丫环跟他老爹啥关系?

“没什么啦,我说认识你算我倒霉。”司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说实在的,他最烦的就是面对这些要貌没貌要才没才的花痴女了,这些,哪有宫里的……

“彼此彼此。”顾沫凌毫不在乎的笑着回了一句。

司瑜抱怨归抱怨,做事却是不含糊,在他的指挥下,一场选秀……选拔便开始了。

顾沫凌要的丫环并不多,只是觉得现在院子大了,让三婶帮着不好意思,让嫂子累着也不是法子,便想着招些做家务的丫环,这个不难,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山村里谁家女儿不是做家务的好手?

顾沫凌也不想弄什么卖身契,要是想买,她上外面买就成了,没必要弄个乡里乡亲的过来,她把年纪限定在了十二岁到十五岁之间,太小的孩子,未免事多,再说了,要找小的,童桦他们就成了,何必麻烦?而大于十五岁,她也不愿耽搁人家,女孩子大了,万一出点儿事,她可负责不起,所以,她决定只签三年。

至于月钱,司瑜不愧是京都来的,一开口,几乎把她整个铺子都要赔出去了。

这点儿,还是顾承泽实在,最后商量之后,决定每月三百文,包食宿,包四季衣服。

之前,顾沫凌要招丫环的事,便传遍了方圆百里,现在这消息传出去之后,更是沸沸扬扬。

这一天,晴空万里,一大早顾家村便涌入了无数携男带女的人。

今天是初选,人又多,所以,便安排在了村外。

寻梅和李绚早早的便带冬菇和青青到了这儿,安排应招的分男女站好,至于那些送儿女来的乡亲们自然得站远些。

现在,从市集那边过来的石板路已铺到了村口,这么多人站在官道上,倒也不会拥挤,顾沫凌和司瑜他们还没到,这儿已是人山人海。

人们瞧热闹的心,自古始然,不管有没有自已的儿女在里面,都赶过来一瞧究竟,有儿女岁数不够的,便存了探路的心思,想着先看看他们都有什么要求,回去以后也好照着教孩子,等下次不就更有把握了么。

寻梅面无表情的站在最前面,她对这些根本一点儿也不懂,一切都是司瑜出的主意,他们照办。

李绚虽然家境也不错,家中也有仆役,可是她爹素来节俭,她娘又一向喜欢自已动手,所以,她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此时,她站在寻梅身边兴味盎然的看着黑压压的人群。

冬菇和青青却有些紧张,她们看到无数羡慕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们还是挺直了腰,冬菇倒还好些,她是顾沫凌的堂妹,帮着自家姐姐帮事,在她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可青青却不同,原先她还有些不安,怕顾沫凌招了丫环就不要她帮忙了,不过,王瑾珏的话却安抚了她的不安:“等招了丫环,冬菇和青青便可轻松些了,只在铺子里帮忙便好。”

是了,凌姐说过让她和冬菇好好学的,还说只要她学好,便不会亏了她。青青微笑着,挺直了腰板坦然的面对别人羡慕的目光,她觉得,她早就和她们不一样了。

而李盈和李玉,却是也站到了人群中。

顾沫凌等人,也没让大伙儿等很久,很快便出来了,魏氏和杨二春等人也跟着出来瞧热闹。

看到来了这么多人,顾沫凌还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司瑜被顾沫凌逼着领了这任务,所以这会儿,他很自觉的当起了主人,板着脸站到众人面前,简单说了一番这次选的人要做什么,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条件,他的声音清朗温润,极是动听,模样又俊,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沫凌注意到了,那些女孩子们果然是招架不住司瑜的魅力了,不过,很意外的,她瞥见了第一排的李盈,此时的李盈居然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受司瑜的影响,而旁边的李玉,却一脸的花痴样。

顾沫凌暗暗点点头,这个李盈表妹还算不错,虽然在初见司瑜时有短暂的羞怯失神,可后来,却一直没在司瑜面前露面,倒是李玉,成天儿的想凑到跟前去。

顾沫凌扫过她们,在后面,又发现了三个人,那三个看着司瑜的目光中虽然赞赏,不过,很快便移开了目光,规矩的站着。

看来,司瑜的魅力也不是百分百的嘛。顾沫凌暗笑,回头冲顾承泽眨了眨眼。

顾承泽会意,微微一笑,他们兄妹俩私底下可是通过气的,要是谁能抵得住司瑜的魅力,便可优先考虑,顾承泽自然赞同,他从小也是在丫环堆里长大的,对丫环们那种想破脑袋想爬主子床的行为极是痛恶,他可不想以后来这样。

“第一排,到前面来。”寻梅看司瑜冲她点头,便开始喊话。

第一排的女孩们左右看了看,犹豫着上前。

“把头抬起来,伸出双手。”寻梅表示很无奈,不过,这是给自家选丫环,她只好一板一眼的做着司瑜交待的步骤,待女孩们照做之后,她退开一步,目光扫向对面站着的面无表情的玄奕,皱了皱眉,这个玄奕整天板着个脸,比当初的覃天还要冰冷,寻梅抿着唇,移开目光,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人,她不由一愣:他怎么也来了?

人群里,陈逸轩冲她温柔的一笑,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寻梅脸上一烫,别开了头。

那边,司瑜和顾沫凌兄妹俩已开始选择。

不过,事实与司瑜的想法有些出入,他原本的意思就是看女孩子们的双手,经常干活的人,手上总是有薄茧的,可是他忘记了一点,这儿来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哪个手上没茧?

一排看下来,就是李盈李玉手上,也多少有点儿。

他只好耐着性子去看女孩们的脸,这一瞧,心里更不得劲了。

这些女孩子,虽然都是精心梳洗过来的,可是,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哪里入得了他的眼?想想宫里,最差的宫女到了这儿只怕都是天仙了。

“咳,这些人以后毕竟是你们自已要使唤的,还是你们自已去挑个顺眼的吧。”司大公子想逃跑了。

“那可不成。”顾沫凌忍着笑,偏不放人,“我们没经验啊,哪有司公子你能慧眼识明珠的本事呢,要是你不给我们当个指路明灯,那我和六哥岂不两眼一抹黑了?”

“对啊,司大哥,说好帮忙的,现在开溜可不仗义了。”顾承泽更干脆,直接搭上他的肩防着他开溜。

开玩笑,没有你在这儿,他们怎么看得出哪个禁得住美色的考验啊?

顾沫凌和顾承泽兄妹两很热情的“奉承”着司瑜。

“这样啊,要是某人能喊我一声瑜哥哥,我便勉为其难再帮你们挑挑。”司瑜得寸进尺,继续选人的同时还不忘占顾沫凌的小便宜。

“瑜哥哥最好了。”顾承泽嘿嘿一笑,拉着司瑜继续往前走。

“呃,你又不是凌儿。”司瑜没好气的拍开顾承泽的手,白了顾承泽一眼。

“你又没说明白,我还以为让我喊呢。”顾承泽“委屈”的嘀咕一声,“再说了,我与七妹长一模一样的,我喊和她喊,有什么不一样?”

司瑜无语了,能一样吗?他又不是断袖,不过,当他瞥到顾承泽和顾沫凌偷偷的互视偷笑时,他就明白了,这丫的就是故意的。

好吧,看我不选个最丑的恶心恶心你们,到时候看着吃不下饭可别怨我,哼。司瑜决定“报仇”。

178初选丫环。

179别当我们是软柿子

179别当我们是软柿子

这些女孩子们虽然年纪小,却都是惯会做家务的,每一个人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有茧痕,乍听到选这个还要看手,有些手糙甚至冻疮未消的,心里便有了失意,面露几份愁苦便更难免。

司瑜一个个看过去问过去,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却仍有半数人留下,那些落选的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手的缘故,他虽然心里想着给顾家兄妹“好看”,可真到挑选时,便不自觉的苟刻起来。

个子太矮,不要,说话含糊,不要,目露痴迷,不要,未语先怯,不要,长相丑陋,不要,身有残疾,不要,语言琐碎,不要……

这一连串的“不要”转下来,让跟在后面的顾沫凌和顾承泽两人频频无语,这还是挑丫环吗?简直是……当然了,司瑜是为他们家费这么大心,他们也不好拖他后腿,便干脆的闭口不言,只是安静的跟着后面。

挑完丫环挑小厮,这个却是简略许多,剔去歪瓜劣枣,其余的全留下。

初选之后,自然是复选,可时值正午,累了这么久自然是渴了饿了累了,于是,带着这许多人一起回去吧。

院子里已摆上了几桌丰盛的菜,冷盘热菜,有荤有素,白面馒头白米饭热气腾腾,还有各色糕点蜜饯茶水,一进门便是香气扑鼻,诱人食欲。

“咕嘟”一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咕咕”一大片。

这些人平时在家自然没看过这么多好吃的,而且有些还是半夜赶过来的,怕误了机会连只是在路上匆匆啃几口干粮,又折腾了一上午,早就饿了。

可是,眼巴巴的这么菜,司瑜也好,顾家的人也好,愣是没一个开口说“你们吃吧”,反而自已一干人进了堂屋坐下,吃得津津有味,就这么将一大帮子人晾在了院子里。

有那自知失仪的便低下头敛心静气,也有那目露欢喜直盯着满桌美味吐口水的,有些老实的父母,见到此时此景,便以为主家今天并不待饭,就取了自带的干粮递了上来,不过,大多数却都是犹豫,唯有李玉,自恃是顾沫凌的表妹,参加这选拔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所以,她欢天喜地的上前,一手就捞起了一只大**腿,塞了个满嘴油,边吃还边含糊的招呼大家:“愣着干什么,吃啊,这些都是我表姐招待你们的。”

李盈站在人群里,不屑的看了李玉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低眉顺目的静静站着。

人群中,有意动的,有犹豫的,有视而不见的。

司瑜等人虽然是自顾自的在吃饭,可对外面这些人的反应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么麻烦做什么?赶紧让他们吃饭啊,吃完了下午还能继续选。”顾承泽有些纳闷了,他虽然也是丫环小厮伺候长大的人,可这些,根本没他cāo心的份啊。

“先丫环,丑点儿不要紧,重要的是人品,要是你选的人,成天想着怎么爬……怎么讨公子们的欢心,那你家以后肯定家宅不宁了,还有,这当丫环的,该有当丫环的规矩,主人家没开口,她们怎么能自作主张呢?”司瑜看了他一眼,侃侃而谈。

好吧,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些道理。顾承泽很自觉的闭上嘴。

吃罢后又等了好一会儿,司瑜才让寻梅去吩咐他们吃饭,这句话一出,许多人一涌而上,有着急的,有慢条斯理的,各有各的吃相,很快,几桌子席面便一卷而空。

李玉面带得色,取笑别人:“都跟你们说了,这是我表姐招待你们的,还不信,现在知道了吧,我表姐人可好了。”

她的嗓门极大,顾沫凌坐在堂屋里,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她不由无奈的摇头,有这个李玉在,以后那些丫环能不被带坏吗?不过,再一想,李玉越是这样明目张胆,她不就更有不留的理由吗?

院子里,吃饱喝足的人却小心翼翼的退到了边上,生怕自已一不留神碰坏了东西,唯有十数个吃完后,将自已面前残渣骨头之类归拢到碗里之后,才退到一边。

用过饭,便是根据他们擅长的让他们各自展现,不过,此时才是真正的过过场面。

司瑜说的,也是顾沫凌最在意的,她不希望接下来的日子,自已家会因为某个丫环起了贪念弄得麻烦不断,在她觉得,人品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有没有特长,那是附带的,有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人勤快、心善、肯吃苦就好了,要不是为了堵二舅母的嘴,她根本就懒得弄这么麻烦,直接在顾家村选几个不就好了嘛,何苦这么费事。

一天下来,最后只留下十名女孩子,这十个中,有擅长绣花制衣的,有擅长厨艺的,有擅长家务的,各有所长,唯一的共通点,就是由始至终,她们没为司瑜的美色所惑,在后来的明试暗试中,也一直做的很出色。

除了这十个丫环,还找了五个机灵的小厮,给几个哥哥使唤,另外又找了五个护院家丁,当然了,这些护院的功夫自然比不上顾沫凌等人,只是比寻常人的身手好些。

签完了契约,根据他们各自擅长的初步分派了职务,便让各自回去,说好三日后正式上工,只是刚开始条件有限,他们得自已带被褥和换洗衣衫,等以后置办好之后再发给他们。

忙了一整天,总算安静了下来,顾沫凌只觉太阳穴微微发胀,不由叹气:找几个下人也这么不容易,这还是少数的,那些大户人家几百几百的都怎么整的?天天不得累死?

大户人家哪里用得着主人家这么亲力亲为,都有专门的管事负责了,挑好了人再带到主人家面前确认就成。司瑜没发过任何一个笑话顾沫凌的机会,他对今天被他们兄妹两利用的事很是不满。

顾沫凌才不理会他的抱怨呢,说了不留白吃饭的,又不是让他肩挑手提的,干嘛这么小气。

院子里,冬菇她们还在收拾,一边还在议论着今天的事,极是兴奋。

唯有一个人却是极不高兴,那就是李玉,她可是自信满满的,可谁知,最后还是给刷下来了,原因就因为吃午饭时,她太急了,人家没动手,她便抢了桌上的大**腿……

怎么会这样?不就是吃个饭吗?怎么这也是考试了?

李玉又气又伤心,她觉得,就凭她是顾沫凌的表妹,也应该有个照顾才是啊,那个司公子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她的心呢?枉她还对他一片痴情,却被当成狼心狗肺扔了。

“盈表妹,你来一下。”她正无精打采的擦着桌子,便看到顾沫凌走出堂屋,招呼李盈进去。

李盈倒是脸色平静,似乎被刷下来是意料之中般,放下手中的扫帚,踩着小碎步进了堂屋。

“盈表妹,今天未被选上,可是有记恨姐姐?”顾沫凌笑盈盈的倒了杯茶放到李盈面前,这个表妹,她并不是不满意,只是她要的只是丫环,李盈虽然家务做的也是极不错的,可是,她还是觉得那样太埋没李盈了,不过,要是留在自已身边记账什么的,她又觉得不妥,那个大舅母虽然话不多,可是,她总觉得大舅母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所以,她对李盈便也存了一份顾虑。

“表姐莫这样想。”李盈忙摇头,“表姐没选我,自然有表姐的道理,我怎会怪表姐呢。”

“那就好。”顾沫凌点点头,主动解释了一下,“你能读能写的,当个丫环太屈才了,而且,我们毕竟是表姐妹,若是让你来给我家当丫环,怎么也说不过去,等以后有什么合适的,到时再请盈表妹来帮我一把。”

李盈自然不会推辞,又坐着说了一番话,顾沫凌见她是真的没有心结,便放她去休息了。

可是,李盈懂事,有一个人却是不懂,李盈前脚出了堂屋,二舅母后脚便拉着李玉进来了,冲着顾沫凌便问:“我说沫凌,玉儿好歹也是你表妹妹,你怎么就不照顾一下呢?怎么就便宜了别人也不愿意照顾她一下呢?”

“这件事,结果不是出来了么?”顾沫凌淡淡的看了看二舅母,她就知道有这一出。

“我家玉儿哪点儿比不上人家?”二舅母极不服气。

“你不是全天在边上看着的吗?或许,玉表妹确实不比谁差,可是,我要的丫环,是需要为我做事的丫环。”顾沫凌微皱了皱眉,“而玉表妹,却并不是当丫环的料。”

“那是,我家玉儿怎么着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二舅母撇了撇嘴,有些分不清状况,居然接着顾沫凌的话这般说道。

“所以,玉表妹还是回家当个小姐为好,我这儿,不缺小姐。”顾沫凌不由失笑,自已都这么说了还跑这儿怪她不收李玉当丫环,她要的可是丫环,又不是请人来当小姐。

二舅母脸上的皱褶抽了抽,她瞪着顾沫凌,肥厚的嘴唇动了又动,好半晌,她才扁了扁嘴,有些耍赖的咕哝了一句:“反正,你别想这么把我们赶出去。”

“实在抱歉的很,我正打算明日准备车送几位回去呢,三天后,他们来上工,我总不能让人露宿山林吧。”顾沫凌端着茶杯,径自把玩着盖子,正眼也不看面前两人。

“你……”二舅母被气得一哽,张口便要骂人,不过,她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硬是把气忍了下来,有些不服的说道,“你怎么能这样?你外公外婆还病着呢。”

“外公外婆要是想留下,我自然好好照应着,可是……”顾沫凌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二舅母,“外公外婆有病,难道二舅母也病了不成?”

“你……你给我等着。”二舅母终于忍不住,气呼呼的拉着李玉出门。

“喊你一声二舅母,已是给你极大的面子了,但,若是你再敢去给我娘添堵的话,我现在就让寻梅把你扔出去。”顾沫凌一针见血戳穿了二舅母的那点儿小心思,冷笑着走到她面前,“我娘不计较当年的事,完全是看在二老的面子上,可是,那并不代表我们兄妹几人也是软柿子,二舅母想做什么,还是先惦量惦量吧。”

二舅母的脸瞬间变得紫涨紫涨,她想要反击,可是,面前站着的顾沫凌散发的冷冽,却无故的让她直冒冷汗,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是说真的……

179别当我们是软柿子。

180铺子里少东西了

180铺子里少东西了

顾沫凌的威胁,似乎真的起了作用,第二天起来,便看到二舅母勤快的打扫院子,看到她也是满脸堆笑,对李氏更是嘘寒问暖。

不过,该回去了总是得回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顾沫凌还没开口,顾承泽便提出来了:“两位舅舅远道赶来庆贺,按理说该多留几日才好,不过,甥儿思及两舅舅家中也是家大业大,便不好留客,正好,甥儿明日得空,亲自送舅舅们回去如何?”

人家都提出送客了,他们能赖着不走吗?两位舅舅毕竟是要面子的,二舅虽然不愿意走,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开口,便听他大哥在说:“说的是,我正想跟你们说呢,这次来呢,一来是贺二全两娃子满月,二来是贺你们乔迁新居,三嘛,自然是来见见你的,失散十六年,现在总算团圆了,你母亲能心安,我这做舅舅的自然也代你们高兴,我们家里虽然也没什么,不过出来久了总是不好,明儿就劳乖甥辛苦一趟了。”

“好说。”顾承泽其实早就看二舅母几人不顺眼了,之前不说是因为家里有喜事,不想找晦气,可现在又怕什么,说起来,他还就没怕过谁。

“大哥,爹娘身子还没好呢。”二舅见他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拐着弯提醒。

“有车坐,怕什么。”大舅瞪他一眼,有些不齿自家弟弟的赖皮,他的妻子懂诗书识礼仪,他朝夕相对的也学了不少,所以,对当年的事,他便越发觉得亏欠了李翠。

“可是,爹娘岁数大了。”二舅仍在努力。

知道岁数大了别让他们出来啊,还三番两次的往这儿赶做什么?顾沫凌腹诽着。

“还是多住几日吧。”李氏心软,想到爹娘这几天确实难受,便开口留人。

“就是就是,等好了再走不迟啊,家里又没……”二舅母连忙接话。

“两位舅舅尽管放心,外公外婆在这儿养身子,我们自不会怠慢,待二老大好了,再送二老回去不迟。”顾沫凌淡淡的开口,打断了二舅母后面的话,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二老可以留下,你们还是先走吧。

“如此,也好。”大舅想了想,点点头同意了。

二舅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不吭声了。

“表姐,我能不能住在这儿?”就在这时,六娃却巴巴的看着顾沫凌说话了,他见所有人都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笑了笑,“我想和信娃他们一起学功夫。”

“我也想学。”二舅母边上的小男孩也兴奋的举起手。

这个……顾沫凌为难了,按理说,谷儿信娃他们能学得,他们自然也能学得,可是,就这样应下,只怕以后更不好和那个二舅母撇清关系了。

“学什么功夫?学了好捣蛋吗?”不跳字。大舅母却轻斥着六娃,“给我回家好好念书识字去。”

“娘。”六娃不高兴的嘟着嘴,却不敢怎么放肆,只是低低的反驳,“这儿也能学识字。”

“我不同意。”大舅母板着脸,颇有威严,顿时让六娃熄了声,只好委屈的垂着头。

“要不,让九娃留下?”二舅母却是眼前一亮,心想:我孩子在这儿学字学功夫,我以后不就能常来看他了?

“小表弟多大了?”顾承泽看着那个还拖着两鼻涕的九娃。

“三岁了。”二舅母以为机会来了,忙笑着回答,“他呀,可聪明了,又懂事又听话,一定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顾沫凌不以为然的听着,她注意到,二舅母说这话时,李盈等人都低着头假装没听到,便是李四田也撇开了头看向别处,便知二舅母这话水份极大。

“才三岁啊。”顾承泽失望的摇头,“那可不成,太小了,学功夫可是很苦的,就是信娃现在也受不了呢,不成不成。”

“不学功夫,让他留下识字也好啊。”二舅母这会儿反应倒是挺快。

“大舅母知书达礼,几位表哥表妹的又都是识字的,二舅母何必舍近求远呢,再说了,我们平日事多,要是让小表弟留下,我们照应不到,万一被人欺负了可不好。”顾沫凌哪里会给她机会,好不容易绝了李玉这条路,还会留下这么个小不点儿给自已找麻烦吗?

“那些小叫化子,还不是你的人么,怎么敢欺负他啊?”二舅母明显不信。

“那些孩子虽然是我领回来的,可是,孩子嘛,毕竟不懂事,又素来在外面自在惯了的,打起架来下手也没个轻重,二舅母若是有心想栽培小表弟,不妨请个正经先生回家教教,我这儿的先生也只是教他们识得字写得字,于小表弟实在没有什么帮助的。”顾沫凌很难得的耐心解释,“再说了,盈表妹也是能写能画的,二舅母想给小表弟开蒙,让盈表妹教他也是一样的,自家姐弟,又在二舅母眼皮子底下,小表弟总不至于受了外人欺负吧。”

“这……”二舅母顿时哑口无言,她这时才真正明白过来,这姐弟俩是摆明了不让他们留下来啊。

行吧,不留就不留,不过,不是明天才走么,趁着还有机会,她得争取点儿什么好处才好。二舅母心里有了主意,便不再说话。

顾沫凌见她不纠缠,也就不理会他们,吃了饭便出去安排事情。

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食宿总得准备一下,丫环小厮护院的衣服总得看看什么样子才好看,这穿出去,也是他们顾家的脸面。

这一点,顾沫凌倒还是同意司瑜的观点,他选的这十个丫环,个个眉清目秀,身高差不多,连身段也差不多,说这样站一起才有气派,顾沫凌倒不在意什么气派不气派,不过也不能让人觉得寒碜,说不定以后还要招人还得扩大下人阵容呢?与其以后再想这些零碎的事,还不如现在有空一步到位呢。

“二嫂,你帮我瞧瞧,怎么搭配才好看。”王瑾珏已出了月子,虽然仍不能太劳累,可也能走出房门出出主意,于是,顾沫凌便让青青去铺子里抱了几样布匹到二嫂院子里讨主意,李绚自然跟着一起。

“这个我哪里懂得。”王瑾珏刚生了孩子,又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此时的皮肤较之前更好,人已丰腴不少,笑起来,脸色还有浅浅的酒窝,极是好看。

“二嫂不懂,那我们就更不懂了。”顾沫凌将几款布料扯在一起对比,她选的这几个都是淡雅的颜色,她本人就喜欢这些淡淡的,所以,自然而然便挑了这些,“将来这些人可是要成天在眼前晃的,要是穿的衣服又艳又俗,多刺激眼睛啊,还是选个看着舒心些的好,二嫂对绣花最精了,这如何配色不问二嫂问谁去。”

“你这嘴啊,越来越会说了。”王瑾珏不由失笑,也拿起布料对比着。

“红色好看。”李绚却不以为然,不就是几个丫环嘛。

“那是你最爱红色。”顾沫凌无语的摇头,她好像就没见李绚穿过别的颜色,她看看李绚,凑到边上戏谑的问,“要不,你房里的丫环也跟你一样穿红的?”

“什么呀。”李绚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顿时脸一红,白了她一眼。

嘿嘿。顾沫凌见她不说话了,和王瑾珏两人相视一笑。

最终,选了湖蓝色作衣衫和长裤,外面则配上湛蓝的对襟及膝马甲,湛蓝色布鞋,湛蓝色发带,小厮的却是简单,湛蓝上衣,黑裤黑布鞋就成,护院的嘛,青衣黑裤黑布鞋就可以。

李绚百无聊赖的听她们讨论来讨论去,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便坐到小床边,逗弄着睡着了的信果和鸽儿玩,时不时戳戳这个的小脸蛋,摸摸那个小手,那软软的触感让她小心翼翼却又爱不释手。

“凌姐。”青青又匆匆的跑了上来,脸上有些焦急。

“怎么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她。

“刚刚我清点东西,好像少了几样。”青青极不安,现在这铺子里可都是她和冬菇在负责,顾承泽虽说负责记账算账,可这两天却没怎么到那儿,铺子里有生意进出,都是她和冬菇用自已的方式记下,然后报给他听的。

“少什么了?”顾沫凌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少东西呢。

“一些糕点蜜饯,六尺碎花布头,三十文钱,三块丝帕,两盒上好的脂粉。”青青飞快的报了出来,“刚刚回去的时候,冬菇也刚从茅房回来,我们发现有些东西被动过了,心里觉得奇怪,就清点了一下。”

刚刚?顾沫凌皱眉,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少这么多,看来这人倒是对铺子里的东西挺熟的啊。

“东西可翻乱了?”王瑾珏也是奇怪。

“不乱。”青青摇头,“我和冬菇平日都是从哪儿拿的东西便放回哪儿,从来没改过地方,所以,东西被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这习惯自然是王瑾珏教的。

“可瞧见谁去过那儿?”李绚也不欺负小孩子了,靠到这边感兴趣的问,她爹是捕头,她从小跟着,耳闻目染的多少也知道些。

“之前,冬菇的娘去过,不过,她是去拿糯米和红枣这些给婶子熬粥的,拿了就走了,我去的时候,倒是在路边遇到凌姐的二舅母了,不过,她好像是从村子里闲逛回来的,再……我离开这段时间,就不知道有谁来过了。”青青低头想了想,细细解释。

“去把冬菇找来问问。”李绚忙吩咐青青。

“不用。”顾沫凌却拦着青青,很平静的说道,“这事儿先别跟任何人提,你回去告诉冬菇,别当这事没发生过。”

“啊?”青青惊讶的睁大眼睛。

“去吧,有一必有二,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露出马脚,要是我猜得没错,她还会再来的。”顾沫凌笑笑,挥手让青青先回去。

青青虽然满心疑惑,不过见顾沫凌都这么说,便只好应下,不安的走了。

“知道是谁了?”李绚好奇的问。

顾沫凌和王瑾珏相视而笑,却不约而同的摇头。

“哎,真不够意思,姑嫂两人联手欺负我一个啊?”李绚不满的嘟着嘴,直到顾沫凌招了招手,让她凑过去,她才又笑了。

三个人凑着头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才各自行事。

180铺子里少东西了。

181逮了个大肥贼

181逮了个大肥贼

从王瑾珏那边出来,顾沫凌和李绚两人显得极是高兴,手上还拿着一包上好的布料,边走边讨论着王瑾珏绣花如何了得,制衣如何拿手,又说这包布料如何漂亮如何难得。

“凌姐姐,你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每天进出的东西这么多,全交给两个丫头,你也放心啊?”李绚好奇的问,“我看你都不去看一下,每天她们交多少便多少,那怎么成呢?”

“看什么,小小铺子,每天进出的不就那些嘛。”顾沫凌不在意的回道,带着李绚往外走。

经过顾承泽的小院时,李绚又好心的提醒道:“你铺子里有多少东西你可清楚?按我说,你还是清点清点,心里也好有个数,她们两个小丫头,你不提醒,她们怎么懂?原先你们住在那儿,那些钱放在铺子里倒也没关系,可现在,你们人也没守在那儿,还把钱放那儿,可别让人给捞去了。”

“绚妹说的是。”顾沫凌笑道,“那就听你的,明后天得空,就清一次吧,至于东西,倒不至于有人这么大胆,边上不还有大伯和三叔家嘛,没事的。”

两人抱着那包布料绕过台阶往铺子里走去,边走还边说着这布料如何如何。

顾承泽的院子里,二舅母悄悄伸出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顾沫凌和李绚在铺子里略坐了坐,便空着手出来了。

“今天也没什么生意,你们收拾收拾就关门吧,明天有空把东西都清点一下,看看这段时间我们可赚了多少。”顾沫凌笑着吩咐冬菇和青青两人。

冬菇和青青会意,清脆的答应着。

吃饭的时候,顾沫凌和往常没什么两样,面色温和,和司瑜等人有说有笑,吃了饭,闲坐了会儿,便各回各房休息。

深夜,圆月当空,忙碌了一整天的人们都静静的进入了梦乡,只偶尔的山风拂过,带去树梢些微的悉索声。

突然,“啊~~~”一声惨叫声响彻整个顾家村,回荡在山林间,人们乍然惊醒,纷纷披衣而起,奔出房门。

顾沫凌自然也不例外,事实上,她等的就是这一声惨叫,她和李绚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事发地点:她家的铺子里。

只见铺子正中间,有个肥肥壮壮的东西吊在顶上晃晃荡荡,晃得铺子顶吱呀作响,似是不堪负荷随时要断般。

随后来得最快的自然是司瑜、玄奕、寻梅和顾承泽,不过,边上的顾言林等人动作也不慢,他们披着外衣,手里端着小油灯惊慌的跑了过来,看到铺子里的情形,顿时愣了。

这……贼?

“什么人?这么大胆?”寻梅的剑瞬间抽了出来,直指那肥肥壮壮的倒吊物,玄奕不声不响的,手中已多了一根长棍,挡向了那倒吊物的后面。

一剑一棍将那倒吊物夹在了中间,停了晃动,却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啊~~~救命~~~”

顾沫凌和李绚相视一眼,忍着笑,此时,家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外面还有不少纷踏的脚步声往这边传来。

“闭嘴”寻梅一听那声音便知道是谁了,可她看到顾沫凌隐隐的笑意时,便明白了,自家小姐这是有意要整人啊,再瞧瞧屋里凭空多出来的简单机关,心里更笃定这是顾沫凌有意为之,便装作不认识面前这人是谁般,冷声斥道,“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居然敢偷到我们家里,哼,看我不断了你的第三只手。”

说着,手中剑凭空挽了几个剑花,化成一道寒光直指那人挥舞的手。

“别别是我,是我啊”那人大骇,惊慌失措的嚷道。

“你?你又是哪个?”寻梅皱了皱眉,剑一指,把那人脸上的布巾挑了下来,居然是二舅母那涨红的脸。

她倒是还不算笨,还知道做这样的事先遮上脸。

“呀,二舅母你怎么在这儿?”顾沫凌惊呼出声,很是惊讶,然后对寻梅说道,“还愣着作什么,快把二舅母放下来。”

寻梅瞥了二舅母一眼,剑“刷”的一下,高高吊在顶上的绳子便应声而断。

“啪”

“哎哟哟,摔死我了。”二舅母一头栽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好久才哼哼哈哈的喊了起来,边捧着自已差点儿断了的脖子抬头去看顶上,边骂道,“哪个天杀的把绳子放这儿,真缺德。”

“这是我家小姐用来防贼的,只要贼不进门,便伤不到,何来缺德的说法?”寻梅顺手挽着剑花,刷刷刷的,众人听觉一阵光影,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的冷冽。

二舅母闻言,顿时面如死灰,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顾沫凌,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出什么事了?”顾言槐现在帮着他爹带领村里的巡逻队,一听到这么大动静,自然跑得最快,很快便带着人到了,站在后面惊讶的问。

“没什么,是我家二舅母不小心摔着了。”顾沫凌随意寻了个借口,虽然二舅母入室做见不得人的事是真,但怎么说也是自家人,要是传出去,总是不好,再说了,顾沫凌对李四田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她也不希望今天的事传出去,让他们抬不起头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顾言槐松了口气,朝铺子里张望了一下,“这么晚了到这儿来怎么也不带个灯呢。”

“我在这儿做了些机关,她一时不知道,碰到机关了。”顾沫凌笑笑,“不好意思,惊扰大伙儿好梦了。”

“没事就好。”顾言槐见没什么事,便招呼着后面的人回去了。

外人走了,接下来就是关起门来自家人解决的事了。

顾沫凌虽然给维护面子,可并不代表她就这样放过,她淡淡的看了看仍瘫坐在地上的二舅母,朝寻梅示了示意。

寻梅收起剑,冷着脸冲二舅母说了一句:“你是要自已走?还是要我扶你?”话里的冷意哪里有扶的意思?

二舅母刚刚那一摔可不轻,又被寻梅的剑给吓着,哪里敢让她扶,挣扎着便要起来,可是,屁股刚抬起,脚下一软,又摔了回去,她闷哼一声,再不敢乱嚎了。

其实,李四田等人都跟到了这儿,可是,他实在气岔自已的娘做这样丢脸的事,所以便站在了外面不肯进来扶一下,他的哥哥嫂嫂也是低着头跟在后面,李玉更是咬着嘴唇不想理会她,最后,还是二舅看不过去,叹了口气进去扶起来了自已的媳扫。

“真是她?”青青因为今天的事,心里极不安,后来见顾沫凌有了安排,她心里记挂着这事儿了,所以便回家和家人打了个招呼,便住在冬菇这儿,这会儿自然也跟着出来了。

“没事了,回去休息。”顾沫凌冲她们淡淡一笑,率先走在了前面。

冬菇正要跟上,被魏氏拉住了,低声说了几句,便拉着冬菇和青青回了屋,顾言林和顾言生两兄弟也没有跟上,毕竟,这事儿是顾言生的亲戚做的,他们若是跟着,他们说话也不方便,还会让顾言生面上不好看。

回到院子里,司瑜便说自已困了,带着玄奕回屋继续睡觉。

其他人都聚在了李氏所在的堂屋里,李氏和二老都已起来,正坐在堂屋里提心吊胆的等着。

“娘,你……”李玉红着眼眶,看着她娘好一会儿,一跺脚跑回了自已的房间。

李四田和他的哥哥李二田站在门,满脸羞愧,皆低了头,看着自已的脚尖。

顾行周兄弟几个站在李氏身后,怒目看着步履蹒跚的两人。

顾言生和李氏两人并排坐着,一声不吭,也不去看那两人。

大舅见气氛沉闷,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边上的大舅母暗中掐了一把,他回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口的两人,叹了口气背过身去。

大舅母又朝李盈兄妹几人看了看,李盈等人很识趣的各自回屋,顺带的拉走了有些不愿走的六娃。

唯有二老坐在堂上,被气得直颤抖,看到两人出现,老人站了起来,手指着他们,却只是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大舅母用手肘碰了碰大舅,他才回过身来,看到老人气成这样,慌忙上前又是抚xiōng又是捶背的轻声安慰着。

老人好不容易缓过了气,一张老脸通红通红的站了一会儿,才垂头丧气的说了一句:“凌儿,这事儿,该怎么办就该怎么办,我是管不了了……唉。”

说罢便踉跄的转身,大舅愤愤的眼了二舅一眼,扶着老人便要进屋,同时,大舅母也一声不吭的扶起了不停抹泪的老太太。

“你这么晚去哪儿干什么?快跟甥儿甥女解释解释啊。”二舅扶着有些脚软的二舅母进了门,狠狠的瞪着她,似乎很愤怒,却有带着一丝侥幸的期盼。

顾沫凌看了他们一眼,忽然失去了兴趣,原先,她是想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一下二舅母,可此时此刻,看到二老如此,不由一叹:“六哥,寻梅,天一亮,便送他们回去吧。”

“是。”寻梅应得极干脆。

“哎,哎,沫凌,你听我解释。”二舅见到顾沫凌冷然的转身,忙放开了二舅母,抢先一步挡在顾沫凌面前,讨好的笑着,“你二舅母一时糊涂了,你别生她气,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不相干的人,值得我动气么?”顾沫凌面无表情。

“怎么能说是不相干的人呢?”二舅讪笑着,“我和你母亲怎么着也是亲兄妹,我知道,你二舅母这样做确实是过份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个……”

“兄妹?”顾沫凌不由轻笑,冷冷的看着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与我娘十年前便没有兄妹情份了吧?不是说是我们家要是能翻身,毛竹脑头倒生根、冷饭抽芽三寸芯、扫帚柄里出冬笋的么?只是不知这些可有在二舅家应验了没?”

“这……这……”二舅顿时哑口无言,而二舅母却是“扑通”一声软到在地,她知道,什么都完了。

“看在外公外婆的面上,送官就不必了,但是,属于这儿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带走”顾沫凌瞟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人,转身扶起李氏,“爹,娘,很晚了,回去睡吧。”

181逮了个大肥贼。

182躲在路边的丫环默儿

182躲在路边的丫环默儿

天一亮,寻梅便套好了马车,冷着脸等在路边。

这一次,就连李玉也很自觉的起了个大早,更别提李二田和李四田等人了,唯有不晓事的九娃哼哼叽叽的不愿走,被李二田一把拎了过去,他扁了扁嘴就要哭,却被李四田狠狠一瞪,吓回了刚要嚎出口的哭声,想哭又不敢哭的缩在李二田肩上。

二舅母双手拢在袖中缩着脖子低着头跟在二舅身后。

大舅一家也起来了,不过,他们显得坦然许多,站在院子里和顾言生、李氏道别,叮嘱二老小心身体、等二老好了再来接他们之类的话。

“凌儿,去给大舅二舅准备些回礼。”李氏叹了口气,侧头吩咐顾沫凌。

“我去吧。”杨二春抢着应下,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自家这小姑心里不定怎么不舒服呢,还让她去准备礼物,那是不让她更不舒坦么?

“不用,不用。”大舅忙摆手,他有些愧疚的看着李氏,“三妹,以前是哥哥们对你不住,现在看到你过得好,我们也放心了,爹娘年纪大了,又病着,路上实在不便,这些天就辛苦你们了,等他们好些,我再来接他们。”

“大哥,都过去了。”李氏摇了摇头,“昨天的事,跟你们没关系,别放心上。”

大舅连连叹气,不再说什么。

杨二春给两家各备了半石大米、一筐蔬菜肉食糕点之类、两匹布帛,让顾行周扛着送到车上。

另一边,王瑾珏拉着李盈递上一个木盒子。

“二表嫂,这是?”李盈疑惑的看着王瑾珏,没有接手。

“这是七妹让我给你准备的。”王瑾珏微微一笑,塞到李盈手上,“七妹说,盈表妹能读会写的,当丫环太屈才了。”

“这话,凌表姐找我说过了,我晓得的表姐的心意的。”李盈淡淡一笑,将盒子推回去,“这个,却是不必。”她以为,这是顾沫凌对她心存歉意才送的礼物。

“拿着。”王瑾珏摇了摇头,“你听我说,如果有一天,七妹要再请先生,你若还有心想帮她做事,便再来试试。”

“先生?”李盈惊讶的看着她,连身边的大舅母也侧头注意着她们俩。

“是,七妹请先生教孩子读书练功呢,里面有一半是女孩子,光现在的先生是不够的。”王瑾珏没有详细说明,只是略提了提,说了些鼓励的话。

李盈一知半解的看看王瑾珏,又抬头看了看边上的娘亲,犹豫了一会儿,打开了盒子。

里面整齐的排放着笔墨纸砚。

李盈一下子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略红了眼圈盖上盒子,轻声说道:“谢谢二表嫂,也代我谢谢凌表姐。”

王瑾珏笑着点点头,退到一边。

送走了他们,一家人便各忙各的。

孩子们都去了学堂,顾行正带着阿泉去了茶棚,顾行周和顾行全也出了门,顾行英待在自已院子里编制各种箬叶箩筐,杨二春去替二老煎药,王瑾珏回屋照看两个小孩子,顺便准备丫环们的发带,衣服之类的得量身后才能做,唯独发带不必,所以,她便趁着得空多制起来。

所有的人,不用吩咐,便自动的忙了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被他们不约而同的揭过。

顾言生怕二老气坏身子,也没有下地,陪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只是,他本就不是擅言的人,气氛便有些沉闷。

不过,二老也不在意,他们是知道这位女婿的脾性的,此时见他这样陪着,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歉疚。

顾沫凌本来到铺子里是交待冬菇将昨天布置的东西收拾干净,可是去的时候,冬菇和青青已收拾妥了,魏氏也在帮忙,见了顾沫凌便停了下来。

“沫凌啊,要找什么?”魏氏笑着走过来。

“三婶,一会儿得空,去陪我娘坐坐吧。”顾沫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放心吧。”魏氏了解的点点头,笑道,“都多少年了,你母亲便是一时心里不舒服,劝劝就好了,交给我吧。”

“谢谢三婶。”顾沫凌道过谢,和冬菇青青两人说了几句,便走了出来。

“哎,来这么久,你还没带我去你的市集逛过呢,还有你买的那块山,不打算带我去看看?”司瑜笑容满面的出现在她面前,手上还是那么用来显摆的折扇。

顾沫凌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便转身往下走。

走走便走走吧,正好她也有些不愿面对二老唉声叹气的样子。

司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后面,自然是闷葫芦似的玄奕。

“你没必要为那些琐事烦心的。”司瑜腿长,仅几步便赶上了顾沫凌,轻描淡写的说道,“以后,各不来往便罢了。”

“哪只眼睛看到我烦心了?”顾沫凌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抬头看着蓝蓝的天,故意说道,“只是觉得就这样放过有些太便宜她了。”

“嗬,那简单。”司瑜一笑,折扇“啪”的一声敲在自已手心,顺口说道,“要不我帮你一把,去取了她一只手一条口舌回来?”

顾沫凌闻言,用一种厌恶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看你人模人样的。”

“不带这样的吧,我是好心帮你耶。”司瑜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再次展开折扇,边摇着头边加快脚步。

真是……顾沫凌看着他的背影,哑然失笑。

“哎,你快些行不行?我好歹帮过你吧,怎么带我去参观参观,你还不情不愿的啊。”司瑜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嘴上说着不耐烦的话,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

“遵命。”顾沫凌无奈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三人顺着石板路往市集走,还没到,却在路边发现了一个人,那人蜷缩在树下靠着,似是睡着了。

顾沫凌一愣,这人怎么就在这儿睡着了?虽然说现在天气不错,可毕究入秋了,难道是病了?

想着,人已到了面前。

不过,那人似是也察觉到有人接近,受惊似的抬起了头。

却是个女孩子,头发凌乱,小脸上脏兮兮如花猫般,她的眼睛很清澈,此时流露着受惊的怯意,不过,当她看到顾沫凌和司瑜时,便多了一份惊喜,不过,眼神也随之一黯,低下了头,怯怯的站了起来。

身上的衣衫一样少不了布丁,脚上的布鞋显然穿的时日不少,脚趾处已有些微损,她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你不是……”顾沫凌一愣,这女孩子好像是入选的丫环之一,怎么在这儿?不是说好三天后上工的吗?她想了想,记起了女孩的名字,“默儿?王默儿?”

王默儿不由惊讶的抬头,没想到小姐居然记得她的名字,那天那么多人,居然还能记住她的名字,王默儿有些欢喜,不过还是有些不安的点了点头:“是,默儿见过小姐。”说罢,便曲了曲膝。

这一曲膝,顿时让司瑜和顾沫凌刮目相看,没想到这看似平凡的山村女孩也这么懂礼。

“你怎的在这儿?不是让你们三天后再来的吗?”不跳字。顾沫凌点点头,笑着问道。

“我……”王默儿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回道,“我家太远,我怕赶不回来。”

“你家在哪儿?”顾沫凌好奇的问。

“江湛镇附近的莲村,我是听过路的人说,这儿来了两位仙女,买了地,开了市集,就想着来看看能不能找点儿事做,正好便遇到了小姐招丫环。”王默儿很秀气,说话细声细语,语速却是不慢,她见顾沫凌一脸笑意,心里的不安便淡了些,便抬头解释道,“这儿到我们村得半个月,所以,我怕……就在这儿等了。”

“你昨天晚上就住这儿?”顾沫凌愣住了,当时签文契的时候,也有填各自来自哪儿,她也记得当时王默儿填的是莲村,不过,她以为莲村也是附近的小村子,没想到居然这么远,“那你当时为何不说?”

“我……我怕……”王默儿见她问得急,又有些不安起来,她不会就此不要自已吧?

“这山里的夜可凉着呢,你一个人就坐这儿,不怕吗?”不跳字。顾沫凌见她不安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我说让你们三天后再来,只是让你们回家准备准备,我这儿也要给你们安排住宿不是?不过,你既这么远,为什么不说出来?我又不会非赶着你们都回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王默儿很紧张。

“对不起我什么啊,对不起你自已才是。”顾沫凌又气又好笑,这个傻丫头,“昨晚上没吃饭吧?看你也没带什么,在这儿就不冷么?”

“没,我昨晚没在这儿睡,我一个人害怕,就住……在村口那车子上睡了一宿,天快亮才出来的。”王默儿红着脸。

“车上?”顾沫凌明白了,一定是她家的太平车,不过,看王默儿这紧张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别吓着人家小姑娘才好,于是,她转身看向司瑜,“司公子,市集便在前面,不如你自已去逛逛?回头有什么建议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你不陪我就算了,还想让我给你提建议啊。”司瑜板着脸哼了一声,看了看王默儿,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行吧,我自已去,你快带这丫头回去吧,瞧她那样,可冻出病来。”

说完带着玄奕走了。

“走吧。”顾沫凌这才冲王默儿笑笑,示意王默儿跟她回家。

182躲在路边的丫环默儿。

183世间多少相似的脸

183世间多少相似的脸

顾沫凌静静的坐着,目光停留在默儿身上。

此时的默儿,已梳洗过,换上了冬菇的旧衣衫,她比冬菇瘦些,也比冬菇高些,看着倒也勉强合身,她的长发略微的枯黄开岔,此时梳起了双丫髻,比刚才的小花猫脸显然精神许多。

未经修饰的柳叶眉弯弯的舒展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目露出些许小意的羞怯和不安,端正的鼻梁下,粉嘟嘟的唇此时微咬着。

这默儿怎么和寻梅这么像呢?是巧合吗?顾沫凌看着看着,竟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默儿很不安,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这么盯着她看,是她哪儿没整理齐整?她不由有些心急,可是,小姐就这么盯着看,她要是当面检查自已的仪容是不是太失礼了?

默儿小心翼翼的低头,用眼睛余光在自已身上扫了一下,呼,好像没哪儿不干净。

可随即的,默儿更加不安了,难道是小姐不满意自已这打扮?对了,这衣服好像是小姐的妹妹的,她是不是在怪自已不该穿呢?

“小姐,我……”诡异的静默下,默儿怯怯的开口,这差事可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不能刚进门就被自已弄砸了,娘还在家里等着她的月银买药呢。

“嗯?”顾沫凌的思绪被打断,她有些惊讶的看着默儿,“怎么了?”

“我这就去把衣服换下来。”默儿低着头,心里却在为难,这身旧衣服虽然也有补丁,可比她的还是要好些,她这次带来的,除了身上那件,包里便只有一件单衣,比刚刚换下的那件还要寒酸,这可怎么办?

“衣服?哦哦,你们的衣服还没做好呢,暂时就委屈你一下,穿我八妹的旧衣服,对了,你会做衣服吗?”不跳字。顾沫凌还在看她究竟哪儿像寻梅,心思根本没在衣服上。

“会。”默儿一愣一愣的,听着好像不是她想的那样啊。

“一会儿,我让我二嫂帮你裁两身,你自已先做着穿吧,有什么不会的就问我二嫂。”顾沫凌点点头,她发现了,默儿的眼睛和寻梅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默儿的眼神太怯懦太柔弱,而寻梅的眼神,平时虽然温和,可冷冽的时候却是能当刀子用的,世间多少相似的脸,可像她和顾承泽那样神似又形似的却是很难得。

“是。”默儿点点头。

“七妹,怎么还让人站着啊?面都快凉了。”杨二春做了阳春面,却没见默儿过去,便端了过来。

“我都忘了。”顾沫凌歉意的笑笑,“默儿,先吃吧。”

“你呀,这就摆小姐架子了?”杨二春戏谑的笑道,将碗放在桌上,拉着默儿坐下,“来,快趁热吃吧,别怕。”

“谢谢夫人。”默儿有些无措,可被杨二春拉着,只好红着脸坐下。

“我哪有摆什么小姐架子,我只是看着默儿眼熟,在想她像谁罢了。”顾沫凌被杨二春逗笑了,还小姐架子呢。

“是么?”杨二春闻言,也上上下下的打量起默儿了,过了一会儿,她惊讶的说道,“这小模样,还真的有寻梅三分相似呢,这可巧了。”

默儿见她们是因为自已和谁相像才这样,顿时放下心来。

“七妹,让默儿住哪儿?”杨二春可不像顾沫凌,她看了几眼,便放过了默儿,走到顾沫凌身边轻声问。

“别的后天才到,先让她跟在娘身边吧,就住娘隔壁屋吧,有事也方便些。”顾沫凌指了指左边。

这小楼都是三层的,每层楼都有五个房间,她和寻梅还有李绚住在三楼,二楼却是全部空着。

而一楼,除了堂屋,左右各有两间房间,李氏眼睛看不见,顾言生腿脚又不便,便住在楼下的左边屋子,外公外婆安排在右边一间。

屋子里只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子,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默儿却极是高兴,放下了包袱,便动手去打扫屋子,顾沫凌也没什么可让她做的,便让杨二春照顾应她,教她如何给李氏煎药敷药等等。

默儿很勤快,也极聪明,没两天,她便熟悉了要做的事,每天天未亮便起来打扫院子,烧水做早饭,等他们起来的时候,便端着热水伺候顾言生和李氏,一口老爷老夫人喊得极挺,让个老实的顾言生极是拘束,洗漱过后,便照顾着李氏用饭,吃完饭又抢着收拾碗筷,李氏中午歇下后,她也不歇着,端了衣服去浆洗,有空还帮王瑾珏看看孩子,到晚上,又伺候李氏洗脸洗脚,极是耐心,纵然是一天忙到晚,她的衣服也趁着月色缝制出来了,针脚密实,整整齐齐,王瑾珏看了也极是欣赏。

第三天,其他丫环小厮们陆续到了,而这时,默儿已对顾家村了如指掌。

寻梅和顾承泽回来的时候,众人已在默儿的帮助下安顿了下来。

“二小姐。”丫环们刚到,还没有细细分工,她们看到寻梅和顾承泽时,都有些惴惴,不知道怎么称呼,而默儿却自觉的端上了茶水,“六公子。”

“这是……”寻梅一愣,心里莫名的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怎么觉得这丫环这么熟呢?

“咦?寻梅,这丫头不会是你失散的妹妹吧?这么像。”顾承泽也是一愣,不过,很快便笑着开起了玩笑,他并不觉得这丫环会真的和寻梅有什么关系,天下人相似的多了,再说了,她们也不过是三分相像,哪里像他和七妹那样,其实,细细一看,便能看到她们的不同,眼前这丫环柔弱纤巧,而寻梅却像是隐匿的剑,温和中透着凌厉,眉宇间比这丫环多了份英气。

“你叫什么名字?”寻梅淡淡一笑,接过默儿奉上的茶。

“我叫王默儿。”默儿乖巧的站着,她性子好,无论是家里人还是青青她们都极喜欢她,所以,她这两天没少听说这位据说是小姐丫环的二小姐。

“多大了?”

“十二岁。”默儿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寻梅,她也好奇面前这位二小姐,一看之下,竟更惊讶了:和娘好像。

“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寻梅的话一句接一句,就连她自已也觉得奇怪,她干嘛这么好奇这丫环的来历呢?

“我说寻梅,你该不会真的觉得她是你妹妹吧?”顾承泽这会儿觉出寻梅似乎并不是开玩笑了。

“我问问不行么?”寻梅斜睨了顾承泽一眼,“兴许,我也和六哥一眼,还真能找回个妹妹来呢。”

“行行行,你继续。”顾承泽乐了,干脆端着茶坐到边上。

“我家在江湛镇附近的莲村,家里只有爹娘和我。”默儿被他们的对话弄得一愣一愣的,要不是她知道自已家里只她一个,还真的会觉得这位二小姐是她家的呢。

“江湛镇?这么远,你怎么会知道这儿有招丫环?”寻梅惊讶的看着默儿。

“只是碰巧了。”默儿忙解释,许是想起了什么,脸带忧色,“我娘身体不好,一直以来,都是靠我爹打柴维持生计,可今年开春的时候,我娘的病越来越重了,光靠我爹每天砍的那些柴,根本不够买药的钱,所以,我就想着出来做事,半个月前,有过路的商人经过我们那儿,说起这儿有两位仙女,买了整座山,还造了市集,我就偷偷出来了。”

“你偷偷出来的?”寻梅吃惊的问,可别让人家找上门说她们拐带人家小姑娘啊,“你这样跑出来,就不怕你爹娘担心吗?”不跳字。

“我留了字条的。”默儿忙摇手,虽然心里也是极担心,可是,她怕流露出来之后,他们会不要她,将她送回去,于是,便极力的让自已高兴起来,“我说了要出来做事的,要是找不着,顶多一个月便回去,要是找着了,我就给他们报信,二小姐,我要是写了信,能不能托四公子帮我带过去,托给那些过路的行人捎带就可以了。”

寻梅无奈的看着默儿,这丫头想得可真简单,谁知道这过路的行人中有没有去江湛的,再说了,就算有,就能保证是个心善的吗?

“你会写字?”顾承泽却注意到默儿的话,他不由重新打量起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来,看来,这绵绵大山里也藏了不少能人啊。

“是,我娘教的。”默儿点点头。

“想写就写吧,写好了让我四哥带过去,他天天在那儿,必定能遇上往江湛的客人。”顾承泽点了点头,不再继续问下去。

“谢谢六公子。”默儿感激的福了福,极是高兴,不过,随即便有些苦恼。

“还有事吗?”不跳字。寻梅注意到了。

“我……”默儿有些难以启齿,她是知道纸的贵重的,她一个新来的丫环,身无分文的,哪里买的起。

“没事的话先去忙吧。”寻梅笑笑,“六哥,我先去找小姐。”

说罢,便转身往楼上走。

果然,顾沫凌正在屋里写什么,见到寻梅进去,笑道:“回来了?一路可顺利?”

寻梅忙把这次去李家村的经过说了一遍,其实,这次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李玉一直在埋怨她娘,觉得她娘给他们丢脸等等。

“小姐,我能不能去领一套笔墨纸砚?”

“你要用直接去铺子里取就是了。”顾沫凌笑着摇头,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她,“你也是东家之一,怎么这般拘泥了?”

“我想拿一套送给默儿。”寻梅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要用自然可以在这儿拿就是了,可是,这是要送给默儿的,不能不先回禀一声。

“默儿?你见着她了?”顾沫凌点点头,没有反对,“她识字?”

“是,她说自已是偷偷从家里偷溜出来的,现在安定下来了,便想写个信托人带回家报个平安。”寻梅又将默儿的话说了一遍。

“你去办吧。”顾沫凌笑道,“她倒是和你有三分相像,也算是你俩有缘。”

寻梅高兴的应下,见顾沫凌又提起了笔,便退了出去。

183世间多少相似的脸。

184送你个订情信物

184送你个订情信物

第二天,默儿的信便托给了顾行正,凑巧的是,当晚顾行正收摊回来后,便带回来了一封信,这信是给顾沫凌的。

看到信封上那么行云流水般的熟悉字迹,顾沫凌情不自禁的心头一悸,这是覃天的字,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心念一动,便要去拆封口的红漆,意外的,顾沫凌的眼睛余光扫到一抹笑意,她手一滞,一抬头,却见顾承泽一脸捉狭的冲她笑,不由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转身快步到的往楼上走。

到了自已屋里,关好了门,顾沫凌反倒不急了,她慢慢的坐到书案前,小心翼翼的拆开封口,取出里面的信纸翻了翻,廖廖数张纸,却是用小楷写就。

“吾妻凌儿……”目光落在第一行,顾沫凌的脸“唰”的红了,这家伙,现在就称什么吾妻,要是被人家看到,指不定得怎么笑话呢。

顾沫凌埋怨着,唇角却扬起一抹笑意,说起来,和覃天相处的日子虽长,可是,彼此之间独处时,她总是极不自在,反倒没有和杜铭昔或是司瑜在一起时那般随意,但在心底,与覃天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却都记忆极深,每每夜静更深之时,她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想他现在何处?想他是否安然?甚至会想到他现在有没吃好饭睡好觉?

也许,这就是牵肠挂肚的感觉吧。

顾沫凌心里甜甜的却也夹杂着一种担忧的焦虑,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他写了什么。

捧着信纸一目十行的看过,直看到最后那一个字时,她才松了口气,落款,仅是一个“夫”字,信中也没有太多直白的思念,写的都是别后看到的种种,写山写水,却独独没有写他如何相思,只是,字里行间流露的却是脉脉温情。

想想覃天那板着的脸,顾沫凌便忍不住笑了,想他那般惜字如金,能写出这样一封信已是极不易了,她抖了抖信纸,准备从头再看一眼。

“叩叩”,门被轻轻叩响。

“进来。”顾沫凌头也没抬,继续看她的信。

“小姐,司公子有请。”进来的却是新来的丫环杨柳,原本按寻梅的意思,是想让默儿到顾沫凌身边伺候,不过,顾沫凌想到默儿这些天伺候李氏做的极好,自已这儿又没什么要紧的,便随意要了个机灵的,这杨柳是杨家村人氏,和三姐家住得挺近,做事也极稳妥。

“司公子现在何处?”顾沫凌惊讶的抬头,这司瑜一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时这么守礼了?

“在院子里陪老夫人说话。”在私下独处时,杨柳还有些放不开,她小心翼翼的回着话,眼睛看都不敢看别的地方。

顾沫凌注意到了,她微微一笑:“你先去吧,我就来。”

“是。”杨柳有些生疏的曲了曲膝,这如何行礼,还是到这儿后应司瑜的要求,让默儿给她们临时培训的,杨柳退出去,并细心的带上门。

不知道司瑜有什么要紧事?顾沫凌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便细细的将信抚平折好放回信封,放在书案上用镇尺压住,可是,走了几步,她又觉得不妥,又走了回去,将信取在手里塞到了枕头下,这才笑着出门。

其实,信上写的也没有什么多要紧的事,只是,这信是覃天写给她的第一封,她便不自觉的珍惜起来。

“司公子,有事?”院子里,李氏陪着二老在晒太阳,司瑜便坐在旁边陪着说话,也不知是听了什么笑话,逗得李氏三人笑不拢嘴。

“凌儿来了。”司瑜微笑着起身,发如墨,衣如雪,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贵气。

顾沫凌有些好笑,游目四顾,院子外,果然有不少如霞粉面“偶尔路过”,她忍不住摇头,这司瑜私底下相处还好,要一到人前,他便不自觉的成了孔雀,时不时的显摆一下。

“找我有事?”顾沫凌戏谑的笑着,走下台阶。

“我是来辞行的。”司瑜的话有些意外。

“这就走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不是住得很自得的嘛,怎么说走就走了?

“是,本就是路过,如今在这儿唠叨够久了。”有长辈在场,司瑜说话也没那么随意,“凌儿可有空?陪我去趟后山如何?我听说后山的水源曾被陈家截断,心里颇为好奇,便想去看看。”

“好吧。”顾沫凌点了点头,她才不信他是因为好奇才去,这段时间,他虽没提,也没找她陪伴,可是,她却是清楚,他几乎每夜都要去顾一凡的墓前坐上一坐,看来,他和她师父之间确实亲近。

就如顾沫凌所料,司瑜并不是为了去后山,而是去顾一凡的墓前,他与顾一凡的关系,被顾沫凌要求保密,所以,住了这么久,乡亲们都以为他是顾沫凌在京都认识的贵人,却不知道他居然是顾一凡的亲侄孙。

司瑜静静的走在前面,没说话,玄奕今天也不知去了哪儿,没有跟随。

顾沫凌落后他两步远,看着他的背影猜测他今天的用意,是遇到什么事了?还是正如他所说的只是路过?她倒是想起在池泽镇时,石家夫妻俩对他的巴结,看来他真的是有什么事才到的这么偏僻的地方。

拐过长长的林子,两人来到了顾一凡的墓前,这儿是顾家祖地,平时难得有人来,所以,亦有不少坟茔上长了杂草,风一吹,此起伏彼,唯有顾一凡的坟头干干净净。

司瑜站在墓碑前,没有说话。

顾沫凌留意到边上扔着些许极短的草,看来是刚拔的,而这唯一可能拔草应该就是司瑜。

“凌儿可是觉得我今天有些匆忙?”司瑜没有回头,却似是看透了顾沫凌的心思,轻声的问。

“确实。”顾沫凌也不回避,她关心的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并无什么事。”司瑜摇了摇头,略侧过身看着她,淡淡的笑,“我出来时日颇久了,要是再不回去,只怕家中着急,若是派人寻到此地,叔爷爷……只怕难以保有这份清静了。”

顾沫凌一愣,有人要寻到这儿?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司瑜看出她的异样,笑着保证,目光投向墓碑上的字,“叔爷爷的心愿,我虽不能与你一般时时守护,却也可以换种方式遵循的。”

“谢谢。”顾沫凌笑笑没说话。

“这个,送给你。”过了一会儿,司瑜从环里掏出一个东西随手往她这边扔了过来。

顾沫凌没防备,只好凭反应接住,入手温凉,一看却是一块玉环,玉质晶莹剔透,在阳光下似有流彩莹动,整块玉环没有一丝一毫的暇疵,也没有任何的印记。

“这是?”顾沫凌皱了皱眉,她虽不懂玉,却也能看出这玉珏非凡之处。

“送你当个信物吧。”司瑜忽然邪邪的笑了,就像平日私底下开玩笑那般,冲她眨了眨眼,“凌儿可要收好了,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哦。”

顾沫凌顿时风中凌乱了,他就是故意的,知道自已已订了亲,还这么不正经,平时嘴上说说倒也罢了,可此时,连定情信物也出来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是被覃天知道……

“瞎说什么呢,你还是留给别的姑娘吧。”顾沫凌想也不想便要扔回去,脸上微微发烫,说真的,这司瑜也是钻石王老五级别了,不过,却不是她的菜。

司瑜身形一晃,已到了顾沫凌身边,还没等顾沫凌反应过来,已握住了她上扬的手,连玉环连手握得紧紧的,他低头看着顾沫凌嫣红的脸,玩心大起,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很委屈似的幽幽叹道:“我知道凌儿心里有人了,可是,这是我的心意,凌儿怎可这么无情的抛却呢?就算你不喜欢,总也得等人家走了之后再抛吧,那样,人家就不会知道,不会心碎了。”

噗顾沫凌忽然想笑,居然连人家都出来了,不过,她却笑不出来,他的目光明显很真,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这样的话,她便更不能接受这玉环了,不管是因为覃天,还是因为师父,她都得和他们家撇干净。

“你……”顾沫凌嘴一张,却不知道说什么,这状况,还真不好处理,这司瑜虽然爱开她玩笑,不过却一直守礼的很,又帮了她不少忙,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她要说得太直白,会不会狠了点儿?可是不说白一些,又怕他更误会。

“呵呵。”就在她纠结之际,司瑜低低的笑了,他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又是放柔了语气,便更容易让人陶醉了,“好了,凌儿就收下吧,将来要是遇上难事,有这玉环在也能助你一把。”

“嗯?”顾沫凌却奇怪的看着他,这话听着,却有些靠谱了。

“见此玉环如见我本人,你不是想找靠山么?有这玉环在手,便代表是我的人,谁也不敢欺负你。”司瑜按下她的手,笑意盈盈的又加了一句。

靠山?没人敢欺负她?这话好狂啊。

顾沫凌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抽回手,看了看玉环,又看了看他,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是订了亲的人,收下你这玉,我成什么人了?”

说罢,提溜着玉环上方的红绳送到他面前,瞪着他,大有一副他不收回便跟他翻脸的气势。

184送你个订情信物。

185见玉让三分

185见玉让三分

顾沫凌是认真的,虽然,两世为人了,在这方面之前也是空白,可没见过杀猪还能没吃过猪肉么?前世多的是爱来爱去的电视剧和小说,她虽不谙其道,却也知道感情的事不能脚踏两只船,却也分得清什么是心动什么是欣赏。

她是很欣赏司瑜,可是,也仅止于欣赏,和他在一起时,他给她的感觉很亲近,可以很随意,可以很放松,就像跟自家哥哥似的,不必顾及虚礼。

但,谈到情字,这些却是不够的。

面对他,她没有心悸的感觉,没有情不自禁的感觉,可面对覃天时,她却常常的心悸不自觉的便乱了方寸。

她甚至在想,那些“花痴”面对自已心仪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么感觉?

“我……”顾沫凌看着眼前目光温柔面带笑意的司瑜,忽然的有些歉疚起来,她就这么伸着手将玉环递到他面前,阳光照映下,玉环流转着莹莹的光,映得两人的脸均有夺目的光彩。

“凌儿,那个……”司瑜看着她,欲言又止。

顾沫凌叹了口气,她想,还是直说了吧,这样说不定还能做朋友。

“司公子,我们……”真要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伤害他,“这玉环,我实在不能收。”

“为什么?”司瑜眨眨眼,一脸笑意。

“司公子,我不是个随便的人。”顾沫凌真的苦恼了,怎么就让她摊上这样的事了呢?

“我当然知道我的凌儿不是随便的人啦。”司瑜很真诚的看着她,笑意更深。

“那你还送这什么信物做什么……”看着这样的司瑜,顾沫凌忽然泄气了,她低下头,放下手,晃着那玉环叹气,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司瑜是无法让人抗拒的,看着他,她就说不出太狠的话了。

“信物,乃凭证也。”司瑜似乎还没放弃。

“……”顾沫凌xiōng口一滞,闷得不行,这人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变得这般笨了?唉,明知道他在装傻,却不能戳穿他,这感觉还真是郁闷。

“凌儿,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司瑜笑得很温柔,他小意的看着她问。

“嗯?误会?”顾沫凌一愣。

“我送你玉环,只是不想我的凌儿被人欺负罢了,凌儿刚刚……想的什么?”司瑜一脸求知的看着顾沫凌,眼睛一眨也不眨。

“……”顾沫凌顿时傻眼,就这么简单?那说什么订情信物,这四个字能乱用的吗?

“此情非彼情,唉,怪不得凌儿一直不愿喊我瑜哥哥呢,原来凌儿对我……”司瑜恍然大悟般,细细打量着顾沫凌的脸,开心的笑着,“既然凌儿有如此心意,我岂能不感动?这样吧,我帮你把亲事给摆平了,你随我进京吧?”

此情非彼情?啥意思?不愿喊他瑜哥哥是因为……这都什么跟什么

顾沫凌慢一拍的反应过来,看到司瑜笑得那么耀眼,忽然明白过来了,他这是在耍她

“你”顾沫凌一想到刚刚自已的纠结,顿时又羞又恼,脚毫不客气的冲他脚上狠狠踩了下去,混蛋,敢占她便宜看她笑话,还故意引她误会,什么订情信物,什么见玉环如见他本人,什么拿着玉环就是他的人,这些话,谁听了不会误会?真可恶

“哎呀”司瑜笑得极开心,他怪叫一声跳开,还不忘冲顾沫凌说道,“凌儿,此地无人,你何必羞赧,凌儿对我这番心意,我感动还来不及呢,不会笑你的。”

“死司瑜,你无耻”顾沫凌恼怒的瞪着他,一手指着他喝道,“给我站住。”

“好好好,凌儿让站住就站住,不过,这称呼却是不好,会犯大忌的。”司瑜离她五步远,很好心的指点她,“再说了,我若去与叔爷爷作伴,凌儿一定会伤心之极,我怎舍得让凌儿伤心呢?所以,只好让凌儿失望了,好好活着给凌儿当靠山才是。”

“去死”顾沫凌脸上火辣辣的,他还越说越来劲了哈,一生气,随手将手中的玉环当暗器往他那边扔去,可是,这力道却没有用上半点儿内力。

“哎呀,凌儿怎可如此狠心?这可是订情信物啊”司瑜故作惊呼,稳稳的接下玉环,一脸无奈的看着顾沫凌,“都说了,不能说这样的话,会犯大忌的。”

“管你什么大忌。”顾沫凌不理会,快步便到了他面前,一拳攻向他的肚子,她以为,这什么大忌不过是忌晦气罢了。

司瑜手忙脚乱的躲着,边躲边笑:“凌儿,莫生气,当心摔着。”

话没说完,便见顾沫凌脚下一绊,整个人就扑了过来,司瑜一惊,也不躲了,手一张,便将顾沫凌稳稳的接在怀里。

顾沫凌更恼了,手肘就势一推,撞在了司瑜的肚子上,这力道虽没用内力,却也是不轻。

司瑜倒吸一口冷气,放开她退到一边,捂着肚子看着她埋怨着:“你还真打啊。”

“哼,你活该。”顾沫凌见他痛苦的模样,心里一惊,便冷静了下来,不过,却仍是不给他好脸色看,她没拿她的针对付他,已经很客气了。

“唉,当着叔爷爷的面你就敢打我。”司瑜很委屈的揉着肚子。

“你还知道师父在这儿啊?当着我师父的面就敢欺负我,你就不怕我师父在天有灵,找你麻烦?”顾沫凌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顾一凡的墓碑前。

“唉。”司瑜边揉着肚子边苦着脸跟了过来,他丝毫不怀疑顾沫凌的话,要是叔爷爷真的有灵,估计还真的会找他麻烦,他可是听说过以前某高官之子言语上冒犯了顾沫凌和寻梅,便被人无声无息的给灭了的,虽然,叔爷爷不会灭他,但一顿胖揍却是免不了。

顾沫凌不理他,虽然有些恼怒他刚刚耍自已玩,不过心头却是大松,她知道,他越是这样,这朋友越是容易做下去。

“诺,拿着。”司瑜再一次把玉环递到了她面前。

顾沫凌皱了皱眉,怎么还给她?玉环离她的脸太近,被阳光折射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略侧过头看着司瑜。

这次,司瑜正经了许多,微笑着解释:“靠山,怎么说,瑜哥哥也不能让凌儿被人欺负不是?”

顾沫凌没说话,只是怀疑的看着他。

“你呀。”司瑜无奈了,也知自已刚刚有些过火了,便很知趣的抱拳作揖,“是瑜哥哥不对,瑜哥哥给凌儿赔不是了。”

顾沫凌板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给自已行礼,无动于衷。

“叔爷爷啊,凌儿生气了,你就显显灵帮帮瑜儿吧。”司瑜眼珠子一转,又给顾一凡的墓碑作揖,他那俊美的面此时却似苦瓜似的,看着极是滑稽。

顾沫凌忍不住想笑,她侧过头不去看他。

“好吧,为兄刚刚过份了,要不,凌儿再打两下消消气?”司瑜又想到一出,转到顾沫凌面前,很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往自已身上捶去。

“喂”顾沫凌慌忙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握住,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有哪个做兄长的对自已妹妹这么逾矩的?”她奋力一挣,抽出手来,并很不客气的在他手背上揍了一下。

“还为兄呢,有点儿当兄长的样子好不好?”

这一说,司瑜顿时乐了,连连点头:“是是是,凌儿说的是,哪,现在不气了吧?把这个拿着,莫丢了。”

“哼,就一破玉环就想收买我啊。”顾沫凌嘴上是这么说,手却一把夺过了玉环,她知道,他这么费劲的要送她这玉环,也许是真的有什么用意。

“这玉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却是我出生时,我父亲赏的,一直带在身上呢,谁都知道这玉环是我的。”司瑜也不在意,笑着说道,“你拿好了,我这次回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看你,要是你遇上什么事也帮不上忙,不过,有这玉环在,不论你到何处,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都可拿着玉环去府衙寻求帮助,想来,没人敢不帮你。”

“这么神?”顾沫凌惊讶的看看他,便低头细细观赏起手中的玉环来。

“不是神,是有用。”司瑜无语的摇摇头,伸手指点,“想这流云天朝,再找不着第二块了,诺,这里面有字。”

“赐,九子瑜。”玉环内壁处,果然刻着小小的字迹,不过,这是什么意思?瑜可能是他的名,可这九子,难不成是指他是家中第九子?可是,这样就能让各府衙的人不敢不帮她?不过,这个赐字似乎还真有点儿名堂了。

“我在家中排第九。”司瑜笑笑,没有细说,“反正,你收好莫丢了就成,还有,不可轻易示人。”

“……”顾沫凌狐疑的看看他,见他不愿说,她也不问,反正她也不会出远门,在这儿,不用这个也没人敢欺负她,除了陈大春,不过,这玩意儿对陈大春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过不久,泽城怕是有大人物要来了,你在这儿买地建市集,宁会引来他们的好奇,说不定会召你一见。”司瑜又道,“此人倒是个清廉的,非肖小之辈能糊弄得了的,你以寻常心小心应对便可。”

“什么大人物?我不过是建个市集而已经,又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会有大人物要见我呢?”顾沫凌不以为然,管他什么大人物呢,跟她又没什么关系。

“京都派出的钦差,姓乔。”司瑜笑笑。

“你怎么认识钦差的?”顾沫凌睁大眼,钦差?真的假的?是穿黄马褂的那种吗?不知道这儿有没有黄马褂……

“我当然知道。”司瑜仍是笑而不语。

“你这玉环,钦差见了可有用?”顾沫凌心中一动,想起江南说的“司是皇姓”。

“礼待三分自是不难的。”司瑜有所保留的给了个答案,心里却是无奈,该怎么说呢,难道跟她说,百官见了都得朝拜?不知道会不会吓到她?还有,叔爷爷一直没告诉她有关司家的事,估计也是不想让她牵扯到自家那错综复杂的纷乱里去吧?那么,自已自然也不能让她卷去。

“哦。”顾沫凌点点头,心里有所了然,看来,司瑜还真的是与皇家沾亲带故的贵公子了,只是没想到自已那嗜酒如命的貌似糟老头子的师父居然也有那么显赫的身世啊。

185见玉让三分。

186出钱买杂草

186出钱买杂草

司瑜走后没几天,顾沫凌便收到了刘丰派人送来的信和一个木制匾额,说是一应事情已在县衙内备案,县太爷极是赞赏,赠匾勉励,此匾乃县太爷亲笔所书,不过,因县太爷已任满高升,不日便有新任县太爷接管,所以,便省了赠匾的仪式。

刘丰又在信中简单提及这位新任的乔大人原为户部侍郎,不知怎么的就被派到了泽城,让顾沫凌万事小心等等。

户部侍郎?乔大人?

顾沫凌看罢信,惊讶不已,司瑜走之前曾说有位大人物要来,难道说的就是这位大人么?司瑜提过这位大人还算清廉,让她小心应付便可,而刘丰却让她万事小心,难道这位大人来了之后还会针对她这样的无名小村姑不成?

户部侍郎,应该是正三品的大官吧?怎么一下子就给贬成了七品官,还给派到这么偏远的小城来了?清廉……难不成又是个被奸佞拉下来的?

“这位大哥一路辛苦了,厨下已备了酒菜,还请移步。”顾承泽接过匾额放好,笑着请送信的家丁到隔壁院子用饭。

“多谢公子。”家丁恭敬的弯了弯腰,跟着带路的丫环出去。

“七妹,保长说的什么?”顾承泽见人出去,才好奇的问。

顾沫凌将信递给他看,好一会儿,便见顾承泽皱着眉放下了信。

“让我们万事小心?我们又没做什么,不就是个市集嘛,又不犯法。”顾承泽很不解。

“也许,刘保长只是担心有小人陷害我们吧。”顾沫凌想到了陈大春,也想到了千竹寨。

不管这位乔大人什么来路,新官上任总是三把火,而这泽城的火,别的她不知道,览晖山却是头一桩,官府向来盯着这儿,这次会不会成为新官加大火力的柴薪了呢?

“你是说陈大春?”顾承泽也想到了,不过,他并没在意,“不是说他一直病卧未起么?自已都泥菩萨过河了,还能有精神来对付我们啊。”

“保长也是好意,我们也是做买卖的,能低调些自然最好,与其和他们纠缠不清,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好我们自已的日子呢。”顾沫凌笑笑,把这事抛到一边,反正,再不济,她还有司瑜的玉环呢,他不是说这玉对那大人物也有用么?找个机会试试就好了。

想到过日子,顾沫凌又记起一件事来,她记得刚回来时在后山曾看到一大片眼熟的植物,像极了棉花,要是没猜错,这个季节该是开花的季节,那一大片要真的是棉花,那她也不必愁过冬的被褥和棉衣了,自已动手制作可比去镇上买便宜又方便多了。

“七妹,这匾额怎么办?”顾承泽将信折好还给顾沫凌,指了指边上的木匾。

“让路老选个日子把匾挂到市集门坊上去。”顾沫凌随口说道。

“挂个匾何必要选日子?”顾承泽却觉得麻烦。

“那县太爷卸任前还送个匾来,不就是想揽这政绩嘛,不然巴巴的送个匾来做什么?”顾沫凌撇撇嘴,当官的图的不就是这些么?卸任之际还送东西,无非就是想在自已任上多添些功绩,为的就是让人看看他在任期内做了多少多少事,辖下在他的带领下出了多少多少成绩,她的市集虽小,但蚊子肉也是肉不是?

“切,真无趣。”顾承泽连连摇头,他最看不懂的就是这些,不过,他好歹也是石家十六年的公子,生意经却是多少知道的,私底下和顾沫凌嘀咕完,出了堂屋便又是另一番作派,指使小厮小心将匾额保管好,让又人安排刘府家丁的住处,让人好生陪着,又写了红帖请路老选日子挂匾,一来是感谢县太爷的恩典,二来是感激刘保长知遇之情。

很快,好多人都知道他们家得了县太爷亲笔提的匾额一块。

对于顾承泽的这一番作势,顾沫凌不由失笑,不过,有他安排,她也不用管这些事,便和家里人打过招呼,带了两个护院往后山去了。

村人皆知后山边缘安全,所以,倒是有不少人过来砍柴寻野菜,比起初时,这儿已开阔不少,不过,往里走走,却是变化不多,仍是与那时般,杂草横生,草木繁多。

两个护院一人一把柴刀在前面开路,顾沫凌缓步跟在后面,四下打量着周围的东西,说实在的,这山里还是有不少宝贝的,可是,却不是她个人所有,她也不能把这儿给占了,一来是没这个财力,再就是她不想惹人非议,毕竟,她曾说是师父派她来守护顾家村,而不是把顾家村的东西占为己有,那不是她性格。

这个季节,仍有不少虫蛇活动,一路过来,顾沫凌便解决了不少的蛇,顺便也猎了些小野物。

两个护院的手里没一会儿功夫便提了不少的蛇、兔子、野**等野味,看向顾沫凌的目光也更敬畏,他们原先便听说过她功夫了得,可是来到顾家之后,见顾沫凌是这么个漂亮纤柔的小姑娘,心里便有些怀疑外面传言的真实信,可此时此刻,他们却是真真的信了。

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她怎么出手的,只见她手一扬,猎物便多了一份。

“陈大哥,王大哥,一会儿回去把蛇胆取出来,给我娘泡酒用。”顾沫凌笑着吩咐。

这两个护院,一个叫陈青,一个叫王亮,却不是陈家岙和王家村的人,他们是附近小村子里的猎户,身手也算不错。

“是。”两人忙应下。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只见不远处一大片绿色中夹杂着朵朵白云,如雪又如云般,顾沫凌心中一喜,便想过去细瞧,只是,到了近前,却寻不到路,陈青和王亮两人用柴马割了好久,割出来的却都是沟壑山坑。

“两位大哥在这儿等我吧,我去看看就回来。”顾沫凌叹了口气,她还想寻到路以后采棉方便呢,现在看来一时是没办法了,于是,便干脆施展轻功往那片白云丛中落去。

陈青和王亮两人正在惊讶顾沫凌的话,便见她整个人拔空而起,脚尖在草丛矮树间连点,就到了不远处的白色丛中,两人不由目瞪口呆。

顾沫凌连树枝带叶的摘了一蓬棉铃便原路返了回来,一落下,便看到两人傻傻的样子,不由惊讶:“两位大哥怎么了?”

“小姐好厉害。”陈青和王亮两人不约而同的赞道,说罢,两人互相看一眼,都是脸上一红,也难怪,像他们这样二十多岁的人,虽然也成了亲了,可这样赞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未免觉得难为情。

“呵呵,这也不算什么,我这点儿功夫到了江湖顶尖高手的眼里,却是不够看的。”顾沫凌谦虚了一把,也不多说,她的目的已达到了,接下来该回去找顾一尘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把这一片买下来,嗯,不买地,就买这一片的草总行吧?还有,自已买的那片荒山不知道有没有这些,一直以来,都有覃天在帮忙,她居然一次也没想起过要到山上看看,看来,也得抽个时间去转转了,可别守着宝山不知情却到处找宝。

“什么?你要……那山上的杂草?”顾一尘听罢,饶是他够沉稳,也忍不住惊呼出声,不过,他看了看顾沫凌淡然的样子,便冷静了下来,“那些杂草也能赚钱?”

“什么事都瞒不过大伯公,那些东西确实是值钱东西,不过,却不是杂草,而是草上的白花儿。”顾沫凌笑道,此时没别人在旁,两个护院也被她打发回家了,在顾一尘面前,她也无须隐瞒。

“白花儿?那是什么值钱东西?”顾一尘仍是很惊讶,他都近八十岁的人了,却不知道这后山里还有宝贝,就是历代村长留下的手扎里也没见有这方面的记录啊,他看着顾沫凌,随后,他发现了顾沫凌带来的东西,绿绿的叶子包裹着白白的东西,难道就是她说的能赚钱的东西?“就是……这个?”

“正是。”顾沫凌将折下的枝条递了过去,这枝条上,有两三朵未裂开的棉铃和三朵已露出白棉的。

顾一尘接过,细细端详,闻了闻,无味,用手碰了碰,软软的,又又手指捏着一丝扯了扯,却是如丝般细细粘连的。

“这个做什么用?”顾一尘很好奇。

“这个叫棉花,这白色的东西事实上却不是花,而是棉花开花结果后,果子成熟后的模样,这东西可纺棉线,可制冬衣,可做被褥,里面还有棉籽,可磨成油。”顾沫凌挑着最寻常的说,事实上,棉花还有什么高级用途她还真不知道。

“就这东西?”顾一尘一听,更是睁大了眼睛,他觉得不可思议。

“大伯公,我们平日的被褥里不就是用的这些么?”顾沫凌却奇怪他的反应,难道这儿平常用的被褥什么的不是用棉花的吗?她决定,回家拆条被子看看里面是啥东西。

“这个……还真不知道。”顾一尘被问得一愣,顿了顿,便高声喊道:“西子,去取一条被褥……不,拿把剪子来。”

186出钱买杂草。

187捡漏采棉

187捡漏采棉

西方子媳扫虽然疑惑爷爷的用意,不过,她还是遵从了,把顾一尘用的被褥掀出一角,顺着布缝用剪刀破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黑黑的硬硬的内里。

顾一尘已走到边上,弯腰摸了摸那内里,摇了摇头,转头问顾沫凌:“你来看看,可是一样的?”

顾沫凌也好奇,便快步上前,蹲在床边细细翻看被褥里面的东西,一瞧便明白了。

前世,对于棉被的制作,南方与北方便是不同,顾沫凌是南方人,她看过的棉被制作,便是弹制成型之后用一层棉网纱罩上压实,而北方,却不用网纱,而是直接布缝合或是用被套套上。

眼前的东西,分明用的就是南方的方法,只是由于用的时日不短,已发黑发硬。

“大伯公,这里面用的就是这种啊,你们怎么会……”顾沫凌说了一半,停了下来,她觉得这么问似乎有些不妥,听着似乎是显摆自已知道多似的。

“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顾一尘又细细看了看,对比了一下,笑着摇头,“我们这些都是从行脚商那儿换买回来的,便是冬衣也是,破了就补补,大的不能穿了就改改,里面的东西也是翻看过的,只是却从不知自家山上也有。”

顾沫凌极是讶异,不过,想起后山之禁,便也不难理解了,一直以来,村民们对后山极是畏惧,无人敢越雷池一步,自然不知道后山还有这些宝贝,这样一来,反倒让她捡了个漏。

“大伯公,后山虽然并没有虎狼猛兽,虫蛇却是盘踞颇多,而且杂草丛生,明沟暗壑无数,况且,这棉絮在宜在吐絮后七日内采摘,过期则会变硬变僵。”重新落座后,顾沫凌开始一一述说自已的想法,她相信顾一尘是不会阻拦自已买下那片棉花的,可是,那些毕竟是公中的东西,光顾一尘一个同意却是不够,所以,她必须要拿出足够的理由,好让他去和长老们或是村民们争取,“数月前因水源的时,我匆匆在山中转过,只是当时不敢确定此物便是棉花,后来又因事忙给忘记了,今日得空才想起到山上确认一番,一看果然是此物,只是不知这棉絮已开裂几日,所以,便直接到大伯公这儿来了。”

“这事儿,我得和人商量商量。”顾一尘点点头,要是他的东西,自然好说,可这些是公中的东西,他便不能自作主张了,自古以来,人都是心存贪念,那东西烂在那儿无人问津时,无人会觉得可惜,甚至会觉得那些东西碍事,可一旦,废物成了宝物,人的贪念便冒出来了,得到再多总还是盼着更多。

“是。”顾沫凌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棉花能用的只有这棉絮和棉籽,那些叶子杆子之类也只能当柴禾用,若是大伙儿都同意,我便出钱买下,派人清理道路,这采棉也需要人手,到时可请乡亲帮忙,论斤付工钱,等采完之后,除去那一片杂草,那一片地往后村里便能利用起来了。”

这个却是好主意,要是能把后山这么大片的地利用起来,对顾家村自然是有益无害的。顾一尘赞赏的点点头,心想着,只要村里有了钱,修葺祠堂、修路、修水渠等等,不是方便了么?

说做便做,顾一尘让顾沫凌回家等消息,这边便派人去请几位长老,商议这事。

顾一尘在说这件事的时候,隐去了那棉花的用途,他当了这许多年的村长,对这些人的心思最是清楚,和他们说的太详细反而会误事。

路老如今自然是站在顾沫凌这边的,而其他几位老人见路老和顾一尘都同意,自是不会反对,对他们来说,那些不过是杂草,把那些卖了,到过年的时候,说不定大伙儿还能用这些钱吃个年夜饭。

于是,一致通过后,又分头去各家各户通知每户当家人到村长家集合,问问各家的意见。

这些,顾沫凌当然是不知道的,她从顾一尘家出来后,回家细细想了想,便又带着陈青王亮两人去了自已的荒山上,她想看看自已家的山上都有些什么宝贝。

考虑到地势分布及土壤影响等等,顾沫凌决定从靠近顾家村的这一边荒山先开始寻找。

这边,顾行周带着的那些工人们已清理了近十亩的地出来,现在正在垒围墙,当然了,这十亩地并非是平地,而是层层的山地。

花了两个时辰,顾沫凌将这边的山粗粗转悠了一遍,果然在山顶朝阳的一处山岙里发现了一片棉花地,只是却不如顾家村那片多。

自已的山,自已便能作主,顾沫凌让陈青去找顾行周要人要工具,自已带着王亮开始探路,立马动工。

一直忙到夕阳西沉,又吩咐了他们第二天到这儿做事,由王亮负责带队,又吩咐陈青明日带人去别处继续寻找,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带着人回去。

吃过了饭,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顾沫凌只穿单衣坐在房间的书案前,写自已的计划,现在,她已经习惯想到什么都记录在纸上。

家里有多少人,需要多少冬衣多少厚被褥,需要多少棉花,需要多少布匹,还有采摘该做些什么,一一细算一一记录,洋洋洒洒的,居然写了好几张。

“小姐。”门外传来杨柳的敲门声。

“进来。”顾沫凌放下笔,揉了揉眉心。

“小姐可是累了?”杨柳关心的问,端着一盅莲子羹放到顾沫凌面前,然后拿起油灯旁的竹签挑了挑灯芯,今天中午,陈青和王亮两人带着好多猎物回来,还直夸小姐功夫了得,杨柳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位这样温婉的姑娘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她应该只比自已大三岁吧?

“嗯,灯太暗,眼睛看久了便有些酸涩。”顾沫凌将纸一张一张排在桌上,然后端起莲子羹,边吃边看,检查哪儿是否有不妥的,看到一个,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笔做到上记号,想到什么便在边上写上注上细细的字。

修修改改,写写停停,一碗莲子羹居然吃了半个时辰。

“小姐。”寻梅轻巧的上楼,叩了叩门便推门进来了,现在,也只有她敢这么随意出入顾沫凌的房间,“小姐,大伯公找你呢。”

“现在?”顾沫凌惊讶的抬头,是事情有着落了吗?她忙站了起来,“杨柳,帮我拿套衣服。”

“是。”杨柳马上去开衣柜取衣服。

“我来吧。”寻梅很自然的接过,帮着顾沫凌穿衣服,边帮忙边问,“小姐今天去后山了?可是发现什么新奇东西?我听说大伯公下午召集了各家各户的当家人去他那儿呢?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啊,当然是这个。”顾沫凌笑着,手指在纸上敲了敲,“你先瞧瞧,看看有什么要改的没?我去听听大伯公怎么说。”

顾一尘的说法,自然是皆大欢喜的,顾沫凌一直坐到极晚,将各项事宜都一一商谈过,才回到家。

次日一早,顾沫凌便让寻梅带了银两,又领着人去了趟现场,估算了大概的数字,然后当着长老和各家当家人的面,将钱结清。

付完了钱,自然是马上动工。

现在家里人手也足了,派两个人当管事的,在村子里招人开路劈草采棉絮,然后论斤收回,每斤给予三文的工钱。

安全有了保障,又只是采摘东西,去的人自然就多,不到三天,便将那些棉絮摘了回来。

不像顾行周和顾行全那两个院子,虽然也有空房间,却都有小孩子,收拾起来不方便,而顾行英那儿,却是考虑到他成亲不远,需要装修什么的,让棉絮到处飞的也不太好。

所以,收回来的棉絮便都堆在了顾承泽那个院子的堂屋里,他这儿一楼的房间都让小厮和护院们住着,二楼三楼房间那么多便只有顾承泽一人住着,所以,用来制作棉被棉衣倒也合适。

除了这一片,陈青也在览晖山那片发现了几处。

收回后,便是脱籽,可这儿的条件没有机械,也没有别的辅助用品,只好用人工一个个剥离,按柔硬不同分类存放。

丫环中,有几个针线不错的,便被安排裁布制被褥,现在冬衣尚早,被褥却得先做出来,这批人刚刚招来不久,用的还是他们自已带来的旧被褥,自然要先给他们换一换。

顾沫凌凭着零碎的记忆,指点着丫环们做被子。

屋里,只有她们几个人,开始之前,寻梅便先警告了一番,让她们严守今天所教的种种,丫环们自然不敢多言。

没有网纱,便按着北方制棉被的方法来制,让人裁了一张五尺多宽六尺多长的青色布面,平铺在地上,然后让丫环们将柔软的新棉一点一点儿平铺上去,铺到两三寸时,便用一个干净的锅盖子放在上面压实压平,然后又一层层的铺上棉花,再压实再铺,直到感觉够厚,才停了下来,让人反复按压平整,再铺上碎花青布,四下攥出下面的布包上,用粗粗的针线制合。

几个丫环一起动手,一个时辰不到,便做得了一条厚厚的被子。

顾沫凌满意的掂了掂,让人找了杆称,称了称,已有六斤半重。

“小姐,称被子做什么?”寻梅不解,好奇的问。

“按份量定价钱啊。”顾沫凌笑笑,想了想,让人先按三斤、六斤、八斤将棉花称出来,然后再按称好的去制被。

丫环们做得了一条,已有经验,便利索的去忙。

“凌姐,陈家又来人了。”正说着,青青“蹬蹬”的跑了上来,脸色有些惊慌。

187捡漏采棉。

188虎未至狐已威

188虎未至狐已威

院子里,十来个家丁齐整整的站成一排,面前,一个从没见过的青年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双目yīn冷,鼻尖如勾,唇边挂着丝丝讥笑。

这边,李氏和二老有些不知道所措的站在堂屋前,两个在家值守的护院警惕的护在前面。

顾沫凌皱了皱眉,看起来,来者不善啊。

她不动声色的走出堂屋,目光扫向后面那些家丁,见里面倒也有四五个面熟的,此时看到她都有些讪然的低下头。

“几位是?”顾沫凌面色淡淡的站到两护院前面,看着那个青年。

那青年稳稳的坐着,看到顾沫凌也只是抬了抬眼,轻蔑的打量着她,仿佛顾沫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似的。

“你就是顾沫凌?”半晌之后,他才yīn阳怪气的开口,直呼顾沫凌的名字。

两个护院听到他的话,不由大怒,手持木棍便要上前。

“没错,我就是顾沫凌,你们又是谁?”顾沫凌没有回头,只是轻举了举手,让两护院退下。

“你是顾沫凌就好,没必要知道我们是谁。”青年倨傲的抬起下巴,“我今天来,是奉了我家老爷之命,我家老爷让我告诉你一句话,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野丫头就是野丫头,别以为有了几个钱就以为自已是个人物,我们陈家的门槛不是你能攀的起的,之前公子给你的山参,就当是赏你的甜头,以后,当去我们陈家勾引我家公子,我家公子以后,也不会再见你们这样的人了。”

一席话,顿时让顾家所有人变了脸色,居然跑上门这样污蔑人,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有机灵的丫环迅速往楼上跑,去找寻梅,也有小厮往外跑去找顾承泽等人。

顾沫凌冷冷的看着他,淡淡的问:“陈家?哪个陈家?”

“哼,自然是陈家岙陈家。”青年嘲讽的笑着,目光更加不堪,“看你倒有几分姿色,怪不得那草包公子和贱仆都受你迷……”忽然间,他发现自已发不出声音来,不由惊惧的用双手去摸自已的脖子。

“怎么不说了?”顾沫凌却笑了,眼底的冷意四漫,那十个家丁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面面相觑,青年没注意到,可他们却看到了,刚刚她只是手一挥,他便说不出话来了,这诡异的情景怎能不让他们害怕?都说顾家村的这位七姑娘极厉害,今天真的是见识到了。

青年又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间更是像被人扼住了般,有些喘不过气,他这才怕了,怒目瞪着顾沫凌,似是在控诉她的卑鄙。

“你刚刚的话,是陈大春让你说的么?”顾沫凌却似个没事人般,闲话家常般的问,“月前,他还那般客客气气的,这才病了多久,就得了老年痴呆症了?”

青年的脸通红通红的,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憋的,一双眼睛睁得极大极大,不过瞬间,便血丝满布,看起来极是恐怖。

“默儿。”顾沫凌不屑的笑笑,侧头唤过默儿,“扶老夫人们进去歇息。”李氏虽然看不见,可是,她也不想让他们看到这样丑陋的事。

默儿和几个丫环忙扶着李氏和二老进屋。

“青青,你们也陪我嫂嫂们回屋吧。”顾沫凌又赶冬菇、青青和杨二春等人离开。

王瑾珏一愣,担心的看着她:“七妹。”

“二嫂,我知道怎么做。”顾沫凌冲她们点点头。

王瑾珏见她面前平和,心里虽然仍有些不安,却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刚刚那人说话太难听了,活该受些教训,于是,便和杨二春等人退回了那边院子。

“小姐。”寻梅听到丫环回报,直接从楼上窗口一跃而下,把众人吓了一大跳,她也不在意,走到顾沫凌面前担心的问,“怎么了?”

“嗯,来得正好。”顾沫凌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那些人,冷笑道,“陈家送话来了,让我要认清自已身份,莫去勾引陈家公子,寻梅,你说说,我该怎么谢他们?”

寻梅一听,大怒,猛回头瞪向那些人,沉声问道:“哪个敢如此污蔑我家小姐清誉?”

目光所及,除了那痛苦的青年之外,其余的人都惊惧的低下了头,她便明白了,杏眼微眯,走到那青年面前,冷冷的问:“是你?”

青年心惊不已,可苦于说不出话,抬头看到更冷冽的寻梅,顿时悔了,都怪他立功心切,怎么就把这煞神给忘记了呢?不过,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底气又回来了,怕她们做什么?她们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草民,而陈家,马上便有位大人物的亲戚要来了。

“不说?”寻梅明知他这模样定是被顾沫凌惩治了,却仍故意这么问,边问,手已按在了腰间。

“什么人?敢在这儿撒野,当你爷爷我好欺负是不?”顾承泽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嘴上骂骂咧咧的,他还没听说过有谁敢对他的家人朋友不敬呢。

“六哥,你品味太差,这样的人配给你当孙子么?你也不怕辱了我们顾家先人。”顾沫凌淡淡的白了他一眼。

“说的是,不过是条陈家的狗,也敢到我顾家撒野?”顾承泽一脚踹了过去,将那青年踹倒在地,冲边上的寻梅使了个眼色,喝道,“好好的院子好好的桌凳都被弄脏了,来人,给我好好清理清理。”

跟在他后面回来的三个护院加上原来的两人,毫不犹豫的撸起袖子就上来了,有两个小厮极机灵,一听便去提了两大桶水过来,没头没脸的泼了上去,将那青年浇了个透心凉,几个护院更是痛打落水狗。

可怜那青年,喘不上气说不出话不说,还被胖揍一顿,反抗无力,只好蜷缩成一团,护住自已的头。

这些护院平时也是听过陈大春的恶名的,现在有机会拿他家下人出出气,自然是不遗余力,尤其是刚刚在院子里的那两个护院,下手更是狠。

边上,陈家那十个家丁面面相觑,丝毫没有上前相帮的意思。

“住手。”顾沫凌出声阻止,倒不是她心软,而是觉得把自家的院子弄脏了太不值得了,而且她也不想吓到家里人,“别弄脏了手。”

护院们这才住手,退到一边。

“谁让你们来的?”顾承泽可比她狠多了,冷着脸,看着那些家丁的目光中充斥着暴戾。

“是……是大……大……大老爷。”有个胆子略大些的家丁冒着冷汗,生怕被青年牵连进去。

“大老爷?”顾沫凌皱眉,怎么又冒出个大老爷来了,陈家老爷是陈大春她是知道的,那这大老爷难道是陈大春的哥哥?”

“是……是小…小公子的爹,老爷……的儿子。”那家丁忙解释,可因惊吓过度,说话极不俐索。

“……”这都什么跟什么?顾沫凌听得一头雾水,看到那些人脸上的害怕和惊惧,看到顾承泽和寻梅冷若冰霜的瞪着那些人不放,不由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究竟怎么回事?说清了,自然不会为难你。”

“谢……谢谢七姑娘。”家丁见她说不为难他,顿时吃了颗定心丸般,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说话便顺了,“老爷,哦,不,现在该称老太爷了,老太爷生病后,一直是公子在照应府上的事,可是,前几天,大老爷,哦,也就是老太爷的大儿子,公子的爹,他说公子来年要应试,现在应该好好读书,便把公子禁在书房了,陈管家……陈旺也被大老爷贬了,只是公子力保,就把陈旺要在身边照料,现在公子和陈旺连门都出不来了。”

“那是他陈府的家事,与我何干?为何又让你们跑这儿胡言乱语?”顾沫凌眉心锁得更深。

“他……”家丁指了指地上的人,有些胆怯,不过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下去,“他是大老爷新提拨的管家,叫陈火,是他出的主意,所以才……才……七姑娘,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们也是不得已的,要是不听他的,就没我们的活路了,我们的卖身契都被大老爷搜刮去了。”

看来陈府还真热闹了。顾沫凌抿着唇,冷笑道:“你家大老爷倒是挺出息的,连他爹也不曾光明正大为难过我们,他却是找上门打脸,如此欺人,就不怕我上告府衙,治他个诬蔑之罪么?”

“……”家丁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劝道,“七姑娘,你还是别……大老爷前不久才从外地回来的,听他说,不出月余,别说是方圆百里,就是整个泽城管辖也无人能动他陈家了。”

“他攀上什么大人物了?”顾沫凌不由好奇。

“说是京都来的,是陈府姑老爷家的,以后就是县太爷了,还说这位老爷当过什么户什么死郎,是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家丁诚惶诚恐,说完,忽然跪了下去,“七姑娘,求你们收留我们吧,今天的事,要是被大老爷知道,我们也活不成了。”他一跪,边上的其他家丁也纷纷跪了下去。

“你们的卖身契在他手上,我若收留你们,不是正好给他个借口来寻我麻烦么?哼,我这儿又不是收容所。”顾沫凌冷笑着,她总算明白了,原来是借了那乔大人的胆了,刘丰让她小心,司瑜也让她小心,便是因这个原因么?以为这样她就会怕了他们陈家,从此缩起头夹起尾巴过日子么?未免太小瞧人了。

“可是,可是……”众家丁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青年傻眼了,以这人的报复心,自已等人今天没上去给他援手,只怕是水火不容了。

“寻梅,把那桌子凳子劈了,让他们顺便带回去。”顾沫凌扫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替我转告你们大老爷,这桌凳来之不易,今日却被这等人污损,改日得空,我再亲去索赔,让他备好银两等着。”

此话一出,众家丁更傻了,一愣一愣的看着那石桌石凳。

寻梅撇了撇嘴,上前一掌拍下,将石桌子拍了个四分五裂,又是一踹脚,将石凳拦腰踹断。

看得众人一阵冷汗,心想:这要是往人身上招呼,还能有命么?

顿时,看向地上那青年的目光便多了份庆幸,算这小子命大,人家不屑弄脏了手,倒是让这小子捡回了一条命。

“他日,若再敢非议我家小姐半句,当如此桌凳。”寻梅将气势做的足足的,她知道,就算她出手也不过是把人揍一顿出出气,又不能真把人灭了,现在小姐这样的吩咐,虽然不能痛快解气,却也是妥当的法子了。

“还不快滚”顾承泽忽然暴喝一声,“还想让小爷送你们啊?”

家丁们顿时一个激灵,爬起来便要跑,却又被顾承泽喝住,忙又回来,拖起地上的青年,背上地上的碎石仓皇而逃。

“**,真真欺人太甚”顾承泽大骂着一脚踢到石阶,顿时痛得抱脚直跳,哀呼道,“怎么这么痛……”明明看寻梅那么容易的。

“小姐,那什么死郎,是怎么回事?”寻梅有些担心,她也知道民与官的区别,万一真的被那什么死郎惦记上了,岂不是没安生日子了?

“应该是户部侍郎。”顾沫凌点点头,淡淡一笑,“管他什么死郎活郎的,我们问心无愧,怕他作甚。

“凌儿,究竟出什么事了?那些人可是陈大春派来的?”李氏听到院子里安静下来,又让默儿扶着出来,脸上满满的焦虑。

“娘,没事了,你别担心。”顾沫凌轻笑,上前扶着李氏。

“凌儿,你别瞒我,刚刚他们说的我都听到了。”李氏却不放心,拉着顾沫凌的手问,“他们说什么县太爷,凌儿,陈家有这样的亲戚,我们会不会……”

“娘,能做到户部侍郎的人,定不会像陈大春那么肤浅,再说了,虽然他一个正三品大官变成了七品的县太爷,可总也是父母官嘛,哪能随性而为?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何必怕他们无中生有呢?”

“七妹,也不能这么说,一个官字两个口,谁知道那什么死郎是什么样的?万一也是和陈大春一样都不是好货呢?”顾承泽却是不同意顾沫凌的话,脱口反驳。

顾沫凌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就算知道不是好货也不能当众这样说出来啊。

顾承泽被她这一瞪,回过神来了,忙闭了嘴。

“乔大人为官清廉,怎么会和陈大春一样呢?”顾沫凌安抚着李氏,“娘,别担心这些了,就算他们是亲戚,我们现在怕又有什么用嘛。”

“凌儿,你怎么知道那位大人姓乔?”李氏惊讶的问,也问出了寻梅、顾承泽等人心里的疑问。

“听过嘛。”顾沫凌一笑置之。

188虎未至狐已威。

189茶棚里的刺客

189茶棚里的刺客

泽城新任的县太爷还没见人影,名头却已在顾家村个个皆知,大家都为顾沫凌担心起来,也更为顾家村担忧起来。

谁都知道了县太爷和陈大春家是亲戚,在他们眼里,一村之长都很了不起了,更何况是县太爷,就算顾沫凌认识刘保长、认识李捕头,又如何?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众人惴惴的打听着各种消息,时时的关注着顾沫凌家的动静,想从她家探些能让人心安的消息,于是,有事没事便到她家来坐坐。

顾沫凌却对这件事置若罔闻,交待过家里人慎言慎行,便整天的早出晚归,山上那一片棉絮已采摘的差不多,剩下收尾的事已有人在忙,家里要用的被褥也有丫环准备妥当,多余的棉花也剥离干净平整的保存起来,冬衣也交给了王瑾珏,让她给家里人每人准备几套冬衣,丫环小厮护院们一人两套,甚至是冬菇和青青也没拉下。

剥离的棉籽留下了一半,另一半让人去磨成油,这种油虽然味道不怎么的,但用来点点灯还是不错的。

顾行周负责的那一块地已全部清理出来,围墙亦建了一人多高,顾沫凌便寻了个空,准备在在那儿盖些屋舍,弄些给孩子们煅练用的简单设施。

费了五个晚上,顾沫凌总算把记忆中能派得上用场的道具整理了出来,这些东西,她的认识仅停留于电视剧,不过,给童桦他们用应该差不多了吧?到时候,再找杜铭昔问问,他们从小都是怎么练的。

带着图纸到了那儿,和顾行周两人一起,将各种设施的场地划分了出来,让他们能做的便先做出来,要用到木匠的便由顾沫凌去调派人手。

等顾沫凌到岔道口的时候,找到杨仲成和杨石将图纸交待清楚之后,早已过了正午,闲下来,才觉得肚子极饿,便往茶棚那边走,准备先吃点儿东西再说。

这个点儿,工人们都已吃过了饭,茶棚里倒是过了最忙的时候,不过,今天却有二十来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主有仆,显然是一大家子。

茶棚正中的那一桌,正中坐着的男子身着儒衫,头戴儒巾,端端正正的坐着,面带温和的笑意,正慢慢的品着酒,与他同桌的,还有三位美妇人和一位**,身后站着三个婆子两个丫环,虽然都穿着简单的罗衣,没有带多装饰,可是,顾沫凌只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人的不凡之处。

优雅,贵气,非一般商户人家能比。顾沫凌不由多看了两眼,马上便觉得旁边有无数道凌厉的目光投来,心里不由一凛,随意的扫了一眼,只见那一桌的四周都坐着看似很寻常的护院家丁,还有一桌,则坐着四个少年。

“东家。”阿泉正在给客人斟茶,见顾沫凌过来,忙出来招呼。

“阿泉哥,辛苦了。”顾沫凌笑笑,将马拴在棚外树下,她注意到另一边,已停了四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还有十数匹骏马,不过,也只是扫了一眼,便进了茶棚,虽然这些人来历不凡,但到了这儿总也是客人,她若再多看几眼,失礼不说,还容易惹人误会,毕竟这儿的地段一直太敏感。

“不辛苦。”阿泉憨憨的笑了笑,看了看客人,“中午刚到的客人。”

“你去忙吧,我进去找东西吃。”顾沫凌绕进灶台间,见小雅也在帮忙择菜,打了个招呼,便自已去寻了些肉干和馒头,倒了点儿热水,将就着对付中饭。

“七妹,可是没吃中饭?”顾行正一瞧,便明白了,忙放下手中的锅勺,上前将顾沫凌手中的东西拿下,“这个都凉了,先等等,我多煮一份面条给你。”

“四哥,你忙你的,我随便吃些就好了。”顾沫凌快速抽回那些,笑着让顾行正去忙,“你看,外面这么多人等着呢。”

说罢,坐到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注意着外面的那些人。

顾行正无奈,回头看看外面,确实也忙不过来,便摇摇头继续忙,不过仍是交待了一句:“那你先吃点儿垫垫肚子,一会儿给你盛碗阳春面。”

“来,这个还是热的。”小雅切了些酱鸭肉放到顾沫凌面前。

“谢谢四嫂。”顾沫凌笑着冲她挤挤眼,小雅脸上一红,低着头继续择菜。

“几位官倌,要点儿什么?”又有人进来了,阿泉很熟练的上去招呼。

“今天可真热闹。”小雅伸着头张望了一下,嘀咕了一声。

确实热闹。顾沫凌赞同的点点头,看着茶棚里,里面的方桌并不多,已被原来那些人坐了满满当当的,现在又来了五个,便没了坐位。

看来得加些位置了。顾沫凌兴致勃勃的吃着馒头,喝着热茶。

忽然,她似是捕捉到了一缕寒光,不由一凛,细细打量起这五个人来。

这五人,穿的布衣黑鞋,头上都戴了斗笠,或背着箩筐,或挑着担子,有个还背了捆柴禾,而那缕寒光……正是从柴禾里露出来的。

顾沫凌细一看,果然是一把刀,只是没把刀完全藏在柴禾中,刀把处还走露出一线刀身。

“客倌,实在不好意思,这儿都坐满了,不如,我去搬些长凳,委屈几位坐在这儿?”阿泉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他左右瞧瞧见没了空位,不由为难了,只好赔着笑脸给这五人想办法。

“他们应该是一起的吧,怎么不让他们帮帮忙腾个桌子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指了指最里面只坐了三人的桌子,声音很低沉。

“这……”阿泉为难的搔搔头,转头去看那边。

“给几位兄弟腾张桌子出来。”正中间那位男子笑着开口。

“是。”角落里的三人恭敬的应下,快速的将桌上东西端到了别桌。

“谢谢这位老爷。”汉子道着谢,背着箩筐往里走,后面的人连东西也不放下就跟上。

顾沫凌看着看着,忽然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些人是冲着那男的来的?

可是,那些人很快便从中间那一桌走了过去,坐到了位置上,放下箩筐,放下担子,放下柴,放……呃,没摘斗笠……

顾沫凌松了口气,她看到,那中年人的随从们也和她一样,松了口气,重新坐正了身子喝茶。

阿泉马上过去斟茶点菜。

五人要了一大盆牛肉,一大盘馒头,一大坛烧刀子。

这些菜极简单,都有现成的,切切就得了,于是,阿泉很快便端着托盘出去了。

“几位官倌,你们要的牛肉,馒头和酒。”阿泉现在做的极熟,边将托盘上的菜端到桌上,边报着菜单。

他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茶棚中其他人的视线。

忽然间,惊变突起。

那五人同时站起,手一垂,袖子里便滑出了匕首,贴着阿泉两侧往中间那男子忽刺而去。

果然是冲他去了。顾沫凌脑海里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手一翻,将面前的酱鸭肉砸了出去。

这酱鸭肉是小雅切的,她知道顾沫凌吃东西一向是小口小口的,便将这酱鸭肉片的极薄极薄,而顾沫凌的暗器功夫又是极了得的,这片片肉此时便成了利器,急急的分射向那五人的手腕脚弯处。

“当啷”几声,刀落了地,那几人只觉膝间一软,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去,不过,他们的身手也是不弱,借势往地上那么一滚,便站了起来,还顺手从柴禾间抽出了刀。

不过,这一耽搁,他们已失了先机,那些随从已扑了过去。

很显然,那些随从都不是吃素的,人又多,一照面,便把那五人困住,只是,一时之间,也拿不下几人。

“哎,我的桌子。”小雅心疼的看着那么桌椅板凳,喊着就要出去。

“四嫂。”顾沫凌一惊,忙快步上前拦住,开玩笑,谁都能出去,就她不能出去。

小雅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了,这儿可不是千竹寨啊,不由吐了吐舌头,收回了脚步。

“撤。”还是那个汉子发话。

话一出,五人同时使力击退围击,从五个方向窜了出去,瞬间没了人影。

随从们欲追,却被中年男子喊住:“穷寇勿追。”

于是,随从们又迅速的回到茶棚里,只是,他们的警惕心却仍未褪去,围住中间那两张桌子,看着灶台间里的那几个人。

阿泉傻眼的缩在角落,顾行正也有些傻愣愣的看着,只有顾沫凌和小雅面色如常站在那儿。

刚刚他们急着捉拿刺激,一时没注意谁出手帮的他们,此时却看清了,居然是无数片薄薄的酱鸭肉片,顿时惊疑不定。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中年男子却是笑着,从容的起身,朝顾沫凌这边拱了拱手。

“没什么恩不恩的,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茶棚被弄脏罢了。”顾沫凌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看了看地上的残桌残凳,又补了一句,“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非谢不可的话,就把我这些赔上吧,哦,还有那些人点的。”

“那些人点的为何也要我们赔?”边上一少年不解的问。

“那些人不是冲你们来的么?”顾沫凌给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那少年想想觉得也是,便不吭声了。

“阿阮,取一百两银子赔给这位姑娘。”中年男子欣赏的看着顾沫凌,吩咐边上的人。

“不必,照价就是。”顾沫凌却摇头,冲阿泉喊道,“阿泉哥,一会儿算算多少钱,和饭钱一起算吧。”

“嗳。”阿泉还有些惊惧,不过,见顾沫凌这么说,他还是很快应下,咽了口唾沫小心的上前收拾。

“这样姑娘,可否过来一叙?”

顾沫凌见事情结束了,便想坐回去吃她的午饭,却听到中年男子开口相邀,心里不由哀号了一声,不过,顾客是上帝,而且这上帝还着很多强力帮手,她还是知趣些吧。

于是便很干脆的走出了灶台间。

189茶棚里的刺客。

190贵客到

190贵客到

重新整理过桌凳,与中年男子同桌的那几位妇人携着**坐到了另一桌,顾沫凌被邀请坐在左侧。

顾沫凌也不拘谨,坦然入座。

刚坐下,便有丫环上前斟茶,中年男子如主人般招呼顾沫凌用茶。

“姑娘好功夫,不知道如何称呼?”中年男子温文尔雅的笑着,举手投足都有种位居人上的优越感。

“我姓顾,叫顾沫凌。”不过,这种优越感对顾沫凌来说,却仿若未见般,她笑着颌首道谢,坦然应答:“都是不入流的末技,称不上功夫,只是幼时跟师父学了些皮毛,让客人见笑了。”

“敝人乔焕扬,从郯城过来,路过此地,却没想到能遇上顾姑娘这样的高人,实是有幸。”中年男子自报名姓,极是客气。

“乔?”顾沫凌一愣,怎么又是乔?难道……她微微打量着面前的男子,虽笑意盈面温文尔雅,可眉宇间却有股自然的不怒而威的威仪,她忽然福至心灵般,猜到了眼前这人的来历,于是,忙站了起来,正正经经的曲腰行礼,“民女顾沫凌参见乔大人。”

“……”乔焕扬微愣,看着顾沫凌的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朗声笑道,“顾姑娘果然聪慧,快快免礼。”

顾沫凌这才起身:“谢大人。”

“顾姑娘怎么认得我?”乔焕扬极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姑娘,她穿着的是极简单素雅的绢衣,秀发也是简单的挽着,可从她出现到现在的所言所行,都让人无法忽视,秀逸俏丽、灵气十足。

“如今在我们顾家村,乔大人之名可是无人不晓无人不知啊,我刚刚听大人自称姓乔,便大胆猜测了下,果然猜中了。”顾沫凌先入为主,此时知道这人就是乔大人,笑意便淡了许多,她有些故意挤兑般说起他在顾家村的名气。

“顾姑娘说笑了,我可是第一次来这儿,你们村的人怎么会知晓我呢?”乔焕扬失笑,他摇了摇头,看着顾沫凌说道,“莫非你们村有人能未卜先知?”

“确实有人未卜先知,不过却不是我们村的人,而陈家岙陈府中的人。”顾沫凌想起那天的情形,心里还有一丝恼意,“数日前,陈府派人到我家扬言,新任县太爷一到,这方圆百里便无人敢动他陈家,所以,我便一时好奇打探了一下,方知乔大人原来与陈府是亲戚。”

顾沫凌说罢,浅笑着看着乔焕扬,似乎她说的只是今天天气不错、这些菜很好吃般的话,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自已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惹烦了人家。

“竟有这等事?”乔焕扬似是很吃惊,他吸了口气,笑意微落,“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冒我之名如此狂妄。”

“乔大人该不会是不知道陈家岙的亲戚吧?”顾沫凌开玩笑似的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看似顽皮的等着答案。

“我家确有位亲戚在泽城附近,可是,几十年来未曾来往过,如今在何处……连我也是不清楚呢。”乔焕扬笑道,“请问顾姑娘,那陈府在何处?”

“不远,就在我们隔壁村子,陈家岙陈府,也是极有名的。”顾沫凌很大方的指点他,甚至还好心的问,“大人若需要人带路,我可派人相助。”

“呵呵,顾姑娘不仅聪慧,还如此善心。”乔焕扬没有回答,只是赞了一句,问道,“我来时曾听说这附近来了两位仙女,买下了岔道口一片地,还建了市集,人人敬称一声七姑娘,不知道可是顾姑娘?”

“大人谬赞了,我也不过是想让自已家过得好些,是乡亲们看得起,才七姑娘七姑娘的喊着。”顾沫凌也不意外,连默儿在江湛都知道这儿的事,他个县太爷一路过来,肯定少不得要打听一直地方上的事,了解了解民情,知道她也不是很奇怪了。

“顾姑娘的市集离此可远?”乔焕扬很有兴趣的问。

“不远,步行一个时辰便能到。”顾沫凌点点头,心里虽然对他不感冒,不过,他是县太爷,能敬着让着就不会是错的,再说了,刘丰和司瑜曾提过小心应对的。

“不知姑娘可否带路?”乔焕扬顺势问道,“从郯城到此,一路至此,还没遇到过像样的村庄,不知道此地可有投宿的地方?”

投宿?他要是投宿,顾一尘家倒是合适的,可现在村里却是她家的房子最好,房间也够多,要不,借他们住住?当是一种投资?

顾沫凌心念急转,这并不是她有心计,只是既然要做买卖,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自是难免的,而乔焕扬,作为泽城最高地位的县太爷,百姓的父母官,打好关系总是必要的,至于陈大春,该干嘛干嘛去,她现在怎么说也对这一家子有点儿救命之恩,虽然她说不必回报,可多少还能抵点儿面子吧,和他们相处好了,陈大春以后想使坏,乔焕扬若想帮他应该会思量思量吧?

“我这儿倒是有建客栈的计划,不过,目前仍在建造中,大人要是想投宿,若不嫌弃,不妨到我家住一宿?”顾沫凌微笑着,说话极是自然,没有刻意的把结也不显得冷淡疏离。

“如此,唠叨了。”乔焕扬哈哈一笑,拱手道谢,却是答应了。

“大人能在我们村下榻可是我们的荣耀,求之不得。”顾沫凌起身,福了福,“大人先用餐,我先去安排。”

乔焕扬笑着点头同意。

顾沫凌快步走进灶台间,顾行正已极紧张的走了过来:“七妹,他们是什么人?”

“新任县太爷。”顾沫凌冲他笑笑,“他们的饭菜可做得了?快些端上去吧,他们今晚要在我们家投宿,我先去安排一下。”

“什么?县……县……县太爷?”阿泉和顾行正两人已低呼出声,敬畏的看了看茶棚里,顾行正又紧张的问:“住我们家?”

“对啊,四哥,快上菜吧,别让客人久等了,我去找人回家安排,还有,看他们现在应该是还未到任,微服来的,我们心里知道就是了,别到处嚷嚷。”

“可是,他不是那陈大春家亲戚么?”顾行正在意的可不是什么官不官的,他担心的是这些会不会为陈家出头,寻七妹晦气。

“四哥,你想多了,就算是亲戚,又如何?”顾沫凌失笑,他们这些天可没少纠结这个,“首先,他是个父母官,然后才是某人的亲戚,我们一不做犯法的事,二不干缺德的事,问心无愧,怕他做什么?只要把他当寻常客人就好了,将来我们家还要开客栈的呢,谁知道以后来投宿的有没有皇亲贵胄啊,总不能来一个官就怕成这样,再来个大点儿的,就不做生意了吧?”

“七妹说的是,他现在又没穿官服,又没到处喊自已是县太爷,我们就当不知道得了,该怎么的还该怎么的,不就是吃饭的客人嘛,多想什么?”小雅素来喜欢直爽,当下说道,“阿泉哥,别愣着了,赶紧做事,要是让人家等久了,那才麻烦呢。”

顾行正一听,也有道理,人家可是县太爷,等烦了找七妹麻烦可不得了,还是先敬着,说不定人家心情一高兴,就不帮陈家出头了,这么一想,也觉得七妹的做法极好,将人安排到家里,好好敬着,人家应该不会说翻脸就翻脸吧?

顾行正也是个性子耿直的人,想开了,他就不再纠结,马上认真的继续工作。

顾沫凌笑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茶棚,她没有马上回去,这乔大人在这儿遇刺,他虽然表面上相信自已,可他的随从终究是放心不下的,身后那几道紧随的目光便能显出他们此时的紧张。

也对,换成她,她也得这么警惕着,在这么敏感的地段,又刚遇着刺客,又出来她这么一个“功夫了得”的女子,谁会不起疑心?顾沫凌淡淡一笑,心想:那些刺客不知道是什么人……

顾沫凌站在路边,冲对面的杜十一招了招手,杜十一飞快的跑了过来。

“你帮我跑一趟,回我家告诉寻梅,一会儿有贵客到,让她们把五哥的院子全腾出来。”顾沫凌想了想又说道,“多准备些新被褥,吃的喝的用的,尽量挑好的多备着,还有,让我二嫂辛苦些,泡些好茶汤备着,我们一会儿就到。”

杜十一没有多问,便应下了。

顾沫凌让他骑顾行正的马前去报信,自已又回到灶台间,继续吃她的东西,今天一整天,就刚刚吃了几口馒头,可饿死她了。

茶棚里,那几个妇人又坐到了乔焕扬那一桌,担忧的看着乔焕扬:“老爷,这姑娘可靠吗?”不跳字。

“那姑娘目光纯净,言语坦然,应该不是什么不轨之人,再说了,她要是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刚刚就不会出手相救。”乔焕扬淡然的喝着茶,虽然这碗中的茶水极淡,却无半点儿涩意。

“可我听说这儿不是……”左首边的美妇人叹了口气,“老爷,这一路什么样的刺客没遇过,我们还是别去了吧。”

“夫人多虑了,只要我们没有进入泽城,那些人是不会放弃的。”乔焕扬笑着摇头,语气从容,似乎谈的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般,“无论我们是露宿还是投栈,那些人不都一样伺机而动吗?既如此,我们何苦拘着自已?就算那姑娘是览晖山上的人,我们有这么多好手,怕什么?”

“老爷说的轻巧。”美妇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她要真是,倒好了,还能省了我不少事。”乔焕扬笑着,放下茶杯,扫了她们一眼,“一切有我,你们只需小心自已就行了。”

190贵客到。

191骑驴看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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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了饭,乔焕扬并没有马上起程,反而兴致勃勃的参观起岔道口的环境来。

他身边跟着一个长衫老者和那四个少年,女眷们都没有跟来,坐在茶棚中歇脚,随从分成了两拔,一拔跟着乔焕扬,一拔留在茶棚里保护女眷。

“这店旗倒是别致。”乔焕扬站在石板路上,背着手仰看着茶棚上方飘扬的店旗,欣赏着上面的图案。

“这是我二嫂帮我绣的。”顾沫凌赞同的点头,这店旗确实极合她心意。

“店旗上绣的桃源美景,地上嵌的亦是美景桃源,只是不知何处有桃花?”乔焕扬玩笑的说道。

“等大人下次来时,便有了。”顾沫凌笑盈盈的应答。

“此处可有名字?”乔焕扬扫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这一路过来,除了山还是山,就是偶有村庄,也是偏僻穷困的,没想到在这儿却有这样一个所在,再看此处地形,从郯城到泽城或是去江湛,这儿都是必经之地,这样好的一个地段,却一直荒着,看来这览晖山是个关键原因啊,随即,他又在想:难道这位顾姑娘真的是山上的?不然,寻常女子哪儿来的这么大胆魄?

“醉桃源。”顾沫凌很自然的回答,这个名字,她也是想了许久才找了个满意的,原先倒是想了许多像“世外桃源”、“桃源居”、“桃源林”之类的,可总觉得不太合适,像世外桃源这个,在她的感觉中应该是超脱世俗烟火怡然自得的仙境般,可她的桃源却是要沾染铜臭的,没得污没了那等好名字,可是,她偏又是个不擅取名的,要不是记得哪里听过“醉桃源”,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

“醉桃源……”乔焕扬沉吟了一会儿,满意的点头,“好名字。”他想:就算她是山上的,凭她这才华,只要能将这儿做好,也无所谓什么山上山下的了。

“谢大人赞赏。”顾沫凌有些汗颜,这名字估计也是她抄袭来的。

“顾姑娘,此地如此偏僻,又听说山贼肆虐,姑娘怎想到在这儿做买卖?”乔焕扬不问,可他身边的人却耐不住好奇,长衫老者,是乔焕扬慕来的师爷陆安丰,从他出仕起便一直跟在身边,关系自非寻常,他开口问的常常便是乔焕扬所疑惑的。

顾沫凌却不知道他们这样的关系,她也没有多想,而且,这样的问题他也不是第一个问了,于是,便直接回答道:“有人的地方便有买卖,有买卖自然能吸引人,至于这山上有没有山贼,却是两说,虽说官府一直盯得很紧,可是,却一直未寻到什么蛛丝马迹,而我在这儿数月,也没遇到什么动静呢。”

“姑娘怎知那些人中有没有山上派下来的细作?”陆安丰指了指对面忙碌的人群,一针见血的问。

顾沫凌轻笑,有没有细作她不知道,有山上的人她倒是清楚的,而且人数还不少呢,就是她自已,不久的将来,也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

“这些人都是方圆百里招来的乡亲,虽说当初记录时也是问清过哪个村来的,不过,对我来说,这些并不重要。”

“怎会不重要?你一个姑娘家,不怕把他们招惹来?”陆安丰继续问。

“怕有何用?”顾沫凌笑着摇头,看了陆安丰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只要能老老实实帮我做好事情便可,查细作,那是官府的事,我们做买卖只是想让家里日子好过些罢了,再说了,到目前为止,他们一没偷懒,二没做偷**摸狗的事,我总不能看到一个人就怀疑那人是山贼强盗吧?那样的话,不仅伤了乡亲之间的和气,也没人敢为我做事了,生意人,讲的就是和气生财,我要那么做了,岂不是大悖生意之道么?”

“你功夫再高,只怕也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吧?”乔焕扬身后的少年插话道。

“靠功夫,逞的不过是匹夫之勇,想在这儿立足,自然是得靠这儿。”顾沫凌指着自已的脑袋,说得有些狂妄,她并不是狂妄的人,可这次,她却有些不想低调了,因为她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你越低调,他们便会越觉得你无能。

“顾姑娘志气不小啊。”乔焕扬这时才朗声大笑,这时的他,反倒不想去计较顾沫凌是不是山上的人了,“时辰不早了,不知道顾姑娘家离此可远?”

“不远,往那边步行两个时辰便到。”顾沫凌指了指顾家村方向,问,“我已派人前去收拾,大人现在可要起程?”

“起程吧。”乔焕扬点点头,有些感概,“从郯城出来之后,这两个多月还未曾投过宿呢,这两日可得麻烦顾姑娘了。”

“大人若一个月前到此,我还真的招待不起大人,幸好如今已搬了新房子,虽知比不上那等豪华舒适的大客栈,可热茶热饭总是有的。”顾沫凌当即伸手延请。

一说起程,那些女眷们便俐索的各自上了马车,各人自去整顿,显然是习惯成自然。

顾沫凌骑上马在前面带路,随从们则是前后左右护在马车周围。

从这儿到顾家村前面,却已铺好了石板路,道路也是拓了一倍,所以,一路都是畅通无阻,一个时辰不到,便看到了市集。

乔焕扬坐在马车里,一直透过掀起的车窗观察着外面的环境,眼中有思索也有欣赏,此时,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人来人往,他略略提声问车边随行的手下:“可到了?”

“回大人,前面似乎便是市集。”

“一会儿停车下去瞧瞧。”乔焕扬极有兴致。

“哎呀老爷,都这么晚了,还是别去了,多不安全。”同车的夫人却不满的阻拦,她这一路可吓得不轻,偏他还不听她们的,非要去那什么姑娘家投宿,也不怕被人当瓮中鳖给捉了。

“大人还是明日再去吧。”车外的随从也不同意。

“好吧。”乔焕扬只好同意。

可这时,队伍却停下了。

市集前,聚了很多人,挡住了队伍前进。

出事了?顾沫凌下意识的勒住马匹,极目眺望,只是人群重重,隐约只看到最中间有人在推搡,她不由皱眉,谁在这儿闹事?

“七姑娘来了。”这么长的队伍过来,也吸引了人群的注意力,有人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顾沫凌,高声喊道,“七姑娘来了。”

于是,从最中间挤出一个人迅速跑了过来,却是她安排在这儿的巡逻人员之一,他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站到顾沫凌的马前面,身上衣衫有些撕破,脸上也有些青肿,还不待顾沫凌开口问,他便急急的说道:“七姑娘,陈家的人把二公子打伤了。”

什么顾沫凌一惊,忙问:“我二哥现在哪里?”

“那些人太嚣张了,打伤了人还不让我们打大夫,二公子现在还被他们圈在中间不放出来呢。”那人指着最中间,气愤的说道,“要不是姑娘不许我们动武,怎么会容得他们那么嚣张。”

顾沫凌正要说什么,只见那最中间有人高高扬起一根木棍便要落下,人群一阵惊呼,开始推搡,似是想要去救木棍下的人,而那被困在最中间的,分明就是顾行全。

顾沫凌大惊,顾不得和乔焕扬的人打招呼,松开缰绳飞身掠向最中间,这距离,少不得要在众人肩上借力,足下连点,堪堪在木棍落下之前赶到,手中马鞭便挥了出去,卷住了那人的木棍将其摔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全都落在了乔焕扬等人眼中,顿时惊讶更甚,凝重更甚至。

这样的身手,他们之中也无人能及,她真的是个小小的村姑么?

顾沫凌落在中间,马鞭连挥,将顾行全周围的那几个人推了出去。

“二哥”她没来得及看清闹事的人是谁,急急的上前扶起顾行全,只见他面目青紫,一片浮肿,鼻间嘴边还不断的流着血,哪里看得清本来面目,顾沫凌心里一酸,眼眶都红了,“二哥,二哥,你怎么样?”

“七妹……”顾行全还有几分清醒,只是牙齿被打落了一个,说话含糊不清,一张嘴,脸上便生痛生痛的。

“二哥,你伤着哪儿了?”顾沫凌怕的是他被打成内伤,边问边扣上他的手腕,此时,她真后悔自已当初没向师父多学些本事,现在急都急不来。

“没……没事。”顾行全尽量的想露出一个笑容,可是,实在是伤得太重,一说话便痛得直咧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沫凌心底火起,抬头看向那些被她摔得东倒西歪的人,一看,更怒了,“又是你”

“说的没错,正是你爷爷我。”来人,正是上次去过顾家闹撂话的青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目光怨恨的盯着顾沫凌,“你这妖女,上次使了什么妖术,害你爷爷我十二个时辰说不得话。”

“啪”。

“啊”随着鞭子声响起,青年惨叫一声,脸上已多了一道血痕,从左额直延伸到右下巴处,他太得意,以致于忘记了离顾沫凌远些,却被顾沫凌手中的马鞭挥个正着,剧痛传来,他下意识的手一摸,只见满手的血迹,不由爆怒了:“你个小娘皮敢打我?”

“啪”。

又一声,他的脸上便又多了一道,从右额到左下巴处,正好打了个大大的叉。

“你敢再出言不逊,我让你来得回不得。”顾沫凌将顾行全交给边上的人照应,拿着马鞭站了起来,冷若冰霜的看着青年。

“你……你敢”顾沫凌那两鞭仍是留了手的,未伤到他的眼睛,但脸上血淋淋的,亦刹是可怖,青年此时对她已惊惧到极点,只是,心里却仍有个念头支持着,强撑着站在那儿瞪着她,凶恶的撂狠话,“你等着,等我们姑老爷到了,有你好看的。”

“是么?”顾沫凌听罢,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笑了,“那我们就走着瞧,看最后,究竟是谁给谁好看。”

“你……你等着。”青年脸上疼痛难忍,撑着扔下最后一句狠话,瞅准人群的缝隙,逃了出去。

眼见着快挤出人群,突然,脚下一绊,扑倒在地上,他正要破口大骂,只发现面前立着好多马腿,一抬头,只见马上坐着好些威风凌凌的人,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

191骑驴看唱本。

192有眼不识真泰山

192有眼不识真泰山

西沉的夕阳映得满山彤红彤红,青年趴在地上,被夕阳的红刺痛了眼睛,他只看到,看不清他们的脸,眼前高高的马背上坐着的汉子,他们身后似有万道红光般,如天神般让他心生畏惧,他俯在他们脚下,不自觉的颤了颤。

“咴~~”一声长嘶,马蹄忽然高高举起,黑影如山般的笼罩在头上,青年顿时惨白了脸,瞳孔瞬间紧缩:完了……

“你是何人?因何在此闹事?”马蹄落在青年面前,离他的鼻子只有一寸的距离,马上的汉子沉声问道。

“我……”青年只觉自已死里逃生,整个人瘫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他觉得,身上冷嗖嗖的,他后悔极了,早知道这么倒霉,他就不来了,还以为那死丫头不会来市集,才来找她手下的麻烦,没想到居然遇到这个的煞神,等姑老爷来了……对,对了,这些人,不会是姑老爷的人吧?青年福至心灵般,猛的抬头,正要开口,却被一股温热的液体浇了个满头满凉,他慌忙闭上嘴,那温热却伴着骚味涌入了他的喉间。

“唿~”随着马匹的响鼻声,那温热停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骚味。

“哈哈~~”众人大笑,原来,竟是那马匹发了神威,冲那青年尿了一头。

青年剧烈的咳着,脸上更加的刺痛,可是他顾不上这个,他使劲的用手伸入喉间,想把那咽下去的东西给抠出来,“呕呕”之声不断,却白费了半天劲也没吐出一点一滴。

“下跪何人?”马上的汉子忍着笑意,板着脸怒喝,刚刚的那一幕,他们看得很是清楚,原本并不是他们该出头的事,不过,自家大人却吩咐他们好好教训这些恶奴一番,所以,他便出手了,从刚刚马匹直立到现在的威压,都足以让那青年吓得尿裤子,只是没想到,那小子没尿,自已的马倒是很给力的尿了。

“小的……”青年下意识的应着,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了,那害怕和不安被马尿这么一淋,反倒转化成了滔天怒气,这些人是谁?凭什么这么戏弄人?

原先,他以为这些人有可能是姑老爷,可现在被这么一弄,反倒放弃了这个想法,他觉得,这些人和那死丫头一起来的,现在肯定也是在给那死丫头出头,要是姑老爷家的话,他们怎么会帮着那死丫头?难道他们不知道那死丫头与自家老爷是死对头吗?

真真可恶,居然敢糊弄他。青年气到了极点,反而不怕了,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怒视着那马上的人,大声斥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居然敢这么对我,知不知道我是谁家的?说出来吓死你。”

“谁家的?”汉子哈哈一笑,俯瞰着青年,好笑的说道,“你倒是说来听听,看吓不吓得死我们。”

“泽城新任的县太爷,就是我家姑老爷家的人,哼,不过几天,他就到任了,到那时,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青年脸上的伤是新鲜出炉的,血迹被马尿淋去之后又渗出了血,他这一喊,脸面一扭曲,便显得更加狰狞,此时的他,不知道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双手叉腰,仰着头想造足气势。

可是,他站在地上,人家坐在马上,怎么比气势?

“原来是县太爷啊。”汉子惊讶的拖长了声音,心里在盘算着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要真的是老爷的亲戚,他还真不好办了。

“哼,县太爷为官清廉正直,何来你这样的恶奴亲戚?”正犹豫着,又有一个随从自后面驱马上来,和汉子对视一眼,微一颌首,想来是得了吩咐的。

“没错,哪里来的恶奴,居然敢这么猖狂?”汉子心里已有了计较,看来老爷是不想和这些人牵扯了,这样就好办了,“竟在七姑娘的地盘上胡为,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还不快滚”

“唿”马匹很给面子的配合着打了个响鼻。

青年被惊得连退了三步,他现在已经有点儿摸不准这些人的来历了,听这口气似乎对县太爷很熟啊?可是却是帮着那死丫头说话的,应该不会是县太爷的人才对,毕竟,谁会帮着外人来压自已家亲戚呢?

“不想滚么?信不信让你竖着来横着回去?”汉子板着脸,怒喝一声,手中的刀微微出鞘指着青年和那些家丁们。

青年这时,哪儿还有半分气焰,他惨白的脸上混着血迹,瞪着众人看了几眼后,猛的转身,连滚带爬的逃了,家丁们早就想跑,此时见他逃跑,更是撒开腿来狂奔。

此时,顾沫凌已听众人七嘴八舌的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今天中午,顾行全送来午饭就留在这儿和他们一起吃饭,吃完后,便在市集里转了一圈,和几个相熟的人聊天,刚说几句,便看到那些人风风火火的来了,一进市集,就二话不说,连摔带翻的掀翻了好多摊子,顾行全等人肩负着管理市集维持市集安宁的责任,自然不干了,便赶上前阻拦,却不料,他们连话都懒得说,便直接动手打人,顾行全和几个巡逻队员虽然都是壮年,那几个巡逻队员又碍于不能显露功夫,便只能用寻常人的打架法子护住顾行全,可架不住人多啊,很快便挂了彩,推搡间,顾行全便成了他们重点围攻的对象。

“可恶”顾沫凌冷着脸,越是生气,她却越是冷静,今天要是乔焕扬等人没在这儿,她倒还可以下狠手教训教训他们,可是,乔焕扬虽没说陈大春是他家亲戚,但怎么说也是个官,还是管着他们的泽城父母官,事情闹大了,要是拿律法来断,她的错也逃不了。

“顾姑娘,老爷让我来帮令兄把把脉。”陆安丰不知道从哪儿找的药箱子,快步走了过来,不待顾沫凌回答,便握住了顾行全的手腕,替他把脉,并检查伤势。

“陆先生的医术也是极好的。”马上的汉子此时也下马过来了,见顾沫凌似是疑惑,便笑着解释了一下。

“多谢陆先生。”顾沫凌忙道谢,原来这位师爷还兼职当大夫啊。

“二哥”路那边,几匹狂奔而来,顾沫凌听到顾承泽和顾行英的喊声,她抬头看去,只见顾承泽和顾行英带着三个护院赶来了,马奔到市集前不远,顾承泽不待马停稳,便飞身跃下,顾行英等人却没有他这样的身手,落在了后面。

“二哥”顾承泽风风火火的挤到面前,看到顾沫凌不由一愣,松了口气,“七妹也在啊,呼,还好。”

陆安丰听到声音,回头一瞧,顿时眼前一亮,他看了看顾承泽,又看看顾沫凌,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给顾行全处理伤势。

“七妹,你不是说有贵客来的么?怎么在这儿?谁伤的二哥?人呢?”顾承泽见有大夫在给顾行全查看伤势,略略放心,便朝顾沫凌迭声问道。

“我刚要回家,正好遇上,那些人已经跑了。”顾沫凌怕顾承泽这性子太急,知道是陈家的人后会暴跳,便没有直言。

可是顾承泽却想到了,他沉着脸问:“又是陈家的人对不?”

顾沫凌正要说话,便见顾承泽转身便走,边走边骂了一声,说道:“我找他算账去。”

“六哥。”顾沫凌忙跑上前,拦住顾承泽,“六哥,先等等。”

“七妹,你别拦着我,那陈家欺人太甚,我们一直忍让,现在他们反而越来越过份了,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只怕以后更加猖狂。”顾承泽的目光里透着冷冽,他顾承泽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六哥,你现在去了,这儿怎么办?”顾沫凌叹口气,没错,气是要出的,可现在不是时候啊,“今天有贵客到,二哥又被人打伤了,你要走了,这儿的事怎么办?里面有多少摊贩的东西被毁了还不知道呢?总得有个人在这儿料理一下,他们交了钱在这儿做买卖,现在因着我们家的原因毁了东西,总不能让他们亏吧?六哥,我也和你一样心思,可现在,实在不是出气的时候,先把这儿的事处理了再想办法解决,好吗?”不跳字。

顾承泽不说话,只是脸面缓和些许。

“行了,二哥伤重,那几位兄弟也挂了彩,得好好疗伤呢,这儿就交给你了。”顾沫凌趁机给他分派任务,又故意找了个由头拖住他,“这事儿非你莫属了,要是换了五弟在这儿,只怕也是和二哥一样下场。”

顾承泽这才暂时压下了火气,转身跟她回来。

“顾姑娘,令兄可有大碍?”这时,乔焕扬也下了马车,来到面前,看到顾承泽,不由微愣了一下,笑道,“这位定是顾姑娘的双胞哥哥吧?”

“劳乔公动问,我二哥伤虽重,却也不至于伤及性命,还得多谢陆先生出手援治。”顾沫凌谢过,转头对顾承泽说道,“六哥,这位便是我们家的贵客,乔公。”

“见过乔公。”顾承泽听到“乔”字明显一愣,不过,随即便恢复了淡然,拱手行礼。

乔焕扬很满意的点点头,他还以为顾沫凌会在这儿揭穿他身份呢,没想到人家这么上道,不用提醒便换了称呼。

“让乔公久等了。”顾沫凌说着抱歉的话,心里却不以为然,事实上,若要归根结底的话,这事儿也逃不了乔焕扬的错,要不是他来这泽城当什么管,那陈家也不会突然猖狂起来,“六哥,这儿交给你了,我先请乔公回家安顿。”

“令兄可要回去?后面马车还有空余,不如一起吧,陆先生医术不凡,可让他一路照应。”乔焕扬客气的提出邀请。

这样最好。顾沫凌也不客气,让人将顾行全扶上马车,又让几个受伤的兄弟跟着回去上药,便将这儿交给顾承泽和顾行英处理,自已带着乔焕扬等人先行。

192有眼不识真泰山。

193请问顾一凡何在

193请问顾一凡何在

顾沫凌家数次有贵客盈门,先是李捕头,后又是刘保长,再接着是那个京都的贵公子,所以,乡邻们几乎已有些习惯他们家的热闹,不过,他们总还是有些好奇的,他们好奇这次来的又是什么贵人呢?

可是,当队伍在村口停下,当顾行全被人抬下,当他们知晓事情的原由时,他们的好奇瞬间转化成了愤怒。

陈家,真的太可恶了

人们愤激的议论着,将陈家这些年的种种坏桩桩恶都翻了出来。

顾沫凌没空理会这些,说起来,她心里也有些想看看乔焕扬的反应,她看到,乔焕扬面色平静、坦然自若的吩咐随从安排值守,顾家村是依山而建,马车不好上去,便让随从们轮流看守。

来到家里,寻梅等人已将顾行英的院子腾了出来,也已收拾妥当,很快便将乔家安顿下去。

“凌儿,客人都安排好了?”顾沫凌等人怕李氏伤心,所以,李氏并不知道顾行全受伤的事,只知家里又有贵客来了,而且,人数还挺多。

“是的,娘。”顾沫凌朝默儿使了个眼色,让她扶李氏进屋歇息。

“好好招呼人家,别怠慢了。”李氏点点头,也不问来的是什么人。

所幸,顾行全受的都是外伤,经陆安丰一番诊治,已清醒过来,只是身上疼痛不已,只好在屋里休息,王瑾珏心疼的落泪,也时刻不离的陪在边上,一应事情亲自照应。

见顾行全没事,顾沫凌才放心下来,让顾行全安心休息,不必记挂市集的事,便退了出来。

“小姐,村长来了。”刚到院子里,杨柳便上前通报。

顾沫凌又匆匆回到正中的堂屋里,没见到人,正微愣间,杨柳在后面提醒道:“小姐,村长他们在六公子院子里。”

顾沫凌这才恍然,她怎么忘记了,李氏对这件事还不知道呢,顾一尘定也是考虑到这点儿,所以才没有过来,她忙又转身,往顾承泽的院子里走,穿过顾行英的院子里,看到乔家一个婆子和丫环正端着热茶站在门边,从头上拔了一根什么东西在茶里拌了拌,两人凑着头盯着那茶看了许久,又拿起那根东西细细看了许久,才重新将那东西插回了发间。

顾沫凌看清了,那是枚银簪。

这是对她们家不放心么?顾沫凌无奈的摇了摇头,装作没看见,匆匆走过。

顾承泽那院子的堂屋里,此时坐着顾一尘和路老等人,对于他们的出现,顾沫凌也已习惯了,反正一遇到什么事,他们不管能不能帮上顾一尘的忙,都不会缺席的。

“沫凌啊,今天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看那人说的可是真的?”顾一尘担心的看着顾沫凌,陈大春与顾家村的旧怨由来已久,可是,之所以升级却还是因顾沫凌回来后解释了村里水源的问题,将陈大春霸占的东本又给弄了出来,陈大春本就是记恨的人,他不想办法报复才怪呢,后来,又几次打顾沫凌的主意,都被她反击了回去,如今,人家有大靠山了,自然不会放过她,当然,她也是有靠山的,可是比起县太爷来,区区保长和捕头算什么?

“亦真亦假。”顾沫凌轻笑,安抚道,“大伯公不必担心,就算那人说的是真,但,所说新任县太爷为官极清廉正直,想来不会因亲戚情分便不分清红皂白的。”

“话是这么说,可也不能不防,你还是小心些,写个信给刘保长和李捕头问问,或是请两位帮帮忙,将来县太爷问起来,也好有个为你说话的人。”顾一尘还是不放心,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轻忽呢?

“大伯公说的是,我一会儿便去写信。”顾沫凌知道,她若不应下,只怕他们都不会安心回去,便笑着点头。

顾一尘又问及了今天市集上的事,确认是对方无理取闹在先,这才微微放心,带着几人回去。

顾沫凌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叹气。

一个人坐在屋里想了想,便和杨柳说了一声,自已往寻梅的小院子走去,现在寻梅也与她一块儿居住,那个小院子便空了出来,白天给孩子们上课用,晚上便空着。

上次,陈家的人找到家里撂话,而今天,又去市集闹事,如果他们是铁了心要她好看,那么,下一次又会去哪儿?

她现在的这些摊子,除了市集和家里的铺子,便只有茶棚和砖窖,茶棚那儿夜里不留人,又和工地上离得近,有杜十一等人轮渡值守,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唯一有隐患的只有砖窖,而现在,砖窖还是她最重要的。

到了那边,孩子们正在蹲马步,杜铭昔懒懒的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枝带刺的藤条,不过,这藤条却不是用来打人的,而是,当有人站不住的时候或是偷懒的时候,他就把这藤条放在哪个人的手下,这样,为了不被扎痛,孩子们都咬着牙坚持。

童桦等人心里都有个坚持的方向,所以练起来极刻苦,只有信娃,有些坚持不住,他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满是汗,边上的鹊儿和莺儿倒还好些,杜铭昔也没怎么严格要求她们。

“你怎么来了?”杜铭昔看到顾沫凌很惊讶,也很不满,“大忙人,怎么不陪着你们的贵客?到这儿转悠什么?”

“杜小爷,我又哪里得罪你了?”顾沫凌翻了个白眼,冲童桦招招手。

童桦忙高兴的收式跑了过来:“小姐。”

“哎,训练还没结束呢,回去站好。”杜铭昔脸一沉,瞪着童桦。

童桦顿时垮下了笑,看了看顾沫凌,又闷不吭声的回去蹲好。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少捣乱。”杜铭昔得意的冲顾沫凌扬了扬下巴,笑得如同偷腥成功的猫儿。

“好吧。”顾沫凌摇了摇头,白了他一眼,“那我先告诉你吧,新任县太爷对你们非常感兴趣,所以,你晚上回去最好告诉你母亲,最近小心行事。”

“县……就是你家的贵客?”杜铭昔很快反应过来,然后不屑的撇撇嘴,“那又如何?他们能找上门去么?”

“我知道你们的门槛很厉害,不过,小心总无大错的,现在,他也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你们小心就是。”顾沫凌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然没把区区县太爷看在眼里,或许,天皇老子也没被他放在眼里吧?

“知道了。”杜铭昔见她脸色凝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行了,让童桦过来,我还有事交待他。”顾沫凌不得不尊重一下他的规矩,其实,她也很赞同他的规矩,不然的话,如何收拾这些小滑头?

杜铭昔这才朝眼巴巴看着这边的童桦招了招手。

“小姐。”童桦一看,顿时喜得眉开眼笑。

“童桦,这几天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去砖窖?”顾沫凌直接切入正题。

童桦不解的看着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今天回去之后,告诉王伯,让他这段时间警醒些,要是发现有可疑的人过去,记得马上派人来告诉我,我也会另派人去那儿帮忙。”顾沫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这些孩子也要多小心。”

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丧心病狂,对这些孩下手呢?

“出什么事了?”童桦还是发愣,杜铭昔却开口问道。

“今天陈家又来人了,到市集闹事,还将我二哥打伤了,我怕他们还会再来,所以,以防万一,大伙儿还是小心为好。”顾沫凌飞快的解释,“你回去顺便和十一哥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夜里加派人手,小心些。”

杜铭昔这才知道她今天来确是有正事,忙收起了嘻皮笑脸,郑重点头。

顾沫凌也不耽搁,家里还有一大群客人呢,虽说人家也带着丫环婆子,可她毕竟是东道嘛。

“请问这位老人家,这儿可有一位叫顾一凡的前辈?”顾沫凌从小路横穿回家,还没走到路口,便听到有个声音在问,不由一愣,停下了脚步。

“顾一凡?”听声音,似是村里的一位叔公,“哦,有,他是村长的义弟,二全他妹子的师父。”

“哦?那他现在何处?”问话的人惊喜不已,继续问道。

咦?这人的声音……好像是乔焕扬?他问师父做什么?顾沫凌皱了皱眉,出于好奇,她干脆隐在了拐角处,透过墙角的缝隙往那边看去。

“死了。”那位叔公说得很平静,“他十八岁时就离开顾家村了,我们都以为他早就死了,谁知道却是今年才没的,他那徒弟带着丫环捧了他的骨灰回来认祖,我们才知道的。”

“什么?死了?”乔焕扬几乎是失声惊呼,他似是很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连声问,“那,他那徒弟现在何处?”

顾沫凌看得皱眉,这乔焕扬干嘛这么惊讶?他面对刺客时还那般云淡风清的呢,怎么听到师父的死这么失态?难道……他真的想为陈大春出头?

“咦?你们不是住在她家么?怎么还问这个?”那位叔公很奇怪的看着乔焕扬,似乎他这个问题问得极傻般。

“老人家说的是?”乔焕扬不确定的问。

“就是言生的七女儿,沫凌。”那位叔公一脸看傻瓜似的表情看着乔焕扬,似是在想:都说京都的贵人了得,可他怎么着怎么觉得这些贵人都有些傻气呢?“你们不是她迎回来的贵人吗?怎么不知道她的事?”

193请问顾一凡何在。

194师父做的好事

194师父做的好事

返身从另一条回到家,顾沫凌还沉浸在刚刚听到的对话中,他怎么知道师父?不仅知道师父的名讳还知道师父是顾家村的,难道他们交情非浅?

一时间,顾沫凌的思绪有些纷乱。

师父的事,她们素来不过问,他愿意说,她们便细心记着,他不愿意说的,她们也不问,以致于如今遇着什么人什么事,都如此被动。

不知道这乔焕扬是敌是友……

“小姐,吃饭了。”这次,是寻梅来找她,一进门,看到顾沫凌愁眉不展的坐在书案前,不由担忧的问,“小姐在为陈家的事担心?”

“不是。”顾沫凌见是寻梅,便放松了下来,指了指边上的凳子,“陪我坐会儿。”

寻梅惊讶,这是有烦心的事了,她轻巧的走过去,搬了圆凳坐到顾沫凌对面,隔着书案相对。

“陈家的事虽麻烦,却不足为惧。”顾沫凌叹了口气,单手托腮,一脸烦恼,“寻梅,你说,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居士?”寻梅更惊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小姐问这样的问题,“他是真正的侠士。”

“可我怎么觉得师父越来越让人不懂了呢……”顾沫凌幽幽的说着,想起那个明明儒雅之极却整天扮着糟老头子的师父,心里忽然生出许多迷茫,第一次,她如此迫切的想知道真正的师父是什么样的,想着想着,她忽然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司瑜是皇家的人。”

“小姐的意思是……”寻梅早知司瑜身份不凡,却没往皇家那方面想,此时见顾沫凌提及,微愣之余便听出了顾沫凌的言下之意,“居士也是?”

可能吧。顾沫凌没说话,可是,寻梅却明白了。

“小姐,无论居士是什么样的,他还不是小姐的师父嘛,想那些做什么?”不过,寻梅却想得开,对她来说,居士就是居士,管他是皇室还是小老百姓呢。

顾沫凌看着寻梅,忽然笑了,是啊,确实是她魔障了,无论他是什么样的身份,他都是疼她们护她们的师父。

“我还以为小姐是为陈家的事担心呢。”寻梅的笑了笑,随即面色便有些沉静,她敛下眼睑,淡淡的说,“如此过份,以我看,不如让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还是算了吧。”顾沫凌是知道寻梅的心思的,她虽嘴上说没什么,可实际在心里却挂念着陈家那小子,作为姐妹,怎能再让她去做让她难过的事,“陈家的事没什么的,他们翻不起多大的浪。”

“不是说那什么县太爷是他们家亲戚么?要是真的,以他们那样的人,必会小题大作,为所欲为。”寻梅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那些小人,拿她们没办法,就向二哥他们下手,可恶。

“县太爷?”顾沫凌轻笑出声,“不就在我们家住着嘛。”

“我们……家?”寻梅顿时睁大了眼睛,没一会儿,脸上的迷茫便转为惊讶,“那位乔公?”

“嗯,自已知道就行了,他貌似遇上了麻烦,在茶棚吃饭的时候遇上了刺客,只怕住在这儿也未必会安全,夜里警醒些吧。”顾沫凌简单说起事情经过,又将刚刚在路边听到的话也告诉了寻梅。

姐妹两人分析来分析去,也没分析出个合理的答案,最后只得作罢,决定一切见机行事。

吃饭的时候,顾沫凌并没有去乔焕扬那儿作陪,她知道官家规矩多,若去了反而让人家不自在,所以,便派人过去递了话,让他们自便,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她。

一家人该干嘛干嘛。

只是,顾行全不便出来吃饭,被李氏问起,幸好王瑾珏已恢复了淡定,拿话支应了过去。

吃罢了饭,洗过了热水澡换过衣衫,顾沫凌带着寻梅下楼,准备去各处巡视一番,乔焕扬却派人来请了:“顾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来了。顾沫凌和寻梅会意的互望一眼,略一颌首,便跟着去了,寻梅自去安排别的事,乔焕扬不愿张扬,她们也不想多事,所以,寻梅只亲自在各处细查,提醒护院们家里有贵客在,夜里小心守夜等等,又去村口关照了一下乔焕扬派在那儿守候的人。

顾沫凌来到隔壁院子,却被一路带到三楼。

乔焕扬一家人都坐在屋里等着了,这屋子原是顾行英的卧房,现在让乔焕扬住着,他的几位女眷和**也是一人一间住在三楼,四个儿子和陆安丰一起住在二楼,丫环婆子们自然守在主子身边,在外屋另支了木榻,余下的随从便住在一楼。

“小屋简陋,委屈大人和夫人们了。”顾沫凌一进屋便笑着行礼,她的礼仪虽然及不上正规的大家闺秀,却也是有模有样。

“怎么会呢?这可比我们这一路露宿不知胜多少,只是我们这一来,麻烦顾姑娘了。”乔焕扬身边的美妇笑着上前,扶起她,这妇人似是乔焕扬的正妻,无论是在茶棚时还是在这儿,似乎都是她在说话,其他两个妇人便没有她这般随意,也没有她眉宇间的威仪。

听她这么一说,顾沫凌自然少不得客气一番,问过她们可安顿好了?吃得可好?有什么需要的?

美妇笑盈盈的一一答复。

直到两人再没有家常可叙时,乔焕扬开口了:“顾姑娘,我有一事请教。”

“不敢,大人有事尽管吩咐。”顾沫凌谦和的等着,心里却已明白他要问的无非就是师父的事。

“我出京时,祖父屡屡嘱托我,要替他寻一位恩人,午时在茶棚与姑娘相遇,听闻姑娘住在顾家村,当时,我还不知姑娘说的顾家村便是我要寻的顾家村,所以一直未曾过问。”乔焕扬倒也直接,直切主题,“下午闲暇,我曾出门转了转,问过一老丈,方得知这儿就是我要找的地方,所以便问及了那恩人的下落,那老丈告诉我,姑娘便是那位恩人的徒弟,所以,便冒昧请姑娘过来一叙。”

“恩人?”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她的惊讶确是真的,没想到师父居然是他家恩人。

“正是,那位恩人名唤一凡,顾一凡。”乔焕扬盯着顾沫凌,眼中满是期盼。

“正是先师。”顾沫凌点点头,顾一凡是她师父的事,人尽皆知,没什么可瞒的,就算眼前站着师父的仇家,她也没想隐瞒。

乔焕扬看着她半晌,长长的吐了口气:“祖父夙愿能了了。”

“可不是么,多少年了,他老人家心心念念要找恩人,却一直没消息,今天总算是找到了。”美妇也是满脸欢喜,边上两位妇人看着也是极高兴,只有那四个少年和那**一脸好奇的看着顾沫凌。

“那位老丈说,前辈已过世了?”乔焕扬有些伤感,却又存着一份希望般看着顾沫凌。

“确是如此。”顾沫凌点点头,也不多说。

“啊~那……那……”美妇大惊,她看了看乔焕扬嚅嚅的说,“祖父祖母知道后,指不定得如何伤心了。”

“不知前辈仙冢何在?”乔焕扬眼神黯然,看起来倒不似作伪,见顾沫凌淡淡的模样,忙解释一句,“令师与我家有再造之恩,要不是他当年侠义,便没有如今的乔家,还请顾姑娘带我前往一拜。”

说罢,竟站起身来,着重的朝顾沫凌躬身作揖。

顾沫凌慌忙避开,她小小的村姑可受不起他这一揖,虽说他如今已从三品大员降成了七品小县令,可好歹也是官身,岂能随便受他的拜?

“大人万万不可如此。”顾沫凌连连摆手,说道,“并不是我不愿带你们去,只是,我师父一向喜欢清静,不喜喧嚣罢了。”

乔焕扬重新站直了身子,面色郑重,言辞诚恳:“当年,要不是前辈出手相救,祖父与祖母早已命丧河流,怎会有后来的荣华?又怎会有如今的子孙满堂?祖父一生记挂的便是要寻到前辈,他曾多次派人来寻,得到的消息却都是顾家村没有这个人,这次要不是遇着姑娘,我也不会来到这儿,也不会抱着尝试之心前去寻问,还请姑娘成全,带我等前往祭拜。”

这回儿,他更干脆了,直接撩起长衫,大礼参拜,他这一拜,不仅吓到了顾沫凌,也惊到了满屋子的人,身边的美妇惊则惊矣,却极了解他的为人,随即也跟着拜了下去:“请姑娘成全。”

这样一来,旁的人也站不住了,顿时,一屋子的人跪的跪,拜的拜,弄得顾沫凌手足无措起来。

她避到角落,迭声说道:“大人当真折煞民女了,大人是官,民女不过是这山村里小小女子,怎担得起大人如此大礼,大人快快请起,民女带路就是。”

“谢姑娘成全。”乔焕扬拱了拱手,这才缓缓起身,别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呼……这待遇,可真不好受,唉,怪只怪,师父做的好事太多了。顾沫凌只觉得额上已有微汗,见他们站好了,她才缓步上前,叹了口气:“大人何苦如此。”

“祖父祖母一生的夙愿,已是我乔家代代遵循的使命。”乔焕扬丝毫不觉得他一个当官的拜她一小女子有什么不妥,他如今穿的私服,办的私事,替祖父寻恩人还恩情,理所当然,虽然恩人不在了,可他还有徒弟不是么?

使命?顾沫凌无语了,不就是报个恩么?居然当成使命来对待了,不过,她对乔家的好感也突突的上涨。

“大人,容我冒昧问一句,大人的祖母可姓陈?”顾沫凌问出心里的疑惑,她初到顾家村时,曾听说师父和陈大春的那段旧怨,而陈家下人口口声声说县太爷是他家的姑老爷家的,现在乔焕扬又是替他祖父祖母报恩,这么一联系,似乎答案便能欲之即出了。

194师父做的好事。

195退得莫明其妙

195退得莫明其妙

“正是。”乔焕扬没有犹豫的点头。

“看来,陈家的人说的也是真的,大人确实是陈家姑老爷家的人。”顾沫凌笑笑,笑意里带着几份不经意的冷意。

“顾姑娘别误会,陈家所说的并不是我家老爷的意思,事实上,我们这次来,虽受祖母之托,要回去代祖母祭祖,但并不代表我们会放任他们胡为,此间的事,我们今日已有所耳闻,我家老爷素来正直,定会还姑娘一个公道。”高门大户出来的人,哪个不会察颜观色?美妇一眼便看出顾沫凌瞬间的不虞,忙笑着挽住顾沫凌的手说道,字里行间透露着一个消息:他们不会偏帮陈家,倒是有偏向顾家的意思。

“我并没有误会大人什么,只是,陈家与顾家村的旧怨,确也是因当年我师父救人有关。”顾沫凌干脆给乔焕扬说清楚,有什么结让他去解,她可没多少功夫和陈家纠缠不休,她要的,只不过是家宅平安,生意兴隆罢了。

于是,顾沫凌将陈家所做所为细细说了一遍,她说的极客观,没有半分添加,也无半点儿删减,就像个旁观者叙说他人故事般。

乔焕扬听罢,久久不语,他站在窗前,背手而立,面色沉静如水。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我相信,但凡有些能力的人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师父当年所为,不过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大人大可不必太过在意,若有心,便请大人出面解开这梁子,师父已经不在了,令祖如今也已是人上人,陈家再揪着当年的事,未免说不过去。”顾沫凌并非自我标榜她是知大义明大理的人,只是,她不想多浪费这些精力,“我有一丫环,自小与我情同姐妹,又是我师父一手养教,极是忠心,若陈家一昧纠缠,只怕会再起祸端,到那时,便是我再惫懒,也不会袖手任人欺负,所以,还请大人能作个和事佬,递我捎带句话,以前的事便就此掀过吧。”

这话说的,却有些威胁之意了。

可是,乔焕扬却听进去了,他缓缓转身,目光深遂,盯着顾沫凌看了许久。

顾沫凌也毫不避让的迎视,面带微笑。

她确实是有这个能力。乔焕扬没有怀疑,好半晌,他才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道:“顾姑娘请放心,此事因我祖父祖母而起,自然该由我来解这个结。”

“多谢大人。”顾沫凌福了福,不想多说了,“夜已深,大人早些歇息吧。”

乔焕扬的目的业已达到,也不再多留,便亲送自楼梯口。

顾沫凌回到屋里,寻梅少不得又是一番询问,知道事情来由之后,连她也不由赞了一句:“看来这位大人倒真是个好的。”

“明日准备一下,我们去看师父。”顾沫凌一笑置之,当官的,能凭一面来判定吗?

这一夜,极安静,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次日一早,寻梅准备了各色各样的祭品,装盒等着。

果然,刚用过了早饭,乔焕扬一家便穿戴一新的等在院子里了。

顾沫凌也不多说什么,既然答应了要带他们去,便没什么可推辞的,不过,她也没多带什么人,只带着寻梅一人前往。

乔焕扬也知顾一凡喜静,便将一干随从和丫环婆子们一律留了下来,连陆安丰也不带,只带着自家人一起,跟在顾沫凌身后。

上一次,司瑜去祭拜顾一凡都是趁夜色来往,除了顾沫凌几人,便没人知晓。

可这一次却是不同,这么多人一起往祠堂后的祖坟地走,极是引人注目,没一会儿,顾一尘便得了到消息,赶来了。

“沫凌,这是去哪儿啊?”顾一尘很惊讶,虽说族里没有规定说不能让外人进入祖坟,不过,怎么的也要先问问清楚也好有个交待。

“大伯公,这位是乔公,与我师父有旧,知道师父过世,欲要前往祭拜。”顾沫凌忙解释,又替乔焕扬介绍,“这位是我们村的村长兼族长,也是我师父的义兄。”

原来是恩人的义兄。乔焕扬连忙行礼:“唠叨了。”

顾一尘还礼,细细打量了一下,笑道:“贵客盈门,是我顾家村的荣幸,谈不上什么唠叨。”

又冲顾沫凌说道,“说起来,我也许久未去看看一凡了,不如一起去。”

将围观的村民打发走,顾一尘便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一起去给顾一凡上坟。

当看到顾一凡的坟茔上没有一棵杂草时,顾一尘朝顾沫凌赞许的点了点头,显然是以为顾沫凌时常来清理,顾沫凌笑笑,没有辩解,有些事,是没必要多说的,说的越多,反而越复杂。

寻梅摆上祭品后,乔焕扬便带着一家人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看得顾一尘惊讶不已,频频向顾沫凌投去询问的目光。

顾沫凌只是笑笑,点了点头。

顾一尘想了想,明白了,看来这些贵客都是原来二弟认识的了,怪不得沫凌这么隆重的安排。

想通之后,他便不再多想,他觉得,既然是二弟的旧识,那么,现在二弟不在了,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要好好招待招待人家。

于是,等乔焕扬一家拜完,他便热情相邀:“我二弟虽不在了,可还有我们在,回头到我家吃个便饭,到了这儿,就把这儿当家一样吧,别拘谨了。”

“多谢村长。”乔焕扬笑着道谢,知道他是顾一凡的义兄,便更是以长辈之礼相待。

“什么人?”忽然,寻梅清叱一声向右边林子激掠而去,紧接着,四周竟冒出来十多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刀剑,往这边直冲过来。

惊变突起,众人顿时大惊,要知道,他们出来时是将所有随从下人们留在家里了的。

那边,寻梅已抽出软剑与人缠斗起来。

顾一尘大骇,他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不过,他向来镇静,虽然脸色发白,不过,他还是迅速的有了计较。

“从这边走。”顾一尘示意乔焕扬等人跟他走近道,可那几个美妇人都犹豫了,她们本来就怀疑顾沫凌的身份,要不是昨天知道她是顾一凡的徒弟,今天也不会让那些随从们都留在村子里,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他们的陷阱,这些人,只怕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就算不是,也是她通风报信引来的。

这数月来无数次被追杀,她们早已有些草木皆兵,所有,便暗暗的扯起了乔焕扬的后腿。

“老爷。”乔夫人拉着乔焕扬的手臂,貌似害怕的靠近,私底却悄悄提示,“切莫中计。”

这一耽搁,连顾一尘也被包围了进去。

眼见来不及离开,四个少年迅速将乔焕扬等人护在身后,手中都多了一把匕首,全神贯注的防备着那些黑衣人。

这些人,似乎都是高手,以寻梅的功夫却只堪堪的拖住了三个人。

顾沫凌想了不想,双手一翻,大把的银针便急射了出去,她和寻梅的默契非一般人能比,所以,她一出手,寻梅便纵身往上掠去,那三人正全力想要拿下她,一时没注意到顾沫凌的银针,待得听到风声不对,银针已到了跟前,忙闪身躲避,有一托大的,举刀去挡,可这银针如此细密,哪里能全部挡去,顿时,膝上中招,摔倒在地。

寻梅在半空一个旋身,落了下来,马上奔向乔焕扬那边,及时挡住了已攻上前的黑衣人。

只是,以她一人之力,哪里能抗得住,纵然是顾沫凌暗器了得,可人家都是高手,又有了防备,她一时也奈何不得他们,只好施展轻功围斗,时不时的用暗器扰乱他们的注意力,让寻梅尽量轻松些。

可是,女子的体力毕竟有限,没一会儿,她们俩便有些力不从心,只好朝那四个少年喊道:“快去找人援手。”

少年一愣,那最年长的少年反应最快,应了一声,瞅准了机会便飞奔了出去。

“谦儿,小心”乔夫人大急,都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顾沫凌的陷阱呢,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听她的话跑了呢?万一是,多危险啊。

“大人当心”她一晃神间,便听到顾沫凌的声音,她心神大震,扭转头,堪堪看到顾沫凌飞身挡在乔焕扬面前,银光大闪,逼退乔焕扬面前的三个黑衣人。

可是,她的背后却又上来一个人,举剑刺向顾沫凌。

“小姐”寻梅大骇,全力一搏,将围攻她的三人逼退,也不顾自已会不会被伤到,直接转身赶向顾沫凌。

只听“啪”的一声,那把剑刺中了顾沫凌腰间,可那黑衣人却也中针倒地,那剑也随之落在地上。

顾沫凌除了脸色苍白些,毫发无伤的站着。

“小姐,你没事吧?”寻梅大急,一把抓住顾沫凌的手,焦急的打量着,“哪儿受伤了?”

“我没事。”顾沫凌摇头,目光却盯着寻梅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冷冷的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哼,到了阎王爷那儿,你们自会知晓。”为首那人冷哼着,再次挥刀上前。

寻梅怒了,居然敢伤她家小姐。

她迅速旋身反攻回去,便要和那黑衣人对上,可这时,有个黑衣人却急急的冲到了对面,跟那为首的附耳嘀咕了几句,只见他们朝顾一凡的墓碑看了几眼,眼中惊惧乍露,说了句“居然是他”,手一挥,所有人便齐唰唰的撤了,连地上倒的那两个也没落下。

195退得莫明其妙。

196坟地上的美少年

196坟地上的美少年

一场恶斗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除了地上偶见的血迹能证明刚刚这儿间发生过打斗之外,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山风抚过,林梢间沙沙作响,几片落叶随风起舞,在堆堆黄土间盘旋。

顾一尘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此时见危险过去,他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看着顾沫凌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

声音有些颤抖,纵是他再怎么沉稳,也禁不住这样的惊吓,刚刚面对危险时,他还挺镇定淡然,可现在,却有些腿软,全靠双手拄着拐杖才得以支撑。

“那些是梅相的人。”乔焕扬却似没事人般,目露悲愤,双拳紧攥着,好一会儿,才恢复常态,愧疚的冲顾一尘拱手,“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来,让村长受惊了。”

顾一尘的长须抖动了几下,看向顾沫凌,他刚刚看到那人刺了她一剑,不知现在伤势如何,忙问:“沫凌,你的伤如何?”

“大伯公,我没事。”顾沫凌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珏一锭银子,苦笑道,“是这两样救了我。”

刚刚那人中了她的针,刺到她身上已没几分力道,被这银锭和玉珏一挡,她自已不会受伤,不过,腰间还是被那力道撞得有些微微作疼。

“万幸。”顾一尘这才完全放心下来,感叹道,“我活了一趟子,还是第一次这么怕,唉,还好你们都没事。”

“大伯公,你没事吧。”寻梅已收起了剑,看出顾一尘的异样,上前扶住他。

顾沫凌见顾一尘脸色不对劲,忙让寻梅送他先回去,让她准备安神汤给他服下。

顾一尘走后没一会儿,乔家的随从才匆匆赶来,见乔家等人无事,才算松了口气,自责的向乔焕扬请罪。

乔焕扬自然不会说什么,他们都是他留在村里的,怎么能怪得了他们?

这边也不是安全之地,于是草草的收拾了东西,迅速回去。

等回到了家中,乔焕扬单独便挥退了众人,单独留下顾沫凌。

“顾姑娘,可否借你玉佩一观?”乔焕扬心里极是疑惑,据他所知,那玉环整个流云天朝找不出第二块,可是,现在怎么会在顾沫凌手上呢?

“当然可以。”顾沫凌淡淡一笑,取出玉环,她知道,乔焕扬定然认得此玉。

乔焕扬双手接过,态度极恭敬,捧到面前,也不用手触摸,只是细细观望了一番,又双手捧至顾沫凌面前,谨慎的问:“敢问顾姑娘,此玉从何而来?”

“一位朋友所赠。”顾沫凌收起,笑着看着乔焕扬,“大人认得?”

“在京都,此玉无人不晓。”乔焕扬目光深黝的留意着顾沫凌的表情,“那位朋友如今何在?”

“数日前走了,大人若早些时日来,可能就遇上了。”顾沫凌也注意着乔焕扬,她现在知道了,司瑜说管用是真的,她还真的有了个大靠山,不过,她也没想去打听司瑜的身份,不论他是什么人,都是她的朋友,这样就够了。

“可惜了。”乔焕扬有些失望,又问,“可知他去了何处?”

“不知,只说出来已久,可能回家了吧。”顾沫凌摇了摇头。

“哦。”乔焕扬有所了悟的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细细叮嘱道,“顾姑娘,此玉非同小可,姑娘当妥当保管才好,莫落入了肖小奸佞之手。”

“要是不小心呢?”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不就是一块能代表身份的玉吗?至于这么严重么?

“狐假虎威者,众多。”乔焕扬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提醒,“还请姑娘妥善保管。”

“放心吧,我从来没有把朋友所送之物乱扔乱抛的习惯。”顾沫凌失笑,不过,看乔焕扬这么郑重,她也不能不给面子,“今日劳累了,大人先歇着。”

乔焕扬再次亲自送她到楼梯口,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沉思着回屋。

这天发生的事,除了在场的和乔家随从,谁也不知道,顾家村的日子一样热闹的度过。

乔焕扬在顾沫凌家住了三天,才再次启程,顾沫凌给他们准备了许多干粮肉食,送他们离开。

这三天,那些黑衣人仿佛从来没出现过般,没有了踪影。

顾沫凌曾去顾一凡坟前几次,见那儿没有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顾一尘也还算好,虽然那天受了惊吓,回家后有些抱恙,不过,不到两天,他便恢复了,对那天的事,他也是缄口不言,他并不是愣头青,不晓世事,那乔公的身份虽然不明,可是他却仍看出了乔公的不凡来,那样的气席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不过,人家不说,他也不问,只是叮嘱顾沫凌万事小心。

这一日,顾沫凌再次往顾一凡的坟地走去,她总觉得那天那些人撤退的有些蹊跷,他们分明的看到了师父的墓碑,才惊惧撤退的。

难道,这些人也认识师父?可是,师父已然过世,剩下的不过是一捧黄土一块墓碑,能吓退他们么?

她隐约觉得,顾家村似乎被牵扯进了某个漩涡,却又觉得,顾家村似乎被人忌惮着。

师父,你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究竟是些什么?顾沫凌轻叹着,缓步进入林子。

忽然,她觉得附近有人,整个人顿时如被攻击的刺猬般警觉起来。

顾沫凌屏气凝神悄然接近,隐到了一棵树后,透过树隙往坟地里望去。

只见,师父的墓碑前,站着三个人,为首那人,白发及腰,身形颀长削瘦,空着白衣白靴,头上却戴着一顶斗笠,背对着她站在墓碑前,他身后两人则和那天的黑衣人一般打扮,此时,都静静的站着。

他们想干什么?顾沫凌顿时紧张起来,难道他们想对师父的墓碑动手?心念如电,她的手里已紧扣了银针,她知道自已根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毁了师父的歇身之处么?

挖人祖坟是要遭天遣的,就不怕报应吗?顾沫凌撇嘴,心里却是紧张的极点。

这时,那白衣人开口了:“传令下去,不许动顾家村一草一木。”

“主子,那她呢?”左边那黑衣人狐疑的问。

“你说呢?”声音冷冷的充满戾气。

“是。”黑衣人一惊,迅速低头。

“去吧。”风拂过,白衫微动,声音淡然如低语,却让黑衣人惊骇不已,两人再不敢吱声,同时朝着白衣人的背影拱手躬身,迅速消失。

不许动顾家村一草一木?他们是什么人?顾沫凌此时满脑子都是疑惑,却偏偏没地方寻找答案,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一定都是师父认识的,似乎对师父还极忌惮,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追杀乔焕扬呢?

司瑜说乔焕扬还算清廉,那么,清廉之人应当是个好官吧?可是,师父也是好人啊,而这些人又似是极尊重师父的,可为什么这些人又要杀乔焕扬?

真的好乱,都说江湖险恶,以她看,这官场更是恶中之恶。

顾沫凌忍不住皱眉,有人说闯荡江湖豪气凌云,有人说当官进仕荣耀门楣,可,以她看来,还不如像她这样,做点儿小生意,当个小老百姓安稳。

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师父的用心良苦,他虽带着她们四处游历,却护着她们远离险恶,让她们回乡认祖,对她们隐瞒种种事,不就是想让她们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么?

她不知道原来的顾沫凌有没有见识过那些险暗的纠纷,可她跟着他的那些年,虽面对过兵灾,面对过天灾,那些丑陋却是从没见过的。

那个人还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顾沫凌静静的隐在树后,看着那人,心想:只要他离开,她便不去管他。

以后,她还是顾家村里小小的村姑,还是乡亲们亲切称唤的七姑娘,过她的小日子,做她的小生意,待覃天大仇得报,便与他共同经营他们的醉桃源,过真正的世外生活。

“姑娘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可这时,那白衣人却开口了,他朗笑一声,声音颇为动人。

顾沫凌一愣,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没人。

“姑娘偷窥多时,不知梅某可入了姑娘慧眼?”那人再次说道,带着淡淡笑意,缓缓转身,面对的正是顾沫凌藏身之处。

却是个少年郎。

高手啊……顾沫凌心中警铃大作,她的屏气功夫也是极不凡的,居然被他发现了,还发现了好长时间了。

顾沫凌紧抿着唇,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双手笼在袖中,银针紧扣,不敢丝毫松懈。

她冷冷的看着那人:“你是谁?”

他的斗笠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他笔直的鼻梁下,红唇如血,唇型分明,微微上扬,完美的下巴白晰如玉,自然下垂的双手修长如笋,此时,左手还握着一根通透晶莹的玉笛。

“梅若颜,见过姑娘。”他微笑着,语气仿若情人低语,拱手间,玉笛流光莹动,在他脸上隐隐流转。

“你在这儿做什么?”顾沫凌的眼皮莫名其妙的一跳,她不由皱了皱眉,冷声问道。

“姑娘不必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斗笠下,梅若颜笑靥如花,他轻柔的安抚着,“我只是路过,不会伤及此地的一草一木,所以,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而且,银针太细,当心伤了自已。”

顾沫凌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人明明说话极轻柔,可她怎么就是觉得他很危险很危险呢?

“废话少说,你究竟是什么人?”顾沫凌紧抿着唇,手中银针扣得更紧,可心里却直觉得感觉到,自已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梅若颜。”他笑着,再次重申自已的名字。

196坟地上的美少年。

197带着全家来赔礼

197带着全家来赔礼

一切,又似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人们下地的下地,出工的出工,摆摊的摆摊,各忙各的,仿佛,顾家村从来没来过任何人,又仿佛,任何的与他们无关的事都只不过过眼的云烟,笑谈一番,便消散无踪。

只有顾沫凌,却在夜静更深之时,屡屡想起那妖孽般的少年。

其实,他并没有说什么,甚至,他还反复保证不会伤害她不会伤害顾家村的一草一木,可是,每每想起他那柔媚的笑,她便忍不住冷汗涔涔。

梅若颜,究竟是什么人?明明是个绝色少年,却是一头银丝,明明笑靥如花,却能让人感觉到发自心扉的冷。

家里,默儿越做越俐索,丫环们也都渐渐熟悉起来,不用再吩咐便能很好的配合安排好家里的事,小厮和护院们也是各司其职,便是连顾行全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确切的说,一切已变得比以前还要好了,可顾沫凌和寻梅却仍放心不下,接连几天,两人都极警惕,每日屋前山后,从市集到岔道口,砖窖、训练场,一个不落的巡察好几次,寻梅自那天之后,便寸步不离的守在顾沫凌身边,她害怕顾沫凌再遇到那样的事情时,会没那么幸运。

这天中午,吃过了饭,顾沫凌正要去看童桦他们,虽然这几天那些人真的无影无踪了,附近也是风平浪静的,可是,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呢?所以,童桦那帮孩子也是时时提醒,让他们学会警惕。

只是,人还没出院子,便见村口吹吹打打的来了一队人,很快便到了她家附近。

顾沫凌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

只见,陈大春被人搀扶着走在最前面,边走边咳上几声,瘦削的身子微微佝偻着,这段时日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和他容貌相似却极胖的中年人,腆着肚子,一双眼睛透着yīn郁。

接着是陈逸轩,他一走近,那双眼睛便渴望的四下张望,直到看到顾沫凌身后的寻梅,目光便胶着了似的,再移不开半分。

他们后面,还跟着个中年人,胖胖的,笑眯眯的,像极了弥勒佛,他极有兴趣的打量着顾沫凌家的房子,边看边点着头,似是极满意。

再后面,却是个五花大绑的人,那人,正是前两次闹事的青年,他的脸已留下了一个大叉,嘴上被堵了块破布,眼中透着浓浓的怨恨,他的脚几乎沾不到地,身边有四个壮实的家丁拎着他,将他推搡了上来。

最后,除了吹吹打打的人之外,便是十个挑着箱子的家丁,每一个箱子都披红挂绿的,显得极是隆重。

可是,看到这些,顾沫凌的眉头便深深的锁了起来,她猜测着:难道这次又是来提亲的?

待到近前,陈大春一阵咳嗽,身边便赶上来一个人,冲着顾沫凌笑容满面的鞠躬:“七姑娘,我家老太爷和两位老爷特地登门拜访,不知道七姑娘可有空?”

“陈旺。”来的正是陈旺。顾沫凌惊疑的看着他,指了指那些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陈家三番两次的闹事,已将她的耐心消磨殆尽,她没有客气,直接就忽略了陈大春等人,问出自已的疑惑。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难道说,硬的不成,便想用软的来麻痹她们,然后好下手么?

“这些,都是我家老太爷的心意。”陈旺笑着解释,转身去扶过陈大春,“以前种种,都是误会,我家老太爷现在已明白事情的真实情况,今日来,是向七姑娘赔礼道歉的。”

“咳,七姑娘,老朽在此请罪了。”陈大春竟也配合的便要跪下。

顾沫凌皱了皱眉,让到一边,淡淡的说道:“陈老爷这又是为何?好端端的,何来请罪一说?”她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接受他们的跪拜,谁知道这一拜拜下去,心里会不会在咒她呢。

“老朽年迈,这些日子卧病在床,不理家事久矣,可谁知,恶奴欺上,打着主家的幌子,到府上如此恶行妄为,着实不可饶恕,老朽今早得知后,心中不安,生怕你我两家因此生嫌,所以,便特地押了他来,交给姑娘发落。”陈大春边说边咳,作出一副深痛恶绝的样子,愤愤的指着后面的青年,“来人,把他带上来。”

家丁们马上押着那青年到了前面,那青年看到顾沫凌冷眼看着他,心头大骇,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她的鞭子,现在落到她手上,岂不是完蛋了?他突然激烈的挣扎起来,可是,他一瘦高的身材,哪里是四个壮实家丁的对手,也不知是哪个,往他膝弯处狠狠一踹,他便重重的跪到,随即,四人已将他的头按抵到地上,再动弹不得。

又是恶奴欺上,就没有新鲜点儿的说词吗?顾沫凌露出一抹讥讽的笑,看着陈大春说道:“陈老爷,看来府上的下人真的得好好调教调教了,上次恶奴欺主,这一次亦如是,当心哪一天,陈老爷也被哪个恶仆给欺了,那才叫冤呢。”

“七姑娘说的是。”陈大春居然老脸一红,愧疚的低头,“以往种种,都是老朽糊涂,老朽也知这些年做的错事,并不是一句抱歉便能抵消的,今日来,只是想表示老朽悔悟的心意,除了这恶仆,还有这些小小心意,还望七姑娘一并收下。”

又是这招,上次是谷子,这次又是什么?顾沫凌不感兴趣的瞟了那些红绿箱子一眼,笑道:“陈老爷,这些不会又是聘礼吧?”

“……”陈大春一滞,尴尬的笑了笑,“当然不是,这是小小心意,一来是向府上赔礼,二来也是赔偿姑娘多次的损失。”

“陈老爷能亲来一趟,已是极不容易了,这些东西便不必了,我家虽穷,却也不至于缺这点儿东西。”顾沫凌直接了当的拒绝,她不知道陈大春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客气,只是隐约猜到其中原因,很有可能,是乔焕扬起了作用。

“顾姑娘,我爷爷是真的很诚心的,他病还没好呢,为表诚心,到了村口,他就不愿意坐软轿,非要坚持自已走路上来的呢。”陈逸轩到这时才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见顾沫凌怎么也不愿收下,忙帮着自家爷爷说起了好话,他觉得,要是两家修好了,他和寻梅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我知道,我所做的事错的太多,想要七姑娘和顾家村的乡亲们原谅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要来,当年,令师救了我家大姐,我却一直碍于颜面尽失,心存怨怼,直到前几日,我收到家姐的信,才知道当年要不是令师,家姐与姐夫已命丧黄泉,这些年,我错将恩人当仇人,本也无颜登门……咳咳。”陈大春似乎有些着急,连自称都改了,直接“我我”的说了起来,说到这儿,他又是一阵大咳,咳得老脸通红通红,陈逸轩这会儿也顾不得看寻梅了,焦急的上前替他捶背抚xiōng。

陈大春好不容易止了咳,顺了气,便挥挥手让陈逸轩退下,看着顾沫凌继续说道:“今日若不来,我心难安,所以,明知姑娘可能不会原谅,也要走这一趟,只盼着,能化两家干戈,我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一脚已踏进了棺材,可是,若求不得姑娘原谅,我便是死,也难瞑目……咳咳……”

“……”顾沫凌一时无语,她有些吃不准陈大春说的是真是假,但是,有件事是真的,那就是今天他们来,果然是乔焕扬起了作用,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居然让陈大春如此作态。

陈大春一脸悔改,陈逸轩在边上相帮着好言相劝,可后面那两个中年人,一个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另一个却是笑眯眯的看热闹似的看着,谁也没想着上前劝一劝陈大春,或是帮陈大春顺顺气。

顾沫凌看在眼里,忍不住也为陈大春感到可怜,这两人,想必就是他的儿子吧,可是这样的儿子,生来有什么用?老子出糗,做儿子的在一边看戏?还不如没有呢,不过,陈逸轩倒是个孝顺的。

她还有心思注意这些人的表现,却将一边的陈大春晾的越发无奈,他以为,她这是不想原谅他,想起侄孙子的话,他不由长叹一声,俯身欲拜,却听顾沫凌开口说道:

“陈老爷,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我师父已过世,过往种种也不必再提了,这些东西,你也不必留下,都带回去吧,还有这人,虽然可恶,却也是你们家的人,我无权处置,也不想让他来脏了我们家的地方,所以,也请陈老爷一并带回。”

陈大春闻言一喜,不过听到后面,他又有些不安:“姑娘若不收下,我实在难以心安。”

“陈老爷,我说过,我家虽穷却不缺这些,我也不是个爱惹事的人,我所求的,不过是家宅安宁,一家子高高兴兴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这人屡次上门闹事,如今我也不追究是谁教唆是谁支使的,一切就当是过去了,只希望以后,别再有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顾沫凌本就不想和他们多纠缠,既然他们抛出了橄榄枝,她也不会拒之千里,“陈老爷的心意,我心领了,我相信,便是我师父泉下有知,定也会高兴如此结果。”

陈大春这才信了,只是,人可以带回去处置,可东西却不能带走,便换了个方式:“这些年,因我做的事,让顾家村的乡亲们颇多过难,这些东西,姑娘若不愿留下,便请姑娘代我转交给贵村长,算是我对顾家村乡亲们的一点儿心意,虽恕不了我的罪孽,却也算是我为乡亲们尽一份心。”

这个倒是不好拒绝。顾沫凌沉吟了一下,见陈大春也是诚心诚意,便点头收下了,当即让人去请了顾一尘,将东西交给他。

陈大春这才安心,又说了一番歉意的话,才告辞回去。

离去时,那一直面无表情的中年人突然朝顾沫凌投去高深莫测的一瞥,仅仅只是一瞥,便飞快的转过了头。

而那个笑得跟弥勒佛一般的中年人,却是慢悠悠的面带微笑,深深看了眼顾沫凌家的房子,一步三摇的落在后面。

陈逸轩有些依依不舍,他一步三回头的,快要转过路口时,他又忽然跑了回来,看着寻梅,满面通红的支唔道:“我……我过几天要去泽城进学了,待我沐修,我一定再来看你。”

说罢,飞快的逃跑了。

众人闻言大为惊讶,纷纷朝顾沫凌看去,却见寻梅羞得满面飞霞低头不语,顿时了悟:原来如此……

197带着全家来赔礼。

198半路捡人

198半路捡人

对顾家村来说,所谓的贵客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刺客,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唯有陈大春一干人的到来,让整个顾家村沸腾了许久许久。

多少年了,一直受陈家迫胁的人们终于能长出一口气,终不用害怕陈家的报复了,虽然,比起这些的艰难,陈家送来的这点儿赔礼实是微不足道,可是,蚊子肉虽小却好歹也是肉嘛,更何况,这还是陈家送来的肉。

得到消息的村民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活儿,赶到村长家围观顾一尘等人清点东西登记上册。

顾言柏执笔记录,顾言松负责唱喝礼单,顾言槐负责清点。

纹银百两、布帛二十匹、名贵药草无数……

村民们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东西,除了少数的,他们平时根本想都不敢想,现在,却都是属于他们的了,有些会算数的村民们,便开始掰着手指盘算这些东西分到自已头上还有多少。

谁都忘记了,这些东西原本是陈家送给顾沫凌的,却被顾沫凌拒之门外,才转送给顾家村。

就在众人对此事议论纷纷时,顾沫凌家里,却是一团温馨安宁。

李氏很高兴,今天女儿虽然推出了一大笔财富,可是,她还是高兴,因为她的女儿是个极有志气的,她虽不识字,却也知道人活着应该要有骨气,穷点儿又算什么,这么些年还不是一样苦过来了?

魏氏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看着李氏,心里却在想:一样都是有女儿的人,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不过,她想归想,别的心思却是不敢的,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对顾沫凌多少有些了解。

这个侄女,没有惹到她时,样样好说话,平日里,她家有的,冬菇也有,就是去趟镇上,还不忘给她这位八妹带了银饰,那可是真正的银饰啊。

可要是惹怒了她,她那二舅母还有陈家那个青年都是榜样。

所以,魏氏现在也是极服气的,人家能发达是人家有本事,他们没本事的,现在能被他们照顾着,已是极大的幸事了。

“寻梅啊,你觉着陈家小公子如何?要是觉着不错,婶子帮你说合说合?”说着说着,话题便转到了寻梅身上,魏氏笑盈盈的看着寻梅,今天的事,大伙儿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真真是郎有意妹有情,这事儿搁在以前,还会有所顾忌,可现在,陈家道歉了,顾沫凌也说了以前的事就此掀过,那么,算是讲和了吧?

寻梅刚刚恢复的脸再次红了个透,她极不自在的扔下一句:“小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然后飞快的跑了,惹得众人一阵笑。

当然了,寻梅这句话算是白说了,谁也没把这话当真。

“说到喜事,正儿的亲事是不是该紧着些了?下个月便是双月,不如请路老给选个好日子,早些给办了吧,等正儿成了亲,英儿的婚事也好成亲,都是大小伙儿,早办了早好。”李氏提起顾行正的亲事,她就忍不住叹气,那孩子也倔,原本顾沫凌说也要替他盖个小楼,却被他给拒了,她知道,他这是怕人闲话,也怕顾沫凌太破费。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过继出去了,就是人家的儿子,虽说现在也能照应一二,可他不愿要,他们也不好强迫着他要嘛,不然,以他的性子,指不定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呢。

“说的是,办完了正儿英儿的婚事,就该是六子和沫凌了。”魏氏也这么说,抬头看着顾沫凌笑。

听到自已的亲事被提及,顾行正等人纷纷回避出去,顾沫凌也寻了个借口回屋,不过,走之前,她诚心的对大伯说了句:“大伯,四哥不想让我们破费翻盖屋子,我能理解,不过,要成亲了总得修葺一下吧,这个却不要再和我见外了,四哥这段日子帮了我不少,我能做的也只有尽份心意。”

顾言林素来寡言,见顾沫凌认真的样子,想了想,终点了点头。

一句话,总算解决了李氏心头那丁点儿的歉疚,如今自已家里过得好了,她便觉得将顾行正过继出去有些对不起他,所以,平日便可着劲儿的想要多照顾他,偏他是个倔的,做事的时候最积极,一到给他东西,他便跑个没影了,现在,顾言林同意了,她也放心了。

顾言林那房子,除了中间的堂屋,两边各有四间屋子,旁边还搭了个小厨房,墙体倒也结实平整,虽有几处驳落,却也并不显落没,屋顶的稻草也是每年一换。

其实,以顾言林的想法,修葺也只是表面弄得齐整些,再加顾行正的房间拾掇拾掇,添些新家具,便好了。

可是,直到顾沫凌派了人来,他才知道她说的修葺几乎等同于翻建了。

墙体倒是没有推了重砌,只是用灰泥重新抹了抹,顶上的稻草却是撤了个光,全部换上青瓦片,屋子里,也让杨石过来细细商量过了,家具也换新的,只是顾行正屋里的东西却是空着,据说,那是新娘家准备的东西。

顾沫凌不懂这个,也就由他们说了算。

既然修葺了,也不能少了三叔家的,于是,顾言山家的屋顶也换成了青瓦片,墙体也抹了灰,至于里面的家具,顾言山却是拒绝了,他说他家里没人娶媳扫就不用破费了,魏氏也是同意。

他们两家整理完了,自已家的老房子自然也不能不管,于是,很快的,老房子也焕然一新,不过,除了青瓦顶之外,屋子也做了些小小的改动,她让人把靠外面的两间屋子打通并成一屋,改成了铺子,门虽还是那么小,可窗户却开得大了,这样,来买东西的人既可以站在窗外买东西,也可以进门站到柜台前买东西。

剩下三间,正中间的被用来放杂物,剩下两间也拾掇出来了,却是暂时空着。

外面的棚子仍在,只是撤去了原来的衣柜之类的东西,看着空旷了许多,顾沫凌让人在棚下做了一排木椅,供人歇脚,马棚也拾掇了一下。

日子很快选好了,一家人忙成一团。

根据顾行正和小雅的生辰八字,路老反复细算,才挑中了十月十六这一天为良辰吉日,十月二十八倒也是不错的,只是李氏却嫌太晚,所以,便让徐媒婆抓紧各项礼仪。

顾沫凌不由担心起来,她是知道覃勇跟着覃天一块儿出了远门的,可现在他没回来,小雅那边谁主持?长辈不在,她怎么出嫁?可很快的,徐媒婆便带回了消息,说覃家老爷同意了。

顾沫凌听闻,却是惊疑不定,覃勇回来了吗?那覃天呢?如果回来了,怎么也没人给她递个消息呢?杜铭昔倒是天天来的,可他怎么什么都没说呢?

越想心里越不放心,可这会儿,杜铭昔已经回去了,她又不想再等到明天下午再去问,于是,便决定去一趟千竹寨看个究竟。

寻梅知晓她要去千竹寨,怎么也不肯让她独行,顾沫凌只好带着她。

要去千竹寨,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两人便耐着性子,等夜静更深众人睡着之后,才悄然出门,虽然夜里也有守夜的护院,可是,对她们来说,却不是难事,很快便来到了览晖山下。

顾沫凌带着寻梅往隐匿的小路走去,可是,没等她走出多远,她便听到附近有动静,两人不由一凛,双双取了武器在手,小心的往那边过去。

走得近了,果然看到有个人步履蹒跚的往外走,那人微弯着腰,手捂在肩上,似是受了伤。

顾沫凌和寻梅互看一眼,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这么晚了还受了伤,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顾沫凌有些好奇,可是,当她看到那人的脸时,顿时心神大震:覃天

她快步跃了过去,想要伸手去扶,不料,覃天却下意识的朝她挥出一拳。

寸步不离的寻梅见状,慌忙伸手卸去覃天那一击。

孰料,覃天这一掌已是强弩之末,他一击不中,反而被寻梅的力道击得连退了三步,整个人一软,倒了下去。

顾沫凌大惊,上前一步抱住覃天的腰,急声唤道:“覃天,你怎么了?覃天?”

覃天靠在她怀里,只见得眼前似是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顾沫凌,不由温柔的笑了,唤了声“凌儿”便陷入了黑暗中。

顾沫凌大惊,抱着覃天连连唤着:“覃天,覃天”

“小姐,刀上有毒。”寻梅注意到他肩上的伤,上头扎着一把只剩刀把的匕首,伤口处,黑血不断涌出,明显是中毒了。

“快带他回去。”顾沫凌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算镇定,救人要紧

便在这时,林子深处,传来几声悉索声。

顾沫凌身子一僵,迅速看向寻梅,只见寻梅也是一脸惊诧。

能把覃天伤成这样的对手,定然不凡,寻梅当机立断:“小姐,你带姑爷回去,我去引开他们。”

没办法,也只得如此了,顾沫凌郑重叮嘱寻梅小心行事,自已扶起覃天,他的左肩有伤,若是背着定会动到伤口,所以也只能扶着,在寻梅的帮助下,将覃天的右臂架到自已肩上,然后抱着他的腰,一步一步往外走。

这可苦了顾沫凌了,她虽然轻功不错,可毕竟是个女孩子,而覃天,少说也有百三四十斤的,整个人架在她身上,没一会儿,便有些步履维艰,只是,她心里担心寻梅,又担心回去晚了,覃天更危险,便咬着牙拼了命的架着覃天往家的方向走去。

198半路捡人。

199隐藏的黑手

199隐藏的黑手

接连几天,顾沫凌闭门不出,一应饮食起居,都有寻梅亲自照应,连杨柳靠近她的房间一步。

这样的反常,让一家人担心不已,尤其是李氏,更是着急,叫杨柳过去问了几次,都没有答案,只好让默儿去找来寻梅。

寻梅便按着和顾沫凌商量的说法安慰李氏:“婶子放心,小姐在房里静心想事呢,眼见得岔道口的房子也建了一半了,可各项事情却还没细想妥当,小姐现在便在屋里想法子呢。”

“有什么事还要这样呆着不出来的?说出来让大家一起想不是更好?”李氏有些不信。

“都是做买卖的事。”寻梅笑道,“这开酒楼开客栈可不简单呢,需要如何装修,如何布置,配备怎么样的人,掌柜的、账房先生、跑堂、小二、大厨、帮厨,采办什么的,不都得好好计划一下嘛,列了计划还要寻思在哪儿能招到这些人,这几日,家里事多,小姐也没能静下心来细想,这接下来四哥成亲,事情也是一堆堆的,所以啊,小姐就趁着这个时候抽空把各种事都细想好了,到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的不是?”

一听是买卖上的事,李氏等人便信了,对这些,他们确实是帮不上忙的,又听寻梅报了一大堆的名字,听着就有些犯晕了,想必沫凌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才没说,于是,便反复叮嘱寻梅好好看着,不能让她多熬夜费神。

“放心吧,有我呢。”寻梅一口应下。

这番说词应付李氏等人倒是合情合理的,他们以为,顾沫凌想事情的时候,不想人打扰也是情有可原,所以,便没再过问,可是,顾承泽却是狐疑更深,他知道,顾沫凌早就计划好有关的事,什么人员配备什么布置,根本就是托词,她和寻梅两人分明就是有事瞒着大家。

于是,顾承泽逮了个机会,拦住了寻梅,板着脸看着她,也不言语。

寻梅一看到他就笑了:“就知道你一定会找我。”

顾承泽见她还笑得出来,不由微愣,问道:“你们在谋划什么?居然连我也瞒着。”

“你跟我来吧。”寻梅笑笑,四下瞅瞅没人,便冲顾承泽招了招手,带他上了楼。

到了三楼,寻梅轻叩了叩门,三长两短,是她们约好的暗号,没一会儿,顾沫凌便亲自来开门了。

只见她脸色憔悴,身上穿的还是三天前的衣衫,顾承泽又是一愣,她真的是在苦思什么?

“快进来。”顾沫凌看到他丝毫没有意外,而是苦笑着拉他进去,寻梅将门带上,守在门外。

“七妹,出什么事了?”顾承泽跟着她进去,疑惑的问。

“六哥,我有事要你帮忙。”顾沫凌苦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快步往里间走去,到了床边,伸手撩开了帐帘,只见覃天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脸上隐隐有黑气萦绕。

“他……”顾承泽乍见覃天居然在他妹妹床上,不由惊呼,却被顾沫凌及时拦住。

她竖起食指示意顾承泽噤声,转头看了看覃天,便重新放下了帐帘。

“七妹。”顾承泽明白了,原来真的出事了,他也是个极通透的,此时见覃天这般模样,便知其中定有隐情。

顾沫凌摇了摇头,又往书案走去,也不说话,拿起笔在白纸上飞快的写下一行字:有人要杀他,凶手便在附近。

顾承泽张了张嘴,他心里有太多的疑惑,但,见她这么慎重,便也沉静了下来,站在她身边看她写的字。

可是,随着顾沫凌将覃天的真实身份揭晓,他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一片了,原来,这位妹夫身份这么惊骇,原来,七妹在那儿做买卖那么没顾忌,原来,什么览晖山上的威胁,根本就是“自家人”了……

“六哥,拜托了。”顾沫凌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向顾承泽坦白的,她原本不想再牵扯任何一个人进来,可是,覃天的伤虽然处理过了,伤口的毒也被她吸出了好多,可是,他却仍然昏迷着,夜夜高烧,脸上还出现了黑气,这分明就是余毒未清的表现。

这三天,她让寻梅去过岔道口,原是想看看杜林等人可有回来,到了那儿时,杜十一等人倒是都在,可是,他们却说自从出来做事后,他们便没有再回去一次,这也是为了给顾沫凌杜绝麻烦,所以他们现在都分散的在附近山里起屋居住,一般人要是去查,都不会怀疑他们的身份。

杜十一倒是说找机会帮寻梅去问问,却被寻梅拒绝了,她怕他们冒然行动,也会陷进去。

顾沫凌也想到了杜铭昔,可是,这几天他却没有出现,现在孩子们的课业都是童桦带着自已在练。

顾沫凌这三天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守在覃天身边,眼见他这样,早已心急如焚,杜林找不到,附近没有名医,估计杀手倒是有几个的。

那夜寻梅机灵,将那些引往江湛之后,便伺机潜了回来,可是,并不代表那些人不会去而复返。

“要我做什么?”顾承泽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才叹了口气,他既已知道了,当然不会不管。

“带上这个,跑一趟镇上,去寻陶大夫配药。”顾沫凌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之后,一把带黑血的匕首,匕首极小极小,只有四指长两指宽,刀尖微微上挑,刀柄上还雕刻着一朵梅花。

顾承泽皱着眉,欲要伸手去取,被顾沫凌急急挡下:“有毒。”

“六哥,兹事体大,不可漏于任何人,否则,我们家……”顾沫凌不放心的叮嘱着,她自然是极相信他的,可是,覃天的事情确实太麻烦了,她不能不小心。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顾承泽伸手托过她手中的布包,小心的层层包好,放进怀里,然后担心的看着垂着的帐帘,“来回得五六天呢……”

“师父留下的东西中,有些金创药和解毒丹,却祛不了毒,但拖个几日应该没问题。”顾沫凌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已,只可惜自已当初学的太少。

“我这就去准备。”顾承泽二话不说,揣好东西就要走。

“六哥。”顾沫凌喊了一声,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千万当心。”

顾承泽回头,露出一个暖暖的微笑,无声的说道:“放心。”

顾沫凌眼眶微红,她知道现在让六哥去也是极威胁的,追杀覃天的人可能还在附近,而顾承泽自已,去到镇上之后,也极有可能会遇上石家的人,可是,她没办法了,覃天身边离不开人,若让寻梅去,她整日关在房里不吃不喝,家里人定会担心,他们一担心,便会来看她,到时候怎么瞒得过去?万一被那些杀手知道覃天的下落,可怎么办?她的功夫实是稀松平常啊,就算能抵挡得住,可那样的话,家人不是危险了么?覃天不是暴露了么?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那时,有危险的不仅仅是覃天,还有千竹寨那许多人,还有顾家村这许多人。

奸佞权势通天……她毫不怀疑杜林等人的说法。

思来想去,家人中也只有顾承泽最合适了,当然,家里还有个李绚会功夫,可是,她毕竟是李捕头的女儿,顾沫凌说什么也不会把这样的事透露给她的,半丝半毫都不行。

这并不是不信任,只是实是在冒不起这个险。

顾承泽走后,顾沫凌又和寻梅嘀咕了好一会儿,让她再去一趟岔道口,私下给杜十一透个信,让他速去联系杜林,也让他们自已多加小心。

寻梅匆匆而去。

顾沫凌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中的覃天许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重新端了盆凉水,绞了布巾换下他额上的那一块,清洗过后,再一点点儿的帮他拭脸拭身,掀开被子,露出古铜色的肌肤,白色的布条在肩膀上缠了好几圈后从xiōng前绕过去。

他整个人滚烫滚烫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替他擦拭过几次,也没见退烧,顾沫凌只好拼命的在记忆里搜寻着各种降温的法子,一遍遍的试。

覃天,你可一定要撑住啊……顾沫凌替他重新盖好被子,握住他的手坐在床边,那晚,看到了不生机的他,她的xiōng口居然被挖空了般的绞痛,送他出门时的情景仿若在眼前,没想到再见到他却是如此情形。

覃天啊覃天,你不是最爱说“如卿所愿”么?我现在什么也不求,只求你能醒过来,可以么?

泪水不听话的滑落,她不想哭的,这几天,她压根儿就没想到过哭,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想着如何救他,可是现在,却还是没能忍住。

好不公平啊,都没有听他说爱她,甚至于她自已都还没弄清楚自已是不是真的爱他,便订了亲,被他夺了留了两世的初吻,他还没告诉她最重要的三个字呢,怎么就这样了?

顾沫凌整个人空落落的,泪水滑过玉嫩的面颊,掉到她手上,溶入他掌间:她想要的好简单的,这一次,也要如愿好么?

“叩~叩”敲门声响了起来,随即听到寻梅的声音伴着脚步声进来:“小姐。”

顾沫凌惊醒,抬手抹干泪痕,回头去看,却听寻梅压得低低的声音里有些不安:“小姐,十一说,林叔他们不曾回家。”

199隐藏的黑手。

200山上不能待了

200山上不能待了

杜十一在寻梅去问及杜林等人时,他便觉出了不妙,他打小跟在覃天身边,对他最是忠心不过,对覃天和顾沫凌的事也是极清楚的,他知道覃天等人出门时,顾沫凌是亲自去送的,所以,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寻梅来问杜林他们的消息,所以,他当夜便潜回了寨中,找到了红姑。

杜林等人果然不在,不仅如此,红姑还特意告诉他,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命令不许回山寨,并且山寨中所有的捷径所有的防护阵法也即将开启。

杜十一听罢就明白了,果然是有事要发生了,估计还是不小的事,他没有多问,直接回了住处,和杜七、杜八一合计,决定暗中警戒,以不变应万变。

看来,千竹寨有麻烦了。顾沫凌听罢寻梅的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小姐,四嫂待嫁,这些天也没来。”寻梅特意还去了趟茶棚,得知小雅自定了婚期后,便没有出现过。

眼见十月十六将至,千竹寨却出了麻烦,那四哥的亲事会不会出意外?覃勇明明跟着一起走的,怎么徐媒婆却说他同意婚期了?

要是覃勇真的回来了,那他一定知道事情原由。顾沫凌想起覃天对覃勇的倚重,站起来便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那些杀手若是针对覃天的,那她这么去寻覃勇,会不会给覃勇带去麻烦?他是和覃天一起的,现在覃天出事,他们一定也会着急,可这么多天也没见他们来传话,又代表了什么?不能轻易妄动?

看来,还得另想个法子去见见覃勇才是。

顾沫凌想了想,有了主意:“寻梅,你且去问问这儿迎亲的习俗,看迎亲那天,谁去四嫂家。”

“小姐的意思是?”寻梅眼前一亮,明白了,她马上点了点头,“我这就去。”

顾沫凌再次帮覃天换了布巾拭过身,便坐到了书案前,猛的发现她写给顾承泽看的东西居然忘记收了,不由暗骂自已糊涂,快速收拾了起来,四下找了找,唯那个装着水的木盆子合适,便端了过来,用火折子点燃纸张,直到快烧尽才扔进木盆子里。

刚回到书案前坐下,寻梅便回来了,说起刚刚打听来的迎亲习俗。

在这儿,娶是大事,就是家中再如何困难,也会有大喜的日子请来亲朋好友们来热闹热闹,像家里稍稍好些的,都由新郎亲自上门去迎娶新娘,一般,寻四个有福气的妇人一起同去。

而新娘那边,则是由新娘子的兄长或是弟弟送嫁过来,至于父母却是不能来的。

“这么说,那天不一定能见到勇叔?”顾沫凌皱了皱眉。

“很难说。”寻梅也是抹了把冷汗,这样干等着可不是个法子,居士留的解毒丹,对付寻常的毒效果还算不错,可给覃天喂了几次了,到现在却仍是这样,估计也只能暂时克制一下而已。

“这可不行。”顾沫凌叹了口气,看了看覃天,下了决心,管它外面有没有杀手呢,先去找覃勇想想办法再说,回来都三天了,再耽搁只怕她得后悔一辈子,“寻梅,你留下照顾他,我去找勇叔想办法。”

“不行,要去也是我去。”寻梅马上反对,开玩笑,怎么可能让她去冒险呢?唉,杜铭昔那小子也真是的,平时整日在眼前上窜下跳的,关键时刻居然玩失踪,丫的都不知道先通报一声再消失的,偏偏这时候,谁都找不到,能找到的却又没有办法。

“寻梅,你可有告诉十一,覃天受伤的事?”顾沫凌无可奈何,寻梅出去,她虽不放心,却不得不承认比她出去要安全,至少寻梅的功夫了得,打不过自保应该没问题吧,可是,她还是想试试别的办法。

“没有,我怕节外生枝。”寻梅却是极谨慎,并没有透露什么。

“这样……”顾沫凌终于意识到,没别的法子了。

寻梅不再犹豫,跟顾沫凌说了几句保证的话,便回房换了衣服,便出了门。

顾沫凌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晚上,日上三竿,寻梅也没有回来,顾承泽却带着四五个护院一起前往池泽镇。

这一等,就是一夜一天,直到入夜,寻梅才带着一个人匆匆回来了。

顾沫凌这一整天,几乎是在极度不安中度过的,除了给覃天换布巾擦拭身体之外,她便一直在屋子转圈,这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让她极其讨厌,有那么一刻,她迫切的想要弯强,只有变得足够强,才不会这么无助,她的家人才能安然快乐的生活,她才能帮到覃天。

当窗户被敲响时,顾沫凌几乎是下意识的掠到窗边,声音竟有些微颤:“寻梅?”

“小姐,是我。”寻梅的声音轻轻在窗外响起。

顾沫凌总算松了口气,打开了窗户,两个人影飘了进来。

寻梅果然将覃勇找了回来。

“勇叔,你总算来了。”刹那间,顾沫凌的眼眶居然红了,“你快看看他吧。”

覃勇也是心急如焚,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过去撩起了帐帘,握住覃天的脉搏,然后又翻了翻覃天的眼皮子,又细细查看了覃天的伤口和身体,才吐了口气,抹了抹自已额上的冷汗,说道:“万幸。”

“勇叔,如何?”顾沫凌紧张的看着他。

覃勇其实也只会把简单的脉象,会处理简单的内伤外伤和寻常小病,不过,比起顾沫凌和寻梅却是精许多,没一会儿,便检查了伤口,看过了寻梅拿出来的药,才确定说:“少主一路劳累,又加上受了内伤,又受毒刀,流血过多,余毒未清,才会如此,所幸,此毒又非稀罕之毒,少夫人处理的又及时,所以,只消退了烧,少主便无大碍了,家中还有些良药,我一会儿就去取。”

听到覃勇说无碍,顾沫凌心里的石头才算松了松,只是,看到如此模样的覃天,她心里仍是揪痛不已。

“勇叔,你们不是出远门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些刺客又是什么人?”顾沫凌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原由。

覃勇站了起来,背着手站在书案前静默不许。

“勇叔,我知道,有些事不该过问,原本,我也没想打探你们的事,可如今,天哥受了这么重的伤,对手很有可能还隐在附近,我若再一无所知,岂不被动?”顾沫凌叹了口气,坚持想知道真相,“那些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下毒手?”

许久许久之后,覃勇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她:“也罢,如今事有突变,少主受伤,杜大哥下落不明,寨中只怕也已被人窥视,有些事,只怕少不得要麻烦少夫人周旋。”

顾沫凌和寻梅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杜林下落不明?

“不久前,杜莫传来消息,说还有位小小姐幸存人世,少主闻讯非要亲自去寻,据我们所知,小小姐出现的地方在芙云镇,离此约有三个月的路程,我们日夜兼程,仅半个月,便到了一个小镇上,结果便接到了新的消息,说小小姐很可能在泽镇附近,于是我们便分成两路,杜大哥带人去芙云城,我随少主转往泽城。”覃勇似是陷入回忆里,脸色凝重,“可是还没到泽城,便又接到了消息,杜大哥等人被围截,一番恶战后,死伤过半,数人被俘,杜大哥则是被手下兄弟们拼死护着冲出重围,可是,却是音讯全无。”

顾沫凌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就是找个人么,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我们听到消息后,便知不妙,此次出行,只怕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很有可能,少主的存在已被那些奸佞肖小知晓,甚至有可能已派了细作混入我们当中,所以,少主与我便立即往回赶。”覃勇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刚到览晖山地界,便遇到了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武功了得,少主担心家中出事,便让我先行,他带着人去引那些人,我倒是有惊无险回到家中,可是,却与少主失去了联系,还好,少主是被少夫人所救,否则,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勇叔,你们说的奸佞,究竟是哪一个?”顾沫凌实在好奇,能把爪子伸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其势力只怕不是一般的大。

“当朝相国梅怀远。”覃勇平静的声音里,隐隐透露着恨意。

“……”梅怀远?梅如颜?不会是他们吧?顾沫凌沉默,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银发的绝色少年,莫名的,一丝寒意渗入心底。

“那现在怎么办?”寻梅也是听得惊出一身冷汗,这什么官场,可比江湖更恶更混,她还以为,从此能安安稳稳的过平凡的日子,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大山里,居然也能遇到这样的事。

“山上不能待了。”覃勇叹息不断,他定定的看着顾沫凌,“少夫人,小雅过门后,还请多多照顾,这丫头自小没了娘,又被我宠坏了,有时难免娇纵,还希望少夫人多体谅。”

“勇叔,那你们呢?”顾沫凌听得暗惊,这话听着不对啊,山上不能待了,他们又要去哪儿?

200山上不能待了。

201温馨

201温馨

金秋十月,晴空高朗,微风拂过,在群山峰峦间形成深浅不一的微波。

顾家村的某一处,喜气洋洋的红,进进出出的人脸上挂着欢喜的笑,与人照面,出口便是吉祥喜气的话。

今天,是顾行正大喜的日子。

桌凳都是前一天祭土地酒时借过来摆好的,各种蔬菜肉菜也是早早拾掇出来的,此时,李氏的院子里,顾一尘和族中八位长老正品着茶吃着点心,与李氏的爹娘闲聊,顾言林兄弟三人正忙着招呼来往的客人,顾行周兄弟几个则在顾行正院中帮着整理迎亲要用的物件,徐媒婆今儿也着实打扮了一番,穿的极是喜庆,正夸张的笑着,和四位全福嫂嫂们说着话。

村里论有福的,除了村长家,还有谁家?

所以,这四位全福嫂嫂,便有顾一尘家三个孙媳扫,另一个则是路老的孙媳扫。

所谓全福嫂嫂,便是有儿有女,父母公婆皆在的有福之人,一般谁家娶新媳扫,都会请她们去布置新房,迎亲,新娘进门以后,还要帮着做甜汤。

这些事,顾沫凌都插不上手,她今天唯一的任务就是等新嫂子上门后,给新嫂子送点心。

所以这会儿,她端了一碗红枣银耳汤悄然的回了房。

覃天在两天前便已经醒了,而顾承泽,则是在昨天中午带着护院们回来了,除了一应要用的食材,他也带回了陶大夫配置的药,服用三帖后,果然清了余毒。

“怎么起来了?”顾沫凌关上门刚进里屋便看到覃天披着外衣坐在书案前写着什么,不由微微皱眉,埋怨道,“这才刚好些,你就不能歇着么?

覃天放下笔,微笑道:“躺得久了,便想起来坐坐。”

“坐就坐吧,还写什么?”顾沫凌将碗放在他面前,夺下手中的笔,收起面前的纸张,还说只是坐坐呢,看看都写了许多张了,她不悦的睨了他一眼,“等你好,任你写个够。”

覃天目光柔柔的盯着她,伸手挽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膝上,低声说道:“是为夫不对,让凌儿担心了。”

“当心点儿,还有伤呢。”顾沫凌脸一红,却不敢狠推他,只好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先吃点儿东西吧。”

说着便要挣扎着起来。

覃天却紧搂着不松手,他以为昏迷前看到她是他的错觉,没想到却是真的,他几乎不敢想像,要不是她,这辈子早没有机会这样抱着她感受她如兰的气息了。

覃天紧了紧手臂,埋在她的肩窝处,心有些颤抖:“凌儿。”

“嗯。”顾沫凌又感觉到自已的心跳失控了,可是,她也感觉到了覃天的脆弱,她没有动,很乖巧的任他抱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句话在覃天心里滚了又滚,最终吐出了口。

顾沫凌只觉心中一痛,下意识的反手抱住了他,这几天的煎熬早已让她明白,他已在不知觉间在她心里扎了根,她不是个矫情的人,知道了自已的心意,便不会别扭的不承认自已的感情,虽然做不到像李绚那样,但是也不会将覃天推出去。

“现在没事,就好了。”一句话,道尽她的无限担忧。

覃天的手臂再次紧缩,怀中人刹那的微颤,直直的传进他的心底,可是,他能说什么?保证不会有下次么?那是不可能的,原本就知道要走的路风险重重,他不可能放弃的。

“吃东西吧,快凉了。”相依了许久,顾沫凌才轻轻松手。

“凌儿喂我。”覃天像个孩子似的,目光纯净,带着笑意看着顾沫凌,他见顾沫凌犹豫,便又很无辜的动了动他的左手,“我还有伤呢。”

明明伤的是左肩。顾沫凌无语的看了看他的伤,分明就是故意的,不过,看到一向冷然的覃天居然露出的这样孩子气,她便觉得好笑,端起碗,用小木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一边不满的嘀咕了一声:“你就装吧。”

覃天得意的一笑,张嘴吞下。

两人很默契的不再说话,彼此都不舍破坏此时难得的温馨。

直到一碗银耳汤喂尽,院子里响起喜乐声,顾沫凌才轻轻推了推他,想要站起来。

这次,覃天没有再抱着不放手,他轻轻放开她的腰肢,抚上她的脸,叹了口气:“你瘦了。”

“没事的,当是减肥了。”顾沫凌不在意的笑笑。

“减肥?”覃天不解的问。

“就是瘦一点儿才好看呗。”顾沫凌吐吐舌头,说太快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无意的小动作,看在覃天眼里,却是那般的诱人,覃天定定的看着她的红唇,目光变得深遂火热。

顾沫凌敏锐的感觉到了某处变化,她疑惑的看看覃天,瞬间明白过来了,顿时,双颊飞红,跳了下来。

“那个……”一时,气息不稳,不敢抬头看他,“伤还没好,还是歇着吧,别写那些了。”

覃天也有些不自在,心里暗骂自已,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呢?估计吓到凌儿了。

不过,只是一会儿,他便装出没事人的样子,笑着看着她:“知道的。”

“有勇叔在,你别太担心了。”顾沫凌又说了一句,她想出去,可又觉得就这样出去未免太羞人,只好低头看着书案,这一看,目光便落到了他写的那些纸上,心中顿时清明过来。

那天覃勇已将眼下的局势一一告诉了她,她已经知道,千竹寨转移势在必行,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全部转移,毕竟这么大一个寨子想顿期内一下子转移,那是不可能的,覃勇的计划,便是想将那些老弱妇孺们悄然转移到山间小村里去,反正,这附近多的是小村子,有些几户相倚而居,有些十几户组成一个小村落,这样的村子,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正好给他们掩护。

还有便是他得了一个消息,据说新县太爷上任后,将会对管辖下的各村镇进行一次大清查,而千竹寨作为官府多年来的“肥肉”,只怕也是新官三把火要烧的对象,当然了,麻烦虽麻烦,但这也是一种暗藏的机会,只要在这之前将寻常寨众们转出去,他们便能化暗为明,成为良民了。

顾沫凌听覃勇说起“良民”时,忍不住汗了一把,这说法,怎么那么像小鬼子呢?

至于他们的身份来历,却是不必担心的,因为早些年间,因兵祸涝灾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数不胜数,当年便有许多难民经过此地,所以,谁会知晓这附近的百姓会不是那些逃难的人呢?

那些事,覃勇已安排妥当,唯一让顾沫凌要做的,便是照顾好覃天,还有就是管好她的买卖就成了。

而覃天此时写的,也正是有关那些寨众如何安排的事。

“小姐。”门外,响起寻梅的声音。

“去忙吧,我再坐会儿就好。”覃天笑着做了保证。

“说话要算数。”顾沫凌无奈,她也知道覃天不可能真的放心,只好退一步,“一会儿可别让我看到你还坐在这儿写东西哦。”

“是。”覃天开心一笑,温柔的看着她,“凌儿也当心些,莫累着了。”

“管好你自已吧。”顾沫凌假装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随即,两人相视而笑。

“快去吧。”覃天指了指门外。

顾沫凌点头,拿起空碗走了出去。

“小姐,陈家送礼来了。”寻梅说到陈家时,有些不自在的避开顾沫凌的目光。

来的是上次看到的那个弥勒佛般的人,看到顾沫凌,他笑眯眯的拱了拱手:“七姑娘,恭喜。”

他身上还陪着陈旺,捧了两个锦盒,也是一脸笑容上前:“七姑娘,这是我家二老爷,奉老太爷之命,前来贺喜。”

“陈老爷有心了。”来者是客,更何况陈家已摆出这样的态度,“里边请。”

陈二老爷倒是挺和善,拱着手一一和院子里的顾一尘等人招呼,又恭贺了李氏一番,才又对顾沫凌说道:“区区薄礼,乃是家父一点儿心意,还请七姑娘笑纳。”

今天这样的日子,上门来的客人哪个是空手的?多多少少都带了些自家有的东西过来贺喜,尤其像今天顾行正这样隆重办酒席的,还是顾家村头一份,所以,大伙儿送的自然也不会少数,可像陈府这样财大气粗的,自然没有。

顾沫凌看了看陈旺手中的锦盒,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替我四哥谢过陈老爷了。”

说罢,让边上的丫环接下,送到顾言柏处登记,今儿顾言柏三兄弟也过来帮忙,帮着登记客人送的礼,帮着收礼。

“七姑娘,还有一件事能否借一步说话?”陈二老爷笑眯眯的接受顾沫凌的道谢。

“二老爷请。”顾沫凌笑着有请,今天几个院子里都是客人,反倒这儿因顾一尘等人在,没人过来打扰,所以,顾沫凌便请陈二老爷进堂屋说话,心里暗暗猜测他此行的目的。

这陈二老爷倒是个直爽的人,一落座,待丫环上了茶退下,便说起了他的目的。

却原来,陈大春两个儿子,只大儿子陪在家中,而他却是在泽城做些小生意,这次也是因乔家的事才回家的,一回来,便看中了顾沫凌在岔道口的那块地,当然了,他并不是打那块地的主意,而是想和顾沫凌合作,待商铺盖成之日,他想在那儿租铺子开间杂货店或是布庄。

原来是想租商铺,这个顾沫凌倒是欢迎,不过,现在也不能把话说死了。

“二老爷有此诚心,我自然欢迎,只是,现在商铺还没开始建呢,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保证什么,只能说,他日铺子盖成之后,我定派人第一个通知二老爷。”

这个答复,陈二老爷也极是满意,他今天来,也只是想探探她的口风,毕竟两家这些年的梁子太深,虽然如今明面已解开了,可谁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疙瘩。

“如此便静候佳音了。”陈二老爷笑着点头。

两人坐着又说了一番话,便有丫环过来通知入席了,这儿的风俗,嫁女儿的办中午席,娶媳扫的办晚餐,所以,中午的酒席也只能算是便饭,真正丰盛的还得待下午新娘子进门,完成了各项仪式之后能会开宴。

“二老爷请。”

“七姑娘请。”

宾主二人客客气气的起身相让,不知情的谁能看得出他们两家曾经有那么纠结的梁子?

201温馨。

202桩桩喜事连

202桩桩喜事连

中午的席面,其实不过是饭前点心罢了,摆的十几样可口的小菜,小点心小酒的配着,为的是避免晚上酒席太晚让客人们挨饿,不过,正经吃的人也不多,大多就是尝上几口,喝点儿红枣银耳汤,坐着聊几句,等大伙儿都觉得差不多了便又撤下。

全部收拾干净,已近未时,算算吉时将至,顾行英和顾承泽两人便取了爆竹带着年轻小伙子们到村口迎接,这些爆竹,都是顾承泽特意从镇上带回来的。

童桦和信娃谷儿等一帮小孩子跟着顾承泽后面,极是兴奋。

顾行周则带着人取了红布,从顾行正家门口,一直铺到村口,围观的人看得直咋舌,这放在以前,他们家连像样的衣服都没几套,谁想今天居然用这么好的布铺地,人们羡慕的看着,说着说着,自然便说到了顾沫凌,又说到了顾承泽,又绕到李氏身上,直赞她有福气、苦尽甘来等等。

爆竹声“噼哩啪啦”的响起,却是迎接的队伍回来了。

而顾行正,今天却是穿着着湛蓝的长衫,xiōng前挂个大大的红绸球,笑容满面的骑马走在前面。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顾行正这么一打扮,确也是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

后面是吹吹打打的乐队,正是原先岔道口开祭时那几个,不过,今日却是凑了双双对对。

最中间,是布置的火红火红的太平车,车上,是上次从镇上买来给陶大夫坐的软轿,也被杨石改良过,加了个竹制罩顶,软轿一样也是火火的,小雅穿着红红的嫁衣,盖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端坐在软轿里。

四位全福嫂分坐软轿前后,徐媒婆则坐在车夫边上,队伍后面跟着的却是小雅那边送嫁的人。

车子稳稳的停下,马上有人上前接收马匹,后面的软轿由两个护院稳稳的抬起,徐媒婆俐索的跳下车,调整了队伍,由顾行正有最前面,爆竹引路,缓缓来到家门口。

按规矩,顾言林等人现在是不能出去的,顾沫凌等人却无顾忌,便和杨二春等人一起出去瞧热闹,这一出门,又引得围观的人连连侧目。

杨二春和王瑾珏两人不知何时已换过了衣衫,此时也是梳妆整齐,戴上了顾沫凌送给她们的全套银饰,上次池泽镇之行,顾沫凌不仅给四嫂五嫂准备了全套银饰当聘礼,同时也给大嫂二嫂送了一套。

杨二春有些不自在,她还是第一次打扮得这么隆重。

“我还是不去了吧。”还没走出院子,杨二春便想打退堂鼓,她实在不习惯这装扮,这些东西可贵了,万一被她弄掉了怎么办?

“大嫂,别拘谨,像平时一样就好了。”王瑾珏倒是比她自然许多,笑着挽住杨二春的手,不让她回去。

“大嫂一起去吧。”冬菇也挽住了她另一边,笑道,“大嫂二嫂今天可好看了,可不能待在屋子不出来。”

杨二春左右都被她们俩挽住,只好硬着头皮一起出门。

顾沫凌和李绚两人不由轻笑,跟在后面,李绚极好奇这儿娶亲的种种仪式,只是,她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很安静的跟在王瑾珏身边,只是一双眼睛溜溜转的泄露了她的好奇。

顾沫凌看了看她,见她今天意外的换了一套粉红色的衣衫,不由笑道:“你今天怎么不穿红衫了?”

李绚竟莫名的脸一红,瞪了她一眼,别扭的说了句:“我喜欢。”

顾沫凌捉狭的打量着她,笑道:“也是,留着以后穿。”

“你……”李绚脸更红,欲要与她理论几句,却看到边上许多人都在注意这边,便别过头不说话。

顾沫凌轻笑着,也不继续逗她。

新娘到了门口,徐媒婆指引着顾行正踢轿,迎新娘下轿,新人过火盆,进入堂屋拜堂,礼毕,又送新娘进了新房。

到这时,才有顾沫凌的任务。

等顾沫凌过去的时候,已有人准备好了给新娘吃的面条。

这并不是婚礼必有的环节,而是怕新娘子一天没吃东西会饿坏了。

顾行正的新房在左边,屋子和顾沫凌原来的房间差不多大小,一进去,便见小雅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身后是一叠红红绿绿的缎被,这屋里的东西全是小雅的嫁陪,虽都是极普通的,却是极结实。

边上,除了四位全福嫂嫂还有一个和小雅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容貌姣好,眉宇间还有股子英气,便是身着布衣荆裙,也依然秀丽动人。

“沫凌送点心来了。”全福嫂嫂们见到顾沫凌端着托盘进去,笑着招呼。

“几位嫂子辛苦了,外边儿已备了点心,嫂子们且先去歇歇,这儿有我呢。”顾沫凌笑着道谢。

四位全福嫂嫂原就是本家,又见屋内站了这么多人有些转不开身,便也没有推辞,互相招呼着走了。

“四嫂,请用点心。”顾沫凌将托盘放在桌上,端着碗筷来到小雅面前,冲那位姑娘笑着点了点头,便请小雅用点心。

小雅听到她们的对话,此时又见顾沫凌相请,便知屋里应该没别人了。

她抬起手小心的掀起盖头一角,悄悄看了看,见屋里只有两个人,才松了口气,将盖头反掀到头上,一抬眼,便看到顾沫凌笑盈盈的看着她,不由脸一红,轻声嗔怪道:“你看什么?”

“四嫂今天可真美。”顾沫凌坐在她身边,将碗捧到她面前,笑道,“当初见你时,就一少年郎,没想到却是个美娇娘啊,说起来,我才是你们俩的媒人呢,一会儿我就找四哥要谢媒礼去。”

小雅自然知道她是说笑,便顺着话还击了过去:“你还说我呢,当初你还不是小子打扮?”

“快吃吧,一会儿还有好多事呢。”顾沫凌只是笑,催着她吃东西,刚刚二嫂可是提醒过的,要等到婚礼结束,只怕得很晚很晚了。

小雅显然也是知道了这些,当下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不过,很快便停了下来,将碗筷还给了顾沫凌。

顾沫凌一看,碗里还有一半呢,她不由惊讶,正要说话,便见小雅脸红红的,低头说道:“给你四哥端去。”

原来还得这样的啊。顾沫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记住了。

“七妹。”正要站起来走,小雅却拉住了她,转身看了看窗户和门,凑近顾沫凌耳边,悄然说道,“我爹让我告诉你,江南江北平安到家了,还带了林叔的消息。”

顾沫凌只觉手上已多了一物,紧接着便听到这个好消息,不由欣喜,不过,她面上却不显半分,而是抬眼看了看一边一直沉默的姑娘。

“这是杜凤,是我从小到大的姐妹。”小雅看出她的疑惑,忙给她介绍。

顾沫凌点点头,笑了笑,不过,她也没心思多坐,她得把这个消息告诉覃天,这几天,他可没少担心他们呢。

“少主可好?”小雅又悄然问道。

“放心,一切安好。”顾沫凌拍拍她的手,正要说话,便听到徐媒婆很夸张的笑声在门口响起,便改了口,“我先去找四哥。”

小雅点点头,重新盖上盖头。

顾沫凌起身,经过杜凤身边时,忽觉得她似在看自已,便侧头去看,只见杜凤眼中有抹憎恨一闪而过,心里不由奇怪,不过,顾沫凌什么也没表现,只是朝杜凤善意的点点头,便端了东西去找顾行正。

完成了任务,顾沫凌便趁着众人不注意,悄然溜回了自已的房间。

“忙完了?”覃天站在窗前,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外面的热闹,见顾沫凌回来,便笑着问。

顾沫凌快速关上门,来到他身边,极高兴的告诉他刚刚听到的消息:“小雅刚刚告诉我,江南江北平安到家了,还带了林叔的消息呢,喏,这个是她给我的。”说罢,递上手中的东西。

覃天眼神一紧,顾不得说什么,飞快的打开纸条看了起来,看罢,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笑道:“林叔不仅无恙,还打探到了消息呢。”

“没事就好了。”顾沫凌也是极开心,杜林是个极好的人,她也不想他出事。

顾沫凌只待了一会儿,又下了楼,楼下酒席已然开宴,招呼客人的事自然有几个哥哥们去做,她心里又记挂着覃天,便匆匆的吃了点儿东西,到厨房取了些饭菜,借口自已还有东西要写,便回了房,再没有出门,只听到外面一直热闹到深夜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四哥的亲事就这样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结束了。

第二天喝过了新娘子敬的茶,李家二老便主动提出要回家,他们的身体已大好,虽说在这儿住的也极是舒服,可毕竟是女婿家,哪能长住?他们担心住久了之后再回去,还能过的惯么?

他们非要回去,李氏等人也不好拦着,便让家里人套车送他们,正好顾秋菇一家也要回去,顾承泽自告奋勇,带着一个会驾车的护院,备足了礼物一同上路。

可第四天,那护院便骑着马赶回来了,说是顾秋菇生了个儿子,顾承泽现在留在杨家村,特地让他先回来报信。

202桩桩喜事连。

203情敌出没

203情敌出没

这个消息,让李氏等人又是后怕又是高兴,连连庆幸路上无恙。

于是,又是一番忙碌的准备送月子礼,当然了,这些事都有几位嫂嫂带着丫环们去做了。

顾沫凌仍是和以前一样,忙外面的事。

覃天的伤已经结了痂,行动也能自如,便想要回去,他虽然很享受现在伊人相伴的日子,可是,到底心里还挂着那帮兄弟们,只好忍痛。

顾沫凌极不放心,却也无奈,他住在这儿又不能让家里人知道,确实也不方便。

不过,她也提了条件,必须得让她亲自送到寨中。

便在小雅回门的那一天,夜深人静之时,顾沫凌、寻梅、顾承泽三人,悄悄的护送覃天离开顾家村,只是,顾沫凌原先担心的那些隐藏的杀手却似没了踪影般,路上极安静,直到他们到达了千竹寨,也没发现任何异情。

到了地方,顾沫凌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那边,早已有人回禀了覃勇。

“少主。”此时寨中留下的大多是精英,老弱妇孺们已经被覃勇分批安顿了出去,看到覃天等人回来,他们又是惊喜又是警惕,不过,看到顾承泽那张与顾沫凌一模一样的脸时,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勇叔。”顾沫凌等人拱手行礼。

覃勇看到顾承泽,也是一愣,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笑着送他们去聆竹居,一路只是关心覃天的伤势,并无半句提及有关寨中如何如何的事。

“天哥”江南江北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激动的冲到覃天面前,一人一边拉着覃天看了又看,眼眶微红。

“没出息,哭哭啼啼的跟个姑娘似的。”覃天斥了一句,脸上笑意却不减半分。

“可吓死我们了,还以为天哥你……”江南被覃天一斥,也不觉得什么不好意思,低头抹泪跟个受惊的小孩子似的。

话说一半,他却止了动作,和江北两人朝着顾沫凌便跪拜了下去:“少夫人,大恩大德,我们定作牛作马回报,只是……得下辈子了,这辈子我们得先报少主的。”

“噗”,这话说的,顿时让寻梅笑出声来。

顾沫凌避到一边,笑道:“我何时与你们有恩?”

“要不是少夫人救了少主,我们定追随少主而去。”江南江北很固执的转向她。

顾沫凌又避到覃天身后,看着覃天轻笑道:“你们俩这话好没道理。”

江南江北同时一愣,不知道自已说错了什么。

“我救自家相公,要你们报什么恩?”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们,“除非,你们不服我当你们的少夫人?”

“不不不,服,我们服。”江南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生怕顾沫凌不信,连忙表态,“我们真的服。”

“行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俩这么一跪,我以后都没借口让你们帮着做事了。”顾沫凌开玩笑似的说道。

“怎么会,少夫人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江南江北异口同声的应道。

“你们俩个,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覃天无奈的摇头,笑骂了一句,“还不滚开?”

江南江北这才笑嘻嘻的起来让到边上。

“快去收拾客房。”覃天伸手握住顾沫凌的手,吩咐江南江北去做事,又对顾承泽等人笑道,“晚上还是留在这儿吧,以免有意外。”

顾承泽怪异的看着他们俩交握的手,若有所思,不过,他明白覃天说的意外是什么,便点了点头,应下。

顾沫凌觉察到了顾承泽的目光,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了,不由脸上一红,想要抽出手来,却被覃天紧紧攥着,只好作罢。

算了,清不清的自已知道就是,覃天在她房里住了那么久,就算她怎么解释只怕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还是清白的,现在顾承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们,定是误会他们的关系了。

很显然,误会他们的不仅仅是顾承泽,等他们到了聆竹居,便发现江南江北只给顾承泽和寻梅一人准备了一间房间,而顾沫凌的,却是没有。

这样一来,顾沫凌再淡定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趁着没人注意,她狠狠的瞪了覃天一眼,还不着声色的掐了他一把。

覃天笑看着她,连躲都没躲,还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我受伤了,凌儿就陪我最后一晚吧。”

什么叫最后一晚?顾沫凌警告的瞪着他,正要说话,便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匆忙而至,没一会儿,几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天哥你可回来了”来人娇滴滴的喊着,飞快的扑了进来,可是,当看到覃天揽着的顾沫凌时,不由刹住了脚步,错愕的看了她一眼,便别过头,专心的看着覃天的脸,幽幽的说道,“天哥,你怎么都送个信回来?让人家担心死了。”

来的正是杜凤。

此时的她,语气幽怨,配上那楚楚欲泣、痴情凝望的表情,再傻的人也明白了,他们俩关系非同小可。

顾沫凌莫名的心口一滞,却笑着问覃天:“这位是?”

“这是杜凤。”覃天低头笑着给她介绍,再抬头时却是淡淡的一语,“你怎么进来了?”

他的聆竹居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别人出入,可是,一贯以后,寨中无人不知他不喜旁人进来,所以,平时除了江南江北,也就只有杜林覃勇才会过来,就是红姑和杜铭昔,没有找他们,他们也不轻易涉足。

“我……我是担心你。”杜凤委屈的低下头,似是很不安,可是,她仍稳稳的站着,没有出去的意思。

“别这么凶嘛,也许是有什么事找你呢。”顾沫凌再傻也看出杜凤的心思来,她忽然间明白了,当初小雅为什么敌视她?她也明白了,那天在小雅的新房里,这杜凤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瞬的敌意,原来,症结在覃天啊,亏她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寻梅打伤了杜铭昔呢。

“有事明日再说。”覃天却不给面子,揽着顾沫凌,对着不知何时退到外屋的覃勇等人说道,“勇叔,夜深了,都回去歇着吧。”

“天哥,我……”杜凤脸色一变,随即可怜兮兮的拦在顾沫凌面前,说道,“姐姐,天哥如今受伤了,江南江北又是男人,哪里会照顾人,姐姐就留我在天哥身边照顾他吧。”

这话?什么意思?

顾沫凌xiōng口忽的一阵翻腾,这是示威么?

她抬头看看覃天,见他虽面无表情,却也没有斥退杜凤,心里便明白了,他们之间似乎并不简单,心里不由一阵刺痛。

再转向杜凤时,顾沫凌却是笑靥如花,语气轻柔:“你多大了?”

杜凤不知道她的用意,犹豫了一下,便答:“十七岁。”说罢又加了一句,“我和小雅、小昔都是和天哥从小一起相伴到大的。”

话气中带着淡淡的得意。

“原来比我还大一岁呢,那杜姑娘怎么唤我姐姐啊?就算以覃天这边论,你也该称一声嫂嫂,可是,我记得小雅也是唤他少主呢,莫非杜姑娘也是和覃天一样,认的义父?”顾沫凌微笑着,语气却极淡极淡,说罢,瞟了杜凤一眼,转头冲覃天轻柔的说道,“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覃天的眼神深黝复杂,却笑着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顾沫凌仍然好风度的朝脸色发白的杜凤点了点头,快步往外走。

外屋,覃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江南江北有些不安的站在边上,而顾承泽和寻梅却不知去向,想来是已经被安排去歇息。

看到她出来,几人都有些不自然,不过,覃勇反应极快,瞬间便恢复了笑意,上前问道:“少夫人可要休息?”

“是,确有些累了。”顾沫凌点点头,依然好脾气的笑着,她一向明理,就算知道覃勇几人有意放杜凤进去,也不想跟他们多纠结什么,不论如何,主因还是在覃天那里。

“江南,送少夫人回房。”覃勇见她面色无异,暗暗松了口气。

顾沫凌注意到了,却当没发现似的,冲江南说道:“也不必麻烦,我与寻梅相伴不知道多少年了,一起住便罢。”

这话一出,气氛又是一滞。

覃勇微愣着,明白过来了,敢情她并不是不计较,而是太计较了啊。

江南江北面面相觑,极为难的瞅了里屋一眼。

正在这时,覃天淡淡的声音传来:“江南,送少夫人去憩竹居。”

憩竹居?那是什么地方?顾沫凌有些疑惑,不过,只要不是聆竹居,只要不是和他一起就好了。

她想,她需要好好理一理自已的心意。

江南听到覃天的话,明显松了口气,讨好的走到顾沫凌面前,伸手延请:“少夫人,请。”

顾沫凌也不为难他,点了点头。

出了门,院子里居然还站着三男三女,那几个男的却是曾跟着小雅做过事的助手,几个少女却是不识,看到顾沫凌出来,都好奇的却有些有敌意的看着她,倒是那几个男的犹豫了片刻之后,客气的点头招呼:“东家。”

顾沫凌笑笑,不想多说什么,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跟着杜凤来的,当初,他们和小雅一样,曾经敌视过她,现在知道了原因,顾沫凌反而觉得好笑,他们该不会以为是她抢了覃天吧?

203情敌出没。

204憩竹居中算情账

204憩竹居中算情账

憩竹居中。

一样都是碧竹制就的装饰,便连那书案上的笔架也是竹制的。

到了这儿,顾沫凌才知道自已想错了,这憩竹居分明就是他的起居室嘛,可是,江南送她到门口时,生怕她发现要另外安排似的,将灯笼往她手里一塞,便急急的退了出去。

顾沫凌苦笑,既然到了这儿,她还会那么不讲理的让他们另外安排?被传出去,估计最得意最高兴的就是那个杜凤吧?估计杜凤一定会认为她善妒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起劲呢。

算了,住在这儿就住这儿,反正也一起“住”那么久了。

顾沫凌点亮灯台,将灯笼熄灭放在一边,便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这憩竹居并不像聆竹居那样屋子众多,刚刚顺着走廊弯转穿过小小的竹丛走来,才知这儿才是走廊的尽头,这儿看着更像是聆竹居的一部分,只不过是中间隔了一道竹丛,将这儿孤立起来。

进门是个不大的小厅,里面只摆放着一张竹几四条矮竹椅,再无一物。

左手边的屋子进去,却是个书房,竹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那些书都有翻过的痕迹,书架边还挂着一把剑,而另一边墙上却挂着一副画像。

她的画像……顾沫凌心里一暖,那闷闷的感觉略松了松,这画却与上次见到的不同,这画中的她……是那夜在一线天?

顾沫凌惊讶的发现,这画中的竟是那夜防备狼袭时的情影,她傲然而立,脸上带着淡然,双手笼在袖下,微扣着银针。

她记得,那时的他是隐在黑暗中的,没想到居然把她观察的那么细腻,连脸上的神韵也画得如此出彩。

唉……顾沫凌呆呆的看了许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乱。

忽然,身后袭来一股温热的气息,随即,她便被一双铁臂紧紧禁锢,还没等她反击,颈中一热,传来覃天低低的声音:“凌儿。”

顾沫凌心时一松,手中扣着的银针悄然收了回去。

“她爹原是护我逃出覃府的护卫之一,可后来,为了打探消息遇害了,那时她才刚刚出生。”覃天埋首在她颈间,没头没脑的说着,“莲姨太过伤心,大病一场,一直以来总是体弱多病,凌儿,你要信我。”

“说这些做什么。”顾沫凌闷声应了一句,说真的,她是真的真的不舒服,她承认,当看到那个杜凤那样亲热的作态,她真的吃醋了。

“你生气了。”覃天紧了紧手臂,语气中竟似有些紧张。

“所以呢?”顾沫凌更闷了,郁郁的说道,“看我对她没好脸色,你想替她出头么?”

“……”覃天无语,只是紧紧搂着她,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没有。”

“都快勒死我了还说没有。”顾沫凌微微挣扎,可是,哪里扯得动。

覃天这才惊醒,自已无意间居然越收越紧,他忙松开手,脸微微发红。

顾沫凌揉了揉腰,白了他一眼:“还说不是替她出气呢,这儿一定青了。”

覃天极无奈,想要辩几句,可是自已勒疼了她是事实,要是说多了会不会越辩越黑呢?可不是说,她会不会误会自已默认了?

顾沫凌看到了,不过也没有理会他,只是低着头揉自已的腰。

越是这样,覃天更纠结了,不过,他没有再犹豫,长臂一舒搂她入怀,极小心轻柔的抚上她的腰,叹息道:“真的没有。”

“最好没有。”经过之前那么多天的煎熬,顾沫凌也不想因此而让两人之间有所隔阂,不过,该有态度还是该有,她倚在他怀里,抬头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道,“覃天,我可警告你,我虽然想打造一片世外桃源,可是,并不代表能收容你那些烂桃花,你得自已把她们摘干净了,否则,哼。”

覃天闻言微愣,随即苦笑道:“我哪儿来的烂桃花。”

“没有最好。”顾沫凌继续放狠话,“要是你心慈手软,到时候可别怪我辣手摧花,我可不是你,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越说越离谱了,连辣手摧花怜香惜玉也出来了,覃天低头看着她,苦笑不得,心里却是暖暖的,“我曾说过,如卿所愿,都听你的还不行吗?”不跳字。

“这还差不多。”顾沫凌见目的达到,嘿嘿一笑,软软的倚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便是人家欺我瞒我了,那时虽也知你有苦衷,可是我这儿还是疼。”

她的玉手指着他的心口,感觉到覃天身子忽的一僵,也不理会,继续说道,“那时提出你给我一个名份,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赌气的,曾想过,到时和你立个契约,只做名义上的夫妻,将来你有了心仪的人,或是事成之后,大家还能各走各的……”

话没说完,覃天猛的低头堵住她后面的话,手臂再次收紧,将她整个人拉近贴在自已身上。

这次,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的厮磨,而是带着一种惩罚似的火热的掠夺着她的呼息,辗转缠绵,直到彼此几欲窒息时,才轻轻的松开些,将她拥在xiōng前。

屋里,烛光摇曳,将重叠的影子拖得极长极长,万籁俱寂,只听到彼此狂乱的心跳不稳的气息。

覃天只觉得自已的心被蚂蚁噬虐般的难受,没想到,当初她提出给他一个名份,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他害怕的不安的,果然是真的。

许久许久,顾沫凌才略略平复了纷乱的呼吸,再次开口,声音极柔极柔:“后来,我才知道,那样好难,我做不到无视你的存在,也做不到漠视你和别的……呵呵,我是不是太贪心了?枉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却完全没有想过你身这覃家后来的责任。”

“一生一世一双人,与我身为覃家唯一后人并不相悖。”覃天听到这儿,忽然有股想打她的冲动,这脑袋瓜子,都装了什么?

“今晚的事,不就说明这个了么?”顾沫凌苦笑,“勇叔他们没有拦着她,不就能说明,他们也是希望你能为覃家开枝散叶的,对吗?”不跳字。

覃天沉默,她还真说对了,覃勇也好,杜林也罢,他们的心思就是如此,觉得血仇必须要报,可这之前最好是先为覃家续下香火,之前,他还能力争一番,可现在,经过这次受伤的事,他们的态度已然不言而喻,所以才让默许了杜凤就这样进入他的聆竹居。

“他们没错,你也没错。”顾沫凌埋在他xiōng前,声音有些微颤,“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想法,我们……”

“傻凌儿。”覃天越听越心惊,她这是想说什么?他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握住放在他心口上的玉手,坚定的低语,“这辈子,这儿再装不下别人了。”

顾沫凌忍不住抬头,只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一字一句:“我只要你。”

情不自禁的,泪花盈眶,却是笑靥如花。

她微嘟着唇,假装大方:“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现在放开手,从此可以三妻四妾坐拥美人无数……啊,好疼。”

正说得顺溜,下半句却是呼痛连连,不由瞪他,“干嘛打我?”

却是覃天听不过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让你胡说。”覃天敲完又在上头揉了揉,冷哼着,“我从没那心思,你便这样胡说,倒是你,不也收了别人的玉环么?”

原来……顾沫凌一呆,他知道了?

“你是不是打算离了我,去京都寻他?”覃天闷声闷气的,似是很委屈。

“……”顾沫凌一手拍在他还放在她额上的手,微恼的瞪着他,“我收玉环还不是为了你。”

覃天又抚上她的额,轻轻揉着,却不说话,心里却是不以为然,收别的男人送的玉环还是为了他?

“司瑜是皇亲,那玉环代表了他的身份,有玉环在手,总是能多几份助力的,再说了,他是我师父的侄孙子,虽说嘴上说什么什么的,其实也就是把我当妹妹看,哪像你那位,都当面问我了。”顾沫凌立马反击了回去,站直了身,略推开他,“我没说你,你倒是和我先算起账来了哈,我……唔~”

好一会儿,顾沫凌才得空捶着他的xiōng膛,微怒道:“你又用这招。”

覃天低低一下,再一次封她的唇,又用这招是因为这招管用啊,不然让她继续说下去,指不定得怎么算他的那些子虚乌有的账呢。

等混沌迷乱的思绪勉强有些清明时,顾沫凌发现,自已已然置身青纱帐内,衣衫微敞,阵阵火热随着他移动的手在她身上点燃。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顾沫凌自然明白一些,她不由一阵紧张,这么快么?

随即,她又陷入深深的心悸中,她恍惚的想:罢了,既然彼此相悦,又何必在意这些世俗约束……

虽然,她很珍惜自已,却也没有像这世间的寻常女子那样拘泥。

虽然紧张,她却也作好了全然奉献自已的准备。

可是,覃天如火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颈间、xiōng前,他的手亦然抚上了她xiōng前的柔软,可是,他却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猛然离开,拉起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的,才紧紧的再次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急促的喘息着:“凌儿,我们成亲吧。”

204憩竹居中算情账。

205必须强大

205必须强大

清晨,阳光透过竹隙间,映得满室明亮。

顾沫凌自然而然的醒来,如平常般懒懒的伸展四肢,可很快的,她便意识到自已的处境了。

昨晚,她没在家……

想起昨晚的情形,她便心头乱跳。

覃天住在她那儿这些天,她一直都是拥被打地铺,虽然也曾相拥相吻,可像昨天那样的,虽还是第一次。

一想起,她便只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心里却甜甜的。

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

顾沫凌想到他的体贴,微笑着抬头,却看到覃天正含笑盯着她,她忙低下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转移话题:“我该走了,不然我娘该担心了。”

其实,她怕的是再待下去,他们只怕真的会情不自禁的煮米成炊。

覃天搂了搂她,在她眉间印下一吻,便松开了:“我送你。”

梳洗过后,顾沫凌和覃天双双出现在聆竹居时,便看到顾承泽等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顾沫凌,眼神带笑。

唯有杜凤双目红肿站在最后面,低头不语。

“我们自已下山就好,你的伤,自已当心些。”顾沫凌一看到她,什么心情都没了,转身对覃天细细叮嘱,“乔大人上次祭拜我师父时,也曾遇到黑衣人袭击,他说,那些人只怕是梅相派来追杀他的,现在虽然没见他们出没,但也不能不小心。”

“梅相?”覃勇一惊,和覃天互相看了一眼,追问了一句,“少夫人是怀疑上次暗杀少主的也是他们的人?”

“没错,上次小姐差点儿被……”寻梅接口,可看到覃天和顾承泽的目光一下子扫过来,她忙转了话,“奇怪的是,他们一看到居士的墓碑便撤了。”

“你和他们交过手?”覃天从寻梅的紧张中瞧出破绽,一把拉过顾沫凌细细打量,“可有受伤?”

“要是有伤,你会不知道?”顾沫凌随口一说,可说完便发现这话太暧昧了,不由脸一红,避开他的目光。

覃天皱着眉细想了想,确实,若是她身上有伤,他早就发现了,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的再次叮嘱:“以后若遇到他们,尽量避开。”

“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顾沫凌叹了口气,她没有告诉他遇到梅若颜的事,因为她觉得没必要,“我后来在师父坟前听到他们说话,说是不准伤害顾家村一草一木,那人与你差不多年纪,穿白衣,带斗笠,尤其显眼的是他的头发是银色的。”

“梅如颜”覃勇惊呼出声,显然知道这人是谁。

“勇叔认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

“是奸相的嫡孙。”覃勇面色凝重,拱手看着顾沫凌,“谢少夫人提供这么重要的线索。”

“这个……很重要么?”顾沫凌有些汗颜,她还以为那人不过是追着乔焕扬来的,跟他们没关系呢,所以,之前她提都没提。

“梅如颜极受奸相看重,此人心思慎密,狡诈多谋,少夫人也要当心才是。”覃勇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又提醒顾沫凌也要当心。

他们没注意到,杜凤听覃勇说这番话时的反应,偶一抬头,看向顾沫凌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一路上,寻梅屡屡看向顾沫凌颈项,欲言又止,顾承泽在前头一声不吭的走路。

顾沫凌有些奇怪的看看寻梅,终于在寻梅再一次打量她时,忍不住问:“怎么了?”

寻梅脸微红,拉住顾沫凌站到一棵树下,也没说话,只是拉高顾沫凌的衣襟,将她垂在左边的辫子解开,用手重新梳过之后,松松的扎起垂到了左侧,又歪着头左瞧右看的检查了一下,见没有破绽才松了口气。

被她这么一弄,顾沫凌顿时明白过来了,肯定是覃天在她颈上留下了什么痕迹,所以早上那些人才那么看她,不由双颊飞红,抬手捂住了自已的耳侧,尴尬的问:“很明显?”

“小姐也不小心些。”寻梅不赞同的埋怨着,皱眉看着顾沫凌,“万一……偏五哥六哥还都未成亲呢,做妹妹的怎能越到前头去?”

“……”顾沫凌无语了,一听就知道寻梅误会了,可是,她若说他们之间没什么,谁会信?都怪他,也不小心些,居然在她身上留下印记了。

“走吧。”寻梅再一次替她检查了一下,见小心些便看不出来才叹了口气,拉着她赶上顾承泽。

顾承泽低头赶路,双眉紧锁。

“六哥,你又是怎么了?”顾沫凌哑然失笑,他不会也是纠结这个吧?她在想:六哥此时是不是觉得自已的妹妹没成亲就和人那样了所以很纠结?

“七妹。”顾承泽停下脚步,看着她许久,动了动嘴唇,最终叹了口气,“还是早些成亲吧。”

“六哥,你和五哥还没成亲呢。”顾沫凌却不觉得有什么,她都不纠结,他们干嘛这样,便笑着说道,“五哥倒是快了,六哥你呢?绚妹妹可是追到家里来了,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吧?总得给人家一个交待。”

还说她呢,自已的事还一塌糊涂。

果然,听她说起这个,顾承泽顿时哑了,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顿了一下,无奈的说道:“这几天我就送她回去。”

“你不怕李叔把你揍扁了?”顾沫凌笑嘻嘻的追上他,站在他身边斜睨着说道,“人家姑娘都说了,你得负责。”

“我……”顾承泽一时语结,俊脸通红。

“六哥,你要是心里有她,就不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顾沫凌哪会不知他的心思,他这是自卑心作祟,觉得自已现在配不上她了,所以才这样优柔寡断,“人家一个姑娘家都这么直接了,你个大男人怎么还这么婆**?你要是心里有她,就娶了她,要是没她,最好也早些做了断,不要耽搁了人家。”

顾承泽不说话了,这段日子他最纠结的就是这个,觉得自已配不上她了,可是若要他放她离开,心里却也是千难万难。

“六哥,我们家现在虽不怎么样,可只要我们行得正,站得直,一家人齐心协力,不比石府差,你没必要想那些没用的。”顾沫凌见他这样,干脆一针见血的戳破他的心思,“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吧,绚妹妹对你的心思,天地可鉴,就算不能在一起,至少也不能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顾承泽沉默着,低着头走路。

“这次覃天的事,多谢六哥帮忙,至于以后,六哥就别管了。”顾沫凌叹了口气,说起另一件事。

“什么意思?”顾承泽一听,猛的抬头瞪她。

“六哥,覃府之事,兹事体大,有我一个就好了,以后家里的事还要靠你呢,不能都牵扯进去。”要不是这次无可奈何,她也不会把他牵扯进来。

“晚了,我既已知道就不会装聋作哑。”顾承泽白眼一翻,极是生气,“若是非要有个人出面抗事,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六哥又说傻话了,我与覃天订了亲,与林叔签了合作契约,便再无袖手旁观的可能了,我也没想抽身作壁上观,既是覃家媳,便该做些该做的事。”顾沫凌轻笑,目光清澈的看着顾承泽,“六哥不同的,我出嫁以后,我们家的生意,爹娘哥嫂们的日子,还得靠六哥照应,大哥二哥素来憨实,能守个铺子过安定的日子极易,五哥性急,虽有手艺,却太易冲动,无论将来如何,六哥的担子不轻呢。”

“……”顾承泽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些道理,她出嫁后,便是覃家的,不可能置身事外,他想说,让她断了和覃天的往来,却又说不出口,他看得出,她既然愿意将自已交给覃天了,便是有了自已的决定,以她的性子,谁能拦得住?

“好了,这些以后再说吧。”顾沫凌见他面色沉重,见边上的寻梅也是一脸担忧,便笑着转移话题。

“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能有事。”顾承泽沉默了半晌才喃喃的说了一句,他并不笨,自然知道她说的是极有理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让自已家变强,强到别人不敢轻易动他们的时候,或许……还有余地。

顾沫凌带他们走的捷径,出了山便是岔道口,顾承泽看到此时此景,再一次叹气,七妹果真脱不了干系了,她连人家的秘道都这么清楚……

到了茶棚,顾行正和小雅两人早已到了,正在准备今天要用的食材,阿泉在收拾桌椅,这些东西在晚上收工时都收拢在一起,用极粗的绳子拴起来的,每天早上过来再一一摆放出来。

“六弟,七妹,寻梅?你们怎么这么早?”顾行正很惊讶的看着他们。

“嗯,有点儿事,出来的时候怕吵醒他们,便谁也没告诉。”顾承泽极顺溜的找了借口,他看到新妇打扮的小雅,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去看顾沫凌。

顾沫凌点点头,笑看着小雅,她发现,小雅的衣襟下微露出几个红紫的印记,不由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忙转头去看茶棚外,脸上发烫:看来自已身上也有……

205必须强大。

206默儿的爹娘

206默儿的爹娘

在茶棚吃了点儿阳春面当早点,顺便去看了一下房子建造进度,和杜七等人碰了面,了解了下情况,三人便要往家走。

这次,江湛镇方向的小路上出现两个摇摇晃晃的人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顾沫凌等人也停了下来。

远远的看到,那两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人拄了一根树枝,背着个破包袱,互相搀扶着往这边走来,转出山岙时,他们似是看到了这边的人,顿了顿足,似是在犹豫,然后又加快了脚步往这边走,却不料,脚下虚浮,没走几步,其中一人便摔倒在地,另一人忙俯身去拉,却似是使不上劲,半天也没见拉那人起来。

顾沫凌看着,不由皱眉,那人不会是出事了吧?

“寻梅,去瞧瞧。”不论是出于恻隐之心还是为了谨慎起见,顾沫凌也不会就这样置之不理,便让寻梅上去看看。

寻梅飞快的跑上去,帮着扶起了那个人,几人说了会儿话,看了看这边,寻梅帮着扶那人过来,一步一步走得有些匆促虚浮。

走到近前,才看清来的是一中年男子和一妇人,顾沫凌注意到,那妇人看着寻梅的眼神近乎痴迷,她几乎是被寻梅和那男子架着过来的。

“小姐,是来寻默儿的。”寻梅已得知他们的身份,看到顾沫凌忙开口回禀,“这一路,似是受了不少苦呢。”

寻梅也在看那位妇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妇人很眼熟。

“默儿?”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两人,问道,“默儿送出去的信这么快就到了?”

“信?”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同时摇头,“我们知道默儿往这儿来了之后,就跟着出来了,并没有接到什么信。”

接着,那妇人挣脱了男子的手,虽然脚步疲软,竟也朝着顾沫凌曲膝行了个极标准的礼:“民妇见过小姐,敢问小姐,小女如今可好?”

顾沫凌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妇人的举止气度可不是寻常发妇该有的,现在虽然蓬头垢面的,却也掩不住一种高贵的气质。

“默儿极好,只是极挂念两位呢。”顾沫凌还礼,笑道,“大叔和婶子可吃过早饭?”她见两人脚步虚浮,唇干舌燥,定不是饿了一餐两餐所致。

“确实没有。”中年男子生怕妇人拒绝似的,忙上次扶住她,并抢着回答,他有些不意思的搔搔头,“因为担心默儿,出来太匆忙,带的干粮不够……”

“寻梅,让四哥多做些面条,请两位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儿随我们一起回家。”顾沫凌说罢,朝两人笑了笑,“默儿要是知道了,定会高兴。”

“多谢小姐。”妇人再次行礼。

“这两人是默儿的爹娘?”等寻梅带着两人去了茶棚,顾承泽才惊讶的开口,“看着不像个寻常农户。”

“这山里,能人多了。”顾沫凌笑了笑,没在意,这几个月,她可没少见识这样不一般的人物,像自家的大舅母,又岂是个寻常的?

顾承泽想了想,也觉得确实如此,不由点了点头。

顾行正早上来时驾了车子,所以,这会儿也不用步行受累,直接驾车回去,等下午再让人送回来便可。

回到家,默儿正在给李氏换药,顾沫凌正要喊,却被妇人阻拦:“先让她做完事情吧。”

顾沫凌含笑点头,算是谢过妇人的体贴,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干站着,便带着他们到了顾行英的院子里坐下。

“小姐,梅小姐?你们……什么时候出去的?”寻梅的丫环杨青翠看到她不由惊讶,她和杨柳一个村子的,住的也是极近,所以,杨柳有什么事也会和她说,早上杨柳还和她嘀咕小姐怎么还没起呢,还在担心小姐最近的起居有些反常,没想到这会儿小姐居然从外面回来了。

“嗯,出门的时候你们正眨得香呢。”寻梅笑笑,她说的也没错,他们出门的时候,一家子正好眠呢。

“青翠,给两位上茶,取些点心,再去准备热水,寻两套衣衫。”顾沫凌吩咐着,说罢朝两人点了点头,“两位稍坐。”

两人忙又站了起来谢过。顾沫凌将他们交给杨青翠照应,自已和寻梅先回房,顾承泽早已找人去给顾行正送回车子,自已又出门做事去了。

回到屋中,让杨柳去弄了些热水,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顾沫凌只着单衣坐在棱镜前,只见镜中人的颈项间,如开了许多红花般,点点斑斑,她不由一愣,忙拔拉开衣襟看了看,这一看,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顿时如煮熟的虾子般,从头烫到脚。

臭覃天,都是他做的好事……顾沫凌暗骂一句,心头却是甜甜的。

“小姐,默儿有事相求。”门外响起敲门声,却是默儿,顾沫凌不由一愣,除了寻梅和杨柳、青翠,其他人很少上三楼的啊,怎么这会儿默儿却来了?不过,顾沫凌很快便猜到可能与她爹娘有关。

“进来吧。”顾沫凌快速的拢上衣衫,拉高衣领,左瞧右看的照着棱镜,确定看不出什么,才起身去拿床上放着的干净衣衫。

守在外面的杨柳帮默儿开了门,也跟着进来,快步进入小房间收拾东西。

默儿则上前替顾沫凌帮忙穿衣梳头,只是,她似乎有些为难。

“默儿见着你爹娘没?”顾沫凌看着棱镜中的默儿,不由替她纠结,明明有事为啥不直接说呢?

“见到了,我娘让我来谢谢小姐。”默儿替她梳好头发,放好梳子,曲膝行礼。

“我又没做什么。”顾沫凌摇了摇头,转身看着她,“你可有什么打算?是跟你爹娘回去,还是继续留下?”

“自然是留下。”默儿闻言一惊,忙表态,“我即已签了文契自然要做下去的,只是,我想请小姐帮个忙。”默儿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

“你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顾沫凌没有冒然答应。

“我在这儿做事,我爹娘不放心,便想留在这儿,不,并不是留在家里,是想在顾家村住下,所以,就想请小姐帮忙和村长说个情。”默儿红着脸,她虽然知道顾沫凌好说话,可是毕竟是主子,但凡是主子便不会喜欢丫环们多事,这还是她娘教她的。

“这是小事。”顾沫凌笑了,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们家老屋还空着呢,就给你爹娘住吧。”

“谢小姐。”默儿喜出望外,又一次行礼。

“曾听你说过,你会识字写字,都是你母亲教的?”顾沫凌想起默儿的字,好奇的问,不过,她也想起默儿曾说过她娘身体不太好,想了想,便将刚冒出的念头压了下去。

“正是。”默儿点了点头,她是个极聪明的,知道顾沫凌这么问定有原因,便问道,“小姐可有事吩咐?”

“没什么,顺口问问。”顾沫凌笑着摇了摇头,“你去找我二嫂安排一下,领一床被褥。”

“不用不用。”默儿却拒绝了,“我娘说,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其他的就不麻烦小姐了。”这是不愿意多麻烦顾沫凌的意思了。

“也好。”见人家不愿意,顾沫凌也不勉强,毕竟只是默儿在她家帮忙,并不是他们一家人签了契。

默儿千恩万谢的下了楼,顾沫凌也准备出门,练功场的那些设施快完工了,她得去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出了院子,却又刚好遇上了默儿和她的娘亲,妇人见到顾洒凌,忙施施然行礼:“谢小姐收留。”

“没什么的,默儿在这儿可帮了我大忙,我不过是做些小事,只是老屋简陋,希望大叔和婶子莫嫌弃。”顾沫凌不在意的摆摆手。

“小姐好心,我夫妻二人本不该不知趣,只是我这多病的身子,实是个拖累,留下只会拖累了小姐,所以……”妇人细声细语的,缓缓说道,“若是方便,还请小姐与村长说个情,容我们在顾家村安户。”

这是不愿寄人篱下了。顾沫凌听出来了,不过,她也理解他们的想法,见这妇人知礼仪且谈吐不凡,只怕也是和覃天那般落没的大家后人,虽落魄,骨气却在,想了想,便也释然,也罢,不过是件小事,还是帮他们跑一趟吧,这样分清楚些也是有好处的,不然这么多丫环小厮的,谁家来了家眷都在她家住下,那不是乱套了么?

“这事不难,我这就去寻我大伯公说说。”顾沫凌笑着点头,看了看默儿,“默儿,一会儿可去我二嫂那儿先支两个月月银,好好安顿你爹娘。”

默儿大喜,又少不得一番道谢。

顾沫凌不爱这些虚的,和他们说了几句,决定先去村长家。

“此女将来定然不凡。”妇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

“小姐慧眼。”中年男子赞了一句。

妇人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怎么又来了?多年的夫妻了,还改不了口,被人听到,多奇怪啊。”

“是。”中年男子憨实的笑笑,不说话了。

“默儿,你们那位二小姐是小姐的丫环?”妇人又问起寻梅,按捺住心底的激动,那模样,分明就是年轻时的自已啊,难道是她那苦命的女儿?

“是呢,只是小姐却将她姐妹,听说是一起长大一起跟着小姐的师父学艺的。”默儿虽然奇怪自已的娘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还是回答了,“娘,我怎么觉着二小姐和你有几分像呢。”

妇人沉默,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莫胡话,被人听到,少不得要说你轻狂。”

“哦。”默儿纳闷的看看她,不说话了。

206默儿的爹娘。

207西席是什么东西

207西席是什么东西

顾沫凌到了村长家,说起默儿爹娘的事,顾一尘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将来官府检查时只能说是借住,回去与默儿爹娘说过,两人皆保证不会惹事。

这个,顾沫凌自然也相信,瞧那妇人说话气度便知道不是蛮横无理的人,当下也不多说,径自去办自已的事。

到了练功场,顾行周正和人说着什么,那人头戴方巾身着长衫,衣衫虽破却是洗得极整洁。

“七妹。”顾行周看到顾沫凌,不由眼前一亮,高声喊道。

顾沫凌忙过去,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却是目不斜视,傲然而立。

“七妹,这位先生问我们这儿可要西席,这西席是什么东西?”顾行周不明白这西席是什么东西,难道席子也分东和西?还是席面有这么分的?

“简单是……岂有此理。”那人闻言,气得一张脸瞬间紫涨,一挥袖转身就走。

顾沫凌一听顾行周的话便觉得要糟,果然,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发作了,自古以来,世人都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读书人一向是清高自傲的,这会儿大哥居然问西席是什么东西……

“先生请留步。”顾沫凌快赶上前,挡在那人前面。

那人面带愠色,却是正眼也不瞧她。

“先生见谅,我家大哥不曾识字,并不知西席也是常理,还请先生莫与他计较。”顾沫凌也不在意,只是笑着行礼。

顾行周这会儿也知自已得罪人了,忙追上来赔礼:“先生别生气,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罢了。”那人的脸色变幻莫测,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像是妥协了。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顾沫凌见状,忙笔着请教。

“我叫方清鸿。”那人有气无力的,也懒得咬文嚼字了,“我是杨家村来的,听杨兄弟说你这儿缺西席,便来了。”

“原来是谷儿的先生,失礼了。”顾沫凌一听,原来就是这个啊,不是说不愿给人当先生的么?怎么这会儿自已找上门来了?不过,心里再惊讶,也不能流露出来,免得又引他误会什么。

方清鸿这时才看了她一眼,面色缓和许多,朝他们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比起顾沫凌的郑重行礼,他这么随意却是失礼许多,不过,顾沫凌也不计较。

此时,练功场已建好一排木屋,顾沫凌见左右无处可坐,便请方清鸿到屋中稍坐,又让顾行周作陪,她知道,这人正眼都不瞧她,要是让他与她一起到屋中小坐,估计他那什么清傲脾气又要上来了。

屋中,已放了些书桌矮凳,落坐后,顾沫凌又让人送上热水,这些都是从家里送过来的,此时已只是温热。

“此处简陋,还请先生见谅。”顾沫凌端上白水,歉意的笑着。

方清鸿倒是真的渴了,谢过之后便一饮而尽,顾行周见状忙又满上。

“你这儿真要请西席?”方清鸿没再动那杯子,直接问道,这次,倒是正眼瞧了顾沫凌一眼。

“正是。”顾沫凌点头。

“是教自家孩子还是……开学堂?”方清鸿顿了顿,说到开学堂,眼中竟流露出一股狂热。

顾沫凌看出来了,不过,她还没想那么伟大,无论是现在这样还是开学堂,她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已培养帮手,而这样的目的,对于这个清高的书生来说,只怕是不会苟同的。

当然了,顾沫凌也没想瞒他。

“如今倒是有三十名孩童,除了我哥哥家三个孩子,其余都是流落街头的孤儿,我请先生教他们,不求他们有朝一日能跃上龙门,而是想教他们先识字后学技能,将来能成我的助力。”顾沫凌注意着方清鸿的表情,见他淡淡的却是专心的听着,便继续说道,“这方圆百里,识字者不多,可想要改变目前的困境,想要让日子过得好过得舒心,想要自已出人头地,读书识字是最基本的,这道理,谁都懂得,所以,我之前请先生教孩子们读书,倒也有不少乡亲有送孩子来的想法。”

方清鸿点点头,似是同意了顾沫凌说的话。

“只是,我是个商人。”顾沫凌知道,读书人最看不起的就是商人,不过,就算知道,她也要说清楚,“从我回到家,准备改变家里困境开始做买卖之时,我便算是个商人了,先生也知,商人重利,不做亏本的生意,所以,这开学堂白授课的事,我却是不会做的。”

方清鸿的脸色微变,不过,过了一会儿,他便黯然的点了点头,似是也同意了顾沫凌所说。

“我非圣人,没有济世之才,所以,我盖这儿并不能说是开学堂,只能说开个私塾,教孩子们学文习武,至于他们学得如何,那得看他们自已的了。”顾沫凌笑道,“先生若愿意,我定高薪相请。”

方清鸿的脸色再次变了变,不过,他还算克制,没有发作,坐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世道不济,便是有那济世之才,也无报国之门,七姑娘所为已强过我等男儿无数了,我也不求高薪,只盼能图个温饱,有个容身之所,便足矣。”

“如此,便请先生随我回顾家村安顿。”顾沫凌极高兴,总算有个正经先生了。

“不必了。”方清鸿却摇了摇头,瞧了瞧外面,“我瞧这儿便不错,东家只需帮我搭个木榻,建个炉台便可。”

“可这儿还未建成,如何住得?”顾沫凌有些不放心。

“有房有瓦有门有窗,胜过我那茅屋无数了,怎住不得?”方清鸿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他不介意,她也不勉强。

“既如此,我这便让人安排。”顾沫凌让顾行周好好陪着,自已便先回家。

到家后,马上让人准备床榻准备被褥和一应生活用品给方清鸿送去,想了想,又去找顾行英,准备先把他的小厮要过来,反正他凡事都自已动手,那小厮都没派上用场。

顾行英听罢,自然愿意,他本来就不习惯让人伺候着,与其让那小厮在他这儿帮着递藤条箬叶什么的,还不如派给有用的人。

这边安顿好,顾沫凌又去找路老,现在虽请了先生,可路老那儿毕竟也要打个招呼。

路老这段日子,教得极用心,只是毕竟肚子里的墨水有限,眼见得孩子把他会的东西翻来覆去的嚼得极烂,他便有些着急了,正苦思着自已还会些什么,顾沫凌便来了,一听是有了正经的先生,他第一感觉便是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是微微的失落。

这么体面的事,是不是就这么没了?还有那一个月几百文……路老不由一阵肉痛。

不过,谁让知道就这点儿墨水呢。

顾沫凌笑盈盈的:“现在那边已建得差不多了,还得路老帮忙挑个好日子,便让孩子们到那边去上课,只是那样,以后路老还得更辛苦些。”

咦?这意思是?路老心里又亮起一丁点儿希望。

“辛苦倒没什么,只是这墨水实在有限,怕误人子弟啊。”嘴上说着客气的话,眼睛却眯着注意着顾沫凌。

“方先生想直接住在那边,路老要是愿意,我让人也给你准备一间屋子,平日累了也可歇歇脚。”顾沫凌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只是考虑到他年纪大了,那里虽离顾家村近,却也不便。

这是……还能继续做啊。路老眼睛一亮,笑了:“要是不麻烦,我便搬去那儿与方先生作伴。”

反正他家那屋子人挤人的,他搬出来还能舒畅些。

行吧,反正现在屋子空得很。顾沫凌见路老高兴,便应下了。

路老也是个急性子,立马就要跟过去看,顾沫凌也只好陪着,经过这段时日子的相处,她对路老已极敬重。

到了地方,路老又少不得和那个方先生寒暄客气,他这人有个好处,谁入得了他的眼,他便尽心尽力的帮着,所以,一照面,他便帮着顾沫凌热情的招呼起方先生来,怎么说他也算是半个东道吧。

对于自已那点儿水平,路老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他也毫不顾忌的直言自已墨水有限,以后还得向方先生请教等等。

方清鸿对顾沫凌虽不怎么正眼瞧,可尊老爱幼却是极看重的,又知这老人是原先的先生,将来又要和他一起,便极敬重,竟以晚辈之礼对待,两人倒是处得挺融洽。

顾沫凌这才放心了,她原先还以为,路老那般固执的人,会不会对方清鸿有意见?而方清鸿那样清高自赏的人,虽然如今已为五斗米折腰,可是会不会看不起路老那水平呢?现在看来,似乎是她庸人自扰了。

方清鸿在朝阳那一排屋子里选了间最边上的,于是,路老便住在他隔壁,顾沫凌让人给他们布置房间时,干脆又在路老的隔壁多备了一间,杜铭昔没有消息,现在孩子们的功夫便由她家一护院暂时担任,这屋子便先给那护院和小厮同住,一来是为了方便,二来也是为了确保路老和方清鸿的安全。

方清鸿有的,路老自然也有,一律被褥和生活必需品都是新的,这可把路老乐得,好半天都合不上嘴。

既然先生有了,屋子有了,那么也没必要挤在那边的小院里上课了,当天,便让童桦带着孩子们把那边的桌凳都搬了过来,以后便在这儿上课。

遗憾的是,木屋只建了一排,后面的还没建好,所以,现在只能让孩子们继续住在王顺全那边的砖窖里,所幸,这两处离得也不算远。

童桦等人极是高兴,收拾好课堂,马上又过去帮忙扛东西捡砖块,忙得极开心。

207西席是什么东西。

208镇上来的急信

208镇上来的急信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十一月底。

顾承泽自那天从千竹寨回来,便似变了个人似的,整日起早贪黑,早出晚归的忙碌,短短月余,便建立了一支商队,往返池泽镇之间,将铺子里收回的各种东西运送到镇上的各店铺,又从镇上运回需要的东西回来。

而岔道口的酒店也已进入装修阶段,另外,酒楼边上的商铺也开始大规模的建造,这些铺子倒也简单,店面是两层小楼,后面带个小院,一样是每五间便隔出一条步行的小巷子,每十间隔一条能供马车通行的石板路。

许多事虽都被顾承泽一力揽下,但顾沫凌却也并不轻松,因为他们计划着在十二月让酒楼开门营业,所以,顾沫凌几乎常驻在酒楼内,如何装修,如何布置,成了占据她精力的主要原因。

顾沫凌原先取的“醉桃源”的名字,也被顾承泽安到了酒楼上,成了酒楼的招牌。

现在,新落成的酒楼兼客栈门口,立了根高高的杆苇,上面挂着王瑾珏绣的店旗,大门口上方端端正正的挂着“醉桃源”的大匾额,进门后是极大的大厅,最中间有个圆型的池子,最中间是个桃花瓣型的台子,楼梯从三面汇聚到池子上方,大厅内的桌子整齐的围着这台子前半部分有规律的摆放,大门的左边有个长长的柜台,柜台后面的墙上钉了一排排竹钉,这儿是用来挂菜牌的。

而两楼,则被分成了雅间和雅室,所谓雅间,是每张桌子之间都立了柱子,用木板钉到半人高,到上半部分则用顾行英编制的帘子挂上,顾行英的编制手艺越来越精湛,这些帘子都是他用箬叶编制的,而帘子的一角都钉上了一朵小小的桃花。

对于这桃花,顾沫凌表示无奈,自从二嫂知道她想建一个世外桃源开始,便不遗余力的把这桃花贯彻到底了。

而雅室,自然是一间一间的房间。

剩下的三层和四层则是客栈的房间。

这天,顾沫凌刚从醉桃源出来,便看到顾承泽的小厮魏黑子跑了过来。

“七小姐,有你的信。”魏黑子现在整日跟着顾承泽,看到他,顾沫凌便知道六哥从镇上回来了。

“一路可好?”顾沫凌接过信,温和的问。

“好着呢。”魏黑子十四了,个子却不矮,比顾沫凌还高半个头,平日极是机灵,又好学勤快,是五个小厮中进步最大最快的,“李捕头答应六公子的提亲了,不过,六公子这次可受了不少苦头。”

“怎么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顾承泽一直磨蹭到半月前才送李绚回了镇上,可是,那次是被李灿给打出来的,那么这次呢,是被李捕头打出来的?

“李捕头下手可狠了呢,六公子都不还手。”魏黑子没有明说顾承泽受了多重的伤,不过,他这样一说,顾沫凌也明白了,李捕头能答应亲事,揍一顿算什么?

“我六哥人呢?”顾沫凌没有马上拆信,而是关心起顾承泽的伤,受了伤又赶路,能行吗?

“六公子其他倒好,就是脸上……”魏黑子双手虚握朝自已的脸上比了比,笑道,“有点儿精彩。”

熊猫眼?顾沫凌讶然失笑,看来李捕头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七小姐,你快看信吧,这是衙门一位捕快让我们带回来的,说是有急事,连六公子也不能看呢,我们刚到家,六公子便让我送到这儿来了。”魏黑子见顾沫凌似乎不急着看信,忙催促道。

刘春生?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信,信封上没有写名字,却是用腊封了口,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她忙拆看,一看之下,心头一惊。

确实是急事啊

“走,先回家。”顾沫凌也没心思继续去巡视其他商铺的建筑进度,快步往醉桃源边上的马棚走去。

这马棚也是新建的,为的是方便客人们停放车辆马匹,同时也搭了些棚子,用来给客人们当暂时的仓库用。

顾沫凌一路策马狂奔,将骑术并不怎么样的魏黑子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到了村口,顾承泽等人还在卸货,看到顾沫凌不由惊讶,不过,顾沫凌什么都来不及说,只是飞身下马,将马缰绳往一护院手上一扔,便快步跑向家里。

“怎么了这是?”顾承泽都来不及打招呼,便看到她跑得没了踪影,不由奇怪,正要跟上,便看到魏黑子回来了,“黑子,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七小姐看了信就这样了。”魏黑子来不及下马便听到顾承泽在问,忙爬下来回答。

“信?”顾承泽一愣,想起刘春生交给他这封信时确实也是挺着急,难道是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便吩咐黑子在这儿照应,他也迅速的往家跑,都顾不得自已青紫一片的脸。

顾沫凌火急火燎的跑上自家屋外的台阶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觉得自已似乎有些太急躁了,以前二嫂只不过是让自已去看看那家王家杂货铺,可并没有说那是她的家啊,自已这样急躁躁的去报信,会不会让二嫂着急难堪?

如果二嫂便那家的**,那么,她自然不想有人知道那段过往,毕竟,她的亲叔叔想对她的亲娘不轨这样的事,说不去未免难听。

想到这儿,顾沫凌便强迫自已冷静下来,还是先看看二嫂什么心思再说吧。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已的情绪,缓步往王瑾珏的院子走去,这个时候,二哥应该在市集吧。

“二嫂。”顾沫凌刚进院子,便看到王瑾珏和丫环魏小英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坐在那儿晒太阳,两个小娃儿三个月多了,已能自已翻身,搁到小床上总是不安生。

“七妹今天这么早回来了。”王瑾珏微笑着,神情安然温柔。

“嗯,没什么事呢。”顾沫凌笑笑,去逗弄她怀里的鸽儿,小丫头粉嘟嘟的睁着个滴溜溜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是在认人,没一会儿,便咧着嘴笑了,口水便顺着流了出来,“呀,鸽儿认识姑姑了哦。”

“是呢,这丫头与七妹还真是投缘,旁人怎么逗她都不笑,这才刚见着你就乐了。”王瑾珏拿着软布帕给她拭口水,边开心的笑着。

“鸽儿真乖,六叔回来了呢,一准儿又给鸽儿带好玩的了。”顾沫凌借着孩子说事,当然了,顾承泽每次去镇上都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家里几个侄子侄女一个不落,就连这么小的鸽儿和信果也都有。

“六弟回来了啊?”王瑾珏有些惊讶。

“是啊,听黑子说,李捕头把他一顿好教训,不过,也同意了六哥提亲,我们家啊,喜事不断了。”顾沫凌笑着,看了王瑾珏一眼,见她心情极好,便试着说道,“这次衙门的刘捕快还托他带回了一封信,说了一件镇上发生的大事呢。”

“什么大事?”王瑾珏一向关注镇上的事,这次也不例外。

顾沫凌看了看魏小英,笑道:“这俩孩子都晒多久了?瞧瞧脸都红了,小英,赶紧抱回房去好好照应着。”

小英应了一声,抱着信果去叫了另一位丫环,两人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七妹说的,是什么大事?”王瑾珏看出顾沫凌似乎是有意支开小英,不由惊讶的问,心里竟有些隐隐不安。

“也没什么啦,就是说出了个大案子,有位秀才的爹在街上看中了一位姑娘,屡次提亲不成,又迷了心窍,便动了歹念,趁那姑娘落单时给逮了回去,谁知那姑娘性子极烈,投井而亡。”顾沫凌尽量小心的择着词,一边注意着王瑾珏的表情,果然,说到这儿时,顾沫凌发现王瑾珏整个人一震,脸色有些苍白。

“唉,也是那人作恶太多,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被他的亲娘看在眼里,那姑娘投井后,他亲娘便偷偷的去报了案,如今那人被逮入大牢了,他那妻子也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店也关门了,我们原先寄卖的东西只怕拿不拿得回来还是两说呢。”顾沫凌叹了口气,刘春生在信中所说的,可比这个要严重多了,老仆妇报案后,心痛之余,居然在出了衙门便上了吊,要不是刘春生一直关注着她,及时救下,她还真的就一命乌呼了,只是现在也好不了哪儿去,伤心之余又自觉了无生趣,竟一病不起。

王瑾珏紧紧握着手中的软布帕,脸色苍白,还紧咬着下唇不放。

顾沫凌担心的看着她:“二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歇歇。”王瑾珏勉强一笑,站了起来,起身时整个人竟晃了晃。

顾沫凌忙上前扶住她,轻叹了口气,以只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二嫂若想去镇上,我可以陪你。”

王瑾珏迷茫的眸亮光一闪,随即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我去那儿做什么啊。”

“二嫂不想知道那位赠绣线的老太太如何了么?”顾沫凌想起刘春生信中所说,那老仆妇便是王家老太太,此时一病不起,只怕是时日不多了。她不想二嫂将来后悔,可是真要直说出来,又觉得不忍心,便只好把信塞在王瑾珏手里,“二嫂若想去,随时告诉我。”

王瑾珏下意识的紧攥着信,点了点头,也不用顾沫凌送,自已扶着楼梯匆匆上楼。

208镇上来的急信。

209大义灭亲的老太太

209大义灭亲的老太太

三天后,顾沫凌带着王瑾珏出现在池泽镇,同行的还有顾行全和他的小厮魏四明。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王瑾珏顿时红了眼圈,梦回无数次,今天终于重新站上了这一片土地,眼前似乎还能看见爹的慈爱娘的温柔,可是,物是人已非。

顾行全无声的站在王瑾珏身边,轻扶着她的肩,默默安慰着她。

他不是没想到要帮妻子找到她的娘家,可是,从来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她的家人她的曾经。

一想到她经历的那一段无助痛苦的岁月,他便揪心的疼,恨不能亲手撕碎那个禽兽不如的人,总算,苍天有眼,恶人终得恶报。

“七妹,老太太现在在哪儿?”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老太太,顾行全侧头看向顾沫凌,没想到七妹居然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瞒着,但,顾行全也了解自已媳扫的性子,定是她不想说,所以七妹才瞒着。

“先去找刘哥吧,现在铺子关了,他应该不会让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顾沫凌哪里知道老太太在哪儿,刘春生的信中并没提及,不过,她猜测刘春生既然救了人,又说老太太了无生趣,必不会放任老太太一个人。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顾行全看出王瑾珏的紧张和迫切,便提议先去找刘春生,也只有确定老太太下落,媳扫才会心安。

顾沫凌点点头,带着他们往衙门走,现在天色未晚,刘春生应该在衙门吧。

但,不巧的是,刘春生却不在,门口值守的却是个不认识的,所幸,那值守的人态度还算不错,告诉他们刘春生应该在陶大夫那儿。

一听陶大夫,顾沫凌略松了口气,刘春生在那儿,老太太便有可能在那儿,不然,刘春生好好的守在药铺做什么?

于是,几人又不停歇的去保宁药铺。

药铺的伙计一听他们是来寻人的,不由喜出望外:“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们药铺可麻烦了。”

说罢,便赶着去了后院通知。

顾沫凌无奈的摇头,却又担心老太太有个好歹,二嫂会更受不了,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的。

所幸,那伙计没让他们多等,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刘春生和陶葛根。

“陶大夫,刘哥。”顾沫凌朝他们行礼。

陶葛根神情有些沉重,打量了一下王瑾珏和顾行全,没说话,倒是刘春生长长的松了口气,说道:“总算来了,快进去看看吧。”

王瑾珏此时也顾不得礼仪客套,急步往后院走去,顾行全赶紧跟上。

陶葛根看了看顾沫凌,笑着点了点头,进去带路。

刘春生落后一步,悄悄朝顾沫凌摇了摇头:“怕是难办了。”

“怎么样了?”顾沫凌一惊,忙问。

“全凭陶大夫一根银针吊着呢,不过,我看老太太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事,才坚持到现在。”刘春生叹了口气,“我还真怕你们赶不上,要是今天还没来,明天我们就准备把她送回她家里去了,总不能在人家铺子里……”

后面的话不用说,顾沫凌也明白了。

“实是麻烦刘哥了。”

“没什么,我也是看不怪那死老头做的事,那是人做的事吗?禽兽不如呢。”刘春生也是愤愤然。

“案子可结了?”顾沫凌好奇那人的下场。

“还没呢,李捕头还在搜查别的证据,他也怀疑当年王绵的事儿,还有,那天从井里打捞上来的不止是那姑娘一个,下面还有副骸骨呢。”刘春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基本上,能确定是王绵之绵秦氏,只是证据还不够齐全,尚不能将那人致死,不过,可怜的是他那儿子,功名就这样没了。”

顾沫凌听罢,不由又是一声长叹,不过,现在可不是叹气的时候,二嫂已经进去了,还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呢,她还是去看看吧。

“刘哥,劳你跑一趟,寻一辆车,我们这就接老太太回去。”顾沫凌也不想再麻烦人家陶大夫,因为真要是在这儿过世,毕竟晦气。

成。刘春生很爽快的应下,他原本就这么打算的,人是他送到这儿的,要是真死在这儿,他对保宁药铺也不好交待。

老太太被安置在后院一间安静的屋子里,顾沫凌来到门口的时候,便看到王瑾珏跪在地上,抱着老太太痛哭,老太太却是双目紧闭。

而陶葛根则在边上和顾行全说着什么。

“顾姑娘。”顾沫凌身后响起陶大夫的声音。

“陶大夫。”顾沫凌忙转身行礼,对于陶大夫,她极是感激,那次随她去顾家村,不仅细心为她娘看疗,还义诊那么多天,后来又救了顾承泽,这次又是救老太太,他的医者仁心,已折服了她。

“王老太太是你家什么人?”陶大夫看了看屋里,认出了顾行全,不由惊讶。

“是我二嫂的祖母。”顾沫凌又谢过陶大夫,“陶大夫,你看她……如何?”

陶大夫摇了摇头,冲她招了招手,两人走到天井边,他才低声说道:“准备后事吧,现下是用银针吊着一口气,一旦银针一撤,唉。”

顾沫凌心情有些沉重,没想到二嫂离家这么些年第一次回来却是因这种事。

“陶大夫,一会儿我们就接她回去,可这银针……”顾沫凌有些为难,要是在这儿先撤了针再回去,万一在半路出事怎么办?还有老太太的后事,现在家里没什么人了,他们又是刚来,什么都没准备,顾沫凌不由犯了难。

“我送你们回去吧,到家再取针。”陶大夫再次摇头,极是感概的说道,“老太太大义,实在让人佩服,却也着实可怜,活了一辈子,老了,却要受此大劫,唉。”

谁说不是呢。顾沫凌也是感概,活了一辈子,先后经受丧夫丧子丧媳之痛,后又是亲孙女被她儿子拐卖,想来,老人也是有所察觉的,却因想保全唯一的儿子的脸面,才装聋作哑,没想到的,到最后却是她亲手将这个一心想保全的儿子送进了大牢里,怪不得她了无生趣一心求死了。

到了屋里,王瑾珏仍跪在地上不肯起来,顾行全半蹲着,揽着她的肩正愁眉不展的看着老太太。

顾沫凌上前,蹲到王瑾珏身边,轻声劝道:“二嫂,先带老太太回家吧。”

王瑾珏闻言,手臂又紧了紧。

“落叶归根,乃人之常情,总不能让老太太在外面……”顾沫凌说不下去了,顿了一顿才又继续,“我已让刘哥去雇车,陶大夫也已答应一会儿随我们一起回去。”

“麻烦陶大夫了。”顾行全显然也是落了泪,眼红红的,听到顾沫凌的话,忙抬头朝后面跟进来的陶大夫道谢。

“惭愧,无奈医术不精,唉。”陶大夫也是面带郁色,连连摇头。

好说歹说,王瑾珏才似是听进去了些,松开了手臂,低头抹了抹泪,先是朝陶大夫曲膝行礼,沙哑着声音道谢。

刘春生雇了一辆破旧的马车,那车夫一见要他拉这样的老太太,也是满脸不情愿,最后还是顾沫凌拿出一两碎银,他才勉为其难。

所幸,一路安然,到了镇西王家杂货铺时,刘春生率先跳下车,绕过了正门,打开了侧门的锁,然后交给了王瑾珏,有些歉意的说道:“之前来时,家中只老太太一人,我送老太太去了药铺之后,怕家中无人遭贼,便去买了一把锁,这是钥匙,你拿好。”

王瑾珏又是一番谢。

等到安顿好老太太,便有几个近邻过来打探,知是老太太病危,个个咋舌不已,又听闻王瑾珏便是那被亲叔拐卖的**,又是一阵嘀咕同情,不过,这些近邻倒也热心,见王瑾珏刚回来又是年轻,知道她未经过这样的事,便主动的帮忙张罗起后事来,也有勤快的去给老太太的两个女儿报信。

回到家的王瑾珏有些恍惚,顾行全怕她出事,寸步不离的跟着,于是,招呼近邻的事便落在了顾沫凌和魏四明身上。

顾沫凌跟近邻们打听办后事要用什么东西,按着他们说的,拿出银子请他们帮忙,一边又让魏四明去准备些吃食,以备晚上守夜要用。

而里面,陶大夫已将老太太的银针撤下,重新用银针刺了两个穴位,便见老太太“嗯”的一声醒了过来。

只见她目光清澈,神情盎然,一睁开眼睛,便盯着王瑾珏眨也不眨一下。

“奶奶。”王瑾珏一下子哭了出来,跪在了床前。

老太太的嘴唇抖了抖,竟似没事人般的坐了起来,朝王瑾珏伸出手:“珏儿?”

“奶奶。”王瑾珏一把握住老太太的手。

“我的珏儿,你终于回来了。”老太太老泪纵横,边哭边说,“我的珏儿啊,奶奶对不起你。”

顾沫凌在屋外听到声音,叹了口气,在场稍稍知事的,都知道老太太这是回光返照了,便互相使了个眼色,加紧准备起来。

正在这次,门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没一会儿,有两个声音差不离的响起:“娘”

却是王瑾珏的两个姑姑王绣和王织到了。

209大义灭亲的老太太。

210泼妇人大闹灵堂

210泼妇人大闹灵堂

两个妇人进去不久,屋里便响起了哭声,显然是老太太去了。

帮忙的近邻们找出老太太的寿衣送进去,一会儿又是陶大夫出来告辞,一会儿又来了什么人,一会儿又要布置灵堂,一团忙乱。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已是深夜,近邻们散去,顾沫凌等人也是坐着将就着歇了歇。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闻讯的近邻过来帮忙,又有得知王瑾珏回来的人过来瞧热闹。

刘丰和李捕头也得知了这儿的情况,带着人过来了。

“刘伯伯,李叔,你们怎么来了?”顾沫凌极惊讶,这儿还流行保长和捕头给寻常人家吊唁的?

“我一早听春生说的,就过来看看。”刘丰点点头,目光扫了四下一眼,他确是有事找她,所以才到这儿来的。

而李捕头却是为了公事,老太太举报自已儿子,现在那人儿犯还在牢里关着,老太太却死了,总得走个过场,不过,他看到顾沫凌时有些不自在。

“刘保长,李捕头。”老太太的两个女婿在里面看到,匆忙跑了出来,殷勤的笑着,“快,里面请。”

“不必了,我是听说明沫凌在这儿便过来看看,这就回了。”刘丰面对他们,却是威严十足的点了点头,也不多理会他们,冲顾沫凌笑笑,“办完这儿的事,务必到我家来坐坐。”

“是。”顾沫凌心下讶异,不知道刘丰找她什么事。

刘丰冲李捕头点了点头,先走了。

他就这么照了个面,却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围观的人纷纷猜测顾沫凌的身份,也纷纷议论王瑾珏因祸得福嫁了好人家。

李捕头没多说什么,便带着捕快去取证问询,问完之后也不例外的邀顾沫凌几人务必到家里坐坐便走了。

这样一来,王家两女婿看向顾沫凌等人的眼神都变了。

“珏儿,你可受苦了。”王织和她的丈夫凑着头说了什么,再回来时,便变了个人似的,拉着王瑾珏“珏儿长珏儿短”的套起交情来。

王瑾珏双眼红肿,已是说不出话来,此时的她,真的很恨自已,守着虚无的面子守着心里的怨恨,却从没想过要早些来看奶奶,现在,一切都晚了。

王绣也靠了过来,比起妹妹,她倒有几份真心怜惜这个苦命的侄女:“珏儿,别太伤心了,奶奶在时,也受了太多的苦,现在去了,何尝不是个解脱?她唯一牵挂的便是你,现在见你过得好,也能瞑目了,便是泉下见了你爹娘,也能有个宽慰……”

说着,抱着王瑾珏痛哭出声。

顾行全心疼自已的媳扫,可是,人家是长辈,他总不好过去把人拉开吧,只得退了出来,去找顾沫凌,说起老太太临终的话:“七妹,老太太还有个未了的心愿呢,她说那人死有余辜,她也不后悔把他送进大牢,可是连累到孙子没了功名,却是她没想到的,七妹,你看,能不能找刘保长他们说说,别……”

“二哥,这个又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再说了,律法如此,要是我们去找刘保长,那不是让他为难嘛。”顾沫凌却不愿多管这闲事,那一家子怎么对待王瑾珏的,二哥不完全知情,她却是清楚,“你呀,别cāo心这个了,还是多顾着二嫂,办完了这儿的事,我们就回去,以后和他们家就没什么瓜葛了。”

顾行全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顾沫凌说的是实情,可是,一想到王瑾珏已经答应了老太太照应堂弟堂妹,他就犯愁了,要是她有心帮忙却不好意思开口,那不是平添心事么?

“二哥,你瞧现在,老太太都没了,他们都没见人影呢,一出事,就顾着自已避出去,把老太太一人扔在这儿,那样的人值得我们帮吗?”不跳字。顾沫凌摇了摇头,很不屑的说着,王瑾珏那个婶婶,她可是见识过的,有这样的父母,教出来的孩子能靠谱么?“以我看,这个我们还是别管了,昨天刘哥说了,从井里捞上来的不止是那姑娘,还有一副骸骨,想必是二嫂的娘亲的,我们还是去把骸骨领回来,好生安葬才是正经,管别人做什么。”

“可是……”顾行全犹豫着。

“好了,二哥,你可别自作主张,这事儿得听听二嫂的,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们没能帮她出气也就算了,可别做那些再让她添堵的事儿。”顾沫凌忙打消顾行全的念头,在她看来,一个能对亲侄女下狠手的人,教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儿去?估计那什么秀才头衔也未必来得正当,革了最好。

两人正说着,门口就冲进来两个人影,直奔灵堂,直直的跪了下去,痛哭失声:“奶奶”

顾沫凌仔细一看,却是一少年一少女,两人都穿着一身孝,跪在灵前痛哭。

说了许久,王绣终是不忍心,上前拉起两人:“来了就好,快别哭了,过来见见你们的姐姐。”

两人倒是乖巧,跟着王绣去给王瑾珏行礼。

王瑾珏哭得乏力,却也强撑着点头还礼,只是,见礼过后,几人却是相顾无言。

这场面,顾沫凌也帮不上忙,便也不去凑热闹,可坐在这边又被那王织的丈夫死盯着看,心里极是不悦,便干脆走出门来透气。

刚出门来到街上,便看到一个妇人带着十几个人匆匆而来,那妇人分明就是上次要铺子里看到的那一个,此时,穿红披绿,浓妆艳抹,气势汹汹的过来。

很快便到了门前,看也不看顾沫凌便直接进了院子。

顾沫凌微皱着眉,四下看看,见魏四明正帮着人一起往门上帖白对联,便招手让他过来:“速去衙门请人,就说有人要闹事,请哪位捕快得空过来看看。”

魏四明会意,飞快的跑了。

顾沫凌这才折回去,一进院子,便见那妇人气焰嚣张的站在灵堂正中,指着王瑾珏的鼻子大骂:“哪里来的小娘皮,居然敢冒充我们家的人,来人,给我打出去。”

王瑾珏气得浑身大颤,却又无奈,只是紧紧倚着顾行全。

跟着妇人来的那些人挽着袖子便要冲上,顾行全紧紧护着王瑾珏,怒道:“你们想做什么?”

“给我打出去,哪儿来的野小子,居然敢在这儿指手划脚……啊”“啪”的一声,打断了那妇人的污言秽语,妇人一声惊叫,捂着脸连连后退,撞到了供桌上,看到鬼似的看着面前的陌生姑娘。

这位姑娘自然是顾沫凌,见到自家哥嫂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不由恼了,一闪身的功夫便到了那妇人面前甩了个大耳光。

此时,顾沫凌冷冷的扫过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最后落在那妇人身上,轻蔑的开口:“这是你家么?夺人家财数年,倒是忘记谁才是这儿的主人了。”

“你……你什么人?居然敢打我。”那妇人只是被乍然出现的耳光惊到,此时,见打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小姑娘,不由发了泼,不管不顾的就要扑上来,“去死吧”

众人一阵惊呼,这妇人平常如何泼辣,他们是最清楚的,现在见她发了狠,都不由替那姑娘担心起来。

可顾沫凌却是不慌不忙,抬脚随意的一踢,将放在地上烧纸钱的火盆踢了过去,泼了那妇人一身,火苗沾到她身上的衣衫便“腾”的冒了起来,直烫得她连蹦带跳的喊救命。

这一来,众人顿时傻眼了,这姑娘这么狠?

妇人带来的人连忙上前又扑又打,终于将火苗扑灭,不过,那妇人也已经是狼狈不堪。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一旁看傻了眼的少女这时才反应过来,“嘭”的跪到顾沫凌面前连连求情,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起来倒让人有几份怜惜。

顾沫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转向那妇人:“你夫妻两人,谋夺兄长家财,逼死嫂嫂,拐卖亲侄女,虐待家婆,怎么?老太太刚闭上眼,你就当这儿真是你家的了?你就不怕老太太看着生气,从里面爬出来找你算账么?”

那妇人下意识的看了棺柩一眼,身子一颤,连忙收回目光。

“你这女儿生的倒是好模样,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顾沫凌又转到少女面前,竟微弯下腰,挑起少女的下巴,那模样竟有几份纨绔子弟调戏民女的模样。

“你……你想……做什么?”那妇人瞬的睁大了眼睛,猛的推开身边的人,冲上去将女儿紧紧护在怀里。

“你能卖得人家的女儿,难道我就卖不得你家女儿么?”顾沫凌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卖个人就像卖个寻常东西一般简单。

“七妹。”王瑾珏也愣了,她不忍的看看堂妹,小心翼翼的开口。

“二嫂,快去准备一起吧,一会儿我们去衙门迎回你母亲的骸骨,也该是入土为安的时候了。”顾沫凌却扯到别的事上,果然,王瑾珏一听这个,再顾不上别人如何,眼睛一红,又开始掉泪。

顾沫凌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哭多了不好,不过也比二嫂心软放了那可恶的妇人好吧。

“要卖就卖我吧,我愿意给大姐为奴为仆替我爹娘赎罪。”让顾沫凌意外的是,那一直攥着拳头不说话的少年却忽然跪下,不过,他不是面对顾沫凌,而是面对王瑾珏,双目含泪,诚挚的说道,“我知道大姐受了很多苦,只是爹已入狱,我娘……父债子还,还请大姐放过我娘和妹妹,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不,哥哥还要读书还要去考功名,该由我去才是。”少女闻言忙推开她娘跪到哥哥身边,哭着求王瑾珏。

切,无聊,当自已在演什么电视剧啊。顾沫凌无语的撇撇嘴,别开头看向王瑾珏,她知道王瑾珏一定会心软放过他们,可是,自已毕竟不是苦主,替王瑾珏撑撑腰还是可以的,这作选择的事还是让王瑾珏本人来吧。

210泼妇人大闹灵堂。

211琐碎后事

211琐碎后事

“既然你们愿意,那以后就跟着我吧。”王瑾珏一开口,顾沫凌顿时石化了,她觉得,这是二嫂说的话吗?可事实就是如此,王瑾珏没理会狐疑的顾行全,只是冷淡的看着堂弟堂妹。

顾沫凌有些惊讶的看看王瑾珏,虽然有些猜不透二嫂这么做的用意,可是,她却仍是不信二嫂这么说是为了报复。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王瑾珏身边给予无声的支持。

所有人都无言的看着王瑾珏,目光中有同情也有怜悯也有恍惚的理解,他们在心里自动自发的找了个借口:任谁受了那天大的委屈之后不会这么做?

王瑾珏没有理会别人,只是冷冷的看着那兄妹俩,说道:“百善孝为先,如今奶奶过世,没有孝子送终守灵,我们做为孙子辈的,理当守在这儿为奶奶尽孝尽善,你们可有意见?”

兄妹俩自然没有意见,他们跪在地上,面色坦然,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听完王瑾珏的话,他们便跪着移到了一边,跪着将那火盆重新摆放整齐,跪着开始烧纸钱,再没有瞧边上的娘亲一眼。

那妇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已的一双儿女,忽然间,她扑了上去,大声说道:“琦儿,琳儿,跟娘回去,这就回去,这儿的我们都不要了,都不要了。”

“娘,你别着急,大姐毕竟是大姐,她不会为难我们的。”王琳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居然笃信王瑾珏不会为难她,不过,她的脸色却仍是有些苍白,“我留下,不过是个笑话,还不如就此随大姐去了,也能给爹娘赎罪。”

“琳儿,不会的,那陈家不要你,是他们没长眼睛,娘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你别跟她去。”那妇人这才觉着害怕,泪流满面,“你不知道你爹做了什么,你若去了,她会害了你的。”

顾沫凌冷眼看着她们,听着她们的话,想起以前刘春生的介绍:王绮是秀才,两个双胞胎妹妹年初便出嫁了,要是,这王琳儿怎么还是少女打扮呢?

不过,她也只是狐疑的扫了她们一眼,便别开了头,她们如何,本来就不关她的事不是么?

“怎么回事?”刘春生带着两个捕快快步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那妇人和一边站着那些人,皱了皱眉沉声问道,“谁闹事?”

“官爷,官爷要给我们做主啊,她们欺负人,你看,她居然要活活烧死我。”那妇人一见到刘春生等人,立马放开了她女儿,转身扑到刘春生面前,指着顾沫凌迭声说话,“就是这个小娘皮,她要活活烧死我,还想把我女儿给卖了,现在,还强迫我两个孩子给她们为奴为仆,官爷,你快将她们抓起来吧。”

刘春生嫌恶的看了看她,退后一步,喝道:“好好说话。”

那妇人一惊,顿时垂下了手,不安的看着刘春生,不过,她还是没放弃,动了动嘴唇想着如何说服他们抓人。

却见刘春生转向了顾沫凌等人,她正窃喜间,却见刘春生笑着朝顾沫凌拱了拱手:“顾姑娘,这些人可有胡闹?”

“胡闹倒不至于,就是想把我二嫂打出去。”顾沫凌淡淡一笑,“又辛苦各位了。”

“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刘春生已明白大概的情况了,定是那妇人想把他们赶出去,结果反被他们给教训了,他也是有心要助顾沫凌一把,便笑道,“我们头儿和保长都说了,顾姑娘但有吩咐,定要竭尽全力相助,所以,顾姑娘和二公子有什么吩咐,不必客气,只管说。”

“刘哥,我还真有件事想请各位帮忙呢。”顾沫凌立即说道。

“请讲。”刘春生也是恭恭敬敬的洗耳恭听。

“听闻此次从井里打捞上来的不只是那姑娘的尸骨,还有副骸骨,可有此事?”顾沫凌说的很慢,却很清晰,几乎整院子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话,那妇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正是。”刘春生点点头。

“可能确认那骸骨是何人?”顾沫凌其实已经知道答案,却故意拿出来问,目的就是想看看那妇人听到后是什么反应,果然,那妇人惨白着脸,脚步一点点儿的往外移去,只是没移出多少,便被刘春生带来的两个捕快拦住,顿时不敢再动弹。

“若无差错,应该是王绵之妻秦氏。”刘春生的语气却是有几分肯定。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迎回骸骨,让她入土为安?”顾沫凌看了看王瑾珏,问出最重要的一句。

“这个得请示过我们头儿。”刘春生也不敢确定。

“那就有劳刘哥了。”顾沫凌道谢。

刘春生点头,见这儿没什么事,便冲刘氏带来的那些人说道:“几位还等在这儿,是想等人上茶吗?人家家里办丧事,可没空招待你们。”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错,这就要走了。”

那些人都刘氏娘家的叔伯兄弟们,虽说平时也挺横,可那都是窝里横,哪里敢和刘春生较劲,这一会儿听下来,他们早就明白了,那个姑娘分明就是官府也要给面子的人,刚刚刘捕快不是说了么?保长和他们头儿都交待过要照应的人呢,保长是谁啊,李捕头又是谁啊,那都是池泽镇里说了算的人物。

于是,他们招呼也不和刘氏打,匆匆走了,笑话,犯得着为了个不长进的人得罪他们吗?不值得。

刘氏见他们一走,顿时苦了脸,站在那儿左右为难。

“刘氏,那是你婆婆,你还是在家好好守孝吧。”刘春行临走前还特意“关照”了一句。

刘氏无奈,想走又不敢走,只好乖乖的跪到灵堂边上。

顾沫凌等人也不理会她,径自去忙其他事。

第二天,刘春生又来了,说是李捕头让他们家人去领取秦氏的骸骨。

当天,王瑾珏和顾行全便披麻戴孝的去领回了骸骨,棺木便安放在老太太身边,王瑾珏几乎哭晕过去。

好不容易办完了丧事,王瑾珏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看得顾行全心疼不已,只是也知道谁遇到这样的事,伤心都是难免,所以,也只有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

这儿的事情总算结束了,顾沫凌便和他俩商议着等拜访过刘保长和李捕头就回家,只是那王绮和王琳儿却是如何处置,还得看王瑾珏的。

王瑾珏沉默了很久,还是坚决带他们走。

“有那样的爹娘,他们留在这儿能有什么前途?”王瑾珏的表现并不像是报复过后的开心,而是忧虑,她疲惫的看着顾行全,眼中有哀求,“全哥,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怎么会,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支持你。”顾行全哪里会怪她,心疼还来不及呢,他相信她这么做定是有理由的。

“七妹。”王瑾珏又转向顾沫凌,她的眼睛已肿得跟桃子似的,“还有件事,王绮他考个功名不容易,七妹能不能帮忙问问刘保长或是李捕头,看怎么做才能不让他受牵连?”

顾沫凌明白了,王瑾珏这么做,居然是想保他们。

“二嫂,其实你大可以不管他们的。”顾沫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奶奶唯一的心愿了,如今我们王家,就只有王绮一个男丁,而且,父母做了什么,可他们总是无辜的,现在那人已入狱获罪,而我,要不是他,我也遇不到全哥,遇不到你们。”王瑾珏边掉泪边笑,“这样想的话,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顾沫凌无语的看着王瑾珏,这都能让她想成好事,这二嫂,真不知道怎么说她了,算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能解开心里的死结就成。

“我试试吧。”顾沫凌点头。

“这个该怎么办?”顾行全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问王瑾珏。

“我也不想要这些,只是……”王瑾珏看了一眼,兴趣缺缺,“让七妹带到衙门里过个户吧,记到王绮名下。”

顾行全看了看她,没有异议,反正,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

顾沫凌却是大大的意外了一把,这几张纸,居然是这儿的房契,还有几十亩地的地契,还有铺子的契,上面写着的居然还是王绵的名字。

“我奶奶交给我的。”王瑾珏伤感的低着头,“这些年,她居然一直把这些东西藏得好好的,任他们如何问如何闹,都不曾拿出来过,想我,这些年还曾怨过奶奶,觉得她太护着小儿子,觉得她重男轻女,没把我们家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我是大错特错了……”

“二嫂,都过去了。”顾沫凌觉得现在怎么安慰都是多余的,只好收起契约,“这些东西我会按二嫂说的办,只是,二嫂,你觉得这样值得么?”

“值不值都无所谓了,将来王绮若是出息,便交给他,若是没出息,和他爹妈一样,大不了就是付之一炬。”王瑾珏却似想开了般,打定主意不要这些东西,说罢,她幽幽的一叹,“从此,我与这儿再无半点儿瓜葛了。”

211琐碎后事。

212乔大人的三把火

212乔大人的三把火

回程前,依着约定,顾沫凌前往刘府和李鑫辞行。

到刘府时,刘丰正休沐在家,听到家丁来报,亲自迎到门口。

顾沫凌也不以为意,之前刘丰便是摆出了亲近的姿态,这会儿若是疏离了反而会让她觉得蹊跷。

不过,刘丰并没有将她让到厅上用茶,而是直接进了他的书房,这确是让顾沫凌心存狐疑。

“沫凌啊,坐。”刘丰的书房布置并不奢侈,反而简单整洁,一落坐,丫环上了茶,刘丰便从书案上抽出一份公文,直奔主题,“喏,先看看这个。”

“这是?”顾沫凌没有接,她看到公文上红红的大印,她觉得,她不过是小小村姑,再与他们有多好的交情,也没有资格看官府的公文,再说了,经过上次市集的事,她心里对刘丰也多了一份戒心。

“这是乔大人刚刚发下的公文。”刘丰见她没接,也没勉强,便顺手放在桌上,笑着解释起来。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乔逸轩当然也不例外,这公文上的便是泽城新任县太爷的第一把火。

“第一件,前些年因天灾人祸,有不少难民流民涌入,至今仍有不少人留在泽城辖下,至于多少人却是不清楚,所以,乔大人便想来个大清查,各镇各村有多少户多少人,有多少田地,是祖居还是迁居,若是迁居者祖籍何处,都得一一细查。”

这个倒是和覃勇之前说的一般。顾沫凌细细听着,心里暗叹覃勇消息灵通,不过,也暗暗纳闷刘丰与她说这些的目的。

“这,可是个大动作啊。”刘丰说罢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看顾沫凌倒是颇认真的聆听着,心里也是满意,话锋一转,“这么大动静,单靠几个官几个兵的却是极难,少不得还要下面的村长村民们配合配合,不然啊,指不得清查到猴年马月呢。”

“刘伯伯若有吩咐,尽管直言,只是我不过一介村姑,一不懂这些,二也没有多大能力,不知道能否帮得上忙呢。”顾沫凌猜不到他想让她干什么,只好模棱两可的应对着。

“也没什么,池泽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衙内就我和李捕头那几个人,便有些忙不过来了,这不,正巧知道你到镇上来了,便想请你帮个忙,将这些公文捎带给各位村长。”刘丰笑呵呵看了她一眼,重新拿起桌上的公文,“先让他们查着,按这上面的要求,查仔细记清楚了,等我这儿安排妥当,便会下去实查。”

若只是这样,倒也不麻烦。顾沫凌想了想,上前接下。

“第二件事,却是与你有切身相关了。”刘丰抿了口茶,略略压低了声音,“虽未下达明文,不过我们已获悉,年后便要恢复全城的赋税了,如今,你可算是顾家村一带头一份了,这赋税之事,自是首当其冲,你最好有所准备。”

像顾家村那样偏僻的村子,上面的官府一来是怕麻烦二来是这些村子实在没什么油水,他们穷得没让上面救济算不错了,还谈什么赋税,所以,这许多年来,顾家村一带的村子便被遗忘了似的,除了每年要交的谷粮,其他什么税都给免了,自然,有什么好事也分不到他们头上。

当然了,缴税本就是应该的,顾沫凌前世可是个好好公民,这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偷税漏税的想法,不过,该争取的还是该争取一下。

“刘伯伯,你看我该准备多少?”顾沫凌没有提上次他说的荒山补贴之事,只是想先弄清楚得交多少,可不要把她现在的那点儿家产全给缴了去。

“这个……”刘丰沉吟着,有些为难,“如今却是不知,不过,你也无须太担心,顾家村一带穷困潦倒那许多年,好不容易有人出面做出些成绩,县尊大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你的,还有,我说的准备并非指银钱,而是你的那一片荒山。”

顾沫凌惊讶的看着刘丰,似是很迷惑。

“还记得当初你买地时我说的话么?”刘丰并不是真的想考验她还记不记得,所以,便继续说道,“开荒,种果林,养殖等等,都是有补贴的,你买下那片地也有数月了,如今开了多少地?种了多少林?”

“一棵都没有。”顾沫凌苦笑道,当初她确是有许多想法,可是纸上谈兵简单,落实起来却难,这段日子以来,大事小事琐事麻烦事不断,连她当初想把山中那些宝贝都发掘出来的计划都给耽搁了,更别提她一窍不通的开荒种地了。

“哦。”刘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手指在书案上敲了敲,安抚道,“无妨,如今离年后还有月余,到时就算派人下来,最起码也要过了正月,所以,你还有时日准备。”

“刘伯伯的意思是?”顾沫凌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他为什么这么帮她?

“该种树的种树,该开地的开地,回去好好转转,细细琢磨琢磨。”刘丰高深的一笑,重点说了一句,“最好是寻常百姓没有种的,当然了,就算是寻常的,大片大片的种也是可以的。”

“这个……”顾沫凌苦着脸,叹息道,“我连寻常人家种的什么都不清楚,这可难到我了。”

“比如说,郯城有桑,清城有茶,泉城有百果。”刘丰颇理解的点点头,笑道,“你不会农事又如何?你家里人总有会的吧,回家好好斟酌斟酌。”

话已至此,再傻也明白了。顾沫凌笑着道谢,心想这下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正打算告辞,刘丰手一摆,说起第三件事来。

这也是乔大人三把火中火力最重的一把:览晖山上的隐患。

听到这个,顾沫凌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她忙专注的看着刘丰,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倒也不是要你做什么。”刘丰笑着摆摆手,“只是到时候县尊大人的人马一到,还得劳驾覃公子带一带路,就上次带我们去过的路线便可。”

顾沫凌不作声,她在想刘丰特意提起上次覃天带他们的路线的用意,不知道他想暗示什么?是想说就按上次一次走个过场?

“这么多年了,李捕头一直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却屡无所获,想来,就算这次府衙的人到了,也难有什么线索,不过,你可能管好你那些手下,可不能乱走哦,免得被当成替罪羊了,那可不值当。”刘丰端起茶杯晃了晃,说罢便低着头吹了吹茶,抿了一口,可事实上,那茶早已没有热气了。

顾沫凌听得心里暗惊,可这会儿却也不能细想,便谢绝了刘丰的留饭,揣着那公文往李府走去。

到了李府,李鑫一家子都在。

李绚见到顾沫凌尤其高兴,拉着她不放手,表情有些可怜兮兮的。

她想问顾承泽的消息,可是父母兄长都在,说话也不方便,有心想拉顾沫凌回她房间说话,却又插不上嘴,不由委屈的嘟着红唇站在一边。

李鑫不理会她,径自打发了他们,只留顾沫凌在厅中叙话,他先是询问王家后事办得如何,又顺便简单略说了一下王络将会有什么样的判决。

事实上,他们是没有审案判决的权利的,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查证各种证据,将人押到县衙交由县尊发落。

不过,李鑫毕竟是多年的老捕头了,对于王络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用问也知道大概,无非就是斩刑或是绞刑,反正,不论哪种刑,王络都难逃一死。

王络有什么样下场,顾沫凌并不关心,不过,她也受了二嫂的嘱托,刚刚在刘府不方便问,可对李鑫却是无妨的,于是顾沫凌便将二嫂的意思说了一遍。

“这事难办,王绮的秀才功名被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再难挽回,不过,如今他以身为父母赎罪,倒也是难得,我能做的也只有向县尊大人陈述事实,如何判还得看县尊大人的,若是可能,让他下次重考也算不错了。”李鑫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谁让他摊上这样的爹娘了呢,唉。”

顾沫凌现在有些明白二嫂为什么答应收下他们当差了,原来还是为了成全王绮的孝名。

“你去过刘府了?”李鑫也不愿多说这些,便转了话题。

“是,刚从那边过来。”顾沫凌将那公文放在茶几上,“这是刘伯伯让我转交给各位村长的。”

“嗯,最近事多,我们一时抽不出人手。”李鑫显然也是看过的,只瞄了一眼便点了点头,“这事儿说难不难,就是繁琐,够他们忙的了。”

顾沫凌便顺着提起刘丰和她说的话,说罢又向李鑫讨招:“李叔,你看我该种些什么才好?”

“他对你倒是关照。”李鑫听完咧了咧嘴,笑容却有些牵强,不过,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问题,“这三件事,唯第二件与你有联系,只是,你也不必过于听他的话,短短两月能种出什么东西来?可别弄巧成拙了。”

顾沫凌愣了一下,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李鑫流露出对刘丰的不满。

“此事邻县倒是有例可查的,你时间仓促,倒是可效仿一下,回去之后,也不需刻意去种些什么,只要到山上转转,把那杂草除一除,树木归整归整,看着像模像样便可。”李鑫的异样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往常那样的爽朗,“他既有心助你,不论你有没有种东西,这补贴都是少不了的。”

居然还能这样……顾沫凌无语了,不过,这第二个却不是她最关心的,她关心的还是千竹寨的事,虽然知道覃勇已有了安排,可是万一乔逸扬有所准备了呢?

212乔大人的三把火。

213惹不起的人

213惹不起的人

临别时,顾沫凌又问起田契房契过户的事,李鑫拿着她带来的王家的各种契,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没想到你二嫂如此宽宏大量,不过,按我说,这契还是别急着改,还是等将来酌情再定夺为好,万一那王绮也是个不争气的,这些东西还是让你二嫂自已留着妥当。”

顾沫凌想想也是,便收起了各种契,辞行出来。

王家的事已了,王瑾珏也不想多待下去,便辞了两位姑姑的好意,准备带着王绮和王琳儿回去,刘氏见王瑾珏竟是说真的,不由急了,扒拉着门框又哭又闹,最后,还是王绮和王琳儿一人一边将她扶回房,也不知说了什么,再出来时竟安静了下来,虽然脸上仍挂着泪,可手上却多了两个小包袱,甚至还跟在后面一路相送。

看到这样的刘氏,顾沫凌忍不住又是叹气,对自已的儿女倒是体贴小意,对人家的孩子却那么狠心。

顾沫凌侧头看了看王瑾珏,见她倚在顾行全身边,面无表情的低眉顺目,不由又是一叹。

“七小姐,前面有个小饭铺,我们要不要准备些吃的带着?”魏四明比较细心,想着这一路还要露宿,又多了两个人,总得多备些吃的喝的带着,所以,一路上,他都在留意着哪儿有饭铺点心铺。

“嗯,你去吧。”顾沫凌拿了些碎银子给他。

魏四明双手捧了,快步朝那饭铺跑去。

顾沫凌等人便等在一边,刘氏瞅着机会和一双儿女嘀嘀咕咕,王瑾珏也不理会他们。

顾沫凌也不想听刘氏翻来覆去的“注意身体,保重好自已”之类的话,便转过头打量起四周来。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池泽镇的中心,商铺林立,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有那文人雅士三五结伴,边走边摇头晃脑的掉着书袋,也有那乡绅富贾,带着随从行色匆匆,偶遇上相识的,便抱拳拱手略作寒暄匆匆别过,也有那背着箩筐衣着朴实的村民惴惴的边打量边寻找着自已的目的地,也有那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扫相约着停在胭脂铺里,叽叽喳喳的挑选着喜欢的胭脂水粉。

顾沫凌极有兴趣的注意着这些人,忽然间,她发现了一个身影。

斗笠、银发、白衣……就这么显眼的出现在人群里。

梅若颜顾沫凌的心猛的一紧,下意识的侧过身,往小饭铺看去:四明那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要是被梅若颜看到,会不会对二哥他们不利?

不知为什么,顾沫凌从第一次见到梅若颜,便有种发自内心的冷意。

怎么会这样?人家明明说了不会伤害她的,可是,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就像是腊月天,掉到冰窖里般,从骨子里透着冷意。

“喂,不长眼睛啊”忽然,边上响起一声女子怒斥声,紧接着,便听到魏四明结结巴巴的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唉,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魏四明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会儿出意外了呢,这么一闹,那梅若颜不注意这儿才怪。

不过,事情都发生了,怪谁也没用。

顾沫凌转过身去,看向魏四明,只见一锦衣女子气势汹汹的拦着魏四明。

那女子,挽着和顾沫凌一样的垂鬟分肖髻,只是比顾沫凌多戴了些珠玉,她穿着对襟的窄袖白袄,衣领、袖口和衣摆处绣着紫色的梅花,一层层的,由浅及深,下穿紫色罗裙,阳光映照下,隐隐能看到裙摆处也有朵朵梅花盛开。

只是此时,那女子怒气冲冲的模样着实不怎么样,至少在顾沫凌眼中看来,非常的不怎么样。

“怎么了?”顾沫凌轻声让顾行全几人等在边上,自已走上前去。

“七小姐,我……不小心……”魏四明也知自已理亏,抱着个大纸包连连向那女子行礼致歉,“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那双眼睛干什么吃的?这么大一人你看不见啊?哼,既然没用,留着作甚,还不如我替你取了去。”那女子还没开口,后面便冲上来一个丫环,右手虚抓竟朝着魏四明的眼睛抓去。

魏四明吓得不知所措,呆呆的立着,连手中的纸包掉到了地上也没注意到。

居然这么毒辣顾沫凌一惊,伸手一拉,将魏四明护在身后,左手已扣了银针挡上,眼见着就要扎上那丫环的手掌,却觉身边黑影一晃,两人的手腕同时被人扼住。

顾沫凌下意识的抽手,却不能动弹分毫,手指一弹,银针便急射向那黑影,那黑影这才松了手,不过,却似徒手接住了那几枚银针。

这一瞬间的功夫,顾沫凌已退后了几步,将魏四明推向了顾行全那边,魏四明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地上的纸包也不捡,仓惶的跑到顾行全身边,仍有些惊恐的看着那个丫环。

“姑娘好没道理,我不过是个拉架的,居然拿针刺我。”那人低低的笑着,声音却极是动听。

顾沫凌只一眼,一颗心便沉了下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想躲开这梅若颜,结果却偏偏要撞到他手里。

“二……二弟。”那女子却怯怯的开口了。

顾沫凌一听,心更沉了,又来一个梅家的,这池泽镇有那么好吗?司瑜往这儿跑,梅若颜往这儿跑,现在又来一个。

“大姐,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这儿惹什么事?”梅若颜脸一板,冷冷的看着那女子,那模样哪里像个为人弟弟的,反倒有些像兄长管教妹妹。

不过,顾沫凌可没兴趣看他们姐弟俩叙家常,她自顾自的捡起地上的纸包,检查了下,幸好只是散了一角,没将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便拍了拍外面的灰尘,转身便要走。

“顾姑娘。”梅若颜一闪身,挡在顾沫凌面前,笑靥如花。

顾沫凌觉得用这个笑靥如花来形容一个男子似乎太过恶搞,可是,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梅公子,我家下人是不小心撞了那位姑娘,可是,他已道歉了,何至于要夺人双目。”顾沫凌冷漠的直视着梅若颜,仍然看不到他的眼睛,可是,她却感觉到他对她的兴趣。

“侍莲,还不过来谢罪”梅若颜看着顾沫凌,却是在命令那个丫环,语气极淡极淡。

那丫环竟吓得一个激灵,心里纵然是千不愿万不甘也不敢流露出半点儿,低眉顺眼的上前,躬身向顾沫凌致歉:“对不起。”

“这是谢罪的态度么?”梅若颜仍是不冷不淡的说着。

那丫环闻言“咚”的一声,跪倒在顾沫凌面前,竟连连的磕起响头来,“嘭嘭”几声,再抬头时额上已然青紫渗血,她颤着唇,仰望着顾沫凌求饶着:“姑娘饶命。”

“梅公子好大的威气,不过是说句对不起便罢的小事,居然也能变得如此严重。”顾沫凌毕竟心善,有些不忍看那丫环的模样,便略侧了侧身,语带讥讽的挤兑梅若颜,“罢了,我接受道歉,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顾姑娘欲往何处?”梅若颜轻笑。

“从哪儿来自然是回哪儿去。”顾沫凌不想再扯下去,便懒懒的冲他一抱拳,转身就走。

这一次,梅若颜没有拦着,他看着顾沫凌几人走远,才回头去看那女子。

“二弟,你怎么在这儿?”那女子温温婉婉的问,脸上露着讨好的笑意。

“我还没问你呢,你们怎么在这儿?又偷跑出来的?”梅若颜语气里多了一份无奈,他嫌恶的扫了一边的侍莲一眼,不悦的说道,“管好你的人,别净惹事,这儿可不是京都,若不是我刚好遇上,你这小贱婢的手都得废了。”

“那人是谁?”女子很好奇的看着顾沫凌等人离开的方向。

“你我都惹不起的人。”梅若颜没好气的应了一句,转身挥了挥手,“来人,送小姐回京都。”

“我不回。”女子一听,忙上前紧紧扒住他的手臂,有些赖皮的看着梅若颜,“爹爹也来了,我是跟他一起出来的。”

梅若颜想抽手却抽不回来,只好无奈的由她扒着:“梅若素,你就不能像个真正的大小姐么?这样成什么样子?”

“不管,你是我二弟,怕什么的?”梅若素却吐了吐丁香舌,俏皮的笑了,一听二弟这话她就知道他妥协了,“二弟要去哪儿?带我一起吧。”

梅若颜冷哼一声:“你先放手。”

“好。”梅若素很干脆的撒手,侧着头笑看着他。

而那边,顾沫凌带着人出了镇,便停下脚步赶人。

刘氏再怎么不愿意不舍得,也没有办法,只好挥泪和一双儿女告别,她甚至拉下脸面求到王瑾珏面前:“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们,和绮儿琳儿没关系,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求你看在姐弟的情份上,别太……好歹都是王家的人。”

“现在才知道都是王家人?未免太晚了吧。”顾沫凌听得极不爽,在边上应声,“当年你们卖我二嫂的时候可想过她也是王家人?只怕那时,你们只顾着数银子吧。”

“……”刘氏低着头,无言以对,她何尝不知道自已做了什么,只是现在面对的是她的亲生儿女。

“走吧,再拖晚上不能安眠了。”顾沫凌撇撇嘴,不想多费口舌,她还在想着那个梅若颜,不知道他出现在这儿做什么?刚刚遇着了,会不会对她们不利?这儿可不是顾家村,他会不会没有顾忌?

想到这儿,顾沫凌便又一声长叹:师父啊师父,你究竟有什么秘密啊,居然死后也能让梅相的人也对你如此忌惮,……

213惹不起的人。

214杜小爷安然归来

214杜小爷安然归来

一路上,顾沫凌提心吊胆的戒备着,生怕梅若颜兴致一来,又像上次一样带着黑衣人来寻他们热闹,所幸,直到回到顾家村,他都没有出现,顾沫凌这才将一颗高悬的心放了回去。

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送公文给顾一尘。

而王瑾珏也着手安排王绮兄妹,按着私下和顾沫凌商议的那样,让顾行全将王绮送到方清鸿身边去,美其名曰是照顾各位先生的日常起居,可事实上,却是让顾行全去通个气,让方清鸿多磨练磨练王绮的学问,看看他的人品如何。

王琳儿则被留在了王瑾珏身边,帮着带带孩子,做做针钱活。

王绮兄妹俩对这样的安排极是疑惑,他们都是抱着受侮的心思来的,谁知道来了之后,一没有受折磨,二没有受白眼,心里便更加不安起来,有心想问个究竟,却怕惹恼了王瑾珏,而顾行全整天也是忙得不见人影,唯一能在家里看到的顾沫凌,他们却又不敢问,所以,只好“既来之,则安之”,每日兢兢业业的做着份内的事。

这样的日子过得倒也挺快,一眨眼间便过了半个月。

清查之风迅速袭卷方圆百里,虽然每位村长都对自已村里的村民了如指掌,但真要记录的那么详细却不是件容易的事,随着清查逐渐深入,每个村都或多或少的发现许多小问题。

比如说,某些村里迁徙来的外乡人,往的年数多了,平时也是极相熟的,可等到提笔记录时,却发现除了那一家人姓甚名谁,现在有多少人多少地之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再比如说,附近山里的猎户农户原本只是独居或三三两两住的,不隶属于任何一个村子,这次清查又该如何记录?

相对来说,顾家村算是情况较好的,除了顾沫凌家有外来的人员之外,其他村民都是顾一尘知根知底的,他又有儿子孙子相帮,所以,进度倒是颇快,很快便整理好资料,只待把顾沫凌家那些人弄清楚,便能上交。

所以,这天顾一尘便抽了个空,来到顾沫凌家,问起她家那些人怎么记录。

顾沫凌将公文交给他们之后,便一直没有再留意这方面的事,这些天,她一直在准备开荒种林的事,虽然说,她不反对缴税,也没有偷税漏税的想法,不过,能得能合理的减免和补贴却是她期望的。

这时见顾一尘来问,才想起清查之事。

“全部要记录吗?”不跳字。顾沫凌有些惊讶,看来她想的有些简单了,还以为这些丫环小厮护院什么的都是本村或附近村子里招来的,不用再重新记录呢。

“公文上写着呢,但凡在本村的人,不论是暂时的还是长居的,都要一一注明。”顾一尘点了点头,“现在也就剩你们家这些人了。”

“大伯公动作好快。”顾沫凌笑道,让杨柳去找人过来。

没一会儿,默儿的爹娘,王顺全便到了,方清鸿仍在授课,所以,没有及时过来,说实话,顾沫凌都怀疑他会不会来。

“我们家原是泉城的,那年闹饥荒才逃了出来,在江湛镇附近的莲村住了十四年了,我叫王西,我媳扫姓文,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王默儿。”默儿的爹王西很配合的回答顾一尘,“我媳扫体弱多病,平日我便以拾樵为生,因为我儿出来寻事做,我们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顾一尘满意的点点头,让顾沫凌帮着记下。

寻梅站在边上听着,若有所思的看着王西。

接着王顺全便简单说了他的祖籍来历,又将童桦等人一一说清,其实,童桦他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无一不是孤儿。

到最后,便只剩下方清鸿了。

顾一尘也不为难,只说什么时候有空问过就成,便带着记录回去了。

可谁知,当顾沫凌去问及方清鸿时,他却只说了三个字:“忘记了。”

说这话时,面色冷漠,神情间带着“无可奉告”的疏离。

顾沫凌不在意的看了看他,笑道:“那我便去回复大伯公,便说方先生早年因躲灾祸避至山里,可好?”

方清鸿目光闪了闪,无所谓的应了一句:“随意吧。”

好吧,不愿说便不问了。顾沫凌很识相的去回复顾一尘。

原以为,这清查也不过是粗粗的统计一下,断不会像前世那全国人口普查那么麻烦,谁知道,顾一尘竟做的那么细,倒有些让顾沫凌意外,也让她担心起覃天他们来。

之前,覃勇便说新官上任会有次大清查,想来他应该也是有所准备的,只是不知道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顾沫凌想来想去,放心不下,便趁着带人上山整治山林之际,偷溜到了千竹寨。

“杜铭昔?”一进寨便看到杜铭昔的身影,顾沫凌不由高兴的跑了上去,自从知道杜林出事之后,杜铭昔便没有再到顾家村去,上次她送覃天回来,也没见到杜铭昔的身影,没想到这时居然看到他了,确定他平安无事,顾沫凌心里自是一阵高兴。

杜铭昔一愣,转头看到顾沫凌后,咧着嘴笑了:“你怎么来了?”

“杜小爷,你太不义气了吧,说走就走,连个话也不留,现在回来了也不让人给我带个口信。”顾沫凌极不悦的瞪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他虽然瘦了些黑了些,人却是精神的,心里又是一阵轻松。

“我之前不是着急的么,这会儿刚回来便被你截到了,可不能怪我没给你送信,不是来不及嘛。”杜铭昔被说得不好意思,配合的拱了拱手,笑道,“我这就给你赔罪,大嫂大人有大量,饶了小弟吧。”

“林叔呢?回来了么?”顾沫凌笑了,左右看了看,只看到警备的寨众们,却没看到杜林覃勇他们。

“还未。”杜铭昔摇了摇头,却也没有焦灼不安的神情,“我爹没事呢,只是现在还回不来。”

“没事就好。”顾沫凌一听就知道定是有什么任务没完成,便也不再问,“勇叔在哪儿?我找他有事呢。”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天哥的呢。”杜铭昔打趣的看了她一眼,既即赶在她开口之前又说道,“天哥在聆竹居,刚刚还让我去呢,正好,我带你去吧。”

顾沫凌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在前面,不就是聆竹居么?还用他带?

一路上,杜铭昔倒是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嬉皮笑脸,这一趟出去,他竟似成大了不少。

“少主,天气寒冷,还是别喝这凉的,伤胃。”刚进聆竹居,便听到一个又柔又媚的声音从竹屋里传来。

杜铭昔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下意识的看向顾沫凌。

顾沫凌心里一紧,那个杜凤怎么还在这儿?不过,面上却笑眯眯的:“杜铭昔,去看看勇叔在不在,通报一声。”

“你……”杜铭昔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量着顾沫凌,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搔了搔头,快步走了前面,好吧,趁机会给天哥报个信,免得一会儿让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心里的天平已倾向了顾沫凌,直觉的不想让她受委屈。

顾沫凌好笑的看着杜铭昔的背影摇了摇头,她不进去,是想给他们留点儿面子好吧?这小子想什么呢。

“凌儿。”没一会儿,覃天惊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一转身,便看到覃天手在竹栏杆上一撑,轻巧的跃了过来,来到她身边,脸上的冷洌顿时化为一江春水般,“你怎么来了?”

“我来突击检查。”顾沫凌略仰着头,笑意盈盈的瞅着他,“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儿。”

“我做的什么坏事儿,你不都知道的么?”覃天看她脸色似乎并无不妥,心里松了口气,都怪铭昔那小子,谎报军情。

“你们寨的警戒也太放松了吧,我一路过来,你居然都没收到消息,这样可不行呢,万一哪天有人易个容,化个妆,扮成我这模样摸进来,岂不危险?”顾沫凌话题一转,忽略覃天话中的亲昵,说真话,刚刚听到杜凤的声音,她心里真的很酸,不过,她也相信覃天的为人,不想因人家说话媚了点儿便揪着他不放。

“凌儿说的是,确是我疏忽了。”覃天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笑道,“只是下次凌儿再来不是要麻烦了么?”

“我麻烦点儿有什么的。”顾沫凌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一转头便看到覃勇等人站在走廊上,那个杜凤赫然站在后面,一脸幽怨的看着她,不过,这会儿她可没空理会,“勇叔,我有事找你呢。”

“屋里说吧。”覃天轻笑,揽向她的腰,半拥着她往竹屋走去,这许多天,不是她忙便是他忙,也没能见着面,没想到今天她却主动上门来了,覃天自然不放过亲近她的机会。

“凤儿姑娘,劳烦你倒杯茶。”顾沫凌一落座便不客气的指使起杜凤,杜凤虽不情愿,可当着覃天的面,也不敢轻怠了她,只好乖乖的奉茶。

“多谢凤儿姑娘,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且回去歇着吧。”没想到,杜凤刚端完茶想要退到覃天身后站着,顾沫凌便笑盈盈的又是一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杜凤心里气极,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抬起眼可怜兮兮的看着覃天,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可是,覃天一心都在顾沫凌身上,哪里注意到这些,便随意的挥了挥手:“下去吧。”

一句话,芳心碎成屑。杜凤低着头曲了曲膝,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214杜小爷安然归来。

215师父是情报头子

215师父是情报头子

“少夫人有何事吩咐?”覃勇看在眼里,心里暗叹,脸上却仍是笑容满面。

“勇叔,清查的事可安排妥了?”顾沫凌直接了当的问,当然了,像别的不该问的她自然不会过问。

“差不多了。”覃勇笑着点点头,“少夫人不必担心。”

“那就好,今天我大伯公过来问及方先生和王伯的事,甚是仔细,便想着过来问问。”顾沫凌略略解释一下,便又转到了刚刚那个话题上,“我刚说的寨里的警戒,你们可别不当回事儿哦,虽然说他们都认识我,才会放我通行无阻的过来,可万一,将来真的有人假冒我呢?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覃天轻笑:“放心吧,马上让人纠正过来。”

“还是少夫人想得周全。”覃勇也笑着点了点头。

只有杜铭昔不以为然,他故意拆台似的说道:“要不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少夫人,谁会放你进来?”

“说的就是这个,现在是非常时期,且不说我吧,万一有人扮成你杜铭昔呢?他们会不会也这样放任人通行无阻?或者,有人扮成他呢?”顾沫凌却是极认真的反驳,指着覃天说道,“到时候来个真假少主,看你们怎么哭去。”

“你这叫长他人之气灭自已威风,这易容的难道就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杜铭昔明知她说的有理,却仍故意唱反调。

“江湖中能人辈出,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顾沫凌迅速反驳,瞟了他一眼,“至少,我就认识一个。”

“谁?”杜铭昔很好奇的看着她。

“我师父。”顾沫凌有些得意的扬起下巴,似乎这威风的人就是她本人似的。

“切,你师父都不在了。”杜铭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顾沫凌呵呵一笑,不理他,又转向覃勇问道:“勇叔,你们之前千方百计的想寻到我们,一定调查过我师父的事吧?”

“这……确实是。”覃勇有些尴尬的看看覃天,点了点头。

“那你可查到我师父到底有多厉害?”顾沫凌立马睁大眼睛专注的看着覃勇。

“这……”覃勇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回答了,“据我们所知,隐凡居士手下遍及天下,这些人有明有暗,掌握着整个流云天朝的命脉甚至是辛秘。”

“……”顾沫凌愣住了,师父居然这么厉害?他不就是个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么?

“只是,居士失踪后,这些人便消匿无踪了,除了居士本人,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如今又在何处。”覃勇叹了口气,一点儿都不奇怪顾沫凌的反应,曾经,他们还想找到她们,得到启用那些人的决窍,可后来,却改了主意,心里虽然也有些不甘愿,可现在看来,她们根本就不知情。

“流云天朝的命脉……辛秘?”顾沫凌再次想起那些人看到师父墓碑时的反应,隐隐有了答案。

“没错,几乎是所有人的。”覃勇再次叹气,看了她一眼,直言道,“我们当初还以为找到你们就能找到那些人,或许就能拿到奸相的罪证,可谁知道……”

“谁知道师父从来不和我们说那些。”顾沫凌顺着说下去,她有些无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想法是极好的,就算那些人手里没有梅相的罪证,也可以利用他们的关系网查找,确实比现在要方便的多,只可惜,她让他们失望了。

“没什么的,找不到那些人,我们自已也可以去查。”覃天见她有些不高兴,忙开口安慰,轻拍着顾沫凌的肩,笑道,“我们如今虽说比不上居士,但也不弱了。”

“原来我师父还是个情报头子啊,真是小瞧他了。”顾沫凌想的却不是这个,她叹了口气,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他哪点儿像那样的大人物嘛,整天抱着个酒葫芦不放,宁口没饭吃也不能没酒喝的人,真没想到。”

“呵呵,越是低调的人越是高明。”覃勇轻笑着点了点头,“若非如此,他如何能将你们两个护得那么好,我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的线索呢。”

顾沫凌无奈的看看他,不说话了。

覃天听覃勇几次提起他们寻找顾沫凌的初衷,有些不自在,生怕顾沫凌又想起他隐瞒身份接近她的事,便转向杜铭昔问起杜林的近况。

杜铭昔一看就知道覃天想转移话题,便也不避着顾沫凌,一五一十的说起杜林的情况。

原来,那日和覃天兵分两路后,杜林便遇到了黑衣人的围袭,一番恶斗,在折了三个兄弟之后,他们终于冲了出去,隐入了一座大山里。

杜林和这些兄弟们,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山林里,一进入大山便如鱼得水般自在,很快便敛了行踪,只是那些人却也不依不饶,一连搜寻了三天才离去,只是,杜林等人也或多或少的挂了彩,在山里整整休整了十天才出山。

按着原来的计划,杜林带人继续查找线索,杜铭昔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前往郯城。

顾沫凌不懂这些,所以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知道杜林他们没事,她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可知道那些人的路数?”覃勇脸色凝重,微皱着眉问道。

“不知道,我忘了问了。”杜铭昔讪讪的笑着,他好像忘记问这些细节了,正纠结自已的记性时,忽的灵光一闪,想起来了,“我爹说那些人拿的武器都是一样的,都是回旋刀。”

回旋刀?什么样的?顾沫凌莫名其妙的想起梅若颜带着那几个人,那天在镇上,她倒是瞟见几眼,那几个穿的都是寻常的灰色劲装,每个人后面都背着一模一样的东西,不过,那东西都被布包着,她也无法断定就是回旋刀。

犹豫了一会儿,顾沫凌说出自已的疑惑。

“镇上?”覃天惊讶的看着她,随即皱起了眉,有些责怪的说道,“你怎不早些告诉我们?”

“只是偶然,后来也没见他跟上嘛。”顾沫凌小意的笑着。

“他可有对你不利?”覃天紧张的打量着顾沫凌,他是和那些人正面交过手的,知道他们的厉害,若是他们盯上顾沫凌,她岂不是危险了?

“若有,我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儿么?”顾沫凌失笑,“当时四明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丫环极狠毒,出手便欲人双目,我自然不会袖手,只是,被梅若颜阻止了,后来才知道,那位姑娘却是梅若颜的大姐。”

“梅若颜的大姐……”覃勇沉吟道,“应该是梅若素了。”

“勇叔对他们家的人却是熟悉。”顾沫凌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却不想惹来覃勇的苦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那梅若素、梅若颜的父亲,原是覃家的姑爷。”

“啊?”顾沫凌惊讶的轻呼出声。

“那等逆贼,他日若落到我手里,定将他千刀万剐,抽筋剥皮了不可。”覃勇没有解释其中原由,他有些愤愤的捶桌而起,眼中杀气腾腾,说罢,才意识到在顾沫凌面前说这些太失礼,不好意思的冲她一笑,“少夫人勿怪,一时仇怨,失礼了。”

“没什么的。”顾沫凌摇摇头,没在意,那么深的仇,谁能淡定?看了看不说话的覃天,他也是一脸冷冽,不由在心里叹了口,“那些人或许是冲着乔大人来的,不过,你们也得小心,他们不比寻常官兵,尤其是那梅若颜,每次看到他,我就打心眼里冒冷意,总觉得他极不简单。”

“我们已有安排,你放心吧。”覃天露了个微笑,淡淡的看了覃勇和杜铭昔一眼,两人会意,同时起身,找了个借口退了出去,杜铭昔临走前,还冲顾沫凌挤了挤眼,一脸怪笑。

顾沫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还没回过头来,便被覃天一把抱住,不由一愣。

覃天只是这么抱着,将头埋在她颈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顾沫凌感觉到他的异样,忍不住伸手反抱住他,轻身问道。

“没。”覃天闷闷的应了一声。

好吧,没有就没有。顾沫凌无奈的一笑,就这样,静静的倚偎在一起。

许久许久,覃天才轻轻动了动,叹了口气:“再过几天,这儿就不存在了。”?顾沫凌以为自已听错了,正要开口问,便听覃天又道:“寻常寨众都已安排妥当,原本的计划是想利用阵法留住这儿,可是,梅若颜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这儿已极危险,所以,只能弃之。”

原来是这样。顾沫凌有些不舍的问:“那这儿呢?这些房子怎么办?”

这些鹅卵石路,这些竹屋,可都是他亲手整治的。

“全部毁去未免惹人猜疑。”覃天略略站直,抬手拂着她的发际,眼神柔柔的,“凌儿,过些天,我去给你当小二好不好?”

“什么?”顾沫凌正纠结这些房子的下场,却听他天马行空似的插了一句,不由觉得莫明其妙。

“我们这些人,也要化整为零了,以后都是附近的村民。”覃天轻笑,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我的凌儿可是个大地主呢,我想前去投靠混口饭吃,凌儿可会收我?”

“瞎说什么呢。”顾沫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连他们也要融入百姓当中了,不过,他这些话她却是不爱听,什么叫投靠她混口饭吃,明明他也是东家之一好不好?她没好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手,佯怒的瞪着他,“我家小二可没那么容易当的哦,最起码得文武双全能说会道能掐会算。”

“文武双全倒是不难,能说会道也是勉强,这能掐会算却是不会了,唉。”覃天似乎很遗憾似的,手指婆娑着她的脸颊,目光渐渐深遂。

“呵呵。”顾沫凌被他逗笑,仰头看着他,心里甜甜的。

“凌儿。”覃天低低的唤了一句,缓缓俯下,还没等顾沫凌回应,便摄住了她的红唇。

窗外,一双泪盈盈的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内相拥相吻的两人,恨意渐渐加重……

215师父是情报头子。

216文氏

216文氏

心里的牵挂落到了实处,顾沫凌便全心全意的整治起山林来。

说到种地,这山中哪个不是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

顾言生知道种地居然还有朝廷补贴后,他便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拖着个跛脚整天跟着女儿山里山外的跑,心想:别的买卖自已帮不上忙,可种东西总是能帮上吧?

顾沫凌无奈之余,只好答应等她查看完整片山,一准儿让他有事做,好说歹说还做了保证,顾言生才算没有再跟着。

这段时间,顾沫凌已让人清出了山路,所以,她没用几天时间便将整片山转悠完,心里也有了大概的计划。

她的这片地,被官道一分为二,一边朝阳,一边却是背yīn。

朝阳的这边,就是与顾家村相邻的这边,除了原先清出来的那一片棉花丛,还有些桑树丛,只是规模较小又分散。

而背yīn的那一边,面积却是极大,除了大片的树木之外,最多的便是各种各样的蘑菇,直到山顶断崖的那一边,才有大片土地能照到阳光。

顾沫凌再三思量,决定种桑树,本来蘑菇类的应该也是简单的,可是她觉着要想得到补贴,那不起眼的东西估计没法儿通过,而桑树却不一样,一是有例可寻,二来这儿有现成的桑树林,只要扩充规模便好了,三来,这桑树确也是个好东西。

桑树的叶、枝、木材、枝条等可以用来饲蚕、食用、酿酒、编筐、造纸和制作各种器具,同时其叶、根、皮、嫩枝、果穗、木材、寄生物等还是防治疾病的良药。

只是,她对怎么种植一点儿都不懂,问过顾言生,他也是一问三不知,顾言生顿时蔫了,他还以为这会儿能帮上忙了呢,不过,他不懂,有人一定懂得,于是,顾言生不等吩咐,便满村子的打听起谁会种桑树。

一圈问下来,也没找到一个懂种植的人,顾沫凌无奈,只好又跑了一趟镇上,在书局掏了一天,才掏到一本与种植挂勾的书,只是,里面仍没有与桑树有关的内容,倒是让她找到一个怎么种桃树的,不过也是只有只字片语。

这下,顾沫凌彻底抓瞎了,心里直叹气:早知道有今天,前世就该选林木什么的专业,现在也不会一筹莫展了。

不过,她也只是低落了一个晚上,再起来时又是神采奕奕干劲十足。

梳洗过后,顾沫凌清清爽爽的出现在一楼堂屋,这几日为了行动方便,她彻底的将那些长衫长裙给收起来了,此时的她,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布衣,衣摆延及膝上,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连那素白色的裤子、素白色的靴子上也描绘了细细的梅花瓣,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这一身衣衫,自然也是出自王瑾珏之手,现在的王瑾珏,不用cāo持家务,起居又有丫环们照应,便有大把的功夫用来刺绣制衣,家里人的衣服现在越发的显得雅致起来。

杨柳见顾沫凌下来,马上端上早点,一碗白粥,一份青菜,一份酱肉,都是顾沫凌喜欢的。

顾沫凌心情愉悦的吃完早餐,正要出门,便见默儿领着她娘进院子里来了,她不由惊讶,他们自从来到顾家村之后,文氏轻易不会到这边来,王西倒是在他们工地上领了差事。

“小姐。”文氏停在院子里,让默儿进来回话。

“默儿,有事吗?”不跳字。顾沫凌微笑着。

“小姐,你要找的人可找到了?”默儿关心的问。

顾沫凌一愣,马上明白过来默儿说的什么,要是找到了她还用纠结吗?

“还未。”顾沫凌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看着默儿,“默儿可有相识的?”

“小姐,我娘说她有办法呢。”默儿忙顺着回道,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过很快又抬了起来,解释道,“我娘虽身体不好,不过在家时也曾采过桑养过蚕,为了不让我爹太辛苦,我娘还在自家屋子后移栽过桑树枝呢。”

“真的?”顾沫凌大喜,忙看向院子,“快请婶子进来坐。”

默儿见顾沫凌这么高兴,心里也是开心,脆脆的应了一声,跑到门口喊道:“娘,小姐让你进来坐呢。”

文氏这才走了进来,她穿的布衣布裙,可举手投足却不自觉的散发着一种优雅,走到近前,文氏温婉的笑着朝顾沫凌行礼:“见过小姐。”

“婶子,都说不必行礼了的。”顾沫凌忙上前扶起文氏,拉她坐到椅子上,她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婶子,刚刚默儿说你会移栽桑树?”

“我确实是试过,也都成活了,只是,那也不过是几棵,若不是见小姐这几天愁眉不展的,我还真不敢过来显眼呢。”文氏温柔的笑着,“不过,我所知的也只有一点儿皮毛,小姐若要大片的种,还是得多打听打听能人。”

能人自是要打听的,可眼下却没办法办到,顾沫凌见文氏主动过来,必是有心相帮,忙谦卑的请教起来,文氏倒也没有什么隐瞒。

顾沫凌怕自已记不住,又让杨柳去取了笔墨纸砚,一边听文氏说一边写下来。

文氏见她如何,心里满意,说的便更详细。

原来,文氏夫妻俩也是从大难中迁居过来的,在莲村落户之后,王西便以打柴拾樵维持家计,可是,那点儿钱哪里够文氏的药钱,所以,文氏便想着出份力贴些家计。

采桑养蚕也是一次意外所得,虽然养的不多,倒也能贴些家用。

“婶子的蚕种从何而来的?”顾沫凌心中一动,忙问道。

“从山上得的。”文氏一听便知道顾沫凌对这个有兴趣,便笑道,“小姐可是有兴趣养蚕?”

“想是那么想,只是……”顾沫凌不是没想过,只是自已一窍不通的事情怎能强出头?有那么一瞬,顾沫凌都想就这样算了,反正山上的树不少了,能补贴多少算多少。

“只是不知从何下手?”文氏一下子便听出顾沫凌没说完的话,她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小姐从前,可开过市集?可做过生意?可办过酒楼?”

顾沫凌不由莞尔,看来文氏是想给她鼓劲呢。

“虽说万事开头难,可不是也有句话说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小姐如此聪慧,何需担心事情不成呢。”

文氏都这么说了,顾沫凌也不好表现的太消沉,便笑道:“原先确是一筹莫展,不过,如今有婶子相助,总算是有些头绪了,我这就去准备,若有疑惑,却仍是少不得要劳烦婶子的。”

“我所知不多,但有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文氏笑了笑,又道,“小姐若有心养蚕,我倒是可以助一助,待来年开春,我让默儿她爹回莲村一趟,与乡邻要些蚕种回来便是了。”

顾沫凌再次谢过。

文氏所说的虽不多,却也帮了她大忙了,文氏所说的虽是整棵移栽,不过说的时间却是这个时候,顾沫凌想要大规模的种,却是得另想办法,她想起前世看过嫁接树木的各方方法,心里有了主意。

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信息闭塞,查个资料都那么难,只好自已摸着石头过河了,能成自然好,不成的话顶多就是浪费些人力精力吧。

“小姐。”寻梅一早便从外面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绿衣,样式和顾沫凌的相似,长发挽成双丫髻,与顾沫凌的清雅不同,她便显得更英气些,看到文氏也在,便笑着行礼,“婶子早。”

“哎哎,二小姐早。”文氏见到寻梅,有刹那的恍然,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了,起身行礼。

说起起,丫环们的称呼有些乱,顾秋菇回门时,她们都称大小姐,却称寻梅为二小姐,而真正在姐妹中排第二的顾沫凌,却成了独立的那一个,家里的丫环小厮们都称一声小姐,而外村人无一例外的喊七小姐。

对于这众多的称呼,顾沫凌只是一笑置之,只要是喊她的,她一律应下就是。

“小姐,外面有个姓梅的求见。”寻梅的笑容下,隐着一抹忧郁,说到“姓梅的”这三个字时,她的语气更是沉了沉。

“姓梅的?”顾沫凌一愣,没想起来这附近有哪个姓梅的。

“梅若颜。”寻梅收敛了笑意,郑重说道,“他带了十个手下,现在村口候着,这是他的拜贴。”说着,双手递上一封淡雅的红色拜贴。

文氏听到梅若颜三个字时,浑身一震,双目如电的看向顾沫凌手中的拜贴,交握在膝前的双手下意识的紧攥着。

只是,顾沫凌和寻梅两人的注意力都在拜贴上,并没有注意到文氏的异样。

贴子上廖廖数字,倒是写的挺客气,只说是路过前来拜会。

顾沫凌看罢,露出一抹冷笑:“路过前来拜会?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吧。”

“小姐,要不要把他们轰出去?”寻梅面露冷意。

“你我二人,岂是对手?”顾沫凌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贴子递还给她,笑道,“远来是客,自该好好招待,吩咐下去,让大伙儿该干嘛干嘛,轻易莫到这院子里来。”

寻梅犹豫的看着她:“小姐要让他们进来?”

“这儿是顾家村,他们不敢怎么样的。”顾沫凌说的轻巧,心里却是没底,“默儿,扶我爹娘去二嫂院里坐坐,客人没走,别让他们过来。”

“是,小姐。”默儿虽然听得稀里糊涂,可见她们两神情不对,心里也知事情不简单,忙应下。

“就说是有贵客到,让大伙儿莫来惊扰。”顾沫凌怕引起家里人不安,又交待了一句。

“是。”默儿会意的点头。

“小姐有客,我先告辞了。”文氏此时已恢复了常态,朝顾沫凌两人曲了曲膝,跟着默儿出去。

216文氏。

217梅家姐弟来访

217梅家姐弟来访

片刻之后,顾家正院内,气氛似是一触即发。

顾沫凌和梅若颜一左一右坐于正上方,梅若素居左,寻梅居右,彼此都在打量着彼此。

今天的梅若素,里穿rǔ白搀杂粉红色罗裙,上绣无名的水纹花色,腰间系着宽宽的同色腰带,纤腰不足盈盈一握,上系锦缎香包和一块精美玉佩,外罩紫默镶金边的rǔ白色锦袍将里裙之华掩盖,领上袖口处镶了雪白绒毛,更衬得她肤白肌嫩。

玉手十指甲上皆曛染着淡紫色风信子花色,一双皓腕佩着一付晶莹剔透的玉镯子,看其材质似与腰间那一块相同,她端庄的坐着,目光却在顾沫凌与寻梅之间流转,玉面化有淡妆,顾盼间眸如黑耀石般,朱唇如樱不点而艳,一头秀发轻挽斜坠着的潋铧发稽,其上斜插着一支精巧垂束华簪。

这样的梅若素,一出场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只是此时,那些好奇的人们都被顾沫凌安排的人挡在了院外,而院子里,却是梅若颜那十个仿若杀神般散发着戾气的随从。

相较于梅若素的高调,梅若颜便显得低调许多,仍是戴着他的斗笠,仍是穿着那白衫,只有白衫上不同的隐绣说明此白衫非彼白衫。

看着这对兄妹,顾沫凌的心里再次浮现怪异的感觉,她总觉得梅若素和寻梅也有几份相似,只是这念头一闪而过,她便不由在心里自嘲:最近这是怎么了?怎的见谁都觉得和寻梅相像呢?

默儿静静的奉上茶,又静静的退了下去,只在离去前,漫不经心的扫了梅若颜姐弟俩一眼。

顾沫凌没有在意,杨柳虽是她的丫环,可行动举止都不如默儿得体。

“此地简陋,慢怠之处,还请两位见谅。”顾沫凌身为主人,当然不能让气氛一直静默下去,便淡淡一笑,打破僵局,她才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俩过来是为了和她们大眼瞪小眼。

“虽不能和京都比,于这一方来说,确也属上上之选了。”梅若颜没有作声,倒是梅若素先开了口,声如黄莺,笑若花颜。

顾沫凌第一感觉并不是“她真的很美”,而是“她笑起来和寻梅真的好像”,不由自主的又看了寻梅一眼。

寻梅也在打量着梅若素,面上波澜不惊,可顾沫凌看得出来,她似乎对这梅若素也有些兴趣。

“山野之地,怎能与京都繁华相提并论?”顾沫凌腹诽自已魔障,“大敌”在即,居然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当下收敛心神,专心应对,“便是池泽镇,也比我这弹丸之地好上十倍百倍吧,不知两位因何来此?”

“我这弟弟不喜城镇喧哗,又因年关在即,也不好露宿山野吧,所以,就想到了顾小姐家,扰叨之处,还请顾小姐见谅。”说着,梅若素略略起身行礼。

梅若颜却似打定主意了不开口似的,只那样定定的坐着,把玩着桌上的茶盖子,薄唇微扬着,似是心情不错。

她没听错吧?他们想在她家过年?顾沫凌轻笑:“两位如此赏脸,寒家蓬荜生辉,只是寒家简陋,且又人多口杂,只怕腾不出地方招待诸位,偏我那醉桃源仍在修砌,不然倒是能勉强招待贵客的。”

“无妨,有两间屋子让我二人住就成了,那些随从就不必了,他们自有去处。”梅若颜淡淡开口,语气中却极笃定。

还赖上这儿了?顾沫凌微挑了挑眉,看着梅若颜:“梅公子这是何意?”

“此处山清水秀,地灵人杰,住个几日定也能给我姐弟俩沾些灵气。”梅若颜给了个最不靠谱的理由。

山清水秀还算勉强,地灵人杰又是从何说起?要是真这么好,这儿还会样穷吗?

顾沫凌无奈的看着梅若颜,说道:“梅公子何苦讥笑?”

“顾家村出了个顾一凡,又出了个七小姐,怎的算不上地灵人杰?”梅若颜侧头看着顾沫凌,脸隐在斗笠下,看不见表情,只能见到他越扬越高的唇角。

“你太高看我们了,顾家村如何,我们心知肚明,我师父已入土为安,还请梅公子慎言。”顾沫凌懒得真咬文嚼字,直接说道,“梅公子若要下榻,可去镇上,或是等醉桃源开张之后,我也是欢迎的,只是如今却是不便。”

“是我失言了。”梅若颜轻笑,就在顾沫凌以为他不会再赖着之时,他又话锋一转,“数日后便是令兄大喜之日,听闻顾小姐四哥成亲之时,是方圆百里头一份,我实在好奇,便厚颜来此,想讨杯水酒喝。”

笑声轻扬,却带着一种莫名的气势。

顾沫凌闻言,心里一紧,那夜与黑衣人对峙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院子里那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而边上这一位,虽笑语嫣然,却实实在在的是那些人的头头,若惹恼了,会不会牵连顾家村的人人?可是,若将他们留下,岂不是引狼入室?

“我说过不会伤害顾家村一草一木,我那些手下虽不怎么听话,却也不会轻易对顾家村出手,顾小姐尽管放心。”梅若颜笑意已然极明显。

顾沫凌心里却冰冷一片。

放心?她能放心才怪呢,又说他们不怎么听话,又说轻易不会轻易对顾家村出手,不是摆明了告诉她,他不保证在顾家村以外他们会不会出手了么?

罢了,与其让他们暗中捣鬼,还不如置在自已眼皮子底下安全。

“梅公子这么瞧得起寒家,我若再拒人门外,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顾沫凌淡淡一笑,看向门外,“只是寒家实在有限,五哥又要成亲,只好委屈梅小姐与我同住三楼,梅公子就屈就二楼,可好?”

“甚好。”梅若颜点点头,看起来极开心。

“如今已是腊月,外面天寒地冻的,梅公子的随从野宿也着实太辛苦,不如就住在我六哥院子里吧,只是二楼只五个房间,还得委屈则个。”既然一个是留,两个也是留,不如全留下,顾沫凌心里很无奈,却得装作坦然。

这个结果,显然让梅若颜很见满意。

寻梅见顾沫凌如此决定了,也没异议,立即出去安排,至于被褥也不用愁,上次给乔逸扬一家子用过的,早已拆洗后放好,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安排妥当,梅若颜等人也不客气,径自去歇息。

这些人突然来访,还如此的赖了下来,顾沫凌心里极是不安,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覃天他们是否知晓了他们的行踪?

有心想派人去报个信,却又怕留下他们,家里会有所闪失。

“小姐,他们……”寻梅安排妥当回来,见顾沫凌仍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她抬头看了看空空的楼梯,犹豫着想问顾沫凌的想法。

“他们可安排好了?”顾沫凌抬头,淡淡一笑,她当然知道寻梅想问什么,可现在,这儿是谈想法的时候吗?

“都妥了。”寻梅点点头,在顾沫凌眼里看到不安,顿时,什么疑问都咽了下去。

“挑几个机灵的小厮去伺候着,让他们好好照应着,不要怠慢了。”顾沫凌随意的说着,“另外,说告诉十一,家中有贵客,我不得空,让他带人把地整治下,除草之后,务必寸寸翻整犁平,以备移栽插种。”

“是。”寻梅会意。

“先去吧,让他们不必翻太多,朝阳处有一片桑树颇多的,就在那边上先翻上几亩吧。”顾沫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是。”寻梅又点了点头,仍站着不走。

这下,顾沫凌奇怪了:“有事?”

“小姐,那些随从守着这院子的各个门呢,这样,是不是太招人注意了?”寻梅事实上十分不满意那些人反客为主的态度,只是人家实力摆在那儿,自已家里又是老又少的,也只能暂且无视了。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京都来的贵人,那些都是贵人的随从,肩负主子安危才会郑重些。”顾沫凌皱了皱眉,却没什么可说,只能让人自已谨慎些。

“醉桃源早些开张就好了。”又是贵人……寻梅无奈的嘀咕了一声,自去办事。

顾沫凌坐了一会儿,起身踱出门,果然,这个院子的三个门,守了六个随从,一个个板着脸提着刀,环xiōng而立,不过,他们也算识相,对来往的丫环小厮们一律置之不理,只是人家气势摆在那儿,就是不理人,也让丫环小厮们很是惴惴,几个护院则是警惕的看着他们。

鹊巢鸠占……

顾沫凌冷冷一笑,抬脚向隔壁院子走去,想来李氏他们一定会不安,还是先去安抚一下。

“凌儿,客人安排好了?”到了那边,李氏却笑盈盈的,她身边还坐着文氏和魏氏。

文氏见到顾沫凌,起身福了福。

“安排好了。”见她们无异样,顾沫凌这才放心下来。

“没想到我们家凌儿认识那么多贵人呢。”魏氏笑眯眯的看着她,问道,“只是那位公子的头发……”

“婶子。”顾沫凌怕她说出什么惹来是非,忙打断她的话,见魏氏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意识到自已似乎太过于急切了,忙又笑道,“婶子,那位公子不喜被人谈论,所以……”

她说罢,又看了看院外面那些人。

魏氏顿时明白了,那些人可不好惹,忙掩住自已的嘴,笑了笑:“对对对,瞧我这张嘴。”

文氏安静的坐着,似乎没有听到她们话似的,只是绞着手帕的双手泄露了她此时的心情。

217梅家姐弟来访。

218覃天与梅若颜

218覃天与梅若颜

顾沫凌以为,梅若颜等人住进来之后,日子会变得有所不同,可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有些偏执行。

每天一早,梅若颜便带着他的随从们出门,天将黑时才回来,他甚至连个随从也没给梅若素留下,每天忙忙碌碌的做他们自已的事,似乎真将顾沫凌家当成客栈般,只除了第一天,院门口也没了守卫的随从,想来是得了吩咐,不再“扰民”了吧。

而梅若素,似乎也挺习惯这儿的生活,她也不出门,性子似乎也挺随和,没两天便和李氏以及杨二春她们混得极熟。

顾家村的日子依然平静,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有多么危险,村民们已有些习惯了顾沫凌家接连不断的贵客盈门,倒是颇关注顾行英的婚礼。

顾沫凌在家待了两天,见此情景才略略安心些。

杜十一那日接到寻梅的话,便抽调了人手去完成顾沫凌交待的事,他是个极聪明的人,见顾沫凌突然抽调他去做原本不属于他的事情,心里便对那所谓的贵客起了疑心,当即便用他们的方式通知到了覃天那儿。

入夜时,覃天等人便都知道了梅若颜入住顾家的事。

该安排的,他们早已安排,所以,知道情况后,马上行动了起来,封锁了千竹寨的各个小路,仅用了半夜的功夫,千竹寨便面目全非,如同荒废了许多年的废村子般。

若是顾沫凌见了,定然会以为她来错了地方,可是,她这个时候自然是没空的。

按着文氏所说的,再结合自已前世对嫁接插种树木的那点点儿知识,顾沫凌指挥着人剪了许多桑枝栽下,又让人去将离得较远的那些桑树连根带土的移种过来,没几日,便显出几分规模。

种完了这些,顾沫凌又让杜十一带着人整治这一片的山地,将原先在这儿管事的陈春和王亮抽了出来。

“十一哥,先清两顷桑地,两顷棉花地,用围墙圈起来,接下来我可能没空过问这儿的事了,你们辛苦一下。”五哥成亲在即,年关又近,家里事情众多,顾沫凌也不能置身事外。

“东家放心吧。”杜十一很爽快的答应。

“有什么事随时来家找我。”他做事,顾沫凌自然放心。

腊月十八,顾行英大喜的日子。

一早,覃勇和覃天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覃勇是小雅的父亲,作为亲家,他自然要来贺礼,而覃天是准女婿,丈人家有喜事,他自然也少不了要走这一趟。

江南江北捧上礼物,便去给顾承泽等人帮忙。

看到他们,顾沫凌不由心里一紧,不过,却不能表现什么,因为今天,梅若颜等人一个也没出去。

“凌儿。”覃天去拜见过了顾言生和李氏,便到了这边,一进堂屋,目光便投向了梅若颜。

梅若颜这人,想让人不注意他极难,且不提他那长及腰际的银发,便是他天天穿个白衣戴个斗笠便够让人侧目了,就像现在,他坐在这屋里,也没把斗笠取下来过,这让前来喝喜酒的客人们很是好奇。

“姑爷请喝茶。”仍是默儿进来奉茶,奉上茶,她又恭敬的朝覃天曲了曲膝,目光却扫过梅若颜,一触便收了回去,然后低眉顺目的退了出去。

“这位是?”梅若颜听到默儿的话了,不由感兴趣的抬了头去看覃天。

“覃天。”覃天笑着拱了拱手,“想必这位就是梅公子吧?”

“正是。”梅若颜点点头,看了顾沫凌一眼。

“听凌儿早时说起过梅公子仗义,覃某在此谢过梅公子维护之意。”覃天坐到顾沫凌原来的位置。

“仗义?覃兄此言从何说起啊?”梅若颜似是有些莫名其妙,笑着问道。

“凌儿从镇上回来便提起来梅公子,今日见着公子便猜到了,只是没想到这几日的贵客便是公子你,等我家五舅子吉日,我定重设宴席给公子接风,还请公子赏脸。”覃天一口一个公子,谈笑风生间,便跟换了个人似的。

“谢覃公子美意。”梅若颜笑着摆摆手,看着他说道,“恕我冒昧,敢问覃公子的覃字是哪一个?”

顾沫凌心里猛的一颤,面上不敢有半分流露,她怕自已看他时会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别样的眼神,便装着喝茶,低下了头。

“覃思之覃。”覃天居然没有用化名,他面露微笑,坦然相告。

“哦~~”梅若颜的声音有些怪异,他长长的“哦”了一声,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和当年赫赫有名的覃都督一个姓啊。”

“或许,五百年前是一家吧。”覃天微笑着点点头,虽然看不到梅若颜的眼睛,但是他还是很礼貌的看着他,目光清澈坦然,他本来就是覃家后人,这说话的当然极自然。

梅若颜对这个说法不以为然,他面朝着覃天,却不知道在看谁,只是嘴角扬起似是露着笑意。

顾沫凌放下杯子再抬头时,便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突然极讨厌他的斗笠,和他这样的人打交道最是吃亏了,他能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可他的却隐在了半笠下,让人弄不清他现在究竟是在看人还是在干嘛。

莫非,他也是瞎子?顾沫凌恶作剧的想着,目光瞟向梅若颜。

“二弟。”这时,梅若素姗姗下楼,今天的她,梳着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枚rǔ白珍珠簪子,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蝶形步摇轻轻摆动,身上穿着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嬉花的上衣,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双手拢在袖中放叠在腹前,下面是一袭浅蓝绣白玉兰的长裙,腰间系着紫色银丝暗纹的腰带,仍挂着那个香包那个玉佩。

她优雅的下了楼,来到梅若颜身边,眼睛却看着覃天。

“这位是覃公子。”梅若颜居然站了起来,和颜悦色的给梅若素介绍覃天。

顾沫凌看在眼里,心里极是惊讶,这些天他们姐弟俩虽相处融洽,可她却仍看得出这当姐姐的极怕这当弟弟的,而这弟弟的似乎也极习惯无视姐姐,可眼下,却是怎么了?

梅若素似乎并不觉得盯着一年轻男子看是件失礼的事,她专注的看着覃天,嫣然一笑,盈盈下拜:“若素见过覃公子。”

“梅小姐不过多礼。”人家这么正经的行礼,覃天自然也不好端着架子,他怎么说也是这儿半个主人了,便站了起来,拱手还礼。

顾沫凌在边上看着,没来由的心里一滞,突然觉得这梅若素比那个杜凤还要讨厌。

她低头,看看自已身上的衣衫,不过是件湖蓝色罗裙,上面绣有点点儿兰花,腰上系着同色宽腰带,外罩着浅蓝色长棉袍,简单清雅,却是及不上梅若素那份优雅贵气。

第一次,她在意一个女人的打扮来。

她讨厌杜凤,却并不是因杜凤长得有多美,而是觉得杜凤离覃天太近,又有那青梅竹马般的情意在,纵然是对覃天再有信心,对自已再有自信,心底也是不安的。

可是,眼前的梅若素却让她有种危机感,很显然,梅若素比她漂亮,比她优雅,还是正宗的千金大小姐。

第一次,她记起覃天的真实身份来。

虎门之后,若覃府没有遭受那样的冤屈,那么,覃天的妻是不是就是像梅若素这样的名门淑女呢?

顾沫凌心下有些失落,一时竟忘记了一件事:覃家与梅家的血海深仇。

“凌儿。”正恍然间,手上一暖,却是覃天站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他低头看着她,微皱着眉,“怎的手这么凉?”

顾沫凌回过神,看了一眼他的身后,见梅若颜和梅若素都在,不由脸一红,却没有抽手,而是暖暖一笑:“没什么的,想来是今早没有做事的缘故吧。”

“你在这儿陪客人,我去给五哥帮忙。”覃天捂了捂她的手,责怪的说道,“让她们给准备个汤婆子,天寒了,注意身子。”

“嗯。”顾沫凌点点头,看着他向梅若颜打过招呼走出了堂屋。

梅若素极好奇的看着她,欲言又止,身后的丫环雪茹却一脸不屑的看着顾沫凌。

顾沫凌没理会她,只是笑着向梅若素说道:“梅小姐可用过早餐了?今儿人多,丫环们或许会有疏忽,还请诸位不要拘谨,一切自便才是。”

经覃天那么一握,顾沫凌心里那点儿闷闷的也是来得快去得快,没错,再漂亮的千金淑女又怎么样?现在的覃天不是覃家公子,现在的他是她的,这儿也是她的地盘。

“已用过了,顾小姐若忙,便自去忙吧,我们姐弟会自已照应的。”梅若素笑着,目光还在顾沫凌身上转悠。

顾沫凌也没出去忙,也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只端坐在那儿,笑意盈盈的和梅若颜说着各种没营养没内容的话。

“顾小姐与覃公子是?”梅若素似乎对覃天很感兴趣,在边上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顾沫凌大大方方的笑着,没有丝毫拘泥,她注意到,雪茹的目光更加不屑了,似乎她刚刚和覃天那样不避人的接触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般。

“哦……”梅若素明显的失望,不过,只一会儿她便温婉的笑道,“覃公子气宇轩昂,顾小姐真有福气。”

那当然。顾沫凌笑而不语。

218覃天与梅若颜。

219麻烦

219麻烦

就像上次顾行正成亲时一样,今天也一样的热闹异常,聊了梅若颜那十个木头随从之外,哪个不是高高兴兴欢欢喜喜?

可谁也不知道,在顾沫凌家的老屋里,便坐着两个愁眉不展的人。

“小姐……”王西担心的看着自已的,喊的却不是或是孩子她娘,只是,他刚刚一张口,便被文氏捂住了嘴,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嘘”文氏竖起一指示意他噤声,那紧张的模样与平常的淡然判若两人,她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侧着头细细的听了听,才轻轻的松了手,嗔怪的看着他,“你又忘了。”

王西憨态可掬的搔搔头,不过,他很快便又紧张的问道:“我们怎么办?”

“唉,我也不知道。”文氏叹了口气,颓然坐在床上,“这么多年了,你我容貌大变,来的又不是他本人,想来也不会被认出来。”

“真不知道他们干嘛来的。”王西也叹气,这几天,他们两个担惊受怕的,就怕被他们给认出来。

“可能,是冲着小姐来的,我好奇的是,这顾小姐究竟是什么人,那个覃姑爷,又是什么人……”文氏的眼神有些迷茫,顿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惊又喜的一把拉住王西,颤声问道,“你说,他会不会是……会不会是……那个孩子?”

“你是说……”王西被她弄得紧张兮兮的,不过,他显然也很惊喜,“大公子的孩子?”

文氏重重的点头,目露期盼,紧紧的盯着王西。

“要不,我试试他?”王西被这个可能弄得坐不住了,他激动的紧握住文氏的手,站起身却弯着腰与她对视。

文氏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黯然的松手:“不成,太危险了。”

“那怎么办?”王西没了主意。

“要试也得等那些人走了之后再试。”文氏长长叹了口气,似是要把心时积压的各种压抑都吐出来似的,“这些天,我们都小心些吧,尽量别和他们碰面。”

她这么说,王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与此同时,凝萃堂也就是顾沫凌的那年练功场里,方清鸿将自已关在屋子里,怒目圆瞪的对着灰白的墙面,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单薄的xiōng膛不断起伏着。

“先生。”王绮提着刚烧开的热水轻叩着门。

可是,木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声音。

王绮纳闷的看着那门,很不理解先生这是怎么了,这段时日,他总是把自已一个人关在屋里,好像……从知道东家家里来了贵客起,他就这样了。

“先生。”王绮有些担心,来这儿后,先生虽然不苟言笑,对他的要求又严,可是,却是很照顾他的,而且,今天东家有喜,凝萃堂也放了假,所有人都去帮忙了,只除了先生和他两个。

“先生。”王绮第三次抬头叩门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方清鸿平静的出现在门口,王绮忙示了示手中的大茶壶,恭敬的说道,“先生,水开了,可以沏茶了。”

“嗯。”方清鸿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径自转身走进屋里。

王绮也不介意,跟着走了进去,熟练的掀开桌上陶制茶壶的盖子,注入些许热水,捏着陶制茶壶的把子晃了晃,倒净水,从边上的盒子里取了些茶叶放进去,注上热水,倒掉,再注入,才盖上盖子,又将桌上的茶杯一个个用热水洗过烫过,才放下水壶,斟满一杯双手奉到方清鸿面前,恭敬的低头:“先生请用茶。”

方清鸿站在床前,看着那墙面,一动不动。

王绮心里虽奇怪,却也极耐心的等着。

许久许久,直到王绮觉得手臂酸软的时候,方清鸿才似想起了他似的,恍然转身,却碰上了王绮手中的茶杯。

“啪”茶杯碎裂成片,水全洒在了王绮手上,所幸,等了这么久,水已变温了,王绮的手才幸免于难。

“你没事吧?”方清鸿有刹那的紧张,不过没一会儿便恢复了常态,对这个学生,他倒是挺赏识,现在也不再是为了当初顾沫凌特意嘱托才磨练王绮。

“没事,茶已经凉了,我再给先生倒一杯。”王绮顾不得拭自已手上的水渍,快手快脚的取了簸箕和扫帚,将茶杯碎片扫干净,这手拭了拭手,重新满上一杯,“刚沸的水,先生当心烫嘴。”

刚沸的水,烫嘴……是啊,他们现在正是得意的时候,我一个手无缚**之力的书生怎能是敌手?与其以卵击石,不如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方清鸿又出神了。

王绮没想到自已一句关心的话居然让方清鸿思绪连翩,他见方清鸿再一次出神了,生怕自已呆在这儿又会打扰到他,便将茶杯放回到桌上,朝方清鸿躬了躬身:“先生,学生先回房看书了,若有需要,请吩咐。”

抬头见方清鸿双目迷茫,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出门,走了几步,似想起了什么,又回去将那剩余的热水提了出来,放回到灶上热着。

方清鸿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心情已渐渐的平静下来,思路也开阔了不少。

那些人为何而来?为何住在顾家?难道东家居然也和那些人有牵扯么?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不行,得找个机会试试她。方清鸿越想越不对劲。

顾沫凌和覃天此时正忙着,当然不知道他们都被人“惦记”上了。

徐村离得远,所以,迎亲的队伍一早出的门,直到近黄昏才回来,这还是徐媒婆调停的结果,新娘从这边出发,新娘从那边出发,在半路上迎回来的。

夕阳西下,映染满天的红霞,新娘子如同上一次婚礼那般风光的被迎进了顾行英的院子。

这一次,顾沫凌没了去瞧热闹的心情,因为她看到了徐翠英家的两个极品嫂嫂,她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也不在意合不合规矩,只是,那两个极品嫂嫂来了之后,喜笑颜开的看了一圈之后,便往梅若素面前凑去。

两人的接近,让梅家随从顿时警戒了起来,可那两人却无视了那些随从能冻死人的眼神,径自凑了上去:“这位小姐面生的很啊?也是我们新姑爷家的亲戚?”

“并不是。”梅若素倒也随和,展颜一笑,“我们是顾小姐的朋友。”

两人哪里见过这么美的小姐,见她一笑,就如花朵绽放般,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顾沫凌远远的看到,梅若素虽然好说话,可边上的那些个可都是杀神,她就是看徐翠英的两个嫂嫂再怎么不顺眼,今天也得好好的照应着,安全的送两人出村去。

“默儿,请那两位到那边院子里坐。”顾沫凌担心归担心,却不想过去多费口舌,便叫过默儿,自从梅家姐弟来了以后,她在场时都是默儿来伺候着,当然了,家里这些丫环们也就默儿应对最得体。

默儿应了,轻巧的来到那边,先给梅家姐弟行了礼,便笑着转向那两人:“两位夫人,那边备好了点心,请两位夫人过去用茶。”

两人听到默儿称她们为夫人,顿时喜上眉梢,不过,她们却还不忘向梅若素招呼:“小姐也和我们一起过去坐坐吧。”

默儿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喊她们夫人是给面子,可她们还真把自已当成人物了,她小心的抬了抬眼,看到梅若素倒是面带微笑,可是身后的雪茹却是很明显撇着嘴,眼中的嫌弃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偏偏两人却似没看到般,还一脸期待的看着梅若素。

“两位去吧,我们在这边坐也是一样的。”梅若素的涵养自然非同寻常,就算对一个人如何厌恶也不会表现出来,她微笑着,婉转的拒绝。

“这边也有啊?那我们就坐这边吧。”两人却想顺杆爬,借机巴结眼前的贵人,她们不是瞎子,这两人装扮可比顾沫凌还要贵气许多,要是能巴结上……两人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

“两位夫人。”默儿冷汗都下来了,这两人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人家说这么明白了,居然不明白?她一急,忙上前一步曲了曲膝,不着痕迹的拦住了两人的路,笑道,“那边快开始拜堂了,两位夫人可是贵客,岂能不在场呢?”

“对对,差点儿把正事给忘了。”两人这才恍然,还要向梅若素说些什么,被默儿三催四请的走了。

顾沫凌盯着她们进了隔壁的院子,才算松了口气。

不过,身为主人,梅若素那儿也得有所表示才行,不然,梅若素心里要是存了疙瘩背地里找人算账可麻烦了,毕竟,梅若素那丫环的狠辣她也是见识过的,有那样一个丫环,还有那样一个弟弟,梅若素能是什么好人?

“梅小姐,抱歉,那两位是我家五嫂的娘家嫂嫂,从未见着梅小姐这般的国色天香,一时失礼,还请见谅。”顾沫凌耐着性子,她还没这么拍过别人马屁呢,不过,她宁愿自已打机会收拾那两个,也不愿梅家的人插手,他们动手,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219麻烦。

220妖媚梅公子

220妖媚梅公子

酒席散后,已是深夜,徐家送嫁的人理所当然的留了下来,包括徐媒婆,都被安排在了顾行英那个院子的二楼,派了两个丫环小厮照应着。

顾沫凌和顾承泽站在门口的空地上,看着忙碌的人影,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顾沫凌失笑的看着顾承泽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心里暖暖的,下一次就该轮到他了,“六哥,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提亲?”

顾承泽也在看她,当初在镇上擦肩回眸的那一瞬,天知道他有多么的震惊,自从知道自已不是石家人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寻找自已的亲人,没想到,那一刹那的回眸,真的让他如愿了。

“过完年吧。”顾承泽暖暖的笑着,“今天已是十八了,我准备明日多带些人再去趟镇上,多买些东西回来,今年好好的过个团圆年。”

“是呢,第一个团圆年……”顾沫凌笑着,心里却想起了前世的母亲,微微有些难过,一直以来都是母女俩相依为命,如今她在这儿有爹有娘有一大家子亲人,可母亲……

“有心事?”她些微的低落,被顾承泽一眼看穿。

“没,只是心有所触。”顾沫凌轻笑着摇了摇头,看向顾承泽,“六哥,这次去镇上,你……去不去石府?”

顾承泽的笑意渐渐敛去,他看了看顾沫凌,转身看向村外隐隐绰绰的树影,忽然间,心烦意乱起来。

他想起了这十六年来石家夫妻对他的种种宠溺,想起每年除夕守岁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笑语欢颜……

“去吧……”顾承泽叹了口气,以一种不确定又似是劝服自已的语气回了一句。

顾沫凌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双胞胎哥哥。

“两位好兴致。”此情此景语言已是多余,偏偏有人很不识相的打破了这静默,虽然声音极动听,却不受人欢迎。

顾沫凌兄妹俩同时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梅公子怎的还未安寝?”顾沫凌淡然一笑,客气的问。

梅若颜缓步踱到两人面前,唇边带着笑意:“沾染了喜气,一时竟难入眠,便出来走走。”

顾沫凌会信他才怪呢,不过也不能说破他,便淡淡一笑,说道:“寒家简陋自是有诸多不便。”“大宅虽静,夜深时却也难免孤寂,哪有此地温馨自如?”梅若颜手中握着玉笛,环顾着顾家的院子,似乎也是感概连连,“我还真想抛去一切,隐居于此,过那男耕女织逍遥快活的日子。”

可是,顾沫凌对他戒心极重,自然不会把他的这番话当真。

“梅公子长久京都,见惯了繁华盛世,乍来此时觉得新鲜也是常理。”顾承泽在这儿住的时日比梅若颜长,自觉对这儿的一切比梅若颜有话语权,便笑道,“可这话让世代生活在这儿的乡亲们听到了,定然不会苟同。”

梅若颜无言,只是静静的听着。

“祖祖辈辈,面向黄土背朝天,却也不过是勉强维持生计,更甚至,有许多人连生计都难以维持,梅公子若生于斯长于斯,还会觉得此地逍遥快活么?”顾承泽很平静,看向笼在黑暗中的顾家村眼中却是带着淡淡的忧伤浓浓的坚定。

梅若颜无语,紧抿着唇顺着顾承泽的目光看了许久,才沉沉的问:“既如此,你兄妹二人为何还要回来?”

顾承泽一滞,唇蠕了蠕却没说出话来,他能说自已有心想改变这里吗?可事实上,他没这么圣人,他只想让自已变得强大,然后保护好自已的家人,如此而已。

“因为我们的根在这儿。”顾沫凌却是淡淡一笑,转身看着自家的院子,心头满满的温暖,这儿是她的家,有她的爹娘她的家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虽人微力薄,却也是一片赤子心。”

“金窝银窝……呵。”梅若颜讥讽的一笑,没再说什么,却意外的邀请,“夜漫漫,两位可有兴趣与我把酒同酌?”

顾承泽和顾沫凌两人相视一眼,虽纳闷却也同时点了点头:“请。”

顾沫凌也不用丫环们帮忙,自已去挑了些下酒的小菜,烫了两壶酒,端上二楼,今晚几乎每个院里都人满为患,也只有梅若颜所住的二楼清静些,便摆在了梅若颜住的房间里。

到的时候,覃天也在,看到她温柔的一笑,帮着将酒菜布好。

四人围桌而坐,边上没有丫环小厮伺候着,顾沫凌便主动提起酒壶替他们斟满酒,才给自已也满上一杯。

“请。”覃天很自然的端起酒杯示意,很有做主人的自觉。

顾承泽也很随意,跟着端起杯子。

四人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顾沫凌虽是女子,但些许酒量却是有的,再说了,有那样一个嗜酒如命的师父,熏也熏出酒量来了。

“梅兄,在这屋子里何必再戴着这玩意儿?”几杯酒下肚,覃天便很“自然熟”的和梅若颜称兄道弟,一反平日冷漠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本就是相交多年的旧识似的。

顾沫凌心知覃天这么做必有目的,事实上,这句话她很早就想说的,只是碍于礼貌才没有问,好奇梅若颜的反应之余,心里也为覃天的这番“异常”惊讶,没想到他也会有这样热情的时候。

梅若颜微扬着唇角,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轻笑着:“覃兄说的是。”

说罢,便抬手解开斗笠的绳结。

他如此好说话,顿时让顾沫凌看得大跌眼镜,覃天想试梅若颜她是能理解的,可是这梅若颜为什么这么配合呢?难道他对覃天起了疑心?想到这儿,顾沫凌心里顿时一凛,危险感顿现,不过,她也深知眼前这姓梅的不好惹,她不能露出半点儿异样来。

这点儿她倒是能做得到。

斗笠缓缓取下,银色长发随之轻扬,有几绺被斗笠带下,拂到了梅若颜脸上,贴在他沾染了酒渍的薄唇上。

一刹间,顾沫凌三人目瞪口呆。

终于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总是遮着自已的脸了,这模样,分明就是妖孽啊。顾沫凌出神的看着面前的那张脸。

长眉入鬃,细长的丹凤眼闪煜煜的风采,眉角微翘,顾盼间媚意横生。

怪不得他老是戴着斗笠,这样一张比女子还要妖媚七分的脸,现于人前该是怎样的轰动?而他,偏又是做那样冷漠人性的事,试想,一群冷若冰霜铁石心肠的血腥杀手面前,站着这么一位倾城倾国妖媚入骨的美少年,是什么情景?

挡去了那双天然媚态的眼睛,他才能塑造出冷面的效果,可现在,他什么也没坐,就是摘下斗笠坐在那儿,什么冷面什么威仪,统统没有了。

顾沫凌心里突然涌入一丝怜悯,这样的貌这样的发,给他带来了多少困扰?

“很意外么?”梅若颜苦笑着垂眸,伸手拿过顾沫凌手中的酒壶,替各自满上,然后自顾自的端着酒杯浅酌,幽然说道,“上一次在人前摘下这斗笠……好遥远的事了。”

“换我也会这样。”顾承泽理解的点点头,不再盯着梅若颜看,一个男的长成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俩穿一样出去,也会轰动的。”梅若颜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几个对他的注视,摘下斗笠之后他便变得随意放松。

“梅兄因何会来这儿?”覃天淡淡一笑,看了看顾沫凌,又问。

“几位可听过二十年前的覃将军?”梅若颜浅笑着看了覃天一眼,放下手中的杯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当年覃将军被陷害冤死,一门忠烈无一幸免,数月前却突闻覃家尚有后人幸存,我素来敬仰覃将军英名,便自荐请缨出京查访,就到了这儿,说来也巧,覃兄倒是和那位覃将军同姓呢。”

顾沫凌心里已然是惊涛骇浪般,她惊讶的看着梅若颜:“覃将军?梅公子不会以为天哥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什么覃家后人吧?”

覃天却是笑得坦然,面朝梅若颜说道:“没想到居然能与将军同姓,不知那位将军是什么样的英杰?”

梅若颜看着他,微笑着:“覃元威覃老将军,四十岁便官拜都督,驻守边城三朝,战功赫赫,其嫡子覃文渊覃将军,文武双全,仅过弱冠便已身居四品御前带刀侍卫,迎娶的杜家三小姐,那时的覃家,确实是风光无限啊。”

“杜家?”覃天好奇的问,“很厉害吗?”不跳字。

“杜家虽不为官,却是书香世家,桃李满天下。”梅若颜似乎对覃天那张脸很是感兴趣,一直看着眼睛也不眨一下。

“那样的人家说没就没了,唉,还是我们小老百姓实在。”顾承泽对覃天的事也是知之不多,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姓梅的根本就是在怀疑自家妹夫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可见自家妹妹如临大敌似的供着,就知道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要是被他盯上,那自家妹夫的底细不是要曝光了?还有,刚刚说到自动请缨离京查寻,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也是官府的?还是那种最高级的?

于是,顾承泽很自觉的插科打浑,转移话题,这对他也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很快的,便让几人抛开了那些话,对酌闲聊起来。

220妖媚梅公子。

221大神撤了

221大神撤了

一夜把酒对酌。

再出现在人前的梅若颜,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形像,仿佛头戴斗笠手拿玉笛是他的招牌似的,也一如既往的带着人早出晚归忙忙碌碌。

知道他们来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查找覃家后人的下落,顾沫凌便没一刻安心过,却偏不能有所动作,反倒是覃天坦然,帮着送走了客人,又和顾承泽一起去了镇上,光明正大的在梅若颜眼皮子底下活动。

年关越近,事情更是多,顾沫凌才无暇顾及心里的忐忑。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顾沫凌也不好将工人们拖得太久,毕竟各家各户都要准备过年,便在腊月二十二那天发放了工钱,停止了各处的建造,又每人分了些米粮算是一点儿心意。

而杜七等人却自愿留了下来,美其名曰是留守醉桃源,可事实上,千竹寨已被暂时放弃,他们在哪儿过年已无所谓,有他们在,顾沫凌自然也放心。

茶棚也不必再去,王顺全那儿也停了窖,可市集和家里的铺子却更加的忙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各家要送的年礼。

往年家里贫寒不济,送年节礼也只是用些自家种的东西,可今年不比往来常,又添了两门新亲家,便是李家村也得备一份过去,虽说不用送太好的东西,却也不能太寒酸。

“这些我也不懂,还是你们俩商量着准备吧。”杨二春不在意的笑道,自已有什么本事她自已最是清楚,要说平日怎么持家她也不差,可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送礼,便很干脆交给了王瑾珏和顾沫凌,她并不认为自已是长嫂便该事事揽着,这些她不会,可她还有别的擅长啊,于是,便带着丫环小厮们屋里屋外的收拾起来。

“别看我,我也不懂这些,我还是去铺子里帮忙。”小雅见顾沫凌看她,一咧嘴也跑了,她素来爽直,对送礼的事一窍不通,对家务也是会的不多,还是去铺子里记记账算算钱比较实在些。

剩下徐翠英这个比小雅还新的新,因心里对顾沫凌怀着某种敬畏,也不敢像小雅观那样放松,便羞涩的笑了笑:“我也不懂这个,还是帮大嫂一起吧。”

得。顾沫凌和王瑾珏相视而笑,坐在一起商议要送几家要送什么样的礼,所幸,身边还有寻梅和默儿两个得力助手在,也不至于太累。

院子虽是新起的,上下皆整洁,但小年除尘寓意除旧迎新,所以,杨二春一点儿也不马虎,和徐翠英两人带着丫环小厮们,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清扫。

扫屋、擦洗桌椅、冲洗地面、洗衣晾被、涮洗锅瓢,各有各的分工,花了两天功夫,五个院子包括老屋子都是焕然一新。

腊月二十四,送灶君爷上天的日子。

顾沫凌一早起来,便看到顾行英在院子前的空地上削竹篾,身边的地上还放着好些竹子。

“五哥,这些是什么?”顾沫凌惊讶的走到他边上蹲下,捡起一条削好的竹篾看着,过小年祭灶君爷她倒是知道的,可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前世时,她的母亲最是精通这些祭礼,可是,她也没见母亲弄过这些啊,而来到这个世间的那些年,她又都是跟着师父四海为家,逢年过节大多旅居于外,连什么神什么君都没祭过,当然也就没见过这些了。

“这是给灶君爷的脚力。”顾行英抬头冲她笑了笑,俐索的将手中的竹条一削为二。

顾沫凌正要问这脚力是牛是羊,便看到梅若颜的一个手下行色匆匆的从外面回来,板着个千年寒冰脸直接进了屋,瞬间便消失在楼梯口。

顾沫凌不由皱了皱眉,抬头看向梅若颜所在的房间。

没一会儿,那个手下便又匆匆的下楼,回了他们住的顾承泽的那个院子。

“七妹,他们……”顾行英也注意到了,他好奇的看着那人的身影。

“五哥,别管他们,当没看到吧。”顾沫凌心里一紧,这段时间,梅若颜住在家里,她总觉得像个不定时炸弹似的,心里极是不安,要不是怕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引起梅若颜他们的杀心,她哪里能强撑住这份镇定。

顾行英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却看到顾沫凌这么凝重的面色,不由更奇怪了,不过,他的心思一向单纯,又极是信任顾沫凌,所以她说什么他便也收起来好奇心,不再多看。

顾沫凌心里却是翻腾开了:这情形还是第一次见,难道他们查到覃天的底细了?

便在此时,梅若颜的手下们鱼贯而出,装扮携带和来时一般无疑。

这会儿,顾沫凌没法无视了,便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问,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踌躇,这些人住在这儿虽有些日子,可是平时除了梅若颜根本不搭理任何了,就连梅若素的话也没多少份量,她就更不是什么菜了。

“梅公子,梅小姐。”默儿的声音有礼貌的在堂屋里响起,吸引了顾沫凌的的注意力,她转身,正好看到梅若颜姐弟俩出来,雪茹背着个包裹冷着脸连眼皮子也不甩默儿一下。

“顾夫人,叨扰多日,给诸位添麻烦了。”梅若素似是无视李氏的眼疾,很客气的冲着李氏福身行礼。

“梅小姐客气了,我们家贫,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几位的,还请两位别介意,把这儿当自个儿的家吧。”李氏看不见,而梅若颜的手下也得了吩咐,平时鲜少出现在这边,所以,李氏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只当他们是京都来的贵人,是自家女儿认识的贵人。

“谢顾夫人,只是刚刚接到消息说家中有事,所以我们就不打扰了。”梅若素笑着谢过。

“啊?要走了?”李氏惊讶的问,她的右手虚伸,边上默儿及时扶住她,“今儿小年了,几位不如先吃过了小年饭吧?这儿到京都一定很远,路上吃用也不便,几位还是再留一日,我让人给你们准备干粮吧。”

“谢顾夫人美意,无奈要事在身,实不能再留,改日闲暇定会再来拜访。”梅若素看了看梅若颜,笑着摇头谢绝了李氏的挽留。

“两位这是?”顾沫凌见他们如此,心里本就疑惑,此时见他们和李氏说话,便快步上前。

“凌儿,梅小姐说要走了。”李氏听到顾沫凌过来,忙说道,“今儿是小年了,还是让他们再留留吧。”

“不是说在这儿过年的吗?”不跳字。顾沫凌惊讶的看着梅若颜。

“家中有急事,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这次却是梅若颜开口答话,声音平静清朗。

家中有急事?京都出什么事了?

“既如此,我便不多留了。”顾沫凌很干脆,转头看向默儿,“默儿,去铺子里取些点心肉干之类的过来。”

“不必了。”梅若颜果断拒绝,面向着顾沫凌沉默了片刻,才低头摘下玉笛上的络子递给顾沫凌,“这个,你留着。”

顾沫凌一愣,司瑜走的时候送玉环是为了让她有个靠山,还算情有可原,可这厮送络子……什么意思?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梅若颜送的是司瑜说的那什么“订情信物”,她心里已装了一个覃天便没想过对其他人动什么心思。

“多事之秋,带着这个有备无患。”梅若颜嘴角略略上扬,手一扬,就将那络子扔到了顾沫凌手中,然后便大踏步的往外走,“替我向覃兄辞行,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了。”

顾沫凌听他提起覃天,心里没来由的又是一紧,手心便一阵冰凉,还来不及细看,梅若颜等人已走出了院子。

不管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顾沫凌忙跟上。

不过,梅若颜等人已然走出极远,便是那看似温婉的梅若素,此时也是如影随行的伴着梅若颜。

“小姐,她的功夫也不弱。”寻梅不知何时站在路边,见他们远去才走到顾沫凌身边,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

顾沫凌点点头,她知道寻梅口的那个“她”指的是梅若素。

“怎么会突然走了呢?”寻梅皱着眉,这几天,她心里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梅家姐弟和她有什么联系,就像那个默儿一样,想到默儿,寻梅忽的回头,只见铺子门口,文氏正倚在铺子边上的树下朝村口遥望,那模样那身形,说不出的忧伤。

难道……寻梅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说是家里有事。”顾沫凌看他们消失在山岙中,才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络子,这络子极小,中间络了个小指一般大的玉葫芦,玉质晶莹,阳光一照隐隐的流动着七彩光芒,最难得的是,玉葫芦中还有朵小小的梅花,这并不是天然的,可能在这么小的葫芦内弄这么一朵小梅花,光这手艺便难能可贵了。

“小姐,他为什么送你这个?”文氏似是注意到寻梅的目光,已转身回了屋,寻梅按下心头奇特的感觉,一回头便看到顾沫凌的摆弄那个络子,不由惊讶的问。

“他说多事之秋带着这个有备无患。”顾沫凌摇了摇头,猜不透梅若颜这话的意思,不过,他们要是冲着覃天来的,她有这个是不是就能有备无患了?

“多事之秋?”寻梅沉吟着。

221大神撤了。

222请小姐成全

222请小姐成全

梅若颜的玉葫芦和司瑜的玉环被装在了一个荷包里,被顾沫凌随身带着,司瑜是皇亲还是他含糊其词的,她并不确定他的玉在梅相等人面前有没有效用,可梅若颜的,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有用,因为梅若颜是那梅相的嫡孙。

所以,顾沫凌小心的保存着这两个玉,她也不求这两个玉能成为她多牢固的靠山,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麻烦到来的时候能起作用就好。

二十三送过了灶君爷,家家户户磨豆腐做花馍。

喝着热腾腾的豆浆,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顾沫凌的心涌上一阵暖暖的充实感。

“真好。”寻梅坐在她边上,双手捧着碗感受着那腾腾的热气,忽然的一声长叹。

顾沫凌闻言含笑着侧头,看着寻梅满足的笑脸,不由赞同的笑了:“是啊,真好。”

她明白寻梅这话的意思。

在寻梅的十六年里,逢年过节只是顾沫凌和居士相伴,或许吃过山珍品过海味,却不曾这么温暖的捧过这样一碗再寻常不过的豆浆。

便是她,前世与母亲相依为命令,今生来到这儿后,那些年也是跟着师父四处走,来到这儿后又一直忙忙碌碌,直到今天,她才是真正的闲暇了下来。

“小姐,可不可以送些豆浆给童桦他们?”寻梅如捧珍宝般的捧着碗,眼睛也不知道是被热气扑润还是怎么的,变得有些潮湿起来。

“当然可以。”顾沫凌莞尔一笑,她本来就没把他们落下,除了童桦他们还有方清鸿和杜十一等人,都有份。

“我这就去送。”寻梅眼睛一亮,放下碗就站了起来。

“等会儿。”顾沫凌失笑,“不止他们那儿要送,杜大哥和方先生那儿也不能少了,等做好了一起去吧。”

寻梅闻言不由吐了吐舌,坐了回去:“还是小姐考虑周全。”

“我和你是一样的。”顾沫凌调侃的说道,两人相视而笑。

半个时辰后,两大桶热腾腾的豆浆准备妥当,而方清鸿那儿不过是三个人,便用一个陶罐装着,让人搬上车,两人便去老屋棚那边牵马,王西和文氏正在打扫门口,见到两人同时行礼:“小姐,二小姐。”

顾沫凌笑着点头,她曾多次和他们说过见面不用行礼,他们嘴上应了却依然我素我行,她也只好随他们去。

“两位小姐要出门?”王西见寻梅牵了马出来,和文氏相视一眼,犹豫的问。

“是,刚做得了豆浆,准备给王伯他们送过去。”顾沫凌随和的应着。

“可有马夫?”王西转头看了看外面,见她们后面一个人也没有,便知道了答案,不过,他也是问了。

“我们自已赶车就行了。”寻梅笑着,侧头看向边上的文氏,文氏正瞧着她,不过见她转头也不回避,而是温和的笑笑点了点头。

“两位小姐出门怎能自已赶车?”王西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扫把,径自上前拉过马缰绳,“这种事我们粗人做才合适。”

寻梅犹豫的看看他,又看了看顾沫凌。

“既如此,有劳王叔了。”顾沫凌也有些讶异,平时这夫妻两人再低调不过了,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车子要稳当些。”文氏细心的叮嘱王西。

山村里车子虽不多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所以,顾沫凌对王西会赶车的事丝毫不觉得惊讶,可是,车子一启动,顾沫凌便觉出了不同。

寻梅赶车算是稳当了,可速度并不十分快,而现在的王西赶着车,却是又快又稳当,虽说这也有可能是石板路的缘故,可顾沫凌却觉得这王西并不简单。

“寻梅,王叔这技术可比你好多了。”顾沫凌扬声笑道,“你得拜拜师傅。”

“说的是。”寻梅也笑,“王叔,得空可得好好教教我,不然我家小姐要嫌弃我了。”

“小姐是说笑的,就算不让二小姐赶车也是心疼二小姐,不会是嫌弃。”王西坐得直直的,手中鞭子扬得干脆俐落。

倒是挺会说话。顾沫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脊,问道:“王叔以前专门学过吗?”不跳字。

“十几年前的事了。”王西笑道,“那时曾给大户人家赶过车,只是时日久了,手便生疏了。”

“大户人家?是江湛镇上的吗?”不跳字。寻梅好奇的问。

“并不是。”王西摇头,“是边城的一家大户人家,后来兵灾人祸,败落了,我们没地方去,便到了这儿。”

“边城?”顾沫凌惊讶的问,和寻梅相顾一眼。

“是啊,边城。”王西长长一叹,不再说话。

离顾家村最近的是凝萃堂,这名字是方清鸿取的,顾沫凌也觉着不错便让人制成木匾挂上了。

车子刚停下,正巧看到方清鸿和王绮两人拿着扫把在那儿扫路,顾沫凌不由笑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拿扫把的,王西夫妇也是,方清鸿也是。

“方先生。”顾沫凌跳下车,快步上前,瞟了王绮一眼,“怎的自已动手了?这些事让他们做便是。”

“子曰……”方清鸿正要开口说,便被寻梅打断了。

“方先生,家里刚做得的豆浆,我家小姐特意送过来的。”寻梅一见方清鸿又要“子曰”,忙抱着陶罐笑盈盈的递了过去,“还热着呢,先生尝尝,都是自家的豆子磨的。”

“谢小姐。”方清鸿虽不悦却也无可奈何,他手持着扫把站在那儿,对寻梅递过来的陶罐看都不看,反而是边上的王绮觉得过意不去,放下手中的扫把上前接过。

顾沫凌不在意的笑笑,又关照了几句,便要继续送下一家,却听方清鸿说道:“小姐,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小姐成全。”

“先生请说。”顾沫凌惊讶的回头,他自从来了之后,便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今天这是怎么了?

“敢问小姐,前些日子来的贵客可是京都梅相家的人?”方清鸿似乎很期待,也不顾男女有别什么的,紧紧的盯着顾沫凌看。

“是。”顾沫凌看到此时的方清鸿,一颗心没来由的往下沉,他想做什么?

“太好了。”方清鸿大喜,一下子扔掉扫把,激动的上前急急说道,“小姐可否替我引见?”

“方先生为何想见他们?”顾沫凌淡淡的看着,退后一步,心里更是疑惑:难道他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可是,不像啊,要是那样的人以他的才华何至于落魄成那样?

“小生一身才华却抱国无门,就是因为不识梅相的人,如今有此机会,还请小姐成全,待他日小生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定不忘小姐之恩。”

什么小生,什么小姐?顾沫凌厌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你太高看我了,我认识梅公子是真,不过却是萍水相逢泛泛之交,如今他们已启程多日,只怕帮不上你。”

这会儿,她连先生都省了。

“啊~这……这可怎么办?”方清鸿纠结的垮下了脸,似乎是极其失望般,可没一会儿,他看着顾沫凌又似有了希望,“梅公子既然肯在小姐家下榻,定然是极看重小姐的,还请小姐成全。”

“我帮不了你。”顾沫凌彻底冷下了脸,她没想到这方清鸿居然是那种无耻之徒,居然想投入梅相门下?那好吧,成全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不过,既然你如此想投靠梅相,那我倒是可以成全你,赠你进京路费如何?”

“如此多谢小姐成全。”方清鸿一愣,随即大喜,居然一揖到地,“待他日生飞黄腾达,定厚报小姐之恩。”

“不必了。”顾沫凌冷笑着,“我不过是个小小村姑,只求一家安稳康健,那些什么荣华富贵,你还是自已留着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寻梅冷漠的看着方清鸿,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此时见顾沫凌要走,才默然跟上。

倒是王西,若有所思的看着方清鸿许久许久。

“没想到这方先生居然是这样的人。”车子驶出好一会儿,寻梅才叹了口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人各有志,回去让人准备银钱干粮送他上路,也算是他这段时日尽心尽力的报酬吧。”顾沫凌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趋炎附势之辈,还送他银钱做什么?给他去跟梅相求富贵,我还不如喂路边的狗呢。”寻梅却是不满的嘀咕着,心里想着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怎么去给那人一个教训,“看他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原来是个伪君子。”

“宁可得罪真小人,也不可得伪君子。”顾沫凌叹了口气,“你我倒不怕什么,可如今我们并不只是两个人,当忍则忍吧,回去提点提点他们,莫因口舌之快给人留下把柄。”

“是。”寻梅一滞,却也不得不承认顾沫凌的话。

王西稳稳的驾着车,似是对她们俩的话置若罔闻,可上扬的唇角却显示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当然,顾沫凌和寻梅两人是看不到的,她们更不知道,回到凝萃堂的方清鸿是多么的高兴。

他亲手抱着那陶罐,欢天喜地的进了那个君子当远离的厨房,欢天喜地的生火烧锅热豆浆,欢天喜地的捧着那豆浆美滋滋的喝着,边喝还边摇头晃脑的说上几句“子曰”,就连脸上的灰渍也不去擦拭一下。

“先生。”王绮忐忑不安的跟着,他不明白先生这是怎么了,难道先生真的要走了?要去求什么荣华富贵了?“先生真的要走了?”

“走……”方清鸿满足的喝下碗中最后一口,笑道,“走哪里去?”

“先生不是说……”王绮疑惑的看着方清鸿,他虽不知道梅相是谁,可他看得出来顾沫凌前后判若两人的冷漠,他便隐约猜到那梅相一定不是她喜欢的那种人,而她不喜欢的人,只怕不是好人吧?

“那是试她的。”方清鸿得意的笑着,又回到灶前舀了两碗,朝王绮招招手,“来,这豆浆的味儿极纯正,堪称人间美味,都来尝尝。”

“试?”王绮不解的眨了眨眼,忽然笑道,“先生真的不走吗?”不跳字。

“当然不走。”方清鸿似是对王绮质疑他极不满,两眼一瞪,“你没听顾小姐说的吗?安稳康健才是至理,我没事去寻人白眼做什么?”

“可是先生不是说……”王绮还是不明白。

“你个呆子,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说不走就是不走。”方清鸿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在王绮头上敲了一下,“你给我记清楚了,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yin,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也。那等趋炎附势之态,岂是我方清鸿能为的?”

说罢,心情极好的捧着他那碗豆浆踱出厨房,找了个晒太阳的好地方坐下,美滋滋的喝他的豆浆。

222请小姐成全。

223早知如此

223早知如此

方清鸿突如其来的请求虽然破坏了顾沫凌和寻梅的好心情,不过人各有志,想明白了这点儿顾沫凌也不会太过纠结,片刻之后,她们来到王顺全住的地方时,心情已然恢复了过来。

童桦等人正欢天喜地的跟着王顺全整理砖瓦砖坯,看到顾沫凌几人过来,欢呼雀跃的涌了过来,王顺全笑容满面的跟在后面,他的老伴经过这段日子的休养,虽然伤未痊愈,精神却是不错,每每提起那时认识顾沫凌的情景,两人都是唏嘘不已,当然,对她的援手之情更是感激在心。

顾沫凌笑着打过招呼,让童桦他们自已抬了木桶下来,又去看过了老太太,问候一番便出来了。

到了醉桃源,杜七和杜八带着两三个兄弟正在商铺间巡逻,杜十一则带了人在楼上楼下的擦楼梯抹桌子,整个醉桃源打扫的纤尘不染。

“这是做什么呢?”顾沫凌好笑的看着他们,这几天她过来看到的几乎都是这样,不是杜十一带着人就是杜七他们上上下下的搞清洁卫生,“可别没开业就把桌子给抹透了啊。”

杜十一等人闻言大笑,纷纷停下手聚了过来。

“东家放心,透不了。”杜十一笑着,指了指边上的兄弟们,“这天天闲着不得劲儿,才想出个这么个招,等东家开业,他们对这些就熟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混个小二当当。”

“快过年了,就该闲着,等开了年,少不了你们出大力的地方。”顾沫凌摇了摇头,笑道,“家里刚做得的豆浆,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图个过年的气氛,大伙儿莫嫌弃。”

“怎么会嫌弃?东家连豆浆都不忘了我们,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杜十一身后的兄弟们纷纷应道,谢过顾沫凌便主动的涌出门口将车上的木桶抬了下来,掀开了桶盖,豆浆已是温热,不过也不妨碍他们喝豆浆的兴致。

醉桃源虽然没开业,但他们住在这儿灶间还是开火了的,所以,没一会儿他们便取了干净的碗出来给各人舀豆浆。

“大叔也来一碗吧。”杜十一端着碗来到王西身边。

“多谢。”王西也不客气,双手接过喝了一口,笑道,“大过年的,各位辛苦了。”

“不辛苦,东家是好人,我们在这儿过年比在家时还好呢。”杜十一咧了咧嘴,看了看王西,“我瞧着大叔有些眼熟,不知道大叔原是哪儿人?”

“边城。”王西也不在意,坦然说道,“前些年逃难出来的,你呢?”

“边城?我也是啊。”杜十一也不知说的是真是假,表现出来的惊喜让顾沫凌也不由侧目,不过,她也没在意,前些年逃难出来的人多不胜数,遇到几个老乡也不奇怪。

没一会儿,王西和杜十一两人便亲热的谈了起来,一碗豆浆喝完,他们俩已一个王叔一个十一的熟稔。

回去的路上,王西似乎心情很是兴奋,时不时的和顾沫凌两人唠上几句。

再回到顾家村村口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顾承泽等人的马队回来了。

“六哥。”顾沫凌高兴的跳下车,目光却看向一边的覃天,微微一笑算是打招呼,“路上可顺利?”

顾承泽简单提了提镇上的事,神情间似是带着些许喜色。

“六哥这次去似乎有收获哦?”顾沫凌大概已猜到什么事,不由戏谑的看着他,“可定了何时迎六嫂过门?”

顾承泽脸上一红,笑道:“过完年,请媒婆上门细议。”

“恭喜六哥了。”顾沫凌调侃的朝他抱拳祝贺。

“我若不快些,有人该等不及了。”顾承泽瞟了边上不远的覃天一看,还了回来。

顾沫凌双颊微烫,却是大方的笑着:“六哥尽管再慢些,不过,我担心六嫂会追上门来哦。”

顾沫凌并没有嘲笑人的意思,相反的,她也是极喜欢李绚的性子。

顾承泽一想到李绚追上门的事,一张脸不由更红。

这次去镇上是年前最后一次,所以带回的东西也多,一起随行的乡亲也多,等到众人散去,已是入夜。

顾沫凌等人也没了闲暇,忙着把货整理出来,他们一动手,那些丫环们更不闲着了,一时间,铺子里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路外面有个人影遮遮掩掩的接近。

“琳儿,二夫人找你了。”忙碌中,王瑾珏的丫环魏小英匆匆从院子里出来,经过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时,她不以为意的瞧了一眼,然后继续走向铺子,“鸽儿在哭呢。”

王琳儿将手上的东西小心的摆放好,才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跟着出来,她穿的和丫环们的衣服一样,衣衫还是湖蓝色的,不过却是换上了棉的,头上仍用蓝发带挽成双丫髻,来这儿后吃穿不用cāo心,又不用做粗重的活,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比在家时还精神些。

“鸽儿不是刚睡着嘛?”王琳儿倒是与其母完全不同,说话轻声细语。

“不知道呢,许是被外面的声音惊到了吧,我和二夫人怎么哄都不成,估计也只有你能哄了。”魏小英和王琳儿齐肩同行,她虽然不知道王琳儿和二夫人关系,可多少也能看得出二夫人对王琳儿的不同。

“我们快些去吧,可别哭哑了嗓子。”王琳儿闻言加快脚步,迅速走过那个妇人的身边,迈上台阶,拐进了门前的路。

那妇人似乎一直盯着王琳儿,见她过来时还往前走了几步,可是也不知想到什么,王琳儿走得近了,她反而又退了下去,目光却紧紧盯着王琳儿,直到王琳儿和魏小英进了王瑾珏家的院子,她才失魂落魄般的低下了头。

“这位婆婆,可有事?”默儿伺候完李氏,也过来帮忙,一走近就发现了这陌生的妇人,看妇人似乎很难过的样子,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上前问话。

“我……没……没什么。”妇人慌乱的摇头,想要躲开似的往外走,她这一来,反而激起了默儿的警惕心。

“可是要找什么人?”默儿挡住妇人的去路,笑着问道,“你别怕,我家小姐最是心善,你要有什么难处,不妨说说。”

“没……没找什么人。”妇人慌忙摇着手,头都要低到xiōng口了。

“那……”默儿沉吟了一下,有些明白了,想来这妇人也是可怜人,于是,她便有了主意,“你可是饿了?要不,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

“不……谢谢,谢谢。”妇人下意识的摇头,可刚开口便回过神来了,忙改了口朝着默儿点头哈腰的道谢。

“你在这儿等等,我回我家去拿。”默儿叹息的看看妇人,快步走进铺子,她并不是要回顾家去拿,而是回自已的爹娘那儿取。

王西和文氏虽住在这儿,可除了初时顾沫凌给安排的生活用品之外,后来的一切他们便坚持自已负担,便连平时吃用也是花钱买的,不再占顾家一丝便宜,顾沫凌见他们如此,也没有勉强。

这会儿文氏见默儿回来取东西,听后自然不会说什么,便取了今天新做的花馍,又倒了一碗刚做好还没出锅的热汤递给默儿。

“不够再来取。”文氏温柔的看着默儿,轻声吩咐道。

默儿乖巧的点点头,端着东西出去,正好遇到顾沫凌。

“小姐。”默儿曲了曲膝。

“默儿,你这是?”顾沫凌好奇的看看她手中的托盘,丫环们都在家里吃饭的,怎么今天默儿跑她自已家取东西了?

“小姐,那边有位外村来的婆婆似乎饿得不轻,我送些吃食给她。”默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顾沫凌顺着默儿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看,见黑黑的夜色中隐约看到蜷着的人影,便点了点头,叮嘱道:“一会儿问问她可有去处,若无,便安排她住一晚吧,这天寒地冻的露宿在外可受不了。”

“是。”默儿笑着点头,端着东西走了过去。

顾沫凌又看了几眼,便不在意的走进了铺子继续整理东西。

没一会儿,却是杨柳来请吃饭,几人才停了手,一起回家。

“谢谢,谢谢,你真是好人。”没走几步,便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顾沫凌不由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默儿身边的那个妇人。

“没什么的,谁都有为难的时候。”默儿笑着摆手,“你今晚可有去处?我家小姐说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今晚若没去处,可在这儿先歇一晚。”

“太好了,谢谢,谢谢。”妇人大喜,连连冲着默儿道谢。

这声音?顾沫凌眯了眯眼,略略上前换了个角度细看那妇人。

那妇人似乎觉察到了有人过来,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向顾沫凌,这一眼,她顿时大惊,慌乱的将空碗往默儿手中一塞,转身就要跑。

“刘氏?”顾沫凌却是看情了妇人的面目,不由错愕的惊呼出声,心里在想:她怎么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王琳儿的亲娘刘氏,此时的她哪里还有顾沫凌初见她时的浓妆,此时的她看起来更像个落魄街头的乞丐婆子。

此时,她几乎是落荒而逃,黑暗中看不清路,脚下一踉跄差点儿滚落下去,心胆俱裂之时却觉得领上一紧,整个人已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她下意识的转头,只见一个梳着双丫髻却不像个丫环的姑娘冷着脸站在她身后,拎住了她的后领。

“你跑什么?”顾沫凌走到边上,无语的看着刘氏,她就不明白了,她有那么可怕吗?

“我……我……”刘氏肥厚的唇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颤个不停,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污尘,双目中满是惊吓的看着顾沫凌。

“想让他们不好过你就只管说话。”顾沫凌警告的盯着她,直到她紧闭上嘴点头,才淡淡的说了一句,“跟我来吧。”

寻梅这才松开手,却在刘氏肩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跟上。

刘氏不知道顾沫凌的用意,却也被顾沫凌说的那一句给唬到,看了看四周,才低着头跟上。

223早知如此。

224何必当初

224何必当初

挥散了好奇的下人们,顾沫凌带着刘氏到了顾承泽院子的堂屋里,身边只有顾承泽、覃天和寻梅,可他们却也是不认识的刘氏的,所以,进了屋也保持了绝对的沉默,静静的看着刘氏。

“你来做什么?”顾沫凌也不坐下,而是淡淡的看着刘氏,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透着一抹刺骨的冷意。

“我……”刘氏哪里会忘记顾沫凌在灵堂上表现出来的冷漠,此时心里仅存的那点儿勇气也消弥于无形中,她心里再次一紧,“扑嗵”跪倒在地上,“小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你饶了我们吧,我……我这就走,这就走,你别为难绮儿和琳儿,求求你了,他们是无辜的。”

“你来这儿想做什么?”顾沫凌无视她的哀求,走到一边避开了她的磕头,淡淡的问。

“我……我没想做什么。”刘氏连连摆手,污秽不堪的脸上满是惊慌,看着倒不似作伪,“我只是想他们,我来看看他们就走,我真的没想做什么,只是……实在是饿急了……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小姐别难为他们。”

“你怎么来的?”顾沫凌不理会她,继续问道。

“我是……”刘氏怯怯的看了看边上的顾承泽和覃天,“我在镇上看到他,我就跟来了。”

顾承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后面跟了人他居然不知道?

覃天也是眼神一紧,面色冷竣,看来他也是疏忽了。

“我……我不敢跟太近……”刘氏察觉到顾承泽和覃天的目光,显得更加惊惧,低下头小声的解释着。

“寻梅,去请二哥二嫂。”顾沫凌盯着刘氏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吩咐。

“是。”寻梅一颌首,出了门。

“七妹,有事吗?”不跳字。过了片刻,王瑾珏笑着进门,目光疑惑的在地上跪着的刘氏身上转了转。

跟在后面的顾行全也是一脸纳闷的看看刘氏又看看顾沫凌等人。

“珏儿。”刘氏看到王瑾珏顿时如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扑了过去,紧紧攥住了王瑾珏的裙摆,迭声说道,“珏儿,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了,要打要骂要杀要刮都冲我来好了,别为难绮儿和琳儿,他们不知道啊,他们是无辜的,我求你了,我……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说罢便要磕下去,却被顾沫凌一脚挡住。

“起来说话。”顾沫凌皱着眉俯视着刘氏,怎么说她也是二嫂的婶子,这头还真不能受。

刘氏一愣,低头看着眼前的脚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是顾沫凌的,她忙怯怯的停了动作,却是不敢起身,只是慢慢的抬头,看着王瑾珏哭道:“珏儿,当初的事,都是那挨千刀的做的,真不关绮儿琳儿的事,现在,那挨千刀的也得了应有的下场,绮儿和琳儿也是有心想赎罪,看着都是自家姐妹的份上,你好歹别为难他们,我这次来,也不是想做什么,我……我没地方……没地方去了……呜呜……”

王瑾珏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人,整个人有些石化了,一进门便遭遇这莫名其妙的闹剧,她一直有些蒙蒙的,直到此时她才看清楚面前跪着的人是谁。

“你来做什么?”顾行全也是这时才看清这妇人是谁,不由沉下了脸,他现在已经完全知道王瑾珏遭遇的事,心疼妻子之余也对刘氏嫌恶到极点,此时,不由上前一步,将王瑾珏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刘氏。

“我……我只想见见一面,最后一面。”刘氏说罢,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二嫂,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顾沫凌看也不看刘氏,只是站在王瑾珏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然后转向顾承泽等人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顾承泽和覃天也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她的用意,便点了点头跟着一块儿到了院子里。

“小姐,那人是?”寻梅很疑惑,小姐一向温和,怎么会让那妇人这么怕她?显然是做了什么让人惊惧的事。

“二嫂的婶婶。”顾沫凌叹了口气,看了堂屋一眼,“不管二嫂什么决定,今晚是不可能让人走了的,你去安排间屋子,让人准备套衣衫和热水,好好安顿。”

“是。”寻梅收起惊讶,很快便明白顾沫凌的想法,径自去安排。

顾承泽仍有些惊讶的看着堂屋,那样子似乎还不相信那个妇人是王瑾珏的家人似的。

半晌,他才喃喃的说道:“原来上次你们带回来的那对兄妹是二嫂的弟妹。”

顾沫凌点点头,不过这究竟是王瑾珏的私事,她不方便多解释什么,便转了话题:“梅公子走那天似是收到什么消息,来不及等你们回来,他让我转告你们一声。”

顾承泽只是点头,该走的总会走的,所以对他们离开他也不觉得什么意外。

倒是覃天,神情有些凝重:“他可说了什么?”

“说是家中有急事,走之前留下这个,说是多事之秋留着有备无患。”顾沫凌主动取出梅若颜给的络子递给覃天,她可不希望覃天以后从别处知道对她心存介蒂。

覃天接过,细细看了看那玉葫芦,笑道:“你留着吧,也许将来真能用上。”

顾沫凌盯着他看,不说话。

“怎么了?”覃天柔柔一笑,将络子放回到她手上,“这东西许是比那玉环管用,你好好收好了。”

“哦。”顾沫凌见他不介意,心里反倒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便不说话将络子又装了回去。

覃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而不语。

“姑爷,六公子,七小姐,老夫人催你们过去呢。”杨柳快步穿过院门,看到三人忙说道,“饭菜都凉了。”

“来了。”顾沫凌侧头看看堂屋,也看不到里面此时的情景,心想着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一定能解决,便点了点头,准备先去吃饭,“杨柳,你在这儿守着,别让人进去打扰,有什么事及时来告诉我。”

“是。”杨柳点点头,留在院子里。

顾沫凌几人回到正中间的院子,李氏等人都已等着了,听到脚步声,李氏有些埋怨的说道:“凌儿,都这么晚了,怎么也不知道先吃饭呢?你自已不吃也就算了,怎么让女婿也跟着挨饿?”

李氏说的坦然,可顾沫凌听得却是心头起涟漪,女婿……这都没成亲呢,没得让人听了笑话,她不由自主的脸红,凑到李氏身边:“娘,你偏心也不能这样偏的,这一屋子的人等着,你怎么就帮他一个。”

“七妹说的是啊。”顾承泽也起哄,“娘,你儿子我还饿着呢,你怎么就只顾着女婿呢?”

“瞧瞧你们俩个,娘一张嘴可说不过你们俩个。”李氏笑道,“菜都凉了,还不过来吃饭。”

“妹夫坐这边。”顾行英笑着,上前拉过覃天,将他按坐在顾言生身边,一转头便没见到顾行全,不由惊讶的问,“刚刚还见到二哥和二嫂,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二哥二嫂有事呢,一会儿让人给留着饭菜。”顾沫凌一笑带过,那边怎么处理还得看王瑾珏怎么想,以她看一时半会儿只怕是决定不下了。

寻常百姓人家没有高门大户那么多规矩,所以,他们家也只是分成男女坐了两桌,吃饭时也不会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倒也是其乐融融。

女人们吃饭总是比男的快,顾沫凌等人吃过了饭,那边他们还在喝酒闲话。

顾言生不胜酒力,却也端着酒杯侧头和覃天说着话,他对这个女婿似乎很满意,每次覃天留下吃饭,他都这样陪着酒笑得极开心。

覃天虽然少言,却也不是那种木讷的人,所以和顾家人相处的也颇融洽自在。

“小姐,二夫人请你过去。”正说话间,杨柳回来了。

“二全和鹊儿她娘做什么去了?怎么都不过来吃饭?”李氏听到不由再次问起。

“娘,二哥正忙着呢,我先过去,一会儿回来再和你说。”顾沫凌笑着安抚李氏,一会儿还是看二嫂想不想说,这里面涉及的毕竟事关二嫂亲娘的名誉,不是能拿来嚷嚷的。

李氏点了点头,也没多想什么,只以为是外面的事。

回到那边院子,刘氏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的污尘差不多被她的泪水洗净,显出她腊黄粗糙的脸和微微发白的唇。

“七妹,我想让她留下来,你看可好?”王瑾珏眼圈微红,说话也有些疲惫。

“二嫂想怎么做,只管做就是,我肯定支持。”顾沫凌笑笑,“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还有以后,我只希望二嫂以后能放宽心好好的就成。”

说的这么白,王瑾珏哪里会听不懂?

“你瞧,我说了七妹一定会支持你的,还有爹娘,他们不会介意以前的事的,再说了以前的事又不是你的错。”顾行全叹了口气揽着王瑾珏的肩,“相信岳父岳母泉下有知,也不会想看到你烦心那些事的,再说,做错事的人现在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

“嗯……”王瑾珏捂着嘴伏在顾行全xiōng前失声痛哭。

顾行全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王瑾珏的背。

刘氏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

顾沫凌看了看她,淡淡的说了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刘氏头更低了,嚅嚅的回道:“小姐说的是,是我们错了。”

“我二嫂心善,对你们狠不了心,不过,你留下之后最好给我安安份份的重新做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顾沫凌一想起刘氏以前的气派就心里来气,便板着脸趁机教训她。

刘氏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不敢有半点儿反驳。

“行了,大过年的也懒得说你什么,你跟我来吧。”顾沫凌见她这样,反倒没了兴致,她转身朝着顾行全两人说道,“二哥二嫂,刚刚娘还在问呢,你们还是收拾一下快些去吃饭吧,我带她去安排。”

说罢,带着刘氏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仍沉浸在伤心中的王瑾珏。

224何必当初。

225第一个团圆年

225第一个团圆年

一夜之后,王瑾珏独自走进了李氏的房间,直到吃中饭的时候,两人才眼睛红红的相携出来,便是跟着后面的顾言生也红了眼眶低了头。

顾沫凌心知王瑾珏这次是真的想开了,主动和爹娘交待了她的身世,至于怎么说的却不是重点。

刘氏也被王瑾珏重新安排在了王琳儿一个房间里,这让刘氏大是意外,也让王琳儿做事更卖力。

王瑾珏放开了心结,笑容也明媚了许多,对王绮和王琳儿虽没有太亲近却也没有初时的故意冷漠,眼见这几日便是过年,她便拿原先顾沫凌送她的布料给刘氏和王绮兄妹一人裁了一套衣衫,让他们自已拿去做。

刘氏平时虽然好喜懒做指手划脚惯了的,可一手绣活却也不赖。

这个插曲便如小石子投入湖中般,只激起了小小的涟漪便又被淹没在欢乐的氛围里。

顾沫凌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年,便显得有些兴奋,竟显出几份孩子习性,和谷儿等人放鞭炮,看顾行英做大红灯笼,看嫂嫂们剪窗花,兴起时便自已动手写春联,她的字虽然好,可写出来的毕竟太秀气,不如覃天写的大气,于是,她又抓着覃天写了许多许多的春联才放他回去,覃天也乐在其中,若不是还未成亲不便在这儿过年,他还真无所谓回去不回去了。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崭新崭新的门神和窗花,杀**宰鸭洗菜烹制,忙得不亦乐乎。

这规矩顾沫凌倒也知道,大年初一是不能动刀动火的,所以在年三十这一天必须将该洗的洗好该切的切好该做的全做好。

一家人都在忙碌中,顾沫凌也不好意思再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便四下走动想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可是溜达了一圈,要么就是她不会的,要么就是不让她动手的。

王瑾珏陪着本氏在准备红包,杨二春和徐翠英在厨房忙碌,寻梅也在给丫环们帮忙,看来看去也只有她最闲,她不由叹息。

“姑姑,今天要高兴。”不料她气还没叹完,就被鹊儿指证,顾沫凌一听不由乐了,俯身看着捏了捏鹊儿红扑扑的小脸蛋,鹊儿和莺儿俩个今天都穿了一样的红红的小袄小裤,梳着双丫髻,看起来极是可爱。

“鹊儿知道今天为什么要高兴吗?”不跳字。顾沫凌见左右无事,干脆放弃了找事做的心思,牵着两个小人儿坐到院子的石凳上,干脆晒起太阳来。

“知道,今天是过年,我娘说今年是我们家最好的年,要高兴。”鹊儿糯糯的说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可人。

“我娘也说今天要听话,要说高兴的话,姑姑,你刚刚干嘛叹气啊?”莺儿坐在顾沫凌另一边,小手挽着顾沫凌的手臂,好奇的问。

“姑姑没叹气啊,姑姑不是帮不上忙无聊的嘛。”顾沫凌一手揽一个,笑得极舒心,和听话的孩子们待一块就是省心。

“姑姑,今天不可以说不的。”鹊儿一本正经的看着顾沫凌,觉得她说错话了。

“姑姑,今天也不可以说没的。”莺儿在另一边也不甘示弱的纠正。

“那鹊儿莺儿觉得要怎么说呢?”顾沫凌直乐,没想到她这么大一人被两小娃儿教训了。

“不知道。”鹊儿莺儿想了想,不约而同的说。

“瞧,你们俩个比我说的还多哦。”顾沫凌哈哈大笑。

鹊儿莺儿一听,还真是,又不约而同的拿着小手捂住自已的嘴巴,那模样儿说不出的可爱。

“七妹,你在这儿啊。”顾承泽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面粉。

“六哥,你这是?”顾沫凌又忍不住笑,就连边上的鹊儿莺儿也指着顾承泽的脸笑个不停。

“我想给爹娘做一顿好吃的年夜饭,七妹可有事?来帮忙吧。”顾承泽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头抹了抹脸,笑道,“鹊儿莺儿要不要玩?”

“要。”小孩子一听玩哪里会拒绝,于是,几人跟着顾承泽到了厨房。

五个院子都有设置厨房,只是一直以来一家人都在一块儿吃饭,所以,便启用了李氏所在院子的厨房,比起当初的狭窄,这儿便宽敞多了。

此时,厨房里有不少人。

杨二春和徐翠英掌厨,几个丫环帮忙,屋里已是热气腾腾的。

“鹊儿莺儿到外面玩去。”杨二春一见两个小家伙便要赶人。

“六叔带我们来的。”鹊儿指了指顾承泽。

“没错,鹊儿莺儿是来给六叔帮忙的。”顾承泽笑着,将两人抱到案桌边的长凳上,案桌上已摆了揉好的面粉,放着好多碗调好的饺子馅,显然顾承泽刚刚做的,怪不得他脸上还有面粉。

顾沫凌惊讶看着他,刚刚她转到这儿的时候,他还不在呢,现在桌上居然多了这么多东西,那面团居然还有好几种颜色的。

“我别的不太精,对吃的不是我吹牛,一试就知道怎么什么做的。”顾承泽得意的一笑,指了指那面团,“这味三色饺可是客云来的招牌菜之一,我们的醉桃源开业,将来少不得也要上这么一道,只是,与他们一样未免落俗,多一色又不好听,所以我便想做个五色饺,可做来做去只有这四种,七妹去过的地方多,比我见得多,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

“六哥,你知道怎么做?”顾沫凌看着桌上那五团面粉,笑道,“这是菜汁、红豆、黑豆、玉米调的吧?”

“没错。”顾承泽一听兴奋的看着她,“七妹也会?”

“我会吃。”顾沫凌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会做。”

“会吃就行,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顾承泽并不介意她会不会做,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知道这个妹妹会功夫有点子就是女红厨艺不怎么样,当然了,有寻梅那样的跟在身边,她压根儿就不用这些犯愁。

“六哥干嘛纠结这个,这桌上不是已经有五种了嘛,这不加东西的难道就不是饺子吗?”不跳字。顾沫凌失笑的看着有些急切的顾承泽,没想到他对这些还这么感兴趣,看来以后她不用担心醉桃源了。

“对啊,我怎么就忘记这个了。”顾承泽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他一心想着加什么变成什么颜色,居然忘记了饺子的本来面目,不由笑道,“还是七妹有主意。”

顾沫凌听罢不由哑然,桌上明明摆着五种,他非纠结还有什么能上色的,估计这屋子里没看出来的也只有他一个吧。

“六叔真笨。”鹊儿左瞧右瞧,突然冒出一句。

“鹊儿不可以这样说你六叔。”杨二春忙瞪了她一眼。

顾承泽却不在意,哈哈笑着在干面粉上一点,顺手便在鹊儿莺儿鼻子上抹了一下:“鹊儿说的对,六叔是笨了。”

“乱说,六叔才不笨呢,六叔和七姑姑一样聪明一样厉害。”莺儿却对鹊儿的话有意见。

“七妹,瞧这菜单。”顾承泽又是大笑,摸了摸两个小侄女的头,从边上取了一张纸递给顾沫凌。

“六哥,我又不懂怎么做菜,帮不上你呀。”顾沫凌接过,却不敢吹牛,她是知道不少好吃的,可她又不会做,更不会像他那样一尝就知道怎么做。

“你先瞧瞧吧,这单子上可不单是今晚的年夜饭,也是醉桃源的菜谱,过年之后,醉桃源不是也该开业了嘛,我这次去镇上,已请了两位老厨子和两位帮厨,掌柜的还有账房先生我也都请好了,开年之后他们就过来,你这个做东家的是不是也该紧一紧,好好想想这些了?”顾承泽说的却是正事。

顾沫凌听罢,不由汗颜,自从六哥接手之后,她确实是惰性作怪对那边的事有些不闻不问了。

单子上陈列的许多菜,其中还有不少菜名被圈画了起来,顾沫凌一瞧,瞧见年年有余、什锦太平燕、年年糕、五色平安饺等菜名,便知道顾承泽花了大心思。

顾沫凌当然不会有异议,便将自已仅知道的告诉顾承泽,两人一边讨论,一边做菜,顾沫凌也就说的时候多些,这屋子里哪个都比她有经验,而顾承泽虽然会,但毕竟不是专业,难免会有些手忙脚乱的,一边还有鹊儿莺儿时不时的笑话他们几句,一时间,厨房里笑意融融。

总算,将一桌子菜能拿出手,已近黄昏。

堂屋里摆上四方桌,摆上菜肴点上香烛,顾言生领着一家人先祭祖先,祭罢之后,撒去香烛,将菜肴换了个方向,丫环们便将其他菜也端了上来。

堂屋里摆了三张桌子,丫环小厮护院却又在别处支了两桌,顾沫凌看着屋子里满满的人,看着李氏一直笑着的脸,心里突然一痛,想起了自已的母亲,笑意便滞在了脸上。

往年都是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如今又没了自已的陪伴,母亲岂不是更孤单?

顾沫凌的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挂念过母亲,一会儿想着她有没有做年夜饭,一会儿想着她会不会想自已,一会儿又想着她会不会伤心落泪,一会儿又想着她是否还在做那引以为傲的职业。

“七妹,怎么了?”一家人都落了座,王瑾珏却反现顾沫凌低着头站在门后神情说不出的哀伤,不由吃了一惊,忙小声提醒她。

“没什么。”顾沫凌回过神,压下心头的那抹痛笑着掩饰道,“只是有些感概。”

王瑾珏看了看她,心里虽仍有疑惑,但也没再问什么,便拉着她入座。

225第一个团圆年。

226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226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除夕夜,顾沫凌并没有喝太多的酒,却醉意醺然,她如一个孩子似的攥着分到的“压岁钱”倚在李氏的身边,看着李氏的笑脸,品着这一刻的温馨亲情,感动与牵挂在心底交织。

顾承泽的心情也与顾沫凌没什么分别,十六年来第一次和自已的家人一起过年,他说不起的兴奋,顾沫凌能倚在李氏身边,可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意思那么做,于是便陪着顾言生和哥哥们一杯接一杯的喝。

午时交接之时,喝高了的顾承泽和顾行英两个抢着点燃从镇上带回来的烟花,虽然没有顾沫凌前世见到的那般灿烂绚丽,却也映红了整片山,让众人心潮沸腾。

燃放了爆竹,一家人才各自回去歇息,顾沫凌迷迷糊糊的躺着,一会儿似是看到母亲绝望的目光一会儿又似回到了小时候母女俩开心的庆新年看春晚,一会儿又似听到李氏温柔的说话声,一会儿又似身体在烟花爆竹的绚丽中。

“嘭~啪~”三声响过,顾沫凌清醒过来,已是满室光亮,她听到院子里李氏笑盈盈的说话声,也听到旁人互相恭喜发财的声音,心头的纷乱顿时消弥殆尽,温暖的踏实感取而代之。

顾沫凌微笑着起身,换上新装,杨柳听到动静已端着热水进来了,还稍带了一个空木桶。

传说,大年初一是扫帚生日,这一天不能动用扫帚,否则会扫走运气、破财,而把“扫帚星”引来,招致霉运,假使非要扫地不可,也须从外头扫到里面,这一天也不能往外泼水倒垃圾,也是怕因此破财的意思,所以大年夜用过年夜饭之后便要扫除干净,年初一不出扫帚不倒垃圾,用过的废水都得倒在桶里,当日不外泼。

顾沫凌洗漱完毕换上浅紫色新衫便下了楼,今天大哥和五哥家要去各自的岳丈家拜年,三姐家也会过来,她也想去给顾一凡拜个年,除了他们,她还想到醉桃源和王顺全那边看看,总之,她要好好体会拜年的乐趣。

院子里,已摆上了一张迎接新年各路神供的供桌,摆放着香炉和各类素果蜜饯清茶,来往的人都远远的绕过桌子。

李氏坐在王瑾珏家的院子里,正和几个来串门的人说话,王瑾珏和默儿在边上端茶倒水递蜜饯,见到顾沫凌过去,那几人不约而同的笑:“七姑娘来了。”

顾沫凌听罢尴尬不已,不知从何时起,无论老少老论近邻远亲都唤她七姑娘,她虽已有些习惯,可还是有些不太自然,所以,打过了招呼,她便躲到堂屋吃早点,吃完便拉着寻梅出门开始拜年。

不过,她要拜访的人也不多,所以初二之后,她几乎每一天都睡觉睡到自然醒,之后不是在家陪着李氏便是带着童桦和谷儿信娃他们到处玩。

谷儿自从初一来拜年便和两个妹妹一起留了下来,杨石在村里请了一位中年妇人给顾秋菇当帮手,准备将谷儿芽儿麦儿送到顾沫凌这儿进学。

顾沫凌带着他们玩,当然不是瞎玩,而是就地取材即兴发挥,爬山玩弹弓打水漂,谁输了就得为大家服务一天,这个服务当然也不会是帮大家洗衣做饭什么的,就是在玩的时候负责后勤而己。

几天下来,不仅是童桦等人玩得高兴,便是村里的孩子们也整天跟着后面跑,家里的大人一开始还担心他们,可后来见是顾沫凌等人带着,反倒高兴之极,认为跟着她总能学点儿什么。

顾沫凌当然不知道这些,她只是想尽情的难得的享受这些乐趣,因为过完年之后,她便不能这样随性了,她将是东家,再说了,今天很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新娘呢……

想到覃天,顾沫凌便忍不住叹息这个时代的落后,要是像前世那样多好啊,随时能电话联系企鹅联线网络见面什么的。

光yīn便在这快乐又带着牵挂的情绪中流逝,很快便到了正月初八。

这一天,并不是什么大日子,却是个好日子,市集和茶棚也要重新开市了,便是家里的铺子和凝萃堂也要重新开始营业。

重新开市也要小祭土地求一年兴隆,所以,一家人便分头行动,家里的就交给了王瑾珏等人,市集里由顾承泽他们去,茶棚则仍有顾行正主持,而凝萃堂却是顾沫凌亲自去。

说真的,顾沫凌真的不想去凝萃堂,自从那次知道方清鸿有意投靠梅相之后,她便不愿意再去那儿,今天出门之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找别人去代,反正也不是大事,不是非她不可的。

可转念一想,凝萃堂怎么说也是她的,那方清鸿也不过是她们家请的先生,她为什么因为他在就不去自已的凝萃堂呢?没必要么。

来到凝萃堂,王绮等人已准备好了香案,这儿与市集和铺子不同,虽只是私人培养人才的地方,可也少不了要祭祭孔圣人,所以,祭完土地之后也要祭孔子像。

祭土地的礼仪,路老极熟,可祭孔子他却是外行,所以,他与方清鸿便分工合作,各自分派了任务。

“方先生。”各项礼毕,孩子们都进了课堂,顾沫凌拦住了方清鸿,虽然不怎么情愿,可他在这儿一天总是得以先生称呼的。

方清鸿坦然的顾沫凌,神采奕奕的笑着:“东家有何吩咐?”

“先生准备何时起程?”顾沫凌直接将他的精神焕发视为他枉想荣华富贵的兴奋,她淡淡的看了方清鸿一眼问道。

“东家此言何来?”方清鸿极惊讶的看着顾沫凌。

“先生年前不是准备进京寻前途的吗?”不跳字。顾沫凌微微一笑,存心不让方清鸿打太极,“莫非先生另有打算了?”

“东家明鉴。”方清鸿也不觉得什么不好意思,径自笑道,“我确实另有打算了。”

顾沫凌不由一滞,没想到他还挺大方,直接承认了,那她接下来该说什么?

“此地山清水秀地灵人杰……”方清鸿也没有等她说话,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只是他一开口便让顾沫凌直接无语了,这什么山清水秀地灵人杰怎么那么耳熟?

不过,说心里话她还真的不得不承认这大山里是藏龙卧虎的好地方,像覃天他们,像默儿的爹娘,像方清鸿,都不是寻常的人。

“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所以我决定了,继续留下来,在此教书育人,也不枉这满腹经纶……”方清鸿还在继续。

顾沫凌这回听清了,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难不成他觉得投靠梅相是大丈夫该为的?还是觉得留下来做点儿什么再去讨好梅相是该为的?

“不知先生所说的有所为是指什么?有所不为又是什么?可否赐教?”顾沫凌语气更淡,如果他真是崇拜梅相那样的势利小人,那么,她也不必再拿自已的银子去养奸佞的爪牙,要知道,那可是覃天的对头,也就是她的对头。

在顾沫凌心里,她早已很自然的将自已和覃天放在了同一阵线上,夫唱妇随嘛,她理所当然的那么想那么做了。

“子曰……”方清鸿又提子曰,顾沫凌情不自禁的微颦了眉,正要说话,却听方清鸿朗声笑道,“东家如此聪慧之人,我还是不班门弄斧了吧,学生们等久了,我就不奉陪了,东家自便。”

说罢,便朝顾沫凌微微拱手,绕过她进了课堂,课堂里,虽然先生一直没出现,可孩子们还是规规矩矩的坐着,或习字或看文,没有一个开小差。

谷儿和芽儿麦儿也正式加入了他们,此时也是认认真真的学着。

顾沫凌对方清鸿前前后后的转变极是疑惑,她还在想他所说的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她的理解中,她一直觉得这话的意思是指一个人做事要讲原则,有些事情要努力去做,有些事情不能去做。

可是,他的原则是什么?

杜林他们都说梅相是奸佞,害死覃家满门忠烈,从她的角度来说,杜林他们是她所熟识的,覃天更是她的未来夫婿,所以,她与梅相便成了对立面,所以她便一直对梅相是奸佞的说法深信不疑。

那么,巴结奸佞、为奸佞做事是君子该为的事吗?

阳光暖暖的倾在身上,驱散了山间的寒意,课堂里响起孩子们整齐的读书声,顾沫凌站了一会儿,面色沉静。

好半晌,读书声稍停,方清鸿抑扬顿挫的讲解声响起,从一句话的含义旁征博引的讲过为人的道理讲到生活中如何为人处世。

顾沫凌突然间有种感觉,觉得他前一次的那番话似乎是戏言。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微颦着眉,顾沫凌缓步出了凝萃堂。

“凌儿。”覃天温柔的呼唤声在前面响起。

顾沫凌有些混沌的心神忽的清明,她停下脚步,抬头去看。

只见覃天和杜林并肩站在路上,正看着她微笑,杜林的脸上虽然多了些风霜,可神采奕奕极是精神。

“林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沫凌惊喜的看着杜林,真心的觉得高兴。

226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227才子佳人惹的祸

227才子佳人惹的祸

“林叔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顾沫凌有些嗔怪的看着覃天,自从年前他回去之后,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心里便不自觉的有些埋怨,此时看到杜林,她便有了光明正大说得出口的责问。

“东家冤枉他了。”杜林爽朗的大笑,主动替覃天解释,“我也是昨天晚上才到,今天一早不就赶着来给东家拜年了嘛。”

“林叔一路辛苦了。”顾沫凌瞟了覃天一眼,不理他,径自朝着杜林问,“可有收获?”

“有。”杜林的答案爽快的让顾沫凌惊讶,他见她那样子便笑了,“东家这是要去哪儿?可是要回家?”

顾沫凌点点头,快走两步来到他们边上,边走边说:“正好,我这儿还有些事要与你们说。”

顾沫凌要说的便是方清鸿的事,刚才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方清鸿用意何在,便想着告诉覃天,让他去细查一下方清鸿的底细,虽然这样做有失磊落,可是万一方清鸿真的有心巴结梅相,那他的存在对他们便是个威胁。

处得那么近,日子久了难免会被他查觉到些纰漏,而最让她觉得憋屈的是:他若是有心巴结梅相为他们所用,与她对立不说,她还得花钱养着。

越想那个可能她心里越觉得不舒坦。

“林叔,你说我要真那样做,他得了便宜会不会还要笑话我傻?”顾沫凌走在杜林的另一边,边走边说起自已的发现。

“哈哈,东家怎么可能会是傻的?以我看,寻常男子都不如东家有主意呢。”杜林听罢不由大笑。

“林叔快别取笑我了,我自已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着呢。”顾沫凌被笑得赧然,她是不傻,可是她不会那些斗来斗去的啊,她比别人多的优势无非就是见识过五千年沉淀后的精华,也仅仅是看过而已。

“他说的应该是试探你的。”覃天微笑着侧头看她,他比杜林高出半个头,站在另一边也不费力的便能看到她的侧脸,“他若有心巴结梅相便不会在这儿了,身为两榜进士,稍稍低头便能仕林坦途,他却落难至此,你想想便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

“两榜进士?”顾沫凌顿时睁大了眼睛,方清鸿还这么大来头?

覃天笑着点点头,说道:“金銮殿初次朝圣便将矛头直指梅相,他如今还能保有性命,已经是大幸了。”

“这么说,他真是试我的了?”顾沫凌叹了口气,“他不会以为我和梅相是一伙儿的吧?”

“应该是了。”杜林微笑,点出事实,“梅相的嫡孙都住到你家了,他怀疑你不也正常的嘛,若不是我们知晓你,只怕也会怀疑你和他们早一起的。”

“我哪儿知道他会那么做?”顾沫凌无奈的抿了抿嘴,解释道,“至今为止,我还很疑惑他的用意,他说不会伤害顾家村一草一木,可那日来我家时却也话中有话,摆明了就是不让他住他就在顾家村外对我家人动手。”

“兴许是因为居士的原因吧,据说梅相对隐凡居士极是敬重,每每相遇都执晚辈礼。”杜林显然对梅相的事极是了解。

梅相居然对师父执晚辈礼……顾沫凌有些不敢相信,她的师父究竟是什么人啊,居然受梅相敬重,难道师父也是……

顾沫凌想到这儿不由暗责自已太不应该,居然怀疑起师父的为人来了,随即便抛开那些纠结不清的问题,转移话题朝杜林问起此行有什么好玩的趣事。

杜林也配合,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顾沫凌家,在堂屋坐下,摒退了所有人,杜林才说起此行的收获。

那次伤略略好些之后,杜林带着人便往郯城赶,他们也并不是一味的赶路,而是每到一处便派人收集当地的大小事,尤其对这些年来外来人的分外注意,没想到这样一路打听,在江湛时居然还真打听出一些眉目。

“据说,十几年前有对年轻夫妻在江湛附近落脚,那妇人的容貌模样听来似乎和五小姐极像,只可惜,我们在那一带暗访数日,也没能再找到别的消息。”

“五小姐?”顾沫凌好奇的问。

“是,五小姐便是少主的小姑姑。”不知为何,提起这位五小姐杜林竟收敛了笑意,继续说道,“这五小姐是柳姨娘所生,原本以覃家那样的家世地位,五小姐虽是庶出,却也能觅一门好亲事,可谁知道,五小姐竟看中了一寒门书生,执意下嫁,这小姐书生的美谈自古便有,覃老爷也不那等势利之人,见那书生长得一表人才又是长华横溢,便也松口允了,可谁知,竟因此引狼入室,弄得满门抄斩……”

“难道是那书生做了什么?”顾沫凌惊讶的问。

“没错。”杜林怒目圆瞪,好一会儿才平复了些,握了拳搁在桌上继续说道,“成亲后,老爷有意栽培姜岩,便将他夫妻俩接入府中,那姜岩初时甚好,极得老爷的欢心,便允他出入书房以阅书籍,谁知时日不久,那姜岩便露了本性,他虽有才华却为人惫懒,自视已是覃府贵婿,入仕当官已是手到擒来,所以便做出些轻狂的事来,老爷得知后也责难了几次,没想到就那几次让姜岩心怀愤恨,加上梅党的有意拉拢,唉……”

“后来呢?”顾沫凌追问着。

“后来,老爷出事后,姜岩却得梅相护佑安然无恙,而我们覃家也只有五小姐留得性命。”杜林似是想起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黯然摇头。

“那五小姐应该在京都才对,怎么会到了江湛?”顾沫凌听出不寻常来,姜岩巴结梅相助纣为虐,那现在应该在京都享受荣华富贵才是,怎么五小姐又出现在江湛了?

“我们在这边安定下来后,才得知五小姐被姜岩害死了,那衣冠禽兽竟……不顾夫妻情谊,将五小姐尸骨弃之乱葬岗,又另娶了梅相的次女为妻,那梅若素便是姜岩和梅小姐的女儿,梅若颜却是姜岩妾生子。”杜林语气极淡的说着梅若颜和姜岩的关系,脸上带着厌恶。

“好复杂。”顾沫凌咋舌,这绕来绕去的,梅若颜居然和覃天还有些沾亲带故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该怎么称呼,顾沫凌侧头去看覃天,见他紧抿着唇脸色yīn沉,不由叹了口气,也是,任谁遇到这些事也高兴不起来,“既然五小姐已故,那你们怎么又说五小姐在江湛?”

“也许五小姐贵人多福,不管那妇人是不是,我们都要一探究竟。”杜林叹了口气,又说了一番话,两人才起身回去,他刚回来,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顾沫凌过年后虽是第一次见覃天,不过见他有事便没有多说,而是将两人送出门。

铺子外面,文氏正帮冬菇晾晒着今天新收回来的干货,蓝色的布衣荆裙整齐洁净,发黄的长发用蓝色布巾挽起,脸色虽然依旧蜡黄,唇间却已多了一抹血色,她微笑着侧头和冬菇说着什么,冬菇边听边点头。

过了一会儿,青青从铺子里又抱了个竹篓出来,加入她们的聊天。

文氏帮着一起将竹篓里的东西取出来晾着,不经意的一抬头,便看到了上面顾沫凌等人,突然间,她明显的一愣,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和冬菇说了些什么,便转身进了铺子。

“那妇人……”杜林疑惑的看着文氏消失。

“林叔,怎么了?”顾沫凌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惊讶的侧头看他。

“东家,那妇人是?”杜林似乎对文氏很感兴趣。

“那是默儿的爹娘,年前跟着一起来的。”顾沫凌没在意,以为杜林见到生面孔才这样问,便简单介绍了一下。

“默儿?”杜林出去的早,自然也不知道默儿是谁。

顾沫凌便又介绍了一下默儿是谁,只是没想到,杜林似乎对这文氏极感兴趣,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提,弄得覃天都觉得奇怪。

杜林这才发觉自已有些失态,便讪讪一笑,摆着手掩饰过去,只是出去时仍是向铺子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

杜林带着疑惑离去,顾沫凌也没有在意,便接着去忙别的事,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文氏正坐在自已的房里发呆,身边仍只有王西陪着。

王西现在帮着顾沫凌他们赶车,只是今天车子让寻梅赶走了,他便留在家里收拾屋里屋外,这屋子虽小,却也被他收拾得像模像样,颇有些家的感觉。

“小……你怎么了?”王西看到文氏进了屋便坐着床边一动不动的发呆,不由担心的上前,双手在衣襟上抹了抹,才小心的贴上文氏的额头。

“刚刚有个人,那么像一个人……”文氏忽然间有些激动,一把抓住王西的手,声音却压得低低的,“你记不记得大哥身边一个叫杜林栋的人?”

“他?”王西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显然是记得那人。

“没错,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真的好像。”文氏急急的说道,“难道……难道顾家的姑爷……就是……就……”

“不会这么巧吧……”王西不敢肯定,却也有些犹豫,难道真是?

“他叫覃天,覃天……那个人……”文氏的泪水没有预警的滑落,她紧紧的攥着王西的手,哀求的看着他,“你帮我打听打听好不好?打听一下那人叫什么?如果……如果……他真的是,那就是天不亡覃家,我们大仇有望了……”

“你别急,我这就去。”王西手足无措的安抚着文氏,连连答应,“你别担心,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东家小姐不是那些人一伙的,就能安心在这儿住着,总有一天……”

“你快去。”文氏点着头,泪水却是不可抑制的不断掉落。

王西还要安抚她,却被她推向门边,只得不放心的走了。

227才子佳人惹的祸。

228来历不明

228来历不明

山村里的上元节虽不能和大城市里的比,却也有其独特的庆祝方法,在这一天,各家各户都动手扎竹灯,准备香烛纸钱,这些灯,是要给祖先们看的。

顾沫凌原先只知道中元节是鬼节,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鬼……不,是祖先们也要在上元节看灯节。

顾行英告诉她,过世的人用的是白灯,而生坟用的却是红纸糊的灯,所谓的生坟便是在世的人已造好的坟茔。

灯架用的是竹子,将竹子中间破成四根,再用短木棒支撑开,在破开的竹子底部放上泥,用于安放蜡烛,灯的四面用纸糊上,只留下一小面口子。

这蜡烛和纸在平时是人们舍不得用的,可这时却拿了出来,为的就是想求先人们护佑。

顾沫凌对这些一笑置之,不过她还是入乡随俗的让五哥给师父也准备了一盏。

近黄昏时,家家户户便出动了,一时间,平时冷清的祖坟地人来人往。

顾沫凌和寻梅跟着哥哥们一起,先祭过了祖先才来到顾一凡的墓前。

只见,墓碑前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个放着糕点的小盘子,边上还摆着一个酒葫芦,葫芦底下还压了一张白纸。

顾沫凌和寻梅惊讶的互视一眼,上前取下那白纸,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的竟然是一遍祭文。

“老友?”顾沫凌倒吸口冷气,自从司瑜那次威胁要挖开顾一凡的墓之后,她和寻梅便隔三差五的轮流来这儿看看,昨天寻梅才来过,也没见提及什么异样,这些东西又是怎么来的呢?当然了,让她惊讶的并不是这些东西的由来,毕竟这么大的山,过来几个人不为她们所知也是极简单的事,她惊讶的是这人如何知晓师父在这儿?

“青山老道?”寻梅也是极惊讶,她站在顾沫凌身边,凑着头看好祭文,见落款处写着青山老道几个字,不由皱眉,“谁是青山老道?看着不像是自称啊?”

“一个居士,一个老道……”顾沫凌疑惑的低语着,一目十行的扫过那祭文,看那意思倒不是有恶意的,反而透露着浓浓的伤痛。

“居士究竟有多少事是我们不知道的呢……”这会儿,连寻梅也忍不住嘀咕了。

“沫凌啊,在看什么呢?”顾一尘带着人过来,见顾沫凌和寻梅两人站着墓前一动不动,便笑着问道。

“没什么呢,正准备给师父上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顾沫凌闻言,转头笑了笑,将手中的祭文交给了寻梅,这些东西,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寻梅将祭文收起,吹起火折子点燃。

顾一尘被顾行东扶着,走到边上时,那祭文已烧成了灰烬,飘散在微风中,落在顾一凡的坟茔上。

“把灯立在墓碑前然后烧些纸钱磕几个头就行了,其实啊,你们俩就是不做这些,你师父也是知道你们的孝心的。”顾一尘站在墓碑前看着那字,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一凡啊,你有个好徒弟啊,再过不多久,她的醉桃源便开业了,你在天有灵,要好好保佑她,不图财源滚滚来,也要保她生意兴隆、诸事顺心才好。”

“谢大伯公吉言。”顾沫凌不由轻笑。

在顾一尘的指点下,寻梅一一做完了要做的事。

黄昏渐暗,整片坟地里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点点亮光,人们开始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天将夜了,接下来便是先人们出来赏灯的时候,他们不便再留在这儿,以免冲撞了先人。

其实说起来,是他们怕撞鬼才对。

顾沫凌磕完了头,也准备回家。

“沫凌,这些你怎么不收回去?摆过了就好,这样放着浪费了。”顾一尘却注意到地上的东西,忙提醒道。

“哦,我忘记了。”顾沫凌从善如流的应着。

寻梅已反应过来,赶紧去收那些东西,她们本来就想带回去看看这些东西里有没有什么玄机,刚才是怕引起别人注意才想着一会儿晚些过来拿,没想到顾一尘却提醒了,正好省事。

“这酒留给师父吧。”顾沫凌拿起酒葫芦,打开了盖子,只觉一阵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她家卖的酒和这个比起来,根本就是淡而无味了。

她仅仅只是一愣,便将酒撒在了顾一凡的墓前,一时间,酒香四散,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可惜了,这么好的酒。”有离得近的村民不断的抽着鼻子,遗憾的感叹着,这么好的酒哪怕是尝上一滴……

顾沫凌察觉到顾一尘遗憾的目光,却不好说什么,只好笑笑,和寻梅一起收拾起东西回家。

路上,顾行英奇怪的问:“七妹,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顾沫凌无言,倒是寻梅机灵揽下了事情,所幸那些糕点都是寻常东西,只除了那酒……不过,顾行英等人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到了家里,杨二春便端上了热腾腾的元宵,顾沫凌心里有事,便匆匆吃了点儿,和寻梅两人躲进了自已屋里,坐着书案前捣鼓起来那些糕点来。

糕点……真的是最寻常最普通的糕点,就是把每一块掰碎了也没见掰出什么东西来。

盘子……也是最普通最常见的盘子,上上下下左看右瞧水泼火烧也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酒葫芦……表面什么都没有,两人干脆把它劈成两半,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折腾了大半夜,什么都没有,顾沫凌不由气馁,将手中半个葫芦往桌上一抛,站了起来。

“算了,不看了,管他什么人呢。”顾沫凌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眉心。

“也许真是居士的老友吧。”寻梅也叹气,不过她还是没闲着,动手将盘子收起来,将那些碎末收到锯开的酒葫芦里。

“那些盘子和葫芦还是先留着吧。”顾沫凌想了想又走了过去,帮着寻梅收拾。

一连几天,顾沫凌和寻梅都注意着四周有没陌生的人,却是一无所获,便也不再去浪费功夫。

醉桃源已定于二月二开业,据路老所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引田龙,在这天开业,引祥瑞庇护,定能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云云。

现在的路老说起吉祥话那是一篓筐一篓筐的往外倒,顾沫凌也随他说,反正好话听多了不腻。

确定了开业的日子,便有许多事要做,顾承泽又带着人去了池泽镇,这边就交给了顾沫凌,让她接应前来上工的掌柜大厨小二等人。

醉桃源的后院除了最重要的厨房,还有给伙计们住宿的房间,所以,这些人一上门,都能直接安排进去。

这一天,顾沫凌和寻梅正在统计要用的被褥和各种生活必须品,杜十一便匆匆进来了。

“东家,有人要见顾姑娘。”

杜十一这话说的含糊,顾沫凌是顾姑娘,如今的寻梅也是顾姑娘,来人要见哪一个?问到这个,杜十一也犯糊涂了,他一向喊顾沫凌东家,喊寻梅顾姑娘,可人家不是啊,这么一问,他还真不知道找哪个。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顾沫凌和寻梅很随意的笑笑,一起出门去看。

穿过天井,越过大堂,来到醉桃源大门口时,只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外,十几个穿着一样的家丁前前后后的围着,那些家丁,似乎有点儿眼熟啊?

顾沫凌微微一愣,瞧明白了,那些人不是陈家的吗?怎么到这儿来找她?

定睛间,她已看到了陈逸轩和陈旺,他们两个正笑着往这边看,当然了,陈逸轩的目光当然是盯着寻梅,而陈旺却是对她微笑行礼。

“原来是陈公子。”顾沫凌淡淡一笑,“里面请。”

“顾姑娘,这位是马大人。”陈逸轩这才注意到顾沫凌已到了前面,忙收回目光,笑着撩起了轿子门帘。

只见轿子里坐着一位五短身材大腹便便还留着老鼠胡子的中年男子,顾沫凌微微一愣,便笑了。

在旁人眼中看来,却是她笑盈盈的迎接这位马大人,尤其是这位马大人,看到顾沫凌的瞬间,小眼睛顿时一亮。

“大人,这位就是这儿的东家顾姑娘。”陈逸轩说到顾姑娘时不知为什么还特意的加重了语气。

马大人呵呵一笑,起身下轿,站到顾沫凌面前,虽面带倨傲却也带了些许笑容。

顾沫凌目测了一下,这马大人的身高怕是只到她肩膀,当然了她并没有什么歧视的想法,纯属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身材略略好奇了些。

“民女见过马大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官,顾沫凌也是给足了面子。

“顾姑娘免礼。”马大人显然很满意,朝顾沫凌拱了拱手。

“马大人是代表县尊大人来的,这一带的事务都由马大人作主。”陈逸轩心知她们定不知这马大人来历,便主动给她们介绍。

原先刘丰提前打过招呼,顾沫凌对官府要派人来这件事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现在正月还没过他们就到了,那过年的时候不在在路上了?

“大人里面请。”顾沫凌朝寻梅递了个眼色,让她去安排外面的事,自已陪着这马大人和陈逸轩进大厅。

陈逸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寻梅,直到马大人催他,他才依依不舍的跟着进去。

228来历不明。

229有法子

229有法子

醉桃源虽然没有开张,却也是万事俱备,马大人进了大堂坐定,便有人端上了茶水糕点。

茶水虽淡,糕点虽然普通,可在这大山中却已是难得,马大人又一路劳顿,在陈家也只是停了一宿便让陈逸轩带到了这儿,他来之前,县尊大人是有交待的,不过,到了陈家之后,他心里又有了另一番计较。

“顾姑娘果然国色天香啊,我来之前便听闻顾姑娘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马大人捧着热腾腾的香茗,小眼睛更是笑得没了缝儿,他的目光带着一种不知名的意味不断的在顾沫凌身上打转。

“大人谬赞了。”顾沫凌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她在等着他自动说明来意。

“我从泽城一路过来,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没想到到这儿还有这样的好地方。”马大人拿着杯盖指了指大厅,似乎很感概的说道,“只可惜你这儿还没开张,不然我定要过来捧捧场。”

“大人能来小店捧场,是小店的荣幸。”顾沫凌笑着回答,“只是小店如今开张在即,尚有许多不足,大人见识多广,还请多多指点。”

“好说,好说。”马大人点点头,却半个字也不提哪里不足该如何改进。

顾沫凌也不过是说说客气话,他不提她自是乐见的,所以也不去提醒他,只是陪着闲话,从这一路辛苦一直聊到泽城风土,却没说半句“马大人所为何来”之类的话。

这马大人也不急,极有兴致的和顾沫凌说着路上所见所闻。

闲聊间,顾沫凌知晓这马大人只不过是泽城的一个书吏,不过,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书吏也是县府衙门特权的象征,大小也是个官,称他一声大人也不为过。

顾沫凌也不去戳穿这样的称呼合不合适,只是随大流的称他马大人。

马大人兴致极高,一直说到夕阳西下天色昏黄时,门外进来一个与陈家家丁不一样打扮的下人,他才停了话茬儿。

“大人,快夜了,你看今晚是不是就住在这儿了?”那下人也没看顾沫凌,只是小心小意的弯腰在马大人身边问道。

“哎,顾姑娘这儿还没开张呢,怎么能在这儿麻烦人家?我们还是回陈家去吧。”马大人笑着,放下手中一直捧着的茶杯,起身冲顾沫凌拱拱手,他这么一站丝毫不比他坐着时高多少,又腆着个肚子倒是颇有几分武大郎的架势。

顾沫凌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个挑着烧饼担子的武大郎,心里觉得可乐,脸上却不能显露,便只好轻笑掩饰:“大人何出此言?这儿虽未开张,但住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只望大人多多包涵,莫嫌此处简陋。”

“既然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马大人马上顺着她的话说道,分明就是想好了要在这儿住的,只是因为顾沫凌一直没提,他便一直装模作样,一直拖到这个点儿,下人进来提醒才又装模作样的留下。

“来人,替马大人和陈公子安排上房。”顾沫凌笑笑,吩咐伙计们安排住处,至于陈家的家丁们却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

陈旺也机灵,马上便说道:“大人和公子在顾姑娘这儿,想来老太爷也是极放心的,小的们这就回去禀报。”

陈旺带着家丁们回陈家岙,只留了一个在这儿服侍陈逸轩,而马大人身边也是自带了两个下人的,就这样,他们留在了醉桃源。

顾沫凌让人安排了酒席,陪着喝了几杯便推说天黑不好走夜路退了席,杜十一已得了寻梅吩咐,心里已然有数。

马大人这次来,自然是为了公事,他倒是个勤快的,没有那所谓的天高皇帝远的想法,住下第二天便让人传了话,让附近各村的村长去醉桃源见他,第四天,各村村长齐聚一堂,除了他们,还有覃勇安排下去的人,他们所在的村子较分散,有三五户一村也有十来户一村,所以便每处派一个人过来。

马大人倒也没有什么隐瞒,很公开了说了自已的职务来这儿做什么,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两个,一就是各村的人员清查,二就是赋税。

至于乔大人的那个三,他是无权过问的,也不便在这样的场合说什么,毕竟这儿是览晖山脚下,他可没有胆量挑战。

各村的清查倒不是难事,每位村长都记录的极详细,马大人草草翻了翻便作数,只挑那几人一村的清单瞧了瞧,皱了皱眉:“怎么这么散?这几户人家的怎么也能算是一个村子呢?”

覃勇左右瞧了瞧,老实巴交的回道:“回大人,我们住那一带许多年了,一直没有人过来说村长什么的,平常都是各过各的,这次大人说要见村长,我们也不知道该谁来,就每处出一个人过来。”

“这几处可都是相邻的?”马大人慢慢翻着那些纸张,沉吟着,不得不说,他做起事来还是挺认真的。

“回大人,最远的也只隔了几个山岙。”覃勇又道,他今天穿的是青色的短打棉衣,衣袖处还有些残破,露出黑乎乎的棉,不过也算洗衣得极干净整洁,加上面容白晰,倒像是个有些身份的庄稼汉。

“嗯。”马大人应了一声,又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了看覃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覃勇。”覃勇老实的回答。

“瞧你说话倒像是个有些墨水的。”马大人细细打量了他一下,点了点头。

“回大人,小的幼时家中还算不错,便进了几年学,略会些笔墨,所以当时清查时,这些名单都是小的代劳的。”

“哦。”马大人有些意外,又重新翻了翻手上的那些纸张,上面的字迹果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字写得虽然有些歪斜,却也工整,便赞了一句,“你不错。”

“谢大人夸赞。”覃勇笑笑。

“几户人家怎么能成村子?瞧着这些人也就两三百吧?”马大人摇着头,有了主意,“以我看,不如合在一起,由你暂代村长吧。”

“是。”覃勇当然没意见,这些人本来就归他们管,那些人自然也没意见,覃勇本来就是他们二当家的,只不过现在分散开住,有他当村长,以后便有能光明正大听他的话了。

说完这些,马大人话题一转便提到了赋税,原来在这大山里,除了每年要缴的粮食外,便没有别的赋税,这次提出的赋税也不是针对寻常百姓的,而是针对像顾沫凌这样的商家的,虽然只是小生意,却也是生意,再就是像陈大春那样的土地主的。

顾沫凌不知道这样的的赋税合不合理,可当马大人解散了众人找到她单独谈话时,她才知道自已想的还是有些简单了。

按着马大人所言,她所拥有的整片荒山和铺子、市集、茶棚以及未开张的醉桃源都要缴税,按着马大人给出的数字,顾沫凌不由愣了,五百两?抢劫啊?

“顾姑娘,这个数,已经是看顾姑娘的情面了。”马大人悠哉悠哉的端着茶杯吹着热气。

还人情价……顾沫凌气乐了,笑道:“那么请问马大人,要是抛开情面,又是多少?”

“呵呵。”马大人讪笑一声,放下茶杯,慢慢说到,“顾姑娘,听说之前你与陈家闹了些误会,可是真的?”

顾沫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好笑的问:“这两件事有什么牵连吗?”不跳字。

“呵呵,没有,哪能有什么牵连啊。”马大人的笑有些尖锐,他抿了口茶,似是掩住了他脸上的表情,“陈家老太爷是县尊大人的亲舅舅,我们总不好收太多吧,所以……呵呵……”

“所以我就得多派点儿对吗?”不跳字。顾沫凌笑着问,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学着马大人端起茶杯熏那热气,“大人,我们也只是小本生意,比不得陈家家大业大,这么多都摊在我这儿,还真挑不起这担子呢,大人见多识广,定也知这做生意的难处,要是生意好了,日进斗金,大人说这点儿自然没问题的,如今我这儿生意还没开张呢,进的都是小钱,出的却是大钱,还请大人通融通融,代我向县尊大人美言几句,说说我们的难处。”

“县尊大人自然能理解顾姑娘的难处,只是,县尊大人刚上任,若为了顾姑娘的难处便……未免惹人非议。”马大人一副通情达理的语气,“所以此次,陈家老太爷便很是理解,一句推托的话都没有,顾姑娘想来也是能体谅大人的难处的,是吧?”

顾沫凌淡淡一笑,看向屋外的荒山,说道:“乔大人有乔大人的难处,我自是能理解,我也不曾想过要逃避或是拖延的意思,只是,如此收税总有个规矩吧?”

“规矩是人定的。”马大人忽的撇了撇嘴,放下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沫凌,“顾姑娘若是缺钱,一时交不上,我倒是有个好法子。”

“大人请指教。”顾沫凌没来由的觉得心头一凛,放下茶杯。

“陈家大老爷倒是有心助你一把,若顾姑娘手头不方便,他可为你代缴,只是……”马大人讪讪一笑,停了嘴低头喝茶。

“陈家大老爷?”顾沫凌明白了,心里冷笑着,看着马大人的目光越发沉静明亮,“不知陈大老爷有什么条件?”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马大人开心的笑着,“陈大老爷的意思是,他代缴这五百两,也不要别的什么,只要顾姑娘将这醉桃源转让给他,当然了,以后顾姑娘的赋税便由他全包了。”

229有法子。

231转变

231转变

顾沫凌的香袋是王瑾珏绣的,花样也是与店旗差不多的样子,自从店旗出炉以后,王瑾珏几乎已将桃花认成了顾沫凌的幸运花似的,香袋手帕什么的都是带有桃花,便是穿的衣衫也有了桃花的影子,对这点儿,顾沫凌虽无奈却也开心的接受二嫂的心意,从不曾多说什么。

这会儿,她将这么个精致的香袋放到桌上,还说里面装有无价之宝,这话不仅让马大人愣住了,便是顾承泽也对香袋侧目。

马大人虽然很想动手去打开那个香袋,不过他总算还是个明白人,没有被无价之宝这四个字冲昏了头。

“既是顾姑娘的宝贝,那还是好生收起来吧,万一丢了可不好。”马大人盯着那香袋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大有一副为顾沫凌着想的架势。

“大人不妨看看,可认得否?”顾沫凌哪里会收回来,她摆出来不就是想让他认认的嘛。

“我知道的虽多,可对这古玩却实在不懂。”马大人又看了看那香袋,心想着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可见她这么随意的放着,也不知是她确实有钱对这些不在意了还是这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并非古玩。”顾沫凌笑笑,伸手拿起香袋找开,倒出里面的玉环和玉葫芦用香袋垫了重又摆在桌上。

马大人眼中明显的失望,这两个玉饰虽然品质非凡,可说到无价却是差之极远极远,心里便更是不悦了,这分明是顾沫凌想拖银子拿这些东西来敷衍他,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顾姑娘,这就是你的无价宝贝?”马大人直直指着桌上的玉饰,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沫凌,“玉质虽是上乘,却也值不到五百两吧?”

“马大人,有些东西并不能只看质地。”顾沫凌笑着微一撇嘴,心里也是失望了,不过想想也对,他不过是泽城一小书吏,怎么可能认识这些东西呢?想来这两样也只有到了京都才最好使吧?看来对付这姓马的还得另外想办法了。

“哦?”马大人有些惊讶,他听得出顾沫凌话中似乎有话,难道这两个小东西还真有来头?想到这儿,马大人收敛了轻视之心,坐直了盯着那两个小东西,看着看着,竟觉得有些眼熟起来,他不由微愣,这两东西他怎么觉得眼熟呢?

好半晌,马大人看向顾沫凌的目光越来越惊讶……

顾沫凌微微一笑,收回了东西。

“顾姑娘,明日开业若需我帮忙,尽管吩咐。”马大人竟站了起来向顾沫凌拱手行礼,看得边上的顾承泽一愣一愣的,不过,顾承泽也明白了,显然这两块玉来历不凡。

“马大人能下榻醉桃源便是最大的荣幸了。”顾沫凌站起来还礼,心知眼前的事情已解决,开业之事他是不会再拦着了,便也收起了冷意,笑着客套了几句,只要不打她的主意,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事儿了。

马大人不再叽叽歪歪,顾沫凌兄妹俩也算是放下心来,明日便是开业,各种琐事也特别多,便和马大人告了罪,各自去忙,马大人的态度也在那一瞬转变,现在的他哪里会说什么,不仅不阻碍还很客气的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到了下午,寻梅驾着车带着李鑫和刘丰等人到了这儿,他们都是顾承泽特意请的,当然他们此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马大人在这儿特地来拜见听候差遣的。

现在有了醉桃源,顾沫凌也不必将他们安置在家里,只让人在马大人隔壁开了两间上房,又让人准备了寻常客房给刘李两府的下人住,一切待遇都和马大人一般。

入夜时,寻梅匆匆而来寻顾沫凌,神情间隐约的透露一丝忧虑。

“怎么了?”顾沫凌担心的看着她,这几天陈逸轩住在醉桃源,时不时的找机会接近寻梅,不论寻梅怎么找借口不来这儿,也总是能被他找到,这事儿顾沫凌心知肚明,却不想说什么,寻梅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要不是寻梅心里还存着一丝念想,就不会任由陈逸轩这般缠着,所以,顾沫凌也不想因此让寻梅不快,只想让寻梅自已去想去解决这些事。

“小姐,刚刚……”寻梅有些急迫的担心,不过说还没说下去,脸上却是一红,低下了头轻轻说道,“小姐,明日小心提防着陈家的人吧。”

“他们会有什么动作?”顾沫凌微微一思量便明白了,看来是陈逸轩透了什么消息给寻梅了。

“他说……”寻梅脸更红,不过在顾沫凌面前倒也不需隐瞒什么,便大大方方的把陈逸轩说的话说给顾沫凌听,末了还担心的说道,“小姐,要不要调市集那边的人过来?”

市集那边的人平时负责市集的安定,平日倒是见识了不少纠纷,对这类处理已然熟练,不过顾沫凌却不想调他们过来。

“不必了。”顾沫凌只略一沉吟便摇头否决了,“醉桃源开业,这边人手已然够多了,到时候要防范的反而是别处,你让人多注意些,家里、铺子里、市集、砖窖、凝萃堂,各处都不可松懈,以免宵小做怪。”

寻梅何等聪明,经顾沫凌这稍一点拔,她便明白过来了,若有人想捣乱的话,醉桃源这么多人在又有刘李两府的人,他们怎么下手?反而是别处极有可能被走空门。

刚刚她是关心则乱,听闻陈逸轩提醒便以为有人要来捣乱醉桃源开业,这时才品出味来,忙下去安排各项防范事宜,招集人手到各处加防。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顾沫凌等人便到了醉桃源。

如往常一样,依旧由路老主持祭礼,只是这一次,主祭换上了马大人。

顾沫凌原不想让这马大人掺和什么事儿,可昨日听闻寻梅一番话,她便又改了主意。

原先,陈大老爷巴结着马大人肖想着她的醉桃源,想来马大人在这其中也是借了不少胆子给陈大老爷的,可现在马大人转了态度,让他来主祭,能不能少了她许多麻烦?

就算陈大老爷仍想着要来阻拦开业,那她至少也能借机告诉他,马大人已改了立场。

天微亮时,人基本已来齐了,就连多日不见的覃天也带着人到了醉桃源门前,顾沫凌看到他,两人默契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醉桃源三个字已制成了匾高高悬门大门之上,用一块结了两个花球的大红绸布盖着,两边高高挂着长长的爆竹,从顶楼直垂到地。

大门前黑压压的围观的人,让出的一个大圈里,摆上了大大的供桌,各色供品摆了满满一桌吸引众人眼球,边上站了几个吹乐的人。

吹乐的依然是之前顾言槐请的那些人,他们和顾沫凌也算是老熟人了,知晓顾沫凌出手大方,吹的也更是卖力,此时在醉桃源楼前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吹着欢快吉祥的乐曲,引得围观的人阵阵掌声。

吉时未至,各方道贺的人纷纷到达,各村的村长或是要好的亲朋好友们都或多或少的送了礼过来,比之前更显得隆重正式。

谁都知道顾沫凌是东家,所以今天她也没法子将事情都扔给顾承泽等人。

“七姑娘大喜。”刚刚安置了魏力山等人,便见陈家二老爷携了礼物进来,一照面便拱手恭贺,只是这贺词却让顾沫凌无奈,大喜?今天确实是大喜事啦,可这大喜两字哪里是这样用的,若让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她出嫁呢?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覃天的身影,恰巧看到覃天往她这边望来,四目相对,各自皆是暖暖一笑,便又各自回头,继续自已的事。

“二老爷客气了。”顾沫凌伸手延请,今天醉桃源开业,一楼大厅已开了全部席面,也不愁没地方安置人,“请。”

陈二老爷后面跟着的仍是陈旺和几个家丁,他冲陈旺挥了挥手,陈旺便带着那几个家丁抬着贺礼到了一边,那边收贺礼的仍是顾言柏三兄弟帮忙登记安置。

陈二老爷倒是与他哥哥不同,他虽一样看中了顾沫凌这块买卖的前景,不过,他却是光明正大找顾沫凌合作,而不是像他哥哥那样使那些小人手段,这也是顾沫凌礼待他的原因之一。

顾沫凌陪着略坐了坐,他便很自觉得提出去拜会马大人和刘保长李捕头等人,让顾沫凌自去忙碌。

顾沫凌也不客气,今天确实也不能个别礼待哪个人,便告退出来,到了外面,却看到陈大老爷带着人抬了两个大红箱子到了,心里不由沉了一下:果然来了。

“七姑娘大喜了。”见着顾沫凌,陈大老爷也是一脸笑意的和他弟弟说了一样的话,可那感觉却是天差地别,一样都是满面笑容,一样都是拱手道贺,陈二老爷虽然语带调侃却也让人能觉出几诚意来,哪像眼前这人,给人的感觉那般的yīn沉,还略带着几许小人得志的意味来。

顾沫凌心下反感,不过今天确实是她家一件大喜事,便淡淡一笑:“谢大老爷赏光。”

心里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231转变。

232各有各的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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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3神马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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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脸红心跳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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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一夜不归的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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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6自称老道的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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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7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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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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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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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市场相遇

tttimgs(2167103,39305075,1);桃源新村240市场相遇“!平水级八了到达就习学的月个一短短洋昊张是可,平水际实过不才在现到,他吉学就小从己自他,眼了傻胖老让都这。书证级八他吉了到拿就他,月个一到不,赋天乐音有很的真他说不得不。了破翻他被都书本两那,巧技磋切胖老和就事没,他吉习练去出跑课逃常经,车造门闭始开洋昊张此从。话后是这然当,生一的凡平不么多来带他给会择选的次这他,道知不还洋昊张,上位座的边旁在立他吉把”!面肉牛碗大,板老“,馆面家一到车骑他。了唤叫始开也子肚。亮敞外格得变然突情心,去出走他吉起背着说”。学己自我,了老您烦麻不“:说洋昊张”。折打你给费学?啊场个捧们哥给要不要,啊你教以可我话的学想“:道说胖老。材教本两了拿手顺还,钱了付洋昊张”!价讲不052“”?钱少多,了它就“,说他吉的色木把一着指,看了看洋昊张,上架货个一另到带洋昊张把着说”。看里这来,说早不丫“:袋脑排一胖老”!吧办着看你,005拿就个儿今儿们哥!吧了黑太的爷大你!啊款大我当丫你“角嘴抽抽洋昊张”!吧走拿就0013给你上子面的哥耗在看,0023价原!说的没!嘿,色音这,颈琴木芯花桃,板单木芯花桃板侧背,单面杉云?样么怎62cdr把这看你,看看来过,了得“开躲身闪胖老”!琴把选我给快,话废妈他少“:道骂头拳起举洋昊张”到不想真,哈哈?啊个这玩趣兴有还,哈哈?线路艺文走想也你,喂呦哎“,神精了来听一胖老”。意生家你顾照便顺,他吉把买算打我,事正有来天今,吧我陶熏来再牙刷刷先你“,拳一了回也洋昊张”?陶熏的术艺这我受受想也?么怎了来吹你把风么什,事好我坏就丫“,拳一了捣口xiōng洋昊张着冲去上,琴练己自儿妹小那让先,了来进洋昊张见胖老”!子胖死,臊害嫌不也丫你的日化天光这“,声两了嗽咳洋昊张。道说手小的家人着摸的迷迷色胖老”。开分要指手,对,哎,松放要手这!对不对不“,他吉习学家人教在手的娘姑小位一着捏胖老,他吉习练在生学个几有到看就洋昊张,门店的家胖老进一。容笑的摸捉以难出露上脸,影背的子儿着看书德张。店器乐的家胖老奔直车上骑就,谢谢声了说钱起拿洋昊张”!啊的点一宜便买“,洋昊张给递钱块005出掏着说”,来下刚费稿篇有好正,哈哈“:道笑书德张”。了算就买给想不,玩玩想是就,事没“:说洋昊张”?思心那有还么怎你,了考高就上马“:说书德张”。他吉把买想我,爸,饿不“:说洋昊张”啊思意好不,饭做上顾没天今,吧吃点买去出己自?了饿“:道问洋昊张着看,镜眼推了推,头起抬书德张,前面书德张圈眼黑着顶他,章文写上子桌在亲父到看后来起,床起才午中到睡洋昊张,末周是天二第。的似西东么什了住抓中冥冥像好,》馆旅州加《首那着听的复反,了眠失洋昊张夜一这。门房了上关就”。好还嗯“说洋昊张”?啊习复功用有没有你,了考高快都这“:说书德张,间房的己自向走身转就,饿不说洋昊张”。啊吃热热己自你,饭剩有里箱冰“:道说身起他,了来回子儿到看。视电看烟抽发沙的皮掉磨都在坐亲父的醺醺醉到看就洋昊张门进一,家到回天当了住迷给律旋他吉的雅优这被的底彻就他,起响符音个一地当,来起了听机耳着带,里机手己自到传歌首这把就,过听没也,鲜新得觉洋昊张,》馆旅州加《——名歌的文中首一到看才易容不好!思意毛个有懂不听都句一。逼装是就这他来看洋昊张在,滚摇属金重的美欧是全歌的听胖老,表列乐音着翻的烦耐不机手过接洋昊张。目侧人数无围周来引,声一当咣,前面他到丢机手寨山的大硕款一把着说”了腻听都子老歌些这!吧歌新首几传哥胖给,子耗“:说着琐猥,笑着堆上脸胖老”!啊病有丫你“:道骂睛眼着眯,机耳下摘头起抬洋昊张。胖老名得而胖肥于过型体为因,的店器乐开是里家,个一的中友朋数少洋昊张是,东海刘叫胖老,醒拍他把胖老桌同候时的着睡快当正,歌听上子桌在趴样一常往像洋昊张,中习自晚,晚傍天一。悟感的特独乐音对生天和,子嗓好副一着有洋昊张道知个一有没友朋学同的他,在现到直他随伴格性的漠冷僻孤种那,大长中庭家的亲母有没在小从。意如不么这是总实现,笑一的奈无会总他,来起想在现。手歌名是定一后大长言预人数无被就候时小在。好很也的唱,歌唱欢喜他。机手乐音款一里袋口他着连,机耳着带是总上朵耳,歌听欢喜他,子日混在的事事所无旧依洋昊张,吁吁喘气的忙中刺冲考高在都学同有所,前月个三。相长的她了记忘都至甚洋昊张,了跑款大位一和就候时的小很他在亲母,口糊来章文的样这”乐快我,作工我“”好正真义主会社“似类篇表发上报小xx在尔偶,书德张张叫,家作酸穷名一是亲父,生中高名一的中一沙北是洋昊张。气空动拨袋脑着歪续继后然,家全的师老考监下一了候问便顺里心,肩耸耸的奈无中声嘘的微轻片一有的围周在洋昊张”!点真认你请,考高是可这!弊作你算我心当,望西张东要不请学同位这“:道说洋昊张着指师老考监,时这”!一波傻是都也高在数分的考,一波傻帮一“,笑了笑的屑不,学同的学同的肃严部面个个一围周望了望他。弦和他吉习练在是,气空着动拨地停不再指手,歌首那的习学天昨着着想里心,上子桌在趴袋脑着歪却洋昊张,候时的子卷着答的心专旁桌课在坐端下视注桃源新村240市场相遇。

241绣品引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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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青山绿水俩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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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有人挖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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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听闻有内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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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寻梅认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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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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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跟我走吧

石室中的日子不辩昼夜,江南江北似乎都忘记了和她联系般,顾沫凌便只能按着梅老儿差人送饭的饭点来计算时辰,算算饭点次数,已然是她和梅怀远击掌相约之后的第三天,也是原先与江南江北约好的日子。

为了迷惑梅怀远,她告诉梅怀远派人在醉桃源的岔路口设下记号,至于记号不过是她胡编瞎想的,一切为了让梅怀远相信就好了。

这个时候,梅怀远一定加派了人手吧。顾沫凌讽刺的笑了笑,坐在石床上盯着桌底看,不知道江北把事情办成了没有。

等待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顾沫凌坐了一会儿干脆就趴在石床上盯着地面看,一时想到江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时又想到洪水有没有发现那个小瓷瓶?一时又想到他们是否还相信她,用了解药呢?一时又想到覃天那痛苦而又哀求的眼神,她的心便一阵揪痛。

真是好笑啊,当初,杜凤拿着匕首要挟她侮辱她的时候,他在哪里?如果不是汤老头,她会怎么样?虽然知道梅老儿不敢对她怎么样,可是,被杜凤羞辱一顿甚至是被毁个容刺上几刀,只要性命无虞,梅老儿想必也是乐见其成的。

那时候,谁来救她?

“死覃天臭覃天,就知道你的凤儿最无辜最纯善,哼,把我当什么人了。”顾沫凌越想越生气,重重的捶了一下石床便气呼呼了坐了起来,“居然不相信我……”

“谁不相信你了?”覃天的声音带着笑意骤然响起。

“就是你……”顾沫凌下意识的答复道,说罢才发觉不对劲,这声音听着怎么就那么真实呢?她后知后觉的回头看向门边,只见覃天环抱双臂依在门边冲她微笑,她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出来了?”

“不是你送的药么?”覃天挑了挑眉,缓缓站直了身子,就这样直直盯着她,一步一步靠近,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你不是问了谁来救你么?现在,我来了。”

顾沫凌狐疑的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她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深情,他的眸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般,将她一点一滴的吸引、沉溺。

“傻凌儿,跟我走吧。”覃天叹了口气,双手握住顾沫凌的肩。

顾沫凌却突然被他的声音惊醒,心头再次浮现覃天之前为杜凤求情的话,他求情便求情吧,为什么还要说那么难听的话,她蛇蝎心肠?好吧,她蛇也好蝎也罢,现在还来找她做什么?

心头刺痛,顾沫凌负气的手一挥,将覃天挥退,冷眼看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凌儿……”覃天无奈的看着她,她可知道当时他说那些违心的话时有多难受?可是,话已出口,就算是做戏也已经伤到她了,可现在却不是解释的时候,“先跟我离开这儿,出去以后我再解释给你听好吗?”。

“出去?我为什么要出去?”顾沫凌却打定主意要气他,“你没听梅相爷说的么?我帮他,他封为我太子妃,当个太子妃总好过与你餐风宿露吧?不少字”

“凌儿,你别赌气了。”覃天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继续劝道,“我们的人已经撤出去了,一柱香之后,这石室里的所有出口便会全部封锁,梅老贼逃不了了,你呀,若跟着他的话,只怕要做个鬼太子妃了,我的凌儿怎么可能陪着他们下黄泉呢。”

“什么?”顾沫凌正在反驳却反应过来了,他们都走了?地道不是在这儿吗?他们怎么走的?“他们从哪儿走的?”

“地牢离此太远,我们这么多人过来必定打草惊蛇。”覃天再次拉住她的手,“放心吧,没有一个落下,现在就差你了。”

“你怎么知道……算了,当我没问。”顾沫凌刚开口便想起来了,他是这儿的少主,这地道还是他挖的,他当然比谁都熟悉这儿。

“有人来了,快走。”覃天突然握紧她的手,顺手拍向了石桌边那个凳子,轰隆声低沉的响起,机关再次被打开。

此时,顾沫凌也听到了纷沓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响起,不过,一贯冷静的她此时却钻进了牛角尖:“要走你自己走,我用不着你管。”

“凌儿”覃天皱着眉沉声问道,“你当真不走?”

“不、走”嗨,还敢凶她?顾沫凌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忿忿的瞪了回去。

“好,你不走。”覃天眯了眯眼,居然点了点头。

顾沫凌的心里涌上无尽的委屈,果然啊,她还是不如他的凤儿,他可以为了杜凤那般低声下气的求她,却可以这样轻易的放弃她,是啊,他早就放弃她了不是吗?

正纠结间,整个人却突然僵硬了,随即便看到眼前一晃,覃天居然点了她的穴将她扛在了肩上。

“喂”顾沫凌又气又恼,这混蛋把她当什么了?麻袋吗?可是在她心底,满心的委屈中却滋生了丝丝甜蜜。

可是,被人当麻袋那样扛到底还是不舒服,石室下的通道极窄,覃天怕颠着顾沫凌也不敢奔跑太快,此时后面已传来机关被开启的声音,再这样拖沓,只怕两人都出不去。

“喂,快放开我,我自己走。”顾沫凌到底还是狠不下心,便闷闷的开口。

覃天闻言马上停了下来,小心的将她抱在怀里解开了她的穴道,不过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拉着她一路朝通道深处跑去,那头,似乎点燃了火把,所以通道里并不黑暗。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亮光处,却是个挺大的石洞,覃天顾不得说话,放开了顾沫凌的手,将边上准备的一块大石头奋力推到了通道口,才略略松了口气,不过,这石块虽大,却只能暂缓一时,里面人那么多,合力一推便推开了,现在重要的还是尽快出去,放下外层的石门才能永除后患。

“走吧。”覃天冲顾沫凌微微一笑,便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却被顾沫凌躲开,他不由一愣,无奈的苦笑着,“凌儿,别闹,出去以后,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都由着你,可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

“哼,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用得着你牵么?”顾沫凌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随意的往前走去。

“凌儿。”覃天又喊道。

“又怎么了?”顾沫凌不耐烦的转身瞪着他。

“这边。”覃天指了指他身后,趁着她张望愣神间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这一次,顾沫凌没能挣开,只好嘟着唇忿忿的跟着,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不经意的气恼却恰恰展露了她小女儿姿态,看得覃天满怀柔情。

“你不是说我蛇蝎心肠么?还救我干什么?”通道很长,覃天一手拉着她一手举着火把快速穿行,耳听得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远,顾沫凌才再次开口,可话到嘴边便变成了负气的埋怨,“就让我当鬼太子妃好了,那样……你不就能和你的凤儿双宿……哼。”

覃天的脚步顿了顿,便再次往前走去,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也故意气我吗?让你选你还选司瑜。”

“哎,说对了,当个鬼太子妃不如出去当个活着的真的太子妃。”顾沫凌惊喜似的说道,脚步便马上加快,反超过覃天,似乎急着出去找司瑜般,可她没走出几步,手上一紧,整个人便反扯着撞向了后面,还被等她发作,唇便被狠狠的吸吮住。

久别的相思,噬骨的柔情,都在炽热的呼吸中传递,不同于往常的柔情蜜意,这一次,似乎带着惩罚又似乎是想将她吞噬般,贪婪的辗转吸吮嬉戏,一时竟忘记了身在何处……

顾沫凌的力气似被抽光了般,整个人软软的靠在覃天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颈项,好久好久,覃天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看着她深情的说道:“碧落黄泉,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委屈也好,怨恨也罢,此时此刻,一切隔亥都烟消云散,顾沫凌痴痴的看着他,心头酸酸软软的,未开口已经先红了眼睛:“你好恨心,明明就在面前,还不认为,那天还说那样的话。”

“傻凌儿,你的心我明白,可我的心,你为何假装看不见?”覃天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你不是要迷惑老贼么?若不那样,他岂会信你?”

“得了吧,就是那样,那老狐狸就会信么?”顾沫凌白了他一眼,张口便要咬他的手,却听到通道深处脚步声已然近了,忙反手抓住覃天的手往外跑,边跑边还撂狠话,“出去再收拾你。”

覃天低低的笑着,十指紧扣,并肩往前跑去。

出口果然是断涧,不过此时出口处有一条粗粗的绳索直通对面,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双一起飞身踩着那绳索往对面掠去。

不过,身后的追兵却也到了,梅怀远和梅仲贵却不在其中,连那个汤老头也不曾见,来的都是他手下的侍卫,这些侍卫中倒是不缺高手,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三四个人相继施展轻功追来。

覃天和顾沫凌稳稳的落在对面的崖上,刚转身,覃天手一挥,那条绳子便断了,绳子上的紧追着的那几个人便惨叫跌了下去。

顾沫凌有些不忍的皱了皱眉。

“这些人跟着老贼没少做坏事,死而余辜。”覃天似乎看出顾沫凌的不忍,淡淡的解释了一句,拉着她往山里走去。

在林间周转了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山岙,司天晟等人果然已经等在那儿了。

“少主。”看到顾沫凌出现,洪水洪火便上前招呼,“禀少主,一切安排妥当,请少主吩咐。”

顾沫凌微愣,下意识的看了看覃天,她该怎么做?

“辛苦两位了。”覃天客气的朝两人拱了拱手,“一切按计划。”

“是。”两人齐声应下,洪火却冲顾沫凌眨了眨眼,笑着冲覃天抱拳还礼,“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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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大把的“传国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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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大把的“传国玉佩”

“一切按计划进行”短短一句话吩咐下去,聚集的人很快便疏散于林间,没一会儿,便只剩下杜十一带着十几个伙计和那些江湖散客们一起护着司天晟缓缓往外走,覃天依然拉着顾沫凌的手来到司天晟面前:“四爷,请移驾。”

“好。”司天晟满意的点点头,虽然脸色有些憔悴,可看着神情愉悦,对覃天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情绪表露出来,顾沫凌心里顿时放心不少,看来他们被关在一起的这几天,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

数十人如一个包围圈将司天晟父子和顾沫凌等人护在中间,快速而又警惕的往山下走,只是出了这山岙,便是羊肠小道,众人只好依序下山。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来到了半山腰一片空地上,这儿的地被顾沫凌的人开过,所以没有那许多杂草,地面也颇平整,只是前段时日事情太多,顾沫凌让人将地开出来之后却一时没想到要种什么,便暂时先闲置着,这会儿正好可以歇脚。

“爹,先坐会儿。”司瑜将司天晟扶到一边,司天晟到底养尊处优惯了的,这半个时辰急行,虽是下山却也让他有些气喘。

这时,山道上匆匆跑上来一个人,一路上,杜十一等人纷纷向他打招呼,顾沫凌也没在意,直到他跑到近前,她才看清是江北,忙迎了过去,急急问道:“江北,怎么样?”

“少夫人,给,这是你要的东西。”江北大汗淋漓的站定,也顾不得擦汗,双手奉上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太好了。”顾沫凌赞赏的冲他笑了笑,接过东西,却没有打开外面的布。

“这是什么?”覃天跟着走到顾沫凌边上,好奇的看着她手上的黑布包,她什么时候让江北去办事了?

“梅老儿要的东西。”顾沫凌神秘的一笑,转身看了看司天晟。

“难道是?”司天晟原本也只是好奇,此时被她一瞧顿时激动的站了起来冲到她面前,“难道是?”

“四爷,这只是梅相要的东西。”顾沫凌很大方的将东西放到司天晟手上,还特意的将“梅相要的”几字咬得重重的。

只是司天晟此时的情绪正在激动中,哪里听得进去,双手捧着东西不断的端详着,似乎是隔着这黑黑的布包外面便能看到里面的东西般,眼角竟微微湿润。

“四爷。”顾沫凌见他反应居然这么激烈,不由担心,可是她话没出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嚣张的笑,紧接着,四面居然出现无数手拿弓箭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保护少主。”杜十一脸色大变,一声大喊便带着众伙计将覃天和顾沫凌等人护在了中间,别的江湖客都是为了火焰令而来,自然也不会置顾沫凌不管,便拉开了阵势挡在了最外围。

“凌儿,你失约了。”梅怀远居然穿着一身龙袍缓缓的从黑衣人身后走了出来,笑容有些得意,他站在那儿居高临下看着司天晟,“四爷,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顾沫凌闻言吃惊的看向司瑜,却见司瑜无奈的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道:“看我干嘛?又不是说我。”

“那是说谁?”顾沫凌也知自己会错了意,不过她实在好奇梅老儿说得是司天晨哪个儿子,之前她可是听司天晟说太子监国的,难道是太子?可是,为什么啊?都成了太子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为什么还做这么傻的事?

“我七哥。”司瑜一面警惕着梅怀远耍yīn招一面冲顾沫凌小声的说道。

“太子?”顾沫凌再次问道,她哪知道他七哥是谁啊?

“太子是我三哥。”司瑜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先对付梅老儿,回去再告诉你。”

“没兴趣。”顾沫凌不屑的撇撇嘴,她又不进宫,他们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四爷,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我便饶你一命,你不是挺喜欢这儿么?从此你就安安份份的当个庶民,做你喜欢的木匠如何?”梅怀远又走近一步,目光如蛇般的盯着司天晟手上的东西。

“你休想,朕便是与此物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得逞。”司天晟淡然的看着梅怀远,将东西托于手中,语气中透着一股决然,“瑜儿,毁了它。”

“父皇”司瑜大惊,看着那黑布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父皇,我们和他拼了,只要父皇在,民心在,我们便能东山再起,重振朝纲。”

“瑜哥哥说的对极了。”顾沫凌突然上前一步将那东西扮在了手里。

司天晟一时没防备被她得了手,不由大惊,伸手便要拿回,却被顾沫凌躲了开去,他沉着脸不解的看着顾沫凌:“凌儿,你?”

“四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不过是死物,给他就给他吧,再说了,谁当皇帝乃天命也。”顾沫凌笑得有些古怪,她冲覃天挤了挤眼睛,转身正面看着梅怀远笑道,“梅相爷,你想当皇帝对吗?这当皇帝的可是金口玉言,说出的话没得更改的。”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梅怀远的目光一直锁在顾沫凌手上的东西上,它往左,他便看向左,它往右,他便看向右,一刻都不敢松懈,此时此刻,他也没了应付的心思。

“你我的击掌之约,可还作算?”顾沫凌故意举着东西左摇右晃,晃完了还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你瞧,这才到黄昏呢,你我约的可是今天,所以子时之前都算今天。”

“算。”梅怀远眯了眯眼,沉沉的应道,冲顾沫凌伸出手,“把它给我。”

“那就麻烦梅相爷送我们一程,等我们下了山,我就把东西给你。”顾沫凌嫣然一笑,把东西抱在怀里轻拍了拍,“当皇帝可不兴耍赖哦,不然这一传二,二传十,十传百的,传得天下百姓人人皆知新皇上是个无赖,那可就大在的不妙了。”

梅怀远黑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举起手挥了挥手,黑衣人立刻手举着弓箭缓缓后退,让出一个缺口。

“谢相爷。”顾沫凌一口一个相爷的喊着,走时还冲他高兴的挥了挥手。

司天晟虽然无奈,此时也隐隐看出顾沫凌有意拖延,便不再说话,由司瑜护着退了出去。

杜十一和江湖客们人人警惕的边防着那些黑衣人,边缓缓往山下退去,只有顾沫凌提着那东西晃悠悠的走着,边走边还和覃天说上几句笑话,梅怀远带着那些人紧随其后。

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众人退下了半山腰,眼见得山脚近在眼前,覃天却向顾沫凌使了个眼色。

顾沫凌状似无意的脚下一绊,整个人便扑向了覃天,手中东西被高高的抛至空中。

“瑜儿,快”司天晟大急,连连拍着司瑜催促他上前接东西。

司瑜哪用他催,立即便纵身跃了起来,可是,他手还没碰到,梅怀远那边便射来一阵箭雨,他忙缩回手拍开那些箭,一时之间狼狈不已,只好退了回来。

“哈哈哈”梅怀远眼见东西已是瓮中物,不由得意的放声大笑,“放箭一个不留。”

“死老贼,说话当放屁,你不讲信用”江湖客们顿时大怒,只是苦于箭矢太猛,除了格挡后退也只能嘴上骂骂。

没一会儿,他们便护着顾沫凌等人退到了山下。

梅怀远此时已拿到了那个包袱,目的达成,他再也无须顾虑重重,当下发了命令,要置顾沫凌等人于死地,司天晟父子自然不能留,而顾沫凌,之前他还存着顾惜之心,可现在,也没必要了。

要怪也只能怪她和覃家小子搅和在一起,可何况她居然还有自立为王的心思,虽然她一个小小的村姑翻不起大浪,可是她身边的那个覃家小子,还有她身后的洪家,才是他最最顾忌的,所以,唯有趁现在一网打尽。

只是,为何她怎么会这么随意的把东西交出来呢?梅怀远突然觉得手上的东西重量有些不对劲,他不由皱了皱眉,忙解开包袱,只见里面方方正正的一块青砖已断成四截,而断砖中间隐隐露出一抹白色,他忙将断砖抛开,取出最中间的东西,倒真是块玉佩,上面也刻了龙纹也有四个篆字。

梅怀远做宰相这么久,其见识自然不是顾沫凌所能比的,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上面的字是“传国玉佩”,他不由大喜,可是,他却觉得更怪了,传国玉佩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用这么劣质的玉?这玉分明就是市井地摊上卖的石头。

“哎,梅老头,这东西是你要的吧?不少字”顾沫凌站在覃天身边,大笑着问,“瞧瞧,我家木匠的手艺可好啊?你还想不想要?若要的话,我这就派人给你做去?管够哦。”

“凌儿,虽然只是个石头,不过放到市集上还是能卖几文钱的,你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覃天宠溺的看着顾沫凌,这一会儿的功夫,江北已把事情始末简单的禀报了他,他才知顾沫凌那日在石室里画了一个图,交待江北去做了十个这样的玉佩。

301大把的“传国玉佩”【六月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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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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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尘埃落定

“说的对极了,留活口。”顾沫凌开心的笑着,拍了拍覃天的手臂,“覃天,你瞧人家都一大把年纪了,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记得留活口哦。”

“放心吧,他现在就是想死,也没那么容易。”覃天冷笑着,从腰间取出一样东西随手一拉抛上了天。

“嘭啪”随着几声巨响,覃天抛出的东西在天空中炸开,如一朵五彩花朵般绽放,紧接着地下传来轰隆的的响应声,顾沫凌看到梅怀远的那些黑衣人脚边出现无数道翻滚的土浪,十几个土黄色的身影从地下急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服了一半的黑衣人,不等他们回过神,稀稀拉拉的树林间射出无数条藤蔓,如天罗地网般的将黑衣人网在了其中,梅怀远大惊之下忙拨刀相博,却不料这些藤蔓居然不是普通的藤条,一刀下去还击起一阵火花,他手中的“咣当”而断,还没等他转招式,整个人从脖子到脚都被被缠了个结结实实,奋力挣扎之下那藤蔓反而越紧实,梅怀远顿时不敢再动弹,只好颓然的放弃了挣扎。

四方的藤蔓被拉得直直的,顾沫凌还心情极好的数了数,居然有十六条之多,正好形成一个圆将梅怀远腾空拉起。

情形就这样被逆转,就像无数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奸佞头子被抓住了,手下被灭,而官兵就像前世的警察那样,事情没结束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顾沫凌有些好笑的看着乔焕扬穿着正儿八经的官服骑着马带着整齐的队伍漫山遍野的出现,然后三呼万岁跪地请罪不起。

“臣护驾来迟,请皇上降罪。”乔焕扬果然没让她失望,说的真的挺符合狗血电视剧台词。

司天晟自然不会降罪,不仅不降罪,乔焕扬升官发财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令人意外的是,所有黑衣人在被擒的那一刻都不约而同的口吐黑血倒地,一转眼,梅怀远便成了唯一一个活着的人,这个时候,他被绑成那样架空着倒挂在那儿,他居然还有精神大笑的叫嚣道:“司天晟,别以为我败了你的皇位就能长久,你不过就是个傀儡,我当皇帝是篡位,你当皇帝难道就是名正言顺么?你,司天晟,不过是个孽种,不过是个私生子……”

一支箭无声无息的穿过梅怀远的背心直透xiōng前,将他接下去的话全部哽在了喉间,梅怀远双目远睁的看着司天晟,似乎还有太多的不甘。

顾沫凌微眯着眼睛,她看清了那箭明显有剧毒,虽然有些可惜让梅老儿死得太便宜,不过她更庆幸这箭来得挺及时。

梅怀远要说的话明显是司天晟的辛秘,她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懂,可她直觉的觉得他说的似乎是真的,再结合司天晟之前的种种,答案似乎便要呼之欲出,试问,哪个皇帝会容忍自己的辛秘被曝光?要是他真说出来了,只怕在场的人难逃被灭口的厄运,他这一死,反倒是救了他们的命了。

算便宜他了。顾沫凌看着七窍流着黑血的梅老儿,嫌弃的撇了撇嘴,目光缓缓落在那明显淬了毒的箭上。

一箭穿心还透过这么多,这人的功力可不浅呢啊,不知道这人是谁?是司天晟安排的手下?还是另有忠心维护司天晟名誉的人?

就在这时,山上出现一队人马,玄奕和杜穆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身着白袍锦甲威风凛凛的押着梅仲贵和他的手下出现,他们后面跟着的也是一群白袍锦甲手持刀鞘的队伍,队伍停在梅怀远身后,梅仲贵看到死透的爷爷,不由虎目圆瞪,大声喊道:“爷爷”

喊罢便伤心的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第一次,顾沫凌在他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表情。

此时,那队伍两边分列,从后面走出两个人,却是一身儒装的杜穆和手持弓箭的……汤老头?

顾沫凌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汤老头还真的是卧底?可是司瑜不是说他是梅府的座上宾吗?还有杜老爷他们,她还真的没有在石室里看到他们呢,原以为是他们也被擒了,可现在看来他们居然逃脱了梅怀远的魔手搬来了救兵。

“见过少主。”令她更加惊讶的是,汤老头居然……给她行礼?

“你……你不是说……”顾沫凌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只是目瞪口呆的指着汤老头。

“请少主稍候,容属下先办完了事再细细与少主详说。”汤老头毕恭毕敬的行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与之前的yīn沉、嚣张判若两人。

而他边上的杜穆却深深的看了一眼覃天,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往司天晟那边走去,看到司天晟,少不得又是一番君臣大礼请罪恕罪的戏码。

“暗门汤冲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同于杜穆和乔焕扬,汤老头上前参拜却是五体投体。

直到这一刻,顾沫凌才知道汤老头叫汤冲,只是,什么是暗门?她转头看了看覃天,却见覃天面色冷冽盯着杜穆,不知在想什么,她不由担心的挽住覃天的手臂。

覃天身子一僵,一回头接触到她担心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汤冲,你不是梅府的座上宾么?怎么会是暗门的人?”司天晟此时被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虽然穿着不起眼的衣服,神情憔悴,可他那么一坐,架子那么一端,帝王的威严便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

汤冲俯在地上,连头也没抬起来,老老实实的回禀:“回皇上,当年覃老将军被害,居士便暗中查证梅党的罪证,只是梅党狡诈,居士数次循着线索而去,却屡次被梅党先一步毁灭了证据,直到六年前,我们一时保护不力,让少主受了梅党毒害,险些丧命……”

汤冲一五一十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

顾沫凌才知道原来“她”当年遇害不是汤老头做的,而是梅党的人所为,害她之人当场毙命,隐凡居士狂怒之下,一夜之间灭了梅党在那儿的几个据点,只是自己却也受了伤,后来,为了保护“她”的安全,隐凡转明为暗,让洪家放出风声金盆洗手隐退江湖,而另一边,则调动暗门的人暗中搜集情报,而汤冲便是隐凡居士布在梅怀远身边的暗桩,事实上在梅党中还有不少暗门的人,只是这次随梅怀远出京的只有他一个,其他人都留在京都听命。

“也难为你了,居然为了取信梅怀远,废去了一身功夫。”司天晟赞赏的点点头,这样的人才是最最忠心的,为了任务不惜废了功夫,要知道练武之人废了功夫之后可是连寻常人都不如啊。

“当年若不是居士救下草民,这世间早没了汤冲,只是草民蠢笨,追随居士二十几年也不曾求得居士收入门下,那时糊涂,确也说过无数不满居士的话,这在江湖上也是有所流传的,少主受伤那次,草民亦在场,亦与少主一样受了重伤,只是没想到,居士竟将唯一一粒救命的返春丹给了草民……草民活,而少主却生命垂危……”汤冲说到这儿居然有些哽咽,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草民曾意外得知,梅党培养死士,有一套功夫便是将武功高强者废去功夫重练的功法,草民便瞒着居士自毁了功夫投到了梅府门下,还四处放出风声,让梅相认为草民是不满居士二十多年不肯收徒心生怨怼想要报复居士,当居士得知草民的计划时已然晚了,便只好答应草民留在梅府当暗桩,还暗中给了草民不少消息助草民取得梅相信任,所幸,草民习练那套功法颇有天赋,加上屡建功劳,终于得梅相重用。”

原来如此。顾沫凌叹了口气,若不是汤冲现在自述,她还真的以为汤冲是为了报复来的,那时在大厅,他的演技何其精湛,当然了,他在梅老儿眼皮子底下都能骗过梅老儿,骗骗她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这是草民这些年收集的梅党叛变的证据,请皇上过目。”汤冲交待完了所有事情,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包东西来,双手呈了上去。

玄奕面无表情的上前接过打开验过才转呈到司天晟面前。

“好好”司天晟一一翻看,看罢竟大喜过望,“汤冲,你所呈之物足以将老贼碎尸万段,只可惜了,覃老将军忠君报国,却平白蒙冤而死,唉,实在是我天朝之损失啊。”

顾沫凌听到这儿,不由撇了撇嘴,岂止是损失啊,要不是先皇临死还昏庸了一把,这些年何致于枉死那么多人,兵城百姓何致于流离失所背井离乡呢?

司天晟似乎注意到顾沫凌的表情,不由微微一笑:“甫青。”

“老臣在。”杜穆躬身上前。

“代朕拟旨。”司天晟眯了眯眼,说道,“覃元威骁勇善战为人正直,实为我天朝栋梁,却遭奸佞诬陷蒙冤十六年,今日平反,追封护国侯,返还家产,鉴于覃府满门被害,其爵由嫡孙覃天承袭。”

说到覃天时,司天晟的目光朝这边瞄了一下,语气故意咬重了三分。

顾沫凌心里一凛,他承了爵,那不是得进京了?那她一个小小村姑拿什么与他匹配?而且,封了爵晋了官,皇帝老儿要是一高兴,再赐几个美人给他当小妾,她怎么办?这四爷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报复她之前拒绝进宫拒绝公主封号。

302尘埃落定【六月中文】

302尘埃落定*

303准我婚姻自主

收费章节(12点)

303准我婚姻自主

覃府不仅被平冤,还加官晋爵返还了家产,虽然说时隔十六年,不过当年抄家时官中都有记录,回去翻翻便可。

杜林覃勇等人护主有功,不仅不追究落草为寇的罪名,也一一被封赏。

覃天等人都是大喜,杜穆更是老泪纵横跪地谢恩不起。

辛苦了这么多年,委屈了这么年,含冤了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得到了应得的,从此后,他们不再是山贼,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平头百姓或是谋个前程,千竹寨所有人都随着覃天等人磕头谢恩。

洪家本就效忠隐凡居士,不过他们毕竟是江湖中人,不愿受人约束,便各自赏了黄金白银,但凡在场的江湖客无一不得了赏,加上这几日石室的相处,又加上之前一起逃离石室的经历,他们对皇帝对朝廷倒是少了许多的抵触,都高高兴兴的接受了封赏谢过了恩。

汤冲居功甚伟,堪当大用,司天晟有意带他回京让他重组暗门,可汤冲却拒绝了:“草民谢皇上隆恩,只是草民年迈又脱离暗门已久,实不堪重任,还请皇上另启贤能。”

“怎么?十一皇叔不在了,朕还用不了你了?”司天晟看着汤冲微微眯了眯眼,隐隐透露着不悦。

“皇上容草民细禀。”汤冲一惊,忙又伏下身,“并非草民不效忠皇上,只是,草民脱离暗门多年,又已年迈,这些年习练那功法又伤了心脉,实是有心无力,二则如今居士不在了,少主年幼,当年一劫忘尽前尘,草民怕宵小会趁机寻仇,想留在少主身边作个家奴以护少主周全。”

顾沫凌不由惊讶的看向汤冲,没想到他拒绝封赏竟是为了给她当个家奴,心里不由感动,之前对他的种种误会也烟消云散,只是不明白当年师为何不收他为徒却收了她这个小丫头做徒弟。

“你对皇叔倒是忠心耿耿。”司天晟听罢脸色缓和了不少,沉吟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也罢,朕成全你一片忠心,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助朕重建暗门。”

“草民遵旨。”汤冲大喜,磕头谢恩退到一旁。

所有人都赏完了,梅仲贵和他的手下自由乔焕扬处置,乔焕扬也官复了原职,只等司天晟此间事了,便护送司天晟回京。

“凌儿。”司天晟安排完了所有人,笑眯眯的看着顾沫凌。

“皇上有何吩咐?”顾沫凌微微一笑,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他为了那几块东西而来,现在虽然歼了梅怀远,可东西还没收回去呢。

“那日在石室中,你说的可是真心话?”司天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顾沫凌,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满意。

“啊?”顾沫凌一愣,她在石室中说什么了?

“梅怀远想要封你为太子妃,你曾指了一人,便是瑜儿,可还作算?”司天晟问的居然不是他要的东西,而是那天顾沫凌在石室戏弄梅怀远的事。

“皇上,梅老儿是想当皇帝想疯了,胡乱之言,我那时不是没法子,权益之计嘛。”顾沫凌讪讪的笑着,偷偷瞄了边上的覃天一眼,果然他的脸已经黑得不像样了,她不由叹气,死覃天yīn什么yīn,还不是因为你当时气到我了嘛,现在知道不高兴了吧?不少字

“说的对,梅怀远封你太子妃已经是不可能了,可朕可以。”司天晟哈哈一笑,居然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朗声说道,“顾沫凌听旨。”

他要干嘛?顾沫凌傻傻的看着司天晟,心里涌现一股很不妙的感觉,一时竟忘记了反应。

“皇上。”覃天突然动了,他快一步上前跪在地上,“草民斗胆,请求皇上成全。”

“覃天。”司天晟居高临下看着覃天,收敛了笑意,“你等落草之罪已免,你覃府冤屈如今也得以平反,该还的该赏的,朕一样没少你的,你还有什么请求要说?”

“草民甘愿放弃一切赏赐,请皇上准许草民娶顾沫凌为妻。”覃天虽然跪着,可他身子挺得直直的,坦然的目视着司天晟。

顾沫凌闻言,心里不由一甜,此时她也反应过来了,司天晟刚才的问话只怕是想把她和司瑜绑一块儿呢,可是她再怎么埋怨覃天,可心底终究只有他一人,怎么可能和司瑜在一起呢?也算是覃天还有点儿心,有这份胆子求婚。

“嗨,你居然敢抢九皇子的心上人?”司天晟却眯起了眼,略略上前盯着覃天施压,“你一个草民,拿什么跟瑜儿争?”

“草民虽然一无所有,可草民与凌儿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还请皇上成全。”覃天转头深情款款的看着顾沫凌。

“你一片真心,难道我家瑜儿就没有么?”司天晟此时竟没有自称朕,反倒像个与人斗气的护短家长,与覃天理论起来,“你若一片真心,为何之前对凌儿不闻不问?你若一片真心,为何还要质疑凌儿蛇蝎心肠为何还要为那个内奸求情?你这样的真心,置凌儿于何地?你想过她的感受么?”

顾沫凌心头灵光一闪,不由抬头看向司天晟,只见他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了。

“这……”覃天说不出话来,之前种种确实是他不对,他以为自己此次凶多吉少,所以狠心与她斩断关系,为了成事,他乔装改扮故意不与她相认,为了迷惑梅党,他还说了那样伤人的话……唉,自从她跟着他,他给过她什么?为他担心为他奔走为他伤心难过,而他,在她最难最危险的时候却什么也不能做……

想到这儿,覃天不由颓然。

顾沫凌一时注意着覃天的表情,对他放弃一切赏赐只为了求娶她时,心里满满的感动,可是,之前种种,就算她不计较,也不能轻易的饶过他吧?不少字不然不是显得她很没骨气?嗯,既然司天晟有意为她出头,她倒不妨为难为难他。

“凌儿。”司天晟突然转向她。

“啊?”顾沫凌下意识的回应,一抬头,只见众人居然都在看她,她不由莫名其妙,方才是她想太入神错过什么了?

“顾姑娘,皇上在问你可愿意嫁于覃天为妻?”杜穆身为覃天的外祖父,虽然覃天还没有认他,可他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外孙媳被人抢走,当下提醒道,结果,毫无疑问的收到司天晟一记白眼,他也不在意,假装没看到般的看着顾沫凌笑。

“我……”顾沫凌当然愿意了,要是她说不愿只怕司天晟要乱点鸳鸯谱了,可是她刚开口,便看到司天晟右手虚握放在嘴边清咳了一声,那两个字便生生的被她咽了下去,她避开一脸期待的覃天,讪讪的笑道,“那个……”

“如何?”司天晟满意的眯起眼。

“我考虑考虑。”顾沫凌也不能把话说绝了,不过这话一出口,覃天明显的流露出失落的眼神,便是杜穆也忍不住想说话,却被司天晟一眼给瞪了回去,边上的杜林和覃勇等人也是暗暗着急,可是他们也不是笨人,眼见司天晟有意为难自家少主,他们也不敢出来说话,生怕惹恼了他,会真的绝了自家少主的美满姻缘。

“那你可愿予瑜儿为妃?”司天晟笑眯眯的点点头,又问,他还真的有心要把顾沫凌带回去。

“不愿意。”这会儿顾沫凌直言不讳的拒绝。

“凌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司瑜一听夸张的捂着心口蹦到她身边,一脸哀怨的看着顾沫凌眨眼睛,“你可知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你怎么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便拒绝了?好歹也给我留点儿面子嘛。”

“你这张脸太祸水了,我惹不起。”顾沫凌却不为所动,用手指推着司瑜的xiōng膛,嫣然一笑,“我说瑜哥哥,你在我家一天,就把所有丫环小厮的眼球吸引过去了,我可不想以后天天防狼似的提着心哦,所以啊,你另外找个强悍的姑娘吧,我实在消受不起。”

“你担心这个啊,那没事啊。”司瑜瞄了黑着脸的覃天一眼,故意气他似的揽住顾沫凌的肩,故意矮着身子靠在顾沫凌肩上作小媳妇状,“我把家里的丫环全换成太监不就好了。”

“停停停。”顾凌沫一闪身,把司瑜甩到一边,“亏你想得出来,整天被一群太监围着,我可受不了,所以哪儿凉快你还是哪儿待着去吧。”

“好凌儿。”司瑜苦着脸,这么多人看着他居然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只看着顾沫凌扮可怜状,“你好歹也考虑考虑我吧,他就考虑考虑,凭什么到我这儿就成了不愿意了?你瞧瞧我哪点儿比不上他?”

说罢,他还一闪身到了覃天身边,抬头挺xiōng的和覃天一比高下。

覃天理也不理他,避到了边上。

明显的鄙视啊。

顾沫凌抿着唇忍住笑意,不理会故意捣乱的司瑜,转身朝司天晟说道:“皇上,你若有心为沫凌作主,不妨就应了沫凌婚姻自主吧,沫凌心无大志,不求荣华不为富贵,沫凌所愿的,还是之前与四爷所说那般,只求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这小妮子,就是死心眼儿。”司天晟无奈的指了指她,“罢了罢了,再说下去,朕成恶人了,那就准你婚姻自主,不过,若择了良辰吉日,朕要当主婚人。”

“谢皇上。”顾沫凌大喜,恭恭敬敬的行礼,他要当主婚人她当然没意见啦,皇帝主婚,看谁以后还纳妾勾三搭四,谢过恩起身时,顾沫凌的目光还得意的瞟向覃勇等人。

303准我婚姻自主【六月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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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只是个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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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只是个村姑

梅怀远的事在此算是完结了,梅仲贵等人也被乔焕扬的人看押着,等着押解进京一并论罪处罚。

司天晟身份曝光,自然不能再和以前一样屈就在铺子里,所以,醉桃源的顶楼便成了他暂时的行宫,整个醉桃源也被重兵防守起来,看到这种情况,顾沫凌难免有怨言,守得这样森严,她还怎么做生意?

不过,她市集的生意倒是旺了起来,方圆百里的人都知道皇帝亲临醉桃源,还到过顾家村,天颜无法面见,可皇帝到过的地方总能去吧?不少字本着有机会能见到皇帝的心思,原本的商贩们纷纷恢复了生意,每日里摆散摊的百姓也不计其数。

还有她的凝萃堂,方清鸿经历这么多,已经没了当初入仕报国的热忱,他觉得与其到官场上勾心斗角,不如在此清清静静的当个先生,为朝廷培养人才不也是为国出力么?于是,他拒绝了官复原职的奖赏,自请留在凝萃堂授书。

对此,杜穆便极支持,他致仕后就办的学院,如今虽不能敢说桃李满天下,可他的学生在朝中却也是举足轻重的,便是当年覃家出事,梅怀远也不敢动他半分。

所以,方清鸿的志气,杜穆很是欣赏,当即向司天晟进言,将凝萃堂纳入官学,司天晟当然准了,这让顾沫凌极郁闷,怎么问都不问一声她这个主人呢,这可是她出钱出力出心血建的,结果他一句话便充公了,都说抄家了才家产充公,她立了功居然也被“没收”家产。

偏偏她还不能有意见,好吧,不能反抗那就接受,怎么着也是为了乡亲们谋福利了。

顾沫凌极有阿q精神的想着。

“小姐。”顾沫凌刚出房门下楼,汤冲便迎了过来,他现在已被准许留在顾沫凌身边,顾沫凌虽然不需要什么家奴,可是当她知道汤冲练习梅家的功法时伤了心脉,只怕时日无多时,她便心软了,不过,留下他并不是让他当家奴,她只是想把他当长辈般赡养,“外面热得很,小姐还是晚些出门吧。”

“也好。”顾沫凌来到门口看了看,见外面白晃晃的日头确实晒得慌,只好改变主意,准备等凉快些再回家,自从那天被擒到现在,她还一直没机会回家看看呢。

“小姐,洪家两位堂主想见你一面。”汤冲很尽职的做着保护她的职责,早上她没起来时,他一早便守在了她门口,以致于洪水洪火想见她都被他打发走了。

“好,现在去。”顾沫凌点点头,反正无事,不如去和他们好好谈谈,将火焰令还给他们洪家。

“小姐,你真的不想出接管洪家吗?”。汤冲跟着后面,他对洪家和居士的事最是熟悉,也最有发言权。

“我哪管得了他们啊。”顾沫凌不由失笑,她可不想沾惹那些事了,不过,她倒是想和洪家合作一下,把她的商队拓展出去。

洪水的房间倒是和她住的那间极近,她来到房间口,汤冲便上前敲门,没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凌姐姐。”开门的居然是洪芜儿,她开门看到顾沫凌,高兴的出来拉她,“凌姐姐,你总算有空了,可让我们好等。”

“不好意思,我……”顾沫凌还没开口,便看到一屋子的人朝她行礼,除了洪水洪火洪清涛之外,其他堂的负责人也在,他们堂主没有出来,不过都派了他们的子女或徒弟出来,顾沫凌之前倒都已认识了。

“见过少主。”异口同声的招呼声倒还真让顾沫凌一种人上人的感觉。

“诸位客气了,请坐。”顾沫凌微微一笑,示意大伙儿都坐下,汤冲作为暗门中人,自然也不用回避,便站到了顾沫凌身后。

“少主,你可决定了和我们回衡城?”洪火性急,没等顾沫凌坐定便第一个问,不过,他的问题明显也是别人的想法。

顾沫凌环视一眼,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虽然也有不少人的目光都挺期待的,可有几个却是不以为然,她不由失笑,洪家兄弟或许受了师父恩惠一心一意想迎她去接管洪家,可是他们的想法并不一定是别人的想法,洪家如今的势力也并非只靠他们兄弟几人便能撑起来的,她一个小小的村姑,凭空出现,凭空的去接管洪家,未免不服众,她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去做那些无聊的事呢?不如把火焰令还给洪家,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水叔,火叔。”顾沫凌含笑看着两人,“我才疏学浅,只怕难当大任,况且,师父临终叮嘱让我替他守护顾家村,师命不可违,我便更不能离开此地了,还请两位回去之后禀明洪老前辈,他日有机会沫凌定亲自拜望前辈。”

“凌姐姐,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洪芜儿一听顾沫凌不跟他们走,顿时失望的嘟起了嘴,挽住顾沫凌的手臂不断的摇着。

“少主,你是居士唯一的徒弟,你若不肯接管五行堂,这……”洪火为难的看着顾沫凌,他倒是一心一意的想迎回顾沫凌,至于她说的什么才疏学浅什么的,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有他们洪家五兄弟在,谁敢不服她?

“火叔,师父不在这么久,五行堂不也好好的么?有洪老前辈在,有几位叔叔在,五行堂定会发扬光大,再说了,掌令者理当有德者居之,并不一定非在我师父的徒弟啊。”顾沫凌笑着摇头,她连司天晟都拒绝了,怎么可能还抛下家人去当什么掌令者,要知道那掌令者可比当个公主更吃力不讨好的,“现如今,火焰令并不在我手上,待道长回来,我定让他将令牌送往府上。”

“道长?”洪水和洪火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顾沫凌说的道长是谁。

“诸位可知绿水青山?”顾沫凌惊讶的看着他们,心里奇怪怎么连他们也不知绿水青山是谁。

“确实不知。”洪火摇了摇头。

“绿水青山两位道长乃居士在世时的生死至交。”汤冲果然不是吹的,他还真的知道绿水青山的来历,不过他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多讲,说了一句便住了口。

“可为何我们却不曾听说啊?”洪火还是疑惑不已。

“两位回去问过洪老盟主便知。”汤冲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依然不想解释的样子。

“放心,都是极可靠的,这次要不是他们,只怕我还不知师父曾留下那么重要的东西呢。”顾沫凌看了看洪水洪火身后的那几个人,也不想多解释。

洪水洪火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们在衡城恭候。”

从洪水房中出来,顾沫凌缓步下了楼,汤冲安静的跟在后面。

“汤叔,能说说两位道长的事么?”顾沫凌还是挺好奇绿水青山的事,信步走到梅怀远买下的那间铺子前便停住了脚步,现在这铺子已经返还给她,当然也不是白给她,当初梅怀远买铺子的银子当然还得拿出来,记在了凝萃堂名下,用作拓展校舍添置课桌的经费。

对于这点,顾沫凌仍然有些郁闷,司天晟一句话便将凝萃堂和周围的土地充了官学不说,还抠门的不拿出半分银子,凝萃堂一切开支还得她负责。

唉,这买卖可亏大了。

“绿水道长和居士相识将近一甲子了,只是他们素来……与众不同,所以,外人极少知晓他们的关系。”汤冲说到“与众不同”几个字时,不由一阵苦笑,那两个岂止是与众不同啊,简直就是怪异,他们明明就是生死至交,可哪次见面不是大打出手,什么文斗武斗明斗暗斗,只要能斗的他们都斗过,他跟着居士那么多年,也只是见过他们几次,而顾沫凌六年前一场重伤,前尘往事尽忘,不记得他们也是正常的。

“那个青山呢?”顾沫凌也听出汤冲说的与众不同是什么意思,师父一向我素我行,而那个绿水道长显然也差不多,不然他也不会在她的醉桃源前摆地摊算卦了。

“青山是个孤儿,是绿水道长在边城捡来的,后来便一直带在身边,这孩子天赋极好,十四岁那年便得了绿水道长的真传,十六岁那年,居然青出于蓝,胜了他师父。”汤冲想到这儿便觉得好笑,“偏偏绿水还着了他的道儿,输给了徒弟不说,从此还师父变成徒,哈哈。”

“原来如此。”顾沫凌听罢想起他们师徒在这儿时的情形也忍不住轻笑。

“小姐,你真的……打算退隐江湖了?”汤冲笑罢,却突然转了话题。

“我只是个村姑,从来就不是江湖中人,又何来隐退之说?”顾沫凌淡淡的笑着,看着渐渐热闹的铺面,心头一片宁静,这儿有她的家人有她的师父有她的生意有她的理想,她又何必背井离乡去趟那些浑水呢?“汤叔,你瞧这儿如何?”

“山好,水好,人也俊。”汤冲突然转头看向醉桃源那边,笑得有些暧昧。

304只是个村姑【六月中文】

304只是个村姑*

305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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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回家

“嗒嗒”的马蹄急敲过石头路,在顾家村前却骤然停下,领头的两匹马原地转了一圈,便“扑哧”的打了个响鼻凑近路边田沿的青草挑剔的蹭着。

“怎么了?”覃天温柔的看着身边的佳人,微风拂过,青色的发带夹杂着几缕墨发随风微荡,比起初见他时的冷漠,此时的他更添了几分沉稳和儒雅。

“一年前,我和寻梅就是在这样的晚霞中走进了顾家村。”顾沫凌抬头看着天际红红的霞云,一样美丽的夕阳,一样宁静而忙碌的山村,只除了那破败的山路已换成了整齐的石头路,村里的房子也有不少翻了新。

想到仿若昨日的那一幕,顾沫凌心里不由感概万千,那时的她们,看到如此残旧的村子时是如何的惊讶,可现在再看眼前的村子,心里却只有宁静和温馨。

“才一年,你便将这儿改头换面了。”覃天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当初在顾家村后山初见她时,她不同于寨中姑娘们的淡然和清丽吸引了他的目光,可是,那时的他,又何曾想到过她会真的帮到他?

“你……什么时候进京?”顾沫凌看着这一切,突然很想念寻梅,据说这儿的事尘埃落定时,京都里的形势也被太子掌控住了,梅党尽数歼的歼,捕的捕,只有梅若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很早之前便是太子的人,这次能歼灭梅党还多亏了他和寻梅从中的周旋。

“皇上何时起程,我们便何时出发。”说到进京,覃天不由有些黯然,他几次向她提及一起进京的话,都被她岔开了话题,他倒是不担心她会移情别恋,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又得分别好几个月,唉,也是他自己自作孽,她恼他也是应该的。

“到了京都,帮我把寻梅找回来吧。”顾沫凌叹了口气,事实上,她也很想跟他们一起进京,可是,经此一事,这儿有许多事还要善了,而且,她也不想再让家里人担心了。

“放心吧,她也是我妹妹,我们回来,没道理让她一个人留在京都。”覃天冲她安抚的笑着,缘份便是如此奇妙,他们自从得知覃府还有位小姐的消息后,四处遍找未果,结果兜了一圈,原来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顾沫凌点点头,心里因他的话生出丝丝甜蜜和安心,他这是在告诉她,他会回来。

等他回来,也该是他们成亲的时候了。顾沫凌想到这儿,脸上微红,怕覃天看出来忙掉转了马头往顾家村走去。

那时在司天晟面前提出那样的要求,有一部分因素便是为了覃天的新身份,他如今是护国侯爷了,如果进了京留在京都任职那是很正常的事,那样她和他还有可能吗?她不过是个村姑,司天晟想收她当义女也不过是因为她师父和那块玉佩的缘故,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村姑,她向往的是平静安稳的小日子,可他成了侯爷,就算他不变心,那高门大院的日子,她能惯么?日子久了,他在官场久了,什么都会变的。

当初和她的约定,多多少少有为了大局的嫌疑,她不希望她的婚姻有任何一丝杂质,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勉强都不行,那样,她宁愿一个人。

“凌儿,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吧。”覃天看着她的侧影,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冲动,脚下轻轻一踢,马便追了上去与顾沫凌并肩齐驱。

顾沫凌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等你回来再说吧。”

“凌儿。”覃天见她如此不由苦笑,心里更加忐忑,她这样是应了还是不应?

“京都繁华,你又是覃老将军唯一后人,新晋的侯爷,到了京都,不怕没人巴结你,而那些当官的,最爱做的就是送礼,美人礼。”顾沫凌侧头看着他,巧笑嫣然,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般淡然,“你进了京,你的侯爷府很快就会美人如云……而我想要的,从来不那样的生活。”

“……”覃天无语的看着她,这一刻,他真想拧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怎么就净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才突然笑了,“你会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的。”

顾沫凌撇了撇嘴,挑衅的看着他:“等你回来才知道。”

说话间,几个已来到了村口,早有人看到了他们,通知了正在田地里忙碌的顾言生等人,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算家里小厮护院一堆,也仍然闲不住,天天亲自下地干活,此时,正从地间匆匆出来,还高挽着沾了泥的裤脚,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们:“你们可算回来了。”

“岳父,大哥二哥。”覃天率先打招呼,上前便要接顾言生手中的锄头。

“别,别,会脏了衣服的。”面对换了个人似的覃天,顾言生有些局促,之前发生的事,他们早已听说了,自然也知道覃天的真正身份,在他们心里,小侯爷是什么样的官?那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啊。

“见过侯爷。”顾言槐三兄弟也在边上笑呵呵的跟覃天行礼。

“二伯、四伯、六叔,你们还是跟以前一样喊我名字吧,什么侯不侯的,听着怪别扭的。”覃天被他们看得脸上有些发烫,那日在司天晟面前指挥那么多人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安,此时此刻,却因为乡亲们热烈而淳朴的笑容红了脸。

“沫凌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你母亲天天念着你呢。”庄婶的身影出现在村口,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清秀的小媳妇,见到顾沫凌等人,庄婶把手中的小箩筐往那小媳妇手中一塞,便矫健的跑了下来,笑盈盈的打着顾沫凌,又打量起覃天来,“哎哟,我说我们沫凌就是有个福气的,果然是真的,如今都成了侯爷夫人了,呵呵,大伙儿快瞧瞧,男的俊,女的俏,天生一对呢。”

此时,村口已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乡亲,听到庄婶的话纷纷笑着附和,语气中透着亲近和善意。

“庄婶。”顾沫凌也架不住他们的笑声,微红着脸拉过了庄婶,她看了看那位小媳妇,转移话题,“这位是泉嫂子吧?不少字”

“是啊,这不正巧你忙嘛,都没能赶上阿泉的酒席,今天太晚了,明儿你们一定要到我家吃饭,婶子给你们补上喜酒。”庄婶拉着顾沫凌的手说个不停,说罢冲那小媳妇招了招手,“阿泉媳妇,快过来见过七姑娘,她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呢,要不是她,阿泉早没命了。”

阿泉媳妇倒是落落大方的上前向顾沫凌鞠躬谢恩,反而弄得顾沫凌无措起来,忙拉起了阿泉媳妇,有些嗔怪的看着庄婶说道:“庄婶,你怎么又说这个?什么恩人不恩人的,你当真要折煞我了。”

庄婶听不懂什么折煞,一个劲儿的跟阿泉媳妇说顾沫凌的好处,直到顾言槐出来打趣:“庄嫂,你感谢沫凌,我们大伙儿都知道,现在就别说这些了,人家新姑爷上门,你倒好把人堵村口了,当心我家三嫂子等急了冲你要人啊。”

“对对对,瞧我乐糊涂了。”庄婶这才恍然的一拍大腿,让开了路,还不忘热情相邀,“七姑爷,明天和沫凌一块儿来我家啊。”

覃天含笑应下。

顾言生手中的锄头早被汤冲接过,覃天扶着他走在了前头,顾行周和顾行全两人帮着江南江北一起牵马走在后面,一边和他们闲谈,覃天这次来,不比往常,所以光礼物便挂满了江南江北的坐骑,默儿背着包袱和汤冲一起落到最后。

回到家,李氏等人早早的等在了路边,李氏眼睛好了之后,还是头一次看到覃天,一瞧之下真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便是杨二春等人也连连赞叹如今的覃天果然不同了,比起之前的司瑜和梅若颜丝毫不逊色。

顾沫凌扫视了一圈,除了自己家的人到齐了之外,杨石家的爹娘和方清鸿一家也在,忙向他们打过招呼。

因为天气热,所以这么多人也不挤在大厅里,而是在院子里摆了桌椅,等众人坐定覃天向众人都见过了礼,默儿才快步来到李氏身边行礼:“老夫人。”

“好孩子,受苦了。”默儿为顾沫凌做的,李氏也有所耳闻,此时对她更加的满意,拉住她的手不愿放开了。

“都过去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令顾沫凌意外的是,刘氏这次居然说了一句极中听的话,她不由惊讶的侧头看去,却意外的发现王琦和顾冬菇的异样,顾冬菇似乎也察觉到顾沫凌的目光,羞羞的低下了头。

“七妹啊,你有段日子没回来了,我们家可多了不少喜事呢。”杨二春也留意到了,便笑着向顾沫凌解释了起来,“八妹三天前刚和王公子订了亲,你四嫂五嫂如今也有喜了呢。”

“还有你三姐家,过几日铺子就要开了,刚刚我们商量好了,他们决定一家人都搬到铺子里住呢。”李氏也笑看着杨石的爹娘说道,“以后我们两家离得更近了。”

“这还多亏了七姑娘。”杨石的爹娘都是老实人,虽然见过顾沫凌几次,此时却还是有些放不开。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在场最放得开的只怕就是李氏了,在她眼里,女儿就是女儿,女婿就是女婿,什么侯呀马的,那都是外面的事了。

“还有,六弟的良辰吉日也订下来了,昨天李捕头还抽空来过一趟,日子便在十月二十二,现在啊,就剩七妹你了。”王瑾珏也笑着报喜,被她们说到的小雅、徐翠英和李绚都不由自主的羞垂了头,不过,虽然娇羞却也没有小家子的回避,而是落落大方的微笑着,唯有顾冬菇躲到了魏氏身后不敢抬头看王琦温柔的目光。

除此之外,杨二春的小食店、王瑾珏的绣坊、顾行正的面馆、顾行英的编织店也都在装修布置中。

“看来,我们还真错过了好多喜事呢。”顾沫凌心头暖暖的,她的家人如今都有了好的安排,她便安心了,现在唯有寻梅,仍是她最最牵挂的。

不过,要想让覃天早些把寻梅找回来,那就得让司天晟早些起程回京,而司天晟迟迟不起程的原因……

看来,他是笃定玉佩在她手里等着她自动献上去呢。

“七姑娘。”顾沫凌刚刚有了主意,却听刘氏小意的唤了一声,一回神便看到刘氏忸忸怩怩的站在面前,王琳儿和王珂儿一左一右的扶着她,面带无奈。

“有事?”顾沫凌如今对刘氏的负面印象也淡了很多,虽然刘氏以前嚣张跋扈,对王瑾珏也做了诸多错事,可是刘氏后来为儿女所作的一切让她看到了一个母亲的心,所以,如今面对刘氏,她也客气了许多。

“七姑娘,我想求您件事儿。”刘氏有些犹豫,不过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在两个女儿的阻拦下终于鼓起了勇气说道,“我家那死鬼关在牢里也有大半年了,这两天我遇到李捕头,听李捕头说,判了秋后问斩……你认得皇上,能不能替我向皇上求个恩典……”

顾沫凌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王瑾珏一眼,虽然二嫂能原谅刘氏能照顾王琦等人,可她并不认为二嫂能大度到原谅那个人。

果然,王瑾珏听完刘氏的话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娘”王琦也变了脸色,这个时候提这种要求,这不是为难人家吗?突然间,他觉得他准丈母娘的目光中也带了丝丝嘲弄,便连顾冬菇看他时似乎还有些许失望。

“不不不,你们别误会。”刘氏忙摇着手解释道,“我知道他做的事死有余辜,可是,毕竟夫妻一场,我想在他临刑前,一家人见个面,让他见见女婿见见儿媳妇,也好让他走得安心些。”

这个要求倒是不过份,王瑾珏朝顾沫凌默默的点了点头,便是魏氏也没有意见,还主动提议自己和顾言山一起陪顾冬菇去见见亲家。

305回家【六月中文】

305回家*

306路老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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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6路老的遗憾

刘氏这个要求并不难办,第二日顾沫凌便找了个机会向司天晟请求,司天晟听罢事情始末倒没有为难她,正好乔焕扬也在此处,李捕头等人当时被抽调过来勤王此时也仍在此听差,司天晟便召了乔焕扬,发了签文,让李捕头亲自带人去安排一切。

正好,各地抽调来的捕头捕快们都要回去,李捕头领了命,抽了一天功夫到顾沫凌家作客,随便也把李灿李绚给提溜回去。

李绚虽然不愿回,不过毕竟婚期已定,一个姑娘家不在家待嫁反跑到夫家待着总是不妥,便耐下心头各种不舍乖乖的跟着回去,不过,很快她便高兴起来了,因为顾承泽要去镇上进货,顺便护送刘氏等人。

李捕头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也没能在家好好作客,李氏如今眼睛好了,身子骨也俐索,便亲手给亲家准备了礼物,满满的装了六箩筐让两匹马驮着,李捕头百般推迟不得只好笑纳。

陈福生和王珂儿出来这么久,这次回去之后自然也要回家了,王瑾珏虽然对王络耿耿于怀,对几个堂妹堂弟却是真心的好,临行为王珂儿备足了礼物。

方清鸿作为大女婿,这次当然也要去,如今的他已不同往日,虽然翰林学士是个虚衔,但身为凝萃堂院长之一的他,俸银却是翻了两翻,给未见过面的岳父准备点儿礼物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顾言山一家子作为亲家,自然也不能寒碜。

不过,到底是去探监,王络又是判的死刑,所以他们准备的东西大多是实用的。

送走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一家人才回转家门,可是,顾沫凌的脚还没迈进院子,便看到院子里还摆着一份礼物,不由惊讶的问:“娘,这礼物是不是落下了?”

“不是,不是。”李氏叹了口气,走到礼物边上,“昨天你才回来,事情也多,也来不及告诉你,路老只怕是不行了,这些都是给他家里备的,这会儿你也得空了,陪我们去看看他吧,好歹他也帮了你大忙。”

“啊?路老怎么了?”顾沫凌一惊,这段时日还真将路老给忘了,那次方清鸿被掳走,路老确实受了惊吓被接回家住,她也是去看过他的,看他精神还可以啊,怎么这会儿就快不行了呢?“娘,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我?”

顾沫凌埋怨的一跺脚,转身便走。

当初她回来时,路老对她不仅不顺眼,还背着她为她师父张罗什么鬼新娘,那时,她确实也没怎么把这个老头子看在眼里的,可是后来,路老为她挑日子主持祭礼撑起学堂,一件件一桩桩虽都是小事,可她这一路走来却也少不了路老的身影,当初对他的不满如今早变成了尊敬。

李氏见状,忙让人抬了礼物,她和顾言生相扶着跟上。

顾沫凌急急的走着,还没到路老家,便在路上遇到了顾一尘,他正由顾言槐兄弟几个扶着往这边赶。

“大伯公。”顾沫凌一瞧他们沉重的表情,便知不妙。

“沫凌来了,正好,快跟我去看看路老吧。”顾一尘也顾不得说别的,冲她点了点头便往路老家赶去。

顾沫凌进去的时候,路老形容枯槁的睡在床榻上,他的儿子们守在身边,孙子曾孙们都静静的等在外间,虽然气氛低沉,却并不十分悲伤,像路老这样八十几高龄的老人过世,已属喜丧,没必要过份悲伤。

“叔,沫凌来看你了。”顾一尘进去坐在路老的床头边上,不避讳的握住路老满是黑斑的干瘦的手,倾身轻轻的唤着,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唤声路老。

顾沫凌有些吃惊的看着床上的路老,之前的路老虽然老迈,却也精神挺足,这才多久,他便衰弱至此?

顾一尘连唤了三声,路老的眼皮子才微微的动了动却没有睁开,他微张着嘴巴,双颊深陷,垂至xiōng前的白须无力的抖了抖。

“我爹一直在等沫凌。”路老的小儿子叹了口气轻轻的说了一句。

顾沫凌闻言有些意外,不过不待她说什么,李氏便推着她到了床前:“路老,凌儿来看你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顾沫凌有些无措,她并不避讳什么,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此时此刻,她若退后却是会惹人误会,只好半蹲了身子喊道:“路老。”

意外的是,原本奄奄的路老在听到她声音的一瞬,竟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眼睛露出一份喜悦寻向顾沫凌的方向,看到顾沫凌时,被顾一尘握着的手微微上伸。

李氏等人见状都是心中有数,和路老的几个儿子们小声嘀咕了几句便退了出去,没一会儿,等在外面的人都无声的走了进来,将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顾一尘看了看顾沫凌,抽回了手。

顾沫凌乖乖的上前握住路老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离路老这么亲近,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涌现一股悲伤,她尽可能的微笑着:“路老,你得赶紧好起来哦,我们的凝萃堂如今是官学了,皇上亲封您老为副院长,现在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做呢,您可是我们凝萃堂开堂的第一位先生,将来书院的功德碑上您可是排前面的呢。”

路老的神情有些激动起来,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说了些什么,只是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顾一尘忙凑近路老的嘴边细细听罢,一字一字的重复出来:“我……顾路……九,这辈子……干的最大最自豪的……事,就是当……了……凝萃堂……的先生,可惜……我看不到了……”

听到这番话,屋里响起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顾沫凌心头也堵得慌,只觉得路老抓住她的手力道出奇的大。

“凌儿……你是好样……的,有你在……我们顾家村……一定会更好……可惜我看不到了……”顾一尘老泪盈眶的重复着路老的话,虽然断断续续的,意思却是挺清楚,路老的遗憾是看不到凝萃堂扩建的那一天,看不到顾家村变更好的那一天,“我求你……帮我……”

这时,路老的气息突然变得粗重起来,薄纸似的xiōng膛急剧的起伏着,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睛竟抓着顾沫凌的手上身离了席,他紧紧盯着顾沫凌吐了一句话:“让他们都进学……”

他的目光移向顾沫凌身后。

顾沫凌顺着他的目光转头,她的身后是路老的孙子曾孙们。

顾沫凌看了看,转头冲路老微微一笑:“您放心,我保证他们每一个都能进学。”

路老看着她露出一个暖暖的笑,缓缓的躺了回去,目光开始没有焦距,他微抖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来了,顾一尘再次贴近他好不容易才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着路老的孙子曾孙们说道:“他的意思,是让你们以后争气,好好的读书。”

路老是含笑而逝的,他去世的第二天,顾沫凌便去求见了司天晟。

其实,司天晟只是任命她和方清鸿为凝萃堂的院长,并没有提到路老,不过,当初顾沫凌办私塾虽只是想培养自己的人才,可路老是凝萃堂第一位先生却是不假,所以,顾沫凌一提,司天晟也没多问便同意了,并给了顾沫凌任免权,将来凝萃堂的先生聘任一律由她作主,只需到府衙备个案就行了。

因为天气酷热,遗体不宜久放,路老出殡的日子选在了第三天,日子是路老的大孙子挑的,路老的大孙子是个极憨厚的中年人,在路老的子孙中,他跟爷爷学的最用心也最齐全,所以,他决定继承爷爷的事,给人挑日子主持祭礼。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实力,虽然腼腆,但路老的丧事却在他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完成了。

不过,后山镇守的重兵却也引起了村民们的不安和各种猜测,他们都是老实了一辈子的平民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送殡进入后山时个个大气不敢喘一下,便是路老的孝子贤孙们也情不自禁的压抑住了哭声。

丧礼后,超度的法事还要继续,原本请和尚做法事是孝子孝女们的事,但顾沫凌考虑到路老家的情况,主动承担了一半的用度,另外还以凝萃堂的名义给路老拨了一笔安家费,虽然只有十两,却也让路老的家人感激万分。

“沫凌。”路老头七那天,顾沫凌跟着顾言生和李氏一起又去送了一趟纸钱香烛,出来时遇到了顾一尘和顾言松,看到他们,顾一尘便挥了挥手让顾言松进去,自己则转身跟着顾沫凌等人出来。

“大伯公。”顾沫凌上前扶住他,两人并肩缓步走在前面,顾言生和李氏相携着在后面跟着。

“沫凌,你师父可是要回京了?”顾一尘的步履也比以往要蹒跚了些,拄着拐杖的手也有些不稳,不过,看着精神还可以。

“皇上是有这个意思。”顾沫凌老老实实的回答,司天晟确实提过迎顾一凡骨灰返京的意思,不过却被她婉拒了,师父临死不忘回顾家村,定然有他的原因的,再说了,她也不想让师父死后还不得安宁。

“哦。”顾一尘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理解,叶落归根,顾一凡虽姓顾,但毕竟是皇嗣,活着有可能被猜忌被放逐,可人死了就不一样了,那些高门大宅的人不都喜欢这样么?寻常富贵人家尚且如此,更别提皇家了。

“大伯公,师父姓顾,他早已叶落归根入土为安了。”顾沫凌微微一笑,她听出顾一尘隐藏的情绪了,他与师父最是亲厚,当初她带着师父回来,路老等人一致反对师父入祖坟,是他一力支持的,现在若真的被迎走了,他嘴上不说心里难受却是难免。

“他毕竟是皇家的人啊。”顾一尘叹了口气,他也曾猜测过这个义弟的身世来历,倒是没排除过顾一凡是大家之后的可能,可他万万没想到顾一凡的身份竟如此尊贵,想必当年定是出了什么惊天的事,不然,这个义弟才是真正的天子啊,不过,这些想法太过震惊,他也不敢说不敢再细想,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太多要幸福安逸的多。

“皇上已经同意了。”顾沫凌笑笑,“大伯公,你放心,师父离开顾家村那么多年,现在他再也不会离开了。”

“啊?当真?”顾一尘顿住脚步,意外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皇帝真的答应了?

“当真。”顾沫凌含笑着重的点了点头。

“太好了……”顾一尘的眼睛竟微微发红,他惊喜的抬起脚要走,却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问道,“可后山那些官兵是怎么回事?他们不会不走了吧?不少字”

“不会的。”顾沫凌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司天晟还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怀疑那东西被她藏到顾一凡的坟茔里,怕被别人给盗走了嘛,可事实上,那东西好端端的在她床里边当了砌墙砖呢,不过却不能对顾一尘说,她只好将司天晟另一个打算说了出来,“皇上想为师父修葺坟茔,毕竟师父是江湖中人,认得的人又多,皇上是怕那些人来打扰了师父的安宁,方才派了重兵把守,待坟茔修好,皇上便走了,那些官兵自然也会跟着回去了。”

“那就好。”顾一尘总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以后进出自己家的祖坟地还得被那些官兵把持。

便在这时,一名护院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着顾沫凌也顾不得喘气便直直的指着村口方向说道:“小姐,快……快……”

“出什么事了?”顾沫凌被他吓得心头一惊,最近各种惊吓太多,她都有些杯弓蛇影了。

“皇……皇……皇上驾到。”护院好不容易才憋住了气说了句完整的话。

“皇上?他来干嘛?”顾沫凌松了口气,随口问道,司天晟又不是没来过,惊慌什么呀。

“什么?皇上来了?快快快,敲锣,接驾啊”这会儿却是顾一尘被吓了一跳,他反应过来后马上拉住护院吩咐道,然后冲着过路的村民们喊道,“快,大伙儿快喊人到村口,皇上来了快去敲锣”

村民们一听,又是震惊又是激动,要不是顾一尘迭声的催促,他们还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没一会儿,整个顾家村都听到了急促的锣声,不知情的村民们纷纷跑了出来问询什么事。

306路老的遗憾【六月中文】

306路老的遗憾*

307我要告御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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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我要告御状

到了村口,顾沫凌才知这次司天晟过来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上一次,他隐瞒身份过来祭拜顾一凡,没有惊动任何人,路上遇到的村民也只当他是顾沫凌在外面认识的贵客,对于村民们来说,顾沫凌家住过的贵人已然不少,他们已见惯不怪。

可这一次,清一色白袍锦甲的御林军整齐而威武的开过来,代表皇帝身份的仪仗队浩浩荡荡跟在后面,司天晟一身明黄的龙袍加身,端坐在高高的步辇上,身后是杜穆和乔焕扬等人,一个个都换上了官服。

队伍所到之所,百姓无一不俯身跪拜,三呼万万。

顾沫凌有些惊讶的看着由远及近的队伍,她也不过两天没回去,他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还多了不少人。

不过,不容她多想,队伍已来到了面前,御林军直到村口才停下,威武的分列于道路两旁。

“凌儿。”李氏俯跪着,却发现自己女儿还愣愣的站着,不由焦急的扯了扯她的裙角,这可是皇上啊,怎么可以这么不敬呢?李氏虽然只是个村妇,却也知道不敬皇上是要杀头的。

顾沫凌这才回过神来,四下一看,村民们不知何时已跪满了一地,就她一个鹤立**群般,特别显眼,不由吐了吐舌,司天晟比较随和不假,可他毕竟是帝君,这样的场合自己还是别太随意了,于是,她忙跪了下去,还没等她跪好,司天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凌儿免跪。”司天晟的声音醇厚清朗透着随和的笑意。

“谢皇上。”顾沫凌求之不得,便改跪为蹲。

司天晟是来祭拜顾一凡的,他这么隆重的阵式,无疑是向世人宣告:隐凡居士顾一凡是他的皇叔。

顾沫凌虽然惊疑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她也没有兴趣揣摩圣意。

司天晟的步辇明显已是简化版的,可是顾家村的路太窄,他的步辇还是进不去,所幸他也不在意,便在村口停下,马上便出来八个人抬着两卷红红的东西便要铺路,司天晟却已下了辇,冲他们一挥手:“罢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是。”那八个人躬着身又退了下去。

顾沫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传说中的太监啊?

“皇上,老臣先行一步。”杜穆和贾韩带着一队抬着箱子的人从后面走了出来,看那些人的服饰和刚才那八个一般,显然也是内侍,顾沫凌好奇的看着他们,最后落在杜穆身上,见杜穆和蔼的冲她点头微笑,忙笑着回礼。

“准。”司天晟略一颌首。

顾沫凌见杜穆等人的架式,总算明白过来他们要先去师父坟前准备,忙喊过顾行周给杜穆领路,自己陪在司天晟身边缓步而行。

祭拜时,贾韩代司天晟念了一篇长长的檄文,他还负起司仪的任务,主持祭礼。

司天晟是皇帝,就算他和顾一凡有什么隐秘,顾一凡到底只是个王爷,虽是叔侄相称却也是君臣有别,所以,司天晟也只能手持三柱清香站着行礼,至于司瑜和顾沫凌等人则没这样的待遇了,一律大礼参拜。

折腾了一个时辰,祭礼才完成,司天晟这才移驾来到了顾沫凌家。

没办法,顾沫凌一家人只好都回避到了铺子这边,将几座院子空出来招待皇帝,所幸,他也只是来坐坐吃个饭,不然还真的挺麻烦。

“皇上,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呢?家里一点儿准备也没有。”进了厅,顾沫凌才埋怨的看着司天晟说道,虽然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不过大部分人她还是认识的。

“都说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再说了,朕又不是没来过你家。”司天晟混不在意,“你告诉他们,也别忙活了,还有之前一样就好了。”

“怎么可能?您今天这阵仗一摆,谁还敢和您一起吃饭啊。”顾沫凌摇头,他们刚来时倒是在他家吃过几顿饭,可那时她家里人只当他是贵客,现在却不同了,就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吃了,“我爹娘都胆小,您还是别吓唬他们了。”

“好好好,那就你代表你quan家陪朕吃总行了吧?不少字”司天晟朗声大笑,语气中颇有宠溺的意味,杜穆和乔焕扬等人都是知情人所以也没觉得什么,可那面生的几位却是极惊讶,纷纷若有所思的看着顾沫凌。

“那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皇上爱吃的。”这怎么不行?她又不是没陪他一起用过饭,顾沫凌爽快的点点头便要去准备席面,虽然厨房里有大嫂二嫂和四哥他们亲自动手,不过她在这儿也没什么事,还是去照应着点儿好。

“顾姑娘,小的已经派人去厨房了。”贾韩站在司天晟身边笑呵呵的回道。

顾沫凌看了看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没想到这贾韩居然是个太监,怪不得他长得这么白净,只是与她想象中的太监却有所不同,除了说话细腻了点儿,看外表看他平日行事还真看不出来他居然是个太监,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头子。

“凌儿,朕想见见皇叔的义兄,他可还在?”司天晟喝了会儿茶,总算说起这次来的另外几件事。

“在,那是我大伯公,也是顾家村的村长,刚才就在我身边跪迎皇上的。”顾沫凌忙点头应道。

“嗯。”司天晟淡淡一笑,将茶子往桌上一放,将身子坐得更直了,便在顾沫凌还在奇怪时,便见贾韩含笑往前一步,挺着xiōng膛扬声喊道:“皇上有旨,宣顾一尘一家觐见~~”

顾沫凌见状,只好退到一边,这下好了,大伯公家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估计该慌乱一团了。

好一会儿,顾一尘在顾言松和顾言柏的搀扶下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他的家人,一家人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有些手足无措。

顾一尘一家在院中跪拜,三呼万岁之后,司天晟才缓缓开口,所幸,语气随和带着笑意:“顾村长乃皇叔义兄,又与皇叔有恩,免跪,上前说话。”

“谢皇上。”顾一尘巍颤颤的起身,拄着拐杖上前,顾沫凌在他进门时上去扶了一把,暗中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司天晟倒也不是难为顾一尘什么,只是问了几句他家有什么人家里日子如何的闲话,又谢过顾一尘当年救下顾一凡等,最后赞了几句他治理村子有方,又勉励了几句便让顾一尘等人退下了。

说了这么多,一样实际的奖励都没有。顾沫凌不由暗暗抿了抿嘴,不过这可是说不得的,要是让司天晟以为是大伯公他们家让她说的,只怕要惹祸上身。

除了顾一尘一家,司天晟倒也没再召谁进来,他看了看左右,正要说话,便听外面一阵嘈杂,隐隐的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喊:“我要告御状……我……见皇上……”

“怎么回事?”司瑜皱了皱眉,走到门口张望,见院门口的御林军拦住了一个女人,而那女人身后还有不少人在劝她。

“回殿下,有个村妇要见皇上。”门口的御林军忙进来回报。

“让她进来。”司瑜正要说拦下,便听司天晟开口了,只好挥手让人放行。

“娘,别去”院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让顾沫凌的眼皮子莫名的一跳,她忙侧身张望了一下,只见一个妇人捧着一卷东西高举过头快步走了进来,也没在院中停留,而是直接进了厅,俯在地上。

“民妇有冤,请皇上作主”

大舅母?顾沫凌顿时惊住了,大舅母告御状?告的谁?她怎么也不通个气就闯进来了呢?这告御状岂能是好玩的?虽然不是在京都,可皇帝面前怎么能乱闯呢?

“下跪何人?有何冤屈?”司天晟也有些意外的看着厅中的村妇,颇有些兴趣,一个小小的村妇能有这胆子?

“民妇侍兰是代我家小姐喊冤,还请皇上明察替我家小姐作主。”大舅母俯在地上,手上还高高的举着那卷东西。

原来大舅母的闺名叫侍兰。顾沫凌好奇的看着大舅母,没有说话,此时此刻,这儿是没有她说话的份儿的。

“你家小姐又是何人?”司天晟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乔焕扬,“你既有冤,为何不去衙门?”

“回皇上,我家小姐乃覃老将军的五女覃文絮。”大舅母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过她刚一开口,便惊了一屋人,“当年小姐被奸人所害,民妇九死一生才逃出京都,辗转流落于李家村,这些年来,梅党横行,民妇若去衙门必是自投罗网,民妇性命不保实是小事,不能为小姐鸣冤事大,迫不得已只得隐名埋姓等待机会。”

尤其是顾沫凌,她原来虽然觉得这大舅母不同于一般村妇,可没想到居然曾是覃五小姐的婢女,也不知这一片山有什么魔力,居然将覃府旧人都吸引到这儿了,不仅师父被救到顾家村,还藏了覃天等人,还有方清鸿,现在又多了一个大舅母,哦,对了,还有文婶,好像也是覃五小姐的婢女吧?不少字

“你说你家小姐是覃五小姐?可有证据?”司天晟一听与覃府有关,也不追究她为何不去衙门告状了,毕竟涉及覃府的必会涉及梅党,他们不敢去也是难免,便抬头看了看覃天,继续问道。

307我要告御状【六月中文】

307我要告御状*

308留给你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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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留给你玩吧

司天晟看罢覃五小姐留下的血书,久久不语,厅中一片静寂,顾沫凌看着仍俯在地上的大舅母,心里却想起了文氏,想起了覃五小姐的悲惨下场,虽不知那覃五小姐什么样的为人,可从她身边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却也不难看出覃五小姐的人品,若她是为恶糊涂的人,能得丫环这样的忠心么?

梅党一事已在收尾中,多一个证人便能给梅党多添一个罪证,所以,司天晟倒也没有为难她,将手中血书交给乔焕扬后,乔焕扬便接替了司天晟问话,梅党一案,他是主办人,所以一切证据都在他手中保管。

“谢皇上英明。”她等了这么多年等得不就是这个机会吗?怎么会不愿意呢?大舅母再次磕头,随着乔焕扬退了出去。

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司天晟留下吃饭的兴致,在杜穆等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用过了餐,便摒退了众人,单独留下顾沫凌在厅中喝茶说话。

顾沫凌以为他一定会直截了当的提玉佩的事,可谁知,司天晟却让人摆上了棋盘要和她博奕,这一下,顾沫凌不由苦了脸,她会跳棋会五子棋,其他什么棋一点儿都不会,怎么下?可是,当她实话实说之后,司天晟仍是没放过她,依然拉着她下了三盘,最后自然是顾沫凌皆得极惨告终。

棋下完了,总该说正事了吧?不少字顾沫凌已做好了准备,反正那东西她留着也是个隐患,不如物归原主吧,所以,她都想好了他只要一开口,她便将东西还给他,可是,她左等右等,司天晟也没提玉佩的事,只是一昧的闲聊,将顾沫凌家的人一一问了个遍,也没提半句明示暗示的话。

顾沫凌纳闷了,他今天摆了这样的阵仗来只是单纯的来祭拜她师父的?

司天晟起驾回了醉桃源,顾沫凌还在想着他此举的意思,只是,她还没想出个什么头绪,便被人围堵住了。

“表姐,我娘……表姐,救救我娘吧。”李盈儿哭得泪人儿似的扑了上来,话没说两句便跪了下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她的两个哥哥李大田和李二田。

李大田并非侍兰亲生,他和弟弟李二田都是李家老大的原配所生,两人相差两岁,要李大田四岁时,亲娘病死,侍兰是在他六岁时嫁进的李家,初时,他们也排斥过捣乱过,可后来,侍兰教他们读书识字,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将她视同亲娘,这次侍兰出门是抱了必死的心,所以临时对李盈儿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李盈儿不舍母亲一个人涉险,便跟了出来,正好遇到两位哥哥,他们听完李盈儿的话连家也没回便急急的追了过来。

“盈表妹,快起来。”顾沫凌之前一直陪在司天晟身边,虽知道大舅母不是一个人来的,不过却不知道是谁跟着过来,此时才看明白是他们三个,看到梨花带雨的李盈儿,心下不忍忙扶住李盈儿的胳膊肘,“你放心吧,大舅母不会有事的,乔大人带她回去只是录个口供。”

“真的?”李盈儿将信将疑,双手紧紧攥着顾沫凌的胳膊,似乎这样便能从她身上吸取力量般。

“放心吧。”顾沫凌笑着安慰道,“这些日子,来找乔大人告状的人无数,乔大人都好好安顿着呢,你和两位表哥先到我家住下,想来等乔大人问完了事儿,定会派人将大舅母送回来的。”

“三妹,既然表妹说没事,娘一定没事,我们先等着吧。”李大田倒是挺稳重,上前扶住李盈儿的手冲顾沫凌笑了笑,“一切有劳表妹周旋。”

顾沫凌点点头,她并不是信口安慰他们,事实上,梅党被歼,覃老将军平反,侍兰这个时候出来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相反,作为覃五小姐的贴身婢女,侍兰带来的血书和证词也是很重要的,乔焕扬主办梅党之案,必会好好保护这些证人。

第三天,侍兰果然被护送回来了,只是护送的人却让顾沫凌有些意外,居然是覃天。

“小侯爷,侍兰先告退。”大舅母居然对着覃天行礼,见到顾沫凌还微微拂了拂,打了个招呼,“谢少夫人。”

顾沫凌忙回礼,开玩笑,她可是晚辈啊,怎么能受大舅母的礼。

“大舅母,当年姑姑已还你自由身,如今你又是凌儿的舅母,以后切莫如此。”覃天冲顾沫凌无奈的笑笑,显然这一路过来这样的话没少说,不过,看大舅母恭敬的样子估计也没听进多少。

大舅母被李盈儿扶了下去,自有杨二春等人招待。

覃天给顾言生和李氏请了安,便和顾沫凌单独来到了三楼,坐在顾沫凌的书房里,杨柳奉上了用山水镇过的绿豆汤便机灵的退了出去。

“皇上行程已定下来了,五日后便起驾回京,他让我问问你,可要随行。”覃天温柔的看着顾沫凌,目光中含着期待,此去京都,除了护送皇上之外,他还要收回祖业,虽然说他对那些东西不看重,可毕竟是祖父的心血,他要代他收回他所有的。

“不去。”顾沫凌离他远远的坐着,头也不抬。

“这一去,怕是要年后才能回来了。”覃天叹息着,起身走到她身边,只是他刚伸手欲抚她的脸,她便躲开了,他不由无奈的唤了一声,“凌儿……”

“寻梅就拜托你了。”顾沫凌总算正眼看他了,不过接受到覃天深情的眸便别扭的转开了头。

“你怎么了?”覃天再次靠近,这次,顾沫凌没能躲开,被他拉进了怀里,看着她一根手指顶在他xiōng膛上阻止他的贴近,不由哭笑不得,腾出一只手握住了那根不安份的手指,“你在气什么?”

“谁气啦?”顾沫凌一听,顿时炸了,抬头瞪着他,“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我们的婚约早就作废了,你现在这样,当心我到皇上面前告你非礼。”

“作废?我怎么不知道?”覃天睁眼说瞎话,心里无比懊悔当时一时冲动找她说了这些话,虽然说那时是怕自己有去无回才狠心说的那些话,可是毕竟伤了她是真。

“你……”顾沫凌气愤的想要跟他算细账,却没能来得及,唇上传来的温濡便夺去了她的呼吸和所有不满,她想躲,身子却被紧紧禁锢在宽厚的怀里,她的反抗是那么的无力,不知不觉间,推拒的双手已环上他的颈项,舌尖不由自主的被卷向他,不由自主的与他纠缠……

“凌儿,我们成亲吧。”许久许久之后,覃天控制住狂乱的气息含住顾沫凌如玉般的耳垂低喃。

“好……”顾沫凌酥软的靠在他怀里,耳际传来的电意让她情不自禁的轻颤,下意识的应着。

“就这几天……好不好?”覃天窃喜的扬起唇角,细细的吻落在她白嫩的颈间,这种感觉有多久了?那段疗伤的日子似乎已离得很遥远却又似天天在心底重现般,伴他走过多少年孤寂冰冷的夜晚。

“嗯……”顾沫凌总算拉回了一丝理智,抬头看他,这家伙居然使上美男计了,她略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却在他想要继续时及时退开,“不好。”

“凌儿……”只差一点点儿。覃天有些挫败的叹气,看着顾沫凌挣脱他的怀抱低头整理她微乱的衣襟,好吧,谁让他自作孽,现在报应来了只好受着。

顾沫凌整理好衣襟才抬头看他,见他懊恼的样子不由失笑:“我之前说了,成亲的事儿等你从京都回来再说,若是你到了京都,不想回来了,那我便向爹娘说明我们解除婚约的事,要是你决定回来这儿和我过平淡的日子,那……成亲何时还得看你诚意再决定。”

好吧。覃天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只要她高兴就好了。

“我这儿有样东西,你帮我转交给皇上。”平复了悸动的心绪,顾沫凌想起正事来,冲覃天招了招手,便跃上了床铺。

覃天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深遂,不过,他很快便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猿意马,走到边上看着顾沫凌。

果然,顾沫凌并没有在暗示他什么,她将床上的薄被扔到床尾,便撩起了里面的帐纱,露出墙壁,一通乱摸之后,她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砖?覃天惊讶的看着她,他没忘记当时江北交给她的东西,不就是一样的砖吗?难道……

“这个。”顾沫凌一手举着板砖跳到他身前,笑盈盈的看着他,“你要是喜欢便留着玩吧,反正他也不知道。”

覃天接过细细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不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青砖么?当然了,她这么慎重的藏着,他当然不会觉得这青砖真的普通。

“皇上要找的东西?”覃天掂了掂青砖,冲她挑了挑眉。

“嗯。”顾沫凌淡然的点头,只是看着他笑,“这东西不错,可是作为传家宝传承下去呢,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覃天听罢不由失笑,这皇家的东西她居然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我已经有一样宝贝了,这块青砖嘛还是合适送给皇上当传家宝,毕竟他看得奇珍异宝太多,偶尔看看这样的寻常东西也不错。”覃天抬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柔情款款的凑近,“这样的东西,我的凌儿不会看得上眼的,对吧?不少字”

顾沫凌会意的一笑,作势欲咬他的手指。

覃天手快的收回,看了一眼青砖,说道:“那**让江北作的那些东西,如今便在皇上手里,他要是相信东西不在你手上才怪呢,就算他相信你没有这个,也不会相信你没见过。”

那倒是。顾沫凌哪里会不知他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她没见过,怎么形容得出玉佩是什么样的?还让江北刻了那么多。

“反正,东西交给你了,你作主喽。”顾沫凌随意的摆摆手,转身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我给寻梅写封信,你帮我带过去。”

308留给你玩吧【六月中文】

308留给你玩吧*

309道士带回的信

收费章节(12点)

309道士带回的信

日月如梭,一眨眼,已过了年关。

皇帝亲临的风光,经历了半年之后却依然没有消减,谁都知道醉桃源曾经招待过当今皇上,谁都知道了醉桃源旁边的商铺其中便有一间是当今皇上的,谁都知道顾家村外的那个新落成的学堂是当今皇上亲设的官学,谁都知道顾家村的上任村长受当年皇上亲自召见过,可是,谁都淡忘了顾家村的后山还埋着一位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曾经的嫡皇子。

并非是他们消息闭塞,而是司天晟应了顾沫凌的请求,将顾一凡留在了顾家村,过去的总归是过去的,留下的只是顾一凡,顾氏家族的后人,而不是天朝曾经最有资格的继承人,不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还是带走了顾一凡的一些遗物,原本想要修葺坟茔的事也交给了顾沫凌。

在很长一段日子里,顾沫凌都在咬牙切齿的埋怨某人抠门中度过。

修坟的事倒也罢了,毕竟是她的师父,而且修的只是石墓,也花不了几个钱,可是,为嘛凝萃堂的一切开支也归她管?收了她的凝萃堂也就罢了,收了附近一大块地也就罢了,为嘛连建学堂请先生的银子也要她出啊?人家至少还见到了赏赐,可她不仅连赏赐的影子也没见着,还平白搭进去不少银子。

唉,人家以亲眼见到皇帝而自豪庆幸,但他们可知道他们敬仰的皇帝又多无赖多抠门么?东西她也还了,可他答应给她的东西连个影儿也没见着。

还有顾一尘家的事,召见一次就当还掉所有恩情了?怎么说人家也是救了个皇叔,居然一毛钱也没赏人家,虽然顾一尘他们依然觉得荣耀,可顾沫凌却在心里替他们不平,这抠门皇帝,临走还将铺子托给她,还不准卖不准租,害她想捞回点儿损失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她就没办法了,不准卖不准租?那她自个儿用总可以吧?不少字于是乎,她以凝萃堂的名义用司天晟的铺子开了个文房四宝店,一切盈利都归凝萃堂所有,这样,将来司天晟问起来,也没话可说了吧?不少字

令她意外的是,别人一听说当今皇上的铺子开业了,居然抢着过来买,就算家里用不着,买一套回去放着当传家宝也不错,风声传开之后,方圆百里……哦,不,便是泽城郯城甚至附近的城都有人过来买,倒是给凝萃堂贡献了不少的经费。

这么远的路赶过来,总得住宿吃饭吧,所以,醉桃源的生意也一日比一日旺,如今,醉桃源后面盖起了十数间小院子,平日里是商队们的最爱,经常客满为患,醉桃源对面原茶棚的位置,也建起了与醉桃源差不多规格的商行,里面的经营模式当然是顾沫凌抄袭前世的商场设计的,不过,这个商行比那商场更多了两个作用。

她在顶楼弄了个小小的拍卖行,二楼到四楼是一个个铺面,日用百货一应俱全,而底楼,则是小型的批发市场,开辟了几数个小铺子,租给了那些有眼光的商客们,现在,几乎已租出了一半,每个商客租了铺子都会留下一到两个得力的伙计在这儿主事,所以,也给醉桃源带来了固定的客户。

商行的名称被顾承泽取成了“聚财坊”,虽然落了俗套,却极是吉利,顾沫凌一来也想不起什么好名字,二来以她一人之力难敌一家人的意见,便睁一只眼闭一眼的默认了。

现在,顾承泽除了为她打工负责商队往来各城镇之间外,也在市场里弄了两间铺面交给了已进门的李绚打理,李绚虽然不是商贾之家出生,可她为人豪爽喜结朋友,居然将铺子经营的井井有条。

“小姐,魏村长和杨村长来了。”顾沫凌正站在醉桃源前看着对面的那片地沉思,便听到默儿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自那次脱险之后,默儿便被李氏拨到顾沫凌身边,杨柳负责照顾起居,默儿便成了顾沫凌助手,平日跟着处理些生意上的事,这丫头细心聪慧,仅半年时间,便对各处情况了如指掌,和杜十一两人俨然成了顾沫凌的左膀右臂。

“有请。”顾沫凌收回目光,就看魏力山和杨伯严的儿子杨安平笑容满面的过来了,年前,杨伯严和顾一尘一样从村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将担子交给了二儿子杨安平,所不同的是,杨家村的族长另有其人,而顾一尘则是将族长村长的职务都推给了顾言槐,自己自荐在凝萃堂谋了个先生,他的学问怎么也比路老高许多,所以,给孩子们启蒙那是轻轻松松的,“山叔,平叔。”

杨安平和魏力山年纪差不多,继任后,跟着魏力山一起来顾家村好几趟,而且在年前,各村还一起办了一次庙会,所以,顾沫凌对他们也挺熟了,这几天,他们又商量着办元宵灯节,地方当然还是借用顾沫凌的。

“沫凌啊,我们那边有几个人今儿没过来,又得借你的伙计使使了。”魏力山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厚厚的单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黝黑的手臂,手里还捏着几根短竹竿,显然是在扎竹棚的时候临时过来的。

“没问题。”顾沫凌笑着答应,转身让默儿去找人,“默儿,去找十一哥要几个人给山叔平叔帮忙。”

“是。”默儿点头,却没有马上走,而是转向魏力山和杨安平,“两位村长要什么样的伙计?”

“我那儿缺两个打桩的,安平那儿要劈竹子的。”魏力山冲顾沫凌挥了挥手,拉着杨安平跟默儿走了。

顾沫凌含笑目送他们拐进了醉桃源偏门的路,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那片地上。

很奇怪,那片地有主也半年多了,为何到现在还不见动静?如果是商业竞争对手,不是最讲究效率的吗?时间就是金钱,早些开发出来,便能早些赚钱,可为何对面的迟迟没见有人来呢?

就像她的那块地,经这半年的努力,已被她划分出许多区域,醉桃源这一块自然是商业重点区,凝萃堂那一片已经成了官学,为了孩子们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也不可能再作他用,如今砖窖也在王顺全的指点下扩大,划了一大块任他规整,现在倒是将砖窖和瓦窖分开了。

再就是山上,顾沫凌特意请教了老农们,划分了果园和田园用于种植,甚至连带的还计划了各种加工厂,当然了,这是计划,未来有没有可能实现那是后话了。

现在,顾沫凌思来想去,还缺了一块休闲区,对面那一块地倒是她极属意,可没奈何的是,那是人家的东西,偏偏打听了又打听也没打听到那地的主人是谁,她便是有心想高价购买也没地方砸钱去。

唉,不是自己的不能强求啊。顾沫凌在无数次发挥了阿q精神之后再一次叹气。

“哈哈,凌丫头,你何时也学了老道我的本事了?居然知道在这儿等我们。”顾沫凌正欲转身,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惊讶的停住脚步看去,只见郯城方向的山岙里晃悠悠的走出两道士,一老一少,看似悠闲,却很快便到了面前。

这不是青山绿水么?

“你们回来了?”顾沫凌惊喜的快步迎上前,两道士似乎混得比以前好多了,身上的道袍居然也换成新的,不过,老道士身上那长长的铁口直断的招牌却依旧让人无语,“师叔,你成专业的了?”

“这东西这样挂着,比揣怀里好用多了,你瞧瞧。”老道士咧嘴一笑,手指从自己头上划到脚上,意思是让顾沫凌看他的打扮。

“看到了,确实挺有效果。”看到两人精神奕奕的,顾沫凌也极是高兴,只是,除了他们俩个,怎么就没别人了?

“别看了,他们晃悠悠的走,估计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到呢,我们抄近道来的。”青山见顾沫凌的目光瞟向后面,便知道她在意思了,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便不屑的睨了老道士那招牌一眼,唾弃道,“还效果呢,要不是我摘叶飞花百步穿杨的功夫,早饿死荒效了。”

“胡说,要不是我铁口直断……哎,哎,哎,干嘛去?还不把东西给丫头?”老道士刚开口说话,便见青山径自跑向醉桃源,忙在后面跳脚。

“师叔,什么东西?”顾沫凌现在已经知道青山绿水之间的关系,虽然老道士和师父没有真正的师兄弟关系,可凭他们的交情,她尊他为师叔并不为过。

“好东西。”老道士笑得神秘兮兮的,提溜着他的招牌一摇三晃的往醉桃源走,话音刚落,便见前面一个黑影砸向顾沫凌。

顾沫凌心念如电,一侧身便将那东西抓在手里,细细一看却是封信,心里不由一喜:难道是覃天写的?

可是,信封上却空白一片,什么信息也没有,她疑惑的抬头想问问老道士,可是身边哪里还有老道士的影子,再往前看时,却见两道士已在厅中找了个好位置招呼伙计上好菜好酒了。

顾沫凌不由失笑,缓步走了进去,边走边拆开信封,既然是给她的,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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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天上掉下一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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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天上掉下一块地

信封中那一沓东西,顾沫凌并不陌生,当初买下这一块地时,她便在刘丰手中接过了一样的东西,不过,这一沓明显不会是她压箱底的那一份,虽然上面盖着的红红的方方正正的印一样是泽城的,可是纸上写的隶属地却是江湛镇,看到这儿,顾沫凌不由睁大了眼睛。

难道是对面的地?

事实就是如此,公文下方附着的地图上圈出的那一块红圈圈很快证实了她的想法。

这一份,就是她肖想已久却百般无奈的那块地的地契。

“师叔,这是什么?”顾沫凌问的当然不是这东西是什么,而是背后的意思,她不明白,他们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难不成是他们买的?想到这儿,她看向他们的目光也多了几份猜疑,他们既能与师父至交,师父向来生财有道,想来他们的手段也不会差,至少,老道士那铁口直断的招牌也不是徒有虚名的。

“地契啊,丫头,你不会告诉我你没见过地契长什么样子吧?不少字”绿水老道一手抓着**腿一手拿着酒杯不在意的笑着,而青山小道士则头也没抬,一心一意的对付着手中的**腿,他的吃相仿佛从饿牢里刚放出来似的,三下五除二的,手中**腿便只剩下骨头,他细细的吮吸过骨髓之后随手往桌上一扔,手便伸向了中间的盘子,绿水老道一瞧,顿时瞪圆了眼睛,三两口便将自己的**腿肉咬了个干净,含糊着嚷道,“小子,别抢我的**屁股……”

“老头,你现在又是师父了,不知道爱护徒弟啊……”当徒弟的似乎没有一点儿为人徒弟的自觉,抓着**屁股便缩了回来,却遭遇了老道士的阻截,两个居然就这样相对坐着你来我往的抢了起来。

……

顾沫凌顿时无语,自知此时是别想从他们这儿知道点儿什么了,只好朝边上的伙计招了招手,让他给两道士安排两间上房,便自个儿坐在一边琢磨这份东西的来历。

“这东西是给你的。”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抢足了瘾吃饱喝足,却只扔给顾沫凌一句便回房休息去了。

给她的?问题是谁给的啊?顾沫凌还没来得及问,两道士便揪着伙计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她不由哭笑不得的摇头,只好先将东西收起来。

这下好了,她百般努力想要探到对面那块地的消息却一直没有结果,如今她想开了,那地却凭空掉在了她手里,只是现在依然不知道这地是谁的,他们又是怎么得到这地契的,她怎么样也不能动啊?

回到自己房里,顾沫凌还研究了许久,地契上写的是她的名字没错,可以说,除了地方不一样,其他的与她自己那块地是一模一样。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一连三天,顾沫凌也没能从两道士那儿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任她用美食美酒如何利诱威胁,那两道士居然一致口径:“东西是你的。”

好吧,东西……暂时是她的。

顾沫凌看出来了,这两人是摆明了不告诉她。

不过,除了这个,两道士倒是有问必答,将京都情形细细都告诉了顾沫凌。

原来,那次小道士暗中跟着姜岩到了京都,便找机会乔装混进了梅府,梅府家大业大,那么多下人也未必个个都相识,所以,他行事倒是没遇到什么阻碍,倒是寻梅,一进府果然就受到了姜岩那些侍妾们的下马威,不过寻梅也不是吃素的,面对她们的种种刁难不卑不亢,不仅没受半份委屈,反倒把那些人整了个半死。

小道士也没出面与寻梅相认,只是暗地里留意着,进京一个月后,梅府的人突然对寻梅热络了起来,寻梅在梅府的待遇居然比嫡出的梅若素还要超然,只是小道士发现,寻梅所住的四周居然也多了不少的高手,她出入相府虽然自由,可是暗里地盯梢的却是不少。

后来,随着京都形式日益紧张,梅府的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小道士正在犹豫要不要与寻梅接头之时,他收到了老道士传去的暗号,火焰令出,江湖动,而且,流云天朝多年不曾调动的一支神秘大军也出现若有若无的异动。

某日深夜,小道士发现寻梅似乎有所动作,便悄悄尾随保护,却没想到,他们找到了姜岩隐藏在书房暗屋中的秘密的同时,也撞上了梅若颜,所幸,小道士机警没有露面让梅若颜看到。

那梅若颜说来也奇怪,平日里跟个隐形人似的,自回府后便没见到他出现在府中,没想到那天居然挡在寻梅面前,可是,他却没有阻拦她,反而引走了追来的对手。

从那以后,他不止无数次出手警示寻梅。

没过多久,老道士便进了京,联系上了小道士,之后,便是明里暗里的各种安排。

这种细节,两人都没有细说,不过顾沫凌也明白他们必是耗费了不少的心血,那时的京都,几乎是梅党的地盘,在梅党眼皮子底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调动那些大军而不被梅党发现,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反正,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梅党的人在某个蠢笨如牛的皇子带领下,直逼内宫,将监国的太子以及皇太后、皇后妃子们个个擒在了一起,可是,就是他们以为功成之时,却发现,他们落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他们的人几乎没有反抗便尽数被擒了,而他们为命是从的头领梅若颜,在那一刻居然倒戈相向一出手便杀了梅党最信任的三个得意门徒,将姜岩控在了手里。

最诡异的是,第一个给皇太后通风报信的人居然是梅若素。

“怎么会……”顾沫凌错愕的听着,在她的理解,实在想不到梅若素姐弟俩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姓梅吗?大户人家讲的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难道说,他们的觉悟实在太高,看出他们爷爷狼子野心看出司家龙运未改,所以大义灭亲以求自保?

“说起来,你也不会相信,那梅若素并不是梅千雪的亲生女儿,她是梅千雪的奶娘从外面买来的孩子,因为梅千雪不会生育,又怕留不住姜岩的心,所以就使了这招假怀孕假生子的戏码,本来呢,那户与梅千雪奶娘做交易的人家说好了是儿子,可谁知他们生下的是女儿,又贪图那点儿银子,所以使了些小手段骗过了梅千雪的奶娘,那时又加上某些原因,等到梅千雪发现买去的竟是个女娃时,已经来不及换了,事后,梅千雪怀恨在心,派人将那一家给暗杀了。”老道士叹息着啜了一口小酒,“那小丫头在梅家虽然当大小姐般养着,可是并不受梅千雪待见,要不是后来梅千雪假装贤惠将自己的两个贴身婢子收在姜岩身边,又生下了两儿子,她也不会对梅若素好颜相待,这些都是皇太后手底下的人暗中查出来的,小丫头知道自己身世后,便自动投靠在皇太后手底下,成了一名细作。”

狗血生活无处不在……顾沫凌无语的撇了撇嘴,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形容这一切。

“至于梅若颜,也并不是天生白发,而是后来中了毒,至于下毒的人……叹,大户人家不安生啊,他在梅府一样不受待见,倒戈相向也是情理之中。”老道士不愿再讲梅府的事,便转了话题,“那个蠢皇子如今永宗大理寺了,等到皇帝那小子回到宫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已经被皇太后摆平了。”

“皇太后多大了?”顾沫凌莫名其妙的对这个天朝最高贵的老女人产生了兴趣,她甚至有种荒诞的想法,这皇太后莫不是和师父认识的吧?不少字当初师父陷在宫中曾被人相救,她总觉得是那人是个女的,不会就是皇太后吧?不少字

“皇……”老道士斜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那怎么听你口气好像挺崇拜她的?”顾沫凌如今已知寻梅等人安然无恙,一颗心也安了下来,便打趣起老道士来,他老是吊她胃口,有许多事都是露个一两句又缩回去。

“那是皇太后,流云天朝最高高在上的女人,谁敢不敬?”老道士摇头晃脑的喝着酒,可他的神情在顾沫凌看来,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他喝完一杯,没听到顾沫凌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她,却见顾沫凌和小道士都一脸唾弃的看着他,不由有些讪讪然,“会杀头的。”

“哦~”顾沫凌将声音拖得长长的。

“去去去,丫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和她又没什么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呃,她是皇帝那小子的亲娘,你既然喊他四爷,那四爷的亲娘怎么着也是你长辈吧?不少字所以呢,好歹意思意思尊敬一下。”老道士一不小心露出了点儿什么,不过很快便转了话题,为了转移顾沫凌的注意力,他情急之下便要赶人,“丫头,那块地你不是想了很久了吗?现在是你的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算了吧,天上掉馅饼的事儿都是虚的,更何况掉下这么大一块地,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砸,还是先放着吧。”顾沫凌的手指无聊的敲打着桌面,一脸兴趣缺缺的样子。

“也成,反正他们也快来了。”老道士趁着她不注意,警告的瞪了小道士一眼,小道士嘲讽的冲老道士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对付起面前的美食来,老道士无奈的摇摇头,借着倒酒的空档居然抬手拭了拭额上虚无的汗。

所幸,顾沫凌似乎有什么心事,没再注意他们,老道士这才松了口气。

310天上掉下一块地【六月中文】

310天上掉下一块地*

311又见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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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又见微服

去年的一场暴雨毁去了尽数的口粮,乡亲们虽然因着市集而不至于过得太艰难,但大伙儿还是祈盼着有个好兆头,所以,今年二月二这天,各村再次联合办了次庙会,抬着土地爷一村一村的“净化”,祈求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随着小日子渐渐变好,乡亲们也更加喜欢办这样的庙会,于是,各村便各自派出人手专门组织庙会,顾家村是东道,所以,顾言槐便被大伙推上了主事之位,这样一来,他更是忙得团团转,幸好,他有两个好哥哥,子侄们也都懂事,帮了他不少忙。

每次庙会都以五天为期,今日已是最后一天,顾沫凌抽了个空闲逛在那些小摊前,往年她都是无偿借用的,可随着庙会越来越频繁,隐隐有形成规律的趋势,顾言槐便与其他参与的村长商议,从今年起也意思意思的交一些租金给她,便让各摊位每人交个一文到两文的租金,统一由他们交到顾沫凌手上,没想到,因为从醉桃源到顾家村这条路挺长,这意思意思的租金居然有不少,不过,顾沫凌并没有自己接下这些租金,她一转手便交到了凝萃堂的账户上。

现在凝萃堂也算是家大业大的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点儿钱虽然少,不过蚊子肉也是肉不是?

唉,都是那个抠门四爷惹的事儿……不知不觉的,顾沫凌便走到了凝萃堂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看着那山头上半成的屋子犯愁,要是单纯的建些木房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偏偏她的性子又是力求一步到位,与其拆来建去的,还不如现在就设计到位,这样一来,凝萃堂便变成了现在这样子,除了原先的院子之外,也就只盖成了一幢楼,后面的便是半成品和空地,犯愁啊,她总不能把所有的银子都投进去吧?不少字那样别处如何做生意?问题是,全投进去也不够……

“凌儿,欺君可是要杀头的。”有个声音带笑的在身边响起。

“杀什么……啊?”顾沫凌还沉浸在自己的愁绪中,下意识的便要反驳,可是,这声音不对啊,她猛的回头一看,只见司天晟笑容可掬的站在她边上看着她,而他的边上,还有一位满头银丝的贵妇人和一位美妇人,再边上,可不是寻梅……

“寻梅”顾沫凌惊喜的上前一把拉住了寻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你瘦了。”

“小姐,你还不是一样嘛。”寻梅红了双眼,一样紧攥着顾沫凌的手端详她。

两人久别重逢,不由喜极而泣,反倒将司天晟等人晾在了边上。

“咳咳”司天晟不爽的清咳了一声,故作淡然的轻摇着扇子看向别处,他这模样倒像是别扭的小孩子,惹得他身边的那位贵妇人抿嘴直乐,倒是那位美妇人有些不悦的看着顾沫凌。

顾沫凌忙松了手,朝司天晟行礼:“见过四爷。”他又是微服,唉,看来这位爷还真当自己是乾隆了,当然了,谁是乾隆,司天晟自然是不知道的。

“免礼免礼。”司天晟也就是逗逗她,根本没有生气的意思。

“小姐,这位是太……老夫人和夫人。”寻梅也知自己刚刚失态了,忙在边上小声提醒顾沫凌。

那就是皇太后和皇后?还是贵妃?还是别的妃?顾沫凌只扫了一眼便曲膝行礼:“沫凌见过老夫人,见过夫人。”

她是和司天晟随意惯了,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可这两位却不一样。

“你就是凌儿?”贵妇人的表情有些怪,不,应该说有点儿激动,她竟不顾身份的上前握住了顾沫凌的手,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好孩子,快起来。”

嗯?顾沫凌诧异的看看她,谢过恩才站直了身子:“谢老夫人。”

“果然是个好人儿。”贵妇人细细的端详着她,好一会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看顾沫凌的眼神极怪,却没有让顾沫凌排斥的感觉,反倒觉出慈爱和宠溺,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祖宗看到自家小辈呢。

难道是爱屋及乌?顾沫凌想起老道士有关师父和宫中某位的隐语,忙打住了猜疑,事关辛秘,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凌儿,你刚刚在嘀咕什么呢?”司天晟含笑着问,他刚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这时问颇有些找她麻烦的意思,“我哪儿就抠门了?”

“四爷。”顾沫凌倒不怕他,只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埋怨居然脱口说了出来,还被当事人听到,难免有些讪然,“你是抠门啊,不过,我说的是四爷,不是皇上。”

“嗨,你这丫头倒会给自己开脱哈。”司天晟佯怒的一瞪眼睛,“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抠了?”

“你瞧瞧。”顾沫凌右手被贵妇人握得紧紧的,只好腾出自由的左手一指凝萃堂方向,“你把我这凝萃堂充公了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为了我们顾家村这一带的孩子们,我当是做好事了,可是你也不能当个甩手掌柜嘛,居然一文钱也不拨,把这摊子就这么甩给我了,我又不是财神,上哪儿寻摸这么多银子去嘛。”

“呃……”这话似乎有点儿理,不过,司天晟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抠门,“那还不是因为四爷我觉得你是个人才嘛,所以才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你,换个人,我还看不上这小小山头呢。”

“是是是,四爷看中凝萃堂是我们的荣幸。”顾沫凌当然也不会纠缠着这个话题不放,人家好歹也是九五至尊,好面子的,“只是,四爷不是刚回京吗?怎么又……”

“我觉得吧,这儿虽然穷了点儿,偏僻了点儿,不过,住着还算舒服,所以就来了。”司天晟神秘的一笑,“啪”的收起扇子,“凌儿,你好歹是东道,怎么?就打算让我们站在这儿啊?”

“是沫凌疏忽了。”顾沫凌这才惊觉自己真失礼了,可是,醉桃源离此挺远,家里又不太合适招待他们,一时便犯了难。

“你不是埋怨我抠门么?哪,且让我看看你把我的凝萃堂折腾成什么样了再说。”得,一开口,她的凝萃堂就成他的了。

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凝萃堂变成了官学,他这样说法倒也没什么挑剔的。

顾沫凌忙扶着贵妇人,陪着他们进了凝萃堂。

此时,正是开课的时辰,一到大门前,便听到了稚子们糯糯的朗读声,司天晟的脸上显出一抹笑意,示意顾沫凌不必惊动旁人。

顾沫凌会意,将他们领到正屋大厅里,这儿原是方清鸿和路老他们吃饭的地方,现在改建后,随着来报名的人增多,这儿便改成了接待的厅子,此时正好安顿司天晟等人,反正他们是微服,无所谓地方够不够招待级别。

“小姐。”顾沫凌正要出去泡茶,那负责打杂的小厮便端上了茶水。

“待方院长下课,你去请他过来一趟。”顾沫凌接过茶水,打发他去请方清鸿,没一会儿,便听到“铃铃”声响起,院子里渐渐有了声音,不过,那声音也不算嘈杂。

“这是?”司天晟惊讶的看着顾沫凌。

“是孩子们下课的声音。”顾沫凌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不知道古人是怎么授课的,不过,她只是将自己上课的经历与方清鸿探讨了一下,方清鸿便真的实施起来了,弄个了大铃铛,上课三刻钟休息一刻钟。

“小姐……啊微臣叩见皇上。”方清鸿很快便来了,他还以为顾沫凌找她有事,一到门口便看到了正对着门口的人不就是司天晟么?一惊之下忙快走两步跪了下去。

司天晟笑着点头,也不忙着让方清鸿起来,而是向贵妇人介绍道:“娘,这位便是十年前蒙冤的状元郎方鸿清,如今叫方清鸿。”

皇太后显然对情况都了如指掌,听罢也没有什么惊讶,倒是方清鸿又被惊了一下,赶紧磕头:“叩见太后。”

还有皇后呢……顾沫凌侧着身无声的提醒着方清鸿。

方清鸿也对那位美妇人的身份起疑,正拿余光瞟向顾沫凌,两人共事挺久,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所以,方清鸿再次磕头:“叩见皇后娘娘。”

可怜的方清鸿,一门到就这样连磕了三个头。

“免礼,平身。”最后还是皇太后心慈,她可是将顾沫凌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便笑看了她一眼,“出门在外,不必如此多礼。”

“谢皇上,谢太后,谢皇后娘娘。”方清鸿一一道谢,听得顾沫凌怪纠结。

“方先生,劳你在此陪伴,我和寻梅去准备午饭。”顾沫凌找了个借口拉着寻梅退了出来。

午饭当然要准备啦,不过却不用她们自己动手,只找了刚刚端茶水的小厮,让他赶紧回家传话准备午饭送过来,两人侧找了个僻静地方说话。

“寻梅,皇上怎么又这样出来了呢?连个侍卫也不跟。”顾沫凌赶紧问道,这回可是连贾韩也没看到呢,还有覃天他们,难道没回来吗?

“小姐放心,皇上这次出京虽然轻装简从,不过也不是没带侍卫的,只是皇太后急着过来,我们才抄近路先行,司公子和表哥他们跟着大队在后面呢,想来后日便可到了。”寻梅忙笑着安抚,“要不是皇上严令,表哥早飞回来了。”

“表哥?”顾沫凌一时转不过弯来。

“是啊,论理,我该改口喊你表嫂了。”寻梅调皮的眨了眨眼,顾沫凌这才回过神来,寻梅是覃五小姐的亲生女儿,可不就是覃天的表妹么?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还是喊我姐吧。”顾沫凌听到覃天回来的消息,心都飞了,可表面上却还是嘴硬。

311又见微服【六月中文】

311又见微服*

312谁刺激激了谁

收费章节(12点)

312谁刺激了谁

三天后,顾沫凌便知道寻梅没头没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除了司瑜、玄奕、杜铭昔、许志盛、童桦等熟面孔之外,她还看到了梅若颜和梅若素,当然了,他们虽然姓梅,可在这次行动还是居功甚伟,所以,没受到什么牵连也属正常,可是,那梅若素靠覃天那么近算怎么回事?

不同于之前的温婉,如今的梅若素已然换上了一身鹅黄色劲装,满头青丝用一根玉钗换了个简单的发髻,此时正巧笑嫣然的侧着脸看着覃天,眼中流露的那种意思,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明白。

看来两人聊得不错。顾沫凌眯了眯眼,淡然的看向别人。

“小姐,要冷静哦。”寻梅忍着笑意站在顾沫凌身边,她和顾沫凌最是默契,对顾沫凌的脾气也最是了解,只是,为了配合表哥的计划和小姐的幸福,她只能这样做。

“我干嘛不冷静?”顾沫凌深深的看了覃天和梅若素一眼,突然笑了,“男才女貌,相当不错。”

“啊?”寻梅忽然有种不详的感觉。

廖廖二十多骑加上一辆马车缓缓在顾沫凌前面停下,

“小姐。”童桦看到她高兴的跳下马来,飞奔到她面前时,双颊竟激动的微微发红,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千言万语从何说起,好一会儿,才红润了眼眶单膝便要跪下,“童桦不告而别,请小姐责罚。”

说话间,马上又跃下几个小小身影,齐刷刷的单膝跪在顾沫凌面前,这几个,都是当初和童桦一起离开的大孩子。

“回来就好了。”顾沫凌一直担心他们的安危,如今总算看到他们平安回来了,看着他们真情流露,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伸手扶起童桦,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谷儿他们都在等着你们呢。”

童桦红了脸,不过,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起身退到边上。

“凌儿,你都不理我们的。”司瑜侧头瞄了覃天一眼,一脸伤心的跳到顾沫凌面前,张手便要抱,被顾沫凌闪了过去。

“哎,你们家是不是很喜欢集体跷家啊?上次是父子俩,这次居然祖孙三代都出来了,也不怕再出来个梅怀远么?”顾沫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凑近他身边,要知道,这三天她可没少被司天晟折腾,他还好说点儿,可那皇太后眼中流露的诡异情绪真的让她坐立不安。

话说,天底下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皇帝吗?人人肖想的金鸾殿,他说丢开就丢开,怪不得会被梅怀远那样的奸佞逼宫了。

“宫中事自有我太子哥哥。”司瑜却笑得一脸灿烂。

得,他们都不担心,她担心什么?顾沫凌没话说了。

“哎,都这么久不见了不认得小爷我了?”杜铭昔也过来凑热闹,不过,很快的,他便被后面冲上来的一个娇小身影给拉了回去。

“那是我家十六妹。”司瑜看她留意那边,便笑着介绍了一下。

顾沫凌惊讶的看向杜铭昔,见他身边的女孩娇憨的挽着他的臂弯,不由微微一笑,看来杜小爷也遇上能降他的人了。

门口稍一耽搁,众侍卫已将马匹安顿好,顾沫凌一一招呼,唯独漏过了深情凝视着她的覃天。

“顾姑娘,好久不见,又来叨扰了。”梅若素巧笑倩兮的伴在覃天身边。

“梅小姐客气了,醉桃源开门做生意,迎的是四方客,梅小姐这是照顾我生意,何来叨扰一说。”顾沫凌微笑着回礼,淡然的模样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覃天微微一笑,伸手延请梅若素入内:“梅小姐,请。”

嗯,很好。顾沫凌维持着那淡然的笑,心里却被刺了一下,死覃天,等着吧,会让你知道惹本姑娘生气,后果有多严重。

“七小姐。”等到众人都进了大厅,跟在最后面的妇人才上行招呼,听声音倒是挺熟,可是……

“文婶?”顾沫凌惊讶的看着文氏,若不是认出了那张脸,换个地方她都不敢把文氏和眼前的贵妇联系在一起,眼前的文氏,翠珠挽发锦衣加身,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温柔文雅的气质,哪里还有半点儿村妇的样子?

“娘。”寻梅显然极满意顾沫凌的反应,上前亲热的挽住文氏的手臂。

“你……你们?”顾沫凌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看掉下来,早已将覃天抛之脑后。

“小姐,我找到娘了。”寻梅调皮的冲顾沫凌眨眨眼,将头依在文氏肩上。

文氏温柔的笑着拍了拍寻梅的手,埋怨道:“你呀,怎么还瞒着小姐?”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顾沫凌明白过来了,只是没想到文氏居然就是覃五小姐,不过,此时却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所以,她佯怒的冲寻梅扬了扬下巴,看到王西跟在后面,忙打了声招呼。

久别重逢虽然高兴,却也是忙得团团转,顾沫凌忙着让大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住处准备接风宴。

安排好了接风宴,当然也不能少了皇太后等人,只是,让顾沫凌意外的是皇太后对梅若素的态度,她居然将梅若素安排在了覃天身边,反倒是顾沫凌作为主人要担起东道的责任坐在覃天对面。

看来,有人想充一回月老了。顾沫凌淡淡一笑。

“小姐。”寻梅跟着顾沫凌身边,几乎察觉不到她的情绪波动,不由暗暗担心,这一次,会不会玩得太大了?

“寻梅,一会儿要不要回去一趟,我爹娘挺担心你的,还有默儿,今天正巧让她在那边对账,还不知道你们回来呢。”寻梅是文氏的女儿,那么默儿便是她亲妹妹了,顾沫凌见文氏左顾右盼的,便笑着解释默儿的下落。

“小姐,对不起……”看到顾沫凌这样,寻梅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混呢?表哥说什么刺激小姐一下的计划时她居然也帮着配合,却忘记了小姐心里会有多难过。

“你怎么了?”顾沫凌惊讶的看着她,看到寻梅歉疚的红了眼睛不由轻笑,“你呀,去了趟京都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你可是不吃素的寻梅哦。”

“我……”寻梅被她说的脸上一红,心里更加难过,她瞄了对面谈笑风生的覃天和梅若素一眼,脱口便要告知真相,却被顾沫凌拦住了。

“好了,你我姐妹,可不许再提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了。”顾沫凌挟了一筷了菜放在寻梅碗中,笑道,“快吃吧,一会儿跟我回家。”

说罢便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招呼起司天晟等人来。

席间,顾沫凌得知司瑜那位十六妹叫司岚,她和司瑜还有京中那位太子都是皇后所出,看着司岚一直巴着杜铭昔不放而司天晟等人也只是笑眼相看,顾沫凌便知杜铭昔的好事将近了。

一顿饭吃下来,顾沫凌几乎没有覃天有一丝一毫的互动,面对梅若素时不时的“挑衅”也是淡然置之,到最后,连司瑜和梅若颜都忍不住频频朝覃天投去同情的目光,而覃天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散了席,寻梅便急着要回家,她在顾家村那些日子,顾家人对她百般照顾,在她心里,早已将他们当成自己家人看待了,如今又听说李氏眼睛复明,更是急着回去看望,而文氏和王西这么久没见默儿,更是归心如箭,等到顾沫凌从醉桃源出来的时候,王西已经把他们那辆车驶到了门口等着了,童桦等人也早早的牵了马准备回凝萃堂。

上了车,将那些目光挡在了车外,顾沫凌才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她的双手便被文氏和寻梅分别握住。

“文婶,哦,不是……”顾沫凌微笑着抬头,看着全然不同的文氏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

“我原叫覃文絮,你便唤我文姨吧。”覃文絮微微一笑,一手拉着一个叹了口气,“要不是你,我只怕再也见不到梅儿了,这段日子,默儿又劳你如此照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文姨,我和寻梅是姐妹,我家就是寻梅的家,寻梅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做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别说什么谢不谢的。”顾沫凌见她如此忙宽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文姨和王叔要是还愿意在顾家村住着,我回去便和六叔说说,在我家边上给你们盖一间院子,以后就一起过吧。”

“我正有此意,这些年我们辗转各地,也就是住在顾家村那段日子最是平静,这次回来,我们也没打算再走了,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我和你王叔如今唯盼着给梅儿和默儿寻一个好人家,从此安安稳稳过平静的日子便罢了。”覃文絮不再提感谢的话,收留之情也好,援手之意也罢,比起她帮着覃府平反冤屈的大恩,这些都没什么好说的了,能做的,只有以后全力分忧。

顾沫凌听到覃文絮提起寻梅和默儿的婚事,不由询问的看了寻梅一眼。

“那陈家虽然做过些恶事,但比起那些真正的恶人已是良善许多,而且陈老太爷和大老爷如今也改过从善,难得逸轩那孩子也是个至纯至诚之人,待梅儿一片真心,梅儿嫁过去倒也不会受亏待。”这时,覃文絮话锋一转,提到了陈逸轩,顾沫凌不由惊喜的看着寻梅。

江湖儿女虽然不拘小节,但寻梅到底是个女孩子,听到她娘亲提及亲事,难免羞涩,不过,她还是主动给顾沫凌解释:“他如今正在京里等待秋闱呢,皇上说,要是他能高中,便为我们作主赐婚。”

这可是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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