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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道》


第一章 阴阳调和

我自幼留守,跟着爷爷在农村长大。

爷爷是个风流老痞子,公社化那会儿自家都吃不饱饭,爷爷却屁颠屁颠跑去帮队里寡妇挣工分,奶奶呼天抢地,一口气没提上来活活气死在了家门口。

奶奶死后,爷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生产队里孤女寡妇都成了爷爷帮扶对象,队里男女老少都戳着爷爷脊梁骨骂,更有甚者还要撸袖子收拾爷爷。

常人做了这人人喊打的事,别人要打左脸,还得主动把右脸也伸出去。但爷爷却不同,但凡听见有人指责他,他理直气壮就破口大骂:“你们懂个锤子,晓得啥子是阴阳调和嘛!”

村里有家室的人几乎都跟爷爷断了来往,全在背后说爷爷要遭天打雷劈,但爷爷毫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整日背着双手,叼着烟杆满到处转悠。

爹娘结婚生了我之后外出打工,万般无奈之下才把我寄养在爷爷家,临走千叮咛万嘱咐,让爷爷千万要教我好的。

爷爷嘴上应是,但从我记事起,他就时常带着我往那些孤女寡妇家跑,三天两头带着我在她们家里过夜。

村里长辈看不下去了,就找了个时间堵在我家门口,指着爷爷鼻梁骂,说三年严打才过去没几年,他这么做,迟早有天要把我给害死。

不料爷爷听罢转头问了我一句,“你愿不愿意跟她们呆一起?”

因为我和爷爷的关系,村里极少有愿意跟我说话的人,倒是那些孤女寡妇见了我就跟见了亲人一样,我平日的零食是她们给的,身上的衣服是她们织的,平时零花钱也都是她们给的。我自然是愿意跟她们呆一起的,就嗯了声说,“愿意。”

我本人都点头同意了,村里长辈只能无奈骂一句,“继续作,以后死都不管你们,今后娃他爹娘回来,看你咋交代。”

一语成谶,我九岁那年初夏,一向硬朗的爷爷突然病了,几天就病至无法下地走路的地步。村里人都说爷爷这是遭了报应,这下连床都下不了了,本该收敛了吧。

但令村里人惊掉大牙的是,爷爷自己去不了,却每天撵着我去那些孤女寡妇家,一天都不能断。

持续了约莫有半个月后的一天,我跟往常一样,游走到了邻村一孤女家中。

她才二十岁,早年父母双亡,名叫陈莹莹,很腼腆,平时话不多,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人多说几句话就会脸红,村里人不待见孤女寡妇们,唯独她除外,有不少婆子都说要帮她相个对象,却被她拒绝了。

我去了她家,她也只是笑了笑,抓了把零食给我后就自个儿坐在旁边扎鞋底去了,扎了有一会儿我才发现她扎的那鞋底比她自己的脚要大得多,就好奇问她,“你的鞋底给谁扎的呀?”

她把鞋底拿起来晃了下说,“我这几天梦见你家门口那棵老槐树烂了树根,紧接着又被一道闪电劈中,树皮全都劈掉了,就想着给你爷爷做双鞋子,以后走起路来也踏实些。”

农村人都信这些,这叫‘降实话’,梦到的事情或者无意中说出的话,很可能会真实发生,因为爷爷最近生重病,她理所当然就把那老槐树当成我爷爷了。

我只哦了声,没接着应腔,那么多人骂爷爷要遭天打雷劈,他到现在也没被劈,说明这些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我们这边儿刚说完,她家门口来了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脚上穿着双黑色棉鞋,到门口往屋里瞥了一眼,然后盯着我问,“小伙子,树有魂没皮必死无疑,但要是人有皮没魂又会怎么样呢?”

我只把他当成了附近村子的过路人,就随口应答,“人没魂当然活不成,光有皮有啥用。”

这个男人点点头,看着我身后的孤女问,“你听明白了吗?!”

孤女愣了下,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鼻子里登时流出了殷红鲜血,紧接着一头栽到地上没了动静,我再抬头看那男人,门口哪儿还有他的踪影。

在农村听过不少妖魔鬼怪之说,但却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种事儿,吓得夺门而逃,逃了一半又回去看那孤女,却发现孤女口鼻流血趴在地上,早就没了呼吸。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见证死亡,没有人不怕死,更何况是年幼的我,我被吓得边哭边跑,回了家里哭哭啼啼把这事儿跟爷爷说了。

原本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爷爷听了这事儿,就像是安了弹簧一样从床上蹦了起来,下床翻箱倒柜找出了一面铜锣,嘴里不停嘀咕骂着,拿了铜锣对我说,“你在屋里呆着,不管听见啥声儿都别开门。”

爷爷说完就出了门,然后那天晚上整个村子里都是爷爷敲锣的声音,伴随着锣声的还有爷爷的呦吼呦吼的吆喝声,从村东敲到村西,然后又从我们村敲到邻村,搞得附近几个村子鸡飞狗跳。

这种阵仗我听爷爷说过,他是在撵东西,公社化以前附近几个村子都是荒林,林子里有不少豺狼虎豹,人们为了撵走它们就会点着火把漫山遍野地敲锣打鼓,但是现在豺狼虎豹早就走光了,我不明白爷爷在撵什么。

直至第二天清早爷爷才回来,本就已经生了重病的他,经过这一晚的折腾显得更苍老了,坐在椅子上喘了好一会儿才跟我说,“那个男人跟你说的话,你就烂在肚子里,到死也不能说出去。”

我浑浑噩噩嗯了声,再胆战兢兢问爷爷,“那个男人是鬼么?”

爷爷随口应了句,“鬼也是人变的,怕个锤子。”然后起身到村里通知陈莹莹的死讯。

爷爷把事情大致跟他们说了遍,其中隐藏了那男人说的那几句话,只说陈莹莹是被整死的,在村里人眼里就变成了陈莹莹是被强奸致死的。

村里人即便再讨厌爷爷,如今死了人他们不可能不管,纷纷到陈莹莹家,帮陈莹莹收尸,并着手办灵堂。

他们悯于陈莹莹死得可惜,又疑惑于陈莹莹的死因,因为陈莹莹身上没有伤口。

按照农村的管理,人死后要擦干净身体,换赶紧衣服,这叫清清白白地来,干干净净地去。

只是当他们给陈莹莹换好衣服时,我却愣在当场,因为陈莹莹身上穿着的衣服和鞋子,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当即拉扯着爷爷,指着陈莹莹尸体惊恐地说,“爷爷,那个男人跟她穿的是一样的衣服。”

这话被村里人听到了,有人当场反驳,“你是不是眼花看错了哟,这是寿衣,是给死人穿的。”

农村寿衣分两种颜色,一种是红色,一种是黑色。

红色的寿衣是给六十岁以上的人死人穿的,六十岁以上死亡,这叫寿终正寝,称为喜丧。

六十岁以下的死人才穿黑色寿衣。

之前发生的历历在目,我不可能记错,很笃定地说,“他就是穿着这黑色寿衣,还有鞋子也一模一样。”

这下村里人都哑口不说话了,有人当即表示家里有事儿,要回家一趟。就算那些留在灵堂的人,看着陈莹莹的尸体,也是满脸恐惧,在之后的时间里各自找借口带着孩子家人离开,到最后就剩下我和爷爷还有其他一些孤女寡妇留在灵堂里。

过了会儿,村里一老人又返回了灵堂,他是我爷爷的堂兄,平日对爷爷厌恶得不行,但也一直对爷爷抱有希望,他站在灵堂门口说,“人不可跟天斗,就能跟鬼斗了么?这事儿明显不是活人做的,肯定是那丫头冲撞了他,你们跟那丫头关系不浅,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没找上你们俩,赶紧回去莫管这事儿了,你这辈子作了不少孽,死不足惜,但是娃儿无过,莫连累了娃儿。”

第二章 死人上树

我爷爷叫孙文景,他的堂兄叫孙文胜,我得称呼孙文胜为大爷爷。

大爷爷早年当过教书先生,肚子里有些墨水,我爹就是他的学生,后来老了就没继续教书了。因为教过书,所以他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很得人心,大事小事儿都有人请他定夺,婚丧嫁娶也会让他去写写字。不过他这人不苟言笑,总是板着脸,跟我爷爷吊儿郎当的性子完全不同。

农村起名都会按照字辈谱来,孙家的字辈谱是‘万代长为人之师,华国文章开金锦润’,爷爷是文字辈的,我爹是章字辈的,我就是开字辈的,不过我的名字并没按照字辈谱起,我单名为‘清’。

虚无缥缈的事物向来是农村人最害怕的,因为那个男人穿着寿衣,村里人再不敢掺和这事儿。

爷爷听了大爷爷的劝,也怕我真被缠上,到时候没法儿跟我爹娘交代,就跟我说,“你跟你大爷爷回去,今晚上住你大爷爷家,等我把她埋了就去接你。”

爷爷还是不愿意走,这让大爷爷大为光火,直接进屋来把我拉扯着离开,并骂爷爷,“让你莫管你偏要管,早晚死在这些女人手里。”

我跟大爷爷走夜路回村,路上大爷爷吧嗒吧嗒抽烟也不跟我说话,我只觉得后背发凉,又不好意思说害怕,就主动找话题说,“大爷爷,我爷爷得的啥病呀?”

大爷爷没好气回答,“他那是失心疯了,你要是敢学他,老子打断你的腿。”

村里人都认为爷爷跟那些孤女寡妇有染,但我之前每天跟着爷爷,知道爷爷就算住在她们家,也是住在偏屋里,这点跟村里人解释过,但是村里人不信。

我向来比较怕大爷爷,就不太敢再跟他说话了,快到进村的时候,借着晚上的月亮我回头看了眼那孤女的家,只看了眼当即吓得屁滚尿流,一把揪住了大爷爷慌张地说,“大爷爷,有人在天上飞。”

大爷爷都没回头就说,“飞个jb飞,人要是能飞那不成了禽兽喽。”说完了才回头看了眼,脸马上就僵住了,拽着我就往村子里跑,“快跑,莫让它给追上了。”

我被拉着一路狂飙,期间回头看了好几次,最后才发现天上飞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条被风吹起来的裤子,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的下半身,我这才松了口气说,“那不是人,是一条裤子。”

大爷爷却不敢放慢脚步,“我晓得那是条裤子,那裤子是陈莹莹的,她这是想跟你穿同一条裤子,要是让她给追上了,你就得娶她当媳妇儿。”

这话我以前听村里人说过,说男人之间穿同一条裤子,那是兄弟。男人和女人穿同一条裤子,那是夫妻。

听了大爷爷的话,我跑得比他更快了,一溜烟到了他家就推门进去了,大爷爷之后回了屋也咣地一声关上了门,然后两个人坐下喘起了粗气,缓过来之后大爷爷又说,“还好没叫那裤子给撵上,你爷爷造的孽这是报应到你身上了。”

我后怕地说,“陈莹莹不是死了嘛,她撵我做啥呀。”

大爷爷回答说,“这世上的鬼跟人一样多,鬼是过去人,人是未来鬼。陈莹莹死了就变鬼了,那些孤女寡妇就缺男人,估计是她看上你了,才会撵着你不放。”

大爷爷肚子墨水多,说话我也听不懂,就只是不懂装懂地哦了声,此后大爷爷坐着抽烟,我就坐着等爷爷。都快到天亮了才终于有了敲门声,我以为是爷爷回来了,马上起身开门。

只是打开门一瞧,却被吓得一屁股坐了回来,门口站着的不是爷爷,而是穿着寿衣的那个男人,大爷爷瞧见了他也瞬间明白弄死陈莹莹的那个人就是他,立马站起身来抽出烟枪指着他就破口大骂,“滚,给老子滚。”

这个穿寿衣的男人眯着眼笑了下,然后再看着我问,“小兄弟,你觉得死人会上树吗?”

死人当然不能上树,但我却不敢再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就是因为我回答了他的问题陈莹莹才会死,紧闭着嘴不说话。

他又笑了下,自问自答,“死人当然不能上树,不过真要等到死人上树、活人娶尸、老狗问路的那天,你爷爷也该死了,你还得提早给你爷爷准备好寿衣棺材。”

他刚说完大爷爷就要拿着烟枪去敲他,只是一个恍惚间,门口已经没了他的踪影,大爷爷出门瞧了眼,左右都没他的影子这才回了屋,我问大爷爷刚才那个人说的是啥意思。

大爷爷说,“说你爷爷的断头话。”说着又很坚定地说,“死人上不了树,活人不会娶尸体,老狗更不可能找不着回家的路,放心,你爷爷死不了。”

正说话期间,刚才追着我们的那条裤子也不知道从哪儿落了下来,恰恰落在了大爷爷家门口的一棵老椿树的枝丫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坐在老椿树上看着我和大爷爷。

大爷爷自然也瞧见了,一把把我推进了屋,然后顺手抄起了旁边一根晾衣服的竹竿走到老椿树下面把那条裤子给戳了下来,并用打火机把那裤子给点燃烧成了灰这才罢休。

忙完了才回了屋,我还没开口说话大爷爷就劝我说,“娃娃你放心,就算你叫她给撵上了,也不会娶她的。”

大爷爷说这话的声音特别大,很明显不只是在给我一个人听,而这里除了我和大爷爷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氛围诡异极了。

我和大爷爷在屋子里坐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天亮也不见爷爷回来,倒是有几个村里人慌慌张张跑到了大爷爷家门口,见大爷爷和我都在,连气儿都不带喘的就说,“孙文胜,你得赶紧去劝劝你兄弟,他在做糊涂事。”

爷爷做的糊涂事太多了,大爷爷早已经见怪不怪,淡淡地问了句,“啥糊涂事?”

村里人说,“早上我们趁凉快就去田里干活儿,路过坟茔地的时候,瞧见你兄弟和那些寡妇抬着陈莹莹的棺材上了山,你兄弟要把陈莹莹的棺材挂在树上,这不是瞎搞嘛,我们劝他他非但不听还要打我们,你得赶紧去劝劝他。”

大爷爷听完就愣了,农村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为的是让人的魂儿接地气好去投胎,挂在树上这不是叫人永不超生嘛,大爷爷当即起身,和村里人一同朝山上去,我也跟了去。

村里有固定的坟茔地,在村后的山丘上,都说那里风水不错,死了人也都埋在那里。山丘上有不少松树,我们去的时候爷爷他们也正好完工了。

爷爷他们用铁链绑着陈莹莹的棺材,然后把铁链栓在了周边的四颗松树上,棺材被铁链挂着正好悬空。

大爷爷看了这一幕怒火中烧,大步跨到了爷爷面前,抬手就要打爷爷,还没落下爷爷就说了句,“你这一巴掌下来,非得把我打死。”

爷爷本来就重病,这两天又忙里忙外,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断气了的样,爷爷说了这么一句,大爷爷立马就不敢打了,过去敲着陈莹莹的棺材质问爷爷,“你这是要搞啥?你把死人挂在树上,当人是猫吗?”

这也是农村的讲究,叫做‘猫上树’,因为猫是干净的,所以不能入土,死后得用稻草绑着挂在树上。而其他动物不干净,就要入土掩埋,人也是如此。

他们口里的不干净就是心脏,而心又是指的魂儿,魂儿不干净的东西挂在树上,接不了地气那就不得超生。

我看着这一幕,想起那个男人先前问我的话,人有皮无魂,必死无疑,陈莹莹也是听了这句话才死的。如果陈莹莹有皮无魂,肯定就是干净的,当然得挂在树上。

而那男人晚上找上我和大爷爷说的那句死人上树,不就是眼前这一幕吗?陈莹莹的尸体已经上了树。

第三章 活人娶尸

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大爷爷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因为太多人在场他不好明说,也不愿意过多指责爷爷,就招呼村民去把棺材取下来,村里人刚往前走了一步,爷爷顺手就抄起了旁边抬棺材的杠子,横在手里跟条要咬人的狗一样,恶狠狠地说,“哪个狗日的敢碰棺材,老子一棍子敲死他!”

爷爷固执了这么多年,村里人都了解他的秉性,他要干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得了。在村里的人眼里爷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刁民,人怕恶人,别看他们整天嘴里骂着天打雷劈,但打心底还是怕爷爷的,爷爷是真敢拿棍子敲他们,他们本来就不愿意掺和陈莹莹的事情,更不愿意跟我爷爷这个刁民作对,爷爷这么一威胁正好给了他们台阶下,当即对大爷爷说,“你瞧见了没,不是我们不想管,而是我们根本管不了,这是你兄弟自己要造孽,我劝你也别管了,免得到时候连累到自己身上。”

村里人顺势离开了坟茔地,等他们都走了大爷爷才问爷爷,“你是不是有啥苦衷?有的话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爷爷丢了手里的杠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抽出烟枪吧嗒吧嗒抽起来,有意无意瞥了瞥我,再对大爷爷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跟你说了也没用。”

大爷爷是真的想帮忙,但爷爷这满不在乎的态度瞬间激怒了他,摇头晃脑地走了。

等大爷爷走了后,爷爷才让帮他抬棺材的那些女人拿了一篮子纸钱出来,让我帮忙烧给陈莹莹,还要顺便给坟茔里地其他死人烧一些,为的是让他们多担待担待陈莹莹这个新人。

爷爷连续熬了两个晚上了,早就累得睁不开眼,把纸钱交给我后就回了家,我和这些孤女寡妇随后把纸钱给坟茔地里每个坟丘都烧了些,快到晌午了我才回家。

本来想把死人上树的事说给爷爷听,只是回家的时候爷爷正躺在床上酣睡,我也就没打搅他。又因为我也熬了一个晚上,小孩子瞌睡瘾本来就大,就跑到自己屋爬上床睡了起来。

期间迷糊之际听见屋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为是爷爷醒了就没多管,翻了个身继续睡,等我睡醒睁开眼往窗子外瞥了眼,才惊觉天都已经黑了。

那会儿家里用的是老式的灯泡,灯泡的开关由一根麻绳栓着挂在床头,开灯的话拉一下床头的麻绳就行,我摸黑伸手过去开灯,但摸了好几下,却死活抓不住那根麻绳,手往下耷拉了下,摸到的却是一只冰冷的手。

起初以为是爷爷躺我旁边了,就顺着这手摸到躺我旁边这人的脸上,只摸了两下吓得心都凉了,啊呀大喊,“爷爷,有鬼!”

不多大会儿爷爷打着手电筒进了我房间,拿手电筒的光往床上照了下,瞧见床上躺着的人之后,立马就把手电筒的光直直射向我眼睛,强光之下我连旁边躺着的是谁都没看清。

而爷爷随后快步过来把我拉扯起来护在了身后,我再看床上,吓得我当即失了声。

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死去的陈莹莹,一个本来已经躺在棺材里的人这会儿却躺在了我旁边,想起迷糊之间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怕就是那会儿爬上我的床的,都已经不知道跟我在一起躺了多久了。

“莫怕。”爷爷先安慰了我一句,然后对着床上陈莹莹说,“陈家丫头,你的死不怪孙清,不管他应不应那句话,那都是你的命,念在我这么多年照顾你们的份上,莫来折腾孙清了。”

爷爷说完这话,陈莹莹身子突然扭动了下,僵硬地坐了起来,然后下床朝门口走去。

我胆战兢兢地看着,陈莹莹穿着黑色寿衣步伐僵硬地往外走,爷爷带着我一路跟着,一直等陈莹莹消失在了夜幕之中,爷爷这才赶忙带着我回了屋,紧闭门窗。

我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爷爷就倒了一碗酒,把我扒了个精光,再用酒把我全身上下抹了个遍,我这才渐渐缓了过来,看着爷爷哈哧哈哧抽泣了起来。

爷爷说,“下次打瞌睡前先把门关好她就进不来了。”

儿时的我心思简单,认为男女之间只有夫妻才能躺在一起,而陈莹莹跟我躺一起了,那我们就是夫妻,再想起那个男人说了那句话,再次害怕起来。

就把晚上陈莹莹的裤子追着我不放,以及那男人说的死人上树、活人娶尸、老狗问路的事情跟爷爷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爷爷听后却一言不发,坐在椅子上装了袋烟点燃抽了起来,抽了好久,爷爷转过头来问我,“你晓得啥子是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不?”

我摇摇头,“不知道。”

爷爷哦了声,也没接着说下去,再沉默了会儿,爷爷又问,“那你喜欢陈家那丫头不?”

我那会儿还小,哪儿懂什么喜不喜欢。不过那些孤女寡妇中,我倒是最喜欢跟陈莹莹呆在一起,因为她很温柔,说话从来都柔声细语,对我和爷爷也关心备至,不管是我和爷爷谁病了,她都会第一时间过来看我们,时不时会带来新织好的衣服或者扎好的鞋子来给我和爷爷。

爷爷还曾当着陈莹莹和我的面开玩笑说,要是我能早生几年就让我娶了陈莹莹,那会儿当然说愿意了,陈莹莹则是羞得满脸通红。

我仔细想了下爷爷这个问题,最后点了头说,“喜欢。”我说的喜欢,仅限于喜欢跟她这个人相处。

爷爷再次叼着烟陷入了沉默,这次坐了将近有个半个钟头,爷爷才把旁边手电筒塞到了我手里说,“你去你大爷爷家帮我借一样东西,你今晚上就先住在你大爷爷家,等天亮你让你大爷爷带着那东西来找我。”

爷爷借的那东西叫‘木头’,当爷爷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还纳闷,农村最不缺的就是木头,我家门口也还堆着不少木柴,不太理解爷爷找大爷爷借木头是啥意思。

不过我也没多问,平日除了他自己想跟我说的事情之外,不愿意说的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会讲给我听。

我当时估摸着可能就是爷爷担心陈莹莹还会来找我,就让我到大爷爷家去避一避,我也刚好不敢在屋子里呆着了,拿着手电筒一溜烟往大爷爷家跑了去。

我去的时候大爷爷已经睡了,被我敲开门后睡眼惺忪问我这么晚来做啥,我就说,“爷爷让我来找你借一下你家的‘木头’,说是借到了让你天亮了拿去给他。”

大爷爷听了木头这俩字,脸色都变了,不过还是点头说了声好,让我进屋。那晚上我是挨着大爷爷睡的,被他身上的烟味呛了一晚上。

天亮还是被大爷爷家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出门去看,见大爷爷正招呼几个村民抬着他家那口还没上漆的棺材往外走。

农村老人到了六十岁以后就要提前准备棺材,以免突然死了没棺材可用。村里其他老人都准备了棺材,唯独我爷爷没准备,也有人劝过爷爷,爷爷总说今日莫管明朝事,棺材等死的时候再准备。

棺材象征着死亡,我对棺材有股莫名的畏惧感,远远看着问大爷爷,“大爷爷,你抬棺材做啥呀?”

大爷爷面色沉重地说,“你爷爷要借的木头就是棺材,怕是你爷爷这会儿已经断了气了,他不想让你看着他断气,才把你支开的,他就你一个后人在身边,你得去给他收尸。”

第四章 天打雷劈

农村人口头相传,说人在死之前自己是能感觉到的,所以很多老人在感觉自己将要去世的时候,就会提前准备好后事,因为他们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我曾亲眼见过一次,邻村一老人死的那晚,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去送他,老人躺在床上嘴里一直咕哝着说,莫拉他莫拉他,念叨了个把时辰就断了气。

大爷爷说爷爷已经死了,我不大相信。那个穿寿衣的男人说过,等死人上树,活人娶尸,老狗问路的时候爷爷才会死,现在就实现了个死人上树,另外两件事还没影呢。

当天早上,村里人把棺材抬到了我家门口,回去的时候大门紧闭,大爷爷他们放下棺材后推开门进去,进屋看见的一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爷爷被一根拇指粗的绳子挂在房梁上,爷爷的正下方有一堆稻草的灰烬,我看了这幕当即瘫软在地,大爷爷和几个村民慌忙上前把爷爷取了下来,平放在地上后又是压胸,又是掐人中,但已经无济于事,爷爷身子都都变僵直了,怕是都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

我跟爷爷从小相依为命,我对爹娘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爷爷对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挡风的墙,他的死让我再一次亲眼见证了死亡的残酷,抿着嘴抽泣了起来。

大爷爷他们把爷爷的尸体装进了棺材,放了炮仗通知了附近的人,当天晌午邻近几个村的人都来了,那些曾经受过爷爷照顾的孤女寡妇们进屋抱着爷爷的棺材嚎啕大哭。

其他人则在一旁讨论起了爷爷的死因,有人看出端倪,若有所思地说,“孙文景脚下连个椅子都没有,他是咋挂上去的?”

爷爷上吊的绳子离地有两米多高,脚下没东西踮着爷爷不大可能会挂得上去。

村里有见识的老人回话,“我看就是害死陈莹莹的那个人找上门来了,到底是咋得罪了他,看样子是要把有关连的人都害死才肯罢休啊,我们这些帮忙处理后事的人,会不会被找上也还是个未知数。”

村里老人的这句话让大家都后背一凉,但又不好这么就离开,大爷爷也看出了他们的恐惧,实际上连大爷爷也有些担心,现在我爷爷死了,爹娘没法儿及时赶回来,只能他当家作主,听完他们讨论之后表态,“事情是不大对,不置灵堂了,下午就埋,免得夜长梦多!”

大家都无比赞同大爷爷的话,反对的只有那些曾受过爷爷照顾的孤女寡妇,她们认为爷爷是个好人,不想让爷爷就这么落寞地走了,得热热闹闹办个灵堂才像话。

不过却没人听她们的建议,当天下午村里人就抬着爷爷的棺材上山,我和那些孤女寡妇都跟在爷爷棺材后面。

说也奇怪,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到了下午就变得乌云密布,抬着棺材刚出门不久就变得雷雨交加,抬棺材的人加快脚步送爷爷上山,只是刚到坟丘,棺材还没落地,一道闪电咔地一声劈了下来,稳稳劈在了爷爷的棺材上。

炸雷声音之大,连土地都抖了下,那些抬棺材的人更是丢了抬棺材的杠子夺路而逃,大喊,“这是天打雷劈,孙文景做了天打雷劈的事情,这棺材抬不得。”

先前村里人还顾忌同村人的情谊想着把爷爷送上山埋了也就不管了,但爷爷的棺材被劈了后,他们连最后的情谊也都不顾了,不管是抬棺材的还是跟在棺材后的人全都一哄而散,最后留下的只有我、大爷爷,还有那些曾受过爷爷照顾的孤女寡妇。

看着躺在泥里的棺材,连大爷爷都忍不住哭了,“怪我当初没劝住你,要是你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又哪儿会落到今天这天打雷劈的田地。”

村里的孤女寡妇们也都跟着哭了起来,哭了好一会儿,这些孤女寡妇上前捡起了抬棺材的杠子,十来个孤女寡妇硬是继续抬着爷爷的棺材上了山,挖坑把爷爷的棺材放了进去,并给爷爷砌了个小土堆。

棺材埋完,孤女寡妇们让我给爷爷磕了几个头,然后领着我到大爷爷面前说,“孙清他爹娘还没回来,他爷爷现在也死了,小娃没人照顾,这几天就先让他跟着我们过。”

还没等大爷爷表态,我就挂着眼泪说,“我要住自己家。”

一个人住我当然害怕,但是只有住在自己家里,才像是爷爷还活着的样子。他们都劝我,说我一个人住在家里太危险,没人照料。

但是那会儿我的性子太犟了,他们都犟不过我,最后只能依了我。

埋了爷爷后雨也停了,他们先跟我一同回我家再劝了我一会儿,最后知道实在说不动我也就只能放弃,商议着轮流过来给我送饭。

而那个时候交通不便利,爹娘他们从外地赶回来需要特定的时间才有车,这么一磨二磨整整过了半个月。

半个月期间,村里其他人确信我家是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都跟我断了来往,从不来看我,见了我也远远避开,由孤女寡妇轮流给我送饭,而我时不时吃着吃着觉得委屈就哭了,她们也跟着我一起哭,伸手帮我擦眼泪,再安慰我几句。

晚上睡觉我是开着灯睡的,从爷爷死的第一天开始,屋子里就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害怕极了,但爷爷不在,叫天不灵,叫地不应,只能默默承受。

这么持续了几天,我渐渐适应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但这才刚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每当我睡觉时,就能看见陈莹莹站在房门前,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站着,快到天亮了也就离开了。再后来她慢慢靠近我的床,继续站在我的床前看着我睡觉,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我也由最开始的害怕变为了镇定。

爷爷三七那天,我应大爷爷他们的要求,提着一筐子阴阳钱到了坟茔地。

陈莹莹的棺材依旧悬挂在树上,没人去动她,爷爷的坟丘就在一旁,我把阴阳钱烧给了他们,剩下还有一些就分别烧给了坟茔地其他坟墓。

烧完还不忘说了句,“你们莫欺负我爷爷和莹莹姐姐。”

烧完回家,再去孤女寡妇家走了一趟,回屋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洗了脚就上床本来是想等着陈莹莹来的,结果到了半夜她都没来,我也就自个儿囫囵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际做了一个梦,梦见站在门口的不是陈莹莹了,取而代之的一个身穿着长衫的年轻男人,他站在门口看着我笑,我问了他一句,“你是哪个?”

他笑了下说,“你睁开眼我再跟你说。”

本来是梦,但我睁开眼时真看见一个长衫男人站在我家房门口,当即吓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再呆呆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衣着打扮奇怪的男子。

他穿的不是寿衣,也不是我们平时穿的衣服,而且神态言语都很奇怪,我又问了句,“你是哪个?进我屋干啥?”

他呵了声,往我这边儿走了两步,再说,“你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不过你给我烧了两次阴阳纸了,我是来感谢你的。”

听这话我稍微想了下,之前给陈莹莹和爷爷烧纸的时候,给坟茔地每个人都烧了纸,听他的意思,他就是其中一个,于是战战兢兢地问,“你是坟里的死人?”

他愣了下,然后点点头,“是,坟茔地最边上那个小坟丘就是我的坟墓,我死了好多年了,没人给我锄过草,没人给我修过坟,你第一个给我烧纸钱的人,所以我来感谢你。”

我对妖魔鬼怪恐惧得不行,这会儿竟无比期望陈莹莹来,陈莹莹即便是死人,好歹也是认识的死人,这个人我都不认识,哪儿知道安没安好心,就慌张地说,“不用谢了,你赶紧走吧,我爹娘就要回来,一会儿看见你了。”

陈莹莹不来,我就只能搬出我爹娘来吓唬他。

他却呵呵笑了,“你爹娘短时间不会回来,不过你爷爷倒是会回来,我刚才在坟茔地看见你爷爷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一会儿要是见着你,可能会问你他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你得回答‘你是活人’。”

“啥?”我都没听懂,什么我爷爷爬出来了,又什么死人活人的。

不过这个男人却不跟我多说了,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第五章 老狗问路

这个男人走了后,我就一直睡不着了,一个已经死去的陌生人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话,我怎么可能不怕,翻来覆去熬了好久,本来指望着陈莹莹能来,但熬到外面天灰蒙蒙亮也不见她过来,我又怕那个男人会再来找我,不敢再屋子里呆着,就借着外面的光出了门,一溜烟跑到大爷爷家,哐哐哐砸门惊醒了大爷爷。

大爷爷开门看我这么火急火燎,以为是那个害死爷爷和害死陈莹莹的人又找上我了,一把就把我扯进了屋子慌忙关好门,然后说,“是不是不干净的东西找上你了?”

我摇摇头,然后把晚上那个男人找我,并跟我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话讲给大爷爷听了遍,大爷爷听后也百思不得其解,说,“你爷爷都已经死断了气,就算没死透,那道闪电也得劈死,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信这些。”

我本来也没信,只是因为害怕极了才到大爷爷家躲一躲。

之后一直在大爷爷家坐着,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大爷爷越想越不对,叼着烟枪站起身说,“不行,我得去你爷爷坟丘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真的,你要是怕的话就跟我一起去,不怕的话就在屋子里呆着,我看完就回来。”

“我也去。”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指不定有啥脏东西找上我,跟着大爷爷一起去,好歹也有个照应。

之后就和大爷爷朝坟茔地去了,这个点鸡才开始打鸣,村里人也都还没起床,所以没人注意到我和大爷爷。

我们起先只是为了安心才决定去爷爷坟前看看的,但真正到了爷爷坟前,却被眼前一幕惊了一跳。

爷爷的坟墓真的被人掘开了,坟墓里面的棺材敞开着,棺材盖躺在一旁,而棺材里面哪里还有爷爷的踪影,我怔怔盯着这空荡荡的棺材,拉扯了一下大爷爷的衣角说,“爷爷是不是真的从坟里爬出来了?”

大爷爷咬牙切齿地说,“死人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那不得翻了天喽,肯定是哪个狗日的看不惯你爷爷,才干了这断子绝孙的事情。”这话他自己说得也不确信,说完又犹豫了下,再问我,“那个跟你说你爷爷爬出来的人,他的坟在哪儿?”

我指向坟茔地最边缘的一个小坟丘,我和大爷爷随即走到那坟丘面前。

这坟丘多年没人打理了,上面长满了杂草,又因为没人帮着开渠引水,这坟丘早就被雨水冲刷得破破烂烂,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坟丘。

我问大爷爷,“这里面埋的谁呀?”

大爷爷在坟前站了会儿,过去帮他拔起了杂草,再用手在坟墓旁边掘出了一条小沟壑,引开了四周的水,然后才说,“这坟丘年龄比我都大,连墓碑都没,不晓得埋的是哪个。”

年龄比大爷爷都大,岂不是说公社化之前就在这里了?而那个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山,山上豺狼虎豹都有,什么人敢住在这里?

我自个儿想着,大爷爷却给这坟丘作起了揖,并说,“你要是感谢这娃娃给你烧过纸钱,就一定要保佑这娃娃平平安安,老孙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了,只要他平安无事,今后我逢年过节都来给你烧纸。”

大爷爷说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坟里面有什么动静,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带着我回到爷爷的坟墓前。

爷爷的尸体不见了,这种事比祖坟被挖还要严重,我家本来就受人排挤,要让村里人知道这事,今后在这附近怕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再一个,一个死人突然不见了,这村子肯定人心惶惶,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大爷爷让我跟他一起抬着棺材盖子合上了棺材,再给爷爷砌了个小土堆,假装爷爷还在棺材里面。

大爷爷交代我,说爷爷尸体不见了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讲,不然的话,村里人为了自己的安全,很有可能把我撵出村子。

我嗯嗯点头,之后跟大爷爷一起返回村子。

到我家门口还没进屋,就看见平日给我送早饭的一个孤女慌慌张张往这边跑了过来,看见我和大爷爷站在门口,到了后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久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大爷爷平日就不太喜欢这些孤女寡妇,随口说了句,“慌慌张张地做啥,遭鬼撵了吗?”

这孤女再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指着她到我家来必经的一片小树林,“我看见孙清他爷爷了。”

大爷爷脸色当即变得铁青,立马让我开门进屋,并问这孤女,“到底咋回事?”

这孤女满脸后怕地说,“我早上给孙清送饭,路过林子的时候,看见孙清他爷爷穿着寿衣在林子里转圈圈,碰到我问了一句,他的屋在哪儿,我当时怕得不行,稀里糊涂就给他指了路。他都已经死了,我怕他回屋对孙清做出啥不好的事,就赶忙抄小路过来通知孙清。”

我听着这话,再问大爷爷,“这是老狗问路么?”

那个男人说的三件事情,死人上树,活人娶尸,老狗问路。

之前我们以为真的是老狗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询问别人,才叫老狗问路。

但现在这么一想,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公社化那会儿附近饿死过不少人,那时候各家穷得叮当响,没闲钱准备棺材寿衣,死了人随便找个坑就埋了,就跟埋狗一样,所以那会儿把死人又叫‘毛狗子’。听村里人说,那时候死的人大多都有怨气,经常能看见他们四处游荡,不过他们四肢僵硬,没办法跟活人一样行走,只能跳着走路,村里人为了防止这些‘毛狗子’进屋,每家每户都修了半米高的门槛,现在不少人家的门槛都有印记,就是那时候的毛狗子踢的。

那个穿寿衣的男人真正要说的老狗问路,应该这桩事儿。

大爷爷听完了孤女所说,再加上我那一句,是满脸愁容,揉着太阳穴说,“我都这把老骨头了,禁不起这么折腾了,再这么搞下去,早晚得归西。”不过大爷爷虽然抱怨,却还是当机立断决定,“你们都先到我那儿去,死人都没人性,我怕他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我和孤女当即点头同意,不在屋子里多耽搁,立马起身准备往大爷爷家去。

只是三人刚好走到门口,就看见爷爷摇摇摆摆地从屋子旁边走了过来,寿衣上全是泥巴,蓬头垢面的看起来十分恐怖。

大爷爷见爷爷直直走过来,立马把我拉到了身后,然后指着爷爷说,“你要干啥?孙清是你孙子,死了就该回棺材里呆着,跑出来作乱,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

大爷爷的威胁明显没用,爷爷依旧径直摇摇晃晃地过来,最后站在了我们三人跟前,再盯着我问,“我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啥?”孤女愣了下。

爷爷又盯着我问,“我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孤女正要回答,我想起晚上那个男人交代我的话,说爷爷要是来问我他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的话,我得回答‘你是活人’,于是战战兢兢开口,“你是活人。”

不过爷爷听完还是继续问,“我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我又回答,“你当然是活人。”

爷爷之后眼神突然就变了,盯着我看了好久嘴巴里挤出个‘哦’字,然后仰头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大爷爷听见这声音马上蹲下身去,伸手在爷爷胸腔位置压了起来。

随着大爷爷的按压,爷爷的齁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咳了起来,不多久一口浓痰从爷爷嘴里吐了出来,再看爷爷,竟开始平稳地呼吸了起来,大爷爷再扭头对我说,“你爷爷还没死,快搭把手,把你爷爷抬进屋去。”

第六章 瞎子探路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爷爷抬进了屋,爷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哪儿还有半点死人的模样。

我和帮忙的这个孤女对爷爷的死而复生又是震惊又是恐惧,倒是大爷爷看出了端倪,让我们在家照看爷爷,他自个儿提了把锄头往坟茔地去了,快到晌午的时候大爷爷就把爷爷活过来的事情通知了村里人。

死人复生,这种事情千百年难得一见,那些本来对我们家避之不及的村民都到了我家来看热闹,一个个围在爷爷的床前指指点点。

这些人处世圆滑,爷爷死的时候说他天打雷劈,现在活过来了,又开始说爷爷这是上天保佑,福大命大。

有多想的村里老人把我和大爷爷拉到外屋,再满脸严肃地说,“我们当时给他收的尸,这人都死透了,咋可能还能活过来?我建议你们找个端公看看,别是孙清他变成了毛狗子,毛狗子那可是要吃人肉的。”

我正要把爷爷问我他是活人还是死人的事儿讲给村里人听,大爷爷瞪了我一眼,我马上闭口不敢说了,大爷爷说,“行,我晚些就去找王端公瞧瞧。”

后来我知道,大爷爷为了不让村里人多想,跟他们说的是,我和他早上去给爷爷烧纸的时候,听见棺材里面有动静才挖了坟墓把爷爷抬出来的,我要是说了实话,那不就露馅了嘛。

我大概明白大爷爷的意思,一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爷爷这是咋回事,想找端公弄个清楚;二是找端公看了,村里人也能安心些。

大爷爷当天下午就去了镇上,镇子里有个端公姓王,早年在黑煤矿里挖煤炭,被矿顶上掉下来的一块石头砸瞎了双眼,之后就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嘴里说的都是啥风水堪舆,福祸吉凶之事。

一开始没人信他,都只以为这王端公是瞎了眼睛想重新谋生路,所以神神叨叨地骗人。但后来有一次,镇上一老人去世了,去世的时候没来得及把他的一些金银物件交给后人,后人翻遍了屋子都找不着,找来王端公让他帮忙算算,王端公则表示要到下面去问问老人。那天王端公在老人棺材前坐了好几个小时没动静,有人想试探试探他是不是在装神弄鬼,就烧了一勺子滚烫的猪油,再把这滚烫的猪油滴在了王端公指甲盖上,但王端公愣是没半点反应。

等王端公有了动静,开口就说,“在下面碰到了几个难缠的小鬼,耽搁了点时间。”之后又说了地方,后人去那地方找,还真的找到了老人藏起来的金银物件。

王端公也由此打响了名声,此后这镇子上的婚丧嫁娶,都得请他来挑日子,选地址。

当天晚上八点多钟,大爷爷就带着王端公到了我家,到家王端公也没耽搁,由大爷爷领着他到了爷爷床前,王端公从身上掏出一小盒子,从盒子里剜了一指甲盖的红色粉末抖落在了爷爷的脸上,然后又对着爷爷的连吹了几口气。

接连做了这两件事情,爷爷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动静,村里人忙问,“王端公,你看孙文景到底是死是活?”

王端公笃定地说,“是活人,这朱砂末要是落在毛狗子脸上,毛狗子整张脸都得烂掉,他没事。死人最怕的也是活人吹气,我吹了他几下,也没啥动静,肯定是活人。”

这方面,王端公最有话语权,他说什么村里人自然就信什么,听了王端公的话,村里人啧啧称奇,刚才对爷爷的忌惮也小了不少,都说,“这人死了还真能活过来啊。”

王端公这下却摇头说,“人死了魂都得到下面去报道,下面不放人肯定活不过来,我看应该是有人去给他求了情,下面才把他给放了,不过……”

王端公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故意留了个悬念不接着往下说了,大爷爷知道他这是准备收钱了,就马上从身上掏了张五十的递给了王端公,再问,“我兄弟一家老小全得仰仗王端公了,就算保不住大人,这娃娃还小,还请王端公一定要保住娃娃。”

王端公接过了钱心满意足,笑了笑说,“不过嘛,就怕是有人用手段把他给带出来的,又或者是他自己偷偷跑回来的,这种事儿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要是被发现了,下面的人找上门来,跟这事儿有关的人可都要被株连到。”

王端公一句话吓坏了不少人,村里人当即表示这事儿他们根本不知情。大爷爷和那孤女脸色也僵了下,爷爷的死而复生,就我们三人关系最密切,要是真要追究起来,我肯定是第一个被株连到的。

大爷爷明白这点,却不敢说这事情跟我们有关,怕的是隔墙有耳,又连忙问,“有办法搞清楚我兄弟到底是有人求情,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吗?”

王端公想了想说,“我在下面倒是有几个熟人,我先去探探路,看看下面是个啥动静。”

我们把希望全都放在了王端公的身上,王端公紧接着就坐在了爷爷的床前,嘴里叽里咕噜念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过了没多大会儿就像是睡着了样,没了动静。

我们一直在屋子里等着,村里人也都在看热闹没有离去,王端公坐下的这段时间,我听着村里人的谈话,他们说这手段叫‘走阴’,有本事的端公就是靠这本事到下面去问人打探消息的。

一直到了半夜十二点,王端公才终于有了动静,不过却没醒过来,而是他的那张脸变得铁青,大汗淋漓,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是跑了一条远路累得不行的样子。我们不懂,也不敢去碰他,再等了将近有半个小时,王端公突然一下弹了起来,慌忙把之前大爷爷给他的那五十块钱塞还给了大爷爷,然后惊慌地说,“这事儿我不敢管,也管不了,你们找其他人帮忙。”

他说完就拄着拐杖摸索着要往外走,我们虽不知道王端公为啥被吓成这样子,但如果连王端公都管不了,谁还敢管?大爷爷不会放任这救命稻草就这么走了,上前拉住了王端公着急忙慌地说,“王端公,到底咋回事,你得跟我们说清楚啊。”

王端公连连摆手,“不是我不帮你们,是我实在帮不了,你老实跟我说,他到底是咋活过来的?要是有啥忌讳,你就跟我一个人说。”

大爷爷思考了几秒,然后让我跟着他,还有王端公三人一起去了偏屋,到了偏屋把爷爷活过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包括坟茔地那个人跟我说的那些话,全都讲清楚了。

王端公听完了后说,“刚才连我都差点被他们扣在下面了,得亏我跑得快。你们这地方新来了个土地爷,土地爷查出你们这几个村子好些人都已经死了,但是却没下去报道,紧接着再查,又发现是这娃娃的爷爷在里面做了手脚,跟下面抢人,这得多大的胆,不要命啦!土地爷亲自上来把孙文景带了下去,但我听下面几个老熟人说,孙文景刚被带下去,又被一道闪电给劈回了上面,现在更是找人借了一口气借尸还魂了,土地爷正准备再上来把孙文景还有借他那口气的人一并带下去。”王端公说完顿了好一会儿,伸手捏了我一把,“你爷爷那口气就是你借给他的,我跟下面小鬼说话尚且要点头哈腰,跟土地爷根本说不上话,救不了你了,趁现在土地爷还没找上你,你赶紧去土地庙前烧香磕头认个错,没准儿土地爷念你是个娃娃还能饶你一命。”

农村各家各户都有自己的土地庙,一般都是在屋子旁边的挖一个一支香高小洞,再在里面烧香供奉,听村里人说,土地爷管的的这方土地的所有东西,包括人猫猪狗,还包括庄稼收成。

不过我家却没有土地庙,爷爷不让爹娘弄这个,理由是身体不好那是得了病,收成不好那是天不好,猪不长肉那是没吃饱,求土地爷管屁用。

不过听着王端公的话,我想到的却是那个三番两次找上我的那个穿寿衣的男人,心说难不成他就是新来的土地爷?

第七章 空芯铜铃

我家没有土地庙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大爷爷听了王端公的话,马上走到屋角提了把锄头过来递到我手里,“趁土地爷还没找上你,你赶紧去挖一个土地庙,再烧香烧纸磕头。”

王端公也接连点头,“你去挖土地庙正好,没准儿土地爷看你虔诚就饶了你呢。”

我见过两次死亡了,自然是怕死的。农村山高皇帝远,这里的人不怕天皇老子,就怕妖魔鬼怪,而妖魔鬼怪都是土地爷管的,可想这土地爷有多大本事。

我应了大爷爷和王端公的话,提着锄头出门,径直到我家屋旁,一下接一下挖了起来。

大爷爷和王端公两个人没跟着出来,毕竟我家得罪的是土地爷,这事儿不能让村里人知道,现在他们对我家是能不管就不管,但是一旦知道我们得罪得是土地爷,怕是我家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土地庙并不难挖,就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就可以,我只花了将近有个十五分钟就完工了,然后进屋跟大爷爷说,“我挖好了。”

大爷爷就说,“你拿点香纸去烧给土地爷,求土地爷保佑你家。”

农村人家里有病有灾了都会求土地爷,我这个时候求土地爷并不违和,村里人也都能理解,完全没往我们得罪了土地爷这块儿想。

我恩了声,取了香和阴阳钱单独到了土地庙前,点燃了香,再跪下烧起了阴阳纸,同时对着土地庙磕起了头,磕头的时候把大爷爷他们交代我的那些话说了出来,我说,“土地大老爷,我和爷爷不是有心跟您作对的,以后不敢了,这些香和纸钱都是孝敬您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怪罪我们。”

我一边磕头,一边对着这土地庙自言自语,说了有个十来句之后,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回头往后看了眼,却见是那晚上告诉我爷爷从坟里爬出来的那个男人,他跟上次一样,穿着稀奇古怪的长衫,背着手站在我背后看着我莫名地笑着,瞧见我是在给土地爷烧香磕头,笑着说,“香和纸钱都烧错了,你这样烧香烧纸,土地爷是听不见的。”

第二次见他了,因为他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都已经实现,我也确信他是真的来向我道谢的,所以再一次见到他,并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问他,“那要怎么烧?”

他迈开步子走到土地庙面前,在我旁边弯下身来把土地庙里面的三支香取掉了两支,再又把我旁边还没烧掉的阴阳纸分成了好几小堆,开口说,“一炷香分三支,分别敬奉人、鬼、神,土地爷不是神,也不是人,所以不能烧三支,只用烧敬奉鬼的那支香就可以了,你这香烧得太杂,人鬼神都听不见。”

他说得玄乎得很,我眨巴着眼睛盯着他,只感觉身上发冷,不是因为我害怕,而是他身上太冷了,就跟冬天握着冰块一样,越来越冷,冷到刺骨,不由得哆嗦了下再问,“那阴阳钱呢?为啥要分好几堆?”

他依旧面挂笑意说,“鬼是人变的,人会贪婪,鬼也贪婪,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阴阳钱烧下去,要先到下面的‘供养阁’,所以你得给看守供养阁的小鬼烧一堆,然后还有黄泉路、三途河、土地庙各色各样的小鬼,要想让他们帮你把阴阳钱带到,都得给好处,所以得分成好几堆。”

他说着又帮我点燃了他已经分好了的这几堆纸钱,等点燃了之后才说,“现在你可以跟土地爷说话了,小鬼会帮你把话带到的。”

之前没人的时候我能说出那些求饶救命的话,但是有他在旁边看着,我竟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了,总感觉有些丢脸,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

这个男人懂这么多,连爷爷会来问我话都知道,又知道要怎么烧香,怎么烧纸,连下面有供养阁都知道,没准儿他知道怎么救我和爷爷。在农村活了这么久了,我也学会了些圆滑处世的本事,马上转了个身对着他磕起了头,“求求你救救我和爷爷。”

我不给土地爷磕头,转而给他磕起了头,让他有些意外,盯着我看了好几眼,然后呵呵呵笑了起来说,“你不求土地爷,反而来求我,你觉得我比土地爷本事大?”

我摇摇头,“不是,是因为你懂的多。”

我释然哦了声,“这样啊,但是我跟你非亲非故,你之前给我烧纸烧香的恩情我也已经报了,现在我跟你毫无瓜葛,种因才能得果,你现在没有种下因,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咋回答了,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那我明天再给你烧纸烧香?”

他背着手撇着嘴盯着我看,像是在嫌弃我说要给他烧香烧纸,我正要换口说给他其他好处的时候,他开口说,“我先跟你说个暂时保命的方法,你可以先保住性命,等你想好给我什么好处之后,我再跟你说怎么让土地爷饶了你和你爷爷。”

我连忙恩恩点头,急切地说,“好好好。”

他紧接着说,“你大爷爷家里那头大黄牛的脖子上有个铃铛,你去把铃铛取下来,去掉里面的铜芯之后挂在门口,然后再煮一锅米饭,要是你听见铃铛响了,就赶紧坐下吃饭,那样就能保住性命了。”

我听着懵懵懂懂,百思不得其解。

大爷爷家的老黄牛脖子上确实挂着一个铃铛,不过去掉里面铜芯之后,铃铛怎么可能会响?就问他,“铃铛连铜芯都没了,又怎么会响?”

他笑了笑说,“这世上你没见过的事情还多着呢,人没了魂都能照样活着,铃铛没了芯当然也能响。”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马上又说,“耕牛是受上天保佑的,牛脖子上的铃铛可以通阴,要是有妖魔鬼怪靠近空芯铜铃,铜铃就会呜呜地响,土地爷再厉害也是鬼,你们只要听见铜铃响了,就可以知道是他来了。”

“那为啥吃饭可以保命?”我又问。

他说,“雷公不打吃饭人,就算犯了天打雷劈的罪,雷公来了也要等人吃完饭才能再劈,土地爷再大能大得过雷公么?只要你们在吃饭,就算土地爷要来找你们算账,也要等你们吃完了饭再说,所以他来,你们就吃饭,那样他就没办法了。”

这些东西我以前从未听过,只觉得新奇无比,对这个人满心感激,不过却还有一个问题,当即就问了,“要是我们吃不下了咋办?”

“所以你得赶紧想好怎么报答我,要是我满意的话,就给你们重新想办法。”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听得我心头发凉,说完就背着手往坟茔地走了去,走出去好一截儿后又转头对我说了句,“对了,我叫柳承。”

说完没多大会儿就消失在了黑夜中,等他走了之后,我连忙回了屋子,把大爷爷拉到一边,跟大爷爷说了刚才在土地庙前那个柳承跟我说的事情。

大爷爷听后顿了好久,然后拨了我一下,“赶紧去,莫让村里人晓得了。”

我恩了声,拿着手电筒悄无声息出了门,径直朝大爷爷家牛圈去,我去的时候那大黄牛正躺在牛圈角落里,我摄手摄脚过去取它脖子上的铜铃,虽然极度小心,但还是吵醒了它。

只是它睁开眼盯了我一下,又闭上了眼,我也顺利取下了它脖子上的铜铃,拿着铜铃出牛圈就迫不及待把里面的铜芯给拔掉了。

只是刚拔掉铜芯,这空芯铜铃就呜呜地响了起来。

第八章 智斗土地

那个柳承跟我说过,只有妖魔鬼怪靠近的时候这空芯铜铃才会呜呜作响,我刚拔掉铜芯它就响动,说明这周围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吓得我连忙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起来。

不断祈祷着千万不要是那个土地爷,只是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心说可能是过路的游魂野鬼,但是这空芯铜铃一直响动,让我再不敢在外面呆着,连滚带爬地往家里去。

但不管我跑得多快,这铜铃一直响,说明那不干净的东西不止是过路的游魂野鬼这么简单,肯定在一直跟着我,把心一横,干脆停下来回头看,最后在不远的一棵核桃树后,看见了一个躲着的人,鼓着胆子喊了句,“我瞧见你了,我家亲戚是端公,认识下面的人,你再跟着我,我就让端公把你带到下面去。”

妖魔鬼怪最怕的就是下面的人,我指望着用这个吓住那跟着我的孤魂野鬼。

我说完之后再过了有个三四秒时间,核桃树后那个人才挪着步子走了出来,我手电筒直射她的脸,认出了她是谁,愣了下才诧异喊了声,“莹莹姐?”

前段时间她每晚都出现在我房间里,这几天没有出现了,我还以为她不会来了呢,见是熟人,也就没先前那么害怕了,但也不敢靠近,只是遥遥地看着她再说,“你最近莫出来了,我家得罪了土地爷,要是让土地爷发现了你,兴许要把你带到下面去。”

陈莹莹前段时间出现从没动静,就跟木头一样,但这次我跟她说话,她却有了反应,埋着头嗯了声,“你爷爷让我保护你,所以我才跟着你的。”

曾经死去的朋友再次开口说话,这让我感觉惊喜无比,就好像陈莹莹又活过来了一样。

我把手电筒照在她身上,但是却发现她的身下根本没有影子,手电筒的光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我马上就明白了过来,面前这个陈莹莹之所以能说话,是因为她不是尸体,而是魂,也就是村里人常说的鬼。

村里老人说,要想判定一个人是人是鬼,只需要用光照一下就行,有影子的是人,没影子的就是鬼。

“你不是没魂吗,怎么会变成鬼的?”那个男人当初说的话,以及爷爷把她的尸体挂在树上,我就算再笨也能知道陈莹莹可能是没魂的,况且那个柳承也说了句‘人没魂都可以活着’,我更能断定陈莹莹是没魂的了,怕是不止陈莹莹,爷爷照顾的那些孤女寡妇也应该没魂。

陈莹莹听着抬起头来,却不知为什么,看着我不如活着的时候那么落落大方,脸上竟有几分娇羞,扭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爷爷把我许配给你了,你以后就是我的男人,你爷爷说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有了男人我才能出来,虽然我不懂,但是现在你是我的男人,我的魂就能出来了呀。”

我那会儿小,不懂什么嫁娶之事,但是听了这话还是惊得目瞪口呆,陈莹莹可是大我整整一轮呢。

那句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爷爷也跟我说过,我不懂陈莹莹也不懂,我这时候纠结的并不是这个。

倒是爷爷把整整大我十二岁的陈莹莹许配给我,而且还是鬼,总觉得太随意了,我莫名觉得有些丢脸,就对陈莹莹说了句,“你不要跟别人说爷爷把你许配给我了。”

陈莹莹犹豫了几秒,然后有些委屈地恩了声,“我不说,我不会长大了,但是你能长大,等你长大了我再说。”

“长大了也别说。”年少不懂事,又有些攀比之心,认为凭什么别人的媳妇可以是活人,我的媳妇儿就是鬼?只是我不知道我这话让这个跟着我是为了保护我的陈莹莹伤心了。

“好。”陈莹莹满脸委屈,要是能哭的话,怕是早就掉眼泪了,我也发觉我说得有点过了,但也不想跟陈莹莹多纠缠,拿着这空芯铜铃回了屋。

陈莹莹一直跟着我,我快进屋的时候铜铃才没响了,进了屋后把铜铃给大爷爷展示了下,大爷爷淡淡恩了声,然后招呼这些看热闹的村里人说,“都这么晚了,还守在这儿做啥,再呆在这里,到时候怕是会牵连上你们。”

这话太管用了,大爷爷刚说完没多大会儿,这些看热闹的村里人就尽数离开了我家,离开之后大爷爷再把空芯铜铃递给王端公,再把那个柳承跟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给王端公讲了一遍,并问王端公,“王端公,你说靠着这个铜铃和吃饭,真能保命么?你帮忙斟酌斟酌,我怕弄巧成拙,到时候反而激怒了土地爷。”

倒是王端公听了空芯铜铃和雷公不打吃饭人这两桩事情之后脸色都变了,连忙问我,“孙清,是哪个跟你说的这些事情?”

我以为有什么不对,回答说,“是坟茔地里一个叫柳承的死人,他有问题么?”

王端公显得有些激动,摇了摇头说,“当然没问题,那个人怕不是普通人呐。你们都不是外人,我也就跟你们明说了,外人都以为我本事大,但我实际就会三样,看风水、择吉日、走阴,我这三样本事也是一个老道士教的,他只肯教我这三样让我谋生,说抓鬼降妖的本事只有真正的道士可以学,这个空芯铜铃和吃饭避土地爷的方法,明显就属于道士才有的本事,你说的那个柳承,活着的时候肯定是个道士,你们这是遇上贵人了,赶紧去把铜铃挂门口,再煮一锅饭。”

妖魔鬼怪之事,王端公比我们要清楚得多,他都确定这是可行的,我们当然没理由怀疑,大爷爷马上就搭着梯子把这空芯铜铃挂在了门口,再去灶屋烧火煮起了饭。

大爷爷忙活的时候,王端公又对我说,“你想活命不?”

我点点头,“想。”

王端公接着说,“想活命的话,下次你再见到那个柳承,就跪下给他磕三个响头,再认他做干爹,要是他肯收你当干儿子的话,今后你家的事情他肯定会帮忙的,如果他本事足够大,兴许还能把你和你爷爷从土地爷手里救下来。”

土地爷在农村人眼里,那是厉害得没有边的人物,道士再厉害,真能厉害得过土地爷?于是问王端公,“道士真能斗得过土地爷么?”

王端公呵呵一笑,“下面多少大官活着的时候都是道士,这么跟你说吧,稍微有点本事道士要是死了,到下面随随便便就能混个一官半职,你说道士厉害不厉害?”

“厉害。”我怔怔回答。

于是我世界观中,除了妖魔鬼怪,又多了另外一种人----道士!

快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大爷爷煮好了饭,规规矩矩摆在桌子上,随时准备吃饭,再把爷爷从床上搬下来,靠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们几个人在屋子里一直等着,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天都快亮了的时候,门口的铜铃突然呜呜地响了起来,大爷爷连忙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再拨弄了下王端公,几个人迅速端起碗刨了起来,吃一口再喂旁边爷爷两口。

不多大会儿,见过好几次的那个穿寿衣的男人果真就站在了我家门口,先抬头看了眼铃铛,再呵呵笑了声,“这方法不错。”然后又说,“死人上树、活人娶尸、老狗问路都实现了,你爷爷该跟我走了。不过你们在吃饭,今天就算了。”

“你是土地爷么?”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停下筷子问了他一句。

这个男人满脸笑意看着我点点头,“对,刚到这地方来,以后你要好好做人,做了错事我可不会饶了你。”

我又问,“我爷爷到底哪儿得罪了你?你非要揪着我家不放!”

大爷爷听着我的话,伸手啪就甩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再对外面那个穿寿衣的男人点头哈腰地说,“小娃娃不懂事。”

他依旧笑着说,“你还小,不懂,你爷爷如果是好人,我自然不会揪着他不放。你不了解你爷爷,我找他肯定是因为他做了坏事,你爷爷是个六亲不认的人,万一哪天你被你爷爷给害死,到了下面会吓哭你的哟。”

第九章 棒打土地

无数人说爷爷是个该遭天打雷劈的恶人,但他们只看见爷爷跟那些孤女寡妇有染,看不见那些孤女寡妇对爷爷的感恩戴德,我自幼跟着爷爷生活,爷爷是好人还是恶人我早就有了断定,所以土地爷三言两语是不可能改变我对爷爷的看法的。

因为我跟土地爷说话带着火药味,大爷爷不准我再瞎扯,还要扬起巴掌打我,我这才住嘴不说话了。

土地爷在门口再仰头看了眼挂在门上的空芯铜铃,再呵呵笑了声,突然又收起笑容,再拧着眉头伸出手指指向了王端公,用冷得刺骨的声音说,“凭你的本事,想不出这方法,人有人道,鬼有鬼道,滚出这村子,你以往走阴的过错我既往不咎。”

从第一次见他,他永远都是满脸柔和笑意,所以我才跟他顶两句嘴,但是这次他脸色陡然转变,就像锁定了猎物的恶狼,把我和大爷爷吓得当即愣住,这种恐惧就像是被刀架在了脖子上,稍微动一下就会被剌出口子来。

王端公虽然看不见,但也被吓得脸色铁青,哆哆嗦嗦地点头,“好好,晓得了,晓得了。”

土地爷冷冷地哼了声,转身走了。

走了之后屋子里几个人都不说话,安静了好久,王端公才起身说要告辞,因为外面天黑路滑,大爷爷出言挽留,说等天亮了送王端公回去。

王端公也依了大爷爷,熬到天亮了才收拾东西出门,临走之际大爷爷塞了张百元大钞给他,那个时候一百元已经算是巨款了,不过王端公却拒绝了,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本事微薄,没替你们消灾,自然拿不得钱财。”

但大爷爷坚持要给王端公,说这是幸苦费,来来往往推脱了好几次最后才很勉强地收下了这一百元。

将要离去的时候,王端公回头面朝我站着说,“你也瞧见了,要是你们得罪的是普通小鬼,我还能周旋一下,但你们得罪的是土地爷,我没办法。孙清,你得记着我晚上跟你说的话,要想活命就得跟那个柳承搞好关系,能救你们的只有他。”

我恩恩点头。

大爷爷之后送王端公回去,这一来一往要个半天时间,这半天时间我就在屋子里呆着照顾爷爷,随时注意着门口的铜铃。

我不明白的是,爷爷呼吸顺畅,面上也有血气,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为什么就是一直醒不过来,我本来想的是去坟茔地给那个柳承烧点纸,但又怕我前脚走,土地爷后脚来了,到时候没人喂爷爷吃饭,土地爷就能毫无顾忌地带走他。

快到下午三点多,没等到大爷爷回来,倒是门口传来村里人的声音,“孙清,你出来瞧瞧是谁回来了。”

听出是熟悉的声音我才敢出门,到门口看,见村里不少人都站在了我家门口,村里人簇拥着的是一对中年男女,他们挎着大包,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瞧了好一会儿,那个中年男人开口问我,“孙清,认得我不?”

我摇摇头,对他们实在没什么印象。

村里人笑哈哈地说,“他们是你爹娘。”

家里生了这么大乱子,爹娘终于回来了,不过我对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我还不懂事的时候他们就把我交给了爷爷,自己出门打工去了,这些年也因为节约路费,极少回来,偶尔有几个同乡人回来,他们就会请同乡人带点钱再带一封信回来,他们会在信里提起我,所以我对他们的记忆也仅仅停留在那一纸书信上。

不过得知他们是我爹娘,我扭扭捏捏老半天才喊了声,“爹,娘。”

那个时候农村人见识短浅,认为外出打工的人就是有能耐的人,所以当天下午村里人不少人都围聚在我家,跟我爹娘闲聊了起来,这期间把家里最近发生的情况全都给我爹娘讲了一遍。

爹娘听了我家的情况,又是无奈又是生气,他们无奈的是我家染上这么桩子麻烦事,气的是爷爷不好好教我,让我跟那些孤女寡妇们搅和。

不过爷爷都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们有再大的怨气也得憋在肚子里,去看爷爷的时候,见爷爷这活不想活人死不像死人的模样又满脸心疼,爹无奈叹气说,“咱娘当年被你活活气死,你还不知道收敛,现在终于遭报应了吧,这下该收敛了吧。”

抱怨归抱怨,爹还是立马请村里人帮忙去叫赤脚大夫来帮爷爷看病,村里人说已经请端公看过了,但是爹娘在外涨了见识,他们不相信端公那一套,说那是装神弄鬼。

傍晚时分,赤脚大夫请来了,去送王端公的大爷爷也回来了。

爹娘跟我爷爷关系不好,但是跟大爷爷关系倒好得很,见面就嘘寒问暖,大爷爷问他们在外面过得咋样,他们则问大爷爷身体咋样,嘘寒问暖这段时间,赤脚大夫也给爷爷看完了病,起身从他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拿出了不少瓶瓶罐罐,倒出一部分交给爹娘,并交代爹娘说,“这些药只能提神,能不能醒过来我也确定不了。怕就怕是失魂症,如果是失魂症的话,还得请端公来看才行。”

爹娘最不信的就是端公,恭敬送走了赤脚大夫,大爷爷又把爹娘拉到一旁说了下门口铜铃的事情。

不料爹听了当即就说,“叔啊,你以前是教过圣贤书的,咋还信这些,心里有鬼的人才会信鬼,这世上都是人,哪儿有什么鬼。”

爹说着就要把门口铜铃给取下来,大爷爷接连出言阻止,但是当年奶奶被爷爷活活气死,爹始终对爷爷的事儿抱有怨气,再加上爹在外面涨了见识,说什么也不信这世界上有鬼。

爹娘没回来之前,这事儿大爷爷做主,但是爹娘回来了,大爷爷再也做不了主了,阻止不了爷爷,只能摇头晃脑离开了我家。

倒是村里人在在我家呆到了快午夜才离开,他们全都离开后,我和爹娘相对而坐,太长时间没见,我对他们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爹娘也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只是简单问了几句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我告诉他爷爷带着我去孤女寡妇家的事情后,爹娘怒气更胜,当即表示就算爷爷醒来了,以后也不要爷爷带我了,再这些下去,我迟早毁在爷爷手里。

还没来得及抱怨,床上的爷爷突然扭头看了眼爹娘,开口说了句,“你个兔崽子的,终于晓得回来了!”

爹娘连忙起身过去看爷爷,但爷爷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又闭上了眼睛,任爹娘叫喊都没反应,就像是沉睡了过去,不过爷爷开口说话了,虽然只有一句话,这也是个好情况,爹没放过这个扭转我观念的机会,教育我说,“看见没,别跟着村里老年人信那些妖魔鬼怪之说,生病了还得看医生,端公会治病么?”

对此,我淡淡回了句,“真的有鬼,我见过。”

爹娘无可奈何,表示以后慢慢教育我,教我积极向上的,然后又把我带到堂屋里,从他们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了几件新衣服,让我试试,这是他们临走专门给我买的。

农村物资匮乏,一件衣服能穿多久就穿多久,破了就缝,不能穿了才扔,我对爹娘没什么感觉,但是对这新衣服倒感兴趣得很,马上试穿起来。

一共三套,我试到第二套衣服的时候,那个穿寿衣的土地爷又出现在了门口,先仰头看了眼门上,再看了看我们,笑说了句,“门上的家伙事儿怎么没了?”

我马上怔住了,爹娘只以为是过路人,又见他穿着寿衣,就把他当成了疯子,爹挥挥手,“赶紧走,晦气。”

土地爷愣了下。

我连忙拉扯了爹一下,轻声细语地说,“他是土地爷。”

土地爷听了我的话也恩恩点头,“对,我是本地的土地,你们是孙清的爹娘?你们回来了正好,我也不用担心孙文景死了这孩子没人照顾了。”他说着就要跨过门槛进来。

但爹却顺手抄起旁边的扁担,猛地朝他身上打了过去,并骂道,“装神弄鬼,你要是土地爷,老子就是阎王爷。”

啪地一下,这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偏了两步才站稳。

我愣住了,爹娘也愣住了,因为爹这一下,把他的的身子打得凹陷了进去,不信鬼神的爹娘世界观被彻底颠覆。

第十章 鸽子割子

前一刻还在高谈阔论无神论和科学的爹娘,这会儿却哑口无言了。

土地爷瞥眼看了下自己左肩凹陷进去的部分,呵地笑了声,“如果是活人,你这一棒即便不伤筋动骨,也会破皮流血,好在我不是活人。不过就算我真是疯子,你就该打我了么?”

这土地爷一直揪着我和爷爷不放,在我心里他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人,爹要是打了别人还好,他打的可是土地爷,农村人最不敢得罪,也是最敬奉的人,他要是动了怒,不只是爷爷,我爹娘都会受到牵连。

我虽然跟爹娘感情不是那么深,但他们好歹也是我爹娘,于是拉扯了下爹的衣角连忙低声说,“爹,快点认错,他真的是土地爷。”

我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抱着扁担不肯开口,倒是土地爷看着我笑着说,“还是小孩子懂事,今后你要是死了,可以跟着我。”然后再对着爹娘挥了下手,“算了,认错就不用了,今天本来是有些事情要找孙文景问清楚的,刚进门就受到当头棒喝,看来是在警告我今天不是好日子,只能择日再来了。”

我以为今晚上我们死定了,门口没铜铃,我们没在吃饭,那个柳承也不在,爹还打了他一棒子,我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却说择日再来,让我有些发懵。

他说到做到,当即转身离开了我家,渐渐没入了黑夜中,之后村里传来几声狗叫,说明他是真的走远了。

等他走了后,爹大汗淋漓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后方的椅子上,嘀嘀咕咕说了句,“这世上真的有鬼么?”

我以为他是在问我,就恩了声,爹却看都没看我一眼,起身进了偏屋,我和娘马上跟进去,爹径直走到爷爷的床前,看着爷爷说,“爹,这些年这么多人劝你你都不听,以前以为你风流成性,但人心又不是石头,你到底有啥苦衷,该早点跟我们说明白的,现在连土地爷都找上我们了,我们黄土埋了半截了无所谓,但是孙清的路还长,你可不能断了孙清的前程呐。”

在床上一直没有动静的爷爷听了爹满带哀求的话,慢慢睁开了眼睛,扭过头来盯着我们看了起来,我看了大喜,爷爷醒来比爹娘回来了更值得让我开心,忙说了句,“爷爷您没事呀。”

爷爷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是没办法,我装睡他们才会消停点,有人要整我们,要让孙家断子绝孙,这些年我如履薄冰苦心经营,有些事情我一直不敢跟你们说,现在不说也没法了,你晓得你奶奶是咋死的不?”

这事儿估计整个乡镇都知道,奶奶是被爷爷活活气死的,我跟爷爷之间说话一向直白,就直说,“被您气死的。”

爷爷苦笑摇摇头,然后奋力翻身坐起来,第一件事儿是拿起了放在床头的烟枪,哆哆嗦嗦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了起来,抽了好几口后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然后指了下床头的衣柜,再对我说,“我衣柜里有个盒子,你去拿出来。”

我马上去柜子里翻了起来,在一叠破烂的中山装下面的瞧见了一盒破旧的盒子,原以为可能是爷爷存下的金银饰品,但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只破鞋子,把盒子端到爷爷面前说,“这里面就只有一只破鞋子。”

爷爷指了下这鞋子说,“那会儿家里穷得连衣服都穿不起,有天早上你奶奶在门口发现了这只破鞋子,觉着缝缝补补还可以穿,就给捡回了屋,捡回屋第二天清早,你奶奶刚出门就在门口断了气,你奶奶不是被我气死的,而是被这只鞋子给害死的。”

我听着玄乎得很,爹娘也满脸不相信。

爷爷继续说,“鞋就是邪,你奶奶把邪捡回了家还当成宝,所以才会出事。这不算完,从那天开始,我就经常做梦,梦到你大爷爷家的黄牛不犁地,他牵着一头小牛犊子下地耕田,你大爷爷无儿无女,老孙家就我们家还有后人,那小牛犊子不就是指你爹嘛。”爷爷说着抬头瞧了眼爹,又说,“我怕你也出事,到时候老孙家就真的绝后了,所以才到处帮你相亲,你早点成家立业生娃,到时候就算你出事了,老孙家也不算绝后。”

爹说,“这就是一个梦而已。”

爷爷却把脸一虎,“这些东西虽然不可以全信,但也不可以不信,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理由,好在之后孙清出生了,这才消停了下来,我还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哪儿曾想前段时间还是出事了。”

爷爷说的应该是陈莹莹死的那件事儿,从那事以后,我们家就怪事不断。

“到底是谁要整我们家?”爹问爷爷。

爷爷摇摇头,“我要是晓得的话,也不用装死了,直接上门找他算账不就得了。以前土地爷没掺和进来,我还安心点,现在连土地爷都掺和进来了,我在土地爷那里又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所以干脆装死装睡,免得他来找我问话,我怕是时间不多了,这些事情要先跟你们说明白,哪天我要是死了的话,你们也好有个防备。”

我想了想问,“要整我们家的,是那个土地爷么?”

爷爷说,“这个土地爷最近才来咱们这块儿,以前的事情跟他没关系,他估计是发现了那些孤女寡妇不对劲才找上我们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烧在了我们的头上。”

趁着爷爷说起了那些孤女寡妇,我问出了一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些孤女寡妇真的没魂儿么?”

爷爷愣了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们的事情,等我真的到死的时候再跟你说,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我跟她们搅和,全是为了你们,你千万不要跟她们提起这件事情,不然她们全都得变成陈莹莹那样。”

我哦了声,爷爷说了这么老半天,也就只有三句有用的话,一是有人要整我们家,二是奶奶是被害死的,三是整我们的不是土地爷,土地爷只是来查案的。

爹娘不关心那些孤女寡妇的事情,他们关心的是我,急切对爷爷说,“那现在咋办,土地爷都找上门来了,您一直装睡也不是办法,他今天还在说等孙清死了就去跟着他呢,万一他真迁怒到孙清身上咋办?”

爷爷想了好一会儿,盯着我说,“去坟茔地找柳承,认他做师父,或者认他做干爹都可以,他死之前应该是个道士,道士都有些本事,土地爷一般也会给道士面子,让他出面保你。”

“好。”王端公之前也这么说,看来我家想要活命的话,就真的得去找柳承救命了。

爷爷跟我们交代完这些,又倒在床上装睡了。

爹娘怕我出事,则急切地提着一筐子阴阳钱,再带着我去了坟茔地,在柳承的坟前又是磕头又是烧香,然后苦苦哀求柳承救我。

只是求了好久,一直到天灰蒙蒙亮都不见坟墓里面有反应,最后只能悻悻转头回家,刚转头才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了柳承的声音。

“小家伙,想好要怎么报答我了么?”

我们回过头去,看见柳承正站在坟墓前面看着我们。

爹娘知道柳承不是活人,连土地爷都见过了,他们自然能接受鬼怪的存在,因为柳承被视作我们家的救命稻草,爹娘马上上前哀求,“还求柳师傅救救孙清。”

柳承不回话,只是盯着我看。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喊了声,“干爹。”

柳承听了脸色僵了下,然后尴尬笑了,“你是怎么想的,我看起来没那么老吧。”

柳承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算是英年早逝,他这个年龄当干爹确实不太像,于是我想了想说,“要不然我叫你师父?”

柳承眨巴眨巴眼,犹豫了好久才点头说了声,“也行,叫我师父之后就得侍师如父,今后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能做到吗?能做到我就做你师父。”

为了保命,我啥条件都能接受,况且只是服侍他而已,于是连连点头,“行。”

柳承笑了笑,然后伸手指向了我家屋子所在的方向说,“正好,你家有麻烦了。”

我们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两只白色的鸽子正好落在我家房顶上。

我和爹娘大眼瞪小眼,虽然农村很少有鸽子出现,但两只鸽子落在我家房顶上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吧。

爹看了看柳承,不解问他,“柳师傅,那两只鸽子有啥问题吗?”

柳承对爹说,“鸽子昼出是为报信,它们来通知你们该‘割子’了,一个是通知孙文景的,一个是通知你的,看来是有人想让你们孙家断子绝孙。”

他不解释我们也能明白割子是什么意思,爷爷的儿子是我爹,爹的儿子是我,爹是子,我是孙,我俩一起出事不就叫断子绝孙嘛,岂不是说我和爹都要出事?

第十一章 小鬼查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点在家族传承至上的农村体现得淋漓尽致,不管是我爷爷还是我爹,他们都宁愿自己永不超生,也不愿意后人出事。

柳承跟我们言明那两只飞到我家房顶是为报信之后,爹有些慌了,他不信鬼神信科学,现在鬼神真正找上门来了,他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对柳承说,“柳师傅,我们出事不要紧,但求你一定要保住娃娃周全。”

柳承看着我淡淡笑了下,而后对爹说,“既然孙清叫我一声师父,我自然会竭力护他周全,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注意着你家的动向,不过暂时还没什么头绪,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鸽子只是报信的,真正手段在后头,我得先去你们家里看看。”

如果平时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说要去我家看看,我们肯定百般不愿意,柳承现在要去我家,却是天大的好事,想想一个连土地爷都会给面子的道士住在我家,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莫大的保障。

爹娘当即道谢,在前面带路,我和柳承在后面并排走着,柳承身上太冷了,再加上早上本来就凉快,又不禁打起了激灵,柳承瞥了我一眼,再笑着说,“阴阳相生相克,你还没真正拜我为师,等你给我磕头敬茶之后,我跟你就是一脉相承,也就不克你了,到时候你就不会感觉到冷了。”

我恩恩点头,微抬头看着柳承,或许是之前几次见过面,知道他懂得多,又得知他以前是个道士,所以莫名觉得安心不少。

一路到了我家门口,爹娘马上就拿着撵鸡的响槁去走撵屋顶上的那两只鸽子,之后才进了屋,进屋之后柳承先对我们家神龛上供奉的财神爷鞠了个躬说,“世上有千万家,你却只有一个,今天我就越俎代庖先帮你管管孙家的事情,假如某天你注意到孙家了,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这财神爷只是农村人的一个美好愿景而已,我们平时也顶多就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财神爷烧烧香,柳承倒是第一个跟财神爷说话的人。

柳承说完再转身看着爹娘问,“你们家有毛笔、朱砂和黄表纸吗?”

我家世世代代农民,从没准备过那些,摇头说没有,我在旁边开口,“大爷爷以前教过书,我在他家看见过毛笔和朱砂,我去大爷爷家里拿。”

柳承应好,却不让我去,而是让爹去找大爷爷借,把我留在屋子里,让我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遍。

我没漏掉任何细节,一五一十全都讲给他听了,包括奶奶死之前捡到的那只破鞋子,柳承也不打岔,只是默默听着,听完之后让我把害死奶奶的那只鞋子拿给他看看。

我立马把那盒子端了出来,打开后递给了他说,“就是这只鞋子。”

柳承接过鞋子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后又把鞋子放回了盒子中,并没说关于鞋子的半点事情,而是说要起身去见见我爷爷。

柳承对于我们家来说是救命稻草,也是客人,客人来了见见家里老人再正常不过,就又领着他去了偏屋,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碰到爷爷翻身坐起来,看见柳承后笑了下说,“柳师傅来啦。”

柳承恩了声,满带笑意回了句,“老先生。”

之后柳承跟爷爷就一直在偏屋闲聊扯淡,聊的也不是关于我们家被整的事情,柳承跟爷爷就像是俩忘年交一样,从民国时期聊到现在,又从公社化聊到村子里的人论是非。

以前村子里没人待见爷爷,爷爷去那些孤女寡妇家,顶多也就是慰问继续,很少跟别人谈心,他这颗老顽固的心,却对柳承打开了,一直聊到晌午时分,聊到娘都听不下去了,她干脆起身去灶屋做饭,留下我在旁边坐着。

聊得兴起,爷爷点燃烟枪吧嗒吧嗒抽了起来,又递给柳承问,“柳师傅抽不?”

柳承连连摆手,“不好这口。”

之后两人又开始聊,期间我实在困得不行了,自个儿趴在爷爷床头睡了过去,因为前几日太累了,又没怎么睡觉,这一觉直接从白天睡到了晚上,等我晚上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爷爷又在装睡了,我也没打搅他,悄无声息出门,看见柳承又在堂屋跟爹俩闲聊。

我心说耳朵又得受罪了,百无聊奈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柳承瞧了我一眼,笑了笑说,“睡醒了吗?”

我恩了声,“睡醒了。”

柳承这才起身往门外走去,并说,“无聊的话就跟我走一趟,土地爷在你家受到了当头棒喝,这几天应该不会来你家。你们村子里出这么大事儿,土地爷肯定不会闲着,我估计他再过会儿就该去那些孤女寡妇家了。”

王端公说那些孤女寡妇早就死了,是被爷爷把她们的魂儿扣了下来,土地爷去找她们肯定是要她们收到下面去,我这些年尽跟她们搅和,当然不愿意看着她们出事,当即起身应好,并拿起了手电筒,随着柳承一同出了门。

这附近几个村子里,有七个孤女,六个寡妇,全都在邻近的村子里,出了门柳承让我随便带他去一家,我选了那个给我送饭时给爷爷指路的那孤女家,她叫张文,爷爷奶奶在公社化的时候饿死了,爹娘也在黑煤矿出了事,现在一个人生活。

我径直带着柳承到了她家门口,不过我们去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张文早就关门歇息了,我本想去敲门,却被柳承阻止,站在门口问我,“你们这附近几个村子里还有活着的,且年龄超过九十的妇女吗?”

农村医疗条件差,这里的女人大多也就能活个六十来岁,最高的也就七八十,九十岁以上的一个都没,我想了想摇头说,“没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柳承说,“害死你奶奶的那只鞋子是一个妇女的鞋子,而且是裹过小脚的妇女,裹小脚1912年才废除,如果那个妇女还活着的话,现在至少也得八九十岁了,既然附近村子没有这么大年龄的妇女的话,或许她已经死了,又或者是别人借了她的鞋子来害你奶奶。”

我对裹小脚此类的事情并不大了解,也发表不了意见,只是哦了声。

柳承紧接着又看着我问,“你觉得你们这附近,谁最有本事?”

我仔细琢磨了下这个问题,才一本正经地说,“王端公最有本事,他连下面的人都认识。然后就是我爷爷最有本事,他死了都能活过来。最后就是大爷爷最有本事,他很有文化。当然你最有本事,因为他们三个都说只有你能救我的命。”

柳承听着忍俊不禁笑了,然后指着张文家的窗户说,“你这么会说话,那你说说张文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应该养成小心谨慎的性格才是,但我们在她家们口说了这么一会儿了,她却没有半点动静,你说她是睡着了呢,还是死了呢?”

柳承说这话我立马就愣住了,难不成张文也跟陈莹莹一样,被那土地爷给弄死了?吞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说,“她难道也被土地爷给弄死了?”

柳承摇了摇头,渐渐收起了笑容,转过身去满脸严肃面朝着张文家的大门站着,沉着声开口说,“不用在里面偷听了,出来吧。”

先前说话还温文尔雅的柳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却冷得刺骨,我本来就觉得他身上很阴冷,听了这声音更是如堕冰窟,那种寒冷根本不是活人可以忍受的,当即像是被冻住了般,愣在当场不敢乱动半分,就好像柳承就是那冰窟里的毒蛇猛兽,我只要动半分就会被他发现,然后被他撕扯粉碎。

柳承对着这冰冷的门板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我竟看见这门口的地上看见有两个人形影子渐渐出来,而地上有影子,我却在面前看不见人。

这俩影子像是两张纸片一样在地上挪着,到了屋外并不打算停下,柳承也转回身来,往前走了一步,刚好把地上那俩影子踩在了脚下,那俩影子被他踩住之后慌忙扭动起来,但却无法挪动半分。

柳承再拧着眉头开口,“孙家的事情现在归我管,土地爷想管,我没意见,不过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劝你们土地庙还是安分点比较好,这里的事情不简单,别到时候惹火烧身。”

“拿人需要按规矩办事,但是你却不是人,死了之后不去下面报道,就该归我们管了吧?”被柳承踩住的那俩影子之后渐渐站了起来,变成了俩跟陈莹莹那状态差不多的人,站在柳承面前阴森森地盯着他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土地庙就是管人死之后的事情的,柳承现在不是活人,自然是归下面管的,这俩人很明显就是王端公口里说的小鬼,他们要带柳承走的话,我家刚找到的救命稻草岂不是又要断掉了?

正紧张看了眼柳承,柳承却乐了,“我死了多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们俩是第一个要抓我下去的人,不过我要是下去报道,最次也得是个土地爷,你俩现在要是带我下去,就不怕我以后当了土地爷给你俩小鞋穿?”

这俩小鬼被柳承踩了一脚本来就在生气,现在又被柳承威胁,当即就来了火,根本不管柳承的话,上前就要来抓柳承肩膀,并说,“你以为土地爷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吗?”

就在他们快要抓到柳承的时候,我慌忙开口,“我有阴阳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到哪儿都说得通,听我说有阴阳钱,这俩小鬼稍微犹豫了下,停下手来盯着我看,却不见我掏出阴阳钱来。

我家里是有准备不少,但是谁没事儿会把阴阳钱带在身上啊,尴尬一笑,“你们放了我师父,我回去就烧给你们。”

这俩小鬼听了我的话,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却不跟我说话,再继续对着柳承抓了过来,只是在手刚要落下的时候,柳承突然挥手,啪啪就是两下,愣是把这俩小鬼给扇飞了出去,然后瞪着他俩沉声说了个‘滚’字。

那俩下鬼像是看见了什么猛兽一样,当即吓住不敢动了,我也愣了下,慢慢把目光放在了柳承脸上,柳承见我看他,也斜过眼来瞥了我一下。

就这一下,我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倒不是他脸有多狰狞可怕,而是他的那眼神看得我双腿发软,心脏狂跳,坐在地上后怕得连气都喘不过来,我从没想过会被人一个眼神吓得瘫软在地。

那俩小鬼僵了好一会儿慌忙往旁边林子跑,柳承又冲着他们说,“回去让土地爷查查,这附近以前有没有死掉的神婆。”

第十二章 梦福得祸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们都说土地爷都要给道士面子,但那也要土地爷给面子才行,不给的话即便是道士也无可奈何,原本以为柳承会跟土地庙的人好言相说,甚至是出面哀求,没想到柳承直接扇了土地庙的人巴掌,这不就等于间接地打了土地爷脸吗。

看得我是目瞪口呆,直到那俩土地庙的小鬼消失不见了,我才怔怔对柳承说,“您直接打了他们,万一土地爷上门来找麻烦咋办?”

柳承却满不在乎地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怕恶鬼,鬼也怕恶人,土地庙的人再厉害也都只是鬼而已,正是因为你们平日对他们毕恭毕敬才养成了他们骄纵蛮横的习惯,你要是不怕他们,就该轮到他们怕你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们的命毕竟还握在土地爷手里,他就不怕土地爷一气之下把我们的名字给划了去吗?

不过见柳承这么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想着回了家赶紧给土地爷烧点纸,道个歉,我爹打了土地爷一棍子他都没追究,兴许他还能原谅柳承打了他的人。

那俩小鬼走了后,柳承直接转身推开了张文的房门,并带我进了屋子,进屋就看见张文正仰面靠在椅子上,瞪眼看着房顶,像是在发呆,实则已经没了呼吸。

“张文姐姐?”我试探着喊了声,不见张文有什么反应。

柳承则伸手在张文的眼前晃了一下,并说,“梦福得祸,梦笑得哭,你这是做了噩梦,现实却是相反的,人该活在当下,不该活在梦里,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来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柳承说完再在张文眼前晃了下手,张文还真的就闭上了眼,开始平稳呼吸了起来,看得我啧啧称奇,柳承再招呼我给张文取来了一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当晚我和柳承并没有离开张文家,一直坐在旁边守着,这期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张莹莹听了土地爷的话会死,爷爷听了我的话又活了,张文听了柳承的话也活了。

想到天亮我也没想明白这里面原因是啥,倒是柳承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不等我问他就跟我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这世界上的灾祸一大半是因为说话引起的,人云亦云,毫无主见是你们这些人的通病,你如果想不被他们害了,就得做到只信自己,其他人说的话都不能信。”

我问,“爷爷他们说的话,我也不能信么?”

柳承点头恩了声,“对,不能信。”柳承说着又伸出手指点在了我胸口位置,冷得我打了个激灵,他随后说,“先观心,再视听,这叫做观心止语。”

我和柳承聊天的这期间,外面天也已经亮了,旁边张文扭动了下身子,再缓缓睁开了眼睛,瞧见我和柳承坐在旁边,吓得倏地一下跳了起来,她自然是认识我的,不过却不认识柳承,就瞪着我俩问,“孙清你什么时候进我屋来了?大晚上的,让村里人晓得了又该在背后说你了。”

我正要开口把昨晚的事情讲给她听,柳承却站起身来打断了我,看着张文微微一笑,“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能把那梦讲给我听听吗?”

张文听罢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恍然盯着柳承,“我想起来了,昨晚上是不是你跟我说话了?”

柳承脸上挂着笑容说,“是说了那么一句。”

张文又说,“我梦见有两个小鬼来找我,说我是没瓤的瓜,丢了魂儿不中用,他们让我循着感觉去找自己的魂儿,我就循着感觉去找,最后到了一山神庙的前面,我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见你说不要相信梦里面的事情,所以我就没进去,又回来了。”

“山神庙?”柳承重复了句。

张文很确定地点了下头,“建在山上的,应该就是山神庙,我觉得我的魂儿就在里面,不过我没有进去看。”

“你还记得你怎么走到那山神庙的吗?”柳承紧接着再问。

张文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一边说一边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我说了句,“对了,我在去山神庙的路上瞧见你还有你爹了,我看见你和你爹被挂在树上,但不管我怎么跟你们说话你们都不搭理我,最后你跳下树跑了,只留下你爹还挂在树上,还好是做梦,你和你爹要是真出事的话,老孙家就绝后了。”

柳承一听这话,当即大惊站起身,“糟了,赶紧回家,你爹出事了。”

说着就要慌忙出门,却被早上的太阳给挡了回来,鬼怕阳光这点我清楚,就找张文接了把油纸伞递给了柳承,柳承撑着伞快不疾行。

我一路小跑跟着他,我跟他还没回屋,就看见大爷爷火急火燎朝着我们这边来,瞧见了我们匆匆忙忙地说,“柳师傅,出事了,孙清他爹上吊自杀了!”

我听着脑袋当时就懵了,直嗡嗡地响,跟行尸走肉一样毫无主见地随柳承还有大爷爷回了家。

刚到屋旁,就看见围聚着的村里人,正对我家屋旁那颗老槐树指指点点,娘在老槐树下嚎啕大哭,爷爷也不装睡了,坐在老槐树旁边大口大口抽着闷烟。

而我爹,直直地被挂在老槐树上,脸已经没了血色。

我们到了之后,大爷爷让村里人赶紧让开了路,放我和柳承到了老槐树下,柳承看着吊死在槐树上的爹紧皱眉头,我则僵在旁边,想哭又哭不出来。

村里人是第一次见柳承,又看见柳承衣着奇怪,大白天还撑着伞,就问大爷爷,“这是哪个?”

大爷爷说,“请来的道士,你们先莫问,让柳师傅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信奉鬼神的农村,道士在他们眼里是极具神秘色彩的人,得知柳承是道士,他们对柳承都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而柳承盯着爹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后,再转身对村里人说,“孙清他爹死得蹊跷,尸体暂时不能动,先这么挂着,等晚上就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大爷爷听了当即表示,“柳师傅,这有些不妥当,人死了得入土为安,这么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那可是要不得超生的。”

一直在旁边抽烟的爷爷这会儿开口,“听柳师傅安排,你们也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当心接下来找上你们。”

爷爷都开口了,大爷爷也只能答应,而村里人就冲着个看热闹的心,热闹看过了就好,他们本就没打算在这里呆着,毕竟他们也真怕到时候轮到自己身上。

村里人在随后的一个小时内全都散去,大爷爷和爷爷两人则给爹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让爹免受太阳曝晒。

娘抱着老槐树一直哭,我看着树上的爹,再看着哭得双眼红肿的娘,最后终于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真正哭了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而柳承在这期间把我叫回了屋子,让我取出一叠黄表纸,按照他的要求裁成了纸条状,柳承再之后拿出了爹从大爷爷家借来的毛笔和朱砂,开始在黄表纸上画上一些歪歪扭扭的纹路。

画完首先递给我一张,神色严肃地说,“你家该遭断子绝孙之劫,如今已经断子,接下来就该绝孙了,这符可以暂保你平安,你拿着它,千万不能弄脏,也不能沾水。”

我挂着眼泪点头,并收好了符。

爷爷和娘在外面守着爹的尸体,大爷爷抽得闲暇进了屋子,凑上前来看下柳承所画的符,然后问柳承,“老孙家这到底是得罪了啥东西啊,连后人都不放过。”

柳承听着又取了一张符折叠好交给了大爷爷,并说,“孙家事情太复杂,您跟着忙前忙后,难保不会找上您,您也拿一张符,危险的时候还能救一命。”

大爷爷接过符揣进兜里。

而后柳承才回答了大爷爷之前那问题,“我大致摸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不过得等晚上再确定一下。”

第十三章 山神要饭

而后柳承才回答了大爷爷之前那问题,“我大致摸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不过得等晚上再确定一下。”

听柳承说大致已经摸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大爷爷才点着头说,“那就好,那就好,早该消停下来了。”说完在屋子里站了会儿才出门。

此后柳承收起朱砂毛笔等物件,瞧了眼门外,见爷爷他们都还在守着爹的尸体没有进屋,再对我说,“趁你爷爷没回来,带我到你爷爷屋子里看看。”

“现在么?”我不明白他现在要去爷爷屋子里看什么。

柳承嗯了声,“就现在。”

我随即带着他进了爷爷平时住的屋子,爷爷屋子里里的东西很简单,就只有一个写字台、一个衣柜再加上一张床,柳承进了屋子,马上就打开了写字台的抽屉,再里面翻动了起来,然后又打开衣柜四处找着,找了好久都一无所获,柳承却瞧见了爷爷放在旁边还没来得及洗掉的衣服,见那衣服的兜是鼓着的,立马走过去摸了下,然后从爷爷衣服兜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褐色盒子。

只是打开盒子来看,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盒子底部沾有些红色的东西,柳承翻来覆去看了这盒子几眼,然后又把它原封不动放回了爷爷的衣服兜里,并交代我说,“不能让你爷爷知道我翻了他的东西。”

柳承做事神神秘秘的,但肯定有他的原因,我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头答应说,“好。”

之后我们把屋子里的东西又归置成原样,正要离开爷爷的房间时,我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我,连忙转身去看,把目光放在了爷爷的床下,吓得伸手去拉柳承,但我的手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只能开口说,“师父,床下有东西在盯着我。”

柳承也忙回头望床下看去,并挪着步子往床边走去,到了床头弯腰下去,从床下取出了一木盆来。

这木盆里放着的是一个稻草扎的小人,由一根木签串着,柳承拿起这稻草人时,我又打了个冷颤,忙说,“就是它在看我。”

柳承将稻草人翻了个身,见稻草人背后钉着一张黄表纸,纸上写着的是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柳承看着直皱眉头。

“好像还有一个稻草人被烧掉了。”我又指着木盆里残余的灰烬说。

柳承拿着稻草人看了会儿,又把稻草人放回了木盆里,将木盆推回了床下,嘱咐我说,“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是爷爷要害我么?”我下意识以为被烧掉的那稻草人就是我爹,那个没烧掉的是我,所以爹才会出事。

柳承却摇摇头说,“你爷爷照顾你这么久,要是想害你的话,早就害了,不必等到现在。”

我想想也是,这么多年我跟爷爷相依为命,况且我是他的亲孙子,他是没有理由害我的。

之后我和柳承到了屋外,爷爷还是坐在老槐树下抽烟,娘则双眼无神地靠着老槐树,却不见大爷爷去了哪儿。

柳承走上前去问爷爷,“孙清他大爷爷呢?”

爷爷说,“回去了,说是晚上再过来。”

柳承听罢点了点头,然后问爷爷,“你们这附近有山神庙吗?”

柳承问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从爷爷脸上移开,而爷爷听了‘山神庙’这三个字,很明显脸色僵了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有是有一个,不过破四旧那会儿被推倒了,之后也就没人建山神庙了。”

柳承紧接着再问,“那山神庙在哪儿?”

爷爷却诧异地看着柳承,“柳师傅你以前不是就在这坟茔地了么?这里的事情你应该清楚才是啊。”

柳承面露尴尬,“以前光躺着睡大觉了,很少出来,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爷爷哦哦点头,随后指了下我家屋后,“就在我家屋子后面,现在改成耕地了,瞧不见山神庙的踪影了。”

我和柳承顺着爷爷的手指看过去,那里确实只有耕田,不见什么山神庙。

此后柳承又跟爷爷聊了些关于破四旧那会儿的事情,聊到快下午时分,村里有个姓李的老人来了我家,说是我家出了事情,没人做饭,要请我和柳承先去他家吃饭。

村里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得知柳承是道士了,要来巴结柳承。

道士在农村人眼里可是比端公还厉害的人物,就会三样的王端公不管到了哪儿都会受到礼遇,更别说是道士,柳承也没拒绝,瞥眼问了我一句,“你去吗?”

因为我爹刚出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就瞧了眼爷爷,询问爷爷的意见,爷爷则表示,“去吧,跟着柳师傅涨涨见识,小孩子也饿不得。”

由此我就跟着这个姓李的老人还有柳承一同朝他家去,老人叫李怀俊,老伴早些年死了,儿子在外打工,现在一个人生活,他的辈分跟我爷爷平辈,我得唤他一声李爷爷。

去李老头家的路跟去我大爷爷家同路,去的路上柳承一直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李老头也瞧见了柳承的目光,就问柳承,“柳师傅是落了啥东西吗?”

柳承笑了笑说,“掉了一张符,想看看能不能找到。”

李老头听后愣了下,然后从兜里摸摸索索掏出了一张符来,递给了柳承说,“刚才我去的路上,瞧见了这张符,就给捡了起来,柳师傅你看看是不是你丢的那张。”

李老头有个人尽皆知的毛病,那就是喜欢在外面捡东西,平日里别人家丢的废弃旧电池,破旧衣服,他都会捡回家,如今他家里光装这些废弃物品的麻袋都有好几袋了,村里人都说他是穷疯了,李老头对此却说,以前公社化的时候破布都没得穿,万一以后再来一次,他捡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能救命。

旁人见了符纸肯定怕染上不干净的东西,李老头捡到符纸,我却一点都不意外。

柳承接过符纸,打开来看了下,我也在旁边瞥了眼,惊觉这符纸有些熟悉,忙对柳承说,“这不是……”

柳承立马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笑着跟李老头说,“就是这张。”

那张符纸是刚才柳承给大爷爷的符纸,兴许是大爷爷回家的时候弄丢在了路上,但柳承这一路都在找,好像早就知道大爷爷会丢掉符纸一样,这让我困惑不已。

这一路也不多说,径直到了李老头家里。

以前李老头家里到处堆的都是别人的破衣服破鞋子,还有一些别人不用了的东西,这次为了欢迎柳承,还专门把屋子里清扫了一遍,那些他捡来的破旧东西也被整整齐齐码在了屋子一角。

不过虽然清扫了,他屋子里始终还是有一股子霉气,平日也没人愿意到他家来,我进了屋就嫌弃地搓了下鼻子,李老头尴尬笑了笑说,“这些东西等我找个时间去丢掉,以前本来想着可能有天会用得上,现在日子渐渐好起来,也就用不上了,都发霉了。”

柳承并没露出任何嫌弃的目光,倒有些欣赏地看了下码在屋角的那些破旧麻袋,并礼貌性回应了句,“世道不稳,未雨绸缪是好事。”

李老头哈哈笑了两声,让我们先坐会儿,他自个儿进了灶屋忙活了起来,过了大半个小时才出来陪我们说起了话,坐下问柳承,“柳师傅是道士,本事大,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看看能不能帮我给解答了。”

我就说嘛,没有麻烦事要柳承帮忙,他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请我们吃饭。

柳承正身说,“您说。”

李老头说,“我儿子前段时间给我写信,说现在外面的狗不看家,猫不抓鼠,吃得都比人要好,柳师傅你说这是不是天道要变了啊?”

柳承笑了笑,“是人在变,不是天在变,您老放心好了,就算变天了,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没关系。”

李老头点了点头又说,“还有这么一件事儿,这些年我一直放不下,柳师傅你再给斟酌斟酌。”

我心说他怎么这么多问题,不过柳承倒是很有耐心地听着。

李老头说,“以前咱们这里有个山神庙,灵验得很,但凡去山神庙里求了山神,必定就风调雨顺,所以每年山神庙里多多少少都有供奉。可后来他们却把那山神庙给推了,这本来也没啥,只是有天我看见一个女人从山神庙那里抱着个女娃出来,那个女人饿的都不成人样了,女娃估计也快饿死了。我估摸着那女人就是山神,以前有供奉所以饿不着,那会儿庙都被推倒了,没了饭吃,所以才抱着娃进村讨饭,村里人估摸也都清楚那个女人就是山神,但是就是不给她饭吃,后来那个女人抱着娃就走了。我那会儿心里不安,心说山神平日也算挺保佑我们的,就想去撵上她,给口饭吃都行,只是我去山上找的时候,只瞧见了一只破鞋子,她和那个女娃娃已经不见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再见过她,我估计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岭喂了狼,那鞋子我还给带回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儿我一直放不下,柳师傅你说说,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山神?”

第十四章 土地山神

李老头说完,我心说这也太巧了些吧,柳承前不久才说起山神庙的事情,现在就有人提起了山神庙。

柳承也觉着这有些巧合了,不过没明说我们刚好查到了山神庙,他说过的,要观心止语,祸从口出,有些话得埋在心里不能说,柳承一本正经地回答了李老头的问题,说,“以前确实有山神,山神的职能跟现在的土地一样,不同的是,山神大多由一些活着的且会些风水玄术的人担任,但是活人太讲情感,很多时候容易被个人情感左右,所以那段时间出现过很多妖魔鬼怪之事。到1966年,下面取消了山神的建制,由土地庙取代了山神庙,土地也由异地的已死之人担任,实行一乡一土地的制度,因为土地都是从异地调来的,不会有太多个人情感,所以从那以后妖魔鬼怪之事就少了许多。”

我曾听村里老人说过,那段时间这附近确实有诸多妖魔鬼怪之事,比如毛狗子、化生子诸如此类。

李老头静静听着不打岔,等柳承说完了,李老头才恍然地说,“我想起来了,咱们村后山上那山神庙就是1966年被推倒的。”

柳承笑了笑,“所以您看见的那个女人,即便当时是山神,现在也不是山神了。”

李老头释然点头,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她死了没有,还有那个女娃娃,可惜了。”

柳承没继续山神庙这个话题,而是对李老头说,“您能把捡到的那只鞋子拿给我看看吗?”

李老头自然没意见,起身去他那堆积废物的角落去,翻了好一阵才从一个小麻袋里面翻出了那只破鞋子,并拿来递给了柳承,当我看见那鞋子的时候,有些发愣,因为那鞋子跟害死我奶奶的那只鞋子一模一样。

不过因为柳承交代要观心止言,我虽然看出来了,也只是埋在心里不说,柳承自然也看出来了,拿着鞋子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还给了李老头。

李老头问了这两个问题后,又自己起身去了灶屋做饭去了。

而这期间,应该是有村民看见了我和柳承到了李老头家,放下赖以生存的农活,赶到李老头家来见见柳承。

平日李老头家没人愿意来,这会儿却来了不少人,进屋坐下后就跟柳承闲侃起来,先是问柳承名字,哪里人,多少岁等简单的问题。

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有事情要找柳承帮忙,果不其然聊完这些简单问题后,他们就开始麻烦起了柳承,要么是后人气运不好,要么是自己有个腰酸腿疼,都来问柳承怎么解决。

一时间,差不多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李老头家,他们各自的问题弄得柳承应接不暇,我在旁边看不过去了,就说了句,“师父只是道士,又不是神仙,腰酸背痛得去看医生。”

我这满是抱怨的语气,惹得村里人哈哈大笑,他们倒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笑完继续去问柳承去了。

柳承的脾气和耐性比我好多了,村里人这么多的问题,他都尽量一一解答,直到村里人再没问题可问,柳承才转过来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当年山神庙被推倒的时候,你们都有在场吗?”

山神庙的事情是村里人所做的最忘恩负义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我也没听他们提起过,现在柳承问了,他们才回答说,“其实推山神庙的没几个人,就李老头还有孙文景和孙文胜俩兄弟在场,这事儿也就是他们三个人做的,不过也没办法,上面的文件,总得有人去做。”

陈秋若有所思点点头,再问,“你们觉得孙文景和孙文胜这俩兄弟为人怎么样?”

提起爷爷和大爷爷,村里人都有话说了,你一言我一语,最后还是村里一辈分比较高的老人给了客观的评价,说,“孙文景这个人做事儿神神秘秘的,也不爱跟我们多说话,做出的些事情也不地道。孙文胜嘛,人挺好的,以前教过书,见了我们也都爱打招呼,为人比较热心,这村里的礼簿、对联也都是他写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这俩兄弟哪儿像是同一个爷爷的孙子。”

因为当着我的面,他们说我爷爷还刻意收敛了不少,要是我在的话,指不定嘴巴里说出的就是天打雷劈之类的话。

即便他们收敛了,我听着也还是不爽,就不满地说,“我爷爷只是照顾那些孤女寡妇,跟她们没有瞎搅和,你们爱信不信。”

村里人又笑了,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也只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我所说的话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他们只会相信自己心里猜的。

怕是爷爷早就看透了这点,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很少跟他们解释,任由他们在背后嚼舌根。

聊到快晌午时分,李老头做好了饭菜,村里人很自觉要离开,却被李老头留了下来,因为村里难得来一个道士,他们也想跟柳承多聊会儿,也就半推半就地留了下来。

中午挤在一张桌子上,这期间柳承故意挑起各种话题,饭间大多时间都聊天去了,很少动筷子。

吃了一半柳承对我使了个眼色,我马上会意,趁着他们聊天分心的时候,把我的空碗跟柳承那碗换掉了,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发现柳承不是活人,不能吃活人饭的事实。

饭毕再在李老头家里呆了一阵,直到傍晚时分,柳承才起身说,“今晚各位要是没事的话,可以跟我到孙清家里看看,今晚他家有热闹看。”

村里人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柳承这么一说,他们立马应好,连家也不回了,直接跟着我们一起回了我家。

我们回去的时候,大爷爷早已经到了我家,爷爷和大爷爷瞧见村里人几乎都来了,本来有些不开心,不过又因为是跟着柳承来的,柳承都没说什么,大爷爷和爷爷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大爷爷第一个迎上来问柳承,“柳师傅,你说晚上就有结果了,这天都快黑了,有方法了吗?”

柳承看着大爷爷笑了笑,没说具体方法,只是招呼爷爷他们拆掉了遮挡太阳的棚子,再转身对村里人说,“人死后得子时才有人来勾魂,一般勾魂的事情是由土地庙负责的,但是我发现你们这里不止有土地庙,还有一座山神庙,所以我一会儿会做法招魂,看看到底是土地庙来收人还是山神庙来收人。如果是土地庙来收人,则说明孙清他爹是土地庙收的,到时候土地爷来了,还请各一起求情,让土地爷放了孙清他爹。”

村里人没见过土地爷,柳承虽然是道士,但土地爷在大家眼里可是神仙,村里人只觉得神奇,又觉得难以置信,于是说,“土地爷能听咱们的嘛?”

柳承说,“众怒难犯,本地土地爷新官上任,他不敢得罪你们所有人,只要你们一起开口求他,土地爷或许会考虑放人,到时候我再做个借尸还魂的法术,孙清他爹就还能再活上几年。”

大爷爷他们也一直听着,只听柳承说了土地庙,却没说山神庙的事情,就问柳承,“柳师傅,那要是山神庙来收人呢?”

柳承微微一笑,盯着大爷爷说,“本地山神庙几十年前就被推倒了,山神不知去向,如果是山神庙来收人,则说明有人偷了山神的大印,拿了山神的簿子,在冒充山神害人,只要他敢来,我就敢把他送到土地庙去受审。要是他不敢来,孙清他爹的魂土地庙不收,山神庙也不收的话,我就有权利做借尸还魂的法术。”

王端公的走阴、看风水、择吉日的手段在村里人眼中就足够神奇了,现在柳承更是说到了招魂、借尸还魂,还跟土地庙山神庙牵扯上了关系,村里人更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也有年长的人产生了怀疑,村里一辈分较高的老人马上拉着我、大爷爷、爷爷三人到旁边,背着柳承说,“这道士忒年轻了,满嘴巴跑火车,你们得留个心眼,小心他是来骗你们钱财的,死个人还牵扯到了山神和土地,说得也太大了些。”

爷爷听完叼着烟枪说了句,“我相信柳师傅。”

大爷爷也说了句,“看看再说。”

第十五章 引路招魂

老人交代了这么一句就回到了人群中。

子时就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这段时间,因为还有几个小时,村里人叽叽喳喳自己闲聊了起来,大爷爷跟爷爷两人坐在一旁抽起了闷烟,我则回到了柳承旁边。

我是亲眼见过柳承的本事的,对他的能力没半点怀疑,柳承也并不关心我们在旁边说了什么,直接叫我跟他进了屋,进了屋他就对我说,“去倒杯茶来。”

我以为柳承渴了,马上去到了杯茶递给他,他却摇头不接,我有些不解,“你不喝吗?”

柳承一脸严肃看着我说,“害你爹的人就在外面,既然是想让你家断子绝孙,今天晚上趁乱肯定会对你下手。而你虽然口头上叫我师父,但没有正式拜师,我们还不算一脉相承,没有因果我就不能出手救你,趁现在还有时间,你正式拜师。”

我听着隐隐有些激动,如果我拜柳承做师父了,他的那些本事岂不是也要教给我?如果我学了他的本事了,就可以跟他一样,到时候有小鬼来抓我,我也可以扇他们巴掌了。

不过我却不太懂拜师的过程,就问,“那我要做些什么?”

柳承说,“时间紧迫,咱们一切从简。”柳承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黄表纸,纸上写着些文字,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柳承等我看完了再说,“一共四个步骤,第一,盟誓;第二,敬茶;第三,磕头;第四,拜师礼。”

我仔细回味了遍,点头说,“我晓得了。”

柳承也点点头,走到了我家神龛下,整理下衣服说,“开始吧。”

我接着照着他给我的黄表纸上内容念了起来,“我命薄缘悭,幸遇恩师,方得入道门,今后定行善积德,唯师父马首是瞻,如若行恶,便引天雷击杀,只可抱道而死,不可毁道而亡。”

我说完再看了柳承一眼,柳承听罢只是淡淡点了点头,“今天时间紧迫,就先不赐法名了,敬茶吧。”

我马上端着茶走到柳承面前,恭恭敬敬把茶递给了他,并说,“师父喝茶。”

柳承接过了茶杯,我马上跪下三叩九拜,叫起了师父,叫完了师父之后再就僵住了,看着柳承尴尬一笑,“我没准备拜师礼。”

柳承呵呵笑了,“当初给我烧的那些阴阳钱就算拜师礼了。”说着喝完了茶水,将茶杯放在了一边,然后面朝神龛并指念起了一些晦涩难懂的话,念完之后再回过身来,伸出手来在我头上摸了摸,“今后你就是我柳承的徒弟了,不管是山神还是土地想要欺负你,都得经过我的同意才行。”

柳承这话听得我心里一暖,除了爷爷之外,他是第二个说要护我周全的人,不由得有些感动,这些年受够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只能憋着泪低头嗯了声。

柳承又说,“现在我身上不冷了吧?”

我斜瞟了一眼柳承的手,以前稍微接触到他就会觉得寒冷刺骨,现在他的手都放在我脑袋上了,我却没有感觉到半点阴冷,大喜道,“不冷了。”

拜师的过程比我想象得要简单,拜师完毕之后,柳承又交代我说,“你去准备一碗煤油、一块白布、三根麻绳来。”

这些东西家里很容易找到,我马上进屋去给他找去了,等我找完的时候柳承已经出了门,我也就跟了出去,村里人又都过来围着柳承看了起来。

柳承接过我准备的这些东西,开始在众人面前扎了起来,村里人都没看懂,皆问柳承,“柳师傅,这是准备做啥东西?”

柳承说,“孔明灯,孔明灯又叫引路灯,到时候点燃引路灯升空,孙清他爹的魂就能看着引路灯找到回家的路,不过引路灯又叫招魂灯,可能到时候循着这灯来的不止孙清他爹一个,你们不用害怕,有我在,那些游魂野鬼不敢乱来。”

村里人听着慎得慌,有人当场就生出了退意,不过他们看热闹的心又把恐惧之心给压了下去,绝大部分人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看热闹。

之后柳承找爷爷问来了爹的生辰八字,并拿出毛笔,蘸着朱砂把爹的生辰八字写在了引路灯上,等引路灯扎好之后,柳承再将找来一根数十米长的麻绳系在孔明的底端,麻绳的另外一头则系在了爹的手上。

引路灯扎好,柳承又从身上取出了早先画好的符纸递给我,对我说道,“你去把这些符纸分给村里人,每人一份。”

我点头应是,接过符纸给村里人分发起来,包括我娘和爷爷都有,只是到大爷爷面前的时候,大爷爷却摆了摆手,“之前柳师傅已经给了我一张了,我就不用了。”

大爷爷的符纸已经丢了,到底要不要给,还得看柳承的意思,就回头看了眼柳承,柳承说,“既然有了就不用发了。”

柳承也知道大爷爷的符纸丢了,这会儿却顺着大爷爷的意思不给他发,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按照柳承的意思去做。

等我分发完毕,柳承说,“人的头顶和双肩各有一把火,叫做顶上三花,只要有这三把火在,妖魔鬼怪都进不了身,这符纸可以让人的顶上三花烧得更旺,拿着符纸就算有游魂野鬼来了,也不敢靠近你们,不过你们得记住,一会儿不管听见谁叫你们,都不要回头,更不能垫脚后跟,一旦踮脚后跟,那些游魂野鬼就会趁机把他们的脚尖塞到你们脚下,隔绝了地气,你们身上三把火就会渐渐灭掉,到时候他们就会操控你们的身体,这叫做鬼上身。”

听着凶险万分,村里人都点头说好,有不放心的人说,“柳师傅,是你叫我们来的,可千万不能害了我们呐。”

柳承笑了笑,“我一定护各位周全,不用担心。”

村里人半信半疑,此后柳承再交代了些注意事项,村里人都细细听着。

转眼时间到了十一点,柳承带着村里人到了爹上吊的那老槐树下,四下突然安静了下来,村里人全都不说话,我心也砰砰地跳,这可能是我一次接触到做法事。

不过柳承并没有立即开始,而是先并起手嘴里念了很长一串东西,念完都快过去十来分钟,他才终于点燃了引路灯吊斗里的煤油,不多久时间孔明灯渐渐升空,最后又被爹手里的那根麻绳牵引住了。

柳承这才掐着中指开始念了起来,“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今请山神,五道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收魂附体,帮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柳承念完这些东西,整个村子再没半点声音,村里人不敢乱动,只是眼珠在左右转动,想看看周围有啥动静。

约莫过去了三分钟,这附近几个村子里的狗突然跟发了狂似的乱跑乱叫,本来已经安歇的鸡也开始打鸣了,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村子周围的林子里传来了莎莎声,阴风阵阵袭来,村里人都打了个冷颤,但都记着柳承的嘱咐不敢乱动。

不多久时间,一个个人形黑影从四面八方里慢慢踱步走了过来,他们的眼睛在看着天上的招魂灯。

我看得目瞪口呆,又害怕不已,下意识朝柳承靠拢了些,这些人有的穿着破旧中山装,有的穿着长衫,有些则是寿衣,更有些男人留着小辫子,有些女人则缠着小脚。

村里人胆战兢兢不敢乱动,柳承看了我一眼说,“跟我来。”

我立马跟着柳承朝老槐树外围走去,到了村里人围聚之外,柳承眼神陡然变了,又变成了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让人心里发寒,那些游魂野鬼本来朝着这边走来,但见柳承眼神又马上停下了脚步。

柳承扫视着这些游魂野鬼,最终把眼神放在了一角落,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在那里发现了我爹,柳承指了下我爹,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你过来,其余人立马滚。”

爹犹豫了下,恍恍惚惚朝我和柳承这边走来,但其余的游魂野鬼却把目光放在了我爹的尸体上,就跟见了不世珍宝一样,满眼贪婪。

更有一个直接快步冲了上来,直冲我爹的尸体,只是刚到柳承旁边,柳承伸手直接一把把他抓住了,诺达一个人竟被他直接提了起来,再冷冷说,“那尸体不是你的,你不用去抢。”

“你管我,哪个先抢到就是哪个的。”那个被柳承提起来的野鬼回了一句,他怕也只是把柳承当成了普通的鬼魂。

他这话刚说出口,柳承突然拎着他朝外面丢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旁边一椿树上,发出啊地一声痛呼声。

柳承再沉声说道,“还有要来抢尸体的吗?!”

那些本来有心往上冲的游魂野鬼看了这一幕,立马停下脚步不敢往前了,只有我爹慢慢悠悠到了老槐树下,盯着老槐树上的尸体看了起来,我估计他都没搞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吊在树上。

而就在这时候,进村的小路上又有一队人形黑影快步朝我们这边跑来,他们还没到,这些游魂野鬼中,有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好大的胆子,敢聚集这些游魂野鬼闹事,当本地的土地庙不存在吗?”

我顺着声音看去,瞧见土地爷,土地爷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满脸怒气盯着柳承。

柳承也看着土地爷,再指了下树上的尸体说,“因为孙清他爹打过你一棍子,所以你就公报私仇害了他的命,这就是你土地庙该做的事情吗?”

土地爷也看了下挂在树上的尸体,稍有差异,紧接着皱眉,“他阳寿未尽,土地庙并没有派遣任何人来勾过他的魂。”

柳承听着嘴角露出了笑意,“既然不是土地庙做的,那就是山神庙做的了。”

土地爷本来是来问责的,但听柳承说起了山神庙,颇为不解,他刚来这里,不了解这里以前发生过什么,说道,“山神制度几十年前就被取消了,现在山神庙已经没有权利勾魂了,哪儿来的山神庙?”

柳承笑了笑说,“你来了正好,这村子还有一枚山神印没收回去,你可以发动你土地庙的人找找,能找到最好,也可以免了心术不正的人用山神职权害人。”

柳承说这话的时候,回头看向了村里的人,我同样回头看去,村里其他人只顾着害怕的,只有我爷爷的脸色变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爷爷兜里那个盒子,盒子底部染上的红色,不正是印泥的颜色吗?马上要伸手拉扯柳承,还是落了空,只能嘀咕着说,“山神的印可能在我爷爷那里,你别让土地爷去找。”

第十六章 山神印现

之前王端公说过,那些孤女寡妇的魂儿被爷爷扣下来了,而张文又说她循着感觉找自己魂儿的时候找到了山神庙前,不难猜出是爷爷把她的魂儿藏在山神庙的。再加上爷爷兜里那个装印的盒子,以及爷爷这些年做的些神神秘秘的事情,我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是爷爷偷拿了山神印。

土地爷本来就在找爷爷的麻烦,要让他知道爷爷再拿了山神印,那他还能饶得了爷爷吗?

柳承明明听见了我说话,但却假装没听见一样,直接无视了我。

土地爷听柳承说这里有一枚山神印没被收回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谁拿到山神印就代表是谁是山神,也就有了山神的职权,可以随便勾人魂,倘若真的遇到了心术不正的人,造成太多冤案的话,土地爷也有失察之责。

土地爷跟柳承对话这期间,村口那一队人形黑影也到了这里,一共十二个人,其中有两个人我认出来了,正是在张文家门口被柳承打了巴掌的那俩小鬼。

我顿时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这一队人就是土地庙下的小鬼。

他们个个肩上款着铁索,看起来瘆人得很,等他们到了,土地爷直接说道,“山神印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带在身上,这里无论人还是鬼,都不能离开。”说完有伸手指向了我爷爷,“先去搜他。”

土地爷眼光毒辣,爷爷做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不怀疑爷爷才怪。

爷爷黝黑的脸这会儿竟紧张得煞白,土地爷自然瞧见了爷爷表情不自然,开口说,“孙文景,偷山神印害人的罪过可不小,很可能祸及子孙,你的孙子年龄还小,你如果不想害了他的话,最好配合我们。”

土地爷说完一招手,立马就有两个小鬼朝着爷爷走了去。

爷爷却哆哆嗦嗦地叼起了烟枪,再看着土地爷说道,“土地爷你莫不是搞错了哟,我拿山神印做啥,再说了,我就算拿了山神印,也不可能害我自己儿子啊。”

土地爷微微一笑,“当初你自己的女人被你活活气死,可见你是个六亲不认的人,是不是你害死你儿子,还真不一定。”

说着那俩小鬼已经到了爷爷面前,伸手在爷爷身上上下摸索起来,小鬼身上阴寒得很,爷爷打了个哆嗦,又继续吧嗒吧嗒抽起了烟。

土地爷这会儿又对土地庙其他小鬼说道,“你们去搜其他人,无论人鬼,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都搜一遍。”

这些小鬼立马忙活起来,先从围着老槐树的活人搜起,大爷爷、娘、李老头,挨个地搜,连挂在树上的爹都没放过,等全都搜完了,这些小鬼返回来对土地爷摇头,“土地爷,没找到。”

土地爷了皱了下眉头,回头看着这些过来抢尸体的游魂野鬼说道,“把他们也搜一遍,不管搜没搜到,全给我捆上带回土地庙去。”

土地爷这话可把这些游魂野鬼吓坏了,人死了要到下面去报道,连我都知道的规矩,他们不可能不清楚,而这些游魂野鬼,有的死了只有一两年,有些则死了几十年上百年了,本来是想来抢尸体,来个鬼上身就可学着活人活一阵,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有些当即吓得就跪了下来,痛哭高呼,“土地大老爷,不是我不愿意下去报道,是实在放心不下家里老小,想等他们百年后再去报道,放我一马,我一定给您烧香烧纸。”

山神讲感情,但是土地爷不讲,根本不为所动,只瞥了这下跪磕头的野鬼,挥手招来小鬼先把磕头这搜了一遍,然后取下铁索捆在了他身上,捆完了才说,“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要是真担心他们,就不该接触他们,留在他们身边迟早害死他们。”土地爷说这话的时候还瞥了眼柳承,他是土地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柳承不是活人,这话不止说给这野鬼听的,更是说给柳承听的。

对此柳承面无表情。

可怜这些游魂野鬼,没抢到尸体还被土地庙给当场抓住,搜了个遍全都没有,又全被土地庙小鬼给锁了起来。

人搜完了,鬼也搜完了,都没搜到山神印,土地爷看向我家屋子,又说了句,“去孙文景家里搜,我就不信搜不到。”

这下爷爷的脸色真的变了,我都看见他猛地惊了下,爷爷的房间我跟柳承已经搜过,没有山神印,装印的盒子倒有一个,不管山神印在不在爷爷那里,只要搜到了那盒子,几乎就可以断定是爷爷做的了。

听土地爷要去搜家,爷爷马上抽出了嘴里叼着的烟枪,指着土地爷怒气冲冲说道,“家里有灶王爷,财神爷,房梁上还有姜太公,活人的家是你想进就进的吗?”

土地爷看爷爷这反应,也几乎确定了我家有山神印,淡淡一笑,“要是在你家搜出了山神印,阎王爷都不会怪罪我。”说着再招呼小鬼就要进屋。

大爷爷这期间一直瞥眼盯着爷爷,他们是堂兄弟,他对爷爷太了解了,肯定也猜到了几分,眼见着土地爷要进屋子里去搜了,连忙开口说,“这不是还有人没搜嘛,土地爷您先把人搜完了再去搜屋里。”

我能明白大爷爷要做什么,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土地爷这才把目光放在了我和柳承身上,瞥着柳承看了几眼,最后点点头说道,“那好,外面搜完了再搜里面。”

说着马上招呼小鬼走到柳承身边,柳承也不反抗,笑脸应对,任由那小鬼在他身上摸摸索索,摸了一会儿,小鬼突然把手伸进了柳承的褡裢里,从里面摸出了半个拳头大小的木印,然后高呼,“找到了,找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爷爷露出了不解的目光,村里人则是满脸诧异,那小鬼兴高采烈拿着柳承身上摸出的这个木印递给土地爷,土地爷本来以为可以结案了,但接过木印看了下,皱着眉头摇头说道,“这不是山神印,山神印是统一由铜制的,刻着的是某某地山神。”

小鬼哦了声,又走过来把这木印还给了柳承。

柳承笑了笑,“这是我平日画符写帖的印。”

土地爷肯定知道柳承昨天打了他手下的小鬼,但出于对柳承道士身份的尊敬,只是没好气说了句,“你也别高兴太早,办完这里的事情,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看你是道士,给你面子,不锁你。”

我看着柳承缓了口气,刚才心都快跳出来了,柳承则对我微微一笑。

紧接着,那俩小鬼朝我走了过来,我都不知道山神印长什么样,就摊开手说,“你们搜嘛,我身上没有。”

我跟着土地爷都见过好多面了,现在早就习惯了,谈不上害怕,学会了坦然面对,正如柳承所说,土地爷再厉害也是鬼,鬼再厉害也是人变的,没什么好值得害怕的。

这俩小鬼只在我身上摸了一小下,摸到我裤兜的时候,我突然觉得里面有东西硌得慌,立马就往后退去,小鬼眼疾手快咻地一下从我兜里掏出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物件,端着看了几眼,大喜喊道,“找到了,这次真找到了,坪乡山神,是山神印。”

土地爷快步走过来接过这拇指大小的物件看了几眼,然后拧着眉头把刻着字的那面展示给我看,“孙清,这东西是谁给你的?说出来,我念你年龄小,不怪你。”

就连柳承也有些意外,这结果他也没预料到,我更是没想到,为什么这山神印会在我身上?

大爷爷和爷爷两个人快步过来,看了这铜印之后,大爷爷当即甩手啪地一下就打了我脸上,破口大骂,“你这不要命的小兔崽子,外面的东西能随便拿嘛,快跟土地爷说是哪个给你的。”

我都慌了神,话都说不清楚了,支支吾吾地摇头,“我,我不晓得。”

大爷爷连忙对我使眼色,他眼珠子指向的是旁边的柳承,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让我说这东西是柳承给我的,那样我就可以甩个一干二净了。

第十七章 针尖麦芒

柳承和土地爷都在等着我的回答。

这山神印肯定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兜里的,如果我承认是我的,那么我可能会被土地爷带走,不承认的话,最有可能把山神印放在我身上的就只有这几个亲近的人,爷爷自然是第一嫌疑人,如果再让土地爷发现爷爷放在屋子里的盒子,爷爷这罪名又落实了。

柳承对于我们来说是外人,大爷爷的意思是先让我甩锅给柳承,但我才刚拜柳承为师,说过要唯师父马首是瞻,柳承也说过要护着我,我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就没按照大爷爷的意思做,开口说道,“这个东西真不是我的,我也不晓得它为啥在我兜里。”

听着我的回答,柳承会心笑了笑,伸出手来按在我头上说了句,“没让师父失望。”

大爷爷则是痛心疾首,扬起手来又要打我,却被柳承一把把我拉到了他伸手,盯着大爷爷说道,“孙清现在是我徒弟,没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能对他动手。”

大爷爷看着柳承欲言又止,土地爷则对我说道,“难不成这山神印自己飞到你兜里的?”

大爷爷犹豫了几秒,这又开口,“这几天孙清跟柳师傅一直呆在一起,孙清还小,啥也不清楚,现在老孙家已经死了一个了,土地爷您可一定得查清楚,不能让孙家断子绝孙呐。”

大爷爷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我跟柳承一直呆在一起,那么柳承就是最有嫌疑的人,大爷爷要做的只是土地爷不追究我的责任。

土地爷瞥了眼柳承,再严肃地问我,“你不用害怕,是谁给你的你跟我直说,有我在这里,没人可以要挟到你。”

这估计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我冤大发了,急得我身体都僵直了,对土地爷说,“我真不晓得它是咋到我裤兜里的。”

土地爷叹了口气说道,“上面有规矩,下面也有规矩,既然说不清楚是谁给你的,那你就跟我走一趟吧。”说着就要招呼旁边小鬼上前来。

这俩小鬼身上铁索颇长,已经栓了十来个游魂野鬼了都还没用完,又取下一圈来准备栓我,我吓得连忙朝后面退去,而柳承此时却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我的面前。

啪啪抬腿就是两脚,愣是把这俩小鬼踢飞了出去,这俩小鬼吃痛趴在地上痛苦哀嚎。

大爷爷和爷爷大惊,我也呆住了,之前打了小鬼,那是因为土地爷不在场,现在他竟然当着土地爷的面把他手下俩小鬼给踢飞了出去。

土地爷都懵了,好一会儿才怒气冲冲瞪着柳承吼了句,“柳承,我看你是疯了吧!”

柳承面不改色,依旧挡在我前面,一股子寒意从他身上袭来,我已经不觉得冷了,却还是哆嗦了下,大爷爷和爷爷更是立马瑟瑟发抖,柳承冷声说道,“没有我的同意,就算是城隍爷来了也休想对我徒弟动手,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识相的话带着你的人回土地庙去,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后,功劳是你的,我不跟你争。”

土地爷看着柳承也愣了下,一向稳重成熟的土地爷,这会儿眼里竟露出了一丝害怕,不过立马恢复了镇定说道,“你虽然是道士,但我也不能三番五次忍耐你打我的人,孙清是不是冤枉的,我会查清楚,不需要你插手。”

土地爷说着从趴在地上那小鬼身上取下了铁索,并朝我走了过来,这是要亲自动手了。

爷爷犯了那么大罪过,土地爷都没亲自拿铁索动手过,这下可急坏了爷爷,连忙央求柳承,“柳师傅,快救救我孙儿。”

柳承没回头,待到土地爷靠近的时候,柳承伸手出去搭在了土地爷的肩膀上,阻止了土地爷继续往前,并对土地爷说道,“你是本地的土地,我不想跟你闹得太僵,我是道士,学的是对付妖魔鬼怪的玄术,我要真想对付你,刚才你就该躺下了。”

王端公说下面很多大管生前都是道士,所以一般都会给道士面子,但我没想到柳承竟然敢这么跟土地爷说话,这已经不是好言相劝了,这是在威胁。

我看见土地爷的嘴角都在抽搐,“你要是动了我,会害了孙清。”

说着又要继续前行,柳承也是个暴脾气,见土地爷还要往前,手猛地一用力,竟把土地爷推了回去,土地爷踉踉跄跄几个趔趄才站稳,也立马大怒,“你找死吗?”

旁边几个小鬼见有人对土地爷动手,立马手持铁索围了过来,只是还不等他们靠近,也不知柳承做了什么,那些小鬼和土地爷当场愣住了,连忙往后退了去,眼神里写满了恐惧。

就连土地爷也往后退了几步,呆呆看着柳承,满脸难以置信。

柳承则直接转过身来,背对着土地爷冷冷说道,“带着你的人,滚回土地庙。”

土地爷刚才的火气好似全消了,竟连连点头说道,“得罪了,得罪了。”说着就要离开。

走出一截儿后,柳承又开口,“山神印留下。”

土地爷马上差遣小鬼把山神印送了回来,那些被小鬼抓住的游魂野鬼也全被放了,土地庙的人直接离开,看得人云山雾罩,等土地庙的人全都离开之后,柳承又对那些游魂野鬼说道,“你们还不滚?”

连土地爷都怕的人物,那得有多厉害,这些游魂野鬼即便有抢尸体的心,也没有抢尸体的胆,连滚带爬地四散逃跑,这四下又恢复了清净。

游魂野鬼走了,土地庙的人也走了,剩下只有大爷爷跟柳承大眼瞪小眼,大爷爷满脸尴尬,最后眯着眼笑了笑说,“哎呀,刚才对不起了,毕竟孙家就这么一个娃了,我想着柳师傅你是道士,就算到了下面也至少能当个土地爷啥的,所以才想出这个方法,莫怪罪哦。”

柳承淡淡一笑,“还不至于跟你计较。”说着又把山神印丢给我,“既然别人把山神印给了你,只要下面没有正式收缴山神印的文书来,你就是本地的山神,这山神印好好管着。”

我接过山神印,浑浑噩噩地恩了声,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

柳承也不多说,径直走到爹的尸体面前,让村里人把爹的尸体放了下来,然后对着站在槐树下爹的魂儿说道,“念你阳寿未尽,平生又未犯大错,今日斗胆封你为人,今后当行善积德,倘若作恶,便引天雷击杀,去吧。”

说完爹摇摇晃晃地朝着地上的尸体走了去,并顺着尸体躺了下去,直到两两融合。

然后柳承又让爷爷他们抬着爹进了屋子,柳承留在老槐树下对村民说道,“今天麻烦各位了,今后孙家有难,还请各位多多帮忖。”

之前还有人怀疑柳承不过是沽名钓誉来骗钱的人,今天看到了柳承的真本事,他们全都被折服了,柳承一跃成了比土地爷还要厉害的人物,他们更是巴结不及,连忙点头应好,然后又说,“柳师傅这怕是都成神仙了吧,今后孙清也要成神仙,孙家这是遇上贵人了啊。”

柳承微笑颔首,以示回应,之后送走了村里人。

等村里人走尽了,柳承把之前在路上见到的那符纸递给了大爷爷,并盯着大爷爷说道,“您把符纸弄丢了,我在路上捡到的,这次得好好保管着。”

大爷爷先是愣了下,然后才在身上摸了起来,而后笑着回应,“还真是弄丢了,还好柳师傅你又给找到了,哎呀,老糊涂了。”

柳承笑了笑,并不说话。

大爷爷又说,“折腾了这么久,乏得很,我先回去眯一会儿,柳师傅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让孙清来找我就是。”

“好。”柳承点点头,大爷爷随后离去。

等大爷爷离去之后,柳承看着大爷爷的背影说道,“你这个大爷爷,不简单呐。”

“啊?”我不懂柳承的意思。

柳承说,“你爹找你大爷爷借来的朱砂和毛笔,都是前不久才用过的,即便你大爷爷以前是教书先生,用的也应该是墨,而不是朱砂,朱砂只有会玄术的道士才会用。”

我想了想说,“可能大爷爷家里没墨了。”

柳承又说,“所以我当着你大爷爷的面画了一道符送给他,如果你大爷爷会玄术的话,应该能看出我画的那张符是错的,果不其然,你大爷爷紧接着就把那符纸给丢掉了。”

柳承这意思是在怀疑我大爷爷,大爷爷一直比较照顾我家,爷爷装睡那几天也一直是他在忙前忙后,我始终不相信,就说道,“兴许大爷爷是真不小心弄丢的。”

“山神印的盒子在你爷爷那里,可见山神印以前是在你爷爷那里的,而现在山神印却不翼而飞,能从你爷爷兜里掏走山神印,只可能是你爷爷亲近的人,这几天接触你爷爷的就只有王端公和你大爷爷,还有你,王端公跟你家素无瓜葛,他连山神庙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去偷山神印,剩下就只有你大爷爷了。”柳承说道。

我还是没想通,“那山神印又咋到我兜里的?”

柳承说,“你大爷爷是个机警的人,见我升招魂灯,我之前又提起过山神庙,知道今天必定会引来土地庙的人,要是山神印在他身上,他会被抓个正着。我猜是你在给村里人分符纸的时候,他趁你不注意塞到你兜里的,不过他的目的并不是你,而是要你来嫁祸我,我要是被抓了,你家就没人看管了。”

我听着大概是懂了,再问了句,“大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

“暂时不知道,所以我放他回去了。”柳承淡然一笑,而后回身朝屋子里走去。

第十八章 死人吃香

柳承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一直搓着他给我的那山神印,晚上发生太多难以置信的事情,让我脑子乱得很,现在他更是说害我的极有可能就是大爷爷,让我有些惶恐,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之后跟着柳承进屋,刚踏进屋子,爷爷就扑通一声给柳承跪了下来,柳承直接愣住,然后连忙上去扶爷爷起来,并说道,“老人家,我刚收孙清为徒,按照辈分来算的话,您是我的长辈,哪儿有长辈给后辈下跪的道理,您赶紧起来,折煞我了。”

爷爷一想也是,这才站了起来,满脸感激对柳承说,“今晚上要是没有柳师傅的话,孙家怕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今后孙家还得仰仗柳师傅照顾了。”

柳承笑了笑,“您要感谢的话,就谢孙清吧,如果他今天真的忘恩负义把那山神印的过错推到我身上,我兴许真的就掉头走了,孙清有情有义,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柳承为爹多谋取了一条命,娘自然是最感激的那个,不过娘不善言语,独自去给柳承烧水泡茶去了。

柳承跟爷爷两人有共同话题,刚才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他们俩很快就抛到了脑后,两人又对面坐着闲侃了起来,这次从南聊到北,从西聊到东,我听着实在无聊,就靠在椅子上把玩起了这山神印。

好在聊了一阵之后,柳承说到了正题上,饶有兴致问道,“我听说1966年,你们村里来了个讨饭的女人对吗?”

说起那个要饭的女人,爷爷脸色微变,犹豫了良久才说道,“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啊,那个女人就是山神庙里面的老山神,当时上头有文件,山神庙必须得推倒,但是村里的人对山神庙感恩戴德都不愿意去做,不推的话,上面追究下来村里人担待不起,最后就我、孙清大爷爷、李老头我们仨去推了,山神庙里的山神没了供奉她才进村的。”

我对这件事情也很感兴趣,插嘴问爷爷,“那为什么村里人都不给她饭吃啊?”

爷爷却把脸一虎,“村里人不是不想给她饭吃,而是不能给,她来讨饭的时候抱着的是个死掉的女娃娃,她不是在为自己讨饭,而是为她抱着的那个女娃娃讨饭。活人吃饭,死人吃香,她硬是要村里人给那个女娃娃吃活人饭,这哪儿成,这分明是想借命,要是谁给那个女娃娃吃了活人饭,就等于自己家里要少一个人吃活人饭,村里人当然不愿意,也就没答应她,后来她就走了。”

爷爷说的跟李老头讲给我们听的有些出入,李老头说那个女人抱着的是个快要饿死的女娃娃,爷爷说的却是抱着的是一个已经死掉的女娃娃。

柳承自然听出了这里面的出入,却不明说,又问道,“后来她有再回来过吗?”

爷爷摇摇头,“没有了,兴许饿死在外面了吧。”

我都听出了这里面疑点重重,但柳承却不继续问下去了,只说有些累了,要先去休息,刚好爷爷他们也累了,就各自安排好去睡觉歇息。

柳承自然跟我在一间房间,我累到极点,上床就闭上了眼,柳承到了床边却敲了敲床头,笑眯眯地问我,“小子,你觉得我厉害吗?”

我稍微愣了下,不解他问这个是想做什么,不过还是很诚实地点点头,“厉害,比土地爷都厉害。”

柳承笑了笑,再问道,“你想变得跟我一样厉害吗?”

我当然愿意了,睡意顿时全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说道,“当然想,你要教我吗?”

柳承恩了声,从随身的褡裢里面取出一张黄表纸来递给我说道,“那就在睡觉之前先把这个背会。”

我接过黄表纸来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文字,共分了八段,分别是净心咒、净口咒、净身咒、安土地神咒、金光神咒、净天地神咒、祝香咒、玄蕴咒,我看着这东西就头晕,问柳承,“师父,这是啥?”

柳承说道,“八大神咒,想要变得跟我一样厉害,就得先把这八大神咒背下来。”说完坐在了床上,然后盘腿,再对我说道,“这种坐姿叫做‘五心朝天’,分别是两手心、两脚心、头顶心,一共五心朝上,刚开始可能有点难,慢慢学。”

我哦了声,学着他的模样盘坐下来,然后开始百无聊奈地嘀咕起了这八大神咒,柳承只给我演示了一遍后,就自个儿躺下歇息了,不多久时间就没了声息。

我念了快有大半个小时,实在困得头晕眼花了,才准备放下黄表纸先睡觉,以后再背这些东西,只是我刚放下黄表纸,就看见我房间屋角来了一人,正拧着眉头盯着床上的柳承,我也瞧见了她,怕吵醒柳承,就低声说了句,“你咋来了,我爹娘都在家呢,你快走吧。”

进屋子的人自然是陈莹莹,我问完话,她却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下我背后,对我轻声细语地说,“你快过来,你背后有人。”

她说的是背后的柳承,她以前没见过柳承,只把柳承当成了来害我的孤魂野鬼,我正要开口解释说柳承是来帮我的,柳承却突然拉扯了我一下,阻止我做解释,我也立马会意,闭口不解释。

柳承在这时候坐了起来,在我背后张牙舞爪,作势要对着我头顶抓来,陈莹莹见了大惊失色,快步走上前来,伸手一把抓住了身后柳承要往我头上落下的双手,然后沉声说道,“不准你动他。”再侧过脸来对我说,“你快去找你爷爷。”

我没准备下床的,却感觉背后被人踢了一脚,直接滚落到了床下,摔得我七荤八素,痛呼了声,再看床上情况。

见陈莹莹死死抓着柳承的双手不肯放,再回头对我急切说道,“你快去找你爷爷。”

柳承却冷冷一笑,说了句,“小姑娘,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对你动手了哟。”

陈莹莹以为他要害我,自然不肯松开他的手,柳承见状也拧了下眉头,手腕猛地一绕,瞬间形势大变,竟把陈莹莹的双手腕抓在了手里,再用力一拉扯,将陈莹莹直接从床下拉到了床上,并平躺着,柳承则斜着身子按在陈莹莹双手上,陈莹莹动弹不得。

陈莹莹性子恬淡,平时跟村里人说两句话都会害羞,被柳承这么按在床上,整个人顿时石化了,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柳承估计也觉得这姿势有些不对,松开了陈莹莹说道,“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想保护别人呢。”

陈莹莹双臂护在面前,哆嗦着身子怔怔盯着柳承说,“你,你想干嘛?他的爷爷很厉害,你要是敢动他,他爷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爷爷又如何厉害了?”柳承坐在陈莹莹旁边再笑眯眯问道。

陈莹莹慌不择词,随口说道,“他爷爷是山神,会把你关到山神庙的。”

柳承再道,“山神庙在1966年就已经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山神,小姑娘,你吓我也不知道选一个好点的理由吗。”

“他爷爷有山神印,就是山神。”陈莹莹也说不清这其中缘由,不过却很确定地说我爷爷就是山神。

柳承这才整理了下衣服,任由陈莹莹躺在床上,自个儿下床朝我走了过来,对我笑了笑说,“果然山神印最开始是在你爷爷那里,后来才被偷走的。”

陈莹莹本来被吓得僵在床上,见柳承又朝我过来,以为他还要害我,她这会儿也不顾自己害怕和窘迫了,再迅速爬起来,朝着柳承冲了过来,一副要跟柳承拼命的样子。

柳承好似背后长了眼睛,还不等陈莹莹冲过来,他头也不回侧身伸手过去,直接掐住了陈莹莹的脖子,眼神渐渐变得恐怖了,余光扫过我时,我的心再狂跳了起来,阴寒无比。

柳承最后直直瞪着陈莹莹,陈莹莹与他目光对接,身子当即软了,再次颤抖了起来,柳承则直视陈莹莹,沉声说道,“你找死吗?你是游魂野鬼,而他是活人,你凭什么会这么护着她?”

陈莹莹说,“他,他是我……”

不过说到这里,陈莹莹止住了,因为我之前跟她交代过,不准她跟别人说她是我媳妇儿。

陈莹莹不说下去,柳承再对陈莹莹猛地一推,将她推回床上坐着,而后再朝我走了过来,陈莹莹看着我满脸委屈,如果能掉眼泪的话,怕是早就哭了。

她本意是要保护我,却被柳承欺负成这样子,有些心疼,就对柳承说道,“你别欺负她了。”

柳承却淡淡一笑,“她又是你什么人?我为什么不能欺负她?”

我说,“她是我媳妇儿。”

第十九章 远房舅舅

对我的回答,柳承倒是不觉得意外,而是对我说道,“做人要知恩图报,她能豁出性命来保护你,你也要豁出性命保护她,你虽然还小,但也是男人,男人就要有担当。”

陈莹莹则看着柳承跟我这么说教式地说话,满脸诧异和不解,我听了柳承的话恩恩点头说,“晓得了。”

柳承也不准备闹下去了,朝着坐在床边的陈莹莹走过去,陈莹莹见他过去,吓得身子不断朝后面移动,但却因为有床檐挡着后退不了,身子直接往后一倾,倒在了床上,再双手抱胸护着自己,面色憋屈,带着哭腔没头没脑说道,“求求你。”

也不知她是求柳承不要害我,还是求柳承不要靠近她,滑稽得很。

柳承不依,走到她旁边站着,满脸笑意看着她,最后伸出手去抓住了陈莹莹的手腕,跟拎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把陈莹莹从床上提着站了起来,再对陈莹莹说道,“刚才逗你玩的,我叫柳承,是孙清的师父。”

“啊?”陈莹莹惊慌未定,一时没能明白过来。

柳承突然又换上了一脸诡异的笑容,上下打量着陈莹莹,再笑眯眯地说道,“小丫头长得倒是挺俊的,就是太柔弱了些,你要是早些年能见到我的话,没准儿就成不了这臭小子媳妇儿了。”

陈莹莹本来刚稳定下来,被柳承的笑容和语言再吓住了,我连忙走过去,把事情原委跟陈莹莹说了一遍。

陈莹莹听罢再也忍不住了,坐在床上抽泣了起来,但又对柳承满是害怕,连哭都不敢太大声,柳承见陈莹莹连抽泣不敢太大声,说道,“别哭了,我又没对你怎样,毕竟你不是活人,我得弄清楚你对孙清到底安什么心。”

陈莹莹很小就一个人生活了,虽然害羞但是却并不娇柔作态,很少会哭。不喜欢哭的人一旦哭起来,是根本止不住的,柳承解释完了,陈莹莹却根本停不下来。

本以为柳承会继续安慰陈莹莹,但他没有,而是瞪着陈莹莹说道,“再哭的话,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

我心说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不过这招确实管用,柳承刚说完,陈莹莹立马抿着嘴唇再可怜兮兮看着柳承,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了。

等陈莹莹这股子委屈彻底发泄完毕之后,柳承才站在床边问陈莹莹,“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如果你真是为了孙清好的话,就如实回答我。”

陈莹莹弱弱点头道,“恩。”

柳承问道,“在土地爷没有找上你之前,你的魂一直呆在哪里?”

陈莹莹眨巴眨巴眼,爷爷应该跟她交代过,让她不要随便说出去,她在犹豫,好一会儿后选择如实回答了柳承,“地下三尺,那里有座山神庙,那里不止有我,还有其他人。”

她说的其他人应该是张文等其他的孤女寡妇,这点我明白,柳承也明白,并未多问这,柳承说道,“土地庙在六尺黄土下,你爷爷倒是个聪明人,把山神庙搬到了地下三尺,这样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都找不到山神庙。”而后又问陈莹莹,“你知道他为什么把你们放在山神庙里吗?”

陈莹莹想了想说道,“他说我们都已经死了,只要魂儿还没被下面抓去,就能瞒天过海再活一阵,所以才让我们呆在山神庙。”

柳承听完也开始思索起来,最后摇摇头,“这肯定不是真正原因,他并没有对你们说实话,看来你们也不知情。”柳承而后再说道,“天快亮了,你可以走了,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对任何人讲,特别是孙清的爷爷。”

自从陈莹莹父母死后,爷爷就成了她最信任的人了,不管什么事情都会跟爷爷讲,不过她却点了点头道,“好,我不说。”

此后陈莹莹就离开了我的房间,闹了整整一晚上,我真的困到难以忍受了,都没跟柳承继续接下来的话题,直接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堂屋也没人,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才在灶屋看见了正在做饭的娘。

自幼跟爹娘分别,他们刚回来的时候还有些生疏,现在好多了,见了娘就问,“我师父呢?”

娘说,“他跟你爷爷去你大爷爷家了,估计快回来了。”

我说道,“我去找他们。”

只是正要出门时,突然从房门上掉下一东西,正好砸在我头上,然后顺着我后背直接掉在了堂屋里,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再定下神来看,却见砸中我的是一只绣花破鞋子。

这鞋子跟我家那双一模一样,当初我奶奶就是被这鞋子给害死的,大惊连忙把娘喊了出来,娘闻声出来,端起地上绣花鞋子看了眼,忙对我说道,“你快去看看家里那只还在不在。”

我恩了声,到爷爷房间取来那装鞋子的盒子,打开来看,当初害死我奶奶的那只鞋子还在里面,也就是说砸中我的是另外一只,而另外一只鞋子在李老头家里,又怎么会突然跑到我家门口来了?

娘知道这鞋子不是好东西,立马就把鞋子给丢出了门外,再对我说,“你快去叫你师父回来看看。”

我知道事态严重,不在屋子里耽搁,慌忙出门往大爷爷家跑去。

从我家到大爷爷家有些距离,需要经过一棵枇杷树,以往枇杷成熟的时候,我常来这里摘枇杷,因为枇杷树并不是我家的,为此村里人不少来找我的麻烦,最后都被爷爷打发了。

我刚走到枇杷树下的时候,却见迎面走来两人,其中一个约莫有个三四十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就是大爷爷,他们俩并排走到我面前,大爷爷看着我笑了下说道,“这么火急火燎的干啥去呀?”

之前柳承推测是大爷爷想害我,所以我对大爷爷也多了个心眼,没敢说我家又被丢了鞋子的事情,而是说道,“我找我师父。”再问大爷爷,“大爷爷你要去哪儿?”

大爷爷看了眼他旁边这个人,再笑眯眯对我说,“来了远房亲戚,接我去他家住两天,说起来,跟你娘还算是近亲呢。”

因为娘在我小时候就出去打工了,我娘那一脉的亲戚我并不了解,就哦了声,只想着快找到柳承去看看家里的那只鞋子,也不准备跟他多说,就要准备离去,只是还没走几步,大爷爷旁边那个男人开口说道,“你就是孙清吗?”

我恩了声,“你是哪个?”

他笑了笑说,“你没见过我,不过按照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舅舅呢,正好,你跟你大爷爷一起去我家呗。”

我上下瞥了眼这个男人,本来看起来正正当当没啥,但我看向他腰间的时候,却见他腰间别着一把伞,伞的旁边挂着一个黑色袋子,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把香。

他是来接大爷爷去做客的,带伞能理解,但是带着香也太不吉利了,农村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要是往别人家去,就连药都不能带进去。

不过那会儿我也没多想,只想着是这人不懂礼数,笑着拒绝了,然后一溜烟跑了,那个男人也在随后跟着大爷爷一并离开。

走到大爷爷家旁边,我才觉得不对,爷爷和柳承是去找大爷爷的,大爷爷都走了,他们去找谁?想着走到大爷爷家门口,见柳承和爷爷都还在,只是到门口一看,却见大爷爷仰面靠在椅子上,瞪着眼看着房顶。

我整个人都懵了,大爷爷在屋子里,那刚才在枇杷树下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于是拉扯了下旁边的爷爷问,“大爷爷咋了?”

爷爷说,“死了。”

我怔怔说道,“刚才我在枇杷树下看见大爷爷了,他还跟我说话了呢。”

第二十章 鞋子借火

爷爷一听我我在枇杷树下看见了大爷爷,连忙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则把在枇杷树下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而柳承一边听着一边站在大爷爷的尸体旁边观望,等我说完他才得空瞥了我一眼,只是瞥了我一眼后脸色当即变了,身上又散发出了一股子寒意,眼神就跟要吃人的恶狼一样,吓得我直接僵住,他随后快步过来,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角,再拧着眉头问道,“你眉心怎么回事?”

我战战兢兢啊了声,摸了下自己额头,然后说道,“刚才出门的时候,被一只鞋子砸到了。”而后将我刚才出门被鞋子砸中的事情讲给了他和柳承听,说完还补充了句,“娘已经把那只鞋子丢了出去,应该没事吧?”

之前奶奶就是因为把那鞋子捡进了屋子才会出事,这次我们把鞋子丢出了门外,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而柳承一听我们把鞋子丢了出去,面色立马变了,再揉了下太阳穴满脸苦恼地说道,“那鞋子丢不得,人身上的三把火,其中一把就是从人眉心燃起来的,那鞋子把你的火给借走了,赶紧跟我回去捡那鞋子,运气好兴许那鞋子还燃着火。”

一下子出了两桩事儿,柳承分身无术,不过还是先选择了处理我的事情,也不管屋子里的大爷爷了,连忙撑伞出了门,我紧随其后快步行走。

一路小跑到我家,回家的时候娘正在门口等我们,见我们回来正要打招呼,柳承却无暇回应娘,在我家门外四处张望了起来,却不见那鞋子的踪影,最后着急问我娘,“刚才砸中孙清的那只鞋子呢?”

娘见柳承都有些着急,知道事情不简单,不敢有半点隐瞒,连忙说道,“刚才孙清他大爷爷路过家门口,说是点烟的火没了,要找我借火,我本来想给他拿个打火机,但他瞧见了丢在外面的那鞋子,说那鞋子上面就有火,不听我劝愣是把那鞋子给捡走了。”

柳承苦笑了声,“有你小子受的了,你眉心这把火要是不重新燃起来的话,阳气不足,找上你的就不止是孤魂野鬼了。”

我不太懂这些,孤魂野鬼已经是最恐怖的东西了,但柳承的话里,似乎还有更恐怖的东西会找上,就问柳承,“那还会有谁找上我?”

柳承四处看了眼,瞧见了我家养的鸡,就指了下正在屋子旁边草堆游荡的那群鸡说道,“你去把那只公鸡抱过来,我再跟你说。”

我额了声,农村养的猪、鸡、猫、羊最怕的就是人,除了猫是生性警惕外,猪、鸡、羊都清楚,它们要是长大了就得成为人的腹中餐,所以平日见了人就跑,我哪儿能追得上那公鸡,就说道,“我追不上它。”

柳承却呵呵一笑,“你去吧,它不会跑的。”

我听罢半信半疑朝那草垛走去,尽量轻手轻脚避免吓到它们,不然还得围着屋子到处撵它,等我到了草垛正要下手的时候,那群鸡也看见了我,本以为它们会逃跑,但它们都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竟然若无其事地继续在草垛旁边刨着。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可能这群鸡也见多了妖魔鬼怪,现在根本不怕活人了,这样正好,免得我一会儿受累,于是大摇大摆走了出去,正要伸手去捉那只公鸡时,那公鸡却突然跳了起来,对准我的手就啄了过来。

我惊了一大跳,这公鸡还是第一次啄人,缩回手退了几步又要继续尝试着捉它,但那公鸡竟然半步都不退,还大摇大摆朝我走了过来,脖子上的毛都竖了起来,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模样。

我再伸手过去,它却再跳了起来,对准我的脸就啄了过来,我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公鸡,吓得我转头就跑,那公鸡见我逃跑,竟然还穷追不舍,眼见着就要追上我了,我连忙朝柳承那里跑去,并大喊,“师父快救我。”

说着跑到了柳承身后躲着,那公鸡却丝毫不惧,依旧怒发冲冠要过来啄我,正到我面前,柳承开口说了句,“你再厉害也只是家禽,他再弱也是我徒弟,滚。”

那公鸡好似听懂了柳承说的话,脖子上的毛马上耷拉了下去,再盯了我几眼,又看了看柳承,掉头跑了。

我和娘都愣了,娘走到柳承旁边问道,“公鸡怎么可能会撵着人啄,柳师傅,这到底是咋回事嘛?”

柳承说道,“这世上的东西都分三六九等,一等神,二等人,三等鬼,四等兽,五等禽,六等鳞,七等昆,八等木,九等石,禽高于草木虫蚁,所以以草木虫蚁为食。孙清盯上三花丢了一花,现在非人非鬼,不在这九等之中,所以才会它们当成下等物种,在它们眼里,孙清跟它们口中吃的草木虫蚁并没有区别。”

柳承这么说我才听懂了,合着那公鸡是把我当成食物了,所以才撵着我不放,但如果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说,这农村的猪狗牛羊都可以欺负我了?

想着拉扯了下柳承,说道,“师父,我该怎么办?”

现在柳承在我眼里无所不能,他肯定会有办法的,下意识向他求救。

柳承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得搞清楚是谁借走了你的火,到时候找他要回来就是了。”

我说道,“可是那鞋子都被大爷爷捡走了呀。”

柳承讳莫如深一笑说道,“用鞋子砸你的那个才是借走你火的人,你大爷爷只是把火捡走了,你大爷爷已经走了,想从你大爷爷那里要回火种不太现实,既然那个朝你丢鞋子的人敢借你的火,那我也可以找他借一把火。”

柳承这意思很明显,有人灭了我一团火,他要去把那个人的火给抢一把过来给我。

柳承说完再看着李老头屋子的方向,说道,“跟我去李老头家里看看。”

那鞋子原本在李老头家里,最有嫌疑的就是他,自然第一个怀疑他,我恩了声,立马又跟着柳承朝李老头家里去。

李老头儿子外出打工,自己一个人孤身在家,所以养了一条小黄狗作伴,小黄狗胆子忒小,每次见了人也不吠也不闹,见了人就躲,但我和柳承到李老头屋旁的时候,他家那胆小的小黄狗,这会儿跟吃了豹子胆一样,直接朝我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才开始龇牙咧嘴,却被柳承弯腰一把提了起来,看着这小黄狗笑了笑说道,“他可不是你的口粮。”

说完又把小黄狗给放了,小黄狗这才慌忙跑到了小角落呆着。

果真如柳承所说,现在不管是谁都可以欺负我了,不止是公鸡,连着胆小的狗也敢来咬我,只感觉憋屈得很,嘀咕了声说,“我现在可是山神爷。”

柳承却说道,“拿了山神印不等于就成了山神爷,想当山神爷,你还早着呢。”

我和柳承说着走到了李老头家门口,去的时候见李老头正坐在屋子里抽闷烟,他抬头看见了我们,忙站起身来笑脸相迎,“柳师傅你咋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我和柳承进了屋,李老头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忙活了好一会儿柳承才直接问道,“您之前捡到的那只鞋子还在吗?”

说起那鞋子,李老头稍愣了下,然后满脸惶恐说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以前那个女山神回来了,今早上找上了我,让我把鞋子还给她,我吓得不行,就把鞋子还给了她,我看见她拿着鞋子朝孙清家去了,柳师傅你可得小心点呐,当初我们没给她饭吃,这次回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第二十一章 肉口传度

以前那个山神在几十年前就不见了,这么多年没出现,现在却突然出现了,我听着玄乎得很,倒是柳承饶有兴趣问道,“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李老头摇摇头说道,“就找我要回了她之前的鞋子,然后就走了,她找上你们了吗?”

柳承恩了声,然后把我被鞋子砸中眉心,被借走一把火的事情全都讲给李老头听了,李老头听后满脸茫然,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当初村里人都没给她饭吃,她咋偏偏就找上了孙家呢?莫不是记恨孙文景当初推过她的山神庙?”李老头说完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要说推山神庙,当初我也去推了,她都找上门来了,却没跟我提这事儿,难不成是孙文景拿了她的什么东西?”

李老头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我一下就能想到山神印,山神印原本是山神的,最后却不明不白落到了我爷爷的手中,如果山神不是来报复当初推倒她山神庙的事儿的,那肯定就是因为爷爷拿了山神印。

李老头说话的时候,柳承一直盯着李老头的脸,不言语,脸上也没表情。

李老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之后才发现柳承一直在盯着他看,眨巴眨巴眼当即就说道,“柳师傅,你一直盯着我看做啥呀,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朝孙清丢的鞋子?我行得端坐得正,柳师傅你可不能冤枉好人。”

柳承这才淡淡一笑,说道,“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关于那山神进村讨饭的事情,我也问过孙清他爷爷,但是跟你说的却有点出入,他爷爷说的是那山神抱着的是一个已经死掉的女娃,而您说的却是一个快要饿死的女娃娃,您确定那个女娃还是活着的吗?”

听了柳承的问题,李老头沉默了,低着头吧嗒吧嗒抽起了烟,呼出几口烟雾后才说道,“是死的。”

柳承又问,“那您之前为什么说那女娃还活着?”

李老头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当初山神抱着那个女娃娃来的时候确实是死的,来找人要活人饭,我那会儿也看见了,那女娃娃确实已经断了气,可是后来我又不相信那女娃娃死了。”

“为什么?”柳承追问。

李老头缓缓说道,“这件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说出来没人会信,既然柳师傅你问起来了,那我就跟你讲了吧。虽然当初明面上没有人愿意给那个女娃娃吃活人饭,但是我觉得,孙清他爷爷肯定答应了山神,给那女娃娃喂了活人饭。有这么桩事儿,那个时候孙清他奶奶还活着,我跟孙文景关系也还可以,时常到他家跟他扯淡聊天,有天晚上我闲着无事又跑到了孙文景屋里,跟他聊了会儿也不知咋就瞌睡来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孙文景家里有娃娃的哭声,我当时还纳闷儿,心说他家最近也没生娃娃,哪儿来的娃娃哭?就爬起来看了眼,然后我就瞧见孙文景抱着个东西出了门。”

我和柳承默默听着,李老头又低头吧嗒抽了几口烟,然后继续说道,“我一路跟着孙文景去,看见他真的抱了个女娃娃,一直朝着邻近几个村子去了,专门挑那些孤女寡妇的家敲门,他去做啥呢,去找那些孤女寡妇讨奶水去了,那些孤女寡妇男人都没有,哪儿来的奶水?但是孙文景硬说要试一下,那些孤女寡妇也不忍心看着他抱着的那女娃娃饿死,就挨个试了下,这家不行就换下一家,附近几个村子跑遍了,最后到了陈莹莹她娘的门口。那会儿陈莹莹她娘也是个寡妇,但也还试了试,孙文景抱着的那个女娃娃只嘬了一口,突然就不见了,吓得陈莹莹她娘当即关了门。”

“然后呢?”我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等不及问道。

李老头呵呵笑了声说道,“等那个女娃娃不见了,你爷爷才心满意足回头。我当时也被吓到了,再加上你爷爷突然回头,吓得我一屁股往后坐了回去,正好坐在一个泥潭里,泥潭里一块石头硌得我屁股生疼,硌得我猛地弹了下,然后就醒了。”

听了这么久,合着是个梦,无比失望白了李老头一眼,“原来只是个梦。”

李老头再笑了笑,“要是梦就好了,第二天我回来老觉得屁股疼,心说不对劲,就跑到我头天晚上坐下去的那个泥潭去看了看,还真的就在泥潭里看见了我的屁股印,说明我头天晚上真的来过这里,我看见的也很可能是真的,然后我跑去问你爷爷,你爷爷一口咬定我是在做梦,我也没办法,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柳承一直在听着,没有开口发表意见,这件故事好像就此终结了,但是李老头接下来还有话说,再看着柳承说道,“这村里人不待见那些孤女寡妇,也不待见孙文景不是没原因的,这些年孙文景虽然极力解释,但是村里人根本不相信,也不是没有原因。从我做梦那天开始,你爷爷就和那些孤女寡妇搅和在一起了,刚开始还好,但是接下来一年时间里,好几个孤女寡妇怀孕了,她们连男人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这件事情不是孙文景干的还能是谁?”

柳承听罢问道,“那些怀孕的孤女寡妇,生了吗?”

李老头恩了声,“生了,那些孤女寡妇没有男人却生了娃,也受不了其他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大多在娃娃能自己吃饭生活的时候就上吊自杀了,所以他们的娃娃又成了孤女,陈莹莹就是其中一个,孙文景对那些活着的孤女寡妇那么尽心尽力,你说他不是做了亏心事,干嘛这么吃力不讨好?”

柳承听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所以您觉得当时孙清他爷爷抱着的那个女娃娃,就是山神抱着的那个?”

李老头恩了声,“我觉得是,但是后来那女娃娃突然又不见了,我猜可能是进了陈莹莹她娘的肚子里,陈莹莹兴许就是那个女娃娃,只是这种事儿也就我一个人相信,村里其他人哪儿会相信这么玄乎的事情。”

李老头将这件事情彻底讲完了,柳承再问了李老头几个问题,然后才带着我出门。

李老头一路送到自家屋旁才回去,等李老头回屋之后我才问柳承,“李老头说的是真的么?”

柳承道,“有真有假,那个女山神找上门来要走了鞋子是假,他所做的那个梦是真。”

我问道,“为啥?”

柳承看着我笑了笑,“如果两件事情都是真的,你爷爷真的救了那个女娃娃,就是山神的恩人,山神要是真的回来了,该对你爷爷感恩戴德,而不是用鞋子来害你。所以山神回来了是假,而你爷爷救了那个女娃娃是真。”

我想了想,实在想不通他的断定依据是什么,干脆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就真的救了那个女娃娃?”

柳承说道,“因为你爷爷有山神印,这件事情并不难猜,你爷爷答应救了那个女娃娃,所以山神才把山神印给你爷爷用作感谢,山神既然是为了感谢你爷爷才给了他山神印,那么朝你奶奶和你丢鞋子的肯定就不是山神了,而是另外一只黑手,那人的目的可能就是你爷爷救下的那个女娃娃。你爷爷为了不让那人找到那个女娃娃,所以让好些孤女寡妇都怀了孕,用以搅乱视听,如果真是这样,你爷爷心思简直缜密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这么说确实说得通,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于是问道,“那个女娃娃就嘬了一口,她们就能怀孕吗?”

我说起这个,柳承却把脸一虎,然后干咳了声,“小孩子不要打听这个。”

我对这事儿好奇到了极点,说道,“我听了马上就忘记。”

柳承瞥了瞥我,然后才说道,“女娃娃嘬一口当然不能怀孕,那些孤女寡妇怀的真是你爷爷的孩子,道教有一句话叫做‘肉口传度’,光是让那些孤女寡妇怀孕,还不足以搅乱视听,只有每个怀孕的人都沾上那个女娃娃的气息,才可以做到搅乱视听,所以你爷爷才会抱着那女娃娃去讨奶吃,那样她们生下的孩子才会有那个女娃娃的气息,如此一来,那黑手要找到那个女娃娃就不容易了。”

我听着满脸羞红,如此说来,村里人整日说爷爷跟那些孤女寡妇不清不楚并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有真凭实据的,也难怪这些年爷爷也很少解释,看来他是真的做了亏心事,吞了口唾沫再问,“那陈莹莹就是当时那个女娃娃么?”

柳承点点头,“很可能是,否则你爷爷不会傻到给你娶个女鬼当媳妇儿,除非那个女鬼身份特殊。”

第二十二章 卸犁杀牛

陈莹莹在我印象中就是一个少言寡语,并且极其内向的人,柳承这么一推测,我还真觉得她的身份可能会很特殊。

不过具体怎么个特殊法,我和柳承都没有结果,柳承再回头看了眼李老头的屋子,带着我回了自己家中,刚到家就听见大爷爷家里传来了三声炮响。

这叫做‘三眼炮’,由一根三管铁铳构成,在里面塞上火药,插上引线,点燃后就会发出三声炮响,农村死人后都会点三眼炮,其余人听见三眼炮声,就能知道是死人了,稍一打听就能知道谁家出了事,要是关系好的就会自行来守夜。

大爷爷没有后人,按道理应该由我和爹娘去给大爷爷披麻戴孝,不过柳承却不让我去,理由是我现在身上只有两把火,不能去阴气重的地方,否则很容易把剩下的两把火也弄灭。

但娘却不这么认为,对柳承说道,“这附近就两家姓孙的,要是孙清不去给他大爷爷披麻戴孝,今后村里人指不定在别后怎么说他呢。”

娘说的确实在理,柳承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娘是为了我的名声考虑,柳承想了会儿,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晚上由爹和娘去守孝,白天就由我去。

目前也只能这样,柳承说着走到了爹的房间,到床边拍了下爹,并说道,“睡了这么久了,该醒了吧。”

爹被拍了下,还真的就睁开了眼,扭着脖子看了下我和柳承,还有旁边的娘,而后摸了自己脖子一下说道,“脖子疼。”

娘见爹醒了才说道,“多亏了柳师傅救了你的命,不然你现在还被挂在树上呢。”

爹一听自己被挂在树上,当即愣了下,百思不得其解问道,“我啥时候被挂在树上了?”

柳承说道,“你好好想想,你睡觉这段时间都看见了什么?”

爹这才仔细想了起来,好一会儿了才说道,“就做了个梦,梦见孙清他大爷爷牵着两头牛从我家门口经过,一头老黄牛和一头小牛犊子,我还问他来着,说他家老黄牛都二三十年了,咋生了个小牛犊子?孙清他大爷爷说老黄牛厉害着呢,不过老黄牛现在耕不了地了,小牛犊子又没力气耕地,养着没用,准备杀掉吃肉。再饿不吃耕地牛,再穷不杀看门狗,那耕牛可杀不得,我就劝他,可孙清他大爷爷不听,愣是把那两头牛拴在了我家旁边的那老槐树上,结果那小牛犊子挣开绳子跑了,老黄牛被杀掉了。对了,杀牛的时候,还有一头小母牛到老槐树下看了看,说也奇怪,那小母牛看见拴在树上的老黄牛和小牛犊子,竟然开口说了人话,叫出了孙清和我的名字,只是老黄牛和小牛犊子没回那小母牛的话,之后嘛小牛犊子就跑了,那小母牛也走了。”

我瞧了瞧柳承说道,“那个小母牛就是张文姐姐么?”

之前张文去找自己的魂儿的时候,说在我家老槐树下看见我和爹挂在树上,她不管怎么喊我们,我们都不回话,最后我跳下树跑了,而我爹挂在了树上。

现在爹讲的跟张文讲的如出一辙,不过是爹看见的是牛,张文看见的是人而已。

柳承恩了声,“是。”

爹和娘听着迷迷糊糊问道,“张文?这就是个梦,跟张家那丫头有啥关系。”

柳承笑了笑,并未细说,而是继续问道,“除了孙清他大爷爷杀牛之外,你还看见了什么其他东西吗?”

爹再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惊,说道,“对了,我还瞧见了我家屋子后面多了一座庙,好像是座山神庙,那小母牛到山神庙前还站了会儿。”爹说完再疑惑地看着柳承说道,“柳师傅,我做的这个梦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啊?”

这都是已经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儿了,爹还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是在做梦,娘正要说话,柳承抢先说道,“好事,梦祸得福,梦见杀牛说明最近有一头快要成仙的牛会救你们一命。”

“真的?”我和爹同时问道,爹是真心实意地问,我则是认为柳承在瞎扯淡,只是为了宽慰我爹。

柳承却很认真地恩了声,“真的。”点头过后再想了下,继续问爹,“杀牛之后呢?你又看见了什么?”

爹抠了下脑袋,然后发出嘶地一声,再摸着脖子咬着牙说道,“我这脖子咋了,睡落枕了嘛?”

我和娘在旁边看着十分无语,他的脖子会痛,那是因为在树上挂的,不过柳承都跟爹明说,估计是怕爹听了害怕,我们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去点透。

爹揉了会儿脖子之后才再说道,“孙清他大爷爷杀完牛之后,我就准备回屋了,可是还没进屋,就梦见他大爷爷紧追着我不放,要过来杀我,我问他疯了吗,但是一开口发出的竟然是牛叫声,我心说完了,我自己变成牛了,他大爷爷估计把我当成刚才跑掉的那牛犊子了,语言都不通,他根本都认不出我来,最后只能一路逃跑,跑到山神庙前推门进去,他大爷爷才没追了。”

“你有看清山神庙里有什么吗?”柳承打破砂锅问到底,面色显得十分认真。

爹以为这是做梦,但我们都明白,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爹当时上吊之后,魂儿跑掉了,大爷爷才会去追着爹不放,最后爹跑到了山神庙里躲过了大爷爷的追杀。

张文没能进入山神庙,我们也没进去过,里面有什么根本不知道,只有爹进去过,如果能知道山神庙里有什么,兴许我家这一桩桩奇怪的事情就能说个明白了。

爹这次沉默了好久,一直在思索,最后摇摇头说道,“山神庙里太黑了,没看清楚,但我觉着里面可能是狼,眼睛是绿的,吓人得很。”爹说着说着突然站了起来,眼神都变了,然后说道,“山神庙里是不是狼我不敢确定,但是后来我还看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可不得了,就站在老槐树下面,一直喊我的名字,让我回去,我出山神庙看了眼,你们猜我在老槐树下看见了啥?”

他出来之后看见的,应该就是那会儿柳承在做法是招魂引路了,所以爹看见的极有可能就是柳承。

在爹的眼里,我、他、张文都是牛,大爷爷是杀牛的人,山神庙里可能是狼,我很好奇在他的眼里,柳承又是啥,忙问道,“看见了啥?”

爹正要开口,柳承却突然瞪了爹一眼,爹眼神陡然涣散,先是楞了下,然后再眨巴眨巴眼说道,“我刚才说啥来着,老槐树下是个啥来着,咋突然忘记了。”

我看向柳承,肯定是柳承做了手脚,就看向柳承说道,“师父别这样,反正只是梦,我很好奇而已。”

柳承却盯着我面无表情说道,“再问这件事情,我就转身回坟茔地,接下来你们家里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理。”

因为柳承在,我家才安然无恙,他要是走了的话,我估计用不了半个月我家就真的断子绝孙了,娘和爹马上就拉扯了我一下,再笑呵呵地说,“小孩子不知道轻重,柳师傅别见怪。”

我也幽怨说道,“我不问就是了。”

爹把他做的这个梦全都讲了一遍,然后娘又跟爹娘了下大爷爷出事的事情,他们二人在屋子里准备了会儿,就往大爷爷家去了,留下我和柳承两人在屋子里。

等他们都走后,我问柳承,“爹看见的为什么会是牛呀?”

柳承说道,“道教供奉三清祖师,其中一位叫做道德天尊,他骑着的就是一头青牛,你爹眼里你们都是牛,说明你们家极有可能跟道教有些牵连。”

我又问,“您说会有一头快要成仙的牛来救我们,是真的吗?”

柳承笑了笑说道,“那头牛今晚上就会出现了。”

第二十三章 老牛赠火

我听得懵懵懂懂,但柳承并不继续说下去了,刚才爹说在老槐树下看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但柳承不让爹继续说下去,惹得我心里发痒,现在又欲言又止,整整一下午在屋子里坐立难安。

直到晚上,大爷爷家传来了鞭炮和锣鼓的声音,大爷爷虽然没有后人,但是在附近几个村子的人缘非常好,他出了事情,附近几个村子的人自然都来为大爷爷送行了,自行请了锣鼓队,买了鞭炮,村子里好不热闹。

我本想去灵堂看看,但柳承一直不准我出门,直到半夜十二点,我几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柳承才拍了我一下说道,“你小子不是要去凑热闹吗?跟我走吧。”

我立马来了精神,连忙站了起来跟着柳承出了门,出门后径直朝大爷爷家去。

我们去的时候大爷爷的灵堂已经站满了人,因为大爷爷的棺材已经借给了我爷爷,所以他的棺材也是找别人借的,我们到了之后,村里人都站起身向柳承打招呼。

柳承自从把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之后,在这些村里人眼里就成了神仙般的人物,不管谁见了都会恭恭敬敬地打招呼,柳承也并不居功自傲,礼貌回应。

大爷爷的死因,爷爷早就跟村里人解释过了,柳承选择这个时候来,也是不想被村里人各种问题袭扰,所以这会儿并没多少人上前问大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柳承落了个清净。

柳承安排我白天守孝,这会儿来只是给大爷爷上柱香就准备走,我也很听话在大爷爷棺材前上了一炷香,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看向柳承,想问问他有什么安排。

柳承却背对着棺材,看向门外说了句,“救你命的牛来了。”

村里人不解问道,“啥牛?”

刚问完,就见大爷爷以前养的那头老黄牛出现在了灵堂门口,怔怔地盯着大爷爷的棺材看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儿后眨了下眼,然后两眼流出了眼泪。

村里人也都感慨无比,纷纷说道,“这老黄牛跟孙文胜都有了感情,知道孙文胜死了,来给孙文胜送行了。”

农村把耕牛看得极其重要,很多时候并不把牛当做是牲口,而是把它们当做自家的一份子,农村人每年能有足够的粮食,耕牛占了一半的功劳,在农村人眼里,耕牛是很有灵性的动物,以前有过不少人想要杀耕牛,但只要耕牛看见人拿着刀子朝它走,就会跪在地上流泪,久而久之,就有了饿死不吃耕地牛的话。

以前穷的那会儿,村子里有一老人放牛时大意没牵好牛绳子,让牛跌下高坎摔死了,结果那个老人当天晚上就喝了农药,可见在那会儿人的眼里,牛的命比人的命还要值钱。

大爷爷家的老黄牛来送大爷爷,村里人顶多觉得稀奇,但并不觉得奇怪,也没人去撵它,倒是有人开口劝它说,“孙文胜已经死了,今后我们养你,饿不着你,回牛圈呆着吧。”

那老黄牛依旧看着大爷爷棺材留流泪,也不进门,也不离开。

一直让牛挡在灵堂门口也不是回事儿,爷爷上前就要牵走它,还不等爷爷走近它,它却主动进了灵堂,最后站在了我面前,盯着我看了起来。

之前我找它拿过铜铃,它不叫不闹,那会儿我就觉得它很通人性,这会儿跟我面对面站着,我似乎感觉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牛,而是一个人。

老黄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再往前几步,然后它的额头就跟我的额头碰上了,这么轻轻碰了我额头几下,像是要告诉我什么,村里人也百思不得其解,说道,“孙清,这老黄牛是不是有啥事儿要跟你交代哟?”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能向柳承求解答,“师父,它要跟我说啥呀?”

柳承皱了皱眉说道,“给它跪下磕头,感谢它的救命之恩。”

我啊了声,其余人更是不解,我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为啥要给一头老黄牛磕头感谢它的救命之恩?

不过柳承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连为什么都没问,就干脆跪在了老黄牛面前,对着老黄牛磕起了头,并说了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磕了好几个头之后,老黄牛哀婉低沉吟了声,然后转头出了门。

村里人的心思都不在灵堂上了,而转移到了老黄牛身上,全都紧跟着老黄牛出门,我和柳承也跟了过去。

老黄牛离开灵堂直接朝着大爷爷屋子旁一舂米的石舀走去,石舀有半米高,村里人以前都会用这石舀来舂米,不过现在有了专门舂米的机器,这石舀也就废弃了。

所有人注视着老黄牛,那老黄牛快要靠近石舀的时候,突然加快了速度,砰地一声,一头撞在了石舀上,石舀瞬间被它给撞裂了,老黄牛也撞了个头破血流。

“它这是自杀了?!”这一幕看得村里人震惊不已,牛虽然通人性,但是却从未有过牛自杀的先例,“这牛心里啥都清楚,知道孙文胜死了,它就孤单一个了,哎,可惜了。”

老黄牛撞上石舀后再回头看了我一眼,对着我哞了声,似乎在叫过去,柳承好似明白了它说话,推了我一下,紧接着我和柳承两人走到老黄牛面前。

刚走近,老黄牛就趴在了地上,眼睛盯着我再留下了眼泪,鼻子里和嘴里冒出了血泡,额头也被撞了个皮开肉绽,已经气若游丝。

我没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它也始终坚持着最后一口气,一定要等我明白了才肯死去,最后柳承扒开了它已经撞破皮的额头,从它额头里面取出了一块小半个巴掌大小的骨头,再对老黄牛说道,“你的恩德我和孙清铭记于心,赶紧到下面报道吧,下辈子一定富贵荣华。”

直到柳承取出了它额头的那块骨头,老黄牛才彻彻底底地断了气。

柳承叹了口气,再站起身来将取出的那块骨头递给了我,说道,“这是它送给你的东西,好好收着。”

村里人也都走了过来,他们看见了柳承从老黄牛额头上取出了一块骨头,纷纷问柳承,“柳师傅那是啥呀?”

柳承说道,“人开灵智只需要数年,牛开灵智却要数十年,而牛的寿命最多不过四十,所以开灵智的牛极少。一旦牛开了灵智,它们的额头就会多长出一块骨头,这骨头叫做‘慧骨’,耕牛受上天保佑的原因也是因为这块慧骨,慧骨可增强气运和智慧,也能增强阳气。另外慧骨又相当于牛的第三只眼睛,有了这第三只眼,牛才能看见活人看不见的东西,它对孙清有好感,所以在死之前选择把慧骨送给了孙清。”

柳承说完我才彻底明白过来,难怪我以前去取老黄牛脖子上的铃铛,老黄牛不叫不闹,合着是对我有好感。

这老黄牛看起来寻常得很,竟然是开了灵智的牛。

村里人看着我手里拿着的慧骨,眼热得很,柳承笑了笑说道,“拥有慧骨的牛很少,所以各位回去也不用尝试取牛慧骨,况且牛慧骨只有牛自己赠送才有效,要是你们去给牛开刀取慧骨,是会受到上天责罚的。”

柳承这话让村里做着慧骨梦的人破灭了,都说不会。

柳承之后给这老黄牛念了几遍往生咒,然后让我给它磕了几个头,之后和村里人合伙将牛抬回了灵堂,说是要跟大爷爷一起合葬。

一直忙到次日清早我和柳承才有了空闲,我趁没人注意我和他的时候问柳承,“为啥大爷爷想害我,他的牛却要帮我啊?”

柳承说,“人的心思最复杂,牛的心思单纯得很,对谁有好感就给谁,不会想那么多。”说着又看了看我眉心说,“它把它眉心那把火也给你了,你大爷爷捡走了你的那把火,他的牛却送给你一把火,真是造化弄人。”

第二十四章 逼上绝路

老黄牛把慧骨送给了我只是这丧事中的一个小插曲,之后便安心为大爷爷守灵,因为我又有了三把火,所以可以再灵堂呆着。

下葬需要选择吉日,农村死人后最怕的就是吉日周期太长,以前村里有一老人夏天去世,而吉日得等到十几天之后,农村人讲究这些,如果老人在不适合下葬的日子下葬了,对后人不利。所以那家人愣是给老人守了十几天灵,偏偏天热棺材密封又不好,没过几天尸水就顺着棺材流了下来,整个灵堂都是尸臭味,就连老人的后人也不愿意呆在灵堂。

好在大爷爷下葬的吉日并不远,距大爷爷去世不过三天时间,一直守灵三天,第三天清早村里人就抬着大爷爷的棺材和那老黄牛的尸体上了山,紧邻挖了两个坑,一个埋大爷爷,一个埋老黄牛。

因为我是大爷爷的后辈,老黄牛又对我有恩,所以整个上午我都在坟茔地里磕头,快到晌午时分才回了屋子。

说也奇怪,从大爷爷死后村子里就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人来我家捣乱,土地爷都不来我家了,一切又像是恢复了平静,就连爷爷也感慨说总算是消停了。

因为家里没什么事情,柳承白天就回了坟茔地,晚上才到我家来,来了也不去查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我们,而是跟爷爷聊天扯淡,他们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聊就是一整晚,我也在那几天时间把那八大神咒给背会了,但柳承接着又给了一本薄书,名叫《太上感应篇》,说是我得背完这个才能学他的本事,于是只能熬着性子再背。

直到大爷爷死后第七天,农村有头七回魂的说法,老人死后的头七那天,后人得待在家里,老人回来看一眼就会离开,要是看不到后人,就会念念不忘,不愿意去下面报到,从而变成游魂野鬼。

大爷爷家里没人,就只能由爹娘去大爷爷家里先住一晚上,我、柳承、爷爷我们三人则待在家里,趁着爷爷进屋的时候,我问柳承这几天为什么不去追查到底有谁要害我们,柳承只回答一句,“时间未到,得等到你爷爷主动坦白了,我才能继续查下去,不然都是白费功夫。”

确实如此,爷爷做事怪异得很,首先他能引来天打雷劈把自己从下面带回来这事儿就不正常,这哪儿是一个庄稼汉可以做到的事情?

另外就是山神印、孤女寡妇的事情,爷爷一件事情都不跟我们说,爷爷要是刻意隐瞒的话,即便柳承再怎么聪明,也无法追根究底地去查,我也大概明白了柳承为什么一直找爷爷聊天了,估计就是想旁敲侧击听出点啥。

我又问,“那爷爷什么时候能坦白?”

柳承讳莫如深一笑,“快了,现在事情还在你爷爷控制范围内,所以他不愿意跟我们说明白,既然他为的是那个女娃娃,现在就连李老头都知道那个女娃娃极有可能是陈莹莹,那么你爷爷防范的那个人,也极有可能已经知道陈莹莹。”

我不太理解问道,“为啥李老头知道了,那个幕后黑手就知道了?”

我接二连三的问题让柳承烦不胜烦,瞥了我一眼,再揉了揉额头说,“老黄牛都把慧骨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笨?你想想看,如果不是以前那个女山神找李老头要走了鞋子,那么谁最有可能去找他要鞋子?”

我还真就仔细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爷爷防范的那个人。”

柳承这才嗯嗯点头了头,“这就对了,所以李老头极有可能已经把他当初看到的事情跟那个找他要鞋子的人说了,既然他的目的是那个女娃娃,一旦他知道那个女娃娃就是陈莹莹,你猜他会怎么做?”

我摇摇头。

柳承这下干脆直接敲了我脑袋一下,他都不是活人,这敲一下还是发出了砰地一声,我吃痛捂着头满脸委屈看着柳承,柳承叹了口气说道,“那他自然是去找陈莹莹,而一旦陈莹莹出事,事情就到了你爷爷无法控制的地步,到时候你爷爷只有求我帮忙,想要我帮忙,就只能把事情和盘托出。”

我这才懂了,恍然哦了声,“我知道了。”然后又问,“但是陈莹莹又不来找我们,我们怎么知道陈莹莹什么时候会出事?”

柳承微微一笑道,“陈莹莹平时居住在山神庙里,山神庙虽然被取代了,但也是下面的地盘,一般人不敢去山神庙捣乱,所以那人想要对陈莹莹下手的话,只有先从陈莹莹的尸体下手,而想要动陈莹莹的尸体,就得先对你下手。”

“为啥要先对我下手?”我心说这事儿跟我本来就没关系,为什么非要对我下手?陈莹莹的尸体不就挂在坟茔地的树上的嘛,谁要动就去动好了,这会儿估计都成了烂肉了。

柳承说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现在你是陈莹莹的男人,你得跟陈莹莹穿一条裤子,她的尸体那也是属于你的,有你的防护,那些人想要烧掉陈莹莹的尸体或许简单,但是想要对陈莹莹的尸体动手脚,就必须得先把你处理掉才行,那鞋子砸灭你头顶一把火只是个开始,等着吧,你大爷爷家的老黄牛把你的火重新点燃了,他肯定会有新的手脚的,这一次我不管了,得把你爷爷逼上绝路才行。”

我这才释然点头,不过却觉得极度不公平,凭什么?我是无辜的!

柳承也看出了我满脸憋屈,看着笑道,“有陈莹莹这样的媳妇儿多好,貌美如花,又温柔似水,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该高兴。”

说实话,陈莹莹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性格也是最好的,农村人以内敛为美,陈莹莹本来就长得好看,再加上她柔弱的性子,所以才有不少人上门去给陈莹莹提亲,也不担心她会跟爷爷不清不楚。

不过我那会儿并不懂这些,柳承说我该高兴,那我就该高兴,只点头悻悻哦了声。

柳承说要把爷爷逼上绝路,还真就说到做到,等爷爷从偏屋出来之后,柳承就站起身对爷爷说道,“老人家,这几天我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即便是鬼也熬不住,刚好这几天你家无事,我准备先回去休息一阵,您看成吗?”

爷爷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柳承到我家来确实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况且我家也没给柳承什么好处,爷爷自然不好要求更多,想了想就说道,“那柳师傅今后还来不?”

柳承说道,“如果您不能解决的话,我就来。”

爷爷呵呵笑了声说,“我就是个庄稼汉,哪儿能解决啥,还得仰仗柳师傅才行。柳师傅要是累了的话,就先去休息一阵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几天家里相安无事,可能正是因为柳承在,那个人不敢瞎来,一旦柳承走了,那个人绝对就会现身动手脚了。

柳承随后离开我家,我和爷爷去送柳承,到了门外柳承对我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等柳承走了之后,爷爷才满脸愁容地坐在了屋子里抽起了闷烟,唉声叹气地说,“柳师傅走了,这下怕是要出大事咯。”

我想了想说,“他就在坟茔地里,随时会回来的。”

爷爷摇头晃脑,“你还小,不懂,我怕的是有人要对你和你爹娘下手,有柳师傅在,那些人要整我们还要看柳师傅的脸色,现在柳师傅不在,都没个防护。”爷爷说着想起了去大爷爷家的爹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站起身来,“你在家呆着,我去把你爹娘叫回来,不然老不放心。”

第二十五章 夫妻分梨

柳承和爷爷都认为那人会对我下手,我哪儿敢一个人呆在家里,爷爷起身要走,我当即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爷爷想了想也就把我带上了,爷孙俩拿着手电筒紧跟着往大爷爷家去,应该是身上带了牛慧骨的原因,这一路上我一直感觉身后有人在看我们,但每次回头,却不见身后有人,就跟爷爷直说了,“爷爷,我感觉背后有人在跟着我们。”

爷爷也拿着手电筒往后照了照,四处看了眼,确实不见后面有人,就说道,“只管往前走,莫回头,有人叫你也别应。”

我嗯了声,紧跟着爷爷往前,到大爷爷家才刚走了一半,爷爷突然停下了脚步,我因为紧跟着走得急,直接撞在了爷爷身上,爷爷则一把拉住了我,慌慌张张地说,“狗日的,这么快就来了,赶紧调头回去。”

我别过爷爷的身子往前看了眼,却不见前面有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掉头,但是看爷爷面色紧张,也知道前面有不寻常的东西,于是和爷爷掉头忙往回走。

只是才走几步,我和爷爷突然就动不了了,就好像身后拖了一座大山似的,无法动弹。

我扭过头去,却看见我和爷爷身后站了个熟悉的人,正是那天我在枇杷树下看见带走大爷爷的那个人,他跟上次一样,腰间别着一把伞和一把香,见我回头,笑了笑,爷爷也回头看着他,面色有些惨白。

那个人面露笑意看着我和爷爷,脚下踩着的是我和爷爷的影子,上次柳承也用过这一招,农村人说影子就是人的魂,魂都被踩住了,肯定就动不了了。

“老人家,看见了钱也不捡么?”那个男人开口笑了笑说。

我往被踩住的影子前方看了看,在那里看见了两叠钱,并不是阴阳钱,而是真钱,每一叠钱上放着半个梨。

爷爷瞥了地上的钱一样,然后拧着眉头说,“老子不缺钱,你松不松脚?再不松开信不信老子打得你双脚蹦?”

那个人的意思是让爷爷去捡地上的钱,但爷爷却不去捡那钱。

人怕恶鬼,鬼怕恶人,爷爷想伴恶人吓唬他,但却不管用。

那个人却丝毫不担心,也不松脚,依旧面挂笑容说道,“天赐不受,反受其咎,老人家你可是当过山神的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这两叠钱和这两瓣梨可是在城隍爷面前供奉过的,城隍爷赏赐给你们的,你敢不要么?”

我这才想起农村一则说法,说是在庙宇前碰到钱财,不管是多少都必须得捡起来,那是庙里神仙赏赐的,要是不捡的话,就会得罪庙里神仙,如果是财神爷赏赐的不捡,那就会再没财运。送子观音赏赐的钱财不要,那就再无子嗣。而城隍爷赏赐的钱财不要,那就会被勾魂问罪。

山神爷、土地爷管的都只是一个乡,而城隍爷管的是一个县,土地爷都可以勾人的魂,城隍爷当然也可以。

我在旁边对爷爷嘀咕着说,“就是他带走大爷爷的。”

爷爷听了眉头皱得更紧了,但那人始终不松脚,我和爷爷动都动不了,爷爷干脆直接问,“我们就一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到底是啥地方得罪了你,你明说,改天我去给你磕头认罪,没必要非要赶尽杀绝。”

那人呵呵一笑,“庄稼人?您自己信么?”他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了一颗白色的牙齿,拿给爷爷展示了下再说,“对了,刚才您儿子在孙文胜家门口摔了一跤,刚好摔掉了一颗牙齿,又刚好被我捡到了,要么你们俩把地上的钱捡了,再把梨吃了,这牙齿我就丢掉。要么我就拿这牙齿说事儿咯,您孙子还小,您不愿意看见他早夭吧?”

牙齿是骨,粘在肉上,牙齿跌落则代表骨肉分离,我爹的骨肉,意指的不就是我吗?

爷爷看着他手上的牙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松开脚,老子去捡。”

“这就对了。”他笑了笑,松开了脚。

爷爷随后乖乖上前去把地上的钱和梨捡了起来,然后给了我一叠,再把梨给了我一瓣,对我说道,“吃了。”

爷爷说着先把那一瓣梨吃了下去,我也战战兢兢地把梨吃了,等我们吃完之后,他才心满意足笑了下,然后将手里那颗牙齿丢到了旁边的草丛中,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发出阴冷声音说道,“孙文景,你已经受了城隍爷钱财,今后陈莹莹的事情你再不能插手,这钱可以是答谢钱,也可以是买命钱。孙清,你已经吃了梨,今后跟陈莹莹再不是夫妻,你也护不着她,不能再以她男人自居。”

那个人说完就走了,等他走后,爷爷才慌慌张张地道,“这下糟了,糟了。”

我说,“为啥我只吃了半个梨就跟陈莹莹不是夫妻了?”

爷爷说,“这梨被分成了两半,你吃了一半,陈莹莹肯定也有一半,夫妻分梨就是夫妻分离,他这是把你和陈莹莹的婚事给搅和了。”

爷爷也吃了一半,这并不难想,他肯定是怕爷爷把我的那一半梨给吃掉,所以准备了两个梨,分成了四块,我和爷爷各一块,陈莹莹两块,所以只要爷爷不把两瓣梨都吃了,我跟陈莹莹都是分离的意思。

爷爷又说,“没了男人防护,他们这是要对陈莹莹下手了,你的山神印呢?”

我紧接着拿出了山神印,爷爷伸手夺过了山神印,也不去找爹娘了,直接拉着我朝屋子里赶去,被拉扯得跌跌撞撞,一路小跑回了屋子。

刚进屋爷爷就说,“会打坐么?”

我嗯了声,柳承曾教过我五心朝天的打坐方式,爷爷见我应声,则让我马上坐下,爷爷则端了把椅子坐在我正面前,把烟枪收了起来,然后拿着山神印正襟危坐,嘴里嘀嘀咕咕念着。

他念着念着,我只感觉头昏脑涨,迷迷糊糊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面前一声巨响,猛然睁眼一看,却见爷爷正站在我面前,伸手对我一勾,嘴里喊了句,“走!”

然后我就看见我从我自己身体里面被爷爷勾了出来,震惊不已,看着自己的身体怔住了。

“这就是勾魂么?”我怔怔问爷爷,都说山神爷有勾魂的本事,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勾魂。

爷爷却不多说,朝着门外走去,并对我说,“跟我来。”

我则紧跟着爷爷出门,到了门口再看,见爷爷依旧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我也还坐在堂屋里,爷爷见我还在张望,伸手拉住了我,再快速朝我家屋子后面走去。

这条路我都走过无数次了,但是走着走着却发现四周变得跟我熟悉的环境根本不同,而是一条黑漆漆的路,在路的尽头,是一黑砖小庙,庙上刻着‘山神庙’三个字,庙门大关着,爷爷带着我到了山神庙前直接推门进去了。

之前以为村里的孤女寡妇都在山神庙里,但是真正进了山神庙,却不见山神庙里有任何人,甚至陈莹莹都不在山神庙里,这里面满是灰尘,里面一个桌案也脏乱无比,很久没人来过了。

我左右瞥了眼,在这两边看见了十数个稻草人,稻草人上写着的是别人的生辰八字,还有别人的名字,细看了眼,在里面发现了不少我熟悉的名字,张文、陈莹莹都在其中。

还不等我多问,爷爷直接走到桌案旁边,从桌案上拿起了一蓝色簿子,还有一支黑色毛笔,再从簿子里取出一块写字盖章的麻布,拿起来后再朝我走来,把山神印、毛笔、簿子和那麻布全都塞给了我,并说道,“孙清,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山神爷。”

我接过这些东西还没说话,就看见山神庙里这些稻草人身上飘荡出了一股股白气,直接朝着山神庙外飘去了,爷爷看后更急促地说道,“你拿了这些东西赶紧去找你师父,千万不能让他们害了陈莹莹,陈莹莹要是没了,你也就没了,不管你吃没吃梨,你都是陈莹莹男人,晓得吗?”

第二十六章 贪婪急色

我对这些妖魔鬼怪之事,玄门风水之法一窍不通,不过那个人明显就是冲着陈莹莹去的,而爷爷对他束手无策,陈莹莹又没了没男人防护,现在能救陈莹莹的也就只有柳承了。

爷爷把这些东西交给我之后我立马就出了山神庙,爷爷则留在山神庙中,我一路返回,到了门口看见了依旧坐在堂屋的自己,而后一头窜进了自己的身体,再睁开眼,仿佛刚才所经历的不过是场梦,再看看自己手中,真多了簿子、毛笔和麻布,得知刚才经历并不是梦后,又马不停蹄赶往坟茔地。

心说只要到了坟茔地叫上柳承就可以了,一路狂跑,只是还没到坟茔地,却见迎面走来一佝偻老人,见我愣了下,再问了句,“这不是孙家那小子嘛?!”

我当即停住脚步,等迎面这老人走近后我仔细看了眼,发现并不识得他,不过柳承和爷爷都曾经交代过,在野外不管是谁叫我,我都不能应,只能假装没听见,埋着头夺路往前。

他见我不回应,也自顾自往前,等我走了好一截儿后,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猛然回头一看,却见跟我说话的那个老头一直紧贴在我背后跟着我,我每走一步,他都会尝试着把他的脚尖伸到我脚后跟下,因为我走得比较快才一直没有得逞。

见此状我猛地惊了下,柳承在给爹引路的时候曾说过,人身上有三把火,游魂野鬼想要近身的话,就得先把人身上三把火给灭掉,而灭掉的方法就是把自己脚尖垫在活人脚后跟下,隔绝了地气,活人身上三把火慢慢就灭掉了,然后游魂野鬼就可以操控活人,这就叫做鬼上身。

见他一直尝试着把脚尖伸到我脚后跟下,我立马稳稳站住了。

这个老头见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也稍有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了句,“娃娃你能看到我嘛?”

活人和妖魔鬼怪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只有身上三把火不够旺盛的时候才能看见,我刚才无视了他说话,所以他认为我看不见她,这才敢一路跟着我。

而我现在头顶三把火很旺盛,按道理是看不见妖魔鬼怪的,不过那老黄牛给了我慧骨,那是老黄牛的第三只眼睛,可以看见活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我现在即便三把火旺盛也能看见。

我稍作思索,要是我现在要是说看得见他的话,兴许他会用抢的,干脆假装看不到,只要把他引到柳承坟前就可以了。

于是也不回话,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走得小心谨慎多了,不敢把脚抬得太高,他在我身后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最后干脆走到了我前面,到我必经之路上把脚尖伸了出来,这是想让我主动踩上他。

我见状再停了几秒,看见他伸出的脚尖,突然就一下蹦了起来,哐地一声猛地踩了下去。我曾碰过柳承,虽然我抓不到他,但是我碰到柳承的时候他是有感觉的,游魂野鬼肯定也知道痛。

这一脚啪地下去,正好狠狠跺在他脚尖上,这老头哎哟一声立马把脚收了过去,然后在原地捂着脚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我这才一路狂飙,他见我跑了,也马上跟着跑来,边跑边喊,“小兔崽子,你瞧得见我还故意整我?你爷爷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叔,你给老子站住,老子非得教训你。”

见他追我,我跑得更快了,很快就接近了坟茔地,不过我跑得再快,也不如游魂野鬼来得快,游魂野鬼就是一团气,肯定比我快多了,眼见着离我越来越近了。

而在他跑动的过程中,这山上又出现了四个看起来骨瘦如柴的人,也跟着他一起追着我撵,很快就到了我身后,我心说躲不过了,干脆停下脚步,一把取出了山神印,再展示给他们看,“我是山神爷,你们再敢撵我,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都抓到山神庙去?”

爷爷一直说人怕鬼三人分,鬼怕人七分,碰到游魂野鬼不能显得害怕,一旦自己怕了,对方就不会怕你,而要是自己显得丝毫不怕,对方也不敢随便近身。

我拿这山神印出来,他们当即停住了脚步,看了我手里山神印几眼,然后哈哈笑了,“小兔崽子,你要是山神爷,我们就是城隍爷。我们也不求别的,我们都是以前饿死的人,这些年来连香都没闻过,只是想借你的身子去过几天人该过的日子,借完就还你了。”

我年龄太小了,他们根本不信我是山神爷,再说了,我半点本事没有,就拿出一个印来他们就怕了的话,那也太儿戏了。

他们不信我,我肯定也不信他们,当初那么多游魂野鬼想来抢我爹的尸体,可见一副身体对他们来说多重要,我不信他们借完真能还我。

见山神印吓不住他们,又拔腿就跑,这一次刚进入坟茔地,就被他们团团围住了,几个人伸着手向我靠近,我情急之下只能大喊一声,“师父救我!”

话音落定,四下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这几个追着我的游魂野鬼也稍微愣了下,见没人过来哈哈笑了起来。

我心说完了,柳承肯定睡死了过去,哪儿能听得见我的声音。

正要埋头再往前冲时,却见旁边林子里突然冲出一人,直接扑到了最开始追我的那老头身上,借力把他扑倒在地上,然后骑在了他身上,再回头看了我一眼,紧张说道,“你去叫你师父。”

冲出来的这人自然是陈莹莹,见她出现我大喜,之前还以为她已经被那个人抓走了呢。

被她骑着的那老头愣着神看着陈莹莹,然后哟了声,“以前没过上好日子,现在好日子来了,女娃娃蛮标志嘛。”说着就伸手朝陈莹莹身上摸了过去。

陈莹莹吓得直接跳了起来,战战兢兢退到一边。

那老头爬了起来,与另外几个再朝陈莹莹走去,几个人抓住陈莹莹就开始上下摸索了起来,陈莹莹大惊失色,扭着身子想要挣脱,但她一个柔弱女子哪儿是大老爷们儿对手,根本逃不脱。

我都看愣了,以前乡里知道我们这几个村子孤女寡妇多,经常有单身汉上门骚扰,被爷爷拿着烟枪敲走后才不敢来了,爷爷说人有色痞,鬼有色鬼,这次算是涨见识了,这还真是色鬼。

看着陈莹莹被他们欺负,我也急了,慌忙之下直接学着柳承的样子,并起了手指开始念,“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这是八大神咒中的净天地神咒,前些日子背这法咒的时候问过柳承,柳承说这净天地神咒可以驱散周围一切秽气,包括妖魔鬼怪。

我从没指望过这个,只是情急之下才尝试了一下。

没想到我念咒的时候,这些个在陈莹莹身上上下摸索的野鬼真就突然僵住了,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我大喜,陈莹莹也呆呆看着我。

就在我以为这是我的功劳时,有人走到了我身后,拍了怕我肩膀,我回头看去,见柳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并着手指嘴里念着些晦涩话语。

那些野鬼僵住不动后,柳承才放下了手,再冷冷地看着这几个野鬼,“贪婪、怨恨、急色,你们身上都占齐了,留着你们也没用!”

柳承说完往前跨了一步,再伸手一指,嘴里念道,“敕!”

噗噗几声,眼前这几个野鬼突然就变成了清气消失不见了,柳承随后放下了手,再看了看陈莹莹说了句,“没那能耐就别硬拼,游魂野鬼缺乏管教,显示出来的全是人性阴暗的一面,这次运气好有我在,下次我不在了,你又该怎么脱身?”

陈莹莹被那些野鬼吓到了,但她也很怕柳承,柔柔弱弱嗯了声。

等他们说完了,我才对柳承说道,“爷爷让我来找你,他们要对陈莹莹的尸体下手了。”

第二十七章 本事绝顶

之后我把在路上遇见的那个男人让我们吃梨的事情讲给柳承听了。

原以为柳承会马上去处理,而他听后只是淡淡地看了这坟茔地另外一端,那里就是挂着陈莹莹棺材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甚至我们说话大声点那边都能听得见,他看完只是哦了声,然后说道,“还不算绝路,我如果去处理了,你爷爷就能高枕无忧了,又怎么会对我说实话。”

柳承要的是把爷爷逼上绝路,如果他现在出面处理的话,爷爷一看事情处理了,估计他心里那点小秘密还是不肯拿出来说,不过逼迫爷爷是逼迫爷爷,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整陈莹莹尸体不放吧?于是问道,“那陈莹莹的尸体呢?不管吗?”

柳承却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俩跟我来。”

柳承说着朝他坟墓那个方向走去,我们紧跟上,到了坟墓前面,柳承弯下腰去,从他自己坟墓旁边一个小洞伸手进去,不一会儿抽出了一把长满绿色铜锈的剑,他把这剑递给我说道,“暂时还不能给你爷爷希望,所以我还不能出面,这是道士专用的金钱剑,你拿着,一会儿由你出面处理。”

我接过这金钱剑,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柳承随后又从身上取出几张符纸,说道,“现在陈莹莹棺材那边还没动静,说明他们还没对陈莹莹尸体动手,你一会儿去把这符纸贴在棺材上,他们看见棺材上有这符纸,暂时就不敢开棺了。”

“为什么?”我再接过符纸问道。

柳承说,“这是镇尸符,镇尸符只对尸变的尸体管用,如果棺材上贴了镇尸符,则说明棺材里面的尸体尸变了,这里一共九张符纸,九在道教是极尽之数,则说明棺材里面的尸体非常厉害,如果本事不到,他们不敢贸然开棺。”

我这才明白了过来,柳承是想用这镇尸符去吓住那个想动陈莹莹棺材的人。

而后柳承又说道,“陈莹莹暂时留在我这里,如果开不了棺,又找不到陈莹莹,那么就一定会去找你和你爷爷。”

之后柳承再教给我一个办法,我听后嗯嗯点头,柳承全都交代完毕了,我才说道,“我记住了。”

柳承也应了声,再看了陈莹莹,微微一笑,“小姑娘,你也吃梨了?”

陈莹莹一看柳承的笑容,吓得又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再连连摇头,“没有,不过我看见我棺材上有一半梨,已经烂掉了。”

“那也算是你吃的。”柳承笑着说道,“你跟孙清分梨吃了,现在你跟他就不算是两口子了,你也就成了没男人的人,你看我怎么样?考虑考虑我呗?”

我听着柳承的话觉得特别奇怪,虽然知道他是在逗陈莹莹玩,但还是幽幽盯着柳承。

陈莹莹怕极了柳承,听了他这话再往后退了几步,却被柳承上前一把抓住了胳膊,然后把陈莹莹朝他的坟墓一推,陈莹莹直接没入了他的坟墓不见了踪影。

我怔怔地说,“师父,你不会真的要把陈莹莹那个吧?”

柳承却瞪了我一眼,再说道,“我是出家道士,不沾女色,我还不至于跟自己徒弟抢女人,不过是看她胆子这么小,逗逗她而已。”

我哦了声,心说柳承也够无聊的,平日看起来成熟稳重的人,偏偏到了陈莹莹面前玩性就这么大。

我又说,“她住你的坟墓,那你要住哪儿?”

如果柳承再住自己坟墓的话,里面就一口棺材,岂不是他俩要躺在一起?虽然我对陈莹莹这个便宜媳妇儿没什么感觉,但是我接受不了柳承跟陈莹莹躺在一起。

柳承知道我在想什么,伸手敲了我一下,“臭小子你想什么呢,我这坟墓虽然破,但却没人敢来对我坟墓下手,她在我坟墓里最安全,这里这么多坟墓,我随便找个躺下就得了。”

我这才嘿嘿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柳承说着抬腿作势要踢我,我慌忙逃离了坟茔地,朝着挂陈莹莹棺材的地方去了。

夜深人静,我一个人进林子害怕得很,不过还是鼓着勇气走到了陈莹莹棺材前,到时真在她棺材上看见了腐烂的半个梨,见了这梨我就不爽,伸手把它拨开了,然后快速把柳承给我的这几张符纸贴在了棺材上。

一切做完之后才拿着金钱剑回了屋,回屋的时候见爷爷也从山神庙里回来了,正在堂屋里扎着稻草人,见我回来,身后却没跟着柳承,诧异问道,“柳师傅呢?”

我按照柳承交代的回答道,“师父他说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现在连城隍爷都牵扯出来了,他只是个道士不敢管太多,得等他把事情全都搞清楚了才敢出面帮忙。”

爷爷听了呆滞了好一会儿,把手里的稻草人放在旁边,然后再唉声叹气念道,“他是在逼我啊,不是我不愿意讲,是我不能讲。”

爷爷已经看出了柳承是在逼他说出实情,但是都到了这会儿了,爷爷还是不准备向柳承坦白,我真不知道他在忌讳什么,连土地爷都害怕柳承,爷爷又在担心些什么?

估计在爷爷心里,那个人比柳承还要厉害,所以他才不敢讲。

我也不逼问,按照柳承的说法,爷爷迟早会坦白的。

之后我看了看爷爷扎的这些稻草人,问爷爷这是做啥,爷爷回答说,“现在你是山神爷,我以前做的都不算数了,一会儿你把她们的名字和八字写上去,再由你盖个章,她们才能继续躲在山神庙里。”

我哦哦点头,再看了下这些稻草人数量,显然还差了不少。

之后拿着金钱剑默默地等着,柳承说如果那个人不敢开棺的话,就一定会来找我和爷爷。

果不其然快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那个之前逼着我们捡钱吃梨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了我家门口。

我和爷爷见了他立马就起身了,爷爷则忙站在了他扎的稻草人前面,想要挡住稻草人不给那男人看见。

那男人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几眼,估摸着还是发现了爷爷在扎稻草人,正要开口说话,我往前跨了一步,拿着金钱剑横在了胸前,并摇动了下。

这个男人看我手里拿着的金钱剑,稍稍愣了下,又见我在胸前舞着金钱剑,问道,“你知道在胸前摇金钱剑的意思吗?”

我说道,“我知道。”

他听我肯定的回答,点点头,随后把腰间挂着的那把伞取下来,也横在胸前摇了摇。

我见他在胸前摇着这伞,再把金钱剑举到与肩同高的位置摇了起来。

他见状咬咬牙,也同样把那把伞举到了与肩同高的位置摇了摇,再盯着我看了起来。

我则继续把金钱剑举过头顶,在我头顶摇晃了起来。

这个男人登时就愣住了,直接指着我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家里有财神爷、灶王爷,梁上还有姜太公,不遵规矩随便摇动便是欺师灭祖,轻者损阳寿,重则丢性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嗯了声,回答道,“我想清楚了,你敢举过头顶吗?”

他拿着那把伞在呆了好一会儿,最终没有勇气举过头顶,放下了伞再冷哼了声,转身就走了,并留下话道,“你爹娘如今被棺材罩顶,你本事真那么厉害,就去救你爹娘去。”

等他走了后,爷爷连忙上前问这事怎么回事。

我这才把柳承交代我的讲给爷爷听了。

道士不是圣人,道士之间也会经常闹矛盾,而道士学的玄术很容易取人性命,为了不造杀孽,道教老祖宗就定下一个规矩,说是闹了矛盾的道士不能随便动手,要先比本事高低。

把自己的东西横在胸前晃一晃,就表示自己本事一般。与肩齐宽就代表自己本事高超。举过头顶则表示自己本事绝顶。

这东西不能随便摇,必须得遵照自己真实本事来摇,所以闹矛盾的双方如果知道自己不如对方,或者对方本事不如自己,就必须暂停,这样就可以减少杀孽了。

第二十八章 棺材罩顶

这奇怪的规矩就连爷爷也未曾耳闻,听了只啧啧称奇。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那个男人暂时走了,但随时可能再回来,我又想起他说的那句‘棺材罩顶’,就问爷爷,“啥是棺材罩顶啊?”

我也柳承都很确定,爷爷肯定会些风水玄术,不过这棺材罩顶是啥,爷爷也没说出个究竟来,又担心爹娘在大爷爷家里出事,立即把那些稻草人给收了起来,然后带着我火速赶往,准备把爹娘叫回家了来。

这个点儿了,原本以为爹娘早就歇息了,没想到我们到大爷爷家的时候,爹娘还坐在堂屋里熬着,敲开门见是我们两人松了口气,问我们这么晚过来做啥。

爷爷直接上前捏着爹的嘴巴说道,“嘴巴张开我看看。”

爹不解,不过还是张了下嘴,他的门牙还真的就缺了一颗,爷爷看了之后才松开了爹,爹则说道,“刚才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下,掉了一颗牙齿。”

爷爷拧着眉头没好气说道,“你哪儿是不小心,分明是被鬼使了绊子,以前就跟你们说过,牙齿掉了得收好,你掉了颗牙齿你咋不去找回来?!”

那牙齿被那男人拿来要挟爷爷,不然爷爷铁定不会去捡那钱,也不会去吃那梨的,爷爷憋着一肚子气没处法儿,只能在自己儿子身上撒撒气。

娘在旁边帮爹辩解道,“我们去找了,但是没找到那颗牙齿,以为是掉到啥石头缝里了,准备等天亮了再找的,那牙齿没啥事儿吧?”

爷爷说道,“还等天亮,你那颗牙齿差点把孙清害死,你的牙齿被别人捡走了,我的说你们得听,我会害你们吗?”

爷爷以前确实交代过我,说牙齿掉了不能随便乱丢,要收好,上面的牙齿要丢到床底下,下面的牙齿要丢到房梁上去。另外留鼻血了,千万要用土掩埋好,不能被虫蚁爬过。

这些东西肯定对爹娘说过,不过爹娘不信爷爷这一套,也就是左耳听右耳出了。

爹娘应了声好,他们知道爷爷固执,也不愿意跟爷爷争辩。

爷爷撒了下气之后再问道,“你们俩在这晚上有碰到啥奇怪的事儿吗?”

爹娘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除了摔了一跤,也没啥奇怪的事情了,这到底是咋了?”

爷爷显然不信,“没啥事儿,你们这么晚还不睡觉?真等着孙清他大爷爷回来呢?”

爹回答说道,“就是老觉得心神不宁,在床上躺了会儿没睡着,就起来坐着了,想着等到天亮了就回去,估计是心理作用吧,这些天事情太多,搅得人心惶惶的。”

爷爷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再盯着爹和娘看了起来,却没看出什么问题。

我也盯着爹娘看了起来,自从我有了牛慧骨之后,再看人就之前不一样了,以前人就是人,现在看人,偶尔还能看见人身上燃起来的三把火。

爷爷知道我有牛慧骨,看见我在盯着爹娘看,也不打搅我,等我看完了才问道,“有看出啥吗?”

爹娘表面上确实没啥,但我总觉得不对,正要摇头,眼睛无意往上瞥了一眼,看见了大爷爷屋顶上挂着的老式灯泡,立马反应过来,指着爹娘就说道,“这灯照不到你们的头顶了。”

爹娘愣了下,爷爷也面露诧异,同样抬头看着的屋顶上的灯泡。

我说,“这灯泡的光,照不到你们的脑袋,有东西在你们头顶上,挡住了灯泡的光。”

这灯泡就处在爹娘的头顶之上,按道理说爹娘的头顶应该能被照亮,但他们俩头顶的光明显比我和爷爷头顶的光要弱不少,就好像是有东西挡在他们俩头顶上一样。

爹娘抬头看去,却没看见什么东西,就说道,“头顶没啥呀,你是不是看错了哟。”

倒是爷爷看出了端倪,发现了爹娘头顶上的光比较黯淡,忙用手电筒横着朝爹娘脑袋照了过去,手电筒的光横向过去,爹娘脑袋又被照得发亮,爷爷瞬间明白了过来,爹娘的头顶上,真的有东西挡住了从上往下的光。

爹娘刚才说过睡不着,两个人肯定都在大爷爷床上躺过了,立马说,“赶紧去偏屋看看。”

几个人一同火急火燎进偏屋,到了偏屋走到床边打着手电照了下,也不见床上有什么,再往床上方照去,却见这床的正上方,不偏不倚正好摆放着两口瓮坛,如果爹娘在这床上躺过的话,这上面两口瓮坛刚好对准他们的脑袋。

农村的床上方一般都会有支架,用来放置床罩的,农村人也喜欢在这上面放东西,比如伞、斗篷啥的,但在床的支架上放瓮坛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不止是我第一次见,爹娘也是第一次见在床上见到这种东西。

爹娘心觉诧异就问爷爷,“爹,大伯把瓮坛放在床顶上做啥?”

瓮坛在农村是用来做咸菜泡菜的,要么就用来装米,并没有其他用处。

爷爷瞧见那两口瓮坛后却当即大怒,把手电筒放在了床上,直接转身到屋角拿起了大爷爷家的一把锄头,然后将那两口瓮坛给捅了下来,嘴里还骂着,“你这短命的到底哪点不对,不帮孙家自家人,反而去帮别人害自己亲戚,他们可是你侄子和侄媳妇。”

爷爷这是在骂大爷爷,爹娘也听出来了。

这些天大爷爷家都锁着,钥匙在爷爷手里,头七才交给爹娘,所以这些天除了爹娘就没有人别人进过这屋,所以爷爷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大爷爷在死之前把这俩瓮坛放在床顶上的,大爷爷肯定清楚,头七那天会由我们来给他守家。

创顶那俩瓮坛被爷爷捅到床上啪地摔得粉碎,原本我们以为你们装的会是些咸菜,但这瓮坛摔碎后,里面的东西却吓了我直接朝后面退了去。

爹娘更是被惊得啊了声,猛地哆嗦了下。

瓮坛里面装的并不是咸菜,而是几节骨头,如果是一般的骨头还好,我们或许会认为是牲口的骨头,但这几节骨头特征太明显了,其中一个瓮坛里装着的是人的盆骨,另外一个装着的是人的几节颈椎骨。

距离我们村不远的地方有一乱葬岗,埋的是些不知名不知姓的人,以前穷的时候就有人打起了那些坟墓的主意,挖了坟墓取走了里面的随葬品,把里面的骨头丢得满地都是。

我以前贪玩曾跑到那乱葬岗玩过,曾见过这样的骨头。

连我都知道是人骨,爹娘和爷爷又何尝不明白,爹娘在这人骨头下躺着睡觉,自然后怕不已,咽着唾沫问爷爷,“这是咋回事啊,大伯屋子里怎么会有人的骨头?”

“棺材罩顶。”爷爷说了这么几个字,然后走上前去把那骨头扒拉开,取出了瓮坛的盖子,见每个瓮坛盖子上都有一小孔,再说道,“这瓮坛不是腌咸菜的,腌咸菜的瓮坛上没有孔,这有孔的叫瓮棺,是用来装死人的,你们俩这是在别人瓮棺下睡了一晚上。”

爹看了下这摔碎的瓮坛再说道,“这瓮坛这么小个,咋可能装得下死人?”

爷爷却说,“这不是用来装大人的,是用来装婴儿的,婴儿用棺材太浪费了,所以才用瓮坛代替棺材,因为婴儿灵魂弱小,自己没劲儿爬出来去投胎,所以才开这么小孔给他们通气。”

爷爷说了爹更不信了,指着那骨头说,“这分明就是大人的骨头。”

爷爷再拿起这骨头看了眼,最先在脊椎骨上没看出啥来,当她看见那盆骨时却当即愣了,吓得直接把骨头丢在了床上,失声说道,“这是那个山神的骨头。”

第二十九章 狼豹相争

爷爷在那个最艰苦的时代生活过,肯定见过不少死人了,以前听爷爷讲过,那会儿的粮食不够,人都吃不饱,更别说是狗了,所以很多狗在那时就成了野狗,再加上那会儿人才刚来这附近,附近山里还是有不少游荡的豺狼虎豹,这些野兽因为被人撵着吃不饱,就学乖了,经常盯着谁家死人了,要是埋了它们就去刨出来,吃死人肉,所以那会儿荒山野岭经常有被野兽啃过的人骨头。

爷爷能认出人骨头来,我们能理解,但是他是怎么知道这骨头是那山神的?

不止是爹娘不理解,我也不理解,就问爷爷,“爷爷你咋知道这是山神的骨头?”

爷爷原本黝黑的脸变得煞白,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跌跌撞撞坐到旁边点燃烟枪抽了起来,对我们说起了一桩以前未曾听他说过的事情。

爷爷说道:“当初公社来这里开山的时候,山神庙就在这里了,因为那会儿山上豺狼虎豹多,所以就得由人上山去撵那些豺狼虎豹,不过大多时间都是白天去,晚上不敢去。有天李老头家的娃娃晚上一直哭闹,李老头就吓唬娃娃说再哭就把他丢到门外让豹子拖走,那娃娃不听,结果李老头一气之下真的把他关到了门外,才关了不到十分钟,娃娃就不哭了,李老头以为娃娃是被吓到了,开门接他进屋,但哪儿还有那娃娃的踪影,李老头知道他娃娃是被豺狼虎豹叼走了,当时找上了我们,说是上山去找娃娃,那时候晚上山上的才狼虎豹是成群结队地游荡,活人哪儿敢上山,李老头就差跪下求我们了,最后由我、你大爷爷还有李老头我们三个人打着火把上了山。”

我们默默听着不打岔。

爷爷抽了几口烟再说道,“我们三个人又怕被野兽给围了,又怕那娃娃被野兽吃了,一路找到崖边,最后在崖边的一个崖洞里面看到了那娃娃,已经被咬得满身是血哭都哭不出来了,我们正要去救那娃娃的时候,才发现我们被几头花斑豹子围在崖边,后面几百米高的山崖,前面又是豹子,当时我们以为我们仨都要把命断送在这里了,结果看见有个女人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们村是建在山坡上的,山坡的另外一端就是一断崖,我刚懂事的时候,村里有一年轻小娃牵着牛去那崖边放牛,平时小心点不会有事,但那小娃放牛的时候刚好遇到牛发狂乱跑,小娃牵着牛绳被甩下了山崖,摔了个急死,后来村里人都嘱咐自家孩子不能去那边,爷爷自然也嘱咐过我。

“那个女人就是山神么?”爹是第一次听爷爷说起这事儿,自然好奇。

爷爷恩了声,“起初我们都不晓得那个女人就是山神,当时只是心说这女人胆子忒大了,看见这边儿有豹子都还敢过来。那女人穿着一双小绣花鞋,长得白白净净的,看起来秀气得很,她走过来说了一句‘现在还没到狗不看家,猫不抓鼠的时间,世道还没乱,人还能做得了主,豹子不到吃人的时间’,那几头豹子好像能听得懂她说话似的,就调头龇牙咧嘴对付她去了,其中一头最大的花斑豹子朝她扑了过去,那个女人直接被扑倒在地,我们三个人当时拿着火把过去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花斑豹子给扯开,但那花斑豹子劲儿太大了,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愣是被它给撞开了,它也不咬我们,就针对那个女人,我们当时心想的是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使劲儿催那个女人赶紧跑,但后来那个女人又说了句‘你的力气再大,能大得过我么’,她说完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一头黑狼,我的天,我们在山上撵野兽的时候撵走过不少狼了,但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个头的狼,都有大半个人高了。”

“我们三个人当时就愣住了,心说是遇到了妖怪,豹子吃人,狼也吃人,妖怪更吃人,动都不敢动,结果那女人变成的狼直接跟那豹子缠斗在了一起,没过多大会儿,那头黑狼就把那花斑豹子丢下了山,其余豹子慌忙跑了,我们也赶紧去崖洞里把李老头的娃娃接了出来,不过接出来的时候那娃娃已经断了气,没救了。”

之前李老头问过柳承,说现在狗不看家,猫不抓鼠,是不是世道要变了,现在又从爷爷嘴巴里听到这句话,合着是那女人说的。

爹以前不乐意听爷爷讲这些,现在自己经历了些奇怪的事情后才开始相信这些,像是听故事一样,越来越好奇,问道,“那女人真的就是狼变的?”

爷爷看了爹一眼,以前爹如过对他的故事感兴趣的话,爷爷或许会很开心,但是现在爷爷脸上看不见半点开心迹象,叼着烟枪说道,“我们当时被吓傻了,也不敢动,就看着那头黑狼,结果那头黑狼又变回了女人,先前跟那豹子打的时候,被咬了一口,正好就咬在了盆骨这一块儿。”爷爷说着指了下床上那盆骨,我们看去,在那盆骨上还真的就看见了几道牙齿的痕迹,爷爷继续说,“我们当时担心她不是人,就想一走了之。她跟我们说,她救了我们,现在让我们救她,我们当时也想着这么一走了之不厚道,就问要咋救她,她让我们把她扶到山神庙去她自然会好,我们三个人照做了,把她扶到山神庙之后没多大会儿她身上就不流血了,就跟没事人一样。我们那时候胆子也大,就问她到底是人是狼,结果她说她是山神庙里的山神爷,是人不是狼,因为我们三个人没学过本事,所以才看不穿她的本像,她变的那狼是假的,是吓唬那豹子的,因为她是个女山神,这附近豺狼虎豹都不怕她,所以她才假意变成一头黑狼来吓唬其他野兽,现在人来了,撵走了豺狼虎豹,她就不用装野兽了。”

这下面明显还有事情,但爷爷讲到这里却不肯讲了,我又实在想听,就跟爷爷说,“我师父就是想听你把实情讲给他听,否则他不会救我们的,你就跟我讲了吧,我再去告诉我师父。”

爷爷听后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叹了口气,“以前还以为有这个女山神的庇护,现在连女山神都死了,也就只能靠柳师傅了。”爷爷叹完气再说道,“整个公社里面就我们仨见过山神,她不准我们跟别人说,说是告诉别人了,她就要来找我们算账,我们也就一直没对别人提起过。从那以后,我们仨就三天两头往山神庙里跑,白天见不着她,晚上去的时候偶尔还能碰到她,我估摸着她一个人在庙里也是无聊够了,我们去了之后她还经常拿些贡品给我们吃,偶尔还给我们讲些风水玄术,久而久之我们也都懂了些门道。”

我听着不解问道,“她对你们那么好,为什么你们还要去推倒她的山神庙?”

爷爷听着这事儿苦笑了声说道,“当时村里人都不愿意去推,我们更不愿意,是她主动让我们去推的。其实在推山神庙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就跟我们说过她可能要有麻烦了,好几次我们晚上去找她的时候,都能瞧见她浑身是血,当时她也不肯跟我们明说,直到推山神庙之前,她才找上了我们,说下面要取消山神制度,她以后当不成山神了,刚好那会儿公社里也让推山神庙,她就让我们在文书下来之前把她的庙推倒,那让她收不到文书就还是山神,所以我们才去推,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

“后来呢?她进村讨饭又是怎么回事?”我继续问。

爷爷说,“山神庙推倒之后就不见了她的踪影,后来有一天她突然瘦骨嶙峋地地抱着个已经死掉的女娃娃进了村,挨家挨户要给那女娃娃要活人饭,要活人饭明显就是来讨命的,当然没有人愿意,我当时也不愿意,后来她跪下求我,我于心不忍才答应了她。”

“那个女娃娃就是陈莹莹么?”我再问道。

爷爷恩了声,“是她,当时她把那个女娃娃交给了我,然后把山神印也给了我,让我用她以前教的本事救那个女娃娃,山神印留给我权当个护身符,那会儿她跟我说的是在暗处护着我们一家子,现在连她都变成了骨头,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亏我一直以为她还活着。”

第三十章 改命换命

之后逇事情我就知道了,爷爷救了那个女娃娃,让那女娃娃进了陈莹莹她娘的肚子,之后奶奶就是被害死,然后爷爷跟孤女寡妇们搅和,直到前段时间事情陈莹莹出事。

爷爷把那些孤女寡妇的魂儿关进山神庙其实也不难理解,虽然他让很多人都有了陈莹莹的气息,但是如果对方有耐心一个一个找的话迟早会找上陈莹莹,把她们的魂儿关进山神庙里,即便那人找到了陈莹莹,也不至于立马就被害。

这也是当时爷爷听见陈莹莹被害之后为什么那么紧张的原因,他以为是当时那女山神躲避的人干的,不知是新来的土地爷。

事情虽然说通了,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情很不解,便好奇问爷爷,“到底是什么人要害陈莹莹呀?”

爷爷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以前那个山神没跟我说过,只说我接手了那女娃娃不用担心,她会在暗处护着我们,现在才晓得,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我说这阵子这么多事情,她咋不出来呢。”

爷爷得知那个女山神死了,神情很落寞,毕竟那个女山神对他们不错,救过他们的命,还教他们玄术,甚至连自己的供品都愿意跟爷爷他们分享。

爷爷说着又看向了床上的骨头,“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杀了她连个全尸都不留,还得分尸装进瓮棺里。”

古代杀人,只要留全尸就是极大的恩惠,因为他们认为没有全尸是会永不超生的,所以才有挫骨扬灰一说,这个女山神已经被分了尸,还被装进了瓮棺中,这分明是想让她不得超生。

爷爷对那个女山神有很深的感情,得知女山神死了情绪一直不高。

爹娘以前只以为爷爷是个神神叨叨的风流痞子,哪儿知道爷爷心里埋了这么多事儿,第一次听爷爷讲起来,才知道爷爷这些年一个人承受了多少,看着爷爷有些不忍,爹说道,“你以前应该早点跟我们说的。”

爷爷瞥了爹娘一眼,无力叹道,“早说完晚说都一样,连她都被人分了尸,谁还救得了我们?你们俩认命吧。”

我忙说道,“我师父,他那么厉害肯定可以救我们的。”

爷爷一直不肯对柳承说实话,就是把希望放在了女山神身上,而且也一直没有指望过柳承会来解决这件事儿,他当初让我去找柳承,只是为了让柳承保住我的命,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柳承有那本事帮我们,听我说起柳承,爷爷呵呵笑了声说,“你晓得那个女山神的本事有多大不?”

我摇摇头,“我又没见过她。”

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我始终认为柳承才是最厉害的,听见爷爷说柳承不如那个山神,心里还是莫名有些不爽。

爷爷说道,“她以前跟我提过一嘴,说她只是因为还活着,所以只能当山神,只要她死了,随时可以去下面当城隍爷,这还是最低要求,你说说她得有多厉害?你师父厉害是厉害,我承认,但是我不信他能厉害得过那个山神,连她都解决不了,你师父能成么?”

我听着这味儿怎么不对,爷爷对那个女山神也太信任了些,救说道,“土地爷见了我师父也很害怕,说明我师父比土地爷厉害,土地爷往上就是城隍爷,我觉得我师父跟城隍爷也差不多。”

爷爷也无心跟我争论是那个女山神厉害还是柳承厉害的问题。

爷爷比较信任那个女山神,所以认为她厉害。我比较信任柳承,所以认为柳承厉害。

我跟爷爷讨论谁比较厉害的问题时,这房门口传来脚步声,爷爷连忙站起身来,却见是柳承探头进来了,看着爷爷笑了笑说道,“老先生,我虽然本事微薄,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柳承突然进来惊了爷爷一下,爷爷刚才说柳承不如那女山神的话肯定也被柳承听见了,爷爷立马尴尬挤出了个笑容说道,“柳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你到时候也出了事情,就没人保孙清了。”

柳承也不介意,点了点头道,“我能理解。”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了爹娘面前,抬头看了下爹娘头顶上方。

爷爷又说道,“柳师傅这些天为我家忙前忙后,我们没许诺给你半点好处,我已经黄土埋到眉毛了,也没法儿报答你,我知道柳师傅你是个好人,我不求柳师傅能帮我解决了这桩事儿,只求柳师傅能保住孙清的命,趁他们还没找上孙清,你带他走。”

柳承也没说爹娘的问题,再扭过头来看爷爷,说道,“他们要找的人是陈莹莹,孙清根本是个不相干的人,您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一定会害孙清?”

柳承问起这个问题,爷爷立马支支吾吾了起来。

柳承淡淡一笑,满脸了然说道,“刚才您说那个女山神的事情,我都听见了。您说那个女山神能变成黑狼,而据我所知,这本事只有正规受了戒的道士才会。道士的道法归根结底都是对周围的炁的运用,运用好了,就能达到千变万化的效果,所以那个女山神肯定是个道士。”

爷爷恩了声道,“她确实是个道士。”

柳承又说道,“能灵活运用‘炁’的道士,道法造诣肯定不低,道法门类诸多,有一门叫做命相学,其中命学又分三种,分别是改命、换命、替命,您给孙清换命了,对吗?”

爷爷跟那女山神学过本事,如果那个女山神真的会这命学的话,估摸着爷爷也会。

爷爷一听柳承说起换命这几个字,脸色登时就变了,怔怔地看着柳承说道,“柳师傅你咋知道的?”

柳承回答说道,“您是个谨慎的人,先让不少孤女寡妇沾染上陈莹莹的气息,为的是搅乱别人视线,然后又把她们的魂儿收到山神庙做最后的保障,本来这样已经足够安全了,但是您表现得太奇怪了,一般遇到这种极有可能送命的事情,长辈会极力跟孩子撇清关系,而您不同,您从小就让孙清跟着您去那些孤女寡妇家,之后更是将陈莹莹许配给了孙清,如果孙清跟这件事情没关系,您不会这么做,现在您又一直担心孙清会被害,只能说明孙清才是您这个局里最重要的人。”

柳承侃侃而谈,爷爷听着脸色大变,“这事儿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以为做得足够隐蔽了,柳师傅你看出来了,难保其他人也已经看出来了,要是让别人发现了,孙清岂不是就完了。”

柳承道,“我会尽力保证孙清的安全,不过您的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命,会让一个本事不低的道士都为之送了命。”

爷爷却摇头表示,“我是跟山神学了命学本事,但是我也没从那女娃娃的八字上看出什么问题,就觉得可能不是命的问题,而是那个女娃娃的身份问题,以前还想去问一下山神,但是现在山神死了,这事儿也就成了无头悬案了。”

爷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在旁边听着直发懵。

我一直以为我就是被牵连进去的无辜人,现在才知道,我才是那个最有可能被害的人。

如果是陈莹莹的八字问题的话,现在我的八字跟她的八字换了,一旦要害陈莹莹的那个人发觉她的八字不对,岂不是就直接找上我来了?

柳承听后也想了想说道,“如果不是八字的问题,那么就是那个女娃娃的身份问题,既然对方那么着急找到陈莹莹,说明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爷爷听了却怔怔地问,“柳师傅你要主动去找他们?可要不得,连山神都被害死了,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柳承微微一笑,“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没什么好怕的,休息这么多年了,也该活动活动了。”柳承说着再看向爹娘,对爹娘说道,“被山神压在身下的只有十恶不赦之徒,如果不及早解决,你们两人必定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过这事儿并不难解决,孙清继承了山神位置,他有权赦免你们。”

第三十一章 卸任山神

被人押着尚且喘不过气来,更别说是被山神爷压着。

爷爷也算是当过山神的人,清楚被山神压在头顶上是怎么回事,人死之后都得去下面报道,人有好人坏人,好人就直接带去投胎了,坏人就要留下受刑,而那些无恶不作又不服管教的人,则会被压在山神庙下永不翻身,直到变成一些下等的毒物。

我虽然没有看过山神庙下面是不是真的压着一些无恶不作的人,但是农村家家都有土地庙,我以前见过村里人修整土地庙,他们掘开土地庙下面的石板时,石板下大多都会有蜈蚣、蜘蛛等一些有毒的昆虫。

而农村人则会毫不留情地打死这些毒虫,村里老人说过,这些毒虫是土地爷压着的恶人所变,要是让它们跑了,没准儿日后就要成精成怪,再来害人。

柳承也说过,二等人,七等昆,那些恶人直接从二等变成七等,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现在我爹娘也面临着这种情况,要是头顶上的瓮棺不早点除掉,怕是我爹娘也会变成毒虫。这说法虽然玄乎,但并不是不可信。

柳承说我可以赦免爹娘,爷爷当即反驳道,“不管是土地还是山神压人,都算是大事,都得经过上面的城隍庙同意,也只有城隍爷有资格赦免被压在土地庙和山神庙下的恶人,孙清现在是拿了山神文书和山神印,但他是没有资格放掉压着的人的。”

柳承却摇头说道,“孙清现在是没有资格直接放掉他爹娘,但是他却有资格去向城隍爷申请。”

这说法更不现实了,爷爷抽着烟再说道,“现在山神制度都已经取消了,下面都不承认有山神,孙清这山神莫说没有实权,一旦要是被城隍爷知道还有山神印没有收回去,孙清怕是都要受到牵连。”

柳承再看着我说道,“我有办法,那份文书呢?”

我啊了声,“啥文书?”

爷爷不解柳承要做什么,不过目前也只有柳承能有办法了,就对我说道,“就是那块麻布,那是山神的任命文书。”

我这才把那块麻布取出来给了柳承,柳承接过文书摊开来看,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起来。

我也凑过去看了看,上面写着‘坪乡山神委任状,兹委任黄蕴秋试署奉县平乡山神此状,奉县城隍张猛,东岳一一六一年四月’,除此之外这上面还有几个大印,应该就是这个叫张猛的城隍爷盖的了。

柳承看着这文书,表情削微有些变化,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爷爷见后说道,“柳师傅认识她么?”

柳承笑了笑,“听说过。”

我看完之后说道,“原来以前那个女山神是叫黄蕴秋,名字还挺好听的。”

爷爷不语,只看着柳承,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办法,柳承也拿着端详了会儿,然后把这文书拿到大爷爷屋子的写字台上,再扭头对爷爷说道,“家里有槐树花吗?”

爷爷摇摇头,不过说道,“家里没准备,不过屋子旁那老槐树已经开花了,我去弄点来。”

爷爷说着出了门去,柳承则同样在大爷爷家里找了一块布,裁出一块与之前那文书差不多大小的布来,然后手持朱砂笔,在这块布上写起了字。

写的是‘平乡山神卸任状,兹孙清任期已到,卸任坪乡山神此状,奉县城隍张猛,东岳一一六八年三月’,写完之后再把这块布叠在了之前那一份上,并起手指念道,“北帝敕吾纸,张张皆神书,飞行万里去,化为电光珠。”

柳承念咒时我在旁边看着,等他念完,却见下面封文书竟然沁出了红汁,将上面这破布染红了。

柳承紧接着再念道,“先天一气,节制万灵,铁笔一下,符光现形,急急如灵宝天尊律令!”

念完立即再拿起毛笔来,对着沁到上面这布上的红汁蘸了起来,那颜料好似听柳承的话,随着柳承笔尖的点动,红汁自行流动起来,不多久时间,上面这块布上竟然出现了跟下面那文书一模一样的城隍大印。

我和爹娘都觉得惊奇无比,爹直接问道,“柳师傅,这是啥法术?这破布咋还能自己出印呢?”

柳承放下了笔,再正身对爹说道,“这叫‘神书万符’,有时候道士画符量太大,无法及时完成就用这种方法,只需要画出一张,再以那张为模板,就可以复刻出其余的符纸了。”

爹听着啧啧称奇,我也感叹了句,“好厉害。”

柳承看着我笑了笑,“想学吗?”

我嗯嗯点头。

柳承又说,“以后教你。”

之后等了会儿,爷爷也取来了槐树花,递给柳承,柳承则找了个砚台,把槐树花放在里面磨了起来,磨出汁后,再将这些槐树花汁倒在了那山神任命文书上的‘黄蕴秋’三个字上,随着槐树花汁沁进去,黄蕴秋三个字渐渐消失,那里变成了一片空白。

先前爷爷没看见柳承用那神书万符的法术,但现在见了这几个字消失,也觉得惊奇,不等爷爷发问,柳承就先开口解释道,“阴阳相生相克,朱砂为阳,槐树为阴,所以槐树花汁可以去除掉朱砂的印记。”

爷爷哦哦点头,柳承旋即再拿起旁边的毛笔,蘸上朱砂在那原本写有黄蕴秋三个字的地方,写上了‘孙清’二字,如此一来,这任命文书就等于是任命我的文书了。

爷爷看后大惊,忙对柳承说道,“柳师傅,这可要不得,以前这文书上写的不是我们的名字,所以就算被抓到也还有理由说得清,现在替换成孙清的名字了,这要是被发觉了,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的。”

柳承说着又取出了之前复刻好的那份文书,“这里还有一份卸任书,任命书和卸任书都写的是孙清的名字,则说明孙清以前当过山神,现在已经卸任山神了。”

爷爷见了卸任书颇为不解,他刚才没看到这卸任书是怎么来的,就多问了句,我和爹在旁给爷爷解释清楚了。

卸任书虽然是搞明白了,但爷爷却不知道柳承弄这个做什么,便问道,“柳师傅弄这做什么?”

柳承说道,“每年三月三、清明节、中元节、十月初一都是鬼门大开的日子,这四天时间百鬼出没回阳间探望亲人,另外这四天时间也是下面招贤纳才的时间,只要自以为有本事的人都可以下去报名,由本地土地考核,考核通过的就可以留在土地庙任职,第二年又可以到城隍庙去报道考核,过了考核则可以在城隍庙任职。不过现在知道这个的人很少了,况且现在上面日子比以前好过,很少有人愿意去下面任职。如果孙清以前有担任过山神的经历,现在去报名的话,通过考核应该没什么问题,要是孙清在土地庙任职,由我去向土地申请重审他爹娘,一旦申请下来,再为孙清争取到主审权利,那样赦免他爹娘应该不成问题了。”

柳承说完我们才恍然大悟,合着他是想给我伪造身份,让我先到土地庙任职,然后再让土地去城隍庙申请重申,我要是在土地庙任职了,再由柳承跟土地爷打交道,主审权肯定在我手里,到时候我想要赦免我爹娘就简单多了。

柳承说完,当即就把这山神文书和山神卸任书到土地庙前烧掉了,烧完之后再写了一份黄表纸,估摸着就是报名书之类的东西,也一并烧给了土地庙。

一切准备妥当,我们才回了屋子,回屋之后柳承对我说道,“我已经为你报了名,还有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如果看见他们,不用害怕,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我嗯了声,“好。”

柳承又对爷爷和爹娘说道,“你们去准备些阴阳钱来,分成数叠烧给下面,到时候孙清到了下面,他们也不至于为难他。”

第三十二章 应试幕府

虽然是为了解救我爹娘才想出的这个办法,但是爷爷始终是患得患失,直到柳承已经为我报了名做了准备之后,爷爷找上柳承说道,“柳师傅啊,这样一来虽然孙清可以到土地庙任职,但是却丢了山神爷的位置,我总感觉有些得不偿失了。”

柳承笑了笑说道,“您认为是一个无实权的山神好,还是一个有实权的土地庙小鬼好?”

爷爷明白柳承的意思,不过还是说道,“那山神印毕竟是以前那个山神亲手交给我的,到我手里要是没了作用,总觉得这心里有点不太对劲儿。”

柳承道,“您要是相信我,我向您承诺,我会用城隍印甚至司殿印来换取这山神印的。”

柳承都说道这个份上了,爷爷自然再不好说什么,毕竟那个女山神都已经被人分了尸,爷爷舍不得这山神印,无非是留个念想。

之后几日我们都在家安心等着,那个男人也没来找我们了,陈莹莹也躲在柳承的坟墓中不出来,相安无事。

只有我爹娘的情况在一天天变坏,自从头上多了俩瓮棺之后,爹娘就好像睡不醒一样,平时一天顶多睡六七个小时,现在每天睡十个小时都还迷迷糊糊的,到后来更是连床都起不来了。

而这几天时间,柳承跟我说了很多土地庙可能会出的考题,并给我准备好了答案,我都一一背了下来,到时候只要按照柳承准备答案回答就是了。

直到过了一周时间,一晚我正躺在床上时,听见门外叫我名字,我睁开眼来,柳承也睁开了眼对我说道,“该去应试了,我都已经打点过了。”

我嗯了声,而后对门外应道,“来了。”

说着起身朝屋子外走去,到门口回头瞧了眼,看见床上躺着另外一个我,跟上次一样,我心说这估计就是走阴了。

柳承坐在床边对我挥了挥手,示意我快去,我则开门出去,开门见门口站着俩人,其中一人牵着一头小黑驴,另外一人手中拿着一文牒,他们两人见了我稍稍愣了下,而后说道,“请应试。”

我嗯了声,两人搀着我骑上了小黑驴,而后他们在前牵着小黑驴前行,路上也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周围环境渐渐变得陌生,又是一片黑暗过后,才在前面看见了猩红色的光。

前方是以王都般的青铜大门,大门下人来人往,进去的人有哀声痛哭的,也有神色怅惘的。出来的人一路小跑,看起来归心似箭。

门口站有八人,个个身着黑衣,挎着铁链,这八人手中各自牵着一条恶狗,对着进出这铜门的来往之人龇牙咧嘴。

还未进铜门,我向这俩来带我去应试的小鬼问道,“前面是哪儿?”

其中一小鬼指了下青铜巨门上方,我抬头看去,见这青铜巨门上写着‘鬼门关’三个字,这小鬼对我说道,“前方就是鬼门关了,过了鬼门关就不算是活人,今天鬼节,鬼门大开,这些没有罪过的游魂会被放回去看望亲人,明日子时再返回。”

我哦哦了点头,又看着从我们旁边经过的人中有人放声大哭,又问道,“他们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这小鬼笑了笑道,“舍不得阳间的荣华富贵呗。”

说着这俩小鬼继续牵着小黑驴前行,一路到了鬼门关下,鬼门关左右八人上来拦住我们问道,“今天鬼门大开,阳间死人可以明天再带进来。”

面前这小鬼取出文牒递给守门这小鬼说道,“坪乡土地庙应试的考生。”小鬼说着又取出一叠阴阳钱来偷偷递给了这守门小鬼,小鬼看了文牒,再收了阴阳钱,会心笑了笑,让开路让我们进去了。

入了鬼门关,我回头再看了眼那青铜巨门,青铜巨门旁立着提石碑,上写着‘黄泉路’三个字,我是第一次来下面,对四周景象好奇至极,又问道,“我们有文牒,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阴阳钱?”

这俩小鬼说道,“要是不给他们好处,今后我们要是想从鬼门关进来,怕是会被他们处处刁难。”

之前柳承说过,阎王好遇,小鬼难缠,所以才让我烧阴阳纸的时候分成好几叠,那会儿我以为是假,现在看来,真得不能再真了,怕是分成好几叠都不够上下打点的。

一路前行,到了这黄泉路末端,见黄泉路分出无数岔路,这俩小鬼直接选了一条小路带着我走了上去,小路旁也立着一石碑,刻着‘坪乡’俩字。

这条路不如之前黄泉路那么热闹了,路上没有半点生机,也不见有小鬼经过,四周只有一些明晃晃的铁树,也只能看见前后百米范围,再远就被黑雾遮盖了。

我们行走之际,听见后面传来训斥声,“快点!”

我回头看去,见身后也有俩小鬼带着一年龄约莫有个五十岁的男人顺着这条路走来,其中一小鬼手中同样拿着文牒,我立马明白过来,他们身后那个男人应该也是报名来应试的。

不过那男人面前的小鬼态度跟带我进来的这俩小鬼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我一路过来,他们俩没对我说过热任何重话,对我也是恭恭敬敬有问必答,带那男人进来的小鬼对他却是拉拉扯扯,满脸不耐烦。

面前这俩小鬼见后面有人来,停下来等了会儿,后面的人跟上来了,那俩小鬼见面见了黑驴子上的我,说道,“这也是来应试的?年龄忒小了吧?”

面前这俩小鬼道,“可不简单,这小娃可是当过山神的人,不敢怠慢。”

另外俩小鬼显然没信,我看起来这么小,怎么可能当过山神,于是再问道,“都用黑驴子去接他了,拿了不少好处吧?”

带我进来的这俩小鬼笑了笑,伸出了一只手来,其余两个小鬼满脸艳羡道,“偏偏我们去带的人不懂事,没得到半点好处,还受苦受累跑一趟。”

结果他们身后那男人听了当即大骂,“要是让我当了土地,但凡敢收受贿赂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处理了,这些年阳间多少冤死枉死的人你们不管,合着是以此来赚钱了。”

他话音刚落,两个小鬼猛地推了他一把,“快点走!”

这男人一个趔趄,往前踉踉跄跄几步,再回过头来死盯着我说道,“我在阳间是教书育人的先生,小娃你想比过我,光靠贿赂可不行。”

我确实是靠贿赂和靠柳承的关系才下来应试的,心虚笑了笑。

那俩小鬼先于我们而去,我们则在后面慢慢悠悠地走。

这一路再走了约莫有个把小时,才见前方有一小庙,庙上写着‘土地庙’三个字,庙门口有小鬼当差,我还认出了其中几个,他们之前去过我们村,还被柳承收拾了一顿。

见了他们,我马上别过脸去,心说千万别认出我来,现在柳承不在,他们没准儿为了报复来为难我。

不过这里是土地庙,里面坐着的是土地爷,我是来应试的,他们只是瞪了瞪我,并没说什么。

到了土地庙前下了黑驴子,再由小鬼带我进去,我是第一次到土地庙来,里面摆设跟山神庙差不多,左右站着有小鬼,土地庙正上方有一桌案,唯一不同的是,桌案后方还有几尊神像,我一个都不认识。

今日为了考核,土地庙专门设置了几个石墩和石几,之前那个男人已经坐在了其中一个石墩上,带我进来的那俩小鬼上前禀报,“土地爷,坪乡考生孙清到了。”

我看着土地爷嘿嘿一笑,心说跟土地爷也是老熟人了,他应该不会对我咋样。

土地爷却皱了皱眉,挥了下手让俩小鬼离开,然后命我坐下,我找了个石墩坐下之后,土地爷才开口,“今年坪乡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报了名,而土地庙只有一个‘幕府’职位还空着,你们两人中只有一人能在土地庙任职。”

两个人里面选一个,几率还是很大的,我旁边这男人信心满满,他一个教过书的人跟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人了,不过……我是关系户。

第三十三章 威天神咒

下来之前柳承跟我说过,他已经打听清楚了,土地庙缺的是一个幕府,又叫做师爷,不算官职,不过在土地庙的地位仅次于土地爷,平日所做的事情也就是记录记录乡里谁生了谁死了,土地爷断案的时候再给土地爷参谋一下。

这个位置可以影响到土地爷的判断,及其重要,所以土地爷也很谨慎,开口说道,“一共两个试题,到时候我会根据你们的答案,再参考你们的过往经历和身世选出一人留在土地庙,另外一个返回阳间。”

我和旁边这男人再次应好。

我们面前没有笔纸,而是由土地爷亲自发问,我们再回答。

土地爷正襟危坐于桌案后方,看了看我们两个人问道,“如今虽是太平盛世,但杀人放火,违法乱纪之事常有出现,你们认为土地庙应该如何治理这种情况?”

他问这问题,我心里一喜,我之前还以为土地爷问的问题是我没准备过的,这个问题柳承已经跟我说过了。

问完土地爷给了我们一些思考时间,然后再说道,“可以回答了。”

旁边这男人胸有成竹,显然也是做过准备的,先我一步回答,“以暴政止乱党,以刑罚之严,立神权之威,应该以暴政和刑罚结合治理。”

土地爷听后无比赞赏地看了这男人一眼,我心说不愧是教过书的,这样的话再给我十年我也说不出来。

之后土地爷又问我,“孙清,你呢?你认为该怎么做?”

我说道,“儒道墨名法居尊,吏户礼兵刑为上,法制不议,则民不相私,刑杀不赦,则民不偷于为善。”

我自己肯定是想不出这样的话来的,这是柳承给我的答案,不得不佩服他的文采,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这些话来的。

我说完,旁边这男人诧异看了我一眼,他之前一直认为我是一个靠钱办事儿的人,没料到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说完笑了笑。

土地爷听了我的回答,估摸着也明白了是柳承给我的答案,却没点破,说道,“第二个试题,如今阴司贿赂盛行,阴司从司殿到土地皆以权谋私,任人唯亲,三纲五常大乱,如今是狗不看家,猫不抓鼠,你们认为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他说完又给了我们一些考虑的时间,我心里再次乐了,这问题,我又背过答案。

旁边这男人还是先我一步回答,说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一路过来,不管是带我前来的小鬼还是鬼门关看门的小鬼都在收受贿赂,不止是上面乱了,下面也乱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宁可枉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个。”这男人道。

土地爷听后皱了皱眉头,“你这回答太大胆了些,对小鬼兴许有用,对城隍甚至司殿,能有用吗?”说着也不等这男人再回答,看向我问道,“你认为呢?”

我说道,“修行则不以亲为本,治事则不以官为主,以往种种既往不咎,今后行事不奉公为旨。”

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土地爷懂了,旁边这男人也懂了,土地爷思索了会儿再问道,“阴司各级要员几乎拥有绝对权力,若是不奉公为旨,那要奉什么为旨?”

我道,“奉天承运,替天行道,天即是法,以法为本。”

土地爷听后离开了土地庙,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这里就留下了我和那男人两人。

那男人看了看我说道,“你这些跟谁学的?我不信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呵呵一笑,心虚回答了句,“我聪明呗。”

之后我和他在这里候着,过了约莫有半个小时,土地爷才返回来,我们两人翘首期盼答案,土地爷说道,“你们两个人都说得很好,不过宁可枉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个,这实行起来太过困难,如此一来,怕是不止土地庙,甚至城隍庙,各级司殿都会彻底被清洗一遍,到时候就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困境,所以,你不适合,回去吧。”

土地爷已经宣布了结果,这男人听后却大怒而起,指着土地爷怒道,“这明显就不是这小子的答案,他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你肯定也收受了贿赂,不是还要参考过往经历和身世吗?我过去育人教育,教出多少学生,又读了多少圣贤之书,这小子怕是都还在尿床,能比得过我?”

土地爷听了也不恼,慢慢悠悠从桌案上拿出了两份文书,正是柳承在土地庙前烧掉的那两份文书,说道,“论资历,你不过是阳间一教书先生,他却担任过山神;论身世,你出生平平,他却是道教弟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男人看着那两份文书当即愣了,再怔怔地瞪着我,土地爷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让两边小鬼把他带走了,送回阳间。

等他走后,我才看着土地爷笑了笑,土地爷则皱着眉头盯着我说道,“那些答案,是柳承教给你的吧?”

土地爷知道我的底细,我也瞒不住他,说道,“是。”

土地爷听罢冷哼了声,说道,“呵,他还真了解我,知道我会出什么题目,看在他归还了山神文书的份上,我让你在土地庙任幕府一职,不过你在阳间呆得好好的,干嘛跑我土地庙来?是不是有事相求?”

这土地爷聪明得很,我也不敢隐瞒,于是把我爹娘被山神压在身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土地爷听着脸色都变了,“以前的山神被分尸了?只要担任过山神的人,都会在城隍庙留有备案,如果她被分尸,城隍庙不可能不知道。”

我不关心那个女山神,只关心我爹娘,“我爹娘是被人陷害的,还求土地爷去城隍爷那里申请重审我爹娘,还我爹娘清白。”

土地爷却道,“我知道你爹娘是被陷害的,但是如果真的要重新审查的话,你爷爷做的事情肯定也会被查出来,到时候一并报到城隍庙,你爹娘或许可以洗脱冤屈,但是你爷爷必定会被城隍庙带走,你确定要重审?我把你家里的事情交给你师父,正是为了避开你爷爷,否则我早把你爷爷带走了。”

这估计就是柳承让我下来任职的目的了,我说道,“我来当主审官,我会避开我爷爷的。”

土地爷听了这话都乐了,“你当土地庙是你家开的?你想当主审就当主审,还想审问自己爹娘,你能秉公办事吗?”

我说,“我尽量,您不是也想搞清楚我家到底发生了啥吗。”

土地爷回答道,“正是因为我想搞清楚,所以才一直没去查你家,我可以去申请重审你爹娘,但是你不能当主审。”

“就一次,行不行?”

柳承跟我说,让我到土地庙死皮赖脸跟土地爷硬犟,这土地爷还算是个有人情味的人,如果我一直犟的话,或许他能答应。

土地爷面色果决,正要拒绝我的时候,这土地庙外传来一人声音,“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下,吾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土地爷听人在土地庙外念咒,转身看向土地庙外,见柳承正并着手指从土地庙进来,土地爷正要开口,柳承已经到了土地爷面前,伸手按在了土地爷额头上念了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只见土地爷眼神顿时涣散,像是变成了一具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

柳承紧接着说了句,“行。”

土地爷也跟着点头说道,“行。”

听了这话,柳承放下了手,走到我旁边来伸手摸了下我的头说道,“土地爷答应了,这次由你主审。”

土地爷缓了过来,应该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那是柳承对他施了法他才点头说行的,当即大怒,“柳承,你敢对我用法术?!”

柳承却微微一笑,根本不说对他动法术的事情,转变话题,对着土地爷鞠了个躬说道,“那就麻烦土地爷了,去向城隍爷申请重审,再由孙清主审,你是个好人,我会为你念经祈福的。”

柳承说着带着我往土地庙外走去,土地爷也没追究柳承对他使法术的事情,在后面说道,“刚才听孙清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想过了,一个曾经担任过山神的人被分尸,城隍庙却无动于衷,我怀疑城隍庙也参与了此事,到时候很可能把城隍庙牵扯进来,我好应付,但是城隍庙却不好应付,你可要想好,是不是真的要让我去城隍庙申请。”

之前那个男人逼我们捡钱的时候,也提起过那钱和梨是城隍爷赏赐的,说明城隍肯定跟这事儿有关系。

柳承听罢淡淡回应道,“城隍胆敢欺我,那我就让他当不成这城隍。”

第三十四章 偷天换日

柳承没在土地庙逗留,随后带着我离开了这里,因为鬼节鬼门大开,我们再踏上黄泉路返回,到了鬼门关下,再看了看旁边的石碑,却见上面三个字已经变了,不再是黄泉路,写着的是‘阳关道’三个字。

我觉得新奇无比,就指着那石碑对柳承说道,“师父,我们来的时候那碑上写的是黄泉路,现在变成阳关道了。”

柳承也瞥了眼旁边的石碑,再跟我说道,“往里面走是死路,所以叫黄泉路,往外面走是生路,所以就叫阳关道。”

我哦了声,行至鬼门关下,鬼门关守门的这八个小鬼还记得我,不过见了我却面无表情,柳承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叠阴阳钱递了上去说道,“今后还希望各位兄弟行个方便。”

他们接过阴阳钱立马喜笑颜开,笑呵呵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然后又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其中一小鬼更是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满是亲热说道,“小娃娃这么快都考完了?结果咋样?”

我无比自豪回答道,“考上了,我现在是坪乡土地庙的幕府了。”

这几个小鬼愣了下,马上对我道恭喜,说道,“这娃娃够懂事,会做人,以后我们几个还得托你照顾了。”

这几个小鬼估摸着以为我是靠贿赂才当上这个幕府的,我也不跟他解释,反正我也是靠柳承的本事才通过考核的,这跟贿赂并没什么两样。

此后柳承拜别他们,出了鬼门关后行了一段不见光的路,周围环境才渐渐熟悉起来,柳承领着我回了家,进了偏屋回身躺在自己身体上,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见柳承正躺在我旁边,只感觉刚才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我去的时候是晚上,这会儿天也还没亮,我又困得不行,就继续闭上眼休息了起来,快到天亮的时候又听见门外有人在叫我,我起了床去开门,见是之前待我去应试的那俩小鬼,他们俩见了我先鞠躬行了礼,然后递给我一文书说道,“恭喜恭喜,今后你就是坪乡土地庙的幕府了,以后还得请你多多照顾我们哥俩了。”

以前我见了小鬼只有跑路的份儿,小鬼见了我估计也得穷追不舍,现在他们却对我点头哈腰让我照顾他们,这转变我一时间还没适应过来。

不过柳承那么厉害,这村子里所有人都在巴结他,柳承对村里人却从不心高气傲,几乎有问必答,受柳承的影响,我也没表现出不可一世的样子,跟他们说了谢谢,然后又回屋取了一叠阴阳钱,当着他们面烧掉了,他们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我也在随后进了屋子,进屋时柳承听见门外动静已经醒了过来,看了看我手里的文书问了句,“文书送来了?”

我嗯了胜道,“送来了。”

柳承又说,“申请重审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估计土地今天晚上就能申请下来,到时候会来接你去审案子,你想要好怎么审了么?”

我想了想,反正我爹娘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管怎么审,他们也不会给压在山神下面不得翻身,到时候我审案的时候只需要避开爷爷就可以了,毕竟爷爷把那么多孤女寡妇的魂儿都扣在了山神庙里,这过错现在就只有土地爷知道,一旦被审出来了,再报到城隍庙去,到时候我爷爷哪儿能还有活路。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了柳承,柳承听后却说,“下面跟上面不一样,下面还信奉株连那一套,先人犯错后人受过,你去下面审案,就必须按照下面的规矩来,所以你必须得连同你爷爷也一起审了。”

我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忙说道,“我爷爷犯那么大的罪过,这要是审出来了,估计到时候不止我爹娘,爷爷和我都得被压在城隍庙下面。”

柳承道,“你爷爷最大的过错就是扣下了这村子孤女寡妇的魂儿,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那些孤女寡妇没有男人,寿命本来就有限,所以在今晚土地爷申请下来之前,先得把你爷爷这最大的过错给弥补上。”

我听着懵懵懂懂问道,“要咋弥补?”

柳承说着从身上取出了一簿子,簿子跟爷爷交给我的那簿子几乎一模一样,我连忙在身上掏了下,也掏出了同样的簿子,这两本簿子上都写着‘生死簿’三个字,我有些发愣,“你这个哪儿来的?”

柳承说道,“你那生死簿是之前的山神用的,已经几十年没有更新过了,这簿子是现在的土地用的,上面有记载本乡所有人的寿限。”

我顿时懂了,贼眼兮兮看了下周围,见左右无人才低声说道,“你偷的?”

我刚说完,柳承就拿着这簿子拍了我一下,没好气说道,“这叫做借。”说着把这簿子丢给了我,说道,“我对你们这附近孤女寡妇的名字不太熟悉,你把她们名字找出来,如果发现有寿限已经到了,但是却还活着的人,跟我说。”

我恩了声,知道柳承这是要做什么,他是要改掉生死簿上的寿限,到时候这些本来已经到了寿限的孤女寡妇被我们改成还活着,到时候就算查出来,我爷爷也没有罪过了,也不算是跟下面抢人了。

于是我熬着困乏坐在写字台前一个一个找了起来,找到当天正午,才把所有孤女寡妇的名字全都找了出来,那些被爷爷照顾的孤女寡妇,无一例外,寿命全都到了期限,有些本来已经两三年前都死了,有些则是十几年前就死了。

而柳承让我把爷爷交给我的那支笔拿出来,他把这些孤女寡妇的寿命全给改了,要么加了三十年寿命,要么加了六十年,改成他们还活着。

改完之后我和柳承同时伸了懒腰,柳承放下了笔说道,“这样你审理的时候,就不用刻意避开你爷爷了。”

我恩了声,看着这生死簿不解问道,“这乡里孤女寡妇不少,但是我刚才看了生死簿上,为什么只有被爷爷照顾的那些孤女寡妇寿限到了,而乡里其他孤女寡妇寿限还没到?”

柳承看着窗外笑了笑道,“有人知道你爷爷把当初山神报来的那个孩子藏在了这些孤女寡妇中,抱着宁可枉杀一千,不能错过一个的原则,把这些孤女寡妇的寿命全给消去了,好在你爷爷机警,把她们的魂儿扣在了山神庙中,否则他们早就找到陈莹莹了。”

我又说道,“谁有那么大本事,能改生死簿?”

柳承道,“生死簿都是由土地统一去城隍庙领取的,能有资格改生死簿的,只有城隍爷。”

“那就是城隍爷改的?”我问道。

柳承也没肯定,也没否定,“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我们都能改这生死簿,难保别人不是用了跟我们同样的方法。”

我哦了声,两两沉默了会儿,再向柳承问道,“他们为什么老是盯着山神的女儿不放?我也没感觉陈莹莹有啥特殊的啊。”

我实在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一直追着陈莹莹不放。

柳承却看了看我说道,“你知道黄蕴秋是什么人吗?”

“山神呗。”这显而易见的。

柳承却摇头否定了,“不止是山神,我以前见过她,不过那是很久之前了。那会儿还在打仗,游魂野鬼四起,国不国,民不民,她的父母为了能让她有口饭吃,就把她送上了山上的道观,刚好那会儿我还在道观里,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她才六岁。她的本名叫黄秋,当了道士才改名叫黄蕴秋,她是正一道出家的道士,怎么可能会有孩子,所以她抱着的那个孩子,绝对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另有来头。”

第三十五章 身份之谜

如果当初那个孩子不是黄蕴秋的孩子,那她是谁?又凭什么能让一个当了山神的道士这么为她卖命。

不过现在令我感兴趣的不止是那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而是柳承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他看起来这么年轻,我以前以为他肯定是在那个山神后面出生的,现在听他一说,他竟然见过小时候的黄蕴秋,年龄肯定不小了,于是问道,“你是啥时候出生的?感觉你好老了。”

柳承笑了笑道,“我是1948年来的这,然后躺坟墓里睡大觉了。”

他没回答我他是多久出生的,不过倒是回答了我他死的时候,1948年,距离现在也好几十年了,我心说他还真能睡,这一躺就是几十年,也不知道是咋熬过来的。

柳承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才再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毕竟你太小了。”

柳承做事一直比较果断,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犹豫,能让他犹豫的事情肯定不简单,我本来就好奇心重,他这么一说,我还非得听不可了,当即表示道,“我听了马上就忘记。”

这话我觉得有些熟悉,柳承也觉得有些熟悉,马上想起了之前他跟我说爷爷让那些孤女寡妇怀孕的事儿,立马就敲了我脑袋一下,笑骂道,“臭小子,算计我呢?”

我嘿嘿笑着说,“我哪儿敢。”

柳承这才说道,“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徒弟了,也算是道教的人了,有些基础的东西是该让你知道。道教现在一共分为五大派系,分别是全真道、正一道、真大道教、太一道、净明道。其中全真道人最多,其次是正一道,这两个派系占据了道教百分之九十的人,其他三个派系么,人就少得可怜了,道观也少得可怜。”

“我们属于哪一派的?”我插嘴问道。

柳承说道,“我们属于正一道,黄蕴秋也是正一道的道士,她是正一道第二十五代蕴字辈弟子。”

“我们呢,是第几辈?”我再问。

柳承却不回答我,只瞪了我一眼,“还想不想听?”

我这才停止插嘴,对柳承做了个手势,让他继续讲。

柳承这才继续说道,“全真道和正一道作为现今最大的两个道派,虽然表面上和谐无比,实际却在明争暗斗,而他们争斗得最多的,就是在阴司的任职问题上,就比如某地缺一个城隍,或者缺一个司殿,这两派都会削尖了脑袋往这位置上钻,所以下面现在的土地、城隍、司殿甚至是判官,很多都是由这两派的人在担任。”

我额了声,“他们本事真这么大?想在下面当什么官就当什么官?”

柳承呵呵一笑,“你知道下面最大的人是谁么?”

我对上面的事情都不大了解,更何况是对下面的事情,于是摇摇头道,“不知道。”

柳承道,“东岳大帝,是全真道的人,所以你能理解为什么下面的官员大多都由道士担任了吧?”柳承也不等我回答,继续说道,“这个位置每一千年替换一次,但是我之前看你手里的那份山神任命文书,上面写着的是东岳一一六一年,你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吗?”

东岳大帝这个名字我十分熟悉,村里人家家户户都有神龛,有的供奉着财神爷,有的供奉着送子观音,也有人供奉着东岳大帝,我原本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假的,都是人臆想出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东岳大帝。

不过转念一想,我们平日里供奉的土地爷都有真的,城隍爷也有真的,凭什么东岳大帝就不能是真的?

柳承问了我那问题,我仔细想了想,东岳大帝任期如果只有一千年的话,他们那文书的落款年限最多也就是东岳一零零零年,现在却出了个一一六一年,我立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于是说道,“这个东岳大帝任期已经到了,但是却没卸任,已经超出了一百六十一年。”

柳承恩了声道,“东岳大帝是全真道的人,而东岳大帝前一任叫做北阴大帝,是正一道的人。他们是轮流替换这位置的,如果东岳大帝卸任了,那么就该由正一道的人上任,现在的东岳大帝任期已经到了却不卸任,则说明他霸占着这个位置不肯卸任。我以前还在道观的时候听过一件传闻,我想可能跟黄蕴秋带来的那个孩子有关。”

“什么传闻?”我忙问道。

柳承说起这事儿,眼神微微有些变化,变得稍微有些阴冷,好一会儿才说道,“在东岳大帝任期将至的时候,正一道推选出了一个替任他的道士,但是这个道士就在替任的前几天,寿命突然到头了,魂儿被带到了酆都城受审,东岳大帝判他转世投胎成了一个女娃,女娃进道观本来就限制诸多,如果当不了道士就无法继续替任,不过正一道还是找到了那个女娃,让她成了道士,但是每次等她成年的时候,就会突然早夭,如此一来,就没了替任东岳大帝的人了。”

我听着有些发愣,怔怔地说道,“你是说,陈莹莹可能就是以前那个准备替任东岳大帝的人?”

我一直认为这就是一桩子得罪了别人,别人来报复的事情,现在竟然连下面地位最高的人都牵扯了进来,这比我当上幕府还让我难以接受。

偏偏柳承还点头恩了声,“黄蕴秋的辈分在正一道极高,以她的地位,不可能只是在这里担任一个小小的山神的,我想她肯定是在躲避着什么,她又是正一道的人,还抱着个女娃娃进了村,我觉得她抱着的那个女娃娃极有可能就是要替任东岳大帝的人。”不过柳承随后又道,“这些只是我的推测,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就是那个推选出来替任的人,这件事情你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一旦传出去,就算陈莹莹不是那个替任的人,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要是传了出去,下面的人知道当初选出来替任的那个女娃娃现在成了我的媳妇儿,那我还有得活嘛?于是连连点头。

刚好这会儿爷爷也进了屋子来,看见我和柳承在写字台上写着东西,进来问了句。

柳承收起了生死簿,然后把他改生死簿的事情告诉给了爷爷,爷爷听得是心惊胆战,一脸害怕问柳承,“改了生死簿,万一下面追查起来,我们能承担得起责任吗?”

柳承却笑了笑道,“生死簿由土地掌管,土地如果丢了生死簿是大过错,如果坪乡这个土地想继续干下去,即便他发现我们修改了生死簿,也不敢张扬出去,况且孙清现在是土地庙的幕府,一旦他张扬出去,会被当成是我们的同伙处理掉。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那些孤女寡妇的魂儿给还回去,免得到时候落下个勾生人魂的罪过。”

爷爷立马说好,我和爷爷盘坐下来,柳承在旁边念了几句晦涩难懂的话,紧接着我们就跟走阴一样,飘飘忽忽地出了自己的身体,爷爷拿了之前扎好的稻草人,再一路前行,进入了山神庙中。

我们虽然没有了山神文书,但是却还有山神印,还可以随时进出山神庙,进入其中,柳承给了我一些黄表纸,然我在上面写上那些孤女寡妇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再盖了章之后,将这些稻草人挨个安顿好。

不多大会儿,一团团白光从山神庙外飘忽了进来,直接进入了稻草人中,我们几人又拿着稻草人回了自己屋子,入主自己身躯后,再带着稻草人在这些孤女寡妇家挨个走动起来。

第三十六章 幕府上任

在去这些孤女寡妇家之前,柳承跟我交代了方法。

爷爷也交代了他是怎么让这些孤女寡妇即便没了魂儿也能活下来的,他在这些孤女寡妇的家中放了一山海镇,又将她们的魂儿扣在了山神庙中,再隐瞒了她们的死讯,所以只要没人点破,她们就不会反应过来她们已经死了。

他们本是已死之人,想要再次活过来,就只能跟我爹那样借尸还魂,所以我们仨挨个在这孤女寡妇家走动,这些孤女寡妇跟我们本就亲热,对我们也就没半点防备,到了她们家门口,先敲敲门,等孤女寡妇出来,柳承直接就伸手按在了她们的头上,她们立马停住不动,柳承再问我,“人要是没魂还能活么?”

我按照柳承交代的回答道,“人没魂必死无疑。”

那些孤女寡妇听后则是跟陈莹莹一个反应,像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就要往后倒去,被柳承拉住后,再取出对应的稻草人,并指念了些法咒,再说道,“你命薄微寒,天见尤怜,今日斗胆封你为人,增寿三纪,今后当行善积德,倘若作恶,便引天雷击杀,去吧。”

说完稻草人上的白光就顺着柳承手按着的地方飘荡进了她们的身体,我们再取走了屋子里的山海镇,做完这一切后才回了屋子。

那些孤女寡妇则躺下睡大觉,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她们到时候会跟我爹一样,认为在山神庙中见的经历的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做完这一切我们才回了屋子,安心等着土地爷去城隍庙那里申请重审的结果。

这期间柳承交代了我和爷爷,到时候到了土地庙,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比如之前推翻山神庙的事情就不能说,这罪过虽然不至于被压到山神庙下,但削减阳寿的处罚肯定逃不掉。

一直到当夜子时,村子里人畜都已经安睡休息了,万籁俱静时,村子里忽然开始鸡飞狗跳,公鸡深夜打鸣,猪狗四处狂奔,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锣鼓之争。

这动静惊醒村里人,全都起床出来观看,我们也站在门口看了看,见村口数十小鬼列队前行,牵着一头红缨大马,边行边敲锣高喊,“幕府上任,生人回避。”

村里人哪儿见过这阵仗,皆好奇无比,也不回避,全都出门来看着。

这队小鬼牵着那红缨大马径直到了我家,村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都跟着前来,一直到了我家门口,牵马那小鬼才对我鞠了一躬说道,“请幕府去土地庙上任。”

上一次牵来的是黑驴子,这一次牵来的则是红缨大马,我有些手足无措,看了看柳承,柳承则对我示意让我过去。

我嗯了声,迈步前行,却把自己身子留在了身后,要倒下时被爷爷他们扶住了,安放在一旁,我随后被小鬼搀扶着上马,村里人看着啧啧称奇,有讨好的也不顾这严肃场景,直言开口道,“孙清这是去下面当官了?我就说嘛,这娃娃今后肯定是要成神成仙的。”

我听着有些滑稽,他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说我爷爷是老流氓,我是小流氓。

也不回话,上了马后,这群小鬼就要打道回府,我看了柳承说道,“师父,跟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不敢。”

柳承笑了笑道,“你先去,我到时候跟着你爷爷还有你爹娘一起去。”

这群小鬼随后便牵着马一路敲锣打鼓离开,四周景象渐渐变得陌生,快到鬼门关时,我让牵马的小鬼带着我去了鬼门关外的供养阁。

柳承说过,阳间给已死之人烧的东西,都会先存放在供养阁,再由供养阁的小鬼取来分别派发给已死之人,因为我是新官上任,上任第一天又要去土地庙审案,就不能表现得太过盛气凌人。

所以柳承提早在供养阁中给我烧了大量的阴阳钱,用以上下打点用,要是跟这些小鬼讨好了关系,他们不止不会刁难我,还不会为难我的父母,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能在下面流通的阴阳钱,也不能随便烧烧就可以了,需要将黄表纸裁成特定大小,然后再用钱印在上面打出铜钱印记,最多的是十二个印记,最少的是一个印记,代表不同面额。

因为爷爷当过山神,再加上柳承是道士,他们肯定懂这些,而其他人大多都是胡乱烧些黄表纸下来,这在下面根本用不了。

到了供养阁中取了阴阳钱,再给这些前来接我的小鬼都分发了些,他们起初不敢接,不过在我再三尝试下,他们还是接受了阴阳钱,喜笑颜开带着我入了鬼门关。

到鬼门关又给看门小鬼给了阴阳钱,这几个小鬼都认识我了,先是接了阴阳钱,然后再问,“孙幕府,这么快就上任吗?”

我嗯了声,“因为有些急事,所以提前上任了。”

下面招贤纳才招揽的人才,需要等待对方寿命到期限后才来上任,我这个刚考上第二天就来上任的确实很少,所以他们觉着奇怪。

这几个看门小鬼又说道,“还是阳间好啊,没必要这么早下来的。”

我嘿嘿笑了笑说道,“过会儿会有小鬼带着我的师父、爷爷、爹娘来,还请几位大哥不要为难他们。”

方为处世之道,圆乃立身之本。这道理爷爷从小就教我,所以我才能忍住那么多人在背后骂我,油腔滑调这本事我很早就会了,再加上柳承的嘱咐,在下面做起事来也是一副老派姿态。

这几个小鬼拿了我的好处,当然要点头答应,连声说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说完上了阳关道,再选择了去坪乡那条小路,一路行走,之前这条路上空空荡荡几乎没人,今天却在前后都稀稀拉拉看见几个人,有小鬼,也有游魂野鬼。

我有些好奇说道,“今天来土地庙报道的人怎么比往常多了?”

这几个小鬼说道,“也不晓得他们从哪儿听来的,说坪乡一个九岁幕府要推翻城隍爷定的永不翻身的案子,来看热闹的,土地庙那边更热闹,坪乡土地庙才重开不久,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呢。”

我听着让他们牵马撵上了前面的人,然后就跟散财童子一样,给他们都分发了些阴阳钱,毕竟我要审问的是我爹娘,我肯定不会秉公办事,如果太多人看着,要是包庇得太过明显,这篓子要是捅到城隍爷那里,我怕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拿了我的钱,到时候也该收敛点。

就这么一路前行,到了土地庙前,在土地庙门口看见了列队的小鬼,还有旁边看热闹的那些游魂野鬼,这些游魂野鬼都是还没来得及审问的,所以才有空闲跑出来。

我下了马,旁边游魂野鬼对我指指点点,我则走到土地爷面前看着土地爷笑了笑,土地爷见了我,再瞥眼看了下两旁,一把把我拉扯进了土地庙中,再屏退左右,而后说道,“拿出来吧。”

我啊了声,不解道,“拿出啥来?”

“我的生死簿,你和你师父来之前还在土地庙中,你们一走,生死簿也不见了,游魂野鬼和小鬼没那么大胆子,只有你和你师父敢做这事儿。”土地爷沉声道。

这事儿瞒肯定瞒不住,到时候柳承来肯定要归还生死簿的,于是说道,“别说出去,今后我们给你烧香烧纸。”

“你当我是外面的小鬼,这么好糊弄?”土地爷依旧阴沉着脸说。

我看土地爷是真的生气了,就说道,“在我师父那,他一会儿就拿来给你了。”

土地爷却说道,“我跟你说,这件事情不是你和你师父想得那么简单,我向城隍庙申请了重审,城隍爷答应了,但是却派来了城隍庙一个姓林的幕府来,说是一同审理,有他在,你想要包庇你爹娘和你爷爷,不大可能,趁现在还没开始审,还可以放弃,免得到时候把你爷爷还有你也搭进去。”

第三十七章 欺天灭祖

如果这件事情就只有我审的话,我当然是想怎么审就怎么审,就算土地爷在旁边插手,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他应该会给个面子,现在连城隍庙里都来人了,我主审岂不是毫无意义了?

不过转念一想,我爷爷最大的过错已经给柳承给消去了,就算再怎么审,也顶多不过是削减阳寿,到时候再从生死簿上偷偷改了就行。

“没事。”我说道。

土地爷见我这么坦然,削微有些诧异道,“你爷爷做的那些事情,你就真不怕被查出来?”

还不等我回答,这土地庙门口来了一人,看着里面笑了笑,“不怕什么被查出来?”

我和土地爷抬头看去,当看见土地庙这人的时候,我登时愣住了,土地庙门口这人腰间别着一把伞和一把香,正是那个逼着我和爷爷捡钱的那人。

我看着他发呆,土地爷则连忙给他鞠了个躬,他则跨步走到了我面前,在伸出手在自己胸前晃了晃,就跟那天我在家里跟他比本事高低那样,我怔怔不语,他上下看着我说道,“小娃娃,现在还要跟我比本事高低吗?”

土地爷不知道我跟他很早就见过面了,而且还是极其不友好的方式,他先是带走了大爷爷,然后再逼着我跟陈莹莹断绝了夫妻关系,之前以为他能拿出城隍爷赏赐的钱和梨,多半是凑巧,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城隍庙的幕府。

我心说这下完了,他一直在针对我家,这次有他在,我家还能好过吗?

但他都已经到了,现在想要中断这重审已经不大可能了,连本地土地都得对他恭恭敬敬的,土地肯定治不了他,爷爷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唯一能挽救局面的就只有柳承了,不过我还是抱着希望试探着问道,“你是城隍庙的幕府?”

“是。”他回答了句,然后径直走到土地庙上方,坐在了土地爷的那位置上,再指了下旁边准备的一个小凳子,示意我过去坐下。

一般主审坐正上方,哪儿有主审坐旁边的道理,看了眼土地爷,本希望土地爷能说句公道话,土地爷却只说了句,“先等你师父到。”

此后再等了约莫有半个小时,才见我爹娘还有爷爷被一群小鬼簇拥着进了土地庙中,外面游魂野鬼立马围聚了上来,我见了爷爷他们,低声问道,“师父呢?”

爷爷说,“他有点事情,得过会儿才能赶来。”爷爷说话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坐在土地庙最上方那姓林的人,表情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当即就僵住了,嘴里嘀咕了句,“这下糟了。”

那个姓林的幕府见人都已经到了,再示意我坐在他旁边,直到这会儿土地爷才开口说道,“林幕府,城隍爷亲口答应,这次由土地庙的孙清主审,主审应该坐在上位,我们都应该坐在陪审位。”

这姓林的幕府瞥了眼土地爷,好一会儿后才站起了身,自个儿坐到了旁边去,我感激地看了眼土地爷,他则让我坐到正上位去了。

土地爷和那姓林的人在我左右坐下,坐下后,姓林那幕府对我爷爷和爹娘开口,“今天审你们的是你们的子孙,所以允许你们不用下跪。”说着再看了看我,笑道,“小娃娃,可以开始了。”

我哪儿懂什么审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下面爷爷和爹娘大眼瞪小眼,支支吾吾半天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姓林的人见我说不出话来,则先我一步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审,那就由我来审。”他说罢站起身来看着爷爷说道,“孙文景,你可认识黄蕴秋?”

爷爷听着回头看了眼,却不见柳承到来,这已经开始审问了,也不能不回答,就恩了声,“认识。”

“前几日我在你们村中走访时,听说是你推倒了山神庙,对吗?”他又问。

柳承特别交代过,不能说这事儿,现在他却一开口就说的是这事儿,像是摸准了我们的软肋似的,我爹娘肯定是没问题的,最大的问题就出在了爷爷身上,这个姓林的人是有备而来,专门来针对我爷爷。

这件事情太多人知道了,想要隐瞒也瞒不了,爷爷也只得点头应了声,“是。”

“本地土地前几日去你们村搜查,在你孙子身上搜出了山神印,是不是有这回事?”他继续问。

这事儿很多小鬼知道,村里人也都知道,还是无法隐瞒,爷爷只得点头应道,“是,不过那山神印并不是孙清拿的,而是别人塞到他身上陷害他的。”

听了爷爷的解释,他冷笑着说道,“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我没问的,你不用回答。”说完继续再问,“你们附近几个村子不少孤女寡妇本来寿限已至,却迟迟未来土地庙报道,我向土地庙小鬼打探过了,他们说是你把那些孤女寡妇的魂藏了起来,而能跟土地庙抢人的,只有山神庙,或者是山神庙以上的城隍庙。我就是从城隍庙来,知道城隍庙并没有越过土地庙去带走她们,那么她们只可能被你藏在了山神庙中,而想要在山神庙藏人,就必须得有山神印,也就是说,那山神印起先是在你的手上,后来土地查上门来,你就把山神印塞到了你孙子身上,对吗?”

这事儿哪儿能说,爷爷知道轻重缓急,当即反驳,“没有,我根本不知道啥山神印。”

“如果你没有拿山神印,那就是孙清拿的,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他满脸严肃地问着。

爷爷当即就愣住了,当时土地爷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我身上搜出了山神印,因为有柳承护着所以才没带走我,捉奸在床捉贼拿赃,我是人赃并获,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

他的意思很明显,要么让爷爷承认了是他拿了山神印,要么就是我拿了山神印,这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爷爷面露难色,看了看我,像是认命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凶,我承认是我拿的,不过是黄蕴秋亲手交给我的。”

“她堂堂一个山神,为什么要把山神印交给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爷爷又愣住了,那山神印是黄蕴秋用来感谢爷爷的,而爷爷救助了那个女娃娃的事情太大了,就连柳承都交代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一旦说出去了,怕是就不止来一个城隍庙的幕府了,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上门来了。

爷爷犹豫了好久,然后冷冷着盯着他说道,“你狗日的针对我是不?”

“我让你回答问题。”他沉着训斥了句,“第一,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些孤女寡妇魂魄的下落解释清楚;第二,你把山神印的事情解释清楚。只要你能解释清楚,孙清就还是幕府,要是解释不清楚,就别怪我现在就带着孙清去城隍庙。”

这事儿怎么可能解释得清楚,要想解释的话,就得把陈莹莹的事情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可比偷拿一个山神印要严重多了。

爷爷良久不语,他笑了笑道,“那我来帮你解释一遍,你确实跟老山神黄蕴秋认识,她把她的玄术知识传授给你了,但你却觊觎她山神的权利,于是欺师灭祖推倒了山神庙,拿了山神印和山神文书,又怕黄蕴秋报复,于是谋害了她,将她分尸挫骨,然后以山神权利以权谋私,勾了孤女寡妇的魂,让她们成为你的玩物,事实可是否如此?”

我听着都愣了,这也太能瞎掰了。

爷爷被他说得这么不堪,脾气再好也怒了,顺手就抄起了旁边一木棍,作势要朝他脑袋上打去,并骂道,“你狗日的陷害老子,净jb瞎掰。”

姓林的这幕府也不躲避,也不还手,土地爷见后大惊,要是打了城隍庙的人,到时候就算能解释得清,也怕是好过不了,怒指爷爷吼道,“孙文景,你疯啦!”说着忙招呼左右小鬼把爷爷拉住了。

我之前一直没开口,见都快打起来了才道,“我爷爷跟老山神感情很深,怎么可能会害老山神?你分明是在冤枉我爷爷。”

“那就让你爷爷解释清楚山神印的来源,另外,你爷爷风流老痞子的名声可是传播甚广,所有被抢了魂魄的孤女寡妇都跟他有染,你还说不是以权谋私满足私欲?”

土地爷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也听不下去了,说道,“这事儿还是需要证据,光推测没用。”

“要证据是吗?我带了一个人来。”说着冲着土地庙外喊了句,“孙文胜,进来。”

话音落定,之前被他带走的大爷爷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大爷爷还没开口,这姓林的幕府说道,“趁现在还没定罪,你只需要把你藏着的孤女寡妇的魂儿交还回来,或许还有转机。”

他哪儿是要那些孤女寡妇,分明就想让爷爷把陈莹莹交出来。

第三十八章 嚣张跋扈

大爷爷偷拿了爷爷的山神印,再嫁祸给我的事情就我和柳承知道,原本柳承是想对爷爷说明这件事情的,但是见大爷爷都死了,柳承以死者为大的原则,就没有说这事儿。

所以到现在爷爷都不知道大爷爷对我们做了什么,只是从我口里听说他被带走了的事情,这个姓刘的幕府让大爷爷出来作证,爷爷见了大爷爷先是一喜,然后又是诧异,他不明白大爷爷这个时候来做什么证。

大爷爷进了土地庙见了爷爷,又瞥了我一眼,最后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你就把那些女人交出来吧,反正跟咱孙家没啥关系,又何必为了她们搞得孙家家破人亡,孙清还小呢,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得考虑考虑孙清。”

大爷爷原本一直在照顾我家,大爷爷进来,爷爷本来抱着些希望,但爷爷一听大爷爷是来劝他交出那些孤女寡妇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对大爷爷说道,“你懂个球,晓不得是咋回事,就莫乱说话。”

土地庙上方这个姓林的幕府见爷爷还是没有要交出那些孤女寡妇的意思,继续开口道,“孙文景,你可要想好了,我能找到的证人可不止你兄弟一个,还有你们村姓李那老头儿也能为我作证,一旦这件事情落实了,到时候受影响的可不止你一个人,你的儿女和孙子全都会被株连到。”

爷爷何尝不明白,这个人这次来根本不是审问我爹娘的,根本就是来审问他的,一旦他杀山神,抢山神印的罪名坐实了,这样的罪过,肯定会牵连到我们的。

爷爷沉默纠结了好久,一直在考虑是交出陈莹莹还是保住我们,现在没有两全之策,好久之后爷爷才做了决定,看着我和爹娘说道,“我对不起你们,害了你们,但有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做,我要是真的做了,才是欺师灭祖了。”

这姓林的幕府一听也来了火气,指着爷爷就骂,“我看你就是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也不用审了,审下去结果都一样,有证人证实是你杀了老山神,又是你夺了山神印,再勾人魂魄满足私欲,你们一家子全跟我去城隍庙去,听候城隍爷发落。”

说着就要招呼外面小鬼进来带走我们。

一见小鬼要进来拿人,爷爷的腿都软了,大爷爷赶忙说道,“先别急抓人,我再劝劝他。”

“闭嘴!”大爷爷刚开口,这姓林的幕府就呵斥了一句,他已经看出来了,爷爷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交出那些孤女寡妇的,既然罪名有了,证人也有了,这件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有先把我们抓了去,到时候他们自己再去找陈莹莹也是一样的。

大爷爷被这姓林的一句话噎了回去,怔住不语。

爷爷也瞪着大爷爷,满脸不解地问道,“那个老山神对你也不错,你还是我兄弟,你为啥要联合他们来害咱们自家人?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大爷爷羞愧不已,但是这些事情做都已经做了,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土地爷原本还想帮我们说两句话,但是现在已经成了铁定的事实,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问了我一句,“孙清,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辩解什么?大爷爷和李老头肯定都跟他已经串通好了,不管怎么辩解也没用,就只能摇了摇头。

说着小鬼上前,拿着铁链将爹娘和爷爷捆了起来,紧接着就要朝我走过来。

只是就在这些小鬼刚要靠近我的时候,却见柳承从这土地庙外大刀阔斧走了进来,死死瞪着这幕府说道,“孙清是我柳承的徒弟,没有我的允许,你们城隍庙就敢对我徒弟动手了?”

土地庙里的小鬼知道柳承,但是这些看热闹的却不知道,一听柳承的话,都有些乐了,城隍庙管的可是一个县,城隍庙要拿人什么时候需要他的允许了?

姓林的这幕府见是柳承来了,又知道柳承有些本事,当即对左右小鬼示意,让左右小鬼拦住柳承,并说道,“柳承,念你是道士,我给你一个面子,你要是现在走,你以往的过错我不追究,要是再往前一步,信不信连你也一同绑回城隍庙去?”

“你可以对我动手试试。”柳承根本没停住脚步,已经进入了土地庙中。

这姓林的幕府当即招呼左右小鬼上前,左右共六个小鬼立马拿着铁链朝着柳承走了去,靠近柳承刚要拿起铁链往他身上套,却见柳承抬腿就是几脚,就几个眨眼间的功夫,这些上前的小鬼竟全都被他踢翻在地。

姓林的这幕府都愣了,“柳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是奉了城隍爷的旨意来的,你要是跟我作对,就是跟城隍爷作对,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这六个小鬼被踢翻在地,土地庙其他小鬼以前又是见过柳承的,知道他的凶狠,全都不敢上前,柳承则直接走到了爹娘面前,冲着捆住我爹娘的那几个小鬼沉声念了句,“滚!”

这些个小鬼被吓得不敢有半点反抗,立马退去。

柳承先松开了我爹娘,再松开了爷爷,而后走到这新林的幕府面前,看着他微微一笑,“我要带走他们,你有意见吗?”

这姓林的幕府没跟柳承直接见过面,对柳承的本事也只是推测而已,见柳承要带走我们,自然不同意,也沉声说道,“你胆敢踏出土地庙一步,即便你是道士,城隍庙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道士的面子大,毕竟下面最大的人就是道士出生,所以这些人也都会给道士面子,但是柳承也太嚣张跋扈了,根本没把土地庙和城隍庙的人当成是人看,我行我素。

柳承听了再呵地笑了声,转身到我面前,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再拧着眉头说道,“臭小子,怎么这么怂?都被人欺负到这个份儿了。”

柳承来,我顿时觉得有了依靠,即便对方是城隍庙来的,我竟也没觉得有多害怕紧张了,也尴尬笑了笑,“我说不过他。”

“走吧。”柳承也不跟我多说,带着我就要离开,走到堂下,又要带着爷爷和爹娘离开,到了大爷爷旁边时,瞥了大爷爷一眼,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地过三尺鬼不同,不止是地在看,天也在看,山神印的事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做事得凭良心说话。”

大爷爷僵住不语,柳承旋即领着我们就要走出土地庙。

走了一截儿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身上取出了一生死簿来,丢给了土地爷,说道,“你这份生死簿上记录的寿限不公允,我帮你修改了,今后按照我修改的来办事,我给那些孤女寡妇增添了寿命,现在她们的魂儿已经回了身体,如果有什么意见,让城隍亲自来找我。但凡让我发现你们土地庙没有按照这上面记录勾人拿魂,就别怪我拆了你这土地庙。”

我听着心里直念我的天,他到底是吃了熊心还是吃了豹子胆?修改生死簿的事儿得多大罪过,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说出来了,还是以一幅命令的口吻说出来的,好像城隍爷说的不管用,他说的才管用似的。

生死簿他觉得不公允就能修改了么?要是土地妙不按照他说的话,他还真就掀了这土地庙么?

土地爷拿着生死簿都愣了,包括那姓林的幕府,怔在当场,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到底哪儿来的底气?我见过最嚣张的道士也不及你的一半,今天不管你是哪路神仙,都别想离开土地庙。”

他说着亲自夺过旁边一小鬼手中的铁链,迈步朝着柳承走了过来。

当初比本事的时候,这人把伞拿到肩膀上晃动了,说明他的本事高超,他都亲自动手了,我看了眼柳承,心说他要咋应对,柳承也低头看了我一眼,一把把我拉到了他背后,说了句,“小孩子别看。”

此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土地庙好似变成了冰窖,我们犹如深陷十八重地狱,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

而那个姓林的幕府拿着铁链冲到柳承面前,原本气势汹汹的他看着柳承的脸,却石化了。

第三十九章 光棍说媒

我看不见柳承的脸,但是我却能看见姓林的那幕府的表情,他就像是在唱戏般,脸色几乎是突变,前一秒还满脸凶煞,这会儿写上的却是满是的恐惧。

不止是脸色的突变,这姓林的幕府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了起来,就像是将要被冻死的人似的,精神涣散,无法集中精力。

而后便听得柳承冷声开口,“你还没资格跟我动手,回去告诉你们城隍,人是我带走的,有胆量就来从我手上要人,看看是我先掀了他的城隍庙,还是他先掀了我的孤坟。”

柳承说完,这姓林的幕府只打了个哆嗦,柳承而后转身就要离去,离去之际又看了土地爷一眼,“你很不错,好好干,前途无量。”

土地爷满脸苦相,“你可害惨我了。”

这土地庙还真像是柳承开的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前一次来坑了土地爷一把,顺走了他的生死簿,这一次又直接来这里抢走了人,收拾了小鬼一顿,还不忘夸了土地爷一句。

柳承随后带着我们离开了,一直出了土地爷庙也没小鬼跟上,我好奇回头看了眼,却见刚才那个跟柳承面对面的幕府,这会儿却哐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心中有万千疑问,但见柳承面色严肃,我也不敢开口,柳承不吓人的时候很平易近人,但一旦认真起来就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即便我跟他这么熟了,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一直到了鬼门关,守门的八个小鬼认出我们,笑呵呵上前,还没来口说话,柳承瞥了他们八人一眼,“看好你们的门,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要的别要。”

这八个小鬼都愣住了,之前我们对他们一直还算礼貌有家,所以见了我们才笑脸盈盈上来打招呼,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脸色阴了下,不开心了。

我满脸歉意笑了笑,说了句,“我师父正生气呢,别介意。”

说着出了鬼门关,他们也没来拦我们,等我们不见了踪影才听得后面传来喊声,说什么鬼门关只进不出,不过我们已经踏上回家的路了。

行走一阵回了屋子,到家后各自回了自己身躯,爷爷直勾勾盯着柳承,估计他跟我心里想的一样,那就是这柳承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对城隍庙的人都这么大胆,这可不是一般道士能做到的。

但柳承自回来就不说话,爷爷也不好发问,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就问道,“师父,你这么在土地庙里大闹,真的不怕城隍爷吗?”

柳承却瞥了瞥我说道,“有什么好怕的?城隍爷再厉害,有三头六臂?”

“那是你厉害,还是城隍爷厉害?”我又问道。

柳承这才笑了笑,“你师父我是最厉害的。”

柳承这半开玩笑的话,却被我当了真,而后又想起我爹娘,再问柳承,“我爹娘头上的瓮棺要怎么办?”

这次本来就是想要取走我爹娘头顶上的瓮棺的,却成了审问我爷爷的专场,如今虽然脱险,但爹娘的事儿还没能完全解决掉,现在山神还压在他们头顶上,怕是过不了多久真就变成毒虫了。

柳承稍稍考虑了下,再看向爷爷说道,“除了让下面赦免之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断定此案的当事人赦免他们,只要黄蕴秋赦免他们无罪,这瓮棺自然就除掉了。”

爷爷也明白这点,说道,“她都已经死了,又要咋开口?”

柳承却中断了说瓮棺的事情,而是问起了爷爷另外一件事情。

“先不说瓮棺,您能跟我说说孙清他爹娘吗?”柳承突然就向爷爷问起了我爹娘,而后继续说道,“当初您的名声应该很不好,按道理说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女儿嫁到你们孙家来的。”

说起我娘,爷爷有些出神,最后笑了笑说道,“说起来也是巧合,那会儿村子里骡子不多,家里要烧煤炭的话,就得自己去挑,挑煤炭的地方离这里也远,来回要大半天的时间,那时候我、孙文胜、李老头我们仨关系很好,所以挑煤炭也都经常三个人一起去,有天我们去挑煤炭,走到一半就下起了大雨。那时候半道上有一个小驿站,专门给过往路人歇息住的,要是时间晚了就可以在那里住一晚上,住屋子里面两毛钱一晚上,在屋檐下住一晚上就一毛钱,我们仨钱不够,就都在外面打了地铺,快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就看见一对父女也来外面避雨了。”

“我娘么?”我问道。

爷爷嗯嗯点头,“就是林月安和她老爹,因为下雨,来住的人特别多,不管是屋子里还是外面都已经挤满了人,根本住不下了,林月安那会儿长得那叫个俊,当时还有些老痞子开玩笑说,可以让林月安跟他们挤一晚上,林月安她爹当然不乐意,就要淋着雨离开的时候,我们仨商量了下,我和你大爷爷让出了我们的位置,让他俩住下了,我们俩准备找个小角落站一晚上,反正那会儿我们也还有膀子力气。”

林月安就是我爹的名字,这个时候柳承不关心我爹娘头上的瓮棺,反而关心我爹娘,肯定不那么简单,一想起那个审问我们的幕府也姓林,再加上当初在枇杷树下的时候,他还自称是我舅舅,我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柳承问这个肯定有目的的。

于是细细听下去。

爷爷继续说道,“毕竟姑娘家家,晚上淋雨走路肯定不好,她和她爹对我们是感恩戴德,就在我们的位置先躺下了,他们俩也不好意思睡觉,一直跟我们说话。聊了会儿知道了他们住哪儿,叫啥名字,晚上出门做啥去了。林月安她爹说,林月安本来已经嫁了人,但嫁过去第一天,新郎官白天喝了酒,晚上出门起夜的时候被豹子拖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不愿意看着自己女儿守活寡,又担心自己女儿没男人庇护在别人家受欺负,就给接了回来。”

那时候这山里野兽多,经常有人被豺狼虎豹叼走的事情,所以各家各户都有准备夜壶和尿桶,晚上上厕所也很少出门,就在夜壶和尿桶里解决了。

“那她又是怎么成了您的儿媳妇的?”柳承问道。

爷爷说道,“也是巧合,聊天期间我开玩笑,跟林月安她爹说,我兄弟勤快又老实,年龄也只大林月安差不多两轮,到现在还是光棍,倒不如把她许配给我兄弟。我本来是开玩笑,结果那老头真的当真了,追问我们是不是真有这意思,我一听有戏,就赶忙问你大爷爷,你大爷爷当时扭扭捏捏不肯说实话,我就帮他应承了下来。”

我娘结婚第一天死了男人,那也算是寡妇,寡妇配光棍,在农村也算是门当户对,不过大爷爷都大我娘二十多岁,这也太不搭配了。

我听着都有些发愣,合着我娘最开始是爷爷给大爷爷物色的对象?按道理应该是我大奶奶,后来怎么又成了我娘了?

“你把我娘介绍给大爷爷了?”我怔怔地问。

爷爷虎了下脸,“后来这事儿没成。那老头本来有意向的,连你大爷爷生辰八字都问去了,结果他一看你大爷爷生辰八字,又不同意这事儿了,我连忙问为啥,结果那老头说,你大爷爷过几天要过一个热闹生日。那会儿只有过大寿才热闹,你大爷爷年龄还不到过大寿的时候,再加上我们庄稼人过生日自己都不记。就跟那老头说了,又不过大寿,生日有啥可热闹的。那老头也见我们实诚,就跟我们明说了,说是你大爷爷命就剩下几天了,刚好在过生日那天就会断气。”

“我们把位置让给了他们,他还这么诅咒你大爷爷,你大爷爷自然不乐意了,就要拉那老头起来。结那老头又说,你大爷爷现在寿命没剩下几天了,这驿站又在荒郊野岭上,荒郊野岭有灵性的动物多,今天晚上肯定会有白狐过来报丧,要是有白狐过来,就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第四十章 白狐报丧

我只听过乌鸦报丧,从没听过白狐报丧的事儿,爷爷说的我着实有些不信。

看了旁边柳承一眼,倒是柳承饶有兴致听着,末了还问爷爷,“当晚真有白狐过来报丧?”

爷爷笃定点头恩了声,“我们当时也不信,因为你大爷爷第二天就要过生了,这前一天还好好的,后一天怎么可能突然就会死。当时只以为林月安她爹不会说话,也就不想跟他多说了,我和你大爷爷靠在墙角眯了过去,结果到天灰蒙蒙亮的时候,你大爷爷突然扒弄了我一下,然后指着他的裤腿,我顺着看下去还真就瞧见一只小白狐狸在咬着他的裤腿往外拖,那小白狐力气又小,拖又拖不动,你大爷爷抖了下腿,小白狐就往外跑几步,在周围转两圈又跑回来继续拽你大爷爷的裤腿,狐狸狡猾得很,平日里见了生人远远地就跑了,偏偏那只小白狐狸半点不怕生人,我和你大爷爷都晓得遇到了怪事,连忙叫醒了林月安她爹。”

“林月安她早就知道这小白狐狸要来,就问我们这下该信了吧,我们都点头说信了,你大爷爷当时就让他救命,林月安她爹说,现在不止人吃不抱,连狐狸也吃不饱,但狐狸再怎么吃不饱,也不敢来拖人,它们敢这么反反复复来拖你大爷爷,那是因为在它的眼里,你大爷爷已经是个死人了,把你大爷爷当成了食物。然后林月安她爹从兜里掏了一块糖出来,弯下腰给了那小白狐狸,那小白狐狸这才掉头走了。”

爷爷侃侃而谈,把当时所有细节全都讲了出来,柳承也静静听着,爷爷嘚吧嘚讲了这么久,嘴皮子也有点累了,就抽出烟枪点燃抽了起来,柳承也安安静静等着,只问了句,“后来呢?”

爷爷点燃烟抽了几口继续说道,“后来林月安她爹就说,他本来是准备把林月安许配给你大爷爷的,但是他不可能送你大爷爷两条命,所以要么就把林月安许配给他,要么就救他一条命,这两条命他只能选一条,你大爷爷当然就选了让林月安救他一命,老头当时啥也没说,等早上雨停了,那老头才把我拉到旁边跟我说了句,其实也不是啥不能听的话,就跟我说,要阻止你大爷爷说断头话。”

我们听着嗯嗯点头,断头话,就是断定死亡的话,之前那土地爷就不少说我爷爷的断头话,啥死人上树,活人娶尸,老狗问路之类的。

“清早雨停了,我们仨别了林月安他们父女俩,朝着煤矿去了,但是那会儿挑煤炭的太多了,我们去的时候,挖出来的煤炭都已经被挑走了,那煤老板就让我们自己进煤洞去挖,到时候给我们便宜点。自己进煤洞挖煤不奇怪,我们仨合计能便宜点,就要准备进去,不过一进去就得大半个小时,里面不能抽烟,我们仨想要先解解烟瘾,在煤洞外面抽起了烟,结果抽烟的时候,你大爷爷说了句,这煤洞今儿看起来就像是坟洞子一样。我一听还得了,你大爷爷还真的就说了断头话,林月安她爹交代过,要阻止你大爷爷说断头话,但是你大爷爷话都已经说出口来了,收都收不回去,我想了会儿就说,我们仨关系这么好,就算钻坟洞子也要一起去钻,要是哪个先钻了,拖也要给拖出来。”

“当时你大爷爷和李老头都没在意,不过都还是点头应承了我的话,抽完了烟我们仨才进了煤矿,起初没啥,挖完煤炭我们仨往外面走的时候,煤矿顶上突然掉下一块石头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你大爷爷的胸腔上,当时就给砸吐血了,当时李老头以为碰到了塌矿,丢下煤炭先跑了,是我扛着你大爷爷出来的,立马送到了县里的医院。你大爷爷没个后人,也没女人,也就我在旁边照顾他,抬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嚷嚷着要喝水,李老头看着你大爷爷又是吐血又是口渴,就给他倒了杯水,你大爷爷刚要喝的时候给我一巴掌给打掉了,他那肚子里都被砸了个稀巴烂,里面全是血,要是一口凉水下去,血给冻住了必死无疑,你大爷爷当时都哭着求我了,求我让他喝一口水,就算是死了也愿意,我死活没答应,后来送到医院,照顾了将近半年时间你大爷爷才好过来。”

“那我娘又是怎么嫁过来的?”我问道。

爷爷笑了笑说道,“那是你大爷爷痊愈之后的事情了,我都差不多忘记这茬了,结果有一天林月安和她爹找上门来了,把我和你大爷爷叫到一起,跟你大爷爷说,他的那条命是我给的,所以他欠我一条命,原本是想把他女儿许配给你大爷爷,现在这条命就得给我。我都已经娶过亲了,我当然不答应,后来就想到了你爹,刚好那会儿我也在想着给孙家留个后,所以就把林月安许配给你爹了,没过多久你就出生了,之后你爹娘就外出打工去了。当时要把林月安嫁到我家来,你大爷爷还闹过一阵子情绪来着。”

爹娘成婚的事情爷爷长篇大论一五一十地说完了,柳承细细品味了会儿,爷爷见柳承沉默不言,就问柳承,“柳师傅咋突然问这个了?”

柳承笑了笑道,“只是比较感兴趣而已,您后来有见过孙清他外公吗?”

爷爷摇摇头,“没见过了,孙清爹娘结婚没多久时间,他外公就死了,林月安说她家也就她爹一个人,连她爹都死了,那一脉全断掉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也没去看过。”

柳承哦哦点头,再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孙清他娘到您家之后,有过什么不正常的举动吗?”

爷爷愣了下,摇头道,“挺正常的呀,又勤快又能干,我们家待她也不错,完全没把她当成寡妇来看待。”

“不是结婚第一天就死了男人么?这样也算寡妇?”我诧异问道。

爷爷和柳承都笑了笑,笑我不懂,我立马闭口不插嘴谈话了,大人的世界跟我的世界不一样。

柳承听了爷爷的话,正身说道,“刚才听了您的话,有三件事情我觉得有问题,第一,向来只有乌鸦报丧,白狐报喜的规矩,您说那天一只白狐过来报丧,这就跟牝鸡司晨一样,不大可能;第二,孙清他大爷爷的八字我也看过,在那个时间段并没有什么生死劫难,又何来什么丧命之说?第三,知阴阳懂八卦晓生死的一般都是道士,林月安她爹又是怎么知道当晚会有白狐过来?又是怎么知道孙清大爷爷有劫难的?”

爷爷听完柳承这三个问题,爷思索了好一会儿,“其实我也想过,不过后来孙清她外公死得快,也没时间去问,我估摸着跟乡里那端公一样,以前跟谁学了点本事吧。至于他白狐报喜报丧的事儿,这个我不大懂,孙清他爹娘结婚这么久了,也没出什么事儿,我看柳师傅你是多想了,林月安就是一普通女人,没啥好猜的。”

爷爷也看出来了,柳承似乎在调查我娘,爷爷向来注重后人,就算娘真的有问题,爷爷也不愿意让柳承查出来,假装没看到就好,反正也没出什么事儿。

柳承明白爷爷的意思,只找爷爷问来了我娘老家的地址,此后不再询问这件事情了,而是进屋查看了下我爹娘的情况。

爹娘依旧嗜睡不醒,柳承在旁边站了会儿,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着爹娘说了句,“现在能救你们的,就只有黄蕴秋了,只是现在也不知道她流落到了哪儿。”

第四十一章 布局设计

因为熬了一整夜,大家都累了,我们也没在爹娘房间多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各自回屋歇息。

我和柳承回了屋子,柳承催促我去睡觉,我却不肯,看着柳承说道,“师父,您是不是在查我娘?”

柳承瞥着我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我嗯了声,“您做得太明显了,爷爷估计都看出来了。”

“那你觉得你娘有问题吗?”柳承反过来问了我一句。

我沉默好久,那个姓林的幕府自己说是我舅舅,又跟我娘同一个姓,但我娘又说她那边已经没有亲戚了,我个人意愿还是比较倾向相信我娘的,所以我认为那个姓林的幕府估摸着是在故意陷害我娘。但白狐报丧,和我大爷爷的八字又说不通了,这事儿太烧脑,我也不愿意去多想,关乎到我娘,我本意也不想去想,就问柳承,“我娘到底哪儿不对呀?”

柳承见我问起,也不跟我隐瞒,说道,“你大爷爷八字在那几年不该有劫,偏偏却有白狐过来拉扯裤脚,还被矿顶的石头砸中了,如果不是有人在后来改了你大爷爷的八字,那就是白狐报丧和那矿顶那石头根本就是别人安排设计好的。”

“什么人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安排白狐过来报丧?白狐可是畜生。”我道。

柳承笑了笑,“一物降一物,你看看你们村养的猪狗牛羊,不也听你们的话么?”

我立马会意道,“那只白狐是被别人降住了?”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白狐是被别人降住的,矿顶上的石头总不能被人降住吧。”

柳承却道,“矿顶上的石头自然不可能被人降住,但是能在矿顶上打动的动物可不少,况且你们这里的多是砂石地,想要在矿顶上打个洞并不难。”

我又明白了柳承的意思,却还是满脸疑惑说道,“但我娘到我家来啥也没做呀,就算有问题,那也是个有问题的好人,况且她还是我娘。”

柳承嗯了声,满脸为难说道,“正是因为是你娘,所以才不好办,如果真的没问题还好,一旦有问题,我又该如何处置她?如果她真是刻意进你家的,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一是可以从你爷爷口里套出那女娃娃的下落,二是可以在这附近打探黄蕴秋的下落,三是可以找到山神印的下落。不过你娘是不是真的有问题,这两天就能知道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你娘,极有可能有问题。”

“为啥你就这么肯定我娘有问题?”我问道。

柳承说道,“让我怀疑你娘的,并不是那个姓林的幕府那句舅舅,而是砸中你的那只鞋子,你出门时并没有在门口看见任何人,说明鞋子不是有人从对面扔过来的,而是早就准备在房门上的。而那天我和你爷爷出门时并没有发现门顶上有任何东西,只能是在我们离开后有人挂上去的,这期间时间并不长,你爹当时在屋子里昏睡,只有你娘能行动,也只有你娘可以做这件事。”

“那鞋子在李老头那里,兴许是李老头挂在门口的呢。”我怔怔说道,越听柳承说越觉得胆战心惊,万一查出来真是我娘在做乱,我要如何自处,而后又说道,“就算真的是我娘做的,那也肯定是我娘先去找李老头要来的鞋子,李老头却没说过这事儿。”

柳承道,“李老头的时间不充足,他不可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到你家去挂上鞋子。他跟我们说是老山神拿走了鞋子,但是现在的事实是老山神已经被分了尸,来拿走鞋子的一定不是老山神,而是另有其人。如果是我们不认识的人,李老头也没必要刻意隐瞒,既然选择了说谎,肯定是怕让我们知道真正拿走鞋子的人是谁,所以拿走鞋子那人,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这样一来,你娘的嫌疑最大。”

柳承说着也不停歇,继续说道,“另外一个就是瓮棺,有时间放瓮棺的只有你们一家和你大爷爷这几个人,你爷爷明显可以排除,我和你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就是你大爷爷还有你爹娘,你认为这三人中,谁的嫌疑最大?”

我想都没想就说道,“大爷爷。”

柳承摇了摇头道,“在土地庙的时候,我看过你大爷爷的表情,他虽然前去做伪证,但是却三番五次劝说你爷爷,证明他并不忍心要害你们,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老山神也算是你大爷爷的恩人,你大爷爷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把老山神挫骨之后来害你爹娘。另外如果是你大爷爷要让你家断子绝孙,在你爷爷假死那段时间,你家就你一个,他早就可以做了,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说明他是无心害你的。既然你大爷爷不太可能拿着老山神的骨头来害你们,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你爹娘最有嫌疑了,而你爹娘之中,你娘的嫌疑最大。”

那天是我爹娘去给大爷爷守家,如果要在床顶上放瓮棺,确实不是难事。

我听着柳承的分析,却是满眼震惊,不太愿意相信。

“我娘又是从哪儿弄来的山神骨头?”我逮住半点疑问都要为我娘辩解一番,实在不愿意相信我娘会是那个幕后黑手。

柳承道,“假如正是你娘害了老山神呢?”

柳承这个想法太大胆了,老山神何其厉害,在爷爷的口中,那是比城隍爷还要厉害的人物,我娘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哪儿来的本事害老山神?

况且柳承这说法也漏洞重重,我笑了笑道,“这个不可能,我娘到我家之前,我奶奶就已经被老山神的鞋子害死了,说明老山神在我娘到我家之前就出了事,又怎么可能是我娘害了她。”

柳承说道,“事实如何,这几日就有分晓了。”说着站起身来,让我跟他去一趟。

出了偏屋,柳承直接把我带到了灶屋,然后舀了一筐子平日烧火的柴火灰提到我爹娘的房门前,悄无声息在房门前撒上了薄薄的一层,再又撒了一层到大门口,以及这屋子周围几条必经之路。

撒完我才问他,“这是准备设计我娘么?”

柳承道,“如果,我说是如果,如果真是你娘害了老山神的话,今天我当着你爹娘的面说能救他们的只有老山神,她一定以为我会去找老山神来搭救,她不够了解我,所以极有可能去埋葬甚至囚禁老山神的地方查看情况,到时候只需要根据这些灰尘上的脚印,就能看出端倪了。”

“老山神还活着?”我倒没在意柳承设计我娘的事儿。

柳承笃定嗯了声,“尸体不完整的人魂魄是没有资格下去投胎的,只会变成游魂野鬼,但黄蕴秋的魂魄这么多年没出现,说明她极有可能是被囚禁了起来,甚至是被打至魂飞魄散了。不过他们既然想要知道那女娃的下落,在那女娃没找到之前,不太可能把黄蕴秋打至魂飞魄散,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黄蕴秋被囚禁起来了。”

柳承这一晚上说的话让我头昏脑胀,我以前猜过是大爷爷害我们,李老头害我们,土地爷害我们,还有那个姓林的幕府害我们,但我从来没有猜过是我娘。

现在柳承这一番分析,竟然把矛头直指我娘,让我有些惶恐,要是后面查出不是我娘还好,一旦真的是我娘做的,我们老孙家又要怎么对她?

柳承在外面跟我说了这些么话后,拨了我一下,让我回家睡觉,他要假意去找那个老山神,好给我娘压迫感,如果真是我娘做的,一旦让柳承找到了黄蕴秋,那么我娘就暴露了,所以她必定会先去找黄蕴秋。

这只是柳承的安排和设计,我依了他的话,回了屋子,站在娘的门口看了好一阵,只祈祷她千万千万不能出门,一旦出了门才是真正地暴露了。

第四十二章 鬼面面具

因为还怕打草惊蛇,我没在爹娘门口呆多久,看了会儿就回了自己屋子,熬到天快亮了柳承才回屋,他只是想给娘造成他去找过黄蕴秋的假象,没必要一直呆在外面。

柳承回屋之后就开始耐心等待,这期间家里一片寂静,并没有半点声音,知道村子里公鸡开始打鸣了,外面天都已经放亮了,我才对柳承说道,“我觉得你肯定是搞错了,我娘不可能是想害我们的那人。”

柳承却讳莫如深一笑,“再等等。”

之后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这个点儿村里人也都陆陆续续起床了,我和柳承依旧在床上等着,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听见我家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柳承一个激灵,连忙翻身下床出门查看,我也跟着柳承出了门。

出门却见开门的并不是我娘,而是爷爷,爷爷看了看我们笑呵呵说道,“柳师傅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咋这么快就起床了?”

柳承只以笑回应,顺便把目光放在了爹娘门口的草木灰上,草木灰上并没出现什么脚印,我正窃喜说柳承这次搞错了的时候,他却把目光放在了我家大门旁边的‘猫洞’上。

农村各家各户都有猫洞,就是一个在墙脚挖出的横竖大约二十厘米的小洞,平时供家里的猫夜里进出,不过我家的猫好些年之前就老死了,这猫洞也就用不上了,被爷爷用一块石头给堵着,但是现在这猫洞却被打开了。

柳承而后对爷爷说道,“您怎么起这么早?”

爷爷回答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哪儿能安心睡得下去,孙清他爹娘还在屋子里躺着呢。”

柳承简短应了声,然后转头对我说,“你跟我走一趟。”

柳承说着也不管爷爷,径直出了门去,我虽不知道柳承要做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和亲昵,也直接跨出门去跟他前行,爷爷一直在背后看着我们,等我们走出一截儿后,爷爷突然冲我们喊道,“柳师傅。”

柳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爷爷,“恩?”

爷爷犹犹豫豫,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好一会儿才说道,“柳师傅,今儿能不出去不?”

柳承微微一笑,说道,“为什么?”

爷爷叹了口气,哆哆嗦嗦取出烟枪叼在了嘴里,也不点燃,就吧嗒吧嗒抽了起来,而后对柳承说道,“早上我开们的时候,看见门口草木灰上有狐狸的脚印,我大致也已经明白了,当时那只报丧的狐狸有问题,但那毕竟关系到孙清他娘,这些年来在孙家也算是兢兢业业,所以我把草木灰上的狐狸脚印给抹去了,我想着柳师傅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她。”

爷爷说完,柳承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给爷爷行礼鞠躬说道,“看在孙清的份上,只要她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尽量不对她动手。”

“造孽哟。”爷爷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本就深陷的眼眶里竟然挤出几滴眼泪。

一个自己招进家门的儿媳妇儿出了问题,自己又被隐瞒了这么多年,爷爷想必是最痛心的吧,他要照全家庭,又要完成当成老山神给他的使命,他才是最为难的那个。

爷爷已经知道娘有问题了,柳承继续查下去,迟早会把矛头指到我娘身上,只能求柳承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柳承带着我出了门,没有立即去找我娘,而是带着我去了他的坟茔地,到了他自己坟前站了会儿,又从坟墓旁边的小洞里掏出一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件干干净净的紫色道袍,还有一把明晃晃的金钱剑,在道袍和金钱剑旁边,搁置的是一个鬼面面具。

柳承看着这紫色道袍和法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满眼炽热和怀念,端在手里好久,而后神摸了摸它们,说道,“老伙计,又该用上你们了。”

柳承说着将道袍穿在了身上,我看着柳承怔怔不语,穿上道袍的他跟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平时的他常露笑容,这会儿确实一股子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就跟家里的神像一样,虽然也是笑脸盈盈,但总感觉不是同一路人。

柳承随后把盒子合好又塞进了坟墓中,我这才说了句,“你的坟墓太烂了,要是别人来找找的话,肯定就能把你的金钱剑和道袍拿走了,等忙完了我来帮你修一修。”

柳承看着我笑了笑,再说道,“这世上还没有谁敢来掀我的坟墓,即便我的棺材曝于荒野,牛鬼蛇神也要绕道而行,不过你要是有这孝心,过几天可以把我的棺材挖出来晒晒太阳,我让你看看我本来长什么样子。”

我额了声,只觉得后背发凉,摇摇头道,“那还是算了,这么多年了,你的尸体肯定烂成骨头了。”

柳承笑而不语,把那鬼面面具交给了我,而后从他道袍里取出一张黄表纸来,伸出手指对着黄表纸划了几下,再松开黄表纸,念了句‘敕’,念完也不知哪儿突然来了一阵风,卷着黄表纸远去。

我四处看了看,见只有我们这一块儿有风,离开我们这一块儿,外面的草木皆不动,只觉得神奇无比。

柳承道,“走吧,找那只小白狐狸去。”

于是我和柳承跟着那黄表纸走动了起来,黄表纸渐行渐远,我们一路跟随,很快就离开了我们附近几个村子,进入了深山老林中。

这地方叫做‘西崖’,以前这里有个黑煤矿,乡里不少人都在这里挖过煤炭,因为距离住的地方比较远,他们来之后大多不能当天回去,所以就在西崖这边儿修了临时住所,最开始还好,但不多久时间就发现,当初被撵走的那些豺狼虎豹全都聚集在了西崖这里。

这里是它们最后的容身之所了,那些野兽无路可退,于是三天两头成群结队出现,围着当时挖煤炭的人的住所吼叫,久而久之,人也怕了,就离开了西崖,不敢再踏足这里半步。

这地方我也只是听爷爷说过,从没来过,柳承却直接带着我来了这里,让我有些紧张,生怕那些猛兽还在这边儿没有离去。

西崖几十年人迹罕至,原本人们开辟的路也被荆棘从给挡住了,我们行得极其困难,或许是心理作用,自跨进西崖时,就感觉有东西一直在背后盯着我们,但我屡次回头,却不见身后有东西。

开路前行,这短短的路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快要靠近西崖当初那个黑煤矿的时候,柳承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把面具带上。”

这面具我只当是个小玩意儿,是他给我当玩具的,却不知这会儿带上面具是做啥,也没多问,带上面具,以为会有什么神奇功效,戴上面具再看,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倒是面具挡住了我的视线。

流程看着我带面具,直摇头叹气道,“你在农村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他说着把金钱剑夹在了腋下,再伸出手来把我戴在脸上的面具转移到了后脑勺上。

我颇为不解,问道,“为啥要把面具戴在后脑勺上?”

柳承道,“我当时来你们这附近的时候,附近没有人只有猛兽,而猛兽喜欢在背后袭击人,所以才找来这面具戴在后脑勺上。这样一来猛兽就无法分辨哪儿是人的正面哪儿是人的背面了,也就不会轻易攻击人。”

我哦了声,合着这面具是这作用,我起初还以为是跟那金钱剑一样,也是厉害的法器呢。

不过柳承这话也提醒了我,他现在让我戴面具,岂不是说我背后有猛兽跟着?

“这里还有猛兽吗?”我战战兢兢问道。

柳承笑了笑,眼珠往后面瞥了下说道,“你看看你背后。”

第四十三章 大红棺材

我之前一直在注意背后,却没有发现什么,这会儿再缓缓回头看去,当看到我背后时,却惊得我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后荆棘丛中,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距离我不到十米远。我虽然从来没见过狼,但听得多了,也就大致了解了狼是什么样子,这身后荆棘丛中盯着我的正是一头头灰狼。

惊得我直往柳承那边靠去,柳承却满脸嫌弃地按着我,阻止我靠近他,而后再说道,“你再仔细看看,觉得它们有什么不同。”

我于是再盯着它们看了起来,却发现这些灰狼并非有血有肉,荆棘从的草木直接穿过了它们的身体,我立马会意过来,说道,“它们都死了,野兽也能变成鬼么?”

柳承说道,“野兽也有魂,当然能变成鬼,否则当初接你去土地庙考试和上任的黑驴子和白马又要怎么解释。”

我哦了声,得知它们都已经死了,刚才紧张情绪才稍微放松了下来,人是死了可怕,兽是活着可怕,它们都已经死了,想必对我也没什么威胁。

柳承跟我说完,再正眼看着前方说道,“野兽跟人不一样,野兽灵智不如人,死后只会按照规矩去下面报道,但是这些野兽死后却没下去,而是逗留在山中,显然是受过别人点化。”

说着继续前行,我不敢落下半步,紧紧跟着柳承,身后那些野狼魂儿也一直跟着,随着我们往前走去,身后跟着的野兽越来越多,不止是狼,还有小半个人高的花斑豹子。

不过无一例外,它们都已经死了,但即便如此,它们也还是保留了原始的兽性,几次想要对我扑过来,但一看见我背后带着的面具,以为那是我的正脸,便觉得是我已经发现了它们,所以又停下寻找其他机会。

一直往前走去,直到脚下土地渐渐变黑,柳承才停了下来。

这脚下的黑土是当初挖煤炭的人撒落的煤炭,就在这黑土地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平整的土地,那里有好几间破败的房子,周围已经被杂草覆盖了,根本伸不进去脚。

柳承到了这里才回头死死瞪着身后跟着的野兽,冷声说道,“都已经送到了这里,你们还想跟着吗?”

这些野兽像是能听懂柳承的话,皆面面相觑,却不离开,依旧在我们身后站着。

我们距离前面那几间破房子距离并不远,能一眼从房子破掉的房顶看到里面,而在房子里面,我看见的是森森白骨,并不是属于人的,而是野兽的。

第一次见这么多白骨,震撼无比,说道,“它们像是同时死在那屋子里的。”

柳承笑了笑,“看来这里就是老山神遇害的地方,不难猜测,老山神到了这里,受到了猛兽群的攻击,老山神将这些野兽解决在了这破败的屋子里,所以才会有森森白骨的画面。”

我不解地问道,“看样子是老山神赢了,她既然赢了又为什么会遇害?”

柳承随后伸手指向了这几间破败屋子旁的一黑黝黝大洞,那就是当初的黑煤矿,这里其他地方都是杂草丛生,只有那矿洞口一片整洁,只有地上的碎石瓦砾,不见半点杂草,柳承道,“黄蕴秋当过山神,本身就能震慑这些野兽,又是正一道蕴字辈的弟子,这些野兽想要杀掉她是痴心妄想,能杀掉她的只有其他人,也就是点拨这些野兽的人。那矿洞阴气冲天,如果我猜的不错,黄蕴秋就被困在那矿洞之中。”柳承说着推了我一下,“你过去看看,黄蕴秋是不是在矿洞里面。”

我当时都愣了,如果不在里面还好,要是真在里面,肯定有东西守着,能让老山神都束手无策,要是发现了我,我还能跑的了吗?

柳承见我犹豫,皱了下眉头道,“胆儿怎么这么小,我在这里看着你呢。”

“万一有东西要把我拖进去,你能及时赶到么?”我问了句。

柳承呵呵一笑,“我尽量。”

我顿时无语了,心说他不是故意坑我吧,又是迟疑了好久,才拨开前面杂草丛,鼓着胆子朝那矿洞走去,经过那几间破败的小屋子的时候,却看见屋子里除了森森白骨之外,还有横七竖八一条条黑色的铁链。

这铁链我再熟悉不过,就是下面小鬼用来绑人的铁链,说明当时不止有野兽参与,连下面的小鬼都参与了,心说那山神真可怜,当时能冒险去救李老头他孩子,说明她是个好人,到头来却落得个鬼兽群攻的下场,到现在更是被人挫了骨头。

不由得悲从中来,只好转眼不看这屋子里的惨状,一路走到矿洞口,站在矿洞口时,里面一股股凉风席卷了出来,吹得我直哆嗦,我战战兢兢站在矿洞口往里面看了眼,里面却是黑漆漆一片,根本瞧不真酌,就回头对柳承喊道,“太黑了,看不见。”

“那就进去看。”柳承回应道。

我啊了声,我没半点本事,进去不是自投罗网嘛,但柳承依旧对我挥手示意,让我进去查看。

我也只好鼓着胆子往矿洞里面走去,只走了几步,里面突然狂风大作,几乎要把我给吹了出来,我便贴着矿洞壁往里面挪动。

矿洞里面干燥无比,地上堆着的是层层煤灰,走了好一会儿,这矿洞多了一道拐,我回头往外看去,要是过了这道拐,柳承就再也看不见里面了。

现在要是出去,又显得我太怂了,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跨过那道拐走了进去,摸着黑往前走了好一截儿,却见这道拐的末端有亮光,顺着亮光方向继续往前,就在即将靠近那亮光时,我脚下踢到一东西,发出叮咣一声,低头看去,乃是一条黑色的铁链,从这边一直连向了亮光那边。

我顺着铁链一头看去,见一人影站在这矿洞旁边,吓得我啊呀一声叫了出来,惊慌过后再看,这人影并不是真人,而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形石像,铁链的一头就被这石像牵在手中,伸向那边一宽阔大厅。

我咽了口唾沫继续往前,渐渐地能看清楚前方情况了。

亮光所在之处,一口大红棺材赫然在目,七条铁链牢牢捆在了这大红棺材上,铁链的另外一端伸向不同的通道,各自被七个面貌不同却同样狰狞的石像牵着,

我继续鼓着胆子靠近那棺材,站在棺材旁再端详了棺材几眼,这棺材通体呈红色,上面除了七条铁链之外,还有一张张符纸,这符纸我认识,之前柳承让我贴在陈莹莹棺材上的就是这种符纸,叫做镇尸符。

亮光则是从其他通道里照射进来的。

我站在这里看了几眼,第一次见这样的画面,一是害怕,二是震惊,也不多呆了,就要转身离去的时候,这棺材上的铁链突然叮铃咣当抖动了起来,像是棺材里面的东西要冲破铁链的束缚跑出来似的。

我见状立马拔腿就跑,只是刚要出去,却有几头龇牙咧嘴的花斑豹子在通道另外一端堵住了我,只能退回来选择其他通道。

但其他通道也是一样,要么有狼,要么就豺,根本走不了。

“完了。”我嘀咕了句,干脆躲到了棺材后面。

我嘀咕完,一个女人声音突然从棺材里面传了出来,说道,“小家伙,你家大人没有告诉你不要乱跑么?”

我原本是想用这棺材挡住这些野兽,听得棺材里传出声音,我立马跳了起来,远离棺材,整个人就跟石化了一样,哆哆嗦嗦地问了句,“您是那个山神么?”

“你认识我?”棺材里再次传出声音来,说完又传出冷冷一声,“你们再敢过来一步试试。”

话音落定,七个通道里的野兽犹豫了下,听下脚步不再前进。

她的话已经表明了她就是当初那个老山神黄蕴秋,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柳承见过她,她也肯定知道柳承的名字,于是忙道,“我是柳承的徒弟,您是被捆在棺材里了吗?”

第四十四章 七煞锁魂

我原本以为柳承都见过她了,她肯定也认得柳承,但没想到她却来了句,“柳承是谁?”

我都懵了,心说不应该啊,难不成这棺材里面关着的不是黄蕴秋?抱着怀疑的心态又问道,“您是黄蕴秋么?我是孙文景的孙子,我叫孙清。”

如果连孙文景都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可以确定她不是那个老山神了。

没多大会儿,棺材里面再次传出声音说道,“小家伙你快走吧,我不认识孙文景。”

老山神跟我爷爷关系匪浅,她却说不认识我爷爷,我就确定棺材里不是黄蕴秋了,又见这里豺狼虎狼环伺,再加上这来路不明的大红棺材,再呆在这里铁定遇险,选了我之前来的那条通道就要出去,因那里有已死的狼围堵着,我便弯腰佯装捡石头,狼的习性跟我们村狼狗的习性还是差不多,见我弯腰,它们立马往后退去,我正要一溜烟往外面冲出去时,这耷拉在地上的铁链突然被收紧了,我往前跨去没注意到,被这铁链绊了个正着,结结实实来了个狗吃屎,摔在地上当即流出了鼻血,疼得我眼冒泪花。

趴在地上抬头看去,我正前方这通道里那龇牙咧嘴的石像里却走出一人,迈着步子朝我过来,正是他刚才突然拉紧了铁链,因为我身上有牛慧骨,我能一眼看清这人是人是鬼,但我瞧见这人时却愣住了,这人头上还有一把火,但却没有肉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东西,人对未知的事物永远充满着恐惧,我自然也是如此,见这人牵着铁链朝我走来,我又不得不退回这大红棺材后方,再学着柳承的样子并指站立,而后说道,“我是柳承的徒弟,你再敢靠近一步,定让你魂飞魄散。”

我第二次装模作样了,跟上次一样,这次依旧不管用,他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手持铁链朝我走来。

我又喊道,“我还是本地土地庙的幕府,得罪了我,信不信把你压在土地庙下,永世不得翻身!”

还是不管用,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这大红棺材上突然飘荡出一股黑气,七条铁链同时叮铃作响,不多久时间,一头小牛犊子大小的黑狼站立在了这棺材之上。

那七条铁链分别就绑在了这黑狼的手脚四肢、脖子、腹部、胸腔位置上,各牵引向一方,黑狼出现,那本意向我靠近的人立马后退,其余六条铁链也快速收紧,死死将这头黑狼拉扯住了,令它不能动弹半分。

之前听爷爷讲过,他们第一次见到山神的时候,山神也是变成的一头黑狼,现在站在这棺材上的,不就正是那头黑狼吗,怔怔说道,“你真的是山神。”

这头黑狼回头瞥了我一眼,目光阴森寒冷,我被它这冷不丁的一眼吓了一跳,还未平复下来,它就开口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了?你爷爷呢?”

说着说着,黑狼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身着蓝色绣花锦衣的清秀女人,看起来年龄不过三十多岁。因为之前一直称呼她为老山神,我还以为她的年龄已经有六七十了,却没想到这么年轻,还长得这么好看。

她站在棺材上,那七条铁牵得更紧了,好似要把她五马分尸般。

我上下看着她,而后说道,“爷爷在家,我是跟我师父来的,你真的不认识我师父么?”

她微微一笑,摇摇头道,“不认识。”然后再扭头看向正前方一通道,奋力收起其中一只手来,愣是把牵着铁链的那人拉扯着往前挪动了几步,她收回手后指了下那通道说道,“孩子,大胆往前走,我在这里看着你。”

“那你怎么办?”我问道。

她还是面露微笑,说道,“我命该如此,走不了的,这里还有一只小白狐,它才是最厉害的,趁它还没发现,你赶紧走。”

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心说得赶紧出去找柳承,嗯了声说道,“我师父就在外面,我出去喊我师父来救你。”

说着也不顾鼻子在流血,拔腿就朝着外面跑去,那人牵着铁链管不了我,倒是这些已经死掉的豺狼要上来扑我,不过还未来得及扑上来,身后大红棺材上传来低沉的兽吟声,回头看了眼,那女人又摇身变成一头黑狼,站在棺材上死死盯着这些豺狼,豺狼立即后退,我也趁着这个机会飞也似地跑出了这矿洞。

出了矿洞看向柳承之前站着的地方,却不见柳承,沿路返回,在那几间破败的房子里看见了柳承,捂着鼻子气喘吁吁过去,柳承上下看了看我问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在里面看见了什么?”

我把在矿洞里所见的一切全都讲给柳承听了,说完还道,“那大红棺材里关着的肯定就是老山神,不过那七个牵着铁链的人到底是啥呀?”

柳承听着眉头紧蹙,并未先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身后在我后脑勺按了几下,我鼻血立马止住不流了,他随后说道,“人分好人恶人,鬼也分好鬼恶鬼,《百鬼录》中记载了各色各样的妖魔鬼怪,其中最凶恶的鬼有七种,分别是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种恶鬼被统称为七煞,因为他们凶煞之气太重,就连土地庙也不敢多管他们,所以很多流落在外,你看见的应该就是这七煞,还好你出来了,否则他们要动你的话,你必死无疑。”

我听着后怕不已,又满眼怨气看着柳承,他让我一个人进去,我却差点交代在了里面,这话我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多说,而后问道,“现在要去救老山神么?”

柳承却摇摇头,“大红棺材是为镇尸,七煞是为锁魂,只有道教高人才摆得出七煞锁魂阵来,想要救她只能先破了这七煞锁魂阵,而想要破掉七煞锁魂阵实为不易,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出主阵之人。”

我不懂这些,似懂非懂哦了声,再眨巴眨巴眼看着柳承道,“老山神说矿洞里有一只很厉害的小白狐,我觉得就是从我家跑出来的那只,是不是抓住小白狐就可以救老山神了?”

柳承思索了好一会儿,也不多说话,取出黄表纸和朱砂笔,在纸上写上了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走到矿洞口烧掉了,而后再对我说道,“走吧,他们会来找我们的。”

柳承并不跟我解释太多,带着我在这些豺狼虎豹相送下,离开了‘西崖’,一路返回,出了这深山老林外面已经艳阳高照,柳承撑起了伞在前面默默走着,我也默默跟着。

直到返回坟茔地,到了柳承自己坟前,他看着坟墓里说了句,“小丫头,出来吧,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不多久时间,见陈莹莹自坟墓里出来,却被外面太阳照得满脸通红,柳承则把自己手上的伞递给了陈莹莹,陈莹莹到现在还会害怕柳承,见柳承伸手过去,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却被柳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再强行把伞塞到了她的手中,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想被晒死么?拿着!”

陈莹莹接过雨伞,身上才渐渐恢复了普通颜色,再低头柔柔弱弱细不可闻说道,“谢谢你。”

柳承把伞递给了她,他自己也是鬼魂,原以为受不得太阳照,但他站在太阳底下,除了地上没影子之外,却没有任何不同。

柳承却看着陈莹莹道,“先不用谢我,我拿你跟别人打了个赌,如果我赌赢了,你就能活下去,如果我赌输了,你就会被带走,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对你,我也不知道。”

陈莹莹没听明白,我也诧异看着柳承,“你拿她赌啥了呀?”

柳承转身往我家走去,说道,“他们已经知道了陈莹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我跟他们赌的是,今晚让他们来找我,有一个算一个,要是能赢得了我,我让他们带走陈莹莹,要是赢不了我,我让他们永远滚蛋。”

“为啥呀?”但凡有周旋的余地,柳承绝对不会拿陈莹莹的生命安全来跟别人赌的,毕竟他都已经护了这么久了,难不成就因为一个七煞锁魂阵么?

柳承面无表情回答了句,“因为我生气了。”

第四十五章 七鬼抬棺

柳承说完继续前行,我和陈莹莹同时在后面停住了脚步,在我的印象中,柳承似乎生过不少次气了,当初救我爹的时候对土地爷生过一次气,在土地庙对那个姓林的幕府时生过一次气,但那些只是我们以为他生气了而已,现在他自己说自己生气了,我们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和陈莹莹往前走了几步,柳承又对我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柳承说着只身离开,我和陈莹莹在坟茔地站着,陈莹莹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怕是她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毕竟她是我爷爷给我找的媳妇儿,再加上柳承对我的教育,我已经认同她是我媳妇儿了,也不忍心看着她被人拿去当赌注,就安慰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师父不会让你出事的。”

陈莹莹看着我羞答答嗯了声,而后看着柳承离去的背影说道,“你师父今天好可怕。”

“有吗?”我也看着柳承的背影,却没看出啥来。

柳承离开了约莫有二十分钟时间又返了回来,这次回来他手中提着的不只是金钱剑,还有一把锄头,径直走到坟茔地把锄头递给了我,再指着他自己的坟墓对我说道,“挖开!”

我啊了声,挖人坟墓那是损阴德的的事情,况且这还是我师父的坟墓,再一个,挖了死者坟墓,死者便会不得安宁,我接过锄头愣了下说道,“真要挖吗?”

柳承笃定点头,“挖。”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挥动锄头对着他坟墓挖了起来,柳承则提着法剑在旁边看着,陈莹莹先远离了柳承几步,然后才站稳脚步撑着伞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这边儿挖坟的时候,有在不远处干活儿的村民发现了这情况,立马回去通知了我爷爷,我坟墓还没挖完,我爷爷火急火燎赶到了这里,见是我在挖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拉扯住了我怒骂,“狗日的你干啥,你挖你师父坟墓做啥?”

柳承对爷爷说道,“是我让他挖的。”

爷爷不解问道,“这是咋了?咋突然挖自己坟墓了?”

柳承正面看向爷爷,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我拿陈莹莹跟别人打了赌,我要是赢了就相安无事,我要是输了,可能会把你们这几十年的谋划也输掉。到时候我输了,必定会魂飞魄散,我已经为孙清谋了一条好出路,今晚我要是输了,你就带他去找土地爷,让土地爷带他去找一个姓张的司殿,他到时候会代我照看孙清周全。”

柳承说这话像是在诀别一样,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柳承,不知怎么,听着他这话,我鼻子竟然一酸,差点流出泪了,爷爷听了柳承的话先是怔了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道,“柳师傅你尽力了,就算你不赌,他们早晚也会找上陈莹莹,倒是柳师傅你,我们孙家欠你太多了。”

柳承笑了笑道,“帮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柳承再看看我,示意我继续挖。

我于是含泪继续挖起了坟墓,这破旧的小坟墓上的泥土渐渐被我挖开,约莫半个小时过后,坟墓下方埋葬的一口黑色棺材显露出来,棺材常年被水侵染,已经有些破旧了。

等我把整个棺材挖出来后才把锄头放在一旁,再看着柳承道,“现在要怎么弄?”

柳承深吸了口气,说道,“开棺!”

之后我和爷爷两人上前,费尽力气咔擦一声打开了棺材,棺材盖子轰地落地,棺材里面景象显现出来,棺材外虽然一片潮湿,但棺材里面却还整洁干燥无比。

当我们看着棺材里面时,却愣住了,原以为柳承已经死了几十年了,他的尸体早就化作了白骨,但我所见,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完好无损的道士,面貌跟柳承一模一样,但是却更加立体了。棺材中这尸体身着紫衣道袍,蓄着长发,头上别着一根刻着太极八卦的簪子,这尸体像是躺了几百年之久了,写着的全是古老和质朴,轮廓分明,是个实实在在的俊美男子。

柳承见了自己的尸体,先把身上道袍褪去递给了我,“这道袍送你了。”

我接过道袍,柳承再看着棺材里的尸体说道,“起来吧。”

他尸体像是能听懂自己说话,听了柳承此言,猛地睁开眼来,再笔直站了起来,负手跨出棺材朝着柳承走来,柳承同时迈步过去,两者合一,这尸体闭上了眼,好一会儿后才睁开眼。

我和陈莹莹都看呆了,柳承看着我们微微一笑道,“这就是我的真身,怎么样?帅吗?”

陈莹莹跟见了新世界一样,呆住不语。

我点点头,“帅。”

柳承再笑了笑,接过我手里锄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棺材再次掩埋,而后带着我们离开了坟茔地。

这一忙活已经到了晌午时分,回了屋子先去看了看我爹娘,只是进屋却发现,屋子里哪儿还有我娘的踪影,只有我爹整个人痴痴呆呆蹲在房间里,眼里写着的全是恐惧,看着床的方向嘀嘀咕咕念道,“狐狸精,狐狸精。”念完又一把夺过锄头就要去砸床。

爷爷见状上前一脚踢翻我爹,大骂道,“你失心疯了吗?”

爹看着爷爷,再看着我,竟然挤出了眼泪,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会儿哭得是那么伤心,哽咽着说道,“林月安变成狐狸精跑了,孙家养了个狐狸精,我瞎了眼,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她竟然是个狐狸精。”

柳承看着哭哭啼啼的爹说道,“如果她真是狐狸精,又怎么可能生得出孙清?她应该是被狐狸上了身,之前是我误解了她。”

爹听着将信将疑,怔神看着柳承,“柳师傅你咋变了打扮?”

我听着都有些无语,现在不应该说我娘的事儿么?他这思维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柳承笑而不语,先安抚了我爹,然后让我和爷爷去通知村里人,晚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能开门,不管看见了什么,都只当是做梦。

我和爷爷整个下去挨家挨户去通知,把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通知遍了。

到晚上六点多钟才回了家,原以为柳承会准备晚上的事情,我回去的时候他却看着我家神龛发呆,我走到他旁边问道,“师父你看啥呀?”

柳承指了下神像说道,“你说他们接受万家供奉,却不管万家死活,他们是真没看到呢,还是看见了也当做没看到呢?”

我想了想说道,“他们肯定只看到了那些重要的人家里的死活,我们这些人他们不会管的。”

柳承笑了笑,“也对,权大于法,是这个时代的通病,无论是下面还是上面都是如此。”

柳承说的我不大懂,他忧国忧民,我担心的却是晚上的事情,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问柳承,“晚上会很危险么?”

柳承耸了下肩膀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柳承说着出了门去,也不知道做啥去了。

直到当天晚上十二点左右,各家各户都听了柳承的安排,早早关灯睡了,附近几个村子一片寂静,外出的柳承此时回来,看着陈莹莹道,“走吧,小丫头,跟我走一趟。”

陈莹莹嗯了声,她知道她的命运就取决于这一次了,跟着柳承出门时看了我一眼,我当即表示,“我也要去。”

柳承瞪了下我,“你去做什么?”

“我就去看看。”我道。

柳承思索一二,点了点头,“也行,去见见世面也好。”

说罢我们三人出门,爹就醒了会儿又继续昏睡,爷爷也跟着我们一同出了门。

前脚才刚出门,就见西崖进村方向有人影攒动,我定眼看去,见有七人抬着一口大红棺材进了村子,棺材上坐着一人,正是我娘。

大红棺材渐渐靠近,柳承驻足等候,那七人抬着大红棺材到了我家屋后原本的山神庙上才停下,柳承带着我们也到了山神庙那地方,相对而立。

我娘站在棺材上看着柳承道,“柳承,交出陈莹莹,我就饶林月安一命,否则我现在就抹去她顶上三花。”

柳承笑了笑,“你试试。”

与此同时,有另外一人火急火燎朝我家赶来,还未到我家就看见了我们,径直过来,却是本地土地,到后忙对我们说道,“柳承你闯大祸了,本县城隍领着阴差出了鬼门关,你能打得过十个百个,你能打得过一千个么?”

第四十六章 福生无量

柳承之前猜测过,这件事情城隍庙也参与了进来,现在城隍领着阴差出了鬼门关,证明了柳承的猜测是对的。

光这七煞抬棺就已经很难解决,现在又有城隍爷参与其中,柳承孤身一人又要如何应对?

土地爷通风报信后,大红棺材上的娘瞪了土地爷一眼,原本的黑色眼珠竟然变成了橙黄色,那是狐狸才有的眼睛,土地爷也发现了这情况,立马明白其中缘由,怒指我娘道,“大胆山魈,胆敢当着本土地的面上活人身,当本地土地庙不存在吗?”

柳承则幽幽看了土地爷一眼,“它就是跟城隍一伙的,城隍庙都不管它,你又怎么管得着?要是城隍知道你来给我通风报信,怕是你这土地也当不成了,你赶紧走吧。”

土地爷不走,而是拧着眉头朝那大红棺材而去,抬棺材的七煞鬼立马冲土地爷龇牙咧嘴,土地爷走到大红棺材前,竟直接伸手一把把棺材上的娘拽了下来,再摸了下棺材说道,“我受张司殿赏识提携,让我做了坪乡土地,上任时曾对张司殿立誓,今后行事当以法为尊,不以权为尊,既然坪乡是我管辖的地界,那么这里的事情我都有资格插手,即便城隍爷来了我也是这句话。阴司律令规定,山魈若附人身,当投炼狱受刑,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带你走?”土地爷说着转头看向我娘。

我娘愣了下,像是没听懂土地爷的话。

我都忍不住为土地爷鼓掌了,我以前一直认为土地爷是个恶人,一直针对我家,不过后来看清楚,他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土地爷见我娘不言语,再次伸手过去一把抓住我娘的胳膊,再奋力一举,竟将我娘重重甩在地上,我娘痛呼一声,土地爷又将我娘胳膊拉直,直接伸手到我娘腋下,而后奋力拉动,只听得一声尖锐叫声,一只白色狐狸被土地爷直接从我娘腋下拉了出来,正要拿出铁索捆这狐狸的时候,它却一溜烟跳到了大红棺材上,对着土地爷龇牙咧嘴。

土地爷咬咬牙,干脆伸手一巴掌直接把这狐狸掀翻到地上,再抬腿一脚将它踢飞了出去,而后啐骂道,“畜生永远是畜生,上了人身也是畜生。”

这狐狸哇地惨叫了声,然后躲在一旁不敢出来了。

我看着都愣了,不是说这白狐狸很厉害吗?诧异瞥了眼柳承,说道,“这白狐狸看起来没啥本事呀,我还以为它很厉害呢。”

柳承道,“人开灵智需数年,狐狸开灵智得数十年,这狐狸年龄不过几十岁,应该是受人点拨学了点上身的本事,除了狐假虎威外,没什么其他能力,真正厉害的,是点拨它的那个人。”柳承说着再看向四周说道,“哪位道教高人,还请出来吧?这七煞锁魂阵又岂是一只小小的狐狸能摆得出来的!”

我们看向四周,却不见有什么人出现,正以为柳承弄错了的时候,却见不远处一人迈步渐行渐近,直到走到那大红棺材后方才听下来。

这人有个六十来岁了,跟柳承一样用簪子别着头发,身着的是一件紫色道服,手里拿着的是跟柳承手中一样的金钱剑。

爷爷见了这人都惊呆了,怔怔说道,“亲家,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老头看着爷爷笑了笑,“我不是你亲家,你儿媳只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孤女,林月安也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原本是想从你嘴里套出当年那女娃的下落,但你这人太谨慎了,她进了你家这么多年,竟然毫无建树。”

爷爷终于明白了,当年驿站外的经历,不过是这老头设下的一个局罢了,我娘也不过是被小白狐上身的孤女而已。

这老头随后面朝柳承躬身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全真道龙门派第二十二代理字辈弟子高理诚,见过师兄,福生无量天尊。”

这些规矩柳承之前跟我说过,道教有很多规矩,其中见面行礼掐印,掐的是子午决。

另外道教有三不问,不问道士年龄,不问道士修为,不问道士俗事,还有一规矩则是隔山不论辈,不论年龄大小,只要不在同一座山上修行,就不论辈分,不分男女,见面一律叫师兄。

最后一点,道教见面持颂‘福生无量天尊’、‘度人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天尊’等,而不是简单的‘无量天尊’。

这高理诚已经行了道礼,唤了师兄,柳承按照礼仪也该回礼,但他却没有,盯着这高理诚道,“这七煞锁魂阵和大红棺材是你布置的?”

高理诚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小手段,小手段,师兄有什么指教吗?”高理诚说着又看了躲在旁边的小白狐狸一眼,对它招了招手,小白狐狸这才出来跳到了高理诚的肩膀上坐着,而后他再道,“这小白狐狸是我在道观偶然发现的,平素我打坐念经的时候,它就在旁边偷听,久而久之我发现它很通灵性,就收了它。”

高理诚说着摸了下小白狐狸,再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一会儿我帮你讨回公道。”

这话就是说给土地爷听的,土地爷自然也明白,瞥眼看着高理诚道,“阴司不管你道门的事情,你也该管好你的门徒,如今它既然已经做了恶,你也有连带责任……”

土地爷还没说完,高理诚直接无视了他,再看向柳承道,“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拜帖,现在来接陈莹莹走的,这件事情不是你一个山野道士可以插手的,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话,你现在转身回去,我念在你我同是道门一份子的份上,我可以让城隍既往不咎,如若不然,整个孙家都要为你的莽撞和无知付出代价。”

柳承听着却笑了,“这世上还没有我不能插手的事情,我只问你,黄蕴秋是不是你所害?”

高理诚看了下这大红棺材,点了点头道,“这丫头太倔了,我以前好声好气问她,想让她告诉我那个女娃的下落,她就是不说,只能出此下策了,以前以为锁个十天半个月她也就服了,但这一锁就是几十年,她还是不肯说,还好你是个明白人,主动坦白了。”

“认了就好。”柳承说着把我拉到了他后面,他自个儿迈着步子朝那大红棺材走去。

高理诚也只是看着,默不作声。

等柳承靠近大红棺材时,抬棺材的七煞鬼才将棺材放在地上,齐齐朝着柳承扑了过来。

七煞鬼在柳承口中是最为邪恶的厉鬼,就连土地庙也不敢多管,这会儿七个却整齐朝着柳承扑来,土地爷连忙提醒道,“这是七煞鬼,你拼不过他们。”

只是话音刚落,那七煞鬼已经扑了上来,土地爷正要帮手,电光火石之间,却见最前方一恶鬼直接被柳承掐住脖子提了起来,再猛地往地上一抛,那恶鬼重重摔落在地,柳承再猛地一脚上去,这恶鬼竟直接被他踩到地里面去了。

其余六个当时愣了,就连高理诚也愣了下,而后使了个眼色,那六个紧接着扑了上来。

柳承则立身并指念叨,“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神威,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念完几句,而后再念道,“敕!”

敕在道教中指的是天神的法旨,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无上神权。

一声令下,这扑来的六个厉鬼当即如同石化了般,怔住不动,柳承根本不管他们,直接走到了这大红棺材前,伸手竟然将这重达百斤的棺材盖子掀开了,棺材盖轰然落地,柳承回头看着高理诚冷冷说道,“你还没资格叫我师兄,现在该算算你全真道欺负我正一道弟子的账了!”

而在此时,这山中传来巨响,原本已经沉眠的鸟被惊飞,附近村子的猪狗牛羊全都疯了似的发出哀嚎之声,跟平时叫声完全不同。

我们回头看去,见黑压压一片人正朝着这边赶来,身上铁链叮铃作响。

柳承也看了眼那边过来的人,再看着我一笑,“小子,想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大家点进来看看呗

上架感言:

接到编辑的通知,这本书要上架了,上架就意味着要收费。

很多朋友看到收费两个字或许就已经关掉了网页,大家已经看了十几万字了,希望再耽搁大家一些时间再看完这几百字,写了这么久了,这算是第一次跟各位正式交流。

我有本职工作,写书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的梦想,所以每天下班即便累得跟死狗一样,也会熬着困倦坐在电脑前码字,认真说,从写小说开始,我从没在凌晨一点之前睡过觉。我会点开每一个读者的评论,看到大家喜欢说这本小说,我就坐在电脑后面偷笑窃喜,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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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天兵上行

我以前一直只把里柳承当成一个已经死了多年的道士,但是一个死了多年的道士又怎么敢不把城隍爷放在眼里?我虽然一直有想过柳承到底是什么人,但我对道门和阴司都不熟悉,我想猜都无从猜起。

柳承主动问我,我连连点头道,“想知道。”

柳承笑了笑道,“那就好好看着。”说罢再看向进村的阴差队伍,而后猛一跺脚,沉声说道,“本市司殿,滚出来见我!”

一乡一土地,一县一城隍,一市一司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司殿是多大的官儿,在我眼里土地爷都是大到不得了的官儿了,城隍更是权限诸多,司殿那得多厉害?我不知道这概念。

柳承跺脚说了这么一句,这场上立马就安静了下来,爷爷和土地爷都知道司殿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官儿,又怎么可能因为柳承的一跺脚就出来?

高理诚先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丝毫不掩盖笑声中的嘲讽,笑完再对柳承说道,“你知道司殿代表什么吗?你见过司殿吗?道门只有执事级别以上的人才勉强够资格当司殿,而本市的司殿生前更是道门一处道观的监院,你干什么?唬我?”

“司殿很厉害?”柳承看都不看高理诚,简简单单应了句,而后伸手进大红棺材中,将被锁在棺材中的黄蕴秋给拉了出来。

黄蕴秋出了棺材怔怔看着柳承,好久之后才满脸不可置信说道,“是您,您竟然还活着。”

柳承嗯了声,而后微微一笑,“小丫头长这么高了。”

柳承曾经说过,他在道观看到黄蕴秋的时候,黄蕴秋就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过只匆匆一瞥就离开了道观,也难怪黄蕴秋不知道柳承的名字,现在见了面才想起来。

爷爷和土地爷盯着黄蕴秋都愣了,爷爷似不相信眼前所见的,揉了下眼睛再看了几眼才确定眼前这个就是以前那个山神黄蕴秋,当即大喜,对着黄蕴秋招手。

黄蕴秋也看向爷爷,再看着陈莹莹,又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说道,“这些年难为你了。”

爷爷对黄蕴秋有很深的感情,以前爷爷还算是个翩翩少年,现在却已经是个苍髯老者了,但但即便这么大年龄了,他也丝毫不懂的稳重,也不隐藏自己的感情,直接挤出了眼泪说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爷爷说着又指了下旁边的陈莹莹说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女娃娃。”

黄蕴秋看向陈莹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陈莹莹跟我一样,整个人都还在发懵,我还好,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陈莹莹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非得追着自己不放。

“他就是我师父。”之前黄蕴秋说不认识柳承,现在她跟柳承再次见面,我也要博点存在感。

黄蕴秋也面挂笑意看着我,而后对这柳承掐子午决行礼。

不多时,城隍已经带着阴差来了这里了,成百上千阴兵将这地方团团围住,阴差身上铁索森寒,阴差整齐列队而立,阴差队伍后方走出来一身着红色官服的男人,这男人看起来约莫有个四十了,中等身材,头顶官帽,走到前方冷眼看着我们这些人说道,“哪个是柳承?”

而此时,之前那姓林的幕府也从后方走了出来,站在这城隍旁边指了下柳承,“就是他。”

本县城隍叫做张猛,之前在任命文书上已经见过他的名字了。

张猛瞥了眼柳承,哦了声,却故意无视了他,再看向旁边的土地爷,阴冷说道,“坪乡土地,我看你是不想干了,马上滚回你的土地庙,看在张司殿的面子上,我饶你一命。”

土地爷看了看柳承,再拍了他肩膀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要好好考虑清楚,不要硬来,大不了到下面被关一阵。”说完再看向我,“孙清过来。”

柳承对我点点头,我则走到土地爷旁边,到了之后土地爷再说道,“事情发生在坪乡,我是坪乡土地,所以我必须在场,孙清是本乡土地庙的幕府,他也应该在场。”土地爷说着再看向我说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一切,你要全都记下来,今后报到司殿面前,也有个凭证。”

我明白土地爷这么做的理由,是在以另外一种方法保护我,如果我是土地庙的幕府的话,即便城隍爷要对我动手,也不能太明目张胆。

张猛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我,而是柳承跟陈莹莹,根本懒得管我,而是看向高理诚说道,“你不是跟我说让我直接过来接人的吗?”

我不知道高理诚和张猛到底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但高理诚听了张猛的话,笑了笑说,“等下就好。”说着看向柳承,“现在有一千阴差,本县城隍也在,还有我在,你还要跟我们比吗?我记得你的拜帖上写的是你输了,陈莹莹我们带走。”

张猛随后不耐烦挥挥手,形势已经足够明显了,柳承怎么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张猛挥手后,他身后阴差上前就要带走陈莹莹。

上前四个阴差,就要拿着铁索套住陈莹莹时,柳承却慢慢走了过来,到了陈莹莹面前,瞪了这上前的四个阴差一眼,“我说过我输了吗?”

而后柳承对高理诚道,“你们一起上!”

这也太狂妄了,这一千阴差,每人打一下也能把他打成肉泥,高理诚嘴角抽了下,取出金钱剑,举过了头顶。

这代表自己本事绝顶,这是道士斗法之前必须要做的事情,高理诚将金钱剑举过头顶之上再看向柳承,“你呢?敢举过头顶吗?”

柳承笑了笑道,“你是第一个敢跟我比划这的人。”

柳承也不抬手,只是默默看着高理诚,而之前那个姓林的幕府这会儿说道,“柳承你不是很凶吗?之前还让你徒弟跟我比划来着,怎么这会儿不敢了?”

张猛也以为柳承是不敢了,则看着柳承失望摇摇头,“就这点本事,还搞得我兴师动众!”说着挥手道,“把这里的所有人全带回城隍庙,我要挨个审问。”

上千阴差组成人墙开始摧枯拉朽往前走来。

土地爷看着直皱眉头,叹了口气,“你师父这牛吹大了,又是一起上,又是叫司殿的,现在谁也救不了他了。”

而就在此时,只听得轰隆一声,却见天上乌云密布,一道惊雷直接从云中落下,稳稳劈在了这地方。

我身子一麻,整个人都懵了,这是我第二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闪电,第一次是劈在了我爷爷的棺材上,而这一次劈在了高理诚的面前,直接在他面前劈出一个大坑。

那些原本准备上前的阴差当即被吓得退了回去,不敢再上前。

高理诚被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他肩膀上那只小白狐狸被吓得跳下他肩膀跑了。

“怎么可能?”高理诚看着地上被雷劈出的大坑嘀咕了句,再看向柳承,“我们还没比划结束,你就敢直接用法术,你能背负这欺师灭祖的罪过吗?”

刚才柳承只是默默站着,没说话,也没做动作,更没念法咒,这雷电又怎么可能是他施法降下来的。

柳承凝神盯着高理诚冷冷说道,“我要动法术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我记得这规矩还有一条规定,那就是不能在祖师神像前比划,在神像前比划,就是挑衅祖师,轻则损阳寿,重则招至天雷。”

柳承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他就是祖师,高理诚在他面前比划了,所以就招致了天雷。

这下不止是高理诚和城隍庙的人在发愣,就连黄蕴秋和爷爷都在发愣,柳承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哪儿有这么小的祖师?况且他看起来哪点像祖师了?

高理诚第一个不相信,当即持剑并指念道,“你会召雷,我也会召雷,道门祖师我都知道,从来就没有你这一号祖师。”说罢念咒,“电光电火出自南方,巽火万里上到天堂,吾奉帝敕收付心王,急急如律令!”

念完再一指柳承,却天天上乌云之中又是一道雷电落了下来,原以为这雷电会落在柳承头上,就在雷电下来之际,柳承抬头看着上方念了句,“滚。”

轰!

一声巨响,雷电像是听懂了他这话,直接调转方向,再次劈在了高理诚的面前,又在他面前劈出一大坑来。

高理诚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明白了,眼中竟写上了惊恐,忙对城隍说道,“张猛,这件事情你来做,这人在道教辈分比较高,我被规矩限制不能直接下手,得由你城隍庙动手。”

张猛看起来不是道门的人,不太懂这些,当即下令说道,“拿了其他人,这个柳承直接当场击杀!”

“是。”阴差应是,如蚂蚁一样围了上来。

这么多人一起上,黄蕴秋连忙走上前来,到了柳承旁边说道,“我来帮您。”

柳承满脸笑意把黄蕴秋推到了旁边,“小孩子玩泥巴去,看着就好。”

柳承说着直接把手里金钱剑放下了,往前一步直接拉扯住两条铁链,将最前方俩阴差拉了过来,再各自一拳,将他们打倒在地,而后一脚踏下去,这俩阴差喊都没来得及喊,立马变成一了一阵白烟。

柳承再道,“本市司殿,给你三个数,再不滚出来见我,后果自负!”

“三!”柳承开始数数。

城隍张猛只当是在看戏,“不巧,本市司殿刚好去了判官府,怕是不会听你的了。”

柳承书数完一个数,顺手抓过面前俩阴差丢到地上一脚踏碎了,而后再数,“二!”

我看着都尴尬,就剩下最后一个数了,这里哪儿有什么司殿的踪迹,要是不出来就算柳承能全身而退,也算是丢尽了脸。

柳承数到二却不继续往下数了,而是并指念道,“天地神灵,三五天丁,遵吾指使,各自现形,如有违逆,天兵上行,急急如雷霆律令!”

话音刚落,见我家旁边前不久修的土地庙突然有一人慌慌张张窜了出来,跟随这人一起的,还有数十个阴差。

最先那人出来四处张望一眼,连忙朝这边连滚带爬跑来,这人看起来瘦瘦高高的,跑起来却跟兔子一样,一溜烟到了这里,生怕晚到半步,到了之后盯着柳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而城隍张猛和土地爷还有那高理诚看着这个连滚带爬跑过来的人,眼神精彩得怕是都能演一出长戏了。

“刘司殿?”张猛满脸不可置信说了句,像是在怀疑这司殿的真假。

司殿真的来了,我们的表情跟张猛差不了多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就真的来了。

这瘦瘦高高的男人也顾不得停歇,听了张猛说话,回身直接一巴掌啪地就甩在了张猛身上,而后再怒骂一句,“给老子闭嘴,老子要被你害惨了。”

说着回身直接对柳承跪下了,高呼,“奉先市司殿刘仁通,拜见北阴大帝。”

北阴大帝……我都懵了,那不是现任东岳大帝的前一任阴司老大吗?

第四十八章 白狐护主

我从没见过这么死寂的画面,时间像是静止了,又有谁会想到,在这毫不起眼的山村野林里,埋葬着一个阴司曾经的北阴大帝。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张猛、林幕府、高理诚以及那些要上前来拿人的阴差们,此时完全石化了,也不跪下叩首行礼,也不言语,只是呆呆站着。

黄蕴秋、我、土地爷、爷爷,我们几人怔怔看着柳承,只觉得太不真实了,农村人对北阴大帝不可能不熟悉,很多人家里供奉的神像便是北阴大帝,现在他们供奉的北阴大帝却真真切切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不禁以为我还是在做梦。

奉先市司殿刘仁通和他带来的人诚惶诚恐跪在这里,柳承久久不语,刘仁通回头冲张猛怒吼道,“你聋了吗?”

张猛这才从五雷轰顶般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屈膝跪倒,身后上千阴兵、高理诚等人也同时下跪,土地爷紧随其后,我和爷爷还有陈莹莹以及黄蕴秋也要下跪时,柳承看了我们一眼道,“他们是臣,你们不是,无需跪我。”

他不让我们跪,我们也不敢跪,直起身子来愣愣看着,其余人跪地高呼,“拜见北阴大帝。”

柳承不搭理其余人,走到刘仁通面前蹲下身去,然后伸手把他头抬了起来,刘仁通本就吓得不行,当柳承将他头托起来,刘仁通与柳承目光对接刹那,一屁股往后坐了回去,连眉毛都开始哆嗦了起来,再立马又跪好连连叩首。

我曾与柳承眼角余光对接过,那种恐惧感我能明白,而柳承直直盯着刘仁通,他又如何承受得了这犀利目光。【】

柳承微微笑了笑,却笑得跟那致命死神般恐怖,令人心悸,而后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人了就治不了你们了?”

“不敢不敢。”刘仁通连忙叩首回答。

柳承又瞥了眼跪在旁边的张猛等人,旋即再道,“看看你手下养的这一群人,再看看这奉先市,路有饿死鬼,狗彘食人食,这就是你治理的奉先市?”

张猛等人一听这话,得知柳承要处理他们了,抬头看了眼,写满了恐惧。

刘仁通再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今后一定兢兢业业。”说罢回头下令道,“把这不长眼的张猛、林幕府全给我带回去听候处置,今日参与的阴差全都剥去资格,沦为普通游魂。”

柳承笑了笑,再摇摇头道,“那倒不用,这一千阴差怕是整个城隍庙的家底了,把他们都处理掉了,今后谁还来管理阳间游魂野鬼?”

“全听您的,您说怎么做,我全都照办。”刘仁通说道。

柳承看了下旁边的土地爷,对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土地爷站起身来迈不过去,到了柳承旁边拱手行礼,流程问刘仁通道,“认识他吗?”

刘仁通道,“认识认识,张司殿提携上来的土地。”

柳承恩了声,“我觉得他不错,做事刚正不阿,善恶分明,不以职权压人,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刘仁通想了几秒,再说道,“张猛贬为普通鬼魂,坪乡土地取而代之,执掌城隍印,居城隍庙。林幕府贬为普通游魂,孙清升做城隍庙幕府。”说完再试探问柳承,“您看这样可行?”

柳承笑了笑道,“可以,张猛、林幕府都是东岳大帝的人,我给他个面子,今天我放他们一马,你亲自审问他们,犯了什么错,做了什么事,全都审清楚之后再秉公办事。”

说罢再看向跪在一旁的高理诚,刘仁通也瞧见了柳承的目光,连忙说道,“他是道门的人,道门的人我们不好管……您看……”

柳承站起身来对刘仁通说道,“带着你的人滚蛋。”

刘仁通连忙应是,而后带着这些阴差呼呼啦啦离开,离去时走路还趔趔趄趄一步三晃,显然刚才被吓得不轻。

他们都走了之后,这里就剩下高理诚一个人了,高理诚咽着唾沫看着朝他走过去的柳承,也不敢跑也不敢动,等柳承到了他面前后,柳承看着他微微一笑,“你不是要来带人走吗?陈莹莹就在那里,有本事你去带她走。”

开什么玩笑,当着北阴大帝的面带人走,这不是找死吗。之前高理诚只以为柳承在道教辈分比较高,现在终于明白,他在柳承面前比划本事,那根本就是班门弄斧,自讨苦吃。

“师祖……”高理诚开口。

还没来得及求饶,柳承就打断了他,对着旁边的黄蕴秋招了招手道,“丫头你过来。”

怕也只有柳承敢这么称呼黄蕴秋了,黄蕴秋迈步过来,眨巴着眼看着柳承,柳承道,“是不是他把你挫骨,再对你布下七煞锁魂阵的?”

黄蕴秋恩了声。

柳承又说,“现在他交给你了,他怎么对你,你就可以怎么对他。”

高理诚对她的做的事情太过丧心病狂,如果要是直接打得魂飞魄散了还好,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体会不到,偏偏他把黄蕴秋挫骨之后,还用一恶毒阵法把她锁了几十年,没有亲身起体验过,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其中的痛苦。

高理诚这么对黄蕴秋了,现在黄蕴秋可以报仇,但是她却犹豫了,她被锁了几十年,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正所谓相由心生,黄蕴秋一看就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是看着柳承摇摇头道,“我做不出来。”

柳承皱了下眉头说道,“你被他欺负得那么惨,你就不想报仇?”

黄蕴秋道,“他是全真道的人,我要是那么对他的话,万一全真道找我们麻烦怎么办。”

黄蕴秋明明是自己不想那么对高理诚,只能搬出全真道来说事儿,柳承也明白黄蕴秋狠不下那心来,也不勉强他,看了眼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高理诚道,“把你金钱剑拿起来,跟我比划,如果三次之后还没有死,则说明天不亡你,我放你一马,如果你活不下来,说明你命该绝。”

刚才他已经跟柳承比划了一次,就已经招致雷电,再来三次的话,只要一次劈中他,他怕是就会被当场劈死,高理诚当场就愣了,这种找死的事儿他可不会做,连连摇头,再跪下叩首,“我知错了。”

柳承见他求饶,却弯腰一把把他提了起来,硕大个人儿,在柳承手里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像是个连放屁都要扶墙的人似的,柳承直视他道,“不愿意比,那就你自己试试被挫骨锁魂的滋味,给你三个数,再不比划,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是赶鸭子上架,高理诚认命了,等柳承松开他后,他走到一旁拿起了法剑,这次不再是举过头顶,而是放在腹部位置摇动了起来,这姿态比本是一般还要低。

柳承漠然看着,他摇完后立马抬头看天,只听得嗤啦一声,一道银弧划破天际,直接朝这边落下来,高理诚拔腿就跑,到了旁边一颗梧桐树下时,那雷电正好落在梧桐树上。

脚下土地都为之一震,梧桐树皮瞬间被这闪电劈得干干净净。

梧桐树帮他挡了下,高理诚后怕不已,逼着没办法,再次在下腹位置挥起了法剑,又是一道闪电落下,这次却落在一旁,又落空了。

到第三次时,雷电落下,这次十拿九稳就要劈在高理诚身上时,却见先前逃跑的那只小白狐狸不知从哪儿一跃而起,跳到了高理诚头上,小白狐都没来得及惨叫,被这雷电劈得瞬间烟消云散,高理诚看着消失的小白狐呆了,好一会儿竟挤出了眼泪。

柳承默默看着,等三次比划完毕后才说道,“救人难,杀人更难,你这条命是那小白狐和黄蕴秋给的,今天我放你一马,你该好好珍惜,今后你胆敢再作恶,一旦被我遇上,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我今天不杀你,只是因为你死了尸体处理起来麻烦,并不是我怜悯你,现在你给我滚。”

高理诚含泪拱手,而后退去了。

第四十九章 老龙发怒

柳承雷厉风行解决了这一切麻烦,看起来接下来是有一段清闲日子了,但柳承却没半点轻松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了。【】

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了他就是以前的北阴大帝,面对他也都诚惶诚恐,不敢跟他说话,我鼓着胆子到他旁边问道,“师父,您为什么不把他们全都处理掉,那样就什么麻烦都没了,放他们走了,今后指不定会怎么报复我们呢。”

柳承笑了笑道,“我已经退位了,他们把我当北阴大帝,我就是北阴大帝,不把我当北阴大帝,我就是一个山野道士,我现在没有半点权力,还没有资格处理一个城隍,就算我把他们全都处理掉了又能怎样?现在陈莹莹已经暴露了,只要东岳大帝还在,事情就不会停止,他们还会陆陆续续找上门来的,想要解决这件事情,就必须得从源头着手。”

我听懂了柳承的话,看了看在旁边懵懂的陈莹莹,再对柳承说道,“您是想让陈莹莹替换掉东岳大帝?”

柳承讳莫如深一笑,说道,“今后你们麻烦大着呢,先考虑好眼下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

之后柳承找土地爷问来了本乡一个废弃的道观,土地爷说完后也回了土地庙。

此后的时间里,我们把娘背回了屋子,又把瓮棺里的骨头取出来放进了大红棺材里,再把棺材葬在了山神庙的位置上,也算是叶落归根。

柳承问黄蕴秋今后有什么打算,黄蕴秋表示想跟着柳承,柳承也没拒绝,让黄蕴秋跟着了。

黄蕴秋回了屋子赦免了我爹娘,而后柳承看向黄蕴秋问道,“当初那个孩子的事情,你能仔仔细细告诉我吗?”

这件事情一直还没搞清楚,说陈莹莹是正一道准备用来提任东岳大帝只是柳承的猜测,现在还没得到证实,而这里知情人只有黄蕴秋一人。

黄蕴秋恩了声,看了看陈莹莹,也不避开陈莹莹,当着她的面说道,“您离开龙虎宗的第十六年,师父放我下山游历,说是帮我找了一个好去处,就是来这坪乡当山神,那时候的坪乡除了毒蛇猛兽再没其他,我原以为是我得罪了师父,他才把我安排到这里。我去找师父理论过好几次,师父只跟我说让我在这里好好呆着,不要跟任何人打交道,今后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做。我在这里一呆就是十几年,后来公社来这里开荒,我实在太闷了,没遵照师父的嘱咐,就认识了孙文景孙文胜他们,到了1965年的时候,师父突然召我回龙虎宗,把那个孩子交给了我,让我就算拼了命也要保全她的性命,让我抚养她长大,教她法术,我当时问过为什么,但是师父不跟我说。”

“我带着那孩子来了这里,一开始本来相安无事,但没过多久,就不断有山魈野鬼袭扰山神庙,那些东西比普通游魂野鬼要厉害十倍百倍,我本事微薄,很多次都是拼了命才赶走他们。。”

之前爷爷跟我们讲的时候,说的是在推倒山神庙之前一段时间,经常看见老山神满身是血地出现,应该就是跟那些山魈野鬼争斗的结果。

“到了1966年1月,师父又召我回了一次龙虎宗,不过我回去的时候师父已经去世了,给我留了一个锦囊,里面写了三件事情。”

“哪三件?”柳承问道。

黄蕴秋对那三件事情很熟悉,张口就道,“第一件是阴司将要取消山神制度,我将再无职权可用;第二件是阳间推倒庙宇之事,我将再无居身之所;第三件是,现在到处都在找那个孩子,他们已经锁定了那孩子在山神庙里,不止是坪乡山神庙,其余各地山神庙也都受到了袭击,但是知道那孩子在哪儿的只有他和我,他死后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让我暗度陈仓。”

“我拿了锦囊回到坪乡,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下面开始收回山神权限,上面也开始推倒山神庙宇。所以我让孙文景他们在山神卸任文书到达之前推倒了山神庙,我本想留着山神印傍身,带着那孩子四处游历,要是等她长大了,我也就完成了师父的嘱咐。但有天我从一修路的公社路过时,修路的人用雷管炸开了一方拦路巨石,石头里竟飘出了一阵龙形青烟,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就在石头被炸开之后几天,天降大雪,气温骤降,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这么冷的天。”

“我知道这事儿。”我听到这里举手说道,柳承却盯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说话。

这件事情我确实知道,就发生在王端公他们村里,这乡里几乎人尽皆知,爷爷也跟我讲过,说那年修路炸开了一枚龙蛋,炸死了里面的小龙,老龙生了气,所以天下大雪,那年温度特别低,但凡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冷到家里的鸡都不敢出门,鸡向来是平衡性很好的动物,但是外面的冰让那些鸡都站不稳,可见有多冷。

我喜欢说话,黄蕴秋见我插嘴也只是笑了笑,只把我当成爱玩儿的小孩,并没在意,而后继续说道,“就在那石头被炸开后没十天,我带着的那个孩子就被冻死了,当时我四处求医问药,但他们见了我就直把我往外撵,不准我进屋。后来到了一姓王的瞎子家中,我去的时候那瞎子家里有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在。老人心地善良,帮我看了下那孩子,告诉我孩子已经死了,想要她活命的话,就得讨活人饭吃,所以我又挨家挨户去帮那孩子要活人饭,却没人愿意给,只有孙清爷爷答应了。”

我听着那姓王的老瞎子觉得有些熟悉,看了眼旁边的爷爷,本想问话,但又怕柳承瞪我,只得嘀咕了一句王端公,我感觉那姓王的瞎子就是王端公。

黄蕴秋说着看向我爷爷,说道,“孙文景给那孩子吃了活人饭,但那孩子没有活过来,反倒是魂儿活了,我就把那孩子的魂儿和山神印一并交给了孙文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把那孩子投到别人肚子里去,我在暗中周旋,我想师父说的暗度陈仓应该就是这意思。”

所以那段时间爷爷就跟村里的孤女寡妇打起了交道,带着那孩子去的时候还被李老头给瞧见了。

而黄蕴秋之后说了一句话,却让我们都愣了,黄蕴秋继续倒,“给那孩子吃了活人饭,就说明自己家中要少一个人吃活人饭,我虽然极其不愿意这么做,但这是规矩,所以我朝孙文景家里丢了一只鞋子,没过多久孙清他奶奶就出事了。”

黄蕴秋说完,我和爷爷他们都愣住了,黄蕴秋满脸哀婉,看着爷爷再说了句,“对不起,这件事情没跟你商量。”

爷爷吧嗒吧嗒抽起了烟,好一会儿才摆摆手道,“都过去了。”

“接着说。”柳承又道。

黄蕴秋恩了声,“我原以为那孩子已经投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并且还设下了层层迷障,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情了,我可以继续在暗中周旋,直到那孩子出世长大。但我想多了,没过多久阴司和道门的人都找上了我,我不是他们的对手,一番打斗后被他们关在了西崖的矿洞中,他们想知道那孩子到底去了哪儿,所以也就一直没让我魂飞魄散,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直到这几天你们来找我。”

“你知道那孩子的来头吗?”柳承问道。

黄蕴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还这么拼?”柳承道。

黄蕴秋眨巴着眼看着柳承一本正经说道,“因为师父让我这么做的。”

柳承拍了下额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首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心思单纯也可以叫做笨,也难怪会被他们欺负成那样。”说完再问道,“不过他们怎么知道那孩子在你这里的?”

黄蕴秋百思不得其解地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最开始那孩子在我这里的事情连孙文景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谁透露出去的。”

柳承看着我爷爷说道,“你们村李老头当初是不是看到你去处理那孩子了?”

爷爷点头道,“是看到了,不过他以为是在做梦来着,柳师傅你怀疑是李老头透露出去的?”

柳承恩了声,“他最有嫌疑。”

第五十章 鸠占鹊巢

当时知道她就是山神的人只有我爷爷他们三个人,既知道她是山神,又看到她带了个孩子的,也只有我爷爷他们三个人,所以这件事情只有可能是他们仨人中的一个透露出去的。

大爷爷现在已经去了阴司,况且柳承认为大爷爷良心未泯,他不太可能去陷害对自己有恩的老山神,剩下的就只有李老头最有嫌疑了。

况且老山神死在了西崖那种偏远的地方,鞋子肯定也掉在了那里,李老头平白无故不会跑到那里去捡老山神的鞋子,而之后又把鞋子给我娘砸灭了我头上的一把火,还对我们隐瞒,则说明他可能就是跟那白狐狸是一伙的。

这么一推测的话,几乎就可以断定这事儿就是李老头做的了。

黄蕴秋把当初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下意识看了一下她的脚,因为我以前没见过缠小脚的,她刚从棺材里出来,这会儿正好打着赤脚。

黄蕴秋也发现我在盯着她的脚看,面色极为尴尬地把脚收回了自己的道袍里面,不让我看。

我说道,“姐姐,你的脚好小哦。”

黄蕴秋那根本不是小脚,只是她的脚比正常人的要小不少而已,穿的鞋子自然也比较小,所以才会被当成缠过小脚。

我不说还好,我这么一说,黄蕴秋又是尴尬又是窘迫,爷爷直接拍了我一下,“莫瞎扯!”

我乖乖闭嘴,柳承随后站起身来说道,“走吧,该去找李老头了,他也悠闲了这么久了。”

之后柳承带着我和黄蕴秋还有陈莹莹几人一同往李老头家里去,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不过今儿天色阴沉,并没有出太阳,所以也用不着打伞。

一路到了李老头家,见李老头正坐在屋子里看着他屋角堆着的那一堆废弃物品,我们到门口,李老头回过头来,当看到黄蕴秋的时候登时愣住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唤了句,“老山神,你咋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就暴露了自己是知道老山神被关在矿洞的事儿的,柳承也不多说,直接质问道,“还麻烦你把当时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吧,他们为什么要找那个孩子?”

柳承要想要确认的只是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正一道用来替任东岳大帝的人。

黄蕴秋都已经出来了,我们也已经找上门来了,李老头也知道事情瞒不了了,叹了口气,先邀请我们进屋坐下,然后点了烟抽了起来,再看着黄蕴秋说道,“我早就知道瞒不住的,是我对不起你,你当时救了我们,我不该做这忘恩负义的事情。但这不是我的本意,当时有人找上我,问你的下落,我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但是他们想让我绝后,我只能把你的行踪跟他们说了,我那会儿良心不安,还专门跑到西崖去看了,我去的时候你已经出事了,我只捡到了一只鞋子。只是你们要是问那个女娃娃到底是啥人,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晓得他们为啥要找那个女娃娃。那只鞋子,是我给孙清他娘的,我就是一个庄稼人,我哪儿有本事跟他们犟,他们嘴里说的都是什么司殿什么神仙的,当时给我吓懵了,所以我才跟他们说了这些。”

“找你的那个人是谁?是你们以前在驿站碰到的那个人么?”柳承问道。

连黄蕴秋都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想也不用想,这李老头肯定不知道。

李老头想了会儿才想起在驿站碰到我娘和高理诚的事情,回答说,“不是他,不认识,第一次见。”

柳承皱了下眉头,线索又断了,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知道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柳承只问了这么几句,也就不准备问下去了,李老头一问三不知,再问下去也是白搭,只跟李老头说了句,“你好自为之,想要为后人增福增寿,那就得做不违背良心的事。”

李老头连声应是。

在李老头家里没呆多大会儿,我们又打道回府,柳承一路都在思索,最后看着黄蕴秋道,“你师父真没跟你提起过那孩子的身份?”

黄蕴秋很笃定瑶瑶头道,“没有。”摇头过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对柳承说道,“不过当时我去那个王瞎子家里时,他家的那个老人倒是提了一嘴,说这娃娃命不简单,又说什么小龙已经殒命,龙一纪才出一条,新龙得比小龙晚一纪出生,兔儿圆山跑,始终要归窝,谁家救了小龙,新龙就在谁家出生,但那时候我急着救活那孩子,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柳承听后再思索了会儿,“你确定你没听错他的话?”

黄蕴秋道,“他就是这么说的。”

柳承突然盯着我看了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明白柳承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不过还是说道,“九岁了。”

柳承又问陈莹莹,“丫头,你多大了?”

“二十。“陈莹莹道。

柳承原本欣喜的表情立马消失了,似在自言自语说道,“也不对,不足一纪。”

我们都不明白柳承为什么这么问,他一路思索着回屋,快到我家屋旁的时候,柳承再一个激灵,“你虚岁九岁还是周岁九岁?”

我不懂什么虚岁周岁,我摇头表示不知,一路回了屋子,柳承又把这问题问了爷爷。

爷爷回答道,“周岁。”

柳承脸上立马再浮现了欣喜表情,再盯着我笑了,“我懂了,我懂了。”

我们都不知道柳承懂了什么,但是柳承却不多说,而是嘱咐我道,“从今天开始,别人要是问你年龄,你必须得说你是九岁,知道吗?”

我恩了声,“好。”然后又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柳承不明说,只道,“合适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而旁边黄蕴秋在这个时候似乎也懂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先看了看我,然后忙上前说道,“我想起来,那个老头当时还说了一句话。”

“说了什么?”柳承问道。

黄蕴秋说,“他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九是极尽之数,就算救活了也活不过九岁。到九岁的时候会有一条老龙找上门来,这老龙既是来救人的,也是来害人的。”

“就说了这个?”

黄蕴秋摇头道,“我当时以为他说的是我抱着的那个孩子,关乎到她的性命安全,我就多问了一句。老人说,等小龙九岁的时候会有一条无家可归的老龙跑到这新龙家里来求一个窝,但一山不容二虎,更可况是两条龙,老龙会把小龙挤到窝外面去。”

柳承听着都懵了,这些话就跟打哑谜似的,听都听不明白,我都在想,他们这样的人是不是就喜欢这么说话,不过后来晓得了天机不可泄露,也就知道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说话的原因。

柳承不太明白这句话,到了当天正午的时候,我家门口来了一个撑着伞的人。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本乡土地爷,到了我家门口先对柳承鞠了个躬,然后说道,“城隍任命文书已经下来了,我不会再呆在这个乡了,您之前让我帮你找一处道观,我已经让人找到了,我命人去清扫那道观,不过在清扫道观的时候,山上滚下来一方拦路巨石,只要把那拦路巨石处理掉,您就可以住进那道观了。”

我看向旁边柳承说道,“你什么时候让土地爷去找道观了?”

柳承紧蹙眉头,“晚上!”而后忙对土地爷说道,“你让你的人赶紧停手,不准动那拦路巨石。”

第五十一章 开路之歌

土地爷不明白柳承为什么突然这么急促,但也知道是得了的事情,忙道,“我现在马上通知下去,不过我过来的时候,他们似乎已经在开始处理那石头了,不知道还来不得来得及。”

“少废话,赶紧去。”柳承对土地爷道。

第一次看他这么着急,之前被上前阴差围着也没见他有过这语气和表情,心知这不是什么小事,或许是那石头跟当年那石头一样,都是龙蛋,要是处理了那石头,怕是又要惹得老龙发怒,到时候再降大雪,也不知会冻死多少人。

土地爷连连拱手快速退去,等他走了后,我上前问道,“那石头怎么了?”

柳承却不回答我的话,而是看向旁边黄蕴秋,“那个老人有说过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吗?”

黄蕴秋摇头说没有。

柳承随后则把爷爷拉到一旁的去说了几句话,说话期间爷爷的脸色晦明不定,不过也只是连连点头,一切说完了之后柳承才对我道,“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我们要出一趟远门。”

爷爷也对我点头说,“去吧,今后跟着柳师傅好好学本事,学做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可千万别像我们这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我那会儿对离家没有什么概念,不过我很喜欢爹娘早年出去闯荡的那鼓劲儿,总觉的那才够潇洒,现在柳承跟我说要出一趟远门,再加上爷爷都同意了,我自然欣喜无比,忙进屋收拾起了我平日的衣物。

我在屋子里捣鼓自己的东西时,爹因为得到了黄蕴秋的赦免,已经相安无事,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进了我房间帮我一起收拾,收拾的时候也说道,“刚才听你爷爷说了,这次出去要学好的,千万别学坏的,今后你跟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

我犹豫了下,他们的话我虽然听得懂,但是连在一起我就不懂了,像是我这次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一样。

不等我发问,爹边帮我折叠衣服边说道,“你晓得那天我做梦,在老槐树下看见了啥不?”

就是爹死而复生之后,他说他看见了牛和狼,牛就是我和爹自己,狼应该就是山神庙里的人,而老槐树下那会儿站着的是柳承,他之前本想对我们说明白的,但是柳承却一眼给他瞪了回去,原以为他是真的忘记了这事儿,现在却又想了起来,于是我忙问道,“看见了啥?”

“龙,一条老龙,老龙旁边还跟着一条小龙,那会儿我只当是我在做梦,现在想想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儿,那老龙就是你师父,小龙就是你。”爹说道。

我眨眨眼,有些不解,爹之前看见我是小牛犊子,怎么进了山神庙一趟再出来就变成龙了?那会儿站在老槐树下的人还挺多,心说他兴许是看错了,就嘀咕说道,“这世上真的有龙么?”

看成牛和狼,我倒能理解,毕竟这两样东西都是真的存在的,但是龙太虚无缥缈了,我向来只有听人说龙的传说,却从没有人说见过龙,那只是别人臆想出来的而已。

爹以前不信鬼神,直到那次见了土地爷之后才开始信,这才不久时间,他也没法儿去了解是不是有龙存在,只能摇头说不知。

当天下午,我们收拾好了东西,柳承带着我、陈莹莹、黄蕴秋三人离村,离开之前柳承嘱咐爷爷把陈莹莹的棺材葬了,爷爷点头答应。

我们离村,村里人都出来相送,倒不是送我们,而是送柳承来的,他们眼里只是柳承要带着我出去闯荡了,他们巴结不了柳承,就来巴结我来了,只说我跟着柳承,今后要成神成仙。

我一一回应,到了村口按照柳承嘱咐,给这些村里人拱手行礼说道,“还请各位叔伯阿姨,爷爷奶奶,今后多多照顾我爹娘和我爷爷。”

他们连声应好。

直到出了村,爷爷喊住了我,快步到我跟前,从兜里取出了一包好的手帕递给我说道,“爷爷这些年没忙啥正经事儿,所以也没什么积蓄,这点钱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想着以后你进城上学堂当学费的,现在你跟着柳师傅,这些钱也用不上了,你带在身上,以后落魄了还能救个急。”

我接过这方帕,拆开了看了看,里面是一小叠旧得不能再旧的钱,那时候我眼里这已经是一笔巨款了,欣然接受跟爷爷说了谢谢。

爷爷这才泪眼娑婆地挥挥手,“去吧去吧,今后要是有空多回来看看。”

我嗯了声,在爹娘爷爷和村里人的目送下渐行渐远,这一路上我都在好奇到底去哪儿,翻山越岭走了将近半天时间,到了一处山脊上,柳承见我实在走不动了,才说歇歇脚。

便在山脊上找了一砂石地坐下歇息,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人撑着伞站在山脊上看向下方。

这地方我知道,前方就是那王端公家的村子了,名叫三头村,只因为地处三山聚首的正中间,所以才有了这名字,很早以前来过这里,不过早就已经忘记了,坐下歇息时我才得空问柳承道,“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柳承抬手指了下前方另外两座山其中一座的山林深处,说道,“1966年,那里推倒过一座正一道旗下的道观,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就住那里。”

“不是出远门吗?”我诧异道。

爹娘回村跟我讲过外面世界是如何的车水马龙,如何的灯红酒绿,还有那些高楼大厦,我充满了好奇,第一次听他们说起的时候,只觉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不关灯的地方。

原以为柳承会带着我进城,却没想到连这个乡都没出,还是要在这大山中过日子。

柳承见我失望模样,伸手敲了我一下,“越精彩的地方就越危险,你早晚有一天能见得着的,着什么急。”

我吃痛捂着头,黄蕴秋和陈莹莹在旁边看着嗤嗤发笑。

歇了还没多大会儿,就听见我们身后小路上传来叮铃咣当的敲击声,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迈步朝我们走来,这老头光着上身,肩上挑着一筐石头,脖子上挂着一块已经被汗盐鏖得破破烂烂的擦汗毛巾,肩上垫着一件衣服,一手掌着被压弯的扁担,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巴掌大小的小刀,敲着扁担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走来时还唱着,“切以,宝刀一把不飞轻,要斩八方鬼神精,吼一声天地动,吼两声鬼神惊,大路修开一丈,小路修开八尺……”

我们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他也瞧见了我们,笑了笑继续唱着朝我们走来。

我说道,“他肩上那担子看起来好重。”

“你猜猜他是做什么的?”柳承笑了笑问我,再看向黄蕴秋和陈莹莹,“你们也猜猜。”

我摇头不知,陈莹莹也摇头,黄蕴秋倒是思索了下说道,“他唱的像是阳间为丧者开路的歌,应该是从事丧葬行业的。”

柳承嗯了声,“还有呢?”

黄蕴秋也摇头了,“您看出来了吗?”

柳承道,“你说得对,是丧葬行业的,不过丧葬行业大多昼伏夜出,只有运棺材、刻墓碑、送花圈的白天出没,因为丧葬行业跟死人打交道,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唱着开路歌走路,以免被游魂野鬼袭扰,他肩上挑着的是石头,手里拿着的是刻刀,应该是刻墓碑的,不过我们这刚出门,就碰到刻碑的,看来这一趟还有很多麻烦呐。”柳承说着对那老人喊了声,“老人家,歇歇吧。”

老人看见了柳承,挑着扁担过来,搁置下扁担后坐下,再看了看柳承的衣着,见他穿着道服,想了想,再拿出小刀敲了敲扁担,再把那歌唱了一遍。

我们默默看着,也不知这人想干嘛。

柳承听了一笑,拿出他的金钱剑敲了敲地面,开口念道,“伏以,天杀地杀出亡者死魂如,大煞小煞出,亡者死魂如,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日煞时煞,若还不出,天雷霞雾粉碎……”

这光膀子老人听后释然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坐下抽烟,期间递给柳承,柳承笑颜拒绝了。

歇了有个十来分钟,柳承说道,“我们刚好要经过三头村,我帮您挑吧?”

老人点头应好,说了谢谢,之后起身离开,一直到了村口,柳承才放下担子交给了老人,老人看了看柳承说道,“好人有好报,今后送对石狮子给你。”

柳承笑了笑,再带着我们朝另外一座山上去。

我这才忍不住问道,“你之前和他干嘛呢?”

柳承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道士见面叫师兄,丧葬业在古代是下九流职业,活人见了避之不及,认为晦气,如果有人问起职业,自然不好明说,就唱属于自己行业的歌,懂的人自然懂,要是忌讳就早早走开,要是不忌讳就可以继续聊两句。”

“那你唱的是属于啥的呀?”我问道。

柳承道,“灵堂送魂的神汉,他见我穿着道服,所以信了。”

“那他送你石狮子又是啥?”

柳承说,“坟墓前镇宅的狮子。”

第五十二章 不雕猪狗

农村人忌讳的东西太多,这张口就说要送石狮子,也不怕晦气么?

不过我不懂这行当的规矩,也不去多问,默默跟着柳承朝那山上走去,一路上山才发现,这条路也不知多久没人走过来,先人开辟的路早就被荆棘丛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山本来不高,但一路上去,竟然花了我们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到了半山腰,才在这林子中看见一块平地,平地上有一破旧的小观,观上写着‘青山观’三个字,我们去的时候,这破旧小道观里传来叮铃咣当的声音,柳承听后惊呼不好,忙到道观正门口看了眼,却见里面有五个人正在凿着道观里的一些碎石,道观里的杂草已经被他们整理干净了。

柳承忙上前去喊道,“住手!”

这些人抬起头来看柳承,又见柳承穿着道服,似乎明白了什么,挥挥手说道,“道爷再等会儿,屋子里都已经清理过了,就剩下这院里的石头还没来得及清理了,今晚上就可以住进来了。”

想来是有人打过招呼了,说这里要来道士居住,让他们提早来收拾收拾的。

道教还有一规矩,皈依道教的才叫道士,信奉道教却没皈依的就叫居士,居士见了道士也要称道士为道长、仙长、师傅、法师或者道爷,不可称为老兄或者老哥之类的,这群人显然是懂这规矩的,所以称呼柳承为道爷。

柳承见他们继续凿石头,上前一把拉住其中一人,阻止他继续,然后再看了下这院子四周,却不见那拦路巨石,脸色陡然一变,问道,“山上滚下来的那块石头呢?”

这人回答,“已经凿碎运走了,咋了啊?”

柳承回头看了我一眼,再继续问,“运到哪儿去了?”

这人指向山下说道,“山下村里刻碑的铺子里给运走了,说是用来刻墓碑,刻石狮子用,刚才那最后一担也被赵老头挑走了,”

我们听着面面相觑,刚才我们来这里时的路上碰到的那个挑石头的人不就是刻碑的人吗,而且我们上山的时候也见到了,上山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那人所以才挑着石头绕路从旁边山上过路。

我们与他走了那么长一段路竟然没发现,柳承自然也反应了过来,立马说道,“你们不用在这里凿了,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说着转身马不停蹄带着我们朝山下走。

也不管路上荆棘丛,一路横冲直撞下去,我在后面快步跟着,见柳承这么着急,我好奇问道,“那石头很有用处吗?”

柳承瞥了我一眼说道,“那石头就是你的命,那叫做龙石,石头里有一枚龙胆,一旦龙胆被打碎,你小子也该一命呜呼了。”

我听着只觉得玄乎得很,却不多言,跟着柳承一路行至山下的三头村。

因为处在同一个乡,这里生活习性跟我们村差不多,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过这地方明显要比我们那里富裕些,铺子数量都比我们村多不少。

慌慌忙忙进了三头村,柳承只找人打听了下,就问来了那墓碑铺子。

三头村的人说,刻碑的人叫赵世德,家里从清朝乾隆年间就开始干这个行当了,到了公社化那会儿断过一段时间,后来各家人稍微富足了些,他又重开了这墓碑铺子,这乡里的墓碑,大多都出出自他的手。

柳承带着我们直接到了三头村最边缘一不起眼的小平房外,去时见我们之前同行的那老人正坐在矮板凳上雕着面前一块石头,听见有人进来,他头也不抬就开口说道,“刻碑文的话,先把死者名字、出生年月、后人名字、死者身份写纸上再挑石头;镇阴宅的话,就自己选石头,再告诉我是雕麒麟呐还是雕狮子。”

见他不抬头,柳承走了进去先四处看了眼,似乎没找到他想要的石头,再说道,“老人家,是我。”

赵世德这才抬起头来,看见是柳承后喜笑颜开,邀请我们进屋坐下,问我们怎么来了。

柳承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您是不是从山上道观里挑来了一些石头?”

赵世德点点头道,“是有一些,昨天晚上有人跟我说那道观里有几块不错的石头,让我赶紧去挑来,现在好石头已经很少了,刚才那一担子就是最后一担。”

柳承又道,“您挑来的石头在哪儿呢?我在您铺子里好像没看到那些石头。”

赵世德放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了看柳承,很警惕地问道,“你找那石头做啥?”

柳承说道,“具体不能跟您明说,不过那石头关乎着一个孩子的命,所以您要是收了那石头,还请您全部交还给我,我愿意出市价的双倍来交换。”

这赵世德也不做声,继续警惕看着柳承,再盯了盯我以及身后的黄蕴秋和陈莹莹,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家干这行已经几百年了,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师傅你身后那俩女的,怕不是活人吧。”

陈莹莹和黄蕴秋两人愣了下。

柳承却不觉得奇怪,说道,“对,她们死去多时了。”

赵世德笑了笑说道,“你来晚了,昨天晚上我连夜挑回来了那些石头,刚回屋就有来一人,跟你一样,身后面跟着的也不是活人,那人是来雕镇阴宅的神兽的,来这铺子的活人多,但是死人也不少,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没多问,就让他自己选石头,结果他就选了我刚从道观挑回来的那些石头,让我全给雕成狗的形状,我昨晚上连夜雕俩给他,刚才回家的时候,他带人已经把那些石头全给运走了。”

柳承一听脸色登时一变,忙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赵世德说道,“这我可没看清楚,俗话说墓碑跟前没好人,这行的规矩就是不能问太多,不能看太多,谁知道他是杀了人了还是谋了财了。”

这事儿爷爷倒是跟我说过,说对老人应该厚养薄葬,老人活着的时候好好对老人就行,老人死后不要太铺张,简单葬了这才是正道,那些费钱费力搞大排场的人,多半没安什么好心,要么就是做给别人看的,要么就是心有愧疚,况且大讲排场这叫做劳民伤财移风易俗,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墓碑跟前没好人。

柳承也确实没有在这铺子里看到那石头,不过随后说道,“碑文铺供奉天师钟馗,就是告诫刻碑文雕阴兽的心里得有一杆秤,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这铺子里还能给人雕狗的吗?”

墓前神兽大多都是狮子和麒麟,寓意为招财、镇邪、护佑后人成才,但是雕狗的,我是第一次听说,以前见都没见过。

赵世德听了柳承这话,再正眼看着柳承,好久才说道,“看你也不像是恶人,我也就跟你明说了,这行有两不雕,不雕龙凤,不雕猪狗,雕了龙凤那是不敬天地,雕了猪狗那肯定就是害人了,当时那人跟我说全给雕成狗,我就知道他是要害人,当时就说不同意了,但没办法,他身后跟着的好几个游魂野鬼,我要不同意他就要上前来弄我,我也只能依着他的意思做了,他选了两块石头让我连夜雕了两条狗交给他了,剩下的没来得及雕,也全被他运走了。”

柳承默默看着他,“你没说实话。”

赵世德愣了下,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事儿确实奇怪,昨晚上突然有人通知我去运石头,我当时也见了那石头材料不错,就算不雕刻也能卖个好价钱,却没收我钱,我就觉得这石头有问题,再加上紧接着有人让我用这石头雕狗,我就留了个心眼儿,雕刻的时候削了一块下来保存着,本来想看看这石头到底有什么不对的,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就拿给你们看看。”

赵世德说着转身进去,不多久时间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来递给柳承,柳承接过石头再拿给黄蕴秋看了眼,问道,“你以前见到他们炸开的石头,是这种吗?”

黄蕴秋端详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就是这种。”

我也看了下,这石头确实跟其他的石头不一样,不管是外面还是里面,都有歪歪扭扭的纹路,石头中还沁着丝丝血红色。

柳承随后把这石头还给了赵世德,再对我们说道,“龙胆是红色的,看来已经被人取走了。”

赵世德听着不太懂,正诧异时看着黄蕴秋发起了愣,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指着黄蕴秋大惊道,“你不是1966年那会儿抱着一个死婴进村讨活人饭的那姑娘吗?”

当时黄蕴秋来过这村子,挨家挨户让人救命,最后只有三头村王端公家里一老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时间过去太久了,没想到这赵世德竟然还能想起来,不过黄蕴秋倒是没想起来,毕竟她当时注意力全在那孩子身上。

第五十三章 遁去其一

我们是为了那石头而来,黄蕴秋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只是点头淡淡嗯了声,不接赵世德的话茬。

赵世德虽然对黄蕴秋充满好奇,但见黄蕴秋自己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再继续问,他这行的规矩就是不能多问。

柳承拿着这石头再问赵世德,“您真没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赵世德摇摇头道,“确实没看清楚,只晓得他大概有个三四十岁的样子,瘦瘦高高的,穿得嘛倒没什么特别的,比我身上衣服还要旧,不过还算整洁。”赵世德说着说着又一个激灵道,“对了,他的胃有问题。”

黄蕴秋偷乐了下,不过马上收声正色问道,“您还懂医术?”

赵世德笑着道,“我哪儿会那个,我是瞧见他站在跟前跟我说话的时候吸着凉气揉了好几次肚子。”

黄蕴秋哦了声,我也在旁边听着赵世德话,记不清楚长什么样,光看见了这些什么用都没有,倒是柳承若有所思地听着,听完之后再问道,“您看见他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赵世德指了下他右手边,那里是出村的路,指完说道,“你们要是刚才跟我一起进村,兴许还能碰到他,现在估计已经走远了,想撵上他不太容易,那石头到底咋回事啊?怎么这一天都围着那石头转了。”

柳承只说了句大事,没有明说那石头到底咋了。

赵世德见柳承不愿意多说,不再问下去,而是说道,“你们可以去问一下村里王端公,他经常跟这些神神叨叨的人打交道,兴许认识那个人。”

柳承跟赵世德道了多谢,再带着我们离开了赵世德的墓碑铺子。

因为之前黄蕴秋去过王端公的家,虽然现在村里重新修整过了,但也大致记得方向,便带着我们朝王端公家里去。

柳承一路都在思考,我也好奇得不得了,问道,“师父,那石头到底咋了?”我只隐约感觉那石头跟我有莫大的牵连。

柳承回头瞥了我一眼说道,“你确定你能听得懂?”

我不自信地点头道,“我试试呗。”

柳承这才正身说道,“人有魂才叫人,没魂叫尸;龙有胆才叫龙,没胆则叫虫。人的一生不过十样,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其中的一命叫做先天之命,先天之命很大程度决定了一个人的资质、性格以及将来的成就,这也是生辰八字之所以重要的原因。而这世上有一小部分人,决定他们先天之命的不只是生辰八字。”

“那还有啥?”我问道。

柳承细细说来,“这一小部分人多面对的路只有两条,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大有作为。因为决定他们命运的还有另外一种东西,道教中叫做‘缺一线’,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为一线生机。北宋有一人叫方仲永,本是文曲星降世,小时候天资极佳,但却没找到属于自己的七窍玲珑心,最后也只是昙花一现,渐渐变成了庸才。你现在就面临着这情况,如果找到属于你的龙胆,你就是龙,找不到龙胆,今后就是虫,懂了吗?”

这里面就那一句大道五十没听懂,其他的都懂了,于是连连点头。

旁边黄蕴秋这会儿插嘴说道,“只希望龙胆还没被雕成狗,否则龙胆变狗胆,即便找回来也没用,只是这地方不是土地来找的么?之前并没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这里,况且那巨石也是土地让人处理的,这件事情除了土地就只有我们几人知道,您说会不会是土地做的?我看赵世德描述的那人模样,跟土地有几分相似。”

柳承摇头道,“取走石头的是一个道士,并不是土地。”

我们听着有些懵,连赵世德都没有看清楚那人的脸,一个面对面说过话的人都不知道他是啥人,柳承就听了这么几句就知道他是火居道士了?

黄蕴秋问道,“您怎么知道那人是道士?”

柳承笑了笑说道,“第一,外貌,这人身形消瘦,极有可能是不沾荤腥造成的,而现在除了出家之人外,很少有不沾荤腥的人;第二,衣着,一般人若是穿着破旧衣服,便会理所当然不修边幅,而这人衣服虽然破旧,但还算整洁,衣者,身之章也,需调和中适,依按师仪,所以道士不管衣服多么破旧,保持整洁是最基本的;最后一条就是身体状况,这人屡次揉搓自己胃部,说明胃部常有阵痛,这极有可能是长期饮食不规律造成的结石,而不吃荤腥,吸风饮露的道士最有可能得这种疾病。以上三天足以断定前来取走那石头的是个皈依三宝的道士。”

黄蕴秋听着都愣了,跟打量稀有动物一样看着柳承,好久之后才嘀咕了句,“太可怕了。”

“嗯?”柳承瞥了黄蕴秋一眼。

黄蕴秋忙改口道,“你心思太缜密了,今后如果要是对您说谎,岂不是会被您一眼看穿。”

柳承笑而不语,我听着前面两条觉得还令人信服,后面长结石那条觉得有点扯了,说道,“师父你还会看病呐。”

柳承看着我眯眼一笑,“不巧,道教五术山、医、命、相、卜,在下都小有涉略。”

说着让黄蕴秋继续带路往王端公家去,一路行至王端公家门口,还未进屋就看见王端公正坐在门口椅子上晒太阳,倒是悠闲自得,他眼睛看不见,听见有脚步声才偏过脑袋问了句,“哪个来了?”

王端公之前被大爷爷请到我家帮忙看过爷爷,我也跟他说过几句话,还是他建议我去找柳承救命的,所以我当仁不让走上前去说道,“王爷爷,是我,孙清。”

听我名字,王端公脸色一喜,站起身来忙问我怎么来了,不等我回答,又跟久未见面的亲人一样,各种问题接踵而至,比如我爷爷怎么样了,土地爷有没有为难我们,我家麻烦解决了没。

他问的问题我一个没回答,倒是把柳承介绍给了他。

王端公一听柳承的名字,忙邀请我们进了屋子,柳承在屋子里站了会儿,见屋子里挂着一幅太上老君的画像,对着那画像行了个礼,然后才坐了下来。

等王端公一阵嘘寒问暖后才说起了正事,柳承直接问王端公,“您听说过青山观里落下来一块石头的事儿了吗?”

王端公点头恩了声,“知道,那石头不是被赵世德给弄走了嘛?这人无利不起早,哪儿有好处哪儿就有他。”

柳承不跟他一起评价赵世德,继续问道,“今天有人让赵世德用那石头雕成了狗,现在我们需要找到那个人,想来问问您认识不认识。”

柳承说着把那人的身形外貌以及道士身份说了一遍。

说完王端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周围山上以前倒有道观,不过全给推倒了,后来观里道士也不见了踪影,这些年也没听说过哪儿来的道士啊。”

看来这王端公也不知道,柳承脸上浮现了一丝失望神色,不过立马又问道,“教您走阴的那位老先生还活着吗?”

黄蕴秋之后之所以会有种种安排,那个指点她的老头是重要的转折点,况且也是那个老头说了什么小龙老龙之类的事情,我虽没见过那老人,但也心向往之,这人一定是个神人。

王端公想了会儿才说道,“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他也不是啥神人,就是一个赊刀的人。”

赊刀人我听过,也见过,农村经常会有这样的人,我们村就来过好几次。

这类人往往背着一袋子剪刀或者一袋子菜刀进村,每家每户都给一把,不要钱,给完了菜刀剪刀会留下几句看似不可能实现的话,说要是等这几句话实现了之后,他就回来收菜刀钱或者剪刀钱。

而农村人一开始知道这菜刀或者剪刀不要钱,又加上赊刀人留下的话都不大可能会实现,所以大多都会欣然接受,但农村人哪儿斗得过生意人,那些赊刀的人留下的那些话,往往过不了几年就会实现,到时候那些赊刀人就会上门收账了,用现在的价来定以前的刀,得有多赚。

第五十四章 老龙断首

听王端公说那老头是个赊刀的人,柳承立马来了兴致说道,“刀者,道也;道者,信也。【】以刀立信,以信行道。赊刀人传自鬼谷子一脉,有占卜生死,预测未来的能力。而赊刀人往往在世道变迁前才会出山,用赊刀的手段给世人暗示,不过世人大多只看到赊刀人以此赚钱,却没注意到赊刀人所留下的那些话。”

听到这里,我问出了我一个老早的问题,“你们为啥说话总是不肯说透,只说一半,留一半。”

听爷爷讲过,爷爷他们原来居住的地方也去过赊刀人,当时留下两句话,说等易子而食,神鬼流离的时候,他就回来收刀钱。

当时没人在意这两句话,但是没过几年,公社化开始,人们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去四处找吃的,地里野菜、树皮全都吃干净了,最后就交换孩子来吃,这种事情现在看来荒诞不已,但那个时候却是真正发生过的。

另外就是鬼神流离,也是在那几年前后,各地的寺庙道观全都被推倒,里面供奉的神呐鬼呀啥的,不就流离失所了吗?

如果那个赊刀人说明确点,兴许别人反应过来还能有个准备。

之前听黄蕴秋转述那个老头跟她说的话时,我就有这种感觉,这类人好像很怕把事情说明白,老留着让别人自己参悟。

柳承看着我笑了笑道,“算命的有一个规矩,碰到将死之人找他算命,他绝对不会跟那人明说,而是以各种方式暗示,其方法有两种,一是说那人的命极好,二是不收那人的钱。这叫做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极有可能会被利用来改变历史,会就造成泄气、失利、失势,甚至害人害己祸国殃民的后果。”

王端公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赊刀人这么神奇,立马说道,“柳师傅你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觉得有些奇怪了,以前我也见过赊刀人,赊的大多是菜刀、剪刀,他赊的却是大砍刀,当时没人愿意要,反正也用不上,我倒是收了一把。”王端公说着站起身,摸索着进了屋子,不一会儿抱着一把用布包好的刀走了出来,柳承忙上前接了过来,王端公再说道,“这把刀我一直留着,柳师傅你给看看。”

柳承取掉刀上的布,里面刀的形状露出来,这么久了,这刀还明晃晃的寒光四射,柳承翻过刀来看了看,伸手摸了下刀刃,再刀刃旁边写着的是‘三尸寒光利’几个字。

看了好一会儿,柳承微微皱眉,而后问道,“那位老先生有留下什么话吗?”

王端公说道,“他说等到小龙失胆,老龙断首的时候,他就回来收这刀的钱,柳师傅你觉着他这话是啥意思?”

我爹说过,他在老槐树下看见了一条老龙和一条小龙,那条老龙就是柳承,小龙就是我,而在1966年的时候,那老头也跟黄蕴秋说过什么老龙小龙的事情。

我只觉得这也太神奇了些,那老头当真能预知未来?在几十年前就预料到了今天的事情?

不过这小龙失胆,老龙断首却不是什么好词儿,小龙失胆我能力量,柳承前不久才说过,说龙胆被人取走了,说明小龙现在已经失去了胆。

而老龙断首,岂不是说柳承要掉脑袋?

我们几人立马怔怔看着柳承,柳承自然也明白那老人说的老龙断首是指他,不过却不慌不忙说道,“这刀叫做‘断头刀’,古时候用来斩首的刑刀,因斩首会导致人首分离,也相当于挫骨,犯人有很大可能会化作厉鬼,为了防止犯人死后回来报复,便会在这刀刃上刻下道教箴言。道教有斩三尸的说话,三尸就是人的贪、嗔、痴三种执念,这刀上刻下这句话,寓意是斩掉犯人的贪、嗔、痴,如此一来没了怨恨痴念,也就不会前来报复了。”

王端公连连点头,而后又问道,“他给我们这断头刀做啥?”

柳承笑而不语,将这把刀还给了王端公,不再讨论这件事情,而是说道,“如果老先生回来了的话,您帮我一定留住他,就说正一道北阴有问题要请教他。”

王端公连声应好。

王端公并不认识那个取走石头的人,我们继续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之后王端公留我们在他家吃饭,被柳承婉言拒绝,带着我们去这三头村的一小店中,用爷爷给我的钱买了些日常生活的必需用品,再加上一些香烛,带着我们一路返回道观。

因在三头村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次回到青山观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我们回去时那些凿石头的人也都收工离开了,那些石头被他们整齐码在一边。

这青山观并不大,住了平日念经烧香的屋子外,旁边就四间小屋子,其中两件是用来住人的,道教的话说,这叫‘客堂’。

陈莹莹和黄蕴秋自然是一间,我和柳承是一间。

到了下午,柳承逼着我给道观里神像上了香磕了头,再念了几遍八大神咒才放过我,之后跑到另外一间屋子生火烧水,准备煮面,他可以不吃,我不能不吃。

我跟着他屁股后面转悠,在他忙活的时候问他,“那龙胆我们不找了么?”

柳承道,“你有办法找到那个人吗?既然找不到,干脆等他找上门来。”

我又问,“老龙断首,说的是您么?”

柳承停下手中的活儿笑了笑,“不然还能有谁?那把断头刀就是用来斩我首的,不过我活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想斩我首,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量。”

柳承说完继续弯腰递柴火。

忙到晚上九点多钟,柳承说要去三头村办点事情,让我们仨在道观好好呆着不能乱跑,我们仨应了他的话,他之后换下了道袍就出了青山观。

我们三人在道观院子里百无聊赖坐着,陈莹莹不爱说话,就只有我和黄蕴秋一直说话。

我很好奇道教的事情,也好奇山神庙的事情,一直追问她这个,而黄蕴秋则好奇我跟陈莹莹俩,一直追问我跟陈莹莹到底是不是一对儿。

在院子聊了将近有个把小时,忽听得道观山门外传来脚步声,这荒山野岭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而柳承也不太会这么快就回来,所以我们仨忙站起来看向外面。

不多久时间,一个瘦瘦高高,身着破旧衣服的男人提着两个麻袋站在了道观门口。

我们看着一惊,这人外貌、身形,不正是跟赵世德描述的那人一样吗?黄蕴秋当即站在了我和陈莹莹前面,拧着眉头问道,“你想做什么?”

黄蕴秋以前是道士,况且还当过山神,本事指定不小,所以下意识地把我们护在了她身后。

黄蕴秋发问后,门口站着的那人偏着脑袋看了看她身后的我和陈莹莹,然后笑了笑说道,“我这两个麻袋里有两个宝贝,一个叫狼心,一个叫狗胆,谁要是叫它们两声它们能答应的话,我就把这宝贝送给谁,这宝贝可不得了,要是得了我这宝贝,今后可是要成神成仙的。”

一听狗蛋,黄蕴眉头皱得更紧了,上下打量着这人却不多说话,回头瞥了我和陈莹莹一眼说道,“你们先进屋去。”

我和陈莹莹嗯了声,往后退去。

门口那男人看了看我和陈莹莹,再微微笑道,“你们就喊一声‘宝贝请转身’就可以了,要是应了的话,我就真送给你们了。”

我们还是不做声,黄蕴秋一脸警惕打量着他。

他在道观门口僵持了会儿,最后弯下身去,把那两个麻袋给打开了,刚一打开,之间里面红光乍现,不多时,一头灰狼和一条恶狗从那俩麻袋里窜了出来,对着我们龇牙咧嘴起来。

这男人低头下去对面前这灰狼和恶狗说道,“他们不愿意喊你们,那你们就去找他们吧。”

话音刚落,这灰狼和恶狗就要蹬地朝我们扑来,而就在动身之际,黄蕴秋摇身一变,化作一头黑狼,盯着那恶狗和灰狼沉吟一声,同时朝那灰狼和恶狗扑了过去,只一瞬间,就把那灰狼扑倒在地,而那恶狗却得空直接朝我和陈莹莹而来。

只是这恶狗到了我和陈莹莹面前,像是迷了路一样,停下脚步,眼珠子在我和陈莹莹之间不断转换,像是在挑选人一般。

第五十五章 野狼回头

恶狗当前,我跟陈莹莹不敢妄动,那瘦高男人见恶狗停下脚步,脸上浮现一丝诧异。【】

与此同时,黄蕴秋化作的那黑狼直接把那男人麻袋里放出的那头灰狼叼着甩了出去,那灰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再站起身来死盯着黄蕴秋,黄蕴秋无暇顾及这灰狼,而后变回原形,正要朝我们面前的这恶狗过来时,那瘦高男人开口说话了,“这里藏龙卧虎,既然不需要我这宝贝,那我们就走吧,下次再来。”

说着转身离去,那恶狗和灰狼则紧跟他离开,因为我们还在这里,黄蕴秋也不敢离我们太远,只能目送着那瘦高男人离开。

那恶狗和灰狼伴随瘦高男人一路离开,快要没入林中时,那灰狼却突然回头冷不丁地看了黄蕴秋一眼,我也瞧见了那灰狼的眼神,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眼神,只感觉背后一凉。

黄蕴秋按理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胆识、见识、本事不知道比我们要强多少,但那灰狼回头目光与她对接瞬间,黄蕴秋竟猛地惊了下,身子也哆嗦了下。

我忙问道,“你怎么了?”

黄蕴秋怔怔摇摇头说道,“马上进屋不要外出,等你师父回来。刚才那男人是来还龙胆的,他把龙胆制成了狗胆,这是要搅乱你的先天之命,好在没有得逞。”

那恶狗已经到了我跟前,却没有什么做为,从那男人的表情来看,这事儿他也没预料到,其中缘由倒也不难理解。

即便我再笨也听明白了柳承他们之前说的什么老龙、小龙、新龙是什么,老龙柳承,小龙是陈莹莹,不过几十年前公社炸碎了龙石,所以小龙死了。而新龙会在一纪后出现在救小龙的那人家中,陈莹莹之后一纪刚好是我出生,再加上我爹那晚在槐树下看到的,我无疑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什么新龙。

陈莹莹现在是死龙,但死龙也是龙,也就是说,我和陈莹莹两个都是龙,且都没有龙胆,所以那恶狗到我和陈莹莹跟前一时懵了,不知道到底要找谁。

之后我们三个人聚在一间屋子等柳承回来,直到天快亮了柳承才姗姗归来。

我们把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全给柳承讲了一遍,柳承听后也分析了一遍,他分析的跟黄蕴秋所说的差不多,那人既然已经把龙胆制成了狗胆,肯定是要还给我的,那样就可以搅和了我的先天之命,而那恶狗到我跟陈莹莹跟前停下的原因则跟我想的如出一辙。

黄蕴秋等柳承说完之后再对柳承说道,“那灰狼离开时回头看了我一眼。”

柳承听罢想了会儿说道,“这几天你跟我寸步不离,免遭不测。”

黄蕴秋点头说好。

我见黄蕴秋跟柳承都颇为在意那灰狼回头的事儿,好奇问道,“狼回头怎么了?”

我之前问黄蕴秋,她没跟我明说,现在终于回答了我的这问题,说道,“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我跟它无恩情可言,自然只剩下了报仇。【】”

柳承也说道,“《人伦大统赋》有记载,狼顾者,谓回头顾而身不转,性狠,常怀杀人害物之心。那瘦道人想要先处理掉黄蕴秋,这是在预警。”柳承紧接着又说道,“今天那人来找的应该是陈莹莹,但那恶狗却在你们俩面前犹豫了,那男人如果心思稍微缜密点,就能猜出你们两人都跟龙石有关,如果他猜出你就是新龙的话,你今后处境会比黄蕴秋更危险,从今天开始,你们仨都要寸步不离跟着我。”

我们仨同时点头。

等聊完了这事儿,我们才问柳承晚上做什么去了,柳承只说是去找了下土地,向土地询问了一些情况,无非就是关于土地是叫谁来处理这里的事情的。

当初是柳承让土地找一处道观,所以土地找来了这里,后来在这里发现了拦路巨石,柳承第一时间让土地停手了,但这拦路巨石还是被人处理了,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土地没有通知及时,要么就是有人没有按照土地的意思办,执意处理了这石头。

如果是通知不及时还能理解,但是如果有人不按照土地的意思办的话,那显然就是心存故意的了。

我问柳承,“土地爷咋说的?”

柳承微微一笑,“阳间活人的事土地庙不好多插手,于是土地就把这事交给了走过阴到过土地庙的王端公来处理,也是王端公召集人来道观收拾的。另外,土地说他已经明确告诉王端公,让他不要让人动那块石头了。”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们自然都懂,说道,“王端公没有按照土地爷说的办,执意处理了那块石头?”

“王端公身上的本事一定是道士教的,而从他口中的话来判断,教他的并不是当初黄蕴秋见到的那个老人,恰恰带走那块石头的也是道门中人,这里面会不会有一定的联系?另外一点,既然是王端公授意处理那石头,极有可能也是他授意赵世德来运走那石头的,但这件事情赵世德却没跟我们明说,这两人心思都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柳承说道。

黄蕴秋仔仔细细听着,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但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证明王端公那道士有关系,也没证据证明就是王端公让赵世德来运石头的。”

柳承看了黄蕴秋一眼,正身坐着说道,“将所有疑点融合在一起,如果这些疑点之间存在某种牵连的话,那么组合起来一定就是事情真相的一环。另外,你们真的就相信王端公是一个人住?”

王端公自从瞎了眼之后就没人愿意管他了,一直是孤身一人,这事儿几乎整个乡里的人都知道,没什么好质疑的,我说道,“他就是一个人住的啊,我们去他家不是也没看见他家有其他人。”

柳承道,“一个瞎了多年的独居老人,又是如何保证家里的正解异常的?”

我想了想说,“可能是三头村里其他热心村民帮他整理的。”

柳承笑了笑,“神龛下香坛需要每日整理残香,这是规矩,王端公家里香坛上的香大概一小时燃尽一炷,这其中还有残香,所以一炷香的时间并不规律,而王端公家里的香坛上的香在我们去的时候正好燃尽,我看了一下里面其他残香数量,算起来刚好是一个小时左右换了一炷,王端公既然已经瞎了,他是如何知道香坛里的香是是否燃尽,又是怎么恰巧在合适的时间去换香的?三头村的人即便再热心,也不会经常盯着王端公家里的香坛吧。”

柳承去王端公家的时候,确实在王端公家的神龛下上了一炷香,不过我们眼里,那就仅仅只是一个上香的行为而已,却没想到柳承想了这么多。

最开始是陈莹莹觉得柳承可怕,之后是黄蕴秋觉得柳承可怕,现在我也觉得他有些可怕了,这人的心和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我怔怔问道,“王端公家里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为什么整个乡里的人都没发现,都只认为他是一个独居老人。”

柳承道,“如果他家的那个人不是活人呢?如果阴魂刻意隐瞒,瞒天过海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只是柳承的猜测,并没有得到证实,柳承跟我们说了这些后,让我们先休息会儿,下午要跟他去村里一趟。

因晚上熬了一整夜,白天大家都打不起精神来,况且光天化日,这又是在道观里面,有神灵庇佑,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来道观捣乱,于是各回各屋歇息起来。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柳承把我们唤醒,让我们跟着他去三头村,做啥呢,选坟地,为他自己选坟地!

第五十六章 三龙聚首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柳承把我们唤醒,让我们跟着他去三头村,做啥呢,选坟地,为他自己选坟地!

柳承这举动我们都不理解,他这才刚从坟地里出来不久,怎么又开始给自己找坟地了?难不成是坟地里躺着舒服?实在想不通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是要做什么,忍不住问他为啥又要找坟地。

柳承只笑说了句,“有大用。”

就只说了这么三个字就不愿意多说了,不过看他的笑容我大概也明白,他这是又要开始布局了,之前他就是这么欲擒故众让我爷爷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讲清楚的,现在怕是又要坑谁了。

下了山,先径直到了王端公家中,我们去的时候王端公跟前一天一样,在门外靠在椅子上晒太阳,柳承上前恭敬问好,王端公听出了柳承的声音,邀请我们进屋坐下。

这一次我专门观察了一下王端公家里的情况,他一个瞎子家里还真的十分整洁,桌子上椅子上半点灰尘都没有,柳承先带着我们去神龛前上香,上香的时候我数了下,神龛里一共有十六炷香,有些没有烧完,有些已经烧完了,合计起来差不多刚好是一个小时一炷,不由得惊异看着柳承。

柳承只讳莫如深一笑,再回去坐下跟王端公聊了起来,先是扯东扯西,聊了好久柳承才说到正事儿上,对王端公说道,“老先生,听说您会解梦是吗?”

解梦这事儿,连普通山野村夫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王端公自然当仁不让,回答说道,“柳师傅你这么大本事,还需要我解梦嘛,不过要是柳师傅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柳承说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老龙,因为得罪了另外一条权力比较大的龙,所以那条龙就派人送来了一把断头刀,把我斩在了这三头村,您给看看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是吉还是凶?”

王端公听着直皱眉头,用食指敲着膝盖思索,好一会儿才愁容满面说道,“柳师傅怕是最近有大灾呀,平时是梦祸得福,但当初那个赊刀人也预测过老龙断首的事儿,现在断头刀村子里也有,有时候的梦是自己日有所思才做的,有时候的梦就是在预测未来的事情,柳师傅这这个梦,我觉得应该就是在预测今后的事儿,你可真得当心点,小心有啥心怀不轨的人对柳师傅你下手。”

柳承嗯了声,“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看得开这事儿,这次其实主要不是让您给我解梦的,以防万一,我是想让老先生您先帮我选一个风水不错的坟地,死了也好落个清净,正好可以保佑保佑孙清他们。”

我们听着只觉得他也太能瞎掰了,他昨天一晚上都没睡觉,哪儿来的时间做梦,估计就是在坑王端公了,偏偏王端公还说得头头是道。

王端公听着再问道,“柳师傅你的本事比我高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咋自己还选不了坟地了?”

柳承尴尬一笑道,“我主要学的是收鬼抓妖的法术,风水这一块儿,基本没有了解过。”

王端公释然点头,术业有专攻,柳承再厉害也不可能什么都懂,就好比他法术比得过我爷爷,但是怎么跟妇女打交道,他能是我爷爷的对手么?

王端公随后说道,“行倒是行,不过我这人有个习惯,帮人择风水福地的时候,其他人不能跟着,我选好地址了,就会在那地下埋一枚铜钱,到时候告诉你们位置,你们去找那枚铜钱,那铜钱所在的地方,就是风水宝地。”

柳承当即起身连声答谢,王端公摆摆手说是应该的。

王端公答应了柳承的请求,柳承带着我们心满意足离开,出了王端公屋子,我问柳承是不是要偷偷跟着王端公,柳承摆手说不用,紧接着却径直带着我们去了赵世德的墓碑铺子。

因为青山观里的石头已经被赵世德搬走了,这附近又没有好的石头,所以赵世德也没外出,就留在墓碑铺子里刻着镇阴宅的神兽,我们去时赵世德瞧见我们,放下手中的活儿迎了出来。

柳承往铺子里看了眼,见赵世德正在雕刻的是一头麒麟,问道,“又接到活儿了?”

赵世德回头瞧了眼说道,“城里来了人,让我雕两尊麒麟。”

柳承点点头,赵世德随后邀请我们进入他的铺子。

他这铺子里到处都是石头,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他则直接邀请我们坐在这石头上,然后跟柳承闲聊起来。

柳承这人做事儿有一个规律我已经基本摸透了,如果他进屋先跟你东扯西拉半天有的没的,那么他肯定是在从这些话里打探一些他想要知道的讯息。

之前对李老头是这样,对我爷爷也是这样,还有王端公,现在又轮到这赵世德。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透,这赵世德看起来就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刻碑人,有什么好值得怀疑的。

我们仨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聊这些丧葬行业的规矩,历史起源,从清朝一直聊到现在,都快要到天黑了,我们实在听不下去了,连黄蕴秋都有点忍不了了,就扒拉了我一下,示意我打断他们说话。

我鼓足了勇气说道,“师父,我们该回去了,天黑了。”

柳承和赵世德看向屋子外面,见外面天确实已经快黑了,两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赵世德先开口问道,“柳师傅今儿来找我不会只是想跟我扯淡聊天吧?”

柳承笑了笑说道,“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丧葬行业我大致也了解过,入这行最起码的要求就是懂风水,我感觉我这几天寿命将至,所以想请赵师傅帮我寻一个风水宝地,再帮我刻两尊麒麟,我到时候用得着。”

赵世德一愣,“你不是神汉吗?自己也应该懂点才对,怎么来找我看地址了。”

柳承道,“算命莫算己,算己死无疑,看风水也是一样,哪儿有自己给自己选风水宝地的理,所以这才来麻烦赵师傅。”

赵世德释然点头,不过却还是没答应,说道,“这事儿你得去找王端公,他是专门干这个的。”

柳承笑说,“已经找过他了,王端公也答应了,我就是想谨慎点,让你们俩都帮我选,我到时候挑一个自己喜欢点的地方。”

这也是人之常理,赵世德根本没有多想,点头应了,“那行,你跟着我一起去,我帮你在这村里选一个好地方。”

柳承却从身上取出了一根约莫有个二十来厘米的桃木签递给赵世德,并说道,“因为我还有点事情,您帮我选了后,就把这桃木签插在那地方,到时候我循着桃木签就能找到了。”

赵世德接过桃木签稍微犹豫了下,不过还是欣然点头。

柳承下山就做了这两件事情,然后就带着我们朝着青山观走,他倒不着急,慢慢悠悠的,一路走还让我们一路去掉路边的荆棘丛,本来用不了多久时间,他这么一弄,愣是耗费了三个多小时我们才到了青山观门口。

本以为终于可以做饭歇息了,但柳承却说了句,“还不到休息的时候,现在该下山去看看他们给我选的坟地了。”

我们这几人中,陈莹莹应该是性子最好的一个了,这一天尽到处跑了,连她都有些熬不住,慵懒地啊了声。

柳承听得陈莹莹的声音笑了笑,伸手过去摸了下陈莹莹的头,“你要是再不发出声音,我都快忘记你跟着我们了。”

陈莹莹忙退避几步,柳承手落了个空,尴尬收回手来说道,“最后一趟。”

说着自个儿下山,我们无奈只能跟上。

因为路上荆棘丛被我们清理掉了,下山的路好走不少,没过多久时间,到了山头村外一杂草丛生的平地,柳承像是知道他们会给自己选在哪儿似的,径直走去。

我们紧紧跟着,走到这杂草中央,见一桃木签笔直插在地上,我说道,“这是赵世德选的地方,看起来风水确实不错。”

这地方处在周围三座山的正中心,周边有水,但流不到这里来,况且这里草颇为旺盛,说明这个地方也不贫瘠。

黄蕴秋看了看说道,“王端公选的地方在哪儿呢?”

柳承微微一笑,清理掉周边的杂草,再拨开杂草下的泥土,一枚铜钱赫然显现,桃木签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铜钱孔的正中心。

我们看着惊奇不已,说道,“他们俩竟然选了同一个地方,看来这地方风水真的很不错。”

柳承没去动这桃木签和铜钱,而是环视四周,说道,“此地三山聚首,风水术里有专门术语,叫做‘三龙聚首’,古代只有天子才有资格葬在这种地方,不过他们给我选的却不是正中心。”说着指向旁边一地,“那里才是三龙聚首的正中心,他们选的这地方只够守门将的资格,在道教中,这叫做护法神将,这两人真有意思,把旁边天子风水地留了出来,把这护法神将的地留给了我,看来他们是准备在那里葬另外一个重要的人!”

我听了前半句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三龙聚首听着似乎有些熟悉,转念一想,柳承、我、陈莹莹,不就是三龙吗。

第五十七章 恶狼讨封

把这三座山跟我们仨联想在一起不过是我临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而已,毕竟这三座山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多少年了,跟我们仨的关系应该不大。

倒是柳承所说,引起了黄蕴秋的极大注意,柳承可是阴司上一任的北阴大帝,就算在古代,他的地位也丝毫不比皇帝要低,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子敢来算计他,还准备把他当做护法神将,这怕是就算是当今的东岳大帝都不敢这么做吧。

黄蕴秋怔怔看着柳承问道,“您今天故意让他们俩给你选坟址,是知道他们在帮谁谋划了么?”

我和陈莹莹也认为柳承既然这么去阴他们俩,肯定知道他们俩在帮谁谋划了,不过柳承却耸了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那赊刀人既然留下了断头刀和老龙断首的预言,则说明这三头村有可以斩我首的人,但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村中最有本事的无非就是王端公和赵世德二人,不过他们两人的能力还斩不了我的首,自然可以排除他们二人,之后便是那瘦高道人最有可能,不过从你们与他见面时他的种种行为来看,斩我首的也不会是他,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只能用这种方法找出他来,看着吧,将来埋在那三龙聚首之地的人,多半就是斩我首的人。”

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事儿就跟赵世德和王端公有关?又怎么知道他们俩就会帮你选这么个坟址?”

柳承回答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村子里跟玄术挂钩的人就他们两人,既然那个人在暗处不肯出来,肯定会找人来代替他做事,赵世德和王端公是最好的选择。”说着再看向我道,“这世上风水好的地方都跟龙脉挂钩,其中风水最好的地方叫‘九龙聚首’,不过那样的地方几乎找不到。这三龙聚首已经算是风水绝佳的地方了,坐落在这小山村里,却没人来占了这地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王端公和赵世德不可没发现这三龙聚首之地,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却还是把这地方留了出来,极有可能就是为别人准备的。”

柳承说得虽然毫无破绽,但我还有一点不懂,说道,“没准儿是赵世德和王端公为自己留的这地方呢。”

柳承摇摇头,“如果是为自己留着的,他们在几十年前就该住进这地方了,不会留这么久。”

之前一直不说话的陈莹莹,跟着我们这么久了,也渐渐没有最开始那么忌惮了,此前一直默默听着,也不说话,也不发表意见,这会儿却开口说了句,“可是几十年前两个老人家都还没去世呢,活人也能住坟墓么?”

陈莹莹开口说话,柳承则把目光放在了陈莹莹身上,还没开口,旁边的黄蕴秋帮柳承回答了这个问题,说道,“明太祖朱元璋本只是个乞讨的和尚,但其父母发现一条龙脉宝地,为让朱元璋成才,便不惜自杀葬入了那龙脉宝地之中,此后朱元璋平地一声雷陡然而贵,成为明朝第一位皇帝,可见龙脉宝地的贵重。倘若赵世德和王端公真是为自己留着的这风水宝地,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早日住进这风水宝地中,等这么久,只可能是为别人准备的。”

以前听爷爷说,村里人为了一头牛闹得自杀,我当时很不理解,一头牛的命怎么也比不过一个人吧?后来直到牛的重要性后能理解了。

现在又听了为了葬进风水宝地不惜自杀,更觉得不可思议,风水宝地真比人的命还要重要么?

我和陈莹莹都理解了,恐怕柳承也是发现了这里空着的一个龙穴宝地,心生疑惑,所以才故意试探赵世德和王端公的,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给陈秋蒙对了,这龙穴宝地还真是他们俩给别人留着的。

柳承已经开始布局,自然也不会先暴露了,把这地方恢复成原样后带着我们离开了这里,到时候只等着谁会葬在那里,就能找到那个斩龙的人了。

一路赶回青山观,因为时间已晚了,这山中除了虫鸣,再无半点声音,我们几人正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上却突然乌云密布,天色陡然变了,而后轰地一声,一道明晃晃的闪电直接落在了我们旁边不远处的林子中。

我们几人都被这突然而来的雷电给惊了下,全都侧目看向路旁边的林子,只见那雷电不偏不倚正好劈中了旁边的一颗树,树皮被劈了个干干净净,而在那树下,似有一动物正在扭动,一瘸一拐朝着这边走来。

“走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柳承只瞥了眼,马上催促我们离开。

黄蕴秋见多识广,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看着柳承说道,“道教讲缘分,我们刚好碰到,是不是要管一下?”

正说话的时候,却见一头灰狼从这林中走了出来,站在我们正对面,嘴里鼻子里哈哧哈哧冒着血泡,刚才那一道雷已经劈得它皮开肉绽,要是没人救助的话,这灰狼可能就真的会死在这山上。

不过我、陈莹莹、黄蕴秋看着这灰狼时,却愣住了,这灰狼不就是前一天晚上跟那瘦高男人来青山观的那头嘛,它当时临走时还回头盯了黄蕴秋一眼呢,黄蕴秋说它会来报仇,不过看它这样子,我都能拿根棍子把它掀翻,它又要怎么报仇?

“我是个啥?”这灰狼到了我们跟前,也不逃走,也不上前来咬人,竟盯着黄蕴秋开口说出了句人话,然后弯曲前膝跪在了黄蕴秋面前。

我和陈莹莹惊得不得了,人有人话,狗有狗语,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狼会说人话,像是为我们开启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般。

不过这灰狼开口说的话,我总觉得有些熟悉,陡然想起当初爷爷死后跑回来问我的那句‘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跟这灰狼问的却是如出一辙。

因为之前是我爷爷问我,我没有多想,现在这灰狼开口说人话,我倒是想起了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的一件事情。

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村里一老人上山放牛的时候本来还晴空万里,但没多大会儿突然变了天,电闪雷鸣大雨将至,老人就牵着牛从山里面抄小路回家,但牛到了山里却死活不肯动了,老人不惯怎么拉怎么抽,牛就是不动半分,好像前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他。

老人也觉得奇怪,就先把牛栓在树上,自己走到前面看了眼,这一眼差点没把老人给吓死,前面树上缠着一条十几米长的大黑蟒,刚好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劈在了那大黑蟒的身上,把大黑蟒劈落在了山里的地上,那大黑蟒拖着快焦了的身体挪到老人面前,开口也说了句人话,说的就是这句‘我到底是个啥’,那老人当时吓坏了就没回答,那大蟒蛇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我到底是个啥’,老人还是没回答,等大蟒蛇问第三遍的时候,老人慌乱之间说了句,“你是个啥?你就是个畜生!”

老人说完牵着牛跑了,那大蟒蛇紧接着就被一道闪电给劈死了,老人回村把这件事情讲给村里人听,当时大爷爷告诉老人,说他摊上事儿了,说他这是遇上了快要成精的动物讨封,要是三句没有讨要到封赏的话,就会被雷劈死,如果那动物有后人,很可能会上门来报复。

老人问啥是讨封,大爷爷告诉他,这就好比皇帝能封官一样,因为人的等级比较高,所以那些快要成精的动物就要来找人讨封,它们只有三次机会,如果人心地好,就会回答说‘你是个人’或者‘你是个妖精’,那样它就算讨封成功了,如果回答你是个畜生,你是个鬼,你就算讨封失败,它就会被雷劈死。

当然,人最多只能封它们为人,要是张口胡来一句,说它们是神或者仙,这就算是冒犯天威了,雷就会劈在人身上。

当时老人不信,没过多久,老人下地干活儿就被一条黑蛇咬了口,回家第二天就死了。

这么想来的话,当初爷爷问我那句‘我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也算是在向我讨封了,好在柳承提前告诉了我要怎么回答,万一我回答错了,我爷爷岂不是就万劫不复了。

这灰狼跪在黄蕴秋面前,问了第一句时,黄蕴秋认出它来了,没有张口说话。

它又开口问了句,“我到底是个啥?”

这灰狼昨天才瞪了黄蕴秋一眼,现在又要来找黄蕴秋讨封,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这第二遍黄蕴秋还是没回答,这灰狼急了,头不断往地上点,就像人磕头一样,再问了句,“我到底是个啥?”

黄蕴秋这才回答,“今日我斗胆封你为人,你若从善,今后多多帮我,你若从恶,便引天雷击杀!”

第五十八章 梦中斩龙

黄蕴秋刚说完,天上云开雾散,那道憋了好久的闪电始终没有劈下来,这灰狼先是僵了会儿,然后抬起头来看了看黄蕴秋,嘴里依旧在冒着血泡,张嘴想要说话,发出来的却是呜呜声,尝试几遍过后,它站起身来一瘸一拐走了,走了好一截儿,突然扭过头来看了黄蕴秋一眼,然后没入林子里不见了踪影。

前一晚它回头看黄蕴秋那一眼,我们理解为报仇,现在黄蕴秋不计前嫌封它为人,让它躲过了天打雷劈,这会儿回头看黄蕴秋一眼,该是报恩了吧?

不过对于黄蕴秋的大度,我却不太能理解,狼是冷血动物,它真能记黄蕴秋的好么?

不过已经封了,柳承也不发表意见,只说了句,“只希望它还真能念你的好,不再为虎作伥。”

而后继续回了青山观,回到观中,眼前一幕却让我们惊呆了,青山观山门外,摆满了散落的骨头,这些骨头并不是人的,而是属于狼的。

柳承看后敲了敲黄蕴秋脑袋道,“你之所以会被他们欺负得那么惨,是因为有时候太过善良了,那高理诚把你挫骨锁魂,你最后却放过了他。这些骨头毋庸置疑就是那狼叼来的,这是在向你示威,你却封它为人,今后如果它真有了本事,修成人形,你就不怕它不念旧情来报复你?”

我们侧目等黄蕴秋的回答。

黄蕴秋这人确实太善良了,从当初能豁出性命救爷爷他们就可以看出来,太过善良反而容易被人利用,我似乎也能理解她堂堂一个山神为什么会被弄得那么惨,稍微多点心计都不会这样。

黄蕴秋满脸窘迫看着柳承,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当山神时只庇佑了公社里的人,任由他们驱赶山中野兽而不插手管理,那些被人杀掉的狼极有可能就有它的家人,所以它才会对我心存恨意,现在它欠我一个恩情,我们互不相欠了。”

柳承笑了笑,不多言,让我们坐在屋中念经打坐,他忙前忙后去生火烧水做饭去了,这期间黄蕴秋前去帮他,不过因为火太过刚阳,黄蕴秋不敢靠近,只得作罢,她自个儿去整理道观外的骨头去了,把那些骨头埋在了道观旁。

当日晚饭过后,坐在一起闲聊了会儿,各自回屋歇息。

我因为困得不行早早上了床,柳承则坐在房间里的桌子旁,提笔写起了东西,我辗转几次见他都没睡,就好奇问道,“师父,你在写啥呢?”

柳承也不转身,把面前一张纸举了起来,上面就写了一个字‘斩’。

之后我再想多问,柳承也不说话了,我觉得没意思,翻身闭眼睡了过去。

这次睡了也不知到多久,忽听得窗外有声音,睁眼去看,却见窗外站着几个人,手里牵着一头白马正对我招手,那几人正是阴差无疑,那白马我也认得,之前去土地庙审案的时候骑的就是那白马,不过柳承这会儿却不在屋子中。

于是翻身下床开门出去,门外这几个阴差对我拱手行礼说道,“孙幕府,城隍爷让我来请您下去断案。”

城隍爷就是之前坪乡的土地,升了官了。

我心说什么事儿城隍爷自己搞不定,还要来请我去断案?而且柳承就在这里,城隍爷已经知道了柳承的身份,怎么不来请他去断案?

想来是因为柳承身份地位太高,城隍爷不敢麻烦柳承,所以才叫我来帮忙,他之前也帮了我们不少,况且我现在还算是城隍庙的幕府,他来找我也算是理所当然。

便翻身上了这白马,由这几个阴差牵着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周边环境大变,我问道,“到底是啥案子啊?还需要我去帮忙。”

这几个阴差笑了笑说道,“这件事情还非得您去做不可,下面抓住了一个大人物,旁人不管是刀劈斧砍都伤不到那人分毫,说是那人命太硬,得需要一个同样命硬的人去动手。”

我哪儿敢杀人,不过却好奇他们抓住的那人是谁,也不多说话,一路前行。

跨过鬼门关,走过黄泉路,一路行至一陌生之地,此地约莫有个数百平米,正上方是一高台,高台上有一黑色桌案,桌案后方有一牌匾,上写‘有来无回’四个字,那里还坐着一个长满络腮胡子,身着红袍,手持长剑的人。

在这桌案前方还有一高台,这高台上跪着一披头散发之人,旁边有一阴差手持大刀站着,显然是想要砍跪着那人的头,除此之外,这左右两边各有桌案,坐着不少人,却无一人认识,也不见那城隍爷。

去时见愁云惨淡,妖风呼啸,场上冷得不行,我下了马问旁边阴差,“城隍爷呢?”

这阴差说道,“城隍爷不在,但是钟馗天师在。昨日夜里有一人闯入阴司,拿了阴司生死簿,还想葬入龙穴宝地博取天命跟东岳大帝争个高低,被我们抓住,今日斩首示众,奈何十八般武器全用上了,愣是伤不到那人半分,之后在那人身上发现一牌子,上写着‘只怕孙清’四个字,所以才把你请来。”

我听着觉得这也太玄乎了,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黄蕴秋都能一只手把我撂翻,又有什么人会怕我?况且他要是真的怕我的话,又怎么会在身上留一个‘只怕孙清’的牌子。

我左右看着,想要找到城隍爷的踪影,不过始终没发现他,正这时,最上方那桌案后那人开口发出粗犷声音道,“你就是孙清?”

我嗯了声,“我是。”

我看着这人,总觉得在哪儿见过,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赵世德家里供奉有一张天师钟馗的画像,前面这人跟那画像上简直一模一样,身着红衣,手持法剑,连鬓络腮胡子。

加上刚才阴差所说,我就已经断定这人就是那天师钟馗了。

我点头答应,他在旁边取出一牌子来,展示给我看了看,上面竟然真的写着‘只怕孙清’几个字,而后说道,“这人不怕旁人,只怕你,你去把他斩了,我重重有赏。”

说着也不等我回话,旁边阴差就推着我上了那刑台,那人则把手中的刀塞给了我。

这刀看起来有个几十斤重,但到了我手里,我却感觉轻飘飘的,就跟拿着一根鸡毛一样,其余人看得啧啧称奇。

我握着这把刀看了眼,登时愣了,这把刀刀刃上写着‘三尸寒光利’几个字,另外刀的形状模样跟我在张端公家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拿着这刀再低头看向跪着的这人,只觉得他身形有点熟悉,就蹲下身去,掀开他披散着的头发,看了眼,差点没把我吓得一屁股倒坐回去。

刑台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承。

但只一个恍惚间,跪着这人身形却陡然一变,再看去,跪着的哪儿是个人,乃是一条长须五爪黑龙。

我被眼前所见吓懵了,忙掐了自己一把,却没把自己疼醒,说明这不是做梦,看着刑台上这龙,再看了看手中的断头刀,我连忙丢掉了手中的刀。

现在我手里拿着的断头刀是王端公家里的那把,这上面坐着的天师钟馗是赵世德家里神像上那个,这两样都是真的,那么那个赊刀人预言过的老龙断首肯定也是真的,老龙只能是柳承,不然还能是谁。

况且我下来的时候,刚好柳承不在房间里面,他们又说这个人是昨天来拿走生死簿的,前一天晚上刚好柳承不在道观里,种种推断而来,面前这条老龙就是柳承。

见我丢掉了断头刀,上面坐着的那人皱眉道,“捡起来!”

我盯着面前这条长须黑龙,却陡然想起之前柳承在纸上写上的那个‘斩’字,难不成柳承早就预料他们会找我来斩老龙?

再加上他身上这个‘只怕孙清’的牌子,是不是柳承刻意安排好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我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断头刀,对着面前这老龙一刀劈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暗度陈仓

柳承这人做事儿神神秘秘的,但我几乎敢肯定,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否则也不会给我看那个斩字,我之所以敢砍下去,也是因为他的那个斩字。

这一刀下去,那龙头顺着这刑台滚落了下去,场上所有人开始哈哈大笑,他们的表情满是嘲讽,又是全是满足,就好像那种自己恨得牙痒痒的人终于被处置掉了一样。

我再看向刑台上,最上方那钟馗却只挥了下袖子,“滚吧。”

话音刚落,四周景象大变,只一个眨眼间,原本晦暗的天空变成了一片黢黑,好一会儿才见了淡淡月光,我忙四处看去,却见周围围着的是几座大山,脚下踩着的是一片草地,在正前方有一白纸做的桌案,桌案后也是一个纸人,画着浓眉络腮胡子,腰间别着的是一把纸剑,后方是以纸匾,上面写着的也不是有来无回了,而是‘替天行道’四个字。

回头看去,身后是一纸马,旁边站着的同样是几个纸人,而我所在的这里,哪儿是什么阴司,根本就是三头村三龙聚首的正中心出,而斩龙的这刑台,也根本就是他们为柳承所选的坟址所在之地。

心觉不对,刚才去的根本不是阴司,是被人用这纸人纸马给骗了,当即拔腿朝青山观而去,到了青山观,进了我和柳承的房间,却见我的身躯还躺在床上,柳承的身子也在床上躺着,我忙窜进了自己的身躯,再爬起来推搡了柳承一下,想把晚上所见之事讲给柳承听。

但推搡了几次,柳承却毫无动静,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却发现他早已经断气多时了,又一个激灵跑到了陈莹莹和黄蕴秋房间,叫来她们,把所有事情讲给黄蕴秋听了,让黄蕴秋拿主意。

黄蕴秋听罢却愣了,说道,“梦中杀人之术,这是鬼谷子一脉的手段,你这是中了他们的计了。”

我和陈莹莹不解,黄蕴秋继续说道,“唐贞观年间,旱魃作乱,赤地千里,鬼谷子算出不日将要降雨,连降雨的点数也算了出来,鬼谷子与那掌雨的金角龙有过节,他知那金角龙心高气傲,便去找那金角龙打赌,金角龙不服输,便偷偷改了降雨的点数,后被上天发现,责罚下来,派遣当时朝中大臣魏征斩杀金角龙,这金角龙找当时皇帝李世民求救,李世民知道魏征此人公正严明,便故意在行刑前找魏征饮酒下棋,想要拖过行刑时间,不过鬼谷子却早早传授了魏征一梦中杀人之术,酒过三巡,魏征假意睡着,却是在梦中去那刑场杀了那金角龙,这门法术只有鬼谷子一门会,你竟真的斩了那老龙!”

我听着悔恨不已,不过正这时,这门窗紧闭的屋子里却刮起一阵妖风,也不知从哪儿吹来一张黄表纸,黄表纸不偏不倚落在了柳承的身上,黄蕴秋捡起那黄表纸看了看,上面也只写了一个字‘埋’。

我看后忙道,“就在不久前,师父给我看了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斩’字,不然我哪儿敢真的斩。”

黄蕴秋盯着这纸看了好一会儿,之前紧绷着的脸才松缓了下来,把这张黄表纸烧掉了,而后对我和陈莹莹说道,“明天下山准备棺材,不管什么人问起来,就说你师父已经仙逝了。”

黄蕴秋这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就是这事儿是柳承刻意安排的,刚才真吓了我一跳,我还真以为梦中把柳承给斩了,不由得送了口气。

柳承估计也是故技重施,就跟坑我爷爷那样,来坑那想要杀他的人,又或者是坑那个想要把龙胆改成狗胆的人,他肯定早就知道斩龙之事,不然不可能给我们留下这俩字。

各自放心下来,次日一早,我们三人便下山去买棺材,不多久时间整个三头村都知道了,青山观刚来的那个道士死了,自然也惊动了赵世德和王端公两人。

这两人倒也热心,赵世德主动帮忙去准备棺材,他毕竟是这个行当的,知道门路,等他联系好棺材之后,我们几人去他家取前日柳承自己找他定好的石狮子,我还刻意看了下他家屋子里挂着的那钟馗神像。

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他家钟馗神像跟我看到的完全一样,心说这事儿跟这赵世德肯定有莫大的关连,却不说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赵世德主动问了起来,“柳师傅昨天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

我则把我晚上所经历的一切都讲了出来,赵世德听了唉声叹气,直说我闯了大祸了,说道,“魏征梦中斩龙,能把真龙给斩了,你这显然是中了别人的计了,这下把你师父给杀了。”

我表情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听着赵世德说这些话,黄蕴秋瞪了我一眼,示意我要表现得悲伤一点。

我却只能做了个哭脸,根本挤不出眼泪来,好在赵世德以为我被吓坏了,并没在意我做什么表情,跟我们说了几句之后,主动叫上村里人到了道观,把柳承的尸体给背下了山。

因为棺材上山太难,再加上他们为柳承选择的坟地就在山下,就把棺材停在了山下,把柳承尸体背下山装进棺材就行了。

村里人只当是死了个人,也都没有在意,跟他们非亲非故的,没必要哭哭啼啼,也没必要为柳承守夜。

当天下午,村里人就抬着柳承棺材到了他们为柳承选好的那坟地,王端公也拄着拐棍前来送柳承。

坟墓并不花哨,只简单挖了个坑,把棺材放进去,再掩上土,搁置俩石狮子,烧点香烛纸钱也就了事儿了。

我在这坟地四处看了看,昨晚的纸人纸马全都不在了,显然是被人收了去,我们几人在柳承这小土堆前跪了会儿,也都各自回了青山观。

进了青山观,打开房门,却见柳承端端正正坐在屋子里的桌子旁,之前我们只是猜测柳承没有真死,如今见他还在屋子里坐着,自然大喜,我忙道,“师父,你果然没死。”

柳承却瞥过脸来看着我诡异一笑,再对我招了招手,“臭小子,你过来。”

我一见柳承这表情,就觉得危险将至,摇头不敢过去,柳承却主动站起身来朝我走了过来,到我面前伸手就敲了我脑袋一下,再说道,“你胆子可真大,还真的就敢斩我了。”

我忙说,“不是你让我斩的嘛。”

“我看你当时都没有犹豫,直接就砍了下去,我甚至怀疑就算我不给你看那个字,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砍下去。”柳承说道。

我悻悻道,“那不会。”

柳承不再说我砍他的事情,只看着道观外说了句,“我已经死了,妖魔鬼怪也该现身了。”

柳承要做的就是把在暗中那人找出来,之前别人在暗,我们在明,现在形势转变,柳承在暗,那人则即将在明了,如此一来做起事来就简单多了。

黄蕴秋了然柳承的谋划安排,也不多过问他的事情,只问道,“您是怎么骗过他们的眼睛的?孙清明明把您斩了。”

柳承笑了笑道,“他们敢找纸人代替,我又为什么不敢找纸人代替?”他说着指了下这屋子墙角,我看去,见墙角也放着一个纸人,不过那纸人已经人首分离了,我昨晚斩的应该就是这纸人了。

不过黄蕴秋还是不解问道,“他们就没发现抓住的是一个纸人?”

柳承道,“他们安排来斩我的也都是纸人纸马,纸人是死物,又怎么能辨别真假。”而后再一皱眉头,“梦中杀人的本事只有鬼谷子一脉会,看来你当初碰到的那赊刀人,不简单呐。”

之前柳承说过,赊刀人就是鬼谷子门下的,会这梦中杀人之术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黄蕴秋话匣子打开,数不尽的疑问,继续问道,“您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用梦中杀人之术来杀您的?”

第六十章 拜神神裂

柳承在那些纸人纸马找上我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显然是提前就知道这事儿,早早就做了准备。但我们三个在之前都没有发现半点端倪,他又是怎么知道晚上会有纸人过来带他去行刑的?

柳承说道,“王端公敢公然违背土地的意思来动这道观的石头,必定有所依仗,我让土地去问过王端公,王端公告诉土地是天师钟馗让他这么做的。不巧,我跟钟馗还算熟悉,问问便知,钟馗说他根本不认识这王端公,恰巧我在三头村发现了碎纸碎屑,心知他们是要动手了,所以昨日才下山让他们帮忙选坟地以做试探,果不其然,晚上就来了。”

我还以为柳承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合着是靠关系才知道这事儿的。

黄蕴秋问完了,我又问了句,“钟馗是什么人?比城隍爷还大么?”

黄蕴秋代替柳承回答我的问题,说道,“相当于古代的钦差,游走断案,走到哪儿断到哪儿,地位比阴司司殿还要高。”

除了柳承以外,之前那刘仁通是我所见过的下面最大的官儿,现在又冒出一个钟馗来,直感叹下面能人真多。

因为柳承现在要假装自己已经被斩首死了,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出现,也不好呆在这道观里面,难保他们不会上门试探,所以他只跟我们交代了这些事情,并嘱咐我们接下来小心行事之后,就离开了青山观。

得知柳承真的没死,我们也都放轻松了不少,接下来依旧是念经打坐,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

一直到次日清晨,三头村里传来噼里啪啦鞭炮声,我们仨到青山观外往下看,见王端公家后面聚集不少人,锣鼓鞭炮齐鸣,他们正在挖掘着王端公家屋子后面一座无名孤坟,不多久时间,无名孤坟被挖开,他们从里面抬出了一口黝黑的棺材。

而在三龙聚首的正中心,有另外一群村民正在那里掘着墓坑。

我看明白了,他们是准备把那无名孤坟里的棺材抬到三龙聚首的地方重新下葬。

“我们要下去看看吗?”我问黄蕴秋,现在柳承不在,我们只能听黄蕴秋的安排。

黄蕴秋摇摇头说道,“在外人面前,必须得装成你师父已经死了的样子,你师父刚死,你就跑去凑热闹,你觉得他们要是看到了,会就这么放心大胆迁棺吗?”

我想也是,忍住了看热闹的心,就只站在青山观外等着。

迁棺的事儿一直忙活了半天,到当天下午,那棺材才被迁到三龙聚首的正中心地埋下,村里人也都各自散去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一次普通的迁坟,却不知道那地方是如何的重要。

我们在青山观外看完了整个流程才准备进道观去,只是刚要转身,山下有一年龄大约有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背着一背篓上了山。

这妇女之前在三头村见过,就是三头村一铺子的老板,我们的日常用品就是在她的铺子里买的,这人就是个普通人,见她上山来,我们就停住脚步等她。

这妇女到了道观门口看着我们笑了笑,然后说道,“今天王端公家亲戚迁坟,王端公出钱给大伙儿都买了东西,让我给你们送上来。”

农村人都随便惯了,况且这道观之前无人居住,他们平时上山下山怕也都是在这道观歇脚的,也不等我们同意,就背着背篓进了道观里面,把背篓背进了上香的大堂里放下,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杆秤来,抓出一小袋面粉称了起来。

我们仨一直默默看着,这妇女称了三袋,分别递给我们说,“剩下也不多了,王端公说每个人都可以得半斤,刚好你们仨人一斤半。”

说着递给我们,黄蕴秋伸手去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才接下了这三袋面粉,而后问道,“他怎么突然给我们送面粉了?”

这妇女说道,“迁坟嘛,喜事儿。”

迁坟确实算是喜事儿,给我们送面粉倒也能理解,黄蕴秋紧接着再问道,“那坟里埋着的是谁呀?”

这妇女说道,“他师父,教他走阴的那个,要不是他师父,他早就饿死了,现在有了点闲钱,是该给他师父迁坟刻碑了。”

黄蕴秋又问,“是当初那个赊刀的人么?”

当初那赊刀人每家每户都去过,这妇女肯定认识,是不是他自然也清楚,不过这妇女听后摇头了,“不是,是个道士,以前就住在你们这个道观的,跟王端公关系很好,后来道观被推倒了,他无处可去就在王端公家里呆了一阵,教了他一些本事。”

因为那梦中杀人之术只有鬼谷子一门会,刚好赊刀人又是鬼谷子一门的,我们之前一直认为那个赊刀人就是幕后黑手,现在竟得知不是那赊刀人,之前的判断全乱了。

不过跟这妇女也没什么共同语言,黄蕴秋只是点点头,再跟这妇女说了声谢谢,这妇女摆手说没事,说着就要背着背篓离开。

不过快要离开时,回头看眼这道观里面的神像,临时生出想法要拜一拜这神像,保佑家人。

农村人信这些,不然也不会每家每户都准备有神龛,道观开门就是招揽信徒的,我们自然也不可能去拦她,黄蕴秋亲自给这妇女点了香,这妇女接过香,背着背篓走到神像面前就屈膝跪了下来。

只是她这刚一跪下来,还没来得及磕头,大堂里神像突然咔擦一声裂开了,神像脖子裂开一条缝,脑袋直接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吓得这妇女一个激灵,忙站了起来。

这里是农村,道观神像自然也不可能用金银铜铁打造,就是用黄泥烧制的,不过这么多年这神像都没裂,如今被这妇女一跪,竟然把神像脑袋给跪掉了。

我们也是一惊,黄蕴秋更是震惊不已,忙把手里面粉放到了一旁,对我说道,“去端一盆水来。”

我马上去接了一盆水端来,黄蕴秋把水放在了神像面前,再对那妇女说道,“你把秤砣放进盆里。”

这妇女不解说了句,“秤砣放进水里,肯定就沉下去了。”她又怕我们会责怪是她拜倒了神像,就解释说,“我看这神像是太久了,加上最近干燥,所以才裂开了,跟我没太大关系。”

黄蕴秋却说,“你先试试。”

这妇女这才把秤杆上秤砣取了下来,并放进了这水盆里,我们原以为这秤砣会沉下去,但这妇女把秤砣放进水里后,秤砣竟然飘了起来,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而与此同时,却不知道观哪儿进来一只野猫,正好从大堂门口经过,往大堂里瞥了眼,当即站住了脚步,然后竟然学着人的模样,对着这妇女站了起来,并拱起了前面两足,就跟人拜神像一样,对着这妇女拜了起来。

这妇女惊异无比,“这秤砣不沉下去,怎么连这野猫也来拜我了?!”

黄蕴秋眉头紧蹙说,“猫有九命,仗着命多,从不会拜任何活人,甚至连神佛有不屑一顾,猫拜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求饶。”黄蕴秋说着目光看向了这妇女,“连九条命的猫都向你求饶,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妇女都懵了,“我就一庄稼人,你可别瞎扯。”

“一个人的命如果极度高贵,就会出现拜山山倒,拜神神裂的情况,水火都侵害不了这类人,自然也吞不了这种人的秤砣。”黄蕴秋说着上下打量这妇女,脸上全是不解,这妇女看起来确实太普通了,根本不像是一个极度高贵的人,要是真那么高贵,又怎么这么多年了还守在三头村里。

黄蕴秋不解,这妇女也不知道咋回事儿。

黄蕴秋看了好一会儿,问来了这妇女的出生年月日,黄蕴秋也不知用她年月日算了些什么,还是满脸不解,嘀咕了句,“骨重四两七,不算是高贵命,不应该啊。”

说着把目光放在了这妇女背着的背篓上,忙让她取出背篓里残余的面粉,再拿秤称了下,剩下的面粉一共是二两三。

黄蕴秋看了面粉重量,然后又问这妇女,“您绝经了么?”

问这么私人的问题,这妇女满脸窘迫,却又不好不回答,点了点头说道,“绝了。”

黄蕴秋嗯了声,只说这妇女福气好,没什么大碍,让她走了。

等着妇女走了之后,我们上前问黄蕴秋到底是怎么回事,黄蕴秋才说道,“有人利用她拜倒了神像,今后道观也护不了我们,妖魔鬼怪皆可以进出了。”

“她为啥能拜倒神像?”

黄蕴秋说道,“她本身骨重四两七,加上面粉的二两三,一共是七两,而骨重七两在普通人里面是紫薇帝王的骨重。在道教就是位高权重的神灵骨重,道教分乾坤,男的为乾道,女的为坤道,乾道高人到最后会斩赤龙,坤道高人则炼经血,她刚好绝了经,所以这神像便把她当成了骨重七两的道教至高神仙,自然承受不起她的一拜。”

第六十一章 天有天将

土地庙、山神庙、道观有神灵保佑,妖魔鬼怪靠近都无所遁形。

另外,道观檐角都会挂有铜铃,叫做‘镇魂铃’,没有被神像承认的妖魔鬼怪靠近都会发出声音,之前柳承让我去取的老牛脖子上的铜铃跟镇魂铃作用一般无二。

道观之所以叫道观,是因为里面有神像存在,没了神像就只是一间房子而已,青山观里神像裂了,也就是说今后要有妖魔鬼怪进入道观,我们都无从得知。

黄蕴秋所说的什么斩赤龙炼经血我不懂,不过王端公这么费尽周折把道观神像弄裂,我们完全可以重新修一座神像。

以前经常跟着爷爷下地玩儿泥巴,我自认为有能力把这神像修好,就对黄蕴秋说道,“我可以把神像修好。”

黄蕴秋看着我说道,“修神像过程极为复杂,需上供、焚香、诵经礼拜、请神、装脏、揩面、点睛、开光、装饰,每个流程都需要严格按照要求来做,你念请神咒,度人经都不会,又怎么可能修得好这神像?”

柳承在的时候,陈莹莹因为害怕柳承很少说话,现在柳承不在,陈莹莹明显放松不少,看着旁边放着的白面说道,“白面也可以算骨重么?”

黄蕴秋听罢走到这三包白面面前,捻了一小撮出来,好了几眼后脸色微变说道,“这不是白面,是婴儿骨灰。”看着这几包白面满脸错愕,“他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婴儿骨灰的。”

“兴许是化生子的。”我说了句。

在农村呆过的人应该都不会对化生子这个词觉得陌生,以前我不听话,爷爷就会经常骂我,说我是个背时的化生子。

而化生子就是死去的婴儿变成的鬼,计划生育那会儿,每家每户只能生一个,但农村又没什么好的避孕条件,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出现超生,队里来人检查,孕妇就躲,有些躲不过的就去打掉了。

而有些虽然躲过了,但那会儿重男轻女,一心想要个儿子,却生了个女儿的话,因为交不起超生的罚款,要么就把孩子送人,要么就亲手处理掉,这基本不是什么秘密,他们会把那些婴儿包好放在地上,然后用一个盆扣住婴儿,在盆缝周围塞上湿布,孩子在盆里面不哭不闹,用不了多久就会断气。

因为那些孩子都是枉死,怨气不散,所以那段时间天一黑,就能听见村子周围传来的孩子哭声,农村几乎都是天一擦黑就紧闭门窗不外出了,大部分人家手上都沾上人命,不怕不行。

化生子又叫箢箕鬼,只因为婴儿的坟墓不像大人坟墓那么隆重,只用一个箢箕提着孩子上山,挖个坑再修个小土堆,而后把箢箕扣在土堆上就算坟墓了,所以就把化生子当成箢箕鬼。

直到现在,农村人对那几年还谈之色变,不过黄蕴秋那段时间被锁在了煤矿中,对这件事情不了解也正常。

她问我化生子是啥,我跟她一一解释清楚了,黄蕴秋听罢直皱眉头,陈莹莹也直皱眉。

好一会儿后,黄蕴秋才说起了正题,“现在他们认为你师父已经死了,又让青山观神像失去了作用,现在我们没了任何庇护,他们极有可能今天晚上就来找我们,你们得做好准备。”

我们点头应好,黄蕴秋则转身到之前柳承的房间,提起柳承的毛笔绘制起了符文,柳承说过,黄蕴秋在正一道辈分很高,本事自然不低,绘制符文不在话下。

我和陈莹莹在旁边看着,到当天外面天黑之后,黄蕴秋已经画好了几十张符纸,先给我们一人给了一张,然后把其他符纸全都贴在了道观周围。

又穿上了柳承之前遗留下的那一套紫色道服,头顶云冠,手持金钱剑,找了把椅子正襟危坐在道观门口,我和陈莹莹站在黄蕴秋后面。

以前黄蕴秋给我的印象跟陈莹莹一样,都是柔柔弱弱的,但穿上道服,再手持金钱剑往门口一座,却是威风凛凛,跟之前形象截然不同。

我和陈莹莹看着直发呆,黄蕴秋本面无表情,瞥了眼我俩,微微一笑说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讲究的全是‘气势’二字,恶狗凶人,你得表现得比它更凶,它才会怕你,一旦你先害怕逃走了,它必定会穷追不舍。”

这话柳承也说过,我铭记于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直快到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忽听得林子里传来飒飒声,不多大会儿,见数十个服装各异的人从林子里朝这边儿走了过来。

就如上次一样,这些人有些留着辫子,有些穿着中山装,有些则穿着长袍马褂,死亡时间各异,他们服装样貌各异,但是他们的肩上都扛着一条铁链,就跟阴司阴差肩膀上扛着的铁链一样。

阴司阴差都有统一的打扮,这些人只扛了条铁链,显然是在冒充阴差。

“来了。”黄蕴秋提醒我们一句,把金钱剑先杵在面前,双手撑着金钱剑,笔直坐着,静候这些人走近,等看清他们肩上扛着的铁链时,黄蕴秋又加了句,“他们竟然冒充阴差!”

这些人一开始并未靠近,只在林子周边游荡,等到人数增加到将近一百人后,这些人才成群结队朝这边而来。

我看着心惊,“这地方土地庙不管的么?怎么这么多游魂野鬼。”

这些人说着已经到了青山观山门外,一个个满眼贪婪看着我们,黄蕴秋和陈莹莹姿色不错,而我还有一具活人躯壳,都是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黄蕴秋见他们过来,漠然看着他们,开口冷冷说道,“道观圣地,妖魔鬼怪不得靠近,识趣就各自散去,我既往不咎。”

黄蕴秋话还没说完,对面一个留着辫子的人中年人指了下道观里面说道,“道观我们肯定不能进的,但是这屋子里连个神像都没有,哪儿像是道观?小丫头穿了件道服就冒充道士了?你这衣服比你这个人大了不少,怕是偷来的吧?”然后又说,“听说你们掉了狗胆,我们是来接你们去找狗胆的。”

这话说完,身后其余野鬼尽数哈哈笑了起来。

柳承比黄蕴秋要高不少,她穿着柳承的衣服确实有些大了,看起来很松垮。黄蕴秋被这么嘲笑,脸上多了几分愠怒,手持法剑站起身来,挥剑直接朝这讥诮她的人劈了过去。

而这人反应极度灵敏,只一个侧身,竟躲过了这一剑。

然后竟然伸手朝黄蕴秋脸上摸了过来,黄蕴秋被锁了那么多年,再加上她也已经变成了鬼,这些本事早就生疏了,没来得及反应,竟还真的被他给摸上了,当即大怒,往后退了几步,进入山门之中,再并起手指念道,“天有天将,地有地祗,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妖魔鬼怪最怕的第一是阴司,第二就是道士了,一听黄蕴秋念咒,立马安静了下来,脸上多了几分忌惮,不过念完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我和陈莹莹有些纳闷儿,心说黄蕴秋不会被关了太久时间,连法咒也给念错了吧?

外面围聚那些人愣了会儿,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丝毫不修饰笑声中的嘲讽,陈莹莹多半是怕黄蕴秋尴尬,伸手拉了她一下说道,“我们先进屋吧。”

黄蕴秋默不作声,外面那些冒充阴差的阴魂这会儿突然涌进来,黄蕴秋默默等着。

等最前面三人跨进道观山门时,黄蕴秋突然并指念了句,“敕!”

一阵妖风平地而起,起先贴在道观周围的符纸呼呼啦啦响了起来,进来那三人登时像是石化了般,站住不动了,满眼惊恐,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愣了有个两三秒正要往外跑的时候,只听得噗噗几声,进来三人化作一阵青烟被风卷散,肩膀上铁链咣当落在了地上。

“滚!”黄蕴秋再沉声念了句。

外面那些本想冲进来的人立马发现贴在道观的符纸,转身四散逃跑,不多久就没了踪影。

等他们都走了后,黄蕴秋猛地拍起了自己胸脯,惊慌未定地道,“还好跑了,一张符纸只能用一次,他们要是全都进来,符纸肯定不够用了。”

我看向山门,见山门上贴着的符纸之中,正好有三张符纸已经变了颜色,显然失去了作用。

第六十二章 无头神将

黄蕴秋之后赶忙去把椅子端了进来,然后回屋子伏案继续画符,画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刚才那些人为什么会冒充阴差?一个两个还好,统一肩扛铁链,显然是安排好的。”

我在一旁应道,“他们冒充得一点不像,就不怕被下面发现么?”

黄蕴秋听着放下毛笔,盯着我看了起来,过了好久脸色陡然一变,“如果他们根本不是在冒充阴差呢?三龙聚首之地必出帝王,难不成他们是准备另建一个阴司?”

听了黄蕴秋的话,我也想起那晚斩龙的时候所见的景象,那些纸人纸马根本不是阴司的人,却完全跟阴司的形制一样,包括那天师钟馗,他们不止是在冒充阴差,更是连天师钟馗都冒充了。

这想法也太惊人了,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子?怕是柳承也不敢有这想法,就凭着这些游魂野鬼,就敢重新建一个阴司了?

我们只是猜测,没过多大会儿,我们的猜测就被证实了。

那些游魂野鬼退去之后不到一个小时,青山观外来了几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这些女人也都是三头村的人,到了山门前喊了几声,我们出门去看,这几个女人走进山门,从身上掏出几面绣花的布帛来,递给我们说道,“这是王端公让我们拿来给你们的,你们看看。”

黄蕴秋诧异接过这几面布帛,却不翻开看,只对这几个女人说道,“你们月事来了?”

我不明白黄蕴秋为什么老是问这些尴尬问题,这几个女人也不解,不过相互看了眼,几个人都点头道,“是来了,你是咋看得出来的?”

一听她们是真的来了月事,黄蕴秋忙挥手道,“你们赶紧出去。”

这几个女人被黄蕴秋撵了出去,而她们刚出去,这道观里贴着的符纸竟然在同一时间变了颜色,证明它们同时失效了,这里面没了神像,这些符纸就是最后的保障,现在竟同时失效,我怔怔问黄蕴秋,“符纸怎么变色了。”

黄蕴秋道,“符纸沾不得血气,沾染血气就会失效,所以道观都有规定,女人月事来时不能进道观上香,这王端公故意找她们来破了这镇宅符。”

听黄蕴秋说这事儿,我倒想起农村另外一条规矩,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来了月事的女人不能去看望坐月子的女人,要是进了房门,会被认为踩断月母子的奶水,另外农村还有月事来了的女人不能去摘果子,会碰花花不开花,碰树树不结果。

以前认为这些纯粹瞎扯,没想到道教也有这样的规矩。

三头村这几个女人出了道观就走了,也不跟我们多说话,黄蕴秋旋即打开这几面布帛,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字,最上方一面布帛写着的是‘委任状,奉天承运,准批柳承为阴司楚江王一职,玉阳元年五月’,然后上面还有一大红印。

下面几张布帛上都写了字,分别是给我们仨的,本来形势紧迫,黄蕴秋看完这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和陈莹莹盯着黄蕴秋问,“这是啥?”

黄蕴秋说,“还真的有人准备新建一个阴司,这是给咱们的委任状,封你师父为楚江王,封我为判官,封陈莹莹为司殿。”

“我呢?”黄蕴秋说了他们几个人的,却没说我的,让我颇为好奇。

黄蕴秋翻开最后一张布帛,看完却干咳了声,说道,“封你为土地庙幕府。”黄蕴秋说完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要是她还活着的话,怕是眼泪都能笑出来了。

我幽幽看着她,我现在都是城隍庙幕府了,到他这儿竟然还将了一级,就算这人真能建一个阴司,我能乐意吗?

黄蕴秋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趣的事情,这个人自封玉阳大帝,他可真敢想。”不过说完又看着这道观已经失效的符纸,“他们这是准备先礼后兵,符纸已经失效了,要是我们答应了还好,不答应他们应该就要直接找上门来了,另外,这个玉阳大帝,我应该认识。”

我和陈莹莹好奇看着黄蕴秋。

黄蕴秋继续道,“正一道第十四代玉字辈弟子,当初在正一道茅山宗修道,在我之前就出山了,他本名叫陈玉阳,当时他出山所到的地方,应该就是川渝这一块儿。如果猜得不错,他就是之前住在这青山观的那道士,也就是教王端公走阴的那人。”

搞了这么久,终于知道了那幕后人的身份,如此说来,王端公迁坟也是为那陈玉阳迁的。

“那是你厉害还是他厉害?”我问黄蕴秋。

黄蕴秋想都没想就说道,“当然他厉害,不过他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一旦被下面发现可是会牵连到整个正一道的,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阴司发现,现在下面的人大多都是全真道的,极有可能借题发挥。”

下面的东岳大帝是全真道的人,要是让下面知道这事儿的话,恐怕正一道真的会因此遭殃。我先前还想着去找城隍帮忙,现在看来这事儿只能自己处理了。

因为符纸失效,又收到了这玉阳大帝的委任书,黄蕴秋一时难以决断,要是不答应的话,他们肯定找上门来了,要是答应了,那就是同谋。

柳承虽然是以前的北阴大帝,但是他自己也说过,别人认他,他就是北阴大帝,要是不认他,他就只是个普通道士,这种谋朝篡位的罪过,怕是连柳承都承担不起。

黄蕴秋急得是团团转,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现在柳承又不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黄蕴秋直接提着金钱剑站起了身,对我们说道,“你们在道观好好呆着,我去阻止陈玉阳。”

黄蕴秋说着就要出道观,黄蕴秋只是猜测这个篡位的玉阳大帝就是陈玉阳,万一不是呢?这个人连柳承都敢阴,要是认黄蕴秋还好,万一不认的话,黄蕴秋怕就是有去无回了。

黄蕴秋提着金钱剑出道观,刚到山门口时,却听得道观旁林子里传来一阵金属敲击声,不多大会儿,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背着一麻袋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的是两把小刀,边走边敲。

黄蕴秋刚出门就碰到了他,见了他时却愣住了,而后面色一喜,“老人家,怎么是您。”

这老头看见黄蕴秋也笑了,迈步过来上下看着黄蕴秋,开口说了句,“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呢。”

我和陈莹莹走出去站在黄蕴秋旁边看着这老头,这老头也瞧见了我们俩,说道,“哟,两条龙,都晓不得该磕哪一条,就不磕了。”

听他跟黄蕴秋说话,我也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个赊刀人,老龙断首、小龙失胆都已经实现了,他多半是回这村子收刀钱的。

我扒拉黄蕴秋一下说道,“他就是那个赊刀人么?”

黄蕴秋嗯了声。

这老人见我说起他,看着我笑了笑,把背上的麻袋放在地上,指着地上麻袋对我说,“小伙子,我这麻袋里面有个宝贝,你要是能把麻袋提起来,我就把这宝贝送给你。”

这话跟之前那瘦高道士所说的颇为相似,我看了眼麻袋,犹豫不决,倒是黄蕴秋连忙对我说,“快去提。”

我哦了声,走上前去提这麻袋,不过不管我怎么使力,这麻袋像是长在了地上一样,无法挪动半分,试了好几次都提不起,只得放弃,说道,“我提不动。”

这老头也不管这麻袋了,迈步走进了道观,把这麻袋留在了外面,我们几人跟着他进去。

这老头进入大堂,抬头看了眼这没有脑袋的神像时,当即跪倒在地,高呼,“无头神在上,请受我一拜。”

这老头神神叨叨的,我们看着直发愣,在农村也见过不少神像了,从来没有听过什么无头神,连黄蕴秋也没听过,看着神像对老头说,“老人家,无头神是哪一路神仙?”

老头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身来说道,“东汉时期,张角发动黄巾起义,领兵途中遇一神庙,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已经看不出神庙供奉的是谁了,当时有人建议张角拜神求出征平安,张角听了建议拜了那神像。结果拜神当天夜里,天降大雨冲垮了一处山坡,活埋了张角手下几百人,张角大怒,认为是这神像不长眼,就找来一把剪刀,咔擦一下把那神像脑袋剪掉了。但从那以后,张角带人攻城拔寨,无往不利,连破数郡。后来一天夜里,张角做了一梦,梦中一无头神将背着一把剪刀找到了张角,说他本是以脐为嘴,以乳为眼的神仙,多了个脑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好在张角一剪刀剪掉了那神像脑袋,让他才能喘得过气来,所以才护佑张角军队取得胜利。张角醒来赶忙差人去修缮了那破败庙宇,给他起名为无头神,不过这神庙却没流传下来。你们这庙里供奉的竟然是无头神,看来今后也会无往不利啊。”

黄蕴秋怔怔说道,“这供奉的本来是张天师,不是无头神,只不过是被人拜倒了脑袋而已。”

老头听了却是一笑,从身上掏出一把剪刀来递给我说道,“小伙子,你把这剪刀放到他身上去,他就是无头神了,到时候就能继续保佑你们这小道观。”

第六十三章 狼心狗胆

神像后背都会开一穴达胸口,然后在里面装填赋予神像能力的东西,这个过程就叫‘装脏’,大多只有七类,第一类就是装填五谷杂粮,象征神像能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第二类是经典,以表神像的无上智慧;第三类是铜镜,以表示神像能洞察善恶;第四类是五色线,以表示五行俱全;第五类是朱砂雄黄,以表示神像能避凶驱邪;第六类是金银珠宝,以表示神像能保佑信徒招财纳宝;第七类就是法剑符箓等法器,以表示神像的无上神通,可惩恶扬善。

老头把剪刀递给我后,黄蕴秋示意我按照老头所说的做,绕到神像后方,打开那小匣,取出里面原本放着的符纸,再把这剪刀搁置了进去,老头一直默默看着,等我放完了才笑了笑,“欸,这就对了,张天师变无头神。”他说着给这神像鞠了几个躬,上了一炷香。

我是第一次见他,但却不是第一次听说他的事儿了,赊刀人一门有预测未来的能力,这个老头在几十年前就预测到了老龙挤走小龙的事儿,又预测到了老龙断首小龙失胆的事儿,现在更是只用了一把剪刀,就让这没脑袋的神像再次发挥作用,可见这老头本事之大。

黄蕴秋比我们更能明白这点,现在柳承在暗处,她只得求助于这老头了,当即鞠躬行礼道,“还请老先生帮帮我们。”

这老头却只是一笑,上下看着我们仨,好一会儿后开口,“你们道教做事讲缘分,种因得因,种果得果,我跟你们又没什么因果可讲,帮你们不合规矩,再则说了,你们身边跟着的人可不得了,哪儿需要我一个黄土埋到眉心的人帮忙。”说着摆摆手道,“我就不掺和了,我这次是来收刀钱的,我当时留了两句话,现在就实现了一句,还剩下一句老龙断首还没实现,暂时还收不回刀钱,你们要是能帮我把这刀钱收回来,我兴许能教你们一个绝妙的方法,可保你们安然无恙。”

我听着诧异问道,“老龙断首和小龙失胆不是都已经实现了吗?为什么还不能收刀钱?”

这老头笑眯眯转眼看着我,伸出干枯的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老龙断首,是要老龙真的断首了才算数,可不是砍个纸人就能算得了数的。”

砍了纸人还不算数,他这意思岂不是真的要把柳承砍了,他才能去收那刀钱?

我们几人当即就摇头了,宁愿不要他帮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真的去砍柳承的头,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况且这个老头虽然本事厉害,但真的比的话,兴许还比不过柳承,我们也万不会为了让他帮忙就去砍了柳承的脑袋,得不偿失。

不过赊刀人预言过的事情几乎全都实现了,他预测这老龙断首,难道是他已经预测到了,柳承一定会被砍头?

黄蕴秋思索了会儿问道,“您预测到的,老龙真的要断首吗?”

这老头笃定点头,“真的要断首。”说着指向他放在门外的那袋子,再对我们说道,“这样吧,先不说老龙断首的事情,我实在累得不行了,那袋子我也提不动了,你们要是谁能帮我把袋子提进来,我就答应帮你们一次。”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不管怎样都提不动。

黄蕴秋和陈莹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两人结伴出去,挨个试了过去,这袋子看起来并没有装什么,应该不重才是,但是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个人轮番试了一遍,都无法挪动这袋子半分。

这老头一直默默看着,见我们三人都提不动这袋子,只能笑了句,“看来你们没法儿帮我们把袋子提进来,我也没办法帮你们了。”说着就要迈步出去,自己去提那袋子。

而正此时,却见山门外一道灰色身影出现,之前向黄蕴秋讨封的那灰狼一溜烟出现在了山门前,因为行走得太着急,竟一下把那袋子给撞得挪动了几分,不过这灰狼却没管这袋子,迈步就要朝道观里走来。

刚要跨步进来,抬着的脚却悬停在了半空,道观檐角铜铃叮铃作响,那些之前已经失效的镇宅符这会儿再次变回本色,这灰狼忙把前爪收了回去,站在山门前徘徊哼唧,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老头看见了灰狼把那袋子给撞得挪动了几分,面色一惊,嘀咕了句,“这下糟了,怎么被一畜生给挪动!”

上次是因为那个瘦高道士在,道士是被道观承认的人,自然能带着它们进来,但现在这灰狼独自前来,肯定就进不来了。

黄蕴秋看出这灰狼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站在道观里向那灰狼问话,“你有事情要跟我们说?”

这灰狼听了黄蕴秋的话,当即在山门外摇起了尾巴,看得我们目瞪口呆,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我自然知道要怎么辨别狼和狗,狗会摇尾巴,而狼不会。

这灰狼竟然学着狗摇起了尾巴,似在表达什么。

黄蕴秋看了好一会儿,说了句,“狗?”

这灰狼连连点头,黄蕴秋说对了,它停止摇尾,跑到道观另外一侧,不多久时间,却不知从哪儿叼来一个约莫有个三十来厘米长石头雕像,那雕像正是狗的形象,雕像透着丝丝红色。

我们一眼就猜出来了,这就是那瘦高道人让赵世德用龙石雕成的狗。

灰狼将狗的石像叼来放在地上,然后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表达,急得在山门团团转,我们也不懂它是什么意思,只得默默看着。

这灰狼打转的时候,脑袋一直望自己胸前蹭,急得是呜呜叫。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始终没明白过来,我看了会儿说,“它是不是在说自己的狼心?”

我这么一说,它立马就站起身来点头,然后用鼻子供着那石像,不多会儿将那狗石像背后的一个匣子打开了,打开二话不说,退后几步再猛地冲向山门,咣地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了山门上,只啊呜叫了声,僵直了身子躺在地上,瞬间没了气息。

我们几人忙过去,看见这倒在地上的灰狼,却没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倒是那老头说了句,“它的意思是,用它的狼心去换掉这石头里面的狗胆。看来你们对它有恩,它这是来报恩的。”

老头说完也不跟我们商量,取出他之前敲击的小刀,对着这灰狼肚子划拉一下,看得我们直皱眉头。

老头却毫无反应,划开后伸手进去,还跟我们说,“身子都是凉的,死了不晓得多久时间了,这是有人把它弄成了‘毛狗子’了。”说话期间,他从这灰狼身体里掏出一小半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这石头长得竟然跟心脏一样。

我们目瞪口呆,这灰狼的心竟然是石头做的。

老头随后把这血淋淋的石头递给我,督促我道,“快去换掉。”

我犹豫了下,掂着这石头走到那狗石像面前,伸手进石像的匣子里掏了下,一颗血红色的石头被我从那石像里面掏了出来,再连忙把这块黑色的狼心给放了进去,再合上了匣子。

老头再对我说道,“这是龙胆,你得好好收着,不能再把它弄丢了。”

我嗯嗯点头。

黄蕴秋却看着地上灰狼的尸体面色不太对,颇为哀婉,问这老头,“它是真死了么?”

老头却笑了笑,“它早就死了,要是活着又怎么可能按一颗石心。况且它帮我挪动了这袋子,肯定就不能这么死了,我还要让它去帮我斩老龙呢。”老头说着又从身上掏出针线来,给这灰狼把肚子封好了,再拍了灰狼一下,“今后你就没有心了,今后不管谁问你畜无心会怎样,你可都不能回话。”

老头再拍了一下这灰狼,灰狼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再咻地站了起来,警惕看着老头,也发现我手里拿着一颗红色石胆,趔趔趄趄朝那狗的石像走去,叼着狗的石像走了。

第六十四章 苍龙无首

我们见过太多虚幻的事情了,到现在对这些事情基本已经麻木,但亲眼看着这灰狼用自己的狼心换掉了狗胆,我们也还是啧啧称奇。

不难猜测,肯定是这灰狼从那瘦高道士那里偷来的那石像,让我们换掉了里面的石胆,这恩情大于天,之前黄蕴秋不计前嫌封它为人,那个时候我们还在说,狼是不懂的感恩的,黄蕴秋帮了它,它是不会念黄蕴秋的好的。

现在所见果真应了那句话,种因得果,要不是黄蕴秋封它为人,它又怎么会帮我们偷来龙胆呢?

我们目送那灰狼离去,这老头随后看着地上的袋子唉声叹气,黄蕴秋问他,“您怎么了?”

老头说,“这袋子里面装的是斩龙的刀,本来你们谁能提得动这袋子,谁就能帮我斩了那龙,偏偏是一头畜生挪动了它,畜生连手都没,又怎么抓得住斩龙的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看来这刀钱是收不回来咯。”

老头说着弯腰将这袋子提了起来。

说起那灰狼,我忙问黄蕴秋道,“你之前不是封它为人了吗,怎么它还是灰狼模样?”

黄蕴秋摇摇头不解,这赊刀老头一听,脸色陡然变化,倏地扭头瞪着黄蕴秋,“你封它为人了?!”

黄蕴秋嗯了声。

老头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刀钱可以收回来了,以前的它有石心压着,所以变不成人,现在石心没了,它的魂儿倒是可以变成人。它用石心换了狗胆,自己也因祸得福,那石心再压不了它,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变成人了,变成了人当然就能提刀。”

这老头说话做事向来神神秘秘的,我们几人都没听懂他的话,不过他一心想要斩龙我们却听懂了,我当即开口说道,“你敢斩我师父!”

老头却把眉头一皱,盯着我们说道,“哪个说斩龙就是斩你师父?你师父那可是以前的北阴大帝,我哪儿敢斩他!”

我们更不懂了,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他说的老龙就是柳承,但现在他却开口说斩的龙并不是柳承,让我们惊掉大牙。

老头看我们懵逼模样,不由得笑了,提着袋子往道观里走去,到了大堂先找了一位置坐下,然后才娓娓道来,“是这么回事儿,当初我来这村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村子风水不对劲,这种地方培养出来的不是将相也是帝王。当时我也来过这青山观,青山观里有个道士叫陈玉阳,跟他聊了阵,他告诉我说正一道这么多年都斗不过东岳大帝,指望新龙是不行了,他要自己想办法。我当时就觉得这个陈玉阳野心不小,他多半是要利用这地方的风水自己来建一个阴司来跟东岳大帝争命,而建阴司需要的不止是风水,那样就算建起来了也名不正言不顺,就耗了几年寿命再算了一下,算出他今后会借老龙的名声新龙的气运来建阴司,到时候老龙新龙都在他这边儿,他建立起来的阴司也能算是能被承认的阴司。但他又比不过老龙的能力,压不过小龙的气运,肯定就会设计陷害老龙,所以你看你师父现在的坟墓成了他坟墓的护法神将,至于小龙气运,只要改了小龙龙胆就可以了,所以才把龙胆改成狗胆。”

他说了这么老半天,我们还是没懂他要斩的老龙到底是谁?

不过他所说的建立阴司,需要借老龙名声新龙气运我们倒能理解。曹操不称帝,就是因为他是汉臣,称帝名不正言不顺。而刘备称帝则名正言顺,因为他本来就是刘家的人,陈玉阳琢磨的估计也跟这差不多,有了老龙新龙坐镇,他建立阴司也就名正言顺了。

黄蕴秋问道,“所以您说的老龙断首,难道是指斩陈玉阳?”

老头笑了笑,却不回答黄蕴秋的问题,而是看着黄蕴秋说道,“你晓得那当年那块龙石是谁招呼着炸碎的么?”

黄蕴秋说道,“生产队无意炸碎的。”

老头摇头,“不是,龙石可通灵,每年挪九尺,又怎么会主动挪到修路的那地方去。这事儿是陈玉阳干的,他先发现了龙石,但他已经不相信小龙了,所以才专门把那龙石推到路边让别人炸碎。”

黄蕴秋道,“仅仅是见了龙石,他又怎么知道小龙就在这边儿?况且他几十年前就已经谋划好了,正一道不善相术,他几十年前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一定就会来这里?”

老头说,“龙石会主动靠近小龙,见了龙石肯定就大致知道小龙的方位了,小龙死了,新龙替任,我都知道这事儿,他知道也没啥好奇怪的,况且新龙的龙石就在这山上,他常年住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要么龙石去找新龙,要么新龙主动来找龙石,他料定你们会来找龙石的。”

我们来陈玉阳能知道,但是柳承会来他又怎么知道?

老头似乎看出我所想,说道,“北阴大帝的事儿是我说漏嘴的,跟他扯淡的时候提了一句,他就知道了老龙也在这附近。”老头尴尬一笑,然后说道,“晓得他要谋划新建阴司之后,所以我才去村里留了断头刀,留了那两句话,本来指望你们能明白,但到现在你们还没明白过来。”

“那您说的老龙断首,到底是指的谁呀?”陈莹莹问道,“是那个陈玉阳么?”

老头摇摇头说,“现在他都已经住进了三龙聚首之地,即便没被承认,那也是高贵得不得了的人,我自然也斩不了他。我说的老龙断首,是指斩断这三龙聚首之地的龙脉龙头。这村子看起来是三龙聚首,实际上另外两座山是朝着正北那座山的,双龙拱首拜的是老龙,所以正北方那座山也能称做老龙,我所指的老龙断首,是指斩正北那条龙脉的龙首。你们咋都理解成斩北阴大帝的脑袋去了,他即便没当北阴大帝了,也没人可以斩得了他,怎么连这点弯都转不过来。”

黄蕴秋听完眯着眼盯着来头,样子颇为滑稽,好久才幽幽说道,“您应该说清楚的。”

“这是天机,当时要是说明白了,我是要遭天谴的。”老头坐正身子,而后再道,“三龙聚首是风水宝地不错,但风水中有四大绝地,苍龙无首、白虎衔尸、朱雀悲哭、玄武藏头,只要斩了那老龙脉的龙首,这三龙聚首之地就会变成苍龙无首的风水绝地,到时候他就再也用不了这里的风水了。我合计着在村子里给你们留了这两句话,你们应该能明白过来,合着这么久你们一直以为斩的是北阴大帝的头。”

他说得太隐晦了,况且这事儿不管怎么想都跟柳承有关,我们潜意识就没往别处想,就连柳承也没多想,又怎么可能会明白过来。

但如今知道他留下的箴言并不是指柳承,我们也松了一大口气。

现在龙胆拿回来了,只要斩了那老龙脉的脑袋,陈玉阳的谋划自然破灭,再也做不成玉阳大帝的梦。

这事情来龙去脉全都搞清楚了,就是陈玉阳要借柳承的名声和我的气运自己称帝,所以才搞出这么些事情来。

现在龙胆在我们手里,柳承也并没真正成为他的护法神将,接下来只需要斩了那老龙脉的首就可以了,不过斩老龙脉的首却需要那头灰狼来执行,只能等灰狼变成人才能做到,恰巧黄蕴秋又封它为人了,现在取掉了石心,估摸着时间也用不了多久了。

这一切水到渠成,但就在这会儿,山下突然传来叫骂声,村里人举着火把朝我们这边而来,嘴里嚷着叫着让我们交出龙胆。

黄蕴秋听了这声音,立马明白过来,说道,“看来不止是那些游魂野鬼,连这个三头村都被陈玉阳鼓动了,这些人还真天真以为陈玉阳能建起一个阴司来。”

第六十五章 羊脂白玉

这村子里的人本是普通人,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龙胆的事情,现在却成群结队来让我们交出龙石,显然是受了别人指示,这世界上所有事情都讲个利益,他们没有实际利益,又怎么会甘愿受别人的指示。【】

那陈玉阳连我们几个都封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也都收到了他的封书。

看着从山下上来的火把,黄蕴秋眉头紧蹙,说道,“宁可犯天条,不能犯众怒,我们往后面山上走,等他们闹完之后再回来。”

说着就要让我带着龙胆从道观后面的小路跑掉,倒是这老头却是眯眼一笑,说道,“其实要不让他们进这道观也简单,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阳间庙门和阴司鬼门都不是那么好闯的,他们要想进来,那就得看有没有那胆量。”

黄蕴秋不解看着这老头,老头则让黄蕴秋去屋子里取来了朱砂笔,老头提着朱砂笔走到山门前,唰唰唰在左右写上一副对联。上联是: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下联是:庙宇神前,古往今来放过谁。

最后写上一吓人横批:你可来了。

写好之后回身过来把那毛笔交给黄蕴秋,打开自己之前放在地上的麻袋,从里面取出一把跟王端公家里一模一样的断头刀,刀刃上依旧写着‘三尸寒光利’几个字,老头旋即把这刀挂在了道观山门上。

忙完回身拍了拍手道,“现在我看谁还敢进来闹事。”

我心说这对联和这把刀吓吓一些游魂野鬼和牲口还行,这些农村人都活成人精了,能吓得住他们吗?于是说了句,“这能成嘛,怕也只能吓得住游魂野鬼了。”

老头却是眯眼一笑,“鬼是过去人,人是未来鬼,那鬼也是人变的,人想的只能比鬼想得多,小兄弟你且瞧好喽,今儿要是有一个人敢进这山门,我就教你一样本事,要是两个人敢进来,我就教你两样本事,要是三个人敢进来,我就收你当徒弟。”

我嘿嘿一笑,他这预测未来能掐会算的本事我倒是想学,不过我已经拜柳承为师了,自然不能再拜他。

黄蕴秋对这一招也是将信将疑,过了约莫有个二十来分钟,山下数十个村民终于叽叽喳喳到了这里,黄蕴秋下意识把我和陈莹莹揽到了她身后站着。

老头这时跟我们嘱咐了句,“不管他们说什么,一句话都别应,过不了多大会儿,他们自然就走了。”

我们几人半信半疑点头。

这些村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到山门跟前就喊道,“里面的人把偷我们的东西交出来,不然就点了你们这道观。”

我们按照老头的嘱咐,默默看着不应声。

等到村民们到了山门前,见了我们正要跨步进来,却瞧见了山门上悬着的一把断头刀,再加上山门上写着的那副对联,那些想要进来的村民还真的就停住了脚步,站在了山门外。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我都见过,他们停在山门外后,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人开口说道,“你们几个小娃娃,拿了我们村的东西就赶紧拿出来,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免得伤了和气。”

我们依旧不回答。

这人又说,“那石头对我们真的有大用处,今后村子里的出路全得仰仗那块石头,赶紧拿出来,莫让我们进去搜。”

“……”我们沉默不语。

这人跟我们说了好几句话,我们都假装没听到,他登时就怒了,作势就要往道观里面冲,却被身后一人拉住了,伸手指了下山门上的对联和那把刀,“进不得,里面怕是有神仙。”说话的时候把目光看向了道观里的这赊刀老头。

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又只是打着火把,能照亮的范围有限,再加上老头皮肤黝黑,晚上基本看不清楚他的面貌,所以这些村民并没有认出这老头,只把他当成了道观里的神仙。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写的那对联是啥意思。

上联嘛,就是说他们在外面伤天害理没人管,下联说的就是,进了道观见了神灵,外面过错都要一一清算。至于横批,多有震慑之意了,你可来了,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来一样。

这些人都活了几十岁了,他们都是经历过最黑暗的时代的人,怎么可能一清二白,每个人心中都有些小秘密,无法做到胸怀坦荡,自然也就不敢进这道观山门了。

先前说话的那人细细敲了几眼,再眯着眼看站在道观里面的这老头,好一会儿才嘀咕着问了句,“神仙?”

老头不言语,外面村里再细细看着,过了约莫有半分钟,忽听得道观里传来咣当一声,声音响彻山野,吓得这些村民一惊,连忙往后退去。

我们也为之一惊,听出是道观大堂传出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道观那无头神像前,一个坦胸露乳的无头之人缓缓迈步走出。

此人背负一把巨大的剪刀,以乳为眼,以脐为口,看起来颇为恐怖摄人,就连黄蕴秋也不由得退了几步,喃喃道,“真有无头神么。”

这人缓步迈步,外面村里看清这无头之人,吓得飞也似地往山下跑了,边跑边喊,“快跑,道观里真有神仙!”

他们这一跑,也就证明他们心里是真的有鬼,不然见了这无头之人为什么要跑?

等他们一哄而散,那无头之人站在了道观大堂门口,胸膛上两眼滴溜溜转着,好久才说道,“这世上还有供奉我的道观么?”然后却瞧见了这赊刀老头,胸膛上双眼一凝,伸出手来对着老头一指,没来得及说其他话,噗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赊刀老头回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说,“小伙子,我说对了吧,没人敢进来。”

“可你没说无头神会出来。”我道,那些村民不敢进道观,门口对联和断头刀兴许有一定作用,但这无头神才是吓退他们的真正原因,这一点老头却没明说。

老头说道,“你们供奉的张天师,或者其他道观供奉的三清祖师,他们的道观太多了,哪儿顾得过来,这无头神目前为止就只有你们道观还在供奉着,他要是想出来的话,就只能从你们道观出来,我也实在是没预料到无头神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转悠。”

我哦了声,北阴大帝是真的,东岳大帝是真的,城隍土地都是真的,这无头神没道理会是假的。

黄蕴秋却转眼看着这赊刀老头说道,“那无头神最后伸手对您指了下,像是认识您,难不成您也活了几千年了?”

老头哈哈笑了,“人活几千年,那不成了老妖怪喽,不过他这一指可不是啥好事,我怕是快活到头喽。”

我们不解问道,“为啥?”

老头摇头不语。

而在此时,消失已久的柳承却慢慢悠悠从道观后面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道,“因为杀死无头神的,正是他带着那把断头刀。”

老头扭头过去,瞧见柳承走来,忙鞠躬行礼,恭敬道了句,“北阴大帝。”

柳承摆了摆手,老头直起身来,柳承走近我们后说道,“赊刀一门也分两脉,为纵横两宗。纵赊刀,算尽过去未来;横赊剪,算尽天下大势。两脉就如今日的全真道和正一道一般,互不相容。两脉老祖曾共同出游,出游前约定一路若是遇到谁人有惑,他们二人则以占卜之术为之解答,输了一方便要以对方所赊之器自断头颅。这两人出游半日,一路遇到数十人,两人别为之解惑,却不分上下。后于一柳树下遇一儒生闷闷不乐,两人上前询问原因,原是这书生有一对联,迟迟得不出下联,所以闷闷不乐,这上联是‘羊脂白玉天’,两人听罢当即掐算比试。”

第六十六章 转心童子

赊刀老头默默听着柳承言语,也不打断。

我们几人也都听着,柳承继续道,“因为两人一则算纵,一则算横,所用方法不一样。赊剪一脉老祖不多时算出结果,将那儒生拉至一旁,偷偷告诉他往东前行一个时辰,便能得到下联,儒生听罢离去。赊刀一脉老祖也算出结果,却没跟那儒生言明,先一步离去。”

“结果是什么?”黄蕴秋迫不及待问道。

柳承笑了笑说,“赊刀一脉老祖算定那儒生的必经之路,加快步伐,在儒生必经之路上设立重重关卡,他自己则快步往东而去。行了不到一个时辰,遇一颇为诡异之地,此地的土如血般通红,刚好遇一老人在这土地上休息,赊刀一脉老祖便问那老人‘这是什么地’,老人回答‘猪血红泥地’,而这猪血红泥地正是那儒生所求的下联,赊刀一脉老祖应声返回,途中遇到了即将赶到这红泥地的儒生,拦住儒生将猪血红泥地告知给了他,而后两人一同返回,有儒生作证,是那赊刀一脉老祖得出了答案,赊剪一脉老祖自然是输了,当即取过赊刀老祖的断头刀,一刀斩断了自己的头颅。他们二人,一人算出要在何处得到答案,一人算出要怎么得出答案,也算是殊途同归。赊刀老祖并没真想杀死赊剪老祖,但为时已晚,他追悔莫及,便给那赊剪老祖修了庙宇,建了无头神像,并让那神像以脐为口,以乳为眼。只是后来多事之人为那无头神像加上了一脑袋,直到张角行至那里,去掉了那脑袋,那无头神像才真正显灵。”

这个赊刀老头听着点点头,再对柳承拱手行礼,“先生所知,远我甚矣。”说着看向门外那断头刀说道,“赊剪老祖时候,这两脉合二为一,从此既赊刀也赊剪。山门挂着的那断头刀便是当初赊剪老祖自斩头颅的刀,赊刀一门有古训,当初赊刀一门欠了赊剪一门一颗脑袋,今后倘若遇到,就要还赊剪一门一颗脑袋,今日却被我遇上了,看来这颗脑袋是该还回去了。”

老头说着走到门口去取下了那把断头刀,端在手里正要朝自己脑袋上挥下去时,却被柳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们看着心惊,他们切自己的脑袋怎么就跟切白菜一样,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的。

老头不解看着柳承,柳承道,“当年赊剪老祖是用赊刀老祖的刀斩掉的自己头颅,您即便要斩自己头颅,也要从无头神手里借来那把剪刀之后才算真正还了这颗脑袋。无头神既然已经见了您,却没给您那剪刀,说明他现在还不想让您还这颗脑袋,您也不必急于一时。”

赊刀老头这才放下手中的刀,连连点头道,“多谢先生点拨。”

老头也不想死,柳承说了句,他就踩着台阶下来了。

柳承松开他的手,再回身走进道观里,给那无头神像上了香,并对无头神像道了句多谢,再又给这赊刀老头道了句多谢,而后问道,“那梦中杀人之术是你鬼谷子一门的法术,怎么又会落到外人手里?”

之前我被那纸人纸马欺骗,在近乎梦游的状态去斩了那老龙,我们之所以猜测是赊刀人在幕后指使,也正是因为这法术的原因。

不过赊刀老头却摇摇头道,“这我不大清楚,鬼谷子一门的法术跟你们道家法术也算是殊途同归,兴许是你们道家仿造我们的法术创出的一法术。你们道家不就喜欢纳百家之长吗。”

柳承咧嘴笑了,也不知是承认了道家纳百家之长还是对他这话表示不屑,柳承未言明,而后继续说道,“如今陈玉阳已经入住三龙聚首之地,想要解决只能先改了此地风水,不知道您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老头听罢再次把手中的刀提了起来,说道,“用这断头刀斩了龙首,让三龙聚首变成苍龙无首即可,不过斩龙脉也需有缘之人才行,偏偏提动这刀的却是一头灰狼,好在这灰狼已经被你们封为人,只需要等它变成人时把这刀交给它就可以了。”

柳承却说,“他们已经知道了龙胆丢失,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是那灰狼用自己的石心换了龙胆,不出今晚,那灰狼就会被他们处理掉。那灰狼已经失去了心,他们想要解决那灰狼,只需用一句话的功夫就可以。既然只能是那灰狼去斩龙脉的话,那就得务必保全那灰狼的性命。”

之前陈莹莹就是因为别人的一句人有皮无魂而死的,要想杀死那灰狼,只需要在它面前说一句无心必死即可,根本不需要动手。

老头道,“我就会占卜之术,这法术嘛,我有些露怯了,柳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

柳承也想了好一会儿说,“想要救下那灰狼,又不能让陈玉阳他们发现是那灰狼用自己的石心换掉了龙胆,否则今后必定会格外警惕那灰狼,若是心有防备,又怎会容得那灰狼去斩掉龙首。如今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为那灰狼再找一颗心,只要心还在,陈玉阳也就怀疑不到灰狼身上。”柳承说着一脸诡异地看着我。

我看他这表情,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准没好事儿,忙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师父你不会想把我的心给那灰狼吧?我会死的!”

柳承却把眉头一皱,“没人要你的心。”而后对旁边陈莹莹说道,“丫头,你去取一根红绳来。”

陈莹莹嗯了声,不多久时间取来一根红绳交给柳承。

我们好奇看着,柳承把这红绳两头栓在一起,然后用两手牵着对我说道,“会玩儿花绳吗?”

我嗯了声,以前经常看见别人玩儿,久而久之我也会了。

柳承见我点头便说道,“试试。”

我们都不懂柳承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让我玩儿这种小孩子游戏,不过他的话我不敢不听,伸手过去挑出对角线,再用大拇指挑上下两根线,从他手里接过来,这花绳又变成了另外一种形状。

柳承紧接着再挑动几根线,从我手里接了过去,笑着对我说,“再翻。”

我看着却愣住了,他翻的方法跟我以前在村里所见的完全不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翻,看了好久摇头说不说,柳承则把旁边陈莹莹叫过来,把这绳子按照原来形状放在了陈莹莹手中,然后对我说道,“记住我翻的方法。”说着再翻了起来,翻完又是另外一种形状。

之后再交给陈莹莹,他继续接着翻,一共翻了九次,每次的手法跟我以前所见的完全不同,看得我眼花缭乱。

连黄蕴秋这么大年纪的人也都好奇盯着看了起来。

而柳承把这个过程连续演示了好几遍,我大致记住了,他才让我跟陈莹莹俩示范一遍,对于玩儿我是很有天赋的,第一遍就一气呵成,翻到不能再翻为之。

好玩虽然好玩,但却不懂柳承为什么让我们这么做,黄蕴秋双手蠢蠢欲动,不过却忍住了,对柳承说道,“您怎么这个时候还教他们玩儿这个?”

柳承说道,“再过一会儿就是子时了,而子时拥有赤子之心的孩子用红色的绳子翻花绳,叫做‘翻心’,我偶然机会发现这世上存在一种《百鬼录》未曾记载过的鬼,我给他起名叫做转心童子,转心童子喜好收集心脏,常四处游走,若遇子时孩童独自用红色绳子翻花绳,这转心童子便会出现与之一起翻花绳,它输了就会给孩童一颗它收藏的上好心脏,赢了就会取走那孩子的心脏。”

孩童、子时、独自一个人玩儿花绳、红绳子,需要这么多条件那转心童子才会出现,条件太苛刻了点,也难怪村子里到处都有化生子的传言,却没这转心童子的故事。

柳承说着看向我,“这转心童子之前不曾有过记载,我个人把这种行为叫做‘翻心’,我们这里只有你的年龄最为合适,所以由你去为那灰狼赢来一颗心。”

我听着啊了声,连连摇头说不去。

不过我拗不过他们,当天快到子时时,我被他们毫不留情残忍至极地撵出了道观,到了道观旁一较远之地盘腿坐下,我战战兢兢勾动了这红色绳子,嘴里嘀咕着说,“你可千万别出来。”

不过事与愿违,我勾着这红绳没多大会儿,忽觉得身子一凉,再低头看去,见一双惨白的朝我面前伸了过来,勾动了我手中的绳子。

第六十七章 歇脚童子

在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童子,光着身子,皮肤惨白,他伸手勾动了我手中绳子,其手法跟柳承之前教我的一模一样。

他勾动过后才盯了我一眼,示意我继续。

这里就我一人,柳承说过,这童子喜欢玩乐,只要翻心的手段不输给他,他就不会有害人之心。

不过面前坐着这么个吓人的童子,我又怎么可能沉着下来,几乎抖着手从过去把他手中的花绳再勾了回来,翻转成另外一种形状,这童子面色一喜,滴溜溜地看着我,然后再接了过去。

如此往复,直到翻到第九次,我从他手中把绳子接过来,柳承就只教到这里,接下来怎么翻他并没说,我心说只希望这童子千万别翻了。

这次是心想事成,这童子看着我手里的绳子愣住了,好久之后才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道,“我不会了,不跟你玩了。”他说着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往前走时还对我撅了下屁股,扭头过来对我吐舌头,顺便拍了拍自己屁股。

我心说这就完了?不是说我赢了的话,他就给我一颗心吗?

我鼓着胆子叫住了他,说道,“不是说我赢了你就要给我一颗心吗?”

这童子转过身来撇着嘴看我,好一会儿才满脸不舍地说道,“我这有七窍玲珑的慧心,冰清玉洁的圣心,斩妖除魔的决心,无恶不作的祸心,见死不救的铁心,水性扬花的淫心,你要哪一颗?”

我还以为心都一样,还分什么种类,一听这琳琅满目的心,我有些犹豫了,不知什么样的心才适合那灰狼,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要七窍玲珑的慧心。”

他哦了声,“你要自己用吗?你要自己用的话,就把你的心给我,我帮你换上去。”

我忙摇头,这换心还不得开膛破肚?我可受不了那苦,就说我是给山下一头灰狼求的,他听后点点头,只说了句晓得了,然后转身走了。

我在后面看了好一会儿,我都还没说具体是哪一头灰狼,他又怎么知道那灰狼是哪一头?

不过他已经走了,我自然不敢在这里多呆,提着花绳一溜烟朝着道观跑去,到青山观门口见到了正在道观里扯淡聊天的几人,我装作镇定地走了进去,对他们这种行为很不满,我在外面跟那转心童子拿自己的心赌博,他们却在这里扯淡聊天。

等我回来后,只有陈莹莹站起身迎着我走了过来,上下看着我,关切问道,“他没欺负你吧?”

我摇摇头,看着陈莹莹笑了笑,她是真的关心我,从以前就是这样,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

而后走到柳承旁边说道,“我回来了。”

柳承嗯了声,“已经很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跟老先生有些事情要说。”

柳承竟然不问我成功与否,我明明是两手空空地回来的,他怎么就不怕我失败了,被那转心童子把我的心给取走了?

柳承跟什么人都能聊到一块儿,之前跟我爷爷是这样,现在跟这赊刀老头也是这样,一幅相逢恨晚的模样,我也无法打断他们,幽幽回了屋子。

黄蕴秋跟陈莹莹俩随后走了进来,陈莹莹直接站在了我旁边,黄蕴秋则站在我对面笑了笑,说道,“你师父和那位老先生都会占卜之术,算准你会没事,况且你师父最后翻出的是一个死结,连他自己都没法儿继续翻下去,转心童子又怎么可能翻得下去。”

我也只是因为被吓到了而已,又怎么会去生柳承的气,跟黄蕴秋还有陈莹莹聊了会儿就困乏得不行了,端水进屋洗漱完毕后躺上了床。

柳承和那赊刀老头本事都不小,他们俩都在外面,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闭眼就睡了过去。

闭眼没多就时间,忽地一阵凉风吹来,我睁开眼瞧了眼,却见我所呆的地方哪儿还是道观的小房间,而是一座黑色的城池外面,面前是一堵百米高的铜墙,左右人影攒动,匆匆忙忙进了入了这城墙之中。

我抬头看去,这贴墙上有一牌匾,上刻‘酆都’二字,城门两旁,写着的是一副对联。

上联是:儒道墨名法居尊,宁可枉杀一千。

下联是:吏户礼兵刑为上,不可漏网一人。

我看着这对联熟悉得不得了,这不正是之前在土地庙应试幕府时,那个教书先生所说的话嘛,怎么突然被刻在了这里?

见所有人都朝着城中走去,我回顾身后,是一片空荡荡的原野,便跟着他们一同进入了城池之中。

进入城池中,见一条大道直通南北,大道上无数人在走动,大道两旁也有不少人正在摆摊做着买卖,但是他们摊子上的东西却稀奇得不得了,尽是一些纸人纸马,还有就是香烛等物。

大道两旁还有不少屋子,这些屋子形制几乎一样,但却跟我平日所见房子大不相同,因为这些房子都是纸做的。

当即明白过来,这里屋子是死人住的,农村死人后,都会请扎纸匠扎上一些纸楼烧给死人,说是给死去的老人住,再扎上一些纸人纸马,纸马是供死人出行所用,纸人则大多是些童男童女,到了下面就是丫鬟仆人,可以服侍死者。

我看着心惊不已,心说我这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街上游走的竟全是死人。莫名想到了之前被那纸人骗去斩了老龙的事情,心说莫不是又遇到了这种事儿。

一路心惊胆战前行,想要找到一条出路,但这城池太大了,我也不知走了多久,还是看不见这条大道的尽头,累得不行,就随便找了个栋行人较少的屋子,坐在门口歇息了起来。

这屋子比其他屋子要恢弘大气不少,门口立着的是两尊石狮子,大门也是双叶大开大合的门,门上有五五二十五颗门钉,我坐在这大门旁边时看了看,其余人行到这里,皆避开走了。

我心说不对,这地方肯定是某个了不起的人物的屋子,不然他们怎么会吓得绕道而行?

正要起身离开,却听得这屋子里传来人声,不多时,见一身着黑色官服的人,被左右簇拥着出了门。

我见了这官服心里一惊,这种官服只有阴司才有,之前那奉先市的司殿所穿的衣服,就是这种模样的,不过颜色却有些差异。

再看了看这城池,顿时明白过来,我来的不是别人用纸人纸马假建的阴司,而是真正的阴司,因为假建阴司,也没有人能剪出这么大规模的纸人纸马来。

正要起身离开,那身穿黑色官服的人却瞧见了我,见我起先是坐在这大殿门旁的,先是愣了下,然后对我招了招手,“小娃,过我这边来。”

都被他瞧见了,我只能假装镇定走了过去。

他上下看着我,说道,“你晓得这里是哪儿吗?”

我摇摇头。

他又问,“那你晓得我是谁吗?”

我再摇摇头说,“我这就走,刚才只是走累了,想在这里歇歇脚。”

我正要走,他却一把拉住了我说道,“你先等等,跟你商量个事情,这几日我遇到一棘手案件,如果破不了这案,上面就要削了我的官职。不过昨日这门口来了一游方道人,他跟我说了两句话,告诉我要是能参悟了这第一句句话,就能找到帮我破了这案的人,这第一句是‘掷担而息,却送明月,黄发垂鬓,接代传宗’,我今早已经悟了这话,掷担而息就是歇,却送明月是脚,黄发垂鬓是童,接代传宗是子,合起来就是‘歇脚童子’,今早出门,刚好碰到你在这里歇脚,那肯定就是你没错了。”

第六十八章 王皇犬帝

我心说我都不认识这人,也不知道他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怎么突然就找上我了?

不过再一想就明白了,柳承昨日刚好不在,他是个闲不住的人,那个游方道人指不定就是他假扮的,也只有他能干得出这事儿来。

另外,柳承和那赊刀老头都在道观外面坐着,我在里面躺着,如果别人要来阴我的话,他们俩指定早就发现了,我都在这里走了这么久了,他们却没来找我,显然是知道我正在经历一些不寻常过的事情,刻有不来找我的。不用说,这事儿肯定是柳承搞出来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搞出这些事情来,这里明显就是阴司,阴司的人见了我,还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喽,怔怔盯着这个人说了句,“我不会破案。”

这人却道,“那游方道人神机妙算,又怎么会算错,进屋来先听我说,不管你能不能帮我破了这案,我都有赏赐。”

他说着拉扯着我进了屋,进了这屋子才知道这里有多大,这屋子形制跟青山观差不多,不过大堂里供奉的却不是神像,只是摆放了些桌椅凳子。

这人进屋后指了一下凳子示意我坐下,他也随后坐下,再说道,“这里是酆都城,我是川渝两地的判官,我姓郑。”

我问道,“那你怎么不在川渝?”

他笑了笑,“判官府邸都在酆都城,你刚来阴司不知道也正常。你先听我跟你说一下大致案情,近来一段时间川渝两地有不少人寿命已至,但各地土地庙、城隍庙却鲜有阴魂前来报道,我们派人去查了,但所派遣出去的阴差皆有去无回,各地土地也都检查了自己所管辖之地,无一所获,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上面给了我三天时间,今天就是第三天了,我正要前去阎罗殿里复命,刚好碰到了你,小娃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我听着却熟悉得不得了,三头村里阴魂聚集,而三头村又刚好在川渝地带,恐怕川渝两地阴魂都受到了陈玉阳的蛊惑,跑到他那里去了,想要等陈玉阳新建了阴司,他们也都是开朝立派的元老,少说也能封王拜相,今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如果到了阴司,他们就会有功受赏,有过受罚,这诱惑比在陈玉阳那里小得多。

我眨巴眨巴眼看着他,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儿说出来,因为那陈玉阳是正一道的,一旦说出来,怕是会牵连到正一道。

他见我犹豫,又说道,“那个游方道人还留下了第二句话,我没能破解得了,你看看你能不能破解,破解得了就能知道答案,破解不了我这就去复命。”他说着作正身子,继续道,“那游方道人留下的第二句话是‘非一不二,一心向天,王皇犬帝,不可直视’,你能猜出这几句话的意思吗?”

我听着迷迷糊糊的,这都是啥呀,都搞不懂到底是不是柳承留下的话了。

正疑惑时,却听得耳畔传来声音,忙一转头却不见身旁有任何人在,这个郑姓判官见我扭头,诧异问道,“小娃,怎么了?”

我看着旁边摇摇头,却听得耳边传来柳承声音,说道,“不用找,你在酆都,我在床前,臭小子睡得倒挺舒服,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

我嗯了声,果然是柳承搞出来的。怕是他这会儿正坐在床前看我的窘境呢。

我这一点头,在这郑姓判官眼里,却看成了我看懂了这话的意思,忙正襟危坐道,“小娃,你说。”

耳畔继续传来柳承的声音,我跟着柳承的话说道,“非一不二,既不是一,也不是二,自然是三;一心向天,人有六心,两掌心,两足心,一内心,还有一头顶心,一心向天指的就是头;王皇犬帝,犬字上的一点加错了,应该加在王字上面,所以这是个玉字;不可直视,这世上不可直视的只有太阳,所以最后一个字是太阳。这句话连起来就是三头玉阳。”

这郑姓判官大喜,不过旋即又道,“这三头玉阳又是怎么回事?”

我依旧按照柳承给我的指导说道,“三头是指阳间的三头村,三头村被三座山围绕,而三座山分别属于三个不同的乡,素来有一村踏三乡之说。而阴司土地只愿少一事,不愿意多一事,所以这三头村就成了三不管地带,你们查不到三头村很正常。至于玉阳,是指三头村一个名叫玉阳的人。”

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设置得巧妙无比,正好把矛头指向了陈玉阳,搞不懂柳承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判官听后忙道,“去查三头村是不是有一个叫玉阳的人。”旁边有人应声离去,这判官又问道,“小娃,那你知道这阴魂无故消失是怎么回事吗?”

而柳承不停下,继续指使我说道,“那个游方道人留下的话还有另外一种意思,非一不二指的是三,这句话里面的一是指北阴大帝,二是指东岳大帝,既不是北阴大帝也不是东岳大帝,那就是东岳大帝之后的那一位,也就是阴司第三位大帝。”

一听这话,郑姓判官吓了一大跳,“这话可不能乱说,阴司哪儿有第三位大帝。”

我继续道,“一心向天,则说明这人心高气傲,一心只想升天;王皇犬帝,原指玉皇大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说这人想做大帝,而这大帝就是阴司的第三位大帝。至于鸡犬,就是说的那些无故消失的阴魂,正是去了他那里。而犬帝则可以理解成这人所做不过是痴心妄想,做不了大帝,只能做犬帝;这最后一个词不可直视,说的是这人行为不可直视,倒没其他意思。”

这个姓郑的判官听着面色僵硬,呆滞了好久才说道,“也就是说,这句话有两种解释,联合起来就是三头村一个名叫玉阳的人,想要做阴司第三位大帝,是他把那些阴魂招揽了去。”

我嗯嗯点头。

先前觉得柳承的脑子可能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当我说出这几句话的第二个意思后,就觉得他脑子一定跟别人不一样,仅仅四个词,就把一切来龙去脉全都包括了进去。

我说完后,这个姓郑的判官呆呆看着我,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年龄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不是有人指使你?”

我忙在心中默念怎么办,紧接着柳承又教了我一句话,我忙按照柳承指使的说道,“我师承赊刀一脉,跟道教也算颇有渊源,道教有三不问,不问年龄,不问修为,不问俗事。不问年龄是因为道门的年龄不能跟俗人年龄混淆一谈,有些近百岁的道教高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十岁,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

一听我是赊刀一脉的,这郑姓判官当即生出敬意,又听了我那句不问年龄,则以为我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实际已经是个几十岁的老头了,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早早就下了阴司?

又因为我说我跟道教颇有渊源,而道教向来神秘,他自己已经找好了答案,肯定在他心里,我现在是一个道教几十岁的道士,能解答这几句话也算是正常。

当即起身对我鞠躬行了一礼,“见过道长。”

这可是个判官,比司殿还要大的官儿,现在竟然对我行礼了,看得我是目瞪口呆。

他随后又说,“不瞒道长,我生前也曾在正一道修行,算是半个正一道弟子,今日还多谢道长为我解惑。”

我明白了柳承所有安排了,这个人是正一道的人,让他去收拾那陈玉阳,即便发现陈玉阳是正一道的人,应该也会把这事儿瞒下来,不至于牵连到正一道身上。

至于柳承为什么让我来这里,我却没想明白。

不过稍一会儿,这郑姓判官道,“奉先市司殿刘仁通前几日被贬职调往别处,司殿位置刚好空了出来,我看道长本事不弱,一定能胜任这位置,不如……”

刘仁通当时到了我们村见了柳承后下跪求饶,当时大好的形势被刘仁通给破坏了,不然现在阴司或许已经抓到了陈莹莹还有我们,他被贬职也是理所当然,想来柳承是知道刘仁通被贬职的事情,所以才让我来这里。

他还没说完,柳承就暴露了他让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他在我耳畔来了句,“答应他。”

我立马点头,“好!”

第六十九章 舌上长须

因为他还没说完,我就应出了一个‘好’字,有些急功近利了,这郑姓判官愣了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我这一心想要去当那个司殿,司殿位置极其重要,我如果是无心还好,要是有心,那就可能是心怀二心抱有目的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笑了笑说,“我还没说完,道长怎么知道我想让你去做什么?”

我忙暗自询问柳承该怎么办,柳承紧接着继续教我。

我则说道,“赊刀一门能预测过去未来,您还没开口,我就知道您要说什么了,您要说的正是让我去担任奉先市司殿之位,对吗?”

我不知是柳承不太清楚这里的状况,还是他故意安排,这话明显有些张狂了。

对面坐着的可是一省的判官,不管是不是真的能掐会算,都要保持绝对的尊重,方为处世之道,圆乃立身之本,这道理我都懂,以前在农村时,大爷爷喜欢看《三国演义》,其中有一人叫杨修,此人才华绝代,但就是因为恃才傲物,不把曹操放在眼中,最后落得个人首分离的下场。

我现在说这话,似乎也有些这味道了,奉先市在他管理之下,手下的人自然也要对他有基本的尊重,不管是气势还是能力,都要低他一等,如果我连他想要说什么都算得出来,他又怎么会放心把我放到奉先市去?

果不其然,等我说完,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道长猜错了哟。司殿之位及其重要,就算我有意让道长去担任司殿,也得先请示上面意见,我可不敢做这个决定。我想说的是,道长一定能替任那位置,不过也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否则我就有了任人唯亲之嫌,我是想让道长先去担任平乡土地,等过几年道长如果有所成就,就可拾级而上。”

果然是这样,我心说柳承这一次谋划空了,这司殿位置不属于我了。

再询问柳承该怎么办,柳承却不回答我了,却是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你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虽不懂柳承为什么要说这个,我还是按照他的意思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这郑姓判官看了看外面,说道,“辰时,怎么了?”之前还在说司殿的事情,我突然转换话题,让他有些不满,不过因为我才帮着他解决了一大麻烦,所以他才对我毕恭毕敬,不然就凭我那无礼的话,他都可以把我赶出去了。

柳承声音继续响起,我循着柳承的话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是辰时了,那我帮您破了这案已经毫无意义,无论司殿还是土地,我都不当了。”

这话毫无逻辑,不止我不懂,这郑姓判官也不懂,盯着看了我几眼,依旧报以笑容。

而正此时,这大门外走来一队身着黑衣的人,这些人穿着跟阴差虽然一般无二,但他们身上并没有携带铁链,想来不是勾魂的阴差。

这些人径直走进来,郑姓判官见状立马站起身来,满脸恭敬迎了上去,这队黑衣人走了进来,看着郑姓判官笑了笑,“秦广王有两个问题让我们前来请教郑判官,这第一个就是,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秦广王,阴司十殿阎王之一,农村各大庙宇很多都供奉他的神像,柳承跟我说过,东岳大帝一般只是统筹全局,具体事宜是由酆都城中阎王殿里十大阎王管理,各地判官每日都需在卯时将各地最新情况呈报给秦广王。【】

我才刚问过时间,现在阎王殿里来人又来询问时间,这郑姓判官回头看了我一眼,削微有些诧异,不过旋即脸色一变,战战兢兢地道,“卯时了。”

柳承就像是未卜先知般,提前问了时间,我则默问柳承怎么知道会有人来问时间。

柳承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上面给了他三天时间,卯时就是这三天的最后一个时辰,现在已经是辰时,他错过了一个时辰,自然会来找他麻烦。”

我又默问,“他不是已经知道做这事儿的是陈玉阳了么?晚了一个时辰也不会咋样吧。”

柳承呵呵笑了声,“他在正一道修过道,而东岳大帝是全真道的人,自然是要排除异己。我在阴司时,阴司破案效率颇高,但平均也需要十五日才能破一件大案,上面给了他三天时间,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故意刁难他,上面不想让他当这个判官了,即便他破了案,但也超过了规定时间,一样可以追究他的责任。”

我这才懂了,不过要是没有我来耽搁这会儿的话,他兴许已经去了阎王殿了。可那样也逃不过责罚,左右都一样。

这郑姓判官也反应了过来,已经超过了三天时间,面色大变。

不过这几个黑衣人接下来却不继续说时间的问题,而是说道,“昨日东岳大帝做了一个梦,今天询问各殿阎王具体是何意,各殿阎王也都解不了这梦,只有郑判官能解得了。”

这郑判官心知不妙,不过却还是恭敬问道,“请问是什么梦?”

这人道,“大帝昨日梦见自己游走于阳间一坡上,坡上有一庙,庙里供奉着关壮缪。庙上盘有一龙,那龙看起来焦躁不安,大帝便上前询问原因。那龙告诉大帝,说自己本只有两须,今日舌头上竟也长出了一须,食不能下咽,颇为痛苦,便来庙里请关壮缪除了自己舌上这一须,但那关壮缪却死活不应,所以才在庙上急躁不安。”

我觉得这梦做得也太奇怪了,舌头上又怎么会长胡须?

不过我能肯定的是,东岳大帝做的这个梦,那条龙肯定就是他自己,差人来跟这个郑姓判官说,也定有深意。

郑姓判官像是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摇头道,“我才疏学浅,解不了这梦。”

面前黑袍人却说道,“东岳大帝已经解了这梦的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必须得郑判官才解得了。”

“这又是为什么?”郑姓判官不解。

这人道,“,大帝认为那龙便是他自己,自己舌头上长了一须,梦中只有那坡上关壮缪能救,而坡为‘阝’,‘阝’加上关,便是一个郑字,所以大帝才认为只有郑判官能解得了剩下这半个梦。”

阝确实是山坡的意思,以前大爷爷跟我拆字讲过。

郑姓判官懂了,却还是拱手道,“容我想会儿,一会儿便给几位答复。”

这几人点头,出门在外候着,郑姓判官在屋子惴惴不安行走,我问道,“这梦你解得了么?”

郑姓判官惨然一笑,“当然解得了,舌上长须,便是无用之须,留着难受,自然要去掉。而这须又偏偏只有我能除得了,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我呆在阴司让东岳大帝难受了,我便是那根长在龙舌上的须,东岳大帝已经容不得我了,让我自行了断。”说罢突然又想我在这些人到来之前就问了他时间,还说了句他不管给我司殿还是给我土地都无用了,反应过来,忙问道,“道长是不是已经料到了这件事情?”

我哪儿能预料到,柳承倒是已经预料到了,他指使我点头。

这郑姓判官忙道,“若是道长能为我解了此难,那司殿之位,一定是道长您的。”

我一喜,不过马上掩盖自己的表情,而后按照柳承意思说道,“舌上长须,剃不得。”

舌头上长毛,确实是剃不得,拔了又痛。

这判官重复一句,立马反应过来,拍手称奇,“替不得,我懂了。”不过马上又道,“这样回答,东岳大帝又岂能容我?”

我继续说道,“舌上之长须就如肉中之刺,想来是有人要在东岳大帝的地盘上作乱,而那须长在龙舌上,那也是龙须,则是在说有人在行谋逆之事,既然梦中只有坡上关公可解,你则告诉他们,这是东岳大帝在暗示你去处理掉这件事情,你应承下这事,便可安然无忧。”

第七十章 判官讨赏

我听着都啧啧称奇,剃不得则是在告诉东岳大帝不能替换自己,而接下来则刚好把舌上长须之事跟陈玉阳自己建立阴司的事情结合起来了。

这么解释起来简直完美,东岳大帝也定然不会反驳,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这郑姓判官处理,这样一来,没有别人插手,郑姓判官就可以把陈玉阳是正一道的事情掩盖下来,到时候他也安全,正一道也安全了,而陈玉阳所行之事里,关于我们的那一部分,也可以完全掩盖下来。

这种安排无懈可击。

郑姓判官听了也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直接对着我行了一礼,然后把外面那几个人叫了进来,将我跟他说的话讲给了那几个人听,还立誓一定要帮东岳大帝铲除异己。

这几人听后恭敬回去复命,郑姓判官则在屋子里等着结果,虽然有了完美的解释,但是东岳大帝认不认账还是个未知数,一旦东岳大帝一心想要除掉他,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这期间他又跟我聊了不少,在他眼里我简直成了一个世外高人,对我那是一个恭敬。

我有自知之明,要是没有柳承从旁指点,我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得满脸尴尬等着,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刚才离去的那几人又返了回来。

郑姓判官当即起身迎接,这几人进了屋来说道,“秦广王已经将你的话传达给了大帝,大帝很满意,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处理了,还夸了你才能不错,认为你一定能铲除异己,问你想要什么赏赐?加官进爵,尽管提。”

刚死里逃生,这郑姓判官哪儿还敢提什么赏赐,正要说不要封赏时,我在旁边了他一下,郑姓判官知道我有话要说,立马对这几个人说,“我想想。”

这几人又走出门外等着。

他向我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一定要封赏?”

我说,“王翦讨赏,要了良田钱财,让秦皇认为他对权力无趣,所以能活下来;韩信讨封,要求刘邦封他为王,让刘邦看到了他的野心,所以脑袋搬家了。”

赵姓判官听罢想了会儿,说道,“我什么都不要。”

“天赐不受,反受其咎,他要赏你,你无论如何都得接受。你在正一道修行过,在他眼里你是正一道的人,而不是他的人。东岳大帝是个对权力极度上心的人,你如今只是判官他就已经容不得你了,你什么都不要,他猜不透你到底想要什么,依旧会继续容不得你,即便现在不杀你,今后也会杀你。所以你必须得对权力以外的东西表现得足够贪婪,他才能继续放心让你来当这个判官。”

柳承是当过北阴大帝的人,想来也是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对这些事情自然清楚得不得了,什么时候该怎么做,他了然于胸。

听了我的话,这郑姓判官恍然大悟,连连对我鞠躬行礼,“道长救了我三次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说,“今后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就行。”

我在他眼里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有什么事儿?当即答应了,然后找来纸笔,在上面写上了他想要的东西,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第一是想让东岳大帝给他换一套大一点的宅子,第二是宅子里的童男童女要再增加十个,之后再加上了些身外之物,叫来那几人,把这纸给了他们。

这几人看后笑了笑,取过纸离开了。

等他们走了后,这郑姓判官当即就要封我为司殿,不过因为封司殿流程复杂,并不能及时完成,我则让他把文书送到青山观,而后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我只是以走阴状态来的这里,如果是以前,我怕是要被追究责任,不过现在他却开心得欢欣鼓舞,也没在意这些,任由我离开了。

离开这里,按照柳承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去,不多时出了这酆都城,再往前走了一段时间,见一鬼门关,鬼门关旁小鬼要来拦我,我取出幕府任命书,他们也就不敢拦我,放我走了。

直到进入一片黑暗地段,摸索着走了几步,才惊觉已经到了青山观门口,再迈步进去,见柳承正坐在屋内桌案旁,听闻有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我,笑了笑说道,“小子,这下是不是发财了?”

我看向后方床上,忙进去躺回了自己身躯中,再睁开眼坐了起来说道,“我就是知道是你把我弄到那儿去的。”

柳承微微一笑,“这件事情想要不惊动阴司很难,以前那土地压不了这事,就只能让本省判官来做这件事情,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你当了司殿,他做事则会时常找你商量,你只要从中周旋,便可保正一道无忧,我们的行踪也不会透露。”

我说,“你都已经找到那郑判官了,为什么不自己当这个司殿?”

柳承则道,“我堂堂北阴大帝,怎么能委身去当一司殿。”

我幽幽看着他,嘀咕着说,“你连山野道士都当了,当个司殿也不算委屈你吧。”

正说话,柳承站起身来在我头上敲了一下,而后说道,“我当司殿,一旦被东岳大帝发现,又不知会引起多大波澜,既然新龙是你,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一步一步推到酆都城,那样我也就功成身退了。”

看着土地城隍还有司殿做的那些事情,我想想都觉得烦,旁人都坐着升官发财的梦,但我对这事儿真的半点兴趣都没有,于是指了下隔壁屋,“莹莹姐姐,我觉得她挺合适的。”

柳承还真的就认真想了想,却是笑而不语。

耽搁这么久,外面天都已经快亮了,我虽表面是睡着了,但实际却累得不行,打了个哈欠继续睡了过去。

这次倒没做什么梦,等日上三竿时才忽地被砰地一声惊醒,睁开眼看,却是陈莹莹跟黄蕴秋两人进了我屋,见我睡得正香,故意捉弄我呢。

已经醒了,也睡不着了,就起床去洗漱。

她们俩告诉我,柳承又出去闲逛去了,那赊刀老头则去了村里收之前赊刀的钱去了。

他们两人不在,我也只能在道观闲着跟黄蕴秋还有陈莹莹两人扯淡说话。

陈莹莹这人话很少,基本都是我在跟黄蕴秋说,问的也大多是些道教的事情,开始黄蕴秋还颇有兴致,不过我问得多了,她也开始不耐烦,干脆到了我和柳承屋子,不多时取出一本蓝皮书来,递给了我。

这书上写着的是《道藏》二字,黄蕴秋说道,“你想要问的,这里面都有写,可以自己看,不懂的就来问我,你话太多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于是整个下午,我都废寝忘食地在翻看着这本书,黄蕴秋本以为自己可以解脱了,但我不懂的太多了,又不断去问黄蕴秋。

黄蕴秋只得耐着性子给我一一解答。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时,林中的鸟成群结队地朝山外飞去。

农村鸟多,这本也正常,但也是这前后,道观里却有好几群蚂蚁也开始搬着东西挪窝了,道观外面,一条条蛇成群结队路过。

这山中各种虫蚁像是受到了谁的命令般,全都出了窝离开这里。

我看着好奇,而陈莹莹这会儿从旁边快步过来,看着黄蕴秋道,“水缸里的水变浑浊了。”

我说,“水缸里的水是死水,昨天才倒进去的,怎么会变浑浊?”

陈莹莹摇头表示不知道。

黄蕴秋则说,“这里三龙聚首,是个风水绝佳之地,所以各种虫蚁才会在这附近安窝,现在它们成群结队离开,说明这里的风水要变了。”

“老龙断首!”我想到了那赊刀人留下的箴言,他现在已经下山去收刀钱了,说明他的话已经实现,又道,“那灰狼变成人了么?”

第七十一章 王八托梦

赊刀老头说过,一旦斩了老龙龙首,三龙聚首的风水宝地就会变成苍龙无首的风水绝地,怕是到时候不止这些蛇鼠虫蚁,怕是连山下的人都要搬家。【】

而我为那灰狼赢来七窍玲珑心也不过是昨晚的事情,这才一天时间,它就能变成人了么?

黄蕴秋听罢摇摇头道,“昨天到今天还没有打雷,说明它还没有变成人。”

我问道,“上次打雷的时候你不是封它为人了吗,怎么还需要打雷?”

黄蕴秋说道,“人修道有七劫,分别是退病劫、情欲劫、妄心劫、魔境劫、真空劫、换骨劫、苦海劫、天刑雷劫,道教古典记载人在理论上可以长生,所以道教的最高目的也是长生,古典中记载渡过天刑雷劫就可以长生了,不过这些都是理论而已,事实真假又有谁知道。对于其他的物种,这要求就要苛刻得多,他们有两个阶段,先是变成人,然后开始走人的路,变成人的过程叫做‘化形’,要先渡过‘化形劫’,而向人讨封只是获得化成人的资格。”

黄蕴秋说起化形,我倒是想起在村子亲眼见过的另外一件事情。

那年我五岁,山里本来雨水就多,那年大雨却下个不停,电闪雷鸣接连几天。村子旁边的小河沟发起了大水,村里人怕河沟里的水进村,就招呼人一起去修河提,修河提时却发现大水哗哗的河里竟然有一块石头逆流而上,村里人觉得奇怪,就跟着那石头一路走,引得我们都去围观。

石头向来只有顺流而下,从没有逆流而上的,村里人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弄了一网费了好大的力才把那石头给兜起来,兜起来一看,这逆流而上的却是一块不知从哪儿冲来的石碑,逆流而上的也不是石碑本身,而是石碑下面的一只王八。

当时村里一老人就说这王八被石碑压着了,看着可怜,就把那王八带回了家。

结果当天晚上老人就做了一梦,梦见那王八变成了一个人,走到老人跟前告诉他,说它本身是一只修炼了几百年的王八精,这几日就要化形了,天雷阵阵正是在找它,它驮的那石碑是别处一大善人的碑,雷再怎么劈也劈不到大善人的碑上,它就是靠着那石碑才躲过了这几天,却不料被人把它捞了起来,它已经出了水,逃不掉这一劫了,念在老人好心,要给老人一个大福缘,梦中告诉老人再过两天,子时把家里房梁换掉,然后再让老人在他家旁边的那颗梧桐树下刨出一个树洞,把它放进去,说是梧桐树上原本住着的是凤凰,想借此来躲过这一劫。

老人醒来过后就去旁边梧桐树下刨了一个树洞,把那王八放了进去,那王八放进去还真的就一动不动了。不过才到当天下午,一道雷就劈在了那梧桐树上,躲在树里面的王八被劈了个急死,没多久时间雷就停了。

老人觉得梦见的是真的,过了两天就招呼村里人帮他在子时换了房梁,之后那一两年时间,老人的后人在外面真的就挣了大钱,陡然而富,老人也就把王八托梦这件事情跟村里人说了。

当时我和爷爷都在场,爷爷听了老人的话,只说了句,“房梁换早了,过早消耗了福气,富不了几年。【】”

人都爱听好话,村里人都巴结老人的时候,爷爷因为这话,差点被那老人收拾一顿,不过村里人也只当爷爷是妒忌而已,并没放在心上。

结果真被爷爷说中了,到了第四个年头的时候,老人的后人有了钱,回家拆了老房子,取了那房梁,新修了栋两层的火砖房,房子修好热闹了一阵,结果就在那一年,他后人在外面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跑回村子里躲着再也不敢外出,又安安心心地当起了庄稼人。

因为爷爷说中了,才有人来问爷爷是怎么回事,爷爷说,穷惯了的人突然有了钱就不知道该咋造,肯定会翻修房子,翻修房子肯定就要取了那房梁,房梁上的福气也就没了,当然会变穷。

我把这事儿讲给黄蕴秋和陈莹莹听了,陈莹莹当即表示,“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当时还去看了呢。”

黄蕴秋笑了笑说,“川渝一带本来就是正一道传教的起源地,当初很多正一道的弟子都在川渝留下了后代,没准儿你们就是当初正一道的后代呢。现在很多的风俗习惯都能看到正一道的影子,道教的很多记载,在川渝也都能到实例验证,该信的时候还是得信。”

黄蕴秋一句无心的话,倒让我想起柳承之前说过的,说在爹的眼里我们是牛,而道教三清祖师中的道德天尊坐着的就是一头青牛,说明我们家很可能跟道教有关连。

如今再一次提起来,不由得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想着回家去了一定要查查家里的族谱,看看孙家祖上是什么人。

我们说话这段时间,太阳也已经日落西山,而太阳刚刚下山,天上就乌云密布,一副雷雨降至的样子,见天要打雷下雨了,我们才起身把板凳搬回了大堂里坐着。

不多大会儿,外面就下起了大雨,伴随着的还有阵阵闪电,颇为摄人。

黄蕴秋瞧了几眼说道,“那灰狼要化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我道,“放心好了,那赊刀老头不会让它死的。”

柳承和赊刀老头迟迟未归,我们也在大堂里一直看着,这雨越下越大,闪电就在这附近几座山上徘徊,我很想出去看看那灰狼到底是怎么变成人的,不过黄蕴秋不允许,说雷电不长眼,到时候万一劈到我。

只能打消这念头,一直到晚上快十点的时候,只听得‘库擦’一声,一道闪电落在了道观旁边不远处,惊得我们一抖,道观屋檐的铃铛也被震得铛铛响了起来,我们正觉得吵闹时,黄蕴秋突然站起身来,直勾勾盯着道观山门。

没多大会儿,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被淋透人趔趔趄趄走到了道观山门口站着,到了山门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忙伸手扶着山门才勉强站稳。

这个人看起来有个三十多岁了,以前没见过他,是个生面孔,他打着赤脚,身上却披着的是柳承的道袍。

我们疑惑这人是谁的时候,他又一步三晃朝着道观里面走进来,他一靠近,道观铃铛又叮铃咣当响了起来,大堂里神像身上似乎传出一声低沉声,像是在警告这人不要靠近。

黄蕴秋也瞧见了他身上穿着的是柳承的道袍,回身对着无头神像鞠了个躬,“他是我们的朋友。”

这无头神像身上传出的低沉声这才停下,我和陈莹莹怔怔看着,那人像是才刚学会走路,走起路来跟婴儿一样,看起来脆弱不堪,就属于那种放屁还要扶墙的人。

“这人腿脚有问题吗?”陈莹莹好奇问黄蕴秋。

黄蕴秋摇摇头道,“他就是那灰狼。”

而这时,这人已经走到了大堂门口,淋着雨对着黄蕴秋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然后张嘴想要说话,却发出呜呜声,脸上全是焦急神色,好久后才断断续续憋出了一个字,“刀。”并伸手指了下挂在大堂的那断头刀。

黄蕴秋立马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取刀去斩老龙了,忙过去取下那把断头刀,托着刀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要递给他刀,问了句,“外面那么大雷电,你要不进道观等会儿?”

他依旧满脸痴笑看着黄蕴秋,然后指了下身上衣服,花了将近一分钟憋出一句话了,“柳,道袍,不怕……”

他想说的是柳承给了他道袍,所以他不怕,黄蕴秋嗯了声,将这刀递给了他,他接过刀,再痴痴看着黄蕴秋说道,“你,我,救命,谢谢。”

黄蕴秋愣了下,没太懂,我在大堂里说,“他在说,谢谢你救了他的命。”

他多半是刚变成人,不太适应怎么用两只脚走路,也没适应怎么说人话,所以看起来才这么别扭。

第七十二章 故人相逢

黄蕴秋当过山神,见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情,对此也见怪不怪,但我和陈莹莹第一次瞧见不是由人爹妈生出来的人,好奇无比,直勾勾盯着他。【】

他看着黄蕴秋时满脸挂笑,但是忽地瞥了我和陈莹莹一眼,却让我和陈莹莹心头一惊,他那眼神足够可怕了,即便变成了人,他的眼神也还是狼的眼神,让人心惊,不过立马换上了难看的笑容,一手提刀,一手指着自己心口位置,对我说了句,“谢谢。”

说完他就提着刀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这个时候提刀去,肯定是斩首去的,他身上有柳承的道袍,柳承肯定也在,容不得我们插手,便在道观安安静静地等着。

这电闪雷鸣一直到下半夜都没停,想着是那灰狼穿上了道袍,这雷电怎么也劈不着他,在跟着他死缠烂打,到凌晨两点多钟,雷雨才终于小了点,而也是在这时候,山门传来声音,放眼看去,却见是那些没来得及离开的蛇鼠虫蚁开始围聚在了道观山门外。

这些东西平日见了避之不及,现在成群结队围在山门口,看得让人头皮发麻,问黄蕴秋,“它们跑到山门做什么?”

黄蕴秋皱了下眉道,“即便是风水变了,它们也不至于跑到道观来躲避,应该是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吓到他们了。”

这山里最恐怖的无非就是那陈玉阳,心说难不成是陈玉阳跑到道观来捣乱了?正疑惑时,却听得山林里传来阵阵铁索之声,门口那些围聚的蛇鼠虫蚁还没来得及进道观,就被吓得一哄而散。

黄蕴秋也预感不对,这声音是阴差身上的铁链才有的声音,便以为是陈玉阳自己组织的那些阴差找上门来了,慌忙冒雨出去,想要关上山门,只是才刚到山门,阴差已经冒头出来了,道观檐角铜铃猛地摇晃起来,黄蕴秋回头看了眼,轰地关上山门,还没关严实,就有俩阴差掌住山门,推开之后守在门口,黄蕴秋把眉一皱,认出他们是真正的阴司阴差,以为是来拿陈莹莹和我的,沉着声道,“阴差不得进道观拿人,这是你们东岳大帝定下的规矩,你们想做什么?”

而与此同时,大堂神像里传来咚地一声,一阵青烟飘出,不多时一个光着膀子的无头之人出现在神像前,背着硕大的剪刀迈步走了出去,我和陈莹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着无头神,才觉得他的可怕,眼睛嘴巴长在了胸腹上,再加上空荡荡的脖子,以前哪儿有见过这个。

那俩掌门的阴差看得惊恐地连连后退,这无头神走到山门前,嗤啦一声取出了背后的剪刀,腹部嘴巴张开说道,“吾乃赊剪门乩仙,吾之庙宇,不得擅闯,速速离去。”

柳承那天说赊刀门赊剪门的恩怨时候提起过,赊刀门老祖善用豆占术,所以自称占仙;赊剪门老祖善用扶乩术,所以自称乩仙。至于无头神,只是后人给他安的名字而已。

说着就要挥剪朝这俩阴差剪去,这俩阴差吓得不断后退,剪刀未至,另外一队阴差也来了此处,站在门口列队而立,但当看见挡在山门前的无头神时,这些阴差也吓得不行。

阴差中为首一个慌忙开口说道,“我们是来司殿大人的。”说着取出一份布帛递交出来,“郑判官已经领人下了山,此地果然有人行谋逆之事,郑判官差我们请司殿下山助他捉拿乱党。”

我一听明白了,这些人是郑姓判官叫来的,之前是我让他把任命文书送到这里来的,听罢连忙上前,却不敢跟这无头神说话,只对黄蕴秋道,“他们找的是我。”

黄蕴秋愣了下,“你什么时候成司殿了?阴司怎么也参与了?”

我说,“师父安排的。”

这还全得拜柳承所赐,当司殿有那么多事儿要处理,还得随时堤防被上面的人暗算,做个普通人多好,不过柳承既然这么安排了,我也只能接受。

这无头神也听懂了我的话,不再挡在门口,转身走到大堂,噗地一声消失不见了。

等无头神消失不见,这阴差才敢拿着文书上前来递给我,然后对着我鞠躬行礼,不过他们叫我下山,我却没有得到柳承的指示,不知道这会儿下山合不合适。

黄蕴秋得知是柳承安排的,现在柳承不在道观,便由她全权决定,柳承既然安排了阴司帮忙,那肯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现在阴司来了,我们自然不能龟缩不出,点了点头,“走吧,我们跟你一起去。”

说着转身回了大堂,给那无头神上了香,鞠躬行礼道,“还请乩仙保佑我们。”

而后我们三人,便跟着这队阴差往山下走去,这一路淅淅沥沥,走得十分艰难。

这已经凌晨过后了,农村人本该早就休息了,但这会儿村子里却灯火通明,我原以为山下有无数阴差等着,但去了之后才发现,加上跟我们一起的,拢共就看见了不到一百个阴差。

那郑姓判官就在山脚下等着,见我们下了山,当即迎了上来,直接无视了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个人,对着我满脸笑意说道,“道长原来你就住在山头村旁的青山观,我说你怎么能了解得那么清楚呢。”

听他叫我道长,黄蕴秋和陈莹莹都笑了,不过立马收起了笑容,这个时候还是不能拆我的台。

现在没了柳承的引导,我得自己说,嘿嘿笑了笑,然后又说,“你怎么就带来了这么几个人?”

“不够吗?”他反问了我一句。

我说,“当然不够。”然后又问,“你找到那个人了么?”

郑姓判官摇摇头,“还没有,不过我发现这村子里到这个时候还灯火通明,觉得奇怪就去查探了下,发现这些人都身着红衣,各自取出了秤砣,不知他们要做什么,没敢轻举妄动,想请教一下道长你。”

我哪儿会这个,忙向黄蕴秋投去求助的眼神,黄蕴秋会意,开口说道,“红衣意指血衣,若是穿着红衣而死,受血气影响,死后极有可能化作红衣厉鬼。而如果脚上绑着秤砣上吊而死,便是上不着天,下不接地,游魂无处可去,必定会变成恶鬼,这些村里人是在准备自杀!”

郑姓判官诧异看了眼黄蕴秋,“你是什么人?”

黄蕴秋道,“正一道,黄蕴秋。”

这郑姓判官一听黄蕴秋的名字,眼神陡然变了,瞪着黄蕴秋看了好久,然后说道,“你叫黄蕴秋?正一道龙虎宗的?”

黄蕴秋惊异点点头。

他忙道,“我们在龙虎山见过面的,我叫郑蕴实,我们是同一辈的,记得我吗?”

我倒没想到他竟然认识黄蕴秋,让我颇为意外,不过这他之前说过他以前在正一道修过道,算是半个正一道弟子,正一道那么多人,怎么都凑到一起了。

黄蕴秋显然没认出他来,上下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们见面的时候你才不到十岁,我比你晚上山几年,不过我在龙虎山就呆了不到两年,因为资质不行就出山寻求其他的出路了,我以前还跟你说过话呢。”这郑姓判官见了老熟人显得十分激动,可劲儿地想让黄蕴秋想起他来,不过刚说完又是一愣,“不对,我记得川渝有一个山神也叫黄蕴秋,在下面还引起了不少波澜,难不成就是你?”

黄蕴秋悻悻点点头,“我是当过山神。”

她当山神可不算什么好的回忆,这郑蕴实见黄蕴秋点头,又说道,“那肯定就是你了,几十年前下面说要找一个叫黄蕴秋的山神,我还以为只是重名,就没有多管,哎呀,要是当时多留个心,没准儿早就见到你了。”

黄蕴秋一脸尴尬地笑着,她到现在还没想起来这个郑蕴实是谁,不过也不能显得太没礼貌,只得挂着尴尬笑容,而后话锋一转说道,“要不然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再叙旧?这些村里人只不过是被别人蛊惑了,有了封王拜相的白日梦,你赶快让你的人去阻止他们自杀。”

第七十三章 镜花水月

郑蕴实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在他的地盘出现了叛逆之事本就是他监管不力了,如果一旦自杀的人多了,他也极有可能被追究责任。【】

阴司有一枉死城,里面聚集的是一些寿限未至而死或者是尸体不全的人,自杀就属于枉死,死后要么游荡在阳间作恶,要么就聚集到枉死城,而各地城隍、土地都要严格控制自己所在之地的枉死之人。

唐高宗第六子李贤得知武则天要杀了自己,吓得提前上吊自杀,却又死而复生多活了几天时间才又被武则天毒死,便是因为当地枉死之人数量已足,阴司不收将他送回阳间多活了几天,等到武则天下毒才算寿终正寝,可见下面对枉死之人数量把控之严格。

郑韵实当即差人去阻止村里人自杀,他则转头看向了三龙聚首的正中心,指了下那边说道,“那里风水绝佳,隐约有帝王之气氤氲,如果有人想要篡位一定会选在那里,跟我去那边看看。”

剩下这些阴差,连同我们一起朝那三龙聚首之地而去,之前那里还草丛密布,迁坟之后三头村的人把那里修理得干干净净,坟墓也颇为奢华。

我们一路行至那里,到了坟前,见坟前摆置一石台,台上刻着五爪之龙,左右立着的是两尊石狮,威风凛凛。

郑蕴实虽然在修道上没有什么资质,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判官,眼光也是极佳,站在坟前看了几眼,对左右阴差示意,“把坟掘开,我倒要看看里面埋着的是什么人。”

说罢,左右阴差上前就要刨动坟墓,而正此时,却听得马蹄之声隆隆自我们身后隆隆而来,转头一看,却见数十人骑着白鬃马正朝这边赶来,口中大喊,“何人胆敢在玉阳大帝墓前作乱?”

等着数十白鬃马走近,却是数十纸人纸马,剪得是栩栩如生,如果不走近来,根本分辨不出他们是人是纸。

郑蕴实眉头微蹙,正要招呼左右阴差去把这游来的纸人纸马取来时,却忽地刮起一阵黑风,黑气弥漫,看不清眼前有何物,这平地而起的妖风卷得地上沙石飞扬,迷得我们睁不开眼,只得抬起手来挡住这些沙石。

等妖风过后,却见周围景象大变,四周乌泱泱一片全是人马,各个正襟而立,威严无比,正前方有两高台,其中一高台上刻‘断头台’三字,断头台后方那高台置一桌案,桌案后有一屏风,上刻‘有来无回’四个字,那里坐着的是一身着红色官服的虬髯大汉。

这场景我再熟悉不过了,不正是我当初斩老龙的地方吗?

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人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黄蕴秋见多识广,她经历过太多恐怖的事情,对此也能表现得泰然自若,拍了下旁边的陈莹莹,示意她不要紧张。

倒是这郑蕴实见了上方那身着红色官服的虬髯汉子,脸色一愣,咕哝了句,“天师钟馗?!”

啪!

一声清脆响声传来,那虬髯汉子猛地砸响了面前惊堂木,指着我们怒道,“见了本天师,还不下跪叩首?”

钟馗在民间传说中乃是百鬼之王,被他审判过的鬼魂只有两种下场,第一种就是没作恶的放生,第二种就是做了恶的会被他当场吃掉,所以农村一直有钟馗日食百鬼的传说。【】

郑蕴实见了这左右情况,再看着上方钟馗,难辨真假,倒是他带来的这些个阴差,惧于钟馗凶名,接二连三跪了下来。

我们没跪,这场上左右两列桌案后穿着各色官服的人呼啦啦开口,“跪!跪!跪!”

那些阴差听了,当即匍匐在地,不敢妄动,郑蕴实犹豫了好一会儿,正要屈膝下跪,黄蕴秋幽幽说了句,“假的。”

郑蕴实忙尴尬站直了身子,再仔细端详了这上方钟馗几眼,这才辨出了真假,对着跪地的阴差吼了句,“给我起来,这人并不是天师钟馗,天师如果了川渝,我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说着再指向上方钟馗,“何方妖孽,在本判官面前还敢装神弄鬼!”

跪地这些阴差抬起头来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战战兢兢站了起来。

那上方钟馗凝神看向我们几人,忽而一笑,招呼围着我们的这些人马,开口道,“把他们推上断头台斩了!”

这些人马当即挥舞铁链就要上前,郑韵实带来的这些阴差忙将我们围在中央,同样挥动铁链要去捆这些人马,但他们手中铁链落在这些人马身上,却根本捆不住他们,铁链直接滑落下来。

上方那钟馗哈哈大笑,“你那铁链是母的,我这铁链是公的,你的铁链只能捆有魂之物,我的铁链却是见神捆神,不管你是阳间善人还是六案功曹,见了我的铁链,也只有乖乖受捆的份儿。”

言语刚毕,这郑韵实带来的这些阴差纷纷被拍于马下,铁链上身拖着他们离去,随后就轮到我们,正要对我们挥链相向,黄蕴秋却从身上取出一张符纸来,退后一步跨到与一人马齐平,并指念了句,“敕!”

只听得噗地一声,她手中符纸当即燃了起来,黄蕴秋也被这符纸的火光烤得眉头一皱,不过却忍着将这符纸直接放到了这白鬃马的鬃毛之中。

那白鬃马呼地燃烧起来,黄蕴秋再猛地拍在了那白鬃马身上,白鬃马吃痛四处奔跑起来。

它越跑火越大,围着这场上一圈,竟把场上一大半的人马全都点燃了,不多时化作灰烬,那些没被烧到的人马像是被吓到了,当即僵住不动。

黄蕴秋再并起手指念道,“阳明之精,神极其灵,收摄阴魅,遁隐原形,灵符一道,诸患弥平,敢有违逆,天兵上行。”念罢再掏出一张符纸来,绕指一圈,符纸燃烧起来,黄蕴秋紧接着将这符纸按入地上,末了再念,“吾奉太上老君神兵火急如律令。”

念罢瞬间,那些没有燃起来的人马却变了形状,我们看向四周,这左右桌案后方各色官服的人此时化作了各色纸人,那些原本游走抓人的人马也化作了纸人纸马。

这些纸人纸马身上都绘制有符文,看着摄人得很。

上方那钟馗见状大惊,指着黄蕴秋道,“你做了什么?!”

黄蕴秋淡淡看着他,开口问了句,“镜中花、水中月都是假的,那么画中钟馗,是真是假?”

那钟馗听了黄蕴秋,就跟之前陈莹莹死时的反应一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僵,怔怔说道,“我是画中钟馗?”

黄蕴秋嗯了声。

那钟馗旋即化作一副钟馗画像,悬挂在了后方屏风上,屏风上的‘有来无回’也变成了‘替天行道’几个字。

郑蕴实没学过几年道法,在地方治理上能力比黄蕴秋强,但是在法术方面,黄蕴秋不知高出他多少,看着啧啧称奇,“道法真是奇妙。”

我和陈莹莹倒是觉得正常,只是那钟馗有些逗人了,如果不是黄蕴秋点破,他怕是还以为自己是真的钟馗。

黄蕴秋则说,“这地方怕就是他们搞出的那小阴司,我们得赶紧走了,现在只是纸人纸马,怕是一会儿就来真人了。”

说着转身寻找方向离去,刚跨出一步,却见周围尘土飞起,尘土下方露出一拇指粗的麻绳来,麻绳饶成一圈,刚好将我们围在中央,而后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声音,“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你来我不来,若有人来不清楚,这个圈圈比你大,倘有生人到此处,叫你不动就不动,泰山压顶永无踪,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声音念完,我们几人再想挪动,却根本提不起脚来,像是头上压了千斤重担一样。

黄蕴秋忙看向四周,一旁走出一瘦高道士,正是之前提着那麻袋到道观门口的那道士,见了我们一笑,说道,“你解得了镜花水月,这定根法不知道你解不解得了?”

第七十四章 斩杀判官

这种感觉跟之前被别人踩住了影子完全不同,踩住影子了只感觉脚被栓在了地上,但是现在却感觉是重物压在了头上,但凡挪动一下,就会折了腰。

那瘦高道士说着走到了这圈子外面看着,再看着黄蕴秋行了一礼,而后将目光放在了郑蕴实身上,稍诧异了下,而后笑了笑道,“哟,连川渝判官都来了。”

郑蕴实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咬着牙说道,“知道我是判官,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那瘦高道士却笑了,“我要是放了你们,吃亏遭殃的就是我,我要是不放你们,把你们都杀了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要放了你?你现在是判官,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是阎王,到那时候,你见了我还得行礼磕头呢。”他说着就从身上取出一把刀来,随地找了块石头当着我们的面磨起了刀。

这郑蕴实在阴司也算是位高权重了,却被一山野道士打趣,当即怒了,不过他又不会什么法术,只得求助我和黄蕴秋,黄蕴秋已经施展过法术了,在他眼里,我是个不出世的高人,忙对我说道,“道长,你有啥好办法没?”

我一脸尴尬,我哪儿会什么法术,柳承根本没教过我,我会的只有八大神咒而已。

他求助于我,我则求助于黄蕴秋,黄蕴秋见那瘦高道士磨刀,对我们低声嘀咕一句,“我动,你们别动。”她说着将双手反背在背上,再看着那瘦高道士说了句,“定根法你说漏了一句,这一句是‘反手进圈不言语’,只要背负双手,闭口不言,定根法就会没用。”

瘦高道士抬头看来,黄蕴秋则紧闭嘴巴不言语,然后竟真的往前踏了一步。

我们隔得近,能看得一清二楚,她走这一步的时候双腿直颤,显然头上还是压着千斤重负,我们也当即明白过来,这反手进圈不言语根本没用,这是她用来骗那瘦高道士的。【】

瘦高道士见黄蕴秋挪动了一步,面色微变,忙站起身来朝我们走了过来,站在那绳子外围仔细端详,黄蕴秋又跨了一步,这一步走得十分艰难。

那瘦高道士见黄蕴秋真能行动,嘴角嘀咕了几句,然后提刀朝黄蕴秋走了过来,他进来却完全不受影响。

黄蕴秋一直盯着他看,也瞧见了他嘴角蠕动的那几句,等到这瘦高道士走近之时,张嘴就念,“奉请狐狸祖师来解退。”

那瘦高道士提刀还没到黄蕴秋面前,却登时愣住了,“你咋知道这解退法?”

黄蕴秋放下双手微微一笑,“你刚才告诉我的。”说完摇身一变,化作一头黑狼纵地而起,直接朝那瘦高道士扑了过去。

瘦高道士也同时挥刀,但他的反应却没黄蕴秋快,当即被黄蕴秋扑到在地,黄蕴秋离开这圈,再回头对我们说道,“念解退法。”

我们几人立马念道,“奉请狐狸祖师来解退。”

念完身上重担陡然消失,人轻松不少,忙跑出了这圈,出了这圈,那瘦高道士才爬了起来,也要出圈时,黄蕴秋再扑了过去,将那瘦高道士扑倒在地,对准他喉咙就咬了过去。

但那瘦高道士也不是等闲之辈,黄蕴秋将要咬住他时,他一脚将黄蕴秋踢飞了出去,黄蕴秋重重落地,变为人形,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再招呼我们说,“快走。”

我们几人拔腿就跑,那瘦高道士穷追不舍,就在快要离开这地的时候,却听得前方传来咣地一声锣响。

前方人影攒动正朝我们这边过来,为首有三人,其中一人是那碑文铺的赵世德,他身着红袍,跟那钟馗打扮一般无二。

还有一人则是那王端公,倒是衣着平平,两人中间是一个身着黑龙长袍的人,看起来年龄有个五十多岁,这人趾高气昂,身后跟着的是参差不齐的游魂野鬼,个个身负铁链,将我们逼退回来。

后方那瘦高道士追击,前方这数百阴魂围堵,我们是进退无路。

“想往哪儿跑?”中间那人开口说道,目光放在了黄蕴秋身上,“这几个人里面,除了你之外都是酒囊饭袋,我见过你,龙虎山的黄蕴秋,你只要现在到我这边来,安心辅助我,今后前途不可限量,要是跟我作对,现在我就推你上断头台。”

这人便是陈玉阳了,黄蕴秋说过自己的本事不如他,本来指望这判官能多带些人来,要是人多也可以完全碾压对方,但现在他带来的那些阴差一个都用不上,只能靠黄蕴秋了。

黄蕴秋认识陈玉阳,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对陈玉阳道,“你这么做会害了正一道的。”

陈玉阳却淡然一笑,“多少年了,正一道要是真有半点作为,我有何至于如此。那些人老了,做起事来前瞻后顾,没半点胆魄气量,他们做不成的事情我来做,你是正一道的人,这判官也是正一道的人,陈莹莹、孙清也都跟正一道渊源颇深,你们都是正一道的人,我做的事情就是你们想做的事情,你们该帮我,而不是帮那东岳大帝对付我。”陈玉阳说着又看向我和陈莹莹,冷笑了声,“新龙小龙都是废物,到现在连半点法术都不会,正一道指望他们,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

郑蕴实听得迷迷糊糊,但也大致明白了这其中猫腻,看着我和陈莹莹道,“我好像懂了,当年下面盛传正一道要推上位的那小龙就在川渝,就是你们吧?新龙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场面又有谁会回他的话,黄蕴秋瞥了他一眼,说,“这件事情不能跟阴司说。”

“我是阴司判官!”郑蕴实表态。

面前陈玉阳听了郑蕴实的话,咬咬牙,直接迈步过来,二话不说伸手一把将郑蕴实提了起来,郑蕴实在他手里就跟小鸡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陈玉阳拖着郑蕴实一直上了断头台,一把将郑蕴实按在了断头台上,再抬脚踩在郑蕴实身上,对着王端公说了句,“断头刀拿来。”

我们几人都愣了,他这是准备杀了郑蕴实?

他可是判官,要是郑蕴实被他杀了,下面还不得掀起滔天巨浪,王端公也有些犹豫,“杀不得,他是判官,杀了他下面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叫你拿来!”也不知陈玉阳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加重声音说了句。

王端公身后一人这才捧着断头刀走上前去,递给了陈玉阳,陈玉阳直接把刀架在了郑韵实脖子上,沉声问了句,“带着你判官府的人来帮我,你就还是判官,要是说半个不字,老子现在就剁了你。”

这郑蕴实忙扭动身子,但被陈玉阳踩着,他却动弹不得半分。

我心说这陈玉阳做事儿也太雷厉风行了吧,张口就要剁了阴司一判官,而且看起来还不像是在吓唬人,要是郑蕴实现在摇头,他是真的会剁下去。

郑蕴实也算是铁骨铮铮,回道,“一帮乌合之众也想称帝,你自己发疯别带上别人,你今天做的事情,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陈玉阳听罢当即就挥起了刀,正要落下时却停住了,看了眼后方,“我现在还真怕你们阴司来报复我,但是如果是上一任北阴大帝杀了你,我想东岳大帝也只会当你白白死了。”说完对着后方喊了句,“柳承呢,给我上来。”

说完,身着道袍的柳承从人群后方走了过来,经过我们旁边时,我喊了句,“师父?”

他却毫无反应,黄蕴秋道,“是尸体,没灵智。”

郑蕴实一听北阴大帝,脸色陡然变了,勉强抬起头来看着向他走来的柳承,呆滞了好一阵,酆都城应该有柳承的雕像,他肯定能认出来的,念了句,“北阴大帝?”

陈玉阳笑了笑,“现在北阴大帝是我护法神像,新龙、小龙都在我手里,我有三条龙脉的龙气加身,我的命跟东岳大帝一样贵重,就算他想杀我,也提不起这断头刀,天时、地利、人和全在我身上,我又怎么可能失败?”他说着把断头刀递给了柳承。

柳承接过断头刀,站在了郑蕴实旁边,陈玉阳道,“杀了他。”

在他们眼里,柳承本人已死,现在不过是柳承的尸体,他们说什么就会听什么,但柳承接过这刀,却突然笑了笑,而后将刀杵在了地上,如一君王看着下方游魂野鬼,傲然开口,“诸天鬼神,诸地阴神,见了本帝,还不叩首?”

陈玉阳当即愣住,“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即便我死了,我也是那个北阴大帝。”

第七十五章 两任帝师

我身上有牛的慧骨,很清楚能分辨出一个人是死是活,这就好比煤油灯一样,肉体是油,魂儿是灯芯,缺一不可,如果一个人缺了灵魂或者缺了肉体,三把火是不可能燃烧得起来的。

柳承现在身上没有燃烧的三把火,说明他身体里不可能有魂儿,充其量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又怎么可能会自己说话。

柳承的尸体开口,惊呆了一众人,那陈玉阳看着柳承的尸体看了好一阵,确定柳承尸体里面是没有魂的,才放开了脚下的郑蕴实,当即从身上取出一张黄表纸来,对着黄表纸划拉几下,而后并指念道,“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符纸贴身,再念法咒,柳承目光顿时涣散,陈玉阳再念,“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法咒我之前听柳承念过,叫做威天神咒,上次柳承就是用这法咒控制了土地,让他答应了我去审我爹娘的事情,现在陈玉阳念这法咒,显然是想控制柳承去斩了这判官。

阴司一共就三十四个判官,要是被柳承斩掉了一个,即便东岳大帝不喜欢郑蕴实,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是陈玉阳斩的,下面肯定会把这笔账算在陈玉阳身上,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但如果是柳承斩了这判官,东岳大帝必定会借机向柳承发难,柳承作为曾经的北阴大帝,如今已经卸任了,是根本没有权力斩一个阴司判官的。

陈玉阳念咒完毕,再冷冷一笑,“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还做着北阴大帝的陈年旧梦呢,如今这世间就只剩下两个大帝,一个东岳大帝,另外一个就是我玉阳大帝!”

说着挥手一掌朝着郑蕴实的脖子劈了下去,柳承旋即学着陈玉阳的样子,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作势要朝郑蕴实的脖子上斩去,郑蕴实之前还有反抗,如今只是呆呆看着这个已经卸任了一千多年的北阴大帝,怔怔不语。

陈玉阳只是自封的大帝,但柳承却是真真正正的北阴大帝,北阴大帝要斩他,他能跑得了吗?

柳承举刀却迟迟没有落下,陈玉阳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

正此时,后方高台上,原本挂有钟馗画像的那屏风所在之处,忽地出现一人,此人正襟危坐,身着红黑相间的朝服,头顶冕冠,在他后方的那‘替天行道’是个大字则变成了‘赏善罚恶’四个字,陈玉阳等众背对那高台,并未看见高台上发生什么,但我们却看得真真实实。

赵世德以及那瘦高道士当即愣住,指着那高台示意陈玉阳,陈玉阳发觉不对,回头看去,那头顶冕冠之人缓缓抬起头来,虽面无表情,但却双目如电,看得令人心惊,连那陈玉阳都为之一怔。

这人自然是柳承,见陈玉阳回头瞧他,微微一笑,“断头刀既然已经扬起,就得有人头落地,你现在还有机会收回这断头刀。”

柳承尸体开口说话本就已经惊人,但一个被斩首的人再次出现,陈玉阳更为诧异,却也立马明白了其中不对,那就是柳承根本没有被斩首。【】

陈玉阳凝神看着柳承,当即对着自己一挥手,形象骤然大变,同样变成一身着紫黑相见朝服,头顶冕冠之人,漠然与柳承对视,伸手指了下柳承,“我倒要看看,是你这个过时的大帝厉害,还是我这现任大帝厉害。”说着一把夺过了柳承尸体手中的刀,挥手一刀朝郑蕴实斩了下去。

柳承也在同时朝着郑蕴实丢去一块玉牌,木牌正巧落在郑蕴实面前,郑蕴实见了木牌,立马伸手将玉牌拿了起来,再转身将这玉牌示意给看陈玉阳,“我有除罪玉简,你斩不了我!”

陈玉阳见了那玉牌,冷声一笑,“一个卸任的大帝赐给你的玉牌,我就不信还有用。”说罢一刀挥下。

就在我们以为郑蕴实必将人头落地时,陈玉阳手中这刀咔擦一声,直接断掉了,郑蕴实半点事情没有。

郑蕴实借力猛地站了起来,再将玉牌展示给陈玉阳看,“你看清楚了,这是现任东岳大帝赏赐的玉简!”

陈玉阳细细看了这玉牌,认清上面的字,颇为诧异,“东岳大帝恨你入骨,又怎么会给你除罪玉简?”

高台之上柳承淡然一笑,说道,“当年没我庇护,他就当不了这东岳大帝,即便我已经卸任,他对我恨之入骨,现在见了我,也得尊我一句恩师。你的心胸、修为、气运都当不了大帝,我劝你回头是岸,念你现在还未铸成大错,脱下这身帝服,我可以在下面给你某个好的差事。即便现在东岳大帝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东岳大帝了,该取代他的也不是你,自有天定。”

怎么说,这陈玉阳也是站在正一道的角度做事,他是对正一道老一辈人的安排失望透顶了,才会自己想着取而代之,至于他自己的,当初或许是没有半点私心的。

到现在,柳承也还想要保全他的性命,要是继续闹下去,他这条命指定保不住了。

不过柳承跟东岳大帝之间的恩怨,我倒是颇为好奇,而旁边黄蕴秋为我解惑了,她低声说道,“以前我师父跟我讲过北阴大帝跟东岳大帝的事情。北阴大帝将要卸任的时候,全真道选出数十人作为替任北阴大帝的人,但北阴大帝一个都没选中,就自己去全真道选了一个修为平平其貌不扬的孩子,一心教导他,教他法术,教他帝王之术,那个孩子就是现在的东岳大帝,东岳大帝一直尊北阴大帝为师,在两位大帝交替之时,东岳大帝还发下誓言,今后这世间没有绑北阴的绳,没有杀北阴的刀,更没有定北阴的罪,更给了北阴大帝三面除罪玉简,这玉简可饶恕北阴大帝一切罪过,包括篡位、暗杀,两人关系可见一斑。只是后来,东岳大帝渐渐看不惯北阴大帝为他准备的那些酆都大臣了,认为他始终活在北阴大帝的阴影下,所以原阴司十殿阎王、七十五司几乎被替换了个遍,换成了东岳自己的人,如果不是碍于北阴大帝‘帝师’之名,他早就明目张胆对北阴大帝动手了,现在只敢在暗中行事,你师父最后选择自葬荒野,兴许就是东岳大帝逼迫的。”

陈玉阳听了柳承的话,一言不发,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我和陈莹莹的身上,“正一道再这么被打压下去,今后安有立足之地?我也自知不是帝王之才,但也总比你选的这俩后生要好。你曾一手将东岳大帝推上位,又如何推不得我?我在此立誓,只要你辅助我,今后你就是帝师,阴司你跟我一同治理。”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了,赵世德和王端公等人都露出了艳羡目光。

如今万事俱备,就只有柳承还在搅局,他们怕也是被许诺了高管要职,不想这梦破碎了,赵世德也开口道,“对呀,柳师傅你就答应了吧,有你在我们成功几率都要大上不少,到时候你总比当一个山野道士要好。”

“闭嘴。”柳承幽幽说了句,而后再饶有兴致看着赵世德等人说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现在他需要你们,所以许给你们各种好处,今后一旦成事,你们也是被最早清算的那一批,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你们现在跟着他,下场也只有一死,念在你们是被蛊惑了,阳寿未尽之人速回阳间,已死之人跟着判官回阴司,我可以让判官对你们酌情处理。”

赵世德等人都是人精一样的人,哪儿能不懂这些,面色有些犹豫。

陈玉阳也怕他们多想,当即指了下那瘦高道士,“给我把这姓柳的抓到断头台来,我要亲手斩了他!”

第七十六章 三斩玉阳

陈玉阳也怕他们多想,当即指了下那瘦高道士,“给我把这姓柳的抓到断头台来,我要亲手斩了他!”

那瘦高道士有些本事,连黄蕴秋都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这陈玉阳,陈玉阳能对瘦高道士指手画脚,本事肯定要高于瘦高道士,却不知他们比上柳承,到底谁强谁弱。【】

这瘦高道士听后马上朝着柳承走去,柳承也站起身来,看了他自己肉身一眼,肉身旋即迈步走去,柳承与肉身合二为一,再漠然等着瘦高道士。

瘦高道士走到柳承面前,对着柳承先行了一礼,而后自报名号,“正一道第十五代典字辈弟子张典林,师承正一道陈玉阳,请道长赐教。”

柳承上下看着这张典林,然后指了下陈玉阳,“你也一起上,你们在场所有人可以一起,免得说我以大欺小。”

柳承可是当初的北阴大帝,更是一手教导出了现在的东岳大帝,不管是论辈分还是本事,都要高于这里的人不少,我们听着这话不觉得有半点狂妄,但在那瘦高道士眼里却不一样了,这话就变成了蔑视,有些愠怒道,“道不言寿,道法修为跟年龄没有半点关系,你辈分年龄长于我,但并不代表你本事要高于我,我有一法,名曰刀讨决,不知你能不能破得了。”

他说罢双手开始快速舞动起来,做出各种形状。

道教法术类别诸多,其中法咒、符箓、手决、步罡、阵法都可算在法术之列,张典林所用的,应该就是法术中的手决了。

舞动双手,妖风阵阵,只觉得凉气袭人,等他捏完,直接对着柳承挥手落下。

柳承看了看,摇头道,“你捏手决速度太慢了,我要真的想杀你,在你捏手决的时候,我就能除掉你,你还是再回去多练几年再对我指手画脚。”

张典林不信,挥手落下,高台后方屏风瞬间一分为二,屏风上钟馗画像也被化为两截,柳承却只一个转身,丝毫不受影响,而那屏风上被劈成两半后,原本上方的‘赏善罚恶’四个字,也只剩下了‘罚恶’两个字,柳承回头看了眼,捏了捏手说道,“这是你自己选的。”

张典林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柳承一个纵身直接到了张典林面前,伸手一把抓住了张典林胸前衣襟,张典林忙要掐印反抗,柳承却只瞪了他一眼,这张典林瞬间呆滞不语了。

张典林虽然瘦,但少说也有百十来斤,柳承提着他就像是提着棉花一样,挥手一抛,竟将那张典林抛至断头台上,柳承紧随一步跨上断头台,看了下断头台上的郑蕴实,说道,“走。”

郑蕴实忙离开此处,柳承旋即将那张典林按在了断头台上,再伸手直接夺过陈玉阳手中断刀,作势要斩下去,张典林大惊喊道,“师父就我。”

就在一旁的陈玉阳也大怒,再取出一符纸来,就要朝着柳承后脑勺贴去时,柳承转头看了那符纸一眼,符纸噗地燃烧起来,陈玉阳忙丢掉了符纸,柳承笑了笑,“要是这么容易能杀掉我的话,东岳大帝也容不得我活到现在,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跟我动手?”

陈玉阳也是不信,立马再施展各种神通,但他的法术像是失效了一样,起不了半点作用,看得陈玉阳为之一惊,不过也明白了,他们跟柳承跟本不是两个层次的,怎么可能是柳承的对手。

原本高昂气势消沉下去,看了下被按在断头台上的张典林道,“他是我的徒弟,所有事情都是我让他去做的,你要斩就斩我好了,不过我劝你最好想清楚,有三龙聚首,如果你们辅助我,我未尝不可跟东岳大帝一争,我要是死了,就凭陈莹莹和孙清两人,你们又要拿什么跟他争?”

柳承直接无视了他的这话,说道,“既然你要替你徒弟,那你就自己上前来。”

陈玉阳咬牙切齿,弯腰一把将张典林提到了一旁,自己伏在了案上,“来吧,道教有一规矩,叫做事不过三,我给你们三次机会斩我,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上,要是三次能把我的脑袋斩掉,我就认命。如果三次斩不了我,你们就不能再管我,我还要斩了这判官祭旗!”

柳承点头,“好,就三次,三次斩不了你,你做什么我不再管你,甚至可以帮你出谋划策,推你上位。”

陈玉阳听罢一笑,但那张典林却紧蹙眉头唤了句师父,陈玉阳只对他使了个颜色,张典林当即会意,退到了一旁。

柳承旋即准备挥刀,旁边郑蕴实忙上前道,“东岳大帝将此事全权交给我处理了,您如今已经卸任,如果斩了他,我怕会加深您跟东岳大帝之间的矛盾,还是我来吧。”

郑蕴实说的确实在理,要是柳承斩了他,难免有越俎代庖之意,东岳大帝要是想要借此发作的话,柳承就得担上罪责。这郑蕴实是个明白人,他的举动已经表示会帮我们隐藏在这件事情中的踪迹了。

柳承嗯了声,将手中那断掉的断头刀递给了郑蕴实,郑蕴实接过刀来,看了下案上陈玉阳,说了句,“这断头刀可连魂儿也一同斩了,我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个痛快!”

说罢举刀朝着陈玉阳脑袋上挥了下去。

赵世德等人面色颇为难堪,这一刀下去,他们封王拜相的春秋大梦就彻底醒了,脸上写着的全是不甘,但有什么办法?有一个北阴大帝在这里,他们搅不起什么风浪。

我们也以为这一刀下去陈玉阳指定就会人首分离了,但就在断头刀将至时,伏案的陈玉阳身形大变,竟变作一条墨色老龙,就跟我当时斩那老龙一般,颇为吓人。

黄蕴秋见状念了句,“不好,斩不了他!”

陈玉阳化作老龙,扭头看了郑蕴实一眼,“你敢斩我吗?”

郑蕴实这刀都快要到落到他脖子上了,却陡然停下,眼神中立马写满了恐惧,而后屈膝跪地叩首高呼,“不敢不敢。”

“滚!”那老龙再念一句,郑蕴实立马翻身下台,丝毫不敢靠近那老龙半分。

我看着发愣,问道,“为什么突然不敢斩他了?”

黄蕴秋道,“世间万物分为九等,我们都自称龙的后人,后人又怎么敢斩先人脑袋。”

这一刀没斩掉,赵世德等人原本消沉的神情,立马又燃起了希望,要是三次斩不了他,他们就可以继续建小阴司。

陈玉阳见那郑蕴实弃刀而逃,冷冷笑了声,“柳承,你还有两次机会。”

柳承看了案上老龙几眼,指了下陈莹莹,“小丫头,你来斩。”

陈莹莹脸一僵,连连后退,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我不行。”

“嗯?!”柳承凝神看着她。

陈莹莹立马不敢摇头了,哆哆嗦嗦走到断头台上捡起了那断头刀,柳承再对陈莹莹说道,“你是真龙,他是假龙,不要留情,斩下去!”

陈莹莹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闭着眼朝着陈玉阳挥刀下去,不忍看着这一幕。

这刀将要挥下去时,案上陈玉阳又喊了句,“我是玉阳大帝,谁人可斩我?!”

咣当一声,这刀落下去,像是落在了石头上一样,只传出清脆响声,陈玉阳脑袋还在,倒是她手中那断头刀被砍出了一大豁口。

张典林等人看着大喜,这一次又没斩掉。

黄蕴秋叹了口气,“他入住三龙聚首之地,也算是被承认的大帝,只有地位高于大帝或者和大帝齐平的人才可以斩他,你师父已经卸任,不再是北阴大帝,现在也斩不了他。”

我有些发愣,连柳承都斩不了他,岂不是说他可以活下去了?

见那刀没斩掉他,陈玉阳看着柳承道,“这里身份比我高的,权力没我高;本事比我高的,地位没我高。已经两次了,还剩下最后一次,斩不了我你就要兑现你的承诺。”

柳承却淡然一笑,“第一次你用了自己的气运,第二次你用了自己的地位,第三次你想用什么挡?”说着看向我,“孙清,上来!”

我忙走到断头台上,到了柳承面前,柳承从身上取出一红色石头来,用力一捏,那石头咔擦碎裂,里面飘出一阵红烟,柳承再将那红烟抓住,伸手按在了我头顶,红烟没入我脑袋。

陈玉阳看着道,“即便有了龙胆,气运也顶多不过跟我齐平,想要杀我,那就得凭真本事,他本事比不过我,又怎么杀得了我。况且,他现在无官无爵,我却是玉阳大帝,他的地位比不过我,也杀不了我!”

“那就让你没有气运可用。”柳承说着念了句,“敕!”

陈玉阳本信心满满,但脸色陡然变了,原本龙气加身的他,身上气质却突然变得平平,也由老龙形态化作了本来面目。

我看着一喜,心说肯定是灰狼切了龙脉的龙首,三龙聚首变成了苍龙无首,他再无气运可用。

不等陈玉阳说话,柳承再道,“现在他的气运比你强,你的地位比他高,你们俩机会平等,能不能斩掉你听天由命!”

第七十七章 元和迁校

气运有定数,枯荣均有时,道教的先天之命很大程度就决定了一个人的气数,先天之命很大程度决定了一个人的气数,每个人的气数都不同,有强有弱,但气数并非就真是不可改变,不然又怎么会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或者气数已尽之说,作恶多端气数自然降低,行善积德气数自然增高。

又有一命二运三风水只说,所以风水也很大程度能改变一个人的气数,才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自己先人葬进风水宝地,如今陈玉阳葬进三龙聚首之地,气数之强,我们这里没人比得过他,不过如今三龙聚首的福地变成了苍龙无首的绝地,他借助这风水增加的气数自然再无作用,如果继续葬在这里,怕是气数终会耗尽。

陈玉阳是个聪明人,龙气消失,当即明白是有人在三龙聚首之地动了手脚,不过却依旧冷笑着说道,“他有气运,我有地位,看似平等,但我却有道教法术,他依旧斩不了我!”说罢念咒,“青龙居我左,白虎侍我右,朱雀护我前,玄武立我后,四方四神将,将我元形守,孙清是凶神,安敢断我首,急如太上老君律令,疾!”

急急如律令是道教法咒的末语,代表的是向鬼神发号施令,平时只念某某神将急急如律令即可,但如果在后方加上敕、摄、疾等字眼,则表示施法者立马按照法咒执行,不得有误。

还有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念这末语,只有受过法箓、道戒的道士才可念诵,普通人念诵就如同平民假传圣旨,不但鬼神不会听令,若是遇上小气的神仙,极有可能招致天谴冥罚。

《天皇至道太清玉册赤文天律意》中有过记载:行法官非斩鬼,而口中非时称急急如律令者,减寿半纪。

这句话说的是,行法的道士不在特定的时候念诵急急如律令,尚且要减寿六年,更何况普通人。

陈玉阳念咒完毕,这里忽然飞沙走石,沙尘迷得人睁不开眼,好一会儿后沙尘退去,再看断头台上,却见他的前后左右竟多了四个人,这四人以前从未见过,个个如雕像而立,庄严肃穆,不苟言笑,衣着服饰与我们大不相同。

众人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四人,我也看了会儿,见这四人好似没什么知觉,往前走了一步,这四人却同时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眼里警告之意太过明显,吓得我忙退了回去。

这陈玉阳哈哈大笑,“我有四象护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斩我!”

陈玉阳嚣张至极,按道理我一个山野小子,让我来砍别人的头我应该不敢,但不知是不是那龙胆的作用,还是我已经做过一次了,竟没半点害怕的感觉,只想快点斩掉他。

我看向柳承,寻求他的意见,柳承看了这四人,说道,“你以为请来四象护体,我就没法儿斩你了?”

陈玉阳丝毫不惧,“四象为五等神将,北阴大帝、东岳大帝不过才七等,你敢当着他们的面斩我吗?即便你破了我的气运又如何,斩不了我,我大可以再去找一风水宝地。【】”

柳承之前给我提起过一本名叫《真灵位业图》的道教经典,其中将道教神仙分为七等,而阴司的东岳大帝、北阴大帝都是第七等神仙,如果他所说的四象是第五等神像,第五等神仙要护他,即便是柳承亲自动手,怕也是斩不了他,毕竟道教最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不然也不会有那不可在祖师神像前比划的规矩。

陈玉阳召来四象护体,看似没有办法斩他了,却不料柳承笑了笑,招我过去,将我手中断头刀取到手中来,再取出一笔,唰唰唰在断头刀上写下了‘元和迁校’四个字。

写完再把刀递给了我,“去,斩了他!”

我不知这元和迁校是什么意思,不过却按照柳承的意思走了过去,待我走近,四象转头过来再怒视着我,不过当看到我手中断头刀上写着的‘元和迁校’四个字时,当即让开了路,不再挡我。

陈玉阳见状,扭头一看,也看见了刀上的字,登时大惊,旋即便是大怒,吼道,“柳承,你竟想用全真道的手段来斩正一道的道徒,简直欺师灭祖。”

柳承咬牙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斩!”

没有真正举刀我还能保持镇定,但是真正举起刀来,我却有些胆怵了,我这一刀下去,丧生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小时候爷爷杀鸡都不让我看,现在要我斩了这一人,我又怎么敢。

不过再看旁边陈莹莹,她刚才都能咬牙斩下去,我总不能比她还要怂吧,扬刀唰地劈了下去,能明显感觉到刀受到了阻碍,紧随着便是畅通无阻。

俯首看去,见面前一无头之人伏案再无动静,陈玉阳已经断首,四象旋即消失,下方赵世德、王端公、张典林以及那些做着封王拜相春秋大梦的人,这会儿痛哭哀嚎,听着瘆人得很。

我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双腿发软往后退了去,却被柳承一把按住了我,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要把这世间所有人都当成是祭品,当断则断,不容留情。我跟东岳大帝说过同样的话,他就做得很好,不然也不可能当这么久的大帝。”

我气虚嗯嗯点头,只觉得头晕眼花,往前一头栽倒在地,摔得我七荤八素,再看四周,却见我所站之地不再是那刑场,就是这坟茔地,坟茔地愁云惨淡,除了烧成灰烬的纸人纸马,就只有那被劈成两半的钟馗神像,还有柳承那被掘开的坟墓。

我在这里站了好久,黄蕴秋他们才陆陆续续出现,却不见郑蕴实那个些阴差,连王端公和赵世德也并未出现,我问柳承,“他们人呢?”

柳承道,“郑蕴实带回判官府审问去了。”

我哦了声,不再多问。

此后返回道观,柳承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而是在三头村游走了起来,返回道观路上,我止不住好奇问黄蕴秋,“元和迁校是什么意思啊?”

黄蕴秋道,“迁为关押,校为刑罚。元和迁校指的是全真道的元和迁校府,是全真道专门用来关押处罚那些犯了大错的道徒的,元和迁校府处置囚犯,其余神将不得插手,所以那四象才为你让开路。”

我这才明白,难怪陈玉阳会说柳承用全真道的手段来斩正一道的道徒,同样作为正一道道徒的柳承,用这手段确实不太好,不过谁管呢,只要斩了他就行。

一路返回道观,在道观呆了不多久时间天就已经亮了,至天亮时,赊刀那老头带着前日所见那灰狼一同进了道观,那灰狼现在走起路来正常多了,背上背着一把断头刀,倒是威风凛凛。

他对黄蕴秋颇有好感,还没靠近就对黄蕴秋点头微笑,黄蕴秋也点点头。

进了道观,我们对着赊刀老头行了一礼,赊刀老头回礼后说道,“昨天晚上村子里有四个人自杀了,已经被阴差带走,另外王端公、赵世德也死了,他们都是这件事情的重要人物,审问过后怕是活不成了。这三头村的风水如今也变了,今后不再适合居住,这些村里人利欲熏心,最后只能离家而走,也算是对他们的处罚。”

王端公死了倒是有些可惜,他以前还帮过我们呢。

我们又问柳承去哪儿了,赊刀老头表示不知,说着走上前去,取出一炷香来在无头神像前拜了拜,再对着无头神像说道,“赊刀门占仙第一百五十一代传人袁守一来还您脑袋了。”

第七十八章 皇头帝脚

我听着只觉得这些人也太残忍了,现在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人命关天的事儿可不是儿戏,哪儿能随便就能把自己脑袋当赌注的。

听了赊刀老头这么说,黄蕴秋皱了皱眉上前道,“乩仙也没说非得让您还了这颗脑袋,先辈们的话,还是要妄言妄信。”

赊刀老头却看着黄蕴秋笑了笑,“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天让我在这里遇到他的道观,那就说明是天妖让我还了这颗脑袋,逃是逃不掉的。”

正说话期间,听得神像里传来咚地一声,然后便见一缕清气从神像中飘荡出来,化作一无头之人落在面前,胸前双眼滴溜溜转了几圈,袁守一则对着他鞠躬行礼,说道,“还请借您剪刀一用。”

这无头神像沉默了会儿,摸了下背后的剪刀,然后开口道,“当年是我技不如人,这是我跟你们祖师爷的恩怨,与你并无关系,这颗脑袋你可以选择不还。”

我们听着松了口气,这乩仙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是占仙害他掉了脑袋,现在都过去多少年了,跟袁守一确实没多大关系。

本以为袁守一可安然无恙,但他却说道,“我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赊刀老祖曾留下一首谶诗,这诗是‘一人头上起孤虹,桃花落尽柳将空。尔来两千两百岁,从此不敢称英雄’,起先我并没参透这诗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几日却悟了,这颗头,我不还不行。”

我们都听不懂这意思,那无头神似也没听懂,看着袁守一问了句,“这什么意思?”

袁守一笑了笑道,“一人头上起孤虹,说的是当初占仙、乩仙两人本是双虹,您丢了脑袋之后,剩下的便是一孤虹,这孤虹就是占仙自己;桃花落尽柳将空,桃花横长,柳条竖长,指的正是纵横两门,横长的桃花指代赊剪一门,竖长的柳条指代赊刀一门,这句话的意思是,您死后赊剪一门消陨,而赊刀一门因为没了竞争,也将要没落;尔来两千两百岁,从此不敢称英雄,说的便是两千两百年之后,赊刀一门再不能一家独大,则说明赊剪一门又要重出,现在正好是您当初和占仙打赌的第两千两百个年头,老祖早已经算到了今日之事,我是逃不过这命运的。”

这无头神听着不语,我们在旁边也好好参悟了会儿,如果按照他这么解释的话,这首谶诗确实能说得通,并且没有第二种解释。

袁守一说完就要上前去取无头神背后的剪刀,并说道,“赊剪门既然要重出了的话,没有弟子可不行,我给您物色了一个不错的人选。”说着回头看了眼身后灰狼化作的那人,“他本是一头灰狼,受人点拨化成人,又有了七窍玲珑的慧心,如果有您亲自教导,今后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无头神瞥了眼站在袁守一身后的那人,又见袁守一上前来取他的剪刀,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成王败寇,当初是我输给了你们老祖,我并无怨言。如果你非要还这颗脑袋,那就再跟我赌一场,我输了,我就欠你一颗脑袋,刚好跟你欠我那颗脑袋抵消。我赢了,你就拜入我门下,今后跟我算尽天下大势,不算过去未来。”

赊刀一门算的就是过去未来,如果舍弃掉,就等于赊刀一门断了传承,跟杀了袁守一的效果是一样的,这样倒是个最好的办法。

袁守一听罢连连点头,“好,您要怎么比?”

无头神道,“跟以往一样,出门一路向东,若是路上遇到谁人有惑,你我以卜术为之解答,谁先解答出来,就算谁赢。”

袁守一当即点头,“好!”

无头神说着再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小兄弟,你有时间吗?”

三头村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暂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就点点头,“有。”

无头神道,“我已无血肉之躯,不可随意游走,我将先入住剪刀,你再背着剪刀跟随他一路东行,届时我会告诉你怎么说。”

我正好想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是怎么给别人占卜的,当即点头说好。

这乩仙是老早的人了,我估摸着本事高于袁守一不少,这场打赌多半是以袁守一失败告终,也耽搁不了多久时间。

他随后让我把他背后的剪刀取了下来,等我背上之后,他化作青烟入了剪刀,我只觉得背后一凉,之后便舒服了不少。

我跟黄蕴秋他们交代了几句,随后就按照指示准备出道观,因前日夜里下了大雨,现在天还是阴沉沉的,并无阳光,再加上此地的风水已经变了,出门就感觉这山里阴森森一片,有些瘆人。

袁守一在我旁边走着,我紧跟着他,出了道观山门还没走几步,就见山林一旁走来几个阴差,为首一个手中拿着一布帛,我愣了下,想来是那郑蕴实派遣来的,就说道,“我怕是没时间了。”

郑蕴实派遣来,要么就是为了陈玉阳一案的事情,要么就是为了司殿的事情,不管哪件事情都推拖不得,哪儿还有时间去跟他们一路东行。

站着等了会儿,那几个阴差走了过来,先对着我鞠躬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郑判官请您去参加任职仪式,奉先市各级土地、城隍都在等您了。”说着将手中布帛递了过来,“这布帛是您的任命文书。”

我看了下袁守一,问了句,“这该怎么办?”

他们俩约定的是遇见谁有疑惑就帮忙解答,我这算是第一个问题。

袁守一先一步开口,“去不得。”

而我背上剪刀里也传出声音,“去得。”

面前阴差听着两人说话,诧异看了眼,旋即神色恢复正常,他们眼里我是道教高人,做什么事情都不觉得奇怪。

我本来的意思是让他们等等,等我去参加完上任仪式后再跟着他们一路去打赌,又没问他们两人去得去不得。

袁守一道,“出门遇帛,帛为白巾,实为大凶,去了怕是会有大凶险。”

而背上那剪刀却传来声音,“帛上门来,皇头帝脚,这次前去或有帝王上门,实为大喜,去了可平步青云。”

他们两人一开始就出现了完全不同的断定,要么两个人都算得不准,就可以继续比下去,但凡一个人算准了,另外一个就输了。

如果他们都算准了,那么这乩仙也输定了,帛字可有两种解释,一种是白巾,指代白绫,古代帝王赐死大臣或者妃子的常用手段,出门遇见帛字,确实大凶。

乩仙所说的,帛字为皇头帝脚,也可以说得通,他说的是帛字上门,则说明有帝王上门,我的就职仪式有帝王上门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东岳大帝,而东岳大帝多半也知道我姓甚名谁,师父是谁,一旦知道了柳承是我师父,还能讨得了好吗?

所以,我觉得他们俩算的应该合起来,我此次去阴司任职,先有帝王上门,紧接着的就是白巾上门,综合起来,是大凶。

“不去了吧。”我思量了会儿说道,我可不会把我自己的性命拿来让他们赌。

袁守一本来就建议我不去,点点头。

那无头神却有些不满,催促我道,“这是大机缘,你确定不去?”

当着阴差的面,我也不好多说,万一他们捅到东岳大帝那里,说我对东岳大帝不敬的话,我吃不了兜着走,只恩了声。

无头神道,“你第一天上任,有大帝前来,如果你不去的话,会有杀身之祸,你可要想好了。”

他这么一说瞬间点醒了我和袁守一,如果东岳大帝真的会来的话,我要是不去,放了东岳大帝的鸽子,他岂能容我?

现在我就是骑虎难下,去了可能有杀身之祸,不去也可能有杀身之祸,衡量一会儿,只得点点头,“等我师父回来了,我让师父跟我一块儿去。”

面前阴差却道,“您是说那个姓柳的道士么?我们昨日在判官府已经见到他。”

柳承就在阴司,那我也没什么好犹豫了,立马道,“好,我去。”

第七十九章 框内站人

阴司是个是非之地,黄蕴秋他们肯定是去不得的,下面都找了她几十年了,上次是因为柳承的庇护才得以幸免,况且现在知道小龙已死新龙诞生这事儿的人也就那郑蕴实,只要郑蕴实和赵世德他们不说出去,下面就暂时不会专门针对我。

回道观跟黄蕴秋她们交代过后,我再躺在床上,不多时魂儿就离开身体,跟随前来接我的几个阴差一同前往,依旧背着剪刀,袁守一也跟我一起,行不久至鬼门关。

每一省都有一方鬼门,川渝这块儿就这方鬼门,我三番五次来这里,这些守门小鬼都认识我了,以往我来大多都会给他们好处,见我再次来了鬼门关,马上笑脸盈盈迎了上来,看着我道,“孙幕府怎么又来了?”

我是临时来的,也没提前烧好纸钱,就只笑呵呵道,“几位大哥辛苦辛苦。”

见我不拿好处,他们也不恼,只说道,“听说您已经升做城隍庙幕府了,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

这几个小鬼前来套近乎,带我下来这几个阴差颇为不满,他们是判官府的人,见过大世面了,不至于跟这些看门小鬼一样贪婪,不过他们也知道这就是这些底层小鬼的尿性,见怪不怪,只把手中布帛递了过去,并说道,“从今天开始,就没有孙幕府,只有孙司殿了,别以为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什么人该要,什么人不该要,你们得有分寸,小心踢到钉子。”

这几个小鬼接过布帛展开一看,却吓得当即跪倒在地,磕头道歉,“孙司殿恕罪。”

幕府这个职位在阴司不算是编制内的职位,说是官儿就是,说不是也不是,毕竟没什么实权。但司殿管理的是一个市,算是下面大得不得了的官儿了,权力极大,他们找我要钱,那不是找死吗?我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见他们下跪吓得不行,我忙摆手说,“没事没事,起来吧。”

这几个小鬼战战兢兢起来,不敢再拦我们,交还了帛书,阴差带着我前行,上了黄泉路,行至一分叉,见一‘奉先市’石碑,就从这路再前行,一路见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土地庙、城隍庙,还有那些来往游走的阴差和阴魂,他们只当我和袁守一是被抓来的阴魂,并不在意,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一路未曾耽搁,行了也不知多久,才终于至一繁华地段,此地虽无酆都城那般有铜墙铁壁隔开,但也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大道两旁纸屋林立,小摊小贩不少。

我得知这里应该就是奉先市司殿府所在之地了,不过却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游走,就向前面领路阴差问道,“他们不该是有功奖赏投胎,有过处罚受刑吗,又怎么会游走在外面?”

这几个阴差回首过来恭敬回答道,“阴司人员、官署有限,前来报道的阴魂数量太多,无法及时审问就先把他们搁置在这里,等候审理,有些时间一久上面忘记了,也就放任他们不管了。”

我哦了声,看来这阴司的官儿也不好当,每天指不定要审问多少阴魂,哪儿还有什么空闲时间,我当了这司殿,肯定不想管这些事情,到时候交给柳承就好了。

再往前走,到了这城正中央,见一气势恢宏的建筑,建筑外立有俩石狮,朱红色大门上有四四十六颗门钉,上有一匾,写着‘司殿府’三个字。

阴司等级制度明显,门钉数量也要根据地位来确定,东岳大帝府邸的门钉是九九八十一颗,十殿阎王府邸门钉是八八六十四颗,十大阴帅府邸门钉是七七四十九颗,层层往下,判官府府邸门钉是五五二十五,司殿府是四四十六颗,城隍府邸是横三竖三九颗门钉。

因为三九是极尽之数,上至九,下至三就不再设立门钉了。

司殿府张灯结彩,里面热闹非凡,站在门口我往里面瞥了眼,想来里面是奉先市各级的土地、城隍,奉先市极大,下辖有二十三县,两百一十五乡,则说明里面有二十三个城隍、二百一十五个土地在里面,也难怪这么热闹。

按照乩仙说法,今天连东岳大帝都会到,难保不紧张,进去之前先问前面阴差,“青州县城隍到了么?”

阴差想了想,点头说道,“到了,在里面呢。”

青州县城隍就是原坪乡土地,他本名叫颜鑫瑜,活着的时候曾受全真道道士点拨,学了些道法,但是没有正式拜入全真道,就寿终正寝到阴司报道了,本不是川渝人,下了阴司因为人处世刚正不阿,受当地一个张司殿提携,到坪乡当了土地,后来又因柳承的原因,当了青州县的城隍。

在阴司我也就这么一个熟人了,他为人不错,有他在也能放心些,得知他在,我才跟随阴差一同进去,袁守一紧随我,进了这门,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阴差喊道,“奉先市司殿孙清到!”

所有人瞩目看着我,先是诧异我的年龄,然后还是按照惯例给我鞠躬行礼,我尴尬笑着随着阴差一同走了过去,大堂正当前站着的也是个熟人,正是川渝判官郑蕴实,我忙迎上前去对着他鞠躬行了一礼。

郑蕴实摆摆手,笑哈哈道,“阎王殿得知是你帮助我破了那谋逆大案,破例升你做奉先市司殿,因你阳寿未尽,你可寻一代理司殿代你在司殿府行事,等你阳寿到了之后再入主司殿府,今日前来,是想让你熟悉一下你辖下各级城隍、土地。”

我嗯嗯点头,对这流程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郑蕴实也瞧出了我的窘境,对我也是颇为照顾,主动开口,“奉先市各级城隍、土地一一自我介绍。”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们在向我介绍自己名字和管理的地方,再对我表达了祝贺,怕是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终于停下,我站得脚都疼了。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青州县城隍颜鑫瑜,我看着他笑了笑,他却没回应我,想来是这场合很严肃,不适合嬉笑,等他介绍完毕,郑蕴实才道,“如果你有好的人选,现在可以让他代理奉先市司殿,如果没有就再熟悉一阵,并不着急。”

这根本不用选,我就只认识颜鑫瑜,就指了下他,“就他吧。”

那颜鑫瑜还没开,却见司殿府大门口来了一耄耋老者,佝偻着腰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就满脸好奇看着里面,不说话,也不做动作。

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这老人多是老糊涂了,笑盈盈看着里面,马上就有阴差上前撵他出去,“司殿府不容乱闯,快出去。”

郑蕴实看了几眼,挥手制止了阴差,说道,“新司殿上任,他怕是来讨喜头的,给他取些香烛打发了他便是。”

郑蕴实是这里最大的人,他说啥就是啥,阴差不敢造次,回屋取了些香烛交给这老头,老头看了看香烛,却摇头说道,“我不要香烛。”

郑蕴实笑了笑,“想来是不缺香烛,给他拿些阴阳钱。”

这老头又摇摇头,“我也不要阴阳钱。”

郑蕴实这下有些恼了,“你既不要香烛,也不要阴阳钱,那你想要什么?要我把这代理司殿位置给你吗?”

这老头一定,当即行礼道,“谢郑判官成全。”

郑蕴实都被气乐了,挥手道,“把他撵出去。”

阴差正要上前撵走这胡搅蛮缠的老头时,袁守一和我背上剪刀同时发出声音,袁守一靠近我低声说道,“框内站人,是为一囚字,这人身份不简单。”

背上剪刀也道,“阴司并无监牢,自然也无囚犯,阴司只有两处四面围合,那就是枉死城和酆都城,城内仅一人,这人一定是最大的那人——东岳大帝!”

两人说话声音极小,只有我能听见。

袁守一道,“我们的打赌开始了,是凶是吉,全看接下来。”

第八十章 牛角触死

根据他们俩之前所算,如果两个人都属实的话,那么就应该是东岳大帝上门,送来白绫,是为大凶。【】

而他们所赌的就是,能不能改变这大凶的局面,改变不了,那就是袁守一赢了,要是改变了大凶局面,那就是乩仙赢了。

如果面前这个人真的是东岳大帝,他改头换面前来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自然不能戳破他。现在郑蕴实要把他往外撵,真要撵出去的话,他恢复身份再进来,怕是会治我一个仗势欺人之罪。

我忙对郑蕴实摇摇头,示意他让阴差停手,郑蕴实诧异看了我一眼,虽不懂我想做什么,却还是让阴差停下了手来,问了门口那老头一句,“阴司代理司殿位置及其重要,你无名无姓,又无人举荐,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来当这代理司殿?”

老头笑了笑道,“并非我要当这个代理司殿,而是上承天意,这是上天注定的。”

郑蕴实笑道,“阴司只有一个天,那就是东岳大帝,你的意思是说,东岳大帝他老人家让你来当这代理司殿的?”

老头迈步想要走进来,却被阴差挡住了去路,于是又退回到门口,说道,“很久前我做了一梦,梦见我去阳间泰山神庙上香进贡,都说泰山神极为灵验,我就在泰山神神像前抽了一签,签上写着的是‘前程万里,再等十年’。”

我们细细品味了这两句话的意思,却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袁守一倒是对我低声说道,“东岳大帝在阳间有另外一名字,叫做泰山神。”

我这才了然。

而郑蕴实却没明白过来,他知道那泰山神就是东岳大帝,也不敢造次,而是说道,“既然签上写着的是你前程万里,还需再等十年,那就安心再等十年便是,又怎地现在就来索求官职了?”

老头摇头道,“非也,是‘前程万里,再等十年’,而不是‘再等十年,前程万里’。”

我听着有些懵,他不过是把这两个词调换了顺序,有什么不同吗?

郑蕴实以及这一众城隍土地也不解,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老头笑道,“若是后者,便是如你们所说,我需要再等十年才能前程万里。不过前者解释起来却全然不同,是说我前程在万里之外,我醒来后一路行走,到这司殿府大门刚好是一万里,说明我的前程就在这里。”

郑蕴实等人思索了会儿,也觉得有意思,他找人给老头搬去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说。

我心说这郑蕴实好在不是什么无礼的人,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太出格的鞠躬,他不知道对面是东岳大帝,万一动了粗,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老头坐下后看了郑蕴实几眼,指了指他,“你这个人还不错,还晓得给我找把椅子坐。”

郑蕴实却不接着这话,而是说道,“即便你的前程是在这司殿府,那也需要再等十年,你现在着什么急?”

老头说,“我来这里,刚好碰到你们在找代理司殿,说明这位置正好是给我准备的。而代理司殿始终只是代理,这再等十年的意思是说,再过十年,我就能扶正做正式的司殿了。我刚好也会些掐算的本事,启程前算了算,算出奉先市司殿还有阳寿十年,等他寿限一到,我自然就是奉先市司殿了。”

郑蕴实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忙让旁人去去取来了生死簿,翻阅了好一阵才找到了我的名字,看了几眼紧蹙眉头,再看向我道,“生死簿记载,你的阳寿今日就已经到了期限了。”

我听着咯噔一下,我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阳寿已尽了?

不过我要是阳寿已尽,就能下来正式当这个司殿了,也就不存在代理司殿这一说,郑蕴实对生死并不看重,跟我说了一句,也不管我什么想法,再对那老头道,“你算错了,从今天开始,司殿府就不用代理司殿了,生死簿记载,他的寿限并非十年之后,今日就已经到了期限”

老头却摇头说道,“不巧,我这一路走走停停,这一万里我刚好走了十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所以我今天既会当代理司殿,也会当司殿。”

“孙司殿阳寿已到,司殿位置也该由他正式担任,也不需要代理司殿了,你走空了,这里没有适合你的职位。”

袁守一一直默默看着这老头,这里也就我们仨知道他就是东岳大帝,什么前程万里,估计就是他自己搞出来的,还有生死簿上寿限,估计也是他给修改的。

看来他是来者不善,想来也是,我跟柳承的关系他不可能不知道,连郑蕴实都差点被他清理掉,又怎么会安心让我来阴司任职呢。

今天实在不该来,丢了阳寿不说,怕是连阴寿也要丢了。

果不其然,他说道,“刚才到这门口时,碰到一老翁牵着一老牛经过,而你们贴在司殿府外的告示刚好被风吹落在外面街道上,街到上恰巧有一堆牛粪,那告示被不偏不倚黏在了牛粪上。那老牛见了牛粪,就要用角去拱。我心说这司殿新上任,告示可不能被牛角拱了,想要去捡,却已经晚了,告示连同那牛粪已经被牛角拱上了。我忙去取下牛角上的那告示,老翁见了跟我说,牛角触屎,脏得很,别乱碰。我说不是屎,是司殿孙清。”

郑蕴实听着都乐了,问道,“然后呢?”

老头说,“我就跟那老翁争论了起来,我说是孙清,他说牛角触屎,争了好几句,这话就成了‘孙清,牛角触屎’,再一听,就成了‘孙清,牛角触死’,牛是能通阴之物,被牛角触死那可是连魂儿也会被触死的,所以这孙司殿今天不止是阳寿会尽,阴寿也会尽。”

魂儿都被触死了,那不就等同于魂飞魄散了嘛,我连投胎都投不了了,哪儿还能当什么司殿,如果真如他所说,到时候还真就是司殿也是他,代理司殿也是他。

我看了眼袁守一,袁守一对我嘀咕了几句,我这才说道,“阴司的牛都是魂魄状态,又怎么可能会牛粪?”

老头道,“所以我说那牛角触的是孙清嘛,但那老翁一直坚持说是屎,我也没什么办法。我想这应该是在寓指阳间的事情,我们倒不如去阳间看看,这孙司殿今天阳寿将尽,正好看看到底是不是牛角给触死的。”

郑蕴实听罢想了好一会儿,点头道,“好,去阳间看看。”

阳寿将尽,我身体在阳间道观肯定会发生什么,只有去阳间看了才放心,我可不想在这里多呆了,正巧这老头说要去阳间看看,我也连声答应。

袁守一和乩仙也都同意,这里并不是我们的主场,到了阳间才有办法能逢凶化吉。

郑蕴实点头过后,只带了几个阴差,还有那颜鑫瑜以及我们出了司殿府,一路前行,出了鬼门关再行走几步,经过一片黑暗地带后,才到了道观旁。

我们这才离去没多久,阳间的天竟然已经快要擦黑了,几人到了道观旁站着,还没进入道观,我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黄蕴秋和陈莹莹还在道观里呢,这老头就是东岳大帝,在他眼里,陈莹莹就是那个将要替任他的人,如果他在道观看见了陈莹莹,又岂会善罢甘休?

心说完了,不回道观的话,我们没有解救方法,阳寿极有可能就真的尽了。但是要回去的话,黄蕴秋和陈莹莹被东岳大帝瞧见,又该如何自处?

我在犹豫时,老头却到我旁边看着我笑了笑,低声说道,“知道我是谁吗?”

我嗯了声,“东岳大帝。”

他倒不在意,只说,“放心,今天我只针对你,不针对那俩丫头,毕竟我要给北阴留一分情面,我绝不允许他把他的人安插在阴司!”

第八十一章 扶乩之术

我哭笑不得,他指名道姓说要针对我,还让我放心,这是什么道理?

他跟我说完又站在一旁,对着郑蕴实等人说道,“命由天定,孙司殿今天注定要被牛角触死,逃是逃不了的,我知道我现在要当这个代理司殿你们肯定不服我,不如我们就赌一赌,随便你们怎么防范,只要他能活得过今天,或者说不是被牛角触死的,我就不再胡搅蛮缠,他依旧是孙司殿。”

郑蕴实当了这么就的判官了,生死在他眼里早就没了界限,他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下去继任司殿位置,所以我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不过今儿跟东岳大帝却较起了劲儿来,当即点头道,“好,我一不改生死簿,二不用判官权限,今天只要孙清不是由牛角触死的,我就向上面申请由你来担任这司殿。”

郑蕴实全然不知跟他打赌的是东岳大帝,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况且还是阎王的顶头上司说我今天被牛角触死,几乎已经判定了我的死刑,又怎么挽救得了。

郑蕴实此言正好遂了他的意,如果我今儿真的死了,也没人知道就是东岳大帝小心眼儿害死我的,他们只会相信是天命所致。

他笑道,“那行,现在到子时还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我来看结果,这期间不管你们做什么都可以,逃命、救命、换命、替命,只要你们能想到的方法,都可以尝试。”

郑蕴实见他这么笃定,也犯起了嘀咕。

东岳也不再多说,站在道观旁边看了几眼就走了,他没入林中之后,郑蕴实拍了拍我肩膀,似安慰我道,“放心,生死簿上虽然写着你阳寿今天将至,但没记载你具体死法,我一定不会让你被牛角触死,还有三个时辰就到子时了,你呆在道观不要外出,三个时辰一到,我就派阴差来勾你魂。”

我龇着牙看郑蕴实,“可我不想死。”

郑蕴实呵呵一笑,“那可不行,生死簿上记载了你的寿限,再说了,阳间有什么好的,到下面去当个司殿多威风。”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呵了声。

郑蕴实再拍了我肩膀几下,“我现在就让阴差把这附近所有的牛都堵住,不让附近的牛上山,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被牛角触死。”他说着也走了。

等他走后,我才看向袁守一。

袁守一还没开口说话,我背上剪刀先发出声音,“你我只测算吉凶,目前形势虽然是凶,但结果尚且不知,袁守一,你可不能为了最后的结果故意藏拙,你和我都需尽力解救这孩子。”

袁守一道,“那是自然,我也不愿意看这孩子就这么成为阴魂,我们都用自己的手段,要是手段全出,还是救不了他,就是我赢了,要是救得了他,就是我输了。”说着再看向我,“先回道观。”

我们随后转身进道观,进道观时黄蕴秋和陈莹莹俩正在我和柳承房间里闲聊,我推门进去她俩颇为诧异,站起身来问道,“你不是去阴司上任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先回了自己身躯,坐起来后忙紧闭门窗,然后才说道,“下面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今天就呆在道观,不管是阴差来了还是判官来了都不开门,我倒要看看谁要我的命。”

黄蕴秋和陈莹莹不解。

一同进屋的袁守一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她俩说了一遍,她俩才释然。

实际这事儿有两个赌,第一个就是东岳大帝跟郑蕴实之间的赌,他们赌的是我今天到底是不是被牛角触死的;第二个就是乩仙和袁守一的赌,他们赌的是我能不能逢凶化吉,也就是我能不能活下去。

背上剪刀中的乩仙也出来,他和袁守一面对面站着,而后两人同时掐指算了起来,掐算了会儿,没算出结果,乩仙将眼珠子放在了陈莹莹的身上,对着陈莹莹招了招手说道,“小丫头,你过来。”

陈莹莹乖乖过去,站在他面前后,他让陈莹莹坐在了凳子上,然后再对黄蕴秋说道,“去找一根桃木枝、一盘散沙过来。”

黄蕴秋立马照做,她的辈分虽然高,但能有乩仙高么?乩仙自然可以对她指手画脚。

不多时找来了桃木枝和一盘散沙,摆放在陈莹莹面前的桌子上,乩仙让陈莹莹竖握着那桃木枝,而后说道,说道,“现在你是乩身,一会儿我会请神明上你的身,告知他如何被牛角触死,提前加以防范,你不要害怕,也不要存心抗拒,他对你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

陈莹莹懵懵懂懂点头。

我向柳承了解过这乩仙的手段,乩仙最擅长的手段是扶乩术,又叫扶鸾术、降笔术、请仙术,如今这术法在民间也有流传,民间所说的笔仙,便是扶乩术中请的一仙。施展扶乩术,需要一个乩身,神明会降在这乩身之上,然后操控乩身在沙盘上写下占卜者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们不打扰,乩仙先让陈莹莹调整好姿势,让她抓着桃木枝放在了沙盘上方闭上眼,而后念了些稀奇古怪的法咒,最后再一并指念道,“谨请感座扶乩仙,焚香拜请到坛前,扶童下降亲身现,原是山岩洞里仙,扶童展去威光大,乩身旁边问吾言,弟子一心三拜请,扶乩大王将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念完四下一片安静,只有一阵怪风在屋子里卷了一阵,我们四处看去却没任何人出现,陈莹莹也没有动作。

我心说他自己就是乩仙,还请什么乩仙上身?

他见没有动静,伸出手来对着空气划拉几下,再念道,“弟子一心三拜请,扶乩大王将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话音落定,忽见一阵白烟飘荡而起,直接朝陈莹莹去了,最后依附在陈莹莹背上,化作一面容模糊之人,看不清年轻,也看不清性别,他紧贴着陈莹莹背部,伸手抓住了陈莹莹手腕,而后陈莹莹开口,发出的是一男人的声音,“请吾者,何人?”

乩仙开口,“赊剪门始祖李珏,来者何人?”

之前并不知乩仙名字,现在才知道他叫李珏。

一听是李珏这名字,陈莹莹竟扭头看了乩仙一眼,而后陈莹莹再次开口,“鬼谷派王诩。”

赊剪门和赊刀门师承鬼谷子门下,而鬼谷派的创始人正是鬼谷子王诩,岂不是说李珏请来的竟然是他师父?

李珏眼神陡然变化,袁守一更是直接跪倒在地,高呼师祖。

李珏也行了一礼,“竟是师父您老人家。”

那人操控陈莹莹再次开口,“休要多言,吾时不多,测算何事,速速言明。”

李珏随后将我将要被牛角触死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请问师父,他要如何被牛角触死?”

问完,陈莹莹转过头去,滞了会儿手开始动了起来,在面前沙盘上划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纹路,画完不多久时间,那缕清气又飘荡而出,离开了这房间。

袁守一和李珏躬身送走那清气,陈莹莹眼神一个恍惚,像是如梦初醒,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李珏直接走到沙盘前,看了好一会儿。

袁守一问道,“师祖写了什么?”

李珏伸手指了下房梁,说道,“再过一个时辰,这道观会因风水改变而倒塌,这间屋子的房梁上压有三枚铜钱、一对牛角,届时牛角落下,正好会砸中孙清的脑心,他会因此而死。”

之前我们一直没有注意过房梁上有什么,听了他这么一说,我忙走到屋子一角,抬头斜视过去,见房梁正中心绑着一块报红布,红布由三枚铜钱钉着,房梁最上方压着的正好是一对牛角。

相传房梁上住着的是姜子牙,护佑万家,各家各户上梁的时候都会摆置红布、铜钱,一来是供奉姜子牙,二来是红布喜庆,铜钱招财。

不过我却从没听过说在房梁上放牛角的,更何况是道观,道教把牛看做神明,又怎么会放牛角在道观的房梁上?

不过一想这道观上一任主人是陈玉阳,他胆大包天,敢这么做也不觉得意外。

第八十二章 六爻占卜

既然已经知道这房梁上有牛角了,再加上这道观再过一个时辰会坍塌,我们自然可以早作防范,马上离开道观就可以逃过这一劫。

但是李珏和袁守一却不着急,李珏道,“东岳说得那么笃定,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手段,距离道观坍塌还有一个时辰,你再算算,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正好我也看看你们赊刀门的占卜术。”

袁守一挽了挽袖子道,“那就在您面前献丑了。”而后取来几炷香,先在屋子各个角落各插了一炷,念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地取材,再在之前用过的沙盘上,用那桃木枝画了一盘,最内圈写上十天干,十二地支。第二圈写的是从一到九的数字,不同的天干地支写的数字不同,个数也不同。第三圈则是八卦的的阴阳卦线;第四圈写着的是乾坤坎离等八卦,还有其他一些文字。

这卦盘复杂无比,袁守一却三下五除二就将卦盘给画了出来,而后看向黄蕴秋,“道观有铜钱吗?给我取三枚铜钱来。”

黄蕴秋点头,“有。”而后去大堂取来三枚铜钱,递给了袁守一。

占卜术门类众多,有豆占术、紫薇命盘、九星占卜、六爻占卜,能用上三枚铜钱的,就是六爻占卜。

六爻占卜术,取三枚铜钱,将所要询问的事情融于铜钱之中,合掌摇晃后丢入卦盘中,反复六次,就能得出想要的结果来。

取来铜钱,袁守一合手将铜钱捧在手心,念了句,“恭请先师圣祖,一切过往神明、六神,弟子袁守一诚心占问孙清之死一事,请示一卦,以示详情。”

说着将手心铜钱摇晃几下,而后将铜钱丢在了沙盘上,再收回铜钱摇晃过后继续丢下,反复六次,完毕过后袁守一才收起铜钱,对着屋子各个方向行起了礼。

繁杂过程弄完之后,李珏才问道,“算出来了吗?”

袁守一道,“果然算出来的结果不同,我算出的孙清不是死于梁上牛角,而是死于人旁人之手。”

我不太理解,问袁守一,“不是说我会被牛角触死吗?”

袁守一笑了笑,“卦象显示,一刻钟后会有一个人前来道观,而前来这人本有将相之命,却受人阻挠丢了这命格,他前来道观,正是来找麻烦的。”

李珏思索了会儿,却不言语。

袁守一继续说道,“这穷乡僻壤哪儿来的什么将相之才,想来是陈玉阳许诺给了他官职,后被孙清搅和了,他前来道观找麻烦,失手误杀了孙清,而这个人,正好属牛。”

李珏算的是横,袁守一算的是纵,横是问题所在,纵是解决办法。

李珏比我们更清楚这一点,再问道,“有解决办法吗?”

袁守一点点头说道,“自然是有的,我所算出的是牛脚触死,所以此人必定会抬脚来踹孙清,我们只要让他抬不起脚就行了。”

我说道,“脚长在他的身上,我们又要怎么让他抬不起脚来?”

袁守一对我招招手,“附耳过来。”

我则凑了过去,袁守一对我悄声说了几句话,我听着半信半疑点头,此后在道观呆了有个十分钟,袁守一等人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几人一同出了门去。

我们刚好到山门,就见一年约四十的壮年汉子满脸怒气朝着山门过来,看见我们身后站着的这无头之人,稍微愣了下,不过却毫无畏惧,继续前来。

他连那个玉阳大帝都见过了,又怎么会怕这无头神?况且看见无头神的也不止他一个,想来是听说过了,见怪不怪。

他怒气冲冲走来,行到我面前二话不说正要抬脚,袁守一却突然指了他一下,先一步开口说道,“你走路咋摇摇晃晃的?树摇叶落,人摇福薄,你这福气都快被你摇没了,你要是再摇几下,怕是这条命都要丢咯。”

这人一听这话,立马站稳脚步,怒气冲冲说道,“瞎了你的眼,我哪儿摇了?!”

我按照袁守一嘱咐,看着这人说道,“摇了,我看你刚才上山来一步三晃,都快站不稳了。”

这人就是三头村的村民,之前见过一面,我却不知道他的姓名,但看他这么怒气冲冲上山来,几乎确定了袁守一所说的话并非虚假,他肯定是来找我算账的。要是不及早预防的话,我还真有可能被他一脚踹死。

陈莹莹和黄蕴秋两人愣了下,刚才他大步流星上山,确实没有摇晃,估计也知道我们是睁眼说瞎话,也就配合我们俩,连连点头,“是真的摇了。”

这人都被气乐了,“老子福如东海,命比石硬,走起路来也是脚踏实地,你们都瞎了吗?”

袁守一笑了笑,“是真的,不然你现在走两步,看看你到底摇没摇,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这人皱了皱眉头,而后来来往往走了几步,确实是健步如飞,他这个年龄走起路来怎么可能会摇动,他走了几步正要开口,袁守一说,“再走两步。”

这人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次他走路的时候,趁着他背对我们的时候,我对着他的影子吹了口气。

平时哪儿能吹得动别人影子,但这次我一吹,他的影子竟然跟水中月一样,泛起波澜,皱皱巴巴,影子瞬间摇晃了起来,这男人走这几步立马就东偏西倒。

他愣了下,站稳了脚步,再往前走了几步,我又对着他影子吹了一口气,他又是几个趔趄。

多半是猜出我们在搞鬼,面朝我们说道,“肯定是你们搞得鬼,我这次面朝你们走路,我就不信还会摇。”说着面朝我们继续走了起来。

这次我们都默默站着,我也不吹气了,也不说话,更不做动作,他走起来竟然还是摇摇晃晃的,他自己也感觉出来了,愣神站稳在原地,再看向我们,自己都不确定地问了句,“真的在摇?”

我们嗯嗯点头,“是真的在摇。”

“咋回事儿?”他毫不客气问道。

袁守一笑了笑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做了个梦,梦到自己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袁守一说的就是他被陈玉阳许诺官职的事情,这人眼珠子转了转,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道,“那咋了?跟我走路摇不摇有关系?”

袁守一依旧面挂笑容说道,“梦里的事情你当真了,心飞得比天还高,心都高了,脚也肯定离了地,现在梦醒了,才重新落回到地上,却忘记怎么走路了。你本来是福如东海,这个梦却把你福气消耗了个干净,现在天不容你,地也不容你,你的福气怕是到头咯。”

这人又怎么不明白袁守一说的是什么事儿,正是陈玉阳封他做官的事儿,他也正是因为这事儿不满才来找我算账的,一听袁守一这话,态度缓和了下来,“那要咋办?”

袁守一道,“脚踏实地,从现在开始,接下来半个月时间你的脚不能离地,多接接地气,福气自然就回来了。”

这人将信将疑,看了袁守一好一会儿,之前的怒火全然消失,竟对袁守一行了一礼,一大老爷们儿竟然哭了起来,“您说的对,我是做了那心比天高的梦,要是您不点醒我,我现在还在做梦呢,我这就脚踏实地做人。”

袁守一一脸高深莫测点点头,“去吧,记住脚踏实地,半个月就好。”

他转身离去,还真的脚不离地了,脚在地上滑一步,走一步,一路下了山。

被袁守一这么一整,他连脚都不敢抬起来,又怎么敢来踹我?

等不见了他的踪影,陈莹莹和黄蕴秋俩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问袁守一,“之后我没吹他的影子了,他走路怎么还在摇晃?”

袁守一则对我说道,“三人成虎,这人这么容易被陈玉阳煽动,心性极其不坚,也用不了三次,自然是我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自己已经相信的事情,做起来肯定也是朝着那个方向靠拢的。”

陈莹莹再问道,“他脚不离地真的能收回福气吗?”

袁守一摇摇头,“善恶终有报,他既动了贪心,又动了杀心,福气早就消耗殆尽了,光脚不离地又怎么会换回福气,这只是对他一个小小的惩罚,希望他今后能真的脚踏实地。”

这人离开,我也就避过了一次牛角触死的劫难,接下来再离开道观,就能避开第二个。

此后时间,我们把道观里一切能用上的东西搬出了道观,站在山门等着,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道观轰然倒塌,由此,我第二次避开了被牛角触死的命运。

两次避过后,李珏和袁守一两人同时又掐指算了起来,算完却面面相觑,袁守一怔怔说道,“还有一次,您算出来了吗?”

李珏道,“没有,你也没算出来?”

袁守一点点头,“算不出什么原因。”

第八十三章 胡搅蛮缠

现在距离子时已经只有不到两个时辰了,我们已经避开了两次劫难,但李珏和袁守一都算出我还有一次劫难,却算不出剩下的这次劫难是什么。

道观已经毁了,三头村村民对我们又颇有怨言,三头村自然是去不得,好在晚上没雨,外面只有几个小水洼,其他地方还算干燥,几个人就点了煤油灯在道观的院子里呆着。

李珏和袁守一两人此后又各自掐算了几遍,却只是徒劳,最后只得放弃,袁守一说道,“距离子时不到两个时辰了,只要熬过了这两个时辰,东岳大帝就输了。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东岳大帝,而是那个郑蕴实,这人心眼太死,做起事来肯定也只会以生死簿为准则,不懂得变通,我担心子时一到,他就会带人前来勾魂。”

我笑了笑说,“这个好办。”

我还没接下去细说,黄蕴秋等人都一脸诧异地瞧着我,来的人可是判官,他要勾魂谁挡得了?连袁守一都踌躇不已,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我并不是妄言,这种事情我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之前土地颜鑫瑜来勾魂的时候,柳承教了我们一方法,那就是在门口挂空芯铜铃,铜铃一响,就佯装吃饭。

难得有他们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就故作高深说道,“道教不是有三不起的说法吗,吃斋、念经、打坐的时候,任何人都不得打搅,刚才道观坍塌的时候,铃铛也落了下来,我们找一个挂在山门前,但凡听到铜铃响动,那必定就是游魂野鬼靠近,我们只要在那个时候五心朝天打坐,郑蕴实就不能抓走我们,只要熬过子时就可以了。”

我以前没接触过这些玄术的时候觉得这方法高深莫测,见了更高深的东西之后,就觉得这方法最是普通了。不过最简单的方法,往往是最难发觉的。

他们听后都觉得这方法可行,立马行动起来,捡来铜铃挂在了山门口,挂完了李珏说道,“道观已经倒塌了,没了道观赋予铜铃神性,铜铃能发挥作用的可能并不大,如果有什么其他可通阴之物,可以一起挂上去。”

通阴之物其实并不多,道士用的法剑、符纸并不能通阴,反而能克阴,可通阴之物,往往能游走阴阳两界,这样的东西极少,他们几人摇头说没有的时候,我倒是想起了我身上的一件东西,顺手就给掏了出来。

这东西正是村里那老黄牛送给我的牛慧骨,可通阴,也算得上是神物。

袁守一见了牛慧骨眼睛一亮,忙道,“这个可以,这个可以。”说着接过牛慧骨,找来一根绳子把牛慧骨挂在了山门口。

准备妥当了我们几人才回身进院子,盘坐在院子里等着,只要熬过子时,就诸事大吉,要是熬不过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

五心朝天姿势坐下,默念八大神咒,我对念经打坐向来没什么兴趣,未听见同龄响就睁开眼偷了会儿懒,睁眼见袁守一和李珏二人还在掐指演算着。

我也不管他们,瞥着眼看过去,却见我盘坐之地的旁边,有一巴掌大小的浅水洼,水洼旁有一株杂草,杂草的根部有一只黑蚂蚁正在尝试着渡过小水洼。

以前都是和着泥巴长大的,见了蚂蚁估计也就一脚踏死了事,不过现在学乖了,知道了善恶有报的道理,诸功德中,放生第一,看了会儿,那蚂蚁实在渡不过小水洼了,我就把旁边杂草按了下来,搭在了水洼上面,那蚂蚁觅了会儿,顺着杂草爬过了水洼,我随后把杂草扶正了,正此时,袁守一突然一瞪眼,说道,“算出来了。”

李珏几乎也是在同时说道,“我也算出来了。”

袁守一看着李珏道,“算出来的是‘指鹿为马’四个字。”

李珏道,“我算出来的是‘颠倒黑白’四个字。”

他们俩一惊一乍,说了这两个词,但是不管怎么理解,都跟这件事儿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两人也颇为不解,继续思考。

我们静静等着,估摸着快到子时了,挂在山门的铜铃突然叮铃响了起来,睁眼瞧去,见郑蕴实已经带了一队阴差在山门外等着了,郑韵实抬头看了山门,再看了下道观,对道观的坍塌稍有诧异,再伸手去拨弄了一下山门上的铜铃,笑了笑说,“这方法没用了,就在刚才,酆都城里传来了命令,判官及判官以上的职员,拿人可以不受道教规矩的影响。”

我们听着面面相觑,东岳大帝看来是算准了我们会用这方法来躲避阴司的勾魂,所以才去取消了这制度,不过为了我一个山野小子,他就愣是改变了一项制度,这样值得么。

郑蕴实见我们不起身,又说道,“孙司殿,该走了,还有不到一刻钟就到子时了,那个老头已经输定了,早点跟我们去了,也免得再生意外。”

门口铜铃已经没用,我们继续盘坐也就没意思了,各自站了起来,袁守一对我嘀咕了一句,“事到如今,只有胡搅蛮缠了。”

李珏也以眼神示意,表示认同袁守一的话,只要磨过了子时就好。

我们几人一同朝郑蕴实走去,郑蕴实以为我们是认命了,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嘛,在阳间忍受风吹日晒,哪儿有到阴司当个司殿来得束缚。”说着就要招呼旁边阴差前来勾魂。

阴差正欲前来,袁守一却伸手制止了他们,说道,“请问郑判官,生死簿上所写孙清寿终时间距离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哪个时辰?”

郑蕴实手里就抱着生死簿,想来他是看过好几遍了,都没翻看确认就说道,“庚午年,庚辰月,乙丑日,子时,就是现在。”

袁守一再道,“干支年一甲子一转,每六十年就有一庚午年庚辰月乙丑日子时,郑判官又怎么确定上面所写的寿限不是六十年后的日子。”

这么说倒也说得通,今天是庚午年,六十年后也是庚午年,也会有同样的日子,如果仅仅以生死簿为准的话,还真判断不清到底是现在还是六十年。

郑蕴实听了眉头皱了下,袁守一面色稍喜,不过郑蕴实随后却道,“六十年为一周,以东岳大帝上任之时为第一周,现在已经是第二十一周了,忘了跟你说了,生死簿上具体寿限前会写上是第几周,生死簿上关于孙清寿限的记载,正是东岳第二十一周庚午年庚辰月乙丑日子时,也就是今天,不可能是六十年之后。”

郑蕴实说着把生死簿打开,翻到了我所在的那一页,直接展示给我们看。

我们所看到的,跟郑蕴实所说的完全一样,正好是第二十一周,袁守一再想胡搅蛮缠也没了借口,哆嗦着手接过生死簿仔仔细细看了起来,愣是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郑蕴实看着说道,“我知道你们是为孙清好,孙清跟我关系也不错,我这么做也不是害他,以他现在的年龄要是当了司殿,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你们要是真为他好,就早早松手。”

已经没有办法了,就在袁守一将要放弃的时候,却听得啪地一声,一米粒大小的黑点突然从山门上掉落了下来,正好掉在生死簿上,横在那二十一周的一字上边,看起来就成了二十二周。

我们都为之愣了下,再仔细一看,掉下的那黑点不是它物,而是一只黑蚂蚁,袁守一陡然大喜,忙道,“郑判官,你看错了,这上面写的分明是第二十二周,不是二十一周。”

第八十四章 司殿梅四

我们都为之愣了下,再仔细一看,掉下的那黑点不是它物,而是一只黑蚂蚁,袁守一陡然大喜,忙道,“郑判官,你看错了,这上面写的分明是第二十二周,不是二十一周。”

郑蕴实瞧了眼生死簿,因他隔着些距离,乍一看还真是第二十二周,而不是二十一周。

郑蕴实当即都愣了,刚才我们看生死簿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我们动没动手脚他最清楚不过,数字的突然变化让他也颇为不解,忙接过生死簿去查看。

我几乎敢确定那蚂蚁就是我刚才搭草过水洼的那只,我见过牛有灵性、狼有灵性、狐狸有灵性,没想到连这蚂蚁都有灵性,不过它这方法要骗过郑蕴实却有些不大现实,稍微仔细点就能看出那一横是一只蚂蚁。

不过郑蕴实接过生死簿去看了好久,愣是没看出来,我们都有些纳闷儿,这么明显难不成他看不见?

郑蕴实看了好一会儿,似在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呐,我看了好几次,是二十一周,怎么突然就变成二十二周了?”百思不得其解,却随后合上了生死簿,怕是那蚂蚁也被压死在了书中,他合上生死簿后看着我说道,“虽然不知道二十一为什么会变成二十二,不过既然生死簿上记载你是第二十二周庚午年寿终,那我现在也不带你回阴司了。”

郑蕴实已经开口,也就说明我今晚不用死了,几人都松了口气,郑蕴实耸了下肩膀,“活着也好,死了也好,那老头算是输了,我这就回去收拾他去。”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我们还未来得及欢呼雀跃,之前挂在山门上的那牛慧骨却因为没有挂稳当,啪地一声落了下来,正好砸在我头顶。

按理说这牛慧骨这么点大小,平时砸在头上顶多也就痛一下,但这次砸我头上,我登时就头晕眼花,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惊呆了袁守一等人,郑蕴实听了动静回过头来,看着这一幕也呆了,愣了会儿当即招呼阴差上前勾了我的魂,然后说道,“你们跟我去司殿府,带上那骨头,有个见证。”

我被阴差勾了魂,站起身来回头看去,见我身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袁守一也当机立断,回头对黄蕴秋和陈莹莹说道,“你们俩在这儿呆着,我们跟着去一趟。”他说着背上了剪刀,李珏入了剪刀后跟随郑蕴实一同朝着阴司走去。

这一路我都颇为不解,为什么小小一块骨头能把我给砸死了?

袁守一在后面默不作声,应该是在想对策,他们之前算出我还有一劫,得出了两句谶语分别是颠倒黑白和指鹿为马,要是能在到达司殿府之前参悟透,就还能有时间找对策。

毕竟司殿府等着我们的是东岳大帝,当着东岳大帝在临时想对策,怕是来不及。

这一路连郑蕴实也颇为不解,行了好一阵,郑蕴实才看着我说道,“不对,生死簿上记载的应该就是第二十一周,否则你不可能会被一块骨头砸死。”

我虽担忧到了司殿府会如何,却还是反驳道,“生死簿上明明就是第二十二周。”

郑蕴实当着我面再翻开了生死簿,我也看了过去,生死簿上写着的依旧是二十二周,只是却不见了那蚂蚁,那一横也已经变成了墨,难怪郑蕴实看不出真假来,这其中玄妙之处,没人可解。

郑蕴实再次确定那是第二十二周了,面色却没半点好,说道,“如果你真是第二十二周寿终正寝,现在却出了事,那就是枉死之人,枉死之人需先在枉死城呆着,等到正式寿终年限到了之后才能被放出来,所以你现在就算死了也当不成司殿,而是会被关进枉死城。”说着又思索了会儿才继续道,“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有猫腻,兴许是有人不想让你当这个司殿,所以才故意设局陷害于你。”

我听着幽幽道,“你终于察觉了,来司殿府的那个老头,是你们东岳大帝,他不想让我当这个司殿,你还敢让我当么?所以你还是赶紧把我放回阳间得了,再固执让我当司殿,惹恼了东岳大帝,你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一听那老头是东岳大帝,郑蕴实陡然僵住了,连同带着我的阴差,他们个个面面相觑。

郑蕴实既然已经知道那人是东岳大帝了,自然也明白其中缘由,我是柳承的徒弟,柳承是前任北阴大帝,北阴大帝跟东岳大帝两人互不相容,东岳又怎么允许让北阴大帝的人进阴司任职?况且我还是柳承的徒弟。

他愣了好久说道,“先去司殿府,我只当不知道他就是东岳大帝,既然他说过你被牛角触死,现在的事实是,你却不是被牛角触死的,则说明他赌输了,他就不能再胡搅蛮缠。”

继续前行,这些阴差对我也是客客气气,并没用铁链锁我,我行动还算自由,直到快到那司殿府的时候,袁守一才突然上前说道,“我明白了指鹿为马的意思。”

我看向他,不接话,等后话。

袁守一道,“当初赵高凭自己的权力愣是在朝堂上把一头鹿说成了马,一会儿到了司殿府,东岳也肯定会以他的权力将那牛慧骨说成牛角骨,如果旁人知道他就是东岳大帝,他说那是牛角骨,自然没人敢说那是牛慧骨,所以你还是被牛角触死的。一会儿到了司殿府,你得一口咬定那就是牛慧骨,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能改口,改口你就完了。”

我嗯嗯点头,真如袁守一所说,如果东岳说那是牛角骨,谁敢反对?

与此同时,剪刀中李珏紧随着道,“我也明白了‘颠倒黑白’的意思,你算的是牛角,我算的是触死。黑为阴,白为阳,这谶语真正想说的是‘颠倒阴阳’,既然东岳说牛角触死,但如果牛角并没把你触死,那他也输了。”

我明白李珏的话,袁守一算的是牛慧骨为什么会变成牛角,他算的是怎么把死变成活。

我苦笑了声说,“可我已经死了。”

“东岳既然敢把牛慧骨说成牛角骨,那我们就把死的说成活的。”

李珏随后让我去叫郑蕴实等一下,郑蕴实目前还是站在我们这边儿的,知道我们在想对策,也就没阻挠我们,停下等我们。

李珏又让郑蕴实去旁边不远处的土地庙借来了一匹白马和两块牌匾,郑蕴实的身份到了土地庙也没人敢拦他,他又赵土地庙搜刮来不少阴阳钱。

一切准备妥当,才问我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李珏从剪刀中出来,找来一支笔,在那两块牌子上各写了两个字,一块写的是‘司殿’,另外一块写的是‘梅四’,我们看着不解,连袁守一也有些发懵,问道,“您写这个做什么?”

李珏看向我道,“你拜入道门,你师父应该还没给你起道号吧?我今天越俎代庖帮你师父给你起一个道号,你就叫‘梅四先生’,从现在开始,逢人你不能说你叫孙清,你得说你叫梅四,千万不能提孙清俩字。”

道士都有道号,鬼谷派的老祖王诩就号‘鬼谷子’,全真道老祖道号为‘纯阳子’。

之前我拜柳承为师时间仓促,柳承是说要起法名,起道号的,不过那会儿忙就省略了,这么久柳承估计早就忘记了这事儿。

我听着嗯嗯点头,却还是不太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袁守一和郑蕴实却明白了,李珏回了剪刀中,我们而后启程,一路入了那城中,并未直接去司殿府,而是让我骑在白马上,在城里城外来来往往转了好几圈,在城中转圈的时候,时不时抛出几叠阴阳钱来,惹得城中众人哄抢。

他们哄抢时,也瞧见了旁边阴差举着的牌子,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说,“这是司殿‘梅四’。”

一传十十传百,游走了几圈,等大部分人知道奉先市的司殿‘梅四’了,我们才到了司殿府外。

第八十五章 指鹿为马

袁守一背着剪刀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而是去这城中游走起来,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司殿府中各级土地、城隍都还在,他们也都在期待着打赌的结果,我在这个时候出现,则说明我已经死了,现在只需要确定我是不是被牛角触死的即可。

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也在,见我们出现在司殿府门口,看着我们笑了笑,站起身走过来,到了我们跟前才开口说道,“我说怎么着,天命不可违吧,郑判官说一下孙司殿是怎么死的呗。”

郑蕴实已经知道这老头就是东岳大帝了,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而卑躬屈膝,既然东岳大帝自己隐藏身份,他也就可以把这老头当成普通游魂来对待,拿着那牛慧骨走到堂前坐下,将牛慧骨示意给大家看了,再对老头一笑,“老人家,你说错了,孙司殿并非被牛角触死,而是被牛慧骨砸死的,你已经输了。既然你输了,就不要再胡搅蛮缠,赶紧走吧,我看你脑后放光,想来也是个大富大贵之人,前方有大好前程等着你,何必要在司殿府苦苦纠缠。”

东岳大帝料定郑蕴实会这么说,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郑蕴实手中的牛慧骨。

这府中土地、城隍见了郑蕴实手中那牛慧骨,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所说大多都在诧异这小小一块牛慧骨,又怎么能把活人给砸死?

郑蕴实将这些话听在耳中,等他们讨论得差不多了,才看了我一眼,“孙司殿,你自己来说。”

我随后把回了阳间所经历的一切讲了出来,包括房梁上的牛角,和三头村里属牛的人前来闹事的事儿,全都没落下,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

我一五一十讲完,这司殿府中众人听得极为出神,感慨袁守一和李珏二人的神妙之处,竟接连算出了两次被牛角触死的下场。

又听了我所说给蚂蚁搭桥后,蚂蚁落下把那一字改成二的事儿,更觉万物之神奇。

这事儿郑蕴实未曾听过,等我说完,郑蕴实再翻开生死簿来找到那第二十二周几个字,仔细端详了好几遍,而后让土地、城隍传阅,其余人传阅时,郑蕴实道,“难怪这二十一会突然变成二十二,原来是那蚂蚁前来报恩,这苍生万物果然有情。”

等这簿子传阅到老头这里时,老头笑了笑道,“先且不说是不是牛角触死,东岳大帝以‘泽被苍生,万物平等’的理念执掌阴司,既然那蚂蚁有情报恩帮孙司殿改了生死簿上期限,按照阴司一贯准则,以生死簿为基准,所以现在孙司殿的寿限应该是在第二十二周寿终。既然如此,那么孙司殿现在就算是枉死,枉死之魂应该先入枉死城,孙司殿就必须得先到枉死城呆上一甲子才行,所以这司殿位置现在也不能由他担任。”

老头讲得倒是合乎情理,一方面以生死簿为基准,另外一方面以阴司规则为界限,两两结合起来,我就该被关进枉死城再等上六十年。

那蚂蚁虽是报恩,实际却是害了我。

府中其余人也都觉得该如此,再次交头接耳起来,郑蕴实眼前情况不妙,正要将话题转移到牛慧骨上时,先前离去袁守一背着把剪刀出现在了司殿府外,忙说道,“谁说孙司殿死了?他分明没死。”

众人瞩目看去,我刚才那他们身份都说了遍,府中的人也都知道袁守一是赊刀门的人,这些人大多都跟玄门有些关系,自然知道赊刀门,对袁守一也颇为尊敬,袁守一进来,众人投去友好目光。

不过也容不得袁守一这么睁眼说瞎话,当即就有人提醒道,“孙司殿没死的话,又怎地来了阴司?”

袁守一道,“阴司只有死了才能来吗?全真道、正一道、净明道、真大道诸道道士不也可以走阴来阴司?你们又怎么断定孙司殿不是走阴来的?”

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们,阴司对走阴这种手段向来颇有微词,阴司认知,人的魂儿离开了身体来了阴司就等于是死了,这类人寿限大多已经到了期限。但走阴恰恰就是魂儿来了阴司,但是寿限还没到,所以无法明确判定走阴之人到底是生是死。

众人得不出结果,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一心想把我关进枉死城,怎么可能不开口,瞥了眼袁守一说道,“有阴差作证,他下阴司时并未用走阴手段,既然没有用走阴手段,自然就是已死之人。”

“阴差带人前来议事,所带之人也可不用走阴手段,只需要有阴差牵引便可以,议事完毕再放回阳间,那么这人又是生是死?”袁守一显然有准备,跟这老头打起了口水仗。

老头咬牙有些怒了,不过却不好发作,毕竟他自己要隐匿身份,没法儿以东岳大帝的身份压人,最后只得笑了笑,“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如果如你所说,岂不是我们永远都搞不清楚孙清是生是死了?”

袁守一道,“我有一方法可以判定孙司殿到底死没死。”

“说。”众人都好奇等着。

袁守一继续说道,“城外游魂并不知道司殿府中所争执的一切,既然东岳大帝以‘众生平等’的理念执掌阴司,那么也该听听他们的意见,如果外面十个游魂中,有半数以上认为孙司殿没死,那么孙司殿就没死。”

袁守一吃准了东岳大帝,这话可是老头自己说的,众生平等,连一只蚂蚁的改了生死簿他都承认,又怎么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虽然知道这其中有猫腻,犹豫了一阵还是点点头道,“好,就依你的话,不过不能由你们去问,由司殿府中阴差去问,届时将结果告知我们。”

袁守一果断点头,“好。”而后对着郑蕴实鞠躬行了一礼,说道,“郑判官,就派遣司殿府中阴差出门随机询问‘司殿死没’,再将结果反馈给我们。”

郑蕴实当即应声点头,“好,就这么办,阴差跟孙司殿暂时没有任何利益纠纷,由他们去最合适。”说着对着旁边几个阴差挥挥手,让他们出了门去。

东岳大帝见我们这么笃定,也不禁泛起了嘀咕,不过不管是众生平等还是让阴差出门询问都是他自己说的,这会儿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东岳大帝虽然不知袁守一有什么安排,但也自知已经落入了下风,趁着阴差还没回来,想要掰回一局。

袁守一算出他会指鹿为马,想着这会儿也快要开始了,不过他却丝毫不动,只是默默等着,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左右,司殿府外传来声音。

不多时一队锦衣华服之人出现在了司殿府外,为首一人身着红黑相间的朝服,头顶冕冠,中等身材,看起来有个五十来岁的模样了。

他站在门口,司殿府内无论判官还是土地皆呆住了,只看了几眼,纷纷屈膝跪了下来,高呼,“参见转轮王。”

转轮王,阴司十殿阎罗中的第十殿阎王,居住在酆都城内的阎罗殿中。

这人见众人跪下,只挥挥手笑呵呵道,“不用行礼,我只是路过本地,听人说司殿府内有人在打赌,心生好奇,就过来看看,起来吧。”

众人起身,这人一眼就看向了郑蕴实手中,张口就来了句,“郑判官,你拿着一块牛角骨做什么?”

我登时懂了,不是东岳大帝指鹿为马,而是他手下的人指鹿为马,这转轮为地位也极高,他说那是牛角骨,跟东岳大帝说那是牛角骨并没什么区别。

郑蕴实愣了下,拿着牛慧骨示意了下说道,“您看错了,这是牛慧骨。”

这转轮王却把脸一虎,“这分明就是牛角骨,不会看错。”说着又看向其他人,“你们说这是不是牛角骨?”

司殿府中土地城隍面面相觑犹豫了几秒,而后陆陆续续有人开口,“对,对,您说的没错,这就是牛角骨。”

转轮王听罢看向郑蕴实笑了笑,“郑判官,看见没,大家都认为这是牛角骨。”

府内所有土地、城隍都说那是牛角骨时,只有一个人开口说道,“您确实看错了,那是牛慧骨,并非牛角骨,当初孙司殿是如何得来这牛慧骨的,我有所耳闻。”

说话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前坪乡土地颜鑫瑜。

第八十六章 颠倒黑白

颜鑫瑜刚正不阿,我就知道他不会跟其他人同流合污,即便我跟他不是旧识,他估计也会直言说那是牛慧骨。

不过过刚易折,他的这性格恐怕很难在下面混出成绩来,这一句话得罪的已经不止是转轮王了,连东岳大帝也一同得罪了,旁边土地、城隍预感不妙,下意识远离了颜鑫瑜几步,生怕跟他沾染上关系。

我默默看着的颜鑫瑜,他却连正眼都不给我一个,直直盯着转轮王,转轮王估计也没料到有人会这么大胆子,当场跟他顶嘴,不过却依旧保持风度笑了笑道,“你是?”

颜鑫瑜拱手恭敬回答,“原坪乡土地,先任青州县城隍颜鑫瑜。”

转轮王哦了声,旋即说道,“你再仔细看看,那到底是牛角骨还是牛慧骨。”

颜鑫瑜瞥了眼郑蕴实手中的牛慧骨,依旧不改口说道,“就是牛慧骨。”而后还把牛慧骨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说了一遍。

转轮王听了脸色都变了,旁边有城隍土地见他已经惹怒了转轮王,忙投去眼神让颜鑫瑜闭嘴。

但颜鑫瑜无视了他们的目光,面部改色看着转轮王,转轮王都被气乐了,不怀好意笑了笑,“看来你的见识短浅,连牛慧骨和牛角骨都分不清楚,又怎么能担任城隍这样重要的职位,继续回你的坪乡当土地吧,什么时候能分清牛慧骨和牛角骨了,再来当这城隍也不迟。”

转轮王地位之高,仅次于东岳大帝,自然有罢免一小小城隍的权力。

转轮王这话说出来,没有任何人敢为他求情,都只认为他活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了转轮王的面子,今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那些原本提醒颜鑫瑜的人,也不敢再看他,甚至不敢跟他有任何形式上的交流和接触。【】

颜鑫瑜似早就料到了,不慌不乱,拱了下手说道,“是。”说完再加一句,“但那真的是牛慧骨。”

我都被颜鑫瑜这执着劲儿给逗乐了,他这人是真不怕死,连郑蕴实这会儿都不敢说什么,他咋就这么倔?

颜鑫瑜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真理,他的直言也是对我有好处,我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也随即说道,“这就是牛慧骨。”

转轮王再瞥了我一眼,“你就是那个打赌的孙司殿?你也认为这是牛慧骨?”

我点点头,“对,村里一头老黄牛送给我的,整个村子的人都可以作证,如果您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他们,这到底是牛慧骨还是牛角骨。”

转轮王盯了我好一阵,却不跟我说话了,直接看向郑蕴实说道,“你看看你川渝挑的人,目光何其短浅,连这小小之物都分不清楚,又怎堪大任?青州县城隍、奉先市司殿人选,你最好再考虑考虑,什么时候他们认出那是牛角骨了,什么时候才能前来任职。”

郑蕴实犹豫不决,他刚被东岳大帝针对,现在东岳大帝和转轮王就站在面前,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坚持那是牛慧骨还是随波逐流好。

犹豫再三,他开口应了声,“是。”同时对我和颜鑫瑜使了个眼色,让我们俩不要说话了,再说下去,兴许会召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袁守一也扒拉我一下,让我先别说话,这么跟他硬来,我们讨不了好处。

我闭口不言,颜鑫瑜则是满脸失望看着司殿府里的城隍土地,然后叹气摇了摇头,显然对眼前看见的一幕失望透顶了。

我最开始应试坪乡幕府的时候,他所出的那些题目,我虽不是全懂,但也能看出他的雄心壮志,他是一心想要把阴司治理好的,但是司殿府里发生的这一切,他看在眼里,阴司已经从上往下烂透了。

颜鑫瑜又是失望,又是无礼,他受一个姓张的司殿提携,没有更大的后台,也就到不了更高的职位,现在得罪了转轮王,今后再难有发展,他的理想怕是实现无望了。

这里争论一阵,始终没改变得了他们把牛慧骨说声牛角骨的现状,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适时开口道,“司殿府里只有两个人认为那是牛慧骨,其余人都认为那是牛角骨,即便不论意见分歧者的眼界见识,仅凭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也应该是牛角骨,所以孙清确实是被牛角触死的。”

袁守一当即打断,“即便那真是牛角,如今结果未出,还不能断定孙清是生是死,如果孙清是生,那你所赌的牛角触死就没实现,你也是输了,不得再胡搅蛮缠。”

东岳大帝面色不改,跟转轮王俩对视一眼,而后点头,“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把死说成活,把黑说成白的。”

他们都能把牛慧骨说成牛角骨,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死说成活?

还好有两手准备,不然今儿就输定了,不过也由此可见,纵和横联合起来才可以算得完美,缺了任何一方,都会有偏差。

此后静静等候,郑蕴实把堂上座位让给了转轮王,自己到下方站着,再过了有个十来分钟,先前派遣出去的那些阴差才匆匆返回。

进了府内,郑蕴实忙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这些阴差见了大堂上方转轮王,当即叩首行礼,转轮王也急切想要知道结果,问道,“礼节免了,直接说结果。”

阴差开口道,“我们在城中随意向一百人询问‘司殿死没’,其中有八十六人摇头,说‘说错了,司殿没死’,之后我们又去掉了阴差服饰再去询问,得到的结果也是‘司殿没死’。”

外面游魂大多都见识短浅,根本不知道生死界限,他们只认为到了阴司就等于死了,现在却有一大半的人说我没死,这现象让转轮王都愣了。

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也皱了下眉头,府内土地城隍更是诧异。

我则暗自笑了笑,总算懂了李珏想要做什么了,他先前让我招摇过市,外面游魂都知道了‘司殿梅四’,现在阴差出去询问‘司殿死没’,以这些游魂的见识早就断定我已经死了,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认为这些阴差是不是真的在问我死没,这话在游魂耳朵里是‘司殿四梅’。

说错了名字,他们自然要纠正回来,于是有了‘司殿梅四’的回答,奉先市地处川渝,这里收纳的也都是川渝的亡魂,而在川渝方言中,四跟死是差不多的。

所以阴差耳中,就成了‘司殿没死’。

转轮王颇为不解,倒是东岳大帝所化的那老头思索了会儿,往门外瞥了眼,明白了过来,说道,“不对,有人在故意引导那些阴魂,由我去问。”

说着出门站在司殿府门口,招来十数阴魂进了司殿府,这些阴魂进了其中,见了各地土地城隍,紧张得不行,跪地瑟瑟发抖。

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我向他们问道,“这个人叫做孙清,你们认为他是死是活?”

我和袁守一一听,心说完了,之前询问的方法是袁守一定的,所以他们会回答司殿梅四,而现在问的是是死是活,比刚才的问题明确多了,他们不可能再被误导。

这些阴魂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我,然后说道,“下了阴司,当然死了。”

我心一沉,果然我们几个还是玩儿不过他们,现在真成了我被牛角触死了。

十几个人全是这回答,转轮王听罢询问他们为什么前后回答不一致,这些阴魂一一道明,转轮王听完也没为难他们,让他们滚了,而后再看着我们道,“我今天就是来凑个热闹,既然你们打了赌,就得遵守当初承诺。如今孙清确实被牛角触死,外加枉死,当关入枉死城六十年;袁守一颠倒黑白,直接送入酆都城受审;颜鑫瑜不辨是非,贬为坪乡土地,以观后效。这位老先生赢了。”

东岳大帝所化这老头直起身来,看着我笑了笑,走到我面前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表露身份,你们早就输了。”

我看着他顿了会儿,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对着他张口说了句,“你还记得你的恩师北阴大帝么?他现在刚好也在阴司。”

第八十七章 龙胆凤霞

东岳听了北阴大帝是个字,面色稍稍僵了下,死盯着我看了好久,而后开口道,“现在只有东岳大帝,没有北阴大帝了。”

东岳是不准备表露身份了,现在已经有转轮王帮他做了这些事儿,他也没有露面的必要,况且无论从辈分还是地位来说,他这么欺负我一个后生小子,传出去都有小肚鸡肠的嫌疑。

转轮王下令,不多时就有阴差上前来拿我们,我们也都没反抗,这么多人在,我们反抗也没什么意义,任由他们安排推搡。

阴差带着我们仨要出门时,我看了看袁守一说道,“谢谢您了。”

袁守一呵呵一笑,“啥忙也没帮上,谢啥呀。”

再看向颜鑫瑜,他一直保持着严肃的面孔,得知我在看他,也知道我要感谢,说道,“感谢的话不用多说,其实让你来当这个司殿我也不是很满意,你的年龄、见识都还担当不起这样的职责,况且你要是真的当了这司殿,你师父的行为跟如今阴司各级人员行为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任人唯亲。我也并不是站在你这边,只是看不惯他们的行为而已。我的城隍位置是你师父帮我求来的,现在也算是回到起点,重新来过了。”

也难怪我一开始说让颜鑫瑜来当代理司殿,他脸上并没有多少喜悦神色,合着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不过正因为如此,让我再对他高看了一分,这人是真真实实做实事的人,相比于郑蕴实,他的能力、胆魄都要强上一份,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正是因为他的能力和性格,如果不懂的藏拙的话,别人很难容得了他。

三人即将出司殿府,外面却有一阴差匆匆忙忙捧着一木盒子冲了进来,进入司殿府当即跪下,叩首后高呼,“外面有一游方道人,让我把这盒子交给司殿府中最大的人。【】”说完再看里面,见了转轮王和郑蕴实,这阴差之前并没出现在司殿府,想来不知道司殿府发生了什么,见转轮王也在里面,愣了好一会儿,再次高呼,“参见转轮王。”

转轮王看了看他手中盒子,这盒子长约三十公分,宽约十五公分,高十公分,盒子呈红色,上刻有龙纹,颇为古朴厚重。

众人目光看向阴差手中这盒子,最让他们好奇的倒不是盒子里是什么,而是这盒子到底该给谁?只交给司殿府里最大的,是年龄最大?还是权力最大?还是本事最大?

这里权力最大的是东岳大帝,不过他不显露身份,就是转轮王最大,所以转轮王自作决定,先瞥了眼东岳大帝,得到东岳大帝回应后,才对阴差说道,“拿给我看看,里面装了何物?”

阴差却未上前,犹豫了下说道,“那道人说了,这里面的东西可压天一头,只能交给这里最大的人,第一个开口的绝对不是最大的,一旦不是最大的人看了这东西,酆都城怕是会生变。”

这阴差说这话的时候胆战兢兢,这话谁敢说,不过要是真给错了人,他也得承担自己扛不起的责任,只能说出实情。

转轮王听罢大怒,拍了下面前桌案,“放肆!”

这阴差吓得跪地求饶,不过转轮王却也不敢再继续强拿这东西了,酆都城可是东岳大帝的老巢,那里生变的意义他不可能不懂,况且那游方道人说多了,这里最大的确实不是他,而是一直不显露身份的东岳大帝。

转轮王看向东岳大帝,东岳大帝不语,转轮王继续道,“那游方道人长什么样?”

“那人自称‘柳公’。”阴差道。

听了这柳字,我就已经敢确定这盒子就是柳承让阴差拿进来的,转轮王和东岳大帝也是愣了下,两人都猜到了这个柳公是何人,正是阴司前任北阴大帝,现任东岳大帝的老师。

转轮王自然不敢轻易插手这盒子了,却又不好拆穿东岳大帝的身份,思索好一会儿才说道,“阴司起于道门,对道门之人报以足够信任,既然那人说我不是最大的人,那极有可能是说年龄最大的人。”说着对东岳大帝所化那老头招了招手,“老先生,这里你年龄看起来最长,不如由你来看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东岳大帝自然求之不得,当即应好,迈步过去接过阴差手中盒子,端详了起来。

我们因为隔着距离有点远,看不见盒子上有什么,倒是东岳大帝盯着盒子看了好久,却没打开盒子,只把盒子收了起来,面朝转轮王说了句,“赦免他们三人所有罪过,那确实是牛慧骨,并非牛角骨,是我们所有人都看错了,他们没错。”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要赌的是他,赢了的是他,现在改口的也是他,而且他对转轮王说话的语气也不带丝毫客气,除了知情之人,府内城隍土地都为他捏了把冷汗。

转轮王眼珠子转了转,点头说道,“好。”然后当即下令,“赦免他们三人无罪。”

这下更是惊呆了一众城隍和土地,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让转轮王都对他言听计从?有心细的人已经看出了端倪,却不敢言明,看着老头怔怔不语。

东岳大帝收起了盒子,再转头看向我们,“走,我送你们仨。”

我们仨也是疑惑不解,那盒子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他态度有了这么大的逆转?

不过能赦免我们也算是好事,阴差松开我们,他收起盒子朝我们走了过来,转轮王等人也要出来相送,却被挥挥手制止了。

他跟在我们旁边,一路送我们出了司殿府,出了司殿府外不远,见到了在那里优哉游哉靠墙站着的柳承。

“师父。”我欣喜喊了句。

老头看见柳承神色微微变了下,正襟走了过去,站在柳承面前先拱手鞠了一躬,唤了声,“老师。”

柳承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对他鞠躬行礼的东岳大帝,微微一笑,“东西收到了?”

东岳大帝点点头,“收到了。”

柳承再笑了声,“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承认我是你的老师,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踏足阴司,你要送送我吗?”

东岳大帝继续点头,“好,您请。”

柳承伸手摸了下我脑袋,带着我们仨往前走去,东岳大帝紧随其后,这一路上都默不作声,我实在好奇那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让东岳大帝态度发生这么大的逆转。

走了约莫有个二三十来步,东岳大帝开口道,“老师,盒子里面装着的可是龙胆?”

柳承回头看着东岳大帝,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的耐心变差了,这才走了二十四步就开始问了,那里面装着的确实是龙胆,再过三个时辰你就可以打开盒子,取出里面龙胆了。既然你已经开口了,也就不必再送了,我现在不过是一山野道士,还没有资格让你送我。”

东岳拱手行礼,还真的就不准备送了,完毕说道,“老师慢走。”

柳承哈哈笑了两声,带着我们一路离去。

出了这城池,行至鬼门关,颜鑫瑜将我们送出鬼门关后返回了阴司,此后就只剩下我们几人,我这才忍不住问道,“龙胆不是已经送入我身体了吗,怎么还有龙胆?”

柳承头也不回就说道,“是龙胆,不过此龙胆非彼龙胆,得赶紧走了,以东岳大帝的性子,等不到三个时辰后就会打开盒子,一旦打开,就会前来围堵我们,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我一听,明白了,那里面或许根本不是龙胆,只是为了骗东岳大帝放了我们的噱头而已。

快步离去,袁守一一直沉默不语,快要离开阴司时他才开口道,“柳先生,你在里面装着的,可是惊堂木?”

柳承嗯了声。

袁守一看来懂了,我便转头细问袁守一,袁守一道,“帝王所用惊堂木叫做‘龙胆‘,帝王之妻所用惊堂木叫做‘凤霞’,将军所用惊堂木叫做‘虎威’,道士所用叫做‘驱邪’,柳先生曾任北阴大帝,自然是有这么一块‘龙胆’的,不过东岳大帝却误解了那龙胆的意思,认为那是新龙的龙胆,如果是新龙龙胆给了他,他就可再拥有一次龙气,气运可以支撑他再当千年大帝,所以才会放了我们。”

我们这边儿正说话时,却听得后方鬼门关方向传来阵阵铁索之声。

柳承听了忙道,“看来他已经提前打开了盒子,你们先走,我在这里等他。”

第八十八章 横贯八方

东岳大帝亲自带队拿人,我们在这里留着也只有添乱的份,东岳大帝虽然痛恨柳承,但他也说过,这世上没有绑被阴的绳,没有斩北阴的刀,也没有定北阴的罪,他位高权重,当着阴差的面自然不会做那个背信弃义的人,所以柳承在这里拦住他应该无碍。

我们将要离开时,柳承从身上掏出两面玉简丢给了我,说道,“这两面除罪玉简拿着,遇到危险可以出示给阴差看。”

我接过玉简,跟柳承道了句小心,然后和袁守一和李珏离开这里,不多时返回青山观。

到山门口,看见了我的尸体,陈莹莹和黄蕴秋就守在我尸体旁边,见我们安然回来,切没有阴差跟着,才松了口气,我忙回归自己的身体。

我虽然阳寿未尽,但是我却是实实在在被那牛慧骨砸死的,即便魂儿回来也活不过来,我现在只能算是半人半尸,只有比我高级的人或者神封我为人,我才能活过来。

这里袁守一、李珏、黄蕴秋都有封我的资格,我入住尸体后,黄蕴秋道,“吾命薄缘悭,今逆天封你为人,今后当行善积德,方为正道。”

说完没多少久时间,我才睁开了眼,醒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黄蕴秋问起我们在阴司的经历,袁守一和李珏二人将司殿府中发生的一切告诉给了黄蕴秋,黄蕴秋听得怔怔出神,犹豫了会儿才开口说道,“即便这次安然无恙,但是东岳大帝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今后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珏和袁守一不语,两人面对面站着,袁守一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李珏面前,叩首行礼说道,“是我输了,这次虽然凶险无比,但最终结果却是逢凶化吉,今后我拜入赊剪门,专心专研扶乩术。【】”

李珏看着面前袁守一,却是笑了笑说道,“我原以为我会稳胜你,你没有输,甚至还超越了我一筹,如果不是北阴大帝的出现,你就赢了。你不必拜入我门下,我们两脉素不相和,所以才导致如今赊刀门和赊剪门的萧条现状,我也明白了,我们两脉缺了任何一脉都不能成事,如果不是你我通力合作,今天危矣。”

袁守一皱眉看着李珏。

李珏则回过身去看了下身后坍塌的道观,说道,“这是世间最后一间供奉我的道观,如今道观坍塌了,我自然不能再在外游荡,我该走了,他日再有供奉我的道观出现时,我才能显化出来。赊剪一门如今已经断绝传承,师父把扶乩之术传授给我,若是让此术断了,便是我的过错,能把扶乩术发扬光大的,只有你。”

袁守一明白了李珏的意思,忙说道,“这个地方风水已经变了,等他日我再寻得一处风水宝地,必定为您建造道观。”

李珏却摆摆手,“不用着急。”说完看向我,“孙清小子,想要学扶乩术么?”

我虽然跟着柳承这么久,尚无一技傍身,自然愿意学的,忙点点头道,“当然愿意,您要教我么?”

李珏嗯了声又说,“你拜入赊剪门怎么样?我把我的扶乩术传授给你,代替我把这门术法传下去。”

我犹豫了,因为我已经拜过了柳承,道教没有拜两个师父的规矩,除非柳承将我逐出师门,我才能拜另外一个师父。

李珏见我犹豫,不多时也明白了其中原因,又说道,“也不用拜我为师,鬼谷派跟道教也算是颇有渊源,今后你供奉道教神仙的时候,只需要给我鬼谷派先烈也上一炷香即可。”

这要求倒是没什么过分的,就算他不说,今后我也会给他上香,点点头答应了。

李珏见我答应,笑了笑,再对袁守一说道,“当初你们老祖把我的尸体葬在了湖北,那里名叫‘青龙堰’,我也不知道你们老祖用没有手段防止旁人掘我坟墓,如果坟墓还在的话,你带孙清去掘开我的坟墓,在我棺材里有一本《横贯八方》,记载了赊剪门所有的术法,我们两脉同出一宗,你很快就会看明白那本书,到时候你教会孙清,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至于那个有七窍玲珑心的灰狼么,我看你也很中意他,我就不跟你抢徒弟了,孙清今后学我的《横贯八方》,那灰狼学你的《纵观古今》,别断了传承才好。”

袁守一当即点头应是。

李珏又道,“你们还得尽快离开这里,虽然有北阴大帝暂时拦住东岳大帝,但阴司人员众多,这里并不安全,我掐算了下,你们只有一路南下才是出路。”

袁守一又点头应是。

李珏面露微笑,转身朝着坍塌的道观大堂走去,不多时消失不见。

我们几人在这里给李珏鞠躬行礼后,再等了会儿柳承,直到天快亮了也不见柳承回来,直到三头村里传来鸡鸣之声,才有一陌生人到了山门前,这人穿着打扮是阴司的人,到了山门前对着我们鞠躬行了一礼,说道,“柳先生让我来知会几位,让几位一路南下,千万不能回头,否则会害人害己。”

从这里回头就是我生长的村子,要是回了那里,极有可能会害我父母和爷爷,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如今确实只有南下这一条路,而我们这里地处川渝最边缘,往南就是湖北了,刚好可以去湖北找李珏的那本书。

“我师父呢?”我问这人。

这人说道,“柳先生说他在湖北等你们。”

这么说来,柳承已经安然无恙,我们就可以放心南下了,等这人离开口,黄蕴秋、陈莹莹撑起了伞,我们一路翻山越岭往南行走。

这期间那灰狼一直在我们身后林子中跟着,也不出来,我们也不打搅它,它怕是独来独往习惯了。

从青山观翻越几座山,这一天就已经快要过去了,而我们也入了湖北恩施地界,因为距离相差不远,这地方跟我们那地方风俗习惯也差不多,没多少陌生感。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走这么远,对外面一切还是充满了好奇。

行路一日,我是又累又饿,袁守一年龄也大了,禁不住这么长途跋涉,看了下周围地势,说道,“再往前走一个小时,那里有人气,可以去借宿一晚。”

湖北有武当山为道教圣地之一,信奉道教的比较多,各处都可见道观,我左右看了眼,在前方不远处密林中见一道观显露出檐角,指着那边说道,“那里有道观,我们去道观住一晚上吧。”

袁守一却摇头,“这里崇山峻岭荒无人烟,那道观一定是以荒废的道观,宁宿荒坟,不住破庙,那破道观里指不定有什么妖魔鬼怪,去住一晚怕是见不着明天太阳,赶紧继续走。”

宁宿荒坟不住破庙这话我没听说过,不过倒听说过另外一种说法,叫做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这一人不住庙是有说法的,庙宇虽然是清明神圣之地,但古代一些犯了重罪的人,只要出家进了寺庙,就可以逃过法律制裁,可见庙宇虽然是神圣清明之地,但也是藏污纳垢之所,就比如《水浒传》中的鲁智深,不过这庙并不是指道教的道观,而是另外一教的寺庙。

听从了袁守一的话,在往前走了约莫一个小时,才终于见了一村庄,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这个时间点村民大多已经歇息,只有少数人家灯还亮着。

我们进村,立马引得全村狗疯狂叫了起来,倒不是冲我们,而是冲着黄蕴秋和陈莹莹,她们毕竟不是活人,不过跟在我们身后那灰狼适时出现,吓得这些狗只得退走。

狗叫声肯定会惊醒村里人,不过很奇怪的是,那些即便亮着灯的人家听见狗叫声立马就关了灯。

袁守一看着笑了笑,“看来这村子也不太平,今天只能在外面住一晚上了。”

我们又累又饿,黄蕴秋和陈莹莹还好,点着香烛就能补充能量,我和袁守一就不行,在村子里游走一阵,袁守一找了一空荡荡的牛圈,直接躺在了牛圈旁边。

第八十九章 墓室铜镜

牛可通阴,即便这村子里有古怪,想来也不敢靠近牛圈,这一夜几个人在牛圈旁将就了一晚上,第二天听得村子里鸡叫声响起,我们几人才睁开了眼,天已经大亮。

这一晚上虽然睡得舒服,但夜里外面湿气重,早上起来身上衣服都是湿润得,喉咙也痛得不行,想来是感冒了,袁守一习惯了这种生活,看着我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我们这样的人要过的日子,虽然乐得自在,但也居无定所,现在还好到处都有人住,放在几十年前,有时候走个两三天都荒无人烟,只能住在山间野外,晚上睡觉的时候指不定就被山魈野怪给拖了去。”

我哦了声,猛地吸了几口气,鼻子塞得难受,再加上又冷又饿,很不舒服。

袁守一又说,“去找吃的。”

一听有吃的,我顿时来了精神,跟着他到村子里晃悠起来,说是去找吃的,实际就是要饭去了,都这个时代了,城市里或许有乞讨的,但是农村几乎不太会有乞讨的人,农村人多比较勤劳,只要稍微劳作就饿不着自己。

袁守一带着我们在村子里各家各户转悠起来,白天这些村民倒也不怕,不过却诧异我们四个人为什么会讨饭,他们又不好多问,再说跟我们也不熟,接连问了六家,全都以没做好饭把我们拒绝了。

走了六家都没结果,袁守一又说道,“道教有‘七真化缘’的说法,一顿饭只能化七家,如果这七家都拒绝,那就是说上天不让你吃这顿饭,得等下一顿。”

黄蕴秋也嗯嗯点头,显然她也是知道这个规矩的。

我听着啊了声,“就剩下最后一家了,要是化不到的话,我们就只能饿肚子了吗?”

袁守一笑了笑,点头恩了声,不过就在这时候,却听得村子另外一边传来了鞭炮声音,还有阵阵锣鼓声,在农村这是死了人才会有的阵仗,袁守一听了这声音后说道,“这顿饭有着落了。”然后就带着我们朝鞭炮响起的地方去。

我也明白了他想做啥,农村婚丧嫁娶都会大排筵席,一般参加这种宴席的人都有交份子钱,不过我们要是去了,也没人知道我们交没交份子钱,上桌就吃,虽然不雅,但是填饱肚子最为重要。

黄蕴秋和陈莹莹俩不太适合去这样的场合,丧事大多都有端公或者神汉主持,万一遇到一个有点真本事的,必定就看穿她俩了,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们俩很自觉离开村子,说是在村外等我们,我和袁守一俩一直到了办丧事的那家门口,原以为会客似云来,但到了那里,却只见几个敲锣打鼓还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小孩子,以及坐在棺材旁边哭泣的几个老人,根本没有什么宴席。

我愣了愣说,“死了人,怎么会没有人来参加丧礼?难不成是这家人怕礼金凑不回来,所以不安排葬礼了?”

袁守一看着里面摇摇头说,“不安排葬礼就不会设置灵堂,也不会请锣鼓队了,可能是安排了葬礼,却没人敢来参加,记得昨晚上吗,听见外面狗叫所有人家都关了灯,看来这村子确实不正常,过去看看再说,不管怎么样,这顿饭得吃喽。”

袁守一说着带我走到了灵堂门口,在棺材旁哭泣的几个老人见门外来人,抬起头来看了眼,面露疑色,并不认识我们,有一年约七十的老人站起身来走到我们面前,问我们,“你们是?”

袁守一瞧了眼棺材前的照片,又见戴孝的只有几个小孩,这些老人没有戴孝,立马得知了亡者的身份,应该是这老人的儿子,那几个孩子的父亲。

袁守一道,“我们是来给亡者上香的。”

一般来说,给亡者上香肯定不会被拒绝,毕竟可以给亡者增添人气,人气高了,到了下面也不至于受别人欺负,不过这老人却摇摇头哀婉地道,“算了吧,都没人敢来上香,谢谢你们的好意了,上香就免了,免得让你们也惹上麻烦。”

果然有怪,袁守一细问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上香?”

老人这才娓娓道来。

死者正是他的儿子,原本在外地一工程队里工作,前几日工程队开闸放了一堰塘的水,等堰塘里的水没了之后,工程队的人在堰塘里发现了一座坟墓,坟墓年代看起来十分久远了,再说在水下泡了这么就,坟墓保存依旧完好,说明坟墓主人生前肯定也算是个富贵之人,不然不可能建这么好的坟墓。

生产队里的人想发一笔死人财,就掘开了坟墓,那坟墓下有一墓室,墓室门口写着‘有来无回’四个字,当时只有三个人有胆量下了墓室,其中就包括了灵堂的死者,他们仨进入墓室不久,却不知从哪儿发来了大水,愣是把他们仨淹死在了墓室里面,昨天才送回来。

送回来的时候,他们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一面铜镜,当时来参加葬礼的人倒是不少,他们拿起那铜镜来看了看,铜镜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人,并不是拿铜镜的人脸,而是另外一陌生人的脸,铜镜里那人脸开口就说,“何人胆敢掘吾之墓?”

就因为这句话,吓跑了参加葬礼的人,老人好说歹说才请来了一锣鼓队来送送死者,准备等到吉日了就下葬。

我听完了这话,想起李珏之前所说,他的坟墓就在湖北一个叫‘青龙堰’的地方,而这死者刚好是挖了一堰塘里面的坟墓才出事儿,心说不会这么巧吧,我们刚来湖北就遇到了。

我在旁边问了句,“他们挖的是一个叫‘青龙堰’的地方吗?”

老人愣了下,诧异点头,“是的是的,你咋晓得?”

得知是青龙堰,袁守一忙说道,“能让我们看一下那铜镜吗?”

老人面露难色说道,“不巧了,昨儿端公说那铜镜里面住着邪祟,让我们丢到了茅坑里,找不到了。”

农村茅坑都是在屋外挖一大坑,搭上茅草屋顶即可,如果铜镜被丢到了茅坑里面,确实很难捞起来,但袁守一却坚持要找到那铜镜,说道,“一定得找到那铜镜,您家茅厕在哪儿?我去找。”

老人犹犹豫豫指了下旁边,袁守一立即转身朝茅厕去了,灵堂老人也跟着一同前往,袁守一到了茅厕旁边,用旁边粪瓢在里面舀了好久,才终于把那铜镜捞了上来。

铜镜被破布包着,捞上来散发着恶臭,我们都捏着鼻子,袁守一却直接伸手去掀开了破布,取出了里面铜镜,拿着铜镜看了眼,里面果真出现一人,开口就说,“何人胆敢掘吾之墓?”

那老人见袁守一把这铜镜捞了上来,又见铜镜里面出现了人脸说话,大惊失色,“赶紧丢回去,这镜子里面有邪祟,莫把他放出来了。”

袁守一回头看着老人,笑了笑说道,“这不是邪祟,这是道教法术,叫做‘圆光术’,可用来测算寻物,也可以用来吓唬毛贼。”

老人将信将疑,再看向我们,“你们是啥人?莫不是来找我儿算账的哟?我儿都已经死了,祸不及家人,一定要高抬贵手。”

袁守一道,“我们不是来算账的,跟您说实话,您儿子所掘的那坟墓其实是我先祖的坟墓,不过我先祖只救人不杀人,即便您儿子掘了那坟墓,也不至于被淹死在墓室中,想来是坟墓出了怪异,我有些问题想问问您儿子。”

老人听了前面的话脸上还有歉意,但一听袁守一说要问他儿子一些问题,登时就怒了,“我儿都死了,你还想折腾他吗?”

第九十章 水中走马

老人听了前面的话脸上还有歉意,但一听袁守一说要问他儿子一些问题,登时就怒了,“我儿都死了,你还想折腾他吗?”

还不等袁守一详细解释,老人又说,“再说了,我都不晓得你们俩哪儿来的,你们说我儿子挖了你祖先的坟墓,有凭证吗?我又咋确定你们不是冲着那坟墓里面的宝贝去的?”

袁守一愣了下,等老人说完了才深吸一口解释说道,“青龙堰里的坟墓是我先祖亲手建造的,里面埋的是我先祖的朋友,名字叫做李珏。”

老人听罢脸色一变,“听送回来的人说,好像真是李珏的坟墓。”

袁守一嗯了声,随后简单说了下赊刀门和赊剪门,老人也不懂,只是默默听着,袁守一解释完毕之后说道,“我们这两门向来只救人,从不杀人,您的儿子却因为掘坟而死,所以我猜测是有人在那坟墓动了手脚害死了您的孩子,我虽然没法儿救回您儿子,但只要我弄清楚了怎么回事,兴许还能救下其他人想要进坟墓的人。”

老人依旧满脸怀疑,“我儿子都死了,你要咋问他?”

袁守一道,“我自有办法。”

老人犹豫了好久才点头,领着我们回到了灵堂,先让敲锣打鼓的人退出了灵堂外,关上灵堂大门,屋子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人后,老人才去奋力推开了棺材。

死者已经死去了有一段时间了,身上发出了恶臭味,我捂着鼻子干呕,然后捏着鼻子凑到旁边看了眼,见死者怒目睁着,虽然身体已经发胀了,但脸上表情却十分清楚,他是在恐惧。

老人说,“送回来就是这样,倒不像是被淹死的,像是被吓死的,死不瞑目,不管我们咋做就是不闭眼。”

袁守一也站在棺材旁边瞧着,并伸手按了下尸体的胸腔位置,然后说道,“确实不是淹死的,而是先被吓死,然后才被水淹,肯定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袁守一说着看向我,“人的身体是很奇妙的东西,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会保留生前看见的东西,我想让你上死者的身,帮忙看看他死前看见了什么。”

我啊了声,他都已经膨胀发臭了,我要上他的身,就算不被吓死,也会被恶心死,忙摇摇头。

袁守一却道,“李珏坟墓肯定有别人动了手脚,如果你想学他的扶乩术的话,最好搞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你不想学的话就算了,我也不强求。”

袁守一都这么说了,我只能点头说,“好吧。”

走阴的法术是道教最基本的法术,连端公都会,我跟着他们混了这么久了,自然也知道是怎么个流程,随后盘坐下来,袁守一从旁辅助,不多时间我的魂儿从身体中出来,走到棺材旁边。

灵堂阴气重,老人受这阴气的影响,顶上三花烧得并不旺盛,再加上他年龄大了,生机没多少,自然可以看见我,见我从自己身体中出来,看得目瞪口呆。

我站在棺材旁边,犹犹豫豫不肯进去,袁守一倒是果断,直接伸手一把把我提了起来,丢进了棺材里面,正好躺在了尸体身上,跟尸体合二为一。

一进入尸体,我就像是变成了死者,眼前看见的只有一片黑暗,恐惧感慢慢萦绕我脑海,我开始瑟瑟发抖,尸体被我操控着也瑟瑟发抖。

老人更为惊异了,问袁守一,“我儿子活了么?怎么开始抖了?”

袁守一摇摇头,对着尸体说道,“孙清,不用害怕,这些都是他经历过的,你不过是跟着他的目光再看一遍,不管看到什么都是假的,没必要害怕。”

我浑浑噩噩嗯了声,镇定心神,瞪着眼看向前方。

尸体的眼睛也跟着瞪了起来,眼珠子都快要鼓出来了,袁守一再问,“看到了什么?”

先前眼前是一片黑暗,现在前面渐渐出现了几道亮光,我所看见的也不是灵堂,而是一座石室,前面有两外两人手中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着,石室中情景我看得一清二楚,说道,“是一间石室,长宽约有九米,里面啥也没有,不对,墙上有画。”

“画上是什么?”袁守一再问。

死者生前也看到了这画,走上前去,我也得以看清楚了这石画,说道,“第一幅是一个水潭,有一匹马在水面上行走,马背上还有一个女人;第二幅是一座山,不对,这不是山,是粮食组成,这座粮山的旁边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像是饿死了;第三幅画上是一头牛,牛的旁边画着一个石洞,石洞洞口两须。”

这石室一共就这三幅石画,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袁守一又问,“有看见他是从哪儿拿到铜镜的吗?”

我嗯了声,继续顺着死者的目光看去,死者生前看了这几幅石画后,开始在石室中转悠起来,走了一阵,脚下突然踢到一东西,低头看去,正是那面铜镜。

死者将铜镜拿了起来,当时铜镜里并没有出现什么人脸,倒是在铜镜遮挡的下方,有一拳头大小的洞,进入墓室的三个人都凑到洞口往下看。

本来没啥,忽然一声野兽般的吼叫声从那洞口传出,三人被吓退了几步,再鼓着胆子凑上前去看,墓室一片死寂,三个人看了会儿,却有一拳头大小的眼睛突然出现在了洞口。

这眼睛出现得十分突然,三人当时被吓翻在地,我也被吓得直接一弹,弹出了死者的尸体,坐在棺材里缓了好一阵,才将我所看见的全都讲给袁守一听了,说完后连忙爬出了棺材,回了我自己身体,再说道,“他们真的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那只眼睛吓死的,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眼睛?”

袁守一听完这一切,让老人合上了棺材,然后说道,“坟墓里埋着的已经不是李珏了,别人占了他的坟墓。”

“你怎么知道?里面连棺材都没有?”我问。

袁守一说道,“墓室中的画一般跟死者生前经历息息相关,那第一幅画叫做‘水中走马’,第二幅叫做‘粮山饿骨’,第三幅画叫做‘龙牛斗’,这三幅画跟李珏都没有关系,况且赊刀门赊剪门向来贫穷,也没本事建造这种规模的坟墓。”

“那三幅画是什么意思?”

袁守一说道,“前面两幅我不懂,不过第三幅画倒是可以看出端倪,画上之洞为门,洞中之须是龙,指代的是龙门,应该是全真道的龙门派。”

“龙门口的牛又是怎么回事?”

袁守一想了会儿道,“还不大清楚,得去那坟墓看了才清楚。”

我哦了声,想起那洞口突然出现的眼睛,豺狼虎豹我都见过了,没有见过那么大眼睛的,再问袁守一,“那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眼睛?难不成青龙堰里面真的有龙?”

除了龙,我还真想不出什么东西该有那么大眼睛了。

袁守一跟我的关注点完全不同,而是说道,“是什么不重要,只希望他们没拿走那本书。”

旁边老人听了我们的话,插嘴说道,“听老一辈人说,青龙堰里是真的有龙。”

我们诧异看着老人,这世上哪儿有龙,不过是别人臆想出来的而已,就算有,目前为止没人见过,也只当是没有。

不管是东岳大帝还是陈玉阳,他们不过说假借龙形来提高自己身份而已。

老人继续说道,“是真的有,还是我爷爷跟我讲过,清朝的时候青龙堰就在了,当时青龙堰旁边住着一姓孙的大户人家,孙家有个女儿生得落落大方,到了出嫁的那几年,却生了重病,身上水分像是被吸干了一样,就招揽名医,说只要治好了孙家女儿,就把女儿嫁给他。”

第九十一章 饿死撑死

“孙家寻遍名医仙道,但都束手无策,孙家女儿日渐消瘦,整日浑浑噩噩直至昏迷不醒,这时孙家来了个年轻游方道人,自称在青城山金光洞修行,看了阵也不治病,只让孙家召人去把旁边青龙堰中的水舀干,孙家女儿的病自然就好了。孙家当时并不相信那道人,但病急乱投医,也实在没办法了,就召人去青龙堰里挑水,日夜不息忙活了好几天青龙堰水位才渐渐降低,不过就在青龙堰快要见底的时候,几个转眼间,青龙堰中水位突然又恢复了正常,那游方道人继续让他们舀水,接连数次都是快要见底的时候水位又恢复了正常,而这个过程中,孙家女儿也渐渐好转了起来。”老人娓娓道来。

我插嘴问道,“为什么青龙堰里的水舀不完?”

老人说道,“当时孙家的人也好奇,那段时间青龙堰并没有活水流进来,为什么会舀不完?那个游方道人说,青龙堰里有一条青龙,青龙吐水,自然是怎么舀也舀不完的。又有人问为什么孙家女儿病情会好转,游方道人说,孙家女儿是道教一个大人物转世,那青龙勾了孙家女儿的魂妄想一飞冲天,不过之后随着龙吐水的过程进行,那青龙又把孙家女儿的魂给吐了出来,所以才好转起来。后来孙家女儿跟着那个游方道人去了四川青城山修行去了,至于他们俩成婚没,倒是没听人提起过。”

这事情极为久远了,况且那个时候民智不如现在,遇到难以解释的事情就会推到鬼神神像,指不定就是后人编造的一则故事而已。

不过老人所说,青龙堰中龙吐水跟他儿子所经历的倒颇为相似,都是青龙堰中突然有了水,让我对这故事开始半信半疑起来,难不成青龙堰里真有一条龙?

袁守一自然也将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却不谈论他儿子的死,而是问老人,“您有听说过孙家那女儿叫什么名字吗?”

老人摇摇头,“这我可不晓得了,你要想知道的话得去青龙堰那边儿问问,兴许那边还会有人知道。”

袁守一接下来也不多问了,说出了我们前来最主要的目的,那就是我们是来讨饭吃的。

我们虽然没有帮到他们什么,不过给一顿饭倒是无所谓,老人立马让自家老伴儿去把剩菜剩饭热了下,我和袁守一大快朵颐,吃饱喝足才辞别了老人。

在村外见到了等我们的陈莹莹和黄蕴秋,两人见我嘴巴上还有油渍,知道我们已经吃饱喝足,而后在袁守一的带领下,我们继续向南行走,准备去往青龙堰。

这次倒不用翻山越岭,有现成的路供我们走,行走起来轻松不少,行路期间也无事可做,我问袁守一,“墓室中的三幅画,我觉得都不太可能。”

袁守一饶有兴致看了我一眼,问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若有所思说道,“那第一幅画,水中走马就不可能,马怎么可能在水中行走,不会沉下去吗。”

袁守一笑了笑,“天马行空,这词里面的天马就是指神马,神马可在天上行走,能在水中行走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一词叫‘马超龙雀’,说的是龙雀托着马飞行……”

“这世上哪儿有神马和龙雀。【】”我喃喃道。

袁守一见我不服气,笑了声继续说道,“《述异记》中记载,海岛龙川,穆天子养八骏处也。岛中有草名龙刍,马食之,一日千里。古语云:一株龙刍,化为龙驹。假如那画上刻着的是龙驹呢?”

我顿时就败下阵来了,连自己的看法都没来得及表达出来,论知识积累量,我跟袁守一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吃了瘪,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旁边黄蕴秋和陈莹莹俩见我吃瘪,捂着嘴偷笑,我没好气盯了她们俩一眼,不服输又道,“第二幅画,粮山饿骨,守着粮山又怎么会被饿死?这也太扯了。”

我看着袁守一,心说他这次该给不出解答了吧。

袁守一自顾自往前走着,走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这也是可以实现的,赊刀门并不是一脉单传,我有一师弟赊刀时曾留下过这么一句‘谶语’,叫‘饿死撑死’,意思是说,同一个人既是被饿死的,也是被撑死的。后来我曾亲眼见过一件事情,跟‘粮山饿骨’颇为相似,当初我赊刀经过一公社,遇到一个老头,老头已经饿得皮包骨头,连放屁都得扶着墙,我见他可怜,刚好我身上有几个野菜团子,就给了他三个,他一口气吃了一个半,剩下一个半没吃就死掉了。为啥呢,他饿太久了,胃跟我们已经不一样,一口气吃了太多胃受不了,所以才死掉,你说他是饿死的呢,还是撑死的呢?”

我们仨都听着这话,却给不出答案,因为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是饿死的还是撑死的。

袁守一呵呵笑了声,不说赊刀门的谶语,而是说起了粮山饿骨,道,“那个老头抱着菜团子,骨头如柴地死掉了。跟你所看到的那幅画太相似了,菜团子就是粮山,那老头就是饿死骨,所以说,粮山饿骨也是可以实现的。”

他把前面两件事儿都解释了一遍,第三件事情我也不发表意见,免得自讨没趣,直接问道,“那龙牛斗又是怎么回事?”

袁守一摇摇头,“这三幅画已经跟墓室主人息息相关,我也一直在想,会有谁跟这三幅画挂钩,我的见识短浅,暂时还想不起来有挂钩的人,具体下了墓室才知道。”

此后不再多言,安心赶路。

快至傍晚时分,见前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我们站在远方遥遥看去,我登时就惊呆了,前方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房屋建筑跟我在农村和阴司所见完全不一样,一栋房子足有十数米乃至数十米高。

爹娘跟我讲过城市的繁华,我对城市也一直充满了向往,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繁华的地方,远超我想象,我以前认为最繁华也不过阴司酆都城了吧,现在一见,简直两个概念。

陈莹莹也是第一次见,黄蕴秋也瞧见了而这一幕,有些怅然,却是苦笑了声,神色哀婉说了句,“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没想到外面已经变成这样了。”

我和陈莹莹对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城市充满着向往,但黄蕴秋的表情却有些微妙,我问道,“你怎么了?”

黄蕴秋摇头不语,袁守一却轻轻拍了我一下,让我不要说了,而后带着我们朝那城市行去。

前进过程我才想通,黄蕴秋大好年华被七煞锁魂阵关在了棺材中,她最美好的时光在暗无天日的煤洞中度过了,错过了太多太多,如今出来已经是一游魂,也难怪会悲伤。

看着虽然近,但是真正进城却是好几个小时之后了,时间约莫在十一点左右,这个时间点农村早就关灯睡觉了,但尘世中却还是人声鼎沸,穿着时尚俊男靓女来来往往,路边小摊依旧在招揽着生意,平整大道上车水马龙。

我和陈莹莹就如见了新世界一样,四处张望着,袁守一先我们一步过了这大道,我和陈莹莹却被拦在了大道另外一边,路上车辆太多,我们不敢过。

袁守一在那边等了好久,我才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浑浑噩噩走了过去,过去又看着街边小摊各色食物馋得不行,摸了摸身上,爷爷之前给我的钱还剩下了些,正要开口跟袁守一商量时,袁守一先一步问我,“我就是个穷酸术士,这种地方没有钱是走不动道的,你们有钱么?”

我掏出钱来,好歹也是上百的数量,我见过的最大面额,但袁守一看了眼却说,“这点钱一顿饭都解决不了,得想个办法挣点钱再说,青龙堰就在这城的旁边,我们得在这里待一阵。”

第九十二章 测字相面

陈莹莹平日自己会织毛衣扎鞋底,毕竟她是孤女,又干不了重活儿,只能自己另想办法养活自己,等到了赶集的时候拿到集市上卖了换钱,那时候我比较鸡贼,每次都会在赶集过后到陈莹莹家里玩。陈莹莹也知道我会在赶集过后到她家玩,所以每次赶集时候都会买点零食带回来,自然是给我准备的,然后给我个三五毛或者一块两块当零花钱,在我眼里那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了,为此爷爷还经常骂我,说陈莹莹自己也不容易,不能要她的东西。

之后爷爷把他的积蓄给了我,在我眼里更是一笔巨款,袁守一现在却跟我说这点钱一顿饭都解决不了,让我心惊。

爹娘以前出去打工时就带了几百块钱,爷爷本以为几百块可以供他们在外面活得很好了,但是没多久爹写信回来,说几百块钱在外面连住都住不起,只能睡外面板凳,后来住得起房子了,却吃不起肉,娘做饭时买了肉,爹还会抱怨娘奢侈。

以前我认为这是危言耸听,现在看来是我跟这个世界脱节了,越是美好的东西背后往往隐藏着诸多风险。

我看了看袁守一,“你不是收回了赊刀的钱吗?”

袁守一笑了笑说,“总共才几把刀,况且也不值钱。”袁守一之后让我们找了个地方等着他,他去找钱。

我们仨随后就站在一繁华广场上候着,因陈莹莹和黄蕴秋并不是活人,能看见她们俩的人少之又少,即便看见了也不会觉得奇怪,反正晚上人鬼莫辨,看见了也只当是活人。

三人候了约莫半个小时,袁守一才带着一块黄布走了过来,到了我们跟前,把黄布铺在地上,然后席地站着,黄布上是墨迹还没干的卦盘,卦盘一边写的是‘测吉凶,算福祸’,他再从身上取出六枚铜钱放在卦盘上,然后就这么站着。

我问他,“你干啥呢?”

袁守一道,“算卦挣钱,不然等不到去青龙堰,我们就都得饿死。”

我哦了声,反正也不需要我做什么,就只在旁边站着就行,本以为以袁守一的本事,会有无数人找他算卦,但站了好一阵,路过的人却看都不看一眼。

我们仨都皱着眉头看袁守一,袁守一尴尬笑了,“外面信奉无神论,只有上了年龄的人才会信这些,这个点儿在外游走的都是年轻人,也是没办法。”

我幽幽说道,“你用招揽老年人的方法来招揽年轻人肯定没人愿意来算,爷爷以前跟我说过,大人关心衣食住行,年轻人关心吃喝玩乐,你得用招揽年轻人的方法才行。”

我本是无心一句话,袁守一听了却愣着神盯了我几眼,然后立马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蹲下身去在黄布上写了一个字‘赌’,把之前那句话给划掉了,再摆了一叠黄表纸在卦盘上。

写完过后果然不多久,就有人走了过来,看着卦盘问袁守一,“你这是赌什么?”

袁守一笑了笑道,“你写字,我测身份事迹,不管是你的身份事迹,还是你想询问之人的身份事迹都可以,对了你给我钱,输了我给你钱。”

这不是摆明了要送别人钱吗,一听这话,立马就有不少人围了过来,商量好了价钱,不多时就有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上前来,拿起毛笔写下了个‘立’字。

写完看着袁守一笑了笑道,“老人家,你算算我是什么身份?”

我心说算命也不能这么厉害吧,写个字就能把别人身份事迹算出来喽?反正我身上钱是不准备拿出来的,不然真得饿死。【】

袁守一看了这个字几眼,然后又抬头看这年轻人,围观的人都在看稀奇等着,见袁守一好久不说话,以为他是算不出来,笑了起来。

过了约莫有个半分钟,袁守一才道,“你是读书人,今年是不是刚考上学?”

这人愣了下,“你咋知道?”

袁守一道,“你写字的时候刚好旁边站了一人,人加一个立则是个位字,在说你地位高升,以你这年龄,只有读书才有可能地位高升,我说的对吗?”

这年轻人听了啧啧称奇,连声点头应道,“对对对,真是神了。”毫无怨言给了袁守一这钱。

周围人有些服气的,有些则不服气,不多时,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有上前来,拿起笔写下了一个‘瓜’字,写完满脸笑意看着袁守一道,“我不让你猜我身份事迹,我让你猜猜我父亲事迹,我不信你能猜对喽。”

我们看向袁守一,元首也一直盯着这个年轻人在看,我发现了端倪,怕是他根本不是在测字,而是在看人面相算命,到时候只要跟这个字扯上关系就行了,以袁守一的本事,这样的打赌根本就是稳赢不输的嘛。

黄蕴秋也看出来了,袁守一说是测字,实际是在相面,笑而不语。

袁守一看了会儿,那年轻人说道,“要是算不出来就算了。”

袁守一道,“你父亲已经去世了,是不是?”

围观的人都有些诧异,心说这老头不会说话,别人测字,专门测自己父亲,哪儿能说别人父亲已经去世了。

不过这年轻人却僵了下,“是,上个月去世的,你是咋知道?”

一听又准了,众人更为吃惊,不过这年轻人不厚道,用一个死了的人让他测,这不是摆明了想坑人嘛。

袁守一道,“你写了个瓜字,以儿子的身份问你父亲事迹,这就是个‘孤’字,说明你父亲凶多吉少,又见你面带丧气,则说明你家不久前刚有丧事,综上我才断定你父亲已经去世了。”

这年轻人服气了,又给了钱。

此后接连好几个人都想来试一试,每一个字都被袁守一给测准了,这一晚上赚了不少钱,袁守一也不贪心,正要收摊带我们走的时候,却有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女子站在了卦盘前,弯腰按住了卦盘,不让袁守一收起来。

这人相貌姣好,衣着也颇为华丽,想来是个有钱人。

我们没看出所以然,袁守一和黄蕴秋见了这女子却皱了下眉头。

这女子提笔同样写下了个‘立’字,然后抬起头问袁守一,“你算算我的身份,再算算我经历了什么。”

袁守一盯着这女子看了起来,看了好久问道,“真要我算?”

这女子微微一笑,“算吧。”

袁守一嗯了声,盯着女子看了会儿,说道,“那就借一步说话。”袁守一说着转身,那女子也跟了过来,到了一稍安静点的地方,袁守一才道,“你已经死了,乃是一游魂野鬼,是不是?”

我也听着这话,不免为之一惊,这女子头顶明明有三把火,根本看不出她是鬼魂。

不过这女子却不意外,点点头,“是,你算算我是怎么死的。”

袁守一道,“你是淹死的,你写字时,旁边刚好有一人提着水经过,水加立便是一个‘泣’字,再结合你写的字,自然能猜出你的死因。”

这女子听罢回头看了眼,刚才她写字的旁边真的有一个人提了瓶水在站着观望,面色微微变了下,说道,“你再算算我的身份。”

袁守一道,“我看你写字时苍劲有力,如今会毛笔字的已经极少,大多是些学习玄术、或者专攻书法的人,而学习玄术的人需要常年画符,画符的写法又跟书法不同,你的写法正好是绘符的写法,所以你跟玄术有莫大的关系。”

这女子不再如之前那般高冷,皱着眉头看袁守一,继续考他,“会玄术的有方士、道士、术士,还有民间端公、神婆,你只猜出我会玄术,却没猜出我具体身份。”

袁守一呵呵一笑,“方士大多承自丹道,如今几乎灭绝,你不是方士;道士衣着服饰打扮都有要求,你不符合,所以你也不是道士;端公神婆独来独往,而你虽死,头上却有三把假火,这需要别人帮你才能做到,所以你不是端公神婆,你是民间术士!”

这女子听罢都愣住了,显然全被袁守一说中了。

不过袁守一却没停下,“术士可不遵守道教的那些规矩,能成家立业,所习得的玄术也会一代一代传下去,会出现全家都会玄术的情况,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术士家族,这样的家族大多比较富贵,看你衣着打扮,应该就是术士家族中的一员。如果你会玄术,被淹死的可能性不大,除非遇到了不能抵抗的东西,据我所知,这附近能淹死术士的只有‘青龙堰’,所以你是淹死在青龙堰的。”

第九十三章 马下猴郎

袁守一不止说出了她的死因和身份,更是连同的她死在何处都说了出来。

而这女子的面色已经证实袁守一说的完全正确,而袁守一还不停下,紧接着往下说,“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道士、术士、方士殊途同归,都是修道,如果想要形成术士家族,至少得数百年光景,二十年之前我来过恩施城,那时恩施城只有马、赵两个术士家族,这才二十年,恩施不大可能出现其他术士家族,所以你一定是这两家的。马家先祖师承全真龙门派,擅风水堪舆;赵家先祖师承五斗米道,擅长驱邪制缚魅。你既然是被淹死在青龙堰的,说明你下过青龙堰了,这两家之中只有赵家的人最有可能贸然下青龙堰,所以你是赵家女儿。”

这女子本来就惊愕得不行,听了袁守一这话,呆若木鸡,嘴巴都能塞下个鸡蛋了,盯着袁守一看了好久,然后突然鞠躬行礼,“求老先生救救我。”

袁守一之前已经给人算过好几次了,显然是有真本事的,这女子不会闲得无事上来砸场子,肯定更是想试试袁守一的本事,而试探的目的多半是有事相求。

袁守一早就料到了,不慌不忙说道,“你先说怎么回事。”

袁守一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多半是知道这女子的死跟青龙堰有关,刚好我们也要去青龙堰,所以才多问些情况。

这女子娓娓道来,“您说的对,我确实是恩施城中赵家人,我叫赵静姝。就在两日前,家里听说青龙堰水被放干,因青龙堰向来神秘,祖上传说里面埋了个大人物,随葬品中有一本叫做《横贯八方》,家里就让我们去查看情况,本想去找到那本书,只是我们去的时候发现青龙堰中的水又恢复了满位,我因年轻气盛贸然下了青龙堰,却再也没起来得了,家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我的魂召了回来,但我的尸体却无论如何也打捞不上来。昨天夜里家里来了个姓柳的游方道士,她让我今夜子时一直往东走,第一个看破我身份的人就是能帮我捞尸的人,我这一路过来,只有您看透了我的身份,求老先生帮我打捞尸体。”

合着这赵静姝是去青龙堰找那本《横贯八方》才淹死在了青龙堰里,而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姓柳的游方道士,不用说,是柳承无疑了。

不过柳承让袁守一去帮忙捞尸,到时候他们跟我们抢那本书咋办。

袁守一也细细思索了会儿,自然知道她口中姓柳的道士是谁,却没一口答应,毕竟那本书是他们鬼谷子一脉的书,李珏已经说了要把那本书给我,袁守一做为后人,自然要听李珏的话,他也担心到时候被赵家人抢了去。

袁守一问道,“你们赵家的人不至于连一具尸体都打捞不起来吧。”

赵静姝道,“家里大人试过无数方法,包括撒网、引尸、赶尸各种术法都用了,但我的尸体就像消失在了青龙堰中一样,始终无法找到。我父亲昨天正午也去了一趟青龙堰,看出青龙堰里有一气场强大的东西,猜测是那东西夺了我的尸体,就尝试跟那东西进行交流,但那东西却拒绝交流,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

赵静姝愁眉苦脸,满眼哀求神色,袁守一则继续问道,“你们在青龙堰住了这么久,之前就没听说过里面有这气场强大的东西吗?”

赵静姝想了会儿道,“都说里面有一条青龙,不过那只是传说,没人相信,您说夺走我尸体的那东西,会不会就是青龙?”

袁守一不可置否,不再问青龙堰的事情,而是说道,“让我们帮你捞尸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那本《横贯八方》真的在青龙堰中的话,得归我们。”

赵静姝犹豫了,她做不了这个决定,面露难色犹豫了几秒才说道,“这个您得跟我父亲商量,不然你们现在到我家一趟?”

袁守一断然拒绝,不去赵家,只让赵静姝自己回去跟她父亲商量,要是可以答应的话,就主动来找我们。

赵静姝现在只相信袁守一可以帮她打捞尸体,袁守一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找袁守一问来了一个见面的地址,然后拱手退去了。

等她走了后,袁守一也收了摊,挣得了不少钱,我们自然报餐了一顿。

饭间,我问袁守一,“您真的可以帮她捞尸?”

袁守一笑了笑,“我就会算命看相,哪儿有捞尸的本事,那个让她来找我们的道士多半就是你师父了,既然你师父这么安排,你师父肯定有他的办法,我们只要照做就行了。”

我哦了声,继续埋头吃饭。

饭毕本以为能找个地方歇息了,但袁守一却让我打起精神来,问他要做什么,袁守一道,“那本书绝对不可以落到外人手里,书里的方法可以窥测天机,一旦遇到心术不正的人,很可能酿成大祸。现在他们都去青龙堰看过了,我们都还没去过,得尽早去青龙堰看看情况。”

我虽困乏得不行,但袁守一说得在理,我们要是再继续拖下去的话,怕是别人都想办法找到那本书了,我们都还没开始行动。

吃饭完坐着休息了会儿,袁守一招来摊主,向他询问青龙堰的方向。

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长得跟猴儿一样,瘦精瘦精的,一听我们问青龙堰,忙说道,“你们要去那地方?可去不得,都淹死好几个了。”

袁守一道,“我们就问问,没打算去。”

摊主这才给我们指了一个方向,显然也没信我们仅仅只是问问而已,指了方向后说道,“听我一句劝,那里真去不得。”

袁守一饶有兴致问道,“为啥去不得,不就是一个堰塘吗?”

摊主正色道,“小孩子都知道,青龙堰里青龙湾,青龙湾上青龙马,青龙马下是猴郎,过往君子念三遍,从此一觉到天亮。”

袁守一愣愣神,显然没懂,细问,“这什么意思?”

摊主道,“青龙堰那里有一个青龙湾,老一辈人经常能看见一个女人骑着青龙马在青龙湾上走,要说那马为啥能在青龙湾上走路,原因是因为青龙湾下面有无数的水猴子托着那马,所以那马沉不下去。从那过路的人都要念三遍勿怪,更何况是要下青龙堰。”

“水中走马!”他的话让我陡然想起了那幅画,跟他描述的太相似。

而水猴子是这边儿对鬼怪的称呼,跟我们那里的‘毛狗子’差不多,以前不准说怪力乱神之事,但当时的人忍不住,就给野鬼安了另外一个名字,称作‘野猴子’,水鬼则叫做‘水猴子’。

他口中所说的青龙马下是候狼,说的应该就是这水鬼,而只有淹死在水中的人才能成为水鬼,说明那青龙湾里面已经淹死过不少人了。

这摊主听了我的话,诧异看了我一眼,“啥水中走马?”

不等我回答,袁守一再道,“现在还能看见那青龙马和那个女人么?”

摊主摇摇头,“现在没了,以前有不少人看见过。”

关于青龙堰的更多细节,这摊主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地方不管是谁都不能下水,不管你水性再好,还是妖魔神仙,只要下了水,就铁定起不来。

这青龙堰被赋予那么多的神秘色彩,我本来困意满满,这会儿却对那地方充满了向往,只想去看看这神秘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袁守一再问了些看似不太重要的问题,而后几人一路朝着青龙堰赶去,那摊主只在后面唉声叹气,说我们是去找死的。

第九十四章 通灵之术

青龙堰并不在恩施城内,还需有一段及远的路途要走,我们从凌晨一直走到凌晨三点多才到青龙堰旁边,还没靠近青龙堰,就看见路边立着一块石碑,借着月光见石碑上有写着一行字‘水深危险,勿靠近’。

这应该是那些不相信青龙堰里有妖魔鬼怪,但又解释不了青龙堰各种稀奇古怪事情,只能立下这么一个牌子来警示别人不要靠近。

我们就是为青龙堰来的,自然不会被这块石碑吓到,越过石碑继续往前。

此地多山丘,青龙堰却并不在山丘之上,而是在两山相接的山坳处,山坳处有一大坝,大坝拦住了水才形成这么一个堰塘,这大坝也不知什么时候建的,约莫有个二三十米高,说明青龙堰也有二三十米深。

我们前行,一路走到青龙堰旁,这四周长满了松柏,地上落地堆积好几层,踩上去直接能没过小腿,站在林子里远远看那青龙堰,波光粼粼,看不出这里曾被抽干过,除此之外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到了这里,能明显感觉到比外面要冷不少,袁守一在前,我们仨在后,不敢多言,生怕惊动了里面的青龙。

看了好一阵,黄蕴秋先一步开口说道,“这地方的落叶叠得很厚,不可能是短时间积累起来的,而普通落叶很快就会腐烂,说明这里落叶的腐烂速度比别处要慢很多,如果尸体放在这样的地方,腐烂速度也会变得很慢,甚至有可能不会腐烂,不腐烂的尸体极有可能发生尸变,我们最好等天亮了再来。”

袁守一摇摇头道,“其他人都是在白天出事的,也不见的白天就比晚上要安全,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围着四处看看。”

袁守一说着先一步往前,围着青龙堰转了起来,我们三人不敢妄动,只在这里纹丝不动站着,默默看着青龙堰的水面。

袁守一渐行渐远,我是真佩服他的胆子,大晚上敢孤身一人在青龙堰乱转悠。

青龙堰大致形状还是一个三角斗状,最深的地方大概有个二十米,浅的地方也就刚好能没过膝盖,最宽有个五十来米,最窄不过一米。

青龙堰共三边,一边是大坝,两边是山体,山体上树木茂盛,遮天蔽日。

三人站了好一阵不见袁守一回来,四周空气都像是凝固了般,有些瘆人,我忍不住了,随意找话题说道,“不是说清朝有一个姓孙的人家住在青龙堰旁边吗,这种地方怎么可能会住人。”

黄蕴秋道,“你们村原本也是荒山野林,不也照样住了人。”

我无话可说了,这期间陈莹莹一直盯着水面在看,因为是夜晚,看不清水是清是浑,不过这波澜不惊的水面,看起来里面并不像有东西。

黄蕴秋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也同样凝神盯着青龙堰水面看了起来,看了会儿,神色却陡然变化,眉头一皱,忙拉着我们往后退了几步,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们退了几步,却没看见水面或者四周有什么,忙问黄蕴秋,“怎么了?”

黄蕴秋面色有些恐惧,很少见她这样,怔怔盯着水面看了几眼,才对我们说道,“刚才水下有东西在尝试跟我交流,你们先站远点,我过去跟它交流。”

黄蕴秋先把我们带到距离这青龙堰一个较远的地方后,然后自己迈步往青龙堰旁边走了过去,之后站在青龙堰旁,并起了手指。

这术法我在黄蕴秋给我的那本书中见过,道教有通灵术、通神术,跟灵物交流就叫做‘通灵术’,灵就是指能量,但凡有能量的东西,只要捕捉到都可以进行交流。

民间有不少人自称可以跟妖魔鬼怪交流,有些则自称可以跟豺狼虎豹交流,这些人大部分是沽名钓誉,但也不排除有少部分人学会了通灵术,学了通灵术再跟它们交流是可以做到的。

我和陈莹莹俩站在远处怔怔看着黄蕴秋,只见她孤身站在青龙堰旁并着手指,面对着青龙堰的一塘死水,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画面诡异极了。

之前赵静姝说过,她父亲也尝试跟水中的东西交流,但那东西拒绝交流,现在却主动找上了黄蕴秋,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和陈莹莹都怕,不过陈莹莹却直接站在了我前面帮我挡着,我看着很不好意思,好歹我也是男人,就往前一步,跟她并肩站着,陈莹莹看着我微微一笑。

黄蕴秋在青龙堰旁边念念有词,约莫过了两分钟左右,黄蕴秋躬身蹲在了青龙堰旁,低着头伸手触进了青龙堰。

而在我们眼里却又是另外一幅画面,原本波光粼粼的水面,这会儿却不再泛波光,水面无声无息出现好多东西,有衣服,有鞋帽,甚至有扁担和锄头,全都漂在青龙堰水面。

黄蕴秋像是蹲在水边洗手,我心说她本就是游魂状态,哪儿需要洗什么手,心说不对,正要上前阻止她时,却听得啪地一声,黄蕴秋别头发的簪子落入了青龙堰里,快速漂到了离岸较远的地方。

在老家听爷爷说过,淹死的人投胎跟别人不一样,只有找到替死鬼之后才可以投胎,否则魂儿会被一辈子禁锢在水中。那些水鬼为了找替死鬼,就会千方百计骗活人下水,他们最常用的办法就是让活人身上一样东西掉进水里,活人要下水去捞的话,他们就会抓住活人脚踝,把活人拖下水活活淹死。

我曾亲眼见过一次,村里一小娃的背篓掉进水里,就贸然下水去捞,结果直接沉了下去,好在有人路过,下水把拉娃救了上来,救上来一瞧,那娃的脚踝有一个被捏得乌青的手印,村里人说那就是水鬼抓的。

这水面上漂浮的衣服、锄头、扁担我估摸着也是他们用来勾引活人下水弄出来的。

黄蕴秋见她簪子落入水中,站起身来回头看了我一眼,“你先别过来,我去捡簪子。”

我忙喊道,“别下水。”

但已经晚了,黄蕴秋已经一步朝着水面踏了过去,不过跟我想象的画面不一样,黄蕴秋并没有沉下去,而是稳稳站在了水面上,如履平地朝着簪子走了过去。

我看得出神,这是啥本事?

陈莹莹在旁边说道,“魂儿是很轻的,很难沉下水的。”

陈莹莹都当了这么久的游魂了,自然比我有话语权,再加上黄蕴秋在水面如履平地,我更加确信了,之前也听爷爷说过,说人的魂只有四钱至五钱重,也就是二十至二十五克。

黄蕴秋走了几步,到了簪子旁边就要弯腰下去捡簪子,而我和陈莹莹却瞧见,在黄蕴秋的脚下却多了一个人影,托举着双手,抬头看着黄蕴秋。

等黄蕴秋弯腰的时候,下面那人影突然就伸手对着黄蕴秋抓了过来。

而黄蕴秋快速捡起簪子,再猛一个转身避开了脚下那人的手,水面激起一阵水花,黄蕴秋再转身朝岸边赶来,水下那人也一直跟着游了过来,期间屡次伸手去抓黄蕴秋,被黄蕴秋一一避开。

直到到了岸边,黄蕴秋一脚踏上了岸,再回头看着水面冷冷说道,“我已经上岸了,你还要追么?”

水下那人也一直游到了岸边,像是没听到黄蕴秋的话,再如鲤鱼打挺将头跃出了水面,伸手就要对黄蕴秋的脚抓去,黄蕴秋只一个侧身,旋即身子往前倾去,躬身下去伸手一把就揪住了水下那人的头发。

再奋力一拽,那人直接被她连人带水一起提了出来,而后被黄蕴秋丢到了岸上,那人忙翻滚着要下水,黄蕴秋并指念了个‘敕’字,那人瞬间如死了般,没半点动静了,而与此同时,水面上的那些衣服锄头也沉入了水中。

我和陈莹莹迈步过去,看着被黄蕴秋提上来的这个人,这人是个年约三十的男性,头上留着鞭子,衣着打扮也跟我们完全不同,根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第九十五章 湖广填川

我和陈莹莹迈步过去,看着被黄蕴秋提上来的这个人,这人是个年约三十的男性,头上留着鞭子,衣着打扮也跟我们完全不同,根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这个人被提出水面后就断了气,不到半分钟时间身体就出来了臃肿膨胀的现象,面目变得狰狞可怖。

我问黄蕴秋这是什么人,黄蕴秋只瞥了地上尸体几眼,就扭过头去看向水面,同时回答我说,“应该是以前淹死在青龙堰的人,化身水鬼在寻找替死鬼,水下还有不少这样的东西,你们别靠近水面。”

我和陈莹莹连连点头,我又问道,“刚才是这水鬼在跟你交流吗?”

黄蕴秋摇摇头说,“不是他的,这些水鬼还没有资格跟我交流,而是另外一个强大的东西,没摸透那东西的身份,不知是妖魔鬼怪哪一类。”

“那东西都跟你交流了什么?”我继续问黄蕴秋。

黄蕴秋说道,“他让我们走,这是忠告,也是警告。”

这我们就想不透了,别的人到了这里,下面的东西恨不得把全部活人都拉下去,为什么偏偏到了黄蕴秋这里,他却让黄蕴秋走呢?

不过没多大会儿我们就已经大致得出了结果,黄蕴秋本来就是游魂状态,其他人有身躯,那个赵静姝就是尸体丢在了湖中捞不起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身躯的原因,那就是黄蕴秋是真真实实的正一道弟子,会道法,那东西可能认为黄蕴秋对他有威胁。

黄蕴秋把这尸体提了上来,大晚上我们也不好处置,他已经变不成水鬼了,丢回水中也会飘在水面上,只能就地挖了个坑把这尸体埋了,黄蕴秋和陈莹莹是神魂状态,挖坑这事儿自然是我来做。

简简单单挖坑埋了尸体,完工的时候,天色也已经灰蒙蒙亮了,这时候听见袁守一的声音,抬头看去,看见袁守一站在不远处对我们招手,让我们过去看。

三人过去,见袁守一已经把地上的落叶给扒开了,露出了埋在落叶下方的一条青石板路,青石板路从远方一直连接到青龙潭一个回湾处。

袁守一对我们说道,“之前那个摊主说青龙潭里有个青龙湾,我围着青龙潭走了一圈,发现就只有这里有一个回湾,看来这里就是他们说的青龙湾,这湾里阴气袭人,水也比其他地方要浑浊不少,想来那些水鬼就聚集在这回湾中。”

黄蕴秋听着把之前水下那东西尝试交流的事情讲给袁守一听了,并说了下提起一具尸体的事情,袁守一听了也嘱咐我们不要靠近水边,之后再指着这青石板路说道,“沿着这条路,应该可以就是当初孙家的所在地,青龙堰跟孙家关系匪浅,如果孙家还有后人住在这附近,应该知道些情况。”

从那老头那里听来的故事是,孙家女儿当时被水中青龙勾了魂,被道士救了后带到四川青城山去了,孙家的人从清朝就在这里,知道的肯定比我们要多,去孙家打听打听好过我们在这里无脑瞎忙活。

此后沿着这条青石板路一路朝旁边山脊走去,走出青龙潭范围后,这条青石板路才终于没有隐藏在落叶之下了,不过两旁草木却把这青石板路挡得严严实实。

这一路艰难前行,到了山脊天色已经大明,山脊上有一块面积颇大的平地,到了一看,却只有残垣断壁,这地方早就草木丛生,看起来几百年没有来过人了,一片荒凉。

不过这宅基大小昭示了当初住在这里的人是多么富贵,从残垣断壁来看,这些建筑也都是清朝的建筑,大部分房子已经坍塌,大多只留下了一堵墙或者一些破砖碎瓦。

这里就是青石板路的尽头了,我们到后四处走动起来,寻到当年这宅子大门位置,院墙已经坍塌,院门也早已腐朽,草丛中一块木匾静静躺着,上写‘孙宅’俩字。

这里荒废已久,根本不见有其他人居住,我叹了口气说道,“孙家宅子也不知道倒了多少年了,人都走光了,问不成了。”

袁守一却摇摇头道,“孙家这么大基业,一般人都舍不得抛弃,这里看样子是长久没人管理才会荒废,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要么是孙家的人突然一夜之间死绝了,要么就是孙家的人搬走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这里荒废了,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袁守一说着踏上了这片废墟,残垣断壁显露着当日孙家的辉煌,也映衬如今之落寞。

我们跟着在这废墟上行走,孙家原本应该是个‘回’字形的四合院,房屋数十间,残垣断壁中还埋藏着各色家具,可见当日之富贵,这里屋子大多坍塌,但只有一间虽然风雨飘摇却依旧坚挺着。

我们行至这屋子面前,见门口有一牌匾,上写‘孙氏宗祠’四个字,从门口看去,里面立着的是无数牌位,看着颇为瘆人,袁守一站在门口看了看,说道,“这里面供奉有孙家祖先的牌位,倒是可以弄清楚这孙家源自哪一代,没于哪一代。”

说着跨进宗祠,我们也跟随进去,宗祠中灰尘满地,蜘蛛网满屋都是,屋中香火不知断了多久了,牌位东倒西歪,香坛也已经翻倒在地上。

走进去按照惯例先鞠躬行了礼,念了遍‘福生无量天尊’,再去看这些牌位,我扫视了一眼,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最下方有一牌位,上刻‘孙氏孙清神位’,忙指着那牌位说,“还有人跟我同名诶。”

黄蕴秋瞥了我一眼,“也有跟你爷爷和你爹同名的人。”

我看向孙清那灵位的旁边,写着的是‘孙氏孙章莱神位’,再旁边是‘孙氏孙文景神位’,再旁边是‘孙氏孙国芳神位’。

我看着愣住了,不止是我的名字重合了,孙章莱是我爹,孙文景是我爷爷,孙国芳是我祖父,全都重合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怔怔道。

这绝对不是巧合,同一姓氏出现同名并不奇怪,但是祖孙三四代都重名了,而且是两家同时重名的几率太小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就是给我们立的牌位。

袁守一也发现了这一情况,却没开口说话,挨个把这些牌位全都看了遍,最终将目光放在了一个刻有‘孙氏孙代成神位’的牌位上,孙代成的牌位再往上,所刻的内容又不同了,往上一个是‘先考孙万威神位’。

袁守一看了会儿说道,“这祠堂中从孙万威开始,就是由一个孙代成的人设立的牌位,从他往后这些牌位上的人在他设立的时候并没有死掉。”

老家也有些人家里有祠堂,祠堂里供奉的是已经死去的家人,一般会写上‘先考’或者‘先妣’,活着的人不立牌位,而这祠堂从孙代成开始,就没有带先字了,则说明从孙代成开始并没有死去,而立这牌位的,也只能是孙代成。

“当初的孙国成又怎么知道孙家后人的名字?”我问道。

袁守一道,“唐朝时有一人名叫李淳风,他将华夏自唐朝往后两千年的命运都算了出来,孙家只要有能掐会算之人,算出未来几辈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哦了声,又说,“我还是搞不懂,这里为什么会有我们的牌位。”

袁守一道,“从孙代成到你的一共有十个牌位,一代算二十三年的话,这中间一共是二百三十年,从现在往回数二百三十年,正好是清朝‘湖广填四川’的时候,你们孙家极有可能是那个时候由湖北搬到四川去的。”

第九十六章 班门弄斧

清朝年间,四川一代连年征战,瘟疫盛行,四川十室九空,偌大的四川仅剩下几万人,所以清政府才有了‘湖广填四川’的政策。

孙家的渊源我从没听爷爷提起过,不过十代往上的事情了,怕是连我爷爷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家跟湖北这孙家牵扯上关系,倒让我颇为意外。

清朝时那则传说如果是真的话,当初那游方道人说孙家女儿是道教一个高人转世,而柳承也说过,在爹的眼里我们是牛,说明我们家跟道教也可能有关系,这两则结合湖广填四川,再加上这宗祠中的牌位,我几乎已经断定我家就是当初孙家搬到四川传承下来的。

我本想多问,不过就在这时候,这废墟外传来人声,我们几人走出这祠堂,见迎面走来三人,其中一人正是晚上赵袁守一算命的那赵静姝。

赵静姝前面是一个年约四十五的中年男人,穿着的是黑白相间的长衫,上绣白鹤流云,颇有道家风韵。赵静姝的旁边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同样穿着长衫。

见了我们,赵静姝对那中年男人说了句,“就是他们。”

我们立身宗祠门口等着,那中年男人带着那年轻小伙子和赵静姝走了过来,先是诧异看了下我们旁边的黄蕴秋和陈莹莹,然后满脸笑意对袁守一先行了一礼,说道,“老先生有礼了。”

他们也是术士,肯定经常跟妖魔鬼怪打交道,见我们身后站着俩游魂并不觉得奇怪。

袁守一点点头。

这男人马上说道,“我叫赵承祖,是赵静姝的父亲。”说着又介绍了下他身后那小伙子,“这是犬子,叫赵文,快问老先生好。”

那小伙子也对着袁守一鞠躬行了一礼,“老先生好。”

袁守一默不作声,等着后话。

赵承祖面挂笑容说道,“昨夜犬女回来已经把所有事情讲给我听了,我连夜到老先生所指的地方等候,却不见老先生归来,细一打听才得知老先生已经来了青龙潭,所以特地赶过来,还求老先生救救犬女。”

这人举止得当,言语虽不见得多尊重,但至少没冒犯意思,也算得上是个尔雅之人,别人投之以笑,当以笑回之,但袁守一却面不改色说道,“我的条件你考虑清楚了吗,帮忙捞尸可以,但是水下那本《横贯八方》得归我们。”

赵承祖早就做好了决定,不然也不会来找袁守一,不过他的决定却不是给那本书,而是说道,“老先生,那本书对我们赵家及其重要,您可不可以换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袁守一听罢直接挥挥手,“我不是在跟你谈条件,这是要求,如果你们对那本书有想法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出手帮忙的。”

刚一见面就碰了一鼻子灰,袁守一以前很少这样,多半是因为那本书是他鬼谷派一门的精要所在,况且有李珏的亲自托付,他有不得不拿到那本书的理由,绝对不容许别人染指,所以才会语气这么强硬。

赵承祖面色尴尬,他身后那赵文却不屑撇了撇嘴,“好像说得那书就一定归你们了一样,那书谁得到就是谁的,况且看你年龄这么大了,天晓得你下水后能不能起得来,要多少钱就直接说,绕这弯子有啥用。”

赵文年轻气盛,赵家也颇为富贵,想来是养尊处优惯了,目空一切,袁守一这年龄都可以当他祖父了,他这话也太放肆了。

袁守一不跟这赵文计较,黄蕴秋又是个脾气极好的人,陈莹莹自然不用说,她向来是一言不发。

他年轻气盛,我也年轻气盛,我见人第一面就决定了对这个人的印象,就比如柳承,当时他虽是阴魂,但我却十足信任他,才会选择求他帮忙。

我对这赵文的第一印象很不好,见他数落袁守一,瞥着他道,“断奶了吗你?”

我的年龄比赵文年龄要小,真要没断奶也是我没断奶,赵文见我回嗤他,上下看了看我,又见我衣着打扮土里土气的,满脸鄙视,“你断奶了吗?乡下来的臭小子。”

赵承祖和赵静姝见赵文跟我互喷了起来,两人都看了赵文一眼,赵文满不服气地呵呵笑了声。

黄蕴秋本是个脾气很好的人,见赵文这大早上来先是数落了袁守一,又数落了我,阴沉着脸看向赵文说道,“赵家先祖师承五斗米道,五斗米道修身养性本事没学到,怎么后辈倒是学了一身戾气。”

想来也是,赵家有钱,再加上赵家会玄术,这是无数高官富贾都要巴结的人,即便赵文还是个年轻小子,也算是见过大人物,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我们几个人,我和袁守一打扮得几乎就像是乞丐,陈莹莹和黄蕴秋倒是好一点,不过她俩是鬼魂。

赵文听得黄蕴秋也说了他一句,当即不服了,“一等神,二等人,三等鬼,你一个低人一等的游魂野鬼,也敢教训我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收了你。”赵文说着直接掏出了一张符纸在黄蕴秋面前晃了晃。

我看了下黄蕴秋,却见她已经气急捏紧了拳头,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

想来也正常,五斗米道是正一道的前身,而黄蕴秋就是正一道的道徒,看见五斗米道的俗家弟子这样的秉性,她自然要说两句,现在这后生小子竟然说她低人一等,还对她扬符纸,能不生气吗?

袁守一见这赵文惹怒了黄蕴秋,微微一笑,提醒赵文道,“小娃娃,你晓得你刚才晃符纸的这个人是谁吗?”

“鬼呗,死了还不去阴司报道,哪天被抓到了活该。”赵文从见面第一眼,就用高人一等的眼光看我们,只因为我们衣着像极了山野村夫,他也尊重不起来。

黄蕴秋好歹也是当过山神的人,民间有一句话叫做别把土地不当神仙,山神跟土地一个地位,所以山神也算是神仙。我们这几个人中,黄蕴秋才是地位最高的人。

黄蕴秋想把这火气压下去,但是没压住,直接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赵文做了个手势,“来,用你学的法术对付我。”

那赵文没看清楚情况,还真的准备挥着符纸上前。

赵静姝和赵承祖忙阻止,但却见黄蕴秋并指念了个敕字,赵文手中符纸立马燃烧了起来,烧的赵文痛呼一声,再怒视黄蕴秋。

黄蕴秋念了这敕字,赵承祖自然看出了黄蕴秋也会玄术,忙一把抓住了赵文,再对黄蕴秋拱手问道,“您是道教的人?”

黄蕴秋瞪了眼赵文,随即开口,“正一道龙虎山弟子,原坪乡山神黄蕴秋。”

赵家跟正一道有渊源,不可能不知道正一道的字辈表,一听黄蕴秋来自龙虎山,愣住了,龙虎山可是正一道的宗坛,那里出来的正一道弟子都是最杰出的弟子,再一听黄蕴秋的名字更是愣了,蕴字辈弟子,辈分极高,他见了面都得行跪拜礼。最后听得黄蕴秋说她以前是山神,这下赵家人目瞪口呆。

那先前准备动手的赵文怔怔瞪着黄蕴秋,赵承祖忙啪地扇了赵文一巴掌,怒骂道,“快给祖师道歉。”

赵文退后几步不敢。

黄蕴秋摆摆手,“算了,再敢在我面前嚣张跋扈,下阴司的就是你。”

赵承祖忙尴尬笑着,看我们几人站位,又看出了端倪,袁守一站在最前面,黄蕴秋和陈莹莹站在最后,这黄蕴秋已经是山神了,最前面袁守一又会是什么人?

立马再问道,“敢问老先生也是道门弟子?”

袁守一摇摇头,“我就一算命的,没她那么厉害。”

袁守一这是太低调了,他可是占仙的传人,跟乩仙打赌也没有落下风,当今世上算命能比他厉害的,怕是没几个。

他就问了袁守一就不问了,我还等着他问我呢。

那司殿文书还在我身上,虽然我现在不敢去阴司,但是司殿文书在,我就是司殿,要是敢问我,我就把身上司殿的任命书拿出来,即便不搬出柳承来,这司殿文书也能把他们吓死。

第九十七章 九代困苦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他们不问我自然不能主动拿出来显摆,那样也太张扬了点。

得到袁守一的回答,赵承祖也没多想,我们四个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像黄蕴秋那么厉害,真要那样的话,成群结队出现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就只把我和陈莹莹看成了普通人,毕竟年龄摆在这里。

赵承祖对黄蕴秋投去恭敬眼神,说话的重点也从袁守一身上转移到了黄蕴秋身上,对黄蕴秋道,“我们赵家有必须拿到那本书的理由,您真的不能让步吗?”

黄蕴秋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能。”

旁边袁守一见赵承祖直接找黄蕴秋说去了,有些尴尬,干咳了声道,“你们赵家学的是抓鬼降妖的法术,那本《横贯八方》里面记载的是却是占卜算命之术,术业有专攻,即便你们拿到了那本书没有名师指导也毫无用处,另外,你们是怎么知道水下有这本书的?”

赵承祖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说出了实情,叹了口气道,“倒不是我们赵家想要学那本书里的东西,实在是先人所托,我们没办法。”

“怎么回事?”袁守一追问。

赵承祖道,“现在恩施有赵家、马家两个术士家族,追溯到清朝的时候其实还有一家姓孙,马家师从全真龙门派,赵家和孙家都跟正一道颇有渊源。一山不容二虎,三家要在恩施立足的话,就必须得有足够的人脉,得让外人相信自家是有真本事的,所以但凡城里谁家有了处理不了的事情,三家都争先夺后去帮忙处理,长此以往矛盾就越来越深,后来就演变成了三家互斗,但是全真龙门派那会儿如日中天,马家有全真龙门派撑腰,时常有住观道士到马家转悠,没过多久赵家和孙家就被打压得不行了。又因为两家都是师承正一道,就准备联合起来斗一斗马家,但马家毕竟是有正规道士坐镇,我们两家合起伙来都不是马家对手,最后孙家被逼出了恩施城,举家搬到了山上,我们赵家也缩手缩脚,不再跟马家斗了。”

“这期间消停了几年,后来有一天孙家来了个赊刀人,他道孙家却不是赊刀的,而是向孙家赊鸡,当时孙家管事的人叫孙代成,孙家那会儿虽然被打压,但也还算富足家庭,家里不缺刀斧,也不缺鸡鸭,就婉拒了那个赊刀人,但那个赊刀人却执意要把手里抱着的那只鸡赊给孙家,理由是他的鸡跟普通的鸡不一样,他的鸡会像公鸡一样打鸣。孙代成自然不相信这些,母鸡哪儿会打鸣,但受不了那赊刀人的叨叨,就留下了那只鸡,赊刀人说,等他留下的这只鸡打不出鸣的时候,他就回来收鸡钱。就在第二天,那只鸡真的就开始学着公鸡打鸣了。”

因为有涉及到赊刀人,我多看了袁守一一眼,想来那个时候的赊刀人应该就是袁守一的师祖之类的人物了,因为有赊刀人的插足,袁守一也仔仔细细听着,说道,“牝鸡司晨,是将有女性掌权的预兆,不过清朝年间,并没有出现过女性帝皇。”

赵承祖嗯了声,紧接着说道,“孙代成有个小女儿叫孙长思,这个孙长思可了不得,不管多难的法术,多晦涩的经书,她只要看一眼就全会了,就像是以前学过一样。孙代成一直把孙长思当成接班人来培养,但自打那母鸡进了孙家,孙长思就日渐消瘦,情况越来越不对,这么过去了有个把月时间,孙家那只母鸡真的就被赊刀人说中了,开始打不出鸣来,每次只叫一半就会停,就像是喉咙卡了东西样,直到那只母鸡完全叫不出来了,赊刀人果然上门来收母鸡的钱,因为赊刀人可以预知过去未来,孙代成料定赊刀人肯定知道什么,让赊刀人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赊刀人这才告诉孙代成实情,他留下这只母鸡本来就是在提示孙家人,但他们却没参悟透。牝鸡司晨,是女性掌权的象征,他告诉孙代成,孙家后辈出了一个紫薇帝星,那就是他的小女儿孙长思。但是孙、马、赵三家互斗的时候,过早让孙长思出山去跟马家斗了,消耗掉了原本的气运,现在是有帝王的命,却没有帝王的气运,她现在的气运撑不起她的命格,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再这么下去,孙长思迟早会被耗死。”

“然后呢?”袁守一插嘴问道,并看了看我,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赵承祖道,“孙代成当时只想救他女儿,就说不要那紫薇帝王命,但赊刀人告诉他们,这是天赐的,不得不受。后来赊刀人给他们想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先把孙长思的命格压下来,留给孙家其他后人用。所以孙家修了一规模浩大的坟墓,镇压孙家的帝王命格,又怕会被别人发现,就再修了青龙堰,注入了水,这样一来就无人可以进那坟墓了。”

我这才明白过来,合着青龙堰就是孙家的人自己修的。

我们默默不语,赵承祖又说,“当时掘墓的时候,他们在那地方发现另外一个人的坟墓,那本《横贯八方》就是那坟墓里的,据说跟赊刀人渊源颇深,那赊刀人认为这是缘分,就又掐指再算,算完只在墓室留下了三幅画,一幅是‘水中走马’,一幅是‘粮山饿骨’,一幅是‘龙牛斗’,说是这三幅画关乎着孙家今后命运,只有这三幅画实现的时候,才是开墓的最好时机,在这之前,坟墓绝对不能打开,否则孙家后人的气运不够,早一天放出那帝王命格,都会耗死孙家后人。”

我们之前一直猜测的是这三幅画跟墓室主人有莫大的关连,却原来是这么回事。

袁守一听罢问道,“孙家的人去哪儿了?”

赵承祖道,“湖广填川的时候般到四川去了。当时赊刀人告诉孙代成,帝王命格需要极强的气运才能撑得起来,所以从孙代成往后九代,不能再消耗半点气运,要有三代受尽贫穷之困,三代受尽饥饿之苦,三代受尽劳作之累,把气运留到第十代,所以孙代成散尽了家财,拖家带口去四川受苦去了,当时赵家跟他们还时不时有联系,确实有三代受尽了疾苦,不过后六代就断了联系,据说中间三代当乞丐去了,最后三代干嘛去了不太清楚。”

最后三代当了农民,我爹、我爷爷、祖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算是受尽了劳作之苦。

我刚好是第十代,岂不是说,我就是承受那帝王命格的人?我也明白了袁守一刚才为啥要冷不丁地看我一眼。

袁守一听罢说道,“可是这跟《横贯八方》有什么关系?”

赵承祖道,“当初那个赊刀人说,只有《横贯八方》那本书才能把承受帝王命格的人吸引来。孙代成他们举家搬离恩施的时候,把这件事情交代给了赵家老祖宗,让他们帮忙看好那本书,不能让任何人动,一旦那本书没了,孙家后人就找不到这里来。”

还真让他说对了,我们来这里之前并没有想过会有帝王命格,目的只是为了那本书。

袁守一点了点头,“我听了一则传说,说的是当初有一个游方道士带走了孙家的女儿,对吗?”

赵承祖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儿,就在修完青龙堰不久之后,孙家女儿再生了一次病才被带走的。”

第九十八章 宾主矛盾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当年的事情传到赵家也就只剩下了最重要的内容还在,孙家女儿被道士带走这事儿无关紧要,赵承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听了他所说的,我们也都明白了来龙去脉,无非就是赊刀人帮孙家人修了青龙堰镇压紫薇帝王命格,要等到九代之后那三幅画实现的时候才能掘开,掘墓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李珏的坟墓,发现了那本《横贯八方》。以赊刀人的本事,肯定已经算出了我们今后会来找这本书,这本书能把我们吸引过来,所以才会让赵家人帮忙照看好那本书。

赵承祖一一讲完,然后说道,“前几天有几个人来这青龙堰抽干了里面的水,我们怕他们提早动了那坟墓或者拿走了那本书,所以才过来查看,我女儿就是这么被淹死在里面的。老祖宗托付的事情,我们不能不照办,否则不就是欺师灭祖了嘛,所以那本《横贯八方》我们必须得拿到,等孙家后人来了再给他们。”

之前只以为赵家人是为了自己才去青龙堰,现在得知是为了帮忙守住青龙堰里面的那本书,对赵家人也就没有那么坏的印象了,说起来还是我们孙家欠了他们天大的人情。

我正要说我就是孙家后人的时候,袁守一却瞥了我一眼,再拉了我一把,示意让我别说,我立马闭嘴不谈。

袁守一说道,“这件事情这么重要,你就这么告诉我们,不怕我们去夺了那本书,抢了那命格?”

赵承祖呵呵笑了笑,“末代皇帝溥仪都退位了,这世上哪儿还有什么帝王,那帝王命格您说现在就算放出来有啥用?就算有用,顶多也只能让孙家恢复清朝时的辉煌,说不说出去也没多大意义了。再说了,这都过去了两百多年,按照赊刀人的说法,孙家人穷三代,乞讨三代,务农三代。所谓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他们一共要穷困九代,估计早就没了后人,我们守着那本书也只当是对老祖宗有个交代。”

袁守一释然点头。

赵承祖说的倒是在理,不过他漏掉了一个地方,那就是阴司,阳间没了帝皇,阴司却还有。

袁守一听完了这整个故事才说道,“既然是这样,我们可以答应你,帮你女儿捞尸,我只有一个条件。”

一听袁守一答应了,赵承祖生怕袁守一反悔,忙道,“您说。”

袁守一道,“如果孙家后人出现,你们必须得把那本书交给孙家后人。”

这要求并不过分,赵承祖自然连连点头说道,“当然,只要孙家后人出现,我二话不说双手奉上,如果赵家后人想要恢复赵家在清朝的盛况,我也必定从中相助。”

商议完毕,赵承祖并没让我们立马就去帮赵静姝捞尸,料定我们昨晚上没睡觉,就邀请我们先到他家去休息,等准备好了在到青龙潭来。

袁守一也点头答应,此后几人离开这里,赵家人驱车带着我们去了他们的住所。

虽然袁守一之前说过术士家族大多富贵,但真正到了赵家,才知道这富贵是什么概念,屋子之大我闻所未闻,屋中之豪华,我也从未见过。

进了屋子,真成了农民伯伯进城,脚踩在地上都怕弄脏了这屋子,所以有些拘束。

那赵文虽然害怕黄蕴秋,却半点不害怕袁守一,更不害怕我,黄蕴秋和陈莹莹俩有气质有姿色,我和袁守一就相形见绌了,要气质没气质,要打扮没打扮。

进了屋子,赵承祖邀我们坐下,那赵文嫌弃地看了我和袁守一一眼,“你们身上好多灰,拍干净了再坐不行吗。”

我们从三头村一路赶来,餐风露宿,就算我们再怎么爱干净,身上也被弄得脏不拉几的了,灰尘自然免不了,灰头土脸的,不像是农民,更像是讨饭的乞丐。

赵文还在敌视我和袁守一,赵承祖还指望我们帮他女儿捞尸了,忙瞪了赵文一眼,让他闭嘴。

我则看着赵文呵呵笑了声,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赵文看着只皱眉头,嘀咕了句小乞丐,不想再看我们,转身上了楼,眼不见心不烦。

赵文走后,赵承祖坐下跟袁守一聊了起来,我则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看了下挂在屋子里的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再左右看了眼,不见袁守一和黄蕴秋,只有陈莹莹坐在我旁边,在陈莹莹旁边坐着的正是那个公子哥赵文。

赵承祖和赵静姝也不在屋子里,我问陈莹莹,“他们呢?”

陈莹莹柔声说道,“他们去青龙堰了。”

我哦了声,瞥了眼旁边赵文,赵文也一直瞥着眼看我,脸上写着的依然是嫌弃,见我醒来笑眯眯说了句,“你是不是属猪的?”

赵文嘴里能说什么好话,肯定不是想问我的属相,只是见我睡了这么久,在挖苦我而已。

我不愿意跟赵文打交道,况且这里是他的家,我是客,他是主,我只能收敛起来,十万个不愿意跟这赵文单独呆着,就对陈莹莹说道,“我们出去转转吧。”

陈莹莹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受这赵文的白眼,点头恩了声,起身和我一同往外走,不过才走几步,赵文又在身后喊道,“你们不用装可怜,现在走了要是找不到回来的路,一会儿我爹回来又会以为是我把你们气走的。你们几个就那个黄蕴秋有点本事,她是不是真道士和山神又有谁晓得?指不定是装模作样骗我们的呢,真不明白我爹为什么那么信你们。”

我回头看着赵文,“貌似是你爹和你姐姐求着让我们帮忙的,况且我们也从来没得罪过你。”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你看看你穿的,再看看你身上,你说你不是乞丐都没人相信。”赵文道。

我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羞辱鄙视,怒气上头,“我穿什么样关你屁事,至少我还像个人,你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做的事儿却不是人做的事情,你这辈子也就能当个公子哥了,没你爹和你姐,你就得活活饿死。”

陈莹莹估摸着也是第一次见我这么回嗤别人,愣了愣神,然后点头,“对!”

赵文本来就看我不爽,我这么回嗤他,竟然很意外地没发怒,只是看着我冷冷一笑说道,“晓得那青龙堰里的书和帝王命格是给谁准备的吗?那是我爹留给我的,我要是那了那本书,得了那命格,下次你这样的人见了我,就得下跪磕头。”

听了他这话,我和陈莹莹同时愣住。

他口里说的,跟他爹说的可完全不同,他爹满脸诚恳说要把那命格和那本书交给孙家后人,他口中说的却是留给他的。

之前袁守一阻止我说出我就是孙家后人的事儿,现在明白了,怕是袁守一已经看透了,常人守着这么大的造化哪儿能不动心,赵承祖表现得太公正,跟正常人完全不符合。

“过两天你可别哭。”得知赵家人心怀鬼胎,对赵文的言语侮辱倒完全不在乎了,孙家祖先谋划了九代,万不能让赵家人给夺了去。

说着我和陈莹莹就要离开赵家,刚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赵文声音,“你们俩敢走出这门一步试试,如果因为你们俩走了,我爹责骂我的话,你们看看哭的是人谁。”

听了这话,我笑了笑,和陈莹莹跨出了这门。

我虽然没啥本事,但我见过的世面比他大多了,他的威胁我完全没看在眼里,刚跨出房门,却见赵文手持一张符纸朝陈莹莹冲了过来,到了陈莹莹跟前就要将符纸贴上去。

我见状忙并起手指,念起了‘威天神咒’。

第九十九章 炼精化气

威天神咒我已经听过好几遍了,法咒内容我也早就背了下来,我只尝试过两次施法念咒,第一次就是在农村被那些饿死鬼追赶时念了净天地神咒,那次没能成功,如今我念咒打坐这么就了,自我感觉是能施展出这威天神咒的。

道教法咒归根结底就是对身体周围能量的运用,或者是找神灵借力。运用身体周围的能量,则需要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调动身体周围能量。找神灵借力,则需要内心无比的虔诚,这就是所谓的心诚则灵,前提是这神灵承认你的身份,会借力给你。

另外再配上相相应的符箓、罡步、手决,这威天神咒需要配合的就是‘剑指’,也叫作剑诀,代表征伐和刀讨的意思。

“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

并指念咒,同时对着陈莹莹勾揽一下,虽没触碰到陈莹莹,但手臂挥动引起的气流卷动还是将陈莹莹揽到了我身后站着,赵文手中符纸没贴准。

见我念咒,作势又朝我额上贴来,我和陈莹莹连连后退,后退之际一同念咒,法咒完毕,并着剑指朝赵文一指,再念,“急急如律令!”

赵家也是学习玄术的,自然知道急急如律令是什么意思,赵文听我念了这尾语,立马往后退去,掐了一复杂手决,然后默默看着。

过了约莫有个三四秒的时间,周围却没半点动静,赵文哈哈笑了,“小乞丐,你以为法咒是那么好念的吗?我看是你还没断奶吧。”

陈莹莹没见周围有动静,也觉得有些尴尬,而我默默盯了四周几眼,只感觉头痛欲裂,这头疼来得突然,就像是脑子里面被掏空了一样,多想一件事情都会超出负荷。

陈莹莹看了看我说道,“你没事吧?脸色不大对。”

我深吸了几口气,此后这门口一阵妖风平地而起,能明显感觉出这风从我身边经过,直接朝对面的赵文去了,赵文本在耀武扬威,那风到他跟前,他却突然闭上了嘴,面色突然就僵住了,就如同之前柳承对土地爷施展这法咒一样,眼神涣散,六神无主,保持着那姿势就像变成了木偶般。

我见状得知我所念法咒生效了,盯着赵文说道,“叫我一声孙大爷我就放过你。”

赵文浑浑噩噩,还真的就开口叫了句,“孙大爷。”

我和陈莹莹都愣住了,没想到真的有效,赵文叫了这一声后,眼神开始渐渐恢复正常,我也不敢再继续念咒了,刚才念咒出现头痛的情况,如果继续念咒的话,我怕是会直接猝死在这里。

赵文不多时恢复正常,收起了手中符纸,愣愣看着我,“你真会道教法咒?”

“你说呢?”我反问了句,因为脑袋实在痛得不行,再呆在这里要是赵文对我动手的话,我们怕是抵抗不了,干脆直接转身,朝着另外一方向走去,“莹莹姐,我们走。”

陈莹莹嗯了声,跟我大刀阔斧出门而去,留下了在屋中凌乱的赵文。

威天神咒可以让施法对象听从自己的命令,按道理说,我刚才即便是让赵文自己自杀,他也会照做,不过我们和他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矛盾,犯不上动杀戒。

赵文应该是被威天神咒吓到了,并没有追出来,我和陈莹莹出了屋子一路往西,行了约莫有个二十分钟左右,见路边有一公共长椅,才让陈莹莹扶着我到那坐下。

陈莹莹早看出我面色不对了,坐下后满脸焦急道,“你没事吧?”

我说,“早知道我就念八大神咒了,现在有点头疼。”

我正说话,鼻子里啪嗒啪嗒流出了鼻血,陈莹莹惊慌失措,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伸手想要帮我止住鼻血,但鼻血落在她手上,直接就给她烫了一个洞,疼得她缩回了手。

我则自己伸手捏住了鼻子,陈莹莹忙说,“我去找黄蕴秋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会儿。”

就在她即将起身时,我和她的跟前却出现一人,站在我们跟前,我和她缓缓抬头看上去,见这人面貌时会心一笑,来人不是帮人,正是柳承。

柳承紧皱着眉头看着我,又见我鼻血长流,说了句,“臭小子,你是不是念法咒了?”

我嗯了声,向柳承投去了求救的眼神,柳承摇头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在我的后脑勺上摸了下,只感觉一股热气从后脑勺灌入进来,在全身游走,最后到了脑袋一热,我竟开始冒出了虚汗。

柳承摸了下之后就在旁边坐着了,等我这阵虚汗一过,头疼消失得无影无踪,鼻血也止住了,再看向柳承,柳承才开口说道,“你对修道有了解吗?”

我摇摇头,怔怔看着柳承,心说今儿少不了一顿教训了。

柳承道,“修道又叫修真,其中的真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叫做返璞归真,第二种指的是真气,而一个道士是否有真本事,就看体内真气的多少,掐印、接阵、步罡、法咒都需要真气加持才能有效。道教有三年入门、五年入道的说法,一般道士入门五年才可能炼出真气,你才拜入道门多久就敢妄用真气念咒,还好我就在这附近,否则你死了都活该。”

听得柳承训我,陈莹莹满脸不忍,但她向来害怕柳承,又不敢劝说柳承,只对我投来鼓励的眼神。

我就知道柳承会教训我,心悦诚服哦了声,问柳承,“咋样才能炼出真气呀?”

柳承瞥了我一眼,“坐忘守一,致虚极,守静笃,真气自然就成了,平时让你们做早晚课就是让你们静心止念,不过我看你们没一次是认认真真在做早晚课。”

之前做早晚课,确实都是在东张西望,要么就说话去了,要么就神游去了,又问,“那什么又是真气?”

柳承满脸严肃看着我,“吃了亏了,现在知道好好学了?”

我嘿嘿笑道,“您以前也没教过啊。”

柳承听我这么说,伸手就要敲我,不过见我刚流了鼻血,忍了下来,说道,“真气的前身叫做元精,这周围空气中有,你自己身体里也有,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笼统称为天地的精气。而真气的气又称为‘炁’,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能量,这种能量就是由元精转化而来的,道教丹鼎派将这过程称作‘炼精化气’。”

我听得似懂非懂,反正大致意思就是,要把身体里和周围的元精,通过致虚极守静笃的手段演化为真气,然后就可以施展道教法术了。

柳承见我点头,也不再多跟我传授这些知识,只说道,“能施展除八大神咒之外的法咒,只有入道有一段时间的修道之人才能做到,你现在体内真气不足,以后万不可动用这些法术。”

“那别人欺负我咋办,我都不能还手吗?”

柳承道,“你怕人三分,人就压你七分,即便你本事比不上别人,只要气势足够强,别人摸不清你的底细,也不会轻易对你动手。”

“就是装呗。”我幽幽道。

柳承笑了笑,“可以这么理解,第二个方法就是用别人的法器、符纸等物品,那样不用消耗你自己的真气;第三个方法就是跑。”柳承说了这后,也不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起身往前走去,我和陈莹莹连忙跟了上去。

跟上柳承后,问起了他在阴司是怎么从东岳大帝手里离开的,柳承默不作声,一直走了好一阵,柳承才回头对我说道,“赵静姝的尸体捞起来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袁守一他们已经去了青龙堰,我估计捞不起来。”

柳承嗯了声,又往前走了截儿,才回头对我说,满脸认真地说道,“你想到阴司当帝王吗?这是我们老一辈的愿望,不应该强加到你的身上,你有选择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的权利。如果你不想当的话,我就再等其他人出现。要是你愿意当的话,从今天开始,我就推你上位。”

第一百章 道门高人

之前让我当司殿,看起来虽然威风凛凛,但是司殿的事情太多,我喜欢自由自在,并不愿意管这些事情,所以我虽司殿兴趣缺缺,当下面的大帝就更不用想了,每天面对的都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我跟柳承说过,我不想当。

现在柳承又问我了,这次我却犹豫了,因为这是柳承的愿望,也是黄蕴秋的,孙家十几代人的气运都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只要一句不愿意,柳承绝对不会逼迫我,但是他们所有的谋划就都要落空,思索良久,最后笃定点头,“愿意。”

柳承见我点头,看了看我说道,“你可要想好了,无论是玄门还是阴司,都是在刀尖上求活路,你现在要是点头了,你要面对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会有无数人找你麻烦,也有无数人想要杀掉你。”

我笑了笑说道,“杀人不是犯法的嘛。”

本来及其严肃的问答,却因我这句话显得不正经起来,玄门和阴司杀人,又有谁查得出来?死了也是白死,我这话开玩笑成分居多。

柳承又皱起了眉头盯着我,我忙恢复了严肃,点头说道,“我不怕。”

柳承见我再次点头,嗯了声,“好,恩施就是你上位的第一个台阶,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在暗中助你。师父跟你承诺,今后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想放弃了,即便我拼了这条命,也会保你全身而退,你不放弃,我就一直推你向前。我先教你一方法,你去帮忙把赵静姝的尸体打捞上来,你现在空有帝王气运,却没有帝王命格,所以你必须得把青龙堰那帝王命格取回来。”

说起赵静姝,我想到了赵文那句话,忙对柳承说道,“赵家人不安好心,他们根本不是在帮孙家守青龙堰里的东西,而是想要据为己有,我们没有必要帮她捞尸的。”

柳承听着并不意外,反倒是这样才理所当然,“我知道,墓室中的龙牛斗,龙指的是全真龙门派传下来的马家,牛指的是你,你跟马家必须得有一斗,一是为让你孙家先祖九泉安息,二是实现那谶语。不过你在恩施根基不稳,必须得先借助赵家的力量,你得先跟赵家搞好关系才行。”

我明白过来,要是帮赵静姝打捞起了尸体,赵家必定对我感恩戴德,那样就算我和马家闹矛盾,赵家为了还人情,也会选择帮我。

柳承随后将捞尸的方法告诉给了我,他自己并没打算进赵家,毕竟他的目标太大了,他要进了赵家,阴司肯定会注意到,到时候连阴司也插手青龙堰的事情的话,我们想要得到那帝王命格就难上加难了。

了然柳承的安排后,柳承先让我们回赵家,他还有事情要做,等时机成熟了再来找我们。

我和赵文刚闹了这么大的矛盾,这个时候回赵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在柳承离开后,我和陈莹莹依旧在外面闲逛了一阵,至少得等到袁守一他们回家之后我们才能去赵家,不然现在回去,赵文指不定怎么刁难我们呢。

在外面闲逛到了傍晚六点左右,我们才慢慢悠悠朝赵家去,到赵家的时候,袁守一他们已经回来了,原以为跟赵文又少不了一顿扯皮。

不过我们回去的时候,却见袁守一和赵承祖两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黄蕴秋和赵静姝两人就坐在旁边,至于那个赵文,规规矩矩跪在旁边。

想来是赵承祖回来发现我和陈莹莹两人离开了,得知是赵文把我们气走的,所以才用这方法来处罚他。

我们进了屋子,赵文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赵承祖和赵静姝忙起身相迎,到了我和陈莹莹面前,竟然鞠了一躬,“这臭小子不懂事,多有得罪。”

那赵文之前对我一直是恶言恶语,这会儿却无比虔诚恭敬地说了声,“对不起,是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我愣了下,立马明白过来,我在赵文面前用了威天神咒,而威天神咒只有拥有真气的道士才可以施展出来,所以在他们眼里,我已经可以炼精化炁了。

有了真气,就相当于有了真本事,而赵文从之前对黄蕴秋恶语相向,到对我们恶语相向,用的都只是符纸,柳承说过,没有真气之前,可以用别人的符纸施展法术,也就是说,赵文并没有真气,而我却有了真气,高低立判。

也难怪赵文这次看我恭恭敬敬了,我要是会真本事,之前想要弄死他都可以,在我眼里,我为了施展法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在赵文眼里,他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全是因为我没下死手。

明白这其中缘由,又想起柳承所说的‘气势’二字,精要就是个‘装’,于是摆摆手故作深沉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

赵文这才准备站起身来,赵承祖则怒视赵文,“还不快谢谢道爷饶你一命,不然刚才你就死了。”

赵文又恭恭敬敬鞠躬行礼,“谢谢。”

我活这么久,除了上一次在司殿府和判官府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尊敬,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对着黄蕴秋使了个眼色,黄蕴秋掩嘴偷笑,我有几斤几两,她最清楚不过。

这误会解释清楚之后,赵承祖邀我们坐下,然后再看着我说道,“没想到啊,你小小年纪竟然可以施展法咒了,我刚才听黄道长说,你也拜入了道门,不知道是正一道哪一辈的道士?”

这我可不知道,我是柳承的徒弟,而柳承的名字里面根本没有包含字辈,忙看向黄蕴秋求救,黄蕴秋了然,说道,“他在正一道的辈分比我要高,不过不便透露,无论在阴司还是在阳间,他压过我的都不止一等。”

道教三不问,不问年龄,不问俗事,不问修为,其中辈分的高低跟修为高低有莫大牵连,问辈分也就等同于问修为了,黄蕴秋不回答也在情理之中,赵承祖能理解。

不过赵家人一听我的辈分比黄蕴秋还要高,面色更是诧异了,我能施展威天神咒,辈分又比黄蕴秋高,在赵承祖眼里我就成了一个不出世的高人。而黄蕴秋在阴司是山神,我能压过她的话,至少就是城隍了,赵家再厉害,连恩施都需要跟马家共享,我要是城隍,地位自然比赵家要高,就这一句话,在赵承祖眼里,我成了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人。

赵承祖是个会做人的人,马家有龙门派撑腰,赵家却没有正一道撑腰,我和黄蕴秋现在确定是正一道道徒无疑,他连忙起身对我躬身行了个礼,说道,“赵家能迎来几位贵客,这是赵家的荣幸,今后不管各位有什么需求,赵家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黄蕴秋和袁守一在旁边看着,之前赵承祖吹捧我我还可以承受,现在对我行起礼来,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跟赵家冰释前嫌后,几人坐下说起了青龙堰的事情。

果然如柳承预测,袁守一是没有办法捞尸的,只是去青龙堰查探了情况就返回了,继续想方法。

赵静姝因为丢了身体,一直郁郁寡欢,期间也不怎么说话,听他们聊了阵,我说道,“我觉得丢了身体除了不能靠近极阳的地方之外,其他也并没什么影响,为什么一定要致力于捞尸?”

赵承祖叹了口气道,“我们是学玄术的,没了身体那些刚阳的法术都无法施展出来,今后她的成就也就仅限于此了。这些年来我们和马家一直在较劲,比人脉,比家产,老一辈比能力,年轻一辈也在比能力,赵文到现在连一个完整的法咒都施展不出来,我兄弟家的几个孩子也都不争气,没啥成就,就只有赵静姝还算争气,这些年恩施城里哪儿闹了鬼,哪儿出了灾也都是让他出去处理,多多少少在马家面前给我们争回了几分面子,她现在一出事,今后恩施城里就是马家的天下了,我们年龄渐渐大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年龄都超不过六十岁,我们一死,赵家拿什么跟马家斗。”

赵文都快二十了,连法咒都施展不出来,确实没用,也难怪赵承祖一心要救回赵静姝。

而玄术家族的人活不过六十,也是有讲究的,他们没有道门祖师神仙庇佑,又常年跟妖魔鬼怪作对,年龄一大,身体机能不行之后,那些得罪过的妖魔鬼怪就会上门来报复,所以极少有活得过六十的。

我听着哦哦点头,看了眼赵静姝,见她愁容满面,我对赵文印象不好,对这个赵静姝还算可以,知书达理的,也不张狂。不管她下水的目的怎样,总归是为了那本书,也不忍心她这么年轻就成游魂,就说道,“今晚子时,我可以让青龙潭里尸体自己回来,另外,我还可以帮你们对付马家,让恩施从此就只剩下你们赵家一家。”

我这话说出来,连袁守一和黄蕴秋都诧异看着我,黄蕴秋连忙对我使眼色,他们估计以为赵承祖吹捧了我几句,我就真的膨胀了,在装模作样,毕竟正常来说,这些话不像是我这个年龄可以说出来的。

实则不然,是柳承教给了我一个方法。

第一百零一章 搬山童子

黄蕴秋和袁守一认为我是在吹牛,但是赵承祖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我是有真本事的人,听了我的话满眼放光,旁边神色消沉的赵静姝也立马来了精神,忙凑上前来。

赵承祖忙说道,“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办得到,一定满足您。”

赵静姝也紧跟着说道,“求师傅救我。”

他们俩一听我有办法,连称呼都变成了敬称,我则全按柳承教给我的方法说道,“我也不要你们什么东西,今后我要是有什么麻烦,你们只需要尽力帮我就可以了。”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救了赵静姝就等于是救了赵家的希望,帮他们打压了马家,就等于是给了他们前程,这些术士家族比不得道教的大门大派,他们是在阳间求发展和活路的,归根到底就是为了求财,为了财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帮我自然不在话下。

赵静姝和赵承祖连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然后向我询问起了具体的办法。

我并没有立即说方法,而是将眼光放在了赵文身上,学着柳承之前阴我时候的笑容笑了笑,“一会儿还得你来救你姐姐。”再说道,“你们准备九盏明灯,一个纸人,一根红绳,黄表纸、朱砂、毛笔各一份就好。”

这些东西都是做法事最基础的东西,赵家自然是有的,几个人立马去准备去了。

他们准备时,黄蕴秋因为不够放心,低声对我说,“你可别砸了你师父的招牌。”

我嘿嘿笑了笑,“不会,就是他让我这么做的。”然后又对黄蕴秋道,“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帮忙布置一下法阵。”

得知是柳承燃跟我这么做的,她和袁守一才放下心来,背后有柳承保驾护航,捞一具尸体肯定不在话下。

黄蕴秋听罢嗯了声,“需要怎么帮忙你说就行。”

柳承告诉我的方法只有四个字‘搬山童子’,跟我说只要把这四个字讲给黄蕴秋听了,黄蕴秋自然知道怎么做,于是趁着赵家的人都在忙活的时候,我把这四个字讲给黄蕴秋听了。

我对玄术的了解有限,不知道搬山童子代表着什么,但是黄蕴秋听了这四个字,神色却微微变了,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好一阵,然后站起身来,神色不善对我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黄蕴秋说着先起身出了门,站在门口等我。

我还是第一次见黄蕴秋这样,她刚才盯我的眼神竟有一丝丝谴责的意思,我有些发懵,不过还是站起身跟着黄蕴秋走了出去,陈莹莹也瞧见了黄蕴秋的面色不好,想要跟出来,黄蕴秋却直接说道,“陈莹莹你别出来,我有话要跟孙清说。”

陈莹莹哦了声,我出了门去,黄蕴秋折了个方向,带着我到了距离赵家一较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回头虎视着我。

我被看得有些后被发凉,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要是生起气来,绝对是一场大灾难,况且我都不知道黄蕴秋为什么会生气,就笑眯眯说道,“黄姐姐,怎么了?”

黄蕴秋居高凝视着我,紧蹙眉头说道,“这害人的方法,你在哪儿学的?道教法术是为了救人,不是害人,我不信你师父会教你这方法,你的年龄还小,如果你现在就生出了害人之心,我可以代替你师父把你逐出正一道。”

我更加听不懂了,这确实是就是柳承教给我的啊,不是捞尸吗,怎么又成害人的法术了?

就说道,“这真的是师父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方法,他让我跟你说‘搬山童子’四个字,你就能懂了。”

我说话期间,黄蕴秋一直盯着我看,“实话?”

我恩了声,“真的是实话。”

这下轮到黄蕴秋懵了,“他怎么会教你这个方法,你知道搬山童子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

黄蕴秋道,“正一道麾下有符箓三宗,其中有一宗叫做茅山宗,茅山宗的法术分两类,一类叫做白巫术,另外一类叫做黑巫术,其中黑巫术大多是歪门邪道,害人害己。你说的这搬山童子就是黑巫术中的一种,用施法人一生的气运为代价驱使搬山童子办事,我看你的意思是准备让赵文主阵,一旦真的驱使了搬山童子,即赵文这辈子就算完了,赵家不管怎么说都对你们孙家有恩,这方法确实能救得了赵静姝,但也能毁了赵文,我以为是你跟赵文有了矛盾,所以才想出这办法来害他。”

“这真是师父安排的。”我忙解释道,着实没想到这搬山童子是害人的方法,问黄蕴秋,“要是用了搬山童子,赵文会怎么样?”

黄蕴秋道,“黑巫术中的搬山童子、送子童子等都是需要极大的代价才能驱使,最开始这法术是黑巫术一脉用来完成一些常人无法完成的任务的,后来发现但凡趋势了这些童子,主阵之人所有气运都会被童子夺走,此后大多都碌碌无为,疾病缠身。要知道这些后果是出现在茅山宗道士身上的,赵文道法基础薄弱,一旦他耗尽了这辈子的气运,最大的可能会沦为一世乞丐。”

我听着释然,不过我也相信柳承的安排,思索了一阵,陡然想起一种可能,忙对黄蕴秋说道,“今天我跟赵文闹矛盾的时候,赵文无意间说出《横贯八方》和那帝王命格是赵家人为他准备的,你说师父是不是为了防止他夺走那帝王命格,所以才提早把他变成乞丐命,一个乞丐命,一个帝王命,天人之别,这样一来,赵文就再也打不了那帝王命的主意了。”

黄蕴秋听着一愣,“赵文真这么说过?”

我点点头,“莹莹姐也听到了,不信你去问她。”

黄蕴秋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收起了严肃的表情,看着我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帮你召搬山童子。你没有害人之心就好,今后也不可以有,一旦让我发现,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蕴秋当过山神,庇佑的是辖地人和物,从她对那灰狼的态度就能看出,她的内心极其善良,刚才听了我说的那方法,以为我是准备用歪门邪道来害赵文,以报之前的仇,所以才把我叫出来准备纠正我的观念。

黄蕴秋虽然对我严厉说了几句话,但是却让我对她的好感再直线上升,有她在身边时不时督促指导的话,我今后应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把她看成是姐姐,她也确实把我看成弟弟,不然也犯不着来纠正我。

我一直盯着黄蕴秋看着,本来想说几句煽情的话,却因为害臊说不出来。

黄蕴秋见我盯着她看,说道,“跟你说话严厉了点,在记恨我呢?”

我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以前我爷爷不怎么管我,我奶奶死的早,再加上爹娘出去打工,从没有人在意过我会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我觉得被人管着的感觉真好。”

黄蕴秋听罢微微笑了笑,“我丢了青春,丢了性命,丢了大好年华,这一辈子都压在了你和陈莹莹身上,肯定希望你做个好人,对你严厉点你也别怪我。”

我恩了声,此后回了屋子。

回屋的时候,赵承租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的东西,黄蕴秋大概也知道了柳承是在为我造势,所以不跟我抢功劳,进了屋子就说,“我来帮他布法阵吧。”

赵承租看了看黄蕴秋,恩了声,“那就麻烦了。”

此后黄蕴秋开始提笔绘符,再将那九盏明灯以九宫格的形式摆好,并将红绳缠绕在了那九盏灯上,最后提着纸人问赵静姝,“你生辰八字告诉我。”

第一百零二章 马家城隍

赵静姝他们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听黄蕴秋问话,连忙把自己的生辰八字报给了黄蕴秋,黄蕴秋一边听着一边将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人背面,写好之后将之人放在了九盏灯前,并用红绳的一头牵系在了纸人上。

赵家人始终没有正式拜入正一道,学习的也都是些边门法术,见黄蕴秋行云流水画符,摆置九宫,看得他们是眼花缭乱,啧啧称奇,不由得感叹道,“黄师傅果然是高人。”

黄蕴秋不语,取出一张符纸来,上写‘敕令搬山童子到此’拿在手中蠕动嘴角念了法咒,然后看向赵文,说道,“你跟你姐姐血脉相连,这搬尸阵法还需要你来主阵,由你的血气引导神灵去找你姐姐的尸体,过来以五心朝天的姿势坐在我面前。”

赵文哪儿懂,哦了声,走过来盘坐在黄蕴秋面前,黄蕴秋直接将这符纸贴在了他的身上,再将那红绳子的另外一头栓在了赵文的中指上。

赵文盘坐下来之后,再看了眼黄蕴秋,“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黄蕴秋对赵文也没什么好感,淡淡说道,“等着,先默念八大神咒。”

赵文点头,开始默念起八大神咒。

赵承祖看了会儿,说道,“果然不愧是龙虎山的弟子,我们赵家自诩恩施第二大术士家族,以前听都没听过这搬尸阵法。”

黄蕴秋则看了看我说道,“这是他告诉我的。”

赵承祖又对我鞠了一躬,“谢谢小先生了。”

我笑了笑,要是他知道这阵法要以他儿子这辈子的气运为代价,怕是再怎么也说不出这个谢字,旁边赵静姝也对我投来感谢的目光。

之后我们就一直等着,等赵文念了好一会儿八大神咒,眼见着时间快要到子时了,黄蕴秋才又开口说道,“一会儿会有搬尸神灵到此处,见了神灵不要惊慌,也不要大声喧哗,以免惊扰了神灵。”

赵承祖等人连连点头,“好,我们不说话,您安排就好。”

一切准备妥当,黄蕴秋才并起手指念起了法咒,“天雷殷殷,地雷昏昏,搬山童子,闻我关名,迅速来临,吾奉阴山将军急急如律令。”

“敕!”

法令降下,面前摆成九宫格的九盏灯噗地一下全都燃了起来,火红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四周不见有风,这九盏煤油灯的火焰却左右摇晃起来。

那个躺在九盏灯前的纸人也突然站了起来,那根红绳子突然自行收拢,犹如游蛇般,从两端蜿蜒向着中间聚拢,最终全都缠绕在了中宫位上的煤油灯下,红绳缠绕时,其余八盏灯瞬间熄灭,唯独剩下中间这盏灯的火焰烧得老高。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等候神灵降临,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除了不断摇晃的火焰,并没有什么异动,黄蕴秋皱了下眉头,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灯,说道,“头顶上灯的光亮过煤油灯的光了,他不肯出现,把灯关掉。”

赵承祖连连应好,忙过去关了灯。

我心说这搬山童子还是个傲娇的人,别的光比他亮都不肯出现了,这么一来的话,白天他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它能亮得过太阳么?

灯关掉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一盏煤油灯,光芒照得人脸通红,再过去约莫有一分钟,门口忽地刮进来一阵妖风,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这阵妖风进来,屋子里的温度骤然降了不少,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原以为那搬山童子已经随着妖风进了屋子,不过妖风进来游走了一圈,消失得无影无形。

黄蕴秋再念道,“搬山童子,此时不现,等待何时。”

黄蕴秋话音落定,赵家门口有一人幽幽走来,我们抬头看去,见是一个光溜溜的童子,念了不到六岁,头上扎着小辫儿,身上各处绘满了红色的符文,看着阴森无比。

赵静姝和赵承祖面色僵了下,以前应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敢声张。

这童子到了门口,往里面看了眼,见了屋子里的景象,迈步进来,开口奶声奶气说道,“召吾者何人?”

“赵文。”黄蕴秋开口道,并看了眼那煤油灯钱闭目默念八大神咒的赵文。

进来的这童子也看了赵文,释然赵文就是主阵之人,再说道,“是搬山还是移石?”

黄蕴秋道,“不搬山,也不移石,青龙堰中有一具尸体,需要你去搬回来,尸体生辰八字在纸人上,血气跟赵文一般无二。”

童子瞥了地上煤油灯前的之人,弯下身去将那纸人捡起来,翻过来记下了生辰八字,再走到赵文面前,凑近赵文嗅了一口,赵文直接哆嗦了下,这童子嗅完站起身来,“了然,一个时辰后送回来。”

童子说完转身就走了,等他消失之后,黄蕴秋才让他们打开灯,开灯时,屋子里却有一股怪味传了出来,我直接捏紧了鼻子,原来是那童子凑近赵文嗅那一口的时候,赵文竟然被直接吓尿了。

赵承祖见状直接怒骂,“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滚去洗了。”

赵文哆嗦着身子站起身来,摇摇晃晃朝另外一房间去找换洗的衣服去了,赵承祖再问黄蕴秋,“这样就可以了吗?”

黄蕴秋恩了声,“这童子本事极大,连山都可以搬空,搬一具尸体应该不在话下,再安心等一个时辰就好了。”

赵承祖听罢,再次对我们鞠躬行礼,“要是小女的身躯真能搬回来,几位就是我们赵家的大恩人,当受我们一拜。”

赵静姝也跟着她爹一起对我们鞠躬行礼。

我在旁边看着,等他们鞠躬过后说道,“即便尸体搬回来了,你们又有什么办法让她活过来?死了就是死了,没有阴司承认,或者没有位高权重的人封她为人,她也始终只是一具尸体。”

我说了一个现实的问题,赵承祖和赵静姝两人面面相觑,赵静姝好一会儿才说道,“马家认识一位在阴司任职城隍,我们准备去求马家的人,希望他们能看在一同在恩施存在这么多年的份上,能赐我一条活路。”

赵承祖恩了声,“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我也只能厚着脸去求马家的人。”说着苦笑了声,“这下不知道要受他们多大的侮辱。”

马家和赵家是世仇,想要去求马家的人给赵静姝一条生路,想来都不大可能,一旦去了马家,一顿羞辱肯定是少不了的,赵静姝于心不忍,说道,“我自己去吧。”

赵承祖摇头,“不成,你是年轻人,今后路还长,万一他们让你下跪磕头,今后你还要怎么在术士里面混?我这个年龄留着这张脸皮也没用了,我去……”

我们几个人就默默看着他们争论谁要去马家的事情,等他们争论完毕了,我才说道,“马家跟你们赵家是世仇,赵静姝没了身躯对马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们为什么要帮你?再说了,马家只是认识一位城隍,又有什么理由为了你们去欠一个城隍的人情。”

我接二连三的问题,一次一次地打击着他们,赵承祖道,“但凡有半点希望,我都不能放弃,到时候马家要什么我们给什么,欠城隍的那个人情,也由我们来还。”

赵家人虽然心计很深,不过赵静姝和赵承祖两人的父女之情,倒是为人动容。

不过他们也太愚笨了些,黄蕴秋以前是山神,也是阴司的人,况且黄蕴秋之前还说过,我在阴司的地位能盖过她一头,说明我至少也是城隍,他们却没想着来求我。

不过他们既然不求我,我也不多生事,让他们去求马家就是。

柳承所说的那个龙牛斗,我注定要跟马家斗一斗,刚好可以跟马家打打交道,就说道,“你们去马家的时候,我跟着你们去。”

第一百零三章 八宝葫芦

我跟着去他们自然无比乐意,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况且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不出世的高人。

此后再候了会儿,赵承祖见时间已经晚了,也不好意思让我们跟着一起等,就让赵静姝带我们去洗漱歇息,赵家颇大,房间充足,我和袁守一被安排在同一间房间,进了屋子我就要准备躺下歇息时,袁守一却拍了拍我,对我说道,“现在赊刀门和赊剪门没落,很大原因是因为两宗的内斗,既然李珏老祖让我教你扶乩术,我自然得尽心尽力,你白天睡了那么久,今晚上就先别睡了,跟我学占卜术。”

我说,“不是还没找到那本书么?”

袁守一笑了笑,“鬼谷子老祖最开始教的占卜术都是一样的,最基础的东西两宗都得学,而最基础的占卜术有两种,一是‘鬼谷子八卦算命术’,二是‘鬼谷子掐指算命术’,这两样你都得学会了,不过在算命之前,我先跟你说说算命的禁忌,你需谨记。”

我坐了起来,袁守一背着手开始在屋子里转悠,边转悠边跟我讲解这算命的禁忌。

大致就有三不看、三不算、三不收、三收,我铭记于心,等袁守一讲完我全都重复了一遍之后,他才开始正式跟我讲起了他所说的两种算命术。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听袁守一将什么生辰八字、天干地支、四柱八卦、命神人事,期间听得外面赵家人传来嘈杂声音,想来是那搬山童子将赵静姝的尸体给搬了回来,我本想去看看稀奇的,不过袁守一讲得尽兴,我不好打断他,就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一直至次日清晨,才有人敲响了我和袁守一的房门,我上前去开门,却是赵静姝站在我们房门口,见了我之后噗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下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静姝道,“我的尸体已经被那童子给搬了回来,感谢小先生大恩大德,要是我能接着活下去,小先生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说着就要对我叩首。

赵家人虽然心怀鬼胎,但是赵静姝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知恩图报,知书达理,如果平时遇到这样的人,即便没有跟我们牵扯上关系,也会出手帮忙吧。

我满不好意思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你们准备去马家了吗?”

赵静姝说,“我父亲昨天夜里已经去过马家一趟了,百般哀求之下马家人才告诉我父亲,让我今早就带着尸体过去,他们会让那城隍爷在马家等我,到时候城隍爷愿不愿意帮忙,全看我们自己的造化,因为小先生说过也要去,所以我们在等小先生用过早饭之后再去。”

我以为马家的人会设下重重障碍,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过也从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马家和赵家从清朝斗到现在,他们巴不得赵家人出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赵家的请求,其中必有猫腻。

他们或许没怎么接触过阴司的人,但我也算是跟阴司打交道的老手了,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他们让赵静姝带着尸体过去,怕不是想要救赵静姝,而是准备让她自投罗网,当着一个城隍爷的面想要借尸还魂,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我和袁守一都再明白不过,不过并没有点破,下楼吃早饭时,再楼下沙发上看见了赵静姝的尸体,尸体已经被他们打理了一遍,倒是光鲜亮丽。

赵承祖和赵文两人已经先去了马家上下打点,只有赵静姝还在等我们,饭间陈莹莹和黄蕴秋也下了楼来,我问黄蕴秋,“你们准备去么?”

黄蕴秋显然已经知道了赵家的安排,她当过山神,又怎么不明白马家人在做什么打算,不过黄蕴秋摇摇头说道,“我和陈莹莹暂时不适合见阴司的人,我们就不去了,至少不能明着去。”

现在阴司还不知道我就是那小龙,针对的也只是黄蕴秋和陈莹莹,她们自然不好去见阴司的人。

“什么叫不能明着去?”我问。

黄蕴秋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葫芦,葫芦上刻有符文,上面系着红绳,她将葫芦给了我说道,“这叫八宝葫芦,最开始是道教的人用来装丹药的,后来丹道没落之后,八宝葫芦就用来收魂纳鬼了,今天马家之行凶险重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所以我和陈莹莹一会儿会入住这八宝葫芦,如果需要我们帮忙,就打开葫芦,我们再出来。”

我接过这葫芦,黄蕴秋紧接着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的是‘收摄法’的法咒,我顺着念了一遍,刚念完,黄蕴秋和陈莹莹两人就化作两缕青烟,直接飘入了葫芦中,看得我目瞪口呆,滞了好一会儿才把葫芦盖子合上,并把葫芦挂在了腰间。

饭毕时,赵静姝已经入主了自己的身躯,站起身来僵硬走了几步,适应之后才撑着伞跟我一同出门。

袁守一并没有选择跟我一同前去,用他的话来说,赊刀门赊剪门两脉心高气傲,非要证明自己比对方高贵,所以都是只涉大家之争,不涉小家之争,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规矩。

比如北阴大帝和东岳大帝之争是大家之争,他们挤破脑袋都要参与,一旦站对了队,今后就能光耀门楣。这种小家之争,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值得吹嘘的,为了不浪费时间,就从不插手管这些。

所以这一路就只有我和赵静姝两人前行,马家距离赵家并不远,一路过去约莫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行路期间我向赵静姝问来了马家的情况。

马家一共有三兄弟,分别是马志明、马志诚、马志涛,现在马家管事的人是马志明。他有俩儿子,分别叫马文才,马文杰,在玄术上都颇有造诣,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马志明的家。

赵静姝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这一路快步疾行,她以为到了马家自己就能活过来了,却不知道去了马家就相当于去了鬼门关。

现在我跟赵家还是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需要借助赵家的力量完成那石碑的预言,也要借助赵家的力量为我孙家先祖平反,所以我得尽心尽力帮他们,已经做好了拿出司殿文书的准备了。

一路行至马家门口,去时见马家屋前人影攒动,热闹非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这些人衣着打扮都异于常人,却又各异,不像是同一家的人。

“他们都是马家的人?”我问赵静姝。

赵静姝看了看,摇摇头道,“不是,他们是恩施的端公、神婆之类不入流的角色,马家的人把他们叫过来做什么?”

我点点头,明白了过来,马家的目的很明显,这些都是人证,有他们作证,到时候赵静姝想要借尸还魂的罪过就坐实了,今天马家不是想救人,而是想把赵家一举打压下去。

赵静姝一心想着自己借尸还魂,却没多想,跟我一同进入马家大门,进去时这些端公神婆都看着我们,眼神各异,进去再看,见大堂正上方正襟危坐着一人,身着红黑相间的官袍,自然是那城隍爷无疑,旁边立着的是四个肩扛铁链的阴差。

左边坐着的是提前过来的赵承祖,赵文站在赵承祖后面。右边坐着的有三个中年人,应该就是马志明等三兄弟了,这三兄弟后面站着的是几个约莫十来岁的年轻人。

我们进来,这几个年轻人看着我们诡笑了下,却无人在意。

赵静姝进来,赵承祖忙站起身来,对着上方那城隍爷恭恭敬敬说道,“城隍爷,这就是犬女赵静姝了。”

城隍爷看了看赵静姝,赵静姝忙屈身下跪,说道,“求城隍爷救我。”

那城隍看着赵静姝,正色开口问道,“我要如何救你?你有何冤屈尽管表明,我定为你做主。”

如果城隍爷真的会救人的话,双方自然是心照不宣,又怎么会问出这样官方的话来,显然是在套赵静姝的话,一旦赵静姝说出她是想要借尸还魂,怕是身后阴差就要上前拿人了。

赵静姝刚要开口,我探脚出去轻轻踢了赵静姝脚后跟一下,赵静姝回头瞧了我一眼,却没明白我的意思,又回过头去说道,“我前几日不慎跌入青龙堰,被活活淹死在青龙堰中,昨夜才将我的尸体打捞上来,还求城隍能赐我借尸还魂的资格。”

我叹了口气,这赵静姝也太笨了些,这明摆着是在设局阴他们,他们就看不出来么?

第一百零四章 谋逆之罪

赵静姝即便不来见这城隍,也早就有了一条罪过,那就是死后不下阴司报道,现在又当着城隍的面想要借尸还魂,再多一条罪过,仅仅这两条罪过就可以让赵静姝万劫不复了。

赵静姝的话,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听在耳里,旁边马家几个人面露微笑坐着,当真是那笑面虎,我瞥过眼去看了看马家这些人,就是因为他们家,我们孙家才会被逼出恩施,也是因为他们过早消耗了孙长思的气运,让孙家不得不以九代人为代价来养这气运,即便以前没接触过他们,对他们我也生不出任何好感。

本以为让城隍亲耳听了赵静姝的话之后会立马采取行动,但是他没有,而是继续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阳寿尚未尽,早夭当入枉死城等寿限至时再接受审判,这才是正途,找我来借尸还魂,这不符合规矩吧?且不说执行起来极其麻烦,就算我答应了你,赐你再世为人,今后一旦被上面发现,你可知道我要承受多大的风险?”

这城隍爷说得颇为暧昧,左右摇摆不定,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说这其中困难重重,我在农村见惯了这种事情,这是在有意无意地讨要好处。

赵承祖当即明白过来,忙说道,“要是城隍爷您能答应救助小女,我愿意散尽家财,为城隍爷建立宗庙,另外,赵家有一钱印,可自行印制阴阳钱,今后赵家可以成为城隍爷的钱库。”

一听他说这个,我心说完了,马家联合这城隍,不只是想要阴了赵静姝,还想把赵家人全都搭进去,现在赵承祖又有了个贿赂的罪名。

赵静姝年轻可能不懂我的意思,我想赵承祖应该也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猫腻吧,就悄悄伸手拉扯了下他的衣角,赵承祖回头看着我,我启唇念道,“闭嘴。”

赵承祖愣了下,听见了我的话,但是却没明白我为什么让他闭嘴,而马家的人和那城隍也瞧见了我两次提醒他们,坐在右侧最上方那马家中年人开口问赵承祖,“这个小娃娃是谁?以前没在你们家见过他,难不成是你在外面偷生的小娃娃回来认父了?”

这玩笑般的话,引得外面围观的端公神婆笑了起来。

我之前一直混迹在川渝,认识我的也大多是川渝的城隍土地,恩施本地的城隍并没有见过我,自然也不认识我,马家人更不认识了。

我看向开口这人,从他所坐的位置来看,应该就是马家管事的那个马志明,赵承祖开口道,“这位小师傅呀,他是我家来的客人,就是他帮忙把小女的尸体从青龙堰里捞上来的。”

赵家绞尽脑汁都没有成功捞上尸体来,马家肯定也清楚这件事情,从青龙堰里捞尸困难重重,却被我给捞了起来,那城隍还有马志明都诧异盯着我看了起来,再加上我之前两次提醒赵家的人,他们开始计量起我的身份。

那城隍跟马家穿同一条裤子,怕有高人从中作梗,就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柳承交代过,在没有把马家斗下去之前,不能透露我就是孙家的人,否则到时候马家跟赵家肯定都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便说道,“我姓牛。”

我本来想用梅四这个名字的,不过之前在奉先市用梅四这个名字闹过一次,担心这城隍会知道,刚好有个龙牛斗,我说姓牛也算合适。

这城隍和马家的人都哦了声,然后细细想了起来,不管是阴司还是阳间,暂时没有听说过有姓牛的能人,他们想了一阵也就放下心来,如果我真有本事,早就威名远播了,却是一个碌碌无名之辈,再加上我外貌年龄,想来也是用投机取巧的方法捞上了尸体,便不再管我。

那城隍怕我再提醒赵家的人,就对我说道,“现在本城隍在断案谈事,你既然是无关之人,就先退到一旁。”说着再看向赵静姝和赵承祖二人,问道,“我也不跟你们俩绕弯子了,我听懂了你们的意思,你们两人许诺我各种好处,是想让我以城隍的职权,赐予赵静姝借尸还魂的权利,对吗?”

一般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谁会说得这么明显,赵承祖尴尬笑着说道,“就是想让您帮帮忙,您的举手之劳,对我们却是再生之恩。”

城隍都这么说了,这赵承祖竟然还没听明白这根本就是个圈套,还在顺着他的话说。

旁边马家的人一脸轻松地笑了,要是赵家人的罪名坐实,今后恩施就再也没有赵家了。

城隍听着点头,再看向四周,说道,“这里有术士、端公、神婆,都是阳间举足轻重的人,再加上我带来阴差,大家都听懂了他们的意思了吗?是否是我刚才说的那样?”

马志明等人伺机点头,“对,赵承祖等人就是想收买您,好让您救回他已死去的女儿。”

这些端公神婆都是马家的人招揽来的,当然得看马家的脸色说话,也都纷纷点头,“是的是的。”

城隍听着笑了笑,“既然是这样,你们认为我该怎么做?是答应他们,还是拒绝他们?”

看着城隍这诡异的笑容,赵承祖和赵静姝两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坑了,脸色陡然一变,怔怔看着周围这些人,他们刚才说的话,这些人全都听见了,即便现在想要收回也已经不大可能,只要城隍铁了心想要处置他们,他们今天必定难逃一死。

不出意料,马志明站起身来,走到了城隍正下方,显示看着赵承祖诡异一笑,再对城隍拱手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赵家跟我们马家是世交,虽然有些矛盾,但毕竟一起在恩施呆了这么多年了,按道理来说,我应该求城隍爷答应了他们的请求。但是,规矩毕竟是规矩,人死需去阴司报到,赵静姝死后却游荡阳间,这已然不合规矩,现在更是当着城隍爷您的面行贿赂之事,妄想逆天再求得一次生机,这里诸多围观之人,要是城隍爷您答应了他们,别人要怎么看您?又将阴司律令置于何地?”

赵承祖和赵静姝脸色大变,赵静姝直接站起身来,怒视马志明,赵承祖紧皱眉头看着马志明,怒道,“姓马的,你落进下石阴我,分明是你让我们今天来求城隍爷的,也是你让我们许诺城隍爷各种好处的!”

马志明不回应这话,而是对城隍拱手高呼,“请城隍爷严肃处理这两人,也好为我们恩施玄门的同仁们提个醒,凡事都得按照规矩来,别想着那些歪门邪道。”

赵静姝和赵承祖两人听了这话,全都明白了过来,赵承祖也当然清楚这城隍故意引诱他们说出那样的话来,就是要给他们多加几条罪名,现在有这么多人证,他们已经难逃一死了。

那城隍却笑了,陡然收起笑声,猛拍了下椅子,指向赵静姝赵承祖二人,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若是平日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就罢了,今天竟然当着我的面做这些事情,不处置你们,我当这城隍又有何意义?来呀,勾了赵静姝、赵承祖二人的魂魄,带下城隍庙听候发落。”

这些端公神婆起先应该不知道会有怎么一出,现在形势大变,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发表半点意见,偶尔有嘀咕声传来,也是在说赵家完了之类的话。

赵承祖和赵静姝终于想起了我两次提醒他们,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其中缘由,赵承祖忙对我说道,“小师傅救我们。”跟我说话的同时对赵文挥手,让赵文先走,毕竟赵文今儿一句话都没说,不至于牵连到他的身上,赵文不死,他们家就还可以传承下去。

而此时,城隍身后的阴差已经挥舞铁链就要上前。

城隍爷看了看我,说道,“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小娃娃,你既然是赵家的客人,今儿这事儿跟你无关,你最好别插手,小心我治你一个包庇罪犯的罪过。”

我没搭理那城隍,如果放在以前我或许会忌惮城隍,但是我见过的场面都比现在大多了,眼前这一切对我来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闹着玩儿似的。

赵家人都是猪,之前柳承还想让我借助赵家的力量掰倒马家,但是现在看来,就赵家人这些本事,哪儿能帮得了我,不过青龙堰里东西确实需要赵家帮忙,他们现在还不能死。

眼见着阴差就要上前,赵承祖直接从手中掏出了符纸,“你们胆敢过来试试!”

阴差也是鬼魂,最怕的自然是法术,见了赵承祖手中符纸,立马停下脚步,而旁边马志明也在同时并指一念,赵承祖手中符纸瞬间焚烧成灰烬,赵承祖没注意到旁边马家的人,痛呼一声,马家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赵承祖看向马志明,“你们又何苦置我们于死地,大不了我们搬出恩施。”

那城隍继续对阴差使眼色,阴差则再次上前,到了面前正要勾魂的时候,我开口说道,“城隍审案不是应该在城隍庙吗?这大唐之中有财神、姜太公等诸多神灵坐镇,你是阴司的官,貌似没有在阳间审案的资格吧?”

阴司的规矩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阴差白天连活人的都不能进,更遑论是在活人家里审案,他肯定是没有这资格的。

城隍一听,皱了下眉头,显然阴司是有这规矩的,看向我说道,“小娃娃,你要是是个聪明人的话,现在就可以转身离开,我还能交你这个朋友。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你最好还是要想清楚。要是你说的财神和姜太公真的来了,我立马让出大堂,现在他们没来,这里又没有更高职位的人存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我想在哪儿审案就在哪儿审案。”

“你这话确定没有说错?”我问他,八宝葫芦里黄蕴秋一直在提醒着我,她当了那么久的山神,阴司规矩她肯定懂,想要找这城隍的纰漏,太容易不过了。

城隍点头,“自然没错。”

我笑了,“今儿你要是答应了赵家人的请求还好,不答应的话,你信不信我去司殿府里告你一个谋逆之罪!”

这城隍不解,“我何时谋逆了?”

“据我所知,阴司可以随处审案的只有天师钟馗和十殿阎王以上资格的人,刚才是不是你说的,想在哪儿审案就在哪儿审案,你这不是想要谋反是什么?”

东岳大帝现在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谋反,新龙的事情一直在挑动着他的神经,上行下效,下面的人也都将这事儿当成一等一的大事,这种事情一告一个准,因为下面是真的宁可枉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

第一百零五章 城隍幕府

这城隍听罢脸色微变,显示摆手让阴差停下,咬牙切齿看着我,好一会儿后开口道,“你等等。”说着将马志明招到他的旁边,低声细语问了几句话。

这种事儿根本只需要别人稍微提点一下他就能明白,正一道一直在培养新龙,而东岳大帝又不愿意退位,这两个强大利益集团争锋,他这样的人只可能沦为炮灰。

赵静姝和赵承祖两人见城隍真在忌惮,并且阴差已经停手,目光放在我身上,又是惊异又是感激,感激的是我发声了,兴许能保住他们一命,惊异的是我为什么会知道阴司这些隐秘。

马家的人看我的眼神也颇为怪异,马志明跟那城隍悄声说话时,他们后边儿站着的一个年约十九岁的青年往前走了一步,“以前没在恩施听过你这号人物,这件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是恩施的人,那就别来蹚这趟浑水,如果你是恩施的人,你该看清楚目前的形势,想要在恩施站稳了脚跟,那就得站对了位置。”

这青年开口,赵静姝低声对我说道,“他就是马志明的大儿子马文杰,可以炼精化气,本事不低。”

我点点头,却不回马文杰的话,而是对赵承祖和赵静姝说道,“我刚才提醒了你们两次,你们怎么不听我的。”

两人满脸尴尬,只能说没会意过来。

这会儿时间,马志明和那城隍也已经交谈完毕了,马志明直起身来看着我,先前的不可一世这会儿却挂上了笑容,笑脸盈盈看着我说道,“不知道小兄弟师从何门?今天的事情就是个误会,我们跟赵家人闹着玩儿呢,城隍爷有心要交你这个朋友,刚才城隍爷跟我说,城隍庙里面还缺一个幕府,不知道小兄弟有没有意思……”

旁边城隍看着我点点头,表示他确实有这意思。

马志明这话说出来,不管是围观的人还是赵家人或者是马家人,脸色都变了,仅仅是因为我抓住了这城隍一句话的漏洞,竟然许诺给我城隍庙幕府的职位,有些人苦苦奋斗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却被我拿到了。

就连马家人自己都不理解,城隍是站在他们那边的,我明显是站在赵家这边儿的,为什么要把这么个位置许诺给我?

赵承祖和赵静姝愣愣地看着我,他们当然明白,这是马家人和那城隍在向我伸橄榄枝,一旦我答应了,就表明我自己选择站在了马家那边。

而城隍庙幕府这个职位有多么重要,他们自然知道,虽然没有什么职权,但是却是城隍爷的身边人,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城隍的决定,这个诱惑对他们太大了。

“小师傅……”赵承祖和赵静姝两人面朝我,他们没资格要求我拒绝这条件,只得静候我的抉择,那一刻,他们心里怕是已经五味杂成,我是他们最后的橄榄枝,一旦我也抛弃他们而去,赵家就真的亡了。

我当然不会答应那城隍,选择战队马家,那跟认贼作父又有什么两样,当初他们把孙家逼得毫无退路的仇又要怎么报,再则说了,他们给我这条件也没安什么好心,他们在我这里落下了话柄,不过是想先稳住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趁机除掉我了,就笑了笑说道,“城隍庙幕府么?我还真不稀罕,你们也别想用其他方法拉拢我,今天我就一个条件,你赐赵静姝借尸还魂的资格,我就把我听到的话咽到肚子里,不然我可不敢保证待会儿会不会到司殿庙前烧上一封拜贴。”

赵家父女听我的话,松了口气,对我投来感激的眼神,赵静姝更是眼放精光,他们都没料到我会拒绝这种常人根本无法抵抗的诱惑。

“谢谢。”赵静姝非常诚恳对我说道。

我没回赵静姝的话,而是看向城隍的面色,我当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了城隍,他的脸色十分难堪,城隍庙幕府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优越的条件了,总不至于把城隍也给我吧。

我跟城隍对视了会儿,城隍了突然冷笑了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去告我,你得有本事活着走出这房间。”说完再看向马志明,“马志明,关门!”

马志明听罢恩了声,当即差人把那些端公神婆全都驱赶到了门外,并说道,“今天你们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谁要是敢说出去,就别怪我们马家不留情面。”说完关上了门。

马家几个人同时站了起来,那阴差也旋即挥舞起了铁链。

赵静姝、赵承祖还有那刚才没能走得了的赵文皆站起身来朝我退来,赵承祖指着马志明大骂,“马志明,光天化日你胆敢杀人?!”

马志明看了城隍一眼,“这块地面上的生死,都是城隍爷在管着,城隍爷就在面前,就算你们都死了,又有谁知道?”

说着几人就要冲上前来,赵静姝和赵承祖已经做好应对措施,赵承祖看了我一眼说道,“不好意思,连累了你,小师傅大恩大德,赵家没齿难忘,我赵家拿不出马家的条件给你,但今天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也会护送小师傅你安全出去。”

赵承祖说着就并起了手指,我看着赵承祖,如果他们没有打那帝王命格的注意的话,还真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阴差挥舞铁链上前,马家人也都各展神通,要么拿出了金钱剑,要么就拿出了符纸,磨刀霍霍向猪羊。

赵静姝也看向我,再诚恳说了句,“谢谢你,对不起。”

说着赵静姝也并起了剑指,表示征讨和警告。

马家三兄弟和城隍都在,还有一些后辈和阴差,我们就这几个人看起来是根本逃脱不了的,所以他们俩一开始就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甚至都跟我说好后话了。

听了他们的话,我不得不感叹,如果他们不是那么贪婪的话,那该多好,那样孙家就是真正欠了他们的人情,不过现在他们还没对那帝王命格动手,孙家也还是欠了他们人情,我还是要还的,就对他们说道,“你们放下手,他们不敢动你们。”

赵家人诧异了下,我再看向城隍说道,“你很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清楚阴司的规矩吧?青州县城隍颜鑫瑜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川渝判官郑蕴实见了我也只能以平辈相称,你小小一个城隍,敢对我动手?”

听罢此言,城隍愣住,不过随即哈哈大笑,“小娃娃,别以为知道这几个名字就能吓唬得了我,你这样沽名钓誉同手套白狼的人我见得多了,今儿就算你把东岳大帝搬来,也照样逃不了。”说着一招手,阴差继续上前。

我见他们不肯停下,则直接打开了八宝葫芦的盖子,一缕青烟飘出,紧接着一头大半个人高的黑狼出现在我旁边,龇牙咧嘴看着对面阴差。

我本来想要拿出司殿文书的,不过一拿出来,我的名字和来头就暴露了,要让他知道了我是孙清,怕是会引出更大的官儿来。

这黑狼陡然出现,屋子里的人全都吓了一大跳,连那阴差都被吓退了几步,城隍也是一愣神。

这黑狼自然就是黄蕴秋了,这是她当山神的时候显化的形状,现在依旧适用,黑狼出现,吼叫一声,直接往前踏步扑了出去,正前方俩阴差瞬间被扑倒在地,被这黑狼三下五除二撕成好几块,化作阴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家人见状,马志明、马志诚、马志涛三兄弟立马各自取出铜钱,还有随身携带的一根拇指粗的绳索,喊道,“捉妖!”

我听柳承说过那绳子,叫做捆尸绳,农村以前闹毛狗子的时候也有人用这绳子捆过红毛鬼。

马家三兄弟将要上前,却听得门外也传来一声狼嚎,而后砰地一声,这大门被撞开,一头灰狼目光阴沉走了进来,站在了黄蕴秋的旁边,各立于我左右。他就是那黄蕴秋封的那头灰狼,这一路一直跟着我们,不过很少显化形状,如今黄蕴秋有难,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出现的,在他心里,黄蕴秋可是他的大恩人。

第一百零六章 白马女人

一黑一灰两头体型硕大的狼出现,惊得赵家人怔怔发呆,看看这两头狼,再看看我。

“你们还要来么?”我看着他们说道。

说实话,我真不大清楚黄蕴秋和那灰狼是不是这屋子里的人的对手,不过人们恐惧总是源于未知的事物,虽然口中常说妖魔鬼怪,但是他们见过的也就仅仅是鬼了,哪儿见过妖。

无论是道经记载,还是古典,里面的妖都个个神通广大,他们见了这一灰一黑两头狼也颇为忌惮,更诧异于我是怎么找来这两头狼的。

而且,看起来这两头还是随身跟着我的,屋子里的人又开始猜测起了我的身份,不得不考虑我刚才说认识颜鑫瑜和郑蕴实的事情是否属实。

马家的人不敢贸然上前,马志明怔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以前从没听过在你这个年龄段有姓牛的这号人物。”

我不搭理马志明,而是看向城隍,说道,“我身上有一份阴司的任命文书,你要不要看看?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是看了,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阴间都不会有你的容身之地。你要是选择不看,那就好好考虑我之前的话,你救赵静姝,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我看不清楚这形势,这些话都是黄蕴秋提醒我的,她也没有把握跟整个马家的人和城隍在这里斗,只能选择一个中庸之道,那就是用一份未知的文书来吓唬他,要是他真的被吓唬住了,今儿就可以全身而退,要是吓唬不了,今儿就得有一场恶战了。柳承不在,这恶战是输是赢还是个未知数。

“什么文书?”那城隍先是见了这两头狼,对我身份产生怀疑,又听了我说阴司任命文书,我的身份更是虚无缥缈起来,不过他应该已经将我的身份锁定在阴司上了,肯定跟阴司有关,所以问完又说,“你是阴司的人?”

我说着将身上那份阴司司殿的任命文书拿了出来,却并没有展开,说道,“你要不要看看?”

城隍看见我手中文书的外形制式,瞬间就懵了,阴司任命文书都由特定的布帛和制式,我手里这文书是真是假,他自然一眼能看出来,脸色变得惨白,忙站起身来对马志明吼了句,“马志明,带上你的人滚到一边儿去。”

听他这话,赵家人松了口气,马志明见城隍态度的陡然转变,也猜出了什么,立马让他们的人后退了回去。

城隍再从正上方走来,到了我面前再细细看了我手中文书几眼,虽然看不见里面的字,但也已经确定是真的,当即对我拱手,“牛先生勿怪,刚才多有得罪,我不知道你也是阴司同僚。”

他们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还好没打起来,我们人手不齐,打起来其实占不了多大的便宜,见这城隍对我拱手,我面无表情说道,“赵静姝的事情交给你了,办好了,你之前对我说的话,对我做的事情我就烂在肚子里,办不好你也可以收拾收拾滚出恩施城隍庙了。”

这就是柳承所说的气势,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即便知道自己不如对方,但只要动手之前气势压过了对方,就已经赢了一半,这一点我还是参悟得足够透彻的,既然他们认为我神秘不可招惹,那我就得装出他们不可招惹的样子来,自然不能讨到好处就笑脸相迎。

这城隍连连点头,“好,好,我回去就办。”

我沉声说道,“现在就办。”

城隍面露难色看了我几眼,迫于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好。”说完再看向赵静姝,从身上取出一支毛笔来和一本书来,翻了一阵看到赵静姝那一页,然后说道,“吾乃恩施城隍马玉真,今赵氏静姝枉死入我阴司,今查明赵静姝品行端正,乃大德之人,又因高堂白发,允赵静姝遣返阳间以表孝意。”说着在那簿子上上几行字。

写完不多时间,只见赵静姝头顶心冒出一团黑气来,散在了空气之中,传来一个恶臭味道,紧接着就看见赵静姝头顶的三把火重新燃烧了起来。

顶上三花重新燃烧起来,也就是活了,赵静姝当即转身对我下跪叩首,“感谢小师傅救命之恩。”

城隍站在一旁很尴尬,是他赐了赵静姝一条活路,但她却来感谢我来了。

我弯腰将赵静姝扶了起来,因为我实在不习惯别人跟我下跪,总觉得怪怪的,扶起来后再看向城隍说道,“你叫马玉真,原来跟马家是一家人,难怪你要这么护着他们。”

马玉真尴尬一笑,“不敢不敢。”而后又问,“不知道牛先生在阴司何处任职?”

我要是说在川渝的话,他多半能猜出我的身份,就随便瞎诌道,“酆都城,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听着身子都哆嗦了一下,酆都城得判官级别以上的人才能居住,听我这么说,立马不敢多问,忙摇头道,“没了没了,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希望牛先生切勿见怪。”

我淡淡恩了声,“既然你救活了赵静姝,今天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今后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得有一杆秤,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马家,后果你自负。”

“好,知道了。”马玉真连忙点头。

旁边马志明等人一直不语,因为他们不敢说话,马玉真是他们最大的保障,现在连马玉真都不敢对我说半个不字,他们敢么?

目的已经达成,我也不再在这里呆着,对赵承祖他们说道,“我们走吧。”

赵家人现在以我马首是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恩了声,紧随我后往门外走去,快要出门的时候,黄蕴秋化作一缕青烟进入了八宝葫芦,至于那头灰狼,到门口时候我看了看它,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见见袁老先生么?”

它摇摇头,发出蹩脚的人声,“等我完全学会了人类的言语习性之后再去找你们,我就在这附近山林里呆着,你们有需要我就会出现。”

它说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融入人类社会,我也不强求它,任由它去了。

出了门去,外面端公神婆等人都看着我们几人怔怔发呆,他们平日做的也就是帮死人挑挑坟地,看看日子,王端公那样的算是端公里面本事较高的了,他们大多是些平庸之人,大多数这辈子都没跟阴差打过交道,哪儿见过这些场面。

见我们出来,都往后退去,毕竟刚才他们没为我们说话。

犯不着跟他们较劲,我们一路离开马家,往回走的路上,赵家三个人一直不做声,走了一半了,赵静姝才问了我一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恩了声。

赵静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阴司的大官吗?我之前听那个黄师傅说你不管是在阳间还是在阴间都可以压她一头。”

我笑而不语,我那份文书也就是做做样子,在司殿府柳承把东岳大帝戏耍了一通,这文书怎么可能还管用。至于在阳间的地位,只因为我是柳承的徒弟,所以辈分比黄蕴秋高,但是论本事,我比黄蕴秋差到不知哪儿去了。

我不说话,在他们眼里就成了默认,赵静姝也不再多问,倒是旁边赵文看着我,这次不再是嫌弃的眼神,而是说道,“之前我还跟你动手,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赵承祖倒是没多问,一路上一直在跟我道谢。

赵家人一脸轻松,我对他们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马家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那三幅画里面预示的图,龙牛斗我是理解了,但是第一幅水上走马,我却还不清楚,直觉告诉我,肯定跟马家有莫大的牵连。

一路想着回了赵家,或许是我运气太好了,刚进屋不多久时间,就有一个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冲进了赵家,见了赵承祖直接开口说道,“赵先生,快点去救命。”

赵承祖忙问,“怎么了?”

来人道,“昨晚上我家婆娘深夜回家,在路上遇见一个骑着白马的女人,回来跟我讲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昏迷不醒了,嘴里一直咕哝念着白马。”

赵承祖以前应该也处理过不少这种事情了,稍一会儿就给出了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受惊了,收收惊就好。”

这男人摇头,“试过了,不管用。不止是我婆娘,还有其他不少人也看见了那骑白马的女人,情况都一样,怕是碰到了妖魔鬼怪,所以我才来请赵先生出手帮忙。”

第一百零七章 触怒地龙

一个人看到了的可能是假的,但是他说有好些人看见了,不太可能是每个人都看错了,极有可能是真的有这么个骑着白马的女人经过,赵家人信了。

我自然是更加确信无疑的,青龙堰下三幅石画中就有一幅是‘水中走马’,而且之前我们向别人打听的时候,也听人说起过,曾有人在青龙堰看上看见一个骑白马的女人。

赵家人才刚死里逃生,我以为会趁机修整一断时间,不过赵承祖想了想,直接点头应承了下来,看向赵静姝说道,“你跟他们去一趟,看看是什么原因,如果能解决就尽量解决了,不能解决就不要逞强。”

赵静姝点头说好。

想想也正常,赵家跟马家一直在争恩施的资源,其中人脉资源也是资源,遇到这种事儿两家就算消尖了脑袋都要往里面钻,倒不是指望他们能付多少钱,求的只是一个好名声而已。

前来求助的这人应该知道赵家人做事的禀性,知道他们会出手帮忙,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声麻烦了,然后就带着赵静姝出门,因为涉及到那青龙堰下的石画,我自然不能干坐着,在赵静姝他们将要离去时开口说道,“我跟着去看看。”

赵静姝回头看了我一眼,满不好意思说道,“今天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要不你先休息吧,这点小事我能处理得了。”

赵静姝本意是不好再麻烦我,赵承祖也在旁边说让我休息,我只说是去看看,跟上那前来求助的人,赵静姝笑了笑,也不再推辞,三人一同往外行去。

路上赵静姝向那求助的人询问具体细节,他娓娓道来。

他家并不是住在恩施城内,而是在周边小镇上,小镇名字叫做永安镇,出事的时间是在昨晚上十一点左右。这边儿的人闲暇无聊喜欢搓麻将喝茶,他的老婆就是搓完麻将后在回家的路上碰见的那骑白马的女人,刚开始并没有什么大事,回了家兴冲冲跟他讲了这事儿,讲完睡了一觉后就一直醒不过来,嘴里嘀嘀咕咕念着白马白马。

永安镇上一共有七八个人看到了那个骑白马的女子,也都是兴冲冲回家讲了这事儿之后才出的事儿。

我和赵静姝默默听着,八宝葫芦里面的黄蕴秋自然也在认认真真听着,听完之后都不发表意见,只等到了他家见了本人才能诶出推测。

此去行至永安镇,一路车马不歇也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这家人姓钱,住的是一两层的火砖房,家门口就是大道,他妻子就是在这大道上看见的那骑白马女人。

进了屋去,见到了出事的那妇人,去时妇人正躺在床上,紧皱着眉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挥舞着手念叨一句‘白马’,我和赵静姝看着都愣了下,这神态和肢体动作,哪儿像是昏睡不醒,除了眼睛没睁开之外,跟常人无异。

“就是这样,看起来是醒着的,就是睁不开眼,我们说话她也听不着。”男人说道。

赵静姝看了几眼后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在她眼里我本事颇大,自然要先询问我的意见,我尴尬笑了笑,说道,“你先看。”

赵静姝则道,“人有三魂七魄,其中三魂分别是胎光、爽灵、幽精,胎光管的是生死,爽灵管的是行为,幽精管的是禀性,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应该是爽灵出了问题,看起来就是受了惊,简单的失魂症。”

小时候经常听说这个名词,在我们那里失魂症又叫受惊,一般发生在意志不坚定的小孩儿身上,被邪祟惊扰的时候就会丢掉‘爽灵’,出现大哭大闹或者呆滞不语的症状,因为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农村也有一套自己的方法,那就是由亲人端着一盆猪头肉插上香外出,在门外大喊丢了魂儿的小孩的名字,问一句回来没。在屋子里的人就拍着床沿回答‘回来了’,往复几遍,受惊的孩子就会恢复。

赵静姝说是失魂症,这男人却摇摇头,“我们试过喊魂,不管用。”

赵静姝笑了笑,“你那是民间的方法,只对小孩子管用。”说着取出一张符纸来递给了男人说道,“这是镇魂符,你先贴在她的身上,等稍晚点我给她念一遍收魂咒,兴许就能好过来了。”

男人接过符纸连声道谢,因为现在还早,呆在屋子里也无事可做,我问这男人,“他们看见的那个女人,是从你家门口那条路经过的吗?”

男人只把我当成了赵家的亲戚,对我也算是恭恭敬敬,回答说道,“是,就门口那条路,一路往东走了。”

我又问,“东边有人住么?”

男人想了会儿,“得走上好几个小时才有人,不过那边儿有条河,过了河再饶一下就到恩施城内了,你说那个女人是不是进城去了?”

我现在听见跟水有关的东西和跟恩施城有关的东西就很敏感,如果能绕到恩施城的话,也就能绕到青龙堰去,我猜那女人极有可能是绕道去了青龙堰,左右无事,便对赵静姝说道,“我们顺着那条路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赵静姝犹豫了下,点头恩了声。

跟这男人商量好了后,我和赵静姝先离开了他家,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不多时间走出了这镇子,踏上了熟悉的泥泞小路,路边尽是杂草,这环境比起那些柏油路来要亲切得多。

赵静姝显然没走习惯这样的路,我不得不放慢脚步她才能跟上,这一路过去所见,东边也并不是没有人,因为路边还有一些稀稀拉拉的农田,看起来还有几个人住在这附近的。

走了没多久时间,就看见了前方三山交汇的地方有两条小河流汇成一大河流,水流湍急,周边三座山上,有着不少被人为凿出来的大洞,我看着有些奇怪,这三座山极为陡峭,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煤炭的样子,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凿洞?

赵静姝说道,“那叫三岔河,民国时期这山上住着不少土匪,山上那些洞就是他们安营扎寨的时候凿出来的,不过后来那些土匪一夜时间就全部消失了,扎好的寨子没人住,木头腐朽之后就落入了下面三岔河里被水冲走了。以前听别人说过,好像是土匪提前收到信儿,有军队要过来剿匪,就丢弃寨子逃了,现在这附近住着的人有不少都是土匪的后代。”

这边儿以前闹土匪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倒不是亲眼见过,而是爷爷他们经常拿这吓唬我们,一旦不听话,就会对我们说让棒老二把我们抓走,棒老二就是土匪的意思。

我听着哦哦点头。

赵静姝又道,“不过我小时候听太爷爷提起过,他说的跟外面传的又不一样,说这些土匪一夜之间全部失踪,是因为触怒了地龙。”

“地龙是啥?”我问道。

赵静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太爷爷说,那些土匪知道有军队要过来剿匪,就开始囤积粮食,粮食放在别处不安全,就一直顺着山往里面挖,结果挖到了地龙的老巢,地龙发怒,一夜之间把那些土匪全都给拖到了山里面。”

我们说着同时朝着三岔河去,不多久时间就到了三岔河旁边,不过这河水湍急,又没有过河的桥,我和赵静姝站在三岔河边上正在想办法要过河的时候,有一担着猪粪的老农经过,我回头问到,“大爷,三岔河深吗?”

这老农看了看我和赵静姝,放下担子笑说道,“不深,你戴着一顶草帽下水,河水连你的草帽都淹不到。”

第一百零八章 山中老尸

我还真信了,不过转念一想,戴着草帽下水,不管水有多深,草帽都会漂在水面上,水当然淹不到草帽,就对老农说道,“你逗我。”

我和赵静姝站在河边,老农站在稍高一点的路上,他见我反应过来,把扁担横在地上,直接坐在了扁担上,抽出烟枪点燃吸了两口才说道,“这条河是要汇入长江的,你说深不深?再加上这里是三条河交汇的地方,到处都是旋涡,不是妖魔神仙,过不了这河。这条河不止是水急,怪也多,你们两个小娃娃敢跑到这里来玩水,不要命啦。”

赵静姝尴尬笑了笑,她都二十了,哪儿会有玩水的心思,就算玩性大,也不会跟我来这里玩水,毕竟我是个男的,不过却听出了着老农话中端倪,问道,“河里有怪?”

老农巴拉巴拉抽了几口后说道,“不是河里有怪,是这条河本身就怪,你们不住在这边不清楚。就前几天这条河断流了,当时就我一个人瞧见了这事,断流了大概有一分钟左右,三岔河河底出现了一个大洞,河水全都流进了那大洞里面,等那大洞被填满之后,这三岔河才又恢复过来,我跟别人说这事儿,他们也不信。”

我听着感觉有些不对,前几天刚好是青龙堰的水被抽干,有人下了青龙堰里面的坟墓,不过刚下去就有水灌了进去,刚好在那个时候,三岔河却断流了,水流流入了河底一个大洞中。

我一直不信那青龙堰里有真龙,就算有真龙,它体内的水也没法儿填满一整个青龙堰吧,所以青龙堰的水突然被填满,肯定跟三岔河断流有关。

老农紧接着又说,“这不是三岔河第一次断流了,听先人说,民国和清朝时期分别断流过几次,民国有一次断流了足足有一两个消失,当时的人都饿疯了,看见了三岔河河底的大洞,认为里面有宝贝,都背着背篓提着扁担进那大洞去挑宝贝,结果去的人大部分都淹死在了里面,只有一个水性好的年轻小伙子游了出来,出来之后却被吓成了个傻子,等快到咽气的那几天才清醒过来,跟同家的人说,三岔河底那洞四通八达,其中有一条通道里摆满了金银财宝,不过那些金银财宝旁边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死人,那些拿了金银财宝的人都被死人给拉住了,他是丢了那些金银财宝才逃出来的,所以啊,做人还是得脚踏实地,想着白日发财是不可能的。”

老人一番感慨,赵静姝在恩施城里面住了这么久,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事儿,看了看老农说道,“我们家一直住在恩施城里,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情?”

老农呵呵笑了声,“当时下去的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一整家一整家死在了下面,一家子都死了自然没法儿流传出去。”

“那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赵静姝继续追问。

老农道,“那个逃出来的年轻人是我爹,他临死嘱咐我们别往外说,等下次断流的时候想好法子再进去,那些金银财宝就是我们家的了,不过这么多年三岔河一直没有断流,我也早就不做那白日梦了,前几天断流了一次,不过时间太短,也来不及下河,这就是命呐,是自己的始终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求也求不来。”

原来这里面有这么一桩典故,我和赵静姝释然,说话期间,老农也抽完了一袋烟,站起身来重新挑起了担子将要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嘱咐我们,“你们两个小娃娃可千万别下水,到时候连尸体都找不着。”

我和赵静姝嘴上应是,一直目送着老农离开。

等老农离开后,赵静姝看了看我问道,“牛师傅,你怎么看?”

当着面叫我牛师傅我感觉怪怪的,别扭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三岔河河底应该是通往青龙堰的,青龙堰里面的水没了,或者是有人触动了青龙堰里的机关,三岔河就会打开,引水重新灌入青龙堰里面。”

赵静姝点点头,随后又问道,“刚才那个老农说的那些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我仔细琢磨了会儿,抬头看着三岔河旁边山壁上凿出的大洞,说道,“那个时代能有这么多金银财宝的,要么就是富贵人家的坟墓,要么就是土匪收刮来的,这里原本就是土匪窝,所以当初他们看见的那些金银财宝很有可能就是那些土匪的,那些尸体嘛,兴许是从青龙堰跑过来的,也兴许就是当年失踪的那一批土匪的尸体。”

赵静姝也觉得极有这种可能,他们赵家一直在谋划着青龙堰的事情,自然无比上心,看着河对岸的山壁说道,“要是能过河去对面山上看看就一目了然了。”

我也想要过河去看看,却苦于没有办法,想了好一阵,我打开了八宝葫芦,一缕清气从葫芦里飘荡出来,化作黄蕴秋,我立马把随身携带的伞递给了她。

赵静姝看着葫芦里出来的黄蕴秋,有些出神,她是知道黄蕴秋在我葫芦里的,当时也并没有刻意避开她,看了会儿说道,“你的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我看那头灰狼也是从你葫芦里出来的。”

赵静姝不知那灰狼就是黄蕴秋,我也不多言,越是神秘她就会越是恭敬,黄蕴秋也听见了刚才的话,出来后我问道,“姐,有什么办法能过河么?”

黄蕴秋看了几眼说道,“河水太急,魂魄状态过河尚且危险重重,要是活人想要过这河,就得用道家法术。”

一听有希望,再问道,“什么法术?”

黄蕴秋道,“佛教有达摩祖师一苇渡江,道教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真道一共有八种过河的神通,以前师父跟我提起过,不过我对那个没兴趣,就丢到了一边,你师父要是在的话,他肯定有办法。”

我和赵静姝都失落地哦了声,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却被这条河给挡住了去路,有些不甘心,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性命重要。

站在河边不甘心看了好一会儿,却忽然听得对面传来‘哒哒’声,即便在湍急的河边,这声音也十分明显,这声音像是从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发出来的,经由山体的扩大,才会这么明显。

我们三人同时止声不说话,听了好一会儿,那哒哒声渐渐消失,我和赵静姝面面相觑,黄蕴秋听了好一会儿,伸手一指对面的山,“声音是从对面山体里面发出来的,那座山里面一定有通道,刚才那声音是马蹄的声音,有人在山体里面骑马。”

“骑白马的那个女子。”

黄蕴秋一提点,我们立马明白过来,不约而同想到了那个女子。

黄蕴秋自然也想到了,我们本来已经生出了退意,但是听得对面山体的声音,更加想要渡河过去看看,黄蕴秋犹豫了会儿说道,“我是魂魄状态,我先过淌水过去试试,你们就在这里别动。”

这里可比不得青龙堰,青龙堰是死水,这里是活水,黄蕴秋即便是神魂状态也极容易被冲走,见她要去冒险,我隐约有些担心。

黄蕴秋说着就到了三岔河旁边,正要下水的时候,刚才那老农坐下歇息的地方传来声音,“你们仨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落在家里了?”

我们三人同时回头看去,却见柳承站在刚才老农那地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们。

“师父。”我怔怔道。

赵静姝也立马认出了柳承,之前就是柳承指使她去找我们的,忙道,“道长。”又反应过来我刚才叫他师父了,诧异看着我们。

柳承说道,“这条河有三十米宽,稍微用点劲就能把东西丢过去,你如果想要过河的话,为什么不先进八宝葫芦,先用衣服包住八宝葫芦,然后把葫芦丢到对岸去?”

黄蕴秋一听,整个人僵住了,脸上写着的全是窘迫和尴尬,说了句,“没想到。”

我又问,“那我们要怎么过河?”

柳承道,“这里条河有三个分叉,一条是主流,两个条支流,你们不会走支流吗?”

这么一说,我们顿时反应过来,刚才传出声音的山在我们正对面,只要我们绕过两个支流,也一样可以到达,不由得面红耳赤,不过还是死鸭子嘴硬,说道,“支流也不好过。”

柳承幽幽道,“这里水深是因为地势低,下面本来就有一凹槽,积存了不少水,支流在上游,水水深不过齐腰。”

第一百零九章 供养尸体

既然有支流,也不用往对岸丢葫芦了,到了水势平缓地方,黄蕴秋可以直接过去。

柳承跟我们说了几句之后,先朝上游去了,我们仨紧随着往上游走,赵静姝这期间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问我,“那位道长是你的师父?”

我点头恩了声。

赵静姝似乎还没绕过这弯子,走了好一截儿才见柳承在上游等着我们,快到的时候赵静姝才说,“难怪他那天会让我去找你们,你都这么厉害,你师父肯定更厉害吧。”

“那是自然。”我随口应了句,加快速度到了柳承旁边。

柳承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他是个闲不住的人,肯定也只追着那个骑白马的女人来到这里的,我和柳承心照不宣,也不多说,柳承则瞥了我一眼,“你在马家做的事情我听说了,臭小子现在越来越威风了。”

我说,“都是您教的。”

此后等赵静姝他们过来,赵静姝和黄蕴秋都对柳承行了一道礼,我们随后跟着柳承一同过河,这里水不深,黄蕴秋直接踩在水面就过了河,我和赵静姝则被柳承一手抓着一个,安稳过了河。

连过两河,到了对面山脚下,绕至山的另外一侧,见一陡峭的山路,不过常年没人行走,山路已经隐于旁边草木中,再加上这山上多松树,松叶常年不落,遮天蔽日显得有些阴森。

几人一同上了山路,行走其间赵静姝说道,“这条路应该就是当年的那些土匪开辟出来的,土匪失踪之后,这边儿流传着闹鬼的传说,就没人敢上这山了,所以才荒废成这样。”

赵静姝说话分了神,往前踏在一堆草木上面,只听得卡擦一声,脚下草木突然塌陷下去,赵静姝身子往前倾去,好在柳承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赵静姝胳膊,把赵静姝活活提了上来,再看她脚踏的那里,多出一个大洞,洞里种着的全是削尖的木头,赵静姝这要掉下去,铁定会被扎成马蜂窝,被提起来满脸后怕对柳承说了声谢谢。

柳承说道,“你们小心点,土匪会在沿路设置陷阱机关,防止陌生人上山,或者是打劫过路人。”

我们几人连声点头,这一路也不再说话,一直行至山顶,山顶是一空旷的平地,平地上有不少残垣断壁堆积,这是当年土匪生活过的痕迹,好在这面积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黄蕴秋走到边上往下看了眼,下面正是三岔河最为湍急的地方,在这平地的最边缘,有一长宽约为两米的四方形洞口,洞直达山体中,这应该就是那些土匪囤积粮食和金银财宝的地方了。

我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进这洞,黄蕴秋在洞口看了看,说道,“洞里阴气很重,可能会有邪祟出没。”

赵静姝马上掏出了随身包里携带的手电筒,分给我们一人一支,柳承接过电筒说道,“你们走我后面。”

柳承说着先一步进了洞,这洞跟农村地窖不同,地窖是直上直下,这洞里有挖出来的石梯,倾斜一定角度深入山体中的,我们小心翼翼紧随柳承一路往下,进入洞中转了一弯之后,就不见外面光线了,转弯处设立有一石门,石门上方刻着‘黄泉路’三个字。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当年土匪为了吓唬那些进洞之人而设立的,那个时候民智未开,很信这些,见了黄泉路几个字多半就被直接吓退回去了。

这石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飘荡出一股股古怪的臭味,这种味道不是尸体的味道,不过我始终觉得在哪儿闻过,几个人站在石门前正犹豫不决时,忽见这石门上爬出一只红黑相间的爬虫,足有筷子长,看着颇为瘆人,那臭味正是从这虫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赵静姝和黄蕴秋俩见了这爬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赵静姝更是伸手指着那爬虫惊恐道,“有蜈蚣。”

以前在老家见过这种虫子,形似蜈蚣,却不是蜈蚣,比蜈蚣的脚要短很多,不过这么大只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柳承也看了几眼,说道,“这不是蜈蚣,是马陆,喜欢生活在潮湿地带,无毒,不用怕。不过马陆是群居之物,这道门后面应该还有不少。”

黄蕴秋胆子本来不小,但一听门后面还有不少这东西,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柳承说着把手电筒夹在了腋下,取出一张符纸和一块破布来,点燃之后猛地推开了这道石门,这石门推门,里面密密麻麻的爬虫瞬间令我们头皮发麻,里面空间比外面大不少,是一间小石室,地上全是这种千足马陆。

在老家我连蚯蚓都玩过,不过见了这么多马陆,只觉得汗毛倒立,柳承道,“这么多马陆应该是当初的土匪搜集进来放在这里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繁衍才产生这么多,其目的是用来吓退外来人,你们跟紧我,别被它们爬上了身。”

我们都已经生出了退意,不过柳承执意往前,我们只能跟上,柳承提着那燃烧的布一路快步往前,地上爬虫见了火光立马朝两边涌去。

黄蕴秋和赵静姝几乎是闭着眼往前走,不敢看这些爬虫,我低头看了眼,见地上稀稀拉拉有不少被踩死的马陆尸体,那些臭味就是从尸体上发出来的,说道,“地上还有新鲜的马陆尸体,刚才有人来过,不像是人踩出来的。”

“可能是那个骑马的女子。”柳承回答道,而后笑了笑,“看来也是个胆大的人,敢直接踏着马陆就走了过来,不知道她本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承说着,我们往前行了几步,走到第二扇门的时候,柳承手中布条刚好烧完,那些马陆不见火光,又开始四处爬动起来。

这第二扇门并不是石门,而是一道木门,受到湿气影响,这木门已经有些残破破,不过却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见后方马陆四处爬行,柳承也没多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等我们进来后再关上木门,站在木门后面用手电筒打量起这里。

我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在木门上方瞧见了‘供养阁’三个字,这里面不会就是他们存那些金银财宝的地方吧?”

真正阴司的供养阁,就是存放阴阳纸和其他物品的地方。

我刚说完,赵静姝突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黄蕴秋也满脸惊愕看着前方,我因个子比较小,被柳承挡住了视线,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就别过身子往前一看,也瞬间呆住了。

前方的地上插着数十根木桩,每根木桩上都串着一具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即便过去这么久了,这些尸体依旧没有腐烂,栩栩如生。

那些男尸,身上伤痕累累,很多尸体并不完整。而那些女尸,身上衣物全无,生前不知受到什么样的****才死去。只有那些小孩子的尸体还算完整,只有胸口有一大洞,是一击毙命。

以前我见的是鬼,现在见到的是尸体,而且还是惨状连连的尸体,心里很不舒服。

柳承说道,“土匪的经济来源大多在烧杀抢掠,过往路人或者一些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财富,所以这供养阁里供着的是,他们抢夺财物后杀掉的那些无辜的人。”

“太过分了。”我看着恨得牙痒痒,以前常听别人说棒老二多么凶残无情,我没大相信,因为我的印象中,土匪形象更应该倾向那些梁山好汉的形象。

柳承说罢又道,“往前走,千万不要盯着他们看,否则会有大麻烦。”

第一百一十章 阎罗护宝

我问为什么,柳承道,“我们是来做事的,不是帮他们申冤的。”

柳承说着迈步向前,我们三人紧跟上去,不再看这些尸体,从这里往下,再没有门的阻挡了,不过面的我们的,却有三个通道,三个通道上没有任何标识,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站在这三个通道前,背后那些尸体群里在这个时候却传来一细微的女人哭声,因为有柳承交代过,我们都能忍住不回头,但是紧接着,这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杂乱,有女人的恸哭声,有小孩的哀嚎声,也有男人的吼叫声,听着心生悲切。

柳承对这声音不闻不问,我瞥眼看了看黄蕴秋和赵静姝两人,两人紧锁眉头,却不言语。

死人嚎哭,不是有冤就是害人,这些人生前都是无辜的人,被土匪害死后还被钉在这里,不接地气也不见天日,黄蕴秋最能明白这种感受,她在那煤矿里被封锁了几十年,而这些尸体比她被封锁的时间更久,她感同身受,颇为不忍地对柳承说道,“要不然帮帮他们吧,不帮他们申冤,只要释放他们被禁锢的灵魂就可以了。”

柳承却坚定说道,“不行,平日无事可以答应帮忙,现在不行,一旦松了这口,他们后事就全都托付在我们身上了,落叶归根、申冤、寻找他们后人,你忙得过来吗?”

黄蕴秋闭着眼,满脸不忍说道,“好吧,等以后有空了我再来。”

后面的哭声越来越杂乱,柳承也听着心烦,回头说道,“害你们的那些土匪已经死了,你们大仇得报,我们还有急事要做,今天没法儿帮你们,再等几日,等我们有空了再来帮你们,你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告诉我们,哪条通道是对的。”

柳承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人,答应过一阵等时间允许了就过来帮他们,说完身后的哭声渐渐减小,直到最后消失,我们这才回头看那些尸体,却见那些尸体竟然抬起来了手,统一指向了左侧那石洞。

柳承见后说道,“感谢。”

然后打着手电筒进入了那石洞,往前看去是一条倾泻向下的狭长通道,宽约有个两米,刚好够一个人通过,因为已经足够深了,这里空气稀薄,进入其中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足够深,这里没有被破坏,还保留着当初那些土匪活动的痕迹,这通道两边摆放着不少铁锹和杠子,还有生过火的痕迹。

这一路往前走,并未见有什么机关,这条通道是留给土匪自己行走的,机关应该都设置在另外两条通道了,一直往下走了约莫有个一百多米,才见一硕大的石室。

石室长宽有个二十来米,石室正中央有一窖洞,围绕着这窖洞,摆放着的是九口大红棺材,棺材统一朝向中间那石洞,石洞上方是一铁索吊台,那些土匪应该就是从这吊台下石洞的。

到了此处,并没立即往下,而是四处看了看,那九口棺材的面前,各自摆放着一小块石碑,石碑上刻着的字让我忍俊不禁笑了。

写着的是秦广王汪家兴、楚江王曾世仁,依次下去,阴司十殿阎罗除了最后一个转轮王没有在这里,其他的都在这里了。

在这九口棺材最末端,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阎罗护宝’几个字。

柳承看着也笑了笑,直接走到那秦广王棺材前,伸手咣地一声掀开了棺材盖子,一股恶臭传出,我们捏着鼻子上前看,见里面躺着的是一早已干枯,尸体穿着颇为讲究,看起来像是个富贵的人,腰间别着的是一把马刀。

柳承紧接着又把楚江王的棺材盖子掀开,里面躺着的也同样是尸体,之后挨个打开棺材之后,柳承才说道,“这些是死掉的土匪头子,被放在这里护宝,看来下面就是当初土匪藏宝的地方。”

我打着手电筒往下看去,果不其然,在下面看见的散落在各处的金银财宝,满地都是,不过,在那些金银财宝的旁边,躺着的是一具具尚未腐烂的尸体,那些尸体衣着打扮各不相同。

其中很大一部分跟棺材里土匪相似,另外一部分则跟外面那些被串着的尸体相似。

我明白过来,其中一部分是死在里面的土匪,另外一部分,是从三岔河进来的那些普通贫民,死在了这里,我细细看着他们,见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死死抓着一些金银宝物,不肯松手。

黄蕴秋和赵静姝也探头过来看了看,柳承则走到那铁索吊台旁边看了几眼,说道,“铁索不到十米,不过这窖洞下去有十四五米,看来当初土匪并没有挖这么深,而是挖到最后跟下面那条连通三岔河的通道太靠近,导致坍塌了下去,要么是淹死在了里面,要么就是困死在了里面,下面那条通道,应该可以直接通往青龙堰下方那大墓,你们上吊台,我先放你们下去。”

柳承说着先把吊台放了下来,我们三人上了吊台后,柳承正要把我们放下去的时候,这九口棺材里忽然传来响动。

啪!

一声清脆响声传来,却见其中一口棺材里的死尸竟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火枪,对着柳承开了一枪,不过没有打中柳承。

与此同时,另外几口棺材里的干尸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其中四具干尸拿着枪指向了我们,另外几具干尸拿着刀爬出棺材,摇摇晃晃朝我们走来。

那些拿刀的不可怕,但是那些拿枪的却不好对付,柳承立马松开手中铁索,这吊台迅速下落,落了约莫有个十来米的时候,吊台陡然停住,悬在了半空,却因为下降太猛,吊台摇晃几下,我们连同吊台一起坠到了下面的死尸群中。

暂时没管那些死尸,抬头看着上方,柳承把我们放了下来,只听得啪啪啪接连几声,那几具干尸同时开枪了。

正当我们担忧柳承安危时,却听得上方传来柳承念咒声音,紧接着火光乍起,那些死尸深山燃起火焰,在上方乱窜起来,柳承则站在窖洞,往下一跃,跳了下来。

十四十五米高竟然就这么直接跳了下来,我们忙闪开位置,柳承落下稍微弯了下身子,然后又站直了,抬头看了眼上方,再看着这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说道,“不要动这些东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眼里最看重的就是这些,动了很可能惊动他们。”

之前那个老农跟我们说的是,当初进来的人,拿了东西的全被里面的尸体给扯住了,没能活着出来,只有他父亲丢了这些东西才活下去。

这里坍塌的痕迹已经没了,应该是被水冲走了,不过这些抢夺来的财宝却好好放在这里,颇为诧异,就对柳承说道,“三岔河里的水灌进来,怎么没冲走这些宝物?”

柳承笑了笑,直接弯腰捡起了地上一袁大头的银币,刚拿在手中,地上那些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死死瞪着柳承,柳承随后将那银币顺着这洞抛了出去。

其中一具尸体立马站起身来,顺着那银币追了过去,不多久时间把那银币捡回来,堆放在了这里,然后龇牙咧嘴瞪着柳承。

柳承也瞪了他一眼,念了句,“滚。”

那尸体立马躺下,闭上了眼。

等那尸体躺下后,柳承才说道,“他们这一辈子就活在这上面了,不管水冲多远,他们都能去给捡回来,所以这些宝物才一直堆在这里。”

“这算是金山饿骨了吧,他们害了这么多人,也是活该,最后守着这些东西死在这里。”我说话同时顺着这通道看了看,这通道并不平整,稍微有一定的坡度,一直通向远方,三岔河方向的地势要稍微高一点,顺着过去地势要稍微矮一点,不然水也灌不进来。

这里光线很暗,手电筒照不了多远,不过照向前方时,忽见一白影闪过,紧接着石洞里传来哒哒声,快速离我们而去。

“是那个女人!”我忙道。

柳承也顺着看了眼,说道,“跟上她。”

说着我们几人往前走去,不过我们刚挪动步子,身后所有尸体却突然都站了起来,龇牙咧嘴追起了我们,惊了我们一跳。

“你们谁拿了那里的东西?”柳承见这些尸体站起身来追我们,皱着眉问道。

我们都茫然摇头,“没拿呀。”

“那就是她拿的。”柳承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鬼门困阵

一共数十具死尸跟着,不过好在他们死去多时,肢体已经僵硬,他们用跑的速度也只是跟我们用走的速度差不多。

柳承干脆回身过去抓起了地上的一把银币,刚拿在手里,那些死尸就要朝他扑过来,柳承却只是一瞪眼,就将他们给吓退了回去,这些死尸虽然已经死了,但是还留有一道意识,只要有意识在就知道害怕,不过柳承虽然吓得他们不敢妄动,但却不甘心柳承拿走银币,围着柳承不让他走。

只见柳承拿出那些银币,分别弹向了这通道石壁上,清脆声传来,不多时,柳承已经将数十枚银币全都弹得镶嵌在了石壁的缝隙中,那些死尸蜂拥过去抢夺,却因为柳承弹得比较高,他们只能仰头嘴里发出嘶嘶声。

等他们注意力被石壁上的银币吸引住后,柳承才道,“快走。”

我们忙加快速度往前走去,直到看不见那些死尸之后才松了口气,黄蕴秋听着后方传来的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解地说道,“这些土匪无论是挖掘山洞的手段,还是处理那些被他们杀害的尸体的手段,都有些不同寻常,有玄术的影子在。”

“有吗?”我这一路下来除了担惊受怕就没注意别的,仔细回想了下,也并没觉得哪儿有玄术的影子存在。

黄蕴秋道,“首先他们挖掘的山洞全部以阴司地名命名,一般土匪怎么可能会想到。另外,我看了那些被木桩钉着的尸体,木桩是桃木制成的,可以克阴,尸体被桃木桩钉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再加上自身怨气,极大可能变成厉鬼,这也不大可能是巧合,极有可能是他们刻意让那些尸体变成厉鬼的。”

阴司和养鬼的手段,确实只有学过玄术的人才可能懂,我想了会儿说,“要是他们有玄术傍身,在那个时候讨一条活路完全不成问题,又怎么会来当土匪?”

“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黄蕴秋说着看向柳承,指望柳承能给出答案。

柳承听我们说完之后才道,“权威,他们是在向权威宣战。”

我们几人不解看着柳承。

柳承随后道,“仿制阴司是大忌,这山洞偏偏以阴司地名命名;土匪也有土匪的规矩,不抢残疾、节妇、孝子、寡妇、独自、婚丧嫁娶、****、老鸨、学生、苦力、先生、郎中、清官,那里被钉着的尸体中,不乏有这里面的人。另外,那个时候的土匪杀人不会分尸,即便不小心分了尸,也要请二皮匠将尸体缝起来,而外面那些尸体很多都是残缺的。说明这群土匪完全是在跟既定的规矩背道而驰,只有可能是刻意为之,说明这人对权威痛恨至极,而且是在痛恨阴司的权威。”

“跟阴司还有关?”

柳承再说,“民国年间,阳间战火连连,枉死之人数量暴增,枉死城发生过一次动乱,当时湖北判官刘振北领恩施阴差平定了枉死城动乱,一时名声大振。不过刘振北生前曾受正一道高人点拨,引得阴司高层注意,接下来对他接连进行打压,仅仅三年时间就被贬成了湖北一小地方的山神,刘振北不堪打压,择日逃出阴司,借尸还魂隐匿在了阳间,阴司曾派人四处捉拿过他,都是无疾而终,他曾给点拨他的那位高人写过信,信中仅仅写了‘替天行道’四个字,那位高人看完便得知他已经落草为寇,此后不久就将他从正一道除名。”

替天行道是梁山杏黄旗上写着的那四个字,脑袋稍微转得快一点的人就能明白过来,他既然写信给他的恩师,应该也是在提醒他的恩师将他逐出师门,以免他败坏了正一道的名声。

我和黄蕴秋听完释然,“也就是说,这山上的土匪头子就是当初那个刘振北,他在刚才那些尸体中吗?”

如果刘振北当过判官的话,了解阴司地名,懂得玄术就说得通了。

柳承摇了摇头,“他不会那么容易被淹死,他叛离阴司后,阴司立马就取消了他借尸还魂的资格,所以他需要在阳间不断寻找尸体俯身,如果没有被处理掉的话,应该还在阳间游荡。甚至他可能知道了青龙堰下古墓的秘密,毕竟他的人都淹死在了这通道中,他不可能不去查探究竟。”

柳承刚说完,我见旁边赵静姝脸色微微变了下。

青龙堰下的秘密,那是赵家为自己准备着的,那么大的造化怎么会允许别人插手,现在听得柳承说青龙堰下大墓的秘密可能被刘振北知道了,自然有些担忧。

我们都知道了赵家人的心思,赵静姝的脸色我们看在眼里,却只当做没看到,不去管她。

我们边说边走,原本笔直的通道在这个时候却变得蜿蜒曲折起来,柳承提醒我们小心点,放慢脚步慢慢前行,当转过一个弯时,在那拐弯处的正前方,看见了那个骑着白马的白衣女子。

我们见她时,她和马都背对着我们,正在看着前方通道中央立着的九根石柱,在石柱的后方是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的是诡异的纹路。

我们见了她立马停下脚步,她肯定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却不回头看我们,我们站了几秒,不见她有回应,柳承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先生你好。”

道教规矩见面叫师兄,不过并不知道那个女子是不是道教的,所以柳承称呼为先生,先生并不仅仅指男性,只要有大才能大本事的人,无论男女,都可称为先生,寓意为‘老师’或者‘师傅’。

柳承说完,她却根本不搭理柳承,身子微微动了动,从那九根柱子之间绕行,顺畅走到石门前推门进入了石门之中。

“太没礼貌了。”我忿忿说道,别人跟她说话,她都不带搭理一声的。

柳承也尴尬笑了笑,直起身来摇头无奈说道,“她的本事颇大,不屑跟我们交流。”

都没交过手,也没见她出过手,谁会知道她本事大不大,就说,“有本事的人大多低调,她穿着白衣骑着白马招摇过市,哪儿像是有本事的样子。”

不过我话音刚落,黄蕴秋弯腰捡起了地上一块青黄相交的石头,拿在手里看了看,说道,“她的本事确实很大。”

我和赵静姝不解,低头看去,之前没注意到,这地上一排过去全是这种青黄相交的石头,一直通向前方那九根石柱,柳承也点了点头,“除了东岳大帝,她可能是我们目前碰到过的本事最大的人。”柳承说着取出一张符纸夹在手中,饶了一下符纸噗地一声燃烧起来,而后念道,“三界之内,天地至尊,包罗六合,诞育众生,妖魔鬼怪,速速现形,急急如律令!”

念完丢掉符纸,符纸落地瞬间,一股阴风突然从前方石柱刮来,吹得人睁不开眼,这阴风凉的刺骨,不禁打了个哆嗦,等阴风一过,再看那石柱,却瞬间呆住了。

九根石柱下方,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骨,一道道黑影正在围绕着石柱打着圈圈,少说也有上百个,那些黑影无疑就是死人阴魂所化,怨气无双,石洞中的温度瞬间降至极低,难以忍受。

黄蕴秋道,“这是礞石,专门用来布置茅山鬼门阵的,这里足足九个鬼门阵叠加,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直接走了过去,她的本事兴许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强大。”

我一脸懵逼,黄蕴秋知道我不懂,就说道,“道教阵法分三种,困阵、杀阵、幻阵,之前困住我的锁魂阵就是困阵的一种,而这鬼门阵比锁魂阵还要厉害十倍,是最厉害的困阵之一,反正我没有办法这么轻轻松松就走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鬼门阵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赵静姝问道,她显得有些着急,万一让那女人动了青龙堰下坟墓里的东西,赵家谋划就落空了。

黄蕴秋说道,“无论是人是鬼,进入鬼门阵就会迷失方向,阵中的柱子叫做‘驭鬼桩’,驭鬼桩上刻有阴魂经,进入阵中的鬼和人会一直绕着驭鬼桩转圈,活人会一直走到累死为止,地上那些尸骨应该就是以前闯进来的人。累死之后灵魂也会一直围绕着驭鬼桩转圈,久而久之,即便是普通的鬼魂,也会渐渐变成厉鬼。”

刚才那个白衣女人不跟我们说话,恐怕也是认为我们过不了这鬼门阵,所以没有说话的必要。

黄蕴秋已经直言破不了这鬼门阵了,况且这里还是九个鬼门阵叠加起来的阵法,想要经过极其困难,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退回去自然不甘心,只能把希望放在柳承的身上。

柳承一直看着那驭鬼桩不说话,好一阵过后才说道,“那些尸体是出自同一个人身上的。”

我们不理解,“同一个人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具尸体?”

柳承回答说,“青龙堰常年灌水,常人无法从青龙堰下到这里来,这些尸体只可能是从我们来的这条通道过来的。而这条通道鲜为人知,目前所知进入通道的人只有当年湖北判官刘振北可能还活着,如果他想要来查探这通道到底有什么的话,就绕不开这鬼门阵,刘振北没了借尸还魂的资格,就会不断依附到新的尸体身上过来,驭鬼桩下的尸骨衣着大多都是土匪的衣着,普通土匪走不到这里来,只可能是刘振北一次次以新的身躯过来尝试突破鬼门阵留下的。”

“那他通过了吗?”我问道。

柳承看向最远处那驭鬼桩,说道,“在那驭鬼桩下尸骨的数量明显比靠近我们这边的要少得多,说明刘振北已经走到过第九个鬼门阵下,极有可能已经过了鬼门阵,鬼门阵也是由八卦为基准布置而成,只要找到刘振北过鬼门阵留下的足迹,就可以过去。”

我看着地上尸骨,说道,“都烂成骨头了,天知道他过去多少年了,再加上水的冲洗,哪儿还找得到他的足迹。”

柳承瞥了我一眼,“你找不到,说明你本事弱。”柳承说完这话,直接将拇指咬出一条口子来,流出了殷红鲜血,他将这血直接点在了自己眉心,并念道,“祖师在上,弟子在下,上帝有敕,令吾通灵,击开天门,九窍光明,天帝日月,照化吾身,速开大门,变魂化神,急急如律令。”

柳承念完闭上了眼睛,几秒过后,他的身形一个晃动,竟有另外一人从他身子中微微向前倾斜,虽然没脱离他,但却与他身躯并不是完全融合的状态。

那就是柳承的神魂,只是这次他的神魂跟以往完全不同,这神魂双眼紧闭,但在他的眉心,却竖着一只诡异的眼睛,萦绕朦胧白雾,目视前方,显得颇为神圣威严。

黄蕴秋也算是见多识广,见了这一幕不禁也吸了口凉气,怔怔说道,“您竟然已经开了天目。”

柳承没有回应黄蕴秋,迈开步子往前一步,说道,“抓住我的衣角,不要睁开眼。”

我和赵静姝连忙过去抓住了柳承的衣角,黄蕴秋则化作白烟进了八宝葫芦之中,而后柳承带着我们朝前走去,我们紧闭双眼,只跟着柳承的步伐前行,也不知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走了一阵,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即便是闭着眼也有作呕的感觉,走起路来脚步轻盈,摇摇晃晃随时要跌倒,身上冷得刺骨,耳旁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叽叽喳喳的人声,吵闹得令人心烦。

我极力忍受,也不知柳承在怎么走,我感觉像是上了一个磨盘,被动在磨盘上转着圈,就我在极力祈祷快点结束的时候,忽听得啊地一声,旁边赵静姝传来惨叫声。

我惊了一下,因为我跟她是一起抓着柳承衣角的,能明显感觉出来,她松开了衣角。

情不自禁下,睁开眼看了下,就这一睁眼,就像是踩在了流沙上一般,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挪动了起来,而旁边哪儿还有赵静姝的踪迹。

看向后方,一片白茫茫,像是身处浓雾之中,浓雾之中,一根白色的撑天柱子颇为明显,上面刻着的是晦涩难懂的符文,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不断围着这石柱转着圈圈,他们有的面露凶光,有的面露疲惫,有的则是满脸惊恐,在那黑影中,我很快就看见了赵静姝。

她也在不断围着那柱子转动,面色极为惊恐慌张,我们明明就站在这里,她好似看不到我们,想要出去,却始终在走圆圈。

我睁开眼,步子也朝着那边挪了去,柳承此时回头,伸手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再直接把我提了起来,扛在了他的肩上,而后往前一步踏入了那石柱之中,快速围着石柱转动起来,想要追上赵静姝,不过始终追不上。

柳承尝试了好几圈,都捕捉不到赵静姝,最后眉头一凝,往前一步站在了柱子旁边,轰地一拳砸向了柱子,柱子裂开了缝隙,围着柱子转的那些人里面停下脚步,每个人都懵懵懂懂看着别人。

柳承大步往前,终于一把抓住了赵静姝,用胳膊夹住了赵静姝,就像是提着两个小鸡一样,离开这里,刚一离开,后面的人影又开始转动起来。

“闭上眼!”柳承这次沉声说道。

我和赵静姝惊魂未定,不敢再动,闭上了眼,经过好久的天旋地转后,才终于停了下来,柳承将我们放下,我和赵静姝忍不住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吐完缓了好久,才看见那九根石柱已经到了我们身后,之前那白衣女子进入的石门就在我们面前,而柳承眉心的眼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会儿正皱着眉头盯着赵静姝,“谁让你睁眼的?!你死别拉上别人!”

很少见柳承这么严肃,厉声一句把我和赵静姝都吓了一跳,赵静姝本来就被吓得不行,再听了柳承这句话,直接僵住了,愣愣看着柳承,哆哆嗦嗦说道,“我……我……好奇。”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陈莹莹见了柳承,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他平日说说笑笑可能会觉得亲切无比,但是他一旦严肃起来,那是真正的可怕,就像是被猛虎盯上了般,稍有不对就会被撕咬得粉身碎骨。

我跟柳承这么熟了,听了他这毫不带感情的声音,也觉得后被发凉,更别说赵静姝了,直接被柳承吓得眼泪在框里打转。

柳承也没一直揪着这事儿不放,问了这么一句把赵静姝吓饱了之后,再转身看向了这石门。

石门上空无一物,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柳承直接推开了这石门,不过刚推开石门,之前那女子骑着的那匹白马哐地一声朝这边倒飞了过来,砸在地上瞬间没了生机。

我们忙看向里面,见这石门后方是一颇大的石室,石室中,那白衣女子已经并着剑指而立,在她正对面,是一个腰间别着战刀的汉子。

这汉子高约一米八,头发胡须极为杂乱,像极了流浪汉,他的另外一只手上,举着一口龙纹棺材,身上散发着的是刺骨的阴冷。

我看着心惊,那棺材重逾千斤,竟被他单手就举起来了?

另外,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石室中?

我们推开石门,那女子瞥过脸来看了我们一眼,微翘嘴角一笑,“他交给你们了。”

话音刚落,那白衣女子面前忽然飘荡一阵烟雾,烟雾过后哪儿还有那白衣女子的踪影。

柳承看着也微微一笑,“江湖杂术,烟雾隐遁,小伎俩。”说着再看向那举着棺材的男人,白衣女子消失不见,他也将目光放在了我们身上。

黄蕴秋此时从八宝葫芦中出来,看向那男人,对我们嘀咕说道,“他应该就是刘振北,强行过了九个鬼门阵到达这里,每进入鬼门阵一次,身上怨气就会加重一分,他在鬼门阵中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次了,身上怨气前所未有的重,不能跟他硬拼。”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送鬼入地

鬼门阵之所以可怕,就是给鬼怪安排鬼打墙,让他们走不出驭鬼桩,活生生把他们变成厉鬼,刘振北在鬼门阵中不知道闯过了多少次了,怨气之重见所未见,也难怪能把那女子的白马直接给丢了出来。

再加上刘振北本来就是湖北的判官,又曾跟随正一道高人学习法术,就连柳承也不敢轻敌,将我们护在身后,慢慢挪动步子进入大堂中,说道,“这里应该就是青龙堰大墓的最后一个关卡,你们去找入口,我来拖住他,小心别碰到机关把青龙堰中的水给放下来。”

我们几人应是,而后在这石室中四处寻找起来,刘振北盯着柳承看了好一阵,忽将手中托举着的棺材给抛了过来,这一棺材要是砸在柳承身上,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

只见柳承起身一脚,将棺材踢了回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重一声,再看向刘振北道,“刘振北,跟我来!”

柳承说着直接出了石门,刘振北看了柳承几眼,纵身一跃跟了出去,却见柳承直接一脚踏入了那鬼门阵中,刘振北在鬼门阵外犹豫了下,鬼门阵里传出柳承的声音,“你不是已经破了一次鬼门阵了吗,怎么没胆量破第二次?有本事来鬼门阵中我们一较高低。”

刘振北虽然身上有怨气,但也保持着理智,只是做起事来有些偏执,站在鬼门阵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们也是为了大墓中的造化而来对吧,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没必要跟我作对,我也没必要跟你们作对,不如我们合作,到时候大墓中的东西,我们平分?”

这刘振北怨恨阴司,却不敢去找阴司报仇,而是将怒火发泄在了普通人身上,连妇孺都不放过,心肠之狠毒令人发指,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柳承没依他,只说了一句话,刘振北就义无反顾冲入了鬼门阵中。

柳承道,“我是阴司的人。”

刘振北对阴司恨之入骨,一听柳承这话,身上怨气大作,双眼猩红,直接冲入了鬼门阵中,鬼门阵迅速运作起来,而就在刘振北冲入鬼门阵的同时,柳承却一步踏入了鬼门阵,再迅速取来刚才那口棺材,直接竖在了鬼门阵外,取出十七枚铜钱捏在手中。

刘振北已经进过一次鬼门阵了,进入没有见到柳承,也在随后冲了出来,这一步出来直接跨入了柳承竖在鬼门阵外的棺材之中。

刚进入棺材,柳承瞬间将棺材放倒,再将手中十七枚铜钱一一弹入了刘振北的身躯之中,再吐出一口血水,喷在棺材之上。

棺材中刘振北瞬间动弹不得,怒吼,“畜生,你敢阴我!”

柳承笑了笑,取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棺材上,说道,“你破得了鬼门阵,不知道能不能破了我这封魂阵。”

符纸贴上去,弹入刘振北身上的十七枚铜钱上忽地爆出一股阳气,与符纸和柳承吐出的那口血水相互照应,就好似在棺材上盖上了一层网,不管刘振北在棺材里面怎么挣扎,都始终挣扎不了。

刘振北也见挣脱不了,开始服软,“放了我,大墓中的东西,你们得七,我得三。”

“没有你,我们照样能成事,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这是对你的惩罚。”柳承说着将棺材推入了鬼门阵中,再转过身朝我们走来。

他让我们找入口,我们却都愣神看着他,黄蕴秋对刘振北那般重视,原以为柳承解决起来会很麻烦,但事实却是,刘振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就直接被柳承封入了封魂阵之中。

之前得知黄蕴秋被锁在煤矿之中的时候,柳承跟我说过封魂阵,跟锁魂阵是相似的法术,是由茅山第一代掌教邱同生创造的一种法术。

用铜钱伪造小七关,使进入阵中的游魂看不到出路,铜钱也可抑制阳气的流动,那样封入进去的人或者鬼,就无法始终法术突围。再加上活符、和真阳涎,可让尸身得不到阴气的补充,自然也就加重不了怨气,久而久之,怨气自然消散。

真阳涎就是人吐出的血涎,通常是咬破舌尖制造。

柳承见我们看着他,皱了下眉头,“找到大墓入口了?”

我们摇摇头,只是被柳承的本事惊呆了而已,有他在的话,即便我们再怎么厉害,也盖不过他的风头,我们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所以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东岳大帝就不同了,柳承一直压在他的头上,事事都夺了他的风头,也难怪会怨恨他。

见我们摇头,柳承满脸无奈走了过来,开始在石室中寻找起来,不过这石室就只有石门那里有通道,其余各处密不透风,难以寻到出路。

找了好一阵,我才说道,“会不会是我们找错了,那大墓的入口根本不在这里。”

柳承却摇头说道,“我们过来就这一条通道,这条通道是为了灌水用的,一般不会设置匝道,入口一定在这石室中,仔细找找。”

于是乎,我们又开始在石室中寻找了起来,寻了良久,我将目光放在了外面封着刘振北的那口棺材上,拉了拉柳承衣角说,“刘振北如果想要进来的话,肯定不会自己带着一口棺材进来,说明那棺材之前是在这石室中的,当初建造大墓的时候,他们不会平白无故放一口棺材进来,肯定有原因,或许是那棺材里面之前装着另外一个人,后来被刘振北夺了棺材,不过那个人却不见了。”

柳承也明白过来,一脸诧异看着我,“最近怎么变聪明了?”

我嘿嘿一笑,“可能是天赋吧。”

柳承敲了我脑袋一下,然后对黄蕴秋等人说道,“找到那口棺材原来摆放的位置,入口很可能在那里。”

说罢开始寻找,不多时间,在石室中找到了棺材之前摆放的痕迹,我们几人围聚过去,见那里是一块平整的石板,不过石板四周已经被泥沙给掩盖住了,看不出边缘在哪儿。

柳承弯下腰去敲了敲石板,传来的声音显示石板下面是空着的,抹去石板周围的泥沙,石板周围缝隙才显露了出来,石板长约有个三米,宽一米半,石板缝隙出,密密麻麻竖直插着铜钱,刚好围着石板一整圈。

我们不明白这什么意思,看向柳承。

柳承说道,“这叫金刚墙,夙夜之交,阴阳交替,阴阳二气交替会形成‘黼气’,金刚墙就是为了防止黼气形成,使得墙中只留下阴气或者阳气。”

我们从未听过这一说,依旧盯着柳承,等待他的后话。

柳承对我们叹了口气,满脸无奈摇头说道,“如果真要把你们教会了,怕是会耗上我好几十年的时间,真后悔认识了你们。”柳承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拿把金钱剑,说道,“这是道教机关,如果金刚墙中是阴气,只要斗过了阴气,金刚墙自然打开,要是金刚墙中是阳气,那就要斗得过阳气,金刚墙才能打开。之前这上面摆放的是棺材,棺材乃聚阴之物,所以这金刚墙中聚集的必定是阴气,道教专门有一种‘入地’之术,便是将金钱剑插入地上,以自身阴气或者阳气与之对抗,赢了就能打开金刚墙。”

我们释然,黄蕴秋也点点头,“我知道一种‘送鬼入地’的法术,应该就是入地术演变而来的。”

柳承恩了声,而后将金钱剑直接插在了石板缝隙上,手持金钱剑念道,“逆吾者死,敢有冲当,刀插地府,由我真阳,急急如律令!”

刚念完,听得呼呼风起,吹得柳承头发衣袂乱舞,金刚墙内阴阳二气快速流转,虽肉眼看不见这二气,但能明显感觉得出来,阴阳而起在不断地纠缠着,就像是两条扭打在一起的长龙般。

不多会儿,风渐渐停止,只听得咔擦一声,这石板忽然往下方沉了下去,露出一个大洞,大洞之中,另外一个平台升上来,在这石室顶上,石室顶上,也是出现一个方形大洞。

“上来。”柳承说了句,我们立马跳上平台,平台上升上去,将我们送到了上方。

露头出去,看向四周,还没看完,眼前寒光一闪,见刀影袭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青城执事

我们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几柄断头刀朝着我们砍了过来,拿着断头刀的,是一个个衣着华丽,面容威严的人,不像是凡人,这些人不怒自威,更像是我们想象中的神仙,而其中一人,我还认了出来,竟然是那无头神李珏。

见刀影袭来,柳承当即向前,手持金钱剑朝前方拍了过去,正巧拍在一个持刀之人的手上,那人好似不知道痛,只将手偏了下,又继续劈砍而来。

其余持刀之人也在这时候朝我们而来,我们忙跳出这高台,站在墓室之中,黄蕴秋当即取出符纸来,绕行过去,贴在了其中一人身上,不过毫无作用,那人直接抬腿一脚,将黄蕴秋踢飞了出去,黄蕴秋通呼一声,然后说道,“他们不是人,没有神魂存在,法术不管用。”

柳承也退了回来,护在我们前方,抬头看了眼这墓室顶上,见墓室顶上贴满了各色各样的纸人,纸人一旦落地,就变成了持刀的人。

柳承立马明白过来,说道,“他们有神格,是由顶上纸人所变,普通法术对他们不管用。”

黄蕴秋听罢也忙退了回来,见纸人已经不再停止落下,而墓室中已经有十来个持刀之人了,便说,“用火烧了他们吧。”

“这纸身就相当于他们的神像,烧了纸身就等同于烧了他们的神像,会得罪各路神仙,不能用火。”柳承否定了黄蕴秋的办法,而这个时候那些纸人已经持刀过来了,柳承说道,“看来我们已经进入了墓室之中,这是守门神将,既然法术压制不了他们,那就只能用地位压制。”

柳承也是神仙,真灵位业图里面柳承也有神位存在,这墓室既然是当初的赊刀门的人建的,应该也请不来什么太厉害的神仙,就比如其中李珏,虽然也算是神仙,不过却连道观都没有,只能算个末路神仙。

柳承的身份足以压制他们了,不过一旦柳承使用了北阴大帝的身份,就等同于在赵静姝面前暴露了自己,形势紧迫,已经容不得柳承犹豫了,当即并手,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得一娇脆声音传来,“正一道青城山执事孙思仁,拜请诸神退去。”

说完,那些纸人的脸看向了这墓室中一个角落,见那角落出现一阵白烟,白烟过后那个白衣女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这些持刀纸人见了她之后,微微颔首,而后化作纸人,飘至墓室顶上,贴在了那里。

我们都看向这白衣女子,她也看着我们,黄蕴秋和赵静姝忙对这女子行起了礼,“见过师祖。”

这女子刚才说自己是正一道的人,名字叫做孙思仁,而仁是正一道第四代弟子,比黄蕴秋的蕴字辈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我怔怔看着这女子。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容清秀,不染纤尘,就像是从天上下来的一样,令人出神。

柳承也看了看她,跟柳承对视了会儿,开口说道,“我刚才看见你破鬼门阵和布封魂阵了,还有那入地术,你也是正一道的?哪一辈的弟子?”

正一道仁字辈应该是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极少有仁字辈的弟子,所以不管怎么排辈分,我们这里都不大可能有超越她辈分的人,况且她还是青城山的执事,不止是辈分高,地位还高,所以说话来也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

柳承笑了笑,“单名承字,山野道士,没有排辈。”

正一道有两种道士,一种是住观的道士,一种是火居道士,火居道士就是在家修行的道士,这类道士大多没有排辈分,这孙思仁只把柳承也当成了火居道士,哦了声,“火居道士能有你这样的本事,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说完再看向我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是心怀不轨,劝你们早早离去,念在你们跟正一道有渊源的份上,我不追究你们的过错。”

“你又来做什么?”柳承问道。

我在旁边默默听着,她的名字叫孙思仁,而当年孙家那个被道士带走的小女儿就叫做孙长思,如果拜入了道教,就得以道教字辈排名。这个孙思仁是青城山的,而当初孙长思正是被带到青城山去的。

这个孙思仁莫不是就是当初的孙长思?

不过我又觉得不大可能,那个时候距离现在都已经两百多年了,即便是柳承,也是介于生死之间,因为下面不敢勾他的魂。

柳承问话过后,孙思仁回答,“这是我孙家先祖所建造的坟墓,我自然要来看看。”

“孙长思?!”听她说这是孙家建造的大墓,我即便再怎么不敢相信,也能推断出她的身份了,她正是当初孙家的那个小女儿,这里面的帝王命格也是属于她的。

我说出这名字,赵静姝脸色一僵,就连旁边黄蕴秋脸色也微微一变。

孙思仁诧异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俗家的名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连我的俗家名字都打听清楚了,不止是盗墓这么简单吧?”

合着她把我们当成是盗墓的了,难怪这一路都不带理会我们的,刚才把刘振北甩给我们,也应该是在给我们惩罚。

我正要说我是孙家后人,柳承却瞥了我一眼,我忙改口说道,“我们听过孙家的事情,孙家当时有个小女儿被带到青城山去了,不过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活着?”

如果她真是孙思仁的话,算起辈分来,应该是我的鼻祖了。

孙思仁不回答我的话,赵静姝此时开口,“我是赵家的后人,当初孙家离开恩施的时候,曾托付我们赵家帮忙照看好青龙堰中的坟墓,这几日不断有人来这坟墓中生事,所以我们才来查看情况的。”

一听这话,孙思仁才放下了警惕,盯着赵静姝看了好一阵才道,“我已经回来了,青龙堰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你们回去吧,我择日去赵家拜访。”

赵静姝的脸色很难看,他们一直以为孙家应绝后了,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这青龙堰里面,而且孙家就算还有后人,经过九代的困苦,后人也早已经没了什么出息,他们自然不惧怕。

但是现在孙家人回来了,回来的还不是孙家现在的后人,而是一个两百多年前的人,更是成了青城山的执事,赵家要怎么争?

我也看着赵静姝,其实我对赵家并没什么恶意,要是他们能知难而退,放弃打青龙堰的主意,他们之前的谋划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全看赵家人怎么选择了。

赵静姝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向我们,询问我们的意见。

都走到这里来了,就因为孙家后人的一句话,就让我们退出去,确实不大甘心,柳承则说道,“现在还不到开大墓的时间,你难不成是想现在取走那命格?”

孙思仁瞥了柳承一眼,“我有分寸,你不用管。”

这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对柳承这么冷言冷语的了,不过因为她是我鼻祖的原因,我倒不觉得她这冷冰冰的模样可恶,倒是比较可爱,一定是因为她是我鼻祖才这么觉得。

柳承被直接回呛了回来,我们都看着柳承,柳承尴尬一笑,“帝王命格暂时动不得,不过那本《横贯八方》现在可以取出来了。”

“我自己去取。”她又说。

柳承又没话可说了,她这么言简意赅地回答,就算想要搭话也搭不上。

柳承第一次觉得有些窘迫,又想了会儿再找了一个话题,“赊刀门建造的大墓,没有人帮忙,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可以。”她再次打断了柳承的话。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管怎么样,不管我们是谁,她就是不让我们也进入正室。

柳承无奈耸了耸肩,“这样,我们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要是需要帮忙,回来告诉我们。”

“不用。”她连这都拒绝了。

柳承苦笑了起来,低声对我嘀咕道,“小丫头片子这么倔,孙家人脾气都这么古怪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河水倒灌

任我们巧舌如簧,孙思仁就是不让我们进入主墓室,我没表明身份,孙思仁就是这坟墓的主人,我们只是客人,她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无可奈何。

百般无奈之下,柳承只好再次做出退步,柳承说道,“这大墓是孙家建的,既然你不让我们进去,我们也就不进去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时间未到,不能贸然动大墓的东西,否则孙家九代的谋划就会前功尽弃。”

孙思仁虽然说话语气和表情始终是冷冰冰的,不过我们说话,她还是会认认真真地听,柳承说完后她恩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柳承也不准备在这里继续纠缠了,之前我们进来是因为担心有人在打这大墓的主意,得知是孙家自己的人,也就放下心来了,况且现在大墓中就只有那本《横贯八方》可以取出来,就算孙思仁取走了,一旦我表明身份,她还是会给我的。

只有赵静姝很不甘心,但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正一道仁字辈的弟子,且是修道两百多年的人,她就算想要争取机会也不大可能,只得无奈跟我们退走。

就在我们将要离去的时候,忽然听得我们脚下传来隆隆声,连这墓室都随之抖动了起来,孙思仁眉头紧蹙,柳承也立马明白了什么,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道,“有人在动了青龙堰里的水,青龙堰里的水有亏损,三岔河中的水就会灌入进来。”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我忙问道。

三岔河里的水是从我们来的路上灌入进来的,目前所知就只有那一条出路,上面是青龙堰,下面是三岔河,只能等其中一方的水消失干净之后我们才有出去的机会。

说罢孙思仁看了我们一眼,“是你们的人在动青龙堰?”

我们都摇头,赵家知道青龙堰的禁忌,况且赵静姝才在青龙堰中淹死不久,赵家没有摸透青龙堰之前也不敢再来青龙堰作乱,目前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恩施想要开发青龙堰的人,一种就是马家的人。

见我们摇头否认,孙思仁道,“青龙堰底部有人的时候,不能动三岔河和青龙堰任何一方,否则就会被水困死在里面。”

“大墓是你们孙家当时建造的,你们孙家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柳承眼神灼灼看着孙思仁,等候孙思仁的回答。

孙思仁犹豫了会儿,看她的表情,这大墓之中肯定是有退路的,不过却不想告诉我们,我们知道大墓的秘密越多,大墓中埋葬之物就越有风险,犹豫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你们闭上眼。”

柳承笑了笑,跟我们说道,“闭上眼吧,小丫头要施法了。”

听柳承唤她小丫头,孙思仁嗔视看了看柳承,“你才小丫头。”

孙思仁可是活了两百多岁的人了,她不知道柳承的底细,在她自己的眼里,自己做柳承的祖宗都绰绰有余了,却被柳承唤作小丫头,自然不高兴。

柳承也只是淡然一笑,不回应孙思仁,紧接着闭上眼。

脚下隆隆震动还在继续,想来是三岔河的水还在倒灌进来,而头顶上方,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水流声音,想来确实有人正在动青龙堰的水。

闭眼时,听见孙思仁在这墓室中走动,还有时不时传来叮铃咣当的声音,应该是在尝试着开启这墓室的机关,不多时间就听得咔咔的转轴声。

不过转念一想,三岔河的水之前已经倒灌过数次了,我们脚下那墓室外的鬼门阵中的尸骨应该也会被冲刷走,但是我们所见,那尸骨依旧还在,要么就是鬼门阵能避开水的冲刷,要么就是水根本不是从那里经过的。

另外一点,如果我们所处的这墓室会被水灌入的话,顶上贴着的各路诸神的纸应该早就被泡毁掉了,但现实情况却是那纸人是完好无损的。

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那就是三岔河的水确实会倒灌进来,但是根本不是我们走的这一条路。

因为三岔河的水是填充青龙堰的,并不是填充墓室的,所以只要我们身处墓室之中,不管三岔河和青龙堰怎么异动,水都不会进入正室之中。

明白过来,睁开眼立马喊道,“师父,有诈!”

但却见孙思仁正一脸笑意看着我,“小朋友,晚了。”说完伸手一划拉,念道,“启!”

轰隆隆声音传来,我们脚下踩着的石板瞬间开裂成为数块,快速移动起来,而这石室四周的石壁,直接沉入了下方,露出一方更大的墓室来,看得人目瞪口呆。

脚下石板在移动,显然是要我们带到不同的地方去,我正准备跳到柳承所在的那石板上时,孙思仁却一把抓住了我,快速退去,并说道,“对不起了诸位,这大墓承载的是孙家九代气运,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你们会被带到大墓几个不同的地方,是生是死就看你们造化,这孩子还小,我会带他活着出去。”

孙思仁退去,退到十数米远后,伸手往下一拉,轰隆一声,一块石板从上方落下来,直接封死了我们退过来的地方,把我们和柳承隔开了。

到了这里,孙思仁一直摁在我肩膀上,不让我动弹,而我们退来的这地方,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为一四方形石室,之前那里颇为稳定,这里却摇摇晃晃的,脚下还不断有水沁入进来。

“小朋友别乱动,这石室是漂浮在水上的,要是你动了不该动的地方,石室就会沉入水中,我们都得淹死。”孙思仁一脸坏笑看着我。

我已经知道中了孙思仁的计,但黏在她是我鼻祖的份上,我原谅她了,也并不担心柳承他们,以柳承和黄蕴秋的本事,还不至于被这大墓困死,唯一担心的就是赵静姝了。

低头看了眼脚下,大声说道,“我没动!但是你这石室漏水了,就算我不动,我们也会被淹死。”

孙思仁也低头看了眼,说道,“是哦,时间太久了,漏水了,按照建造时的规划,这石室会顺着三岔河的水一直漂流到主墓室旁,现在看来过不起了,该怎么办才好呢?”孙思仁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看,“这石室设计的时候,最多可以站两个人,再多一个,石室就会被压至水底,挪动不了,要不然我把你丢出去?”

我瞥着眼看孙思仁,“你不是说,这石室现在正在水中游走吗,你打开了石室,你也会被淹死在里面。”

孙思仁眯着眼看我一笑,“我活了两百多年了,这点水不至于淹死我,不过你嘛,就不一定了。”

我盯着孙思仁,这人现在说话的语气和表情跟之前完全是两个人,之前说话就一个语气,一个表情,现在却是语气和表情丰富多彩,言语之间除了威胁就是玩笑。

我有些搞不懂了,问道,“你身体里是不是有俩人?刚才是另外一个。”

我说完,孙思仁立马恢复成了冷冰冰的表情,伸手把我按着不放,并冷冷开口道,“臭小子,我劝你别乱动,不是跟你开玩笑,这石室时间太久已经开始漏水了,能不能撑到漂移到指定位置,全得看造化。”

“你把我师父他们送到哪儿去了?”我不再管她表情的变化。

孙思仁说道,“这石室是以帝王规则设计的,他们被送到了不同的奴役房,暂时不会死去,等我忙完了大墓的事情,我会放了他们。”

我哦了声,微微抬头看着她,犹豫良久后说道,“你这次是来取走属于你的帝王命格的吗?”

孙思仁也侧头看了看我,“不是,它已经不属于我了,师父告诉我,青龙堰会生异变,让我过来查探情况的。”

“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是知道之后绝对不会再恐吓我,也不会让水淹死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白马入梦

孙思仁听罢饶有兴趣看着我,“如果你说的秘密不足以保住你的命,我就杀了你。”

“道教不能随便杀人。”我说道,说完对着孙思仁拱手行礼,“孙家后人孙清,见过鼻祖。”

我一说我是孙家后人,孙思仁立马就蒙住了,上上下下看了我好一阵,然后揉了揉太阳穴,最后干涩笑了声,“我不信。”说完立身站着,也不搭理我了。

我以为我说出我是孙家后人的事儿来,她会很开心,不过她这表现让我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她不说话,我也不敢在继续说了。

因为不知道她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万一触怒了她,她想要杀了我轻而易举,再说在这大墓之中,她杀了我也没人知道。

两两沉默了好一阵,这石室飘飘荡荡,四周的水也沁入得越来越快,不多久时间就已经快淹到我腰间了,孙思仁虽然是女子,但并不娇弱,高约一米六五左右,也不在乎这水淹到哪儿,正如她所说,以她的本事想要从大墓中出去容易至极。

水越来越高,直到快淹到我胸前的时候,孙思仁才瞥了我一眼,“孙家九代的气运,全压在了你的身上,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姐妹,他们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结果,最后却落了个曝尸荒野的下场。我知道这不是你能选择的,但是因为你,却让孙家的人有了这种下场。说实话,我不喜欢你。”

合着是因为这个原因,想想也正常,如果我爹为了第九代的后人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要见了第九代的那个人,也喜欢不起来。

好在孙思仁坦坦荡荡,说话也并不拐弯抹角,让我明白了她的真正态度,却不说这,看了下周围的水,“我快要被淹死了。”

“死了多好,一了百了,你也可以下去找到孙家的先祖赔个罪。”孙思仁幽幽说道,说完沉默了会儿,把手从我肩膀上放了下来,走到我正前方来说道,“到我背上,这石室撑不了多久了,我带着你游过去。”

我犹豫不决,孙思仁瞥了我一眼,“上来!”

我哦了声,趴到了孙思仁背上,孙思仁背着我走到石室旁边,伸手按在石室上,念道,“赫赫阴阳,现我神光,大力鬼王,守护吾旁,我奉命令,立斩不祥,急急如律令!”

孙思仁念完法咒,她那纤细的手臂上突然萦绕一层火红色的烟雾,看起来沉稳有力。

孙思仁念完法咒对我说道,“屏住呼吸至少两分钟就可以到达安全的地方了。”

我也看透了孙思仁,她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嘴上说着不喜欢我,不过也真怕我被淹死了,愿意带着我逃离这里。

我恩了声,紧紧搂着孙思仁脖子,孙思仁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往前一推,看起来毫无力量的一推,这石壁竟然传来哐嚓一声,裂开了缝隙,而后孙思仁再一推,这石壁轰然倒塌。

石壁外的水瞬间涌入进来,顷刻间就把我和孙思仁吞没了,水中艰难睁开眼,见孙思仁不断往下沉去,最后落定在水的底部,迈步行走了起来。

这里是连通青龙堰的,青龙堰几十米深,这么强大的水压我根本沉受不了,孙思仁憋着气回头看了我一眼,伸手在我眉心一点,这才好了不少。

而后孙思仁背着我在水底行走起来,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在这下面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行了好久,才终于得见前方几方硕大的石方,那里应该就是主墓室了。

石方上方是青龙堰的湖底,中间有暗流连通,三岔河的水就是从那暗流流入青龙堰的。

到了正下方,孙思仁脚一蹬地,浮游上去,不过刚离开地面,却忽有几道影子闪过,几个人不知从哪儿出现,直接抓住了孙思仁的小腿,拽着孙思仁往下,使我们动弹不得。

这些人应该就是以前淹死在青龙堰的人,顺着那暗流到了这下方。

孙思仁低头看了眼,想要挣脱下方这些人的手,但他们就像是黏在身上的水草一样,不管怎么样都甩不脱,我已经快要到憋气的临界点,不敢松开孙思仁,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孙思仁也腾出一只手来,直接捏住了我的鼻子和嘴巴,佝偻下腰去,再将下方抓住她脚踝的那人拨开,奋力往上游去。

不过她背着我,速度比不过那些水鬼,很快就被追上了,再次被抓住脚踝往下拖行。

在这下面,法咒念不出,符纸拿不出,几乎已经到了绝境,却见孙思仁直接并起手指,闭着眼陷入沉思,不多大会儿,忽见白影闪过。

一匹白马自远方而来,到了此处直接撞飞了那些水鬼,孙思仁猛地一跃,带着我骑到了那白马的身上,白马随后带着我们快速朝那石室赶去。

下方水鬼不断追击,不过却比不上这白马的速度,很快就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不多久时间,到了那几个石方的旁边,石方一壁打开,白马带着我们进入其中,而后石壁合上,但是石方里面也灌了水,不过好在紧接着,石方中的水渐渐排了出去。

我和孙思仁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几乎昏厥,那匹白马也在旁边抖擞了下身上的水,亲昵在孙思仁脸上蹭了下,孙思仁全身湿透,头发都黏在了脸上,看着有些狼狈。

我看着这马和孙思仁,说道,“它不是被打死了吗?”

孙思仁不怀好意瞪了我一眼,“你死了它都不会死,要是没有你的拖累,我自己早就上来了。”

“我宁愿跟着师父他们。”我幽幽说道,而后打量起了这石室,这石室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龙,甚至连棺材都没有,只有满地的石像。

这些石像,每个都只有二十来厘米,且每个都是女性形象,整齐排布在这里,少说也有几千个。

石室一侧,由另外三面小断壁隔出了一个小石室,石室上刻着‘正宫’二字,从小石室的门看见去,那里面摆放着的是一石床,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这是什么地方?”我诧异问答。

孙思仁也看了几眼,说道,“建造墓室的时候并没有见过这石室,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为那帝王命格准备的后宫,地上石像一共三千,寓指三千佳丽。”

我指向那被隔开的小石室,“那里难不成就是正宫娘娘的住所?”

孙思仁恩了声,“应该是。”

说着迈步朝那小石室走去,到了门口,见小石室的石壁上刻有一副画,是一棋盘,棋盘上有九子,为九宫格状,棋盘的桌子下,是一童子正在独自翻着花绳,棋盘左右站着两人像是在对弈,这棋盘的一侧,是一片水池,池子旁拴着一匹马。

这幅石画所刻,似乎是俩友人正在水榭楼台对弈,一顽皮孩子躲到了桌子下方摆弄着花绳。

这怎么看也是一幅闲情逸致的画,不过这幅石画旁边刻着的却是一行跟这画完全不搭的文字——谁踏白马入梦来。

孙思仁看着这幅画,颇为不解,嘀咕了声,“完全不搭。”

我看了会儿说道,“我觉得这说的应该是你。”

孙思仁诧异看了看我。

我继续说道,“棋盘上共有九子,乍一看是道教的九宫,不过把棋子连接起来,就是一个‘田’字,下面有个童子正在翻花绳,翻花绳需要两个人,但那童子却玩的跟开心,说明有另外一人在跟他玩,那个人叫做‘转心童子’,他正在和桌子下那童子‘翻心’,所以这是个‘心’字,合起来就是‘思’字。”

孙思仁静静听着。

我之前在判官府见识过解字,知道个中奥妙,继续说道,“棋盘旁有两人看似在对弈,但他们手中都无棋子,旁边也没有棋盒,说明他们不是在对弈,仅仅是两个人而已,二人并列,是个‘仁’字,所以这幅画是‘思仁’二字,另外旁边是一池塘,池塘旁有一马,并没有别的出路,再加上这幅画的名字叫‘谁踏白马入梦来’,我觉得这是这幅画的问题,这幅画就是谜底,谜底就是‘思仁骑马水上来’。”

外面三幅石画,其中一幅是水中走马,而我们刚才所做的事情,正是水中走马。

这就跟儿时的过家家游戏一样,过了一关才能进行下一关游戏,现在水中走马已经实现,所以才看到下一关的提示。

“这石室是后宫,这小石室是正宫,正宫中空无一人,刚好这小石室上的信息留的是关于你的,我觉得……”

“闭嘴。”我还没说完,孙思仁斥停了我,“再敢说下去,我就杀了你!”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千零一

我说的是事实,孙思仁不乐意听,我也就不说了,站在门口探头进去看了眼,这小石室里面空无一物,而孙思仁直接把这石室中的石像砸了个干干净净,砸完满脸舒畅说道,“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做着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梦,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我怔怔看着孙思仁,她这凶悍的举动跟她面貌完全不搭,整就一个悍妇。

我盯着孙思仁看的时候,她也瞪了一眼,恶狠狠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我说,“你把它的后宫砸了,就不怕它来报复你?”

孙思仁却道,“它原本就是我身体中的东西,现在竟然敢对我有想法,我就砸了怎么样。”

孙思仁的剽悍让我不敢再跟她多说半句后宫的事儿,看了看着四周,说道,“那帝王命格到底是什么形态?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上次有人进来,却在里面看见了一只硕大的眼睛,帝王命格也有实体吗?”

我正式问问题,孙思仁左右看了看,这石室里就小屋子那张石床上可以坐人,就迈步进去坐在了石床上,我也跟了进去,正要坐下,孙思仁却伸出手指指了下我,“你站着。”

我尴尬搓了搓手,嘀咕道,“站着就站着呗,这么凶干嘛。”乖乖立身站着,等候孙思仁的回答。

孙思仁道,“帝王命格确实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就相当于人的三魂七魄一样,肉眼看不见,但是却真实存在,帝王命格需要依附活体才能存在,所以当时建造墓室的时候,在墓室中放入了数百条毒蛇和毒虫,因为它们生命力顽强,且会互食,那样一来,活到最后的就会拥有极强的生命力,帝王命格依附在最后的活下的毒虫或者毒舌身上,就能熬到大墓开启的时候。”

我释然点头,“这样说来,那些人看见的应该就是帝王命格依附着的那条毒舌的眼睛了,不过眼睛能有那么大,那毒蛇少说也有几十米长吧。”

孙思仁说道,“蛇开启灵智时间比人类要慢很多,况且大墓中没有可以点化它们的人,不管体型变得有多大,蛇始终只是蛇,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想也是,蛇鼠虫蚁就算是成了精,也是在模仿着人类的语言身躯和行为,这大墓之中就放了蛇鼠虫蚁,就算它体型再大,顶多也不过学了毒虫的习性。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问道,“我们要怎么出去?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这里吧。”

孙思仁四处看了看说道,“之前建造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石室存在,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出去,不过既然这里是为它准备的后宫,应该可以通往主墓室,只是现在时间未到,如果贸然打开了主墓室,放出了积攒的气运,恐怕会前功尽弃。现在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打破这石室,我们直接从青龙堰游上去。”

孙思仁对这后宫厌恶至极,想到便要去做,想要站起身来,不过尝试了好几次,她就像是在这石床上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面露诧异,再尝试了几次,直到精疲力竭。

我也瞧出了孙思仁的不对,伸手过去拉她,孙思仁也将手伸出来,不过不管我怎么拉,她就像是跟石床合为一体了一样,无法再站起来。

“怎么会这样?”我喃喃道。

孙思仁也颇为不解,扭头看了眼石床,之前这石床上空无一物,而这个时候,石床上竟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符文闪烁着妖艳的红光,看着有些瘆人。

与此同时,刚才被孙思仁砸碎的那些石像就像是长了脚一般,自行在这石室中滚动起来,不多久时间,几个石像竟然恢复成原样,一个眨眼功夫,这小石室外忽地出现几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看面貌约莫有个十来岁的模样,她们手中捧着的是凤冠霞帔,还有红色嫁衣,直接迈步进入这小石室之中,立身站在了孙思仁面前。

孙思仁怔怔看着她们,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些人应该跟之前我们所见的那些纸人所幻化的神灵差不多,应该也是请了神的法器,并不是真人,她们只会按照建造她们的人所设定的既定意志做事。

捧着凤冠霞帔,带着大红嫁衣,这是要帮孙思仁梳妆打扮,让她出嫁的节奏。

这些人不言语,也是在此时,石室中传来轰隆一声,石壁上一扇石门打开,四个服装各异,年龄各异的男人从外面列队走了进来,站在了小石室的外面。

我们放眼看去,这些人跟面前捧着嫁衣的这些女子不同,他们是有真真实实的身躯的,我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对孙思仁道,“他们应该是以前淹死在青龙堰的人,恐怕是被那有帝王命格的巨蛇给拉下来的。”

之前我曾见过一次淹死在青龙堰的人,从清朝往后各个时代都有,这些人也是,有穿着清朝衣服留着长辫子的人,也有穿着中山装的学生,显然就是淹死在青龙堰的那些尸体。

孙思仁也看明白了,念了句,“不好,建造主墓室的时候,已经想尽一切办法隔绝其中生物跟外面交流,以免他们学习到人的习性,如果它把青龙堰的尸体召了过来,极有可能从尸体身上获得了人的习性,兴许……它已经变成人了,你出去问问他们想做什么。”

“你现在能动了吗?”我问孙思仁,她要是再不能动,就真会被穿上嫁衣,嫁给那拥有帝王命格的蛇了。

孙思仁尝试了下,摇摇头,而此时,那几个捧着嫁衣的女子走上前来,直接要把大红嫁衣往孙思仁身上套,孙思仁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她们作为。

我看向小石室外面,见外面那些人眼神闪烁,像是拥有一定的意思,不完全是死尸状态,就走到门外去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说话后,这几人转眼看着我,张嘴发出了嘶嘶声音,这声音不像是人说话,倒像是蛇发出来的。

我听不明白,孙思仁道,“人有人话,兽有兽语,他们之前是尸体,丧失了说人话的本事,现在说的话是从蛇那里学来的蛇语,你听不懂。”

“那他们在说什么?”我问道孙思仁。

孙思仁道,“帝王后宫佳丽三千,那蛇想要超越帝王,所以后宫佳丽三千零一,他们现在想让我来填充那个一。”

“我能帮你吗?”孙思仁好歹也是我的鼻祖,虽然对我凶了点,但我不愿意看见她嫁给一条蛇。

孙思仁仔仔细细看了看着石床,看了好一阵,而那些女子也在这个时候将她的衣服发饰穿戴完毕,出了小石室,在石室外变成了小石像立着。

门外那几个淹死的人依旧站着,像是在防止我们逃跑,孙思仁此时对我说道,“这石床被人布下了道家的‘雷池’,我身处雷池中,法术用不了,也动弹不得,你帮我破了这雷池,然后我去宰了那条不知天高地厚的蛇,不要那帝王命格了。”

现在我的命就系在了孙思仁身上,现在那拥有帝王命格的巨蛇还没进来,一旦进来瞧见了我,没准儿一口就给我吞掉了,只有孙思仁能护住我,忙道,“要怎么破?”

孙思仁道,“雷池模仿的是二十八星宿,白为昼,黑为夜,由二十八枚铜钱模仿昼夜,现在雷池模仿的是黑夜,属阴,道教法术属阳,所以无法施展。你现在在雷池外,需要以你自身阳气扭转雷池昼夜。”

这就跟之前的那入地术一样,以阳克阴,只要我身上阳气超越了雷池中的阴气,那么雷池就会打压下去,孙思仁自然就能动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阳怒之阵

不过人体本来就是一个阴阳平衡的个体,得借用道家法术才能暂时增强阴气或者阳气,只是我现在一个法术都不会,愣愣看着孙思仁道,“我不会法术……”

孙思仁听完,脸都扭曲了,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不会法术?你都这么大了还不会法术?”

我想了想,“也不是全都不会,我会念八大神咒。”

孙思仁满脸失望和嫌弃,而小时室外站着的那四个人这个时候探头进来看了眼,孙思仁瞥了眼外面,说道,“你先把他们四个解决了才行,否则他们会立马去通知石室外的其他人。”

“有什么办法吗?”我问孙思仁。

孙思仁道,“他们是从那巨蛇身上重新学习的禀性,所以习性跟蛇应该差不多,蛇最怕的是火和烟……”

“刚才这里被水浸泡过了,没有可以点燃的东西了。”不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

孙思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幽怨瞪了我一眼,又想出一法子来,说道,“道教有一个‘阳怒阵’,不过对身体的损害很大,他们既然是死尸新生,身上阴气肯定很重,只要你在你自己身上布下阳怒阵,不止是能破了这雷池,连他们也能解决掉,只是对身体的伤害真的很大。”

都到这个份儿了,要是那巨蛇来了就是个死,孙思仁也极有可能会被它玷污,身体受一点损伤怕什么,笃定说道,“你教我。”

孙思仁恩了声,“不愧是孙家的后人,有骨气。”而后便对我说起了这阳怒阵的布阵方法。

说了两三遍我才完全听懂,阳怒阵就是利用‘阴魂法’的原理释放身体最大的阳气,用小七关将这些阳气聚集起来形成气场,避免外散,再利用刀刃的煞气破掉身体周围的阳气,在气场破裂的瞬间释放极其强大的阳气,能瞬间灭掉围绕身边的阴魂。

阳怒阵是在敌我对战处于下风的时候所使用的,使用过后,因为身体大部分阳气都被释放出去了,所以会出现寿命缩减,顶上三花摇摇欲坠的后果,如果再受到袭击,毫无反手之力。

孙思仁将布阵方法和后果全都跟我讲了,让我再仔细考虑考虑,我只点头说了句,“我马上弄。”

然后按照孙思仁所教的,从她的身上摸索出了七枚铜钱,按照她的指示在我脚下七星位置分别布上铜钱,再从她身上取过一把金钱剑捏在手中随时备用。

布置完一切,我开始施展阴魂法,虽然我现在念法咒不太现实,不过上次用了威天神咒也顶多是难受了一阵,只要她放出来了,我就可以立马恢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开始并指念咒,法咒名叫太阳真君神咒。

“东望扶桑君,稽首朝郁仪,太阳洞明景,寥寥何所思,令我拜金色,侯天望英姿,皇华将玉女,临轩降此时,吾奉太阳真君急急如律令!”

并指念完瞬间,肉眼所见,自己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血管鼓得颇高,能明显看觉出来,身体里血液流动速度加快不少,一股炽热气息自上而下笼罩全身,只一瞬间,我像是被放在锅里蒸过了一般,全身上下变得通红无比。

耳边炽热气流流转,身体布置的小七关则把这些气流全都围聚在了我身体周围,刚做完这,我鼻子里已经流出了鲜血,孙思仁见状愣神道,“你连真气都没有?”

法咒符箓都是需要真气才能施展出来的,我强行施展法咒,身体已经在开始抗议了,不堪重负之下,出现七窍流血的情况,我咬牙坚持,看向小石室外面,喊了句,“我们要造反了!”

话音刚落,门外四人同时冲了进来,就在他们即将靠近我的时候,我直接挥动手中金钱剑,以金钱剑煞气破开了小七关。

噗!

一声沉闷响声传来,小七关破开,聚集在我身体周围的阳气轰然消散,这四人面色大惊,还没来得及退后,阳气席卷过去,他们立马倒在了地上。

而身上阳气同时也涌向了孙思仁所坐的那石床,石床上雷池中阴气大作,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阳气相互周旋起来,孙思仁坐在石床上,不断尝试坐起来。

不多时间,听得卡擦几声,石床上那些符文结点处,用以模仿二十八星宿的铜钱咔咔碎裂,孙思仁猛地站起身来,直接走到我面前来,咬破手指,将指尖血点在了我的眉头上。

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却被孙思仁一把抓着背在了她背上,而后喊了声,“马儿!”

小石室外的那匹白马快速进来,孙思仁一跃上了马,看着出石室的那扇门,接过我手中金钱剑,直接驾马从那石门冲了过去,刚出石室,见门外数十人齐齐站着,拦住了我们去路。

这便是主墓室了,主墓室颇大,看面积怕是占据了小半个青龙堰的大小,这主墓室中站着不少人,衣着各异,都是曾经淹死在青龙堰的人。

石室中摆放着不少棺材,正中央一口大红棺材最为起眼。

孙思仁穿着大红嫁衣出去,这些拦住我们的人见了孙思仁,当即跪地行礼,不过孙思仁却颇为不快,纵马上前,直接用金钱剑挑翻了好几个人,然后喊道,“畜生,出来,你不是要娶我吗,我来了。”

话音落下,中央那大红棺材中传来轰隆隆之声,棺材盖子轰然打开,原以为里面会窜出一条大蛇来,不过里面站起来的却是一个身着民国学生装的年轻男子,看起来约莫有个二十多岁,面容俊秀,文质彬彬的。

孙思仁也没料到,左右看了眼,再问道,“那个畜生呢?”

这年轻男子站在棺材中,上下看了看孙思仁,而后笑了笑,“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当年你抛弃我,将我锁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大墓之中,我只能借助那些蛇鼠虫蚁存活下来。现在天命所归,前几天青龙堰被人抽干了水,有一具不错的尸体被冲了过来,现在成了我的新身体,有了这身躯,我就可以借助这躯体出去建功立业,打下大大的疆土,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妻子,天下有你一半……”

因为孙思仁已经给我渡入了真气,我现在好了不少,看着棺材中站着的那年轻男子,他也看见了我,眉头一簇,伸手指向了我,“你身上有龙胆!”说完面色显得格外激动,“把龙胆给我,我记你一大功。”

孙思仁扭头过来看了我一眼,再看向前面这个年轻人,“他是孙家第十代后人,你的正主是他,你该入了他的身躯才是,不过现在时机未到,你需要继续在这墓室里等候。另外,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你之前的主人,再敢乱说一句,我就毁了你这身躯,让你无处依存。”

这年轻男子看着孙思仁微微一笑,“如果当初你不抛弃我,我和你或许早已经功成名就,就因为你听了那算命人的一句话,竟然将我锁在这里几百年。以前我把你当主人,现在你得把我当主人,放下那个小孩,你乖乖滚回你的后宫去,我等会儿就来找你,如果不听话,我就要用强了!”

年轻男子说完,后方另外一口棺材里面,忽有一条粗硕无比的黑蛇扭动身躯爬了出来,看着摄人无比,足有数十米之长,眼睛也足有铜铃大小,这眼神我记得,之前我借助别人的身躯看见的就是这只眼睛。

这黑蛇自棺材中出来,直接游行到了年轻人身后,年轻人伸手摸了摸黑蛇的头,看向我们说道,“这是我以前的身躯,它有多毒我最清楚不过,不管你是神仙还是妖魔,被它咬一口必死无疑,所以,大小姐,你别逼我。”

第一百一十九章 紫微帝气

这人所求有两样,一是我身上的龙胆,二是孙思仁嫁给他。

要龙胆的原因我能理解,一个是命,一个是运,想要成就大事业,命和运缺一不可,龙胆积攒的就是运,他自然要索取。不过他死活让孙思仁嫁给他,我却搞不懂这其中的理由。

从那石室里面摆布的来看,安排孙思仁成为他的正宫娘娘,并不是他自己臆造和要求的,而是当初建造墓室的人已经做好了孙思仁嫁给他的准备,也就是说,当初建造墓室的时候,孙家的人就已经把孙思仁卖给了墓室中的巨蛇,好在那命格现在夺了人的身躯,即便孙思仁真嫁给他,也不会那么膈应。

孙思仁左右环视,在寻找着出去的路,那身着中山装的男子也看见了孙思仁环视的目光,笑了笑道,“大小姐,即便你真的找到了出路,我不让你走你也走不了,你刚从那石室中出来,应该明白让你嫁给我,不是我的安排,而是当初把我锁在墓中那些人的安排,那些石像、石床全是他们安排的,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可以不听我的,难不成你还不听你父亲的吗?”

孙思仁眉头紧锁,淡淡开口,“我已经拜入道教,今后只奉师旨意,凡尘俗事与我再无关联,若是我师父开口让我嫁给你,我一定不会反抗。”

孙思仁说话期间,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这石室顶上,那里有一小孔存在,直接通往另外一个石室,这小孔我之前借助别人尸体看到过一次,上面就是那刻有三幅石画的地方,也就是李珏的坟墓,《横贯八方》多半就在上面,只是那小孔太小了,根本无法供我们通过。

孙思仁再一次拒绝了他,他也有些恼怒了,他现在有帝王命,虽然没有帝王运,但他的脾气还是在的,容不得别人反抗他,立马挥手就要让左右尸体上前拿人,还未到跟前,孙思仁再度开口,“想要娶我可以,你要是能打赢我,我就嫁给你,要是打不赢我,你就得把我们送出去。”

一听这话,那人笑了,“大小姐,我知道你拜入道教学了不少本事,不过有些东西不是仅凭法术就可以解决的,既然你要跟我打,那我答应你,你要是赢了,我送你们俩离开,你要是输了,你就得留在这墓室跟我作伴,等我集齐了气运,到时候出去带着你一起打天下。”

孙思仁当即翻身下马,嗤啦一声抽出了金钱剑,她的身着大红嫁衣,手中拿着的却是金钱剑,怎么看怎么违和,孙思仁迈步朝他走去,走到他面前并起了剑指,“来呀。”

孙思仁这一并指期间,皮肤立马变得通红,就如我刚才施展阳怒阵的时候那般,阳气快速流转,汇聚在她的身上,加上她的大红嫁衣,如果不是手中那把突兀的法剑的话,像极了一个新婚之夜害羞的******。

对面那人看着直愣神,负手而立,“你是我的女人,我让着你,让你先动手。”

孙思仁极度反感旁人说这事儿,一听这话当即大怒,愠怒道,“别再说这样的话!”直接单手掐印,脚踏罡步,阳气瞬间汇聚在了他手中法剑上,这法术我之前在黄蕴秋给我的那书上见过,叫做‘刀山决’,是茅山术中一个很基本的法术。

孙思仁扬剑就要挥舞过去,却见那人不为所动,依旧负手笑脸盈盈看着孙思仁,旁边这些从青龙堰下来的尸体也像是看好戏般,完全不担心孙思仁真的会打败他。

“放肆!”就在孙思仁即将挥剑下去时,那人脸色陡然一变,开口怒喝一句,紧接着竟见一阵阵紫色气息自他身上飘荡而出。

紫色为帝王之色,这股气息比阳气来得更要刚阳万分,一股子不容反抗的威严袭来,周边尸体瞬间屈膝下跪,就连那巨蛇都盘了起来。

孙思仁当即愣住,愣愣看着他,手中金钱剑始终挥不下去。

我也明白了,当初柳承曾三次斩杀陈玉阳,本事比他低的斩不了他,地位比他低的也斩不了他,气运比他低的也斩不了他。

现在面前这人有紫薇帝王命格加身,即便气运不足,那也是帝王命,孙思仁即便是青城山执事,碰到真正的帝王,只要对方展露帝王身份,谁人敢挥刀相向?

孙思仁愣住,眼神中竟然多了一丝丝的恐惧。

柳承说,不管对人对鬼,拼的都是气势,而这人一开始就在气势上完全压倒了孙思仁,孙思仁本事再高也施展不出来。

那人看着愣住的孙思仁冷冷笑了,“把她给我拖下去,等会儿我好好收拾你。”说着左右上前,押着一直呆滞的孙思仁往后方那石室中走去。

孙思仁像是被吓到了,没有半点反抗之意,只是刚到那石室门口,押着孙思仁的两人却突然眼神一滞,仰面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听得砰砰两声,那两人被提了起来,就如俩小鸡仔般,被丢了回来。

而后便见柳承、黄蕴秋、赵静姝三人站在了石室门口,柳承伸手按在了孙思仁肩膀上,看着惊魂未定的孙思仁笑了笑,“小丫头,你现在要是开口求我,我就救你。要是不开口,我就把你留在这里,让你嫁给这死人。”

孙思仁转移目光看了看按住她的人,立马挣开了柳承的手,再看着柳承他们干燥的衣服,问道,“你们怎么出来的?”

柳承道,“我们本来已经出去了,但是看见你们还没出来,所以专门回来救你们的,看来你本事也不怎么样,自己家建造的坟墓都能把自己给困住。”

柳承无情的嘲讽,让孙思仁极度尴尬,不过还是傲娇说道,“我能出去,不需要你来救。”

柳承哦了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去吧,你要是能近得了他的身,就算我输。”柳承说着不再管孙思仁,直接迈步朝我走来,到了马旁边,抬头看了看我,见我脸色惨白,皱了下眉说道,“看吧,跟着我的人没有一个受伤的,你看看跟着这个什么青城执事,都折磨成什么样了。”

柳承从进来就开始一直嘲讽孙思仁,弄得孙思仁极度尴尬,又很是窘迫,要是现在眼神能杀人的话,孙思仁已经杀了柳承几十次了。

之前孙思仁一直冷冰冰的,不过相处了会儿得知,她这个人只是面冷心热,如果不是她的话,我早就被淹死在水下了,就说道,“她其实挺好的。“

我为孙思仁说话,孙思仁看了看我,然后说道,“你跟你师父走吧,我留下拦住这个人。”

“确定不要我帮忙?”柳承问道。

孙思仁道,“就算是我真的嫁给他,也不需要你帮忙。”

柳承无奈耸了下肩,“好吧。”说着一把把我拉扯下马,将我放在了他背上,还真的就准备离开了。

不过那青年要的是我身上龙胆,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我们离开,柳承离去的时候,那青年喊了句,“嘿,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孙思仁眼里,柳承只是一个火居道士,连她都不是那青年的对手,柳承自然也不是,就对柳承说道,“你们走,我拦住他。”

柳承恩了声,真就准备离开,不过那青年身上再放出一股紫气,紫气袭来,这里的人身上仿若压了千斤重担,不能妄动半分,不过柳承却回头瞪了那青年一眼,“你有魂吗?”

第一百二十章 妇随夫纲

那青年愣了下,像是没听懂。

柳承继续问,“你有魂吗?”

这次那青年听懂了,笑了笑道,“蛇的魂算不算?你想用这样的方法来陷害我的话,那就别做梦了,我有人的身躯,蛇的魂魄,帝王的命格,所有东西都不缺。”他说着迈步朝孙思仁走了过来,站在孙思仁面前,上下打量着孙思仁,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这是你的命,逃不过的,不管你找来什么样的帮手,只要他们命比不上我,就永远动不了我,而命能比得过我的,这世上几乎没有。”

这么近距离接触孙思仁,孙思仁即便想要动手,也提不起书中的金钱剑,再厉害的法术也没用,因为根本没有施展的勇气。

这青年说完后,伸手搭在了孙思仁的肩膀上,搂着孙思仁往他之前所住的那大红棺材而去,到了大红棺材旁,直接将孙思仁推入了大红棺材里面,再转过身来看向我们,再我们身上横扫了一圈,“既然你们闯了进来,那也就没有活着出去的必要了,留在这里跟我做作伴吧。”

话音落下,身后那条巨蛇直接吐着信子朝我们游走过来,这腥臭味让人难以忍受,转眼到了我们面前,张口先对着柳承咬了过去。

孙思仁说过,为了能让帝王命格在坟墓中延续,当年放入墓室中的是生存能力极强的毒蛇毒虫,而目前就只剩下了这条蛇,说其他的毒蛇和毒虫都已经死在了它的手里,无疑它就是最毒辣的毒蛇,那青年也说过,这毒蛇沾之必死。

见它朝柳承咬去,我忙提醒柳承,“师父小心,蛇有毒。”

柳承淡淡嗯了声,在巨蛇探头过来瞬间纵地而起,一个翻身直接到了巨蛇背上,巨蛇落空疯狂扭动起了身子,但已经晚了,柳承扬拳直接一拳轰在了它的头上。

巨蛇扬起的头颅重重砸在了地上,身子扭动得更猛了,柳承再翻身下了蛇身,站在巨蛇面前,眼神陡然变化,又是那种诡异的目光,不管什么时候,柳承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都是我最惧怕的东西。

柳承死盯着巨蛇,身上一股子寒意席卷出来,我们如同堕入了九幽地狱,根本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六神像是瞬间丢失了五神,变成了扯线木偶。

那巨蛇被柳承打了一拳,本来想要报复的,但柳承目光落在了它的身上时,它也呆滞了下,柳承启唇道,“从现在开始,你听我的,你活两百多年不易,胆敢反抗,我现在就把你剁了煲汤喝。”

这巨蛇如同石化了,跟柳承对视了好久,约莫过去了半分钟时间,那青年喊道,“你在干什么?因为我你才能活这么久,再有犹豫,我现在就灭了你。”

青年说完,巨蛇突然扭头朝那青年而去,张口就要对他撕咬下去,刚要落下,青年身上再爆出一股子紫气,巨蛇顿时动弹不得,那青年也怒了,左右看了看,没有称手的东西,直接搬起了落在旁边的棺材盖子,轰然砸在了那巨蛇的头顶上,并骂了句,“畜生就是畜生,枉我留你一丝魂魄。”

棺材盖子被砸得粉碎,巨蛇也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即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那青年再看向柳承,说道,“你的气势不弱,看来也大有来头,不如你归顺我,只要我聚齐了气运,出去之后必定给你封官进爵,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柳承笑了笑,缓缓朝那青年走了过去,一直到了青年面前,青年身上依旧紫气萦绕,但柳承好似不受影响,青年也颇为诧异,不过随后,柳承身上突然也爆出了一股紫气。

同样是帝王气息,那青年顿时大惊,因为他身上的紫气跟柳承身上紫气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个如皓日,一个却只如星火,青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看着柳承惊恐道,“怎么会……”

柳承微微一笑,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青年,再左右看了看,见后方有一空棺材,提着青年直接走到了后方棺材前,将青年丢了进去,而后合上了棺材,并在棺材上贴上了几张符纸,做完后收起了身上紫气,拍了拍手看了棺材一眼,“好弱的帝王。”然后又道,“你不过是一种命格,竟逆天行事掌控他人意志,今将你封印于棺材之中,你静心等候你真正的主人出现,倘若再敢有非分之想,我便直接改了你的命格,让你沦为九世乞丐,看你还要如何耀武扬威。”

我们就跟看戏的一样,有柳承在场,永远没有第二个主角,我们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默默地看着,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在场的只有赵静姝瞪着眼睛看着柳承,嘀嘀咕咕问黄蕴秋,“他到底是什么人呐?为什么身上会有帝王紫气?”

黄蕴秋笑而不语,如果让赵静姝知道了柳承乃是曾经的北阴大帝,现在东岳大帝的老师,他们赵家能承受得了这么高贵的客人到访吗?

柳承不管我们,走到孙思仁躺着的那大红棺材旁边,一脸笑意趴在棺材边,戏谑看着里面的孙思仁,“小丫头,巨蛇我解决了,那紫薇帝王我也已经解决了,现在该轮到你了,你陷害我们,把我们送到墓室囚牢中的账要怎么算?”

孙思仁从没正眼看过柳承,即便柳承破了鬼门阵等诸多阵法,在她的眼里,柳承始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火居道士,不过现在这个她眼里的火居道士竟然释放出了帝王气息,且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墓室中的困扰,这转变太大,孙思仁根本接受不了,躺在棺材里都忘记站起身来,只是一脸懵逼眨巴着眼盯着柳承看,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我……我看走眼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要取笑羞辱我。”

柳承恩了声,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笑容,伸手进入棺材中,一把把孙思仁从棺材里面提了起来,扛着孙思仁朝那后宫走去,到了门口还回头对我们说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让这小丫头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孙思仁大惊,怒道,“你要干什么?我是正一道道士,你要是动了我,正一道会杀了你们的!”

“我不怕。”柳承说着将孙思仁扛进了后宫中。

我都看呆了,柳承这是要对孙思仁用强?想要去看看,只是后宫这门忽然关上,我瞪着眼等了好一会儿,然后忙对黄蕴秋道,“师父他不会要对她做那事儿吧。“

黄蕴秋皱了下眉头,直接伸手敲了我一下,“别瞎想,孙思仁有大难,这是在救她。”

我哦哦点头,柳承是我师父,孙思仁是我鼻祖,他们要是真那啥了,岂不是乱了辈分,不过现在麻烦都解决了,能有什么大难?

黄蕴秋知道我在想什么,说道,“孙家需要聚齐九代气运才能开启大墓,是九代,而不是九人,这九代人不能消耗半点气数,虽然大部分人做到了,但是却少了一个,那就是孙思仁,孙思仁当初被道士带走,拜入了青城山,修道过程中消耗了不少气数。我们去了李珏的坟墓,发现第二幅画中的饿死骨是个女子,且那粮山的形状跟青城山一般无二。说明守着粮山饿死的会是孙思仁,她拿走了孙家的气运,就得用最悲惨的死法把气运还回来。”

“可这石室中还有一幅画在讲她……”

“我们也看到了,当初那赊刀人也算出了孙家气运少了一缕,所以留下了那几幅画。石室中那幅画是救孙思仁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嫁给拥有帝王命格的人,妇随夫纲,那样也可以还回夺走的气运。摆在孙思仁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用最悲惨的死法还回气运,要么就嫁给拥有帝王命格的人,别无他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水淹墓室

黄蕴秋讲完我才理解过来,墓室上方那幅石画是在告诉我们让孙思仁交回拿走的气运,而后宫就是当初孙家的人为了保全孙思仁的性命而想出来的一种办法。

不过既然这样,他们当初为什么不直接阻止孙思仁拜入道教?那样也就免了这一身麻烦了。

我们在石室外候了好一阵都不见柳承跟孙思仁出来,约莫有半个小时过后,忽然有声音从上方的小孔里传来,像是在对旁人说话,“下面有人!”

黄蕴秋听罢立马让我们关掉了手电的光,紧接着便有一道光从那小孔照了进来,跟那光一起出现的还有一张老熟人的脸,正是马家的马志明。

三岔河的水一般不会灌入进来,只有青龙堰的水被抽的时候才会进来,我之前还以为是当初那些施工队的人不死心,却没想到是马家的人在作乱。

因为他们是从上往下,顶多也只能看见我们的额头,我们几人心照不宣都不抬头去看,万一让他发现了是我们,指不定就放火放水下来了。

马志明打着手电瞧了会儿,开口问道,“下面的朋友,哪条道上的?盗墓的还是守墓的?”

他看不见我们的脸,便不知道我们的虚实,只得加以试探,如果是盗墓的,那我们就是活人,如果是守墓的,这坟墓存在两百多年了,我们自然是死人了,我们不做声,那就是守墓的,要是盗墓的,只要发出声音就可以了。

柳承和孙思仁不在,这里就黄蕴秋最有话语权,赵静姝瞥着眼看我,向我寻求意见,我则看向黄蕴秋,黄蕴秋对我们转了转眼珠子,示意我们不要说话。

因为一旦说了话,不管他们是把我们当成盗墓还是认出了我们,留给我们的下场就只有一条死路。

于是几人都站稳脚步不动,那青年被关进棺材之后,这里以前淹死的人没了主心骨,也没了动作,所以看起来我们就像是几个木桩一样。

马志明打着手电在上面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是守墓的尸体,看来李珏的坟墓只是幌子,孙家真正想要隐藏的秘密在下面,你们赶紧把李珏坟墓的东西找干净,再想办法到下面去。”

马志明说完后听见了马文杰和马文才的回应声,还有其他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们几人僵在下面好久不动,我有些搞不懂,他们既然能下得了青龙堰,说明青龙堰已经没水了,偌大一个水潭,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放干净了里面的水的?

稍微一想,明白了过来,他们极有可能炸掉了青龙堰的大坝,一了百了放干净了里面的水。

我们几人焦急候着,见马志明没有再注意下面了,我对黄蕴秋低声道,“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是不上去的话,他们就拿走《横贯八方》了,况且万一发现下面是我们,肯定就开始用水火攻击了。”

黄蕴秋看了眼柳承和孙思仁进去的石室,说道,“出去的通道在你师父他们那个石室里面,你师父他们不出来,我们就进不去,只能耐心等着,马志明他们只要还觊觎这下面的墓室,即便拿到了那本书,也不会那么快就离开,到时候抢过来就是。”

黄蕴秋说着并指蠕动嘴角念起了法咒,念完立马有两女一男三具尸体朝我们走了过来,由这三具尸体来代替我们,我们仨退到了暗处。

马志明他们依旧在上方李珏的坟墓中忙活着,赊刀门向来不富裕,当初那个赊刀老祖为李珏建造的坟墓肯定也只是普普通通并没设立太多机关,马家们来就是术士家族,想要找到李珏棺材并不难。

我们在下面等着,但柳承和孙思仁两人就像是在石室中睡着了一样,迟迟不见有动静,而上面马家的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去弄李珏的坟墓,一部分开始打起了下面坟墓的主意。

马文杰和马文才俩兄弟站在那小孔面前,用手电筒往下照着,照到正下方尸体的头顶,马文才诧异了下,“诶,那男尸好像长高了。”

马文杰凑过脸来张望,说道,“你看错了,原本就这样。”

我们仨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俩探头探脑,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

他们俩又拿着手电筒往下面照了好一会儿,最后将光落在了那被砸死的大蛇身上,两人原本兴致盎然,但是在看见那巨大黑蛇尸体后,却里面换做了满脸惊恐,忙站起身去通知去了马志明。

马志明也来看了几眼,立马说道,“蛇刚死,有大本事的人先我们一步进入了大墓之中。”说着又看了下我们用来替换的那三具尸体。

马志明比马文才他们俩兄弟活得久,目光也毒辣些,立马就发现了那三具尸体的不多,脸色再次陡然变化,不过却不一惊一乍声张,直接对旁边马家兄弟道,“去拿一根水管来。”

“要多粗。”马家兄弟问。

马志明道,“有多粗要多粗,快去!”

马家兄弟立马下去准备,我们听了这话感觉不对,想来马志明已经发现了刚才我们仨是活人,想要引水进来淹我们了。

不等我们多想,马志明在上面喊话,“下面的三位朋友,我是马家的马志明,既然大家在这坟墓中相遇就是缘分,不如出来我们商量商量如何?”说完了又道,“我猜你们应该是赵家的人吧,我说呢,刚才觉得有俩人的身影很熟悉。”

既然已经被他识破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过却依旧躲在暗处不出去,黄蕴秋凑到赵静姝耳朵边上跟赵静姝说了几句话。

赵静姝听后对马志明说道,“马叔叔,既然知道是我们,您找水管是什么意思?”

马志明站在小孔口呵呵笑了,“我们把青龙堰的水引到别出去了,不过还有一些残存的水洼,想拿水管给引走。你是赵静姝侄女吧?我还以为我们马家是第一个进墓的人呢,既然你们也进来了,那就好办多了,人多力量大,孙家都不在恩施了,你上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分里面的宝贝。”

马志明现在一心想诱导我们出去,从俩墓室的规模就可以看出来,很明显孙家当年留下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在下面,我们已经到了下面,马志明认为我们已经得了墓室的宝贝,所以才想骗我们出去。

我们倒是想出去,但是却进退无路,只能装作不想出去的样子,赵静姝回答道,“马叔叔您下来谈吧。”

马志明呵呵笑了,而这个时候马文杰马文才俩兄弟已经抱了一根足有大腿粗的水管来,直接塞在了洞口,而后便有水从水管里面哗哗流了下来,水花四溅。

马志明开口说道,“你们还是上来吧,我们怀疑下面有危险,所以先放水进去验验虚实,别到时候误伤到你们。”

这已经开始放水了,却依旧不见柳承他们出来,不过这水管虽然粗,想要灌满这石室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所以暂时并不担忧,任由他灌。

马志明也不着急,反正大家都是耗时间,不过灌了大约有二十来分钟之后,上面却传来了袁守一的声音。

“要不得,要不得!”

袁守一声音响起的同时,水管被人拔掉了,而后就看见袁守一站在了小孔旁边,马家的人之前没见过袁守一,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马志明对这种来路不明的人向来保持敬畏,见袁守一一来就拔掉了水管,问道,“老先生,我们跟下面的人闹着玩儿呢,下面那么大,哪儿可能淹得了他们,再说了,他们随时可以上来的呀,您可别来捣乱,方外事得由方外人来管。”

第一百二十二章 借刀杀人

方外一词本来指的是超脱世俗的人,后来多用于对僧人道士的称呼,称他们为方外之人。

马志明应该是从上次我身上还吸取了教训,没有摸清楚旁人底细,不敢对任何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无礼,这话一是在试探袁守一是不是方外人,二来是在告诉他的不要来多管闲事。

袁守一都活成人精了,哪儿能不明白马志明的话,当即说道,“我是赊刀门传人袁守一,这坟墓中埋葬的是我赊刀门一位老祖,赊刀门向来贫穷困苦,墓中没有什么宝贝可言,马家家大业大,何必大费周折来挖一个以乞讨为生之人的坟墓?挖坟坟墓最损阴德,我是来劝你们尽快离开这青龙堰,以免惊扰了亡灵。另外下面那几个年轻人也杀不得,诸余罪中杀孽第一,诸功德中放生最大,还希望马先生能考虑清楚。”

马家学的是法术,袁守一学的是相术,以他的能力想要强行阻止马家肯定做不到,只得直接表明身份好言相劝。

袁守一的突然出现我并不意外,他那么注重赊刀门和赊剪门的发展,《横贯八方》是赊剪门传承下去的希望,李珏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他自然要尽心尽力完成,如今马家的人明目张胆进入了青龙堰,他前来阻止在我意料之中。

只是袁守一却弄错了,马家可不是会跟他讲道理的人,一个能联合城隍想把赵家灭家的人,肚子里能有几杯好水?

方外人自然听过赊刀人这个名字,也知道赊刀人是做什么,马志明得知袁守一的身份,对袁守一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赊刀门的老先生。泱泱华夏多少瑰宝埋葬在了地下,我们把它挖出来,是为了让它重现光芒,这哪儿是损阴德的事情,分明是积大德的事情。我也说过了,我并没有想要杀下面几个人,他们随时可以出来,老先生您可别来捣乱了。”说着又把那水管牵引过来堵在了洞口。

马志明得知袁守一只是个算命的人,没了之前的忌惮,不过还是保留有一分恭敬。

袁守一当然不允许,再次拔掉了水管,冲着下面喊道,“你们没事儿吧?能出来吗?”

马志明和袁守一都是寸步不让的人,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妙,黄蕴秋嘀咕了声,“不能让他在这里跟马志明硬来,得让他赶紧走,不然马志明极有可能下死手,他连法术都不会,不会是马志明的对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忙冲上面喊道,“袁老先生,我们没事,您先走吧,这里的事情我们能处理。”

我刚说完,上面却传来了袁守一的骂声,“你们能处理个锤子,都让人下饺子了,赶紧找出路出来。”袁守一说话的时候,直接一脚把那水管踢到了另外一边。

袁守一三番五次阻挠,马志明也有些怒了,再得知袁守一跟我们认识,之前仅存的一点尊重都没了,直接推搡了袁守一一把,愿望后几个趔趄从我们视线中消失。

马志明道,“看你是赊刀的手艺人,我才能容你两次,事不过三,你现在马上走,我既往不咎,要是再在这里瞎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说这坟墓是你们老祖的就是了吗?这青龙堰分明就是当年的孙家建造的,现在孙家不在了,自然是谁能下来就归谁,说不让我们动,还不是你们想独占了墓中的东西,你不也跟赵家人是一伙的吗?”

袁守一已经老了,哪儿能经得住壮年的马志明这一推搡,像是被他直接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袁守一忙站起身来,指着马志明鼻子大骂,“好一个狼子野心,天日昭昭,你光天化日谋害旁人性命,就不怕遭了天谴吗?”

马志明已经失去了耐心,当即取出一张符纸来直接贴在了袁守一的额头上,袁守一立即愣住不动,头顶上三把火猛地晃动了下,而后火势渐渐降低。

我和黄蕴秋看得直皱眉头,马志明随后对马文杰两兄弟道,“把他先拖下去,等拿到了坟墓中的东西再放了他。”

赊刀人名声颇广,但方外人也都知道,赊刀人傍身的只有相术,要是尊重他,那就可以成为坐上宾客,要是不尊重,可以随意像打发乞丐一样打发了。

赵静姝也在一旁听着,第一次得知袁守一的身份,看了看我说道,“难怪你们也想要那本书,原来他就是赊刀人…那个柳承本事那么大,还有孙家的孙思仁也来了,你肯定不姓牛。”

我之前假冒名字说我姓牛,现在带着赵静姝来这里走了一趟,见了柳承,碰到了孙思仁,又得知了赊刀人也在,即便是个傻子也能明白过来,我们是为了那本书和大墓中的命格才来恩施的。

赵静姝不傻,她早就明白了,只是一直没有表明,这会儿才道,“你就是孙家第十代后人孙清,你们是来取走那本书和那帝王命格的!”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了,我只简单嗯了声,现在没闲心讨论这些,袁守一这一路帮了我们这么多,对我来说就是救命恩人,况且他为人和善,即便没有救过我的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这么欺负了。

直接走到那洞口斜下方喊道,“马志明,你欺负一个不会法术的老人家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下来!”

马志明探头过来看了几眼,见了我后笑了笑,“哟,这不是本事颇大的牛先生嘛,你连城隍都不怕,怎么现在被困在了墓室里了?我看明白了,你们要是能上来的话早就上来了,既然到现在还没上来,说明你们没本事上来,要是在外面我兴许还会怕你,不过这墓室里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本事再大,倒是施展出来啊!”

马志明无情地开始嘲讽我们,我们确实没有办法出去,我都怀疑柳承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的。

不只是我担忧袁守一的安危,黄蕴秋也同样担忧,听了马志明的话后直接把目光放在了装着那青年的棺材上,犹豫了两三秒后嘀咕了声,“只有这个办法了!”

黄蕴秋接下来做了个极其大胆的举动,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她大步上前,果断撕掉了棺材上的符纸,再掀开了棺材盖子,里面那青年咻地一下站了起来,再满眼忌惮看向了我们,他忌惮的只是柳承,没在我们这里看见柳承,神色松缓不少。

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了墓室上方有人正在往里面引水,这人也是个聪明人,因为我们这边有柳承,即便现在他不在,这人也不敢恣意妄为。

“这是你们干的?欺人太甚!”他指着那水流怒道。

黄蕴秋则说道,“当然不是我们,有人想要水淹你的墓室,你不去处理一下吗?”

我们立马明白了黄蕴秋想干嘛,原来是想借刀杀人,这青年当然也明白,黄蕴秋利用他让他愤怒,不过始终对那个一只手就把他封起来的柳承心存忌惮,明白过后说道,“原来你想借我的手来处理掉上面的人,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们得跟那道士说明,不能再封我!”

封不封他那是后话了,目前救袁守一最要紧,我和黄蕴秋几乎同时点头,“好。”

其实封不封都无所谓了,青龙堰水坝都被炸开了,没了水的防护,今后有人要动这大墓就容易多了,封了他还极有可能为别人做了嫁衣,倒不如放他自由,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去把命格夺来。

青年见我们肯定回话,微翘嘴角一笑,伸手对着站在墓室中的游尸一勾手,“跟我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李珏之墓

这些尸体连习性都是从他身上学的,自然也只听他的话,迈开步子朝他走了去,由他领着走到了石室门口,不过在石室门口站了下,却是脸色一僵,扭过头来问黄蕴秋,“那个人在里面?”

黄蕴秋嗯了声,这青年怕极了柳承,得知柳承在石室里面,立马调转方向朝另外一个角落去了,在我们的注目之下,他伸手将那角落一块石头给拔了出来,露出一个大洞来,然后满脸嫌弃看着那大洞,“如果不是没得选择,我绝对不会走这样的路。”

他说着匍匐下身子从那大洞钻了过去,那些尸体也紧接着跟了过去,等他们全通过之后,黄蕴秋忙招呼我们,也从那小洞之中钻了进去,这才是黄蕴秋的主要目的,利用那青年找到出路。

这洞约莫只有三十来厘米,刚好可以供一个人通过,洞口十分粗糙,明显不是建造的时候设计。

在这些尸体还没进来之前,这里都是毒蛇虫蚁,没有其他食物只能互相吞食,而那些弱小的就会想着跑路,打洞是它们必备的本领,这个洞应该就是这么来的。

洞口已经十分平整,看来没少从这里通过,洞中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这是那毒蛇身上的声音。

几个人越过这洞口,到了另外一石室,石室中摆布着不少铁笼子,铁笼中搁置的是稻草人,稻草人的手脚被束缚着,应该模拟的是囚犯,铁笼外面站着的那些稻草人就自由多了,没有任何束缚,这应该就是给他准备的囚牢了,用以增强他的命格。

黄蕴秋他们之前也是被孙思仁推送到了这个地方才找到出路的,到了这里,即便我对墓室的构造不清楚,也能知道出路在哪儿了,因为这里有几阶拾级而上的石梯,明显是通向外面的。

青年到这囚牢看了几眼,再对我们说道,“我最多能通往这里,这里有一条出去的台阶,不过我不知道打开的方法,你们如果有办法打开的话,我就能帮你们料理了外面的人,要是打不开的话,就只能从我的后宫经过,不过那个男人霸占了我的后宫,我耻于与他共同出现,绝不跟他同室相处,所以就到这里,全看你们打不打得开这囚牢。”

黄蕴秋跟赵静姝之前被送到这里来过,而且他们也成功出去过,肯定知道出去的办法,我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黄蕴秋只在这囚牢中扫视了几眼,直接伸手拿来了几个没有被束缚的稻草人,递给我和赵静姝各一个,再拿着稻草人从那石梯往上,到了石梯尽头,黄蕴秋说道,“开。”

下面青年看着黄蕴秋的举动笑了笑,嘀咕道,“逗我呢。”

以现在的科技建造的门或许能做到听声闭合,但是这是两百多年前建造的,哪儿能说想出去就给她打开门,不过令我们诧异的话,黄蕴秋说完,只听得轰隆一声,阶梯尽头石板移开,开出一条通道来。

黄蕴秋这才对我们解释道,“这里稻草人分阴阳,阴阳相生相克,那些被束缚手脚的稻草人属阴,我们手中拿的属阳,而这阶梯布置有一聚阳阵,只有同出一宗的阳性之物才可通过。”

黄蕴秋说完我们才明白过来,合着是这个原因。当初建造墓室的人估计想的是,既然是囚牢,狱卒自然可以随意出入,所以才给这些没有设置束缚的稻草人加了阳气。

那青年听了也连忙去捡来稻草人,跟随我们一同往外走,不过稻草人有限,跟着他的那些尸体只能暂时留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跟我们一同出去了。

连同他,我们一同四人上了石梯,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极其窄小的石室,石室正中央摆放着的是一口几乎快要烂掉的棺材。

这形状我熟悉得不得了,就是坟墓的穹顶,这里应该才是正常的坟墓了,这青年看着这口棺材,脸色不善道,“这是什么人?竟然敢把棺材放在我的头顶!”

说着伸手一掀,这本就破旧不堪的棺材直接散开了,里面一具干枯的尸体直接滚落到了我们脚边,黄蕴秋跟赵静姝应该已经见过这棺材了,见怪不怪。

不过我盯着这尸体看了几眼,愣神说道,“这是无头神李珏。”

这尸体已经成为了干尸,看不出他的面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腐蚀了,不过他身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他的脖子处断掉了,是由针线给缝起来的。

在这地方,符合这特征的只有无头神李珏。

李珏跟那本横贯八方是呆在一起的,得知他的身份,我们忙看向棺材里面,并没耗费多久时间,就在棺材的角落看见了几卷保存完好的竹简,立马伸手去拿了出来。

赵静姝虽然眼热,但是不敢跟我们抢,那青年对这书也没兴趣,最后全到了我和黄蕴秋手里,翻开看了看,里面的字虽然看不懂,不过其中一个‘八方’二字能隐约辨认出来。

兜兜转转,到现在才拿到这本书,我和黄蕴秋立马对李珏鞠躬行礼。

至此也大致弄清楚了这墓室的构造,上面是李珏的坟墓,李珏坟墓下方就是封帝王命格的墓室,李珏坟墓上方就是青龙堰,在帝王命格的下方,则是用来连通三岔河的通道,一共分为了四层,规模之浩大,很难想象是两百多年前建造的坟墓。

不过鞠躬行礼完毕后,我们又犯了难,我们是从下面出来了,但是又要怎么从李珏的坟墓里面出去?

李珏坟墓看起来极小,不像是会额外设置通道的样子,正踌躇的时候,地上李珏尸体忽然动了下,因为动得突然,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忙退开。

再照向地上李珏干枯的尸体,见那尸体真的是在扭动,像是要站起来,黄蕴秋看了几眼,立马明白过来,“您回来了吗?”

说着让我上前搭手,把尸体给直立了起来,再扶着尸体不倒下。

李珏可以借助自己的神像显灵,自然可以借助自己的尸体显灵,之前因为这里没有他的庙宇,所以一直不能出现,不过现在我们找到了他的尸体。

而在庙宇中,神像也分三六九等,金身银身再怎么珍贵也比不过肉身,这其中最珍贵的神像就是肉身神像,李珏的肉身既然已经找到,自然可以当做神像,李珏也可以借助神像显化出来。

扶着尸体站起来,尸体嘴巴嘎嘎开合几下,却始终说不出话来,之前李珏是以****为眼,以肚脐为嘴巴,正常五官已经不适合他了。

不得已,见一道白光闪过,而后见李珏出现在了尸体正前方,依旧没有头,胸前有眼,肚子上长着嘴巴,背后背着一把硕大的剪刀。

李珏出来还没说话,那青年和赵静姝像是被蛇咬了一口,猛地抽搐了下,往后退了几步,再怔怔看着这个没有头的李珏,“这什么玩意!”

李珏眼珠子转了转,看着他们二人,却不搭理,而是对我和黄蕴秋笑了笑,“又见面了。”

我和黄蕴秋忙拱手行礼,“福生无量天尊。”

李珏道,“本来有三条路可以出去,但是三条路被三面石碑给挡住了,你们想出去的话,就得打碎其中一面石碑,可得好好选。”李珏说着看向这小墓室正前方。

确实有三面石碑,应该就是刻着有那三幅画的石碑。

不过从里面看,这石碑的内侧竟然也刻着三幅画,我们看去,这三幅画跟外面又有所不同。

我之前借助别人的眼光看过外面三幅画,记得外面形状,刚才我还纳闷儿了,我之前看那粮山饿骨的时候,根本看不出那饿死骨是男是女,也看不出山的形状。

但是里面的画却很清楚显示,那饿死骨是女性,粮山也是形状奇特。

柳承他们应该是从里面看见的这三幅画,所以才跟我看见的有些差距。

不过我也明白了,这些石碑正反两面都有画,外面的应该是谜语,我们现在看到的才是谜底,之前我们推测那几幅画的意思不过是我们的臆测,只有看了这三幅画,才知道真正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言既出

粮山饿骨旁边的是水中走马和龙牛斗,之前我所见的水中走马是那马在水中行走,不过这幅水中走马所刻画的我却再熟悉不过,马不在水上而是在水中,马上有两人,马下是张牙舞爪的妖魔,这正是我跟孙思仁之前经历的那一幕。

而另外一幅龙牛斗也完全不同了,之前的龙在洞中,牛在洞外。这幅画的龙牛形象依旧在,不过那洞却变了,洞口刻有妖魔形象,在洞口的两边分别有两簇杂草,那头牛正俯首啃食着洞口的杂草。

三幅画看完,还不等我们细细参悟,李珏开口催促,“袁守一在外面快被打死了,你们尽快选择一块石碑打开吧。”

三面石碑只能打开一面,这其中一定有蹊跷,这些人做事说话永远都要留一线让别人自己参悟,他既然不再说下去就说明不会再给我们提示。

我跟黄蕴秋相互看了眼,问道,“该打破那一面石碑?”

黄蕴秋思索几秒后道,“破壁便是破除屏障,这三面石壁应该是意指三次劫难,打破一扇屏障应该就是破掉一次劫难,看你怎么选择。”

黄蕴秋也只是猜测,不过她说的确实有道理,水中走马已经实现,孙思仁带我逃离了水下,龙牛斗多半是指我跟马家的纷争,马家不足为虑,只有粮山饿骨最难解决,孙思仁毕竟是我鼻祖,不能为了气运牺牲掉她,没多做犹豫,直接指着粮山饿骨说道,“这一面。”

“想好了?”李珏问我。

我笃定点头,李珏听后取下了背后的剪刀,拿着剪刀在石壁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回身过来对我和黄蕴秋说道,“这里离活人聚集的地方太近,我不好出去游走,况且也没有香火延续,我无法离开自己的尸身三米距离。”说着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横贯八方已经在你手里了,能从中获益多少,全看你的造化。”

不等我们回话,李珏敲击过的那面石壁轰然倒塌,倒塌瞬间,李珏也化作一缕白烟回了尸身中。

我们几人接下来和外面马家的人大眼瞪小眼,马家不止来了马志明和马文杰马文才三人,还有其他一些人在这里打下手,此刻全都抬起头来看着我们。

其中马志明和马文杰马文才三人脸色立马就变了,低头看了下正在灌水的洞,再看看我们。

之前在马家的时候,我用一个莫须有的身份将城隍给吓退了,马家到现在对我还心存忌惮,之前我们没法儿出来他们才这么嚣张,现在我们出来了,他们三人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起来。

我扫视一圈,看见了旁边被马家人按在地上的袁守一,袁守一虽然素来不修边幅,但也少有这么狼狈,身上脸上全是稀泥,口鼻里也在冒着血水,看着这一幕我登时就怒了。

且不说袁守一的名声地位,即便是他的年龄,也能当这些人的长辈了,这些人竟然这么对一个老人,连忙走了过去,一把推开按着袁守一的俩马家人,扶着袁守一站了起来,袁守一看了看我,先是抹去了脸上的稀泥和血水,然后说道,“拿到了?”

我恩了声,问,“严重不?”

袁守一笑了笑,“年纪大了,打不过他们,放以前我一个人能撂翻他们三四个。”

从我们出来马志明就一直没有说话,等我扶起袁守一来,马志明才尴尬笑了笑,“牛先生,我们这是在跟他开玩笑呢……”

我还没言语,那个有帝王命格的青年直接迈步上前,站在了马志明面前,伸手搭在了马志明肩膀上,再吊儿郎当指了指自己,说道,“认识我不?”

马志明尴尬笑着说道,“没见过。”

“你们这帮卑微的畜生跟一个老先生这么开玩笑?我也跟你们开个玩笑,刚才拿水灌我们的有三个人。”他说着指了下马文杰和马文才俩兄弟,说道,“就是你们仨,你们仨要么跟我下去服侍我三年,要么就把你们灌进去的水给我喝干净了,或者你们仨都把命留在这里,自己选。”

青年说的三条路都不是活路,不过马志明却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怔怔看着青年道,“你是住在这坟墓里的?我曾听到过一则传闻,说青龙堰下住着的是一条青龙,莫不是那青龙就是你?”

青龙不过是谣传,马志明这话无疑有阿谀奉承的意思,不过是在说这青年是真龙天子。

不过这青年丝毫不怕危险,竟然直接点头承认了,“就是我,不过你别岔开话题,我说好的三个选择你想好没?你要是想不好,我就帮你们选。”

我们还真怕这青年会被马志明拉拢,不过听了他的后话,放下心来。

他是紫薇帝星命,自奉为君,君无戏言,说过的话不能反悔,我们答应不再封他,他答应帮我们料理了马家的人,自然也会做到。

马志明见青年承认了,又看了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突然发难,伸手朝青年头上抓了去,直接从青年头上扯下来一小撮头发来。

青年是感觉不到疼痛的,脑袋稍微偏了下,然后紧皱着眉头盯向了马志明,老虎屁股摸不得,更遑论是一个有帝王命格的人的头发。

青年正要动怒,马志明突然将手里头发丢给了身后马文才和马文杰俩兄弟,“拿着头发快跑,去找高道长!”

马文杰和马文才两兄弟接过头发,先是愣了一秒,然后突然转身就跑了,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而青年此时已经盛怒,咬牙切齿看着马志明,沉声道,“畜生,你自己找死!”说着再扫视马家其他帮手,身上紫气浮现,马家人瞬间惶惶不安,竟然直接跪了下来,青年再沉声道,“你们都跟我来!”

青年说完直接伸手一把抓住了马志明,拖着马志明走向下方主墓室,那些跪倒的人也跟着青年往下走。

我们几人站在上方那灌水的小洞口往下看,看见了下方整整齐齐跪在他面前的马志明等人,青年知道我们在上面看,也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你们要我帮忙做的事情我做完了,你们也不得限制我自由。我知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喜欢多管闲事,我气运未聚齐之前是不会出去的,你们不用瞎操心我会出去作乱。今天是因为那个人在,所以我不得不向你们妥协,不过这笔仇我记下了,一旦我气运集齐之后,一定出去找你们算账,报了今天你们胁迫我做事的仇。”

黄蕴秋皮笑肉不笑裂了下嘴,然后说道,“你气运没集齐之前,我们也不会动你,不过他们已经破开了青龙堰,没有水的遮掩,这坟墓的位置就暴露了,你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呆着,比如你坟墓下方有一通道就很不错。”

我和这青年现在就是敌对双方,他想要我身上龙胆,我想要他的命格,我们都在等时机成熟。

“知道了。”青年冷冷回应了声,再端着身子看向跪在他面前的马志明等人。

马志明已经被牵到了墓室中,连两百多年的孙思仁都对这青年没办法,马志明怕是难以逃出来了,是生是死只看他的造化,这马志明屡次动了杀人的心,也算是他的报应。

起身放出这青年来,目的并不是让他帮忙解决马家的人,只是想让他带路引我们出来而已,既然他已经代处理了马志明,我们也不在这里多做纠缠了。

袁守一虽然被按倒在地,不过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他常年在外奔波,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有什么大碍,独自走到李珏的墓前,看着里面破破烂烂的棺材,还有那具已经干枯的尸体,鞠了一躬,说道,“弟子袁守一,见过师祖。”

那干枯尸体中传来声音,“好生教那孩子《横贯八方》,莫让赊剪门断了传承。”说完又加了一句,“那孩子今晚有大难,你需竭力帮他度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狼之心

从陈莹莹死的那天,我每天都有大难,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所以并没有在意。

虽然青龙堰的水已经放了,但是三岔河的水随时会倒灌进来,我们不再继续呆在这是非之地,扶着袁守一离开了这里,也不再等柳承他们,不管是柳承还是孙思仁,本事都不知比我们大到哪儿去了,也轮不到我们来担心他们。

出去看青龙堰的全状,见堤坝确实被打开了一个豁口,他们把青龙堰的水引下了山,又因为青龙堰连接着三岔河,青龙堰没水了,三岔河的水一直在倒灌,所以就会出现青龙堰水已经绝了,但是豁口却不息的场景。

我们一路下山,赵静姝也沉默了一路,到了山下我们准备带着袁守一去拿点跌打药物,赵静姝本欲跟我们一同前去,被黄蕴秋拒绝了她的好意,而是对她说道,“赵家帮孙家守青龙堰两百多年,孙家欠下赵家天大的恩情,赵家是想继续让孙家欠人情,还是要与孙家为敌,全看你们赵家自己选择,所以还请赵小姐回去告诉你的父亲,让他好生思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切勿选错了路。”

赵静姝当然知道黄蕴秋在说什么,只是听完黄蕴秋的话,直倒吸凉气,她一直以为我们不知道赵家对青龙堰抱有什么心思,没想到却被黄蕴秋一言点破了。

这一路行来,她也见了我们这一伙人,柳承神秘莫测,连那帝王命格都要忌惮他三分;孙思仁更是活了两百多年的青城执事;袁守一是赊刀门的传人;黄蕴秋是曾经的山神,现在的正一道弟子;我虽然本事平平,但是在赵家人眼里,我也是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另外连墓室中的无头神都跟我们熟稔得很。

他们赵家拿什么跟我们争?一旦选择跟我们争了,那就是站在了我们对立面。要是不选择跟我们争,那我们就欠赵家天大的人情。

赵静姝惊愕了许久后点头道,“好,我一定转达。你们先去忙吧,我还得去帮那些失了魂的人收魂。”

赵静姝对着我们行了一礼,而后朝着赵家屋子方向去了,我们而后扶着袁守一进了城。

途中有不少药店,不过袁守一打死也不进去,他非得找中医铺子才肯进去抓药看病,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更愿意相信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况且医术也是道教五术之一。

不过偌大的恩施城,我们走了好久都不见有一药铺,即便碰到几个中药铺子,也都已经关门打烊了,只因为我们在墓下耗费时间太久,现在已经快到子时,已经过了药店开门的时候。

我们劝袁守一随便找个铺子看看身上的伤就得了,袁守一不依,直接来一句,“我今儿就是死了,也不进那些杂七杂八的药铺子,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全给他们逼迫没了。”

我和黄蕴秋都颇为无奈,黄蕴秋嘀咕了句,“存在即是合理。”

袁守一瞥了黄蕴秋一眼,黄蕴秋立马不说话,我们只得扶着袁守一继续在恩施城中行走,直到午夜时刻,才见一中药铺子还开着,忙扶着袁守一进去。

铺子里面是个年约七十的老人,戴着个老花眼镜坐在铺子前抽烟,见我们要进屋,他先看了我们几眼,然后伸手制止,“不看病了,看病等明天来。”

我说,“您这不是还没关门嘛。”

老中医抽出烟枪来,再上下扫视了我们几眼,说道,“我是在等我家孙子回来,不然早就关门了。”老中医说着再把目光放在了身后黄蕴秋身上,说道,“这个点儿是阴差勾魂的时间,也是百鬼出没的时间,上门来的病人,我哪儿知道是不是阴差要勾的人?又或者是野鬼要报复的人?我要是在这个时候救了别人命,那不就成了跟阴差抢人,跟野鬼作对了嘛。”

袁守一一听老中医这话,脸色一喜,忙对我们说,“这是咱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子时不问命,就是为了避免混肴了阴阳,这老中医一看就是有真本事的人。”

那老中医听了袁守一的话,脸色也微微一变,“你咋也晓得这规矩?”

袁守一道,“我是算命的。”袁守一说着像是见到知音了一样,也不用我们搀扶了,直接迈步子走了进去,老中医也并未阻挠,而是给他端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老中医再看了眼黄蕴秋,对我和袁守一说道,“你们身后跟着不干净的人,兴许是你们得罪了她,她跟着来报复你们的,我可不敢救你们的命。”

黄蕴秋幽幽开口,“我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袁守一忙说,“对对对,她叫黄蕴秋,活着的时候是个道士。”

老中医这才释然,也邀我们进屋坐了下来,然后立马给袁守一切脉看病,袁守一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什么大碍,他看完后给袁守一配了几幅活血化瘀的药,也不着急赶我们走,而是给袁守一找了一件自己的干净衣服让他换上了,再跟袁守一坐下闲聊了起来。

老一辈人聊的话题,黄蕴秋能听进去,我完全没有兴趣,听得我是昏昏欲睡,就快要倒在椅子上睡着的时候,这中医药店门口却突然齐刷刷来了四个人,先是敲了敲门,然后递出手中一张纸来,“老先生,请问你这里有这三味药吗?”

我们都看向外面四个人,这四人衣着平平,看起来是活人,不过却始终有些阴翳,跟活人有很大的差别,但也说不上是死人。

老中医见门口来人,稍微有些诧异,说道,“抱歉,这儿已经打烊了。”

这四人把目光放在了我们身上,“他们不也还在么?我们可不记得中医有挑选病人这条规矩。”

医者父母心,在医者眼里,没有敌我,只有患者,他能接受我们,就能接受别人,这几人这么说了后,这老中医眉头微蹙,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还不忘低声提醒我们一句,“怕是冲你们来的。”

说着走到门口接过了药方,只是他拿过药方只看了几眼,神色陡然一变,忙把药方塞回给那几人,说道,“没有没有,我没有这几味药,你们上别家去。”

门外拿着药方那人笑了笑,“我明明看见了有,天狼心,心头血,两百三十年的蛇胆,难不成是不想给我们?或者是怕我们给不起药钱?”

这大半夜突然来这么四个奇怪的人,想也不用想就是冲我们来的,我们尽量不说话保持低调,没准儿能运气好他们直接走了,可他说出这三味药的名字,我们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天马是神马,天狼自然是神狼,而黄蕴秋当过山神,又经常以狼的形象示人,她的心不就是天狼心么?

而袁守一皱眉的原因,显然也有说中他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条。

两百三十年的蛇胆,那墓室中死掉的那条蛇不正好就是两百三十年了吗?他们说的肯定就是那蛇的蛇胆。

老中医回头看了看我们,满脸为难说道,“你们有这三样东西吗?有的话就给他们吧。”

我们都明白了这四人是冲我们来的,这里就黄蕴秋会法术,她自然是独当一面,指了一下自己胸口,满不在乎说道,“天狼心就在这里,有本事进来拿。”

那四个人却不进来,抬头看了下这中药铺子,说道,“铺子有药王妙应真人看护,没有主人家允许,不敢硬闯,但是你们就能一直不出这药铺了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判官崔珏

妙应真人就是药王孙思邈,在道教中称为药神,一般中药铺子都会供奉有药王的神像,这中药铺子也不例外。

他们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站在门口堵我们,我们不可能一直呆在别人的铺子里吧?

不过我们连他们是谁,为什么找上我们都不知道,自然不敢轻易出去,这事儿还得听黄蕴秋和袁守一的,我拿不定注意,不过他们不敢随便进来,我们也有了反应的时间。

天狼心和蛇胆我都明白,但是那心头血是什么东西?便问袁守一,“心头血是什么?”

袁守一道,“砍头之后从脖子里流出的血就是心头血,我之前赊过断头刀,刀上是非多,迟早有这么一天的,果然找上门来了。”

我释然。

袁守一随后向那几人问道,“几位打哪儿来?”

那拿着药方的人开口道,“吾辈乃崔府君门下掌笔刑鬼,三位触犯《阴司律》,崔府君特派遣吾辈前来引三位下去判定善恶,三位是要我们在门口等你们呢,还是你们自己跟我们走一趟?”

崔府君,一听这名字我们几人同时一惊。阴司虽然目前实行的是一省一判官的制度,但是他们只是地方性的判官,阴司真正判官只有四个人,分别是赏善司魏征、罚恶司钟馗,察查司陆之道、阴律司崔珏。

其他几人不论,仅仅从罚恶司钟馗这名字,就可知道其他几人的地位如何。而崔府君就是四大判官之一的崔珏,也就是写出《阴司律》的人,为四大判官之首,其地位即便是十殿阎王见了也得礼礼貌对待。

得知是崔珏要来拿我们,黄蕴秋和袁守一登时没了反抗的心,我们要是反抗的话,即便他们在这里直接把我们打得魂飞魄散,也没人敢追究他们的责任。

袁守一听罢当即站起身来说道,“既然是崔府君找我们,我们不敢违抗,这就跟你们走,不过走之前有点事情要托付,几位能不能等我们些许时间?”

这几人听后点头道,“快些。”四人随后站在了门旁,也不看我们在屋子里做做什么。

那老中医肯定也听说过崔府君的名字,听了这四人来头,走过来惊异看着我们说道,“你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连崔府君都来找你们了?”

袁守一不说详情,而是对这老中医行了一礼说道,“抱歉,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我们不得不跟他们走一趟,得先把身子在你药店里放一阵,不久之后会有一个姓柳的道士来找我们,麻烦你把我们的去向告诉他。”

老中医犹豫了下,我们的魂儿一会儿会被勾走,魂儿都没了就算是死人了,放两具尸体在这里十分晦气,不过这老中医犹豫过后点了点头,“看你们也不像是恶人,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下去跟崔府君解释清楚了没准儿就放你们回来了,我就先把你们身子在药店搁置一段时间,不过你们得尽快回来,要是两天时间不回来,我就得把你们送到火葬场了。”

袁守一连声道谢,然后再看着我和黄蕴秋道,“崔府君现在非大案要案不审,这次突然来找我们,一定有小人从中作梗,一会儿见了崔府君,你们千万别说错了话,否则将万劫不复。”

我和黄蕴秋连声点头,不过却无比担忧,我和黄蕴秋是劣迹斑斑,即便没被人陷害,见了崔府君能洗清自己身上的污点么?所以根本没抱多大期望,唯一指望的就是柳承跟孙思仁赶紧从那大墓里出来,没准儿还能拦住崔珏。

交代后没多大会儿,门外四人对着我们勾了勾手,我们仨随后站起身来,我和袁守一的身子留在了这药店里,魂儿从身体里出来往门外走了去。

出了门去,这四人立马分工,因为黄蕴秋之前表现得最为凶悍,所以有两人上前押着黄蕴秋,另外两人分别押着我和袁守一,一路前行。

行走之际,周边斗转星移,景象大变,不多大会儿就是一片黢黑,再走一阵,就见前边鬼门关了,不过这几人却并不押着我们从鬼门关过,而是将我们三分开,分成三路前行。

黄蕴秋被押着从鬼门关进入,我和袁守一分别从左右进入,之前并未发现鬼门关左右还有两条小路,我被押着从左边小路进入,见押送我的只有一人,我对他说道,“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了?为什么突然来抓我?”

这人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我又说,“鬼门关左右竟然有两条小路,以前都没发现。”

这问题无关案情,他直接回答了我,说道,“三条路通往三途河,河上有三座桥,三途河水乃是由善恶之念汇聚而成,水为明镜,可照正邪,如果你是善,那么河水就会变慢。如果你是恶,那么河水就会变快。不善不恶,河水流速就不会变,把你们三个分开,是怕你们三混肴了。”

我哦了声,我对阴司感兴趣之后特地了解过阴司,是听说过阴司是有这么一个三途河。

以前阴司没有一级一级的要员,善恶全由三途河、孽镜台判定,不过每天下阴司的阴魂太多,三途河和孽镜台根本判定不过来,积攒了很多阴魂在黄泉路上游荡,后来阴司就用土地、城隍、司殿、判官等制度取缔了三途河和孽镜台。

现在为了审判我们,竟然准备重新开启三途河,可见崔珏对这次的审判有多么重视,也可见在他那里,我们犯的过错有多大。

思索了会儿又打听说,“既然三途河可以判定善恶,为啥还要崔府君来亲自审问?”

这人道,“这你就别管了,等你见了崔府君后,善恶自有判定。”

这个人跟以前带我下阴司的那些阴差完全不同,以前那些阴差多多少少还讲点人情味,这人只愿意跟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也不再多问了,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

被他带着一路往前,走过一段极长的路之后,见前方一座宽约两米的长桥跨在河的两岸,还未靠近就听得河水哗哗声,桥边立有一块石碑,上写着‘三途河’三个字。

我还没来得及观望,这人就推着我直接上了这座桥,上桥前我仔细想了想,我没杀过人,也没害过人,即便跟阴司作对,那也是我在自保,这河水应该不会判定我是恶。

上桥小心翼翼走了两步,先仔细看了下河水的流速,等我踏上桥之后,却见这河水突然变得汹涌起来,流速陡然增快,原本泛着粼粼波光的河水瞬间变得猩红无比,跟鲜血一般,惊涛骇浪之声入耳,只觉得心烦意乱,忙加快速度跑到了河的对岸,刚一上岸,河水毫无征兆地平静了下来。

那押送我的人也在随后走了过来,他上桥的时候,河水流速却没有任何变化,他走到我面前上下看了看我说道,“还说你没犯事儿,没犯事儿三途河会变快吗?”

我百口莫辩,只得说道,“三途河多少年没用过了,兴许失效了也不一定。或者是你记错了,流速变快的是好人,流速变慢的是恶人。”

他不回我的话,继续推着我前行。

这一路我都在想对策,现在后悔自己没跟黄蕴秋他们多学点本事,要是有一身本事在的话,哪儿用怕他,他就一个人,可以直接撂翻了他就跑回阳间,阴司再厉害,敢到阳间大肆抓人么?

再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路上空无一人,四周只有枯藤老树昏鸦,一片萧条景象,弥漫的尽是死亡的气息。

这次行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忽听得路旁有哀嚎声,转眼看去,见路旁设置有一高台,高台上齐刷刷跪着三个阴魂,后面站着的是阴差,这三个人旁边站着的是手拿断头刀的刽子手。

这人到了这里停了一下,对我说道,“他们都是犯了大错的人,在这里接受刀劈之刑,如果你真犯了错,也会这样。”

正说话的时候,那刽子手已经扬起了手中的刀,直接一刀劈在了其中一人脖子上,只是这一刀下去,却被能砍断,只嵌入了约莫两三厘米的样子,疼得那人哀嚎大叫。

但那刽子手却不停下,继续劈砍下去,每次一刀都只没入两三厘米,直到砍了十来刀,才真正完成了斩首之刑,那人断首后魂飞魄散。

我看着直吸凉气,说道,“就不能直接一刀了事儿么,干嘛这么折磨人。”

押送我的这人说道,“刽子手行刑,会认为是刀在杀人,而不是刽子手自己在杀人,杀人的过错都归于刀上。刽子手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磨刀,一旦磨了刀,就等同于在帮助刀杀人,就成了刀的帮凶。他们的刀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早就钝了,自然是砍不动的。”

“这不是自欺欺人嘛,结果还不是一样?”我说道,“换做是我的话,就直接把刀磨得锋利无比,那样也好让犯人少受点折磨。”

押送我的这人听罢却一脸严肃看着我,“刑场上的任何一句话都关乎生死,每一句话都得是真的,既然你当着他们的面说了这样的话,认为你自己有更好的行刑办法,那么就得由你去行刑。”他说着对刑场上刽子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蛇告状

以前听老家的赤脚医生说过,他们看病如果碰上即将咽气或者是刚咽气的病人时,一般都会沉默不语,因为人在死后一段时间其实是还有意识的,如果你在他面前说了话,他有什么心愿未了的话,极有可能找上说话的人来帮他完成心愿。

这道理放在刑场上也是一样,刑场上随便一句话都能改变犯人的生死或者死法,只要你说了,他们就会抱有无比大的期望,把你当成救命的人。

等他让刑场上刽子手停下来我才反应过来,不等我摆手拒绝,他就直接把我推上了刑场,出示了一份帛书给刽子手看了,再跟刽子手交谈了几句,刽子手诧异看了我几眼,说道,“小娃娃你可要想好咯,我活着的时候就是刽子手,老一辈刽子手劝我钱不要磨刀。我跟你一样,认为太折磨犯人了,就把刀磨得锋利无比,让好几个犯人痛痛快快地赴死,不过那些个犯人却认为是我推波助澜杀了他们,最后把我也带到了阴司来,到了阴司我重操旧业,不过这把刀我快一两百年没磨过了,你确定要磨刀?”

我嘿嘿笑了声,忙摆手道,“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不管磨刀不磨刀,反正让我提刀杀人的事儿我是做不出来,更何况这些人已经死了,这一刀下去就是魂飞魄散,我哪儿敢保证他们的后人朋友们不会来找我算账?

剩下那俩犯人扭过头来看我,前一个人被劈得那么辛苦,他们是真怕了,见我摆手,这俩犯人开口,“小哥儿,给我们俩一个痛快,放心好了,我们俩会感激你的,况且你这一刀下来,我们俩就魂飞魄散了,也没法儿找你算账。”

押送我来的这人又对我说道,“想好了吗?要是不敢,那就做个信口雌黄的人,跟这俩犯人认个错,我们继续走。”

我看着这俩犯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是怕你们后人或者朋友来报复我。”

让我行刑其实我并不怕,我曾两次操刀砍了龙首都没犯过怵,他们只是俩普通犯人,我怕的只是后来的麻烦。

“放心,不会。”这俩犯人看着我说道,其中一人看了看押送我的那人,再说了句,“小哥儿,你这是要被拉去审判吗?你没有刽子手的身份,要是帮忙杀了我们,怕是要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名,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们也不强求,左右是个死,不就是死得难受些吗,能忍!”

他们说到点上了,我动手其实是在帮他们,不过杀人就是杀人,到了崔珏面前,这极有可能成为我的一桩罪过,有认证在,洗都洗不清楚。

押送我的这人见我犹豫了好久,笑了笑,“既然不敢,以后就少说大话,跟我走吧,崔府君还在等你呢。”

他正要带我走,我一伸手说道,“磨刀就磨刀,你们阴司不是讲‘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吗,即便要怪罪我,这也算是无心为恶。”说着接过刽子手手里的断头刀,阴司断头刀跟袁守一赊的断头刀形制差不多,刀锋处都有‘三尸寒光利’几个字。

接过刀来,径直走到旁边一石头旁磨了起来,那刽子手和押送我的那人看着我说了句,“有种!”

以前经常帮爷爷磨菜刀,知道怎么磨,不过这刀太大,我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磨好,然后举着刀走到这俩犯人旁边,跟他们说了句,“我要砍了哟。”

这俩犯人主动把脖子往前伸了一截,再对我说,“用点劲儿,小哥儿今儿得谢谢你了,不然不知道得受多少折磨。”

我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对着要杀自己的人连声道谢的,见他们这么坦然,我直接扬起刀来劈了下去,磨刀过后锋利不少,只用了两刀就彻底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砍完后,我把刀立在地上,大刀阔斧一站,“砍完了。”

那刽子手看了看我,“小娃娃以前干过这事儿?手法挺熟练的。”

我立马不敢应话了,陈玉阳那事儿被川渝判官给压了下来,抹去了我们在里面的成分,如果让人知道的话,怕是接下来阴司就会知道我有龙胆的事儿了。

这刽子手也是随口说说,我这个年龄哪可能拿过断头刀。

此后不在刑场多言,押送我这人带着我离开了刑场,继续往前行了去,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他才开口说道,“站在那两个犯人和普通人角度,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爷们儿,有胆识,比阴司一些高官要员都要有胆识。但是站在崔判官府的角度,你犯了大事儿了,两条人命足够让你死两回了。”

我也发现了,之前这人一直不愿意搭我的话,现在却主动找我说起话来,他应该是打心底佩服我真敢提起断头刀,所以才跟我多说两句,趁着这个机会,我向他问道,“反正现在我罪名也坐实了,您能告诉我,崔府君亲自找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吗?”

能惊动崔府君,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我必须得有防备。

这人站住脚看了看我,犹豫了会儿才说,“冲你真敢提刀,我就破例跟你透露一点,几个时辰之前,一条长有红冠的黑蛇拦住了崔府君的车马,向崔府君告了你一状,具体怎么回事儿你自己应该心里清楚,我不便透露更多。”

我听着都愣了,长有红冠的黑蛇我没见过,不过应该就是墓室里面那条了,我从头到尾都没动过它,砸死它的也是那个青年,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听了他的话,我却陷入了苦闷中,这事儿不是不能洗,而是根本不能洗,一旦我说出了实情,那么那墓室里面孙家谋划的事情指定就被下面发现了。但是不说实情,那蛇的死就算在了我的头上。

一时间不知道该有什么办法,只得等见到了袁守一和黄蕴秋再做打算,又问,“另外两个人也是这原因被抓来的吗?”

这人摇摇头,“抓你们来的原因跟那三味药分不开,你细细想想就懂。”

现在我知道了那二百三十年的蛇胆就是我,天狼心指的是黄蕴秋,黄蕴秋虽然有罪过,但是不至于让崔珏来审问她。至于袁守一,他应该赊给别人的断头刀犯了事儿,最终把过错算在了他的头上,所以才抓的他。

了然后继续前行,此去没多久时间,见一群人汇聚之地,路边杂七杂八有不少纸屋,也有不少阴魂在路边行走着,想来是快到了。

入了这里,再走一段路程,见前方一庙,庙上写着的是‘城隍庙’三字,见这三个字,我预感不对,我跟恩施城隍有过节,现在被抓到了城隍庙来审问,他怕是要趁机报复了。

在城隍庙外不容我多想,这人直接把我推进了城隍庙中,进入庙中,见左右肃立着十数个阴差,庙堂正上方端坐一身材修长的红衣之人,乍一看他的脸,惊了我一大跳。

这红衣之人,脸上竟无半点皮肉,只有一骷髅顶着一顶管帽,拿着纸笔的手也是森森白骨,身上萦绕着层层深红近黑的气体,跟我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不过惊了一跳后,再看一眼那人就正常多了,有皮有肉,面容削瘦,眉目间有着一股子颇人的英气,正襟危坐着正盯着我看呢。

这人定然就是崔珏了,我再看了下他旁边,坐着的正是上次在马家跟我闹矛盾的那城隍,我和他相互看了眼,都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他似乎没预料到抓来的人是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崔珏断虎

他见是我,先是一喜,然后立马将欣喜神色收了回去。

押送我来的那人见我呆站着不动,推了我一下,厉声说道,“上面是崔府君,行跪拜之礼。”

阴司依照古制,规矩也是老的那一套,等级制度森严,下级见了上级都要行跪拜礼,更遑论我现在只是个被拉来受审的人,不过我还没来得及跪下,崔珏却扬了扬手道,“不用了,下方犯人,你初见我时,看见了什么?”

我还以为一上来就要直接开始审问,却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个看起来跟主题毫无关系的问题,我没在这里看到袁守一和黄蕴秋,自然不敢瞎说,以免被抓住把柄,实话实说,“看到了骷髅。”

我说这话,旁边城隍和两边阴差的那人都死盯着我,押送我来这人瞪了我一眼,“休要瞎说。”

崔珏再次制止了这人,看着我笑了笑道,“我自任府君一职来,审问过无数犯人了,若是犯人觉得我抓他们来是冤枉了他们,那么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白骨鬼。如果犯人觉得没有冤枉他,那看见我就是人。既然你看见的是白骨鬼,那么肯定是觉得我抓你来是冤枉了你。你可知道我抓你来的原因是什么?”

我说,“一条黑蛇告了我一状,说我打死了它。”

崔珏点头恩了声,“确实是有这么一条黑蛇来找我告状,说你打破了它的胆,害它两百三十年的造化一朝散尽。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川渝的事情我且不过问,毕竟上面也没发话要查你,今天就只查你跟这条黑蛇的恩怨纠葛。”

东岳大帝在川渝吃了那么大的亏,按道理来说应该发动整个阴司来追捕我们,不过这些天来一直相安无事,想来是东岳大帝没有追究这件事情。毕竟他作为一方大帝,和转轮王一起出动都没把我们怎么着,说出去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想来也不会大肆声张。

另外一个,柳承用龙胆摆了他一道,这事儿也极为丢人,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去,再加上柳承也算是他的恩师,他应该跟柳承达成了某种协议才肯暂时放过我们。

崔珏这话让我稍微放下了心,如果川渝的事情不计较的话,那我就确实没有什么大过错了,清者自清,坦然不少,开口说道,“崔府君明察,我虽跟那蛇有过一面之缘,但真不是我打死的它。”

崔珏道,“你是正一道道徒,正一道有一个我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对妖魔鬼怪的容忍度太低,道士修道要的是天精地华,妖魔也要天精地华,跟你们道士相冲突,所以你们正一道对它们的态度向来都是斩草除根,你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它。如果不是你杀的它,你得出示证据给我看。”

要想出示证据其实很简单,让他们去那大墓里看看就知道了,但是我却不能拿那当成证据,一旦让阴司知道了那大墓里的秘密,不止是孙家几代心血白费了,更会牵连到我孙家满门,甚至是牵连到赵家。

崔珏已经为我想好了我杀那大蛇的理由,再加上那大蛇的告状,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辩白,站在堂内踌躇犹豫良久,崔珏见我无话可说,再问了一句,“没话可说?”

我要说什么,这不是在逼着我承认这事儿吗,沙滩进船,进退无路。出示证据了,案子就更大,我爹娘和爷爷他们也会被拉下来审问,不出示证据,就只能承认了这事儿。

相比之下,还是承认了来得好一些,就试探性地问道,“要是我承认了这事儿,下场会怎样?”

听了我的话,崔珏都乐了,不过也没跟我一孩子计较,而是把押送我的那人招了上去,问他,“他在路上用了多久时间?是怎么做的?”

押我来的那人说道,“磨刀砍了,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崔珏嗯嗯点头,我听着他们的话有些不对,心说那刑场莫不是故意来坑我的?好为我多加几条罪过。

不过是我多虑了,崔珏再看向我说道,“我断案善恶第一,缘由第二,这次一共押来有三人,我分别在路上为你们各设置了一道关卡,以断定你们善恶,你是最快做出抉择的人,如果你承认了是你杀了那大蛇,我就会依照你的善恶,再选择一种最好的处理方式来处理,你可有异议?”

我怔怔看着崔珏,以前大爷爷跟我讲过崔珏和钟馗这俩人,说崔珏断案最为柔和,钟馗断案最为果断。钟馗断案的话,只看案件本身,谁错了谁就得受罚,所以这些年留下了赫赫凶名。

而崔珏断案就要柔和得多,其中崔珏流传最广的一宗案件就是‘崔决断虎’的案子,一头老虎吃了一老人的孩子,崔珏抓到那老虎后,念老虎吃人是天性,再加上老人的孩子是自己进山找事,念在那老虎是初犯,就当场判老虎代替被它吃掉的那人供养他的高堂。老虎从此不再吃人,跟随那老人回家百依百顺。这案件看起来平平无常,却是一个双赢局面,老虎保住了性命,老人也能颐养天年。

崔珏既然能大费心思设置关卡来考验我的善恶,说明并不是一个庸碌之人,应该能明断是非,就说道,“没有异议。”

崔珏笑了笑,“那好,我跟你说说,你过三途河时,河水变快,说明你是恶人,不过我既然说过川渝的事情我不过问,那么三途河我就不追究。之后路过刑场,你以犯人的身份磨了刀,斩了其余两个犯人,手上就沾染了两条人命,这是大恶!”

我当即愣住,这跟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不等我辩解,崔珏又道,“不过你是真恶还是假恶,轮不到我来断定。”说着对外面一招手,“把他们带上来!”

我回头看去,竟见先前断头台上那两人被阴差带了进来,看得我目瞪口呆,他们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么?

这两人进入其中,当即跪下叩首,拜见了崔珏。

等一切礼节过后,崔珏对我说道,“我略施小计保下了他们,你越俎代庖斩了他们,你的善恶该由他们来断定,如果他们说你是善,那么你就是善,说你是恶,那你就是恶。”

这两人进来也看见了我,面色一喜,却不敢多言。

崔珏随后问这两人,“面前这个小娃在不久前斩了你们,若不是我设计保住你们,你们已经魂飞魄散。现在本官有一事问你们二人,你们认为这小娃是善是恶?”

这两人看了看我,我也盯着他们,我的生死全在他们一念之间了。

这两人都没犹豫,直接开口道,“这小哥儿当然是好人,虽然他磨刀斩我们,那也只是让我们少受折磨,换做是别人,怕是都不会管我们,又哪儿有胆量提起那刀,崔府君明断,千万别冤枉了这小哥。”

崔珏听后面色不改,我看着这两人松了口气,说道,“谢谢。”

他们俩点头回应。

崔珏道,“你们的话救了他,也救了你们自己,念你们良心未泯,还能知恩图报,便免了你们二人刀劈之刑,下去听候本地城隍重新审判。”说罢让人将这两人带下去,这两人叩首道谢。

等这两人离开口,我默默看着崔珏,等候他的判定。

崔珏也看了我好一会儿,开口说道,“那蛇修炼两百年有余,受天地庇佑,你杀了它便是不尊天地,本该从重处罚,念你心地善良,本官便判你将你自己的胆还给它。再放你回阳间,三个时辰之内,你逢人可问‘可否借你一胆’,如果三刻时辰内有人回答‘可以’,你便可安然无恙,若是没人答应,便是你天命所致。”

这判决看似公平,但是我却听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倒不是崔珏给我设计,而是那大蛇设计。

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大蛇的魂就是那青年的魂,青年给大蛇留下有一丝魂魄,但他们俩总归是一体的,大蛇跟那青年说白了就是同一个人。

而那青年一直觊觎我的龙胆,一定是他操控那大蛇下来找崔珏告状,好以此来夺了我体内龙胆。

我那龙胆是耗费多少心血才得来的,肯定不愿意就这么给了别人,当即说道,“我不答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化险为夷

崔珏已经给出了判定结果,而且这结果是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那黑蛇都有好处,按道理不会有人反对,也不会有人敢反对。

况且这旁边的人早就想好了要怎么把崔珏判定结果给宣扬出去,有了崔珏断虎,崔珏才在众生眼里有了可信度和公正度,我这事儿怕他们早就好了叫‘崔珏断蛇’或则叫‘崔珏断胆’,但如果有人反对这结果,就说明有人认为崔珏断定结果不公正,不利于传扬出去,我刚说不满意,旁边那跟我有过矛盾的城隍马玉真怒指了我一下,“放肆,你当这是买卖?还容许你商量着来。”

以我跟马玉真的矛盾,马玉真该四处给我使绊子才对,不过从我进来开始他就不言不语,直到这会儿才开口,说明他对我有些忌惮。

稍微一想便知,这马玉真虽然跟我有过节矛盾,但是他跟马家的人勾结陷害赵家一家是实情,再破例给了赵静姝借尸还魂的资格也是真,要是我把他的事儿抖给崔珏,他也讨不到好果子吃,就瞪了马玉真一眼,气焰甚至比马玉真还要强盛,马玉真也瞧见了我丝毫不畏惧他,自身气焰自然就削减了下去,端坐着不语。

崔珏见我不服,倒也不恼怒,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这结果对你对它都有好处,你有什么不满的?”

崔珏给出的断定结果确实没问题,问题出在崔珏根本不知道那蛇要胆做什么,也不知道我的胆是什么,就说道,“我不能把自己的胆给它,从您断案开始,就只说是我打破了它的蛇胆,全听那黑蛇的,却不听我的,这本就不公允。您认为两百多年的蛇是受天地庇佑的,所以我打破了它的蛇胆就是不尊天地,您却从没问过我为什么打破它的蛇胆!”

崔珏听罢脸色一僵,合着我不止是对判定的结果有异议,对他断案的方法也不认同,他可是阴司四大判官之首,哪儿有人敢质疑他断案的方法。

不管是旁边阴差还是押送我来的那些人,都面容诡异地盯着我看了起来,毕竟我的言语太大胆了,得罪了崔珏,就算你是一省的判官,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我早就想好了,这崔珏既然管了这事儿,又大张旗鼓地设立关卡考验了我,肯定是想落个公正严明的名声,不至于因为我有异议就给我穿小鞋。

果不其然,崔珏随后笑了起来,笑完再看着我说道,“我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你在川渝的传闻,之前认为你一个小娃哪儿能搅动那么大的风云,现在我倒有些信了,你既敢提起断头刀,又敢当面质疑我断案方法,有胆量。那你说吧,你为什么打破它的蛇胆?”

为了保全孙家,打破蛇胆的事儿我就认了,不过想要我赔蛇胆,我做不到,想了想说道,“因为它胡作非为,那黑蛇之前居住在青龙堰中,这么多年来,多少过路之人被它勾下了青龙堰,死在它手里的人少说也有数十了,我打破了它的蛇胆,是在替天行道,您该奖赏我才是,怎么能判我把自己的胆还给它?天日昭昭,您这不是在助纣为虐吗。”

“大胆!”旁边那城隍猛一拍案而起,之前我只是否认崔珏的断案方法,现在竟然直接说他助纣为虐,这是一个跪舔上级的最好时机,他又怎么会放过。

马玉真刚拍案,我又说,“青龙堰是城隍爷管辖的地界,他也知道,您不信问城隍爷,那黑蛇到底有没有作乱,如果您还不信的话,可以去阳间找马家的人问问,他们也知道。”

马玉真当恩施城隍这么久,不可能没有听说过青龙堰的事情,赵静姝就是受害者之一,马玉真刚要动怒,我就把他拉下了水,马玉真脸色当即就变了。

在他的地盘,一条黑蛇害死了几十个人,他作为城隍却不管不顾,这就是他的过错了,追究下来,极有可能让他丢了这官职,我这话无疑是将了他一军,青龙堰的事情他是没法儿否认的,他即便否认了,崔珏要是真去马家查询情况,他跟马家那点事儿不久暴露了吗?

这城隍眼咕噜一转,还不等崔珏说话,先是看了我一眼,再立马对崔珏说道,“府君大人,确实是有这么回事儿,青龙堰有一妖蛇作怪,我们曾派遣阴差去捉拿过它,奈何它深居青龙堰底,没人能下得去,我们又找阳间术士家族去捉拿它,也奈何不得它,我之前并不知道找您告状的就是那条妖蛇,如果是那妖蛇的话,他打破那妖蛇的蛇胆,确实是做了桩为民除害的事,不该受罚。”

马玉真被迫为我说话,崔珏听了眉目紧蹙,眼角眉梢多了丝丝怒意。

我和城隍都这么说了,再加上我还说了一个马家作为证人,这事儿几乎就属实,也就没有必要再查下去了,崔珏眼角怒意不多久一扫而过,而是看着我说道,“既然是这样,我确实该嘉奖你,你想要什么?”

我和城隍都同时松了一口气,本来我该把自己的胆给它,现在却给我换来了嘉奖,这结局一百八十度翻转,按道理我现在应该什么都不要,不过之前郑蕴实找东岳大帝讨赏的事儿历历在目,水至清则无鱼,我要表现得太两袖清风,反倒让他觉得我心虚了,就问道,“我也不知道您能给什么。”

崔珏一听,笑了,一般人经受这反转巨大的案件后,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哪儿还敢要什么,我却直接开口索取,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我的态度这么明确,也更让他相信我是真做了好事儿,心无愧疚,崔珏也不多想了,说道,“既然你这么能说会道,一会儿你还有两个熟人要来这里接受审判,作为奖赏,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帮他们辩白。”

我早就想到崔珏不会给我什么实质性的封赏,甚至连阳寿都不会给我,顶多就会给我个比如什么‘除蛇勇士’的称号就罢了,他还算厚道,让我帮袁守一和黄蕴秋辩白,已经出乎我的意料。

忙拱手道谢,然后问道,“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

崔珏端坐高台对我说道,“这些年来,已经有数十人向我告状,说阳间有袁守一四处赊刀,因为他的刀死了不少人,他作为始作俑者,不该前来接受审判吗?”

我听着很不理解,这跟袁守一又有什么关系?随口说道,“那也是刀和拿刀的那个人的错,怎么怪罪到袁守一身上了。”

“如果他不赊刀,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于刀下。”崔珏道。

我说,“如果按照您这么说的话,卖绳子的人也该前来接受审判,因为不少人上吊;建造堰塘的人也该来接受审判,因为不少人淹死,卖剪刀的,卖斧子的,卖药的都该来接受审判……”

我还没说完,就看见崔珏的脸色都变了,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脸色,因为我不敢相信,堂堂四大判官之首的脸上竟然会出现窘迫和羞愧神色,就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我心说我太过分了,立马闭嘴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崔珏才站起了身,从高堂上走了下来,不再俯视着我,而是站在我前面与我平视,马玉真也紧跟着。

崔珏到我面前平视着我,再说道,“你们的事情能说得清楚,黄蕴秋的事情你怕是说不清楚吧?需要我细细讲给你听吗?”

第一百三十章 摘心之刑

别的问题我们都能说得清楚,但是黄蕴秋的事情我们确实说不清楚,黄蕴秋自1966年开始就被阴司追捕,而且罪名是谋逆之罪,这么多年黄蕴秋一直不敢下阴司,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而且黄蕴秋的事情牵连的还不止一个人,一旦查实的话,当初那一批有牵连的人都得受连带责任。

我以为崔珏叫黄蕴秋下来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但一听崔珏这话,我暗道不好,黄蕴秋只要来了这里,怕是就走不了了,甚至连我爷爷他们那一批人都会被牵连进来。

崔珏给了我给黄蕴秋辩白的机会,现在也向我透露了抓黄蕴秋下来的原因,一直看着我,等我的辩白。

但黄蕴秋的事儿,不是辩白几句就能讲清楚的,只得无奈说道,“您不是说川渝的事情暂且不管么。”

“那是对你。”崔珏道,再负手在城隍庙里来来回回走着,并说,“因为你刚才的辩白,袁守一我就不审了,你的问题也已经解决清楚了,一会儿你可以和袁守一一起离开。不得不说,在你这个年龄,能有这么清晰的思路,能准确从问题薄弱点切入,极为难得,只要不出意外,今后必定是个人物,不过大才者向来命途多舛,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跟黄蕴秋他们厮混,一条是不跟黄蕴秋他们厮混,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要想清楚。”

崔珏这是在警告我,不要跟阴司作对,不要走上黄蕴秋谋逆的那条路,我又怎能听不明白。

不过这已经不是我能选择的了,我从出生开始就不得不站在黄蕴秋他们这边儿,主要我跟黄蕴秋他们相处得十分不错,当然不会当着面跟崔珏说这话,就回答说,“我晓得了。”

此后等了约莫有半个小时,袁守一和黄蕴秋两人才姗姗来迟,刚至崔珏就让人放开了袁守一,说道,“刚才他已经帮你辩白清楚了,你们俩可以回到阳间,黄蕴秋留下。”

袁守一和黄蕴秋自然知道面前这人就是崔珏,两人同时行礼。

黄蕴秋自然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也不多问,直接对我和袁守一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能处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崔珏也说,“她的事情不是你们俩能参与的,我也建议你们尽早离开,我会单独审问她,是非曲直审问清楚后,功过善恶我会秉公行事,也不用担心我会可以打压于她。”

我和袁守一相互看了眼,这事儿着实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每当这个时候就只能想到柳承,也只有柳承能救黄蕴秋了。

袁守一和我想到一块儿,决定去找柳承求助。

我们还没来得及离开,黄蕴秋直接问崔珏,“您也不用审问了,我全都承认,当初也有城隍找过我,没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我既然躲避了这么多年,就说明我不会说出具体实情,所以我劝您不用浪费时间,直接判决就可以。”

黄蕴秋明明知道自己犯的事儿有多么严重,要是判决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她这不是在一心求死吗?

我和袁守一不解看着她,黄蕴秋一脸坦然,想来她是怕牵连进来更多人,所以早点判决就可以少一些人牵扯进来,那样我爷爷他们也就可以被保住。

崔珏倒不意外黄蕴秋主动请求判决,笑了笑说道,“我来的时候上面有向我交代过,跟当年那桩事有关的人但凡入了阴司,不用审问,直接以最严厉的刑罚处决,而阴司最严厉的刑罚便是‘摘心’,我知道跟你一起谋划当年那桩事情的有不少能人,你确定不拖延一阵时间等他们来救你?”

阴司上面的人不让审问,估计也是怕真让这些人找到空子逃过了阴司的制裁,直接判决最为干脆。

黄蕴秋听后摇摇头,“不了。”

崔珏恩了声,“那好,你准备准备,摘心过后你就跟他们回阳间吧。”

说着让人把黄蕴秋先带了下去,崔珏随后招人前来,“取我素衣,牵我白马来。”说完没多大会儿,就有人取来了一套纯白色长衣,并牵来一匹白马在城隍庙外候着。

崔珏穿上素衣先进了内堂,我问袁守一,“摘心是什么刑罚?”

袁守一说道,“五脏分属五行,心属火,乃是聚生机、神魂之物。活人摘心会丧失生机,阴魂摘心不会立即消散,每六弹指间散去一缕神魂,五百弹指间散尽魂魄,被摘心的阴魂受尽世间最难忍受的痛苦后,才会散掉命魂,相当于古代千刀万剐之刑。”

我听着都觉得后背发凉,一弹指间为十秒,六弹指间就是一分钟,这摘心的刑罚就相当于每一分钟在身上切掉一片肉,一共切三十片肉才会死去,这种痛苦即便是男人都忍受不了,黄蕴秋为什么不争取一下?

我忙对袁守一说道,“我们现在回去找我师父,让他来救人。”

袁守一摇摇头道,“这丫头不像是求死的人,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不要打乱了她的计划,我们安心等着就是。”

话虽这么说,但是万一黄蕴秋没有任何计划呢?

不过时间也不允许了,我们才在这里等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就有人端了一木质盘子出来,盘子里放着一块白布,白布旁边是一把小刀,端来盘子恭敬站在一旁。

崔珏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身着一身白衣,坐在了桌案后方,黄蕴秋也在这个时候被带了出来,屈膝跪在了城隍庙中。

崔珏深吸了口气,看着下方黄蕴秋说道,“吾奉承天意,头顶日月,今有正一道黄蕴秋因行谋逆之事,影响极为恶劣,今依律判处黄蕴秋摘心之刑……”说着提起笔来对准了面前的簿子,并没有划拉下去。

见崔珏提起了笔,城隍庙中所有人突然齐刷刷跪了下来,包括那城隍马玉真,跪下后叩首高呼,“望崔府君三思!”

“望崔府君三思!”

“望崔府君三思!”

这些人叩首三次,连呼三次三思,我诧异不已,这些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帮黄蕴秋求情了?

袁守一对我低声说道,“摘心之刑古往今来共被提起过数十次,其中真正执行的只有六次。因摘心刑罚太过残酷,有违天和,为避免掌权人莽撞行事,按照规定,判处摘心之刑的时候,在场所有人应跪地为犯人求情三次,以提醒判案之人三思而后行。提起过的数十次摘心之刑,绝大部分都是在这环节被压了下来。”

我释然。

这崔珏也当真犹豫了下,像是在仔细思考是否该判处这摘心之刑,等三次求情完毕后,崔珏在面前簿子上划拉一下,说道,“即刻执行!”

崔珏划拉过后,旁边那人立马端着盘子走到了黄蕴秋面前,俯身下去对黄蕴秋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黄蕴秋看了这人一眼,摇摇头道,“不用。”说着伸手去把盘子里的刀给拿了起来,那白布应该是用来塞住嘴巴的,黄蕴秋却没拿那白布,只拿起了刀,竟无丝毫犹豫,直接将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再用力一剜。

她的胸口立马破出一大洞来,一颗血红色的心脏被她自己取出,放入了盘子中,那心脏并非实体,只是一团心形的气体,上面燃烧着熊熊火焰。

黄蕴秋取出之后,紧皱眉头站起身来,身上当即就飘荡出了一股清气,我不知道那有多痛苦,但黄蕴秋实实在在闷哼了一声,咬着牙朝我们走来。

她的身上冰冷无比,靠近她就好似堕入了无边冰窖,冷入骨髓。

崔珏也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朝着城隍庙外走了去,直接骑上了白马,看了黄蕴秋一眼,说道,“抱歉。”而后纵马往北去。

素衣白马北行,是为送终,也是赎罪。

第一百三十一章 虿盆捞心

佛道皆讲修行,不同的是,佛教修行靠的是信徒的信仰,信徒越多,法力越强,而太平盛世最好招揽信徒,所以佛教在太平盛世流传颇广,如盛唐;道教修行则是来自于天地,天地不灭,道法永存,而乱世中,战火连天,游魂四起,妖魔频出,一片乌烟瘴气,天精地华大受污染,道士不得已出山肃清寰宇,等天下安定再隐山潜修,如东汉末年的正一道,再如宋元之间的全真道。

所以就有了这样一句,和尚盛世出乱世隐,道士乱世出盛世隐。

道士修道是为修真,人体就是一个容器,容器大小决定的是天赋的好坏,黄蕴秋被摘了心,就好比是在这容器上钻了一个孔,使容器中所盛放的东西渐渐漏掉。

崔珏已经将黄蕴秋的名字从生死簿上除名了,自此阴司记载中就再无黄蕴秋这个人,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有补救的方法,忙扶着黄蕴秋往城隍庙外走,才走了几步,本地城隍马玉真叫住了我,“牛先生好本事,竟然把我拉下水,上次在马家被你骗了,你那文书根本就是假的吧,否则崔府君又怎会拉你下来审判?这次你虽巧舌如簧躲过了崔府君的审判,但崔府君一走,只要你还在恩施地界,那我们可得好好交流交流……”

我们现在着急离开这里,哪儿有时间跟他扯皮,只回头瞥了他一眼,说道,“老子叫孙清,你去川渝阴司打听打听,上至判官下至土地,哪个不认识我。”说完再把身上那份文书掏了出来,直接丢给了马玉真,“看清楚了,我是奉先市司殿,看完给我乖乖把文书送到赵家,我去取。”

说完扶着黄蕴秋快步离开,丢出那文书只是怕这马玉真横生枝节刻意阻挠,我虽然没有去奉先市任职过,但是也没收到卸任的文书,说明这份文书还是有功效的。再则说了,知道那个跟我打赌的老头就是东岳大帝的人并不多,也没多少人知道跟东岳做过对,针对我的人也不会有太多。

马玉真打开文书看了眼,眼色当即变了,不过不等他说什么,我们已经出了城隍庙。

离开城隍庙,一路朝鬼门关行去,因有一段很长的距离,半个小时几乎不可能回到阳间,才走没几步,黄蕴秋身上再丢了一缕魂魄,疼得她直吸凉气,我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补救一下吗?只有半个小时时间,我们不打可能返回阳间的。”

黄蕴秋咬牙坚持,说道,“转心童子,找他翻心!”

黄蕴秋这么一提醒我陡然想了起来,转心童子不是就是转本跟人赌心的嘛,要是我赢了他,他就输给我们一颗心,到时候给黄蕴秋便可以了。

我和袁守一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黄蕴秋会这么坦然接受摘心的刑罚,刑罚已经实施了,今后阴司生死簿上再无她这号人,自然也算不上是罪人,也不会有人来追捕她,而她又可以向转心童子赢来一颗心,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玩得真绝。

我们仨忙朝着这周边一处幽暗无人所至的林子走去,林子里并非是我们日常所见的树,而是一棵棵泛着金属光芒的铁树,看得我诧异无比,嘀咕了句,“这些铁树是怎么长出来的?”

袁守一先扶着黄蕴秋坐下,并随口回答了我,“以前有人跟阴司打了赌,赌的就是铁树开花,不过这赌约跟我们没关系,跟赌约有关的人还没出生呢。”

我哦了声,神州大地玄妙无常,我们没见过的没听过的奇闻异事还多着呢,也不再多问,黄蕴秋坐下之后就翻起了随身物品,她是道士,随身携带有铜钱和朱砂等物品,不过她翻了好一会儿,却没找到红绳。

左右看去,见这些铁树上绑着不少白布,让我去取了几条过来,黄蕴秋快速将白布搓成了绳子,再用朱砂将绳子抹成红色交给了我。

我走到一旁以五心朝天姿势坐下,念了数遍八大神咒,然后翻起了花绳,不多时间,面前只感觉一凉,一个光溜溜的童子蹲在我面前,朝我手中绳子伸出了手。

刚伸手过来,却瞧见了我的脸,又把手缩了回去,“怎么又是你。”

我上次找他翻过一次花绳,自然认得我,见他认出我来了,我呵呵一笑,“你不翻么?”

这童子看着我手中的绳子犯起了难,约莫过了有十几秒钟,他才说道,“我翻不过你,我还没来得及研究出新的花样,等下次我有了新的手段再跟你翻,你这次又要什么心?”

我说,“你这最好的心给我。”

他瞥过眼看了下旁边坐着的黄蕴秋,别看他只是个童子模样,或许年龄比袁守一都大了,聪明得很,立马明白了我翻心的目的,说道,“这是阴司,我要是带着心过来会被他们抓走的,我身上一个都没有,你们可以跟我回阳间,我给你们。”

我们就是因为没有时间等到回阳间才找的他,就又说,“你这是要耍赖吗?既然你认输了,就得现在就给我们,否则你就是个卑鄙无耻言而无信的小人,等我们回了阳间,把你的事儿讲给那些说书的人听,让他们给你传播出去,看今后谁敢跟你赌心。”

这转心童子脸抽抽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我见过最无耻的人叫柳承,他从我这里骗走了不少心,你年龄这么小,甚至比他还要无耻。”说着朝着铁树林的一个方向指了一下,说道,“往那里走五分钟有一个虿盆刑坑,因为太过残忍已经被废除了,现在只有一个虿盆在那里,当初有不少阴魂被推下了那个坑里。虿盆的人心都是脏的,刚好虿盆里那些毒蛇不吃脏东西,吃了那些魂儿的其余部分,留下了阴魂的心,你可以去那里面捡来一个给她,不过那里的心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人的心,肯定不是什么好心。”

虿盆之刑我听说过,相传是商纣王和苏妲己发明的,就是挖一个坑,里面放满毒蛇,再把犯了错的人剥光衣服丢下坑去喂毒蛇。

这种刑罚我只听说过,没想到阴司竟然还有,好在是废除了,不然这刑罚比摘心还要来得残忍。

因为耽搁了些许时间,现在黄蕴秋剩下不到二十分钟,身上的魂魄就全部散完,犹豫了下问道,“虿盆里还有蛇吗?”

这转心童子点了点头,“有,满满的一坑全是蛇。”

黄蕴秋听罢对我说道,“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命该绝,回阳间吧。”

黄蕴秋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能看着她就这么一点一点消散,一咬牙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虿盆里帮你找一颗心。”

说着就让这转心童子带我过去,刚要起身,耳畔却传来柳承声音,“我在中药铺子里,现在传授你‘蛇术’,你好好听着。”

我愣了下,然后点点头,不言不语跟着转心童子往林子一端走去,这期间我耳畔一直传来柳承的声音,我也默默听着。

因为牛慧骨的原因,我不止能明断阴阳,记忆力也变得出奇的好,柳承说完我也大致记下了。

走了约莫五分钟,果真在铁树林子的尽头见到了一深约四五米,长款约莫有个十来米的大坑,坑上弥漫着阵阵白雾,我们到了坑边,顿时被坑里的恶臭给熏退了回来,期间有一丝白雾沾到了我手上,手立马就被烫了一个小洞出来,疼得我直咬牙。

转心童子说,“这里面都是最毒的毒蛇,上面飘着的这些都是毒蛇身上散发出来的毒气,阴魂沾上半点都会被侵蚀掉,我看你是下不去的,那个女的心已经没了,是活不了多久的,我看还是算了,回了阳间我到时候补偿你一颗心。”

我幽幽看着他说,“她要是散了,我要那么多心干嘛?用来吃吗?”说完直接并起了手指念道,“一落蛇捞,送在万年山背,二落蛇捞,送在万年山背,三落蛇捞,弟子顺风一口,吹落蛇捞,永不归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是刚才柳承教给我的,叫做‘收蛇气咒’。

念完,转心童子愣愣看着我,我头稍微昏了下,好在这法咒不用太多真气,不然我肯定消耗不起,念完再对着这大坑一吹,小小一口,却像是刮起了狂风,瞬间将坑里毒气吹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坑中景象。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九窍冰心

坑中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长蛇,颜色各异,看得令人头皮发麻,少说也有上百条,很难想象要是人掉进去会一幅什么样的场景。

大坑的正中央,是一堆堆燃着蓝色火焰的东西,因火焰聚集,看不见里面的具体形状,那里堆着的应该就是这些蛇不吃的那些心脏了。

吹散了毒气,下方密密麻麻的蛇却让我无从下脚,立马去找了一条白布来绑在了旁边的树上,再抓着白布慢慢往下挪,坑中的蛇感知动静纷纷仰起头来,对着我吐起了蛇信子,嘶嘶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鼓着胆子一脚踏了下去,那些蛇当即冲我咬了过来,就在咬过来的同时,我立马并指念道,“此地不是非凡之地,此蛇不是非凡之蛇,化为东方大帝,不去不行,任请五雷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叫盘蛇咒,毒蛇听闻此咒就会自动盘起,不再攻击人。

念完法咒,觉得脑袋一懵,踉跄几步差点没滚落到这群蛇的身上,不过这些蛇听了法咒,竟真的不再发起攻击,纷纷蜷缩盘了起来,我忙用脚拨开了一条路来,迈步朝中间它们堆心的那地方去。

到了旁边才看清楚里面的心,这些心大小不同,但形状都差不多,我不懂心,就回头看了那转心童子一眼,说道,“哪一颗最好?”

转心童子眯着眼细细观望了会儿,“能死在这坑里,可见这些心的主人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都是下等心,你随便挑一个就可以了。”

我想也是,要是有大本事,大富大贵的人,也不至于死在这虿盆之中,就直接伸手进去了。

还没触碰到它们,耳畔却有无数声音传来,有人在哀嚎,有人在痛哭,也有人在求救,这或许是他们当初被这些蛇吃掉的时候留下的声音,被这些心给记录出来了。

我手伸过去,每接触到一颗,都能感知到它主人当初在虿盆中留下的声音,绝大部分都是在痛苦哀嚎,虽说这里面的心都差不多,但是要是给黄蕴秋换上了这些只知道哀嚎的心,岂不是委屈了她。

就多尝试了几个,接下来数十颗心里面,全都一个样,心说是挑不到什么好心了,就要随便选一个的时候,却忽然有一颗心滚落到了我的脚下,这颗心比其他心要稍微大一点,上面燃烧着的火焰也比其他心要深不少,最主要的是,这心通体为火红色,而其他心却是淡红色的,完全不同。

弯腰将这心拿了起来,看着火焰颇旺,但捏在手中,却是一股子寒意袭来,瞬间我的手就像是被冰住了一样,僵直不能挪动,而捏着这颗心,却没听见任何哀嚎声音。

这心诸多玄妙,不同寻常,便直接托着这颗心犯了回去,顺着绳子爬上来,再示意给这转心童子看,“这是什么心?”

转心童子看着眼神陡然一变,然后恢复平常,伸手要来摸,我却缩回手来,他说道,“很普通啦,没什么特别的。人心正常有八窍,上次我输给你的心是七窍玲珑心,比正常的心少了一窍,所以拥有那颗心的人会很固执,脑子不会转弯,很容易得罪他人,其结局大多都会很悲惨,商朝比干就是七窍玲珑心,最后不是死得很惨吗,你这颗心只有六窍,比正常的心还要少了两窍,一看就不是一颗好心,这样,你先把这颗心给那个女的,等回了阳间,我用一颗八窍的明心来跟你换,有了明心,可自开天眼,所见的可不是现在的肉眼能看见的那么简单。”

听了他的话,我低头看了下手中这颗心,指着心上几处说,“你说错了,这心有九窍。”

这童子忙道,“那三窍都没开,不能算,只能算六窍。”

看他这样子,我已经断定这颗心定然不简单,不然没那么好心要拿一颗八窍的明心来换,谁会做吃亏的生意?

笑了笑说,“我不跟你换。”说罢捧着这颗心往黄蕴秋那边儿快步走去。

这转心童子一直跟在我身后,不断劝我用手里这颗心跟他换,我一路都没搭理他,直到捧着这颗心到了黄蕴秋旁边,将心给了黄蕴秋。

因为半个小时已经过得差不多了,如今的黄蕴秋已经非常虚淡,她神色也极为痛苦,见我捧着一颗心过来,却没先问心的事儿,而是皱着眉头道,“以后要听话,你要是出了事,我要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我嘿嘿笑了笑,看向转心童子说道,“你还看着干嘛,快给安上啊。”

他哦了声,走到黄蕴秋面前,满眼贪婪地看着黄蕴秋手中的心,再伸手去接了过来,并没有立即帮黄蕴秋弄,而是又把刚才跟我说的那一套什么七窍八窍九窍的说辞讲给黄蕴秋听了,一心想要跟黄蕴秋换。

黄蕴秋又不傻,摇摇头,“不换。”

转心童子叹了口气,捧着这心先说了句,“得罪了。”说完直接伸手朝黄蕴秋的胸口按了去,结结实实按在了她胸口上,按去的同时,手中那颗心化作一阵寒气直接没入了黄蕴秋的身子之中。

黄蕴秋哪儿被人这么按过,脸色陡然一变,显得极度不自在。

这转心童子虽然是个童子模样,但实际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代的人了,这也是黄蕴秋之所以别扭的原因,转心童子随后嘀嘀咕咕念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大道天成,急急如律令!”

念完才把手从黄蕴秋胸口挪开,挪开瞬间,却有一股子寒气忽然从黄蕴秋身上散出,席卷开来,这林中的露水瞬间结成了冰晶,我们几人也被这寒气吹得打起了冷颤。

黄蕴秋站起身来,这寒气才消散掉,她自己似乎没什么感觉,我们几人都怔怔看着他,我扒弄了一下转心童子,“你还说这是一颗坏心。”

转心童子对我做了个鬼脸。

黄蕴秋则盯着转心童子看了几眼,先说了声谢谢,然后再道,“刚才你念的是道家的法咒,你生前是道家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道家有人死后变成了转心童子。”

转心童子没有接黄蕴秋的问题,而是对黄蕴秋说道,“既然你们不肯跟我换,那我也不强求,你这颗心叫做九窍冰心,要是修道之人有了这颗心,今后成神成仙不在话下,不过你这颗心的九窍只开了三窍,其中的神窍、顶窍、意窍这三窍在它上一任主人消散之后已经自行合闭了,你要是能开了这三窍,今后道教山医命相卜你想学什么就能成什么,要是开不来的话,你会渐渐变得平庸堕落,直到成为最平庸低贱的人。”

我们细细听着,听完黄蕴秋和袁守一倒没说啥,我问道,“那要咋开这剩下的三窍?”

转心童子看着我,“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他说着朝远方走去,走了一截儿又回头过来说道,“以后你不要找我了,就算找我我也不会跟你赌了,接连两次坑我,还这么小气。”

他说完气冲冲离开,我们仨哭笑不得。

等他走了后,我们三人才朝阳间走去,因黄蕴秋散掉了不少魂魄,还极为虚弱,行走起来较为缓慢,这段路程耗费了好几个时辰才走完。

一直到鬼门关口,应该是有城隍庙的人打过招呼了,所以并没有人阻挠我们,出了鬼门关,不多时返回那中药铺子中,见柳承和孙思仁正端坐着跟那老中医聊得起兴。

而外面天这会儿都已经亮了,见我们回来,老中医喜出望外,柳承跟孙思仁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进屋回了自己的身子,再回到堂中,我问柳承,“那个转心童子到底是啥人呐?为什么还会道教的法咒。”

柳承道,“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的故事今后再跟你们说,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们。”柳承说着换上一严肃表情,“你们到底是谁拿了三岔河下方通道里的金银钱币?昨晚上那通道里所有尸体全都追了出来,如果不是天快亮了,他们或许都经进城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两魂六魄

我和黄蕴秋立马摇头撇清的干系,两人同时把目光投放到孙思仁的身上,“不是你拿的么?”

孙思仁皱了下眉,对我们的怀疑有些不爽快,说道,“我没拿。”

如果不是我们拿的话,那就只可能是赵静姝了,不过赵家又不缺钱,她拿那么一钱币做什么。

因为已经在中药店里麻烦了这老中医很长一段时间了,不准备继续叨扰他,起身和老中医告别,谢过老中医后再付了昨天的药钱,老中医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点。

出了中药店,袁守一问我们,“你们身上有五帝钱吗?”

黄蕴秋、柳承、孙思仁身上都有,几个人合起来凑了几枚给袁守一,袁守一从中挑选了六枚,用一红布包好,然后放在了中医店门旁的一个小洞中。

农村建房子都会在门口埋铜钱,用以纳财保平安,这老中医着实是个好人,我们现在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随后一路漫无目的在外面游走着,把在阴司经历的事情讲给了柳承和孙思仁他们听,包括黄蕴秋换了一颗心的事情,期间有提到九窍冰心,问起这九窍冰心的原主人,不过柳承也表示不知晓,对人心的研究,他比不过转心童子。

而后问起孙思仁回恩施的目的,孙思仁告诉我们,孙家的人到了川渝之后,到第三代就断了联系,这些年孙思仁一直在寻找着孙家后人,又因为不放心青龙堰的事情,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一次。

前几十年回来看得勤便,因为那个时候正一道正在培育新龙,阴司和正一道斗智斗勇,时局动荡,孙思仁怕的是青龙堰的事情被发现,所以才骑马时不时去青龙堰游走了一圈,被人看见后,就传成了水上走马。

这次来的目的也是因为算时间孙家第十代的人快要出现了,所以才回来看看,没想到却碰上了我们,至于那镇子里的人失了魂的事情跟她其实并没有多少关联,仅仅是被她吓到了而已。

事情来龙去脉弄清楚了后,黄蕴秋表示要回那土匪窝一趟,她还在牵挂着那些被土匪杀害的人,想要去超度他们,黄蕴秋一直是个颇善良的人,我们能理解,再加上那土匪窝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就放任黄蕴秋去了。

而柳承和孙思仁准备去孙家老宅看看,袁守一因为受了皮肉之苦,行不得远路。再加上赵家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孙家后人,现在去赵家不止我们不自在,赵家的人也会不自在,就随便找了一旅店先住下了。

因熬了一整夜没睡觉,我和袁守一进了旅店没多久时间就四仰八叉躺着睡了过去。

从陈莹莹死的那天开始,我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了,都在经历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不得一日安寝,不过这一觉却睡得十分舒畅,期间并没有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

等这一觉醒来,外面天都已经擦黑了,正坐在窗子口发呆的时候,有人敲响房门,开们却见是赵静姝站在房门口,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赵静姝双眼猩红,显然是哭了好一阵了。

我对赵静姝虽然不是足够了解,但她连淹死在青龙堰里都没哭过,能让她哭的事情应该很少了吧,忙问道,“怎么了?”

赵静姝抽泣着道,“我爹快不行了,求求你们去救救我爹,我们赵家再也不觊觎青龙堰里面的东西了。”

一听是赵承祖出了事儿,袁守一也站起了身,让赵静姝进屋子里来说,并问赵静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静姝道,“昨天夜里,有人上门邀请我爹去帮一个病人除邪祟,到今天早上他们才把我爹送回来,送回来的时候我爹已经快不行了,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救不了他,他快不行了。我找了整整一天才找到你们,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爹。”

我和袁守一都有些诧异,问道,“你爹虽然不是正统道门的弟子,但是他的本事不会比正统弟子要低,仅仅是去帮病人除邪祟,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记得你爹的具体症状吗?”

赵静姝说着又掉起了眼泪,赵家跟马家斗得凶,赵承祖就是赵家最后的精神支柱了,要是赵承祖出了事儿,那么赵家就算是垮了,也难怪赵静姝这么伤心。

赵静姝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送我爹回来的人跟我爹说,我爹昨晚帮忙除邪祟时,追着那邪祟上了山,结果一整夜未归,他们就上山去找,在山间小路上找到了我爹,找到我爹的时候我爹就已经神志不清了,上山一路上都是他洒落的令牌、符纸、铜钱。”赵静姝说着突然想起一事儿来,“对了,我看过我爹的症状,他是被吓成这样的,但是他学法术这么多年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又怎么会被吓成这样?”

我说道,“人被吓到了就会丢魂,你给他叫叫魂不就成了。”

赵静姝摇头,“没用,他的三魂七魄被吓得只剩下一魂一魄了,丢掉的那两魂六魄不知道去了哪儿。”

赵静姝越说我越觉得不对,即便是普通人,见到了最可怕的东西,也顶多不过被吓得丢掉一魂,他一个跟妖魔鬼怪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他吓成这样?

按照赵静姝的说法,找到她爹的一路上都是他爹撒下的令牌符箓和铜钱,说明她爹曾在那条路上跟什么东西缠斗过。

我们这里对法术最有研究的柳承、孙思仁、黄蕴秋都没回来,不过见赵静姝这模样,我们也颇为同情,就说道,“我们先去看看,具体还得等我师父他们回来才能决定。”

赵静姝连声道谢,并说,“还请孙先生一定要救救我爹,青龙堰的东西我们真不要了。”

黄蕴秋说过,要是赵家不觊觎青龙堰的东西,我们就欠下赵家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赵家已经明确表态不要青龙堰的东西了,我们帮赵家自然是不能提任何条件的。

接下来赵静姝带着我和袁守一快速赶到赵家,到赵家的时候,赵承祖其他几个兄弟和赵家其余后人都在赵家屋子里,一般这么多人聚集就相当于是在送他最后一程了,可见赵承祖的情况确实不乐观。

赵家其他人应该也听说过我们,见我们到了自行让开了路,让我们去查看情况。

不过我和袁守一看见赵承祖的情况时,却惊了一大跳。

赵承祖怒睁着眼睛,眼里血丝密布,因为睁眼太久,已经有血水从眼睛里流了出来,而赵承祖的脸上始终布满着恐惧,像是停格在了他被吓这样时的最后一秒。

赵承祖身上已经变得铁青,微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的是咕噜咕噜声音,那是他的口水,他已经被吓得失去了一切身体机能,连简单的咽口水都做不到。

袁守一看了几眼,说道,“这可不行,这么放着他会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的,把他翻身背朝上放着。”

赵静姝和赵文两兄妹连忙照做,让赵承祖嘴巴里的口水流了出来,下面放了一盆接着。

我看着嘀咕道,“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怎么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在一个专心研究法术几十年的人身上出现这种事情,我着实不能理解,袁守一也颇为不解,扭头问道,“昨晚上有谁跟他一起?”

这时有一个妇人上前战战兢兢说道,“赵先生昨晚上是去帮我儿媳看病去了,说是有一‘血糊鬼’缠上了我儿媳,做了法事后就追着那些血糊鬼上了山,因为一晚上没回来,我们早上就上山去找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这样,这事儿跟我们真没多大关系。”

这妇人急于撇清关系,赵家在恩施也算是富贵人家,赵承祖的命她可赔不起。

“你儿媳怀孕了?”袁守一问了句。

这妇人嗯嗯点头,“你咋知道?”

袁守一道,“血糊鬼是旧社会因条件落后的孕妇所化,想要投胎就得找到替死的孕妇,不过一个血糊鬼绝对不可能把他吓成这样字,你再仔细说说昨晚上你家的情况,家里几口人,说了几句话,都要讲清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吓血糊鬼

袁守一虽然不会法术,但是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即便处理不了,也能大致推测出个所以然来。

接着来这妇人就把晚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讲了出来,发生的大部分事情都在我们意料之中,不过她期间讲到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他们过于担心她儿媳的情况,就不止请了一个人,在请赵承祖之前,他们还请了一个姓高的人,这个姓高的人到了她家只看了几眼,就告诉他们,她儿媳的情况他处理不了,也没人能处理,谁处理谁就得死。

正是因为这姓高的人处理不了,他们才来找赵承祖去帮忙。

整件事情里面也就姓高的人有点蹊跷,袁守一忙问道,“这个姓高的人什么来头?”

妇人摇摇头,“不认识,以前也没在恩施见过,不过据他自己说,他是正统道士,不然我们也不会请他。”

赵静姝等人听罢想了会儿,说道,“恩施从事这一行当的并没有姓高的人,而且恩施城内也没有道观,这个姓高的道士是打哪儿来的?”

妇人摇头表示不知。

我却陡然想到了一个人,日前马志明在青龙堰下薅掉那青年一撮头发给马文才和马文杰的时候,说过一句,让他们去找高道长。

只有正式拜入道门的人才能被称为道长,马志明口中所说的那个高道长必定是道门的人,加上现在这妇人所说,我隐约觉得,她说的那个姓高的道士,就是马志明口中的高道长。

我把我所想的跟袁守一说了遍,赵静姝当时也在场,她自然也想了起来,赵静姝当即站起身来,“我去马家找他们算账。”

袁守一却道,“你一个人是马家的对手么?再说了,你无凭无据的,他们是不会承认是他们害了你爹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你爹到底是被什么东西吓成这样的,对症下药先救了你爹再说。”

赵静姝冷静下来恩了声,再哀求我们一定要救她爹。

赵承祖之前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不惜以身犯险去马家求救,现在赵静姝为了救她爹又想尽一切办法,两人父女之情让人动容。

袁守一也大受感动,问那妇人,“你儿媳的病好了么?要是你儿媳的病好了,就说明他成功收服了血糊鬼,那么把他吓成这样的就不是那血糊鬼,要是没好的话,就得重新思量。”

妇人连声摇头道,“赵先生昨天去的时候是好了一阵,但是赵先生一出门,她就又恢复成了原样。”

袁守一听罢点了点头,见赵承祖的情况已经等不得柳承他们回来了,想了想说道,“这样,那个姓高的道士应该在马家,你去马家再请那个高道长到你家帮忙看病,要是他不愿意去的话,你就跟他们说,这次也请了赵家另外一个人。赵家人去了的话,他肯定会去的。”

这妇人不知道袁守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当即折身去了马家。

但是赵家其他人却怔怔看着袁守一,“他们家的事情确定还要掺和么?都已经有人变成这样了,我觉得还是不要去了吧。”

袁守一说,“把赵先生吓成这样的不是缠上她儿媳的那血糊鬼,而是另有其人,那个姓高的道士最有嫌疑,既然他一心要害赵家,如果知道赵家的人也去了,没准儿会故技重施来害赵家其他人,知道了他害人的方法才能对症下药,你们赵家谁愿意去跑一趟?”

一言既出,却没人回应,这故意送上门去给别人陷害,自然没人愿意,赵静姝和赵文俩姐弟倒是站了出来,却被袁守一否决了,因为他们的父亲才出这种事情,就立马去帮别人处理问题,很容易让那姓高的看出破绽了,到时候藏着掖着就得不到我们想要的信息。

赵家其他人不愿意去,袁守一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要不你代替赵家的人去跑一趟?”

我就知道袁守一最后会找上我来,心里十万个不愿意,赵承祖已经变成这样了,我再去的话,万一防护不得当,岂不是会变成下一个赵承祖?

不过我们孙家欠下赵家太大人情了,根本没有资格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说了声,“好。”

赵静姝和赵文二人见我答应,连声对我道谢。

因为是去套出那姓高道士的手段的,所以只能由我一个人去,人去了多了,反而让那姓高道士心生警惕。

在屋子里准备了一阵,我背上了之前赵承祖背着的那小包,在里面放上了铜钱、符箓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在袁守一再三嘱咐下,跟着那妇人家的人朝她家去了。

距离此处并不远,这一路上我把情况再详细问了一遍,病人已经怀胎九月,快要临盆了,最近一直不舒服,时常有溢血的情况发生,不过去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所以才请术士来看。

一路到了妇人家,进去的时候那姓高的道士还没到,屋子里那病人的爱人和长辈都在,病人正在床上哼唧着,说肚子疼。

我进了屋子,这些人瞧了我一眼,皱着眉头道,“小孩子看不得,快出去!”

这场面确实有点尴尬,还好带我来的那个人帮我解了围,说我是帮忙来看的。

但这些人更不信了,孕妇的爱人直接对我说道,“小孩子看得懂个球,这事儿是小娃能掺和的嘛,万一弄错了那就是一尸两命,担待得起吗。”

正说话的时候,那妇人带着那个道士进了屋,我站在卧室门口扭头往外看了眼,见这姓高的道士,年约四十岁,头顶五岳冠,身着金黄色法衣,看起来威风凛凛。

“福生无量天尊。”这姓高的道士进来,我首先对他称颂了道号,表明我的身份,也好让他明白一会儿要对付的是我。

这姓高的道士看了我几眼,满脸诧异,先回了句,“福生无量天尊。”然后再问带他来的妇人,“怎么来的是个娃娃?”

我随口胡诌,“侏儒症,长不高了。”

这道士之前没在马家见过,他也没见过我,自然是我说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马文才他们兴许告诉过他,赵家有一个姓牛小孩,不过赵家又不止一个小孩,我说我是赵家的人就是赵家的人。

这姓高的道士哦哦点头,迈步进来,围在床边的人马上出来迎接这个道士,求这道士救人。

我被晾在了一旁无人搭理,场面尴尬极了,这道士被簇拥进入了病房,站在病床上看了几眼,我则尴尬立在旁边,依旧没人搭理。

姓高的道士看了好一会儿,扭头过来问我,“之前我来看过一次了,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这事儿不是人能处理得了的,我听说赵承祖来处理了,后果好像很严重。以你赵家的眼光,你怎么看?”

这道士询问我的意见,才让这家人重新注意到了我,否则他们快忘记门口站着有个小孩子了。

也不知他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提醒我也去看看,不过这情况我还真就看懂了,说道,“这事儿我能处理。”

众人看着我,“小娃你可莫说大话,连赵承祖都处理不了,你当真能处理?”

这姓高的道士笑了笑,站起身来对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示意我过去处理。

我直接迈步走了进去,站在床边看着正在痛苦哀嚎着的孕妇,弯下腰去凑在了孕妇肚子上,轻声说道,“我是阴司司殿,你最好给我赶快滚,否则我让你进虿盆玩玩,那里面都是毒蛇,专门吃阴魂的,吃到最后会给你剩下一颗心。”

我站在房门第一眼就看清楚了,这孕妇痛苦的原因,是床边有一提着红色袋子的女人正不断在她的肚子上按着,每按一下孕妇就会痛苦哀嚎一声。

这就是血糊鬼,想要活生生折磨死这孕妇,好让孕妇做她的替死鬼。

除了这姓高的道士,这里旁人是看不见血糊鬼的,自然没办法处理,不过这血糊鬼并不难处理,姓高的道士为什么说不是人能处理得了的?

血糊鬼听见了我的话,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再怔怔看着我,提着袋子站起了身,又忙从袋子里取出了一把剪刀来对准了我。

姓高的道士似乎也听到了我的话,面挂微笑看着我。

“滚。”我突然喊了句,把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那血糊鬼也被我吓到了,当即夺路跑出了房间。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十分不理解,而床上孕妇这会儿欣喜道,“不疼了诶,真的不疼了诶……”

众人再也不轻视我了,不过因为先前的无视,让他们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犹犹豫豫好一会儿,倒是那姓高的道士开口了,“你撵走了血糊鬼,但是你却没收了她,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看着孕妇吧,等你一走,血糊鬼就会再找上门来,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姓高的道士已经开始他的阴谋了,这话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出去追那血糊鬼,就跟之前的赵承祖一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影无踪

我既然是来试探他的手段的,自然要按照他的意思来办,就恩了声说,“我马上就去追,保证那东西不敢再回来。”

我只几句话的功夫就让这孕妇停止了腹痛,屋子里的人虽不敢再轻视我,但听我说要出去追那东西,这些人脸上布上了些许担忧,那妇人的爱人对我说道,“之前赵先生也去追过那东西,结果出了意外,倒不是我们不相信小师傅你,只是我们担心那东西万一再像对赵先生那样对你,我们可担不起这责任。”

赵家人的命贵得很,赵承祖变成那样他们生怕赵家人找他们麻烦,要是我再出了事儿的话,赵家连续因为他们家的事儿折损两人,赵家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我说道,“斗不过那东西是赵家技不如人,怪不到你们头上。”

听了我的话,这家人才放下心来,连声对我道谢,我没应承他们的话,直接开门出去了,那个姓高的道士也跟在我身后,就在我将要去追的时候,那个姓高的道士在后面对我来了句,“你可要小心点,我跟那东西斗过,不过从头到尾我都没看清楚他一眼。”

我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迈开步子追了出去,这地方处于闹市中,那血糊鬼跑得再快都会留下些痕迹,我见过那么多妖魔鬼怪了,虽然会的法术不多,不过追击一个小小的血糊鬼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那血糊鬼的速度很快,直到离开闹市,进入恩施城旁的一座小山,才终于在上山的路上看见了那提着红色袋子的血糊鬼,我喊了句,“你站住!”

那血糊鬼本来在歇脚,回头见我追了上来,马上又加快步子窜入了树林之中,我快步跟了上去,因为渐渐远离了闹市,四周声音渐渐小了,直到我进入深山中,才终于听不见半点人声。

林子里静谧无比,一呼一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一面小心翼翼注意血糊鬼的动向,一面还要防着那姓高的道士使绊子,不过走了几步,却听得背后传来细微的飒飒声。

这种声音我再清楚不过,这是游魂野鬼经过时候勾动的阴风声音,而且这声音就紧跟在我背后,心说是那血糊鬼,拿着一张符纸猛地转身道,“还敢躲我身后!”

转身同时将符纸按了出去,不过却落了个空,身后空无一物,有的只是一片空气。

我愣了下,虽说鬼怪可以做到来无影去无踪,但也不太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再仔仔细细看了会儿,依旧不见我身后有什么跟着,心说是我自己搞错了,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这次没几步,那飒飒声再次出现,这次我不再转身,而是直接取出了身上携带的一枚铜钱朝后面丢了过去,只听得叮咚一声,铜钱落地,却没打中什么妖魔鬼怪。

正要再回头观看的时候,却见那血糊鬼站在我前方一棵树后面,探头出来怔怔看着我,我也注意到了她,正要迈步朝她走去的时候,她却抬起手来指着我的背后,眼神里写着的只有惊恐和害怕,哆哆嗦嗦来了句,“你身后有……”

“有什么?”我诧异问道。

我问完她却没回答我,掉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她本来就是鬼,我不明白到底什么东西能把鬼吓成这个样子?见她逃跑,我先回头看了下,不见身后有东西,就忙追上去。

追了好一段距离,血糊鬼的身影消失了,而在这时候,我身后再次传来了阴魂过路的声音。

一次两次可能是我听错了,但是这都是第三次了,我虽然看不见背后有什么,但是我敢确定,身后一定有东西在跟着我,不然那血糊鬼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

那姓高的道士也说过,他跟那东西斗过,但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见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而且,赵承祖就是在上山的路上被吓成那样的,上山的路上都是他撒下的铜钱令牌和符箓,显然赵承祖也被那东西跟随了,赵承祖也是跟我一样,是朝身后丢的法器。

我甚至有些怀疑,这到底是姓高的道士搞的鬼,还是真的有这么个东西在跟着我。

在原地站了会儿,再细细听了下,那声音却消失了,再看向前面血糊鬼消失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才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了那诡异声音。

因为我特别留意了,这次声音很明显,确实是鬼怪跟着的声音,虽然我是来故意套姓高的手段的,但是被这么不明所以的东西跟着,要说不害怕是假的。

不知者无畏,更何况更是赵承祖那样对妖魔鬼怪了解甚深的人,碰到一个自己看不见,却一直跟着的东西,也难怪会被吓成那样。

立身站在原地,再悄无声地取出一张符纸来,猛地往后抛了出去,并喊道,“妖魔鬼怪,速速现形,敕!”

念完猛一回头,却见符纸静静躺在地上。

这下我是真的怕了,拔腿就往前方跑,但那声音如影随形一直跟着,特别明显,我直接一把将身上所有铜钱和符纸拿了出来,边跑边往身后丢,还一边喊,“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急急如律令!”

直到我丢完了所有的法器,念了所有可以让妖魔鬼怪现行的法咒,那东西依旧在一直跟着我,我咽了口唾沫,直接回身对着后面行了一个礼,“我错了,不带这么吓人了,赶紧出来吧。”

直到现在,我搞清楚了赵承祖是怎么被吓得丢掉两魂六魄的,但是我自己却陷在了这个圈子里出不去了。

恐惧来源于未知,如果我不了解妖魔鬼怪,或许我只会把跟着我的东西当成鬼怪,但是我了解妖魔鬼怪,却找不出任何一个符合跟着我的这东西,那种未知的恐惧不言而喻。

我都觉得自己要被吓丢了魂,最终瞥见了我腰间的那八宝葫芦,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把八宝葫芦打开,陈莹莹化作清气自葫芦里出来,站在了我旁边,一眼就瞧见了我脸色极度的差,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我说,“你跟我一起走,顺便帮我注意一下我身后到底跟着什么。”

陈莹莹愣愣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好呀。”说着却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我身后,她是真的关心我,明明知道我身后有东西跟着,还要挡在我身后。

这跟黄蕴秋柳承他们的关心完全不同,这种一言不发的关心让我大为感动,默默下决定,现在她默默无闻地保护着我,今后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她在我身后跟着,我继续往前走去,走了几步,那飒飒声再次传来,我立身并未回头,问道,“那东西来了,小心点。”

“啊?”陈莹莹却啊了声,“没有什么东西呀?”

我说,“那东西看不见,但是一定就跟着我们。”

我说完,陈莹莹却走到我旁边来,眨巴着眼看着我说道,“是你背后包上的声音啦,你取下来看看。”

这下轮到我发愣了,忙把背后包取下来一看,却见我背着的这包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栓了两片笋叶,刚才那声音正是笋叶摩擦的声音。

我立马明白了过来,笋叶摩擦声音很小,在闹市是根本听不见了,只有进入了安静的山林才能听见,而且只有行走的时候才能听见。

而笋叶摩擦的声音,跟鬼怪过路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也难怪我屡次回头看见都看不见那东西。

明白了一切,但是紧接着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羞愧,我一个连东岳大帝都见过的人,竟然会被两片笋叶吓得差点丢了魂,传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陈莹莹也在旁边憋着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抿着嘴巴抖动着肩膀,我瞥了她一眼,陈莹莹立马收起了脸色弱弱说道,“对不起。”

说完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时候又不敢看我,就只能低着头捂着肚子笑,边笑边说,“对,对不起,我忍不住……第一次看你被两片笋叶吓成这样。”

我又是尴尬又是气愤,说道,“这两片笋叶肯定是那姓高的趁我不注意给我栓上去的,血糊鬼跟他也是一伙的,两人合起伙来吓唬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狐假虎威

不过赵承祖丢掉的两魂六魄却找不回来,赵家虽然不是正统道门,但是叫魂的手段肯定还是有的,不至于收不回魂魄来,所以我断定,赵承祖丢掉的那两魂六魄肯定是被别人收了去,而这里又没有别人,只有那血糊鬼在周围,所以收走赵承祖那两魂六魄的人肯定是血糊鬼无疑。

心思一动,对陈莹莹道,“你先到八宝葫芦里呆着,等那血糊鬼出现。”

陈莹莹依旧抖着肩膀,恩了声,化作一缕清气进入了八宝葫芦之中,我左右看了眼,找了块稍微干净点的地方躺了下来,学着赵承祖的模样瞪着眼惊恐看着外面。

不过大会儿,周围树林传来轻微脚步声,紧接着就见那血糊鬼慢慢踱步到了我面前,探出身子来盯着我看,然后从她手中的红色袋子里取出了一把剪刀,先是剪掉了我一截儿指甲,再正要剪掉我头发的时候,我立马从地上捡来一张符纸捏在手中,再探手出去一把抓住了她,猛地一抽,直接将她甩翻在地。

我将血糊鬼按在地上,她惊慌失措又极为不解地瞪着我,“你怎么没被吓死?”

刚才经历的可能是我这辈子最窘迫的事情了,她当着我面提起来我自然不爽,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说道,“你以为你跟那姓高的串通好,假装我背后真有什么东西跟着我就不知道吗?用笋叶吓吓小孩子还行,可吓不到我,快说,赵承祖那两魂六魄被你们弄到哪儿去了?”

我说话时她下意识看了下手中的剪刀,我会意过来,肯定跟她剪掉的指甲和头发有关。

不过她却摇摇头,“什么姓高的,我不知道。”

我一手将她按在地上,另外一手啵地一声把八宝葫芦盖子打开,放出里面陈莹莹,而后念收摄法咒,将她收入八宝葫芦里装了起来。

站起身拍了拍手,再看着陈莹莹道,“回去不要跟他们提起说我被两片笋叶给吓到了。”

陈莹莹憋着笑嗯嗯点头,摆着她的手道,“我不说,不说。”

我又说,“不准笑。”

陈莹莹又恩了声,低下了头,争取不让我看到她的脸,不过她抖动的小肩膀已经出卖了她,我心说她的笑点也太低了,无奈下山,并未先返回赵家,而是直接去了那孕妇家里。

去时已经是凌晨过后,孕妇家人都在忧心忡忡等着我回来,生怕我出事儿,包括那姓高的也在屋子里等我,我去她家的时候,他们也正准备上山去找我,跟他们碰了个正着,他们见我回来,大喜,忙问道,“小师傅你回来拉,我们正要去找你呢,你没事儿吧?”

他们看不见鬼怪,所以直接无视了我身后的陈莹莹,上下打量着我。

姓高的道士见我回来,眉头一皱,显然这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将八宝葫芦拿出来晃了晃,“之前病人会腹痛和流血,是因为被一血糊鬼缠上了,现在那血糊鬼已经被我收进了八宝葫芦中,病人只需要安心静养一阵就好了,多做善事,日后必有大福。”

他们听罢直道,“小师傅真是神人,今后一定能位列仙班,赵先生解决不了的事情,却被小师傅你给解决了。”孕妇的爱人说着进屋给我包了一个红包递给我。

因为赵家和马家的恶性竞争,他们帮这些普通人驱邪缚魅一般只是收点钱意思意思,为的只是名声和人缘,恩施人尽皆知,所以包多少红包全看他们意愿。

道教有一句话叫做‘道不走空’,无论是抓鬼降妖,还是算命治病,都不能空手而去,无论多少都要收点钱意思意思,我本来也不是为了钱来的,直接收了红包。

这家人再对我连声道谢,几乎就要跟我磕头了,我不跟他们纠缠,看了看旁边姓高的道士说道,“高道长,我们出去走走?”

姓高的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起身道,“好啊。”

紧接着我和姓高的结伴离开,行走在恩施街道上,姓高的道士笑眯眯对我说道,“不知道小先生师从何门何派?本事竟如此了得。”

我说,“正一道。”又拿出了之前绑在我背包上的那笋叶在手里晃了晃说,“这笋叶就是背后有东西跟着的源头,高道长真是好兴致,竟然跟笋叶斗过。”

姓高的尴尬笑了,说道,“还是小先生睿智。”

跟着黄蕴秋和柳承这么久,法术没学到多少,气势我倒是学到了,黄蕴秋和柳承不管对上什么样的敌人,首先不会显露是害怕的神情,我已经摸清了他们俩做事的风格,柳承一开始就来一个‘滚’字,直接吓懵对方,让对方搞不清楚自己深浅。黄蕴秋呢,则会显得大无畏,就像崔府君手下的人来抓她,她也只是指一下自己胸口,告诉他们天狼心在那儿,让他们有本事就来拿。

这姓高的吓倒了赵承祖,没能吓倒我,那么在他心里,我肯定是比赵承祖还要厉害的人物,所以我说话就必须得显得足够成熟,也显得足够的无畏,甚至于说需要显得足够的嚣张,不然就是他压倒我,我会处于下风。

我也笑了笑说,“血糊鬼我收了,我知道笋叶是你放的,赵承祖那两魂六魄你最好乖乖送回赵家,如果天亮赵承祖还没恢复过来,后果自负。”

我说完姓高的眉头一皱,脸色微微变了,我随后和陈莹莹潇洒离开,走了一截儿又回头说,“对了,我不是赵家的人,你应该听说过青城山的执事孙思仁吧?我也姓孙。”

姓高的愣住,我依旧不等他回话,扭头离开。

之所以用这手段震慑他,是怕他脑袋一热,直接把赵承祖的那两魂六魄给处理掉了,让他有所忌惮,才不敢贸然行事。至于青城山执事,也是我用来吓他的,反正孙思仁是我鼻祖,我用用她的名号去吓吓别人,她应该不会介意。

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消失在姓高的视线范围内,陈莹莹才看了看我说道,“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你师父了。”

我说,“有吗?”

陈莹莹恩了声,“有,你刚才那样子说话,我都有点犯怵……要是我不认识你的话,肯定被你吓跑了。”

我嘿嘿笑了声,“可惜我会的法术不多,是该多学几个法术了。”我最向往的是柳承那样的气势,我是装的,柳承是真的有那气势,因为他有那实力。

此后一路返回赵家,进入赵家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灰蒙蒙亮了,他们也在焦急等着我。

见我回来,袁守一和赵静姝他们忙迎上前来,见我无事才松了口气,袁守一随后问道,“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恩了声,接下来把我所经历的讲给他们听,当然我隐瞒了我自己被吓得屁滚尿流那一段,换成了我镇定自若,最后发现了笋叶。

听得赵静姝和赵文还有其他赵家人眼冒星星看着我,赵文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敬畏。

等我说完,我把八宝葫芦给了袁守一,并说道,“赵先生的那两魂六魄是被姓高的道士取走了,我想他应该快还回来了。”

孙思仁是正一道的第四代弟子,我不信那姓高的不忌惮。再加上孙思仁又是青城山的执事,西南一带青城山是最大的道教祖庭,青城山的执事可想权势多大,区区一个马家定然斗不过青城山。

那姓高的如果不想闹太僵的话,天亮之前一定会把魂魄还回来的。

果不其然,到凌晨五点多的时候,赵家来了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并不是活人,而是阴魂状态,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枚木制扳指,站在门口战战兢兢往里面看了眼,最终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伸出手将扳指递向我,哆嗦着手显得有些害怕,说道,“我……我师父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还说他愿意交你这个朋友,想请你去马家聚一聚,商量一下怎么处置那个血糊鬼。”

第一百三十七章 风水凶阵

我伸手接过了这扳指,扳指清凉得很,这里面定然就是赵承祖的那两魂六魄。

我打量了这扳指几眼,认出扳指是由梧桐树做的,梧桐树相传是神鸟凤凰居住的地方,可以通灵,所以很多道士都会选择用桐木来做法器。

小女孩给了扳指并没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等我,我见她不离开,诧异问道,“现在就去?”

小女孩并非活人,自然会怕学习玄术的人,又或者是她很少离开她师父,所以看起来有些胆怯,听我问话,她嗯嗯点头,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小瓷盒子来,递给我说道,“师父说他之前多有得罪,这是给你赔罪的礼物,你要是用不着的话,可以给你旁边个姐姐用。”

我看了下这东西,竟是一女人用的胭脂盒,看着这盒子有些发愣。

在道教是没有男女之别的,只有乾坤之分,男的为乾道,女的为坤道。全真道善修内丹,内丹修炼中有两种功夫,一种叫做斩赤龙,一种叫做马相藏阴。

修为越高的道士,其性别特征就会越薄弱,其中斩赤龙就是断经血,这也是为什么道教见面一律称呼师兄的原因。

姓高的就是全真道的人,他不可能不懂这个,送我胭脂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在效仿诸葛亮送司马懿女人衣服,在逼我去马家跟他见面。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但是现在柳承孙思仁他们都不在,袁守一又不会法术,赵静姝他们要照顾赵承祖无法抽身离开,要是我不去的话就显得有些怂了,毕竟我不久前才用气势压倒了那姓高的,要是去的话又怕有危险。

犹豫了会儿把扳指先交给赵静姝说道,“赵先生的魂魄就在扳指你们,你们想办法给他叫魂就行了。”而后看了看袁守一,试探性地说道,“那我去了?”

我有几斤几两袁守一再清楚不过,想了想说道,“注意安全,你师父应该快回来了。”

袁守一的意思是让我放心去,等柳承回来他就支会柳承。

不过我想这姓高的目前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毕竟我是从赵家走的,我之前还表明了自己是正一道的人,他真敢那么大胆现在就动我的话,就是挑起赵家和正一道的怒火,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道士没那么大胆量,此次让我去马家的原因,无非是想探探我的底细,再找回从我这儿丢掉的面子。

想通后决定前去赴约,我跟着柳承他们这么久了,一些简单的手段我还是能看得明白的,就对那小姑娘说了句,“走吧。”

小姑娘在前面引路,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在她眼里我估计是个七老八十的童身老妖怪,所以对我显得十分忌惮,陈莹莹看着既害怕又不敢表现出来的这小姑娘,对我低声说道,“她好可爱。”

我其实也这么觉得的,摈除她是那姓高的徒弟这身份,确实挺可爱,因为到马家有些距离,我对姓马的还不怎么了解,就问道,“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说话把她吓了一跳,猛地怔了一下,然后呆呆扭头回来看着我,支支吾吾地道,“师父叫高至一。”

我哦了声,知道了那姓高的辈分,全真龙门派二十一代至字辈弟子,比之前出现在我们村的那个高理诚还要高出一个辈分来,不过辈分并不代表本事,辈分高不一定代表他的本事就比高理诚要高。

我又问,“师父是道士,你是阴魂,他怎么会收你当徒弟?”

她盯着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说,“我不知道。”

我嘿嘿笑了笑,“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是想把你当成童养媳。”

她眨巴着眼看着我不说话,全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又或者是觉得我的话有些无聊,不过仔细想想,阴魂的容貌是不会改变的,她看起来虽然只是个小孩子,实际年龄兴许比孙思仁都大也不一定。

我也不自讨没趣了,继续前行,再一次到了马家门口,那高至一正在门口等我,站在高至一身后的是马文才和马文杰两兄弟。

见我到来,高至一连忙迎了上来,先对着我鞠了一躬行了道礼,“福生无量天尊。”然后笑眯眯说道,“我就知道道长你会来的,怎么样,我那礼物喜欢吗?”

果然跟我猜的一样,上一次气势上我压倒了他,这一次他是要在气势上找回场子,刚一见面就提出这种敏感问题,完全没有想要商议处置怎么那血糊鬼的意思。。

只不过他要跟我比斗嘴的话,肯定比不过我。

我从懂事开始,听见全是附近几个村子怎么指责我和我爷爷怎么行为不端,怎么该遭雷劈之类的话。爷爷听见了这些话也会想方设法去回应,这你来我往斗了多少年嘴了,他们油腔滑调的本事我早就学会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喜欢,全真道跟正一道果然不同,正一道送法器,全真道送胭脂,一阳一阴倒是很明显,难怪两宗会不和。”

高至一听罢干咳了声,脸上有些尴尬,却也不跟我斗嘴,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我进屋,我一直担心他会使诈,所以接近马家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着周围。

见他邀请我进屋,就先往屋子里看了眼,不见屋子里有什么古怪,再看门的两旁,果不其然,大门外两边分别立着一把并不起眼的菜刀,刀锋相对,如果进屋的话,就得从两刀刀锋相对的缝隙经过。

袁守一已经跟我讲过一些风水知识了,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算命的除了自己的本行之外,还要学习其他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风水。

这风水格局我听袁守一说起过,叫做‘天斩煞’,犯了此煞要么有血光之灾,要么就事业无成。

我本欲往前走,见了门外这两把刀之后停下了脚步,高至一继续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说道,“怎么了?”

他这明显是想要来陷害于我,我哪儿会选择继续往里面走,左右看了眼,见马家宅子外面斜放着一根木棍,就说,“你先等我一下。”

说着跑了过去,拾起那木棍走到马家大门正对面,选择将这木棍插在了大门正对的中央,然后拍了拍手说道,“现在可以进了。”

然后大摇大摆地进了马家屋子,高至一他们也在随后跟了进来,坐下之后高至一看着外面笑说道,“风水是害人最好的手段,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还以为你会破了我那天斩煞呢,没想到你却摆出了个穿心煞,怕是用不了多久这宅子就住不了人咯。”

我了解过风水十八煞,也只有这天斩煞和穿心煞仔细了解过,天斩煞是有血光之灾,穿心煞是有生离死别。

反正我又不在这里多呆,他摆出天斩煞估计就是向我炫技,想看看我有没有本事破解了天斩煞,我可没那心思,直接把我仅会的一个穿心煞摆了出来,祸害的反正是马家,我就是不去破天斩煞。

我呵呵笑了笑。

高至一又说道,“血糊鬼的事儿我输给你了,但是我不是很服气。不如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分别在你摆穿心煞我和摆天斩煞的地方放下一碗清水,等两个时辰过去后,看看哪碗水更浑浊,越是浑浊则说明风水阵越是凶恶,看看到底是你赢还是我赢。”

我心说这人有病吧,他不是马家的朋友吗,这俩风水凶阵摆在这里祸害的是马家,他非但不去除掉,反而还要用这来跟我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烧口舌香

我虽然知道他主要是来灭我威风的,但没想到却是用这种方法,一般没有把握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当场就拒绝了,“我不跟你赌。”

高至一似乎料到了我的回答,将目光放在了刚才带我们前来的那小姑娘的身上,淡淡地道,“这丫头是五年前我在恩施三岔河周围发现的,民国时被三岔河旁的土匪活活玷污折磨致死,死后怨气不散,将怨气发泄在了从三岔河过路的路人身上,从她变鬼开始已经害了有不下十人了,罪恶滔天,被我收服后跟在我身边守一修道,近年来才勉勉强强磨灭了怨气。刚才我让她去赵家请你来之前就跟她说过,如果她没成功请到你,那么我就会跟她清算她当年害人的罪过。这丫头平素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亲近人,不过我看她似乎很亲近你们,从到马家开始就一直站在你们旁边,可能是把你们当成了救命稻草。这样,我就拿这丫头跟你赌,如果你赢了,这丫头归你处置,如果我赢了,我就将她打至魂飞魄散,也好告慰那些被她害死之人的在天之灵。”

我和陈莹莹听了面面相觑,看了看这姑娘,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被高至一拿出去赌或者威胁了,脸上不过是浮现了丝丝害怕,除此之外再没什么表情。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她带着那扳指到赵家的时候会那么害怕,合着是怕请不到我,回来被高至一清理掉。

我在路上说高至一不是什么好人,她没回我话,如果她跟高至一感情真的很深的话,肯定会反驳我的,不回话则代表默认。

不过高至一用一个人来赌,这也太残忍了些,皱着眉头说道,“你也太狠毒了些。”

高至一却淡然一笑,“她害死那么多人,即便我把她打得魂飞魄散也是她罪有应得,就算道门和阴司查起来,也治不了我的罪,反而会嘉奖我为民除害。你可以选择不赌,不过你要是不赌的话,我现在就打散了她。赌的话,你还可能救她一命。”

这小姑娘也一直在听着高至一的话,等他说完,小姑娘对我投来了希冀的目光,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是那目光直戳我心灵,我似乎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在哀求着我救她。

陈莹莹也扒拉了我一下,面带哀求说道,“她好可怜,你帮帮她吧。”

不管是高至一还是这小姑娘,都把我当成了一个几十岁的人了,实际我年龄比他们都小,作为同龄人我更能体会被欺负的感觉,我倒是想帮,但是我学艺不精,就算我答应了,能赢得了高至一吗?要是我输了,这小姑娘还是逃不过一死。

就说道,“你为什么非得跟我赌?就算赢了我,我也不会给你好处。”

高至一道,“风水学中有一种‘朱雀煞’,两栋房子的大门不能正面相对,二门相对,必有一退,二门相冲,必有一凶。风水上如此,对人也是如此,你之前压了我一头,我如果找不回这气势,今后就会一直被你压着,我赌的是你的气运和尊严。”

我释然,看了下我腰间的八宝葫芦,想出一方法来,“这样,我用血糊鬼跟你换这个小姑娘。”

血糊鬼跟他也是一伙儿的,高至一似乎很喜欢招揽这些阴魂鬼怪,加上这小姑娘,就有俩鬼怪跟他有关系了,不过高至一却直接拒绝了我的请求,“这世上阴魂跟活人的数量一样多,像她们这样的阴魂,我还有不少,多几个少几个无所谓。你要么跟我赌,要么就看着我把这丫头打散。”

我心里都直骂娘了,这人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我扭头再看了下这小姑娘,她依旧在盯着我看,眼神里写满了恐惧和希冀,如果是柳承见了兴许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了,但是我不一样,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一咬牙一跺脚,说道,“我答应你,具体怎么赌?”

高至一见我答应,脸色一喜,立马招呼马文才马文杰两兄弟去端了两碗清水来,先让我选了一碗,他选剩下的那碗,选完后分别放在了我立杆的那里,和他立刀的那里。

准备完毕后,高至一才说道,“检验风水好坏最直观的办法就是看水质,打赌期间我们都不能去动那两碗水,也不能重新去添加其余法阵,只能隔空操作,两个时辰过后,看水质的好坏,谁的水质更坏,谁就赢。”

我看了外面太阳都快出来了,就说道,“两个时辰太短了,现在太阳都出来了,阴气邪气很难在太阳下出现。”

我自己跟他赌的话肯定不是他对手,延长时间不过是想等柳承他们过来,一旦柳承来了,这场赌局的输赢也就定了,关键是得有足够的时间等柳承来。

高至一想了想也觉得是,想出另外一方法,“那就延长到明天这个时候,不过得麻烦你们先在马家住一天时间,等明日一早再确定打赌的结果。”

我立马应好,对我来说自然是时间越久越好。

高至一笑了,说道,“那么从现在开始,在这屋子里的人都不能踏出屋子半步,也不能接近那两碗水,结果如何,就看你我的本事。”

我恩了声,陈莹莹见我不太自信,在旁边帮我打气说道,“你能赢的。”

我笑了笑,再看了这小姑娘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如履薄冰谨慎开口道,“谢甜甜。”

“我肯定能赢的。”我说道。

谢甜甜恩了声,低声对我说道,“谢谢你。”

她死的时候年龄跟我差不多,天知道她死前受了多少折磨多少****,我那个时候虽然经常被村民指指点点,但也仅限于指点了,所受的痛苦完全没她多。

我本来同情心就重,越想越不是滋味。

我们曾到过那土匪窝,看到了那些被土匪杀掉的人的尸体,男的被劈的残缺不全,女的衣衫褴褛,可见他们行径有多么的残忍,暗下决心,有空一定要再去那通道一次,把那土匪头子拖出来鞭尸。

此后不多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高至一已经开始做法了,取出三支香来,点燃之后对着马家神龛嘀咕念了几句,然后插在了香坛上。

香才烧没多大会儿,高至一直接伸手掐灭了左右两支香,留下中间那支香继续烧着,等那支香快要烧完的时候,高至一才又把那支香给掐灭了,而后看向我问道,“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你还不开始吗?”

我哪儿会这个,又不能表现得一窍不通,摆手说道,“你先开始,不着急。”

高至一道,“《二十四香谱》中记载,烧出这种香名字叫‘口舌香’,不出一个小时,必定会有凶人到门前生是非,一定可增强天斩煞的凶煞之气。”

我哦了声,柳承之前烧香的时候说过,一炷香三支,分别敬人鬼神,烧出不同的形状代表可以预测不同的事情,不过我却没去学,现在追悔莫及。

高至一烧完香,不到半个小时,果真有一悍妇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上了马家门,到了马家门口,却看见马家门左右两边各立着一把菜刀,不敢再进来,只得叉腰在马家门口对着屋子里面指手画脚一通大骂,从马家上十八代骂到了下十八代,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我们看得出神,我爷爷跟这悍妇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这悍妇骂完,高至一说了句,“滚。”

悍妇愣了下,那股子火已经退去了,也就转身走了,我凑到门前看了下碗里的水,竟见碗里的水已经开始变得浑浊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鱼跃龙门

我看着心里直称奇妙,不过面上却淡定无常,反正时间还久着呢,不管柳承和孙思仁中的谁来了,这场赌局我都赢定了。

高至一看我过去打望,笑了笑说,“这只是小手段,孙道长不知有什么方法隔空改变风水?”

我依旧毫不在乎地回答说,“你继续,我不着急。”

这次高至一倒有些诧异了,我这一再的退让,要么就是我本事绝顶,有绝地翻盘的手段,要么就是我根本不会什么风水手段,只有这两种可能,高至一思索了好一会儿,又让马文才两兄弟去找来一长方形的水槽。

水槽宽约莫有个十厘米,长约莫有个一两米左右,再让他们去找了一条活鲤鱼、一块桃木、几根桃木签、一盏煤油灯、一根针、一根绳子。

准备齐全,高至一先让马文才两兄弟把水槽装满了水,将水槽正对着大门,将鲤鱼放在了其中,再取出几支桃木签在水槽上摆出了一道小门,并指念道,“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千神万圣,护我真灵,所在之处,万神奉迎,过而为龙,唯鲤或然,急急如律令。”

念完再一指水槽中的鲤鱼,“敕!”

那鲤鱼好似能听得懂高至一的话,忽而一摆尾,想要从桃木签摆出的那门跳跃过去,不过却失败了,高至一再念,“敕!”

鲤鱼再试了一次,竟然真就从水槽上摆置出来的小门上跃了过去。

高至一忙道,“你已跃过龙门,从此便是真龙,静候听吾号令。”

那鲤鱼真就停了下来,高至一立马继续布置起来,先用针在鲤鱼的尾鳍上戳出一个小洞,而后用绳子将鲤鱼和小舟串联起来,并将那煤油灯放在了小舟上,又同时在这鲤鱼正前方立上了一根桃木签。

看到这里我似乎有些明白了,高至一先摆出一龙门,让鲤鱼跃过了龙门,鲤鱼跃过龙门便是龙,而他在鲤鱼游行的正前方立上的那根桃木签指代的正是我立在马家大门口的那根竿子。

高至一布置完毕转头对我笑了笑,“你还不动手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我动个屁手,我都不会,依旧硬着头皮说,“你继续,我不着急。”

高至一摇摇头,像是有些失望,“你的本事也也不过如此。”说罢再看向水槽中的鲤鱼,并指说道,“汝为出洋龙,前方就是广阔天地,后有神光指引,化身过海之舟,神佛皆不能挡你,去吧。”

水槽中鲤鱼听完高至一的话,立马拖着后面的小木舟往前游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不过那鲤鱼才游走不到半米,忽听得嗤啦一声,像是一把无形的刀直接劈在了鲤鱼的头上,鲤鱼头部立马剌开一条口子,瞬间没了生机。

而由于鲤鱼死前游走速度极快,即便没有的生机,它身后拖着的那小木舟却依旧往前游荡,最后小木舟和鲤鱼一起撞在了水槽前面立着的那根桃木签上,桃木签直接倒了,小木舟和鲤鱼也在随后停了下来。

我仰头看向外面,见外面我之前立着的木杆也在这个时候倒了下来,几乎和鲤鱼撞倒水槽中桃木签是同一时间。

高至一见外面木杆倒了,拍手笑了,“你的穿心煞被我破了,你已经输了。”

而这个时候马文才和马文杰两兄弟又走到门旁看了眼,大喜道,“高道长,门旁的水又浑浊了几分。”

高至一道,“出洋龙势不可挡,我只在它必经之路上显化出了你的穿心煞,却没将我的天斩煞给它显示出来,所以它一心冲你穿心煞而去,却没防备我的天斩煞。我的天斩煞斩了出洋龙,自然再增添几分凶煞气。而出洋龙的尸体撞倒了你的穿心煞,你那碗水不可能再变浑浊了,除非你能在不接触到那竿子的条件下重新把它立起来,不过就算你立起来,凶煞方面也比不过我了,所以你输了。”

看着外面倒下的竿子,我也渐渐紧张了起来,我跟本没有还手之力,如果柳承和孙思仁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我就输定了,这小姑娘必定会死在高至一手上。

小姑娘也显得有些紧张了,下意识往我这边儿靠了几步,再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说道,“就算你输了也没事,这是我罪有应得。”

我的本事陈莹莹最清楚不过,虽然想要我赢,这会儿也不逼我。

我看着谢甜甜说,“我不会输的,明日清早才出结果,你们着什么急。”说完再看向高至一,“我有些困了,先睡一觉,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高至一脸抽抽了下,“我有些看不懂了,你的穿心煞都已经倒了,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回天之术?这种时候你还能睡得着觉?要么就是你本事无双,要么就是你根本不懂此类法术。”

“看不懂就对了。”我随意应了句,找了把椅子靠在椅子上直接闭上了眼。

柳承和孙思仁这么老半天还没来找我,难保他们不是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去了,万一到了明天天亮还不来的话,我就败局已定,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我们商定的是只能隔空施法,我又没法儿让那竿子自己立起来,只得选择用睡觉的方法,以往睡梦中我可做过不少事情,对我来说,醒着是一个世界,睡着了经历的又是另外一个世界。

我的悠闲自得,让高至一再多了几分疑惑,又因为不见我有丝毫担忧,所以暂时以为我还有什么可以力挽狂澜的方法,只得继续耐心等我睡觉醒来。

因为熬了一夜,我也确实乏了,抱着去梦中找解救方法的目的,我闭上眼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

或许我心有所念,又或者是屋子里诸神不忍我输,睡着没多大会儿,还真就进入了梦境,迷迷糊糊之际,听得耳畔传来阵阵哭声。

我便下意识追寻这哭声而去,行至一片迷雾林中,哭声越来越明显,而四周温度也越来越低,冷得我打了个哆嗦,再紧了下衣服,却听得这哭声越来越杂乱,不止是一个人在哭,就看着前方迷雾问道,“谁人在前面哭泣?”

没人应我话,我则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行走几步,却忽有一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扭头一看,却见是一粗布麻衣的白首老者,老者衣着跟我们大不相同,不像是同一时代的人。

他正站在我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好奇问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这白首老者往前挥了下袖子,迷雾瞬间散去,露出前面景象,竟是数十个阴魂正站在一矮小的木屋旁哭泣,那木屋高不过半米,根本住不了人。

我第一看见这样的情况,之前见过活人哭坟的,现在看见的确实死人哭屋,再一细看,屋子正前方立着一白幡,随风飘荡着,忽然啪地一声倒了,那白首老者像是一直在等着那白幡倒下似的,等它倒了后才说,“终于倒了。”

白首老者等我看了会儿才说道,“这里是七曜摩夷天,在这里阴阳是颠倒的,你们那里是活人哭死人,这里是死人哭活人。”

我不大理解,“什么?”

白首老者又道,“阳间之下是阴司,阳间之上是神界,阴司有十九重地狱,神界有三十六重天,这里就是第七重天。阳间哭死,神界哭活,因为阳间的人死就下了阴司。这里的人活了,就等于是从天上回到了阳间,所以他们才会哭。”

我勉强听明白了,道教古籍《真灵位业图》、《笈七签·天地部》中详细记载过神界,古籍中将神界分为三十六重天,他说的这七曜摩夷天,就是其中的一重天。

而阴阳交替,阳间的普通人人死了,就去了下一层的阴司。这神界的人要是活了,就得去下一层的阳间,难怪他们会哭。

我听罢问道,“他们在哭什么人?”

这白首老人指了下自己,“他们在哭我,我前几天从这里回了阳间,今天刚好头七,我回来看看,却瞧见我的招魂幡倒了,你有什么办法给它立起来吗?”

第一百四十章 垂钓西川

说了这么半点终于跟我的事情有点关联了,我看了看这白首老人,再细细回想他的每一句话,猜测肯定跟我和高至一打赌有莫大的关联,怔怔说道,“去扶起来不就成了。”

这白首老人摇摇头,“要是这么简单我就不问你了,我倒是有一办法,不过需要你的帮忙。”他说着从身上掏出几张白纸来,递给我说道,“他们都是我在这里最亲近的人,我已经回了阳间就等于跟他们断了瓜葛,不能再见他们,你帮我把这书信交给他们,那招魂幡自然就立起来了。”

我看了看这白纸,上面没有任何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诧异问,“可这上面什么都没写。”

白首老人道,“这是无字天书,需要放在不接天、不挨地、不近人的地方,这纸上的字才能出现,你拿给他们,他们自然就懂了。”

我半信半疑接过这几张纸,心说不接天、不挨地、不近人的地方,那不就是飘在空中嘛,这白纸又不会飞,怎么能做到?

不过还是照做了,等我把纸交给他们,这老者兴许会告诉我怎么赢高至一。

拿着纸走过去,站在那小木屋前哭泣的那些阴魂扭头瞧见了我,我尴尬说道,“刚才一位老先生让我把这书信交给你们。”

说着就有人上前来接纸,不过他们拿着纸张看了看,不见上面有字,我正要说这纸要放在不接天,不挨地,不近人的地方才可以的时候,接过纸的那人左右看了看,弯腰将倒在地上的招魂幡给扶了起来,将那纸张放在了招魂幡上,松开手后,上面真的显示出了文字。

我看得啧啧称奇,再返回来到那白首老者旁边,盯着他道,“我有一件事情,还请老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这白首老者呵呵笑了,“我一直在马家房梁上看着你跟那个道士打赌,知道你要问什么事情,不过天机不可泄露,该怎么做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能参悟几分全看你个人造化。”

我愣神,马家房梁什么时候有人了?

不等我多想,这白首老者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就在即将没入迷雾的时候,我问道,“您到底是什么人?”

白首老者道,“言归养老,垂钓西川,江水倒灌,岂能安然垂钓?”

老者说完这话就消失在了迷雾之中,留下我呆滞在了原地,我听懂了他的话,垂钓西川,居住在房梁上的神仙,符合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姜尚!

以前听很多人说过,家里有财神爷、灶王爷、梁上还有姜太公,却没想到马家房梁上真的有姜太公,我一直认为关于姜太公的只是传说。

袁守一跟我讲占卜之术的时候曾跟我说过,如果古往今来占卜大师有十人的话,鬼谷子和姜尚一定位列其中,他们这行规矩就是话不能说尽,说一半留一半,参悟了就是你的,悟不透就是造化不够,他们也不算是泄露了天机。

我正思索刚才所见所闻到底有何玄机的时候,却忽然觉得眉心一凉,睁开眼,见我依旧还在马家屋子了,是一滴从马家屋顶上落下来的水滴滴醒了我,抬头向上看去,见马家屋子上横着一梁,梁上一只黑猫正俯首看着我,正好跟我目光相接。

我和这黑猫两两对视了几眼,黑猫走到房梁尽头,跃到马家窗户外走了。

而再看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旁边高至一、陈莹莹、谢甜甜、马文才、马文杰全都盯着我看,见我醒来,高至一说道,“你也太不把我们打的赌当回事了,竟然睡了整整一天,再过几个时辰就到时间了,如果你还没作为,你就输定了。”

“我睡了一天?”我诧异问陈莹莹。

陈莹莹点了点头。

我忙坐起身来,朝着门口走了几步,却见天斩煞旁边的那碗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已,而我穿心煞所在的那里,竿子依旧是倒着的。

高至一道,“现在你可以开始了吧?你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要是你没那本事,我也就不跟你耗着了。”

我扭头说道,“谁说我没有办法,你既然答应了跟我赌,怎么这点时间都等不得。”

高至一无话可说。

我则开始参悟起了梦中所见所闻的一切,提取一切可用的信息,不过他说得太笼统了,我根本参悟不了这其中到底有何奥妙。

袁守一他们平时所说,我还可能能悟透一些,这姜尚所说,我却半点参悟不了,只得继续等着。

直到时间快到子时,陈莹莹凑到我旁边问道,“现在你师父他们还没来,我们要输了吗?”

我尴尬笑了笑,却不知道怎么回话,心说柳承跟孙思仁两人干嘛去了,这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来找我,就不怕我们折损在马家吗。

旁边谢甜甜也显得有些焦急了,毕竟这关乎到她的性命。

不过我还是安慰她们道,“放心,我不会输的。”

此后再过了会儿,约莫到了子时三刻时候,马家外面有一人影到来,到了马家外,看见马家外面倒下的那根竿子,在看着摆在竿子旁边的那碗水,停下脚步有些疑惑。

来人并不是柳承,也不是孙思仁,而是这恩施的城隍马玉真,马玉真在外面停了会儿,看见了屋子里的我,对着我一拱手说道,“孙司殿,原来您在这里,我之前去赵家找您,他们说你来了马家,所以我就找来了。”

我兴趣缺缺问,“你来做什么?”

现在除了柳承和孙思仁来我可能会高兴点,其他人来我不会有半点开心。

马玉真道,“您之前不是把那文书给我了吗,让我给您送到赵家去,您不在赵家,我就给您送到这里来了。”马玉真说着从身上掏出了我之前奉先市司殿的那份文书。

他这么是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我确实把那文书丢给了他,让他看完之后给我送过来。

他说着就要进来递给我文书,我看他手里拿着的那布帛,忽而想起梦中所见的那一幕——无字天书!

忙道,“你站住,你把文书放在一个不接天、不挨地、不近人的地方,我一会儿自己去拿。”

马玉真诧异不解,不过他已经确认了我的司殿文书,得知我是真正的司殿,自然不敢跟我叫板,我说什么他就只能怎么做,疑惑了会儿,将目光放在了倒在地上的竿子上。

而高至一却盯着我道,“你是司殿?”

我呵呵一笑,“很意外吗?”

高至一说道,“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我如果下了阴司也可以做司殿。”

我们这边儿说话的时候,马玉真已经想到了办法,弯腰就将倒在地上的竿子给扶了起来,那里原本有一个孔,他就直接把那竿子插在了空中,又送身上掏出一根绳子,将文书绑在了竿子顶上。

高至一看了这一幕直皱眉头,不过我之前没有破坏他布阵施法,他自然也不能破坏我的作为。

我没有明说让他扶起竿子来,我也没有直接插手,这是马玉真自愿做的,所以这也不算是违背规则。

马玉真将文书绑在了竿子上,再看了眼,对我说道,“孙司殿,我觉得这有些不吉利了,不接天、不挨地、不近人,就只能这样,不过将这文书绑在竿子头上,像极了墓前的招魂幡。”

“要的就是招魂幡。”我乐了,到现在才明白姜尚给我指引的到底是一条什么路。

现在那竿子既是穿心煞,又是招魂幡。活人门前立着个招魂幡,我就不信风水能好喽!

我而后说道,“你先走吧。”

我已经明白了梦中所见所闻到底哪些对我有用,因为我们赌的是谁的更凶煞,所以梦中最不合常理的,最凶煞的就是对我有用的,先是立招魂幡,接下来就是死人哭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死人跪活

我的话马玉真不敢有违逆,将文书绑在竿子上后就离开了,倒是马文才马文杰两兄弟见马玉真对我恭恭敬敬,又听得我是司殿,两人皆怔怔看着我。

并没有管他们,没了马志明,他们俩什么都不是,倒是高至一目光一直没有从外面的穿心煞上离开,好一会儿了才说,“好手段,既是穿心煞又是招魂幡,凶煞之气是足了,不过时间比我那天斩煞要晚了不少,如果你没有别的手段,到了天亮也是我赢。”

姜尚梦中指引的还有一条死人哭活,如果让一群阴魂站在招魂幡外对着这屋子哭的话,要多凶煞就有多凶煞。

现在外面有招魂幡,招魂幡就是吸引鬼魂到来的,我觉得姜尚指引的死人哭活应该就是招魂幡吸引鬼魂前来,不过高至一随后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招魂幡可以招致阴魂,如果有阴魂到招魂幡下的话,必定可以增强穿心煞的凶煞之气,但是,这里是马家,除了那些亡命之徒的阴魂,谁敢到马家来?”

高至一这话点醒了,马家是术士家族,一直以来都是在跟鬼怪作对,即便在外面立了个招魂幡,又有哪些阴魂敢过来?

如果没有阴魂过来的话,那么死人哭活就做不到了,稍做思索,却忽然想到了一群人。

刚才高至一也说了,妖魔鬼怪胆量也有大有小,敢跑到官署作乱的人一定是亡命之徒,敢跑到马家作乱的,也一定是跟亡命之徒有关的阴物。

而恩施城中偏偏正好就有这么一群亡命之徒的行尸走肉——三岔河土匪!

之前听柳承提起过,三岔河的土匪已经跑到了恩施城周围,算时间现在也应该已经进了城。测算谋断的本事,姜尚并不比鬼谷子要来的低,既然他跟我显示了那一幕,就应该会出现。

不过再一想又有些不对,那些土匪一心追回他们抢夺的那些钱财,这里去过那尸洞里的就只有我,当时陈莹莹在八宝葫芦里,没有时间去拿,如果他们追到这里来的话,说明那钱财一定是在我身上,但是我着实没有拿过那里的东西。

陈莹莹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不知我在想什么,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旁边高至一也看了我一眼,现在的他不再是之前轻松的神色了,之前他认为我一直在虚张声势,根本不懂风水术,如今我已经布下了一局,他也在担心我还另有手段。

我再仔细琢磨了会儿,当时进入尸洞中那些行尸走肉就在追着我们,说明从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拿了钱币了,如果追到这里来,那么肯定是我拿了钱币才会追过来。

所以我断定,我身上一定有一枚来自于尸洞中的钱币,当即到处摸索起来,不过摸便了身上所有的兜,始终没有发现,陈莹莹跟我一直呆在一起,我便把她招来问道,“你有在我身上看见过一枚钱币么?”

陈莹莹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有诶……”她也知道我是在说什么,上下看了看我,最后指着我的脚说道,“会不会是你踩到了。”

陈莹莹一句话点醒了我,我立马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然后把鞋子脱了下来,翻过鞋底一看,这谜团终于解开了,一枚钱币正好镶嵌进入了我的鞋底之中,难怪当时在尸洞里那些行尸走肉会追着我们跑,也难怪他们会追到了恩施城里。

我将这钱币取下来,拿在手里笑了,陈莹莹却眉目紧皱,凑到我耳边说道,“不是说拿了钱币,那些尸体会追来么。也就是说,那些尸体追到恩施城的原因是因为你鞋子上这枚钱币……”

我满脸欣喜,“有了它,我就赢了。”

旁边高至一看着不解,“一枚钱币至于高兴成这样么,以你的本事,想要挣得这一枚钱币又有什么难的,再说了,可以用作施法的钱币得五帝钱才行,你这枚钱币根本施不了法,想要赢我靠它可不行。”

道士用的铜钱,一般是外圆内方的钱币,外圆内方代表的是天圆地方,而钱币上的字则代表的是人,一枚铜钱占尽了天、地、人三才,再加上钱币经过万人之手,沾尽人气,所以才可以用来施法。

我手里这钱币是一枚袁大头的钱币,达不到施法的标准,用这钱币做法,只会令人笑掉大牙,所以高至一才这么说。

我也捏着这钱币想了想,有了钱币,那些行尸走肉极有可能找过来,但是又有什么手段让他们对着这屋子哭呢。再细细回想了一下梦中所见,梦中那些阴魂哭的是姜尚,如果想要那些行尸走肉哭的话,那么也得是他们的熟人。

我立马反应过来,转过头去对马文才和马文杰俩兄弟说道,“你们帮我准备一个稻草人。”

马文才马文杰两兄弟面面相觑,相互看了眼再问道,“凭什么?”

旁边高至一以为我是要用这袁大头的钱币来做法,正好想看我出洋相呢,就对马家两兄弟说道,“去帮他准备,道门从没有用这种钱币做法的先例,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利用这钱币赢我。”

有了高至一的话,马家两兄弟才去做了一稻草人来,他们学过法术,做一个稻草人不在话下,做完稻草人回来给我后,高至一饶有兴致看着我。

我笑了笑,见高至一肩上有一褡裢,里面有朱砂和毛笔,就说道,“能把朱砂和毛笔借给我用用么?”

高至一点了点头,笑眯眯道,“好,你争取别丢了你正一道的脸。”取下毛笔来给我,然后站在旁边看着,以为我是要用来画符。

不过我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画符,而是取出一张黄表纸来,挥动毛笔在上面唰唰唰写上了‘刘振北’三个字,按照姜尚的指引,我也只能参悟到这里了,刘振北是当初的土匪头子,又是湖北以前的司殿,那些行尸见了刘振北是哭还是跑,就真的只能看我们运气。

写完字之后,再将稻草人立在了马家大门内侧,然后耐心等着,旁边高至一还准备看我大展身手,却只看到了这不明所以连法术都算不上的手段,既是诧异又是失望,说道,“这是什么手段?你们正一道的新法术?”

“你且等着吧。”我回头笑了笑,再看着旁边谢甜甜,这会儿的她已经没那么紧张了,我又对她道,“有一个好心的姐姐已经去三岔河帮你们处理尸体去了,到时候掩埋好了你的尸体,你就可以顺利地去阴司投胎。”

谢甜甜恩了声,再低声说,“谢谢。”

此后再等了约莫有一个小时,我正怀疑那群行尸走肉会不会来的时候,忽见马家院子外有人影攒动,紧接着便见十数人出现在了马家院子口,迈步朝里面走了进来。

这些人身上无半点生机,从他们身上衣着判断,正是尸洞里面的那群土匪,见这些行尸走肉进入了院子,高至一他们大惊。

我则迈步走到了门口,掂了掂手中的这枚钱币,这些行尸也瞧见了,立马就要朝屋子里走来,当他们走到这招魂幡旁边的时候,我将稻草人取了出来,大喊一声,“刘振北在此!”

行尸只有简单的思维,没有法子转弯,眼睛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听了刘振北这名字,这些行尸当即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就看见了写有刘振北名字的稻草人,再不敢往前一步,过了约莫有一两秒钟时间,这群行尸站在招魂幡旁边,对着这屋子直接跪倒了下来。

他们这一跪,屋子里阴风乍起,吹得人心惶惶,而马家挂在门外的那文王八卦镜,也在此时咔嚓一声,直接落在了地上,变成了碎片。

马家屋子有诸多护宅的符箓和手段,在外面行尸跪倒的瞬间,全都失了效,尽是鸡飞狗跳景象,屋子里没了半点祥和之气,有的全是一阵阵死亡气息。

高至一愣了,看着外面跪倒的行尸,再加上招魂幡,明显是把马家当成了坟场,坟墓向来是聚阴的地方,这样一来马家的风水还能好么?

高至一看了会儿大喊,“够了,我们只是比手段,不是比杀人,你难道想害死屋子里所有人吗?”

活人跪死人,那是送葬!

死人跪活人,那是催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梁上神仙

毕竟我们都身处这屋子里面,如果风水恶劣到我们不能承受的程度,对我们的影响可能就是终生的,等外面那群行尸跪了会儿,我估摸着风水骤然这么大幅度的改变,那碗水应该已经浑浊得不成样子了,就将手中钱币丢了出去,并骂道,“拿着你们的钱币,滚回三岔河去,再敢在城中游荡,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

外面些行尸捡起钱币,再看了看刘振北的稻草人,站起身来转过头走了,等他走后了,高至一左右看了看马家宅子,再怒视我道,“马家被你搞成风水绝地了,何必要做的这么绝。”

我都被他这话逗乐了,“要跟我赌的是你,要赌谁的风水更凶煞的也是你,马家变成什么样,你得负全责,既然你有胆量跟我赌,肯定就有手段把马家风水改回来,现在却来指责我,你不觉得好笑吗?”

风水变坏容易,想要把风水改好却难上加难,估计高至一现在十分后悔在马家外面设置赌场了,再看了眼外面,却是笑了笑道,“如果你刚才能狠下心,让那些行尸再跪一会儿,我就输定了。他们跪的时间不够,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这才反应过来中了高至一的计了,我是听信了他的话才让那些行尸早早离开的,这样一来风水改变的时间不够,还没有到稳赢的局面。

我说道,“我跟你赌是为了救人,你跟我赌是为了杀人,如果苍天有眼,是不会让你赢的。”

高至一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也还时不时踮起脚尖往外面看,不过因为我那碗水隔着有些远,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几人只得在在屋子里继续耐心等着。

一直到了外面天灰蒙蒙亮,已经到了我们打赌结束的时间,几人同时站起身来,高至一对马文才马文杰两兄弟说,“你们去把水端进来。”

我担心他们俩兄弟搞鬼,就对陈莹莹道,“你去端我那碗水。”

不多时间,两碗水进了屋子,分别摆放在我和高至一面前,但是看着两碗水,我们都泛起了嘀咕,原本清澈的两碗水,现在都已经变得浑浊无比,水里就飘着一股股黑气,乍一看,根本分不清哪碗水更浑浊。

马文杰马文才两兄弟肯定是不想我赢的,指着高至一的水碗说道,“这碗水更浑浊一些。”

陈莹莹极少与人争辩,听了这话竟然主动争执起来,指着我的那碗水说,“分明这碗水要浑浊一些。”旁边谢甜甜恩了声,表示赞同陈莹莹的话,毕竟这关乎到她的性命。

我和高至一都无法分辨,最后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说道,“这样,去外面买两条同窝的鱼苗,分别放入碗中,谁碗里的鱼苗先死,谁就赢。”

高至一也同意这,当即招呼马文才,告诉他要买同一缸、同一窝、同样大小的两条鱼,马文才这人心术不正,我不太放心他,就让陈莹莹也跟了去。

两人离开马家,高至一看着谢甜甜道,“诸余罪中,杀孽最大,你的手上沾染了那么多条人命,如果你有自知之明,就该去阴司投案自首,他一心救你,你跟着他会害了他!”

谢甜甜看了看我,淡淡恩了声。

高至一不安好心,他已经没有足够信心赢我了,现在开始窜动谢甜甜去自首,她要是去自首的话,也是一个死,那样一来,我跟高至一的打赌,即便赢了对我来说也是输了,忙对谢甜甜说,“我就是阴司司殿,虽然我不管湖北这一块,不过扣留一个阴魂的资格还是有的,你要投案自首直接找我就是。”

谢甜甜听了一喜,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好呀好呀。”

高至一见已经不能说动谢甜甜了,也就不再多言,等了约莫有半个小时,陈莹莹和马文才各自捧着一小水缸回来,水缸里面各有一条小鱼。

马文才道,“我们自己选的鱼,我选的是里面最有生机的一条。”

陈莹莹也说,“我的也是。”

高至一摆摆手,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然后伸手见马文才手中水缸里那条鱼捧起来放到了他的碗里,放到碗里之前,看了下墙上的钟表。

鱼苗众目睽睽进入碗中,先是在碗里游走了半圈,然后翻白漂了起来,时间极段,甚至没有十秒钟。

高至一对这结果很满意,看着我道,“该你了。”

我伸手把陈莹莹手里水缸中的鱼苗也捧起来放到了碗中,放入碗中那鱼苗只摆了一下尾巴,不到一秒钟时间,就翻过肚皮来,漂在了水面上。

我自己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而后我、陈莹莹、谢甜甜都笑了,我看着高至一说道,“高道长,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谢甜甜我就带走了。”

因为担心高至一恼羞成怒做出反常的事情,我准备快速离开,就再看了眼谢甜甜,说道,“跟我走。”

谢甜甜也怕高至一临时反悔,立马迈开步子跟我们一同离开,因为外面已经泛起了阳光,陈莹莹则把谢甜甜揽到了她的雨伞下。

等我们走到马家院子口的时候,屋子里传来咔擦两声,回头瞧,高至一果然已经恼羞成怒,直接把面前的两碗水还有那两水缸给砸了个稀巴烂,再面色凶狠盯着我们,我与他对视了下,被他眼神惊住了。

这种眼神,是猎人的眼神,他已经对我们生出了杀心!

“孙道长好手段,连压我两次,只能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接下来还请孙道长看看我的手段。”高至一在屋子里面盯着我道。

他这是真的想要杀人了,不过我还是淡淡笑了笑,“我等着。”

心说回去找到孙思仁和柳承,光一个孙思仁都能把你压得死死的,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手段压得过两百多年的青城山执事。

一路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直到走出了马家范围内,我才拍了拍胸口舒缓了口气,陈莹莹则看着我嗤嗤笑了,“刚才在马家你都没这么紧张。”

我说,“那是因为在屋子里面高至一没有生出杀心。”说着看了下谢甜甜,“你不用死了,今后就跟着我了,等把你的尸体埋葬了之后,就送你去川渝阴司投胎,川渝阴司有我熟人。”

谢甜甜连连点头。

而后我们继续往赵家走,还未至赵家,却有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挡在了我们面前,我看着人,长得颇为俊秀,不过却西装革履,不像是玄门的人。

我再看一下这人,猛然发现,这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而是借尸还魂游走在外面的,见他挡住我们,以为是冲陈莹莹或者谢甜甜来的,谨慎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俊秀年轻人笑了笑,伸手做了个捋胡子的动作,然后说,“这么快就忘记我了?梁上那只黑猫就是我。”

我大惊,“姜……姜太公?”

这俊秀年轻人点点头,“是我。”再看了下我身后跟着的谢甜甜,“看来你赢了。”

我忙对他拱手行礼,“还多亏太公指点,不过您不是梁上神仙么,怎么还需要借尸还魂?”

“广厦将倾,江河逆流,要变天了,没法儿安然垂钓喽,出来活动活动。”他说着再上下看着,“我跟你缘分未尽,今后还会见面的,也不知道到时候是敌是友。”

他说了一串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摆摆手离开。

我拜别了他返回赵家,进入赵家见到袁守一,柳承也已经回来了,不过却没见孙思仁,没有问他们为什么不去找我,而是赶忙把姜尚的事情跟他们说了。

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阳间,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因为我知道姜尚的故事,他上一次出山,是帮周武王灭了商朝,并保了周朝江山八百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护法灵物

时隔几千年,姜尚再次出山一定是在预兆什么,而我们正处在一个敏感的位置上,他的出山也极有可能跟我们有关,不得不把这件事情讲给的袁守一他们听。

柳承和袁守一听了我所讲,两人相互看了眼,神色削微有些变化,不过很快就将这变化给隐藏了起来,不过却没继续说姜尚的事情,而是询问起了我在马家的经历。

我一五一十讲给他们听了,刚说完,赵静姝和赵文扶着赵承祖从楼上下来,到了我跟前,赵承祖直接对我躬身行了一礼,旁边赵家姐弟紧随行礼,并诚恳道,“多谢孙先生救了我这条命,先生身份静姝已经跟我说了,今后赵家就是先生的马前卒,任凭先生差遣。”

他称呼我为孙先生,显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看来赵静姝跟他说得足够透彻了,知道赵家是抢不过我们的,不再觊觎青龙堰里的东西,选择在没有跟我们闹矛盾之前投诚。

我不擅长处理这些人情世故,就全交给了柳承他们,自然又是一番客套话,而后才安心坐下来闲聊了几句,他们也好奇我在马家的经历,我无奈又讲了一遍,他们听着称奇。

我再把谢甜甜跟他们介绍了一遍,然后说,“过一阵回川渝的话,我就带她去阴司找颜鑫瑜,让颜鑫瑜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

谢甜甜在高至一那里是被当成工具来使用的,准确来说,高至一眼里,谢甜甜只是一个法器,使用权和怎么使用都得看高至一怎么决定,所以渐渐地就养成了谢甜甜没有自己主见的性格,即便我们在讨论她今后的去处,她也只是一言不发,不管我们怎么安排,她都会接受,她打心底已经放弃了自主选择权,这让我也很无奈。

柳承对我的安排不甚满意,摇头道,“颜鑫瑜那人过于刚正,他眼里只有公理和律令,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他只会按照章程办事,不会因为你跟他相视就对一个手上沾染过他人生命的阴魂网开一面,你送她去见颜鑫瑜,等待她的可能是刀山油锅之刑罚。”

颜鑫瑜我再熟悉不过了,接触到的第一个阴司土地,在我们村的时候,敢为了公理跟城隍作对。后来司殿府中,旁人都说那是牛角骨,只有他说是牛慧骨,敢跟转轮王作对,我想他也不太可能徇私舞弊。

就说,“那怎么办?难不成去找郑蕴实?”

郑蕴实在酆都城中,那里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是非之地,不到非常的时候,绝不敢再踏进那里半步。

柳承看了看谢甜甜,再有指关节轻叩自己的膝盖,想了会儿说道,“道教有护法神将、护法灵官之说,用来护持行法之人。谢甜甜罪过之大去了阴司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倒不如让她成为你的护法灵物,要是她能活下去,今后等你有资格赦免她的罪过时再解救她也不迟。”

护法神将、护法灵官我们都知道,平素道士施法,请来的六丁六甲、二十八宿、三十六天将、七十二地煞都是道教的护法神将,用来帮助道士施法的,但是护法灵物是什么,以前没听过。

我们都不懂这个概念,看着柳承问,“什么是护法灵物?”

柳承道,“成为守护你安全的一个灵物,居住于你命轮之上,如果你遇到危险,可以召护法灵物出手相助。简单来说,护法灵物出事,你可能不会出事;但是你出事,护法灵物一定会出事,可以是你的助手,也可以是你的替死鬼。”

柳承这么说我明白了,这里其余人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概念,只觉得见了新世界,恍然大悟。

不过我却有些排斥这个,对流程说道,“我们这样做跟高至一把她当工具使用也没什么区别呀,我觉得还是算了……”

柳承却道,“茅山宗黑巫术一脉中有一傀儡术以前流传甚广,曾经的道士使用傀儡术只是帮助自己完成一些简单的事情而已,诸如炼丹、布阵、搬运。不过后来很多道士心术不正,利用傀儡术作恶,更有甚者将活人炼制成傀儡,所以傀儡术渐渐成了旁门左道,也渐渐被茅山宗摒弃了。现在练这法术的人还有很多,法术本身是没有正邪之分的,使用的人才有正邪之分,你可以把她当成是帮手,也可以把她当成替死鬼,全看你怎么选。”

柳承的意思我明白,他是说,让谢甜甜成为我的护法灵物,并不等同于就让她成为了我的工具,怎么用全看我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还可以接受,不过还是得尊重谢甜甜的意见,扭头问了她一句,“你愿意成为我的护法灵物吗?”

谢甜甜自己也在担心,自己刚从高至一那个坑里跳出来,没准儿就跳入了另外一个坑里,她眼睛都不带眨地盯了我好久,始终没有给出答案。

旁边柳承也在等着。

我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不强求,等过段时间川渝阴司风声停了,我再带你去阴司。就算你成为我的护法灵物,我也不会把你当成替死鬼来使用的。”

谢甜甜还是盯着我看,好一会儿后点头道,“我愿意。”

谢甜甜已经点头,柳承还是确认了一遍,正色问她,“一旦你答应了,我将会施法让你入住他的命轮上,你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惟命是从,那个时候你将失去拒绝的权力。今后你就是他命轮的一部分,你跟他同生,他跟你共死,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吗?”

柳承已经将成为护法灵物的后果全都讲给谢甜甜听了,谢甜甜又犹豫了会儿,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不知是她以前跟着高至一已经习惯了接受,还是因为出于对我的信任,她依旧是点头。

柳承恩了声,对赵承祖道,“能否借赵家香堂一用?”

赵承祖自然连声答应,让赵静姝带我们进入其中。

我、柳承、陈莹莹、谢甜甜四个人进去,进入其中后,柳承让我和谢甜甜在神像前盘坐下来念诵八大神咒,谢甜甜跟高至一修过法,八大神咒自然不在话下。

我们反复念了好几遍,柳承在旁边取出几根桃木签来,等我们念完之后走到我面前说道,“有点疼,忍住。”

我还没反应过来,柳承二话不说就直接将其中一根桃木签扎在了我的手指上,等沁出鲜血后,他立马转而将桃木签插入了谢甜甜的头顶。

指尖血乃是刚阳之血,血气侵入谢甜甜身体,疼得谢甜甜陡然站了起来,双眼神色猛地变化,竟多了一份凶煞之气,正要一口朝面前柳承咬去,却被柳承盯了一眼,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柳承随后说道,“你身上怨气还未消尽,劝你还是尽早放下过往的痛苦,否则这些怨恨的种子会让你今后再次沦为厉鬼。”

谢甜甜皱着眉头恩了声。

柳承随后又将其余几根桃木签分别在我其余几个指头上戳了下,然后插入了谢甜甜的各处,每次都能激发谢甜甜身上的怨气,不过她也每次都能忍下来,完毕后柳承居高凝视谢甜甜道,“吾以大法师之名,敕封你为孙清护法之灵,自此当以孙清为天,奉孙清之意,不可违逆。”

谢甜甜愣了下,叩首道,“是。”

柳承旋即并指念咒,“天蓬符命,追摄魂仪,阳不拘魂,阴不制魄,三魂速至,七魄急临,以血为引,速回本位,急急如律令!”

柳承法咒念完,谢甜甜忽然化作一团清气朝我飘荡过来,围绕我转了几圈后,直接从我头顶没入了进去。

我只感觉身体一凉,猛地打了个哆嗦,而后脑袋懵了下,又感觉清爽无比,虽然我看不见自己脑子里面的景象,但是能感觉出来,我脑子里面多了一个东西,那就是谢甜甜。

“她去哪儿了?”我问柳承。

柳承道,“人有三魂七魄,命魂乃是一命轮,七魄就依附在命轮上,她也化成一魄依附在了你的命轮上,今后如果想要让她出来帮你,念还魂咒即可。”柳承说着负手转身面朝神像,“记好还魂法咒。”

“是。”我细细听着。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返神还灵。一如律令。”

第一百四十四章 食思仁肉

法咒并不难,柳承只念了一遍我就记下了,此后再静心盘坐了会儿,起身时却见陈莹莹在后面一直盯着我们看,她心里有事儿一般都表现在脸上了,我问道,“你怎么了?”

陈莹莹问柳承,“我也要成为他的护法灵物吗?”

柳承摸着鼻子笑了下说,“你要成为他的媳妇儿,而不是他的护法灵物。等这臭小子长大了,我给你们操办一场大大的婚礼,让周天诸神,九幽之灵都来参加,让你们享尽这世上最无上的荣耀,只要你们想要的,师父都给你们弄来。”

陈莹莹内向得很,柳承说得这么直白,她颇不好意思,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柳承走过去拍了拍陈莹莹肩膀,先一步走出了香堂,根本不留给陈莹莹反驳的机会。

柳承走了,香堂里就剩下我和陈莹莹二人,两人尴尬笑了笑,结伴出去。到了外面又跟赵家人聊了一阵,期间赵家来了一群客人,正是前几天我帮忙处理的那孕妇的家人,提着礼物上门来感谢的。

又纠缠了好一阵,接受了他们的谢意,送走他们之后,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结果赵承祖又跟我们客套起来了,说我救了他的命,一定要感谢我们,问我们想要什么。

赵家已经放弃了打青龙堰的念头,我们就欠了他们人情,哪儿能再求东西,本欲婉拒,但赵承祖一心坚持,我想了想,青龙堰里李珏的尸体还在那里躺着,就对赵承祖说道,“一定要感谢的话,不如你们出资给乩仙李珏建造一庙宇,供旁人参拜,乩仙今后也定然会念你们的好。”

赵承祖他们没有听说过乩仙这号神仙,又由袁守一跟他们讲了下乩仙的来龙去脉,当得知李珏是亲口把那《横贯八方》传给我的时候,赵家人对我再高看了一分。

此后赵家人就去忙活帮李珏建庙的事情去了,我因为在马家跟那高至一斗了一天一夜,实在累得不行,再加上日夜颠倒,就在赵静姝的带领下进屋休息。

李珏建庙,袁守一、柳承他们都去观望,所以屋子里就剩下我、陈莹莹两人,加上我八宝葫芦里面那个血糊鬼,一共三人,偌大的屋子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建庙事情颇为复杂,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准备不下来,他们这一去就是一整天时间,我也在赵家睡了整整一天,到了下午才醒过来,起床准备出去走走,但出了房门,却见赵家客厅里坐着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留着黑长胡子的道士,陈莹莹僵直着坐在他旁边,身上贴着一道符,动弹不得。

我左右看了看,赵家门窗紧闭,他是怎么进来的?

又未见他身上有任何阴邪之气,显然不是鬼怪。反之,他身上却有一股子祥和气息,就跟我之前所见的姜尚一样,料定这人不简单,就站在楼梯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道士看着我微微一笑,“我等了你三个时辰了,你终于醒了。”

这人不是冲赵家人来的,而是冲我来的,转动心思想了想,我并不认识除了柳承他们之外的道士,心说这人莫不是跟高至一同门的全真龙门派道士?因为我连续压了高至一两次,所以他代替高至一出头了?

我不敢下楼,就站在上边看着,警惕问,“你找我做什么?”

这道士站起身说道,“我有一上联,如论如何也对不出下联来,听一个姓孙的坤道说赵家有一神童,定能对得出下联,所以我来找你对一个下联。”

姓孙的坤道,那不就是孙思仁吗,我心说孙思仁这是做啥,为什么给我找这麻烦事儿,再看了看旁边陈莹莹,对他道,“你找我对对联,干嘛要用符纸封住我的朋友。”

这道士回答说,“看这丫头乖巧可爱,逗她玩玩。”说着来回走了几步,“我这上联是‘粮山酒肉臭,狗彘不吃食,思人肉’“

我之前听过一些对联,但是这对联的格式我却没怎么见过。

不过他的这对联却让我突然想起了青龙堰里的粮山饿骨,这对联的意思也很明白,说的是粮山上的酒肉都发臭了,猪狗不去吃,想着吃人肉。

这应该是说舍本逐末的意思。

我哪儿对得出这对联,要是柳承和袁守一在的话,兴许还能对出来,就说道,“我对不出下联来。”

“你再想想,你一定能对出来的,要是能对出来,我就放了这丫头。”他似乎很确定我能对出这对联来。

我仔细想了想,也不知是我真灵机一动,还是有神灵暗中相助,脑中平白无故浮现一句话,忙说道,“风雨总到头,人神无乃孙,常思死’”

我虽不知道这话怎么冒出来的,但是也明白这话的意思。

说的应该是风雨总不落下来,天干物燥,人神没法传承儿孙,没了后人,所以常常思考的只有死亡。

这道士听罢点点头,问道,“你确定你对的是这下联?”

我都不知道这话怎么来的,兴许是赵家人已经弄好了李珏的神像,李珏可以显化了,出现在旁边提醒我的也不一定,就笃定恩了声,“对。”

这道士听罢伸手揭掉了陈莹莹额头上的符纸,转身从赵家大门出去,赵家大门明明紧闭着,但这道士到了门口也不见开门,直接从门中穿透了出去,看得我目瞪口呆。

我心想这人是谁,怎么这么无聊,专门跑到赵家来找我对一个对联,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管了,准备下楼去找陈莹莹,走的时候,念了一遍他那句话,却突然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我闯祸了。

粮山酒肉臭,狗彘不吃食,思人肉,这话分明有另外一种念法。

粮山酒肉臭,狗彘不吃,食思人肉。

或者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粮山酒肉臭,狗彘不吃,食思仁肉’。

思仁不就是孙思仁吗!

这句话的意思是,粮山的酒肉发臭了,猪狗不去吃,吃的是孙思仁的肉。

这让我一下想到了粮山饿骨,之前听黄蕴秋他们说,粮山饿骨就是冲孙思仁去的,后来可能被柳承化解了,现在这道士找上门来,又提到了粮山,也提到了思仁,显然就是冲孙思仁来的。

“完了,闯祸了。”我看着陈莹莹怔怔说道。

陈莹莹不解,“怎么了?”

我跟这些玄乎的人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已经明白了他们做事的规律,如果他们一心要针对孙思仁,而柳承又帮孙思仁解了粮山饿骨的预言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会想另外一种方法来整孙思仁。

所以,我对的那个下联应该就是他们接下来要针对孙思仁的方法。

风雨总到头,人神无乃孙,常思死。

所以这幅对联真正的念法和写法应该是:

粮山酒肉臭,狗彘不吃,食思仁肉。

风雨总到头,人神无奈,孙长思死。

孙思仁加入道门之前的名字就叫做孙长思,所以这句话也是在说她的,我立马明白被那道士坑了,因为他只是对我念出的那几句话,如果他是写下来让我来对这对联的话,我肯定就能看出他在这对联里面的埋下的坑了。

那道士已经离开了,肯定是按照这句话的意思去对付孙思仁去了,我忙对陈莹莹道,“赶紧去找我师父,我鼻祖有危险。”

“啊?”陈莹莹没能太懂。

我叹了口气说道,“孙思仁有危险,刚才那个人是冲孙思仁来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逆天改命

因为担心孙思仁出事,我和陈莹莹快速离开赵家前去寻找柳承他们,不过出门还没几步,就见天色大变,恩施城一半天色晦暗,另外一半却又艳阳高照,电闪雷鸣渐渐从恩施城外转移到了城中,不多时就下起了暴雨。

城中原本在街上游荡的人们也都各自快速往家里赶,这场雨下得突然,把我和陈莹莹也逼退回了赵家,在赵家多找了把伞正要再出门的时候,却见孙思仁孤身一人淋着雨从赵家旁的大路迈步走来。

较弱身躯,素衣白衫,再配合着瓢泼大雨和电闪雷鸣,一个极尽阴柔之美,一个是天威浩荡,看得令人心醉,孙思仁瞧见了我们,却不管这大雨,不紧不慢朝我们走来,最后站在赵家门外看了看我们说道,“你们准备去哪儿?”

我说,“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打伞?快进来避避雨。”

孙思仁仰头看了眼,却微微一笑,再朝我们走来,走近时,我和陈莹莹却惊奇发现,即便是这么大的雨,孙思仁不管是衣服上还是头上,竟然都没有沾染上半点雨水,即便是鞋子也都是干的。

一个淋着雨,踩着水走过来的人,竟然没有被雨水打湿,这让我惊异无比,诧异地问,“你身上怎么没湿?”

孙思仁道,“从刚才开始,这些雨水到我头上就不再继续落下了。我所走过的地方,风雨自行让路……”

经由她这么说后,我和陈莹莹再仔细看孙思仁头上,发现雨滴在即将落在她头上的时候,竟然真的像是风吹过一样,吹得雨水斜着避开她,落在了她身子周围的地上,不直接落在她的头上。

而在她的脚下,原本被雨水浸湿的地方,她这一脚下去,水浅的地方,地上的水立马消失了,而水深的地方,她踩下去就直接漂在了水面上,根本无法沾湿她的衣服。

“这是什么法术?”我看着直称神奇,心说要是学会了这法术,今后雷雨天气都不用打伞了。

因为外面风雨雷电之声交错,孙思仁声音并不大,只得费力对我们说道,“这不是法术,是诅咒,道门最为狠毒的诅咒术之一,名叫‘避水咒’。”

说话期间走到赵家门前,我和陈莹莹近距离看她,下这么大的雨,我们愣是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半点雨水的痕迹。

就说道,“这避水咒看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反倒给人方便了。”心说孙思仁既然知道这避水咒的名字,应该有办法破解。

孙思仁却苦笑着摇摇头,先进了赵家屋子坐下,我和陈莹莹也跟了进去,等我们擦拭身上雨水的时候,孙思仁对我们说道,“避水咒号称人神无奈,目前道家诸多法术中,还没有关于避水咒具体的解法。”

听到人神无奈几个字,我脑子咯噔一下,想起之前我对那个道士说的那句话。

风雨总到头,人神无奈,孙长思死。

这次我总算搞懂了这句话的意思,风雨总到头,说的并不是降水量不足,而是说风雨总是只到头的上方,却落不到头上,人神无奈,说的是人神都无法破解这诅咒,到最后就是孙长思死。

孙长思见我神色惘然,笑了笑说道,“这避水咒相传是明朝成化末年掌管水司的龙王所发明的,当时广东新会县有一小龙坠落于海滩上,被当地的渔民活活打死,迁怒了掌管水司的老龙,又因律令限制,不得擅自改变降水点数,便设计让上苍说出了‘风雨总到头’的谶语,从此以后,当时参与过打死那小龙的那些渔民,风雨再近不得他们身子半点,总是到了他们头顶上方就调转了方向,最后那些渔民被活活渴死,这期间有风伯、雨师两位神灵想要破解了这诅咒解救那些渔民,但没能成功,所以这‘避水咒’被认为是人神无奈的诅咒。”

孙思仁中了一个人神无奈的诅咒,她竟然没有丝毫担忧,反倒是一幅坦然模样,不知她是真的心宽,还是苦中作乐,就安慰他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传说,只要是诅咒就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孙思仁摇摇头道,“并非传说,明朝郎瑛所著的《七修类稿》中详细记载了新会县坠龙之事。中了避水咒的人不会立即死去,会因为接近不了所有的水,最后被活活渴死。因有违天和,所以得由帝王开口应允才可以施咒,而恩施城中能称得上帝王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我知道是你开了口。”

孙思仁已经看透了一切,确实是我开了口,说了那什么风雨总到头之类的话,于是满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啊,我是被那个人坑了,况且那句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

孙思仁依旧满脸淡然,“越是强大的人意志就越是坚定,别人不好钻空子,你意志尚且不坚,被别人控制了你的思想才说出那句话,这不怪你。”

孙思仁并没有怪我,让我心里压力小了不少,嘀咕了声谢谢,又道,“只是风雨不近身的话,又怎么会渴死。”我说着取来一杯水递给孙思仁,问道,“喝水应该没影响吧?”

孙思仁摇头笑了笑,接过杯子做了个喝水的动作,但是杯子里的水就像是凝固在了杯中一样,一滴也不往下落,根本不往孙思仁嘴巴里流。

我看着紧皱起了眉头,孙思仁却道,“不用担心,即便滴水不沾,我也能活十天,十天可以慢慢想办法。不过这雷电来得突然,一直围绕在恩施城周围,从时间上来看不像是天东雨,这雷电应该是有目的的。”

天东雨一般出现在夏季,来得快,走得也快,我们这边儿有句谚语,说:天东雨,隔堵墙,这边下雨,那边出太阳。

这场雨来得突然,像极了天东雨,不过这持续时间有点长了,且过猛烈,又不太像是天东雨,便问孙思仁,“这雷电有什么目的?”

孙思仁道,“能招致这么诡异雷电的,要么是有人做了天理难容之事,要么是有妖魔渡劫讨封,要么就是有人在施展道家法术,只有这三种可能,只希望别跟我们有关。”

道家有不少引雷的法术,在道家自成一个体系,且道家供奉的诸神中,还专门有一个雷部,所以有人在引雷并不奇怪。

至于孙思仁所说的第一二种可能,我都已经见过了,在老家那个道士要跟柳承比划,结果召来了雷电,这就算是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之后就是那恶狼讨封,也招致了雷电,只有最后一种我还没见过。

不过既然没找上我们,我们也不去多管闲事,只等柳承他们回来,先解决掉孙思仁身上这避水咒再说。

下午这段时间一直在等着,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赵家门口有一男人缓步行过,跟孙思仁一样没有打伞,不过他的身上已经湿透了。

我和陈莹莹都瞥见了这个男人,因为外面大雨朦胧,没能看清楚那人的脸,不过陈莹莹却说道,“这么大的雨,刚才那个人怎么不跑快点去避雨。”

等那男人走过了之后,我才说,“刚才那个人身形有点像马家的马志明,不过马志明不是被那青年拉入青龙堰下古墓里去了么……”

孙思仁听了我的话,看了我几眼问道,“你确定?”

我说,“兴许是我看错了。”

孙思仁又说,“他被拉入了青龙堰,没有足够的本事或者足够的命格压制,他是很难出来的。如果他出来了,要么是青龙堰下那青年的应允,要么就是有同等命格甚至高他一等的人开口要人了。”孙思仁说着看了下外面的雷电,然后咕哝道,“逆天改命!”

孙思仁一说这话,忽然站起身来对我道,“有人在逆天改命,走跟我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雨夜杀人

在三头村的时候柳承就跟我说过,一命二运三风水,其中命由天定,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不过有很多人不屈于命,所以渐渐地就有了一套改命的手段,统称为逆天改命。

古往今来不少人都逆天改命过,比如三国时期诸葛亮在五丈原以七星灯改命,失败后死在五丈原。明朝刘伯温也以七星灯改命,成功续命一纪。

他们的手段其实还达不到改命的高度,只能称做为续命,命理术中最高的三种手段分别为改命、替命、换命,而招致这么大范围雷电的,肯定是改动太大,已经迁怒了上苍。

就比如,强行将一个乞丐命改成帝王命,肯定会引来雷电。

孙思仁的话让我想起了之前马志明从那青年头上薅下的头发,让马文才俩兄弟去找高至一,虽然不知道他们要那头发做什么,不过要是刚才那个人真是马志明的话,则极有可能是高至一在利用那头发在给马文才或者马文杰改命,改动过大,才招来了这么大范围的雷电。

我和陈莹莹连忙撑伞出了们,一路跟随刚才那个像马志明的人而去,不过出去却已经寻不着他的踪影了,几人顺着这条路走了一阵,在雨声中听见了前方传来了阵阵嘈杂之声,转过弯看去,却见那边围着不少恩施城的人,对着前方指指点点。

我们仨也马上挤了过去,孙思仁身上沾不到雨点,怕吓到这些人,就直接伸手搭在了我肩膀上,“让我也躲一下。”

孙思仁看起来温文尔雅,很少见她这么跟人勾肩搭背,就诧异瞥了她一眼,孙思仁瞪了我一眼,“我是你鼻祖,让我躲下雨怎么了。”

我忙说没事,而后三人结伴挤进人群,见他们正盯着前面在雷雨中快步疾行的人,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说道,“那是马家的马文才。”

孙思仁看了几眼,问旁边围观的人,“你们怎么都围着他看?”

孙思仁面容姣好,且衣着打扮也都飘飘欲仙,这些人也自然愿意跟她说话,男的眼光放在孙思仁身上挪不开了,同时回答了她的问题,“这个人忒奇怪,这么大雨不打伞就在外面走,刚才走路期间已经被闪电劈中三次了,愣是没给他劈死,每次劈倒后没多大会儿就跟没事人一样站起来了。”

这人正说话期间,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又是轰隆一声,一道雷电再次劈了下来,正中马文才身上,马文才被这雷电直接劈倒在地,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我说,“不会被劈死了吧。”

刚说完,马文才身子突然抖动了一下,再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这些围观的人炸开了锅,有说他是神人的,有说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引得雷电接二连三劈他。

马文才也知道后面有人在看他,这次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离开了人们的视线,我问孙思仁,“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孙思仁也想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嗅了嗅,而后猛然睁眼道,“他杀了人,引得雷电来劈他,应该是刻意为之。”

“什么意思?”

孙思仁说,“这些雷电不出意外应该是要劈那个改命的人的,但是这个时候他进入城中杀人,犯下滔天罪行,引得雷电暂时先来劈他,这样一来就给了那改命之人足够的时间。”

我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杀了人?”

孙思仁道,“杀过生的人身上都会带有一丝煞气,他身上正好就有煞气,而他走过的这条路空气中夹杂着丝丝血气,只可能是杀了人才引来天雷劈打。”

“我明白了。”我点点头道,“马文杰在改命,为了防止天雷劈到马文杰,所以就由马文才出来犯下滔天罪行,引得天雷先来劈他,等劈完他,马文杰那边改命也就成功了。”

一直未开口的陈莹莹此时问道,“改什么命会引来这么大的动静。”

“帝王命。”我说,“之前马志明从那青年头上薅下一撮头发,肯定是高至一在利用那一撮头发在帮马文杰改帝王命,我们要去阻止吗?”

孙思仁想了想,摇头说道,“马家没有帝王气运,就算改了帝王命也没用,反而会因为担不起帝王命而被活活耗死。倒是这马文才,应该还要继续犯下杀孽,先救人最重要。”

这是道家人的禀性,叫做‘济世救人,兼爱苍生’,听从孙思仁安排,我们仨也加快速度追着马文才而去,不过却追丢了他,到了一狭小居民楼通道之后,孙思仁的左右看了看,皱了下眉头道,“他应该已经进了别人屋了,或许现在正在犯下杀孽。”

孙思仁说着并起手指,正要念咒追寻血气的时候,却见马文才从距离我们不远处一居民楼走了出来,身上飘荡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看起来魔障极了。

见他出来,我抬头看了下这居民楼,再喊道,“马文才,站住!”

马文才听闻声音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瞧见是我,却咧嘴诡异笑了起来,“姓孙的,看看是你救的多,还是我杀的多。”

马文才说完就快步狂奔离去,站在我旁边孙思仁看得直皱眉头,马文才才刚跑没几步,孙思仁直接离开了我雨伞范围,而后一拍手,喊道,“马儿。”

雨中一道白烟平地而起,化作一匹白马出现在孙思仁旁边,孙思仁直接跃上白马,而后纵马而去。

一幅诡异的画面呈现在我们面前,一个满身邪气的狼狈男子在雨中疯狂奔跑,后面一个身着白色古衣,骑着白马的女子在后面追逐。

因为雷雨太大,外面并没有什么行人,不过也有人看见了这一幕,登时嘴巴张成了‘o’形,我和陈莹莹也是惊愕状,倒不是觉得神奇,只是觉得孙思仁太潇洒了些。

还有那匹马,我已经不止第一次觉得它神奇了,之前在古墓中它被刘振北打死过一次,但是接下来却再次出现在水中,驮着我和孙思仁逃离了水中尸体的追击。这一次孙思仁只是一拍手它再次出现,心说我要是有这样一匹白马该多好。

马文才跑得再快,哪儿比得上孙思仁的速度,很快孙思仁就骑马挡在了马文才的前面,再满脸严肃盯着马文才道,“再跑啊。”

马文才以前没见过孙思仁,不知道她是何人,对孙思仁有些忌惮,不过见孙思仁面貌并不大,就笑了笑,“你是谁?我已有帝王敕令,世上没有杀我的刀,捆我的绳,定我罪的律令,也没抓我的法术,挡住我又怎么样,你动不了我。”

这种话当初的东岳大帝也对柳承说过,没想到竟然被照搬了过来。

想也不用想,这敕令应该就是正在改命的马文杰下的,还有马志明,也是他给放出来的。

马文才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孙思仁的对手,她也并不担心,再说了,她曾经就是帝王命格的拥有者,又怎么会怕这帝王命格,就扭头对我们说道,“去看看有谁被害,先救他们。”

我和陈莹莹恩了声,折身进屋旁边居民楼,只转了一个楼梯就见旁边有一家人的门是开着的,门前有踩水的痕迹,得知刚才马文才进的是这家,便和陈莹莹进入其中。

进屋时,见屋子里一片整洁,也并没有见什么打斗的痕迹,更没有流血,只有连个老人安详地躺在沙发上,早已经断了气,我左右看了看,没在屋子里发现他们的魂儿,想来是被马文才瞬间收走了魂魄,只有取回魂魄才可以。

就再折身出去,到了外面对孙思仁喊道,“他取走了两个老人的魂魄……”

孙思仁恩了声,再对马文才道,“你到底取了多少人的魂魄?赶紧交出来,杀伐过多,到时候不止阴司会找上你,道门、阳间政党都会找上你,劝你不要做傻事。”

马文才回头看了看我,再露出了笑容,再伸手一指我,“杀人的是你,没人会找上我。”说着突然从身上掏出一把豆子来,对着孙思仁丢了过去。

紧接着那边无数人影攒动,来回游荡,令人眼花缭乱,等豆子落定不再滚动,那些人影也消失了,只是马文才却趁乱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苍天有眼

这法术我有所耳闻,名字叫做撒豆成兵,归类在道家三十六天罡术中,撒下豆子便可变成军队,不过这法术大多用来迷惑敌人,毕竟豆子能有多大战斗力。

马文才借助这法术逃遁,孙思仁回头看了看我和陈莹莹说道,“你们俩先回赵家等着,我去把他收的魂魄抢回来。”

这是真正的法术之争,我和陈莹莹都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去添乱了,先返回赵家,孙思仁而后下马,取出一小罗盘来,伸手在罗盘上划拉了几下,然后前去追马文才去了。

我和陈莹莹一路返回赵家,还没靠近赵家,却看见赵家门口围聚着数十个恩施城中的人,他们怒气冲天,手里提着的要么是棍子,要么就是菜刀,堵在赵家门口就对赵家大门一顿狂砸。

我和陈莹莹停下脚步,喃喃道,“赵家在恩施城的人缘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招来他们这么大怒火?”

宁犯天规,不惹众怒,赵家人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应该不会做出什么犯众怒的事情,我和陈莹莹正要过去询问清楚时,堵在门口的那些人中,一个中年汉子扭头看见了我和陈莹莹,伸手一指我们,大喊道,“他在那儿,别让他跑了。”

而后就见数十个人拿着棍棒朝我冲了过来,我和陈莹莹立马怔住,往后退了几步后大喊,“快跑,冲我们来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要被他们给抓住的话,非得被活活打死,他们都已经失去了理智了。

不过我始终跑不过他们成年人,很快就被他们追上了,这些个人把我和陈莹莹围聚在了中间,因为天下大雨,天气晦暗,外面阳气减少,他们也可以看见陈莹莹,只把陈莹莹当成了一个普通女子,有愤怒的人对陈莹莹说,“那个姑娘,这不关你的事情,你赶紧闪开。”

陈莹莹只是摇摇头,然后就要站在我前面,我扒开陈莹莹,不解问他们,“我做什么了?我都不认识你们。”

而这些人接下来一句话把我惊住了。

“你借着赵家的名头去给别人看病,这一路来你看了不下十家,看一个死一个,是不是你施了邪法害死了他们?”愤怒的民众道。

我整个人都懵了,“我什么时候去给别人看病了?”

这话还没说完,就想起了刚才马文才说的那句不是他杀的人,而是我杀的人,立马明白过来,被马文才栽赃嫁祸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这群人认为是我杀的人。

现在他们愤怒至极,我解释都没用,只得苍白无力辩白,“我没杀人,你们搞错了,杀人的是马家的马文才,你们去找他去。”

那中年男人指着天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你杀了人,这一路有不少人看见你被天打雷劈,这还能有错吗。”

这下我更懵了,马文才被雷劈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他们又是怎么看成我的?就说道,“不是我杀的人,你们看见雷劈了我,现在我就在雨中,怎么并不见雷劈我。”

那中年男人怒道,“你撑着伞,挡住了你的天,雷公看不到你的脸,你把伞丢了,你看雷劈不劈你。”

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点点头,“好。”说着把伞收了起来,仰面看了一下天。

我以为我没杀人,这雷电怎么着也劈不到我身上来,但就是这一抬头,忽见天上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就是轰嚓一声,一道闪电如蛇般蜿蜒朝我劈了下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雷电转眼已经到了眼前,我身上一麻,却感觉一只强有力的手突然按在了我的肩膀上,直接把我按弯了腰,我佝偻着要等待死亡降临。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强烈白光在我眼前闪过,脚下土地为之一抖,然后眼前一片黑暗,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声音,老半天才渐渐恢复了点视线,眯着眼看前方,却见那些愤怒的群众目瞪口呆看着我们这边。

我侧眼看了看,旁边陈莹莹也够搂着腰,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我肩膀上搭着一只手,缓缓扭头看去,这只手的主人正是柳承,他将我们俩死死护在了他的身下,这道雷电结结实实劈在了他的身上,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了。

柳承见我和陈莹莹怔怔看他,没好气说了句,“臭小子没事儿就给我先站直喽。”

我和陈莹莹立马从他怀里走出来,面朝他站着,柳承也在随后站直身子,扫视着围着我们的这群愤怒的民众,这些民众都已经呆了,他们根本没看清楚柳承是怎么出现的,也根本不知道柳承是怎么安然无恙接下一道雷电的,这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你们做什么?”柳承淡淡问了句。

那些人还沉浸在在刚才的那一幕中不能自拔,浑浑噩噩地回答,“孙清杀了人,我们是来抓他去见官的。”

柳承又问,“证据呢?”

这些人道,“我们看见了,他逢人就说自己叫孙清,住在赵家,可以免费帮人看病,那些答应让他看病的人,等他看过后全都死了。我们记得他的脸,就是他!”

我对柳承低声说,“是马文才做的。”

柳承恩了声,再对这些人道,“如果是孙清杀了人,又怎么会留下名字和地址。”

“那谁知道,兴许是他无法无天,你看现在连雷都劈他了,不是他杀的人还能是谁。”他们已经认定了是我杀人,柳承三言两语是无法改变他们的观念的。

柳承也不再跟他们解释了,直接问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他们说,“让他偿命。”

“我是他的师父,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动他,肉眼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给我两天时间,我给你们一个解释。”

这群人却道,“你可以说我们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雷公还能看错吗?雷公都来劈他了。”

柳承看向说话这人,“人是未来神,神是过去人,他们说白了也是人而已,只要是人就会看错,如果仅仅是被雷劈了就认定我徒弟杀了人的话,那么雷如果劈了你,是不是就可以认定你杀了人?”

“我又没杀人,雷怎么会劈我。”这人道。

他话音刚落,却见柳承并指一念,天上忽然乌云密布,一道惊雷直接朝那人头顶上劈了下来,惊得其余人连连倒退,那人则被吓得僵在了原地。

轰!

雷电落下,又是一阵耳鸣,恢复过来后再看,那人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被雷电劈成了黑色,而那个人却被柳承提到了旁边。

他直接呆住了,哆哆嗦嗦看着刚才站着的地方,再看了看柳承,如果刚才不是柳承把他提开的话,他已经被雷劈中了,柳承松开了这人,再对他们说道,“两天时间,我给各位一个答复,这不是在跟你们商量,是在通知你们。”

柳承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回头看了看我和陈莹莹,道,“回屋。”

这些人再不敢拦我们,我们仨随后返回了赵家,进了屋子,外面那些人浑浑噩噩到了赵家门口,也不吵也不闹了,看了会儿各自散去。

等他们都走了后,我才看着柳承,“刚才那道雷,是打在你身上了吧?”

柳承不回应这问题,先擦拭了下脸上的雨水,再取下簪子重新把头发别了回去,扎了一个太极髻。

我又问,“为什么他们看见是我杀了人?还有那雷电为什么会劈我?”

柳承道,“道教不乏改头换面的法术,想要迷惑他们并不难,不过连上苍都认为是你杀了人,仅仅是改头换面的法术做不到这一点。我所知道的只有一种手段,可以连上苍和别人的眼都迷惑了,那就是画皮鬼!”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方捉拿

无论是《聊斋志异》还是《百鬼录》中都有画皮鬼的记录,这种鬼出现的条件十分苛刻,是那些生前因相貌丑陋而心怀怨恨的人所化,喜好搜集人皮,拥有超高的绘画和梳妆技巧,能将人皮画成他们喜欢的样子,这类鬼大多是女性形象,且显化出来的都是倾国倾城之貌,常以画好的面貌来迷惑旁人。

柳承提到画皮鬼我也就明白了,肯定是马文才用画皮鬼画好的人皮装成我的模样去犯下了这滔天罪行。

柳承紧接着又说,“那画皮鬼应该是出自高至一之手,高至一擅长驭鬼之术,搜集了各色各样的鬼怪,你身上那个谢甜甜只是其中一员而已,看来他们这是专门冲你来的。”

这就叫做一石二鸟,一来可以马文杰成功改命,二来又可以借此栽赃陷害我,想了想说,“我们现在就去马家,找到高至一他们,让他们还我一个清白。”

柳承却呵呵一笑,“他们又不傻,这可是十几个人的性命,已经算是天大的事情了,一旦他们承认,迎接他们的就是道门、阴司以及阳间警局的追捕,这三方不管是落入哪一方手中,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即便我们现在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不会承认的,只会一口咬定是你做的这些事情。”柳承说着又道,“现在你该想想,怎么面对阴司、道门、警局这三方,恩施城动静这么大,肯定已经惊动了他们,不超过三个时辰,这三方就会上门来拿你。”

“那我们跑?”我说。

柳承听着直接敲了我一下,“如果你跑了,就证明你是心虚了。不过阴司、道门、警局这三方都是同等地位的存在,这三方平时看起来其乐融融,不过却明争暗斗,你身上犯的事是天大的事情,这三方如果有人想要平步青云,肯定会抢着来抓人,到时候你随便选择一方先跟他们去,我再帮你洗脱冤屈。”

我恩了声,倒也没太担心,其实这事儿想要查清楚并不是很难,第一,就算马文才伪装成了我的模样,但是在个头上我跟他还有有些差距的,应该很好辨认出来;第二,等孙思仁从马文才手中追回那些被害人的魂魄后,再由他们指证一下,我也就能洗脱嫌疑了。

此后一直在屋子里等着,到了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袁守一他们才陆陆续续返回,袁守一一回来就对火急火燎对我说道,“你有牢狱之灾,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承祖、赵静姝等人诧异看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苦笑了声,就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他们听着恨得牙痒痒,赵承祖直接猛地一拍桌子,“马家太过分了,竟然把人命当儿戏,这样一来,我们赵家要怎么在恩施城立足。”

我虽然是赵承祖的救命恩人,但是赵承祖更多关心的是赵家的名声,柳承也看出来了,说道,“这也是个机会,一旦真相大白,在恩施城立不住脚跟的就是马家了。”

赵承祖表现得太明显,立马尴尬笑了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担心小孙先生的安危。”

说话期间,孙思仁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赵静姝应该已经跟赵承祖他们讲过孙思仁的事情了,赵承祖见进来这人的衣着打扮,一下就断定了孙思仁的身份,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而柳承上下看着孙思仁身上,再又看了下外面正在下着的瓢泼大雨,发觉了不对劲,说道,“你中了避水咒?”

孙思仁恩了声,“暂时还没什么影响。”然后又转移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马文才跑了,没追上,有高人暗中相助。”

柳承先看了孙思仁一眼,再看了看我,满脸苦恼揉了下太阳穴。

确实是够苦恼的,我的事情要在两天之内解决,孙思仁的避水咒要在十天内解决,一个涉及到全真道的高至一,一个涉及到的是人神无奈的诅咒,这里除了柳承就没有人能解决了,自然要落在他的头上。

此后在屋子里暂时做了一下规划,孙思仁也了然了我被陷害的事情,一起出谋划策,最后决定先把我的事情处理了,再去处理孙思仁身上的避水咒。

时至子时,刚好到凌晨的时候,外面的风雨停了,我静静坐在屋子里候着,按照柳承的推断,子时就是三方上门捉拿我的时候,静坐到零点三十分左右,屋外传来狗叫声音,不多时间,几个身着黑衣,手持铁链的阴差出现在了赵家门口,看了看屋子里面,一眼锁定了我,开口说道,“吾等乃是湖北判官府中阴差,奉命前来捉拿犯人孙清,还请诸位别为难我们,让我们带孙清去一趟,是非功过,判官府自有断定。”

因为犯下的事情太大了,再加上恩施城今天动静之大,直接绕过了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由判官府亲自来拿人,可见下面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不过这些阴差也应该知道赵家里面藏龙卧虎,所以只是站在门口恭恭敬敬说话,连门都没进来。

我瞧了他们一眼,说道,“不是还有两方人没来吗,等他们来了再说吧。”

我打死也不愿意去阴司受审,指不定酆都城里那几个老妖怪就借此给我定了罪,直接处个魂飞魄散之刑,我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道门和警局,倒是可以选一选,湖北这边儿管理道士的是武当山的‘元和迁校府’,用来处置犯了错的道门弟子,只是这元和迁校府属于全真道,我是正一道的道徒,难保他们不会给我使绊子。

剩下的就是不属于玄门的警局了,这是最佳的选择,一是他们有比阴司和道门更为合理的柳承,二是我跟他们没有直接的恩怨纠纷,三是就在恩施城中,今后想要做事也方便一些。

这些阴差应该是收到了湖北判官府的指令,要把我抢先带到阴司去,听我说还要等,这几个阴差忙道,“判官有令,让我等在一个时辰内捉拿你归案,你放心,判官府一定会公正严明处理此事。孙道长是阴司的司殿,理应由阴司处理,还望孙道长不要为难我们。”

他们正说话时,听得门外再传来粗犷声音,“孙清是道门的人,理应由道门处理,阴司来瞎凑什么热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几秒过后,三个身着红色道袍的人出现在了赵家门口,头顶五岳冠,按剑而立,看起来威风凛凛,往屋子里瞥了眼,对我说道,“我们是元和迁校府的执事,孙清,跟我们走一趟吧。”

元和迁校府来了,阴司的人也来了,他们抢着要把我捉拿归案,要是能把我这件事情处理好了,加官进爵不在话下,所以两方一见面就当仁不让掐了起来。

判官府的阴差和元和迁校府的道士接下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起来,各自列举我更应该跟他们走的理由,等他们罗列到十来条的时候,阳间警局的人终于到了,三个公安从车上下来,站在赵家门口看着。

恩施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赵家是做什么的,所以对赵家门口的道士并没觉得奇怪,至于那些阴差,他们自然是看不见的。

三个公安,两男一女,站在门口直接锁定我说道,“孙清,知道什么事儿吗?”

我恩了声,回头看了看柳承他们,“师父,那我先去了?”

柳承只点点头,我然后在阴差和那些道士的目光下朝着公安的车走了去,旁边道士和阴差争了这么老半天,最后我没选择任何一方,他们各自尴尬极了。

等我走到公安面前,三人看了看我,诧异道,“年龄这么小?”

我大摇大摆钻进了车里,倒不想是去归案,更像是去观光旅游的,这几个公安看得哑然失笑,再转身上了,驱车离去,两个男的跟我并排坐在后面,那女的坐在前面。

我是第一次跟公安接触,以前在农村常听他们说公安如何如何,很小就给我留下了贴面无私的印象,所有有些局促紧张,尴尬笑了笑,半天憋出一句,“哥哥姐姐,我是被冤枉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约法三章

他们良久未语,等车子开出好一段距离后,前面那个二十五六岁的女的才回过头来问了我一句,“你会法术?”

我如实回答,“只会几个小法术。”

坐在我旁边一个中等身材三十来岁的男的说,“不管是玄门、阴司还是道门,都跟我们有约法三章,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施展法术,平日赵家马家帮城里人看病驱邪算是做好事,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倒好,竟然敢用法术杀人了。”

我忙说,“我真是冤枉的。”

我心说他们就没有点辨别能力吗,就我这个头,能杀得了那么多人嘛。

前面那女的满脸严肃看着我,“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白天恩施城中这么一闹,你知道会引起多大的骚动和恐慌吗?你知道我们得费多大劲才能让民众稳定下来吗?你们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旦让他们知道世界上有你们这类人存在,不知有多少人会抛弃妻子去寻仙问道,又不知多少人的世界观会崩塌……我们努力了将近百年才让他们相信这世上无鬼神,你们倒好,一天就让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你们玄门总得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

她说这话,我倒是想起很多事情,以往我们那里经常有人传妖魔鬼怪之事,譬如河底走尸、阴兵过路,但是只要传闻达到一定的境界,就立马会有更官方更科学的解释来辟谣。

想想也是,这些人一辈子为了生活奔波,忽然某一天知道这世上有一群人,可以弹指间就取走一个人的性命,甚至可以呼风唤雨招致雷电,对他们世界观是一个什么样的打击?

“你们想让我来背这个锅吗?”我说。

这女的看着我淡淡一笑,“那倒不至于,不过很多人看见是你杀了人,总得调查清楚,找出引起这场骚动的主要负责人才行。”

我哦了声,阴司、道门、警局这三方里面,目前也就警局这一方能做到公正严明不会给我穿小鞋了,就说道,“你们知道画皮鬼吗?”

他们仨虽然很严肃,不过对玄门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回头盯着我,却是摇摇头,“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你们眼神出卖了你们,你们明明很感兴趣。”

“我们有规定,不准主动接触跟玄门有关的任何事物。”她说道。

我嘿嘿一笑,“那我说自己的,你们捂住耳朵不听。”总得让他们稍微明白我真的是被愿望的。

所以而后一路,我把画皮鬼到底是什么,有什么本事全给他们讲了一遍,再把我们亲眼所见马文才进屋杀人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了。

他们嘴上说不听,不过我说话的时候他们却在仔仔细细听着,表情虽然装得很坦然像是没听我的话,但是他们眼神中的奇异却出卖了他们,因为我给他们展示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

说话期间已经到地点了,他们仨带着我进入大楼,没有多做耽搁,立马安排审查询问,审询我的是带我一起来的那个女的,我坐在桌子一边,她坐在外边,旁边有人专门负责记录。

坐下后,她看了看我说道,“我们对玄门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再加上你年龄比较小,所以不拷你,不过我们问的每一个问题,你都得如实回答。”

我嗯嗯点头。

她说道,“最基本的我就不问你了,下午四点的时候你在哪儿?”

“赵家。”最开始打雷的时候应该马文才就已经开始杀人了,那个时候我还在赵家呆着,“陈莹莹可以给我作证,还有一个我不知道名字的道士,还有孙思仁能作证。”

她恩了声,“你不知道名字的道士?还在赵家吗?”

我摇摇头,“不在了,他就过来问了我一个问题,让我对对联,等我对上之后,他就像一阵烟一样,从门里面飘走了。”

她听得直皱眉头,之前或许没有接触过这么玄乎的事情,犹豫了会儿又问,“有人亲眼看见你在那个时间段杀了人,你怎么解释?”

我苦笑着说,“我车上不是跟你们说了吗,马家马文才在画皮鬼的帮助下伪装成我的模样去杀了人,对了,我们当时还去追过他,有不少人看见,不信你可以去找那些人问。”

我紧接着把范围说了一遍,马文才在那里被雷劈的时候不少人看见了,我也在那里,之后孙思仁骑着马追马文才的时候也有不少人看见,这个肯定做不了假。

她也只是淡淡恩了声,正当她准备继续再问的时候,这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年龄稍大的男人进来把询问我的这女的带了出去,过了约莫两三分钟时间才返回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进来后这女的看着我说道,“暂时不审问了,你跟我出来。”

她说着站起身,我紧跟着她出去,出去时门外站着不少人,都在瞩目看着我的,先前跟这女的说话的那年长男人看着我笑了笑,随后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你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也不能跟外人接触,所以你得跟我们呆在一起,这里是办公场合,没有地方给你住。”他说着转眼看了看外面的人,问道,“你们有谁愿意带着他住两天?”

所有人都开始摇头,表示不愿意。

想想也正常,谁也不愿意一个陌生小孩突然进自己家门,自己还得时不时提防着,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依旧是个杀了人的人,还是个会法术的杀人狂魔。

既然没人愿意,我说道,“要不我先回赵家?保证随传随到。”

“你想得美。”这年长男人说了句,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刚才询问我的那女子身上的,“你反正一个人住,不如就先看着他两天,就这两天时间,过后我给你放几天带薪假期,怎么样?”

“啊?”这女子面色一僵,“还是不要吧……”

“这是任务,也是命令,你现在带他回去熟悉一下,就这样,散了吧。”这年长男人都不等她多说话,直接遣散了众人,再回头对我说道,“这两天你就跟她呆在一起,我得警告你,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一定就是你做的。我知道你年龄虽然小,但是本事不弱,最好别生什么邪心。”

我哦了声,此后他们散了,我看了看这女子,正要说话,她却打断了我,往门外走去,并道,“走吧,难道你想在这里过夜?”

门外停着一辆车,她上车打开车门让我上了车,而后一脚油门离开,途中我一边看着窗外风景一边说道,“我叫孙清,是奉先市坪乡的人。”

她淡淡恩了声,不多说话,显然是对我到她家颇有怨言。

我想着好歹要相处两天,不得不搞好关系,又说,“他们为什么突然放了我呀?”

这回她才回答,“道门有人给你说了好话,暂时容许你两天时间,两天时间一过,如果你不能证明清白的话,就得按照我们的程序来。”

我哦了声,想来是柳承或者孙思仁跟正一道的人说了,正一道再跟这边商量的。

这一路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得知她叫周晓安,今年二十五岁,因为家比较远,上下班不方便,所以就自己一个人租住在恩施城中。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带我去她家,而是先带我去了一还未关门的门市,给我挑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用品,等忙完了一切才跟着她回去。

她的屋子很精致,有一客厅有一卧室,旁边分别是厨房和浴室,进了屋子她对我说道,“这两天你就跟我住这里,不过男女有别,你晚上睡客厅,穿着不准暴露,不准进我房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摸的别摸……”

我嗯嗯点头,“好好好。”说话时看着她家窗户口挂着一个风铃,发出了叮叮当的清脆声。

第一百五十章 招魂风铃

听见声音,我盯着那风铃看了起来,周晓安见我在看那风铃,就提醒我说,“那风铃贵着呢,你可以看,但是不能去碰,现在已经没人会修这个了。”

“是古董吗?”我好奇地问。

她恩了声,也不跟我多说,自己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我就在客厅坐着,没多大会儿她给我抱来了褥子被子和枕头,铺设在了沙发上,这两天我就睡在这里。

忙活了约莫有个把小时,她给我安排好了一切后,进了自己房间关好了门窗,我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然后念起了还魂咒。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返神还灵,一如律令!”

念完不多大会儿,脑袋里面一凉,一道清气自我七窍中飘荡出来,最后凝成谢甜甜站在我面前,她出来后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所,“窗口挂着的那风铃是招魂风铃,一般只挂在墓室中,极容易招致孤魂野鬼,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这屋子门窗紧闭着,没有气流流动,风铃却无端响了一下,我担心有什么脏东西进了屋子,你帮我注意一下,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马叫醒我。”

谢甜甜恩了声,“好。”

然后就跟个石像一样站在了沙发旁边,我安安心心躺了下来,不过因为近来发生了这诸多事情,我毫无睡意,睁眼看着站在旁边的谢甜甜,好一会儿了才问道,“你家是哪儿的?”

她回头瞧了我一眼,回答说道,“湖北襄阳的。”

“你家里还有人吗?”我问。

她想了想,“我们一家四口,当年襄阳发大水,我跟爹一起去川渝寻找活路,本来想找到活路后回去接我娘和弟弟,后来在这里遇到了土匪……”

说起土匪,她身上忽地一凉,一股子怨气瞬间弥散整个屋子,当年她在那些土匪手里受了多少委屈,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这个心结她到现在都还放不下,我忙坐了起来,伸手过去拍拍她肩膀,却从她身上穿透了过去,收回手说道,“那些土匪已经死了,今后要是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襄阳找你弟弟和你娘。”

她听我这话,身上怨气才渐渐消沉了下来,低声说了句,“谢谢你,不过他们已经死了吧。”

此后两两无言,我跟她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讨论的也就这个,三言两语说清楚后就开始沉默,沉默了有个好几分钟,谢甜甜忽然扭头对我说道,“我感觉到那个屋子里有人。”

她说着伸手指向了周晓安所在的屋子,我忙站起身来问道,“活人?”

“鬼魂。”谢甜甜淡淡地说。

我立马起身到了周晓安的房门口,犹豫了会儿敲响房门,而后里面传来周晓安的声音,“孙清,你想干什么?”

我说,“你有觉得不舒服,或者有觉得房间里面有什么不对吗?”

屋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周晓安起床的声音,而后她回答,“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什么不对,你别敲门了,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合着她是把我当成了登徒子,不过就我这年龄,我连男女之事都不懂,哪儿懂那些,不免有些尴尬,不过既然她不开门也就算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一般妖魔鬼怪不会主动对人发起攻击的,兴许是有孤魂野鬼听见了招魂风铃的声音,才进屋子里来转悠转悠,过会儿也就离开了。

“好。”我应了声,然后对谢甜甜低声说,“你进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对出来通知我。”

谢甜甜点头说好,随即化作一缕青烟进入了周晓安的房间,我也回到沙发上安心躺了下来,直到天亮时分,我次被周晓安给推醒了,睁眼看了眼,外面已经大亮,周晓安道,“我要去上班了,你得跟着我一起去,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我慵懒坐起来,见谢甜甜依旧跟在她的身后,对我摇了摇头,表示这一晚相安无事,我说,“你让我睡外面,不就是离开你的视线了嘛。”

“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要跟我一起睡?”周晓安笑了笑道。

就算她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忙摆手,然后起床洗漱,外出吃了早餐,再跟着周晓安一同去她警局,路上时我说道,“你家里那个风铃是哪儿来的?”

周晓安专心看着前方,随口回答我,“街边买的,花了我不少钱呢。”

我说,“普通风铃应该由钢管和铁铃铛制成的,你那个风铃却是由五帝钱和铜铃制成,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挂在屋子里。”

“为什么?不管什么制成的,能发出声音不就好了吗。”

“五帝钱和铜铃制成的叫招魂风铃,往往是布置在墓室中召集游魂野鬼,用来吓退那些盗墓之人的。你把它挂在家里,难保不会招来游魂野鬼。”我说。

我以为她会在意,不过她听完却眯着眼看了我一下,“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想进姐姐房间了?所以编造这些话来吓我。”

我直打了一个冷颤,连忙摆手,“我说的是真的。”

“我父亲告诉我,世上无鬼神,只是人在闹,所以你们嘴里说的那些妖魔鬼怪我根本不信,还有你们玄门那些法术,也都是障眼法,要是真的有鬼的话,你现在叫一个出来给我看看。”周晓安戏谑地说。

我想了想,对她说,“你把车先停稳,我马上就叫一个出来给你看看。”

“好,我就不信这光天化日的,你能喊得出来。”周晓安说着把车停在了旁边,再满眼认真地盯着我。

我将挂在我脖子上的牛慧骨取了下来,递给周晓安,“你先戴上它,然后往后面看看。”

周晓安见这链子,满脸嫌弃地道,“这什么玩意儿?”

“这是一头老黄牛送给我的牛慧骨,戴上它你就可以看见妖魔鬼怪了。”

周晓安满不相信,不过还是戴上了牛慧骨,扭头往后排看了眼,后排坐着的谢甜甜微微一笑,对着周晓安挥了挥手。

周晓安立马转过了脸,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回头确认第二遍,后排谢甜甜这次开口,“你好呀。”

周晓安吓得当即一声喊了出来,然后怔怔看着谢甜甜,“你是谁?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不等她们说太多,我念咒让谢甜甜回了我命轮上,再幸灾乐祸看着周晓安道,“现在你相信了吧,世上鬼怪千百种,她只是其中之一而已,画皮鬼也是其中之一,现在你相信有鬼,也相信我是被冤枉了的吧?”

“相信有鬼,但是你是不是被冤枉的,不是我说了算。”周晓安道,然后就要取下牛慧骨。

我阻止了她,“你先戴着吧,等这两天过后你再还给我。”

把牛慧骨给她,一是让她看清自己屋子里有什么,二是,现在就我和她在一起,马家既然陷害了我,肯定会注意我的动向,如果这个时候她出了事情,我就是第一嫌疑人了,有了这牛慧骨,能看清楚阴阳流转,马家要是对她动手的话,她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周晓安知道玄门的存在,肯定多鬼怪有过了解,只是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才不相信,只要真正见一次,她是很容易接受这些东西的。

短暂的惊愕后,周晓安带着我去了警局,一路引起不少人注意,对我指指点点。

她将我带到了她办公的桌子前,端了一把凳子让我坐在旁边,自己安心工作起来,坐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警局来了一个人,开口就喊,“我找周晓安。”

周晓安听有人喊她,我伸手一把抓住了她,对她摇摇头,“别去,是死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火孽阵法

这人看面貌约莫有个四十来岁,衣着打扮跟外面普通人无异,不过他的皮肤比普通人要红润不少,到了这个年龄,皮肤不可能保持这样,他的这情况在老家杀过年猪的时候我见过,猪皮经过热水浸泡后就是这种颜色。

断定他不是活人的理由并不只如此,因为我在他的周围听见若有若无的哭泣声,这是冤魂缠身才会出现的情况。

自从在三岔河见过那些道家法阵后,我专门在黄蕴秋给我的那书上研究过道家法,大致分为三类,困阵、幻阵、杀阵,还有一种阵法不在这三种之中,称之为禁忌之阵,其中就有一种叫做‘火孽阵’的阵法。

想要布置火孽阵,施法之人先得让一个人残死,一般采取用水熏法,将人丢入容器中,放入冷水,再将水慢慢加热,用不了一会儿活人就会惨死其中,这样死去的人必定化作恶鬼。施法之人会设法将恶鬼封在尸体中,再让恶鬼控制尸体达到某些目的。

一旦火孽阵布成,尸体周围都是禁忌场,但凡靠近尸体,轻者重病不起,重者直接一命呜呼。

不过火孽阵由于‘渎神戏鬼’,布阵之人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假如惨死的人还剩下十年阳寿,那么布阵之人就会折损掉二十年阳寿,所以这法阵极少有人敢去布。

这人皮肤通红,一看就是被水熏过的,他身体周围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应该就是那些曾经因为靠近他而死之人留下的怨气。

这人一进来就点名要找周晓安,却被我一把拉住了,周晓安先看了看那人,再看看我,“他能说话能走路,怎么可能是死人?”

牛慧骨虽然在她的身上,但是她没有玄术基础,且牛慧骨已经认我为主了,她还是很难发现男人的不对,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就说,“跟你也说不清楚,你就站在这里跟他说话,不要靠近他。”

周晓安暂时选择相信了我,想那人问道,“什么事情?”

那人将目光放在了周晓安身上,微微一笑,边朝这边走来,边说道,“我是孙清的朋友,听说孙清现在跟你住着,所以想请你行个方便,让我带孙清去准备点必须用品。”

合着是来陷害我的,这屋子里其他人皆看向我,我立马表态,“我不认识这个人,况且你们也不让我跟外人接触。”

这人似乎料定我会拒绝,依旧是满脸笑容,眼咕噜转了转,看向旁边那些人,然后就作势要朝着旁边那些人走去,只要他一靠近那些人,那些人怕是就完了,他一边看着我一边说,“你真不认识我?”

我算是明白了,他这是在威胁我,要是我拒绝跟他走的话,那么他就去害这里其他人。到时候不但这些人会出事,旁人也肯定会以为他是来救我,所以才害了这些人的。

我脑子飞速转着,而后对周晓安道,“我想起来了,他是我们孙家的晚辈来着,论辈分要比我低一辈,得叫我一声叔叔呢,你们这里有单独的房间吗?我想跟他好好聊聊。”

周晓安道,“你不能跟外人单独接触。”

这是上面下达的指令,周晓安不得不遵从,但是他站在这里就是个定时炸弹,万一想不开直接在这里胡乱跑动的话,怕是这里的人都要出事,只能先把他隔离开,却又不能当着他的面点破,只得先承认认识他,他一听我说要跟他单独聊聊,他也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看我。

只是周晓安却不给我们单独见面的机会,我生怕他胡来,就低声对对周晓安诚恳地道,“相信我,顶多三分钟。”

我跟周晓安并不熟悉,不过她见我这么诚恳说话,再加上我之前说他不是活人,周晓安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说道,“给你们三分钟时间。”然后指了一下之前我受审的那屋子,“去那里。”

我嗯了声,再对这人道,“你先去那屋子等我,我马上就来。”

这人的目的是我,应该也不想害了这些无辜的人,我敢料定背后控制他的就是高至一,高至一也没这么大胆量敢贸然对这些人动手,他们虽然不会玄术,但是背后站着的却是跟阴司、玄门同等地位的组织。

所以当听说我跟他有三分钟单独相处的时间,他自然也无比乐意,嗯了声,转身先进了那屋子中。

等他进了屋子里,周晓安才对我道,“你们的谈话必须有第三人在场,另外,你们最好别搞什么幺蛾子,如果你跟他串通逃跑的话,后果会比现在还要严重,或许连你们正一道的面子都不会给。”

我嗯嗯点头,再对这里其他人说道,“你们别靠近刚才那人,另外,给我准备一杯温水。”

这些人不懂我想做什么,不过还是马上给我接了一杯温水来,我端在手中深吸几口气后,朝那屋子去,那屋子一面墙设立有单向透视玻璃,他们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看见里面的情况,但是里面却看不见他们,也听不着他们的声音。

他们怕我跟那人商议逃跑的事情,就成群结队在玻璃外候着,我端着温水进入了屋子,关上房门,并不敢靠近他,远远站着先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表示这是我自己要喝的水,他瞥了我手中杯子一眼,不自在地往后挪了几分,然后笑着说,“三分钟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是你师父派来救你的,一会儿出门了你先跑,我拦住他们。”

这分明是另外一种栽赃嫁祸的手段,他应该知道那些人就在外面听着,故意这么说的,我要是跑了就等于是心虚了。

如果我真的信了他的话跟他一起逃跑的话,到时候他把这里的人害死了,就算是正一道都保不住我。

所以就算他真是柳承派来就我的,我也不能逃跑。更何况柳承就算要救我,也不会用火孽阵这种害人的方法。

不过我能想象外面周晓安他们听了他这句话,应该已经气得直哆嗦了,毕竟我在他们眼里是嫌疑犯,现在还当着他们的面商量逃跑的事情。

我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立即戳穿他,而是退到门口,反手握住了门把手,再看了手里杯子一眼,认真说道,“外面那么多人,我得想想。”

“时间不多,你赶快做决定,再拖延下去,正一道也帮不了你。”他继续循循善诱。

我嗯了声,掂了掂手中杯子,忽地将杯子里的水朝他脸上泼了上去,他没有防备,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脸上,我都没看他是个什么反应,直接开门冲了出去,再轰地关上了门,同时从身上取出之前柳承给我的符纸,贴在了门上。

我突然搞这么一出后跑出来,这些人愣住,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周晓安诧异问,“你泼他水做什么?你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快看!”不等我回答周晓安,旁边一人惊恐指着里面。

我也到玻璃外看着,那人在被我泼了一杯水之后,脸上皮肉迅速溃烂,变得十分恐怖狰狞,他捂着脸在里面哀嚎翻滚,而后看向玻璃这边,走上前来直接一拳轰在了玻璃上。

把我们都吓退了几步,不过这玻璃很结实,他没能砸碎,再要去开门,却被门上符纸给逼退了回去,只是他接触到符纸时,那符纸有一小截儿已经开始变色了,这样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他就会跑出来。

“快去准备几桶温水来。”这些人还在发愣,我惊醒了他们。

周晓安终于确信这人不是活人,当即叫人去准备温水,一共三桶温水,在最后一桶温水摆放在门口的时候,门上符纸脱落了,门被轰嚓一声打开,吓得去放水的人直接一屁股坐了回来。

屋子里那人想要出来,却被门口的水吓得惨叫一声,退了回去。

周晓安这会儿才问我,“到底怎么回事?你那杯水只是温水,不可能烫成这样的。”

我说,“他生前被人蒸过,最怕的就是温水,接触到温水就会原形毕露。”末了我加了一句,“他是别人派来陷害我的,我跟他不是一伙的,不能让他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破火孽阵

万物两极,阴阳对立。

任何事情都有阴阳两面,他虽然是来害我的,但也未尝不是一个我自证清白的机会,要是能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兴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马家。

温水挡在了门前,他退回屋子哀嚎惨叫,好一阵之后我泼在他脸上那杯温水才渐渐失去作用,他站在门口看着我,“我是你师父派来救你的,你干嘛泼我水?”

“你最好能解释清楚。”旁边一男的被吓得不轻,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来害我的。

我说,“如果你能证明你跟我师父很熟,我就相信你是真的来救我的,再帮你移开门口那几桶水。”

他是先应该做过功课,张口就来,“你师父叫柳承,是正一道的道士,你叫孙清,川渝人……”

这些基本的问题只要稍微做一下功课就能知道,我打断了他,“我师父今年多少岁了?”

柳承到底多少岁了,怕是只有柳承自己知道,连我们都不知道,如果他说出来确切的年岁,那么他就根本不认识柳承,要是说不出来,兴许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他听罢犹豫了会儿,“我跟你师父只是朋友,我没必要打听他多少岁了吧,应该有个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我嘿嘿笑了,“回答错了,你要是真的认识我师父,就应该知道他的年龄绝对不止你说的这么点,不过你要是告诉我们,到底是谁指使你来陷害我的,我们兴许还会挪开门口几桶水。”

他听后原本就狰狞恐怖的脸直接抽搐了下,不过却直接回身坐在了屋子里的椅子上,环抱着双手说道,“不认识你师父又怎样?你们敢动我吗?靠近我三尺的人九死一生,我就坐在这里,你们早晚得让我离开。”

他还真的就坐在那里了,我一时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不过旁边的人大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他们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古怪的人,见他暂时在那屋子里出不来,都松了口气,过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则把道家火孽阵跟他们讲了一遍,他们听完直觉得心惊胆战,那个让我解释清楚的人咽了口唾沫满眼后怕地说,“刚才他准备靠近我们,还好你让他先单独进了屋子,否则我们这里的人就全部要交代了,你救了我们一命。”

周晓安此时插嘴道,“不止一命,如果刚才他答应跟里面那人一起逃走的话,我们一样要交代在这里,所以他救了我们两命。”

这些人一直把我当杀人犯来看待,不过大惊过后他们才对我态度松缓了些,就事论事,好几人跟我说了谢谢。

我满不好意思摆摆手说不用,然后看这屋子里坐着的那人,一时间没辙了。

火孽阵就是为恶鬼加上一具尸体作为他的坟墓,要是尸体烂了,里面的恶鬼就会破封而出,鬼怪来无影去无踪更不好解决,所以不能继续用水泼他,否则他会从尸体里跑出来。

好在他自己也没胆量再次接触到温水,没人可以两次承受那样的痛苦。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不敢进去,他也不敢出来,两两僵持不下,周晓安问我,“玄门的事情我们不懂,你有什么办法能把他禁锢起来吗?他这么一直呆在里面,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危及到屋里人的生命安全。”

我们在想办法抓住他的同时,他也在想办法怎么逃出来,就看谁更先想出办法。

如果柳承或者孙思仁,哪怕是黄蕴秋在,兴许都有办法能制住他,只是现在去找柳承他们时间怕来不及,只能靠我自己,想了好一会儿,我看了下这屋子周围,因为他带着火孽阵进来,屋子里阴气很重,鬼魂无所遁形,就说道,“我要叫一个朋友出来帮我想办法,呆会儿你们见了别害怕。”

这些人也是常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人,当即表示,“连火孽阵那么恐怖的东西都见过了,你朋友难不成比他还要难看。”

我笑笑说,“那倒没有,比他好看多了,晓安姐见过的。”

周晓安比我大,我要称呼她不可能直接叫她名讳,现在难得能跟他们一起处理事情,自然要搞好关系,没准儿今后跟阴司或者全真道打交道,还能借助一下他们的势力,所以叫晓安姐比较亲近些。

周晓安看了看我,对我的称呼并没在意,说了句,“是早上车里那个女孩子?”

我嗯了声,而后并指念还魂咒,念完法咒,只见我七窍分别冒出一阵轻烟,而后在我面前凝聚成型,化成谢甜甜,谢甜甜一见周围诸多人,有些局促,忙朝我靠近了几步。

这里跟道观差不多,满是浩然正气,妖魔鬼怪进来还是有些影响的,这也是谢甜甜之所以会局促的原因。

周围人见此状,大惊失色,他们怕是从没见过这样神奇的事情,愣神看了谢甜甜好一会儿,盯得谢甜甜浑身不自在,我又趁着这个机会套近乎,对谢甜甜说,“不用害怕,他们都是好人,跟我们是一头的。”

谢甜甜点点头,问我,“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我随后把火孽阵的事情跟她讲了,再指了下屋子里面,她跟高至一学过一段时间法术,这火孽阵八九成可能是高至一搞出来的,没准儿谢甜甜知道克制办法。

我一五一十讲完,问了谢甜甜有没有制住他的办法。

谢甜甜思索好一会儿才说,“我跟高至一学得不多,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火孽阵,不过他从不展示给我们看,所以破解办法我不知道……不然我进去试试?”

我并没有见过谢甜甜的本事,不过他这火孽阵的恶鬼都是高至一招揽来的,本事谁高谁低还真不一定,满带怀疑问她,“你能成吗?”

谢甜甜也不敢确定,“应该可以吧……”

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了,答应让她去试试,说道,“小心点,如果不是他对手就赶紧退出来。”

谢甜甜点头应好,随后化作一缕轻烟飘荡至那屋子里面,我们忙到那单向玻璃旁看着。

谢甜甜化作轻烟进去,里面那人立马就发现了她,直接伸手一把,把谢甜甜化作的那一缕轻烟给抓住了,谢甜甜现在是阴气,他身上也只有阴气,没有排斥作用,自然能抓住谢甜甜。

谢甜甜立马化作人形,挣脱了那人的束缚,那人道,“我知道你,三岔河的怨鬼,不关你的事情,别多管闲事。”

谢甜甜站在一旁看了几眼,忽地身上怨气大发,这屋子乃至外面空气顿时冷了不少,我们都打了一个哆嗦,而谢甜甜此时双眼猩红,身子轻盈一跃,直接骑在了那人脖子上,再伸手奋力掰着那人下巴,竟想直接把他脑袋掰下来。

看得我们只愣神,有人怔神开口,“我怎么觉得你这个朋友比他还要恶毒……”

我没解释,相由心生,谢甜甜现在的面相确实是恶人,不过她现在已经不做恶毒事情了,只要我信她就好。

谢甜甜化成了复仇的女孩,手段看着残忍至极,不过费了好大劲儿都没能掰下来,却被那人一把抓住脚踝,然后朝墙上砸了过来。

噗地一声。

谢甜甜重重被砸在墙上,然后便成清气四散,不多时又凝聚成形,不过却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人直接上前一脚踩在了谢甜甜身上,再看着玻璃恶狠狠说道,“孙清,挪开门口的温水,不然我一脚踏散了她。”

我心说不妙,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谢甜甜搭进去了。

谢甜甜才跟我不久,我答应帮她去投胎转世,顺便找她弟弟呢,不能让她出事,忙道,“好,我马上帮你挪开,不过你要是敢动她,你就准备在这屋子里一直被困到阴差赶到吧。”

说着马上让周晓安他们去挪开门口的水桶,不过却示意他们躲在了门两侧三尺开外的地方,既然他火孽阵不好对付,那就先破了他的火孽阵,再对付尸体里面的恶鬼,能不能留住虚无缥缈的恶鬼,就得看造化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功亏一篑

周晓安他们端着水躲在了两旁,屋子里那人见门口的水已经挪走了,当即弯腰把谢甜甜提在了手中,而后快步跑出来。

“泼!”就在出门的刹那,我让他们把手中的水泼了出去。

惨叫声伴随着水泼在他身上的声音一起发了出来,他也直接松开了谢甜甜,谢甜甜立马的朝我这边儿过来,而后我们这些人退得远远的,看着他在地上打滚哀嚎,身上快速溃烂,变得极为恐怖。

即便是公安,也很少见到这种恐怖画面,大老爷们儿都忍不住跑到旁边干呕了起来。

“姓孙的,你敢坑我!”哀嚎过后就是他对我怒吼的声音。

虽然他变成了这凄惨模样,但是我不敢有半点放松,尸身是他的坟墓,尸身中的恶鬼才是正主,我们毁了他的坟墓,坟墓中的恶鬼即将现身。

他已经有能力冲我吼叫了,说明恶鬼即将冲破尸身出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身上这点法术对付一些小鬼小怪兴许管用,但是对付这种穷凶极恶的恶鬼,我的法术还不够看。

好在跟着柳承他们学到不少理论知识,我知道鬼怪害怕什么。

不管多么恶毒的鬼怪,有三种人是他们不敢轻易接近的。第一种人是木匠,木匠在古代地位极高,有神灵保佑,鬼怪不敢轻易靠近;第二种人是刽子手,人怕恶鬼,鬼也怕恶人,刽子手杀人不少,身上会出现一种叫煞气的东西,再加上刽子手大多长得凶神恶煞,所以鬼怪不敢轻易去招惹刽子手;第三类就是军人,军人上阵杀敌,气势如山,就算是神仙见了也得退避三分,更遑论是鬼怪。

而这些公安虽然不是军人,但是他们也是经受过训练的,身上气势并不弱,想要拦住这恶鬼,就必须得借助他们的气势。

见那恶鬼已经快要离开尸身坟墓出来了,就马上对周晓安道,“晓安姐,你们并成一排堵在大门口,别让他出去了。”

周晓安有些不确信,“你确定我们能堵得住他?”

我嗯了声,“只要你们别把他当成恶鬼,只当是一个普通的杀人犯对待就行,千万不能显得害怕,你们要是不怕他,就该轮到他怕你们了。”

这恶鬼绝对不能走,这是洗刷我冤屈的一个很大的突破口,自然得想方设法留住他,我都想好了,要是周晓安他们的气势不足以挡住这恶鬼,我就直接用威天神咒或者司殿文书。

周晓安也知道这恶鬼不能离开,立马对屋子里的人打招呼,他们也都能理解,暂时信了我的话,并成一排跨立在门口,其中有人还对我说,“孙清,你可得确定这样能拦得住他才行。”

我说,“只要你们不害怕,就一定可以挡得住他。”

他们恩了声,就在这个时候,那尸体已经溃烂殆尽,一道清气自尸体中飘荡出来,快速朝屋子外面冲去。

“滚开!”清气中发出恶狠狠声音,他也想吓退这些人。

不过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周晓安他们听了这声音却面部改色,依旧巍然而立。

砰!

一声沉闷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挂的声音,恶鬼所化的那清气就在靠近周晓安他们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周晓安他们身上一股浩荡阳气迸然而发,直接把那恶鬼打了回来。

清气化作恶鬼落地,再惊恐看着周晓安他们,正要开口说话,我对旁边谢甜甜使了个眼色,“我们上!”

谢甜甜嗯了声,身子一个飘忽间到了那恶鬼正上方,再直接落下骑在了恶鬼胸腹处,同时伸手抓住了那恶鬼两只胳膊,将他按在了地上,双眼陡然变成猩红色,一身怨气席卷出来。

那恶鬼之前借助的是尸体的死气,现在没了尸体,留下的怨气在谢甜甜面前竟然落入了下风,脸色一僵,当即挣扎起来,大骂,“小东西,放开我!”

谢甜甜不言语,死死摁着他,乍一看,像极了是十一二岁的谢甜甜扑倒一个三四十的大汉,欲行不轨之事。

谢甜甜毕竟是女生,我担心她摁不住这恶鬼,也当即冲上前去,掏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恶鬼身上。

“你先让开!”我对谢甜甜道,然后并指念起了威天神咒。

我之前所用的都是小技巧,不算是法术,这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施展真正的法咒,并指念,“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

“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法咒,脑袋忽然嗡了地一声,一股刺痛感传来,不过这次的感觉比上次要好多了,这次还能在忍受范围内,只是感觉有点头晕眼花而已。

我随后伸手揭开了他额头上的符纸,再面对着他说,“起来!”

他眼神涣散看了看我,而后站起身来,浑浑噩噩杵在我面前,周晓安等人看得出神,也不的打断我,我回头看了眼周晓安他们,再问这恶鬼,“是谁让你来陷害我的?”

“高至一。”

“恩施城里那些人到底是谁杀的?”我的威天神咒威力比不上柳承,只能控制他短暂一会儿,所以我只能挑重点的问,只要能洗清我的嫌疑就可以了。

“……”这恶鬼愣了下,忽然晃了下脑袋,涣散的目光陡然集中,显然已经摆脱了威天神咒的控制,怒视着我看了眼,立马探手朝我抓来。

一刹那间,我好似被投入了冰窖中,身子僵得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这恶鬼靠我越来越近,周晓安也大惊失色,朝这边冲来。

“你敢!”在他将要接近我时,我怒喝一声。

鬼怪怕道士,也怕阴司,我即是道士又是阴司司殿,按道理来说是没有什么鬼怪敢近我身的,只要我拿得出道士和司殿的气势来。

显然这点我是达标的,怒喝一声,他猛然抖了下,已经露出了怯意。

不过谢甜甜并没有注意到这恶鬼已经生出怯意了,如魅影般到了这恶鬼后面,就如刚才在那密室一样,跃到恶鬼身上,在这恶鬼完全不注意的情况下,直接把他脑袋给掰掉了。

噗嗤一声,恶鬼人首分离,落地化成两缕青烟消散无形,留下我和谢甜甜大眼瞪小眼。

周晓安他们早就呆滞了,先是威天神咒,再是恶鬼突然袭击,而后是我吓住恶鬼,最后就是谢甜甜这残暴的一掰,竟然直接给恶鬼脑袋掰下来了,能不让他们震惊吗。

谢甜甜上下扫视着我,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心说我刚才本来可以制服他的,一旦制服了他,兴许就能从他口里问出到底是谁杀了恩施城的那些人了,却被谢甜甜这一掰给搅和了。

我本想说谢甜甜几句,不过忍了下来,谢甜甜刚才是站在那恶鬼后面,没看见恶鬼表情,所以不知道恶鬼已经露怯了,再说了,她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我,我又怎么好去指责她。

想了想说道,“还好你救了我,不过下次别这么残暴了。”

谢甜甜微微一笑,嗯了声。

周晓安见那恶鬼已经消散,走上前来说道,“那恶鬼散了,岂不是你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我耸了耸肩满脸无奈,为了不给谢甜甜增添压力,我还是故作轻松说道,“我师父会证明我的清白的。”

“最好能这样,你处境很危险,阴司和道门都在盯着你,就怕他们不肯放过你。”周晓安说了句,而后回头对身后的人道,“高至一以邪法骚扰警局,已经破坏了道门和我们之间的约定,马上请示上面,是否要对高至一采取行动。”

第一百五十四章 龙门暗派

我自己也清楚,他们把我留在这里,一是为了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二是在变相地保护我。

我这事儿要是去了酆都城,几乎就是九死一生了。而湖北这边是全真道的地界,我要是去了元和迁校府,也讨不到任何好处。

周晓安应该是有些地位的,她下达指令后立马有人去请示去了,我对周晓安道,“玄门的事情你们敢掺和吗?真要跟高至一对上,你们是讨不到好处的,他的本事不低,怕是你们还没靠近他,就着了他的道了。”

周晓安却笑了笑,“要是玄门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赵家、马家还要被我们管着?”

我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就紧随着问道,“为什么?”

周晓安看了看左右,似乎有所顾忌,没有立即跟我说明,而是招呼人清理这屋子,并开始编写报告,我只能在旁边百无聊奈地候着,约莫过了有半个小时,之前那出去请示的人才回来,到周晓安面前说道,“请示过了,上面让我们按兵不动,他们派人下来接手这件事情。”

周晓安嗯了声,继续伏案攥笔写着,不多久时间这屋子里也被清扫干净。

这地方兴许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事情发生过后,这些人竟然没有过多地讨论这些,他们对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超过了我的预料。

这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除了火孽阵的事情再没发生什么,一直到周晓安下班,我跟她一同上了车,我才问起了之前的那个问题,“为什么马家、赵家会被你们管着?”

周晓安似乎有所忌惮,不太愿意说,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你知道龙门暗派的存在吗?”

我摇摇头,从没听人说起过道教暗派。

周晓安道,“全真龙门有两份不一样的字辈谱,其中那份不为人知的就是龙门暗派的字辈表,龙门暗派一线单传,由丘处机创立于南宋,道门高功秘密传承,即便是龙门派的弟子都很少知道有龙门暗派的存在。”

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你跟龙门派打过交道?”

周晓安不跟我细谈这件事情,只说道,“阴司有七十五司,龙门有暗派,玄门有世家,你觉得我们会什么都没有吗?如果我们什么都没有的话,他们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阴司七十五司我有所耳闻,每一司掌管不同的事务,乃是阴司极为神秘的一个机构。

玄门世家我也有所耳闻,像赵家、马家这样的只能算是玄门家族,算不上是世家,能称得上是世家的,都是传承了千年历史的存在,同样颇具神秘色彩。

我曾听袁守一说起过一个玄门世家——张家,自汉朝开始传承,曾多次搅起风雨,最著名的就是‘黄巾之乱’,直接将东汉王朝推入了三国时代,相传黄巾之乱的领袖张角、张宝、张梁就是玄门世家的人。

不过玄门世家最近百年来消停了不少,应该是被道门、阴司这几方给压了下去,或者是沉寂下来了。

周晓安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我再听不明白就是我笨了,释然点点头,“难怪刚才那人说会派人下来接手这件事情……”

周晓安他们应该有某种保密协议,不得对外透露这些事情,她的话尽于此,也不再多说,她先带我去吃了饭才回家。

这一路我都在想,她为什么会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我确定她肯定是不会法术的,所以她应该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又见她是一个人住,心说莫不是她家里有人就在那个神秘组织里?

这些事情我料定她也不会跟我说,也就只是自己想想而已。

到了她家,因为时间还早,再加上屋子里没其他人,我们俩只能大眼瞪小眼坐着,又找不出什么话题,场面极为尴尬,又不好跟她对视,就在屋子里到处扫视着。

看了阵,最终把目光放在了她屋子里那招魂风铃上,终于想到可以说的话题了,就道,“那招魂风铃挂在那里很危险,我建议你还是收起来为好,昨晚上真的有鬼魂进了你房间,如果游魂野鬼要对你做什么事情的话,你根本没法儿防范的。”

周晓安也瞥了眼那招魂风铃,没有按照我的意思把那风铃取下来,不过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不一样的神色,神采奕奕对我道,“你会招魂的法术吗?”

招魂手段我见过好几次了,流程我早就背下来了,只是没有机会施展而已,不解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先点了下头,“会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晓安道,“我就随便问问。”

她一定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不过搞得这么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弄得我很是迷糊,发现越来越看不懂她了,之前以为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职人员,直到今天发现她竟然知道那么多,再加上刚才这一句,她肯定有秘密,只是不太好说而已。

我说,“晓安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忙的,绝对不推辞。”

周晓安看着我眯眼一笑,“谢谢你了,不过我没什么要你帮忙的,况且你还是个嫌疑犯呢,我不能跟你接触太多。”

我哦了声,表示很无奈,她不想说我也不去追问,现在我自己的事情都是一团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自己事情处理干净了再追问她的事情也不迟。

此后再坐了会儿,周晓安洗漱过后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进屋关好了房门,我在客厅呆坐着,心说周晓安反正现在也没看管着我,我可以随时离开她家,犹豫着要不要去赵家问问到底调查得怎么样了。

正要起身的时候,这屋子里的招魂风铃忽然叮铃响了起来,这屋子里面气流不通,风铃不可能无端响动,明白是有东西进入了屋子里,却没在客厅里瞧见,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周晓安的房间里,同时将谢甜甜召了出来。

这次就算周晓安不开门,我也要强行闯进去,毕竟周晓安对我不错,要是长期被游魂野鬼袭扰,阳气受损,会导致体弱多病的后果。

只是还没有等我靠近周晓安的屋子,客厅里一阵清气飘荡进来,紧接着便见陈莹莹站在了客厅门口,招魂风铃继续叮铃响动起来。

我忙伸手把招魂风铃给捂住了,再看向陈莹莹好奇问,“你怎么来了?”说话时小心翼翼松开了招魂风铃。

陈莹莹这才迈步过来,到了跟前后说道,“你师父让我来找你的,他让我告诉你,先不着急回赵家。”

“为什么?”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虽然没有把我关起来,但我行动处处受限制,这种感觉着实不爽。

陈莹莹道,“我也不知道。你师父还说让你千万不要得罪周晓安,如果你能得到周晓安的认可,今后对你大有裨益。”

“周晓安到底是什么来头?”从白天的对话我就知道周晓安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现在连柳承都这么说,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陈莹莹只是一个来通风报信的,依旧摇了摇头,“你师父没跟我说,不过我好想听你师父提了一句,这个周晓安好像是他一个故人的后人,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不大清楚。”

这样我就能理解了,柳承的故人要么是道门高人,要么就是阴司要员,也难怪她知道得那么多,点头应了声好,正要问马文才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的时候,周晓安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紧接着就见周晓安一脸冷漠站在房门口盯着我和陈莹莹还有我旁边的谢甜甜。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灭神计划

我没有找她要回牛慧骨,所以她现在是能看见谢甜甜和陈莹莹的,我们六只眼睛和她两只眼睛针锋相对,看了好一会儿周晓安才道,“别把我这里当成你们的会场了,挺瘆人的,上面让我看着你,不让你跟别人接触,别让我太难办。”

我嘿嘿笑了笑,“她们都是好鬼,不会害人。”

周晓安不多言,只是面带笑意对陈莹莹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打过招呼了,然后去接了杯水就回了屋,不再打搅我们。

她关上房门后,陈莹莹对我说,“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呀,刚才跟我打招呼了耶。”

我无语,“跟你打招呼就是好人了啊。”

陈莹莹嗯嗯点头。

我问,“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就赶紧回赵家吧,别在外面瞎逛游,现在恩施城不太平,阴司、全真道、马家都可能遇到你。”

陈莹莹嗯了声,“好。”说罢转身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扭扭捏捏好一会儿才说,“孙清,你要注意安全。”

“你也注意安全。”关心我的人不少,不过陈莹莹不善言语,难得从她口中听出关心别人的话,或许是我小时候就认识她,她对我的关心我是知道的,但是从没说过,第一次听她说,这对于背井离乡的我,心里甭提多暖了。

陈莹莹随后离开了周晓安家里,旁边谢甜甜一脸诡异地看着我说,“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我点头,并未细说我跟陈莹莹之间的关系,毕竟就现在来看,我跟她年龄还差了不少,说出来估计会有人笑话,周晓安见我不愿意多说,也就不多问了,只默默站在旁边。

我则深思起了周晓安这个人,她不会玄术,甚至连鬼魂都看不见,但是却对玄门这么了解,要么是她道听途说,要么就是别人告诉她的。

而陈莹莹今天特地跑来跟我说周晓安是柳承故人的后人,那至少得追溯到民国时期以前了,而柳承对周晓安这么看重,认为她今后能帮我不少忙,肯定是因为她背后的关系。

以柳承的身份地位想要攀上道门的话,不至于让我来讨好周晓安,孙思仁就可以。

所以柳承让我跟周晓安搞好关系,最大的可能是想让我今后能得到周晓安背后势力的支持,而那个势力最有可能的就是能跟阴司、道门、玄门抗衡的国家特殊力量。

我正想得出神的时候,周晓安房门打开,她穿着一件宽松分红睡衣,捧着杯子斜靠在门边,先抿了口水,而后一脸悠然地看着我,像是在等我问话,不过等了好久我都没开口,她这才主动说道,“刚才那女孩子跟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一直没问话的原因是觉得太唐突了,不过她都主动提起来了,我也就放开了问,“你怎么知道龙门暗派的存在的?你根本不会法术,这些东西连我都不知道。”

周晓安微微一笑,端着杯子朝我走来,在我面前站了几秒后才选择坐在了我旁边,一脸认真地道,“我还知道阴司在1966年取消山神庙制度,而阳间推倒道观、庙宇的时间也是在同一年,道观属于道门管辖,但是那个时间道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你有想过这个问题的原因吗?”

这点我倒没想过,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件大事在同一年发生,道门却不去阻止,其中必定有蹊跷,能压制道门,且时间这么统一,肯定是两方商量着来的,想了想道,“道门不发声的原因,是因为阴司和阳间合作了?”

周晓安没有表态我说的是对是错,继续说,“1966年过后受损最严重的不是道门,而是玄门世家,从那以后,曾经活跃的玄门世家几乎就销声匿迹了。”

我对这些事情不太了解,不过周晓安能说出这些事情,让我对她背后的力量又肯定了一分。

周晓安先说了这么些辛秘,然后才说到我真正想知道的事情上来。

“我十一岁那年无意间在我父亲那里的看到了一份文书,上面写着的是‘灭神计划’,时间是1966-1976年,正好是取缔山神庙打倒牛鬼蛇神十年,后来那份文书被我父亲烧掉了,我所知道的这些也是我陆陆续在我父亲那里偷偷看来的。”周晓安说着思绪回到了以前,不过脸色却有一些怅惘,“我看到那份‘灭神计划’的文书时已经是1986年的时候了,1987年,我父母接到上面通知说是要去勘验一处古墓,就把我放在了他一公安朋友家里,说是过段时间就回来,不过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他们一次都没回来过,这招魂风铃并不是我在街边买的,而是我父亲的朋友送给我的,我一直挂在屋子里。”

“你父母出事了?”我好奇问道。

周晓安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不过把这招魂风铃送回来的那个人告诉我,说总有一天,我父母听见风铃声会回来找我的,不过现在看来希望渺茫,我估计他们应该已经死了吧。”

“所以你问我会不会招魂,是想招你父母的魂魄。”我大致已经明白了。

周晓安嗯了声。

我又说,“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周晓安道,“他们跟我说他们是考古队的,出去工作有时候很长时间不能回来,不过从我发现我父亲那份文书开始,我就不信他们只是单纯的考古队了,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他们的身份。直到1995年,恩施城化生子作乱,已经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恩施城内人心惶惶。最后来了几个奇怪的人,只在恩施城住了几天,化生子之乱就完全解除了,这招魂风铃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送给我的,后来我就当了公安……”

“那你现在知道你父母是什么人了吗?”我问道。

我本以为周晓安知道这个问题,但是他却摇了摇头,“我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但是却不知道这个组织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我父母是不是这个组织的人。这些年我多方打听,打听到了这个组织的起源,源自于先秦,先秦的时候他们叫做练气士,现在叫什么不知道。”

我哦了声。

练气士我有所耳闻,跟道教也算是殊途同归。

道士修真,修真就包括了练气这一门,就比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达到炼精化气的本事,练气士也需要炼精化气,不过他们却没有涉及山医命相卜各个方面。道士要学的繁多,练气士是专门精于一门。

周晓安跟我讲完这些,双眼却有些泛红了,她一个人寄人篱下生活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坚强才是,却在讲这些的时候哭了,足以见这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一块心病。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得随意道,“不用担心,兴许你父母只是在外面忙任务没有回来呢。”

周晓安抬起头来看着我道,“刚才我听见那个女孩子跟你说的话了,你师父肯定认识我爹娘,你带我去见你师父吧,我想当着面问问他。”

我果断摇头道,“那你估计要失望了,我师父不可能认识你爹娘,他从民国时期就一直在沉睡,直到几个月前才醒过来,那个时候你父母还没出生呢。”

“这样啊。”周晓安跟我讲了这么多,本来抱着天大的希望,但听我这话,神色立马黯淡了下去,看了眼挂着那招魂风铃,落下泪来。

我说,“过几天不是上面会派人来接手这件事情吗,接手的人兴许会认识你父母。”

看来周晓安身份的确实足够神秘,即是柳承的故人的后人,父母又是阳间那神秘组织的人,确实需要跟她搞好关系。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互相利用

周晓安之前表现的十分悠然,即便看见我和被人偷偷见面,她也并没有加以制止,多半是以为能解除了这这么多年的心病,心情好自然不会管这些。不过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此后端着杯子坐在沙发上发呆,良久不语。

我的床就是沙发,她坐在沙发上我又不好直接躺下,就陪着她一直坐着发呆,时不时劝慰她几句,最后干脆盘腿打坐默念经文。

因为白天施展了威天神咒,本来就乏得不行,念着念着就迷迷糊糊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迷糊之际感觉到周晓安起身了,还把我放平在了沙发上,给我盖好了被褥才回屋。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听得屋子里风铃响了一声,紧接着感觉到屋子里有一股别样的气息出现,睁眼却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左手搭在谢甜甜肩膀上,谢甜甜不敢有半分妄动。

我倏地坐起来,上下打量这人,这人并非活人,也不是普通亡魂,身上气势跟亡魂差别很大,感受不到半点阴邪之气。

“你谁?”我警惕问道。

这中年男人先看了看周晓安的屋子,再看了下招魂风铃,对我说道,“我叫周荣。”

“你是晓安姐的父亲?”我惊愕地道,之前谢甜甜说周晓安屋子里进了一个亡魂,不过那会儿周晓安认为我心怀不轨,不让我进屋查看,所以只把那亡魂当成了普通的游魂野鬼,现在得知这人也姓周,且屡次来周晓安屋子里,却没有对周晓安怎么样,基本可以断定他就是周晓安父亲,即便不是她父亲,也该是她的亲人。

这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是我。”

得知他是周晓安父亲,我稍微松了口气,我跟周晓安如今关系越来越好,他应该不至于对我怎么样,就问他,“你一直住在招魂风铃里面,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她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呢。”

这中年男人笑了笑,“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对未来还抱有希望,如果让她知道我已经死了的事实,她将再也找不到事情可做,一个人活着多寂寞无聊。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她卷入玄门的斗争中,你们刚才的话我已经听见了,我来见你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情。”

周荣盛气凌人,直接用通知这个字眼,让我有些莫名不舒服,不过还是恭敬问道,“什么事情?”

“撇清你和晓安之间的关系,别把她卷入你们之间的斗争中,昨天我去查过你,你跟阴司、道门、玄门都有矛盾,这三方都有想要你命的人,如果因为你让晓安受到半点伤害,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沉默不语,这人虽然没有刻意用气势来压制我,但是他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气势,让我有些心惊,甚至是忌惮,本能地选择了聆听,而不是反驳。

他见我不语,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不过你的行为我也看在眼里,包括在警局处理火孽阵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心肠还算不错。如果晓安已经无法脱离玄门的斗争了,那么请你帮我照顾好她,就如你师父交代你的一样。”

这又是调查我又是跟踪我的,我却没察觉出来半点,让我顿时没了安全感,这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一切让我感悟最深的事情就是,不能跟太聪明的人走得太近。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敌人,要么就是朋友。

柳承、袁守一、黄蕴秋是朋友;高理诚、陈玉阳、东岳大帝就是敌人。这个周荣现在既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很难保证今后会不会成为我的敌人,犹豫了会儿说道,“我跟她走的近是她的工作安排,这不受我的控制。你的本事这么高,为什么你自己不留下来保护她,把她交给我,你放心吗?”

周荣道,“1987年黄河断流,黄河之下一方古墓显化出来,那古墓跟华夏龙脉息息相关,当时各方都争先恐后涌向那古墓,为保护华夏龙脉不受损,我们也被派了过去。不过后来遭到其余各方暗算,黄河恢复水流时间提早,我和她母亲被困在了黄河之下的古墓中,最后关头我附身在了这招魂风铃上逃了出来,最近这段时间黄河将再次断流,我需要去古墓救回她的母亲,我不知道我的神魂还能不能回来,所以需要尽快给她找到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黄河断流的事情连我都听过,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前在农村经常听人说,黄河断流之后河底出现了什么什么,有真龙,有古墓,甚至有一些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黄河古墓的事情不算是秘密,所以讲给我听也没事,不过我却道,“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你确定她的母亲还活着?”

“我指的是神魂。”周荣道,而后又看了眼周晓安的屋子,“这丫头性格太倔强,如果不加以阻止,任由她自己调查下去,迟早也会闯入玄术圈子中来,她并不熟悉玄门或者道门,贸然闯进这个圈子里来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必须得找到一个可以保护她的人。”

“我?”我指了下自己,然后笑道,“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我劝你还是找别人吧,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尽我所能。”

周荣却撇着我道,“选择你并不是看中你的能力,而是你背后的势力,我知道柳承、孙思仁、袁守一、黄蕴秋这几个人都不简单,孙思仁是青城山执事,袁守一是赊刀门传人,黄蕴秋是龙虎宗高徒,至于这个柳承,我还没查清楚他,不过他应该是你们这群人里面最为神秘的一个,有他们在,就算是阴司和道门也要掂量掂量。”

我听着直发愣,我才来这里一天,他竟然已经调查得这么清楚了,又觉得有些怪怪的,明明柳承是让我来借助周晓安背后的势力的,现在却倒转了,周荣反倒来借助我背后的势力了。

不等我回话,周荣又说道,“我知道你也想借势,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这次去了还能回来,我就带你见识我们这个组织,甚至可以推举你进入我们这个组织。”

所以这是一笔交易,我和周荣都是在相互利用而已,我稍作思索就答应了,“好。”

其实就算他不特地来交代我,我也会护好周晓安的周全的,毕竟她是除了陈莹莹以外第二给给我买衣服的人,仅凭这一点,我就得把她当成姐姐来对待。况且她身上的麻烦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我,我要是坐视不管,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周荣见我答应了,才把手从谢甜甜肩膀上挪了下来,这次不再盛气凌人,而是对着我鞠了一躬,“拜托了,原谅我是个做父亲的人,在女儿的安全问题面前,只能表现得强势一点。”

我嗯嗯点头,心说我又没当过父亲,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鞠躬完毕后,我问道,“那个灭神计划,到底是个什么计划?”

周荣盯着我看了几眼,却摇了摇头,“这个档案会在七十六年后解密,到时候你们都能知道,不需要问我。不过这次我去了之后不敢保证能回来,我许诺给你的其实只是一个空头支票。所以我破例给你透露一件事情,有一项已经制定了两千多年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灭神计划不过是这个计划中的一个小步骤,这个计划牵扯到了阴司、道门、玄门等诸方,你应该已经感觉出来了,最近几十年很不太平,你要尽早做好准备,船只有一艘,能不能登上这艘船,全看你的本事。”

“什么计划?”我问道。

周荣说,“我虽然还不知道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直觉告诉我,他肯定是知道这个计划的,你可以去问他,兴许他现在让你们做的事情,也是在这个计划之内。”

第一百五十七章 窥视天机

周荣点到为止,不再跟我继续说这个话题,接下来不管我怎么问,周荣也只说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我问他既然不知道这个计划是什么,又是怎么知道这个计划存在的。

我在怀疑这个计划的真实性,这世上除了神,谁能活得过两千年?两千年前的人为什么要指定这么一个连他们都无法看到结果的这计划?完全不符合常理。

周荣也看出我在怀疑这个计划的真实性,认认真真对我说道,“这个计划被视作天机,知道完整计划的只有寥寥几个人,不过这世上不乏有窥探天机的人存在,鬼谷子、姜子牙、袁天罡、李淳风、刘伯温这样的奇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拥有根据形势、气数来断定未来走势的本事,我所知道的这一星半点,也是从这类人口中传出来的。”

我半信半疑听着。

不过关于测算未来走势的事情,我倒是听袁守一说过。袁守一说,占卜之术即便再厉害,也算不出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一旦能测算出来,那么就证明冥冥中有人已经规划好了未来的走向,或者有人努力在让未来朝规划好的路线上发展。

我当时听着觉得不太可信,不认为这世上谁有能安排好未来的走向,袁守一给我举了一个例子:

让一只蚂蚁拖着一根细绳往前面走,测算出被蚂蚁拖着的这根线将会如何分布,这几乎是不太可能做到的。

但是如果在前方隔一段距离放置一粒食物,或者设置关卡,那么就能大致推算出这跟线的走向和分布形状。

这就是测算未来的定律,能测算出的未来,实际都是被人安排过的。蚂蚁拖着的那条线就是时间线,蚂蚁就是我们,在蚂蚁前进的路上放置食物设置关卡的人就是安排时间和未来走向的人。

占卜历史上出现过无数预测未来的书,如果他们预测得准确的话,那么他们预测出来的那些未来,也是正在被人有谋划地安排着朝那个方向发展。

周荣此后不再跟我多说,指了下周晓安的房间说道,“我去看看她,过会儿就该走了。”

我点点头,周荣起身进了屋子,过了约莫半个小时后,他的气息从屋子里面消失,我却一直在想他说的那个计划,想得整夜未眠。

次日清早,周晓安顶着削微有些红肿的眼睛出了卧室门,见我在客厅坐着,诧异问,“你一夜没睡?”

自从经历这些事情以来,我的睡眠就已经毁了,整夜整夜不睡的情况并不少见,就点头嗯了声,“我去你上班的地方睡。”

“也行,不然你坐在旁边也无聊。”

此后洗漱完毕,周晓安带着我上车前往她上班的地方,途中买了早餐,期间她交代我说,“我们签了保密协议,不能以任何手段和任何理由去探查那个组织,我昨晚上跟你说的那些,你千万别说出去,否则我就要被炒鱿鱼了,到时候你就得被安排到其他人那里了。”

我笑了笑,“你是怕被炒鱿鱼呢,还是怕我被安排到其他人那里呢?”

我只是看周晓安不开心,又因为有她父亲的嘱咐,所以想故意说点自己觉得好玩的话来逗笑她,不过周晓安听了这话,却跟见了鬼一样看着我,良久后龇着牙道,“咦~你才多大,这种话哪个教你说的?”

经由她这么一提点,我才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轻浮了,这不像是我这个年龄能说出的话,忙道,“我也不愿意到别人那里去,还是你好,你跟我亲姐姐一样,所以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周晓安听罢笑眯眯伸手摸了下我的头,“哟,吃了蜂蜜啦,嘴巴这么甜。”

前夜伤心事一扫而光,一路说着笑着到了局里,因为火孽阵的事情,这里的人大多都熟悉了,进去先打了招呼,然后就端了把椅子坐在了周晓安办公桌旁边,其余人因为跟我慢慢熟悉起来,都趁着领导不在,过来向我问法术的事情。

比如怎么见鬼,怎么施法,道士是不是都要出家,是不是不能娶媳妇儿之类的。

我一一作答,但是他们问题接踵而至,先前就一两个人围在办公桌前问我问题,后来这屋子里所有人都围着我,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都问出来了。

周晓安看了下我的黑眼圈,就拍了下桌子说道,“该干嘛干嘛去,人熬一夜没睡,让人睡会儿。”

她的这些同事这才退去,不过跟我约定好等我醒了再来问,摆脱他们烦扰,我对周晓安投去感激的眼神,周晓安给我整理了下桌子,让我趴着休息会儿。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趴在她旁边休息,为不吵到我,周晓安不管做什么都轻手轻脚,让我极为感动,一直到了下午时分,周晓安才叫醒了我,对我说道,“刚才接到通知,一会儿接手你的事情的人就要来了,可能会单独找你谈话,你得小心点,先做会儿准备,他们不是普通人,别让他们抓住了把柄。”

我迷迷糊糊看着周晓安神游了会儿才点头说好,又说,“有机会我帮你打听你父亲的事情。”

周晓安也嗯嗯点头。

在等那人到来的这段时间,我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了几圈,想活动活动筋骨,最后停在了这屋子里的书架前,书架上有一本书引起了我的注意——《推背图》。

唐朝大相师袁天罡、李淳风合著的一本书,预测了自唐朝之后两千年的天下大势走向。

周荣说那个两千多年前制定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且极有可能就在这上下百年出结果,如果那计划对形势影响足够大的话,兴许《推背图》里已经预测到了。

忙对周晓安道,“晓安姐,我能看一下这本书吗?”

周晓安头也不抬,“看吧看吧,看完还回去。”

取下这本书细细翻看起来,最终翻到了袁天罡、李淳风二人在盛唐时对现在形势的预测,不过我却没看太懂。

《推背图》上画着一大一小两个身着朝服的人,两人姿态形状相视,像是父子,又像是君臣。

图下有一谶语,上写:君非君,臣非臣,始艰危,终克定。

我看着这图想了良久,不知是什么意思,倒是那谶语可以理解个两三分,却不知道其中包含的深意是什么,又描绘了一幅怎样的走向。

这只是推背图一家所言,袁守一跟我说过先贤圣人留下的预言神书,除了《推背图》,还有借姜子牙之名所著的《乾坤万年歌》,明朝刘伯温的《烧饼歌》,诸葛亮的《马前课》等诸多书籍。

我在书架上仔仔细细找了遍,只找到了《烧饼歌》和《乾坤万年图》,全都取了下来,找到了他们对现在天下大势的预测。

《烧饼歌》中是:五百年间出圣君,周流天下贤良辅,气运南方出将臣,圣人能化乱渊源。

《乾坤万年图》中记载的是:那时走出草田来,手执金龙步玉阶,清平海内中华定,南北同归一统排。

只找到这三本书,虽然我不太懂个中玄妙,但是这三本书预测的现在,有一个共同点,会有一个人出来平定乱世!

我正看得出神的时候,旁边却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把我手里三本书给夺了过去,我扭头看去,却是一个西装革履,年约三十的男人,他翻过我看的这三本书的封面,然后又看了下我正在看的内容,笑了笑道,“你对天下大势很感兴趣?不过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说着拿着这三本书对周晓安等人说道,“这种书是谁放在局里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人不动我

这里年龄比他大的人有不少,但是他问这话后却没人敢说话,只是怔怔看着他。

我也立马得出了这人的身份,这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组织派来接手我的事情的那人。

这人刚到,应该是想要立威,见无人回话,继续追问道,“如果让有心之人利用了这种书,你们知道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吗?”

这屋子里研究这些的也就只有周晓安,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会看这种无聊的书,见周晓安脸色不好,我就已经断定这书是她带进来的了,于是伸手从这人手里夺回了这三本书,说道,“是我带进来的,正一道没有规定不准看这几本书,您要是有意见可以跟正一道说。”

我一口担下了这件事情,周晓安松了口气,并对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这西装革履的男人瞥着眼上下看着我,“你就是孙清?”

“是我。”

这人所在的组织足以跟道门、阴司平起平坐,但也不见得他在那神秘组织地位有多高。

我在道门虽然没啥地位,但孙思仁是我鼻祖,柳承是我师父,辈分摆在这里。在阴司,我是奉先市的司殿。

要是真的论地位,他兴许还不如我,所以我见了他也没有显得卑躬屈膝,更多是不卑不亢,现在表现得强势一点,今后跟他一起处理事情的时候主动权就会多一点。

得知我我的身份,这人才笑了,“得罪了,孙小道长的事情在阴司和道门流传颇广啊,百闻不如一见。”而后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单独聊聊?”

之前周晓安已经跟我说过了,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点头应好。

此后进入一密闭屋子,两人对面而坐,他先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刘轩,负责湖北恩施这一块,主要职责是调解玄门、道门、阴司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处理一些普通公安无法处理的事情。”他并不停下,继续说道,“我们就闲话短说,你的事情我已经大致清楚了,以法术连杀十数人。昨日阴司、道门先后找到我们,向我们伸手要人,一个认为你是阴司司殿,该归于阴司,一个认为你是道门道徒,该归于道门。我们本来也不想处理这麻烦事情,不过正一道上面把你的事情交给我们全权处理,想来正一道是信不过阴司和元和迁校府,既然把你交给我们了,我们就一定会秉公办事,如果真是你杀了人,我们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办,要是你是冤枉的,我们就还你一个清白。”

虽然对他第一印象不是很好,不过他这几句话让我放心不少,至少他站在一个比较公正中立的角度,不会刻意为难我,说道,“谢谢,你要怎么查起?”

刘轩道,“其实你的事情想要查清楚并不难,要么是你做的,要么是马家和高至一做的,只是马家背后有玄门世家,高至一背后有全真道,不好直接对他们进行调查,不过现在已经有一个缺口了。”

“什么缺口?”我问答。

刘轩脸上挂上了诡笑,“高至一、马家如果不对我们出手,我们想要绕过玄门世家和全真道动他们很难,但是高至一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用火孽阵骚扰警局,现在我们有充分的理由动他。”

我看了看刘轩,刘轩长得比较清秀,根本不像是练气的人,更多的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再加上他的年龄打扮,我不太敢相信他能动得了高至一,就提醒他道,“高至一在全真道辈分颇高,我跟他拼过法术,如果不是有人从中相助,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确定你能直接动他?”

刘轩笑了笑,站起身来理了下自己衣服,“动不动得了,去试试就知道了。”他说着往门外走去,“马家只是一个小小的玄门家族,没了高至一的很快就会露出马脚,快刀斩乱麻,高至一既然有胆量动我们,就该做好迎接我们报复的准备。”

他说这话时停了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当我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时,心头竟然猛然一惊,能用眼神吓到我的,除了柳承又多了一个。

不过他跟柳承不同,柳承仅仅只是用眼神,他身上却爆出一股浩荡气势,如滔天巨浪滚滚而来,在这气势面前,让人极为压抑,更带了一分绝望。

刘轩开门出去,我在屋子里呆了几秒后也跟了出去,外面的人都在候着他,我们出来都盯着我们看了起来。

刘轩是个做事果断的人,没有跟这些人介绍自己,直接做起了正事,在这屋子里扫视了一眼,伸手一指周晓安和另外一个男公安,“你们俩,跟我去马家拿人。”说完又回头看着我,“孙小道长也跟我一起去,这几天有行动你都得跟着我,这是你们正一道的安排。”

周晓安他们没反应过来,“现在就去?您不休息一会儿吗?”

刘轩说,“办完事再休息,行动吧。”

“是。”周晓安等人应是,立马行动起来。

那男公安和刘轩在前面一辆车中,我和周晓安在她的车上,一路前行,周晓安不禁泛起了嘀咕,“他到底行不行呀,都没有什么准备就贸然去闯马家拿高至一,就不怕玄门和道门怪罪下来吗?”

我见了很多大人物了,没本事的人只敢嘴上装得有气势很果断,有本事的人是说做就做,刘轩就是第二类,我说道,“放心好了,这个刘轩不简单,高至一这下估计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周晓安对玄术这圈子有了解,但是不够深入,也只能姑且相信我说的话。

因为距离马家有点远,这一路行去天已经黑了,行至马家门口,见马家灯火通明,刘轩到了马家门口直接下了车,我们也想下去,刘轩对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在车上呆着。

摇下车窗,我们看着刘轩所作所为。

刘轩先打量了下马家屋子,然后迈步直接走到了马家门口,屋子里马文才、马文杰二人都在,之前被拉入青龙堰下的马志明也在,几人也看见了刘轩,不过并不认识他,见刘轩穿得西装革履,便把刘轩当成了生意人,马文才直接道,“这是马家,我们不做生意,你走错了。”

刘轩扫视一圈,并未看见高至一,伸手一指马文才,“你,过来。”

马文才愣了想,马家在恩施名望颇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不免有些诧异,“你什么人?”说话时往刘轩这边儿走了几步,行到刘轩面前,上下打量着刘轩,见刘轩身上气势平平,就以为是一个来捣乱的人,于是伸手指了下刘轩,“你是来捣乱的?”

他这话刚说完,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他的惨叫,我们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马文才哀嚎了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落地大怒,当即取出符纸来,正要施法念咒,刘轩却一脚踢中他的手,疼得他松开符纸,再被刘轩一脚将符纸踩在了地上,而后才问,“接下来我问,你答,高至一去哪儿了?”

马文才挣扎了几下,屋子里马文杰和马志明立马想要上前来解围,刘轩却瞪着他们,“不想死就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马文杰和马志明二人应该也是被刘轩身上陡然爆发的气势和他的眼神吓住了,真就立在原地不敢上前,刘轩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马文才,“嗯?”

马文才忙道,“高道长刚才出去了。”

刘轩又问,“恩施城那十几个人,是不是你杀的?敢有半句假话,下场会很惨。”

马文才面色僵硬,却连声否认,“不是,不过你是谁啊?高道长马上就回来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刘轩笑了笑,“正好,我也不会放过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镇家之犬

高至一不在马家,刘轩也不跟他们继续纠缠,回过头来对那男公安招招手,“把他给我带走。”

男公安立马下去拿人,屋子里马志明和高文杰二人见刘轩前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现在还直接动手拿人,作为恩施数一数二的玄门家族,要是真让刘轩把马文才给带走了,马家颜面何存,马志明也当即大怒,“你放肆!这是玄门家族,没有玄门世家点头,你胆敢不分青红皂白拿人!”

说着刘轩又把目光放在了马志明的身上,冷视马志明几眼,“马文才涉嫌杀人,我带他回去问话,有什么问题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掺和玄门的事情?”马志明一心阻止刘轩。

搞了半天,他们都不知道刘轩是什么来头,自然不允许他在马家胡作非为。

却见刘轩此时伸手进衣服,也不知拿了什么出来,展示给马志明看了看,马志明和马文才还有马文杰三人神色顿时大变,僵在当场,像是被刘轩的身份给震惊到了,刘轩说道,“现在我有资格了吗?”

马文杰和马志明不言语,刘轩对男公安使了个眼色,男公安走上前去将马文才带上了车,刘轩一直堵在马家门口,屋子里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马文才被带走,却不敢出手阻挠。

直到马文才上了车,他才对马志明喊道,“父亲,救我。”

不等马志明回话,刘轩折身回来,即将上车时回头瞥了眼马志明他们,“如果高至一回来,麻烦告诉他,让他最好不要等我上门,那样的话后果会很严重,他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到警局找我去。”

刘轩说完上车关门,一脚油门潇洒离开。

我和周晓安在后面车上发呆,周晓安啧啧道,“这是什么人呐,做事也太雷厉风行了。”

看着前面绝尘而去的车,我们后边跟上,不知怎么,脑中想到的只有那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首诗跟刘轩莫名极度搭配。

心说好在这刘轩不是我们的敌人,否则又是一个麻烦,一路行至警局,刘轩先下车,到我们车旁敲了敲车窗说道,“今晚我连夜审问马文才,你们两人不能在场,先回去吧。”

“我可以回赵家看看吗?”好几天没有回赵家了,也不知道柳承他们查得怎么样了。

刘轩想了想,点头恩了声,“不能离开恩施城,且需要有我们的人在场,你才可以见其他人。”说着看了下周晓安,“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周晓安应好,此后我和她二人离开。

行至赵家,周晓安挺稳了车,却不打算下车,我问,“你不去吗?”

周晓安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也不强求,她要是见了柳承,兴许会追问她父亲的事情,柳承现在本来就忙,不能再让他掺和周晓安的事情,便一个人进了屋子,屋子里柳承他们都在,见我回来,赵静姝、陈莹莹当即站起身来相迎。

柳承他们则安然坐着,我上前拱手行礼,“师父,我回来了。”并看了看旁边袁守一个孙思仁,袁守一倒没什么,只是孙思仁状态却不是很好,算上今天,他已经三天没有接触过水了,所以看起来颇为憔悴,没有之前那飘飘欲仙的气质了,跟柳承行礼后又问孙思仁,“您还好吗?”

孙思仁笑了笑,“还能忍受,死不了。”

我又问,“有想到办法解决吗?”

孙思仁道,“正在想呢,你情况怎么样了?”

我随后将警局目前的情况讲了一遍,包括新来的那个刘轩,全讲给他们听了,不过孙思仁听了刘轩这个人,神色微微变化,应该是认识这个刘轩。

刚好我也想搞清楚这个刘轩到底是什么来头,就向孙思仁询问。

孙思仁道,“十几年前正一道和提刑司曾举行过一次论道比试,当时年仅十几岁的刘轩就在其中,创下了不用任何法术在一个小时内捉拿五十个游魂野鬼的记录,当时正一道意识到这个刘轩是个天纵之才,曾极力挽留拉拢他,被刘轩拒绝,青城山也曾对这个刘轩伸出过橄榄枝,结果一样被拒绝,三年前刘轩曾代表湖北提刑司访问青城山,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湖北提刑司的提刑使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派这个刘轩来处理这件事情。”

“提刑司?就是那个神秘的组织吗?”我问道。

孙思仁恩了声,“他们在先秦时叫做练气士,后被秦朝招揽,自成一个体系,以‘黑冰台’命名,此后每朝每代都有不同的名字。到了近代,不止是练气士,散居道士、妖魔鬼怪,都在他们招揽的范围中,现在这个组织以提刑司命名,每一省都设立有提刑司,主要和阴司、玄门、道门相互周旋,另外会处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提刑司下设有提刑使、副使、判官、知事等职位,其中提刑使就是提刑司的一把手。”

终于搞清楚了那个组织的名字,只是没想到,就因为我的事情,竟然把湖北提刑司的提刑使给招来了,又问,“这个刘轩为人怎么样?”

孙思仁道,“道门、玄门、阴司有不少人跟他打过交道,两年前湖北曾有大批量的阴兵没有经过提刑司的同意擅自来到阳间做事,刘轩知道后,直接不顾阴司情面,将来到阴司的阴兵全都按照他自己的方式处理了,从此就多了个外号叫‘镇家犬’,这人对自己领地的保护欲极强,不允许任何没有经过允许的人进入湖北地界作乱。做事雷厉风行,却又刚正不阿,只要不惹他,应该不会有事情。”

一个人最可怕的就是没有原则,既然刘轩有自己的原则,那我也不用担心他会跟全真道或者阴司勾结了,他的本事我已经窥见了一隅,应该不弱,我的事情他应该能查清楚,顿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跟孙思仁说完,我看了看柳承,又见这里人颇多,就对柳承道,“师父,您能跟我来一趟吗?我有事情要问您。”

柳承犹豫了下,站起身来随我一同出门,到了赵家屋旁转角处,我才问道,“周晓安到底是什么人呐?她的父亲我已经见过了,应该就是提刑司的人,您应该不认识她的父亲,那您怎么说她是你一位故人的后人?”

说到此处,柳承深思了会儿才道,“我说了你也不认识。”

我对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既然柳承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多问,问出了我最感兴趣的一个问题,“有一个已经制定了两千多年的计划正在实施,1966年至1976年这十年间的灭神计划就是这个大计划中的一环,您知道这个计划,对吗?”

现在的东岳大帝是千年前上任的,往回数的话,柳承正好是在两千年前当的北阴大帝,如果那个时候制定了一个道门、玄门、阴司以及当时王朝都有参与的计划,柳承作为北阴大帝,肯定参与了其中,甚至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计划的制定者。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柳承神色微变,再诧异看着我道,“你上哪儿听来的?”

我说,“有人告诉我的,我看过《烧饼歌》《万年乾坤歌》《推背图》,这三本书上面所预测的近代会有大乱,这跟两千多年前的计划有关系吗?”

当柳承听我说起这三本书,眼神更是诡异了,或许是没想到我现在已经能自己去查这么多事情了,看了我好一会儿才道,“当时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有九个,我就是其中之一,抱歉,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跟你承诺,我对你有隐瞒,但是绝对不会有欺骗,我也绝对不会把你当成我的棋子。”

第一百六十章 杨家喝茶

我从来没觉得柳承会把我当成是棋子,从农村开始他就事事护着我,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已经不知道了死了有多少回了,况且我自认为对柳承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如果真的把我当成棋子的话,绝对不可能对我们这么好。

我向柳承问这件事情,仅仅是对这个计划感到好奇而已,不过柳承却以为我是在质问他,让我也有些尴尬,嘀嘀咕咕说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而已,绝对不是在怀疑您。”

不过我的猜测是对的,柳承果真是那个计划的制定者之一,只是他不愿意跟我说那个计划到底是什么,让我颇为失望。

柳承道,“等时间成熟了,我自然会把那个计划告诉你,现在的你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知道这个计划只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这件事情你对我说就可以了,不能对其余人提起半分。”

我嗯嗯点头,他越说,我越发对这个计划感到好奇了,只是除了柳承自己愿意告诉我之外,我没有任何渠道可以知道这个计划的具体内容。

此后跟柳承闲聊了几句,问起我案件的情况,柳承说,“最近几日恩施城风起云涌,阴司已经有大人物到了阳间,给孙思仁下避水咒的那人实力不俗,应该是道门的人,玄门世家也应该到了恩施,你的事情并不难解决,不过一旦你离开了警局,难保不会有人对你下手,警局虽然在调查你,但也算是官方组织,背后有提刑司在,他们暂时还不敢去警局动你,更何况刘轩也到了恩施,你暂时只有呆在警局才是安全的。”

听柳承这意思,好像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不免有些诧异,“他们为什么都冲我来了?”

柳承道,“青龙堰里那青年明明知道有人借助他的头发改命,却不加以制止,反而还放了马志明,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柳承说,“因为马家和青龙堰里紫薇帝王命格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你,相对而言,你对青龙堰的威胁最大,所以青龙堰不止不会阻止马家,反而会帮助马家,如果马家除掉了你,青龙堰夺走你的龙胆,那他就是真龙天子。”

“借刀杀人,就跟我们被崔珏抓去审问一样。”我明白了柳承的意思,不过也有不解的地方,“但是马文杰现在也改了命,他就不怕马文杰对他造成威胁吗?”

“马文杰是后天之命,青龙堰那青年是先天之命,马文杰充其量算是一个赝品,又怎么会是青龙堰的对手?你才是他最大的威胁。阴司、玄门、道门、提刑司强者汇聚,也全是青龙堰里那青年所为,他想借助诸方强者之手,将我们打压下去。”

“他连青龙堰都不出,又怎么会有这种本事?”我问道。

柳承说,“托梦,他用的是托梦的手段。”随后给出了具体的例子,“几日前,孙思仁接到青城山的命令,让她在恩施找一名字中带有‘清’字的人,让孙思仁控制住这个人,你认为除了你还能有谁?如今你的名字在恩施城响当当,但凡有人来了恩施城,就会知道孙清的存在,他们最有可能就是来找你。”

“青城山是怎么知道的?”我又问。

柳承耐心回答,“青城山各大高功几日前做了同样一个梦,梦见有青龙出水,扶摇九天,将天撞了一个窟窿,触怒道教三十六天神灵,也打开了诸天与阳间的通道,神灵纷纷降世,一片涂炭生灵。他们在那青龙出水的地方清晰看到一块界碑,上面写着‘恩施’二字。青城山高功既然梦见了这一幕,其余各宗各派,各大世家自然也都梦到了,肯定会派遣代表前来恩施处理此事的,青城山因为有孙思仁已经在恩施了,所以才没派遣人来,估摸着时间,其余各方的代表应该都来了。”

我颇为无语,“青龙出水,就是一个清字,这也太牵强了,龙呢?他们怎么不把龙也加进去。”

“所有人都解出一个清字来,自然有他们的原因。既然现在诸方都在找你,所以你最好还是呆在警局,如果猜的不错,刘轩就是提刑司派来的代表,有他护着你,其余各方应该不敢直接动手抢人。”

“道门的代表就是给孙思仁下避水咒的那个,那么玄门和阴司的代表分别都是谁?”我好奇问道,知道都有谁来,到时候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好有个准备。

柳承想了想说,“距离此处最近的世家是杨家,来恩施的应该会是杨家的人,杨家谈事有一固定风格,他们谈事前会选择喝茶,如果遇到有姓杨的人找你喝茶,那就是世家杨家的人。”

“阴司呢?”我问道。

柳承说,“阴司一般会派遣七十五司之一前来处理,他们拥有生杀大权,行事诡谲多端,如果这几日遇到阴司的人来找你,你能做的只有一样,那就是逃!”

我听完莫名有些担忧,一时间牛鬼蛇神都来了恩施,且都是针对我一个人的,把我放在刘轩那里,还不如让我跟着柳承他们安全,我向柳承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柳承却道,“他们在暗处,你若是跟着我们,我们都会处于明处,只有我们也在暗处,才能最高效率地做事,所以这几天先委屈你,你现在不能跟着我们。”

明白柳承的意思,我也只能先熬一阵了,只是实在搞不懂,我是新龙的事情应该还没透露出去,他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难不成真的就因为那么一个诡异的梦?想来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再跟柳承说了一阵,周晓安按响了喇叭,催促我到时间回去了,我则进屋辞别了孙思仁他们,而后跟周晓安上车离开。

在车上时,周晓安问我,“你有跟你师父问过,他认识我父亲吗?”

这个问题我之前说过了,这次也只是简单提了一嘴,不过为了给周晓安希望,我还是说道,“问了,我师父跟你祖上是故人,并不是认识你父亲。”

周晓安哦了声,面上写着失望二字,我又说,“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父母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你怎么知道?”周晓安问。

周荣现在去了黄河救周晓安母亲了,要是成功了应该会很快回来,不过我却不敢跟她说实情,就胡诌道,“跟我一起的那个老人叫袁守一,是赊刀门的传人,我跟他学过占卜之术,能占卜过去未来,我帮你算了一卦,等黄河断流之日,你父母应该就快要回来了。”

周晓安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在逗我开心,黄河断流又怎么会跟我父母挂上关系。”

我也笑而不语,这事儿还真不能解释清楚,此后一路沉默不语,回了周家,周晓安直接四仰八叉躺在了沙发上,双眼无神看着天花板,“累死我了,你赶紧洗洗睡吧,估计明早上马文才审理结果就出来了,要是那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你也就可以回去跟你师父团聚了。”

“最好别那么快审理清楚。”我喃喃道。

周晓安不解我的意思,只当是她自己听错了,咦了声,又继续看天花板,她兴许是真累了,没多大会儿就没了动静,平稳呼吸了起来,我正想着她占了沙发,我要睡哪儿的时候,她家房门被人敲响,周晓安跟安了弹簧一样,直接弹了起来,对我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别说话,然后问,“谁?”

“你好,我找孙清。”门外传来一男人声音。

周晓安看了看我,再道,“你是谁?找孙清做什么?”

“请孙道长赏脸喝茶!”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黄河断流

周晓安听了外面人的来意,回头看我一眼,征求我的意见。

我跟柳承才刚说玄门世家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既然他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一味地躲避是躲不过的,倒不如开门见山询问个清楚,我就不信周晓安在这里,他敢对我怎么样。

就让周晓安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着西装的年轻人,看年龄约莫有个二十六岁左右,相貌清秀,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倒不像是来找麻烦的,开门他朝屋子里看了眼,然后笑颜对我行礼说道,“孙道长你好,我是弘农杨家的人,我叫杨廉,久闻孙道长大名,这次经过恩施,得知孙道长在恩施,多方打听才找到孙道长居所,冒昧前来拜访,还望孙道长勿怪。”

杨家祖上十一宰相,大多习文,延续下来的风格也多带着书生气,这杨廉开口说话,极为平和礼貌,谁还能怪罪他冒昧上门的罪过。

不过杨家来找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杨廉道,“其实是受家里长辈托付,让我遇到孙道长的时候,向孙道长询问一些事情,孙道长现在有时间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边喝茶边聊?”

这是杨家的习惯,杨家谈事会将很多信息放在茶中,要是看得懂,就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意思,要是看不懂,误解了杨家的意思,极有可能就会招致大祸患。

这叫做‘茶阵’,最开始并非是杨家专属,而是土匪接头联络的江湖暗语,茶杯、茶壶的摆放位置,茶水的多少,都代表着不同的意思,茶阵共有四十余种,清朝时候的天地会就是以茶阵相互交流。

茶阵宫包含有四种意思,试探、求援、访友、斗法,若是有人以茶阵交流,在懂和不懂的人眼里,他们说的完全就是两码事情。

我对杨家根本没什么了解,哪儿有闲心跟他去喝什么茶,就说,“时间已经晚了,喝了茶睡不着觉,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况且提刑司的人不准我离开他们视线跟外人见面,如果你们杨家真有心请我喝茶,就得先去跟湖北这边提刑司商量。”

说起提刑司,这杨廉脸上多了几分忌惮,随后尴尬笑了笑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长话短说,我父亲也来了恩施,得知孙道长跟恩施玄门家族中的赵家、马家都有瓜葛,跟马家还有一些纠纷,所以我父亲明日设宴款待孙道长和赵家、马家家族,希望三方能化解了这次误会,今后大家还能和睦相处,不知道孙道长能否赏脸?”

我跟马家的纠纷已经没有化解的余地了,不过不知道此人深浅,还是得保持平和道,“我无所谓,只是我的行动受限,你得跟提刑司说才行。”

杨廉无奈道,“那好,不知道湖北提刑司来的是什么人?我去找他。”

我说,“提刑使刘轩,这会儿估摸着就在警局审问马文才呢。”

杨家的人既然来了湖北,肯定打听清楚湖北提刑司的人,一听来到恩施的人是刘轩,杨廉神色陡然变化,不过立马恢复平常,恩了声,对我们拱手,“好,那我明天来接孙道长。”

杨廉说罢离开,周晓安上前去关好了房门,再看着我说道,“怎么玄门世家也找上你了?这事儿跟他们应该没什么关系呀。”

周晓安好不容易从沙发上挪开,我生怕她再躺回去,就先抢占了沙发才回答了她的问题,“有人想要我的命,牛鬼蛇神都在恩施现身了,这才刚开始呢。”

周晓安哦了声,回身去洗漱去了。

这一晚就这么过去,次日清早再随周晓安去了警局,去的时候刘轩正坐在周晓安的位置上等我们,见我们进来,刘轩对我们招了招手,我和周晓安走近他面前,刘轩对我说道,“这几日你们需格外小心,恩施城不太平,阴司、玄门、道门都来人了,仅昨天一晚上,就有阴司、玄门两方找到我,要单独跟你见面。”

我说,“见就见呗,光天化日他们还能杀人不成。”

刘轩笑了笑,“阴司、玄门已经传承数千年了,手段层出不穷,如果他们铁了心想要杀你,你根本发觉不了,他们甚至有现在动手,让你几个月后才死亡的手段。”

“那就不跟他们单独见面。”我道。

刘轩摇摇头,“毕竟你的事情跟玄门和阴司都有关系,我们没有理由一直扣押着你,他们有权力对你进行单独的审问,除非能将你身上的事情尽快审理清楚,他们兴许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我答应了杨家的人,一会儿他们会来接你,见到他们你需诸事小心,以免他们对你动手脚。”

他们找上我的原因,根本不仅仅是因为杀人的事情,更多的是青龙堰下那人在做手脚,让他们发觉了什么,所以才找上我,一旦审理清楚了,提刑司再没有理由扣押着我,将我放出去的话,我就没了提刑司的庇佑,必将会直接面对阴司和玄门还有道门的手段,所以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审理清楚为好,问刘轩,“马文才审出来了吗?”

刘轩道,“嘴硬得很,不管怎么问都始终不承认是他杀了那些人,再加上昨天玄门的人已经给我施压了,要是审不出结果,就不能一直扣留着他。”

我心说还好没有审问出来,松了口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着急。”

刚说这话,刘轩冷不丁地盯了我一眼,“我知道你小子身上还有其他事情,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不过我们是不会给你一直提供庇护的,再过两天时间,我就会离开恩施,如果那个时候还没出结果,那么就将由阴司、道门、玄门任何一方接管你的事情,所以你小子最好还是祈祷我快点审问出结果来,也免得到时候这三方因为这件事情给你穿小鞋。”

“你要去做什么?”得知他两天后要离开恩施,我颇为不解,现在恩施一片混乱,他不是最不喜欢别人在他的地盘上乱来吗?他离开湖北,肯定有比这里更重要的事情。

刘轩见我打听这事儿,讳莫如深一笑,却不跟我言明,而是将目光放在了周晓安的身上,盯着周晓安欲言又止。

我见他这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周荣说黄河将要再次断流,他要去黄河救人,现在这刘轩又要撇下恩施的事情,时间刚好契合,再加上他看周晓安的眼神颇为怪异,我几乎已经明白了,应该就是周荣的事情,嘀嘀咕咕说了句,“黄河断流。”

我就是随口一说,但是刘轩听了这四个字却神色大变,盯着我看了好久,最后诡异一笑,“你知道得还挺多,没错,三日后黄河将会断流,断流时间只有一天,到时候诸方都会去黄河,我也必须得提早一天去那里,所以留给我的时间只有两天,一会儿你跟杨家的人去,我去找高至一。”

他这么安排无可厚非,我身后有正一道,如果正一道对提刑司施压的话,是完全有能力把我捞出去的,现在我却一直呆在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我是在借势。

湖北提刑司跟我非亲非故,他们可不会在乎这些,只想快点审理出来,所以才做了这么个安排。

不过听了黄河断流几个字,周晓安神色也是微微变化,因为我跟她说过,黄河断流之后,她的父母就有可能回来,现在黄河断流真的即将发生,她瞬间燃起了希望。

第一百六十二章 马前泼水

我跟周晓安说过一次这个事情,之前周晓安认为我是在安慰她,所以也就没在意,现在再有一人提起了这件事情,她无比诧异看着我,我随意一句话竟然真的是有理有据的。

不过周晓安很能隐忍,当着刘轩的面她什么也没说,很快将自己的情感给隐藏了起来,此后我再跟刘轩说了几句话,刘轩先一步离开,说是去找高至一去了,我和周晓安在这儿等着。

一直快到晌午时分,昨晚找到周晓安家的那个杨廉再次找上门来,对我和周晓安发出了邀请,说道,“昨天我已经征得了刘使者的同意,还请孙道长和周小姐赏个脸,我们出去谈谈吧?”

提刑司已经准备当甩手掌柜了,办案权肯定会转移到他们的身上,我也该提早跟他们打打交道,便点头答应了杨廉的邀请。

外面杨廉已经派车前来接我们,不过周晓安只让他们在前面带路,我上了周晓安的车在后面跟着,一路驶向闹市区,上车好一阵周晓安都默默不语,快要到目的地的时候,周晓安才问了我一句,“你说的黄河断流,我父母就可能回来,是真的么?”

我笑了笑,“当然是真的,不过也只是可能回来,你别抱太大期望。”

周晓安也笑了笑,“虽然只是可能回来,但是这么多年了,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可能,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很开心,我发现跟你真的是我的福星诶,跟你住在一起后,我的人生都顺利了不少。”

我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尴尬一笑,周晓安瞥着眼瞧我一脸羞涩,生出了逗我的心,腾出手来摸了我下巴一把,笑眯眯道,“哟,还害羞了哟,这些年我都一个人过,生活中难得闯入一个合我胃口且不让我讨厌的人,可惜你年龄还小,不然咱俩还可以试试。”她说完自己也害臊了,话锋一转问道,“小孙清,你有姐姐吗?”

第一次被人称呼为小孙清,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了声,然后说道,“没有亲姐姐,不过有几个待我跟姐姐一样的人。”

我说的是陈莹莹和黄蕴秋,她们俩待我都极好,漂泊在外,也就她们能给我一些温暖了。

周晓安也哦了声,“有了呀,那就算了,我还想着要是你没有姐姐的话,我当你姐姐呢,以后你要是来恩施的话,还可以到我那里落脚,不至于流落在外,我那里虽然小,但是给你落脚供你吃饭还是可以的。”

我眨巴着眼看了周晓安几眼,“可以呀,再说我不是一直都叫你晓安姐么。”

周晓安笑而不语,不多时间就到了目的地,目的地在恩施一处颇为豪华的会所,我以前从未来过这种高档的地方,显得有些局促,前面杨廉下车后等候着我和周晓安,对我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由杨廉领着我们进去。

这会所里面金碧辉煌,灯火通明,说不尽的豪华,只给人一种进了皇宫的错觉,周晓安看我有些局促,拍了拍我肩膀说道,“不用紧张,有你晓安姐在呢。”

我对周晓安投去感激目光,她应该来过这里,由她带着,我也不至于像乡巴佬进城。

杨廉带着我们径直到了一房间,推门进去,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进去先道,“父亲,孙道长和周小姐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站起身来,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儒雅男人,带着一副黑色眼睛,身着唐装,看起来沉稳大气又不失尔雅。

进来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杨廉的父亲叫杨青峰,是弘农杨家家主的弟弟,在世家中地位颇高,不然也不会派他出面处理这件事情。

杨青峰朝我们走来,对我和周晓安微微躬身行礼,笑道,“两位可算来了。”

我先回礼,再看这屋里坐着的其他人,立马紧蹙眉头,屋子里的还坐着有三个人,这三人我都再熟悉不过,一人是之前与我斗法的高至一,还有一人是马家的马志明,最后一个身着道服的正是诓骗我给孙思仁下咒的那个道士。

这三人我都熟悉,且知道他们对我没怀好意,见他们在这里,我心生不快,说道,“他们怎么在这里?”

高至一对我笑了笑,“孙道长这几天不好过吧?”

就是这高至一和马志明合起伙来陷害我,另外那个道士陷害的孙思仁,对他们,我自然生不出什么好话来,随口道,“我过得好着呢。”

起先以为就我们和杨家的人,见这里多了这么多是非之人,我立马不想在这里呆了,就暗中拉了下周晓安,然后对杨青峰说,“杨家既然已经请了别的客人了,我们就不叨扰了,先告辞。”

这里一屋子都是敌人,我们留在这里万一动起手来,不可能讨得到好处的,尽早离开才是正道。

见我们要走,杨青峰立马说道,“孙道长等会儿,其实今天我们几方聚集在这里,是想把这个误会彻底解释清楚,现在道门的代表、玄门的代表都在这里,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这几方再这么斗下去,也无非是两败俱伤,倒不如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看了看高至一和他身后一直未做声的那个道士,那道士应该代表的就是道门,杨青峰代表的是玄门,这里就他们有话语权,就直接问道,“那你们想怎么解决?”

杨青峰道,“你们还未到之前,我们已经商量了一阵,我们玄门代替马家给出的方案是,孙道长要是停止追查这件事情,马家今后退出恩施,把恩施让给赵家,这样一来,马家的子弟可以保全,赵家又可以在恩施一家独大,你看这诚意如何?”

我没回话,又看向高至一身后那道士,“你们道门给出的解决方案呢?”

那道士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见我问他话,他笑了笑道,“孙道友那幅对联对的不错哟。”

一提起那对联,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昨日见孙思仁,虽然她语气平淡无常,但是几天没进水,她忍受了多大的煎熬?就道,“你知道你下避水咒的那个人是谁吗?”

这老道士随后说道,“我们道门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孙道长停止对高至一的追查,我帮孙思仁解了避水咒,否则她迟早死在避水咒下。”

他们都给出了解决办法,我听完后笑道,“看来你们是怕了,所以才过来求和,你们给的方法都很好,但是只有一点,杀人的罪过谁来担?”

恩施城死了那么多人,肯定要有人为这件事情负责的,他们找我谈,却丝毫不提起这件事情,他们给出的条件很丰厚,要是一不小心点头答应了,我就要彻底折损进去,还好我不笨,没有中他们的圈套。

杨青峰说,“倒不是怕了,是先并不知道那个孙思仁是青城山的执事,想要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只是不想挑起正一道和全真道的纷争,既然我们应给出了相应的条件,那么你们必须也要有所付出。所以,人是孙道长你杀的,但是我们玄门、道门,甚至连同阴司,共同去跟湖北提刑司求情,再加上孙道长身后正一道的背景,我相信即便孙道长认了罪,湖北提刑司也不会把孙道长你怎么样的。”

我明白了,他们一个撤出恩施,一个帮孙思仁解了避水咒的真正前提是我认罪!

孙思仁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再不解决,孙思仁真的可能会死,我真想脑子一热答应他们,不过我不能答应,我要是背了这十几条人命,今后我要怎么坦坦荡荡地活?

只是还不等我表态,杨青峰指了一下桌子上的几杯茶水,“这是我们杨家的规矩,要是孙道长能答应,就喝了这杯茶水,要是不答应,就倒掉那杯茶水,咱们不在这里动手,事后下战书,也免得当面伤了和气。”

这个叫做马前泼水,表示事情已经到了没有可以挽回和可以商量的地步,泼水过后,就不用再谈了,各自回去下战书或者准备自己的手段,斗得过就斗,斗不过就逃,给了双方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第一百六十三章 镜花水月

我看了下桌子上的几杯水,马志明、高至一、杨青峰和那道士各自端了一杯起来一饮而尽,唯独剩下我那杯。

形势很明显,我要是喝了这杯茶,他们几方不会再对付我,要是我倒了那杯茶水,就等于是在向他们宣战了,我仔细考虑了一下,他们有玄门有全真道,我背后有柳承有正一道,其实算起来我并不输他们什么,没必要跟他们委曲求全,于是走了过去端起了茶水,果断将茶水倒在了地上,而后将空杯子展示给他们看。

这几人面色十分坦然,高至一说,“你刚才做了一个错得很离谱的决定,即便是正一道,也斗不过全真和玄门世家。”

我没回他们的话,对周晓安道,“晓安姐,我们走吧。”

周晓安恩了声,跟我头也不回离开这屋,快要出门时,杨青峰在身后说话,“孙道长胆识气魄令我佩服,既然孙道长不愿意跟我们谈了,那么就请孙道长等着我们的手段,今夜子时,我们正式向孙道长递交战书,子时之前孙道长依旧可以反悔,只要向提刑司承认你杀了人,这件事情就罢了。”

“看来你们真的认为我背后站着的只是一个青城山的执事,你们也错得很离谱,有一个人是你们惹不起的。”

我说完后跟周晓安离开,一路坦然出门,直到上了车,周晓安眼冒金光对我说,“刚才那些人气势太强了,我站在他们面前连粗气都不敢出,你竟然敢跟他们谈条件,我都不敢相信你这个年龄竟然能跟他们平等对话。”

我看着周晓安一笑,然后狂拍起了自己的胸膛,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那些人没一个是简单的,谈条件最要紧的是气势,从一进去开始他们就以气势压我,我一直在强撑着,直到现在才感觉到后怕,忙让周晓安给我找了瓶水喝了,豆大的汗珠不断往下落。

周晓安见我脸色铁青,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

我摇头,“不用,直接去赵家找我师父。”

周晓安忙启动车子一路朝赵家赶去,直到快到赵家我才放稳了心态,刚到就下车朝赵家冲去,进入赵家大门,却没在屋子里看见柳承他们,只有赵静姝和陈莹莹两人坐在屋子里。

见我这幅模样,陈莹莹忙站起身来询问是怎么回事,我直接问她,“师父呢?”

陈莹莹道,“他们出去了,具体去了哪儿我不知道,不过得有一阵才能回来。”

那些人子时过后就要动手,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到十二个小时了,这十二个小时内,我一定得找到足够强大的庇护才行,不然就凭我,拿什么跟他们斗?

我正要说去找柳承他们的时候,周晓安这会儿进了屋子,对我晃了晃手说道,“小孙清,刘轩通知我们回去,说他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需要你去确认一下。”

我现在受刘轩管着,如果能在子时之前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到时候即便是道门和玄门,也没法儿无理取闹,毕竟事实摆在那里,稍做思索,决定先回去见刘轩,对陈莹莹说道,“莹莹姐,要是师父回来了,麻烦告诉他一声,我有麻烦了……”

陈莹莹想细问是什么麻烦,我却没直接告诉她,陈莹莹虽然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要是知道那些人在对付我,到时候柳承又没回来的话,她肯定就单枪匹马来找我了,她也只是个游魂野鬼而已,碰上那些人不是去找死吗?

所以对她隐瞒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柳承肯定能懂。

随后我和周晓安快速离开赵家,赶到警局门口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等候我们的刘轩,下车刘轩并未询问我们跟杨家谈得怎么样,直接说他的话题,先从身上掏出一张白皮来,拿出来给我们展示了一下,说道,“这是我在马家附近发现的人皮,人皮上有高超的化妆技术,这种改头换面的手段是画皮鬼的,看来恩施城已经来了一画皮鬼,你犯下的那些事情,极有可能是画皮鬼栽赃陷害!”

这事儿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但是他们根本不信,我只得无奈地道,“我之前就说过了,是画皮鬼画了一张我的脸,给了马文才,他伪装成我才做了这些事情。”

刘轩说,“正是确定了画皮鬼参与了才不好办,即便查到最后你真是被冤枉的,罪过也极有可能由画皮鬼担待下来,真正元凶依旧逍遥法外,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抓高至一,而是控制住那画皮鬼,这人皮上有画皮鬼的气息,我可以循着这气息去找画皮鬼,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人绝对不可以在外面活动,立马回去等我消息。”

我有些不解,“我们为什么不能活动?”他去追画皮鬼,跟我们似乎没多大关系。

刘轩说着用手将这皮给撑了起来,再问我们,“你们觉得这张人皮像谁?”

我和周晓安看了几眼,登时呆住了,这人皮上的一些特征,全都指向了周晓安,也就是说,这人皮是仿照着周晓安的模样画出来的,那画皮鬼这是要扮成周晓安的模样了。

我和周晓安怔怔点头,心说这应该就是他们准备的战书了,陷害我还不够,这还准备陷害周晓安,幸好刘轩有所发现,只要我们一直呆在屋子,且有刘轩的证明,那么就可以完全证明这事儿是陷害的,一旦我们这个时候还在外面转悠,恩施城出了什么事情,且有人看见了周晓安的话,那么就会被认为是周晓安做的那些事情。

刘轩跟我们交代后,也不管我们是怎么想的,撵着我和她回屋,刘轩自己去追查那画皮鬼去了。

之前我和周晓安还准备去找柳承,但是知道那画皮鬼接下来准备做的事情,再不敢在外面游荡,周晓安甚至不敢让别人知道她出过门,一路遮遮掩掩回了家,回屋后立马紧闭门窗,然后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起了粗气,她也很不理解,“看来他们知道你的事情快要查清楚了,准备把嫌疑转移到我身上来,这些人真是可恶。”

周晓安又气又怕,我看着她满心内疚,这件事情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都是因为我,她才牵扯进来的,又不好说什么矫情的话,就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保护好你的。”

周晓安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你的好意姐姐心领了,不过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我自己能应付,反正刘轩也已经知道了他们接下来可能会做什么,你也通知你师父了,我们只要在屋子里躲着就行了,过了今晚就好。”

话虽这么说,只是事与愿违。

我和周晓安这一整天都未出门,也不敢出门去留下什么证据,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人虽然有些尴尬,但也熬了过去,一直到子时,屋子里变得闷热无比,想来是因为门窗紧闭太久了,周晓安才起身打开窗子透透风。

因为时间比较敏感,我也跟着起身,只是周晓安刚好打开门窗时,却当场愣住了,正对她窗户的对面那楼窗子前,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会以为有人在对面那窗户上按了一面镜子,所以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动作和画面。

周晓安愣了下,回头看了我一眼,“在对面。”

我看向对面那楼,见那个跟周晓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一跃上了窗台,作势要往楼下跳去,而屋子里周晓安也在此时一跃上了窗台,做准备往楼下跳。

之前是那个人模仿周晓安,现在却是周晓安在模仿她了,我见状大惊,在周晓安纵身一跃的瞬间,快速跳了上去,一把搂住了周晓安。

但周晓安始终比我大,她纵身一跃,把我也连同着带往窗子外面,两人直接倒挂在窗台上,却没继续往下落,我艰难扭头看了眼,见谢甜甜已经自行从我脑中出现,化作人形站在窗台后,手里牵着的是一根红绳,套在我的脚上,她并指念起了法咒。

第一百六十四章 毫不讲理

这是道教法术,名字叫做捆天索,此后的捆尸索也是从这捆天索法术中演变而来的,这法术需要至阳的道士才能施展,谢甜甜虽然会这法术,但是她却是阴魂状态,一手并指念咒,一手牵着那根红绳,只在我看她的这瞬间,她的小半个胳膊都快要被红绳勒断了。

这红绳是道教法器,被法器勒断的话,她的胳膊也就再也恢复不过来了,但我又不敢对她说放手,一旦放手我和周晓安都会掉下去,谢甜甜咬牙坚持着,脸上写满了痛苦。

我和周晓安倒悬在窗户上,引得下方的人驻足观望,而在这个时候,对面窗户口那个伪装成周晓安的人,开始做起了挣脱的手势,伴随而来的就是周晓安开始挣脱我的束缚。

我一直在农村生活,没有进过高楼大厦,本来就有些恐高,再加上倒悬在这里,也开始头晕眼花了,再加上周晓安的挣扎,我力气有限,几乎就快要松开了周晓安,只得大喊一句,“晓安姐,那个人不是你,你别学她!”

或许是我的喊声起了作用,周晓安停了下来,陡然反应过来,一看下方景象,顿时愕然,又见是我悬挂在窗台上,用脚勾着窗台,再由一根红绳套着我的脚踝,情况危急万分,我松不了手,又无法躬身回去,周晓安虽然吓得花容失色,却也不想连累了我,“要不你把我放开吧,不然你也得掉下去。”

我曾经亲眼见证了对我好的陈莹莹死在我面前,再也不想看这一幕了,没依周晓安的话,对身后谢甜甜喊道,“你这样下去早晚把你胳膊勒断掉,你有其他办法吗?”

谢甜甜强忍着痛苦说道,“有一个法术叫做指地成钢,我可以指自己……”

指地成钢的法术跟撒豆成兵的法术都归类在三十六天罡术里面,这法术我也有所耳闻,相传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指哪儿哪儿就化身钢铁。

谢甜甜不可能达到那个境界,但是可以让自己的神魂变成另外一种物质,那样就会受红绳影响了,毕竟红绳是克阴的,只是那样一来,谢甜甜也必定会身死道消,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再问,“换一个办法。”

“没了。”谢甜甜道。

我牵扯着一个人,身子都几乎快要被撕扯成两半了,极为痛苦,因为太过用力,双眼充血,鼻子里已经啪嗒啪嗒流出了鲜血,对面那个模仿周晓安的人也在此刻离去。

而周晓安本人见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对我说了句,“黄河断流之后,要是我父母回来的话,麻烦告诉他们,以前他们不愿意让我跟着,今后我再也不会跟着他们了。”

周晓安说完伸手把我的手给掰开了,我脑袋嗡地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周晓安落了下去,下方围观的人啊呀尖叫了起来,我也在这瞬间被谢甜甜给拉了上去,拉上去的同时,谢甜甜右手胳膊齐齐断掉,她疼得直接蹲在了地上,看着自己胳膊化作了清气消散。

我趴在窗台看落下去的周晓安,下方人群散去,他们怕周晓安的血溅到他们身上。

再一次看着对自己好的人死在我面前,就在那顷刻间,我生出了杀心,恨不得立马冲上门去把那些陷害我们的人全都杀个干净。

眼见周晓安落地瞬间,却忽见一道紫光飘过,立身站在了周晓安落地的地方,紫光化作一人,接住了周晓安,周晓安眨巴着眼看着他。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柳承,此时的柳承并非活人,而是以阴魂状态出现的,否则他的速度不可能那么快。

就如天神下凡般,柳承身着道袍,头扎太极髻,身上萦绕着阵阵紫气,这种为难时刻永远是他出手救我们,周晓安看着柳承呆住了。

而那些围观的人见柳承出现接住了周晓安,他又没有刻意收敛自己身上紫气,这些普通人如何能承受得了这紫微帝气,一个人气势强大到一定地步,其余人就会生出臣服的心,围观之人先怔怔看了柳承几眼,而后跪地叩首高呼,“神仙呐,神仙下凡了!”

柳承面不改色,环抱着周晓安转了个身,看着那栋楼的出口处,不多时间见刚才模仿周晓安的那人出现,她也看见了柳承,正要逃跑,柳承冷冷开口,“跪下。”

那人刚跑了几步,停下脚步回头呆看着柳承,一阵怪风自柳承身上涌起,刮向了那人,这怪风拂面,那人当即颤抖了起来,像是见了九幽阎王,眼里写满了恐惧,哆嗦着身子跪在了柳承面前。

柳承这才抬头看上面一眼,我刚才紧绷的心这才缓了下来,不过柳承见我口鼻流血,只皱了下眉头,冲我说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世上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欺负你。”

我无奈道,“你也不在啊。”

柳承道,“今后我不在别人再欺负你的话,就报我的名号,如果他们不认识柳承,就说你师父是北阴大帝,就算你捅破了天,我也帮你担着。”

我恩了声,柳承低头看了下怀里的周晓安,连周遭的人都被吓得跪下了,周晓安最接近柳承,柳承气势给她的压迫也是最强的,此时的周晓安已经吓得不成人样,不过柳承却微微一笑,“我怀里很舒服吗?”

周晓安怔怔摇头,然后从柳承怀中下来,正要学着其他人跪在柳承面前,柳承却伸手扶住了她,说道,“你不用跪。”

于是周晓安就怔怔站着,脸上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害怕。

柳承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了那个模仿周晓安的人面前,居高临下如君王般看着这人,“抬起头来,看我一眼。”

那人犹豫了好一阵,才缓缓抬起头来,只是当她跟柳承目光对接的刹那,却直接一屁股往后坐了回去,嘴里啊呀啊呀叫着,不断往后挪。

她每挪一步,柳承就往前走一步,我从未在任何人眼中看到过这种惊恐的眼色,我不知道现在的柳承在她的眼里是什么,但是她的眼神和行为告诉我们,现在的柳承极度恐怖。

“饶……饶命。”柳承步步紧逼,她已经退无可退了,开始哭着向柳承求饶。

柳承恩了声,“那么告诉我,是谁杀的人?”

她已经被吓破了胆,哪儿敢有半分隐瞒,“马,马文才,是高至一……让我这么做的。”

柳承听罢也不多说,挥了挥手,“滚吧,回去告诉高至一他们,两个时辰后到赵家跟我徒弟磕头道歉,不管是全真道还是玄门世家,如果他们不依,那么我不介意把全真道或者玄门世家直接掀了。”

这人听罢连滚带爬跑了,柳承再看了眼跪在周围的这些普通人,皱了下眉头道,“刚才我徒弟倒悬在窗台上,你们竟然只是在下面看热闹,好在我徒弟没事,否则你们都给我徒弟陪葬去,我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吧。”

连鬼怪都被柳承吓成了那个样子,他们又怎么敢乱动,真就乖乖跪着。

柳承随后上楼,周晓安在他后面跟僵尸一样走着,肢体都僵硬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一路上了楼,进了屋子,我才迎了上去,“师父,谢甜甜的手断了。”

柳承恩了声,走到谢甜甜面前蹲下身去,看了下谢甜甜的手,问了句,“疼吗?”

我对柳承很熟悉了,他对自己人好到一个不能再好的地步,谢甜甜拼死救了我,所以柳承对她也只是无尽关切。

只是周晓安没能从柳承刚才的恐怖和现在的温和转变过来,依旧呆滞看着柳承。

谢甜甜看着柳承也有些害怕,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恩了声。

柳承随后并指再谢甜甜额头上按了下,并念了几句,而后说道,“你为救我徒弟损失了一条胳膊,抱歉,我没法还你这条胳膊,今后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提,我能给的全给,不能给的我去抢来给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无权无势

柳承本身就是道士,再加上曾任北阴大帝,不管是哪个职业都是妖魔鬼怪的克星,天生就有震慑鬼魂的气质,谢甜甜和陈莹莹见了柳承本来大气都不敢出,现在柳承对她说出这话,谢甜甜更是如石化了般,目光呆滞看着柳承,点头也不对摇头也不对,最后只是淡淡嗯了声。

柳承摸着谢甜甜脑袋笑了笑道,“我没那么吓人,你看这臭小子见了我半点都不怕,所以下次见我别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谢甜甜还是紧绷着身子僵硬地点了下头,柳承满脸无奈,站起身来对我们道,“我已经卸任了,在道门也无名无分,这些事情我本来想交给提刑司处理就可以了,既然他们不知悔改,那我也不客气,你们几个先回赵家等着,我一会儿就回去,你们今天受的委屈和惊吓,我十倍百倍还给他们。”

我点头应好,周晓安和谢甜甜两人对柳承不是很熟悉,不知道柳承到底是个可怕的人还是个柔和的人,所以不敢有半点触犯柳承,多余的动作半点不敢做,多余的话半句不敢说,生怕触怒了柳承。

柳承随后转身离开了,他只是神魂赶到,应该是用道教的神游术加上三十六天罡术中的潜渊缩地,不然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及时赶到。

潜渊缩地还有一名字,叫做缩地成寸,可将地脉缩至一寸之长,就可达到快速移动的效果,只是这法术太过高深,就连黄蕴秋不曾会。

柳承离开后,我看了看周晓安和谢甜甜,两人依旧僵直站着,我说,“我师父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

两人似如梦初醒,周晓安哆哆嗦嗦恩了声,“好……好呀!”然后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旁边谢甜甜要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看着也很无奈,就说道,“你们先缓一会儿吧,他其实真没那么可怕,习惯了就好,至于吓成这样子吗。”

周晓安幽怨盯了我一眼,“你就会说风凉话,你去试试,刚才差点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我宁愿从万米高空掉下来摔成肉泥也不愿意再去体验一次,我觉得我下半辈子的胆都被他吓破了,你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呐,刚才那一瞬间,我甚至都觉得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我倒是尝试过柳承的恐怖之处,不过我仅仅是跟柳承眼角余光对接过,即便到现在我对那个眼神都心有余悸,如暗夜中的黑狼,又如九幽地狱的阎君,他的眼神能勾魂摄人,我这辈子都不愿意跟他再对视一眼,不明白得经历过多少事情才能练出那种眼神。

周晓安歇息这会儿,我走到谢甜甜面前,让谢甜甜也坐了下来,看着原本清秀的她,这会儿却变成了个残缺之人,就好像一块上等璞玉多了一块杂质,美中不足。

如果刚才不是谢甜甜的话,我和周晓安应该等不到柳承赶来吧,既心痛又感激,对谢甜甜道,“等我以后学了更多的法术,到时候你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了。”

谢甜甜先前处于呆滞状态,这会儿恢复过来,摸着自己右臂断掉的位置满脸委屈,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过还是说道,“我是你的护法灵物,这是我的职责。”

旁边周晓安也对我和谢甜甜投来感激和抱歉的目光,“不好意思啊,这次是我连累了你们,害你们差点丢了性命,要是我会法术就好了,也不至于着了道。”

周晓安就只是一个普通人,别人有摄魂手段对付她,除非她意志足够坚定,不然着了道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救她也是我的职责。

矫情的话并没有多说,谢甜甜随后回了我命轮之中,我和周晓安在屋子里收拾了下就出了门,他们已经找上这里了,难保不会再来,一路驱车前往赵家。

行至赵家,屋子里依旧只有陈莹莹和赵静姝二人,其余人都还没回来,柳承也没有,他们应该去忙其他重要的事情去了,刚才柳承不过是抽空去救了我们一次。

进屋报喜不报忧,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就呆坐着等候柳承回来,快到凌晨一点半的时候,赵家终于来人了,不过来的不是柳承他们,而是湖北提刑司的刘轩,火急火燎进了屋子,再直接把目光放在了我和周晓安身上,“刚才我循着画皮鬼的气息追到了你们住的地方,听附近的人说她已经找过你们麻烦了,你们没什么事吧?”

我和周晓安摇摇头,“没事。”

刘轩不放心,直接进来走到周晓安面前,伸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嘴里嘀嘀咕咕念了几句,似乎确定周晓安确实没事情之后才松了口气,不过却咬牙切齿道,“没事就好,这次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她会直接去找你们。”

我看着刘轩跟周晓安,总觉得刘轩对周晓安有点怪怪的,从他刚来这边儿我就有发现,不管是他刚来的时候说的话,还是孙思仁跟我讲刘轩的为人,这个人应该都是一个很强势的人。

但是对于我和周晓安,我提出要回赵家看看,刘轩表示只要有周晓安陪同就可以了,还有我和周晓安提出的一些要求,他几乎都表示赞同,这跟他一贯强势的作风大相径庭。

再加上得知画皮鬼开始模仿周晓安之后,他也在第一时间让我和周晓安回了屋子,现在更是对周晓安白般关心,似乎已经超越了同一阵营该有的态度,我甚至怀疑刘轩对我没那么多要求,也是看在周晓安的面子上。

不由得多看这二人几眼,问道,“你们以前认识吗?”

周晓安也觉得有些奇怪,满脸尴尬往后挪动了几步,摇头懵懂地说,“不认识呀。”

刘轩知道我在想什么,斜视着我,“你小子瞎想什么呢,同门情谊你懂不懂。”

我哦了声,心说是我想多了。

刘轩确定我们没事了,连茶水都不喝一杯,转身就要离开,说道,“我知道是你师父救了你们,我也知道了你师父的身份,他曾经辉煌过,现在已经不是属于他的时代了,他无权无势,一个人再厉害,斗得过百万雄师么?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他们既然敢先在我的地盘动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们在这里不要乱跑,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善终,今后有人问起你们来,你们就说什么也不知道,是我一个人所为。”

刘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就像是潜入幽暗森林中的杀手,面对的只有死亡,不是敌人倒下,就是他倒下。

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他到底要做什么,且我们也管不了他们,就只能默默看着他离去,直到他离去好一阵之后我才陡然反应过来,他莫不是要用当初处理闯入湖北那些阴兵的手段来处理这些人?

他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些,那些阴兵虽然是阴司的人,但也是无关紧要的人,阴司阴兵千千万,他处理掉的完全可以忽略。

但是现在他要处理的是玄门世家和全真道以及一个玄门家族的人,这些人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要是用了特殊手段,就不怕这诸方前来报复吗?

我想到了这种可能,不由得心里一惊,对周晓安道,“刘轩是个很理智的人,我怎么觉得他今天有点不理智了,他不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吧?”

周晓安说,“我也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

“你确定你跟他不认识?我总觉得他是看见那些人对你动手了才失去理智的。”心里祈祷他这个节骨眼儿千万别做什么糊涂事情,柳承都已经表示要直接插手这件事情了,我不信有柳承搞不定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侍师如父

我一个人的直觉可能有错,但是这会儿旁边赵静姝和陈莹莹也说,“我也觉得他认识你诶,如果不认识的话,不可能对你那么关心的。”

我们都这么说,周晓安自己都不敢确定跟刘轩到底认不认识,仔细回想了好一阵才说道,“95年恩施城化生子之乱的时候,来了好几个他这样的人,当时有个人把招魂风铃给了我,那个人身后还跟了几个人,好像有一个就是刘轩,但是我那会儿注意力都在招魂风铃上,不太确定看见的是不是刘轩……如果那个人是他的话,我们就应该见过面,但我们连话都没说过,也不能算认识吧。”

既然不认识他,那么他做什么我们也不去管了,毕竟他身后有提刑司撑腰,就算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玄门和道门也不至于像处理我一样处理他,况且他自己本事不弱,再加上也是提刑司的提刑使,做事应该有分寸。

此后我们几人在屋子里安心等着,柳承给了他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按照柳承的做事风格,要是两个时辰内他们不上门道歉的话,还真不敢保证柳承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刘轩离去有一会儿时间了,柳承才姗姗归来,回来的只有柳承一人,我往他身后看了看,不见孙思仁他们,就问道,“袁守一他们呢?”

柳承说,“他们在处理避水咒的事情,暂时走不开,高至一他们来了么?”

我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刘轩来了一趟,他知道高至一他们对我们动过手的事情之后又离开了,我总觉得他会去直接去找高至一他们,您觉得他会是高至一他们的对手吗?”

柳承听后思索了一阵,忽而想起了什么,忙对周晓安道,“带我去恩施最繁华的地段!”

柳承先一步出门,我和周晓安紧随着跟上,上车之后我才问柳承,“发生什么了?”

柳承道,“还有两天时间黄河就要再次断流,到时候刘轩肯定要去处理黄河的事情,他需要提早一天去,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一天,如果他想要在一天时间内将这件事情审理清楚,那就必须得省略掉一切繁琐的过程,最好的手段就是当着城里人的面把这件事情审理明白,如果能审理清楚,那么他一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理掉有罪过的人,当众杀人,无论是何原因,都要受到处罚,审理清楚了,他这个提刑使就别想当了。要是审理不清楚,你认为玄门、道门会放过他吗?”

我和周晓安还是不是太懂,“可是他之前跟我们说过,要是他在这几天审理不清楚的话,就把办案权转交给其余几方,他没有理由一定要在现在审理清楚吧?”

周晓安一直默默听着,专心致志开车,我和柳承不断讨论着。

柳承看了眼周晓安,再对我说,“黄河距离湖北距离很远,即便黄河断流也轮不到湖北提刑司管,只是因为当初在黄河古墓中折损的两个人跟湖北有莫大的牵连,而那两个人跟刘轩也关系匪浅,所以黄河断流必须得刘轩去处理。”

周晓安还没意识到这事儿跟她父亲有关,只当是个故事在听着。

我已经摸出了个大致轮廓,说道,“黄河下面那两个人跟刘轩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承说,“提刑总司当年的教头叫周荣,现在在各地提刑司任职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当初周荣的学生,这事情我也是听孙思仁提起的,当年提刑司跟正一道论道大会,周荣带去的学生中就有现在湖北提刑使刘轩,而折损在黄河下面的那两人正是周荣夫妇!”

柳承刚说完,原本安心驾驶的周晓安猛打方向盘,车子吱呀一声停靠在了路边,她怔怔回头盯着柳承,“您刚才说什么?”

周晓安不可能不知道她父亲就是周荣,她追查她父亲下落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准确说起他父亲的下落,一时间的震撼不言而喻。

柳承恩了声,“刘轩原本打算把孙清的案子转交给另外几方,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去救他自己的老师。但是现在他们对你动手了,你是他老师的女儿,他们动了你,就是触了他的逆鳞,既然那些人把你也牵连进来了,他绝对不会放心把办案权交出去,所以他不得不在今天之内将这案子终结,然后再去救他的老师……如果我们不阻止他,让他用这种手段审理这桩案子,也就是毁了他自己。”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刘轩对周晓安百依百顺了,也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关心周晓安,得知他们对周晓安动手后就有些失去了理智。

就好比今后柳承有了女儿,柳承又不在的话,别人要是对他的女儿动手,我也会用一些特殊手段。

师父跟师傅不同,叫一声师父,就需要侍师如父,师徒之间的感情丝毫不亚于亲情,在刘轩眼里,他应该把周晓安看成是他妹妹吧。

有人动了他妹妹,他能不生气吗?

周晓安似乎从没想过这个看起来陌生的刘轩跟她有这么一重关系,再加上听得柳承说周荣夫妇已经折损在了黄河之下,她整个人都懵了,终于确切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消息,但是却是折损的消息,浑浑噩噩地说,“您是说,我父母已经死了吗?”

柳承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只有魂飞魄散才等于死,你父母也有可能还在黄河下面的古墓里。”

我犹豫了好久,心说要不要把见过周荣的事情说出去,我向周晓安隐瞒了这件事情,现在说的话她兴许会责怪我,好一会儿我才道,“晓安姐,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你家有阴魂进入的事情吗?那晚我看见那个阴魂了,我还跟他说话了,他就是住在招魂风铃里面的,他说他叫周荣,黄河断流的时候他要去救他的夫人,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见面相认……还嘱咐我保护好你。”

“有点乱。”周晓安咧着嘴看不出是哭是笑,伸出手来对着自己头发就是一顿乱抓,然后枕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久,抬起头来回头看着我和柳承,“也就是说,我父母现在极有可能还活着,就在黄河下面?”

我恩了声,原以为周晓安会怪我隐瞒这件事情的,她见我点头却笑了,“小孙清你真是我的福星,这么多年我都没报什么希望,你一到我家来,事情就全部改变了,姐姐稀罕死你了。”

她说着回身直接伸手在我脑袋上搓了几把,然后瞥了眼旁边柳承,意识到自己现在有点得意忘形了,马上坐了回去,“我好好开车,去阻止刘轩。”

周晓安为人大方,她眼里看到的只是好消息,对那些不好的都直接略过,想来也该是这样,如果一直盯着不好的看,她是怎么一个人熬过这么多年的?

周晓安这会儿头发凌乱,虽然颓废了些,不过之前的忧郁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我在后面看着也颇为舒畅,瞥了眼柳承,大概也明白了柳承为什么要我跟周晓安搞好关系,她父亲是提刑总司的教头,提刑司多少人都是周荣的学生,要是我能攀附这层关系,今后提刑司能为我所用也说不准。

我和柳承心照不宣,各自不言这件事情,不过看着外面车窗外的人都在往前方赶去,应该是刘轩已经开始了,柳承对我和周晓安说道,“看来刘轩已经开始了,各方都有规矩不能在大众面前动用大规模杀伤力的法术,一会儿你们绝对不能提前动手,否则责任就会转移到你们身上,既然已经开始了,想来也阻止不了他了,你们需配合他把这件案子审理出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请神上身

如果刘轩想用最快的方法让大众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着大众的面来审理这件事情。

只是万物两极,阴阳对立,不管是玄门还是阴司,都一直在大众无法看见的那一面活动,现在刘轩突然把玄门的事情搬到了台面上,也不知道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

人群已经开始汇聚,我们几人往前开了阵也都下了车跟随着人群而去,途中听见那些赶过去看热闹的人说,前面有人在杀人!

等我们走近,前方人群汇聚的正中心,马文才被一根红绳拴着倒悬在旁边楼上的窗台之上,刘轩负手而立站在窗台上默默看着下方,他这手段报复性太明显了,分明是在报复刚才周晓安被倒挂在窗台上的事情。

等人来得足够多了,刘轩才指了下马文才道,“此人叫马文才,恩施马家的混世公子,有人认识他吗?”

下面看稀奇的人听得被悬挂的那人是马家马文才,当即唏嘘不已,交头接耳讨论起来,我们站在人群后方听着民众的讨论,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马家不是经常免费帮人看病么?这个马文才是个好人,怎么还有人绑他?”

“为了钱呗,马家那么有钱,兴许是绑架勒索的,等公安来处理吧……”

听着四周的讨论,舆论绝大部分都站在了马文才那边,马家跟赵家斗的这些年,在恩施城积攒了不少好名声,现在得知被挂在窗台上的人是马家马文才,民众开始为马文才发声了,冲刘轩喊道,“公安就快来了,你赶紧把他拉上去,不然罪过可不小,不管是要钱还是做啥,没必要搭上别人的命吧,再说了马文才是个好人,你绑了他今后谁给恩施城的穷人看病?!”

刘轩既然敢这么问,自然也有接受民众指责和声讨的准备,等民众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一阵之后,马文才艰难回头看了刘轩一眼,“你最好还是快点把我放了,你们提刑司敢惹众怒么?”

刘轩低头看着马文才,反手过去抽出一根藤条来,啪地一下抽在了下面马文才的身上,疼得马文才哎呀惨叫了声,挣扎了几下,刘轩戏谑说道,“你最好别挣扎,这绳子很容易断掉,到时候脑袋落地,十死无生。”

马文才脸被憋得通红,但也不敢挣扎了,刘轩手中藤条紧接着如雨点般落在了马文才的身上,马文才也是条汉子,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却只是默默承受着,刘轩似发泄般疯狂打着,下方民众看着马文才身上冒出的血痕,不禁咋舌,刘轩发泄了会儿才道,“马文才,当着恩施城民众的面,告诉他们,你是如何杀掉恩施城那十几个人,再嫁祸给孙清的,敢有半句谎话,我直接抽死你!”

民众有些发懵,恩施城十几人被害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城中,很多人看见了凶手就是我,现在却突然有人说是嫁祸,这不在他们接受范围内,大喊,“有那么多人证人亲眼看见了是孙清杀的人,那个孙清都已经被公安抓了,你是什么人?你帮孙清翻案又是安的什么心?你这样就算他承认了也是你屈打成招!”

正说话间,恩施公安已经成群结队赶到了这里,民众见公安来了,认为这件事情肯定就已经结束了,抓了刘轩就成了,纷纷让公安治刘轩重罪。

公安来了下方,仰头一看,看见上方刘轩,公安还没开口,刘轩先一步喊道,“吾乃湖北提刑司提刑使刘轩,玄门的案子该由玄门来管,你们来了正好,给我维持好秩序。”

民众见刘轩竟然对公安指手画脚,还说出了提刑司这看起来根本不存在的名字,只以为刘轩在装腔作势,或者是武侠演义看多了,自己幻想自己成了大侠,不由觉得有些滑稽,但是接下来一幕令民众惊掉大牙。

前来公安都见过刘轩,刘轩的地位在阴司可以堪比一省的判官,在阳间也是直接受提刑总司指挥,地方组织根本没有资格管理他,而提刑司却有无条件调动地方组织辅助办案的资格,刘轩一句话,前来公安立马肃穆而立,高声应,“是。”

然后就是民众惊愕的一幕,他们本来指望公安能直接抓了刘轩,现在却听了刘轩一句话直接帮助刘轩维护秩序。

有老公安见此影响不好,对刘轩道,“刘先生,提刑司的存在是签了保密协议的,您这样直接在大众面前审理这件事情,是违背协议的,要不您赶紧把人放下来,我们回去慢慢审。”

“责任我担,功劳你们背,你们怕什么。”刘轩瞥了眼说话这人,而后对民众说道,“我知道你们或多或少听过一些玄乎的事情,95年恩施城化生子之乱你们还记得吧?化生子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是我们提刑司出面处理的。97年阴兵过路,扰得阳间鸡犬不宁,也是我们提刑司出面处理的,提刑司虽然不曾显化在你们面前,但是我们这个组织你们肯定有察觉,而我就是湖北提刑司最高掌权人刘轩,不管杀人的是马文才还是孙清,他们都跟玄门有关,这件事情自然就得我们来管,接下来我审理案件的一些手段可能会让你们固有世界观崩塌,如果不能接受,现在可以转身回去,我的目的只是让你们知道真相,给你们三分钟时间考虑,不离开就代表默认我的手段,我再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95年97年就是前几年的事情,距离并不远,这里大部分人都有所耳闻,甚至是亲身经历过的,听了刘轩这话,当即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我们旁边不远的一人开口,“说起来95年的时候,化生子成天在我家屋子周围转悠,有天晚上我出门去撵化生子,看见路上走几个人走过,他们走过的路化生子都在跪地求饶,那些化生子也被他们收走了,当时我没敢走太近看,还以为是神仙下凡,那些人莫不是就是他说的提刑司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接下来这里很多人竟然都说出了他们和提刑司擦肩而过或者打照面的经历,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提刑司的存在,有些以为是幻觉,有些则以为是阴差在捉拿那些游魂野鬼。

现在你一言我一语,牵扯出了提刑司,他们各自说出了自己曾经的经历,一人两人可能是巧合,很多人都看见过,那就不太可能是巧合了。

现在他们的世界观已经开始崩塌了,在这个灯红酒绿的都市,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神乎其技的提刑司,他们直到今天才知道,可想震撼有多大。

时间约莫过了三分钟,刘轩开口,“你们说亲眼看见了孙清杀人,眼见的就一定为实么?玄门有很多手段可以遮蔽你们的眼睛,你们看看我有几个头几只胳膊?”

“当然只有一颗头两只胳膊。”民众刚刚确定提刑司的存在,又回答了这么一个滑稽问题,哭笑不得。

刘轩笑了笑,并指一念,只听得砰地沉闷一响,一股气浪自刘轩所在之地散开,就像是那里空气爆炸了般,气浪袭来,刘轩而后再问,“现在看我有几颗头,几条胳膊?”

我们也顺着看去,竟见站在窗台上的刘轩竟然变成了一三头六臂的怪物,看着让人眼花缭乱,又让人颇为敬畏。

“这是什么法术?”我怔怔道。

柳承说,“请神上身,很简单的法术,他同时请了两个神灵上身,加上他自己的脑袋和手臂,所以才是三头六臂。”

只是下方民众见了刘轩选在这模样,登时呆住了,竟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些整日讨生活养家糊口的人何曾见过这个,当他们从未接触过的这世界真实存在的另外一面显化在他们面前时,对他们的震撼又何止眼前所见的,伴随着世界观崩塌的,还有他们曾经追求的一切一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杀止伐

之前周晓安他们跟我说过,一旦让这些普通民众知道了世界上有玄术有玄门,又不知多少人会抛弃妻子去寻仙问道,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见识了这世界他们无法企及的强大一面之后,又会选择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堕落?

刘轩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后果,但他却无所顾忌把提刑司展示给了这些普通,即便是查清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的后果也不是他能承受的。

刘轩并未展示太多,随后去了三头六臂恢复成了常人模样,再对下方民众说道,“玄门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模仿成别人的面貌犯案,当然仅仅是向你们证明了这些,还不足以断定马文才就是杀害那些人的人,接下来我要请其余参与此事的几方出来对峙,我今日所作所为已经犯了禁,估计现在提刑总司已经在捉拿我的路上了,你们只需要帮我做个见证,将这件事情的真相传达出去。”刘轩说完冲着远方喊道,“马志明、高至一,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你们还不出来的话,我就解开这绳子,让你们眼睁睁看着马文才摔得头破血流。”

刘轩说完紧接着开始数数,还没数完,柳承摇头叹了口气道,“逞一时之快,只能算得上大勇,算不上大智!”柳承随后带着我和周晓安迈步走了出去。

刘轩也看见了我们,不由得紧皱眉头,“你们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柳承仰头看了眼马文才和刘轩,说道,“如果你想去黄河救你老师的话,你现在立马停止你愚蠢的行为,滚到一边去看着,这件事情跟我来处理。”

刘轩盯着柳承,“你要是真有那本事,一开始就该为你徒弟洗脱了冤屈,你无权无势,孤身一人又要如何斗得过玄门和道门?”

“那是我的事情。”柳承淡淡回应一句,再面朝这些民众看着,直接并指念道,“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

又是威天神咒,刘轩也算是地位超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法咒,不解柳承为什么要对普通的民众施展威天神咒。

柳承念完,浩荡气势席卷开来,这些围观民众瞬间神情愕然,柳承再道,“你们今天看见的一切,只是包公斩陈世美的戏码,提刑司非提刑司,乃是应天府,马文才也非马文才,乃是陈世美,老戏新唱,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

柳承说完,这些民众浑浑噩噩点头,紧接着转身离开,这里原本围聚的上百人在不到几分钟时间就走得一个不剩了,包括那些前来办事的公安也都各自返回。

柳承随后对拴着马文才的绳子一挥手,马文才直接掉落下来,刚要落地,却被柳承一脚踢到了旁边,捂着肚子嘴里直冒口水,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刘轩见状大怒,“柳承,你干什么?你可知我花了多大心思才让他们前来做这个见证?今日若是审理不出来,任由这群人逍遥法外,不止是你徒弟,连我的人都要受到他们的报复,你施法驱走了他们,今日审不出结果,你能担待得起这个责任吗?”

柳承说,“你要用什么办法审?对峙吗?”

“我已经寻得不少证人,包括见过画皮鬼的人,跟他们对峙,他们不会是我的对手!”

“愚蠢。”柳承训斥了一句,“马文才跟那画皮鬼一样都只是棋子,他们要保的人也根本不是马文才,而是马文杰,即便对峙输了,罪过由画皮鬼和马文才担着,你又能拿他们怎么样?真要是那样,你离开恩施后,你猜他们会怎么处置你老师的女儿?”

刘轩眉头紧锁,“我只有这个办法,天亮我就要离开恩施,只要案子审理清楚了,办案权就不会存在转交的问题了,那样他们就算想要动手,也只能在暗中来,你驱散了这些人,我功亏一篑了你知道吗?”

刘轩说完转身出门,不多时间就下了楼,站在了柳承旁边怒视柳承,那眼神语气恨不得把柳承生吞活剥了,柳承却只幽幽看了眼,“你老师教给你的是侠道,侠道固然可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但顾首不顾尾。今天我教教你什么是王道,以战止战,以杀止伐,以暴政止乱党,王道没有对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就是王!”

“你现在还是王么?”刘轩稍微犹豫了会儿问道。

柳承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刘轩这个问题,而是直接迈步走到了刘轩面前,用脚拨了下马文才,让马文才正面向上对着他。

马文才并不认识柳承,不过刚才柳承把他放了下来,又驱散了围观的人,不管柳承站在哪一方,都算是帮了他,艰难站起身来对柳承说,“你今天帮我解围,我们马家不会亏待你的。”

马文才说着狠狠瞪了眼刘轩,“你等着,你这个提刑使当不长了。”而后就跌跌撞撞离开。

就在马文才走了几步后,柳承叫住了他,“小子,人是你杀的吗?”

马文才回头啊了声,眼咕噜转了转,再指向我,“是孙清杀的,跟我无关。”

柳承恩了声,“你回去准备好棺材,顺便让高至一他们赶紧逃命,或者搬救兵也可以,现在距离他们到赵家磕头道歉还差不到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他们不来找我,我主动去找他们。”

“啊?”马文才又啊了声,似乎没听太懂,不过见柳承阴沉着脸,他不敢有反驳半句,快步逃跑了。

等马文才走了,刘轩笑了笑,“得,最后一个都跑了,你到底是帮马家还是帮你徒弟?”

柳承依旧没有回刘轩的话,转头看了看周晓安,“开车跟上他。”

周晓安恩了声,立马把车开来,我们上了车,刘轩也紧随着上车,他对柳承所说的王道还是很感兴趣的。

马文才一路疾跑,行了不远就有人接应他,再快速离开,周晓安则一直驱车跟着他们,车子一直驶进了马家,前后好几辆车,杨青峰、高至一、马文杰、马志明、杨廉,还有那个老道士依次下车,进了马家屋子紧闭门窗,应该是商量对策去了。

刘轩见状对柳承说道,“曾经的你是北阴大帝,不管是道门还是玄门都要看你的面子,现在你什么都不是,他们代表的是道门和玄门,你又要怎么处置他们?”

柳承瞥了刘轩一眼,“弱者才讲阴谋阳谋和权力势力,强者只讲手段。”时间也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柳承直接打开车门下去了,下车先整理了下自己的道袍,再重新插好了簪子,迈步朝马家大门走去。

我们紧随跟上,到了马家大门,咣地一声,柳承直接一脚将马家大门踢翻了过去,里面正在商议对策的人惊了一大跳,回首过来见是我们,以为是刘轩主导我们上门来的,杨青峰大怒道,“刘轩你放肆,提刑司不把我们道门和玄门放在眼里吗?”

我扫视了一眼,之前那伪装成周晓安的画皮鬼也在屋子里,见了柳承,指了一下他,跟杨青峰嘀咕了几句,杨青峰也将目光放在了柳承身上,问道,“是你让我们两个时辰内到赵家下跪道歉?你是什么人?”

看来画皮鬼吓傻了,没有把柳承的身份告诉给他们,现在竟然还能问出这个问题来。

“柳承。”柳承回答道,指了下高至一,“高至一、马文才、画皮鬼留下,其余人可以逃命,也可以去搬救兵,只要你们能逃得了,或者搬来的救兵能压得了我,今天就能活下去。”

如果不熟悉柳承的,只当他是个无名道士,马文才刚才不敢跟柳承说话,现在听了柳承这话,又气又好笑,走上前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柳承手中金钱剑一转,扬起金钱剑直接拍在了马文才的左耳上。

马文才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肉眼可见,柳承这一剑直接拍得他神魂分离,再轻描淡写一剑挥去,马文才神魂顿时人首分离,变成清气消散了,尸体僵直倒在了地上。

看得我们目瞪口呆,这就是柳承的解决方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无所畏惧

刘轩所作所为已经像极了一个被逼近绝路的亡命之徒,柳承阻止了刘轩,本来以为他会有更好的办法,却没想到柳承的做法比刘轩的更像一个亡命之徒。

柳承当众杀人,而且还是当着提刑司、道门、玄门三方杀的人,这三方处理起这件事情一直小心翼翼,在尽量不得罪另外两方的基础上做事,柳承的做法太冲动也太也所谓了些,就连刘轩也不禁提醒他一句,“没有证据杀人,道门玄门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承回头瞥了眼刘轩,“既然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又何必去计较需要什么证据?你们提刑司若是能多点魄力,又何止于被玄门和道门欺负。”

柳承一剑劈断了马文才的神魂,紧接着将目光放在了画皮鬼上,画皮鬼眼神再次跟柳承交接,她瞬间就崩溃了,再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来,慌忙跪地求饶,“人是马文才杀的,也是高至一逼我这么做的,饶命。”

柳承本欲一剑劈过去,但见画皮鬼跪地求饶,停下手来,弯腰一把把画皮鬼提了起来,再顺手丢到了刘轩的面前,“你要的证据。”

刘轩当即把画皮鬼制住,屋子里其余人也都惊愕看着突然动手杀人的柳承,倒不是处于害怕,更多的是震惊,他们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杀了他们的人。

等柳承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高至一身上,高至一才反应过来,先看了下地上的马文才的尸体,又见柳承身着道袍,不由得猜测起了柳承的身份,不敢立即动手,而是试探性地问道,“你是道教哪一支哪一脉的弟子?”

马志明见柳承动手杀了马文才,那可是他的儿子,当即匍匐下来哀声痛哭,并冲杨青峰等人道,“杨先生,道长,此人不把玄门和道门放在眼里,敢当着你们的面杀人,请两位出手结果了此人。”

杨青峰面色极度难看,毕竟马文才是他们玄门的人,有人当着他这个玄门世家之人的面对玄门动手,这不仅仅是打他的脸了,而是在打整个玄门的脸。

那个老道士还稍微好一点,毕竟马文才跟道门无关,但是高至一却是道门的人,见柳承紧接着要对高至一动手了,也问了句,“道门各方监院、执事我大多认识,未曾见过有你这号人,不知你师承何人?不如先报个名头,以免冲撞了我们自己人。”

他们都想知道柳承的身份,却见柳承双眸渐渐变化,变得晦暗不定,几个眨眼间,双眼竟化作了碧色,身上一股子氤氲紫气飘荡而出,这股迫人气势浮现出来,众人神情大变。

他们见多识广,不可能不知道这是紫气是什么,正是紫微帝气,而普天之下能拥有紫微帝气的人数都数得过来,见此状自然是脸色大变,“你……莫不是东岳大帝?”

拥有紫微帝气的人兴许有一些,但是能拥有这么强的紫微帝气的人,只有当世帝王,如今玄门道门和阳间已经不设帝王之位,只有阴司还有这位置。

再加上柳承做事风格,像极了阴司大帝的做事风格,自然把他当成了东岳大帝。

原本在一旁默默站着的马文杰,在感受到这股子紫气后,双眼也陡然变化,不过他的眼睛不是变了色,而是由单瞳变成了双瞳,也是一股迫人气势从他身上飘荡出来。

双瞳也被认为是帝王象征,这小小一间屋子竟然出现两个帝王,一山岂能容二虎?两者展露身份自然开始争斗起来,柳承目光停留在了马文杰身上,冷笑了声,接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你们听好了,我叫柳承,你们也可以叫我北阴,孙清是我北阴的徒弟,想要动他和他的朋友,都得我点头才行,事先没有通知你们,不过我给了你们磕头认错的机会,你们自己没有珍惜……”

“北阴是一千年前的人物了,你以为我会信?”柳承还没说完,高至一突然打断了柳承,直接并手掐印,脚踏罡步,召集阳气汇聚于自己头顶之上。

这是道教的刀讨决,召唤阴阳之气化作长刀,可直接重伤对方神魂。

那老道士见高至一掐印要动手,立马喊道,“住手!”

只是已经晚了,高至一手决刚掐完,还没来得及施展,柳承已经行踪诡谲地到了他的旁边,伸手直接掐住了他的后脑勺,啪地一声将高至一按倒在了地上。

高至一结结实实面朝地摔了下来,当即鼻血长流,抬起头来还没说话,柳承直接又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愣是将他踢得滑出去好几米才停下,弓着身子青筋暴露,看起来痛苦极了,柳承淡淡说了句,“打断我说话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这一按一脚,连法术都没施展,就直接把一个跟我斗得死去活来的高至一打得不能自理,这里众人都不是吃素的,自然看懂了其中门道。

不用法术就解决了高至一,如果用起法术来,这里还有人能活么?

“你真是北阴大帝?”那老道士再试探性地问了句。

柳承本想接着刚才那个话题说,不过被高至一打断了,他也说不下去了,就扭头盯着老道士,淡淡一笑,“听说你很喜欢对对联?”

这老道士面色陡然一变,忙挪着步子往外走去,柳承并没去追,只是默默看着,另外一边,杨青峰和杨廉二人也已经生出了退意,对马志明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先走。

几人明白过来,不管柳承是不是真的北阴大帝,本事摆在这里,不是他们几个人可以应对的,玉石丢下了不能行动的高至一出门跑出了门去。

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跑起路来却是那么滑稽,刘轩回头看了眼,说道,“让他们走了,要是他们搬出玄门世家和道门更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办?”

柳承弯腰蹲在了高至一面前,伸手将高至一揪了起来,也丢给了刘轩,并说道,“他们不会离开恩施城,天亮之前他们就会去找你。”

“为什么?”刘轩不解。

柳承笑了笑,“因为不管是道门还是玄门都保不住他们,只有你那里是最安全的。”

这理论听着挺滑稽的,道门和玄门是他们的老家,出了事情不去找老家的人帮忙,又怎么会跑到提刑司来自投罗网?

不止是我不理解,刘轩也不太懂这意思,不过看了看不能自理的高至一,还有手里的画皮鬼,“虽然马文才死了,但是高至一和画皮鬼足以证明这件事情是谁做的。”说着又看了柳承一眼,“不过你敢挡着我的面杀人,你是不是有点太狂妄自大了?别忘了我们提刑司的职责!”

“让你们提刑总司的人来,看他们敢不敢动我。”

柳承就像一个嚣张跋扈到极点的二世祖,一脸无所畏惧,不过刘轩却无言以对,柳承再看了看我和周晓安,“接下来事情交给他了,你们俩跟我回去。”

我点头恩了声,周晓安第一次见柳承的时候怕得不行,这次好多了,但是看柳承的眼神依旧是充满了敬畏,也呆呆点了点头。

柳承解决了这事儿,却也给刘轩留下了个烂摊子,头也不回就离去,才走出一截儿,被刘轩捉住的高至一嘶哑着声音喊道,“姓柳的,我还是不信你是北阴大帝,刚才我法术没施展完毕,你对我突然动手,算不得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我光明正大地以法术打一场。”

柳承听罢回头看了眼,再对刘轩说,“放开他。”

第一百七十章 争相抢过

我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高至一竟然开始同情起他来了,先被收拾了一顿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该闭嘴等柳承离开,他兴许还有可能从刘轩手里跑掉,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继续招惹柳承,这一顿揍怕是又免不了了。

刘轩松开了高至一,高至一立身站着,看着柳承咬牙切齿,其实换做我是他的话,也不会相信柳承就是千年前的北阴大帝,毕竟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千年时间太过久远了。另外再加上高至一一手把马文杰改造了成双瞳帝王,自己已经造出了一个有帝王命的人,又怎么不会怀疑自己见到的另外一个是不是别人造出来的?

高至一与柳承对视了几眼,却见一道清气自他的身体中飘荡出来,而后化作鬼魅,行踪不定地飘忽至我们附近,肉眼根本难以寻觅他的踪迹。

忽而感觉背后一凉,再定眼看去,见高至一已经不知何时到了柳承的身后,手持一枚铜钱正要朝柳承的后脑勺弹去,只是柳承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还不等高至一这铜钱弹出来,直接侧身伸手掐住了高至一的脖子,将高至一举了起来,嘴角再浮现一丝冷笑,“你们全真道有资格跟我动手的人不超过十个,但是不包括你,今天我不杀你,是因为我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但并不代表你的命就已经是你自己的了,还要跟我打吗?”

旁人冷笑可能是虚张声势装出来的,但是柳承的冷笑是发自骨子里的轻视和不屑,他是真没有把高至一放在眼里,甚至连整个全真道都鄙视了。

全真道自宋朝创立,到如今千余年的时间,出过多少法术高深的道士?在他这里,却也是不值一提。

高至一本来信心满满,以导出元阳的手段动手,却都没来得及近身就被制住了,上一次他不服气,认为柳承是乘人之危,这一次他终于明白,自己跟柳承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柳承说完将他的丢还了回去,对刘轩说,“他的命现在是你们提刑司的。”

高至一神魂而后回归自己的身躯,眼里竟是恐怖神色,忙对刘轩道,“快带我离开这里,带我去提刑司……”

他一个助纣为虐杀了人的人,最怕的应该就是提刑司这样的正式衙门组织,现在竟然是求着让别人带他会提刑司,这要说不是吓破了胆都没人相信。

就连刘轩都不禁叹了句,“何必呢。”

刘轩好歹也是湖北提刑使,自然不会惧怕高至一,提着高至一个画皮鬼离开,并通知人来马家给马文才收尸,我们三人也在随后离开了马家。

这一路周晓安都极少说话,快回到赵家的时候,周晓安才说道,“虽然玄门道门的事情我们不好管,但是杀了人始终是杀了人,我也不懂你们的事情,但我听刘轩说,你现在已经卸任了,没有强大的后台保护,万一他们来报复怎么办。”

柳承说,“不管是玄门还是道门,又或者是提刑司,帮我担下这件事情都是他们的荣幸,即便没人帮我承担,他们不会自讨没趣来找我麻烦,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周晓安哦了声,紧接着又问,“之前有个女鬼来我家,我听见她跟孙清说,我的祖上是您的故人对吗?”

“跟你祖上是有一些缘分,不过那个时候你太爷爷都还没出世呢。”柳承说着收起了之前严肃的表情,换做了一脸戏谑,“小丫头,你想认祖归宗?”

周晓安说,“我就问问,要是您能告诉我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我跟你祖上以平辈相称,我要是把这事儿说清楚了,今后你见我也得叫我一声老祖宗,要是不说清楚,你可以直接叫我柳承,或者叫我道长,你确定要问清楚?”柳承满脸笑意看着周晓安。

柳承这明摆着是不想跟周晓安说清楚这件事情,周晓安也想了想,祖上的事情根本不重要,再说了,柳承看起来跟她年龄差不多,见面叫一声老祖宗怪别扭的,就如同我现在见了孙思仁一样,她看起来那么年轻,我叫她一声鼻祖也觉得别扭,所以周晓安随后摇摇头,“还是算了,怪别扭的。”

继续开车,不再多言。

到了赵家门口停下,柳承先领着我和周晓安进了赵家,孙思仁他们都已经回来了,有柳承亲自出马,他们对我们的安危根本不担心,回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进了屋子先见了屋子里的人,再跟周晓安一一介绍了袁守一、孙思仁等人,在屋子里还看见了另外一人,那就是去三岔河处理那些被土匪害死的人的黄蕴秋,她也已经回来了,多半也是刚听说恩施城里发生的事情,关切询问有事没事。

说话期间,我再多看了几眼孙思仁,她中避水咒已经好几天了,之前跟着柳承他们出去就是解决避水咒的,现在精神要好一些,也不再显得那么沧桑了,我过去关心问了几句。

此后一屋子的人开始闲聊起了各种话题,从青龙堰聊到了三岔河,又从三岔河聊到了玄门世家。

这里随便拎出一个人来都比我见识广泛,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倒不是我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而是我在仔细听着他们每一句话,他们现在所聊的任何一句,对我来说都包含了新知识。

经由这几天这么一桩事儿,我也明白了,想要在这条路上混下去,得有足够的本事才行,我必须得抓紧时间学习,如果有一天能达到柳承那个程度,不管是谁,又怎么敢来招惹我?

一直快到天亮的时候,孙思仁突然对我说道,“你知道青城山所有高功前段日子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吗?诸方汇聚在这里,也是因为那个梦……”

柳承跟我说过这事儿,点头道,“知道。”又说,“不过他们来恩施城,好像也并不是针对那个梦的,从头到尾我都没见他们提起过那个梦来。”

柳承说,“知道这个梦真正含义的人并不多,派来恩施城的这些人不过是来打探消息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梦代表了什么,所以他们不在乎,如果东岳大帝也做了这个梦,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那个梦是我青龙出水捅破了天,惹怒了天上神灵,降下了责罚。

我不明白这个梦代表了什么,不过柳承所说,这个梦真正意义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让我不自觉想到了那个制定了几千年的计划,那个计划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联系。

柳承并未深究下去,而是说,“青龙出水不止是涉及到你,也涉及到了青龙堰,他将了我们一军,一旦我们现在对青龙堰动手,那么青龙出水的谶语就算是真正实现了,到时候不管是道门、玄门、提刑司还是阴司,必定会倾巢出动,现在我们还不具备跟这么多方共同为敌的资本,所以,青龙堰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动,不过他将了我们一军,也将了自己一军,青龙还不能出水,他在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机会,同时也限制了自己的活动范围!”

我们动手,肯定是要夺取了青龙堰的帝王命格,那样确实算是真正的青龙出水了,我虽然不知道青龙出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预兆,不过也不得不佩服青龙堰下那青年的本事。

先是到崔珏那里告了我一状,本想夺了我的胆,没能成功。又刻意让高至一给马文杰改命成功,与我相斗,想要害死我,依旧乜有成功。现在又弄出这么一个梦来,让我们暂时不敢动他,天知道他今后还有什么本事。

柳承而后又说,“你跟他注定不能共存,要么你夺了他的命格,要么他夺了你的龙胆,就现在来看,不管是本事还是谋略你都比不过他,你觉得自己现在形势是不是很焦灼?”

我笑了笑,“我还小,再说不是有你们在呢吗。”

柳承把脸一虎,“我们护不了你一辈子,你始终要跟他斗的,你在学本事,他也在学本事。不过他虽然让我们暂时不敢动他,但也给他自己设定了不能出水的限制,想要学本事,只能在水下找契机,所以他接下来肯定会去黄河,黄河断流之后,肯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可是三岔河不是通往长江的吗?”我诧异问道,“长江跟黄河根本不通,他又不能出水,要怎么去?”

“龙行千里不过须臾之间,他想去黄河太容易不过,到了长江尽头,再到黄河尽头,从黄河尽头赶往黄河断流之处,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柳承说道。

我也明白了,看来黄河之行不可避免。

快至天明时,刘轩赶到了赵家,见到柳承第一句话就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杨青峰、马志明还有那老道士主动找上门来,争着抢着说恩施城的人是他们杀的,要求提刑司收押他们,我见过争相抢夺功劳的,第一次见到争抢抢夺罪过的。”

柳承淡然回答,“因为道门、玄门以为他们要是给这些人提供了庇护,我会去找他们麻烦,他们只是不想招惹我这麻烦而已。”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华夏龙脉

用一句话形容现在各方对柳承的看法最贴切不过,在位时是横扫天下之君,退位后是搅乱世界之贼,几乎没人愿意被他这样一个人找上麻烦。

所以道门和玄门放弃了对那道士和杨青峰等人的庇护,柳承不是要找到杀恩施城的真正凶手吗?为了不让柳承闹下去,不管是不是他们做了,由他们去背锅了再说,不管怎么样的,先稳定下柳承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他们争相抢过,却为难了刘轩,“那我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情真正元凶是马文才和高至一二人,其余人顶多算包庇之罪。”

柳承直接当了甩手掌柜,“那是你们的提刑司的事情了,你看着办就好。”说着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你们都先去睡会儿,整理好要用的东西,我先出去一趟,然后我们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不用说,自然是去黄河断流之处,那里虽然关乎华夏龙脉,但是跟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们要做的是去跟青龙堰下那人斗,另外把坟墓建在黄河之下,又关乎华夏龙脉的秘密,想来墓主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墓中也定然有好东西,万一能找到什么成神成仙的丹药,对我们来说也有好处。

刘轩何其警觉,听了柳承这话也猜出了我们可能要去黄河断流之处,“黄河河底的东西对华夏极为重要,我们没有办法阻止你们或者其余各方去搅和捣乱,但是提刑总司已经下令,谁要是敢动里面的东西,不管是是属于哪方的人,不管是什么地位,我们可以先斩后奏。”

提刑司管的是阳间,黄河之底的东西既然关乎华夏龙脉,他们自然要尽心竭力保护好,我们去的目的也不是捣乱,柳承就说,“我们只是去看看,里面的东西一律归你们提刑司,你们不要的我们再分。”

刘轩恩了声,“那还差不多。”

柳承道,“走吧,跟我去看见那个老道士,我还有一副对联要请教他。”

我心说那老道士有罪受了,他用对联陷害孙思仁,害她中了避水咒,痛苦了这么好几天,柳承岂能轻易放过他。刘轩对这事虽然不知情,不过毕竟是柳承帮他处理掉这件事情的,让柳承见一眼老道士并不过分,就带着柳承去了。

大家也都劳累了这么好几天了,等柳承走后各自回屋歇息,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因为周晓安在这里,我也不好丢下她自己去睡大觉,就在屋子里坐了会儿。

期间赵承祖给了赵静姝一个眼色,似乎有话要赵静姝跟我说,赵静姝犹犹豫豫良久,有些不太乐意,不过拗不过她爹,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扭扭捏捏对我说,“孙道长……那个,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情。”

我看着她,“你说。”

赵静姝说,“你缺徒弟吗?你考虑考虑我呗……”

我啊了声,第一时间都没太懂她是什么意思,我身边有孙思仁、袁守一、黄蕴秋、柳承,不管是谁都是有真本事的人,为什么选择我这么一个看起来本事平平,且年龄极小的人拜师。

不过转而一想明白了过来,赵家虽然现在收敛了,但是从他们对青龙堰打主意来看,赵家有野心,且野心还不小,现在恩施城马家几乎已经算是毁了,剩下赵家一家独大,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在恩施城发展,而想要往上,那就得有足够大的势力,既然他们攀不上阴司道门和玄门世家,只能攀上我们。

找我的原因也简单,她不是真正拜我为师,而是看中我背后的人,拜我为师后,柳承就是她的师祖,孙思仁也算是她师祖,黄蕴秋、袁守一跟我关系很好,自然她也可以沾上这层光。

我想借周晓安的势,看重的是周晓安父亲提刑总司教头的身份,赵静姝也想借我的势,看重的是我背后柳承他们的本事和身份,一旦搭上这层关系,今后赵家兴许也能成为玄门世家,而不只是一个在县城发展的玄门家族。

我想了想,假装不懂,说道,“我本事平平,论真正年龄你比我大多了,我还得叫你一声姐,你拜我为师太不妥当了,况且我还没有收徒弟的资格,我们这些人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阴司、道门、玄门都不待见我们,跟我们沾染上关系可并不算好事。”

这次恩施城的事情,阴司一直没有显露出来,这几方中阴司最为势力,一旦阴司也掺和进来了,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我这么一提点,赵承祖也明白了过来,现在不是跟我们牵线搭桥的好时机,就走过来佯装训斥赵静姝,说她太鲁莽了之类的话,反正赵静姝憋屈得都快哭了,转身上楼回了屋子不再多言。

赵承祖又跟我赔礼道歉,而后我和周晓安离开了赵家,黄河底部的事情关乎到她的父亲,她肯定是闲不住的,所以带着我回去收拾衣服,这一路上也给我买了不少看起来比较时髦的衣裳,心满意足后提着东西去了他家。

只是到周晓安家门口时,却见先前跟柳承一同离开的刘轩正站在周晓安家门口,见我们到来,敲了敲门说,“开门吧,我有事情跟你聊。”

周晓安也是个机警的人,预料到发生什么事情,还没靠近就对我说,“小孙清,刘轩肯定不让我去,帮我,今后姐姐挣的钱全给你,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最好吃的东西。”

在她眼里我始终是个小孩子,不过她给出的条件我也确实心动,再说了,救了周荣之后,要是有周晓安在场,我们跟周荣搭上关系就简单多了,况且我们这么多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我点头恩了声,而后过去开门,刘轩先一步进门,直接坐在仰面靠在沙发上,一脸慵懒姿态说,“我给你一个任务,我们在三岔河旁的山上发现了不少曾经土匪杀害的尸体,你去帮这些尸体找到他们的后人,要是找不到后人,就火化葬了。”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周晓安离开恩施,周晓安眨巴着眼想了想,然后掏出了证件摆在茶几上,“我辞职不干了。”

刘轩瞥着眼看了下茶几,“驳回,申请无效,就这样。”说着就要起身离去,到了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周晓安,“你应该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不管是站在老师的角度,还是站在提刑司的角度,都不希望你去掺和这件事情,黄河那边比恩施城还要乱,你没学半点法术,不是你能应对的。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已经抽派提刑司的人来接手马家的事情了,顺便监视你,你要胆敢离开恩施城半步,你就做好下半辈子在我的打压下过日子的准备。”

这话气得周晓安七窍冒烟,不过却无言以对,毕竟刘轩论关系确实是她师哥,而且也算是她的上司,她无法反驳,只得向我投来求救的目光,我正要说话,刘轩又指了一下我,“还有你,我虽然没办法阻止你们去黄河那边捣乱,不过去黄河的不止是湖北提刑司,千万不要唤醒了提刑司这头沉睡的狮子,我们自秦朝开始就掌控着华夏的命脉,一旦惊醒了提刑司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这也是阴司几千年来不敢染指阳间的原因,即便你师父是北阴大帝也不行,不信的话你可看看过段时间那些不长眼的势力动了华夏龙脉之后的下场。”

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刘轩给吓了回来,国家机器一旦运作起来,确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现在它没有真正运转,那是因为还没有被触到逆鳞,而华夏龙脉就是它的逆鳞。

他最后一句话是提醒,也是警告,掌握了华夏龙脉就等于掌控了华夏的命脉,不管是对道门还是对玄门或者是阴司,这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所以他们肯定会派人去黄河那边。

上一次提刑司把教头折损了进去,这次似乎是准备动真格的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玄武探头

提刑司历史上运作过几次我不知道,但是1966年那一次我已经不止一次听说了,历史影响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整个阳间大规模打压道门和玄门两方,到现在玄门世家和道门都还没喘得过气来,可见提刑司运作起来有多么的恐怖。

刘轩也说过,柳承再厉害,能敌得过千军万马么?

他说完这些留下发呆了我和周晓安离开了屋子,我尴尬看了看周晓安说,“晓安姐,我觉得你呆在恩施挺好的,黄河那边确实危险……”

周晓安一脸幽怨看着我,“你就这么把我抛弃了吗?我们可是孤男寡女在一个屋子里睡了好几天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要是嘴巴里有水的话,早就一口喷了出来,忙道,“别闹,我还是个孩子。”

周晓安也只是开玩笑,随后哈哈笑了笑说,“算了,不逗你了,我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反正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就不信刘轩能把我拴住。”

我耸耸肩表示很无奈,周晓安既然没法儿明目张胆离开恩施,自然不用准备东西,随后帮我准备起了东西,除了先前买的衣服,又带着我去外面买了不少吃穿用度的东西,顺便买了一箱子,直到硕大的箱子都装不下了她才肯作罢。

看来她一个人确实是太孤独了,偶尔生活中闯进来一个人,就真的全心全意把我当成了是她的弟弟,这么多人出去,她怕我饿着,怕我冻着,该准备的全准备了,如果给她一节车厢,恨不得把整个车厢都塞满,此后又开车运着箱子送我去了赵家,到了赵家她没下车,摇下车窗对我挥了挥手,“小孙清,那咱们有缘再见咯。”

我说,“我肯定会回来的。”谢甜甜是湖北的人,不管今后会不会回恩施,湖北肯定是要来的,到时候可以顺道来看看她。

一直等我进了屋子,周晓安还在外面停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车离去。

我放下箱子上楼歇息了会儿,当日傍晚被袁守一他们叫醒,告诉我该出发了。

提刑司有得是资源,即便刘轩再怎么不愿意我们跟着去掺和,毕竟他欠了柳承一人情,所以安排我们随同他一起去。

柳承、袁守一、孙思仁、黄蕴秋、陈莹莹、我,再加上刘轩,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往黄河。

至于青龙堰的三块石碑,也算是全都应验了,水中走马、粮山饿骨、龙牛斗,粮山饿骨由风雨到头代替,三者全都应验,青龙堰下的青龙却跑了。

这一路,柳承跟刘轩两人由之前的相对陌生变得无话不谈,柳承这人像是有特殊的魔力,之前在农村,跟村里那些老人也都是这样,不管是什么人,似乎都能跟他聊到一块儿。

孙思仁跟黄蕴秋两人都是道门弟子,虽然辈分差距很大,不过两人却全然不在乎这个,一路也是相谈甚欢,只有我和陈莹莹两人很少说话。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河南,也就是古代的豫州,古代以九州划分华夏,其中豫州又叫做中州,为九州之中,古时候所称呼的‘中原’就是河南一带,被视作华夏文明的起源之地,没有之一。

形成文明的三要素,文字、青铜器、国家,这三者也都是最早在河南地界出现,浓缩河南历史,就等于是浓缩了大半个华夏文明的里是。

华夏虽然地大物博,但是论历史底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得过河南。

一路马不停蹄,只耗费了一整晚的时间就赶到了目的地,下了车已经有河南提刑司在等着我们了,刘轩也跟我们约法三章,对我们说道,“有几件事情跟你们约定好,黄河古墓是由提刑司主导开发,你们来了这里就要听我们的安排,第一,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得下黄河;第二,没我们的允许,不得向外界透露任何黄河古墓的消息;第三,一切行动听提刑司的安排,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你们必须要出手相助……”

这不是把我们当成下手来使唤了吗,本以为柳承高高在上惯了会不同意,却没想到柳承直接答应了,点头恩了声,“可以,到不了今晚子时,你们提刑司就会向我们求助。我也有两点要求,如果想让我们出手帮忙,我们用什么手段,你们提刑司不能过问,当然是是在保全古墓的前提下。第二点,黄河古墓下如果发现一个身着民国服装的青年,交给我们处理。”

黄河古墓已经不知道有多久历史了,民国服装的青年肯定不属于古墓,刘轩一口答应了下来,笑了笑说,“我们答应你,不过你似乎把我们提刑司想得太无能了,小小一方古墓,还难不到提刑司,请你们帮忙的几率并不大。”

刘轩说完后先去黄河候着了,他要等黄河断流的第一时间下黄河勘测,以免落后于那些捣乱的人。

而我们则被河南提刑司的人带着去他们提刑司暂做歇息。

河南提刑司设立得及其隐蔽,就在闹市区,进进出出不少西装革履的人,若是不了解的话,只以为是在里面工作的普通人,又哪儿能想到这些进出的人都是身怀绝技的提刑司成员。

应该是刘轩打过招呼了,这边儿提刑司的人对我们很是客气,嘘寒问暖,把我们当成了最尊贵的客人,还不等我坐下多歇会儿,享受一下被提刑司伺候的感觉,柳承直接敲了敲我肩膀说,“陪我出去转转。”

我啊了声,不等我说不愿意,柳承瞪了我一眼,我马上站起身来跟柳承出去了,出了提刑司我问柳承,“我们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出去干嘛?提刑司伺候我们诶,他们那么厉害,我们该多享受会。”

柳承说,“自然是打探黄河古墓的事情。”

“刘轩不是不让我们去黄河吗?”

柳承笑了笑,“你觉得是刘轩对黄河熟悉,还是这些在黄河边住了几十年,甚至延续了上千年的人对黄河熟悉?”

我瞬间明白了,紧接着柳承就带我去了此地一些老头老太太的聚集之地,很快融入了那些老头老太太摆龙门阵的话题中,先是一阵闲聊,不多大会儿柳承就问到了正题上,“这些年黄河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么?比如断流之类的。”

老头老太太对这些最感兴趣,当即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起来,很快他们就说到了周荣他们前来探查的那次断流事件,不过那次有提刑司阻止他们知晓这件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倒是有一老头说,“倒是听我老爹说起过,老爹以前是孙殿英手下一个小排长,1922到1923年有一段时间,黄河的水时而浑浊时而清澈,孙殿英那会儿还是一个土匪头子呢,拉帮结派自称旅长,当时他发现了黄河的不对劲,说是黄河里面有龙和龟在打架,青龙吐水的时候就清澈无比,龙和龟打斗的时候就浑浊无比,古籍中记载一般有异兽的地方就有珍宝,孙殿英就料定黄河下面有不世珍宝,当时就派了不少人去黄河下面打捞,我爹也在其中,只是后来下黄河的那些人全都死在了黄河里面。”

“怎么死的?”我好奇问道。

老头笑了笑,故作玄虚嘿了声,“怎么死的?小娃,说出来吓你一跳。黄河里面一头比三四层楼还要高的巨龟浮出水面,探出头来一口把那些人吞了,即便没吞的也都吓死了,我爹勉强逃过了一劫,后来孙殿英就不敢打黄河的注意了,第二年拉着军队上前线打仗去了。”

我听着有些不大信,“三四层楼那么高的乌龟,得有多大,假的吧。”

柳承却在旁边说,“1922年孙殿英确实在河南,当时他也确实是拉了山头自称旅长,到1924年也确实拉着部队去打仗了,而且孙殿英也确实喜欢盗墓掘宝!”

“真有那么大的乌龟吗?”我怔怔问道。

柳承说,“不是乌龟,是玄武!”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朱雀不死

玄武这名字我不是第一次听见了,道教有太多关于玄武的传说和记载,有说玄武是真武大帝的,也有说玄武为北方水神,还有就是四象之一,跟青龙、白虎、朱雀共同构成四象。

不过这些大多都是世人的遐想,毕竟玄武可是龟和蛇的结合体,世上哪儿有这样的怪物,就对柳承道,“玄武不是传说中的神兽么?”

柳承笑了笑说,“再过万年,老虎也会成为传说。现在普遍认为玄武在战国时代以前的形象是星宿,到了东汉道教成型后,玄武才有了具体的形象,神化、人格化,其形象是蛇龟结合体。”

我想了会儿,“玄武最开始是星宿,之后才被神化,也就是说,玄武是不存在的,现在的形象只是道教臆想的而已,所以黄河底部不可能出现玄武。”

柳承却摇头道,“曾经大家都这么认为,但是战国时代之前的《楚辞·远游》中记载过这么一句话‘玄武,北方神名’,说明玄武在战国时代以前就已经有了神格,绝对不是起源于东汉时代,而是在东汉以前;另外,《关雎》中也记载过这么一句‘玄武蛇龟,纠盘相扶,以明牝牡,毕竟相胥’,这句话如今已经从《关雎》中删除,虽然讲的是阴阳调和之道,但其中叙述的玄武形象,也是蛇龟形象,也就是说,玄武在战国时代之前不仅仅是星宿的象征,它已经有了具体形象。”

柳承讲得有些晦涩难懂,我细细品味了好久,被柳承这话给惊到了,“难道玄武在历史上真的存在过?只不过有人在刻意抹除玄武存在过的痕迹?”

柳承没有否认我的回答,却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与玄武相对应的还有龙,现在世人大多认为龙的形象是当年黄帝取各个部族的图腾接合起来组成的龙形,也就是说是黄帝创造了龙的形象,但是不久之前一座黄帝时代之前的古墓被打开,在那里面也发现了龙的形象,你能懂这里面的意思么?”

我说,“黄帝时代之前已经有了龙的形象,跟玄武一样,虽然不能确定龙和玄武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我们现在所看见的历史绝对不是真正的真相。”

柳承恩了声,肯定了我的说法。

不过我和柳承的对话,让原本跟我们聊得酣畅淋漓的这些老人瞠目结舌怔怔看着,良久问了句,“你们是搞学问的?”

柳承笑说,“他是我弟弟,只是想让他多知道点东西。”

老人哦了声,此后又谈论起了黄河的诡异事情。

根据这里老人所讲,孙殿英之后还有不少人打过黄河的注意,但是都无疾而终,传闻每每有人想动黄河,都会被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或者人给吓退回来。

要么是黄河底部行走的人,要么就是黄河中一闪而过的黑影。

关于这部分,我们猜测可能是河南提刑司为了不让别人打黄河的注意,所以故意弄出来吓唬他们的,聊完黄河诡异的事情,柳承又问,“你们知道黄河底部有一座坟墓的事情吗?”

老人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们,他们并不知道黄河底部古墓的事情,反倒是诧异地问柳承,“黄河底部还有古墓?”

柳承笑了笑,“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此后再闲聊了一阵,柳承礼貌告别老人,跟我一同返回河南提刑司。

行走路上,柳承一直沉思,似乎在考虑黄河底部古墓到底是谁的,这一路我也没打搅他,回了提刑司,由提刑司的人安排我们休息。

一直到了夜晚,我们几人又聚在一起,这期间我问柳承,“你说刘轩真的会在今晚来找我们帮忙吗?”

柳承笃定道,“一定会,连他们总教头都搞不定的事情,就凭刘轩又怎么可能搞得定。况且能在黄河河底建造坟墓,这不是一般手笔能做到的,要么是古代有大法术之人,要么就是强盛的王朝,而黄河底部古墓跟华夏龙脉有关,古往今来掌控华夏龙脉的绝大部分都是强盛的王朝,比如商朝、周朝、汉朝、唐朝、宋朝、元朝、明朝,所以那古墓极有可能会跟王朝挂钩,一个倾尽王朝之力建造在黄河之下的古墓,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被人打开。”

“那你知道黄河古墓是谁的了么?”我问道。

柳承恩了声,“大致知道是谁的了,在他之前从未出现过,在他之后也未曾出现过这样的人物,他是旷古第一人!”

能让柳承给出这个高的评价,让我对黄河底部那古墓更为好奇了,不过柳承言尽于此,不再多言。

此后我们一直候着,直到时间快到子时,一身泥沼,满脸狼狈的刘轩急冲冲进了河南提刑司,进来直接走到柳承面前,“你说对了,我们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帮忙。”

我们惊愕看着柳承,心说难不成他也学过相术?且相术比袁守一还厉害?毕竟袁守一都没有算准刘轩他们会来找我们帮忙。

“说说情况。”柳承面色淡然道,一切尽在他的预料之中。

刘轩说,“两个时辰之前,黄河如期断流,黄河底部淤泥里面残余的水在瞬间蒸发,黄河底部变成了干旱之地,转眼间就裂开了口子。我们的人下去探查情况,刚踏上黄河底部,就被瞬间抽干了水分,只有几个人活着上来,他们说黄河淤泥之下燃烧着火焰……”

我们听着有些出奇,黄河里面一直都有水,要说里面有行尸走肉我或许会相信,但是黄河淤泥下面燃烧着火焰,怎么可能?

刘轩又说,“我们现在不敢贸然下去,所以想让你去帮忙看看。”

柳承听罢思索了会儿,看着刘轩说,“你们弄清楚那古墓是谁的了么?”

刘轩摇头,“提刑司只有老师和师母去过那大墓,没有见到古墓中的东西,还不能推断是谁的。”

柳承却说,“纣王帝辛,商朝最后一位帝王的坟墓,如果你有研究过帝辛,应该知道帝辛的遗言,帝辛告诉他的儿子武庚‘死后葬于淇河之中’的遗命,帝辛战败自焚后,武庚也确实按照帝辛的遗命将他葬在了淇水之中,淇水又是黄河的支流,武庚为帝辛造墓时让淇水断流改道,现在的淇水并不是以前的淇水,所以目前淇水旁纣王墓并不是真正的纣王墓,帝辛真正应该葬身在黄河之中。这里是淇县,正好是商王朝的朝歌城,所以黄河底部那古墓极有可能是纣王帝辛的。”

刘轩满脸诧异看着柳承,“你去过黄河边了?”

柳承微微一笑,“这些东西需要去黄河边才能知道吗?”

刘轩一想也是,完全是依仗柳承强大的知识体量才推测出来的,跟去不去黄河没什么关系,又问,“你黄河底部燃烧的火焰又是怎么回事?”

柳承说,“我还没去实地查看。不过商朝的图腾是朱雀,朱雀为上古火神,野史传说,帝辛并非自焚而死,而是与朱雀双双沉睡,留下了‘火羽不灭,帝辛不死’的谶语,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却没人找到帝辛,只能是水火相克,帝辛和朱雀沉睡在大河之下最有可能,不管是从正史还是野史推测来看,帝辛之墓都有可能在黄河之下,你们所见的黄河底部燃烧着火焰,兴许正如野史所说,那是朱雀身上的火焰,黄河断流,没了水的克制,朱雀和帝辛正在慢慢苏醒。”

刘轩顿了会儿,“野史大多是那些书生用来哗众取宠的东西,当不得真,我不信这世上有朱雀存在。”

之前刚说玄武,现在又说朱雀。

玄武为水神,朱雀为火神,两者不相容。假如朱雀和玄武真的存在的话,我似乎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玄武在阻止帝辛的复苏,黄河断流就等于玄武退去,火焰才得以重新燃烧起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头是岸

因为之前答应过刘轩,要是他们提刑司需要帮忙的话,我们要无条件提供帮助,柳承先跟刘轩讲了黄河底部大墓墓主人可能的身份,和燃烧火焰的可能原因,然后就起身跟刘轩一同前往黄河。

柳承本来不想带我去,不过我对黄河古墓实在太好奇了,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柳承和刘轩答应了让我也跟着去一趟,前提是听他们的安排。

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三人连夜赶往黄河,由刘轩开车,我和柳承坐在后排,赶去有一段时间,期间刘轩说道,“按照以往黄河断流的规律来看,断流的时间并不确切,提刑司有擅断风水的人,他们推测这次黄河断流时间一共为九天,我们必须得在九天之内把这古墓摸清楚了,时间还是挺紧迫的,所以还请柳道长多多费心。”

柳承点头应好,此后二人不多说话,我则问柳承,“师父,您很崇拜帝辛么?”

如果柳承对帝辛没兴趣的话,不会好奇到连他的遗言都搞清楚了,要是不崇拜帝辛的话,也不会给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评价。

我这话算是白问的,柳承还没回话,前面刘轩却说,“帝辛是华夏少有的无道昏君,沉迷女色,残害忠良,又有谁会去崇拜他?”

柳承给出不一样的意见,立马反驳,“是非功过都由后人评说,历史也是由胜利者所写,帝辛如何也全是由周王朝史官记载,商周争斗那么久,又岂会写帝辛半点好。”

就像是自己的偶像被人侮辱了一样,以前很少见柳承会在这种问题上争论,可见他对帝辛真的有不一样的感情。

刘轩通过后视镜看了下柳承,又说,“酒池肉林且不用说,他沉迷女色总是真的。”

这点我倒是有所耳闻,帝辛沉迷苏妲己的女色,受苏妲己迷惑而杀了比干,直接推动了商朝的灭亡。

柳承面无表情,“世人只看到了帝辛的愚,我却看到了他的痴。”

刘轩好似跟柳承杠上了,笑了笑继续数落帝辛,“帝辛毁了商汤王朝是事实,在他的治下,商朝民不聊生,所以才导致后来的武王伐纣。”

柳承皱了下眉头,显然有些不快了,“你搞错了,武王伐纣之后商朝才民不聊生,而在武王伐纣之前,殷商民风记载是‘万民乐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夷拱手,八方宾服,八百镇诸侯尽朝于商’,可见帝辛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商朝的灭亡的真正原因并不是记载的那般……”

柳承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了下来,顿挫好久不继续说了,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刘轩也颇为好奇,“真正原因是什么?”

柳承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真正原因是神权与王权的争斗,除了纣王帝辛之外,古往今来绝大部分君主信奉君权神授,而纣王信奉神权君授,最后王权败给了神权,所以才有了周朝八百年江山,你看看周朝历史可知,道教现在信奉的很大一部分神仙是源自于周朝,譬如姜子牙!”

他们两人讨论的话题我已经听不懂了,不过刘轩听了这话题,表情却明显变了,才一会儿说道,“我倒是看过明清《封神演义》,那里面记载的确实是各路神灵帮助周武王,周朝替天行道赢了与神权作对的帝辛,而帝辛与神权做斗争的目的归结起来无非就两个字——灭神!这让我想起了一件提刑司曾经参与制定的计划……”

刘轩说到这里也不再说了。

但是他都已经提到了灭神二字,我就算再愚笨也能想到他要说什么,自然是1966年的灭神计划,还有那个谋划了两千多年的计划。

难不成是想走帝辛走过的路?

刘轩和柳承二人都藏着掖着,柳承自然不用说,他肯定更是知道那个计划的,而刘轩从柳承这番描述之中,让我隐约觉得那个制定了两千多年的计划,即便跟帝辛灭神无关,也必定有相似之处。

这一路聊着聊着就已经到了黄河边,四周是几座青山,地势较为隐秘,且有提刑司的人在这里维持秩序,也没人敢过来,刘轩带我们直接到了黄河河滩边上,河滩上一片黑暗,并没见有所说的火光,我问刘轩,“没有火啊。”

刘轩打着手电筒往河滩上照了一下,却见河滩上的淤泥早已经干了,甚至还出现了纵横交错的裂口,就跟干旱了几个月了一样,刘轩说,“黄河几个时辰前才断流,这才几个时辰,河床上所有的水都没了,绝非正常。”他说着又把手电筒朝河床另外一个方向照了过去,那里躺着三具尸体,“那就是我们提刑司的人,已经被烤干了,没人敢下去把他们带上来。”

“河床温度平平,并不是很热。”我感受了一下,不止不热,还有阵阵凉风从河床吹来。

刘轩说,“如果河床一直是炽热的,我们的人也不会下去。”刘轩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而后朝着河床丢了过去。

石头咚地一声落在河床上,刘轩忙拉着我和柳承往后退去。

噗!

就在我们退出河滩的瞬间,诡异声音从石头落地的声音传来,再看去,河床干枯的裂缝中泛出了诡异的红光,那是火焰的颜色,火焰顺着河床裂缝迅速蔓延,没多大会儿,就像是一片交织的火网覆盖在了河床上,看起来既诡异又美艳。

“看见了吗,这就是这河床怪异之处。”刘轩说。

我看着眼前这一片泛着火光,纵横交错的火网惊呆了,如果这是人为造成的,这得什么样的本事?

柳承默默看着河床上交织的火网,还未来得及说话,河床底下突然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吼叫声。

在周围的提刑司的人全都看向了河床,我也被这声音怔住了,就连柳承和刘轩神色都微变,刘轩不确定地道,“这种声音,像是鹤唳,难道河床下面真的有朱雀?”

火光,鹤唳,再加上柳承之前所说的那一则野史。

帝辛自焚是正史,野史是帝辛与商朝图腾朱雀双双封印,火焰一直不灭,等候着重生的时刻,现在黄河断流,火光出来了,鹤唳也出来了,这一切跟野史都莫名契合。

柳承盯着看了好几眼,“如果帝辛和朱雀真的在黄河之下,即便你们提刑司最强的高手来了,也动不了这大墓半分。”

“还有玄武呢?玄武是不是用来镇压朱雀的?”我在旁边插嘴说。

刘轩愣了下,“什么玄武?”

看来他并不知道1922年玄武探头的事件,玄武朱雀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敌对双方,如果朱雀真在下面的话,玄武又去了哪儿?

柳承此刻打断了刘轩的发问,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你不怕火?”刘轩问柳承。

柳承笑了笑,“命大的人,水火不侵。”说着迈步朝河床走了去。

河床上火光依旧,刘轩和提刑司的人只以为柳承在吹牛,不过他所经过的路,河床裂缝中的火光真就渐渐熄灭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河床下好似猛兽挣扎的隆隆声,还有就是那不断传出的鹤鸣。

看着柳承经过的路,听着感受着河床下的动静,我们触目惊心,万一火焰突然大作,柳承必定被焚烧在河床上,另外万一河床下面真的有朱雀的话,挣脱了河床的束缚,一口吞了他也不一定。

柳承一路前行,走到了提刑司那几具尸体旁边,低头看了看,正要往前,却听得轰隆一声,他前方的河床突然塌陷了下去,一个规则的四方形大坑出现在柳承面前,里面是漫天的火光,照的河床通红。

隆隆之音继续传来,柳承止步在那大坑前,不多久时间,一头火红色的巨鸟展翅从大坑中慢慢升腾而起,巨鸟做腾飞之状,双爪抓着的是一块石碑。

“朱雀!”刘轩怔怔道。

那巨鸟并非活体,而是石头雕刻而成的,受到某种外力的袭扰才腾升了上来,乍一看就像是一头燃烧着火焰的朱雀抓着一块石碑从黄河下飞了出来。

柳承站在石碑前,直到石碑完全升上来后才停止了动静,石碑上刻着几个稀奇古怪的文字,柳承盯着那几个文字发起了愣,旁边刘轩也发起了愣,我忙问道,“石碑上刻了什么?”

刘轩满眼不可置信道,“刻着‘只有北阴到此,回头是岸’。”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华夏祖龙

黄河古墓属于商朝,帝辛距今已经三千多年了,也就是说,三千多年帝辛或者是建造这大墓的人就是三千年后的今天柳承会来了这里,甚至还知道了柳承的身份。

历史上除了那几个说得出名字的相术大师,怕是很难有人做到这点。

柳承面朝石碑站了会儿,最终没有选择前行,而是回头过来扛着提刑司那几个人的尸体原路返回,刘轩立马让他的人接手了尸体,然后再问柳承,“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柳承回答说,“纵观华夏历史,有能力跨越三千年准确预测到三千年后的来人的,不会超过十个,而在帝辛时代只有一个,那就是姜子牙。也就是说,姜子牙动过了帝辛的坟墓,但是姜子牙属于周朝,帝辛是商朝之王,他动过帝辛的墓不是什么好事。”

刘轩都懵了,“这还没有进大墓呢,就已经一波三折,怎么连姜子牙也掺和进来了。”

柳承幽幽看着刘轩,“取决于你们提刑司的目的,是想完整还原当年的那一段历史,还是仅仅是为了古墓中的华夏龙脉,如果是前者,那就要在保存最完好的状态下进入古墓,要是是后者,想要打开这古墓,以你们提刑司的本事,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刘轩立即回答,“既要向世人还原当年那段历史,也要古墓中的华夏龙脉。”

“你想要当年那段历史,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柳承说道。

刘轩不解,只给了柳承一个疑惑的目光。

柳承紧接着说,“这段历史并不难,帝辛自焚,留下与朱雀双双沉眠的传说和‘火羽不灭,帝辛不死’的谶语。武王姬发替天行道,信奉神灵,害怕关于帝辛的传言是真,所以派遣姜子牙重新为帝辛坟墓谋划了格局,阻止帝辛的复苏,现在黄河之下的坟墓里面,不止有帝辛当年谋划的格局,还有姜子牙后来添加的格局,刚才那石碑就是姜子牙添加上去的。”

“证据呢。”刘轩问。

柳承想了想说,“刚才已经说过一条,在商周之间,有能力预测三千年后的事情的只有姜子牙,所以刚才那石碑必定是姜子牙添加无疑,当然仅仅这一点不足以证明有周王朝参与了进来,还有一条佐证,1922年,孙殿英部队在这里进行打捞,有一巨大的乌龟探头出水,消灭了打黄河主意的孙殿英部队,此后还有不少细节可以证明黄河中确实有一巨龟的存在,实际那不是巨龟,而是玄武,玄武为北方水神,跟商朝朱雀刚好相克。有历史文献记载,周朝图腾众多,其中就有一图腾是‘玄武’,结合这两条,姜子牙对帝辛之墓动了手脚,还派遣了北方水神来压制朱雀,既然是周朝图腾,可见周王朝也参与了进来,也可见周王朝是在压制帝辛的坟墓,从正史无法找到玄武跟朱雀的相关信息,反倒这一切跟野史结合起来了,所以关于帝辛的野史,极有可能是真的。”

刘轩听着怔怔出神,细细品味了好一会儿才把柳承这些话完全消化,末了只叹了句,“你是说,帝辛和朱雀真的可能在黄河之下等待复苏的时机?”

柳承笃定点头,“假如推测属实,那么除了周王朝和商王朝两个王朝在这大墓之上加的力量,你们如果要想动大墓的华夏龙脉,还要面临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帝辛本身,帝辛时代的那些所谓的神,其实本质来说就是些方士,掌握了非自然的力量才被奉为神灵,而帝辛灭神则是在跟这些方士作对,帝辛敢向他们挑战,他自身本事不会弱于现在道教系统中任何一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复活了,即便只是一具干尸,你们提刑司也很少有人能应对,所以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动这大墓来得好,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柳承而后等刘轩思索了会儿,再加了句,“你自己决定好,我和孙清先到旁边坐一会儿,想清楚了来告诉我,如果执意要打开大墓的话,我可以帮忙,但是后果我不负责。”

柳承说完带着我到旁边的小山丘上,找了一块石板坐了下来。

期间柳承一直盯着黄河河床看着,神情很复杂,我看出他对帝辛有特殊的感情,就问道,“是你厉害还是帝辛厉害?”

如果我以前问这个问题,柳承肯定会说是他厉害,但是这次柳承却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不如他,不管野史传说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希望他们打开帝辛的坟墓。”

“为什么?”

“一方面是因为我个人对帝辛的崇拜,不想后人打搅他。另外一方面,如果真的是为华夏考虑,他的坟墓也不能打开。”

我想了想,“我不懂。”

柳承说,“华夏龙脉有九条,其中三条是祖龙,三条祖龙直接关乎到华夏的生死存亡,帝辛坟墓中的龙脉就是华夏三条祖龙之一,另外两条祖龙分别在嬴政墓中和武则天的墓中,这也是嬴政墓和武则天墓被发现这么多年一直不曾打开的原因,当华夏没有能力保护好三条祖龙时,就绝对不能让祖龙暴露出来,让它沉眠地下是最好的选择,除非自认为有能力保护好祖龙后,才可以开启坟墓。”

“你怎么知道帝辛墓中是祖龙?”

柳承说,“嬴政是首次统一华夏的帝王,没有强大气运加身不可能做到;武则天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帝,在那个男权社会,如果没有强大的气运加身,她也当不了皇帝,再加上阳间对嬴政和武则天之墓的态度,几乎可以推断他们二人墓中藏着的是华夏祖龙。至于商朝,商朝是有确切记载的华夏第一个王朝,商朝之前的夏朝,关于它存在的证据虽然有,但是却不能作为铁证,姑且把商朝作为华夏第一朝代,帝辛作为商朝最后一位帝王,他的坟墓里面隐藏着的也极有是第三条祖龙。”

我和柳承正说话的时候,刘轩从旁边出来,边过来边说,“仅仅是这个原因,也不能证明帝辛坟墓中就是华夏祖龙吧。”

柳承微微一笑,“纵观华夏文明,其实就是大河文明,长江黄河,所以第三条祖龙一定存在于长江和黄河之中,你应该知道当年阳间准备截断长江修建三峡大坝,你们提刑司一位老前辈堵上了自己的性命来阻止这件事情,认为长江中有华夏祖龙,截断了长江就等于截断了华夏祖龙……”

“老师的老师,提刑司上一位总教头。”刘轩知道这人,“老前辈最后含恨而终,那项决定未能被阻止,死后一直没能闭上眼睛,不过长江被截断,并没有出现老前辈所说的后果。”

“所以,第三条祖龙不在长江里面,只有可能在黄河之中。”柳承补充道。

刘轩听到这里神色微微变化,也转眼看着黄河河滩,“你对你的推测有几分自信?”

“九分。”柳承道。

刘轩恩了声,“我暂时相信你,需要向提刑总司申请意见,今天先开不开墓。”

他们说话期间,我无聊往四周看,见黄河两岸稀稀拉拉站着不少提刑司的人,极度无聊之下数了一下这两岸提刑司人数,第一遍是十二人。

第二遍是十人。

第三遍是九人。

心说不对,忙询问刘轩,“你们提刑司在黄河两岸布置了多少人?”

刘轩虽不解我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回答了我,“活着的一共十三人,你问这做什么?难不成对大墓动了心思?这大墓可是商周两个朝代最厉害的人建设,你小子别想太多。”

我摇摇头,“不是,我觉得你们提刑司布置的人已经只有九个还活着了。”

刘轩一听,面色骤然变化,忙看向四周他们布置有人的几个点,发现了之前布置有人的地方已经缺少有人存在了,当即从身上取出几张符纸,“有其他势力混进来,你们先回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死尸挡门

提刑司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仅仅是在刚才我看的那么会儿时间,就有好几个提刑司的人诡异消失,可见来犯也并不简单,不过既然刘轩没有叫我们帮忙,我们也不自作多情,由柳承带我离开了这里,此后发生什么一概不知。

时间已晚,柳承却没带我回河南提刑司,而是顺着黄河河道一路往上行走,这一路多是杂草陡坡,走起路来困难重重,这么漫无目的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我才忍不住问柳承,“师父,我们这么一路往上面走,到底是要找什么啊?”

柳承没回答我这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问题,“你知道龙脉的概念吗?”

“山脉大地的走势,高低起伏如具有龙形,才称作龙脉。”跟袁守一呆在一起经常听他说这些,耳濡目染之下,我对龙脉也有了些许了解。

柳承点头恩了声,“你说对了一小部分,龙脉命名的原因虽然是根据山脉大地的走势命名的,但是龙脉珍贵的原因并不在它的形状,而是因为绝大部分形状似龙的山脉都聚集着大地真气。神州大地龙脉众多,但关乎到华夏生死存亡的一共也就九条,其中三条祖龙聚集的龙气直接纵横贯穿整个华夏。龙脉聚气的真点叫做‘龙穴’,龙气由龙穴散开,滋养大地,所以龙穴受不得半点污染,特别是祖龙龙穴。这也是为什么嬴政墓和武则天墓一直不打开的原因,因为他们的墓就在祖龙龙穴上,还有三峡大坝,当年推测另外一条祖龙的龙穴刚好就在那个结点上,所以有很多人反对,一旦祖龙龙穴受到污染,会直接影响整个华夏的气运。”

“所以,我们这是去做啥?”柳承说了这么老半天,我虽然懂了什么是龙脉,什么是龙穴,不过却不知道他跟我说这的意思。

柳承笑了笑说,“找帝辛墓的入口。”

“他的坟墓不是在那边儿么。”我说。

柳承道,“祖龙龙穴何其重要,不管是帝辛还是姜子牙都不敢将祖龙龙穴那么容易暴露给世人,他们不会直接将入口修在大墓正上方的,况且我刚才在那里看了,那里没有任何可以进出的出入口。另外,虽然当年有史料记载武庚为帝辛建造大墓的时候让淇水改道了,不过那个时代貌似还没有可以让一条大河改道的手段,只有一种可能,帝辛墓的入口在黄河周边。”

我大致懂了柳承的意思,不过黄河上下左右何其宽旷,要想在这么宽旷一地面上找到一个隐蔽了几千年的坟墓入口,谈何容易,只感叹,“这怕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哟。”

柳承知道我想说什么,伸手敲了我脑袋一下,“早让你别跟着来的。”柳承说着看向四周,道,“帝王之墓,必定防备的有三样,一是鬼怪;二是盗贼;三是飞禽走兽。而武庚为帝辛建造大墓的时候,在淇水旁边修了一假墓,再留下了帝辛葬身淇水的传言,所以不会有盗墓贼想到帝辛墓在黄河之下,更不会想到帝辛墓的入口距离大墓距离很远,所以盗贼自然不用防范。剩下的就是防范鬼怪和飞禽走兽,鬼怪和飞禽走兽不同盗贼,盗贼不尊天地不敬神佛,不好防范,但是鬼怪和飞禽走兽却好防范多了,这两者都怕两种人,一种是恶人,一种是神人,但凡有恶人和神人把门,鬼怪和飞禽走兽定然不能靠近,所以要找帝辛墓的入口,就必须得找到恶人或者神人把门之地。”

我哦了声,这玄乎其玄的东西我不懂,只说,“我们不是答应刘轩不单独行动吗,万一里面真的是华夏祖龙的龙穴所在之地,我们进去,让龙穴暴露出来,我们岂不是要成华夏的千古罪人。”

“提刑总司现在这批人目光短浅,一旦刘轩报上去,他们必定会打开大墓,但现在的提刑司是没办法保护好龙穴的,所以我们必须得在提刑总司命令下达之前先摸透帝辛之墓。”柳承边说边往前走,末了加了一句,“我个人也很希望能跟帝辛直接对话。”

柳承很推崇帝辛,但是帝辛不死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也不知柳承是个人意愿还是有确切证据,似乎坚信帝辛真的活着。

我也不多言,四处走着,寻找着有恶人或者神人守门的地方,直到天边泛白,我和柳承将要放弃的时候,却忽见黄河对岸一悬崖峭壁之上,有不少白旗正随风飘扬,放眼看去,对面悬崖峭壁上被凿出了不少小洞,足有上百个,因为各的太远,看不清楚悬崖上小洞里面的情况。

在那面峭壁旁,有刻着血红色三个大字——仙人洞!

我和柳承同时将目光放在了对面仙人洞上,平日黄河河水不断的时候,仙人洞所在的悬崖峭壁下面一半截被淹没在河水之下,现在黄河河水断流,剩下的那一半截才显化出来,乍一看,竟是一个挺胸跨立的无头人形,那些在悬崖峭壁上凿出的洞,就像是甲胄的铁片,看起来威风凛凛。

“仙人洞是什么?”我问柳承。

柳承说,“洞里面放着的是棺材和尸体,不过河南地界并没有听说过有悬棺的习俗,帝辛墓一定就是那上百尸洞中的一个,死尸挡门、仙人守门,看来帝辛手下还是人才的。”

柳承说着朝河滩走去,不过刚一脚踏入河滩,河滩淤泥直接就没过了膝盖,这边儿可没有火焰炙烤,脚下全是淤泥,柳承下沉后,忙回身抓住岸边一小枯木,奋力将腿拔了起来,再回岸边看着对岸。

我找来一根有两三米高的树干,顺着河滩旁边淤泥插了下去,结果显示河滩淤泥足足有一米多深,就对柳承说,“边上的淤泥都有一米多深,中间怕是得有好几米深吧,除非我们会飞,不然很难过去,况且那仙人洞看起来得有几十米高,我们就算过去了,也进不了仙人洞。”

柳承沉默不语看了好一会儿,而后扒弄了我一下,指着两岸对我说道,“这黄河两岸都有住人,他们不可能不交流,所以前方必定有桥,另外你刚才提醒了我,黄河没水的时候我们都很难上到仙人洞中,更遑论有水的时候他们还拖着棺材,所以他们想要将棺材放入洞中,只可能从上方降落下去。”

柳承说着继续往前,我只能无奈跟着他。

再走了约莫有个二十分钟,终于得见前方一座铁索桥连通黄河两岸,过了桥再往回走一阵,就是仙人洞的旁边了。

仙人洞其实就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立在黄河边形成了悬崖峭壁,后人在这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了有规律的洞,用来放置死者棺材,并起名为仙人洞。

如柳承猜测的那般,到了这边,真有一条石梯通往仙人洞的上方,我们拾级而上,最终站在了这仙人的脖颈处,到最边缘看向下方,只见飘舞的白旗,而在脖颈的旁边,有几条铁索滑轮,应该就是他们往下放棺材所用的铁索。

我和柳承抓住铁索正要往下降的时候,却忽听得身后传来叫骂声,回头一看,竟有十来人手持扁担锄头将我们围困在了这悬崖边缘。

看打扮,他们应该就是住在这附近的人,仙人洞里的尸体也是他们的先人,估计是有人发现我们在打量仙人洞,以为我们是来偷盗仙人洞里陪葬品的盗贼,所以才把我们堵在了这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朱雀玄武

这事儿还不好解释,我们去下面的尸洞,说去找帝辛墓的入口,肯定不会有人相信,要是说我们只是下去转转,更没人相信。

不管怎么解释,我们要去尸洞的行为也太不正常了,完全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我能想到,柳承自然能想到,伸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对我嘀咕了句,“臭小子,准备好了。”

我刚反应过来,却见柳承一只手提着我,另外一只手抓住悬崖边的铁索,直接纵身跳了下去,铁索不断往下滑,我们就好似飞檐走壁般,一边下落一边看着这石壁上各色各样的洞。

每个洞中都放置着一口棺材,棺材有新有旧,有的是几年前放进去的,有些是几千年前放进去的,已经破败了,里面散落着的骨架和陪葬品。

下滑了一阵,柳承随即选取了一个尸洞,猛一甩手,直接将我丢入了尸洞中,他也在随后一跃身站在了尸洞洞口。

我被他直接丢到了尸洞里面的棺材上,棺材早已经腐朽不堪,我被丢上去,直接将棺材盖子压得粉碎,落入了棺材中,再被身下的骨头硌得屁股生疼,啊呀叫了一声,反手一摸,抹除一骷髅来,忙跳出这腐朽棺材,将骷髅放回原处,拱手行礼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柳承见我这滑稽模样也笑了笑,然后伸手抓住悬挂在尸洞洞口的铁索,奋力一拉,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力气,只听得卡擦一声,铁索竟然直接连根断掉了,柳承将铁索收回,学着阴差那样斜挎着缠绕在自己身上。

铁索断了,上面那些人除非会飞,否则是无论如何也下不来的。

我看了看四周,这尸洞里面只有一口棺材和一具尸体,再没有其他,也没有通向其余各地的通道,我看着柳承耸肩无奈说道,“师父,你选错了,这尸洞不是帝辛墓的入口。”

柳承却满脸自傲道,“我永远不会错。”说着走到被我压碎的棺材旁边,“这石壁上的尸洞绝大部分是后来开凿出来的,在帝辛时代应该只有一个尸洞,所以第一个尸洞肯定就是帝辛墓的入口,你过来看看这口棺材,跟你平时所见的棺材有什么不同吗?”

经由柳承这么一提醒,我走过去仔细打量被我压碎的这棺材,没多大会儿就发现了不同之处,说道,“这棺材没有缝隙,是一个整体,不是由木板拼凑出来的。”

柳承恩了声,“商朝很多人会把大树掏空用作棺材,这样的棺材是没有缝隙的,而这口棺材正是如此,说明这棺材是商朝时期放入进去的,也就是说,这尸洞就是通往帝辛墓的入口。”

我释然,再四处打量,却还是没有发现哪里有入口。

柳承见我像丈二的和尚,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再搭理我,自顾自走到了这棺材旁边,先对棺材行了一礼,“得罪了,麻烦挪个位置。”

说着将棺材碎屑和尸骨全都移动到了旁边,棺材下方显示出一石板来,揭开石板,下方是一斜向下的石梯。

“入口。”我喃喃道,里面黢黑一片,我看着这洞口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了退意,一旦我们进入这洞中,就等于是要跟商朝和周超两个朝代玄术集大成者对抗,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他们设置的机关。

柳承显然没注意到我的害怕,又到尸洞洞口找来一块他们插着的白旗,绕在竿子上点燃了,先一步朝石梯去了,并对我说,“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着,我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我可不敢一个人在这里陪这尸体,也连忙跟了下去,“还是一起去吧。”

柳承呵呵笑了声,知道我害怕了,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拾级而下,一直往下有个几十米的距离,才终于是平坦之地了,地上湿漉漉的,柳承说,“现在我们应该处在黄河河滩的下方,需要万分小心,不管是商朝还是周朝,他们设置的东西都不好处理。”

我恩了声,借着火光四处看着。

这通道约莫有一人半高,宽有个三米左右,走起路来极为宽敞,我和柳承一路警惕往前。

才走了不到十几米,前方一石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石门旁立着一石像,石像手持一把长刀,身着甲胄,不过跟外面那仙人洞龟所在的石壁一样,石像都没有头。

我心生好奇,“难道商朝也有无头神?武庚请来无头神给他父亲守墓?”

算上外面石壁形象,这已经是第二个无头的石像了,我不认为是巧合。

只是我刚说完,柳承却皱着眉头指了下旁边,“看那里,他的头被人取掉了。”

我顺着柳承手指方向看去,见那角落的灰尘中,掩埋着一颗石像的人头,时间应该已经很长了,那颗石头仰面朝上,也仅仅只留了个脸在外面。

柳承又说,“这石像应该是帝辛手下一员大将,已经有了神格,被派遣来守帝辛墓,不过却被人除了头,神像无法发挥作用,否则我们现在已经跟他恶战在一起了。它被除头的时间应该也在商周时期,应该是姜子牙做的。”

说起姜子牙,我陡然想起上次姜子牙从房梁上下来,借尸还魂的事情,说道,“师父,你说姜子牙会不会来帝辛的坟墓?”

柳承知道姜子牙借尸还魂的事情,我提到这点,柳承顿了会儿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提早进入帝辛墓的原因。姜子牙已经重出,且从已有的线索来看,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打压帝辛,很难保证这次的黄河断流是不是他做出来的,如果是的话就麻烦了。”

我想了想问,“那是你厉害,还是姜子牙厉害?”

我最近特别喜欢问这问题,之前问他是他厉害还是帝辛厉害,他选择了帝辛,现在问姜子牙,不知他要如何作答,毕竟姜子牙可是帮助武王姬发打败了他的偶像帝辛的存在,而且还护佑了周朝江山八百年,能力可见一斑。

柳承走上前去,推开了这道石门,并回答了我的问题,“他是将相,我是王上,如果我和他都在巅峰时刻,他比不过我。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是王上,他的周朝也已经灭了,不再是将相,我跟他到底谁厉害,我也说不准,得交过手才知道。”

我哦了声,紧跟着柳承。

进了这道石门,前方是一条极长的通道,通道并不是直通到底,而是九曲八折,根本不知道具体通往哪个方向,在肉眼所见的最尽头,也同样是一石像,石像手持一把石枪,巍然而立,看起来威风凛凛。

“前面石像有头诶。”我说。

柳承也看了几眼,“他的眼睛已经被人抹掉了,如果当初姜子牙进过这里,那么武庚布置的机关应该已经完全被姜子牙解除了,我们要小心的是姜子牙布下的机关。”

“那怎么分是姜子牙的籍贯,还是武庚的机关?”我问。。

柳承说,“帝辛崇尚武力,机关大多也跟武将或者刀兵有关;姜子牙擅排兵布阵,所设置的机关大多会用上奇门遁甲。”

柳承刚说完,前方突然传来隆隆之音,伴随着的还有鹤唳声。

我和柳承同时停住脚步,没多大会儿,一股热浪从洞中吹出来,热浪的后方,跟着的是火红色的火焰。

火焰就如洪流一样朝我们用来,柳承见状大惊,忙一把将我拉到了身后,而后并手,正要施展法术时,听得轰隆一声,后方石门大开,见洪水从那里灌了进来。

前有烈火,后有洪水,已经进退无路,就在水火将要靠近时,柳承终于开口,“再敢往前,天诛地灭。”

话音落下,火焰瞬间退去,身后洪水也瞬间沉入了这通道下方,我往前看去,隐约见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巨鸟伴随着火焰正在退走。

而身后洪水中,一头蛇龟相交的玄武也伴随洪水沉入了地下。

怔怔说道,“我看到朱雀和玄武了。”

第一百七十八 王八翻身

刚才的那一幕太过真实了,给我的震撼完全不亚于第一次见到妖魔鬼怪时的震撼。

柳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却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前后看了看,然后对我说,“你不能往前了,先回去在那棺材旁边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虽然墓中诡异无比,但受柳承的影响,我对帝辛还是十分感兴趣的,都已经进来了,哪儿还有出去的道理,就是问了句,“为什么?”

柳承说,“刚才根本没有朱雀和玄武,你已经出现幻觉了,这通道里面隐隐约约有尸体腐烂的毒气,前面应该是尸坑,你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抵挡这些毒气,所以才会产生幻觉,要是继续往前,极有可能被毒死在前面。”他说着偏了下脑袋,然后把手中的火把递给我,“先出去。”

“幻觉吗?难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我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心说刚才那幻觉也太真实了,不过也不强求,免得去给柳承添乱,接过火把原路返回,才走了几步,回头瞧去,刚才还在身后的柳承却诡异消失了。

前后通道尽头都还有一定的距离,他就算是会飞也不可能飞得这么快,这才几个眨眼的功夫,他能去哪儿?

站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儿,却只觉得后背发凉,打了个哆嗦,快步返回。

等爬完石梯,重新回到尸洞中,手里火把也刚好灭了,我直接丢了火把,四仰八叉躺在棺材旁边喘起了粗气,斜眼看了下旁边破烂棺材里的骷髅头,笑了出来。

以前要是看见这一幕,我怕是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胆子大了,还是习惯这类事物的存在了。

打量这破烂棺材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了眼,看向了尸洞的顶部,却当即惊住了,这尸洞的上方,一头石龟被锁链牵引着悬挂在棺材上方。

我立即站起身来,绕到边上看起了这被悬挂着的石龟,石龟不大,只有四五个拳头大小,石龟龟壳之中,一条蛇也残绕探头出来。

这形象我刚才见过,正是幻觉中的玄武!

刚才我和柳承进来都没发现这顶上悬挂着一只玄武石像,都不知道是刚才悬挂上去的,还是一直就在这里,我走到一侧斜向上打量这悬挂着的玄武石像。

跟玄武有关的,多半就是姜子牙加上去的,只是不知道姜子牙加这玄武石像有什么意义,又因柳承不在,我在这里进退无路,想了想,直接叫出了谢甜甜。

谢甜甜立身在我面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我就笑眯眯说,“我考你一个问题,你看看你能不能回答上来。”

谢甜甜先看了看周围环境,然后恩了声,“你说。”

我说,“棺材上面吊着一只玄武石像,这是什么意思?”

谢甜甜想了好一会儿,尴尬对我一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诶。”

我也没指望她能知道,毕竟姜子牙做事儿高深莫测,怕是有些东西连柳承都搞不清楚,叫谢甜甜出来,只是想给这尸洞增加点人气,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无聊。

之后我将棺材和顶上悬挂着的玄武石像给谢甜甜说了,谢甜甜看了会儿,对我说道,“传说玄武驮着的是蓬莱仙山,负重千万斤,很少有东西能在玄武身下,这玄武却吊在了棺材上面,是不是要镇压棺材里面的人,让棺材里的人永不翻身?”

谢甜甜这个说法让我眼前一亮,看着下面棺材,再看了看上面悬挂着的玄武,笑说道,“就算不用玄武压着他,他也翻不了身了,都成了骨头,连个整形都没有,都不用走,风一吹就散架了。”

谢甜甜掩嘴偷笑,不过却看着棺材说道,“棺材已经挪动位置了,玄武也压不到它了,要翻身早就翻身了。”

谢甜甜刚说完,我只觉得自己脖子有些不舒服,反手过去摸了一下,缺没在脖子上摸到身上,再扭了扭脖子,听得嘎嘎声音。

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把谢甜甜也吓了一跳,看着我脑袋说,“你脖子是故意歪着的吗?”

“啊?”我没懂她在说什么,“我脖子怎么了?”

谢甜甜道,“你的脖子是歪着的,越来越歪,刚才我就看见了,我还以为你喜欢斜着眼睛看人呢……”

谢甜甜说话期间,我也只感觉自己的脖子越来越酸,但是自己目光却没感觉到半点偏差,忙从身上掏出一面八卦镜来,对着镜子一看,登时吓得我直接把八卦镜丢到了地上。

镜子里面,我的脖子几乎都快歪成直角了,我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察觉,而且脖子还在不断继续歪下去。

“帮我掰正!”我忙冲谢甜甜喊道,自己也伸手扶着自己脖子,朝着反方向掰去,谢甜甜也在随后上前,先并指念了一法咒,然后伸出单手来拖着我的下巴,尽量让我不要再继续歪下去了。

但是却无济于事,不管我和谢甜甜怎么努力,根本无法掰正半分,只得无奈说道,“完了,这下脖子扭断了我估计都感觉不出来。”脖子歪了,脑袋也跟着一起歪,偏偏自己看外面的视线没有觉得半点偏差,这不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肯定是中了什么邪法,再一看顶上悬挂着的玄武石像,陡然想起之前柳承进来的时候,一把把我丢进了棺材里面。

如果这玄武石像本来是压着棺材里面的人的,我进了棺材,岂不是就变成了压着我了?

忙冲谢甜甜道,“去把那玄武石像打下来!”

谢甜甜没问原因,简单恩了声,单手操起我刚才丢掉的火把柄,再冲石壁跑了几步,直接踏壁而上,而后一记回天返日打在了那玄武石像上。

咣当一声!

谢甜甜像个侠客一样落地,伴随着的还有玄武石像碎裂落地,玄武石像落地,我瞬间感觉自己脖子清爽不少,也舒畅了不少,问谢甜甜,“脖子正了吗?”

谢甜甜却一脸惊恐看着我,伸手指着我背后,“你背后……有怪物!”

我忙回头,却没发现背后有东西。

谢甜甜又说,“在你背上。”

我反手过去,只感觉一阵清凉,这是有鬼怪上身的迹象,当即取出一张符纸贴在了手上,再反手一把抓了过去,抓住了那附身的东西,直接朝前方丢了过去。

我看向被我丢出的那东西,呆住了,因为那东西不是鬼怪,而是跟玄武石像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它被我丢了出去,站在尸洞边缘看了我几眼,再直接纵身从尸洞跳了出去,落入了下方黄河河滩中,我凑到边缘去看,已经不见了它的踪影。

“玄武真的存在,刚才我看到的不是幻觉。”如果在下面看见的是幻想,那么刚才压得我脖子都歪了,这总是事实,外面又没有毒气,不止是我看见了,谢甜甜也看见了。

看了下通往下方的石梯,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去的时候,却见柳承从里面已经探头出来了,出来见尸洞中一片狼藉,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将刚才所看见的一切将给他听了,末了说道,“我在下面看见的不是幻觉对吗?”

柳承却盯着我看了几眼,随后一挥手,见他手指尖阴阳气之气汇聚,没多大会儿,一把肉眼可见的气刀出现在他手的上方,没多大会儿又开始转变,那把刀变成了狮子老虎等猛兽,给我展示完毕,柳承说道,“万物由一气所化,只要掌握了如何使用气,就能演化出自己想要的形状,我也可用气演化出朱雀和玄武。”

第一百七十九-第一百八十章 仙人复活

虽然看出了柳承前后所说自相矛盾,不过我却不敢细问,弄不好就是又一脑瓜崩,就问柳承,“你见到帝辛了么?”

柳承摇摇头说,“墓室里面被人动手脚封死了,没法儿从外面打开,除非里面的人主动打开,强行破坏墓室的话,没准儿会波及到龙穴,得不偿失。”

建造墓室的是武庚,他们建完墓室之后就离开了,不可能从里面封死墓门,此后就是姜子牙进去过,姜子牙也没在里面,封死墓门的也不是姜子牙。

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帝辛本人,要么就是周晓安的母亲。

当初周荣夫妇被困在了墓室里面,周荣在最后关头逃了出来,被困在里面的就只有可能是周晓安的母亲,如果是她母亲的话,和么多年过去,活着的希望十分渺茫,想让她主动从里面打开墓室大门,不太容易。

“应该是周晓安的母亲。”我说。

柳承也是这么想,却反过来问我了一句,“是谁并不重要,不过这个现象倒是很有趣,假如你被困在里面,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想说,“找出口,然后找吃的喝的,顺便等别人来救。”

柳承点点头,“对,等别人营救,所以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从里面封死墓门,那样就等于断了别人营救的通道,但是里面的人却这么做的,那个封死墓门的要么是帝辛,要么是周晓安母亲,目前来看,周晓安母亲的几率要大一些,姑且认为就是她。她能进入提刑司,说明并不是笨人,却这样断了自己的一条生路也要封死墓门,这种行为很令人费解。”

柳承说这些的时候,我的思绪跟着一同飞扬,想到了一种可能,“墓门外面有可怕的东西,可怕到她不得不封死墓门,断送自己的生路来防止墓室外的东西进入里面……只是周晓安母亲好歹也是提刑总司教头的妻子,论地位的话,甚至比孙思仁在正一道的地位还高,本事肯定也不弱,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她怕成这样?”刚说完我自己也想到了一种可能,“帝辛墓室中葬着的是帝辛和朱雀,那么墓室外面肯定是姜子牙放进去的玄武,周晓安母亲封死墓门,是不是为了防止玄武进去?”

柳承笑了笑,对我的话不置可否,而是环视了一下这尸洞,再将身上铁索取了下来,“先离开这里吧,回去晚了刘轩该起疑了。”

我们已经离开一整夜,要是没有返回河南提刑司,被刘轩发现的话,肯定能猜出我们做什么去了,倒不是害怕刘轩,只是目前阶段,得罪了提刑司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柳承拿着这铁索,这里面又没有可以附着栓系之物,实在想不到爬上去的方法。

静看柳承要怎么做,只见柳承将铁索的一头栓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并指念咒,不多时间神魂分离,再在手上贴上一符纸,神魂抓着铁索的另外一头扶摇直上,随风上下。

而后他的神魂站在上面把自己的身体拉了上去,又对我们说,“抓住铁索,别松手!”

“这也行?!”不由得惊叹了句。

我先将谢甜甜收入了命轮上,再抓住铁索被柳承拉了上去。

上去时,见那些村民还围堵在附近,等我们上来,他们却不敢动了,刚才见柳承神魂和肉体分离,他们哪儿敢再上前围堵,柳承看了看他们,这会儿才拱手行礼解释说道,“得罪了,我们不是来偷盗陪葬品的。”

说着带我离开,这些村民并未阻止,只是呆呆看着,目送我们离开。

一直过了黄河的铁索桥,再看对面的仙人洞,见那些村民正推着一块巨石往前,将巨石停留在了仙人洞所在山崖的边缘。

乍一看,就像是之前那个无头武将被添加了一颗头一样,忙对柳承说道,“师父,你看,他们给这仙人加了一颗头。”

柳承扭头看了眼,神色骤然变化,我抬头看天,却见天色大变,就我们头顶这块儿天乌云骤然密布,一片惨淡,而这乌云在接下来瞬间,像是被人切了一刀,一分为二,切口十分整齐。

紧接着伴随而来的就是从上直接泄下来的狂风,狂风只吹我们这一块儿,阴冷无比,吹得人眯不开眼。

迷离之间,隐约见一把百米大刀正从天而降,对准的正是我和柳承的脑袋,而对面仙人洞被人添加了一颗人头,像是活了过来,那柄长刀的刀柄就是握在仙人洞的仙人手中。

柳承见状,直接将我揽到了他的身后,而后迅速取出了金钱剑,对着天上刀锋划拉了一剑上去。

先是狂风如瀑落下,现在又是狂风平地而起,上方刀操控的是阴气,柳承法剑操控的阳气,一阴一阳相撞,只听得嗤啦一声,轰鸣顺着黄河河道传荡了下去,就像是打雷一样。

而阴阳二气对撞后,天上云开雾散,再看仙人洞还是仙人洞,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只是柳承却提着法剑看向对面,好一会儿后拱了下手,对我说,“走吧。”

“刚才那是什么?仙人复活了吗?”我问道。

柳承说,“之前说过吧,帝辛墓会有神人守门,刚才你看见的应该是帝辛手下的一个武将,被派遣来守住帝辛墓的入口,那些村民也应该是那武将的后人,他们知道怎么唤醒武将英灵,刚才以为我们已经去帝辛墓探寻过了,所以唤醒武将想把我们斩于马下。”

我哦了声,不再多问,和柳承一同返回了河南提刑司。

风尘仆仆回来,刚进入河南提刑司,却被刘轩撞了个正着。

刘轩退后几步,上下看了看我和柳承,瞧见了我和柳承脚上的淤泥,说道,“我让你们先离开,怎么你们回来的比我们还晚?”

我说,“我们没车,你们有车,当然比我们快。”

刘轩又问,“你们脚上淤泥是怎么回事?”

刘轩对我们近乎审问般的对话,让我有些不爽,柳承估摸着也不爽了,死盯着刘轩看了几眼,刘轩本来一个劲地质问,当与柳承目光对视的时候,表情微微变了下。

柳承淡淡说道,“可以谈正事了吗?”

刘轩恩了声,“不好意思,多有得罪。”然后不再质问我们晚上去了哪儿,而是邀请我们坐下,再说,“昨晚上提刑司的人一共损失七人,双方发生了混战,来犯的人一共有二十一人,被我们处理了十九人,天亮我们探清楚了对方身份,属于阴司,我们派人去阴司交涉,阴司称误会,说他们在那里执行另外一项任务,恰巧碰到了提刑司的人,以为我们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才出手。”

“怎么可能是误会,要么就是冲你们提刑司来的,要么就是冲黄河去的。”我对阴司也算是足够了解了,这种事儿他们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刘轩也点点头恩了声,“但是阴司坚称是误会,河南提刑司的意见是算了,不好过多地追究,毕竟双方有都损失。”

柳承却笑了笑说,“阴司阴魂千千万,你们提刑司总共才多少人。”

刘轩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要找阴司讨回公道,只是河南提刑司不支持。况且如果就这么算了,阴司肯定会继续觊觎黄河古墓。这次损失的人里面,我们湖北提刑司占了两个,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要做什么?”我问刘轩。

刘轩转身朝外面走去,“我已经在黄河河岸两边布下了天罗地网,今晚只要阴司的人敢到黄河边,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天亮我也可以跟阴司称误会,你们今天就在这边儿休息一天,一切花销提刑司承担,别去黄河边,免得误伤了你们。”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族后人

对于我这个年龄,吃喝玩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虽然这么久以来我的重心一直放在了各种个稀奇古怪的事情上,但并不代表我对吃喝玩乐就不感兴趣了,听得他说一切花销提刑司承担,眼露精光,立马兴冲冲对旁边孙思仁她们说道,“我们出去买东西!”

刘轩也立马伸出了一只手,“不能超过这个数。”

我看了看他的五个手指头,问道,“五万?”

刘轩都被我这话逗乐了,“你想得倒美,五百!”

一听这数字,我出去玩儿的心思立马减少了一大半,像这样的城市中,五百根本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周晓安大方呢,只得老老实实带着提刑司。

这期间孙思仁和黄蕴秋还有陈莹莹三人聊在一起,柳承和刘轩两人聊在一起,我就只剩下袁守一了。

我已经拿到了《横贯八方》那本书,但是却一直没有去研究过,刚好袁守一在这里,就向他请教起了横贯八方的里面的知识,只是相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大成的,再加上袁守一就像个老学究一样,说话起来真有催眠的作用,听他讲着讲着就直接睡了过去。

一夜未眠,这一觉直接把整个白天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袁守一这会儿正躺在我旁边酣睡,我因为睡得太久实在睡不着,就爬了起来走出了提刑司。

其实河南提刑司这边平日晚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少部分在,其余大部分人都在外面有住所,我们住在提刑司只是为了方便而已,晚上提刑司有人值班,不过我进出并不受影响,毕竟认识我。

一路出了提刑司,刚到街边还没来得及过去,忽地一辆车风风火火行来,直接停在了我的面前,车窗摇下来,竟然是周晓安,她对我使了个颜色,“上车。”

我上了车,周晓安马上把车开离了提刑司门口,车上我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刘轩今后针对你吗?你是怎么摆脱那些看着你的人的?”

刘轩有派人盯着她,她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人,是怎么摆脱提刑司的人的视线的。

周晓安却是邪魅看着我一笑,“我是大大方方过来的,刘轩不是让我去帮三岔河那些尸体寻找后人吗,我找到一具尸体,从他身上携带的地契来看,正是河南淇县的,我是过来帮那人找后人的,就算刘轩发现了我,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心说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额了声道,“死人帮了你。”

周晓安笑了笑,紧接着问道,“我父母情况怎么样了?有他们的消息了吗?”

周荣一直没有露面,应该就在淇县,但是她母亲的情况不是很好,把自己封死在了大墓里面,除非用暴力手段开墓,而且即便开了墓,她母亲也不一定还活着。

我没说话,周晓安也不多问,她是个干脆的人,做事儿从不拖泥带水,看我脸色也都知道了情况不大好,只说了句,“全仰仗你们了。”

周晓安随后跟我说了几句,然后带着我去了附近一宵夜的地方,要请我吃饭,我刚好也饿了,就恭敬不如从命,饭间周晓安取出了她从那死尸身上搜出的地契,展示给我看,问我清不清楚上面地址。

我对淇县也不了解,帮不上她什么忙,刚好晚上没什么事情,就说,“你要是不困的话,我可以陪你去这个地址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后人。”

我答应陪同,周晓安自然大喜,满脸笑意道,“如果我真有你这么个弟弟就好了。”

我也只是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这份地契看了看,见上面写着的是:

立房契人子受将河南省淇县城东朝歌镇淇河西岸坐落小土地,房屋两间,以一银元永久转让给……

后面的字就看不清楚了,我看完了着地契,对周晓安说道,“虽然不知道这个子受把房子转让给谁了,但是上面有准确的地址,我们找过去,兴许能找到他们以前的主人,就可以得知以前主人的身份了。”

而后起身拿着地契到旁边,问了一下旁边端坐着的人,当他看完这个地址后,却乐了,对我说道,“小娃娃你拿我寻开心呢吧。”

“没有啊。”没懂他的意思。

这人道,“你这上面的地址,你知道是哪儿吗?那是纣王墓和妲己墓的位置,你这上面写着的房屋两间,估摸着就是纣王墓和妲己墓了。”

我拿着这地契满脸尴尬,连声道歉,“可能是我搞错了。”又退回到周晓安旁边,满脸幽怨说道,“你这是自己伪造的吧?这上面地址是纣王墓和妲己墓的位置,我看到那个一银元就觉得不对劲了,两间房屋怎么可能只值一银元,下次你要伪造这些东西,麻烦搞清楚地址。”

周晓安比我更诧异,“不对啊,这东西真的是我从死尸身上找到的,怎么会是纣王墓和妲己墓的位置呢,怎么会有人把死人墓转让出去呢。”她不断翻着这张破旧的地契,又说,“看样子不像是最近仿造的啊,就算仿造了也不会塞到一个死人身上吧。”

我说,“兴许你找到的那个尸体是个傻子,转让给他的这个‘子受’是个骗子,用两座坟墓骗了他一银元,我说怎么那么便宜呢。”我刚说完,却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忙又夺过地契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反反复复看着那个叫子受的名字,念了好几遍,眼神里开始布满惊恐,因为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周晓安见我表情不对,忙问,“怎么了?”

我说,“纣王帝辛,也叫做子受……”

如果这张地契转让书是真的,就可以理解成,纣王用一银元的价格,把他自己的坟墓和妲己的坟墓转让给了别人,然后那个人拿着地契经过恩施的时候,被三岔河的土匪杀了。

但是纣王分明在三千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出来转让自己的坟墓?

“你确定这张地契转让书是真的?”我再问周晓安。

周晓安直接伸出了手指,做了个对天发誓的手势,“千真万确。”

我又问,“你们发现的那具尸体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周晓安想了想说,“倒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的人应该已经去处理过三岔河的尸体了,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只剩下一些尸体,其中就包括这一具,不过我看其他尸体身上大多有缺胳膊少腿,发现地契的这具尸体保存得还算完整。”

我搞不太懂这里面的情况,就说,“去找我师父吧,没准儿他知道怎么回事。”

周晓安点头,之后付了钱离开这里,出门她先去开车,刚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却忽见她身后有一中年男人忽然出现,对着她的后脑勺一点,周晓安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开车,跟我走。”那男人对周晓安说了句,周晓安果真乖乖上车开车走了。

我一直想动,但是却根本动弹不得,扭头看,身后另外一个年轻男人脚上贴着一道符,踩在了我的影子上,见我回头看他,他笑了笑说,“得罪了。”

“你们是什么人?”我问道。

这人松开了踩着我影子的脚,往后退去,并说道,“神族后人,即便你们有北阴大帝在,也劝你们最好不要跟我们神族作对,纣王的事情最好别掺和。”

他说着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

神族后人,世上无鬼神,神也是人封的,哪儿来的什么神族后人?

不过转念一想,明白了,帝辛当年挑战神权,灭的就是这帮人,如果他们有后人存在的话,肯定是不愿意看到纣王有半点复活的迹象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绝地天通

这些自称神族的人来直接带走了周晓安,其他什么都没有留下,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底细,我只能暂时先回去找柳承他们。

不过这个时候柳承和刘轩都不在提刑司里面,我就把这件事情跟这里最强的孙思仁说了。

孙思仁被我从睡梦中叫醒,先迷迷糊糊好一会儿了才仔细听我的问题,又听我重复了一遍,才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些人应该是冲着周晓安去的,如果有其他目的,应该会给你留下线索,这样一声不吭地带走了她,她的处境很危险。”

我说,“周晓安只是过来帮三岔河那些尸体找后人的,跟神族后人什么完全没有关系,怎么会牵扯到她来?”

孙思仁摇头说,“别忘了,她的师兄是湖北提刑司提刑使刘轩,她的父亲是提刑总司的教头……不过这些神族后人应该不是冲着刘轩和周荣来的,摒除掉刘轩和周荣两人跟周晓安的关系,剩下的最有可能就是恩施的事情了,毕竟恩施事件,周晓安在里面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我想了想,觉得孙思仁这个说法并不是很靠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三岔河死尸大多都不是完整的,而她找到的具尸体是完整的,这不正常;那尸体上的地契刚好又是淇县的,这也不正常;地契上的内容又恰巧跟帝辛牵扯上了关系,这更不正常。我觉得这件事情跟恩施的事情没多大关系,是有人在一步一步安排,设计让周晓安一步一步到了淇县,只是我想不到这里面的原因……”

孙思仁认为神族后人带走周晓安,跟在恩施城我们跟道门和玄门世家的恩怨有关系,这推测有点大胆,且没有依据。

我的推测就有理有据多了,孙思仁听罢多看了我几眼,说道,“你现在也学会拐弯抹角看问题了。”

我尴尬一笑,“吃一堑长一智嘛。”

孙思仁随后嘀咕念起了‘神族后人’这几个字,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问,“您认识他们?”

孙思仁摇摇头,“听说过他们,当年帝辛灭神,商朝战败后,周朝的姜子牙就开始封神,将当初一批方士封为神灵,各自有封地,这批方士就自称神族,他们的后人就自称为神族后人,这批人在东汉之前一直都有活跃,但是东汉开始,神族突然就销声匿迹,应该是受到了某种规则的约束,不能随意出现,不过这都两千年过去了,神族后人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难道跟帝辛灭神有关?”

这事情着实复杂,不是我能掺和的,只要救回周晓安就行了,管他是灭神还是封神呢。

不过孙思仁所说,这些神族在东汉突然就像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约束,不能随意出现,让我想到了那个时候的道教,道教正是在东汉成型的。

东汉是一个分水岭,东汉之前方士被认为是神仙,或者是神族,东汉之后,方士就成了一个职业和信仰,那就是道士!

想到了1966年提刑司和阴司的灭神计划,隐约觉得有点相似,就说道,“东汉时期,张道陵创立正一盟威道,统一天下道教,我觉得神族在那个时候突然销声匿迹,肯定是受到了正一道的打压,就像1966年提刑司的灭神计划一样。”

想到这里,我一算时间,觉得有些不对。

两千年,周荣和柳承他们所说的那个计划正好是两千多年,也就是说,那个计划是东汉时期制定的。

东汉时期发生的大事,一就是道教的成立,二就是神族被约束。

我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

两千多年前的道教就是正一道,柳承既然自称正一道道徒,肯定是当年正一道创教元老,后来当了阴司的北阴大帝,当时还有一个张道陵。

我归纳了一下,那计划我已经隐约有了轮廓了。

道教成立之初,柳承、张道陵制定了一个计划,计划的内容包括了限制神族活动,以及现在的灭神计划。再加上柳承对帝辛的态度,帝辛当年就是要罢黜神鬼之事,所以这个计划极有可能也是罢黜神鬼。

这让我想到了一则我曾看到过的传说,怔怔看着孙思仁。

孙思仁见我表情不对,问我,“你怎么了?”

我想到了,却不敢说,摇摇头道,“没什么。”

孙思仁半信半疑,不过却没继续追问,让我呆在提刑司,她出去联系青城山,问问这个神族后人的事情。

我目送孙思仁离开,等她走后我才嘀咕出了我曾看到的那个传说,那个传说叫做——绝地天通!

华夏传说记载只有黄帝时代曾成功完成了这个绝地天通的计划。

后来的帝辛也尝试过这个计划,最终失败。

这个由柳承参与并制定的两千年多年的计划,极有可能就是这个绝地天通的计划!

还不等我多想,忽见外面天色大变,原本燥热的天却下起了大雨,我走到提刑司门口看了看,这个点儿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剩下的人也都遮着头顶开始跑到避雨的地方。

不知道孙思仁去了哪儿,我正要返回的时候,有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跑到了提刑司门口,见我后微微点头,说道,“借个地避避雨。”

我看了看这男人,给他让开了些位置,并继续张望孙思仁。

这男人见我四处张望,知道我是在等人,不会短时间离开,就主动跟我说起话来,“你晓得为什么突然下雨了吗?”

我问,“为啥?”

这男人道,“因为天漏了,也不知道是被人给捅漏的还是自己漏的。”

我心说这是什么回答,这人不是个傻子吧,就哦了声,不再搭理他。

他又说,“天要漏雨,刀要杀人,像这种天气,肯定会有命案发生。”

“你咋知道?”我百无聊奈问道。

这男人说,“当年姜子牙就是在这淇县斩了苏妲己,斩苏妲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就下起了雨,这种雨叫做催命雨,也叫警示雨,天见尤怜,苏妲己罪不至死啊。”

我看了看这男人,这男人不管是衣着打扮跟玄门都没少关系,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就好奇说道,“只是简简单单下雨,兴许是凑巧,你怎么就知道苏妲己罪不至死?”

这男人笑了笑,“姜子牙斩苏妲己之前,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的刀挥了三次都挥不下去,并降下大雨警示姜子牙休要斩杀苏妲己,但姜子牙一意孤行,排案、焚香、做法,最终硬是斩杀了苏妲己,如果姜子牙不心虚的话,为何要排案焚香和做法?”

当年的历史我并不清楚,不过好奇这人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多看了他几眼,确实没见他有什么不同之处,也就不搭理他了。

他见我不回应,继续说道,“看吧,如果有人不顾这警示雨执意杀人,那么一会儿就会降下警示雷,警示雷要是还没用,那么杀了人的人也会跟着受罚。”

这男人刚说完,却听得库擦一声,闪电划破天际,落在了淇县周边。

这男人一皱眉,“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都阻止不了杀人,多大的仇恨……”

我说,“只是简单的雷电而已,你想多了。”

这男人又说,“淇县每百年都会出现一次这样的天气,每次这样的天气过后,都会在淇县周围找到一具无头女尸,这不是没有先例的,自姜子牙斩苏妲己之后,每一百年都是如此,从未断过,而今天刚好是一百年的结点。他们认为苏妲己投胎转世了,所以每一百年都会找到苏妲己转世之人,拉到淇县斩头。”

第一百八十三章 恶龙挡路

在这句之前他所说的都是废话,这才说到了正点上,淇县每百年就会有一个女子被斩头,斩头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天气,而现在更好又到了百年一次的斩头时间。

“这地方的警局不管吗?难道任由那些人斩别人头?”我问这男人。

这男人笑着摇摇头,“管?他们管得了吗,斩头的那些人都是当年姜子牙他们传下来的人,个个本事通天,连摸都摸不着他们。”他说着叹了口气,“哎,又一个大好的姑娘今晚要人首分离了。”

姜子牙他们流传下来的人,正是自称神族后人的人,而带走周晓安的人也是神族后人,如果真的有百年斩苏妲己转世一说的话,那么那些人不由分说带走周晓安,很有可能就是把周晓安当成了苏妲己的后人。

忙问他,“你知道他们斩头的地方在哪儿吗?”

他指了个方向,“朝歌城外祭坛之上,顺着这个方向就能找到他们。”

这个男人似乎知道我要去找,所以才故意来跟我说这些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跟他说这么多了,立马进屋叫醒了黄蕴秋,让黄蕴秋跟我一起去,又刚好碰到了从屋外回来的孙思仁,我没跟他们细说,只道,“我知道周晓安在哪儿了,她现在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们得快点。”

人命关天,孙思仁她们并不多问,直接跟我一同前往,那个男人一直在提刑司外避雨,目送跟我们离开。

我们快速走了一截儿距离之后,孙思仁对我说,“你认识刚才那个男人?”

我摇摇头,“不认识,就是他向我透露周晓安可能有危险的。”

孙思仁恩了声,“他已经不见了,看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我回头看去,提刑司外已经没了那男人的踪影,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他今天来避雨是假,专门来提醒我是真,如果有心接触我们,今天过后肯定还会来找我们的。

我们三人一路疾行,大雨滂沱不停歇,时不时夹杂着电闪雷鸣,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闪电是在给斩首的人警示,所以每一次闪电,都代表有人正在尝试着斩首。

好在提刑司距离淇县城外并不远,我们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出了淇县主城,淇县城外还有当年朝歌城的遗迹,隐约还能见到残败的朝歌城墙,城墙外面有一密林,远远看去,密林中有一小屋子,一个电闪雷鸣之间,忽见小屋旁边有一人正跪在地上,旁边几人正提刀站着,忙对孙思仁道,“快看!”

孙思仁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取出一张已经被湿透的符纸来,咬破手指在上面绘制符文,再到旁边拔了几根枯草,快速折成了一个草人形状,而后将符纸塞在了草人身体中,并快速掐印念咒,“青龙居左,白虎侍我右,朱雀护我前,玄武立我后,四方四神将,将我元形守,七煞是凶神,安敢入我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掐印完毕,忽见几道清气飘荡进入了她手中草人里面。

孙思仁再将这稻草人放在地上,再并指念叨,“五鬼五鬼,奔逐忙忙,迷人藏物,搬运无常,奉吾敕令,逐厉避荒,如敢有违,化骨飞扬,敕!”

孙思仁念完此法咒,见被雨水浸湿的泥土忽然故里咕噜冒起了水泡,好似有东西在泥土下面喘气一样,不多大会儿,又见我们面前的的稀泥鼓动了起来。

噗!

就像是放屁的声音,接连五声响起,忽有东西从泥地里面冒头出来,惊得我直往后退了几步,再抬头看,却见面前不知道何时站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这几个汉子明显不是活人,长得青面獠牙,身上飘荡着莹莹黑气,阴森无比。

“召吾辈者何人?所为何事?”其中一人开口。

孙思仁往前一步,站在这五鬼面前,她的体型就有些小巧玲珑了,不过却不卑不亢,反倒一幅命令口吻道,“我是青城山执事孙思仁,你们现在立马将她搬运到前方刑台,不得拖延,快去!”

一听孙思仁名头,这几人显然是认识了,忙拱手弯腰,“是。”然后弯腰拾起地上草人一步并做两步,横冲直撞朝对面山头跑了过去。

我看了半天,等那五鬼跑远了之后我才问孙思仁,“这是做什么呢?”

“有四象护体,他们除非本事超过我,否则斩不了周晓安。”孙思仁道。

我们随后继续往前,才走一小半路,却见刚才送草人过去的五鬼被人直接从那里丢了过来,从山上滑落下来,滑落一半,化作黑气没入了土地之中,而后就见有一人站在边缘看向了下面,将目光锁定在了我们身上,我们也看见了那人,那人见我们正往上赶,再弯下腰,不知道在地上做了些什么。

我们再要往前,却忽然听得砰地一声,就像是炸雷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们面前忽然水花四溅,同时退后几步,再看前面,前面土地就像是被人用一根粗树干打了一下似得,直接打出了一个凹槽,周围的雨水马上弥漫了进去,形成了一个小水渠。

之后接着又是砰砰砰几声,像是有人拿起了粗壮的鞭子在地上抽打着,打出无数沟壑,将我们刚好围在了其中,雨水立马弥漫进去,形成了一个水圈。

“想要过来,就先破了这水龙渠。”那人站起身,并传来声音。

孙思仁和黄蕴秋与那人对视,那人自顾自忙着去斩首去了,应该是还没斩成功,不然不会在这里墨迹。

我看了看围着我们的小水渠,这小水渠宽不过五十厘米,深不过三十厘米,一步就能跨过去,想要过去根本不用费劲,这小水渠困住蚂蚁还行,困人有些牵强了,就说,“直接过去吧。”

孙思仁却摇摇头,“水龙渠不好破,千万别乱去碰。”孙思仁说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朝着小水渠外抛过去。

这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行为,但是出现的一幕却让我呆住了,被抛出去的小时候本来是要往外面飞走,但是经过小水渠上方的时候,突然失去了方向,直接掉落了下来,咕咚落水,沉入了小水渠中。

我看得发愣,也弯腰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这次一样,都是到了小水渠上方就直接落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诧异道。

孙思仁说,“商周时期的一个法术。相传帝辛刚继位后曾出游一次,与一条蛟龙相对而行,两方同时经过一山谷,山谷仅能供一方通过,蛟龙仗着自己是神兽,便要求帝辛为它让路。帝辛年轻气盛,又加上自己是商朝大王,认为商朝土地上无论人神鬼怪,都要奉自己为王,于是下了辇车,抓住那蛟龙尾巴,将蛟龙活活砸死在了地上,就砸出了这样一条水渠,水渠实际是龙的形状,之后再命令他出游的队伍从那蛟龙尸体上跨过去。”

“那蛟龙修炼了千年有余,刚化龙出水就被帝辛活活打死,且受了胯下之辱,心有不服,化作魂魄找到了当时的北方水神玄武,让玄武为它讨回公道,玄武前去找帝辛讨要说法,帝辛却避而不见,还留下了要灭了北方水司的狂言,玄武无奈返回北方水司,那蛟龙却还是揪住不放,玄武为安抚它,只得跟它许诺,说出了从今往后再无人可从它上方经过的谶语。后来玄武和那蛟龙的魂魄辅佐周朝,当年那被帝辛砸出来的水渠也被周朝术士研究,创造了一个‘水龙渠’的法术,因为有北方水神玄武的亲自开口,所以从今以后,不管人鬼神仙,都不得从水龙渠上方经过,经过者全都会沉入水龙渠底,阴司的弱水河就是以‘水龙渠’法术创造出来的,不过他创造的水龙渠,比创造出弱水河的水龙渠要弱太多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死人开眼

孙思仁说弱水河,我就觉得直观多了。

古人认为天圆地方,所以阴司也是四方形的,其中酆都城在最中央,周围四方分别由四条大河隔断。

东方三途河我已经走过一次了,三途河河水由众生善恶之念组成,可以根据流速检验人的善恶,连接着鬼门关。

南方苦海,苦海海水由众生苦楚组成,苦海无边无际,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连接着彼岸。

西方奈河,奈河河水由众生的痴念组成,上有奈何桥,还有孟婆汤,连接着轮回门。

北方弱水河,弱水河河水就是由众生的贪嗔组成,轻如鸿毛到了弱水河上也会沉下去,世间没有人能从弱水河上过去,链接着还魂崖。

世间众生万物都无法从弱水河上经过,跟水龙渠一样,合着是同出一脉,还有这样的关联,不过弱水河乃是隔断阴司和阳间界限的大河,何其广阔自然不用说,我们面前这小水渠跟弱水河比起来,有些相形见绌了。

我想了想说,“直接跨过去就得了,反正这么点小水沟又淹不死我们。”

孙思仁却对我摇摇头,“有时候生死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要死的时候,河水都能呛死,更别说这还是一水渠的水。”孙思仁说着弯腰捧起了地上的稀泥,不断朝着小水渠里面抛去。

她这是要用最笨,也是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把这水龙渠填平,我们也立马帮忙。

好在刚下过雨,地上的泥巴很容易就松动了,再加上我们只针对一个地方去填,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填平了水龙渠,再迈步过去,过去孙思仁看了看自己白衣服上的泥巴,满脸嫌弃,又看了下自己手上的稀泥,紧皱眉头。

我早就发现了,孙思仁肯定有洁癖,不然也不会天天穿着白衣服了,正想着的时候,孙思仁直接伸手把泥巴抹在了我身上,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我目瞪口呆盯着她,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

孙思仁见我盯着她,一脸人畜无害说道,“我是你鼻祖,你就这么小气吗,我回去帮你洗衣服就行了。”

我也不多言,而后快速朝山上跑去,这一路又耗费了一定时间,终于到了曾经朝歌城的刑台旁边,去时见一女子披头散发跪在那里,旁边站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正在扬刀准备劈砍下去。

我见状大惊,伸手一指那男人,怒吼,“你敢!”

那男人不理我,依旧扬刀下去,也是在这个时候,只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天崩地裂的声音传来,轰嚓一声,我们身子一麻,知道是雷电降落下来了。

雷电落定,再看刑台旁边,那个举刀的男人直接被雷电劈中,浑身黢黑,喉咙蠕动了几下,倒在了地上。

旁边还有三个人,见那男人被雷电劈中,立马走上前来,“神族后人……”

只是他们话还没说完,却见孙思仁眼睛突然变了颜色,一只眼睛全黑,一只眼睛全白,诡异至极,他们见此状,神族后人的后话还没说出来,忙扶着那个被雷劈倒的人要逃跑,并道,“得罪了,得罪了。”

说着就要往山下跑,孙思仁却淡淡开口,“不知道是神族后人本事厉害,还是我们道教法术厉害,你们以水龙渠招呼我们,道教礼尚往来,布下刀山招呼你们。”

说着双眼看向下山的路,嘴里嘀咕念道,“枯木碎石,化为刀锋,归吾炼养,封汝法将,助吾办事,件件顺件件成,有功之日,送汝仙境,急急如律令!”

这几个神族后人对道教法术不太懂。

商周之前,这些术士虽然已经开始运用天地自然的力量了,但是远没有现在的道教来得成熟,曾经他们最多运用天地的风火雷电,而道教运用的就多了,除了风火雷电,草木虫蚁,甚至枯木石头都能被道教利用。

孙思仁刚才所念的法咒,我大致明白了意思,她这是要把下山路上的枯木碎石全都化成刀锋,而给这些枯木碎石许下的承诺就是,要是帮助她成事,次数多了之后,送他们到仙界。

“敕!”孙思仁忽而施令。

雷电之下,下山的路忽然泛起了阵阵寒光,放眼看去,这下山的路上,横七竖八竟然埋着无数的长刀,刀锋向上,形成了一条刀山路。要是从这里走下去,怕是整个脚都要被划得稀巴烂。

这几个神族后人将目光放在了孙思仁身上,好久之后说道,“这事儿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要知道跟我们神族后人作对的下场。”

我在旁边幽幽道,“神族那么厉害,东汉的时候还不是被张道陵的正一道打压得抬不起头来。”

这是我自己推测的,不过这几个神族后人听了我的话,神色陡然一变,显然我说对了。

他们再看着下山的路,对孙思仁道,“我们跟道教不想产生太大的矛盾,这个女人就先放她一马,姑且等太公到来,不就是刀山吗,我就不信走不下去。”

几个人说着开始踩着那些刀锋的间隙往山下走去,这一路走得小心翼翼,还真就没有碰到刀锋半点,孙思仁一直看着,等他们快要下山了,回头挑衅般地对孙思仁道,“道教法术也不怎么样嘛。”

孙思仁却把眉头一皱,满眼无奈,“自己找死。”说完一并指,对着天上掉下的雨说道,“你们是油,听我应言,照法奉行,火速听令!”

雨没有回应,依旧哗啦啦落下,也落在了下山的路上。

那几个神族后人挑衅过后继续下山,剩下最后几步路的时候,脚就像是真的踩在了油上,呱唧滑动了几下,身体不受控制,脚胡乱踩着,地上长出的刀锋划开了他们的脚,真就流出了鲜血。

这几人一路惨叫着下山,终于到了山脚,抬头看着孙思仁,满眼恨意,孙思仁却说了句,“还不滚,我就给你们准备一个油锅让你们游过去。”

这几人不顾脚上疼痛,连滚带爬跑了。

等他们走了后,我忙上前将刑台上的女子扶起来,再凑脸过去一看,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女子面色惨白,身上冰冷至极,根本不是周晓安,最主要的是她早已经断了气,一条刀痕贯通了整个脖子,她早就已经人首分离了,只是被人用线将她的脖子缝了起来而已。

这女子被我这么一动,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孙思仁和黄蕴秋也看见了她脖子上被线缝上的痕迹,不由得紧皱眉头。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看这女人,这女人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我本来应该害怕的,但是她的目光似乎放在我的身上,我竟然没那么害怕,与她对视着,然后吞了口唾沫。

这个女人太好看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即便已经死了,她的那双眼睛都好似能勾魂一般,让人神魂颠倒,她的脸太精致了,怕是这世上最完美的造物。

我看得出神,孙思仁却一把把我提了起来,再快速绕到了这女尸的背后,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再抽出一只手来取下了自己扎头发的白色束带,用束带系住了这女尸的眼睛。

然后才站起身来看着我,微微一笑,“她很好看吧?”

我嗯嗯点头,“确实挺好看的,可惜已经死了。”

“她身上积攒的死气有三千多年了,却在你到来的瞬间开了眼,你说她是看上你了呢,还是要害你呢?”孙思仁依旧笑脸盈盈。

第一百八十五章 轩辕坟丘

我有些懵了,看了看静静躺在地上的女尸,还有女尸脖子上的痕迹。

孙思仁说她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三千多年前被斩首的人可能很多,但是这么漂亮,且在这个地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苏妲己,怔怔说道,“她是苏妲己?”

孙思仁恩了声,“长得这么漂亮,极有可能是。”

“那他们刚才对着她的尸体做什么呢?难不成是想还要斩她一遍?这也太残忍了吧。”

孙思仁看着周围环境,又看了下刚才被雷劈过的地方,说道,“淇县除了纣王墓和妲己墓之外,还有一方大墓,名叫‘轩辕坟’,为黄帝的坟墓,《朝歌乡志》中有关于轩辕坟的记载‘殷纣时,相传其坟为群妖所据,姜子牙火烧,其坟乃绝’。”

轩辕坟就是黄帝的坟墓,而黄帝就是第一个开展‘绝地天通’的人,乃是实实在在的华夏先祖,我大惊,“姜子牙烧了黄帝的坟墓?”

孙思仁点头恩了声,“而相传当年苏妲己经过轩辕坟时,曾受坟中黄帝点化,指引她进宫辅助纣王,完成一项计划,那个计划叫做‘绝地天通’,纣王后来灭神也是因为这个计划,商朝灭亡也是因为这个计划。”

看来孙思仁是知道绝地天通的,不过她应该还不知道东汉时期又制定了一次计划,跟绝地天通很相似。

我听完后说,“可是跟这有什么关系?”

“相传苏妲己有三世凰命,逆天斩杀苏妲己会降下雷劫,刚才那人被雷电劈中,我想应该是这个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大胆推测她就是苏妲己。”孙思仁说道,说着又指了一下旁边的小屋子,“你再看那小屋子里。”

我走过去看了眼,小屋子里立着一神像,神像上有一牌匾,上写这‘黄帝庙’三个字,我有些懵了,“没看懂。”

孙思仁道,“黄帝曾指点了苏妲己,姜子牙后来不止杀了有三世凰命的苏妲己,还烧了黄帝坟,现在神族后人还将苏妲己的尸体搬到黄帝庙旁斩首,这种行为,我觉得像是在挑衅。”

“不,不是挑衅,是报复。”我说道,“黄帝和纣王都曾施展绝地天通的计划,纣王灭神跟黄帝不无关系,姜子牙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刚才那些神族后人肯定是在报复苏妲己,甚至在报复黄帝,因为绝地天通这个计划对他们这些人影响最大,这帮人胆子太大了。”

黄帝时代之前,神可以随意往来人间。

到了黄帝继承者颛顼这一代,受黄帝的指示,颛顼开始将神和人隔绝开来,只留下了昆仑天梯可以互通有无,没有允许,神再不能随意来往人间,这个计划就是绝地天通!

到了帝辛,帝辛的做法显然要更刚烈很多,他不止是简简单单的隔绝神和人了,而是要把神灭掉,灭神触动利益最大的就是那些方士,也难怪神族后人会那么痛恨帝辛和苏妲己了。

这个人虽然不是周晓安,但我却高兴不起来,这太残忍了,为了挑衅甚至报复,他们将一个死去三千多年的尸体拉出来斩首!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神族后人真正想做什么,还需要细细盘查。”孙思仁说。

我说,“刚才就不该放走那几个人。”

“留不住,神族虽然在东汉之后就不活跃了,但是商周时期天地灵气最精纯,他们的法术也极为厉害,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能跟他们正式起冲突。”孙思仁无奈摇头。

我看了看躺在地上被遮住眼的女尸,她是苏妲己也是我们的推测,神族后人在黄帝庙旁边斩她首的目的也是我们的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盯了会儿我说,“那她要怎么办?埋了吗?”

孙思仁道,“她对你开了眼,必定会有缘由,况且她的身份还没确定,不能就这么埋了,先带回去,等见了你师父他们再说。”

目前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此后我们仨大眼瞪小眼看着,都不动。

孙思仁说,“这里就你一个男人,你不会让我们来背吧?”

“哈?”如果孙思仁不是我鼻祖的话,我觉得我肯定会跟她对骂起来。

我斗不过她们,她们最后把女尸放在了我背上,我背着女尸摇摇晃晃下了山,女尸冰冷至极,背着她只感觉我心肝都要被冻住了。

一路下山,快要进入淇县的时候,女尸的脑袋耷拉了一下,往前倾来,直接跟我脸贴脸,我瞥了眼,还是太美了,美得不能自己,嘀咕了声,“真不知道当年姜子牙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正要进城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的看见了一个人影,因为下着雨,再加上天色不对,看不大清楚,不过从那形状来看,正是那个告诉我今天有人在斩首的男人。

他正在远处注视着我们,我也正要跟孙思仁说明时,却只感觉我的脸颊一凉,跟我脸贴脸的这女尸竟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别出声,带我离开,往东走。”

我立马僵住不动,被惊了一大跳,心说她就是一女尸,就算能开口,也应该不是孙思仁对手。

但是我还没开口,她又加了句,“求求你。”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好色的人,但是听了她的这声音,我顿时心软了,往东边看去,正是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犹豫了良久。

这个女人是不是苏妲己,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兴许马上就能搞懂了,如果知会了孙思仁,那个男人极有可能离开。

我救了这女尸,跟那男人也说过话,他们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想了会儿对孙思仁他们说道,“你们先走吧,我去撒个尿。”

我说完背着女尸朝东边走去,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孙思仁在后面看着我,“你去方便干嘛背着女尸?”

“因为她好看。”我随意胡诌了句。

孙思仁在后面骂道,“小色魔,长大了还得了。”

孙思仁他们也不管我了,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就先走了进去,我背着女尸一路往东,拐了个弯见到了那男人,那男人站在我面前,先看了看我,而后将目光放在了背上女尸身上。

我问,“你们认识?”

这男人没理会我,忽然跪倒在地上,热泪盈眶道,“末将张奎,拜见娘娘。”

我错愕至极,“她真的是苏妲己?”

女尸依旧在我耳畔发出微弱声音,“麻烦揭开遮住我眼睛的白布。”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我怕你们害我。”然后看着跪在地上这个自称张奎的男人,“你们跟我说明白怎么回事,我就放下她,还有,你不是说每百年就会斩首吗?怎么我们去了,发现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张奎看了看我,“我没说斩的是活人啊。”说着走上前来要接过我背上的女尸,我忙退后了几步,他皱了下眉头,“放下娘娘,她岂是你能碰的。”

“别欺负他。”耳畔女尸又传来声音。

张奎听见后立马躬身退后。

我再问,“你为什么头都被砍掉了还能说话?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纣王是不是真的要复活了?”

我一连问了好多问题,实际上我的问题完全不止这些,黄河下面怎么回事,朱雀玄武怎么回事,周晓安怎么回事,还有帝辛以一银元卖了纣王墓和妲己墓是怎么回事。

太多问题了,不过暂时只挑了几个我想问的问题。

背上女尸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把我放下吧,如果告诉你了,神族后人不会放过你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敲山震虎

我已经跟神族后人打过照面了,所谓神族后人就跟阴司一样,目前来看就是银枪蜡头,本事没有名头那么吓人。

不管这女尸是不是苏妲己,她在这件事情中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肯定不会让她就这么被带走,就说,“我背后站着的是正一道,神族在东汉时被正一道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现在也一样,如果神族后人要对付你们的话,你最好还是跟着我比较安全。”说话同时,我背着女尸倒退了几步,张奎紧步跟着,我对张奎说,“我只是个小喽啰,如果把她交给你了,我在正一道那边不好交差,也别让我为难,你们放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们只要真相。”

张奎见我不愿意交人,双拳紧握,他不像是那种会高深法术的人,不过他的体魄和身上气势很摄人,应该跟提刑司一样,擅长体术,估计他要是一拳砸我身上,我能丢掉半条命。

张奎要动手,我加快了脚步,背上女尸这会儿开口,“让我跟他们去吧,你先提防着神族。”

“可是万一他们心怀不轨怎么办?”张奎道。

女尸说,“我看过这小娃的眼睛,跟他的眼睛很像,我相信他。”

女尸开口,张奎不敢有半点违逆,只得拱手应是,我再背着女尸返回去找孙思仁他们,本想能得知点什么线索,他们却什么都不肯说。

孙思仁她们应该已经进城避雨去了,我个子矮小,再加上背着她,行走速度很慢,走了一截儿说,“姐姐,你这么好看,是谁砍了你的头呀?”

女尸的脖子无法直立,也没什么行动能力,能做的就是发出微弱的声音,她刚才说我跟像那谁的眼睛,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再加上是我们从那几个神族后人刀下救了她,所以她也愿意跟我说话,就说,“姜子牙。”

“你被砍了头,为什么还能说话?”我又问。

女尸沉默了会儿说,“你摸一摸我的头顶就知道原因了。”

我看旁边有一个小石凳,就过去把她放在了小石凳上,然后伸手过去摸在了她的头顶,在她头发之中,摸到了大概小拇指大小的一个硬物,扒开头发一看,竟然是一根从她头顶插入进去的桃木钉,看着触目惊心。

这钉子叫做锁魂钉,是一种非常恶毒的手段,被锁魂钉锁住的人会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居住在尸体里面,而苏妲己的尸体已经被斩首,她的尸体也没行动能力,也就是说,这三千年来,她一直被禁锢在了这不能行动的尸体中,这比蹲监狱要痛苦得多了吧。

“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明明已经斩你的首了,还用锁魂钉锁住了你的魂魄,为什么每隔一百年还要斩你一次?”我问。

苏妲己做不出任何表情,不过她身上突然变得阴冷不少,“他们说我是轩辕坟里的九尾狐狸,拥有九条尾巴,有九条命,这不过是周朝那些人为了杀我编造的理由,到后来以讹传讹,就传成了我有无数条命,于是把我魂魄锁在了身体中,每百年斩首一次,那样就可以防止我的重生。”

我听着只觉得残忍至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她说的不一定就是全部实情,但是神族后人斩她的首是我亲眼所见的,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伙丧心病狂的人存在。

不过历史上确实有很多传闻说苏妲己是九尾狐狸所变,以至于现在‘狐狸精’这个名词都成了骂人的话。

“帝辛真的没死么?”我又问。

这次她却说,“我的神魂已经被禁锢数千年了,早已羸弱不堪,恐怕要沉睡很长一段时间了,你的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不是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的人。”

她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完全没了迹象。

史书上关于帝辛的记载,百分之九十都不是什么好话,我曾经也是那么看帝辛的,不过现在稍稍有些改观了,见她已经不再说话,背着她继续前行。

苏妲己只回答了关于她的那些问题,而关乎到帝辛的问题,她一个都没回答,要么是她不知道,要么就是她有所芥蒂,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一路返回,走了一截儿后追上了孙思仁和黄蕴秋她们俩,黄蕴秋和孙思仁回头看了看我,黄蕴秋问,“你怎么方便了那么久?”

孙思仁看了看我背着的女尸,又见女尸头发很凌乱,直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看着我,“你这小色鬼,你趁着方便对她做了什么?她可是帝辛的女人,你就不怕帝辛从黄河里面爬出来一刀剁了你?”

我听着直翻白眼,她头发凌乱是因为我扒开看了锁魂钉,接着就就把我刚才所听到和看到的讲给孙思仁她们听了。

她们是女人,做事比较感性,当得知我跟女尸对话过和对话的内容,首先不是惊叹女尸竟然还有意识存在,而是对女尸深表同情,再表达了一下对神族的憎恶之情。

我听着完后无奈说道,“我们没有找到周晓安,你们不是应该关心一下周晓安到底去哪儿了吗?”

孙思仁说道,“既然斩首的不是周晓安,我们也没发现她的尸体,说明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等找到她的尸体就晚了。”我说。

孙思仁想了想,“你把女尸给我,我先背着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除了我们自己的人,你们不要跟任何人说我们找到了苏妲己的尸体……特别是提刑司的人。”

黄河之事兹事体大,各方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我们既然对黄河有所图,那么肯定不能处处受到提刑司的牵制,而这女尸跟黄河下面的帝辛息息相关,只要我们先控制了女尸,就比提刑司或者阴司多了一分主动权,自然不会傻到去资源共享。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藏到哪儿去?”我问。

“正一道在这里有道观,我去借一处道观使用几天应该不成问题。”孙思仁早就想好了,而后再说,“你们俩,去找淇县的游魂野鬼,让他们散布消息,就说提刑总司教头的女儿被神族抓走了,只说这么一句,其他什么都不用说,用不了一天,他们就会把周晓安送回来,甚至还会上提刑司来道歉。”

我和黄蕴秋一听,直称绝妙。

神族再怎么厉害,经过商朝和东汉的两轮打压,如今顶多也只能算是二等势力了。

而提刑司、阴司、道门、玄门才是一等势力。

如果让他们知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抓走的是提刑总司教头的女儿,消息还散布了出去,迁怒了提刑司,提刑司极有可能给他们来一次1966年那样的‘灭神计划’,1966年针对道门,这一次要是惹怒了提刑司,恐怕就要针对他们神族了。

民间防鬼有一招叫做‘敲山震虎’,走夜路的时候,只要尽可能大声拍动巴掌,只要不是特别凶狠的鬼怪,都不敢近身。

而孙思仁支的这一招,也是敲山震虎。

明白了孙思仁的安排,我和黄蕴秋立马前去办了,刚进城又出了城去,开始寻找起了城外的破庙。

之前袁守一说过,宁宿荒坟,不住破庙。

往往破庙才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况且下这么大雨,附近游魂野鬼肯定也都到了破庙避雨,我和黄蕴秋找到了城外一破旧的关帝庙,进入其中知觉的阴凉无比,乍一看,庙里蹲着躺着不少游魂野鬼。

游魂野鬼见我们进来,以为我们看不见他们,只是来避雨的,估摸着也不想搭理我们,主动给我们让出了一块地,我和黄蕴秋走到了正中间,黄蕴秋大刀阔斧往关帝像前一站,再嗤啦取出了金钱剑握在了手中。

游魂野鬼一见金钱剑,大惊失色,明白了孙思仁是方外人,站起身来想要往外走,黄蕴秋这会儿开口,“提刑总司教头的女儿被神族抓走了,有见到的麻烦知会一声。”

游魂野鬼听完黄蕴秋的话,也没回应,冲出了破庙。

我和黄蕴秋紧接着朝下一个破庙进发。

第一百八十七章 刘轩之怒

整整一个晚上,我和黄蕴秋跑遍了淇县周围的破庙,将这消息散布了出去后才返回提刑司,孙思仁在我们回去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女尸,比我们先返回提刑司。

这一晚上整个淇县都不太平,我们还没来得及换掉身上湿润的衣服,就听得门外传来哈哈笑声,紧接着就见刘轩跟柳承二人走了进来,刘轩进了提刑司就大呼,“痛快,阴司也有今天,就等今晚河南判官上门来兴师问罪了。”说着瞧见了我们三人湿透的衣服,收起笑声皱了皱眉,“昨晚那么大雨,你们去哪儿了?”

刘轩多疑,以为我们出去搅和黄河那边的事情了,提刑司对黄河的事情很看重,不允许任何势力插手,我们也不行。

我说,“周晓安来淇县了,然后被几个自称神族后人的人转走了,我们昨天是去找周晓安的。”

一听是周晓安出事,刘轩眉头紧蹙,锤了一下旁边桌子,“这疯丫头,让她别跑过来。”然后再咬牙切齿道,“你确定是神族后人带走了她?”

我嗯嗯点头。

“这帮人******不要命了是吧。”每次周晓安出事儿他都会发狂,这次也不例外,好心情一下就毁了,对旁边一人招手,“你们马上去查清楚这个神族是什么来头,如果查到了就通知他们,今天天黑之前如果不把人乖乖送回来,就等着被提刑司拉去填黄河吧。”

“是。”河南提刑司这人应是后立马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让我真正看到了提刑司的能力,在这之前,我并不相信看起来这么废的提刑司能发动十年的灭神计划,现在我信了。

仅仅十分钟,整个提刑司都调动了起来,所有人开始行动。

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十分钟过后,提刑司有人拿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纸到了刘轩面前,说道,“我们找到了这个神族的信息,神族自周朝开始就存在了,一直在黄河周围活动,历史上有很多次他们出手的记载,其中最近的两次分别是1922年和1987年,而且都在淇县内。”

这两年都比较特殊,刘轩听了说道,“1922年玄武探头,1987年提刑司老师进入黄河古墓,都跟黄河有关,你们河南提刑司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一个组织在眼皮子底下乱窜都没察觉,可真行。”

刘轩是湖北提刑司的人,按道理是管不了河南提刑司的人,不过谁叫他是提刑使者,发起火来河南提刑司的人也不敢顶嘴,只得乖乖承受,“我们一直把目光放在了道门、玄门、阴司这三方上,没怎么注意这些小势力。”

刘轩摆摆手,“行了,马上给我找出他们在淇县的落脚点,带一队人跟我上门去要人。”

“不是要等他们送人过来吗?”这人估计情商有问题,就因为刘轩刚才一句天黑前等他们送人回来,就真以为刘轩要等他们主动上门。

我心里默默为这人念了遍往生咒。

果不其然,刘轩都被这人气乐了,伸手指了下这人,却没说出什么话来,收回手,“马上行动。”随后再看向我们,“你们要凑热闹吗?”

我看了看柳承,柳承恩了声,“去看看吧,正好可以会会这个神族。”

刘轩应了声行,然后自个儿准备去了。

我们几人把柳承拉到了旁边,然后将我们昨晚救下的那女尸的事情跟柳承说了,并且告诉了存放那女尸的地址,柳承听后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就说道,“可能瞒不住了,刘轩一会儿要去找神族,难保他们见了刘轩不会说出去。”

“那怎么办?难不成要把这信息跟提刑司共享么?那女尸极有可能知道整个真相。”我说。

柳承短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先这样吧,见机行事,能不让提刑司知道就不让他们知道,孙思仁你就别去了,你回道观看着,以免女尸被人弄走。”

正说话间,刘轩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我们窃窃私语,笑道,“你们嘀咕什么呢?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提刑司或者是我听见的?”

刘轩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们眼神看,想从我们眼神中断定出我们是不是真有事情瞒着他。

柳承没搭理刘轩,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劝你现在最好别树敌太多,你昨晚上干掉阴司那么多人,一句误会肯定解释不清楚。今天又要对神族出手,神族虽然不如提刑司,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逼急了他们,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刘轩笑了笑,“你大可以放心,在恩施的时候我已经得罪了玄门和道门,现在再加一个阴司和神族,无所谓。”

这会儿时间,提刑司的人也已经查出了神族的落脚点,提刑司约莫有二十人直接上了车,我们几人也跟着上去,浩浩荡荡开往神族落脚点。

我们几人单独一辆车,由提刑司的人驾驶,在车上我说,“提刑司是怎么查到他们落脚点的?还有他们什么时候出过手的具体时间?”

柳承说道,“提刑司跟公安系统连通,神族再神秘也是人,只要他们曾经活跃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提刑司想要筛选出这些信息很容易,孽镜台前无好人,提刑司前无秘密,提刑司之所以恐怖,除了他们拥有极为先进正规的体系之外,还有就是这无孔不入的信息网。”

前面提刑司开车的小哥听着柳承这么评价提刑司,也沾沾自喜,乐了。

行了一阵,出了淇县县城,直接开往了城外一小镇的楼放下,停稳了车子,刘轩先下了车,我们紧跟在后面,默默观望,在这小屋子旁边看见了周晓安的车,说明提刑司的信息是准确的。

刘轩走到了小楼的门前,摸了摸鼻子,忽地抬脚。

咣地一声!

这两扇铁门直接被刘轩给踢飞了出去,但是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跑了?”我念了句。

住在附近的人听了这边儿巨响,以为是什么人来找麻烦,过来张望,提刑司的人却取出了证件,对来观望的人说,“公安办案。”

这些人看了证件忙提供消息,“你们来晚了,这屋子里之前有七八个男的,昨晚上带了一姑娘回来,但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带着那姑娘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哎,那姑娘真是造了孽哟。”

周围的人估计以为那些人把周晓安怎么样了,不过神族后人应该没那么下作。

提刑司的人让他们提供别的线索,刘轩也开始重新部署下令,无非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帮人来,部署没多大会儿,有提刑司的人上前来道,“他们去提刑司了,带了个姑娘,好像是去认罪的。”

刘轩一听,立马带着前来的人浩浩荡荡返回。

应该是我们昨晚让那些阴魂散布消息生效了,在刘轩去找他们之前,他们就已经把周晓安送回了提刑司。

一路返回提刑司,刚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提刑司喝茶的周晓安,还有旁边坐着的两个男人,看见这两个男人我和黄蕴秋松了口气,这俩并不是昨晚斩首的那俩,他们不认识我们,并不知道是我们截走了女尸。

我们返回,那俩男人连忙站起身来,走到刘轩面前拱手行礼,满脸笑意,“刘使者,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却听得砰砰两声,刘轩直接抬腿撂翻了这两人,两人疼得蜷缩成团了,躺在地上挣扎,旁边的人立马上前查看情况,刘轩蹲在这两人面前说,“你们记住了,我不管你们传承了多久,不管你们有多大势力,只要有提刑司的地方,就都给我消停点,今天算你们倒霉,不把你们八辈祖宗都交代出来,就别想站着出提刑司。”

说着又看向了旁边的周晓安,“你来做什么?”

刘轩现在还挺吓人的,周晓安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从身上掏出了那张地契,“这是三岔河死尸身上发现的,我是顺着这找过来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五气朝元

这张地契我已经看过了,不过刘轩却是第一次见,接过来看了几眼,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地契的不对,又拿去跟柳承商量,“这个子受,是不是就是帝辛?”

柳承看了几眼后恩了声。

刘轩随后笑了,“从落款时间来看,这份地契是清末民初的时候写下的,转让了纣王和妲己的坟墓,且转让的人是纣王本人,纣王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所以不太可能是他写下这文书的,况且这地址上根本不是他真正的坟墓。”

柳承一言断定这文书是假的,不过柳承却发表了不一样的意见,“凡事总有目的性,如果文书是假的,那么写下这文书的人出于什么目的?按照周晓安的说法,那个人明显是出淇县往西行,到了恩施地界遇到了土匪,这么长途跋涉,身上携带的只有可能是最值钱的东西,他却携带着这份文书,说明这份文书最他来说很值钱,这文书看起来荒谬至极,他却贴身携带,只有两种可能,要么那个人是个傻子,要么就是这份文书是真的。”

柳承提出的问题确实说不通,他给出的猜测也确实有理可寻。

“如果文书是真的,那么写下文书的人转让纣王墓和妲己墓的目的是什么?”刘轩问。

柳承想了想回答说,“转让价格是一银元,不太可能是为了钱。我们无法去追寻写下文书的人到底是不是帝辛,和出于什么目的,但是我们可以从接受这份文书的人入手,这个人明知是两座坟墓还接受了转让,肯定有所图,或者身份特殊。”说着问周晓安,“他的尸体还在恩施吗?”

周晓安嗯嗯点头,“应该还早,就怕他们已经把尸体火化了。”

刘轩听罢忙道,“立马通知恩施那边,让他们千万不要火化尸体,立马派人把尸体送过来。”

提刑司的人连声点头应是,马上安排去了。

刘轩又看了看我们,再看了下周晓安,也不知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笑了笑说,“周晓安跟你们比较熟,她既然来了淇县我也不好赶她走,这几天就让她跟着你们吧,”

周晓安自然乐意,我也挺乐意的,多个人说话显得热闹。

不过柳承却道,“我们接受周晓安的监视,条件是审问神族的消息,提刑司要跟我们共享。”

我们都不懂刘轩跟柳承什么意思,一脸懵逼,周晓安也没听懂。

不过柳承都明说了,刘轩也不拐弯抹角,打着哈哈笑道,“柳先生言重了,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我怎么可能会派人监视你们。消息共享也是应该的,我们既然这么坦诚,柳先生你们也要坦诚一些才好,有什么消息,或者是找到了什么人,都要跟我们通通气,毕竟兹事体大,我们提刑司不想任何一方再从中破坏,当年在老师身上发生过的悲剧,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刘轩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们看,显然是想看出点什么,他应该已经有所察觉我们有事情瞒着他了。

至于他让周晓安跟着我们,是不是像柳承所说的那样,是来监视我们的,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料定周晓安也不会做那种事情,估计是柳承多虑了,毕竟刚才刘轩什么都没跟周晓安交代。

双方没头没脑说了这么几句,柳承之后表示说住在提刑司多有不便,想要换一个地方住,刘轩并未拒绝,直接答应了。

如果我是刘轩我也会答应,毕竟双方还在勾心斗角,我们呆在提刑司做事情的话肯定会谨小慎微,反而不容易露出马脚,要是去了外面,做起事情来自由多了,他们想要找我们的破绽也方便些,况且提刑司自己也有秘密,我们呆在这里多有不便。

双方都有小九九,一拍即合,之后柳承让我们先去找孙思仁了,他留在这里等待审问神族的结果,还有周晓安也被刘轩流了下来,显然是有事情要交代,或许柳承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淇县外面有一个正阳观,孙思仁找的地方就是在那里,她直接找正一道借来了这个道观,我们一行前往那里。

正阳观不算多豪华,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该有的都有,我们一行到了道观,进了山门先去大殿拜了张道陵天师,我然后问孙思仁,“偌大一个道观,怎么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孙思仁说,“我让道观道士下山云游去了,最近个把月都不会回来。”

“辈分高就是好办事。”我笑说。

虽然隔山不论辈,但是孙思仁辈分太高了,再加上她在正一道的地位,又有正一道的发话,这边道士也只能听她的,不得不说,住在这里比住在提刑司要舒服太多。

孙思仁也笑了笑,“是吧,我还是你鼻祖呢,也没见你多尊重我。”

我嘟囔道,“长得太年轻,实在没法儿把你当成我的鼻祖。”

孙思仁听了敲了我脑袋一下,“那我也是你鼻祖,以后见了我都要叫老祖宗。”

我抱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闲聊了阵子,我们在道观游走了一圈,大致看了下道观的全貌,熟悉之后由孙思仁带我们去了各自房间,道观客堂还算多,每个人都能分到一间房间。

苏妲己尸体就放在我房间旁边的客堂里,我去看了下,孙思仁准备的还算齐全,房间门口贴满了符纸,以免发生尸变,也防止有人来动苏妲己的尸体。

这个时候苏妲己已经陷入了沉睡,我们又没什么事情做,就到道观大堂里坐下念经打坐,细细感悟修道的第一个阶段——炼精化气。

将四周能量转化为自己的真气,而要做到这点,需要感悟到存在于四周的能量,要做到这点,就需要静心打坐,只有心足够静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能量。

我以五心朝天盘坐下来,闭目静心止念,闭着眼睛,耳畔一丁点微小的声音都能听见,不多时间,听得耳边传来细微的呼呼声,身体毛发也似乎能感受到有气流的流动。

以为是起风了,睁开眼瞧,却见四周安静至极,没有半点动静。

孙思仁一直在旁边看着,见我反复睁眼闭眼,已经察觉了什么,问道,“感受到了?”

我恩了声,“闭眼感受到有风。”

“呼气注意心窝部,意息相随丹田趋,调息凝神守丹田,这三步是捕捉四周能量的办法,一呼一吸都要注意。”孙思仁说。

我紧接着按照孙思仁所说的方法开始呼吸起来,反复尝试好久,只感觉心肺一阵清凉,四周呼呼游走的风进入了我的身体中,沉入丹田之内。

孙思仁又道,“通督勿忘复相助,元神蓄力育生机,这两步是就是将能量化作真气的方法,前面三步归结起来就是‘意守丹田’,后面两步归结起来就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这次我没听大懂,刚才吸进去的那几口又被我吐了出来,看着孙思仁道,“后面的没听大懂。”

孙思仁十分有耐心,逐字逐句跟我讲解了起来。

后面两步其实并不难,就是用吸进体内的能量打通督脉,这个过程叫做‘通督’,由意识控制,督脉打通的时候人会明显感觉到震动,而且是非常猛烈的震动。通督过后还要用能量冲破奇经八脉,只有全部通畅后,能量才会到达元神,然后开始下一步。

元神的力量得到补充后,才能发挥调解转化作用,将这能量转化为真气。

这个过程就叫做‘炼精化气’,炼化的真气会储存在人脑部的玄关中,用完了就要继续炼化,如果一个人拥有很多真气,那么这个人法术修为肯定很强。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四捞阴门

真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炼成的,修道总纲有五步,筑基炼己,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其中筑基炼己就是达到内心的平静,做到‘坐忘守一’的境界,之前柳承让我观心止语,打坐念经也是筑基炼己的过程。

而炼精化气才算是真正开始修道,也称作‘修真’,道徒数十万,其实真正能炼成真气的十不存一,现在外面卖符纸、卖法器的人很多,但绝大部分是沽名钓誉之徒,因为真有本事的道士是不会耗费自己真气去绘制符纸售卖的,得不偿失,法器、符纸也只有用真气绘制才会有效。

这就叫做‘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孙思仁也没指望我一朝一夕就学会,只把方法告诉我了,接下来的事情得我自己来做,在此后时间,我一直重复着前三步,后面两步始终不知道窍门,过了约莫有个把时辰了,耳畔风声小了不少,我才停了下来。

一天之中,子时是阴阳交替的时间,天地之间灵气最强,所以听见的灵气流动的声音也越大,后面灵气变弱,所以听见的声音也就小了不少,则证明不适合再修道,该休息了,虽然现在不是子时,不过也证明灵气已经变弱了。

我们打坐这会儿,柳承和周晓安也回到了正阳观里,柳承先到大殿敬香,周晓安也行了几个礼,柳承随后看了看我说道,“臭小子,接待一下周晓安。”然后再看着孙思仁,“走,带我去看看。”

柳承两句话说得很模糊,周晓安也算是老熟人了,根本不用接待,估摸着就是想让我先牵制住周晓安,他要和孙思仁去看苏妲己的尸体。

我听明白过来,对周晓安说道,“晓安姐,我们去转转?你应该是第一次进道观吧。”

周晓安恩了声,而后被我带着在道观里面转悠,我一一跟她介绍道观的客堂、斋堂、香堂,以及道观的各种规矩,道观各种建筑雕像背后的历史渊源,不过始终没有带她去放着苏妲己尸体的房间。

周晓安饶有兴致听着,我都带着她走遍了整个道观,柳承和孙思仁还没结束,周晓安看着我笑了笑说,“刘轩把我留下,确实跟我说让我监视你们的行动,让我把你们的所作所为通知给他。”

“那你会吗?”我盯着周晓安道,果然柳承还是有先见之明的。

周晓安和我对视良久,而后呵呵一笑,“你觉得我会吗?”

我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刘轩跟你说了什么。”

“他告诉我,1987年我父母之所以会被困在黄河古墓下面,正是因为有除了提刑司以外的其他势力插手了黄河的事情,这一次他们一方面是为了探查古墓,另外一方面是为了营救我父母,这是最后的机会,绝对不能有外人插手,刘轩认为你们对黄河古墓的了解和关心已经远远超越了其他势力,甚至超越了提刑司本身,所以他让我向他汇报你们的行为,为的是我父母。”周晓安坦诚说道。

我听着不语,刘轩是个人物,知道要用周荣夫妇来牵制周晓安为他办事,而周晓安极有可能吃这一套,所以我不确定周晓安会不会答应刘轩。

过了好一会儿,周晓安直说,“比起提刑司,其实我更相信你们,所以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做内奸的。”

我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我们之前已经去过黄河古墓下面了,本来想救出你母亲,不过你母亲在里面封死了大墓的通道,暂时没法儿打开,只能另寻机会。”

周晓安嗯嗯点头,此后不再多言。

我和她在道观院子里呆了会儿,黄蕴秋出来叫我进屋去,我看了看周晓安,周晓安说,“你去吧,不该看的我不看。”

于是我就撇下周晓安,跟着黄蕴秋去了存放苏妲己尸体的房间,进了屋子只感觉凉气袭人,女尸静静躺着,柳承他们站在旁边,等我走到旁边后,柳承问我,“她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原封不动告诉我。”

我随后则把一路上女尸跟我说的,以及遇见那个叫张奎的人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讲了一遍,讲完后我说,“苏妲己我知道是谁,但是这个张奎又是什么人?”

柳承道,“张奎是帝辛手下一位将军。”说着看了眼苏妲己,再对我们说道,“我看过周晓安带来的那份文书,绝对不可能是帝辛自己写下的,而是别人借帝辛的名字写的那份文书,而那份文书能生效,说明写下文书的人是帝辛信任或者身边的人,这个张奎最有可能,黄蕴秋,你现在去淇水旁边的纣王墓和妲己墓看看,张奎很有可能就在那里,如果有可能的话,把他带到道观来,千万不要跟他起冲突,你不是他的对手。”

黄蕴秋应好,随后离去。

柳承又说,“苏妲己的话不可全信,如果神族后人斩她首的原因真的只是为了预防她复活的话,就不会再给她脖子缝上,直接灭了神魂不是更直接?所以她的话只可以信一半。”说着拍了我肩膀一下,“一会儿跟我去找一个人,这个人肯定知道苏妲己身上的秘密。”

“谁?”我问道。

柳承道,“一个裁缝,专门缝尸体的裁缝,苏妲己脖子上的线是最近才缝上的,他应该还在淇县。”

我明白了,这裁缝叫‘二皮匠’,也叫做‘缝尸匠’,之前有提到过,古代人认为留全尸才能投胎转世,所以那时候有犯人被斩首的话,后人都会找二皮匠将犯人的尸体缝起来。

一般的手法还不行,二皮匠有特殊的手法,可以将被斩断的魂魄也缝起来,那样就可以继续投胎转世了。

刽子手、扎纸匠、二皮匠、仵作,这四种职业在古代被称作‘捞****’,靠死人吃饭,晦气无比,一般很少有人愿意与从事这样职业的人来往,更何况到了现在社会,想到找到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

柳承当面交代过后,让孙思仁注意着女尸,而后跟我收拾收拾就下了山,去山下寻找起了所谓的二皮匠。

只是淇县何其之大,想要在这里面找到一个人又谈何容易,毫无目的转悠了一阵后我说,“咱们这么没头没脑地找,能找到吗?”

柳承说,“二皮匠挣的是死人钱,铺子只有在晚上才会开门,现在是白天,只要找到没有开门的裁缝铺子,再就好筛选了。”

这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又耗费了好一阵时间,我和柳承一共在淇县找到了三家没有开门的裁缝铺子,又问柳承,“现在我们该找哪一家?”

柳承直接指了一下我们最后找到的这家没开门的裁缝铺子,“这家。”

我抬头看去,这家铺子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实在看不透凭什么就挑中了这一家,脸上写满了问号。

柳承笑了笑,“找二皮匠做生意的不止是活人,很多没法儿投胎的鬼魂也会找上二皮匠,让二皮匠去缝好自己的尸体,既然是做死人生意,所以绝对不会在门口摆放任何可以阻挠死人靠近的东西,比如石麒麟、贴门神画像、挂大红灯笼,刚才那几家,要么贴了门神画像,要么挂了灯笼,显然不是,只有这一家,门口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极有可能就是了。”

“我不信。”我说。

柳承随后上前敲门,不多会儿里面传来了一中气十足的声音,“今天不做生意。”

柳承说,“请先生缝一件特殊的东西。”

里面顿了会儿,问,“什么东西?”

“人皮。”柳承回答。

而后吱呀一声,这门打开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三凰齐鸣

开门见一精瘦中年男人,男人面无血色,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了,或者是生了病。

打了个照面,这人上下看看我和柳承,转身回屋坐在椅子上,取出烟抽了起来,并问,“给什么人缝?缝什么部位?”

二皮匠缝的不止是头,其他部位也在他们缝的范围内,以往缝的是断头人,现在很多人信奉人如果残缺不全去投了胎,转世过后也会残缺不全,这也是二皮匠这个职业到现在还存在的原因。

我和柳承迈步进去,屋子里摆放着不少裁缝的器具,以及一些布匹,先观察了几眼,柳承才说,“一具被斩首的古尸,她的名字叫做苏妲己。”

一听这名字,二皮匠立马抽出嘴里的烟,再猛然站起身来,拧着眉头看我和柳承,对视几眼,他又坐了下来,摇摇头说,“咱们这个职业做的是死人生意,但也不是所有死人的生意都做,强盗土匪、囚犯恶霸我们都可以缝,但只有一类人我们不缝,那就是皇亲国戚,所以你们这单生意我接不了。”

连土匪恶霸的都能缝,为什么不缝皇亲国戚,我好奇问道,“为什么?”

二皮匠瞥了我一眼,呵呵一笑,“古往今来你见过几个皇亲国戚是被人斩手斩脚,断头断尾的?但凡是这样而死的皇亲国戚,涉及的都是大世之争,不管是在天上还是下地下,那都是有备案的,我们就是小****,蹚不起这趟浑水。”

我们只说了名字,他就说不缝了,似乎根本不知道苏妲己的尸体是被人缝过的,心说是不是柳承搞错了,这城里不止一个二皮匠,缝苏妲己尸体的是另外一个。

柳承也笑了笑,“苏妲己有三世凰命,受天地庇佑,活不归阳间管,死不归阴司管,杀她者逆天而行,必定五雷轰顶,救她者冒犯天威,必定百病缠身,你顶上三把火如风中残烛,几欲熄灭,她的尸体是缝的吧?”

二皮匠这次倒是波澜不惊,只是淡淡抬眼看看柳承,“方外人?”

柳承恩了声。

二皮匠又道,“她的尸体是我缝的,我知道迟早会有人找上门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承说,“我们不是来算账的,有些关于她的事情要向你打听。”

“我们只为活人缝尸,不替死人伸冤,关于死人的事情我们一概不问,所以您二位也别开口,问了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来找我算账的,那就请回吧。”二皮匠站起身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们好不容易来了,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离开,柳承干脆找了个椅子坐下,盯着二皮匠问道,“那我不问死人的事情,问活人的事情,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告诉我,第一,找你缝苏妲己尸体的人,他们的目的;第二,以你们的眼光,应该很容易能辨别出那尸体不同寻常,为什么你要不遵规矩帮她缝尸?”

二皮匠瞥这眼看柳承,有口无心回答,“你们既然不是我来找我算账的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是手艺人,也是生意人,不问顾客缝尸理由,缝尸也只是为了挣钱。”

他只是用这两句话搪塞了过去,根本不算是回答了柳承的问题,柳承倒也有耐心,继续说,“我看过苏妲己脖子上的线,你们二皮匠缝尸有三十六种针法,其中最恶毒的是‘天绝针’,跟道教的锁鬼阵法差不多,一旦被缝上,魂魄再无法脱离出来,与身体连为一体,动其发肤便是动其神魂,永世不得超生。不过你没有把天绝针缝完,差了一次勾挑,给女尸留了一线生机,如果你不知道原因,又怎么会给女尸留下这一线生机?”

二皮匠听着直皱眉头,愣神盯着柳承,“你怎么知道我们行业内的东西?”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们缝尸匠的东西也是从黄帝那里传承下来的,而黄帝又是道教三祖之一,你们的东西跟道教的东西同出一宗,我能看出来并不奇怪。”柳承悠然说道,一脸胸有成竹,丝毫不担忧这二皮匠不跟我们说,接着再补充了一句,“你现在的情况撑不过两天了,如果能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兴许我还能救你一命。”

二皮匠笑了,“这是天意惩罚,你区区一介道士,又要怎么救我?”

“我说能救就能救。”柳承笃定说道,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这二皮匠跟柳承对视了良久,也不知他们是不是以眼神交流了什么,二皮匠终于开口了。

“大概三天前,有几个人带着一具女尸找上了我,让我给那女尸缝‘天绝针’,因为天绝针十足恶毒,料定他们是想害人,又看出了那女尸是身上贵气十足,我断然拒绝,但是那些人本事了得,说要是不缝的话立马死,缝了之后他们保我不死,没有办法,我只有照做了。”

“你留那一针的原因是什么?”柳承问。

二皮匠随后起身,到柜台下面取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本泛黄的书,上面写着的是‘尸谱’,他捧着这本书走出来,说道,“这是自打有缝尸匠一来就流传着的谱,每三十年‘开谱’一次,将这世上新出现的龙凤添加进去,到如今一共记载了五百五十九位帝王,五百五十九位凤凰,每一位帝王和王后的模样都会记载在这尸谱中,为的是让缝尸匠的后人记住这些人的模样,以免今后不小心动了他们的尸体,从而遭致天谴。几天前他们运送过来的那女尸,也在这尸谱记载中,被我认了出来,正是帝辛的女人苏妲己。”

我觉得无比神奇,“这世上模样相似的人何其多,你怎么就能断定那就是苏妲己?”

“苏妲己除了相貌绝美之外,她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睛,相传苏妲己认真看人的时候,她的眼睛会变成狐狸眼,我帮那女尸缝尸体的时候,她瞪了我一眼,被我给认了出来。”

之前女尸也看了我一眼,我瞬间就如同被勾了魂一样,经由他这么一说,回想起来她的眼睛却是挺诡异的,这恐怕也是孙思仁遮住她眼睛的原因,嘀咕说道,“难怪后人会说她是狐狸精。”

古籍中也有记载,说苏妲己可以一眼看穿活人的骨髓,神奇无比。

柳承又问,“仅仅是这个原因,也不至于让你给她留一条生路吧?”

二皮匠反问,“你们有听过火羽不灭帝辛不死的传说吗?”

我和柳承都愣了下,而后点头,“听过。”

二皮匠道,“这传说是真是假我不太清楚,不过我们缝尸匠流传着另外一则传说。传说帝辛有三世皇命,苏妲己有三世凰命,当三龙聚首、三凰齐鸣的时候,将会唤醒沉睡的朱雀,届时帝辛也会苏醒,召唤朝歌亡灵征讨西岐。”

我和柳承面面相觑,没太懂。

二皮匠又说,“缝尸匠流传的说法是,没人能有三世帝王命或者凤凰命,人顶多活一世,帝辛和苏妲己的三世都是找别人借了两世,所以三龙聚首和三凰齐鸣的真正意思是,三个帝王命的人同时见面,和三个凰命的人同时发声,帝辛会夺了另外两个龙命的气运,苏妲己夺了另外两个凰命的气运,那个时候帝辛才会复活。”说着顿了会儿再补充,“他们让我用天绝针缝死苏妲己,在那之前我发现苏妲己的头上已经有了锁魂钉,想来他们是锁魂没成功,想让我再缝上一遍。天绝针可以让神魂和尸体再次契合,他们应该是想等那之后再斩了苏妲己,就能一起斩了她的魂魄,再彻底灭了她的神魂,缺了苏妲己这一世凰命,就无法达成三凰齐鸣,帝辛也就没法儿复活了。”

柳承听罢点头,“我懂了。”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二皮匠忙道,“你要怎么救我?”

“明天到正阳观找我。”柳承留下话。

这一路出去,走了好一截儿我才问,“他说的三龙聚首和三凰齐鸣是什么意思?”

“你、青龙堰下青龙、帝辛,三龙聚首;苏妲己、周晓安已经是双凰,还差一个。这些人聚在一起,气运和其强大,足可以逆天。神族后人已经察觉了,所以才抓走了周晓安,这也是他们连夜要斩掉苏妲己的原因,如果不是因为周晓安的后台够强硬,她也应该已经死了,他们怕帝辛真的复活。”

“周晓安是凰命?”我惊愕道。

柳承笑了笑,“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让你跟她搞好关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守墓之人

我起先只以为柳承让我跟周晓安搞好关系是看中了周荣的提刑司,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重原因在里面。

听了只觉得心惊胆战,“也就是说,他们差点真的杀了周晓安?”

柳承点头,“命悬一线。”

此后不再多言,我和柳承也并没有立即返回正阳观,而是直接朝淇河边上的纣王墓和妲己墓去了,之前柳承让黄蕴秋去那里找张奎,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这边儿过去耗费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艳阳高照,我们才赶到了纣王墓边缘,不过纣王墓和妲己墓已经被当地保护了起来,不容许外人随便进入参观。

不过我们可以远远看见纣王墓,见后却觉得大失所望,纣王好歹也是商朝帝王,即便这个坟墓是武庚建造的一个幌子,但也显得太寒酸了,充其量就是比普通坟墓大了一点而已,除此之外就是多了一石碑,那石碑也都是近几十年才添加上去的,跟其他帝王墓比起来,有些太寒酸了点。

因为夜里刚下过大雨,现在路上还淅淅沥沥,没人愿意跋山涉水到这里来观望,这里还算清净,除了纣王墓旁边不远处有一小平房外,再无其他,那里是守墓人住的屋子。

“你确定张奎在这里?”如果不是那块石碑上写着的是纣王墓,怕是没人会在意这里,再加上四周又没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张奎呆在这里能做什么?

柳承左右看了几眼才说,“张奎是纣王手下的人,你见他的时候他有身躯,虽然不能证明他还活着,但至少是以活人的身份在阳间游荡,三千多年时间,他必须得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否则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既要有正式身份,又要时时关注着纣王墓,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成了现在的守墓人,如果猜得没错,他就在那小屋子里。”

柳承说着带我前往,行至小屋子跟前再看,屋子还算温馨,门头立着几把锄头,屋子旁边搁置有几个凳子,凳子上的簸箕里装的是南瓜籽。

这东西肯定是今天放在这里,又见门口有脚印,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的脚印,说明黄蕴秋已经来过了,屋子里也有人在,上前敲了敲门。

没多大会儿张奎开门出来,他没见过柳承,但是见过我,稍一皱眉,“你们来做什么?”

只是话音刚落,柳承却忽然出手了,顺势一推,将张奎直接推入了屋子里,按在了屋子里的椅子上,张奎被柳承按住,脸色骤变,正要奋力起身,柳承压着他的手臂一用力,咔擦一声,张奎屁股下的椅子直接被按得四分五裂,张奎也一屁股被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张奎尝试挣扎了几下,始终没有挣脱柳承的手臂,他是帝辛手下的将军,勇猛无双,竟然在柳承手里毫无还手之力,不免有些诧异,不过旋即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对我动手?”

柳承笑了笑,“守墓人与尸为伴,谁能想到他真的会有起死回生之能力,是这样吗,殷商渑池守将,七杀星张奎。”

柳承一言道出他的名字,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我是跟柳承一起前来的,之前他已经把自己的名字告诉给我了,自然是我讲给柳承听的。

张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柳承对手,也不再反抗,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找我做什么?”

柳承说,“我有一个朋友来了这里,我在门口只看见了她进来的脚印,却没看见她出去的脚印,你这小屋子藏不住她,告诉我,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张奎多半有可能是借尸还魂的状态,但即便是这样,他也算是一个三千多岁的人了,经历过战乱,见过诸多大世面,不至于这样就乱了阵脚,反而反问了柳承一句,“能一只手按住我,你不简单,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我得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听我的答案。”

柳承并没有回话,松开了他,直起身来打量着屋子周围,在这小屋子的一个角落看见了一地窖的盖子,径直走上前去,正要揭开地窖盖子,张奎突然发难,顺手抄起旁边一木棍,三步并作两步直接上前来朝柳承背部砸了过去。

我见状大惊,“师父小心。”

砰!

说罢瞬间,张奎手中棍子呼呼作响,已经朝柳承背部落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柳承猛然转身,直接抬手稳稳接住了张奎手中棍子,发出沉闷一声,张奎这一棍子的力量和速度他自己清楚不过,常人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也根本不可能接的下来。

柳承看着张奎笑了笑,“我背后也长了眼睛。”一手接住了棍子,另外探脚出去将地窖盖子给拨开了,露出下面黑黝黝的洞口。

道教有体术和法术之分,张奎愣了下,直把柳承当成了是习武之人,诧异问道,“我从殷商一直到现在,古往今来武力超群者我皆有所耳闻,从未听过你这号人,你是哪朝名将?又或者是哪派高人?”

柳承再将手腕扰动几下,张奎握在手中的棍子直接被柳承夺了过去,而后柳承才淡淡回答,“阴司前北阴大帝柳承。”

这名号太大了,张奎听后神色一变,而后浮现狐疑神色,“北阴大帝正疲于应付东岳大帝的打压,又怎么会来这小地方?”

柳承咣当一声将手里棍子丢到地上,再探头过去朝地窖里面看了几眼,同时回答说,“你们的事情我本来不想掺和太多,不过你们找的另外两世龙命,两世凰命,跟我都有些关系。”说着再指了一下我,“以你殷商的本事,应该早就知道这两世龙命和两世凰命是谁了吧,这臭小子就是其中之一,不然你们也不会找他去救苏妲己,不巧,他是我徒弟。还有那个周晓安,就是被神族后人抓去的那个姑娘,是这小子的朋友。”

张奎看了看我,再看看柳承,眼咕噜转了几圈,而后说道,“如果你真的是北阴大帝,我有一件事情跟你商量。”

“说。”柳承站直了身子道。

张奎也不再反抗,兴许他是换过身躯了,现在这身躯不是柳承的对手,再加上他对法术不是很擅长,再打下去没有意义,他还没开口我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无非就是求的一个双全之法。

张奎道,“把这孩子和那个姑娘让给我们,以及夜里来我这里的那个坤道,这三个人让给我们,待我殷商不死之魂归来之日,我可以让大王帮你夺回阴司。”

“让给你们是什么意思?”柳承好奇问道。

张奎先看了看我,而后走到我跟前,对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说,“接下来的话你先别听。”再伸手在我耳后用力一按,顿时感觉被针扎了般,一股凉气直接从我耳朵后面涌入脑袋,耳朵也同时发出嗡嗡声,短时间竟然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

正诧异时,这股凉气陡然转热,好似被铅水灌入了经脉,燥热无比。

我正要向柳承求救,灌入我身体里的那股子热气好似遇到了关卡,卡在我脑袋后面停止不前,再一瞬间,我身上汗毛突然倒立,只感觉脑袋里嗡地一声,身上的肉都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再见两个小包从我头顶灌入下来,先到手,再到脚,最后回到了脑袋中。

而后听得见了,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我竟然大汗淋漓,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奎并未注意,直接跟柳承说,“借他们二十载龙命和凰命,唤醒我殷商大王。”

“你能代表帝辛的意思?”柳承似乎表现得很感兴趣,追问下去。

张奎点头,“能。”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九尾狐现

柳承看了我一眼,见我愣在原地,多半也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所以也没过多询问我的状况。

我自己也已经猜到了几分,炼精化气之前要通督通脉,奇经八脉中有一脉就叫做阴跷脉,就是起于明睛穴,止于照海穴,由上而下。

不管是学武还是学法,都要凝练真气,这叫做性命双修,性指身,命指心。古往今来古籍中对练武高手都有这样一句描述——太阳穴外鼓。

这是修炼内家功夫有成的标志,那是玄关中真气凸显的结果,张奎作为殷商悍将,肯定也到了这一步,身体真气自然不少,他想封死我听觉,却没想到帮我通了阴跷脉。

张奎回答说可以,柳承依旧表现得很有兴趣,又问,“我们在恩施找到了一具尸体,从尸体上发现了一份地契转让书,那也是你写的?”

张奎点头,“是我写的,民国时候的事情了,当初孙殿英的人想要占了这两方大墓,刚好那人在本地颇有名望,孙殿英不敢得罪他,我便将这两方大墓以一银元的价格转让给了他,大墓成了他的财产,孙殿英不敢妄动,所以才得以保存下来。不过后来河南战乱,那人拖家带口离开了淇县,被我追到恩施干掉了他。”

“他会信你有资格转让这两方大墓?”柳承继续发问。

张奎笑了笑,“世人多痴傻,有人以清朝格格身份行骗都有人信,他为什么不信我?再说了,不管信不信,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占据这两方坟墓,签了那份文书不过是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已,至于为什么干掉他……”张奎呵了声,“他保护了这两方坟墓不被孙殿英挖掘不假,不过他占据这两方坟墓的原因,也无非是想掘开坟墓看看妲己娘娘真面目而已,色胆包天,他不死我怎么向大王交代。”

柳承释然点头。

不得不说柳承好计谋,这三言两语就把张奎身上秘密给挖出了不少,也难怪提刑司会提防我们,实在我们查东西的速度太快了,现在提刑司还在等恩施把尸体运过来,从尸体身上查起呢,要查清楚要等到何年何月?

仅仅这样,柳承还不打算作罢,再问道,“三世龙命,三世凰命,三世龙命我已经知道都有谁了,三世凰命一个是苏妲己,一个是周晓安,还有一个应该就是夜里来你这里的那个坤道吧?”

张奎嗯了声,不过随后又说,“太师闻仲死前曾留下四句谶语,分别预言三千年后出现的四个人会是谁,前面三人我便不用多说,最后一人预言是个无心之人,预言说时机成熟后她自然会出现,不过这已经快到预言时间了,我并未见到无心之人。昨夜她前来此处,给大王和娘娘上了一炷香,鞠躬行礼之时,我见香烛自行灭掉,猜出她的身份不一般,又隐约见她头顶有霞光浮现,又有凤影掠过,虽然只是一刹那,但也足以证明她也是凤凰之命。”

张奎估摸着是真的想拉拢柳承,毕竟有柳承这样一个人加入他们的话,今后帝辛真的苏醒,对他们是大有裨益的,所以不该说的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柳承再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算是极度敏感的问题了,张奎已经说了那么多,见柳承还不明确表态,即便再怎么大老粗,也该猜出柳承只是在套他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我的条件……不,我们殷商的条件,你考虑得怎么样?”

柳承笑了笑,“如果我不主动卸任,东岳大帝永远没有机会上任,既然我卸任了,就代表对阴司再没有眷念,不是你们殷商给出的条件我不满意,只是我对阴司大帝的位置没有兴趣,所以抱歉。”说着对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嗯了声,迈步过去。

张奎愣了下,“你怎么还能听见?”

我幽幽看着张奎,“我帮你救下了你们的娘娘,这才不到一天时间,你就合计着坑我阳寿,太不厚道了。”

不等我跟张奎多说,柳承却直接一把将我提了起来,丢入了地窖之中,我猝不及防惊了一大跳,好在这地窖只有三四米高,掉下去并没怎么样。

随后传来柳承声音,“你去找黄蕴秋,我在这里跟他聊聊。”

我嗯了声,再听见外面张奎怒不可遏的声音。

丝毫不担心,张奎怎么可能是柳承的对手。

在地窖中掏出了身上一直揣着的手电,打开照向四壁,在东边位置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小通道,通道被人用一木板挡着,并没有封死,想来是张奎刚把黄蕴秋带进去,还没来得及封死。

我便佝偻着腰进入其中,经过一段狭小空间后渐渐变得开明起来。

这通道应该是张奎经常行走的路,并未设置有什么机关暗道,就是一条大道直通里面,我这一路也没遭遇半点危险,往前走了有个十来分钟,见一分叉路,各设置一尊小拱门。

小拱门前有两尊石像,一尊是朱雀,一尊是九尾狐,站在这小拱门前犹豫了下,不太清楚黄蕴秋会选择去哪条,按照正常情况的话,黄蕴秋应该去了朱雀所在的那条通道。

不过黄蕴秋在外面的时候对帝辛的事情表现得一直不是很感兴趣,反倒是对苏妲己的事情很上心,按照她的个人喜好,多半就是去了九尾狐所在的那通道。

便选择那通道继续往前,行走没大会儿,才见一紧闭着的小石门,石门很粗糙,应该是张奎自己挖掘出来的,上前轻轻一推就能打开。

打开石门,见一敞亮墓室,我迈步进去,看见了墓室中央的一口石棺,石棺上刻着各色异兽,其中就有九尾狐的形象。

“也难怪后人诋毁你是狐狸精转世,自己都在棺材上刻这么多九尾狐的形象,想要别人不诋毁你都难。”我照了照四周嘀咕说道,并未见黄蕴秋的踪迹,便四处看了眼,轻声喊了句,“黄蕴秋姐姐?”

不见有回应,便径直走到了棺材旁,棺椁紧闭,奇重无比,我一个人无法打开,不过苏妲己的尸体都在外面,这棺材里面装着的要么是替死鬼,要么就是空棺材。

当初那个以一银元接受了这坟墓的人,愿望肯定也落了空,无缘得见苏妲己真面貌,那一银元白花了。

在这里没看见黄蕴秋的踪影,心说她是不是去了朱雀那墓室,正要转身,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白影闪过,猛然回头,却不见有东西存在。

“谁?”我问了句,同时并起了剑指,表示警告。

四周无人,将要再次离开,却听得身后棺材发出了隆隆声音,转头一看,见封闭着的石棺正缓缓打开,几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从从石棺中探了出来。

一共九条,在石棺上方飘荡,就像是一只九尾狐正呆在石棺里摆动着它的尾巴。

只见有九尾,却不见狐狸,我警惕倒退了几步,靠在了墓室边缘,再用手电默默注视那里,好一会儿后我说,“我是不小心进来的,这就走……”

正说完话,那拥有九条尾巴的东西从棺材里探头出来了,仅仅一个照面,我就心惊肉跳不已。

是个人形生物,拥有着人的身体,却有狐狸的尾巴,狐狸的面孔,双眼呈蓝色,看起来诡异至极,等她探手抓住石棺边缘,见她手臂上尽是白色毛发。

“九尾狐真的存在。”我咽了口唾沫说道,并同时取出了手中符纸,今天不得善终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造畜生

这狐首人身的怪物以兽形趴在棺材边缘死盯着我,我不动她也不动,似乎对我也有所忌惮。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这道理对上妖魔鬼怪应该都适用,毕竟人的等级比动物要高上一级,它们不可能不怕。

我本来就是来这里找黄蕴秋的,没见到她我也不准备再生事端,对着那狐狸脑袋尴尬一笑,“打扰了,我这就走。”

说着快步逃离,刚到小石门前,却忽有另外一个狐首人身的怪物从墓室顶上砰地落了下来,依旧是九条尾巴,学着狐狸的姿势挡住了我的前路。

身后那狐首人身的怪物也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前后夹击,不过并没这么简单,另外一条尾巴从上方垂落下来,悬吊在我面前,我打着手电抬头一看,登时惊呆了。

“我的天,这么多。”

这墓室顶上,还有三个同样的怪物悬在上面,正扭头由上往下看着我,紧接着顺着石壁爬了下来,一共五头怪物,将我围聚在了中间。

我又唰唰唰多取出了几张符纸,同时捏了几枚铜钱在手中,已经做好打算了,要是符纸不管用,那就用‘阳怒阵’或者‘锁鬼阵’,这两种阵法我都见过,也知道要怎么布置。

深吸了口气,尽量表现得淡定,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底细,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随时准备找准机会逃跑。

对峙了约莫有个半分钟左右,从棺材里爬出的那怪物忽地发出呀地一声,其余几头听了当即朝我扑了过来,尾巴在身后飘荡,看起来诡异极了。

“来吧。”我直接丢掉了手中的手电筒,一手并指一手捏符,同时念起了法咒。

法咒还没念完,一头黑狼自棺材中呼啸而出,轰然落地,冲到我面前发出了低沉的兽吟声,这几头怪物见状停下脚步,双方僵持不下,紧接着之前那怪物发出声音,其余几个同时退后,回到了棺材之中。

黑狼紧接着化作黄蕴秋模样,上前闭上了棺材盖子,再看着我,“你怎么来了?”

我说,“师父让我来找你,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妖怪吗?”

黄蕴秋摇摇头,“如果是妖怪我们都该死了,三千多年的妖怪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她们叫做‘人造畜’,是被人施展法术变成这样的,我进来的时候遭到了她们的伏击,打散了剩下的几个,本想进棺椁解决掉为首那个,你就来了。”

造畜这法术我听过,一种巫术,茅山宗黑巫术一脉之前传承,茅山宗摒除黑巫术后,这法术又被传入了湘西,成为祝由术的一种。

清朝时期,在扬州有人使用过这种法术,有把人变成驴的,也有把人变成猪的。

《聊斋志异》《述异记》以及其他很多古籍都有关于这种法术的记载,《聊斋志异》中写: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此术江北犹少,河以南辄有之。

这墓室诡异多端,我并不打算深究下去,就说,“我们先走吧,或者去旁边纣王墓里面看看。”

黄蕴秋却说,“世人传苏妲己是九尾狐化身,这墓室里就有人造出的九尾狐,而帝辛又传有朱雀护身,那边坟墓肯定也有朱雀存在,一样不好解决。不过我刚才在棺椁里面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大墓下面是空的,下面应该还有通道,只是不知道要怎么下去。”

之前我就觉得纣王墓和妲己墓太简单了,里面果然别有乾坤,只是柳承不在,我们贸然查探这妲己墓,危险无比。

这些人造的九尾狐只是开端,谁知道真正进入了下面,会在下面碰到什么东西,况且传说纣王墓和妲己墓跟淇河相通,淇河又连接黄河,这要是下去,指不定就被淹死了。

倒不是怕了,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我说,“我们最好先出去,跟我师父商量商量,从长计议。”

黄蕴秋也如此认为,点头恩了声,弯腰捡起地上手电筒,收起了符纸,迈步出去。

刚走到石门前,脚下隆隆几声,石门脚下的路忽然坍塌了下去,露出下面广阔空间,我和黄蕴秋联盟退后,才避免掉了下去,再拿着手电筒照向下方,见下方水光粼粼,是这墓室下方一条暗河。

“这应该就是连接淇水的那条暗河了,不过这两方大墓不是只是幌子吗?武庚为什么会大费周折在这假的坟墓下面挖出这么一条暗河来?”我诧异不解。

黄蕴秋想了想说,“应该是通向真正的纣王墓的,这条暗河很大可能可以直接通往黄河地下,还好刚才没下去,真正的纣王墓不是你我能应对的,想个办法先过去,找你师父商量商量。”

我嗯了声,而后和黄蕴秋走到了石棺旁边,黄蕴秋在我手臂上贴上符纸,名曰‘召大力鬼王符’,贴了符纸,我和她二人将石棺盖子揭开了,里面五个狐首人身的怪物龇牙咧嘴瞪着我们。

黄蕴秋道,“安安静静呆着,就不关你们的事情。”

这几个怪物不敢动,我和黄蕴秋紧接着抬着石棺盖子,奋力将它推到了连通石门的那边,活生生造出一座桥来,二人而后从上走过。

刚踏在石棺盖上,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下面暗河里面的水突然翻滚起来,我和黄蕴秋低头看了眼,黄蕴秋大惊喊道,“快走!”

与此同时,砰地一声,暗河中河水像是沸腾了一样,突然炸开,一条黑色长蛇突然从水中直冲上来,像是会腾云驾雾,直接缠住了棺材盖子,再奋力往下一拉,棺材盖子咔擦断裂,我和黄蕴秋伴随着棺材盖子一同掉落了下去,好在最后棺材黄蕴秋啪啪两掌劈开了石棺盖子,盖子落入旁边没砸中我们脑袋。

下面的水并不深,我和她沉入进去后没多久就漂浮起来,而后快速游向旁边一块礁石上,站在上面,与那黑蛇相对而立。

我咽了口唾沫,这蛇足有大树粗,一大半身子隐藏在水中,仅仅探了几分出来,就已经有四五米了,它的整体,应该不会小于十几米。

“这是龙,还是蛇?”我问黄蕴秋。

这东西有蛇的形状,但是头部却不像是蛇,它长有两只耳朵,耳朵向后平伸贴附在头上,像是蛇,却又不是蛇,说像龙,又有些牵强了。

它死盯着我们,一动不动,黄蕴秋也盯着它,似乎在跟它较劲。

好一会儿后,这巨蛇将脑袋沉入了水中,手电筒照过去,见水下黑影游走,黄蕴秋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巳蛇,殷商时期的东西,不过原以为只是蛇的另外一种形态,是人想象出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我听着黄蕴秋的话,同时看向通道两方,暗河很长,不知尽头,并说,“殷商时期到底有多少奇怪的东西,《封神演义》里面的东西不会真的存在吧?”

黄蕴秋笑了声,“封神演义只是,很多都是虚假的,况且封神演义里也没有巳蛇的记载,巳蛇形象出现,是因为提刑司那边出土了一件殷商时期的文物,并非中的记载。”

我哦了声。

黄蕴秋又说,“现在不能上下,就只能进退了,这里应该只是通往真正帝辛墓的开端,就已经有了巳蛇和九尾狐,接下来不知道有什么,你必须得寸步不离跟着我,以免遇到危险。”

我连连点头,同时说道,“你不得觉得奇怪吗,我们手电筒已经坏了,但是这通道里面情况我们却看得很清楚,哪儿来的光?刚才在上面的时候都没有。”

黄蕴秋也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只得带着我往前走了一截儿。

我们一路沿着暗河边缘的石块小心前行,走了没多大会儿,在一块石头的后面,终于找到了发光的原因。

石头后面,几条锁链死死将一具尸体捆在了石壁上,尸体已经变得黢黑,身上也没多少水分了,形状像极了农村熏制的腊肉。

尸体面目狰狞,在尸体的头顶部分,一根灯芯冒头出来,灯芯燃烧着火焰,正是这尸体头顶上的灯芯发出的光。

而这样的光点,往前一路都有。

“天灯!”黄蕴秋看了看说道,“燃烧的是尸油。”

第一百九十四章 殷墟军队

这些熏制过的尸体个都比较高,我需要垫着脚或者踩上旁边的石头才能看见尸体顶部的情况。

尸体的头盖骨已经被取掉了,里面装着的是油,由一根灯芯插入其中,燃烧并发出亮光。

“这里面的油并不多,是怎么燃烧三千年不灭的?”我诧异问黄蕴秋。

黄蕴秋说,“人死后身体里会产生一种叫白磷的东西,有白磷的地方空气流动只要稍微快点,白磷就会自行燃烧,外面所传的鬼火就是这种东西。这里肯定有白磷的存在,之前这里是密封着的,没了氧气所以才熄灭了,刚才这通道被打通,通入氧气,所以这灯芯才会重新燃烧起来。”

我哦了声,再看了几眼这被熏制过的尸体,又问黄蕴秋,“他们在墓室安排这个做什么?”

黄蕴秋答,“这种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长明灯’,古代帝王将相坟墓中大多都有长明灯,不过绝大部分不是用尸体制成的,宅分阳宅阴宅,这些人祈愿他们死后的宫殿也灯火通明,所以就有长明灯。帝辛墓中这些长明灯多半跟嬴政墓中兵马俑作用差不多,祈愿死后不止宫殿灯火通明,还有将士守护,这些尸体生前应该都是殷商的士兵。”

黄蕴秋说着给这些被点了天灯的尸体鞠躬行礼,我也紧跟着鞠躬行礼,这些人生错了时代,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那个时候的人命根本不值钱,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鞠躬行礼过后,黄蕴秋看向前方的道路,“长明灯一般都通往主墓室,看来这里确实是通往帝辛墓的通道。”说着黄蕴秋取出法剑握在手中,警惕注意周围动静,步步为营往前缓行,我紧随其后。

这条通道极长,大概每九丈就会一具被点了天灯的尸体,一路过去数百具尸体看得人触目惊心,行走好久才终于到了这条通道的尽头,就如外面的纣王墓和妲己墓一样,这里也出现了分叉,左右各出现了一条通道,这次上面什么标志都没有,无法断定这两条通道的后面有什么。

我和黄蕴秋到了这儿就没法继续前进了,前面充满了未知数,根本无法知道前面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就对黄蕴秋说道,“之前我和师父找到了另外一条通往帝辛墓的通道,那里似乎比这里要安全很多,我们兴许可以从那里进去。”

黄蕴秋却笑了笑,“关键我们现在要能出得去才行。”正说话间,刚才把我们拖拽下来的那条巨蛇影子出现在了暗河河底,它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这里,潜伏在了我们旁边的水下。

这里水质还算干净,隐约能看见水中情况,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跟过来的巨蛇,就对黄蕴秋指了一下水面下。

黄蕴秋嗯了声,紧握法剑,并死盯着暗河河底的黑影,不过那巨蛇对我们似乎没什么兴趣,只在这分叉口停留了没多久时间,就选择朝右边通道继续前行,俄尔不见了踪影。

等巨蛇走后,水面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再看向水下,见下面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刀枪剑戟,还有一些残破的甲胄。

这两条通道,右侧这条里面全是此类东西,左边那条通道就干净多了,水下什么都没有。

我看了后给出自己的推测,说道,“这条通道里面有这么多兵器,再加上巨蛇也前往了这条通道,说明这通道尽头肯定有埋伏,兵器代表的是杀伐,应该是在警告前来的人。反观另外一条就干净多了,我觉得我们应该选左边那条。”

黄蕴秋思索几许后摇头,指了下巨蛇前往的这条通道,“这条通道是安全的,我们走这条通道。”

这通道里面布满了兵刃,就算不看这些兵刃,为了躲避那条巨蛇也该走另外一条通道,不明白黄蕴秋这么选择的依据,询问理由,“为什么?”

黄蕴秋说,“动物对危险的感知比我们要敏感得多,它选择了右边这条而不是左边,说明左边有潜在的危险存在。”

“那暗河中这些兵器要怎么解释?”我说。

黄蕴秋继续道,“巳蛇如果三千年来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里面没有任何食物,它是怎么撑过这三千年的?它对我们似乎兴趣缺缺,并没把我们当成是食物,说明它平时吃的并不是活物,而是死物。再看河中的兵器和甲胄,这些应该是商朝士兵身上的东西……”

黄蕴秋说到这里我已经全然明白了,“你是说,这条通道的尽头有商朝士兵的尸体,它这三千年是靠吃那些士兵的尸体撑过来的,这些残破甲胄和兵器也是它带过来的。”

黄蕴秋嗯了声,“古代帝王死后都向往征服另外一个世界,所以很多都会选择用军队来陪葬,商周以前这种情况很多,即便是到了秦朝,嬴政也曾打算让秦国当时一支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为他陪葬,以便于让后他死后也能带领军队征战,不过后来换成了陶俑。这条通道的尽头,应该就是纣王墓的陪葬坑!”

既然是陪葬坑,规格肯定不会太高,危险程度也不会很高,听罢了黄蕴秋的解释我才恍然大悟,也好在是有人跟着,换做我个人的话,肯定选择左边那通道了。

既然选定了方向,便继续前行,一路从右边通道经过,终见一硕大的石门,石门如宫门,宏伟至极,高约有个四五米,宽有三四米。

石门上雕刻各色神兽,威风凛凛,石门上方刻有‘殷墟’二字。

石门下方已经被打通了,那巨蛇也已经刚从石门下方的水路进入了陪葬坑中,我和黄蕴秋上前去尝试推动了一下这石门,怎奈石门重逾千斤,即便我们贴了大力鬼王符,也无法将石门打开半点。

无奈之下,黄蕴秋将目光放在了石门下的水路上,看着我一笑,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发生了,果不其然,她跟我说了句,“屏气凝神。”

我嗯了声,憋住了气,黄蕴秋把我一推,直接落入暗河中,再由她拖着我跨越石门往前游走,又是好一截儿距离探头出来,刚一探头,正好跟那巨蛇打了个照面。

巨蛇嘴里叼着的三具尸体,刚要从水路离开,我们又刚好探头出来,双方都僵住了。

巨蛇已经是第三次跟我们会面,这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它口中所散发出的腥臭味令人作呕,如果不是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我怕是已经吐了出来。

黄蕴秋紧握着我手臂,再次与那巨蛇对视,想以气势慑服它,不过这次我们挡住了它的去路,巨蛇口中发出诡异声响,旋即扭动身子探头过来,砰地一声竟一脑袋直接把我和黄蕴秋撞出了水面,摔了个七荤八素。

巨蛇再猛然扭头,就要作势朝我们冲来,它体型虽然大,但丝毫不影响速度,我们才刚爬起来,它直接将尸体丢入了水中,再朝我们张嘴过来。

黄蕴秋持法剑劈砍,只听得咔擦一声,法剑瞬间被咬了个七零八落。

“走!”这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黄蕴秋自知不敌,要带着我退走,怎奈那蛇已经看出我们气势不足了,这下在它眼里我们真成了食物,穷追不舍。

我和黄蕴秋左闪右避,实在避之不及,我忽想起之前在阴司虿盆取那九窍冰心的时候,柳承曾教过我蛇术,这巳蛇也是蛇,应该管用,见它大嘴已经到了跟前,我忙并指念道,“此处不是不凡之处,此蛇不是不凡之蛇,化为丝带一条,不去不可,任请金刀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灵!”

这法咒叫做挂蛇咒,我刚念出口,巨蛇立马僵住不前,像是石化了一样,紧接着反映过来,能明显感觉它瞪了我一眼,不过却没继续向前,而是快速进入了石门下的水路中,遁离而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殷墟虎符

等那巨蛇退去,我在摸着自己胳膊肘痛呼了起来,怕是已经摔出口子来了。

黄蕴秋则一脸诧异看着我,像是很意外我会连她都不会的法术,不过并没问我这法术的来源,只是夸了我一句,“不错呀你。”

虚荣心爆棚,立马故作高深一笑,“小法术,小法术,不足挂齿。”

黄蕴秋敲了我一下,“跟谁学得这油腔滑调。”

黄蕴秋怎么着也是前辈,我这点儿法术在她那里算不得什么,所以也不装模作样了,开始打量起了这墓葬坑,墓葬坑里同样有长明灯存在,不过由于墓坑太大,长明灯的点点光亮顶多能照亮这墓葬坑一角,大多范围还是黑暗一片。

好在地上有不少碎布,黄蕴秋上前去捡了一柄长戈,裹上碎布后到那被点了天灯的尸体旁,道了句抱歉,再将破布染上尸油,做了个简易的火把。

而后我们开始在这墓坑中游走起来,墓坑极为宽阔,长宽都有数百米,墓坑前面半截什么都没有,等我们走到墓坑后半段的时候,却僵住了。

墓坑后半段,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尸体或手握弓弩,或手握长戈,身着铜甲整齐而立。虽数千年过去,他们皮肤依旧如活人般鲜明,身上铜甲手中兵器也都泛着寒光,火光照耀下,这支军队散发这阵阵杀意。

他们皆闭着眼,像是在闭目休憩,只要睁眼就能活过来,我看着这支殷商时期的军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这墓坑中已经空了一大半,只剩下了这后半段了,不过仅仅这后半段,数量就有上千人,按照墓坑的规模来算的话,如果这墓坑当初放的全都是尸体,少说也有数千人。

黄蕴秋也看了看,皱眉心觉不忍,提醒我说,“别乱碰这些尸体,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不像是被杀死后葬入墓坑中的,应该是活葬,死后尸体不倒,应该是被施了某种手段。”

这些尸体哪儿像是死了,乍一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不过那巨蛇已经吃了这么多人了,这些尸体没有反抗,说明他们确实没有知觉,黄蕴秋这是太过谨慎了。

不过也没没事生事去触碰这些尸体,万一他们真复活了怎么办?就说,“这些人如果是被活葬进来的,当初武王和姜子牙打入朝歌城,帝辛为什么不用这支军队去反抗,反倒把他们埋葬在了这里,说不通啊。”

黄蕴秋对这个问题也不解,只是给出了自己的猜测,“当时的情况即便是继续战斗,帝辛也没了战胜武王的可能。我想他应该是想留下后手,将这支军队葬入了自己坟墓中,等待着他重生那日再召唤这支军队出来战斗。”

我笑了笑,“帝辛要是真活过来,看见墓葬坑中这一幕,非得被气死不可,自己留着的底蕴被一条蛇给吃了一大半,他还拿什么来战斗。”

说话时却听得叮咚一声,我们身后忽传出敲击声,我和黄蕴秋猛然回头,却不见身后有东西。

不过这墓室除了我和黄蕴秋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那条巨蛇也已经离开,平白无故不可能发出声音,便和黄蕴秋对视一眼,警惕问了句,“谁在那里?”

回答我们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我和黄蕴秋再站了几秒时间,不见有东西出现,两人就谨慎过去寻找,到了这墓坑靠近石门的旁边,我们找到了刚才敲击声的原因。

石门旁边有一角落没有长明灯存在,所以我们也没注意这个角落,带着火把靠近才发现这里还幸存着一具尸体,尸体正下方有半面铜虎,应该是我们刚才的动静引起了震动,把他身上这半面铜虎给震了下来,所以才发出了声音。

我弯腰将这铜虎捡了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几眼,以现在的工艺来看,这铜虎并不算精致,不过商朝能造出这样的铜虎,已经极度不容易了,黄蕴秋也看着我手中这半面铜虎,陷入沉思,似在想这铜虎的作用。

我说,“这东西拿出去应该能卖不少钱。”

黄蕴秋瞥了我一眼,而后说道,“朝歌城当年常驻士兵约有两万人,这墓坑中应该有一万人,剩下一万人应该在另外一个墓坑里面。这具尸体所处的位置在所有士兵最前列,应该是这一万人中的将领,他身上兵器和甲胄跟那些士兵也有差别,史书对商朝将帅记载极少,如果他是朝歌城士兵的将领的话,应该是‘有亚’职位。”

我细细打量着这具尸体,看起来约莫有个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皮肤黝黑,看起来雄武有力,眉宇颇具凶煞之气,观面貌应该是个将帅之才。

见黄蕴秋推测出了他的职位,就问,“那他是什么人?”

黄蕴秋摇头,“周朝之前的历史很模糊,极少详细记载某个人,更何况他只是朝歌城的一个将领,史书上肯定没有记载,你手里这半面铜虎,应该是调动军队的‘虎符’,由周朝姜子牙发明,商朝应该也用了这制度,虎符分两面,只有两面合二为一的时候,才可以调动一支军队,他身上有半面虎符,剩下半面应该在另外一个墓葬坑中。”

我再端详了下这虎符,知道了它的用处,拿在手中却觉得有些怪异,不过既然它刚好在我们来的时候掉落了下来,又刚好被我捡到,说明跟我有缘,我姑且收了它。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帝辛墓的,如今才进了陪葬坑,连主墓室大门都没找到,就又四处查看,不见有门,便说道,“左右都是墓葬坑,这里没有通往主墓室的通道,另外一边应该也没有,看来想要进入帝辛墓,只能从我和师父之前发现的那通道。”

黄蕴秋只点点头,并未发表意见。

我随后将这半面虎符揣进了兜里,正欲转身时,这尸体忽然睁开了眼,吓得我和黄蕴秋同时退后几步。

这里所有尸体都闭目,他忽然怒目而睁,像是复活了般,我和黄蕴秋如临大敌,但却见这尸体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说不出那是什么眼神,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窥视的目光,直接将我锁定,欲把我拉入九幽。

心惊之余,我见这尸体一直看着我,以为是他死前就是看向的这个方向,就稍微动了动身子,但他的目光却跟随着我移动的位置转移了起来,不由得愕然道,“我觉得他在看我。”

黄蕴秋自然也发现了,对我说道,“快把虎符还给他。”

我忙掏出虎符朝他丢了过去,正好落在了他面前,再拱手道,“得罪了得罪了。”

虎符落地,但他的眼神依旧一直盯着我看,始终不从我身上移开,像是随时要扑上来般。

“我已经还给你了呀。”我说。

黄蕴秋扒拉我一下,“去把虎符放回他身上。”

我又无奈鼓着胆子过去,弯腰小心翼翼捡起了虎符,生怕他突然给我脖子一刀,捡起虎符快速揣进了他铜甲之中,再退了回来,刚退回来,那虎符就像是长了脚一样,又从他铜甲中掉落了下来。

这尸体眼神还是一直在盯着我,这下我有些不解了,就对黄蕴秋说,“好像不是因为我拿了他的虎符他才盯着我,肯定是别的什么原因。”

黄蕴秋也百思不得其解,看了看第二次掉落下来的虎符,问了句,“你是要把虎符送给他?”

尸体没反应,好一会儿后,眼珠子上下移动了起来,这是在代替点头。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将军有求

他能听得懂黄蕴秋说话,正因为是这样,我和黄蕴秋立马紧绷神经。

如果没有意识,那顶多算一具行尸走肉,道门有诸多法术应对行尸走肉,但是如果有意识的话那就不同了,或许他只是一介武夫,但是这里毕竟是帝辛的墓葬坑,墓葬坑里还有他数千手下,一旦被他唤醒的话,我和黄蕴秋绝对会被包饺子。

他滚动眼珠对我们示意,但我却不敢贸然再去捡那虎符,我跟他素昧平生,他的职责是守护帝辛墓,我们严格来说算是闯入者,跟他的关系应该是敌人,他不太可能会把调动军队的虎符平白无故送给我。

我们不动,他的喉咙蠕动了一下,发出了轻微的阿巴阿巴声音,他想说话,但是却说不出来,或者他以前就是个哑巴。

实在不懂他的意思,黄蕴秋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虎符送给我们?”

他应该是受到某种限制无法行动,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用眼神示意,先看了看这墓葬坑后方的那数千士兵,再看了看石门下的通道,然后继续发出微弱的阿巴阿巴声。

即便是柳承在这里,怕也不懂他的意思,我和黄蕴秋两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懂,我对黄蕴秋道,“我们走吧,反正帝辛墓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既然他不能行动,对我们也就造不成什么威胁,我们对那虎符也不是非要不可,没必要留在这里冒这个险,黄蕴秋终于听了我的意见,对这尸体行了一礼,“将军,虽然知道你有所求,但我们已经自顾不暇,且没办法理解透你的意思,所以抱歉,不能帮到你,不过肯定还会有后来人的。”

礼多人不怪,我也跟着行了一礼,而后和黄蕴秋退离这墓葬坑。

他的目光一直没从我们身上移开,目送着我们,我终于明白了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是不甘、屈辱、痛恨,还有就是无奈。

一个上阵杀敌的铁血汉子,竟然表露出这种眼神,让我大为触动,他是军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无非有两件事情,第一就是他的尊严受到了践踏,第二就是他的士兵正在经历着可怕的事情。

黄蕴秋欲离开,我拉住了她,出尔反尔,说道,“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

“嗯?”黄蕴秋诧异看了看我。

我说,“虎符是调兵遣将用的,他将虎符给我,肯定是要调动这里的军队,他是让我救他的士兵……”再联合他的眼神,我多半已经确定了他的意思。

黄蕴秋将信将疑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说怎么推测的,直接走过去弯腰捡起了虎符,并问他,“你是想让我用这虎符调动你的军队,救走他们?”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上下转动。

我捏着虎符看了看,“我懂了。”

我懂了,黄蕴秋却不懂,上前来问,“他的士兵已经死了三千多年了,你要怎么救他们?让几千人还阳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事情闹大了,道门都保不住你。”

我摇摇头,“帝辛归来之日他们就能复苏,所以他不是让我帮他的士兵还阳,而是从那巨蛇口中救他的士兵,三千年来,他的士兵一个一个被巨蛇吞食,如今只剩下一小半,他作为将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多么痛心,我和你应该是三千年来首次闯入这里的人,他不知道预言时间将至,下次再有人来或许又是三千年后了,所以他不得不向我们求救。”

黄蕴秋一幅见了鬼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你?”

我嘿嘿一笑,“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将军梦,我幻想过自己成为将军的那天,军人是国家的脊梁,最屈辱的时候无非就是眼睁睁看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黄蕴秋依旧一脸怀疑,不过却没再继续问我,而是说,“你不是男人,你是小屁孩。”

我幽幽瞥了眼黄蕴秋,“道不言寿。”

修真又是修心,道徒的心境和修为跟年龄并没有直接关系,我有十来岁的年龄,却有二十的心境。

跟黄蕴秋你来我往说了两句,再拿着虎符端详起来,虽然明白了这人要我们帮什么忙,却不知道怎么帮忙,转了个身,高举虎符说道,“我有虎符,今以殷商将军之名,召唤尔等将士速速醒来,不得有误。”

虎符跟的符箓应该一样,符箓需要配合符咒使用,虎符也该要配合这类东西,只是不知道具体用法,就依照道教法咒的模样念了这么几句,就差‘急如律令’了。

声音在空荡荡的墓室中传荡,那些将士依旧紧闭双眼,不为所动,如雕像般站着,我再加了句,“急如律令!”

“……”

依旧没人回应我,不免有些尴尬。

黄蕴秋看不下去了,说道,“虎符有两块,合二为一才能调遣军队,你这才半块。既然他想让你从巨蛇口中救下这这些士兵,没有必要那么麻烦,一旦唤醒了他们你又要怎么处置他们?这么多人突然带到阳间,恐怕会引起各方轰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灭了那条巨蛇。”

我想过这个办法,被我否决了,“刚才我们跟那巨蛇打了个照面,根本不是它的对手,我用了专门的‘挂蛇咒’对它的效果也甚微,想要灭了那巨蛇,只有唤醒这些士兵,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动手才可以,数千人一人一拳都能将它砸得稀烂。”

自打从三头村出来后,我就很少跟黄蕴秋说话交流了,这次怕是说得最多的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我表现得有些锋芒毕露了,黄蕴秋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你说话做事已经有了你师父的影子了,他真的很会挑人,不管是东岳大帝还是你,东岳大帝让你师父伤透了心,希望你不会。”

我笑了笑,“他不是以前的北阴,我也不是东岳。”

黄蕴秋恩了声,“走吧,我带你去找另外那一半虎符。”

我和黄蕴秋随后离开这墓葬坑,涉水朝左边那墓葬坑去了,左边墓葬坑跟右边差不多,依旧是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我和黄蕴秋到了这里却停下了脚步。

因为这石门下面同样被那巨蛇钻出了一个水洞,也就是说那巨蛇已经进去过了,但是却没选择吃里面的尸体,甚至以后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这种情况让我们立马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墓葬坑里面有让那巨蛇忌惮的东西,让它再也不敢涉足这边。

“还要去吗?”黄蕴秋问我。

我捏了捏手里的虎符,“这里面的尸体跟刚才那墓葬坑同样属于镇守朝歌的那支军队,最危险的事情莫过于他们已经苏醒了,他们不认识我,也该认识这虎符。”

我说这一头扎进了水里,涉水朝墓葬坑而去,因担心有危险,慢慢探头出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墓葬坑。

坑里密密麻麻摆放着的同样是士兵的尸体,这墓室里面全是,十人一队,为首一人巍然而立,阵阵肃杀之意从他们身上席卷出来,他们并没有动静,我和黄蕴秋并未见有危险才上了岸。

小心谨慎向前,我直接朝着为首那将领而去,到了他跟前就要伸手去摸索他身上虎符,却被黄蕴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对我摇摇头,然后指了一下旁边一具被点了天灯的尸体。

我看去,火光下,那被点了天灯的尸体胸口位置竟然慢慢起伏。

黄蕴秋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一下墓葬坑里其他尸体,我放眼看去,这些紧闭着眼的尸体,很多的心口竟然都在慢慢起伏着,就像是在呼吸一般。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朱雀降临

这里士兵上万,放眼看去,将近一半的士兵胸口都有起伏,起初我以为是他们在呼吸,但细看却发现他们胸口的起伏并不像是因呼吸所导致,更像是心口有其他东西在鼓动。

这里没有发现其他的威胁,或许这些尸体胸口鼓动就是那巨蛇不敢来这里的原因。

世上万族中,人几乎占据了绝对的领导地位,向来只有人吃其他万物,不见有其他万物把人当成食物的,所以一般能吃人肉的,多是一些可以克制人类的生物,而这样的生物大多出自人尸体身上,毕竟就目前阶段,还没有什么敢直接敢活人对抗。

我和黄蕴秋直把在这些尸体上鼓动的东西当成吃人肉的生物,生怕惊扰了它们。

再细看这将领的胸口,他的胸口并没有任何动静,应该没有被什么东西沾身,便摄手摄脚过去,悉悉索索在他的身上摸索起来,不过摸遍了他全身上下,都不见有另外一半虎符,不免有些诧异,难不成另外一半虎符不在他这里?

黄蕴秋见我没摸着,也走上前来,伸手往这将领胸口摸了一下,摸到一块硬物,而后将将领身上甲胄扒开,才在这将领的胸口位置看见了那半面虎符,这将领应该是个很惜命的人,不止是将虎符放在了胸口位置,还在那里加了一块护心镜。

我们只上前取走了虎符,而后马上转身离开,才转身没几步,咣当一声,那将领胸口的护心镜掉落在了地上,我和黄蕴秋忙回头看去,所见一幕让我们瞠目结舌。

那将领胸口护心镜落下,见他胸口位置立马鼓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肉包,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心口钻出来,而与此同时,其余胸口有鼓动的尸体像是听到了这声音,鼓动得更加明显了,很多尸体开始有腥臭的液体从胸口流下。

“走!”黄蕴秋见状不好,催促我离开。

只是还未来得及离开,那就将领胸口鼓起的大包忽然被挣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白影飘忽而过,直接冲我们来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直觉得后颈一痛,闷哼了声,忙反手一抓,摸到一坚硬之物,再顺手一扯,将那东西连同我后颈上一块肉直接给扯掉了,而后将那东西丢在地上。

我脖子鲜血直流,低头看被我丢出的那东西,却见那东西直接朝墓坑其他地方爬了过去,速度之快肉眼难以捕捉,根本没看清楚那是什么,只知道那东西是从尸体的心口蹦出来的。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只感觉双眼一花,紧接着鼻血流了出来,黄蕴秋看了我一眼,直皱眉头,“那东西有毒。”说着取出一张符纸来贴在了我后颈处,并念了几句,又说,“这符纸是镇尸毒的,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抓住那东西。”

如果有毒的话,只有找到那东西才能找到应对的办法,黄蕴秋跟我交代了一句,而后快步朝那东西爬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东西已经进入了尸体群中,黄蕴秋追进去时,我却看见有其他尸体的胸口也被挣破了,一种诡异的生物从这些士兵的胸口爬了出来,朝着黄蕴秋追进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发出嘎嘎声。

我以前没见过那种生物,但是却见过类似的,那东西形状很像是鳖,不过它们的颜色却是白色的,鲜肉般的颜色,拳头大小,红色的眼睛。

成百上千只白鳖追着黄蕴秋而去,不多时里面传来了动静,正当我担心的时候,却见黄蕴秋手里捏着一只白鳖冲出了尸体群,顺手扒掉了这些尸体身上几件衣服,快步朝我过来。

那些白鳖紧跟她身后,只见黄蕴秋一个扭身,径直冲到了长明灯所在之处,将手里衣服全都点燃,再到我面前将燃烧的衣服丢在了地上,挡住了那些白鳖的前路。

白鳖被火光挡住,黄蕴秋道,“走!”说完将我一把推入了水中,二人快速朝外面游去,上了岸不敢有半点停留,又立马朝右边墓坑去了。

直到进入了右边墓室,黄蕴秋才松了口气,先看了看我的情况,见我暂时没什么大碍,然后再看向了她手中捏着的这只白鳖。

这白鳖除了眼睛是红色之外,通体呈现白色,四足都长有利爪,应该就是用爪子挖开那些尸体的胸口跑出来的,再看她手中这只白鳖,牙尖嘴利,个头虽小,却极为恐怖。

我忍着脖子疼痛问黄蕴秋,“这是什么东西?”

黄蕴秋摇摇头,“以前没见过,那些尸体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应该是在他们的身体内长大的,现在到了成熟时间才钻破了尸体出来。”

“人身体里面怎么会长出鳖来?”

黄蕴秋也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端详了手中这白鳖几眼,说道,“鳖的壳没有这么硬,应该是属于‘龟’的一种。”

我们这边儿还没说几句话,就听得这边墓室的水下发出了咕噜噜声,忙到石门旁边一看,见刚才墓室中的这诡异生物已经跟了过来,正准备淌水上来。

这东西不止有毒,随便一抓一咬就是一块肉,要是它们全都冲进来,不止是我,连这墓坑中的尸体都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眼见无法阻止他们上前来,我拉着黄蕴秋退后几步,迅速将手里两块虎符合二为一。

虎符合拢,忽见一道火光冲天,直通这墓室顶部,再从顶部蔓延开来,墓室的顶部像是燃烧起了火焰,那么鲜艳。

我和黄蕴秋抬头看着,水下已经爬上来的‘白龟’也暂时停住了脚步,像是有所忌惮。

紧接着两声鹤唳,火光之中,两头燃烧着火焰的巨鸟出现,在这墓室盘旋了起来,再轰然相撞,砰地一声,化作红色光点散落下来。

“朱雀真的存在么?”我和黄蕴秋都怔怔地道,虽然以前没有见过朱雀的真实形象,但刚才那两只燃烧着火焰的巨鸟,跟朱雀的石像太像了。

朱雀的出现,让这些白龟心生忌惮不敢上前,朱雀相撞化作光点散落,白龟反应过来继续步步紧逼。

咔咔咔!

就在白龟紧逼我和黄蕴秋的同时,身后传来战甲声音,那些幸存着的尸体纷纷睁开了眼睛,手中长戈身上铜甲发出清脆敲击声,士兵的目光锁定在了我手中虎符上,紧接着全部轰轰单膝跪下,口中高呼齐呼起了我听不懂的话。

他们已经苏醒了,似乎在参拜我,更准确地说是在参拜我手中的虎符。

他们是殷商时期的人,那个时候说话跟现在完全不同,听不懂也正常,不过能对我下跪,想来他们应该是认我手中这虎符的,眼见白龟逼近,我高举虎符道,“别跪了,把它们解决掉!”

他们仰首看着我,没听懂我的意思。之前给我那半块虎符的将军这会儿也能自由行动了,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张口厉声说了几句,见跪下的士兵纷纷起身,手持长戈上前,与这些白龟鏖战在一起。

期间白龟发出尖锐声音,士兵也有些许倒下,但畜生永远是畜生,它们哪儿是这些久经沙场,且手持兵器的将士的对手,不多时间地上尽是白龟尸体,剩下那些不敢再往前,纷纷退出了这墓室。

白龟退后,那将军上前再说了几句话,士兵才退后笔直站立,并闭上了眼睛,瞬间没了生息。

我看向这给我虎符的将军,他看了看我手中的虎符,对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正要开口说话,这墓葬坑顶部的火光却在这个时候全部消失,这个将军也在随后没了生息,笔直站立不动。

第一百九十八章 珍禽异兽

见他和这些士兵这么快就没了生意,我把这两块虎符分开,再合上一次,但这次虎符中却不出现火光了,没有半点动静,尝试了好几次都不见生效,黄蕴秋对我说道,“非战时,军队不显,刚才是需要战斗,所以他们才能苏醒,现在不是战时,虎符也无法调动他们。”

我明白过来,将虎符收了起来,再看着满地的白龟尸体和黄蕴秋手里这只活着的,它们虽然长得诡异,但总归是龟,龟又怎么会在人的身体里长大?

黄蕴秋也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我也不多费口舌,只说,“现在要怎么办?我们是先解决了巨蛇再出去,还是先出去了再回来解决巨蛇?”

黄蕴秋伸手掀开我脖子上的符纸看了看,显然情况不是很好,皱了下眉头对我说,“现在想出去也没办法,符纸不能完全镇住毒性,得想办法解决了才行。”

我笑了笑说,“连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黄蕴秋想了想,“刚才我去抓这东西的时候,在旁边墓葬坑的最后边发现了一个洞,修建这墓葬坑的时候,他们应该不会放其他生物进来,不管是巳蛇还是这白龟,应该都是侵入进来的。”

“你是说,它们是从你发现的那个洞里过来的?”

黄蕴秋点头恩了声,“古代帝王下葬的时候都会选择一批本国的珍禽异兽一起陪葬,会为它们专门建造一个‘珍禽异兽’坑,秦始皇陵中也有这么一个珍禽异兽坑,我想这些白龟和巳蛇之前就是珍禽异兽坑里的陪葬物,在珍禽异兽坑和这墓葬坑之间打出了一条通道才过来的。”

“你不是说这东西是从那些人身体中长出来的吗?怎么又变成从珍禽异兽坑里爬过来的了。”

“人身体里面怎么可能长得出这种东西,它们期初的个体应该很小,顺着那通道爬了过来后从那些士兵的口鼻中进入了身体内部,再寄生在士兵的身体中,等成熟后才从挣破士兵尸体出来,这类东西叫做寄生兽,也叫寄生虫。”黄蕴秋侃侃而谈,“外面有一种虫子叫做‘铜丝蛇’,它们的幼虫会选择寄生在螳螂或者蝗虫的体内,渐渐控制宿主的行为,等幼虫成熟后,就会控制宿主自杀,然后从宿主身体中出来,这些白龟跟‘铜丝蛇’应该是类似的东西,所以旁边墓葬坑里的那些士兵,应该已经不会听虎符的召唤了,他们会受这些白龟的控制,这白龟如此诡异,帝辛怎么会选择让它们进珍禽异兽坑陪葬?”

铜丝蛇我曾听爷爷说过,小时候我还亲眼见过,农村蝗虫多,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到处抓蝗虫,其中不少蝗虫的身体里都会爬出一些黑色的长虫,不过我们那里叫做‘天丝’,有些人叫它们‘铁线虫’。

只有搞清楚这东西的来龙去脉,我们才能先办法解决掉我身上的毒性,黄蕴秋给出了一些猜测,却搞不懂帝辛放这东西进入珍禽异兽坑的原因。

我却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或许这东西不是帝辛放进去的,龟与玄武相似,玄武又是周朝的图腾,商周互为敌人,且玄武跟帝辛曾有过矛盾,他应该不会放这东西进自己的墓葬坑。姜子牙曾进入帝辛墓,想要破掉帝辛布下的局,姜子牙他们信奉玄武,你刚才说这白龟能控制宿主的行为,我觉得它们极有可能是姜子牙当年进入墓葬坑中留下的,姜子牙担心帝辛墓中的东西会复生,所以投放这些东西来控制帝辛墓陪葬物,包括那些士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姜子牙的招也太高了,仅仅用这一招就破了帝辛墓一大半的局,要是帝辛的尸体中也进入了这种白龟,那姜子牙和帝辛之间的比拼,就会以姜子牙完胜而告终。

虽然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白龟的来龙去脉,但是却搞不懂这毒要怎么解,我着急,黄蕴秋也着急,对我说道,“如果这白龟跟玄武有关系的话,玄武跟朱雀又互为敌人,兴许朱雀能克制它的毒性。”

“上哪儿找朱雀?”我无奈道。

即便刚才出现的那两头,顶多也只能算是虚幻之体,即便真的有朱雀,恐怕也是跟帝辛躺在一起的。

黄蕴秋说,“按照古代墓葬的规格,珍禽异兽坑又叫做‘食宫’,是给帝王准备食物的地方,帝王寝宫距离食宫并不会太远,如果我们能顺着旁边那墓葬坑的通道过去,就能到达珍禽异兽坑,再从珍禽异兽坑应该能到帝辛的寝宫,假如朱雀真的存在的话,一定会在寝宫中。”

“旁边墓葬坑里至少还有数千白龟,又要怎么解决?”我苦笑了声,“看来我要死了。”

黄蕴秋瞪了我一眼,随后找来一块破布将手里这白龟的四足个嘴巴捆住了,丢在了地上,再对我说,“我去珍禽异兽坑看看,要是我没回来的话,你千万别来找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师父早晚会来救你的,到时候他见了白龟应该会有办法解决。”

黄蕴秋对我真的是很好,她的话让我大受感动,我也能明白爷爷他们当年为什么对黄蕴秋这么眷念和信任了,她心地善良,曾经为救人拼了命跟豺狼虎豹相争,现在又要孤身冒险,这样的人,没人会不喜欢。

我呆呆看着她,想说句感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黄蕴秋见我这模样,微微笑了笑说,“你怎么了?我就是去看看,又不是不会来了。”

我要是开口留她,会显得很矫情,我怕死,也怕她死,我说不出那些矫情的话来,想了想最后憋出了一句,“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害怕。”

黄蕴秋听了我的话也看了几眼,微笑这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别怕,你不是说你是男人吗。”

她就留下这么一句就要转身离去,刚准备从水路离开,却见一黑影从水里出现,巨蛇探头出来,与黄蕴秋相视而立。

刚才巨蛇进食被我们打扰了,它应该没吃饱,现在又来找尸体来了,刚才已经对峙了一次,它已经知道我们不是它的对手,这次胆子大了许多,刚见黄蕴秋就张口发出沉闷声音,腥臭味涌来,黄蕴秋退后几步,再回头看了看我说,“看来我去不了了。”

砰!

巨蛇突然袭击,张口便朝黄蕴秋咬了过来,作势要将黄蕴秋一口吞下,却见黄蕴秋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巨蛇头顶,而后冲我喊道,“取一件兵器给我。”

我恩了声,迅速回身从身后士兵的手里夺过一柄长戈丢给了黄蕴秋,黄蕴秋接过长戈正要朝巨蛇脑袋上插去,却被巨蛇一个摆头甩了出来,重重落地。

我也随后取来一长戈,与之对峙,黄蕴秋见那巨蛇将目光看向我,发出了声音,“嘿,这里!”

巨蛇又将头颅转向了黄蕴秋,再一头砸了过去,见黄蕴秋将手中长戈一举,只听得砰地一声,长戈仅有不到手指长的进入了巨蛇下颚,而黄蕴秋手中长戈已经断掉了,黄蕴秋也给这股反力推到在地,摔得不轻。

巨蛇痛吼几声,再要探头过去。我直接丢掉了手中长戈,反正长戈没用,干脆又取出了虎符,合二为一喊道,“已经到战时了,该你们苏醒了。”

虎符合拢刹那,不见有火光出现,却听得一声巨响,巨蛇随后应声倒地,重重头颅砸在了地上,而后再看,柳承顺着巨蛇的身体走到了巨蛇头顶,再对我说,“兵器给我。”

我忙将兵器丢给了他,柳承接过兵器,去掉了兵器上的铜件,直接以木棍奋力插入了巨蛇的身体中,将巨蛇钉在了地上。

第一百九十九章 马溺白鳖

这巨蛇身上有鳞甲,黄蕴秋弄断了一把兵器都只刺穿了它皮肉几分,却被柳承这轻描淡写就钉在了地上,柳承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壮,很难想象他有这种力量。

不过柳承在这个时候赶到,总算觉得有救了,我和黄蕴秋大喜。

巳蛇被钉在了地上并没有死去,嘴巴一开一合又不敢扭动,毕竟它也知道痛,柳承并不管它,从巨蛇头上跳下来,打量起了四周的环境,再看着地上死去的白龟,之后才问我们,“怎么搞成这样了?”

我和黄蕴秋时候将进入墓室中的来龙去脉跟柳承讲了遍,柳承听后走到我背后,看了看我后颈的伤口,再弯腰去把地上那只活着的白龟捡了起来,取掉了绑在白龟嘴巴上的破布,一只手将白龟嘴巴钳开,另外一只手在下面接着,抖了几下,从白龟嘴巴里调出几粒细如头发丝的白色颗粒,而后将白龟丢到了一旁,对我说道,“这种东西就是它们的幼体,几乎无孔不入,可以从伤口进入,也可以从人的口鼻中进入,会直达人心,并以血为食,取代人心的功能,以此控制宿主行为。”说着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心口位置有点痛?”

柳承说着同时取出符纸来,点燃后在手心上晃动了一下,烧掉了那几粒白色的颗粒。

我听着柳承的话只觉得心凉,再细细感受一下,确实有一阵阵轻微的绞痛感,忙点头说道,“会有点痛,难不成这东西已经到了我心口了?”

柳承恩了声,“这东西叫‘太昊龟’,相传人皇伏羲曾捕获过这样一只白龟,先天八卦图也是从这中白龟的龟壳上参悟出来的,《元和郡县图志》中有过这种龟的记载。”

我和黄蕴秋都幽幽看着柳承,心说这东西现在正在我心口位置吞噬我的血液,他还有闲心优哉游哉地跟我们讲这东西的来龙去脉。

等他说完,我才满脸无奈问他,“有解决办法吗?”

柳承依悠然自得,全然不管我现在有多着急,淡淡地说道,“这种龟原本是神物,这墓室中的应该是被人炼成了类似‘蛊’之类的东西,古往今来很少有这种龟害人的记录,所以解决办法也极少,甚至没有。不过我曾无意间看过一篇疑似记载这种东西害人的文章,我想应该说的是这种东西。”

柳承所看的是一篇志怪的文,上面记载了一件类似的事情,上写:昔有人与奴俱得心腹病,治不能愈。奴死,乃刳腹视之,得一白鳖,赤眼,甚鲜净。以诸药内鳖口中,终不死。后有人乘白马来者,马溺溅鳖,缩头藏脚。乃试马溺灌之,豁然消成水。病者顿饮一升,即愈。

我们细细听着柳承讲述,我之前也把这白龟认成了是鳖,且这篇记载中的白鳖无论是眼睛的颜色、形态、还是从人身上出现的位置,都跟墓室中的这白龟一致,十有八九就是同一种东西了。

不过我听了柳承的话,却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记载中是有人骑马经过,刚好马撒尿尿到了白鳖身上,白鳖害怕得缩手缩脚,后来得病的人喝了一升马尿才治愈。

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解决掉身上麻烦的话,也得喝一升马尿,黄蕴秋也听懂了这解决办法,满脸同情看着我,然后忍不住乐了。

我说,“还有其他办法么?”

柳承耸了耸肩膀,“或许有,不过得查遍古籍才能知道,等查到的时候你的心血兴许已经被它喝光了,目前所知的,就只有喝马尿这一种办法。”

这里还没有马尿,我似乎已经闻到了马尿的尿骚味,不由得紧皱眉头。

黄蕴秋和柳承两人就像是在旁边看笑话一样,一直憋着笑看我,全然不管我现在内心有多么的焦灼,等他们俩暗自乐了好一阵之后我才说道,“我们走吧,我再也不想来这墓室了。”

我这么一说,柳承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不过又见我确实不太开心,止住了笑声,对黄蕴秋说道,“你先带他出去吧,去找一匹漂亮的马给他,别委屈了他。”

“……”我幽怨看着柳承,再漂亮的马撒的尿也是骚气十足的。

黄蕴秋恩了声,“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柳承看了看这墓室,这里已经算是帝辛墓的范围内了,帝辛就近在咫尺,他对帝辛这么推崇,在他的眼里,帝辛甚至可以说是他的偶像,都到这里了,他不可能不去看一眼的。

果不其然,柳承说道,“我去看看,帝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承欲独往,我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去了,举手说道,“我也要去,不然那一升马尿就要白喝了。”

柳承一脸笑意看着我,不过并没有拒绝我也要去的请求,恩了声,“你们两人身份特殊,帝辛当年谋划的时候把你们也谋划进去了,如果真的到了主墓室,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永远不要回应,也不要轻信。”

这点我们还是能做到的,立马点头答应。

此后稍微休整了会儿,柳承先对这墓坑中的将士们行了一礼,而后再顺着巨蛇的身体出了墓葬坑,一路朝左边的墓葬坑去了。

左边墓葬坑里还有不少白龟,行至门外,还不等我们嘱咐柳承,柳承伸手按在石门之上,轰然一声将石门推开,发出的声音惊动了墓坑中的白龟,它们瞬间密布,密密麻麻朝我们涌了过来。

却见柳承直接迈步向前,等那白龟上前时,柳承身上紫气陡然浮现,迫人压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本欲上前的白龟在感受到这股压势后纷纷停住脚步,再扭头就跑,各自选了一具尸体,进入了尸体心口中躲着。

我们进入这墓坑中,先回头看了看后面巨大的石门,我和黄蕴秋两个人都没推动它,实在搞不懂柳承是怎么单手就把它推开的?就连黄蕴秋都有些不理解。

白龟退去,柳承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见我们一直在打量着身后石门,知道我们在想什么,说道,“这石门比起阴司的鬼门,要轻得多。”

“您还推过阴司鬼门?”黄蕴秋诧异问道。

阴司鬼门乃是青铜所铸,隔绝阴阳两界,其分量不言而喻,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推动的。

本以为只是简单推动了鬼门,但却见柳承眼神削微有些闪烁,他点了点头,似在回忆当年的事情,“那时候年轻气盛,从鬼门关一路推到了酆都城,付出的代价有些大了。”

柳承不继续说下去,他不愿意细说这里面的故事,我们也不多问。

这样的事情一定会留下传说的,只要我们想要打听,绝对能打听到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承为什么从鬼门关一路推到酆都城。

他自己说那时候年轻气盛,应该是他还没有当北阴大帝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东汉时期天下动荡,群雄并起,故事很多,柳承兴许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一路往前,从这些将士的尸体旁经过,他们已经被掏了心,即便用虎符,也无法再调动他们了。

柳承看着这些尸体说道,“这支军队是殷商最后的脊梁,他们死则殷商灭,如今他们损失殆尽,帝辛即便真的苏醒,又要拿什么来斗。”

柳承无限感慨,我已经见怪不怪。

帝辛曾尝试过绝地通天,却失败了。柳承也极有可能制定了另外一次绝地通天计划,他兴许是从帝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下意识站在了帝辛的角度看问题。

行至墓坑最末端,见了黄蕴秋之前所说的那被挖出来的通道。

通道并不大,仅可以供一个人够搂着腰经过,自然是柳承在前,我们在后,行走了约莫有个百十米的距离,到了帝辛墓的‘珍禽异兽坑’,而在这里看见的,却不止是那些珍禽异兽的尸体,还有一具极其显眼的人类尸体,是现代的人!

第二百章 破面文曲

珍禽异兽坑虽不如陪葬军队墓坑大,但里面却是形形色色的尸骨遍地,遍地尸骨中,一具身着灰色毛呢大衣的女尸斜靠在墓葬坑的边缘,显得格外显眼。

女尸披头散发,头发极长,已经延生至脚踝位置,披散着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看不清面容。

这墓室古代有谁进来过已经无从考究,但是近代进来的只有提刑司的人,留在里面也只有周荣夫妇,这女人毫无疑问正是周晓安的母亲。

我们都在第一时间得出了着结果,迈步向前,柳承嘱咐我们道,“别碰墓葬坑里的尸骨,有些东西留给提刑司能发挥更大的价值。”

这些尸骨都是商朝时期的珍禽异兽,绝大部分现在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交给提刑司他们才能更好地研究这些尸骨,既能探寻当年奥秘,也能为后人留点东西。

我们应声,再避开尸骨走到了这女尸的跟前,还未靠太近就只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柳承止步不前,我和黄蕴秋也不再前行。

上下打量这尸体,尸体手脚指甲很长,少说也有十来厘米了,头发直垂地面,柳承探手前去拨开了遮挡女尸面部的头发,见一串由铜钱编织的铜衣将女尸的口鼻遮挡住了,活似面具。

再看女尸脚下,踩着的是一块漆黑木头,我看了几眼后说道,“这应该就是周晓安她母亲了吧,不过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柳承松开了女尸的头发,头发再次将她的面遮住,柳承说道,“她被困在墓中已有十数年时间,墓中没有可供吃喝的东西,十数年早就饿死了,她如果想要撑到别人来救她的那天,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自己的尸体炼成僵尸,以神魂状态在墓室中生存,这样一来就可以保全自己的身躯,以后一旦获救,只要去除了身上尸气,再找阴司增添几年阳寿,就能以正常人姿态继续生存。”

我和黄蕴秋点点头,黄蕴秋又问,“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将她的尸体炼成僵尸的?毕竟周荣的尸体也在墓室中,如果她要养尸的话,应该连周荣的尸体也一起养了,现在却不见周荣的尸体。”

柳承再看了几眼,忽而眉头紧蹙说道,“她所站的这个地方叫做‘破面文曲’,《辨龙秘笈》中将这种地方视为先天养尸地,尸体只要葬在这种地方就不会腐坏,且毛发、指甲也都会持续生长。看来她对养尸并不擅长,本来只需要破面文曲一个条件就足够支撑几十年了,她却还为脚下加了一块‘香杉木’,香杉木是世上阴气最重的木头之一,可很大程度增强尸气。还有她的面上,有一铜钱面罩,本意是用来镇压自己的尸体,以免尸体产生灵性由僵尸变为行尸,但此地尸气过重,铜钱面罩并不能完全镇压尸气,反而会激发尸气转化为怨气,也就是说,行尸极有可能会变成怨尸,看见她脚下香杉木的面积了吗,她只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之前应该站了其他人……”

柳承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们也都了然,忙看向四周,并说,“另外一半之前站的是周荣,现在他已经变成怨尸离开了。”

柳承点点头,“怨尸不同于行尸,行尸伤人只为嗜血,怨尸伤人既是为嗜血,也是为报复,所以我们得万分小心,兴许他已经察觉我们进来了。”

我和黄蕴秋随即取出了几张镇尸符捏在了手中,再四处看了看,好在这珍禽异兽坑并不复杂,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不存在什么可藏躲之地。

且珍禽异兽坑也没什么我们想要的东西,便快速寻找通往帝辛寝宫的通道,这并不难找,我们只在这珍禽异兽坑里走了不到半圈就找到了另外一扇石门。

到了石门跟前,却有一股热浪从石门上扑面而来,伸手去摸了下,只觉得发烫,连忙缩回了手,再对柳承他们说道,“门是烫的,门后面有人放火么?或者是朱雀就在这门后面?”

朱雀一直是伴随着火焰出现的,如果这门的后面真的有朱雀的话,把石门烧成这个样子也能理解,柳承想了想说,“这里应该就是黄河正下方了,还记得黄河上燃烧的火焰么?”

我点点头,我亲眼见过黄河被烤干的河床下面的赤红火焰,说道,“那不是朱雀燃烧出来的火焰吗?”

柳承未置是否,只是说道,“之前我们在上面看到的黄河燃烧火焰的那一截,应该就是石门后面这一截距离,从上面看,燃烧火焰的范围长约百米,宽约七八十米,也就是说,这石门后面也有这么大范围的火焰区,不管是不是朱雀,都不好通过。”

这世上没有不怕水火的人,即便柳承说他自己水火不侵,那也只是在刘轩面前吹嘘而已,就算是钢筋铁骨,放进火里多烧一阵也化掉了,更何况他只是血肉之躯。

连柳承都没难住了,不敢贸然打开这石门,踌躇良久未能想到好办法。

我心说都走到这儿了,难不成要打道回府么?

柳承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应该不是朱雀,马王堆古墓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这叫做‘玄火洞’,在通往主墓室的通道中灌入可燃的东西,但凡遇到半点火星就会燃烧起来。应该是黄河断流之后,提刑司的人在黄河底部探查的时候不小心落入了火星,点燃了这通道里面的东西,所以才会出现所谓的‘朱雀燎原’的现象。”

黄蕴秋却说,“如果黄河河床上的火星能点燃这通道里面的东西,说明河床跟通道是有通气孔的,那么黄河未断流的时候,水不就从通气孔灌进来了吗?”

黄蕴秋的问题提到了点上,我默默看着柳承,等待他的解答,柳承又说,“恩施三岔河通往青龙堰下方的古墓也有一通道,青龙堰有水的时候三岔河自动关闭,青龙堰没水的时候三岔河打开,这是一种叫做‘连环翻板’的机关,机关会根据承受重量的不同而选择打开或者翻转,之前黄河有水,重量极大,连环翻板会被压得合上,河水自然没法灌入进来,黄河断流连环翻板打开,就会露出通气孔,如果没有通气孔的话,这里面也不会燃烧。”

听得柳承所说,我和黄蕴秋怔怔看着他,末了问了句,“您以前盗过墓吗?”

“鲁班书!”柳承满脸无语叹了句,“你们以后出去多看看书,这些机关鲁班书中早有记载。”

我和黄蕴秋尴尬一笑,柳承随后离开这里,说道,“这石门不能打开,火焰已经燃烧了好几天了,说明并不是简单的气体燃料,而是液体或者固体,一旦打开就会灌入到这珍禽异兽坑里来,你们到时候难逃一死。”

“那要怎么过去?”黄蕴秋追问。

柳承说,“两个办法,等黄河恢复水流,连环翻板机关关闭,里面火焰自然会熄灭;第二个办法,周荣的尸体已经不在这墓坑里了,外面的陪葬坑也没见到他的尸体,说明他有其他通道离开,找其他机关!”

我们哦哦点头,而后在这珍禽异兽坑里四处寻找起来,不过找遍了墓坑,却不见有任何可以行走的其他通道。

实在无奈之下,柳承却跟我们说了句,“找到墓坑里面猩猩的尸骨,只要找到猩猩的尸骨,就能找到通道。”

我和黄蕴秋面面相觑,“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

柳承却撇着我们一笑,“《吕氏春秋·本味篇》里有记载商朝美食,‘肉之美者,猩猩之唇,獾獾之炙’,说明在商朝,猩猩是被当做食物的一种,这珍禽异兽坑就是为帝辛准备的‘食宫’,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食物,所以这里面当年绝对有猩猩存在。而猩猩最接近人,它们的大脑很发达,一定能记得那些将他们关进来的人离开的道路,想要逃离的话,就会不断靠近那通道,最后死在通道口。所以我们想要找到另外一条通道,只需要找到猩猩的尸骨即可。”

第二百零一章 诸神坟墓

我和黄蕴秋听着只目瞪口呆看着柳承,不明白他到底看过多少书,这世上还有能难得住他的问题么?

柳承见我和黄蕴秋眼冒金星看着他,骄傲一笑,“所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您说得对。”黄蕴秋心悦诚服地道,随后带着我在这地上尸骨中寻找起了猩猩的尸骨。

猩猩很接近人形,它们的尸骨也很好找,我们只耗费了不到十分钟时间,就在这珍禽异兽坑的边缘发现了三具猩猩的尸骨,三具尸骨聚在一起,说明它们做了同样的选择,认为这里就是出路。再看这边石壁上,还有不少它们的抓痕,可见它们曾想试图打开这石壁,综合来看,这石壁所在,就是另外一条通道的入口。

忙唤来柳承,柳承探手在这石壁上摸了摸,而后说道,“又是金刚墙。”

金刚墙之前在青龙堰下古墓我们已经见过一次了,且知道破阵的方法,柳承只把当初所施展过的方法再施展了一遍,忽见阴阳泾渭分明,不多时听得隆隆声,这面石壁开始震动起来,随后石壁中的一巨大石板开始缓缓下沉,尘土四起,尘土散尽过后,露出了后方一通道。

我们挥手扇退了这些灰尘,再举着火把看向这通道,见通道里到处插着枪箭,通道四壁露出无数小孔,那应该是武庚建设这通道的时候,怕别人闯入而留下的机关,被后来的周荣夫妇给破解了。

他们已经走过了这条通道,机关也已经被破解了,我们自然不用再担心,不过进入通道还是小心翼翼,毕竟还要提防已经变成怨尸的周荣,还有帝辛墓里可能存在的其他威胁。

通道长约百米,我们踏步向前,行走才一半,忽闻鹤唳声自前方传来,这声音已经不止是第一次听到了,正是朱雀的声音,我们抬头看向前方,通道的尽头,一抹火光一闪而过。

即便是柳承也微微出神,火光掠过速度虽然极快,但是我们看清楚了它面貌的一角,是一只燃烧着火焰的巨鸟,正是朱雀!

这次不再是幻觉,因为太过真实了,朱雀掠过,热浪从洞口席卷进来,我们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这股热风,不过那朱雀似乎只是路过,我们在原地站了会儿,并未见它第二次出现,而后才继续往前行走。

一直到了这通道尽头,才终于得见一巨大墓室。

墓室呈圆形,直径约莫有个百米左右,墓室中置放着数十口石棺,棺材无碑,不知姓甚名谁,这原型墓室的石壁上,绘着五彩图案。

而在这墓室周围石壁上,竟然有八个洞口,我们出来的这洞口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墓室正中央,一块巨大石碑上达穹顶,石碑根部由数十根锁链拴着,斜向上嵌入了是是的上方,跟我们平日所见全然不同,平日所见的锁链右上往下锁着埋入地下,这锁链却是由下往上牵引到了上方。

不见那朱雀踪影,我们迈步出去,看着石室中诡异一切,全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走到那被锁链倒拴的石碑面前,见正面刻着三个象形文字,我们不懂这文字,便问柳承,“这写的是什么?”

柳承端详了好一阵,而后开口说道,“文字是颠倒的,跟锁链一样,写着的是‘通天石’三个字。”

柳承说话期间,我再绕到石碑后面看了看,见石碑后面也有一列字,认为这列文字必定透露了这数十口棺椁主人的身份信息,忙唤柳承过来,“师父,背面也有字。”

柳承绕到背后看了看,嘴角却微微一翘。

黄蕴秋见他这表情,以为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忙询问起来,“是这些棺椁的身份信息吗?”

柳承说,“上面写着的是‘诸敢发吾丘者令绝毋户后’。”

我和黄蕴秋没太懂。

柳承也知道我们不懂,就笑了笑说,“意思是,你们敢挖我的坟墓,就让你们断子绝孙。”

“……”我和黄蕴秋双双无语。

柳承随后又说,“我大概知道这墓室是怎么回事了,黄帝时期曾施展过一次‘绝地通天’的计划,将人神分离开来,只留下昆仑天梯作为神灵来往人间的通道,并派遣‘重’守护昆仑天梯,不得允许,神灵不得通向人间。古人信奉天圆地方,这墓室为圆形,从石碑和锁链倒置的情况来看,这墓室指代的是天,通天石则对应的是昆仑天梯,而帝辛向来不信奉天,所以他将地设置在上,天在下,这也能解释得清楚为什么石碑和锁链是倒置的原因。由此来看,这里应该是诸神坟墓,这些棺椁里面的人不是帝辛的人,而是当时被认为居住在天上的神灵,也就是帝辛时期的修道者,或者是西周的人。”

我和黄蕴秋到这些棺材旁边看,果不其然,见棺椁上刻着些文字,还有些星象图。

柳承走到旁边看了几眼,指着面前一口棺材说道,“文曲星比干。”

又到另外一口棺材旁,看了几眼说,“紫微星伯邑考,周文王的儿子,武王姬发的兄长。”

此后柳承再数了几个名字,其中一部分不认识,但是大部分都曾有所耳闻,当走到最边缘最小的一口棺材时,柳承看着棺材上的字却笑了起来,“这是扫帚星姜子牙的棺材,帝辛看来是十足痛恨姜子牙,还特意为他准备一口棺材。”

将这些棺材数了一遍,黄蕴秋左右看着这里面的八个洞口,说道,“这八个洞口分布的位置跟先天八卦的八门类似,死门应该是充满机关暗器的通道,我们走生门必定可以找到帝辛所在之地。”

柳承却摇头,“这里天地倒置,这八门都不算是生路,既然帝辛一心谋划‘绝地天通’,他肯定不会居住于天上,所以通往他所在的通道,在这穹顶上,通天石的尽头。”

我们抬头看去,却不见这穹顶有通道。

柳承胸有成竹到通天石旁,伸手一拍通天石,再抬头喊道,“晚辈柳承,前来拜见。”

砰!

墓室只有柳承拍通天石的声音,但接下来不大多大会儿,忽见穹顶裂开纹路,穹顶顺着纹路隆隆打开,露出上情形。

我们这才发现,这原型墓室不过是在真正墓室下方再挖出的一个墓室,墓室形如‘凹’字,我们现在身处凹槽中,真的墓室就在上方。

而穹顶打开,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上方四周看向了我们,柳承立马点燃一张符纸丢了上去,火光照亮上方,我们却大惊。

上方周围站着数十只白色狐狸,正凝视着我们,这些狐狸跟之前妲己墓的人造畜完全不同,它们是真正的狐狸,体型足有半人高,通体白色,身后尾巴摇曳,每只狐狸背后都不只一条尾巴。

“你可来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却不见是谁在说话。

符纸的火光随即灭掉,我紧接着点燃一张符纸丢了上去,这次却见上方反射出了枪剑之光,一柄柄枪剑正悬挂在我们的头顶上方,一旦落下来,我们会被立马扎成筛子。

“斩龙剑!”黄蕴秋惊叹道。

在老家我有听过斩龙剑的事情,老家修桥都会在桥的背面悬挂上一把宝剑,那把剑就叫做‘斩龙剑’,相传以前蛟龙四起,一旦有蛟龙经过,必定会发生水灾,为了防止蛟龙从桥下经过,就会悬挂上这么一把剑,一来防止蛟龙破坏桥梁,二来防止蛟龙引来洪水。

这种剑只斩龙,不斩其他,跟我们头顶上方悬挂着的枪剑颇为相似。

柳承也瞧见了这一幕,开口说道,“这通天石是我打开的,是你们这辈子的荣幸,动了我们,我就会站在你们的对立面,你们最好想清楚了,是不是做好了与我为敌准备。”

“北阴大帝……未来人……只有北阴到此。”上面发出幽幽声音,不是之前那说话的人,乃是一苍老声音,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我们对话,姜子牙当年留下了一块石碑写上了‘只有北阴到此’,他们或许知道。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来人就是北阴,不多紧接着又道,“请先生孤身上来。”

第二百零二章 虫落女妖

中国占卜术中有专门的分支叫做‘星象学’,认为每个人都有专属星宿对应,所以就能从星象的走势排布预测出后来人的身份、行为,这学术大多预测的都是帝王将相圣人之类的人。

柳承当年作为北阴大帝,统领整个阴司,再加上他在道门的身份也举足轻重,可见当时是个多么有分量的人,他的命运轨迹怕是早就被人给推算了出来。帝辛手下虽然没有姜子牙这样的人才,但也有闻仲这样知晓天文地理的人物,兴许已经推算出了柳承将要来这里,现在邀请柳承独自去会面,却不知作何打算。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二龙?

我们尚在考虑能不能去的时候,柳承却脱下了他身上道袍过来披在了我身上,对我和黄蕴秋笑了笑说,“看到了,不是我不想带你们去看稀奇,是他们不让你们去,原路返回吧,有我的衣服在,那些白龟不敢靠近你们。”

我们费尽千幸万苦才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见帝辛一面,见见这个商朝最后的王,现在已经临近关口了,却不让我们进去,自然心有不甘,我和黄蕴秋想法都一样,说道,“我们就去看看。”

“回去!”先前还面带笑容的柳承面色突然严肃了起来,这俩字语气说得特别重。

柳承就属于那种一怒则诸侯惧,安居而天下息的人,他低沉说出这句话,我和黄蕴秋两人都同时被吓住了,后话都不敢说,呆呆盯着柳承看了好几眼,不敢再说半句要跟着去的话,最后只得来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恩。”柳承淡淡点头。

而此时上面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开口,“两位后生可以在这里候着,不着急离开。”

柳承仰首看着上方,“怎么?还想把主意打在他们二人身上?”

沉顿了会儿,上面那声音笑了笑说,“自然不敢。”

柳承再对我和黄蕴秋说道,“这一路回去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回头,回头留下的可能就是你们的命。”

我和黄蕴秋都被帝辛谋划在了这局里面,现在我们来了,只要再等一龙一凤,留下的传说就能实现,他们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我们离开,也明白了柳承为什么让我们离开。

毕竟在这大墓里面,我们要应对的不是阴司小鬼之流,而是曾经跟所有修道之士宣战的帝辛,即便是柳承,目前阶段怕也不敢跟整个玄门乃至道门为敌。

我和黄蕴秋点点头,随后转身从我们刚才来的路离开,柳承抓着通天石上的锁链,几个翻身到了上方,见围聚着的白狐纷纷让开通道让柳承过去,我和黄蕴秋也一路前行到了珍禽异兽坑中。

这一路都听得耳后阴风这阵,吹得人后脊发凉,隐约之间还有脚步声跟随,但我们却不敢回头。

别过周晓安母亲的尸体,再回到那些将士的墓葬坑中,尸体中的白龟听闻声音尽数出现,不过却不敢靠近我们,只是将我们团团围住,显然是衣服发挥了作用。

此后我们不做半点停留,一路疾行离开,终于得见我们掉下来的那洞口,柳承已经在这里放置了绳索,我们并没耗费多大精力就拉着绳索爬了上去,等到了上方,我和黄蕴秋终于忍不住朝下面看了眼,想看看刚才到底是什么在一直跟着我们。

不过就这一眼,却将我和黄蕴秋吓了个半死,原以为我们身后跟着的可能是尸体,甚至是九尾狐,哪儿曾想到身后跟着的竟是一颗颗飘浮在空中的头颅。

这些头颅尽是面貌美丽至极的女子,看起来鲜活无比,跟活人的差距唯独是少了身躯,我们与这些头颅对视一眼,他们先前正常的眼睛陡然化作猩红色,脸型迅速变化,竟变作牙尖嘴利的怪物,张口腾空过来要朝我们咬来。

我和黄蕴秋大惊,夺路而逃,离开这虚假的妲己墓后,快速关上了这石门,紧接着就听见石门里面传来咣咣的撞击声,声音奇大无比,我看着心惊,“他们不怕把脑袋撞破么?”

用头来撞击石门,跟以卵击石并没什么两样,不过才看没几眼,竟见石门被撞出了裂缝来,这哪儿是以卵击石,分明是卵中之物要破壳而出。

“快走。”黄蕴秋见石门即将开裂,边退边道,拉着我一路狂奔,行了不到数十米,听得身后传来呼呼啦啦的声音,显然是他们已经撞破石门追了出来。

一直到地窖口,这里也准备了绳索,快速拉绳索上去,而后担忧说道,“这些怪物追着我们过来,进入阳间怎么办?”

黄蕴秋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办法,在地窖口站了会儿,说道,“妖魔鬼怪素来怕火,试试看用火能不能挡住他们。”

说着就要去取生火之物时,之前那张奎却出现在了我们身后,此刻的他再不是那个打扮得普普通通的人,而是手持一把长枪,身着铜甲,头顶虎头兜鍪,俨然一副纵横天下之将的风范。

“我来吧。”张奎对我和黄蕴秋说道。

不知道他跟柳承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手帮我们,两人诧异看着他,张奎微微一笑说道,“你师父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他与大王相比,有谋无勇;大王与他相比,有勇无谋。我答应了他在这里接应你们。”

“你知道出来的是什么吗?”我问道。

张奎一介武夫,体内虽有真气,却不会法术,对上妖魔鬼怪光凭武力是远远不够的。

张奎将手中长枪一杵,稳如泰山而立,虎视这洞口,并回答我说,“当年我奉大王之命南下与妖族交战,曾降服一名曰‘虫落’的妖族,这一族尽是美人,头颅会在夜间离开身体,以耳为翼,外出觅食,嗜食人。此族女妖擅魅惑之术,大王担心他死后无人能降服此妖族,便让此族下墓陪葬。我曾与她们交战,听得出这是她们的声音,如果她们还记得我的话,就不敢从墓中出来。”

这世上怪物千千万,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怪物,不过黄蕴秋倒是有所耳闻,点了点头道,“《搜神记》里见过这种东西,原以为只是传说。”

正说话时,那些以耳为翼的怪物已经追了出来,纷纷出了地窖口,飘于我们三人面前,正要上前,张奎却嘶吼一句,“吾乃殷商守将张奎,此关由吾镇守,尔等妖物胆敢上前!”

我见这些怪物个个长得美丽至极,但张奎这怒吼一声,她们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花容失色,僵住不再向前。

张奎曾率军跟她们这一族交战,并降服了她们,想来她们还记得张奎,一听这名字自然被吓住了。

“滚回去。”张奎又沉声说了句。

这些女妖心有不甘,为首一面容妖魅至极的女妖开口说道,“张奎将军,是闻太师……”

“世道变了,你们回去告诉闻太师,计划得改一改了。”张奎冷声说道,再虎视她们几眼,“滚。”

这些女妖不敢停留,纷纷掉头回去。

听张奎的话,应该是柳承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改变要对我们下手的想法,不过这也正常,就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很少有人跟柳承聊不到一块儿。

等女妖退后,张奎才回身过来看着我和黄蕴秋,先对黄蕴秋鞠躬行了一礼,“抱歉,之前是我莽撞了。”

黄蕴秋微微一笑,“谢谢帮我们解了围。”说着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赶紧离开。

第二百零三章 行踪败露

张奎现在是敌是友尚不明确,我们也不敢在这里多留,万一改变了主意一枪把我们俩挑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里救我们。

于是随后对张奎行了一礼,向他辞行,张奎估摸着也知道我们在想什么,笑了笑说,“帮我们照顾好妲己娘娘。”

我们应声一离开,一路返回正阳观,还未进道观中,只觉得心口一抽,钻心之疼传来,我双眼一花,瘫软在地上,恐怕是那白龟已经在开始吞食我心头血了,黄蕴秋见状忙将我扶进了道观中,道观里众人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黄蕴秋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说要去找一匹马来才来救我,孙思仁听罢并指默念几句,见白气飘过,那匹白马出现在了道观大殿外面,问黄蕴秋,“这马可以么?”

黄蕴秋看了看问,“它有尿么?”

孙思仁等众人愣了下,没太明白这其中关联,不过还是点头道,“有。”

我虽心痛得很,但是还有意识,此前一直以为她这匹马是神魂状态,神魂状态又怎么可能会撒尿,但不等我多问,黄蕴秋马上拿着东西去接马尿去了。

我在大殿里面咽着唾沫看着这一幕,一想接下来要喝那玩意儿就只觉得反胃,道观里众人趁黄蕴秋去接马尿时询问我具体细节,我一脸苦相说道,“我中了毒,需要一升马尿才能解毒。”

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按道理说应该能博得他们同情,但这些没心没肺的人一听我要喝马尿,竟然绝情地笑了起来,果然是苦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不再跟他们多说。

不多时黄蕴秋捧着一大碗回来递给了我,满脸笑意说道,“要喝完哟,咱们的大将军。”

“……”我无语至极,以前孙思仁逗我也就行了,现在连黄蕴秋也开始逗我,只觉得这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但为了活命还是接过这大碗来捏着鼻子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先前取笑我的众人见我真喝了下去,看着都觉得反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周晓安、陈莹莹直接转头不看。大殿外那白马能通灵,见我喝了它的尿,哈哧哈哧哼叫了起来,尽是嘲笑之意。

等喝完了这东西,我直接拿着碗冲到了道观斋堂里,舀了一大碗水喝了下去,然后鼓着肚子回到了道观里面。

众人都呆呆看着,而后笑了,袁守一这年纪的人也都在憋着笑,并问,“你们是这干什么去了?怎么吃这么大亏?”

我随后将在帝辛墓室中的事情讲给他们听,人造畜、九尾狐、巳蛇、陪葬的军队、通天石、白龟,这些东西听得他们目瞪口呆,怕是这世上除了帝辛墓里,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东西了。

他们纷纷表示很遗憾,没能亲眼见证这一幕。

这边儿喝完马尿,我准备洗澡去歇息会儿时,正阳观山门外却来了几个人,是提刑司的人,以刘轩为首,进了道观见除了我愁眉苦脸之外,其余人个个面带笑意,问道,“有什么喜事吗?笑得这么开心。”

我们对提刑司一直有所防备,毕竟现在还不是同路人,便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孙思仁上前问道,“刘使者怎么突然来道观了?”

刘轩说,“今天早晨公安在裁缝铺子里发现了铺子老板的尸体,经过查询发现那个时间段就只有孙清和柳承去过那里,就把这件事情转交给了我们提刑司来处理,没什么别的意思,我过来问问。”

那裁缝因为破例缝了苏妲己的尸体,而导致灾难临身,柳承让他来道观找我们帮他化解的,这才没多大会儿时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死了。

刘轩又说,“我们查清楚了,那个裁缝只是个幌子,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缝尸的手艺人。”刘轩说罢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如鹰般敏锐,颇为摄人,“你们无缘无语去找一个缝尸体的手艺人,你们有什么尸体需要缝吗?不过我看你们这里的人都还完整,不可能是为你们自己去找的,难道你们这里有其他身躯不全的人?”

刘轩这人喜欢试探别人口风,不管有没有证据,他很容易从别人的神情和语气中断定所说是不是实话,一旦确定真假,之后再去查的话就方便多了。

那缝尸匠跟苏妲己的事情息息相关,要是说出了苏妲己的事情,提刑司肯定会向我们要求交出苏妲己的尸体,那样一来,我们领先的这点很快就会被提刑司超越过去。

自然不能说这事儿,就咕哝着道,“我们是去找他做衣服的。”

刘轩呵呵笑了笑,“那可真巧,你们做衣服却找到了缝尸体的人那里,以柳承的眼光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你还是跟我说实话吧,你们找他到底是为什么?如果不说实话,你们就是第一嫌疑人,按照规矩,提刑司该把你带回去。”

“你敢吗?”我盯着刘轩问道。

刘轩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了下,而后笑了,“提刑司自然不敢抓曾经的北阴大帝和他的徒弟进去审问,但是提刑司不敢,不代表我不敢。”

这几句话火药味十足,说完孙思仁等人立马做好了应急反应。

刘轩瞥了瞥屋子里的人,微翘嘴角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们不会受提刑司的掌控,也知道你们在背地里查帝辛之墓的事情,你们知道的甚至比提刑司还要多,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现在你们最大的依仗只是正一道,光正一道还不足以跟提刑司叫板的。”刘轩说着取出了一封敕书,递给了孙思仁,并说,“提刑总司的人已经跟你们正一道宗坛交涉过了,这是你们正一道给你们下发的敕书,要求你们全力配合提刑司处理黄河之事,不得从中添乱,一切听提刑司调度。”

孙思仁结果这敕书看了眼,见上面的大印后却淡淡说,“我可以退出正一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我们都看着孙思仁,袁守一立马劝说,“别冲动……”

刘轩听了孙思仁的话也稍微愣了下,不过随后又说,“我们之间还算是朋友,也没真的准备拿正一道敕书来要挟你们,我们还不至于闹得那么僵。”说着伸手将孙思仁手中的敕书接了过来。

我看明白了,孙思仁退不退出正一道跟刘轩关系并不大,但他这会儿却不想让孙思仁退出,用意很明显了,他需要正一道的势力,我们是他借正一道势力的最好突破口。

刘轩将敕书收了起来又说,“昨晚我连夜审问了那两个神族后人,他们说神族最近丢了一具女尸,刚好那一夜你们几个人湿淋淋地回来,那女尸在你们这里吧?你们去找缝尸匠也是为了那女尸吧?”

这事儿迟早是瞒不住的,不过没想到刘轩这么快就知道了,我们却没立马承认,只是沉默不语。

刘轩并不着急,继续说,“恩施那边已经把那具尸体运送过来了,我们也查到了那具尸体的身份,从那尸体的后人那里得知,当年那封文书并不是帝辛亲自写下的,而是一个叫张奎的人以帝辛守将的身份转给他的,这个张奎我有所耳闻,商朝渑池守将,勇猛无双。我的人已经查到了他在淇县的活动轨迹,现在他在纣王墓当了守墓人,我已经派人去请他了。至于神族丢掉的那具女尸,虽然神族后人不肯跟我们明说,但我也猜到了几分,能让神族、你们都争相抢夺,且不想让提刑司知道的女尸,只有一具……那就是苏妲己的尸体!”

第二百零四章 鸟尽弓藏

听着刘轩的话,我第一次对面前这个男人生出了一丝丝恐惧,他竟然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

我眼神的变化瞬间被刘轩捕捉到了,他兴许只是在试探我们,但见我眼神的变化,却把眉头一皱,“看来苏妲己的尸体真的在你们这里。”确定之后立马挥手下令,“全都进来,搜查这间道观,找到苏妲己的尸体。”

身后的人当即应是,道观山门外也同时进来了数十人,列队而立,还不等他们行动,孙思仁怒斥一句,“这里是道观,你们提刑司的人胆敢放肆!”

刘轩瞥了眼孙思仁,说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亲自到正一道祖庭谢罪,继续搜!”

提刑司的人立马行动,开始在道观里面翻箱倒柜搜寻起来,刘轩留下来看着我们,一直盯着我们脸色看,好一会儿后说道,“不管你们出于什么目的,帝辛墓涉及华夏龙脉,我建议你们最好别碰。”

“没有我们,你们提刑司应付不了帝辛墓,你要清楚你在做什么,你的行为极有可能给你们提刑司乃至整个华夏招致祸患。”黄蕴秋不甘示弱说道。

刘轩毫不在乎,淡然笑了声。

刘轩根本不知道,我们这么急于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那里面华夏龙脉,其中更关乎了我、黄蕴秋、周晓安的命,另外还有青龙堰、阴司等势力在虎视眈眈,一旦让他们先得手的话,我们就有可能命悬一线。

而对于柳承来说,帝辛墓还关乎着那个他谋划了两千年的计划,牵扯进来的更是整个阴司、提刑司、玄门、道门,我们有不得不去单独去查的理由,但是却不能跟提刑司明说。

不过在此地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前去搜查的人一一返回,对刘轩说道,“没有找到。”

所有人回来都是同样的回答,同样是没找到,这下不止是我和黄蕴秋有些诧异了,连刘轩都有些发懵,不过刘轩随后却把目光放在了袁守一的身上,盯着袁守一看了会儿说道,“听说老先生您是赊刀门的传人,算尽过去未来,好手段,你们这群人果然人才济济。”

刘轩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提刑司其余人不懂,我和黄蕴秋却听懂了,袁守一应该早就算到今天提刑司的人会来,所以提前将苏妲己的尸体转移了,让提刑司的人扑了个空。

袁守一笑了笑,随后稽首说道,“不过一介麻衣而已,先生谬赞了。”

看得出来,刘轩其实很佩服我们这群人,对我们又爱又恨,爱的是才,恨的是不听他掌控,这一来二往竟没讨到半点好处,也知道苏妲己的尸体已经被转移了,只得对我说道,“虽然知道那缝尸匠不是你们杀的,不过按照规矩,你还是得跟我们走一趟。”

刘轩这人不至于会冤枉我,他跟阴司的颜鑫瑜一样,一个一心为阴司考虑,一个一心为提刑司考虑,都是尽心尽职刚正不阿的人,做不出构陷的事情来。

被他带走比被其他势力带走要好得多,我并未反抗,恩了声,大刀阔斧跟他们一同离开。

山下已经有车等候了,我和刘轩还有另外一人单独一车,我和他并坐后排,本以为刘轩会找我问我们查到哪个地步了,但他没问这个,而是说,“你跟袁守一学过本事了?”

我恩了声,“学过一点。”

“那你给我算一命。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仙人洞,那里有进入帝辛墓的入口,不过却被人封死了,我们的人正在尝试着打开它。”

不得不说刘轩作为提刑使,确实有他自己独到的眼光和本事,虽然不知道当年周荣的本事怎么样,但就凭他在这种证据大部分被我们掌握的情况下还能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不过那仙人洞也并不隐蔽,能找到不奇怪,我说,“你们最好别尝试暴力打开它……”

刘轩打断了我的话,“不说这个,你先给我算算,要是算准了,等这件事情结束过后,我可以在提刑司给你找一个不错的职位。”

提刑司势大,确实有巴结的必要,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此前跟袁守一学过一段时间了,高深的相术没学会,最简单的测字、掐指等方法已经烂熟于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实践而已,而掐指太麻烦,直接说,“你写个字吧,我测字试试。”

刘轩点点头,不过随身翻了下,却道,“没带纸笔,我口述,你听着。”

我想了想说,“也可以,不过不确定准不准,我是第一次给别人算。”

刘轩笑了声,说道,“我想写的是个‘人’字,一人二人的人,你给我算算吉凶。”

测字并不轻巧,自有规律可言,我学测字时袁守一让我背了很多东西,比如‘八卦辨’‘八卦类象歌’‘四言独步’‘五言作用歌’‘八反格’‘六言剖断歌’,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我到现在都才背了不到五成而已,所以算得准不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现在会的,仅仅是根据形势、字、测算内容来推测测算结果。

听了刘轩的话,我想了好一阵后说道,“没有纸笔,口述人字,人从口出,是个囚字……如果是问吉凶的话,你最近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刘轩听着愣了下,然后哈哈笑了,“我是提刑使,谁敢抓我?”他似乎要故意看我出糗,又道,“如果测吉凶的话,我有牢狱之灾,假若我同样以这个人字来测我身份呢?”

刘轩说完后,我指了一下刚才经过的地方,“刚才你问话的时候,那里有一横栏从我们头顶经过,一横加一个人字,就是一个大字,可以测算出你是有官职的人,也就是大人。”

“这太牵强了,你不会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故意说几句话往我身份上靠的吧。”刘轩满脸怀疑。

我又说,“刚才你们的车歪歪扭扭,在你问话的时候,车队又竖成一列,人从中插一列,就是一个‘小’字,也就是小人……”

“你这又是大人又是小人的,我到底什么身份?”

“形成大人的时间比小人的时间要早一点,说明你现在是大人,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小人,再加上之前你测算吉凶,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注意点,用不了多久你兴许会有牢狱之灾,身份也会由大人变成小人,也就是阶下之囚……当然测算时天时地利人和都要算进去,五行八卦也都算,我未加入五行八卦,准不准我也不确定。”

刘轩细细听着我的话,等我说完后他乐了,“好,要是你的测算真的实现的话,我向提刑总司申请,让你做湖北提刑司的提刑副使……不过要是真实现的话,我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也没有资格去申请了,倒是个悖论了。”

我也没指望他真能让我去提刑司任职,况且我算的也不一定准,就只笑了笑。

此后不再多言,回到了提刑司,本以为会把我关起来,但刘轩没那么做,他还不想完全得罪我们,给我安排在了之前我住的地方,对我说,“我先去处理仙人洞和那裁缝的事情,你在这里等会儿,等我忙完了再来问你。”

我应好,刘轩随后离去,我独自站在窗口看着,不多时间见刘轩出去了,只是正要上车的时候,却见河南这边提刑司的提刑使带人拦住了他。

刘轩不解何意,问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有什么事情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吗?”

河南提刑使道,“前几天你在黄河坑杀不少阴司的人,阴司转轮王直接找到了总司,总司没办法……”

“什么意思?”

“总司的意思是,让你先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跟阴司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另外总司认为周荣夫妇折损在了黄河之下,你是他们的学生,担心你会意气用事,所以把你的事情暂时转交给我了。”

刘轩听罢猛然扭头看了我一眼,因为我刚才在车上才说过的事情,这么快就应验了,眼神满是怅惘,“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就能解决掉这里的事情,我就这样被总司放弃了?”

河南提刑使叹了口气,“不用担心,只是去阴司问清楚情况,只要能解释得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刘轩愣了好一阵,伸手一指我,对河南提刑使说道,“我可以听从安排,先把他放了。”

……

最后关头刘轩想到了我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被总司放弃,显然提刑司不会给他提供庇护了,他想要活命,我们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二百零五章 速战速决

河南提刑司的提刑使叫张伯仁,年约五十岁,比刘轩年长不少,见刘轩指名点姓要把我先放了,张伯仁面露难色说道,“他还牵扯一起命案呢……”

“你很清楚那不是他们做的。”刘轩打断了他,而后又说,“上面派你来告诉我这件事情,你应该也不想横生枝节,如果我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跑了,你说上面会不会追究你一个办事不力的责任?”

刘轩言语很明显了,要么把我放了,他就乖乖听从安排,如果不放了我,他就不会配合,甚至会做出拘捕的行为。

至始至终我都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张伯仁自然不想刘轩再搞出什么事情来,犹豫了几秒后对我一挥手,“你可以走了。”再对刘轩说道,“今晚会有阴司的人来接你,在这之前你就先呆在提刑司,也好可以趁这时间想想怎么应对阴司。”

我从屋子里出去,站在旁边看着刘轩和张伯仁二人,刘轩对我笑了笑说,“你在路上算对了,顶多再给我两天时间,我所查出来的就不会比你们知道的少,时不待我。”

我满是同情对刘轩说,“在恩施的时候你得罪了道门和玄门,在这边又得罪了神族和阴司,不过他们都没权利下了你的职权,你还是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在陷害你吧。”

能让提刑总司下了他的官职,我想除了外部的压力之外肯定还有其他原因,刘轩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让他来处理黄河的事情再合适不过,但凡提刑总司有个明白人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刘轩动手。

不过刘轩被抓,我们的压力也就少了不少,河南提刑司的张伯仁比起刘轩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跟张伯仁作对比跟刘轩作对要轻松不少。

刘轩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我们的身上,但我们却没有救他的足够理由,他还不算是我们的朋友,所以他在走一步险棋,在赌我们会不会救他,如果救他的话,他还有可能活下去,我们要是选择袖手旁观,那么他估计就九死一生了。

刘轩没有直接向我们求救,我也不表态,大刀阔斧离开了这里。

现在这个时节已经进入了多雨季节,还未到正阳观山下,天色忽然晦暗起来,乌云密布,不多时下起了雨,路上行人纷纷寻找避雨场所,我也到旁边一屋檐下等待雨稍微小点再赶路。

只是等了有半个小时都不见这雨有半点要停的意思,准备不再等雨停了,正要继续赶路的时候,见路上一行撑着雨伞的黑袍人低着头往前进,黑袍加身,遮挡住了他们肩上挎着的缚魂索,这群人显然是阴差无疑了。

他们前去的方向正好是河南提刑司所在的方向,我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阴差一般只有晚上才行动,但是现在刘轩刚被解职他们就来了,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人在暗中故意整他,想要来个速战速决。

阴差走过后,我也冒雨回到了正阳观,他们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换了件干净衣裳后对他们说,“刘轩出事了,怕是活不过今晚。”

众人忙问具体怎么回事。

我将在提刑司所见的东西讲给他们听了,不过众人听后却百思不得其解,黄蕴秋道,“提刑司既然想要处理黄河的事情,刘轩是最佳人选,他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撤了他的职?”

“你知道他们撤刘轩职的原因吗?”孙思仁也问。

我说,“好像是转轮王给提刑总司施压了,提刑总司又以刘轩的老师折损在黄河下,怕他意气用事为由撤了他的职,并且把他交给了阴司处理,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阴差已经过去了。”

孙思仁对提刑司还是比较了解的,早在几十年前就打过交代了,听了我所说的话,却有些不大相信,说道,“提刑总司的地位相当于阴司的酆都城和道门的祖庭,区区一个转轮王怎么可能会给提刑总司施压?即便真要施压,也得东岳大帝亲自出马才行。还有,提刑总司如果真的担心他会意气用事,之前就不会派他来处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有诈!”

“你的意思说,这件事情不是提刑总司的意思?”我诧异道。

孙思仁恩了声,“以我对提刑总司的了解,他们做事拥有很强的主动性和占有欲,不太可能将自己辖下一省的提刑使交给阴司处理。”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那看来就是河南提刑司的张伯仁假传圣旨了,不过他就不怕总司查出这件事情么?”

孙思仁道,“极有可能是张伯仁跟阴司或者其他势力勾结在了一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了灭口,刘轩带来的那些人不出今晚就会因为各种意外死去。”

听着不由感叹,可怜刘轩意气风发,一心对付阴司玄门道门和我们,最后却栽在了自己人手上。

孙思仁又说,“刘轩被撤职了也好,我们的威胁就少了不少,刚才我们将苏妲己尸体提前藏起来的时间只比他来的时候早不到半个小时,他被撤职了对我们也有好处。”

我说,“他在被限制行动之前以不反抗为条件让张伯仁把我放了,我想他这是在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我们要去救他吗?”

我也明白刘轩被撤职了对我们有莫大的好处,但是我个人对刘轩还是颇有好感的,在恩施的时候他尽心竭力断案,虽然最后的结果不是他审出来的,但对我和周晓安都算是关心备至,现在我们虽然为了各自的利益没有站在一起,但是如果他真被阴司害死的话,确实有些可惜了。

黄蕴秋也在旁插嘴说道,“他是个有趣的人,真要是这么死了的话,有些可惜,而且孙清在恩施还欠了他的人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帮一把手。”

孙思仁也若有所思,当初是孙思仁让正一道给恩施提刑司商量,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的,说起来正一道也算是欠下了他一个人情,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目前还不知道有哪几方参与了,目前所知的就有阴司,河南提刑司也可能参与了进来,他还曾得罪过玄门、道门、神族,还有他探查黄河,帝辛那一脉也有可能参与了。我们要是救他的话,极有可能会跟这几方起冲突,现在的我们还不是跟这么多方势力为敌的时候,从你所说阴差这么快就来带人了来看,他们是想火速处理掉刘轩,他被阴司带走应该活不过今天,我们要救人就得快刀斩乱麻,直接去刑场救人……且不能让各方势力知道是我们救了人。”

这要求就有些苛刻了,闯入阴司救人本就是一件麻烦事,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们做的,现在柳承又不在,我们这些人很难完成这件事情。

既然决定要救人,我们立马开始商量起了对策。

正阳观的道士已经被孙思仁遣下山游历去了,我们也没什么帮手好找,只能靠我们自己,商议了好一阵,最好的办法就是扮成阴差去阴司救人。

不过还不等我们决策商议完整,河南提刑司提刑使张伯仁带着两三百个提刑司的人到了正阳观外,将正阳观山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孙思仁见状让我们在大殿呆着,她出了大殿跟张伯仁直接对话,说道,“河南提刑司是集体来正阳观上香的吗?如果是上香,请解除身上带有杀伐气息的东西。”

张伯仁看着孙思仁笑了笑说,“黄河归提刑司管,你们越俎代庖插手黄河古墓,我作为本地提刑司的提刑使,不能坐视不管,要想处理好黄河的事情,就得先把你们的处理了。”

我终于明白,他们要害的不只是刘轩,还有我们!

“河南提刑司没有这么多人。”黄蕴秋看了眼外面聚集的人说道,“其他势力跟河南提刑司联手了。”

第二百零六章 逃亡之路

我们在河南提刑司呆过,提刑司不同于道门和阴司,他们以精简著称,一省提刑司顶多一千人,除去散落在辖下各市县的人之外,总部余下的不过一二百人,河南提刑司留下的人约莫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而现在来的人却有三百人左右,除去留守在提刑司的人之外,这三百人里面至少有两百人不是属于提刑司的人,我们细看他们面貌,发现他们全都是活人,并没有阴差夹杂在其中。

也就是说除了阴司之外,至少还有一方势力参与了这件事情,孙思仁也看出了这一情况,拧着眉头道,“张伯仁,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能这么不顾一切对自己的同僚下手,甚至甘愿冒险对我们出手。”

被孙思仁看了出来,张伯仁却毫不在意,依旧满脸笑容,“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知道你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但是我们这几百人也不是吃素的,真动起手来,你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我建议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先回提刑司住一阵,等黄河的事情解决完毕之后,我自然回放了你们。”

“你放屁……”见张伯仁这嘴脸,我忍不住骂了句,“跟你们回去,怕是不过今晚就会全死在提刑司,你当我们傻么?”

张伯仁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却不愿意多说了,直接举手下令,“准备!”

身后数百人立马做好了攻击阵型,也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孙思仁见他们即将动手,不由得大怒,“张伯仁你敢!不管是赊刀门还是正一道都知道我们在淇县,要是我们出了事情,正一道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不说,谁知道是我们做的?”张伯仁也不再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了,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等正一道上门的时候,我大可以将责任推卸给全真道,甚至是黄河下面帝辛一脉。你当你们正一道还是东汉时期的正一道吗?你们已经被全真道压了一千余年了,如果几十年前你们正一道真有人成功替任阴司大帝还好说,怪只怪你们正一道太不争气,到手的大帝位置都能飞走,现在的正一道已经是强弩之末,有什么资格跟我们相提并论?”

张伯仁说完将手挥动了下,身后的人立马冲了上来,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山门时,孙思仁伸手直接从身上取出一把豆子来,哗啦啦撒在了地上,再并手念咒。

不多时,地上豆子化作身着甲胄手持兵刃的将士,巍然立在山门处,挡住了他们的进来的路,这撒豆成兵的法术可以用来魅惑敌人,实际没多大战斗了,他们想要解决起来并用不了多少时间。

孙思仁趁着这个时候对我们说道,“去带上苏妲己,从后门离开。”

他们这么多人,且个个都有些玄术的基础,我们自然不是对手,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听了孙思仁的话马上转身去了存放苏妲己尸体的屋子,背着苏妲己快速从后门退走。

孙思仁也在不久之后骑着白马追上了我们,到了我跟前直接佝身下来一把将我抓了起来,放在了她的身后,说道,“你年龄小,跟我一起。”

其余人在后方行路,我和孙思仁欲纵马离去,而后面那群人也已经突破了撒豆成兵的法术,快速朝我们追了过来,孙思仁刚把我提上马,又一把把我提着放了下来,看着我笑了笑说,“算了,你还是跟他们一起走路吧,我回去拦住他们。”

我就像小鸡一样被她拎上来拎下去,有些尴尬地说,“他们好几百人呢。”

孙思仁道,“我想走他们还拦不住我,你们赶紧走吧。”

我们这里就孙思仁的本事最大,也她最后话语权,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得先听了她的话,我们快速下山,等下了山去,回头看山上道观,见那里阴阳之气流传,不断交融汇聚,想来是孙思仁跟他们已经开始斗法了。

孙思仁好歹是我鼻祖,有些不放心她,满脸愁容,袁守一对我说道,“如果连她都不能摆脱那些人的话,我们去了也是枉然,还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吧,只是淇县并不是我们的地盘,不管到哪儿都很那避开提刑司。”

“张奎那里。”黄蕴秋想到了一处。

我和黄蕴秋想到了一块儿去了,张奎那里是帝辛墓的另外一个入口,且那里距离柳承也最近,只要等到柳承出来,万事无虞。另外那里还有商朝军队存在,而我手里有两块虎符,他们要是敢追到那里的话,我就召唤那支军队,我就不信他们能是那支军队的对手。

再不济直接把他们引入帝辛墓中,墓中那条巳蛇还没死去,还有那些白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决定好去处后,我们带着苏妲己的尸体快步赶路,一路行至张奎那小屋子门口,却见张奎屋子大门紧闭,哐哐哐砸门好一阵才见开门,开门却见一把长枪劈头盖脸就朝我们打了过来。

张奎也很谨慎,在瞧见是我们之后才收了枪让我们进去,见我们神色慌张,诧异问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说,“河南提刑司的张伯仁叛变,正带着人在追我们,所以来你这里避一避。”

我往张奎后面看去,见他后面绑着三个提刑司的人,这三人正是刘轩派来找张奎的人,看来已经被张奎制服了,也难怪张奎开门就劈头盖脸打过来。

张奎见我们背着苏妲己的尸体,松了口气说道,“还好娘娘没事。”说着又看了下身后绑着的那几人,“提刑司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想张伯仁应该也知道,我这地方并不安全,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只有进大墓躲一躲。”

张伯仁说着打开了地窖的盖子,放下绳索让我们下去,我和张奎最后,看了看绑着的这几个人,我说道,“把他们也带下去吧。”

张奎不解,“他们是提刑司的人,带下去作甚?”

我说,“张伯仁现在已经不是提刑司的人了,这三人是刘轩的人,刘轩已经出了事儿,他们三人极有可能被张伯仁灭口,带着他们去躲躲,到时候也好做个见证。”

张奎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从我们口中得知个大概,听罢犹豫了下,上前去解开了这三人身上的绳子,直接将他们推搡着丢下了地窖。

我和张奎时候进入其中,前面有黄蕴秋带路,这一路没耽搁太多时间,一路行至苏妲己棺椁处,众人再由黄蕴秋牵引着绳子去了下面通道,张奎在上方冲苏妲己假棺材道,“你们出来!”

话音落定,棺材里那五个狐面人身的怪物出现,恭恭敬敬看着张奎。

张奎说道,“一会儿可能有人会过来,你们听好了,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他们为首那个干掉!”

这几个怪物听命点头,三只直接爬到了顶上,两只进入了棺椁之中做好准备。

我们再下去后,张奎扯断了绳索,这一路前行,再次回到了那些士兵所在的墓葬坑中。

我、黄蕴秋、张奎三人对这些东西并不陌生,但是其他人是第一次来,一路过来见了路上的长明灯,又见被钉在石门口的巳蛇,还有这墓葬坑里的尸体,个个瞠目结舌。

到了这里我才觉得安全了些,对他们说道,“只要张伯仁敢追到这里来,我就让他们全部留在这里给帝辛陪葬。”

袁守一、张奎、陈莹莹、周晓安以及那三个提刑司的人都只以为我在吹牛,不大相信。

这三个提刑司的人到了此处后才问我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听你们说,我们提刑使已经出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零七章 以将之名

上行下效,上司是什么样的人,手下的人大多都跟上司有些相似,刘轩是个人物,他的手下也不是什么怂人,整体能力都比张伯仁手下的人要强一些。

我们对他们也讨厌不起来,就把张伯仁所做的事情跟这三人讲了,这三人听后只瞪着眼面面相觑,而后怒火中烧,“张伯仁竟然敢这么做,他就不怕总司怪罪下来吗?”

我呵呵一笑道,“我们都死了之后,事实真相如何还不是全听他说。你们在这边这么久,就没有发现张伯仁已经跟阴司和其他势力勾结了吗?”

这三人摇摇头,“我们提刑使交代过我们,我们远来是客,只是临时和这边联合办事,不能打听或者干涉任何河南提刑司内部的事情,所以我们也就没多管,但凡我们多一个心眼,又怎么会这么被动。”

黄蕴秋听着叹了口气,“过刚易折,刘轩这样的人办事能力虽然很强,但是如果不遇上明主的话,是很难持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总司的周荣出事之后,刘轩应该没有得到过任何升迁了。”

这三人嗯嗯点头。

刘轩跟阴司的颜鑫瑜很像,他们都是很有能力的人,两人的结果很像,现在刘轩身陷囹圄,而颜鑫瑜如果不是我们的话,他现在怕是已经被清理掉了。

众人这一路疾走,都累得不行,各自盘坐下来暂作歇息,约莫过了有个把时辰后,这条通道里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想来是张伯仁已经带人追了下来。

张奎听着这声音,却浮现了一丝丝担忧,“如果我们能应对他们还好,一旦我们应对不了,大王坟墓就会暴露在他们面前,我们都是罪人。”

我说,“放心好了,旁边墓室有白龟,那些白龟不好解决,即便他们能过了白龟那一关,我们再把这条巳蛇放出去,他们要是过了巳蛇这一关,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我所说的其他办法就是以虎符唤醒这些将士,只是张奎在这里我不好明说,还有这几个提刑司的人也在,毕竟对于殷商这一支来说,我是个外人,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一个外人掌控了殷商的兵权,张奎极有可能把我的虎符给收回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拿出虎符来。

张奎知道这墓室里面的构造,也知道有什么,虽然听我说了好几重关卡,却看着我冷眼一笑,“排兵布阵最简单的永远是计划,实施起来往往最为困难,首先第一条,旁边墓室的白龟六亲不认,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会进旁边的墓室?”

张奎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张伯仁他们那一群人不是笨人,从脚印就应该知道我们进入了哪一边的墓室,所以去惊扰旁边墓室里的白龟的可能性并不大。

黄蕴秋等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道,“得有人去引它们出来。”

之前我身上还穿着柳承的道袍,但是下雨之后我将道袍给换了下来,没有道袍就不能克制那些白龟,这里只有我和黄蕴秋有跟那些白龟打过照面的经验,就看了看黄蕴秋说道,“我们俩去吧,刚好我们也跟它们打过交道了。”

目前也只有这么个办法,黄蕴秋应声站了起来,和我一同出这石室。

已经是生死关头,没那么多矫情和讲究,他们只对我们报以祝福的目光就送我们离开了,出了这石室,听得外面脚步声音越来越近,我和黄蕴秋加快脚步进入了右边石室。

进去之后,我猛一拍巴掌,只听得刷拉拉声,白龟从将士的尸体中爬了出来,快速朝我们追了过来。

我和黄蕴秋退了几步,等它们靠近之后忙离开石室,刚到了岔路口,就和张伯仁他们碰上了,张伯仁数百人已经追了过来,见我和黄蕴秋二人,笑了,“跑,继续跑,我看你们是能飞天还是能遁地。”

我回头看了眼,白龟已经涉水朝我们游了过来,黄蕴秋对张伯仁一勾手,“来呀。”

张伯仁见就我们两人,又见黄蕴秋挑衅他,摩拳擦掌道,“给我把他们俩就地处决。”

身后众人如野狼般扑了过来,等他们即将靠近我和黄蕴秋时,我们两人加快步伐往左边去了,而迎接这些人的就是从水下蹦出来的白龟。

瞬间一片混乱,惨叫声从他们身上传来,不过白龟始终没什么战斗力,他们都是学过法术的人,短时间的混乱后开始有序应对了起来。

张伯仁见状大怒,“你们阴我!”

我和黄蕴秋未回话,快步进入左边石室,众人在里面听候消息,他们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见我们安全回来松了口气,而后听着外面混乱的声音。

不过不多久时间,外面混乱声音停止了,那些白龟应该已经被吓退了,脚步声随后就到了我们所在石室的石门外,外面传来张伯仁的声音,“你们没有退路吧,先在外面设置了狐首人身的怪物,又搞出这些白龟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手段,劝你们还是主动出来,我尽可能留你们一命,念在你们主动把我们引进这大墓入口来的份上。”

他们应该担心里面还有诈,所以没有强行破门而入,我们细细听着,黄蕴秋随后说道,“我们确实没有退路了,我们也不需要你给我们留一命,要是真的感谢我们把你引入这墓室来,那就告诉我们,除了阴司,还有什么势力跟你勾结了。”

门外张伯仁顿了会儿,然后发出狂笑声,“你们这一路来树敌太多,想要除掉你们的势力太多了,都不需要游说,只要去外面一说要对刘轩和你们动手,都会有不少势力响应。至于你说的勾结,太难听了,我只是想奔个好前程而已,处理完帝辛墓我就能直接调入总司,他们也可以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样一举两得。我其实不想为难你们,我知道你们个个背景都不简单,并不想跟你们为敌,你们现在开门,只要答应今后为我做事,我要是有朝一日执掌总司,你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等他说话的时候,我和黄蕴秋踏上了巳蛇身上。

巳蛇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因为被钉住,从外面来看它就像是死了一样,只要拔掉了它身上的棍子,它也能发挥极强的战斗力,不过首先得保证它不会对我们动手。

“我们考虑五分钟。”黄蕴秋道。

张伯仁沉顿了会儿,“两分钟时间考虑,想清楚了还好,要是想不清楚这里就是你们葬身之所。”

此后就是一阵沉默,我和黄蕴秋踩着巳蛇头顶,握住了它身上的棍子,张奎站在巳蛇面前死盯着巳蛇,一切准备完毕,我和黄蕴秋奋力将棍子拔了出来。

巳蛇当即扭动身子抬起头来要对我们发动进攻,而张奎此时深山气势陡然一变,阵阵凶煞之气从他身上传出,巳蛇本欲咬来,却被张奎身上凶煞之气给吓住了。

张奎是殷商勇猛无双的将军,死在他手下的人少说也有几百了,杀人过多,身上就会有一股子凶煞气。把一个上过战场的将士和普通人放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原因正是如此。

“滚。”张奎沉声道。

我和黄蕴秋跳了下来,巳蛇猛然回头,回身朝外面冲撞了过去,听得外面又是一阵混乱声,然后就是巳蛇的吼叫声,这声音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听得轰隆一声,随后见石门下方的暗河河水被鲜血染红了,那是巳蛇身上的鲜血。

“冥顽不灵。”张伯仁见我们放出了巳蛇,解决掉巳蛇之后开始强行破门了。

张奎回头看了看我们,“他的命真大,人造畜、白龟、巳蛇都没能解决掉他,各位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绝对不能让他进入主墓室。”

“那群女妖呢?”我问张奎,但凡还有办法,我就不能拿出虎符来。

张奎说道,“女妖在主墓室中,没有上意指示,她们不会出来,你不是说让他们有来无回吗?有什么办法别藏着掖着了。”

我想了想道,“那你得保证,我用了这个方法之后,我不能以任何名义从我身上取走任何东西!”

张奎犹豫了下,不过大敌当前,也容不得他想那么多,“好,你身上也没有我看得起的东西。”

见他答应了,我取出了身上虎符,随后将虎符合拢,一道火光冲天,遍布穹顶,火焰之中两头火鸟出现,轰然对撞,化作光点落下,我道,“吾以殷商将军之名,召尔等将士速速醒来,同吾上阵杀敌,此令天地共鉴之,不得有误!”

第二百零八章 僵持不下

这些紧闭双眸的将士纷纷睁眼,这些被战争洗礼过的眼神在幽暗的墓室显得格外明亮,将士们踏步上前,气势恢宏,能想象他们生前是有多么的骁勇善战。

几乎在同一时刻,石门被强行破开,张伯仁所带来的人堵在了石门口,起先有三百人所有,现在只剩下了二百来人,这二百人中又有将近一半已经被白龟咬过了,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丧失战斗力,甚至是性命。

张伯仁破门而入,脸上的得意洋洋瞬间变成了惊恐和忌惮,身后身着甲胄的将士已经上前,数量数倍于他们,如果要开打,他们肯定不是对手。

张伯仁满是忌惮和紧张,我们却显得悠然轻松,各自站着就向看戏一样看着张伯仁他们的表情。

张伯仁立马抬手止住了他身后的人,然后试探着问道,“撒豆成兵的法术?”

我笑了笑,举手喊道,“听好了,他们胆敢踏入这墓室半步,格杀勿论!”

说罢身后将士立马行动,快速组成了攻击阵型,紧握手中枪戈,凶煞之气如洪流袭来,颇为摄人。张伯仁见此状立马挥手往后退去,退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之后惊愕看着林立在我们身后的殷商士兵,不敢有半分妄动。

我对张伯仁说道,“他们是殷商百里挑一的士兵,是帝辛留着用来重新征服天下的底蕴,你们的人虽然都会些法术,但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怎么样,是不是要打一场?”

张伯仁咬牙切齿,只要灭掉了我们,他所做的事情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偏偏最后关头却出了这么个变故,他也明白是没法儿处理掉我们了,不过又说,“我现在还是提刑司的提刑使,你们敢动我吗?”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目前还是提刑司的人,而提刑总司做事有很强的主动性和占有欲,我们如果在没有提刑总司的允许下就擅自处理了他,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今后跟提刑总司即便不是敌人,也做不成朋友了,现阶段我们是招惹不起提刑总司的,况且他身后还有提刑司其他人呢,一下要是杀伐过多,极有可能会招致天谴。

双方这么僵持着,我们暂时不敢动他们,他们也不敢进来动我们,黄蕴秋张奎等人也都看出了这一处境,张奎以前本就是将军,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结果,对我低声说道,“下令杀过去,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他们自知不是对手肯定会逃走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万一他们真就有侥幸心理,认为可以跟我们打一场,不逃走反而扑上来呢?

我犹豫不决,黄蕴秋对我恩了声,表示也同意张奎的想法。

我一咬牙,高举虎符喊道,“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咔咔铜甲声音响起,墓葬坑中的数千士兵列队向前,张奎见我真敢下令,大惊失色,指着我怒道,“孙清你胆敢,你不怕总司怪罪下来吗?”

我说,“把你们处理掉之后,我们去救回刘轩,有刘轩作证,你们总司非但不会怪罪我们,还会嘉奖我们。”

张奎道,“刘轩这个时候怕是已经被押往阴司刑场了,他拿什么给你们作证?你最好想清楚了!”

我一听更觉得时间紧迫,不能再这里继续耽搁了,得赶快驱逐他们,再道,“动手!”

士兵冲上前去,这些人是正规军队里面的士兵,气势又岂是张奎他们这些临时集结起来的人能比的,一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下风,再加上之前狐面人身的怪物和白龟,以及巳蛇的接连冲击,他们气势早已经衰竭到了一个极点。

还不等张奎下令,这些人就自行往后退了回去,然后飞也似地逃窜了,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多时间张奎的人竟然逃掉了一大半,张奎气急,回头怒不可遏瞪着这些人,但墓葬坑的士兵已经靠近,张奎无奈之下也不得不选择暂避锋芒,“撤退!”

他们的人呼呼啦啦退走,张奎再对我们留下一句,“提刑司也有调动附近军队的权利,有种把你们这群士兵拉到外面去,我倒要看看是你们冷兵器厉害还是我们热兵器厉害。”

张奎说罢快速退走,墓葬坑里士兵追击了会儿尽数返回,重新闭上了眼睛巍然而立。

等这场闹剧结束之后,众人才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除了黄蕴秋知道,这里的其他人是第一次知道我能调动这里的这支军队,又是艳羡又是惊奇。

而张奎却将目光放在了我手里的虎符上,显然他后悔了,他知道这虎符是属于这只军队的,他作为殷商的将军,有不得不收回这虎符的理由,但是在事先我已经跟他约法三章,不得以任何理由从我身上取走任何东西,他答应了,所以他后悔了。

踌躇良久没能开口说出话来,最后来了句,“这虎符是你从这墓葬坑里的将军身上拿的吧?”

我忙将虎符揣了起来,说道,“不是我拿的,是他送给我的。”我指了一下墓葬坑里为首的那个将军。

张奎也看了眼那将军,呵呵笑了声说,“他没有自主行动的能力,又要怎么把虎符送给你?擅自拿的就是擅自拿的,不需要找什么借口。”

“是那将军给他的。”黄蕴秋此刻在旁边补充道,而后将之前在墓室中的事情讲给了张奎听,包括我们拿虎符的原因,全都讲了一遍。

张奎听后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说道,“殷商的将军绝对不可能把虎符交给外人的。”

俗话说得好,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即便我们万般解释,他死活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干脆不解释了,说道,“你已经答应了不会以任何理由从我们身上取走任何东西,难道你要反悔?”

张奎道,“我不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不过是想弄清楚这虎符的来龙去脉而已。不过我虽然答应了你,不从你身上取走任何东西,但是我们殷商其他人可没答应,有朝一日我们殷商英灵归来时,希望你还能保得住这虎符。”

我也没有想过一直要留着这虎符,只是现阶段虎狼环伺之下,我留着它对我们有莫大的好处,至少能安心一些。

此后不再谈论虎符的事情,我们开始商议起了下一步计划。

提刑司有调动附近军队的权利,真把这军队拉出去,肯定不是提刑司的对手,全都会变成活靶子,我们现在又不能随便出去,指不定张伯仁就在外面候着呢。

商议一阵,决定先去阴司走一趟,不能让刘轩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死了。

不过墓室里面没有直接通往鬼门关的道路,只能临时搭建一个土地庙,黄蕴秋之前当过山神,山神跟土地差不多,现在的她依旧还有神格,只要将土地庙神像写上她的八字,就能生效。

各自行动起来,不多时间土地庙搭建完毕,我们这些人又不能全部下阴司去,最后决定由我、黄蕴秋、张奎三人下去。

袁守一、周晓安、陈莹莹和那仨刘轩的人留在外面,以免张伯仁他们来个突然袭击,到时候毁坏了我们的身躯得不偿失,临走之际,我将虎符悄悄塞给了袁守一,有虎符在的话,张伯仁即便进来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准备完毕,我们三人盘坐下来施展走阴法术,不多时间神魂和躯体分离,窜入了旁边的土地庙中,经过一段漫长的黑暗路途后,行至鬼门关。

第二百零九章 大小如意

来阴司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不过从河南这边鬼门关进入阴司还是第一次,鬼门关守门小鬼也都面生,以前并未见过,我们刚至门口恶犬就狂吠了起来,小鬼立马上前拦住了我们,询问我们什么人。

我直接将身上的司殿任命文书取了出来,几个小鬼见后立马卑躬屈膝齐声呼,“参见司殿大人。”

以往进入鬼门关还会给他们一些好处,不过这次来的匆忙,什么好处都没有,就只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和黄蕴秋他们进入鬼门关。

刘轩出事,应该是淇县城隍庙带走的,要么就是这边的司殿府带走的,毕竟这件事情不是很光彩,不大可能是由判官府亲自出面。

因为我和黄蕴秋的身份比较特殊,在阴司留有不少案底,进入阴司不敢大摇大摆行走,只能低调前行,选择进入了淇县方向,这一路有不少阴魂都在往那个方向去。

我们选择了最原始的方法,那就是找过路的人询问刑场的方向,不过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刚到阴司报到的人,知道的还没我么么多,问了十来人都没什么结果。

正要另寻他法的时候,见几个阴差走过,我们立马上前拦住了这几个阴差,阴差多是耀武扬威的宵小之辈,见我们只是阴魂,没有身着阴司的制服,立马跟我们耍起了官威,“你们三人做什么?既然已经身死,就速速去城隍庙或者土地庙报到,休要多生是非。”

我将司殿文书取出来,说道,“我是奉先市司殿孙清,你们几个跟我们来,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这几个阴差学会了欺下媚上,显然已经是阴司的老油条了,自然认得这文书,几眼就辨别出了文书的真假,确定是真的之后,当即退后躬身拱手,“我们不知道是司殿大人,请大人降罪。”

我说,“不知者无罪,跟我们来一趟,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要是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在本地城隍爷面前跟你们说几句好话……”

我是司殿,比城隍爷还要高一级,他们虽然惊异于我的年龄,但是阴司本来就怪事儿多,他们见过不少怪事,只是短暂惊异之后就自己在心中找到了答案,而后跟我们一同前往。

我们三人将他们带到了旁边一铁树林中,见四周无人,这几个阴差问道,“大人,什么事情这么神秘,需要把我们带到这偏远地方来。”

黄蕴秋问道,“你们知道几个时辰以前阴差抓进来的一个人吗?”

这几个阴差想了想好一阵,“今天上面死的人比较多,阴差也都比较忙,抓进来不少人了,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个?”

“阴司再忙也不会白天去阳间拿人,我问的是今天白天抓进来的那个。”黄蕴秋道。

因为说得足够清晰明白,其中一个阴差回想起来了,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不过不是我们的人抓的,好像是司殿府派人去阳间抓的,人被带到了城隍庙,城隍爷已经下令,我们不能接近那个人,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司殿府抓人,人却被送到了城隍庙,不用心眼想都能明白司殿府打的是什么算盘,他们这件事情做的太冒险了,刘轩身份不简单,地位相当于阴司的判官,他们却联合张伯仁这么阴了刘轩,万一尾巴处理不干净,东窗事发的话,牵连的人就太多了。

司殿府很聪明,人抓来了直接甩给了城隍庙,由城隍庙来处置刘轩,到时候即便东窗事发,司殿府就可以把事情推卸给城隍庙。

黄蕴秋继续问道,“那个人现在被关在哪儿?”

这几个阴差不敢不回答,知道情况的立马说道,“具体我们不大清楚,不过好像直接被送入了刑房中,应该是犯了什么重罪的人,需要立马处理。”

“刑房在哪儿?”黄蕴秋又问。

我们问得太细致了,这几个阴差已经生出了疑心,摸了摸身上的铁索,反问我们,“几位大人问这个做什么?为什么不去直接问城隍爷?”

黄蕴秋问得太着急了,这些人怕是嗅出了阴谋的气息,开始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我们问,你们回答就是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张奎此时怒斥了一句。

他凶神恶煞的,这几个阴差立马胆怵了,不敢再多说半句废话,忙回答道,“就在城隍庙的后面,需要从城隍庙庙内进入,就可以到达刑房。”

我们哦哦点头,已经清楚了情况,不再多问他们,挥挥手道,“行了,没你们事了,你们走吧。”

这几个阴差对我们拱手告辞,转身了离去才没几步,却见黄蕴秋直接上前几个法印一捏,不等这几个阴差反应过来,他们就稀稀拉拉晕倒在地,黄蕴秋随后扭头对我们说,“换上阴差的衣服,我们去刑房。”

我和张奎立马上去换上了阴差的袍子,取掉了他们身上的铁索,不过因为我的个子比较小,撑不起这么大的袍子,旁人一眼就能看穿我是伪装的。

张奎和黄蕴秋两人看了看我,我满是无奈耸着肩膀说,“恨天少给了几厘米,衣服大了。”

“哪儿是几厘米,分明是几十厘米。”张奎满口嘲讽道,他的个子足有一米八九,比起他来,我确实少了几十厘米。

黄蕴秋瞥了眼张奎,再帮我想起了办法,好一会儿后说道,“三十六天罡术里面有一个‘大小如意’的法术,可以在特定范围内随意改变自己的大小,现在让你学这个法术有些晚了,我在你身上用,你闭眼不要乱动,不管有什么感觉都不要反抗。”

我恩了声,“好。”随后闭上了眼。

而后听得黄蕴秋念诵法咒的生意,不多时感觉身上一阵清凉,莫名有些舒服,紧接着忽然感觉有东西牵扯住了我的四肢和头颅,随着黄蕴秋念诵法咒,我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五马分尸一样,被拉扯得痛苦万分。

等到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黄蕴秋终于说,“可以了。”

我睁开眼,见张奎一脸错愕看着我,我再看黄蕴秋和张奎,一眼可以看到黄蕴秋的头顶,跟张奎也差不多大小。

不过再一看自己身上,登时惊愕了,“这不是大小如意,这分明就是把我给拉长了!”

我还以为大小如意的法术可以让身体成比例的幻化大小,但却没想到整个人被拉得细长细长的,简直成了怪物,张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黄蕴秋一脸尴尬说道,“这个法术我也掌控不太好,不是很熟悉,不过你穿着黑袍应该没有多人可以看出来,过几个时辰就恢复了,不用担心。”

虽然极其不满意,但这会儿也没有起他办法,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好在拉长的只是我的神魂,要是把我身子给拉长了,那就彻彻底底成了怪物。

神魂只是一团能量,只要能触碰和掌控能量,就可以对神魂进行改造,想来这大小如意的法术也是这个道理。

而后一路往城隍庙去,张奎本是个稳重的人,这一路都忍不住发笑,黄蕴秋则满不好意思,也是一脸尴尬,“这法术我就用过两次,我对自己用的时候是成功的。”

不忍让黄蕴秋这么尴尬自责,我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又不是一直这样了。”

说话期间已经到了城隍庙门前,今天的城隍庙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人在里面进进出出,城隍庙门口也有阴差把守,我们刚到门口,阴差就拦住了我们,厉声说道,“今天不是给你们休假了么,怎么还来城隍庙?”

看来是本帝城隍已经开始处理刘轩了,不想让别人看到,所以不让旁人进出,连自己人都不能进出。

我想了想说道,“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跟城隍爷,是关于阳间黄河的。”

第二百一十章 阴司现状

黄河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这里的阴差不可能不知道,一听是黄河的事情,立马进去禀报。

我们在外面等候了会儿,趁着这会儿时间,张奎观看了周围的环境,而后说道,“我们人太少了,不适合硬来,你们最好想清楚了,要是真的从刑房抢人的话,我们都很可能会折损在这里。”

今天阴差没有聚集在城隍庙,这并不是个好消息,如果都在城隍庙的话,我们只要冲破了城隍庙后面的路就顺畅了,但是现在这一路到处都是阴差,我们想要带着刘轩出去,一路不知道要应对多少麻烦,这段时间怕是司殿府的人都来了,我们想要离开很难。

“最好的结果就是本地城隍主动放人,我曾在担任过阴司的山神,知道阴司办事的风格,也不见得淇县城隍就真的敢杀刘轩,只要我们旁敲侧击把杀了刘轩的后果告诉他,就算他不会放了刘轩,也不敢这么快杀他,只要为刘轩争取一些时间,等你师父来了就好了。”黄蕴秋道。

我们这几人中,阴司的事情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且她的本事也不弱,张奎一介武夫排兵布阵还行,跟阴司这些人勾心斗角他不适合,至于我,我对阴司也不够理解,所以只能听从黄蕴秋安排。

我们在外面侯了约莫有十来分钟,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人从城隍庙后方走了出来,看了看我们三人一眼,见我们身着阴差袍子,自己坐在了城隍庙高堂之上,再对我们招手,“进来吧。”

我们三人进去站在堂中,看着这城隍。

城隍显然不是很开心,应该也是在为刘轩的事情苦恼,还真被黄蕴秋给说中了。

城隍问道,“黄河的事情你们应该直接去找司殿府,让司殿大人禀报给七十五司,这不是我们城隍庙该处理的事情,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仅仅几句话,就已经暴露了这城隍为人处世的风格,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知道黄河的事情复杂,见我们来向他禀报黄河的事情,显得有些不耐烦,甚至开始指责我们来向他禀报这件事情的。

等城隍说完,黄蕴秋开口道,“我们来并不是为了黄河的事情,而是为了刘轩。”

这话一出口,城隍大惊站了起来,瞪着我们三人道,“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阴差袍子有遮面的黑布,这城隍没能认出我们来,就算没有这黑布,他怕是也认不出我们来,毕竟连我们面都没见过。

黄蕴秋看了看左右阴差,再对城隍示意几下,城隍也明白,挥手让阴差退了下去,偌大的城隍庙中就剩下了我们几个。

黄蕴秋这才说道,“刘轩是七十五司授意抓的,七十五司肯定把事情交给了河南的判官府,但是因为刘轩身份太过特殊,即便是判官府也不敢轻易处理,所以就把事情推给了司殿府,而司殿府跟判官府一样,也不敢处理刘轩,所以就把事情推给了你们城隍庙,今后一旦出事,就得由你们城隍庙来背锅,你的第一责任人。”

黄蕴秋一句话就说道了他的心坎儿上,不过他却好奇打量着黄蕴秋,“你对阴司的办事风格和建制很熟悉嘛,你们是什么人?”

黄蕴秋道,“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河南提刑司和阴司联合起来办事,自以为天衣无缝,以为杀了所有人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了,偏偏我们知道了,说明这件事情并不是做得密不透风,一旦刘轩真的死了,这件事情必定会惊动提刑总司,提刑总司如果知道了真相,一心要追究责任的话,你认为你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这些话其实不用黄蕴秋说,这城隍已经清楚了然,不过黄蕴秋当着他面说出来,他也满脸紧张和无奈,一想要今后可能要承担的后果,就满是不耐烦,而后说道,“你们的意思是?”

黄蕴秋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了刘轩。”

这城隍当场就拒绝了,“不可能,要是放了他,七十五司又岂会放过我。”说着对我们一笑,“不过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刘轩在河南这边儿并没有什么朋友,要么你们仨是刘轩带过来的手下,要么就是孙思仁那一伙人,只有你们会来救他。”

这城隍一看就是个懒政之人,即便已经大致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也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没想着要来处理我们。

我们都松了口气,黄蕴秋随后说道,“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就不隐瞒了,对,没错,我们就是刘轩的手下,张伯仁欲将我们灭口,我们却逃了出来,现在阳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少,你们是无法做到天衣无缝的,你真的敢杀他吗?”

我和张奎听着偷乐,什么时候黄蕴秋也变得这么腹黑了。

城隍换了个坐姿,“我不敢又有什么办法,上意安排,我只能服从命令,总不至于把他推给下面的土地庙吧,又有谁会相信是土地庙杀了他?最后还不是要怪罪到我身上来。”城隍说着又道,“你们进入城隍庙已经是犯了大逆,不过我不愿意得罪死你们提刑司,如果你们只是来告诉我后果的话,那就可以走了,我不为难你们,如果你们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既让我不杀刘轩,又能应付司殿府乃至七十五司,我倒是可以听一听。”

黄蕴秋想了想,“办法倒是有,我们强行救走刘轩,你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上面顶多追究你个办事不力的责任,也不用担心今后提刑司会找你麻烦。”

城隍一听觉得有戏,“说说。”

“带我们去见他,然后让我们打晕你,我们带他离开,等你醒过来的时候,下令追捕我们。”黄蕴秋道。

这是个很简单的计划,不过得需要他配合才可以,打晕了他,就没法儿下令立马追捕我们,等他醒来我们怕是早已经出了鬼门关了。

城隍听着犹豫了下,“你们可要想好了,阴司追捕的范围也包括了阳间,你们得确定阴司不会在阳间抓到你们。”

“我们有手段。”黄蕴秋道。

这城隍随后恩了声,“跟我来吧。”

说着起身带我们朝城隍庙后方去了,终于可以将这烫手山芋丢掉,行走过程中让城隍庙后方阴差全都退走了,只留下了一个见证的阴差。

后方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修建有不少房间,房间连关押着的是本地犯了重罪的阴魂。

走到最末端,见一空旷场地,到了之后我们都皱起了眉头,眼前摆放着不少刑具,有刀锋向上的铁树,有油锅,还有剪舌头的剪子,这些刑具看得人后背发凉。

而在铁树的旁边,看见了被铁索束缚着的刘轩,城隍没胆量那么快就杀刘轩,所以他还活着,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刘轩受了不少刑罚。

城隍到后,刘轩抬头看了眼城隍,笑了笑说道,“你又来了,敢杀我吗?”

城隍也笑了笑道,“敢,这就送你上路!”而后回头对我们说,“把他丢进油锅里。”

这城隍就是个戏精,做戏做全套,他这是在故意演给他带进来的那个阴差看呢。

我们听得命令上前,而城隍在这个时候猛然咳了一声,这是在示意我们可以动手了,只见黄蕴秋猛然回身,直接取出两张符纸贴在了城隍和阴差的脸上,而后并指一念咒,城隍和阴差倒地不省人事。

我们随后上前扒了这阴差的衣服交给了刘轩。

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都让人有些怀疑是不是有阴谋在其中,就跟黄蕴秋说了句,“我还以为会很惊心动魄呢。”

黄蕴秋说,“这就是阴司的现状,从阴司这里救人比想象中要简单很多。”

第二百一十一章 福大于命

刘轩穿好阴差黑袍,不多言,迅速跟我们离开这里,门口阴差见了我们也并没有起疑,只当我们是原本在里面的阴差有一个跟我们一起出来了。

一直到鬼门关,守门小鬼也只当我们是普通阴差,并未加以阻挠,畅通无阻离开,出了鬼门关刘轩才立身对我们鞠躬行了一礼,“没想到这个时候来救我的竟然是你们,十分感谢。”

我,“你不是一开始就指望我们来救你么。”

刘轩面色不改,“提刑司靠不住,我知道能救我的只有你们,但也没指望你们真的会来救我。提刑司的事情……丢脸了!”

看来刘轩已经知道了提刑司的事情,刚好我们疲于应对张伯仁,他回去了就该处理张伯仁的事情了,不过因为我们是从墓葬坑中土地庙中进来的,回去的话必定也会到墓葬坑的土地庙里,那样我们所知道的秘密就会全部暴露在刘轩面前,以刘轩的禀性,我们救了他他或许会心存感激,但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份感激就放弃对帝辛墓的探查。

所以这一路都在想,救了他到底值不值得。

不管值得不值得,人都已经救了,总不至于把他再送回去吧,便带着他自墓葬坑土地庙里返回,坑里一如平常,没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返回后褪掉了阴差袍子,入住各自躯体。

刘轩手下三人见刘轩返回,当即对刘轩躬身行礼,而后对我们也行了一礼,“几位对提刑司的大恩大德,我们提刑司没齿难忘。”

刘轩到了这墓葬坑中,立马开始四处看了起来,听了他手下三人说话,当即干咳了一声,“这是我个人欠他们的人情,不应该由提刑司来还。”

刘轩是个机敏的人,这一开始就把事情定位成了个人恩怨,这也表明了他的立场,我们虽然救了他,但并不代表他就会容忍我们在帝辛墓中的所作所为。

三个手下当即点头应是,我和黄蕴秋对视看了眼,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了,见怪不怪。

等刘轩看完这墓葬坑中的全形,再将目光锁定在了一旁苏妲己的尸体上,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的进程确实比我们提刑司要快很多,要是我们提刑司能有你们这样的人才,又何至于被一个张伯仁搅得天翻地覆。”

黄蕴秋道,“怎么?刘使者现在就要探查帝辛墓吗?”

刘轩看了看他手下的三个人,知道就凭自己现在剩下的这几个人,进入大墓根本不够看的,很有自知之明地摇摇头,“不了,先处理家丑问题。”再对他手下三个人道,“我去找张伯仁要回自己的身躯,你们立马去通知总司,禀明这边的事情,让总司出面处理。”

三人应是,先一步离开。

刘轩随后对我们拱手道别,将要离别时,袁守一叫住了刘轩,对他说道,“我算出你有最近有一‘贪火关’,你的那具身躯能取则取,取不回勿强求。”

刘轩回头看了袁守一一眼,此前我帮他测算的已经应验,而占卜之术袁守一不知比我高明到哪儿去了,他不得不信,听出了袁守一的画外之意,说道,“您是说,张伯仁已经把我的尸体烧掉了?”

算命不可算尽,命是越算越薄,算尽了命也就该尽了,袁守一懂这里面的忌讳,没有明确表示他说的是对是错,只是补充了句,“要是遇到危险,就一路往东边走,如果遇到有人找你借东西,不管借什么,你只管答应他就是了,兴许他能救你一命。”

袁守一说得很是深奥,但刘轩却一字一句都记下了,再对袁守一拱手道谢后离开。

等刘轩离开之后,我才诧异看向袁守一,问他,“刘轩会怎样?”

袁守一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刘轩从阴司被救走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张伯仁的耳朵里,怕是他已经设好局等刘轩了,这是他的劫数,能度过去今后就平步青云,度不过去就生死道消。”

算命也只能算出个大概走势,袁守一也算不清楚具体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多问了,已经救了刘轩一次,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一次是他的劫数,不是我们能插手的。

此后我们将这墓葬坑中的土地庙推掉,并尝试着离开这里,主墓室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不敢随便进入,又不能一直躲在这墓葬坑里,万一张伯仁心血来潮,到墓室入口放一把火,我们熏也被熏死了。

背着苏妲己的尸体离开,不过好在张伯仁并没有守在墓室门口,他应该是怕墓室里的军队真的冲出去,所以早早离开。

等我们到了张奎之前的房间,张奎对我们说道,“娘娘就暂时放在我这里,跟着你们不安全……”

我说,“你这里也不安全,张伯仁知道了你的住处,也就等于是各方都知道了这里是帝辛墓的入口,他们万一群起围攻你这里,你又要拿什么保住她?”

张奎犹豫了下,确实是这个理,又对我们说,“刘轩也已经知道了娘娘就在你们手上,他要是能活下去的话,肯定会找你们要人,你们又要怎么应对?”

放在我们双方手上都不是很安全,一时间犹豫不决,我们也不愿意拖着这么个累赘,现在我们还腹背受敌,带着她很不方便。

正犹豫的时候,之前追击过我们的那群女妖出现在了地窖口,见了我们后对张奎说道,“太师让我们来接娘娘下墓。”

“我师父呢?”这群女妖再次出现,却不见柳承出来,外面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没感觉,担心他们在里面暗害了柳承,有些担忧。

不等这群女妖回话,柳承攀附绳索从下方上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后对我说道,“把尸体给他们。”

见柳承出现,我们都松了口气,有他在,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了。不过苏妲己尸体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不知道柳承为什么就这么轻易拱手让人。

我们都很不解这其中用意,柳承又说,“她在我们这里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带着她毫无意义,还不如还给他们。”

既然是柳承的意思,我们只有照办,将尸体交还给了这群女妖,女妖随后拖着苏妲己尸体进入大墓之中。

也不知道柳承之前跟张奎说了什么,张奎突然就转而开始帮我们,现在张奎见了柳承也颇为恭敬,行起了道教礼仪,并问,“您谈得怎么样了?”

柳承简简单单回了句,“差不多了。”

“那就好。”张奎道。

这俩人明显有事儿,不知道在谋划着什么大事,却又不好多问,怕是问了柳承也不会跟我们说,此后跟张奎辞行,等我们离开一截儿距离之后,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回头看去,张奎所在的地方发生爆炸,那一片地方直接坍塌了下去。

而后就见张奎甩甩手从那里离开,是他炸掉了那条通道!

这是目前我们所知的一条正常可以通往主墓室的通道,竟然就这么被炸掉了,下一次要想再进去,就得从仙人洞那里才行。

柳承对此并不奇怪,只是默默往前走着,我实在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们到底商量了什么啊?”

柳承瞥了我一眼,“一个人的气运和性命是分开的,有的人福气大于性命,有的人性命大于福气,假如你有三十年帝王运,却只有十年寿命,这就是福大于命。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拿这三十年帝王运换取多几十年的寿命,你会选择放弃这帝王云吗?”

第二百二十二章 刘轩是猪

柳承突然问出这么个奇奇怪怪的问题,让我们本就不解的心更加疑惑了,不过他的这个问题太好选择了,有几十年的帝王运,却没有命去享受也是枉然。

我立马就给出了选择,说道,“当然是用帝王运去换更长的寿命。”

柳承笑了笑,“很多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活得更好,舍不得一身荣华富贵,到头来只能时守着万贯家产含恨而终,你倒是坦然。”

我又问,“您怎么突然问这个?”

柳承说,“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了,在你明白之前如果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参考参考。”

看起来这个问题并不是柳承心血来潮才问出的,而是跟我有莫大的关系,不由得多想了些,难不成是我的性命将至了?不过上次在奉先市的提刑司,我在生死簿上的寿命分明是增加了几十年,就算按照正常人寿命来算,我也还有几十年好活呢,不存在性命之忧这个问题。

实在搞不懂也就不问了,只一切听从柳承安排就是,点头应了他的话。

再往前走了一截儿,我又问,“您跟他们谋划了什么大事吗?”

柳承也还是那句回答,“用不了多久你就明白了。”

柳承这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实在看不透他这个人,我问的问题他一概不答,只能作罢。

又因为之前的正阳观已经被张伯仁给围攻过一次了,我们自然不能再次去正阳观,最后选择了淇县周边的一个安静小镇暂时住了下来。

至于住宿的钱,自然是花的周晓安的,我们这群人里面也就周晓安还有点存粮,其余人都一清二白得。我们租下的是小镇里一空旷的小楼房,原主人搬到了淇县县城里去住,这房子就空了下来,共有三层,足够给我们住了。

因为忙活了好几天,进了这小楼房分配好屋子后,我困乏之意顿时就来了,不愿意再多说半句话,进了房间倒头就睡,外面的事情再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这一觉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时间,等我醒来却见我床边坐着好几个人。

孙思仁已经回来了,她正坐在我床头,周晓安也在,陈莹莹也在,黄蕴秋也在,睁眼看见这美好一幕,下意识惬意地反手过去枕着自己后脑勺,看着他们笑了。

孙思仁见我笑容,直皱眉头,“臭小子你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媚俗。”

我干咳一声,忙放下了手,刚才是有点想歪了,尴尬说道,“你们怎么都来我这儿了?”

黄蕴秋说道,“你睡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一天一夜一直都在说梦话,我们不管怎么叫你你都醒不过来,到底是什么梦,这么入迷?”

我回想了下,并不记得我做梦了,满是诧异,“我哪儿有做梦?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过随后一摸自己额头,竟发现自己的头发早已经被汗湿了,连身上都是,再一看床单上,已经湿了一大片,登时就愣住了,我根本不知道我做梦了,什么梦能让我在这入秋的天气里流这么多汗?

众人见我比她们还要懵逼,也知道我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梦,孙思仁就说,“如果不是做梦了,那就是你尿床了,你看看床单上都湿了……”

“那就是做梦了。”我忙改口道,“只是我自己想不起来了,兴许是个噩梦吧。”

说着就要翻身起来,不过这一动身,只感觉我骨头都要散架了,刚动了下就又躺了下来,疼得我直吸凉气,再掀开我觉得痛的地方的衣服一看,竟见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好多地方已经破了皮,掀开衣服的刹那,鲜血冒了出来。

这下吓得我直接跳了起来,站在床上几个趔趄又倒下来,奋力躬身起来撩起自己裤脚一看,发现最严重的并不是我身上,而是腿上。

腿上已经皮开肉绽,竟能看见森森白骨,我看着这一幕呆住了,黄蕴秋她们见这一幕后也都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我这是怎么了?”我呆呆问道。

这哪儿是个人形,分明像是刚从刀山油锅里走了出来一般。

孙思仁她们也被我身上这一幕给吓住了,忙让我躺下别动,她们也搞不懂我这是怎么回事,我这一天一夜只是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而已,她们一直在屋子里,又不见我外出,别人要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闯进来对我做这些事情也不大可能。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她们所说的那个梦,那个我记不起来的梦。

孙思仁也想到了这上面来,一面让黄蕴秋去找附近医生,一面说,“兴许是那个你自己都记不起来的梦造成的,要么是有人可以抹除了你的那个梦,要么就是太过痛苦,你自己选择忘记了那个梦。”

“做梦的事情都是虚假的,顶多算是幻想,就算我在梦中挨了打,也不至于真的就显示在我身上吧。”我咬着牙说道。

没有掀开衣服的时候觉得不痛,但衣服掀开之后,这种痛根本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孙思仁见我实在痛苦万分,取出一张符纸来先贴在了我身上,这才好了些,她又说,“梦中还能杀人呢,兴许是我们不知道的法术。”

孙思仁说话时,旁边的陈莹莹却捂着嘴看着我身上冒出的鲜血抽泣了起来,我瞥了她一眼,她立马就忍不住了,哭得梨花带雨,伤心得不得了。

她肯定是心疼了,我跟她还算是名义上的夫妻呢,就算没这层关系,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她这性子看见这一幕,估计比我还要难受。

我忙说,“贴了符好多了。”

陈莹莹看了看我,却摇摇头抽泣着说,“我不信。”

我满脸无奈,孙思仁忙让周晓安把陈莹莹给扶了出去,等她俩走了后我才问,“师父呢?”

孙思仁说,“从你睡觉开始他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柳承知道得多,没准儿他能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不在,就指望不上他了。

我随后又掀开自己裤脚看了看,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这模样跟掉下山崖摔过了差不多,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只得转移话题问,“刘轩怎么样了?”

孙思仁回答道,“从墓坑里出来之后就去找自己的躯体了,不过最后是在火葬场找到的,他们已经将尸体放入了焚烧炉中,还没烧,刘轩本想趁着没烧的时候回自己身体中去,不过那根本就是张伯仁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他们料定刘轩会去找自己的躯体,就故意在焚烧炉那里等着他,等刘轩进入焚烧炉取自己身躯后,他们合上了焚烧炉,打开了炉子的开关。”

“他被烧死了?”我忙问。

孙思仁摇摇头,“没死,最后关头逃了出来,只是他的那身躯不能用了,连魂魄也被尸油熏瞎了眼睛,袁老先生之前指引过他,让他一路往东走,他往东走的时候碰到一个劁猪佬找他借刀,刚好刘轩身上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就借给了那劁猪佬,然后劁猪佬给他指了一条明路,给他指明了一户刚死了人的人家,只是……”

“只是什么?”见孙思仁语言顿挫,便知这事儿不会那么简单。

孙思仁道,“张伯仁知道刘轩要去寻找新的身躯,他们消息灵通,早在刘轩去之前就找到了那户人家,花重金把死人的尸体换成了一头猪的尸体,刘轩因为眼睛被熏瞎了看不见,把那猪的尸体当成了人的尸体,窜了进去,那头猪被提刑司带走了,并放到了菜市场上,现在生死未卜。”

“刘轩既然变成了猪,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又问。

孙思仁说,“劁猪佬一辈子跟猪打交道,能听得懂猪的言语,刘轩被带走之前的吼叫声传到了劁猪佬的耳朵里,劁猪佬找上了我们,让我们去救他,你师父就是去菜市场找他去了,都这么久了,估计凶多吉少。”

第二百二十三章 阴司治病

堂堂一省提刑使,竟然沦为借猪身还魂,还被拉到了菜市场成为俎上鱼肉,这怕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柳承出去找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可见刘轩凶多吉少,怕是已经成为了别人盘中餐了也不一定。

为刘轩感慨时,其余人也将镇上一老中医找了过来,老中医原本以为只是摔破了皮,但等我掀开衣角裤脚,老中医看了眼当即吓得诶呀了声,猛然站了起来,缓了几秒后才说,“这么重的伤是怎么搞的,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死了,你个小娃娃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无奈回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睡了一觉就变成这样了,您老还是先帮我治治吧。”

老中医听后稍微诧异了下,然后取出药膏绷带,给我上了药绑了绷带,再给我开了几副药让旁边孙思仁去他铺子里抓药回来给我熬了喝。

开药时候有意无意地说道,“你这睡了一觉就变成了这样,倒是跟我以前遇到的一个情况差不多。”

道教山医命相卜,医术地位跟其余各术一样,不乏有神人存在,再加上这老中医年龄已经有七八十岁了,肯定见多识广,孙思仁忙问道,“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只是差不多。”老中医给我包扎好后一边收拾自己的器具进药箱一边说,“我家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行医的,八三年那会儿穷得很,没有稳定的铺子,就当了个赤脚医生,到处游走着给人看病。有一次给一户人家治好了病,那户人家非拉着我喝了几杯,喝得迷迷糊糊了才回家,因为距离比较远,经过一条山路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坐在山路旁边一块石头上歇脚的时候,看见一个人驾着骡子车风风火火过来,一见面就认出了我,跟我说‘钱大夫,赶紧去救命’,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上骡车,骡子车跑得飞快,一路到了很远一老宅子里才停下,进屋看见里面站着几个穿黑袍的人,地上担架上就躺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年人,身上跟你差不多,惨得都不行了,我看了眼说这已经没救了,老宅子里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跟我说‘一定要救活了他,算我一件大功德’。”

人老了之后说话都比较啰嗦,我早就料到了老中医会长篇大论讲一个极长的故事,已经准备耐着性子听了。

孙思仁问,“然后呢?”

老中医说,“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我就试了下,忙活了整整一晚上总算把那个人给救了回来,只是那些人也不给我工钱,那穿红衣服的人一看说外面天快亮了,得赶紧送我回去,我当时以为是进了土匪窝了,也不敢讨要工钱,反正救了人就行。后来带我来的那个人驾着马车把我给送了回去,结果等我回到我那块石头旁边时候,竟然看见我自己还躺在那儿,当时就懵了,回头问送我回来的那人是怎么回事儿,那人跟我说‘你刚才去的地方是土地庙,土地爷误抓了好人,让好人受了刑罚,怕上面怪罪,所以赶忙拉你去下面救了人’,他说着把我一推,我就一头窜进了石板上那个我身上,再睁开眼一看,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也不见有什么骡车。”

“等我回了家跟别人说起这事儿,他们只说是我喝多了酒,躺在石板上做了个梦,我当时也找不出什么证据,也就信了。但是就在当天晚上,又有另外几个人上门让我去治病,这次去救的人是当地一个很有名望的教书先生,这个教书先生可不得了,教出多少又能耐的人。等我去了一看,瞧见屋子里床上躺着的不就是晚上那土地庙治病的那个人嘛,他身上跟你差不多,也是这模样,我问他们家人是怎么搞的,他们家人说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不过还是尽心尽力救人,只是那教书先生没有被救回来,没隔几天就死了。”老中医侃侃而谈。

我和孙思仁听得面面相觑,这情况跟我身上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差了的环节只是没有人去土地庙救我,我也不记得自己去过土地庙了。

老中医不等我们多想,又说,“这件事儿一直压在我心里,成了我一块心病,后来有一天晚上,忽有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提着两壶酒上了门,要跟我喝酒,还要给我钱,我也不认识他,就问他非亲非故为啥要给我钱,他说这是前段时间土地庙欠我的工钱,他是新来的土地。我当时胆子也大,就问起了他上次去土地庙救人的事情。他跟我说,那个教书先生教出来了一个学生叫赵清风,在酆都城当史官,因为没有按照上面的意思写史书,被上面拉去投到了九幽地狱里面。受牵连的还有跟赵清风有关的人,之前那个土地爷就找到了赵清风的老师,也就是我救的那个老先生,也把他拉到了九幽地狱去受了刑,结果因为那个老先生名望很高,上面不敢惹众怒动那个老先生,就又把他从九幽地狱拉了出来,然后再找我去给治病,阴间治了一次,阳间治了一次,还是没治好,为了平息众怒就撤了之前那个土地爷,由上门找我喝酒的这个替任了。”

我和孙思仁听着只觉得新奇无比,孙思仁却问道,“去九幽地狱受刑的是人的魂,不至于连身体上也受到同样的损害吧。”

那个教书先生阴间救了一次,阳间救了一次,说明不止是灵魂受了创,连身体都受了创,这有些不合情理。

老中医呵呵笑了声,“那我可不知道了,我也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说着收将药箱挎在肩上,就要往外走,又留下话说,“小伙子你可得小心点,没准儿就是得罪了下面的人,下面把你也拉到阴曹地府走了一遭,最后又把你给放了回来,你要是没做啥亏心事的话,就找个有分量的人给你镇一镇。”

我嗯嗯点头,孙思仁随后出门去送这老中医。

他们走后,我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身上缠绕着的绷带,仔细回想起了睡觉期间的事情,如果真如老中医所说,我是被拉到了九幽地狱走了一遭的话,我不可能没有印象的。

只是就算我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半点睡觉期间的事情,只得作罢了。

孙思仁不多大一会儿进了屋子来,站在床边看了看我,皱了下眉头,按辈分来算我是她的耳孙,见我被绑得跟个粽子一样,也有些心疼,看了好一会儿说,“今晚上我去找本地土地庙问个清楚,如果是他们做的,我决不轻饶他们。”

我丝毫不怀疑孙思仁,因为她真有这个本事,以她的辈分,即便是一省判官见了,也得以礼相待,我愣愣看了她几眼,心说她跟鼻祖形象太不符合了,正要说话,孙思仁却突然打断了我。

“叫我祖宗。”孙思仁没好气地说,像是早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嗯嗯点头,“您有想过回去看我爷爷他们吗?”

孙思仁也想了会儿,“以后有空就去看,你难不成想看见你爷爷这么大年龄了还给我磕头请安?”

我爷爷见了她磕头请安确实不过分,不过光看面相的话,这确实有些不大合适了。

正说话期间,外边儿袁守一进了屋子,然后就听见黄蕴秋跟袁守一说起了我的事情,袁守一听完之后才进屋来看我,进屋看了几眼,见我几乎成了个废人,也是怒火中烧,立马掐指演算起来,“你现在怎么着也算是我半个弟子,哪个不长眼的敢不打招呼就来动人。”

说着掐指,演算了会儿后脸色却陡然变了,变得铁青,胡子和手同时哆嗦了起来,孙思仁见他这样,忙问,“怎么了?算出什么了?”

袁守一看了眼孙思仁,忽一作呕,竟吐出一口鲜血来,然后双眼一翻,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阴阳颠倒

袁守一突然出现状况,我们猝不及防,等他重重摔倒在地上之后,孙思仁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去扶袁守一,外面黄蕴秋等人也进了屋子来,见这一幕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我静卧床上看着,下本能扭身起来,身上伤口却让我疼得不得不再次躺下,黄蕴秋他们很快把袁守一扶到了另外一个房间,我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孙思仁返回,我忙问道,“袁老先生怎么样了?”

孙思仁看了看我,然后蹲下身去打量起了袁守一吐出的这口鲜血,同时对我说,“占卜一门禁忌最多,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能算天命所归之人。一个人的气运和地位如果强到一个顶峰,那么这个人是注定要改变世界格局的,这是一等一的天机,肉体凡胎不得窥视,窥视便遭天谴,他刚才应该窥视到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就好比之前三头村那妇人拜倒神像一样,气运有定数,命格有高地。让九天玄女跪拜凡间的将军,怕是这一拜下去,凡间那将军就会立马魂归黄泉。袁守一窥视到他不能承受的天机,所以才变成这样。

不过我却有些不懂了,看着孙思仁伸出手去摸地上那滩血,对她说,“不就是算是谁在背后害我吗,这算是什么天机?”

“你的命从出生开始就跟别人不一样,兴许现在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会改变未来的格局,所以才不让别人窥视。”孙思仁简洁回答我,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浮现一抹浅笑,像是又知道了什么。

她的表情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我问,“您又知道了什么?”

孙思仁却摇摇头,“没什么,你安心躺着就是,我问了大夫,你没有伤及筋骨,虽然看起来严重,但只是皮肉伤,过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了,只要别做太大的动作就行。”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点头应好。

此后孙思仁忙里忙外,把屋子里收拾干净了,又见我躺在床上实在无聊,就给我找来了几本书让我看,找来的这几本书都是最近几十年才出的,名叫《九州奇观》,作者叫‘三痴先生’,翻开来看,里面记载的是华夏上下几千年的奇闻异事,只看了几眼就入了迷。

接下来这几天里,我都跟这套书为伴了,吃喝拉撒都有她们照顾着,日子别提多惬意,不过这惬意的生活转眼即逝。

至第三日傍晚,淇县又下起了大雨,这次的雨前所未有地大,如瓢泼般,才没多久时间,我们所住的这小楼房里就已经灌进了水,我到楼梯口看着她们拿着锅碗瓢盆往外面舀水。

袁守一还在沉睡,柳承没有回来,我又不能做大动作,只能在旁边看着,见她们忙活时不由得笑了,说道,“你们一个是青城山的执事,一个是以前的小龙,一个是龙虎宗高徒,一个是提刑总司教头的女儿,没想到竟然忙活起这个来了。”

见我在一旁看戏,孙思仁当即就把手里的瓢朝我丢了过来,“我知道你现在可以动了,下来一起,你是男人,好意思看着我们忙活吗。”

上次在张奎那里,他帮我开了一脉,这几天要么看书要么静坐,我几乎已经开了奇经八脉,五感比以前灵敏了不少,见瓢朝我飞来,伸手就接住了它,刚想活动活动筋骨,也就下了楼去跟他们一同忙活了起来。

各自忙得不可开交时,却听得远方忽然传来轰隆一声,紧接着大地开始慢慢抖动起来,我们忙直起了身子,周晓安惊愕道,“地震了吗?”

孙思仁和黄蕴秋两人同时看向了黄河方向,而后两人在相视看了眼,“是黄河那边的传来的动静。”

我们这距离黄河已经很远了,震动竟然已经传到了这里来,不知道黄河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地抖动一阵之后停了下来,那轰鸣声也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我们忙出门去看,却见原本已经黑尽了的天上竟出现一块红色的火云,像是着了火了一样,照亮了整片天空。

淇县城中陷入一片红色光芒之中,我们怔怔抬头看着那片火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也是在这时候,我只感觉身上像是掉落了火星一样,被烫了下,忙伸手去掏,掏出了那两块虎符,原本分开的两块虎符已经合二为一,炽热感正是从这虎符上散发出来的。

我捧着虎符掂了几下,实在捏不住就把它丢了出去,接下来一幕却让我们目瞪口呆。

这青铜所制的虎符竟然没有落地,突然就悬停在了半空中,而哗哗下落的雨滴也在瞬间停滞,悬浮着。

我搓了搓眼睛,以为是看到了幻觉,但紧接着更为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本来应该往地上落的雨滴和虎符竟然朝着天上去了,这次就连黄蕴秋也都懵了。

孙思仁看着这一幕,眼中竟浮现一丝丝恐惧神色,浑噩说道,“这是‘颠倒阴阳’的法术,三十六天罡术中排第二的法术,有人在逆天夺命,转死为生。”

“帝辛!”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在淇县之中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了,况且还有虎符为证。

虎符漂浮至天空,不多久时间便不见了踪影,紧接着见一道火光冲天,是那虎符中浮出的火光,就如在墓葬坑里一样,火光遍布整个天空,火红色天空中,这次出现的却不是两头火鸟,而是一头。

一声唳鸣,犹如幻觉般,一只体型硕大无比的巨鸟出现在了天空中,在空中盘旋几圈,俯冲向了黄河方向,紧接着又是一声轰鸣,黄河那里再次传来异动。

我们完全茫然不知,我问道,“我们要去看看吗?”

孙思仁犹豫再三,应了声,“走,应该是帝辛墓已经破开了,我们务必小心。”

说着就要离去,才刚走几步,就见滂沱大雨之中,一个身着紫色道袍,手持一把桃木剑的道士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见我们欲往黄河边赶,对我们说了句,“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回去。”

这道士自然是消失好几天的柳承。

他并不是在说笑,不管是表情和语气都严肃至极,身上萦绕淡淡紫气,我们竟不敢有半分反驳,只得折身退回了屋中,柳承也紧接着进了屋子,他身上已经被大雨淋了个通透,看起来有些狼狈了。

“黄河到底发生了什么?”孙思仁问道。

柳承看了看我,再看了下黄蕴秋和周晓安,而后说道,“帝辛墓打开了,黄河下方有一个颠倒阴阳的大阵,需要六个气运极强的人才能启动,本来他们准备找我们的,现在答应让我们暂时置身事外,要想活命的话,今晚就别出门。”

“那华夏龙脉呢?”我忙问道。

柳承说,“龙穴所在的位置被隔离了出去,不会受到影响,现在由周荣夫妇看管着,等今晚过后,提刑总司的人会来接受那里。”

“你看见我父母了?”周晓安一听柳承说起周荣夫妇,忙神采奕奕说道。

柳承恩了声。

孙思仁这期间一直看着柳承,然后再看了看我身上缠着的绷带,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柳承说道,“今晚我们要置身事外吗?”

柳承也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这是这小子自己做出的选择。”然后又说,“帝辛墓破开,提刑司、神族、阴司,以及其余各方都会蜂拥上去,现在我们掺和进去,无异于找死。”

“坐收渔利?”孙思仁又问。

柳承摇摇头,“做嫁衣!”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掌水府司

这两人说话跟讲天书一样,听得我们晕头转向,就算我们想要问点问题,但对这件事情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从何问起。

柳承也一句多话不说,只是站在门口默默注视这黄河所在的那个方向,我们一并在他旁边站着,过了约莫有个两三分钟,之前倒逆向上的雨滴突然又落了下来,像是天河在淇县上方开了口子,这已经不能说是雨滴了,用水流更确切些。

天际火烧云也渐渐变得晦暗起来,大雨之中,传来无数鬼哭狼嚎之声,淇县周围游魂野鬼像是失去了方向,开始四处闯荡,尽是哀嚎和哭泣,听得令人心烦,四周阴阳之气也都突然开始扭转起来。

我看看柳承,他淡淡说了句,“神族出现了。”

神族是跟帝辛一脉作对的一族,他们一直在阻止帝辛复活,现在帝辛想要借助颠倒阴阳大阵转死为生,神族出现阻止并不奇怪,不过看这动静,应该是颠倒阴阳大阵被阻止了。

神族中,目前所知能有这本事的,只有上次在恩施城出现过的姜子牙,目前也只有姜子牙才有可能阻止得了帝辛。

黄河那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隐约之间有火光闪烁,还有洪水拍岸的声音,我对黄河那边发生了什么好奇至极,问柳承,“刚才那个真的是朱雀吗?”

柳承说,“神是人造的,也是人封的。商朝视朱雀为神,就会制造朱雀的形象,供众生参拜,如果信仰力量足够强大,即便他们参拜的东西是不存在的,也会演化出具体形象来,这就叫做‘显灵’,商朝人参拜朱雀,周朝人参拜玄武,极尽两朝的力量是完全可以让这两种东西具现化的。”

朱雀我见过了,玄武却没见过,听柳承的意思,似乎是玄武也出现了。

看着黄河那边时隐时现的火光,我又问道,“那是朱雀和玄武在打架么?”

柳承想了想,“准确来说,是商朝和周朝两朝的信仰之争,还有九尾狐呢……”

柳承越说,我越想去黄河边上看看了,但他却不让我们过去,我只能无限脑补黄河边现在发生的事情,该是一场怎么样惊心动魄的场面。

不过随后又想到一个问题,“颠倒阴阳大阵既然需要六个气运极强的人才能启动,我们现在在这里,他是怎么启动那大阵的?”

那六个气运极强的人,应该就是野史传说中的三龙三凤了,我、周晓安、黄蕴秋就已经占据了三个,即便有帝辛和苏妲己,也完全不够才是。

我的问题太多,柳承忍不住斜视了我一眼,不胜其烦,不过还是耐心回答了,“青龙堰下那条青龙也已经来了,算上他一个……”

“还差一龙二凤。”

柳承说,“东岳算不算?”

我一愣,“东岳大帝也会来?”

柳承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不让你们去搅和的原因,即便阴司现在腐败不堪,但阴司也始终是那个阴司,能跟阴司对抗的几乎没有,就算是道门也不行。东岳大帝既然已经派七十五司来处理黄河的事情了,他又怎么会不知晓黄河的事情,以他的性格,是绝地不会允许任何有可能超越自己气运的东西存在的,看着吧,今晚不管是青龙堰下那青龙,还是帝辛,都不会有好结果,时代已经变了,早就不是商周时期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柳承为什么不然我们去搅和的原因,时代变了这话,之前张奎也曾跟我说过。

“即便是这样,也还差两个人呐。”我又说。

柳承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来就敲了我一下,“你哪儿这么多问题,剩下那两人用古代皇后的尸体代替可不可以?又或者把两个人改成凤凰命行不行?”

“……”我顿时无话可说了。

或许这也是柳承个帝辛他们一伙人商量好的,暂时不让我们掺和进去,柳承帮他们去完成颠倒阴阳大阵所需要的东西,不过既然柳承这几天是去跟帝辛他们一脉搅和了,刘轩那边儿是谁处理的?要是没人去救刘轩的话,他早该被人吃了吧。

柳承此后也不说话了,黄河边上的动静持续了好久都没有停歇,直到半夜的时候,忽听得铁器敲击声,还有脚步踏动的隆隆声,而后便见远方道路上,手持刀枪的阴司之人列队而来。

这些并不是阴差,而是阴间专门用来征战的阴兵,上次在我们老家他们派出来抓柳承的就是阴兵,阴兵不同于阴差,阴差相当于阳间的公安,阴兵则相当于阳间的军人,战斗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仅仅从我们这条路所经过的阴兵就已经有数千人了,为首一个身着黑色官袍,骑着棕色大马,大约年约四十岁的人经过我们所在的这门口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柳承,旋即一挥手,“停一下!”直接下了马,他身后阴兵也都停下了脚步

这人一看就是阴司将领级别的人物,自然认识柳承,见他下马径直朝我们而来,以为是要动手抓我们,不过却见柳承淡淡看着这人,并不担忧。

等这人到了柳承面前,却是拱手行起了礼,恭敬说道,“属下江成,参见北阴大帝。”

柳承漠然看着面前这个身着挎着长剑的人,随后漠然说道,“我已经不是北阴大帝了,你不用拜我。”

这人想了想,又改口道,“您即便卸任,也是我的老师,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柳承看了看他身后阴兵,从他们衣着上判断出了这江成的目前的地位,说道,“果然离开了我,你就平步青云了,已经做到了掌水府司的统领了。”

这江成看了看柳承,沉顿了会儿说道,“全靠当今大帝提携,还有老师您当年的培养……”

柳承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江成,即便江成礼数已经做得周全至极了,但柳承依旧一副冷淡模样,只是淡淡恩了声。

江成有些尴尬,依旧拱手躬身,却不好直立起来,眼咕噜转了转后放了下手,并对柳承说道,“老师,黄河生乱,我现在需要赶去和其余各司汇合,另外东岳大帝也会到场,不敢迟到,等忙完了黄河的事情,我再来拜访您。”

“忙完了就回阴司去,不用来我这里,免得被东岳误会。”柳承说道,直接拒绝了他要前来拜访的要求。

这江成脸色微微一变,而后看着柳承笑了笑,“您还是不喜欢我,不过在我心里,您一直是我的老师,所以黄河的事情您千万别参与进去,别让我难办。”

江成说完甩甩袍子转身上马,纵马而去。

我们目送这群人离开,见柳承神色有些不对,应该是这江成触动了他心里不快的事情,见他这表情,我再好奇也不敢多问了。

柳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接转身进了屋子,不再看门外发生的事情了。

等他走了后,我才敢低声问孙思仁,“刚才那个人跟师父发生过什么吗?”

孙思仁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只知道当年北阴大帝卸任之后,很多北阴大帝一手教导培养的人担心会受到东岳大帝的清除,为了自保就转而向东岳大帝投诚,而投诚的投名状便是向东岳大帝检举揭发跟北阴大帝来往密切的阴司官吏,所以那段时间北阴大帝的老部下自相残杀,一部分向东岳投诚了,一部分则因为检举而被清理出了阴司,恐怕刚才那个江成就是其中一个。”

“简直无耻。”我听着忿忿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消除影响

我已经身处在这个社会中,但却没有见识到社会的残酷,孙思仁她们对此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见我如此表情却只是淡淡一笑,“如果你的能按照你师父给你规划好的路走下去的话,今后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是纸张张薄。其实从张伯仁叛离提刑司这件事里我已经有所体会了,强如柳承都会被背叛,可见这些事情根本无法避免,因为这是人类的劣根。

此后夜里,听见的全是黄河那边传来的动静,除了先前经过的江成,后边还有几队阴兵赶往黄河,怕是这一晚去黄河的阴兵足有数万之众。

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柳承不让我们去掺和黄河的事情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千军万马。

这场****一直到天亮才渐渐沉寂下来,夜里民众不敢出去去观望,等安静了下来后才敢出门,不过夜里的大雨似乎已经洗清了一切痕迹,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我们知道个大概轮廓,也不知道黄河现在的情况到底如何了,清早等柳承带我们去看,柳承还未出门,淇县公安就已经找到了我们所在的这里,看他们的路径是挨家挨户来的。

来时手里带着报纸,进了屋子也不坐下,手里拿着的是一小本子,见了我们直接说道,“昨晚上黄河恢复水流,再加上发生了一两次地震,所以动静有点大,你们没人受伤吧?家里有受到什么损失吗?”

这个时候阳间系统发挥了作用,他们表面目的是上门询问情况,实际却把晚上发生的事情定性为了黄河恢复水流和地震,如此一来,民众恐怕也不会去多想也不会去追寻这世界的另外一面。

我们是已经知道情况的,知道他们的目的,孙思仁很配合地说,“没有什么损失。”末了又问了上门来的这公安一句,“黄河情况怎么样了?”

这公安愣着看了下孙思仁,而后笑说,“能怎么样,水有点大,冲垮了沿岸不少建筑。”

他理解错了孙思仁的意思,只以为她是在问黄河恢复水流后的情况,孙思仁此后也不再多说,这公安又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报纸递给我们,“黄河这几天还不稳定,你们别去黄河边上,这报纸上有具体报道,你们可以看看。”

接过报纸,公安接着又去下一家去了。

我看着他们背影笑了笑说,“他们这么一家家走下去,效率太慢了。”

孙思仁说,“效率虽然慢,但却能最大限度减少对昨晚见证了那一幕的人的冲击,这报纸应该就是提刑司写的,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各种专家出来解释这件事情,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是欺骗吧。”我道。

“善意的欺骗,实则是为了保护这些普通民众。”孙思仁说了句。

我和孙思仁正说话的时候,柳承从楼上屋子里走了下来,边走边说,“你们不是想看稀奇吗,走吧,去黄河边上转转,看看到底是哪一方赢了。”

我们早已经按捺不住想去看热闹的心了,纷纷点头应好。

柳承随后又拍了周晓安肩膀一下,“你也跟着去吧,你父母也在……”

周晓安一心想要见到自己的父母,但是真的要见到的时候却有些踌躇紧张了,深吸了几口气调解了好一会儿才跟我们一同前往。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黄河,至黄河还有两三公里的范围时,就被公安给拦了下来,跟我们说,“黄河现在不稳定,很危险,不能靠近,回去吧。”

不得不说,提刑司在这一块儿做得确实挺好,他们至少是真的在尽心尽力保护这些普通人,虽然有时候用的方法不大尽如人意。

我们没有什么足够的身份进去,倒是周晓安直接拿出了自己的证件,给公安展示了一下说,“我们跟提刑司的周荣还有张伯仁是朋友。”

周晓安叫出了张伯仁和周荣的名字,拦住我们的公安诧异了下,提刑司在方外可能是人尽皆知,但是方内之人极少有人知道提刑司的存在,更别说能叫出提刑司领导的名字了。

不过还是不愿意放行,只说,“要是找他们有事情的话,就过两天直接去他们工作的地方找,现在不能靠近……”

“我叫柳承,周荣应该跟你们打过招呼了。”柳承见周晓安跟他说不清楚了,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公安听了名字目光登时就亮了起来,看着柳承满眼崇拜,“你就是柳承啊,昨晚上提刑司找到我们的时候还专门说了,是你把他们从黄河下面救出来的吧?”

柳承笑了下,“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可以。”这人连连点头,让开了道路。

再往前一阵,走到了黄河沿岸,看着黄河岸边的一幕幕,有些令人触目惊心了,黄河水流虽然已经恢复,大雨也洗刷掉了昨晚留下的大部分痕迹,但仅仅是剩下的这些,也足够触目惊心了。

黄河两岸已经满目疮痍,河岸上躺着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绝大部分是帝辛墓中那支军队的尸体,其中还有一部分穿着的衣服跟我们差不多,有提刑司的人,也有神族后人的人,很意外地,道门和玄门并没有参与进来。

而黄河河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两岸但凡有水的地方,全是冰块,这是死去亡魂太多而导致的温度骤降,我们站在这里冷得刺骨,脚下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而黄河两岸,提刑司的人正在收拾那些尸体,还有那些残缺的兵器,已经层层叠叠堆了好几堆了,我扫视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张伯仁,问柳承,“张伯仁呢?”

柳承说,“东窗事发已经跑了,不过应该也跑不远,以前他抛弃了提刑司,投入阴司和神族的怀抱,现在不管是提刑司还是阴司或者是神族都容不得他,估计等黄河的事情忙完了就该着手处理他的事情了。”

我又问,“刘轩呢?您没有去找他吗?”

柳承摇摇头说,“找过了,但是没找到,兴许真的已经成了别人的盘中之餐。”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为他诵经超度了。

我和柳承你来我往说话时,周晓安将目光放在了黄河岸边两个佝身忙碌的人影身上,我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认出了那两人,周荣我早在恩施就见过了,周荣的妻子我在墓中也见过她的尸体。

现在他们都有了身躯,且没有行尸的特征,想来也是柳承帮忙处理的。

“去吧。”柳承推了周晓安肩膀一下,鼓励她过去。

周晓安看着柳承满眼感激道,“谢谢你。”然后朝那对夫妇去了。

等周晓安去了之后,柳承却带着我们沿着河岸往上走,孙思仁问他,“这是去哪儿?”

柳承说,“见一个新朋友。”

这一路往上,行至仙人洞对岸,看见了仙人洞巨石上站着的几个人,他们也看见了我们,静静在那里候着,我们随后过桥行至仙人洞巨石上,与那一伙人面对面而立。

这一伙人一共有十数人,为首一个年约四十,披散着头发,身着一件灰色布衣,眉毛很浓,看起来健硕无比,靠近他只感觉阵阵压迫,还有一丝丝恐惧和敬畏。

在他旁边站着还有两人,一人是那被斩了头的苏妲己,另外一人则是张奎。

我见苏妲己诧异至极,她不是没有行动能力了么?苏妲己见我打量她,对我莞尔一笑,“又见面了,孙清。”

我还未回话,为首那人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并伸出手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只瞬间,像是身上压了千斤重负,双膝不由得弯曲了下去,柳承见状却将我一提,我随后站稳。

为首那人这才收回了手,看着柳承说道,“你说得对,阴司确实强得让人窒息。”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先谋后动

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们输给了阴司。

阴魂的数量跟活人一样多,而阴魂大多都受阴司调配,虽然不见得他们个个都会法术,但仅仅是这数量就已经把其余各方压得死死的了。

道门的道徒虽然会法术,但数量不过数十万之众,即便阴司各大要员大多出自道门,他们对道门顶多也就存个感恩之心,触及到阴司利益,他们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对道门动手。

至于提刑司的人就更少了,一省顶多千余人,算算阳间也不过几万人而已。

剩下玄门世家更不用说,在阴司面前算不得什么。

这几方如今最强大的势力都没有跟阴司一争的能力,更别说是帝辛这种蛰伏了数千年才出来的势力,他们拿什么跟阴司争?

面前这人身份我已经了然,他就是帝辛,商朝最后的王。因为他身上气势跟柳承太像了,不过两人给我的感觉却截然不同,柳承很内敛,他很张扬。

我们这一伙人跟他们这一伙人站在这巨石上相视而立,我们明明不算是敌人,甚至可以说是朋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总感觉双方都在暗中较劲,为了显得不比对方弱。

好一阵后,帝辛再次开口说道,“就你们几个人,现在的你无权无势,你又要拿什么来争?”

柳承也反问了句,“你们也就几个人,你连龙穴都失去了,又要拿什么来争?”

两人几乎问了同样的问题,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世界像是静止了一样,约莫过去了有半分钟左右,帝辛转身离去,挥了挥手道,“我做事风格跟你不一样,你是先谋而后动,我是先动而后谋,希望你们能比我们活得要长,也希望我们不会是敌人……”

帝辛留下这句不清不楚的话后带着他的人转身走了,苏妲己回首对我妖魅笑了下,却不知是何意。

他们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黄河岸边。

我们目送他们离开,等他们身影完全消失后,我才松了口气,即便只是说了几句话,站在这种人面前,也感觉压力不少。

“你们到底谋划了什么?”孙思仁此时扭头看着柳承,又补充了句,“阴司如此大费周章前来抓人,不可能会放过他们的,明知我们也在淇县,却也没来找我们。”

柳承笑了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既然我们都没有跟阴司一争的能力,那就不要去当这出头鸟,只要东岳在乎的东西不在我们身上,他自然就不会动我们。”

孙思仁眨巴着眼想了会儿说,“没太懂。”

柳承没有明确,只给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现在青龙堰下那青龙应该很后悔得到了所有东西吧。”说着笑了声,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我似乎听明白了一些,这招应该叫做祸水东引,让青龙堰下那人代替我们去承受阴司的打压,我们则可以抽得这空闲时间做自己的事情,这就叫做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明白了个大概,但是却没明白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还有就是,昨晚的事情中,姜子牙那一脉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只是这一切都需要以后慢慢来搜集真相了,只要发生过,就绝对会留下痕迹,早晚有一天会被发掘出来的。

见过帝辛他们后,我们重新返回到黄河沿岸,提刑司的人依旧在那里收拾着,我们这次到了之后,周荣夫妇和周晓安三人走到我们面前,周荣夫妇先对柳承行了一礼,周荣满眼感激说道,“要是不先生出手相助,我们非但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怕是连龙穴都要丢了。”

柳承说,“举手之劳。”

周荣旋即转头看着结了冰的黄河,“这样也好,十数年的风波终于停止了,龙穴深埋黄河之下,暂时也没人能动得了它,各位是提刑司的恩人,也是华夏的恩人。”

我们听着颇不好意思,因为这事儿我们就没怎么掺和,大多都是柳承一手在操办着。

柳承问周荣,“你接下来还准备在提刑司做事吗?”

周荣看了下周晓安,笑了笑说,“该退休了,不过河南提刑司出了这么一桩丑事,这边儿不能没有人管理,今天快天亮的时候,总司来信让我暂时担任河南提刑司的提刑使,等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后我就可以甩手大吉了。”

“从提刑总司的教头到一省的提刑使,这算是降职吧,黄河的事情您有莫大的功劳,按道理应该升职才对。”我说道。

周荣转而看向我,之前见过面了,对我说,“小伙子,权力得多大才叫大?哪儿有尽头,我这年龄早就不在乎这个了……”说着又对我一笑,“说起来,我倒是欠了你一个人情,刚才我听晓安说了你跟她的事情,之前在恩施我跟你说的事情一样算数,你跟我说你想在提刑司做点什么,我帮你举荐上去,不过上面批不批还得看命。”

我对这事儿没什么概念,我个人喜欢自由自在,不过柳承要做大事儿,做大事就得有足够的势力帮衬,提刑司是一个不得不争取的势力,所以看了眼柳承,想听他的意见。

柳承说,“他这个年龄能做什么,还是先跟我学本事吧,等以后真有了本事再去提刑司也不迟。”

周荣也就跟我客套客套,说,“也对,年轻人要脚踏实地来。如果今后你要是想在提刑司讨口饭吃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就算我卸任了,在提刑司也还有几分薄面的。不过你帮我们这么大忙,不表示表示,我心有不安,要是你早出生几年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个媳妇儿。”他说着瞥了眼周晓安。

周晓安脸唰一下就红了,忙解释说,“您别瞎说,我跟孙清是姐弟感情,恩对,就是姐弟感情。”

我也满不好意思说,“我有媳妇儿了。”

引得众人笑了起来,我和周晓安还有陈莹莹满是窘迫。

此后再闲聊了会儿,提刑司其他人也将河岸上的尸体堆积到了一起,直接放了一把火烧掉了,至于那些残破的兵器,提刑司的人破开河面全给丢进了黄河之中。

他们是有意想要让发生的这一切随着流水和火焰消失,这件事情也确实不适合在世人面前展示出来,一旦让世人知道,不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看着火焰中的尸体,众人感慨万千。

黄河闹了这么久,帝辛想要召唤军队归来,却被阴司打得只剩下了十几人;姜子牙一脉要阻止帝辛出来,最后帝辛还是出来了;阴司一心想要铲除对阴司有威胁的人,我们和帝辛一脉却全都安然存在,他们只对准了两方抛出去的一个青龙堰。

至于提刑司,提刑司如愿以偿护住了龙穴,但是有两个提刑使出了事,刘轩生死未卜,张伯仁判离提刑司。

而我们,忙前忙后这么久,却什么也没得到。

算起来,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倒像是一场闹剧,有些可笑了。

黄河火光冲天,渐渐驱散了沿岸的阴气,温度回升,冰也开始融化,一切渐渐恢复正常,周荣此时叹了口气道,“我们派人去找刘轩去了,却没有找到,这小子是个人才,可惜了。”

“没有见到尸体,就说明可能还活着,也不必要太悲观。”柳承劝说周荣。

刘轩跟周荣的师徒感情应该很深,不然刘轩也不会为了大老远从湖北跑到河南来处理这件事。

周荣跟柳承再说了几句话,而后我们选择先一步离开,路途中我问柳承,“为什么不让我去提刑司任职?那样的话我们在提刑司就有了话语权,今后真要起事,有提刑司的帮助也方便不少。”

柳承看了看我说道,“即便让你做到了提刑使的位置上,你认为是一个提刑使的位置重要,还是周荣的一个人情重要?”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下棋的人

柳承这么一提点,我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我现在做到了阴司的司殿,但也仅仅只是一个司殿而已,我连阴司都不敢常去,这司殿位置犹如鸡肋。这对于提刑司也一样,即便我做到了提刑使,所有的权利也不过是一省的提刑司而已,根本发挥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反而有可能会被提刑司的勾心斗角给牵连进去。

柳承见我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停下脚步颇为正式说道,“世事如棋,我们不做棋子,要做下棋的人,只有置身棋盘之外,才能操控这盘棋的局势。”

我听着半知半解,似懂非懂,细细品味了好一会儿,却不知要怎么才能成为下棋的人。

我这人藏不住问题,只要是觉得他们会回答的问题,一般就直接问了,就问柳承,“那我们要怎么做?我们现在就这么几个人,拿什么跟他们斗?玄门、道门、阴司,在他们面前,我们多不够看的。”

柳承讳莫如深一笑,“阴司有两人可以用,川渝判官郑蕴实、青州县城隍颜鑫瑜;提刑司有一人可以用,刘轩;正一道也有一人可以用……”柳承说着看了下孙思仁。

孙思仁皱了下眉头,“你想利用我?”

“你是孙清的老祖宗,自然不会利用你,不过你师父嘛……”柳承一脸诡异笑容。

孙思仁断然拒绝,“我师父是个闲云野鹤的人,他不会参与这些事情的。”

柳承却说,“他会,两百多年前他把你带到青城山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孙思仁对柳承这么评价她的师父有些不大高兴,不过她也无可奈何,辈分又比不过柳承,打又打不过他,只得承受着,耸耸肩膀说道,“我比你了解他,你要是能说动他的话,今后我唯你命是从。”

“说定了。”柳承似奸计得逞,哈哈笑了起来。

等他们说完了,我才补充了一句,“您说的这些人,郑蕴实、颜鑫瑜、刘轩,他们虽然在阴司和提刑司任职,但是他们地位也并不是很高,他们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

说起了正事儿,柳承收起笑容,目光看向前方,眼神诡谲难测,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目光,像极一个阴谋家,看着让人不敢接近,生怕陷入他的圈套之中。

“假如刘轩成了提刑司的教头,郑蕴实和颜鑫瑜进入了阴司阎王殿,你认为他们还帮不上忙吗?”柳承反问我。

我心一惊,“您是要帮他们上位?”

柳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自顾自往前走了。

我们停在后面,等柳承走了好一截儿距离之后,我们才跟上去,以前的柳承不讲阴谋诡计,但是从黄河的事情开始,他变得有些诡异了,让人琢磨不透。

走了几步,孙思仁敲了敲我肩膀,对我说道,“你先别回去,跟我一同去买点东西。”

我心说住的地方该有的都有了,还要买什么,正诧异时,孙思仁对我使了个眼色,得知她是有话要对我说,就停下了脚步,上前跟柳承他们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先回去。

柳承并不限制我的自由,任我去了。

孙思仁随后带着我进入淇县县城中,这一路也不说话,我实在憋不住了才问她,“您到底要跟我说什么啊?”

孙思仁看了看我,“我虽然跟你都流着孙家的血液,但是我知道,你跟你师父的关系比跟我的关系要好很多,我怕我跟你说了这些话之后,你就不会再拿我当长辈了。”

我颇为不解,“您有什么就直说吧,我绝对不会介意。”

孙思仁犹豫了会儿,叹了口气道,“你是孙家的后人,继承着孙家九代的气运,不管你听后对我有什么样的看法,这些话我还是要跟你说……”孙思仁说着同时往前走着,“你师父曾经辉煌过,但是这千年来却是他最狼狈的时候,从他对他曾经的学生江成的态度来看,他对阴司存有很重的怨气,甚至是怨恨……在他的眼里,郑蕴实、颜鑫瑜、刘轩、周荣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虽然他对我们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不是也是他的棋子?报复阴司的棋子,或许他只是想利用你的气运和命格来来报复阴司吗?”

我听着这话愣了会儿,倒不是对孙思仁的话有所触动,只是听她这么说,有些不太舒服,就说,“他有更高的山峰要去攀登,又怎么会执着于阴司当年对他的打压?”

柳承一心想要完成的并不是推翻阴司,而是那个制定了两千年的计划,所以孙思仁所说他把我们当成报复阴司的棋子,我觉得并不成立。

随后又添加了一句,“师父他喜欢开玩笑,应该只是跟您开玩笑,并不是真的要去把您的师父拉下水。”

我以为孙思仁是因为柳承说要拉她师父下水,才来跟我说这些。

我说完,孙思仁却死盯着我,紧皱着眉头,很不开心,“在你眼里,我就这样一个斤斤计较的人么?即便他今天不跟我说这些,我也准备跟你说。我跟你讲这些的原因,跟他会不会拉我下水完全没有关系。”

“那您怀疑我师父,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说

孙思仁道,“你师父曾经是阴阳两界站在最巅峰的人,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玩物,你拜这样的人为师是孙家的福气,但也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向你伸出獠牙,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你必须得有玲珑心,才能保证不受其害。”

“这也是您的猜测。”我打断了她的话。

孙思仁见我实在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只得道,“你身上龙胆已经没了。”

“啊?”话锋突转,我没能反应过来。

孙思仁说,“你梦中受伤之后,身上龙胆就消失不见了,被人夺了去。另外,袁守一并不是真的晕了过去,他是在装晕,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正处惊愕中,孙思仁又继续说道,“以你师父的本事,我都发现你身上龙胆不见了,他又怎么可能没发现?我敢确定他已经知道了你身上龙胆消失的事情,却不言明,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听着只觉得晕头转向,那晚睡梦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我忘记了而已,却没想到连龙胆都没了。

“您怎么知道袁守一是在装晕?”我问。

孙思仁说,“我检查过袁守一吐出的那口鲜血,那并不是心头血,而是舌尖血。他是咬破了舌尖,吐出一口鲜血来营造自己晕倒的假象。”

说起这事儿,我想起孙思仁那天蹲在地上一直检查地上那滩血的事情,原来是这么个原因。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连他都不敢说出来的事情这世上并没有几件,除非有大能力者参与,而淇县城中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师父和帝辛,不过那个时候帝辛根本没出来,你师父刚好那几天有不在,所以袁守一算出来的事情极有可能跟你师父有关。而他算的是你被何人所害,却算到了你师父头上,你应该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害你的人跟你师父有关,所以才算到了一起。”

我已经不知道摇头还是点头了。

孙思仁又继续道,“袁守一算出来了,他可以选择不说,偏偏要用装晕这种手段,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是他为求自保才装晕。如果在他的眼里,你师父是个大善之人,即便他知道了柳承的秘密,也不至于装晕选择自保,可见他认为柳承会因为他知道了这个秘密灭口,所以才装晕的。”

我听着脑子乱得很,回想起跟柳承经历的种种,他要在我身上做任何安排的时候,都会问我愿不愿意,只有得到我的回答后才会去施行,我知道他利用我,但是我不相信他会害我。

想了会儿对孙思仁说道,“我还是选择相信他,您也会一直是我鼻祖……”

孙思仁听得我回答,眼神笃定地对我说道,“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他是想害你,我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孙家九代人的心血付诸东流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文王吐子

孙思仁在很严肃很认真地说这件事情,她的表情不带半点玩笑,我也不得不严肃回答,“如果真的有那天的话,我会站在你这边,不过你说的那天可能永远不会发生。”

听了我的态度,孙思仁立稳脚步多看了我几眼,而后面若桃花笑了笑,伸手搭在了我肩膀上,“你自己要有判断能力,不要被他人蒙蔽了双眼,凡是多留个心眼,诸事妄言妄信。因为你是我孙家的子弟,孙家人有自己的脊梁和信仰,不能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说话时揽着我肩膀往前走了几步,“说起来我跟你见面这么久了,还什么都没送过你呢,难怪你会跟我有些生疏,你师父的事情就暂且先不谈,免得伤了我们祖孙感情,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帮你买。”

最开始见孙思仁的时候,我认为她是一个脾气很古怪,且内心很奸诈的人。但是随着慢慢接触下来,逐渐发现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我虽然嘴上叫她老祖宗,但心里却从没把她当成过老祖宗,只是一个姐姐而已。

孙思仁走过的岁月太长了,因常年在山里修道,衣着发饰也都保持古制,大多数时间都以一袭汉服示人,走在路上自然能吸引来不少目光。

我看了看孙思仁,而后说道,“您有钱么,万一选了东西您付不起钱咋办?”

我也接触过几个修道之人了,向他们这些潜心修道的人,想要挣钱很简单,随便帮人坐场法事,甚至是看个风水宝地都是一大笔收入,不过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屑于做这个,所以他们都有一个很明显的特质……那就是贫穷!

孙思仁一听我在怀疑她有钱没钱,立马幽怨瞥了我一眼,然后满脸傲娇说道,“你就不会给我省点,别挑太贵的不行吗?另外,这样的事情以后可以别说出来,很容易得罪人,我难得大方一次。”

“看来您真没啥钱。”我应道,她没钱又不承认自己没钱,看着竟有几分可爱。

孙思仁听着直接捏着我耳朵把玩了起来,并说,“付不起钱我卖身可以吧,实在太贵就把你卖了去……”

我还以为是她去卖身呢,所谓相由心生,孙思仁出生那会儿孙家还算是大富大贵人家,再加上她曾经有紫薇帝王命格,自然是一身贵气,看着高高在上,高贵冷艳。这些年的修道经历,又让她多了一份不染纤尘,遗世独立。她要是去卖身应该真的很受欢迎。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是要卖我的身,孙思仁时常拿我开玩笑,我早已经习惯了,不再回话,跟她一同在淇县街道上行走起来。

因坐夜大雨,再加上有公安挨个上门嘱咐他们今天不要到处乱跑,所以虽然现在已经快到晌午时分了,淇县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有些冷冷清清了。

行走一圈,实在没有遇到什么我特别喜欢的,就随意挑选了件劣质环佩,孙思仁付了钱后正要离开时。

那店家一看孙思仁长得是年轻貌美气质脱俗,就跟孙思仁主动搭讪起来,笑眯眯说道,“公安都嘱咐了,说今天外面天儿可能不太稳,你们俩怎么还敢出来?是姐弟吧?”

这店家心思全写在脸上了,一脸色相,孙思仁冷冷回答,“关你什么事。”

店家一脸尴尬笑容,随后又说,“你们晓得淇县昨天晚上发生了啥不?昨天发生了两件大事,你们肯定想知道。”

这店家就是想跟孙思仁说话,话题还找得这么生硬,这种强行搭讪的人真的有些讨人嫌。至于淇县昨晚上发生了什么,没人比我们更清楚了。

孙思仁也是个暴脾气,把我已经选好的东西直接丢在了柜台上,再一伸手,“不买了,钱还回来。”

这店家见孙思仁要退货,也幽幽看了孙思仁一眼,而后说道,“小姑娘,你长得确实好看,我是想跟你多说几句话,不过我跟你说话的原因却不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昨晚上我梦见一头猪给我托梦,梦里告诉我说今天有一男一女上门来买东西,让我跟这一男一女说一声,去救它。”

我和孙思仁听后相视看了眼,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刘轩,以刘轩的本事给人托个梦并不是什么难事,能知道我们今天会来这边儿买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孙思仁却有些怀疑问道,“你说的那头猪怎么不直接给我们托梦?”

这店家道,“昨天下午的时候,有人拉了一头猪从我们这门口经过,期间那猪逃跑了三次,每一次都躲进了我这店里,进了店直接屈膝跪在我面前,我当时合计这猪是有灵性的,这是在向我求救呢,想着把那头猪给买下来,但每次那猪进我店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来重新抓走了它,我跟他们商量买下那头猪,他们也不答应,说那头猪的肉就跟唐僧肉一样,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自然不会买。我想可能是日有所思,所以才做了这么个奇怪的梦。”

我和孙思仁面面相觑,几乎已经确定那猪就是刘轩了,孙思仁忙问,“那你知道那头猪被拉到什么地方了吗?”

店家说,“这都一天过去了,怕是早就已经下了锅,成了别人的盘中餐,至于猪被拉到哪儿去了,我还真不大清楚。”

店家就只给了这么个信息,我和孙思仁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忙转身离开这店面,到了门口孙思仁又转身回去把柜台上我们已经付过钱的那东西拿了起来,这才离开。

出了这店,看着这条大街,我说道,“人海茫茫,我们要上哪儿去找那头猪?”

孙思仁说,“如果真的是刘轩的话,他肯定会在沿途留下信息的,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挨家挨户问过去。”

这样办事效率虽然慢,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于是乎接下来我和孙思仁开始满大街询问起了他们关于一头猪的事情,还真不出孙思仁所料,这一路见过那头猪的人还真不少。

但是他们大多都只有一句话,都说那头猪很有灵性,见了人就直落泪,要么就是搞出各种事情来引沿途的人注意。

我们顺着这一路问下去,大致得出了刘轩的去向,这一路直接穿越了淇县县城,从这头找到了那一头,出了县城,一路跟着沿途的人所见,最终将范围锁定在了淇县外的一个小镇之中。

小镇名叫‘吐子镇’,相传当年周文王被帝辛关在牢狱之中,世人皆传文王是圣人,帝辛不以为然,认为圣人肯定不会吃自己的儿子,就将文王的大儿子伯邑考杀了做成了肉饼,派人给了周文王,周文王见了肉饼想也没想就直接吃了,帝辛得知便认为文王也不过如此,认为他对自己构不成大威胁,就放了周文王。

周文王离开牢狱一路西去,在这里吐出了三只兔子,那就是伯邑考的三魂所化,这就是文王吐子的传说,这吐子镇相传就是当年文王吐子的地方。

进入镇中,有很明显的感觉,那就是兔子在这镇子里的地位很高,随处可见以兔子为原型的雕塑或者图册。

我们进入镇中找人询问了一下昨天被拉过来的那头猪的事情,但是这里的人一听,却慌忙摇头,表示说不知道,然后避开我们走了。

他们的神态分明是知道什么的,我和孙思仁一看他们这表情,不由得心里一紧,孙思仁说,“刘轩可能已经被他们吃了。”

第二百三十章 马王房星

刘轩作为一省提刑使,如果被普通人吃了的话,肯定会有什么征兆的,兴许就是这些征兆吓到了镇里的人,才让他们对此忌惮万分,再加上我和孙思仁衣着打扮跟常人不太一样,他们可能会以为我们是来找麻烦的人,所以不敢跟我们言明情况。

“他们不肯说,我们要一家一家找么?”我问孙思仁。

孙思仁想了想摇头说道,“他们心里有鬼,恐怕是我们当成了找麻烦的人,既然他们对我们有所忌惮,那我们就真的去找麻烦试试。”

孙思仁说着并指念了几句,忽见白烟飘过,在她旁边凝成白马,孙思仁随后翻身上马,再佝身下来伸手一把将我提到了她前面,两人同坐于马上,她再轻拍了一下马身,这白马随后驮着我和她二人在镇中行走起来。

马蹄声清脆,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那些人一见我们俩奇怪的人骑着白马在这街道上行走,大多赶忙回屋关好了门窗。

孙思仁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任由这白马带着我们在镇子里行走,她有她的计谋决断,想来是想先给镇子里的人压力。

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是无解的,但是围观的人往往能自己找到解答,我们在这镇子里行走,他们要是心里真的有鬼的话,随着时间推移,自己就该有万般推测,渐渐地自己就能打破自己的防线,到时候我们再去问就简单容易多了。

大致知道孙思仁想做什么,我也不多问此时,倒是对胯下这匹马好奇得很,上次在青龙堰下,它分明已经被打死了,但是我们被水淹的时候它又突然出现。

它由白烟所化,我以为是神魂状态,但是却能负重两人,还能吃喝拉撒,这跟活马并没区别,我现在连它到底是死是生都搞不清楚,不由得好奇问孙思仁,“您这匹马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呀?”

孙思仁笑了笑道,“它叫‘房星’,是我师父在一千余年前的‘百尺崖’寻得,后送给了我,它就一直跟着我,它是死是活我也并不知晓,想来应该是活的。”

孙思仁一连说了两个名词,刚好这两个名字我都听说过,之前孙思仁给我的那本《九州奇观》里面有记载,我刚好看到了。

《九州奇观》搜集的是华夏数千年各种奇人异事,也有引经据典去写。

其中《北平风俗类征》中写:马王者,房星也,凡营伍中及蓄养车马人家,均于六月二十三日祭之。

唐代李贺在《马诗二十三首·其四》中也写过: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房星就是马神,又叫做马明王,为马中之神。

而至于‘百尺崖’,这是茅山宗特有的名词,是茅山掌教羽化的地方,又叫‘肃心阵’,茅山掌教羽化之后,为让人鬼不扰,就会布下这么一个肃心阵。

由此说来,这匹马是孙思仁的师父从一个千余年前茅山掌教的百尺崖中所得,我听着神奇无比,伸手摸了一下这匹马,“它竟然是神马?”

孙思仁恩了声,“以后等我羽化了,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好呀好呀。”我连忙点头回答。

孙思仁见我点头这么快,不分青红皂白在后面敲了我脑袋一下,然后沉默不语,继续由着这马带我们在镇子里游荡。

游荡了约莫有一个小时左右,我们随便找了一家门窗紧闭的人家,孙思仁下马牵着缰绳走到门口抠响房门,并说道,“昨日提刑司提刑使被抓来你们镇中没了踪影,我们奉天承运前来寻他,请问你们知道他的下落吗?”

说了好一会儿,房门吱呀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她早就注意到了我们在镇子中游荡,开门见了孙思仁,再看了看骑在马上的我,面色有些担忧和恐惧,不过还是说道,“没有见过。”

孙思仁又说,“会遭天谴的,昨晚滂沱大雨就是征兆。”孙思仁说着将右手背负在了身后,我眼见她在后背掐了几个法印,而后就见天上渐渐有乌云密闭了。

他们哪儿经得起孙思仁这么吓,一见天色开始变化,这妇人不再嘴硬,忙哭丧着脸说道,“被吃了,但我们起先也不知道那头猪是神仙,就是有一个人上门来,说那头猪是神猪,吃了它的肉可以延年益寿,给镇子上每家每户都分了点,镇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吃了肉。”

孙思仁听着眉头皱紧,又问,“既然吃都吃了,我们来问情况,先前也没说那猪是什么人,你们害怕什么?”

妇人道,“今天早上有人吐出猪崽来了,就跟当年文王吐子一样,我们能不害怕吗,那猪怕是跟当年文王儿子一样,是神物,动不得的。”

我忍不住说道,“人的嘴巴才多大,猪崽最小怕是也有一个人脑袋大了,怎么可能吐得出猪崽来。”

妇人再看着我道,“先是吐出了一道白光,白光然后就变成了猪崽,今早上到现在有六个人已经吐了,我家男人也吐了一只出来。”

“带我们去看看。”孙思仁听了忙道。

妇人犹豫再三,让开了路,我也从马上下来,孙思仁让这白马在门口等我们,我们跟随妇人进了屋子。

进入偏屋,见一中年男人躺在床上,我们进去后他半靠起来,一脸惊慌看着我们,在床头的一个小笼子里,一只小猪崽正蜷缩在里面。

妇人指了下那笼子说道,“就是这只小猪崽,我们都合计好了,下半辈子把它当祖宗供着。”妇人而后又满脸哀求说道,“我们之前真不知道它是你们口里说的那什么提刑使,要是知道了我们也不敢吃呀。”

孙思仁走到笼子旁边蹲了下来,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蜷缩在里面的小猪,又问,“昨天给你们猪肉的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妇人说,“以前没见过他,我们以为他是新搬来镇子里的,为了跟我们熟络才送我们猪肉,哪儿晓得会出这桩子事情。”

孙思仁听罢站起身来说道,“你们昨晚吃的并不是猪肉。”

妇人一愣,“不是猪肉是啥?”

孙思仁而后对着笼子里的小猪崽吹了一口气,却见那小猪崽突然就蹦了起来,在笼子里绕行几圈后,竟化作一张白纸,白纸上写有一‘青’字。

妇人和床上的男人一看,登时吓得不行,忙问是怎么回事。

孙思仁说道,“你们昨晚吃的猪肉是有人施了障眼法,本就是几张白纸而已,对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还有哪几家吐出了猪崽,能带我去看看吗?”

妇人连忙应好。

我们随后离开这家,前往下一家,这途中我对孙思仁说,“既然他们吃的不吃猪肉,是不是代表刘轩可能还活着?”

孙思仁恩了声,“应该是被张伯仁带走了,现在他被提刑司、阴司、神族甚至是帝辛一脉共同追捕,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在跟我们谈条件。”

“什么条件?”

“看完纸上所有内容就知道了。”孙思仁说。

接下来我们前往镇上所有吐过的人家里,由那妇人带路,好说歹说他们才愿意开门,孙思仁破了张伯仁的障眼法,六只小猪崽化作六张白纸。

上面一共六个字‘许我入青城山’。

这不用孙思仁解释也能看懂了,张伯仁是以刘轩做要挟,要我们让他加入青城山。

现在他成了丧家之犬,我们肯定也对他厌恶至极,青城山又怎么荣得了他?完全搞不懂他是什么心思,加入青城山,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六天鬼王

我将自己的疑惑跟孙思仁说了。

孙思仁道,“现在也只有青城山可以为他提供庇护了,这是他最后的退路。”

“他臭名昭著,你们青城山还能给他提供庇护?”我诧异问道。

孙思仁而后跟我讲了一桩青城山的旧事,东汉年间,天下大乱,连年征战,十户九空,妖魔鬼怪频出,伦理纲常不复存在,当时张道陵横空出世,收摄天下妖魔鬼怪。曾在青城山设坛会八部鬼帅,大战众鬼,制伏外道恶魔,诛绝邪伪。

张道陵法力通天,妖魔鬼怪各各降服,愿意皈依正道。

而后张道陵开始划分阴阳两界,人处阳间,鬼处阴间,将六天鬼王囚禁在北阴酆都城,从那个时候开始,阴司才算正式成型,也有了酆都城和北阴大帝,那个北阴大帝就是柳承!

北阴大帝主掌阴司,张道陵成立正一盟威道主掌阳间,从此阴阳泾渭分明,天下才渐渐恢复的清明。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帝辛作为商朝大王,这次出世却完全对阴司的实力没有理解,因为商朝时期阴司根本没有成型,那个时候阴司顶多算是乌合之众,帝辛又怎么会将阴司放在眼里。

而张道陵在青城山大战众鬼之后,天下妖魔鬼怪还有不少,光凭借正一盟威道是无法肃清阳间的,于是立下盟誓,天下妖魔鬼怪,只要有正一盟威道道人的保证,且愿意皈依正道,皆可以加入正一盟威道,加入后正一盟威道为他们提供庇护,不追究他们过往罪过。

所以那个时候的正一盟威道又有另外一个称呼——鬼道!

听完孙思仁说这事儿,我道,“时代不同了,那个时候只有这样做才能最快速度地肃清阳间,现在这规矩还沿用的话,青城山岂不是成了藏污纳垢之所?”

孙思仁无奈耸了下肩膀,“上意决定,我和我师父都很不同意这样的规则,但上面始终拿这是张道陵天师立下的誓言来说话,我们要是不同意,就是欺师灭祖,我们也无可奈何。”

我听着只觉得青城山上面的人也跟阴司一样食古不化,难怪现在正一道会被全真道压得死死的。

孙思仁说完这些话后,当即取出了身上纸笔来,写下了帖子,并盖上了自己的执事法印,将这封文书留在了镇子中,张伯仁既然有了这样的要求,那么他肯定会注意镇子里的动向,到时候拿了文书就直接去青城山了,这样的话,刘轩也能保全性命。

孙思仁留下文书后和我一同离开,这一路我都很不理解孙思仁所作所为。

孙思仁见我表情,笑了笑说,“我也想直接抓住张伯仁,不过他连谈条件都是用这种方法跟我们谈,在加入青城山之前,他是不会跟我们见面的。”

“张伯仁加入了青城山,还是你亲自介绍的,青城山就不会过问他过往过错了,他岂不是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我道。

孙思仁却说,“青城山有我师父在,以他的性格,张伯仁即便真的加入了青城山,用不了多久也会求着要退出。”

孙思仁的师父不知何许人,不过能教出孙思仁这样的徒弟,且能从茅山宗掌教的百尺崖里寻得一匹马出来,本事定然不弱。再一个,她师父年龄应该比她还要打,我没想到竟然还活着。

脑中立马显现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道士形象。

返回途中,我又说,“你说东汉时期,到底是我师父的地位高,还是张道陵的地位高?”

乱世出豪杰,张道陵因构建阴司名流千古,将人鬼分隔在阴阳两界,这也算是一次小型的‘绝地通天’了。柳承却只留下了一个北阴大帝的称号,极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而柳承也说过,他是正一道的人。

也就是说,他跟张道陵绝对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两人也绝对很熟悉,但从没听柳承提起过。

孙思仁也想了想说,“关于他们的事情大多只留下传说了,不同的传说中两人地位也各不相同,一些传说中张道陵天师地位高,另外一些传说中你师父地位比较高……具体谁地位高,你得去问你师父。”

此后不言,这一路我都在脑中构造东汉时期的画面。阳间张道陵,阴司北阴大帝,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当年又到底发生过什么?当年制定计划的人都有谁?

太多问题了,但毫无疑问,那个时代绝对是最精彩的时代之一。

一路返回居住的地方,进入屋子见了柳承,却见他们正在收拾包裹行礼,问他们要去哪儿,柳承看了看孙思仁道,“去青城山。”

柳承之前说要拉她师父下马,现在还真就准备起来了,孙思仁对柳承本就有怀疑,生怕他们二人这会儿起矛盾,目光一直在他们两人身上看着,不过孙思仁还是比较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先通知青城山,毕竟你是正一道老祖,让他们做好迎接的准备。”

柳承摆摆手,“这次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只是一个游方道士,不用表露身份。”

孙思仁点点头,而后跟柳承说了我们在吐子镇遇到的事情,说完也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我抬头看了下袁守一所在的房间,袁守一这会儿还在装昏迷呢,就对柳承说,“我们要去的话,袁老先生怎么办?我们岂不是得这么远带着他去。”

柳承微微一笑道,“他好着呢,比我们所有人都好,不过舌头难受倒是真的……”

我一愣,合着柳承也知道了袁守一是在装晕的事情。正说话期间,见袁守一从屋子外面走了进来,我扭头看了他一眼,问出一敏感问题来,“我听我鼻祖说,您是咬破了舌尖在装晕,您为什么这么做?”

袁守一面色僵了下,削微有些尴尬,不过随后却指了一下自己嘴巴,然后摆摆手,表示自己舌头不便说话。

我跟柳承肯定达成了什么共识,只是在瞒着我而已,不过既然他们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免得自讨没趣,也上楼去收拾了起来。

柳承没多大会儿也进了我屋子,站在我旁边看着。这会儿又听见楼下传来了周晓安的声音,我对柳承说,“周晓安是来告别的么?”

柳承道,“我邀请她跟我们一起去青城山。”

我哦了声,周荣已经回来了,我们更加得跟周晓安搞好关系,这样的话,今后想要利用周荣这条线就简单方便得多,表示理解。

柳承紧接着说,“你有没有想过,我一心扶持你,只是为了利用你去掰倒东岳大帝,好报了我这千年仇恨?”

我愣了下,停下手中的活儿,柳承应该已经有所察觉了。

直起身来看着柳承,用同样的话回答了他,“我知道您的志向根本不是阴司,您有更高的山峰要去攀登,不会在乎区区一个阴司对您的打压的。”

柳承听罢有些触动,随后笑了下说道,“这世人都可以是我的棋子,但你绝对不是。世人都要敬我如神,你也不用。有些事情不跟你说,是在保护你,我对你有隐瞒,但绝对不会有欺骗。”柳承说着拍了下我肩膀,出了门去。

我看着柳承背影,不知怎么却觉得有些悲悯,他一个人来完成那个计划,应该很累吧。明知道我们可能对他产生了怀疑,却连多余的解释也没有,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两句话,他就真的不怕我们会跟他分崩离析么?

等收拾完毕,我们众人并未直接离去,而是到提刑司去跟周荣夫妇告了别才走。

第二百三十二章 青城洞天

青城山位于四川,距离淇县很远,我们车马不停也花了一天一夜才到。

原以为青城山就是一座山峰而已,到后才得知,这个被称为道教第五洞天的地方到底有多么的雄伟壮丽,山上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这是我第一次到道教的地盘,知道道教规矩诸多,还没进山门就中规中矩,不再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孙思仁就居住于青城山中,早已经轻车熟路,不过她并没有立即带我们所有人都进青城山,而是对我们说,“你们在青城山外找个地方先住下,等我回去跟师父禀明情况,收拾收拾后再来叫你们。”

柳承他们本来就是道教的人,知道道教的规矩,凡拜山都要先下拜帖,以免唐突,我们有孙思仁带着,拜帖自然可以免了,不过毕竟青城山是道教极为重要的洞天之一,不敢有半点唐突,柳承等人也不着急去青城山,应好后先要离开。

我本欲跟着柳承他们先回去等等,不过孙思仁却叫住了我,“孙清,你可以跟我先上山。”

我自然是想去的,不过也担心太唐突了,就先看了看柳承,柳承说,“臭小子看我做什么,你想去就去。”

我咧嘴一笑,“好呀好呀。”

柳承满是无奈摇摇头,他们先去找住的地方去了,我和孙思仁则跨过山门正式进入青城山范围内,孙思仁在前面走着,这一路所见的更多的是前来上香的香客,石板路上稀稀拉拉有几个道士在路上行走,他们都识得孙思仁,见了孙思仁拱手行礼,“师祖。”

孙思仁是仁字辈的弟子,论辈分比这些道士要高到不知哪儿去了,自然能承得起他们的一拜,孙思仁也点头回礼,继续往前。

我看着过往道士都对孙思仁行礼,艳羡不已,“老祖宗,您在青城山好像很受欢迎诶。”

孙思仁不满看了看我,“耳朵又痒了是不是,把老字去掉。”

“祖宗……”我逼不得已叫了声。

孙思仁这才眯着眼一笑,一脸骄傲说道,“那是自然,不然你怎么会叫我祖宗。”

一路打量青城山秀丽风景,在外看是人间仙境,进了青城山再看,更是美不胜收,往前好一阵,到了一名曰‘建福宫’的宫殿院落。

院落宏伟至极,绵延颇广,又有不少偏殿与之连为一体,孙思仁先带着我进殿上了一炷香,原以为已经到了,不过这大殿内身着华丽法衣,看起来年龄颇长的道士见了孙思仁一样是拱手行礼,高呼师祖。

孙思仁依旧简单回礼,带我往建福宫后方走去,走了一截儿,我回头看着建福宫说道,“你师父不在建福宫里么?”

孙思仁道,“青城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是供香客上香的地方,在建福宫的道士嘛,恩……资质一般,青城山真正的高功执事,都在后山中。”说着指了一下远方,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见那里有一座月牙形的山峰,山峰齐高,秀丽至极,形似一佝偻老人,孙思仁说道,“那里叫做‘丈人峰’,是我和师父以及其他一些我师父门下弟子住的地方。”

我哦了声,“你师父在青城山地位应该很高吧,住的地方那么高。”

孙思仁笑了笑说,“师父道号本叫清玄散人,入了青城山后,就改成了青玄真人。他原本不是青城山的人,一开始在青城山偏远的一个金光洞修行,只是个游方道士,很久之前来到了青城山,因为修为超群,所以被当时青城山的高功天师留了下来,并让他入主丈人峰,成为青城山的第一位神仙级道士。”

关于幽隐,我之前有在道教古籍中见过,《道门通教必用集》里将道士分为六等,一等祭酒,二等在家,三等出家,四等山居,五等幽隐,六等神仙,七等天真。

这个境界划分极为苛刻,我们刚才所经过的打理建福宫的那些道士,就是祭酒道士。

至于神仙级别的道士,道教之中已经极少有这样的人物了,甚至百年难出一位,这种级别的道士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全真道的吕洞宾,他就是神仙级别的道士,还有三国时期的左慈,也是这个境界。

孙思仁说她的师父是青城山第一位神仙级别的道士,让我有些诧异,岂不是说她师父的本事跟吕洞宾他们一个级别了?

而我连祭酒道士都不算,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由得龇牙咧嘴,有些紧张了,有些紧张于见到这种得道高人,孙思仁瞧见了我有些紧张,说道,“不用紧张,师父是个很好的人,更何况你还是我们孙家的后人。”

听孙思仁这么说,我才稍微放下心来,沿着山路行走时,见丈人峰下有一碧绿湖泊,美丽得很,看得人心旷神怡,就指着那边问,“那里也是你们青城山的?”

孙思仁恩了声,“那里是月沉湖,不止是那里,那一大片都是青城山的。”孙思仁划出了颇大一个范围,而后给我一一指了出来,“距离我们丈人峰最近的是圆明宫和玉清宫。”

我看着她指着的方向,见那里真有两座硕大宫殿,嗯嗯点头。

她又指着领瓦伊座山峰说道,“那里是五洞天、天师洞、朝阳洞。”而后再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飞仙观、掷笔槽和祖师殿,最后面那座山峰是上清殿和老君阁所在的地方。”

我应接不暇,做梦都没想到青城山竟然范围颇广,且孙思仁所指出来的还不是完整的,还要不少宫殿她并没有指出来,抓耳挠腮道,“太复杂了。”

孙思仁笑说,“我初来青城山花了好几个月才完全搞清楚青城山的构造,你慢慢就会熟悉了,不过你得记着,平时不要随便到其余各峰各洞府或者各殿去瞎转悠,以免产生矛盾。”

我有些不解,“不都是青城山的么,为什么会产生矛盾?”

孙思仁道,“各峰各洞府各宫殿都有主事高功道士,他们又有徒弟,各洞府之间暗自较劲。又因为师父是两百多年前入主丈人峰的,以前那批道士很多已经羽化,现在的高功并不是很服我师父,曾很多次让我师父让出丈人峰,如果知道你是丈人峰的,肯定会为难你。”

我听罢连连点头。

此后再一路说笑着上了丈人峰,丈人峰上可一眼看遍青城山前山所有景色,建福宫、月沉湖、圆明宫、玉清宫一览无遗,又有树木环绕,是个风水宝地。

我们入了丈人峰,见几个身着得罗衣的年轻道士正在山间路边屈膝扎马,有男有女,听得脚步声也纹丝不动,孙思仁到了这里彻底放开自我,先是干咳一声,而后高声呼喊道,“香丫头,臭小子们,我回来啦。”

听了她的称呼,我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些扎马的道士纷纷睁开眼,瞧见孙思仁后忙迎了过来,上前拱手行礼,“参见太师叔。”

孙思仁眯眼一笑,再把我往前面一推,“这是我的耳孙,名叫孙清,也是正一道弟子。”

这些道士又对我拱手行礼,“师兄好。”

道教规矩隔山不论辈,不论男女、年龄,一律称呼师兄,当然像孙思仁这种辈分太高的可不能一概论之。

我是第一次进入道教,显得有些局促,也拱手行礼,扭捏着说了句,“各……各位师兄好,大家都好。”

孙思仁把我介绍给他们后,让他们继续,而后带着我到了丈人峰上大殿,到了殿外孙思仁才严肃了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站在殿外行礼,正声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青玄真人

孙思仁行礼,我在旁边站着,她见我悠然自得,拉了我一下,示意我跟她学,于是我连忙也拱手行礼。

道教行的是抱手礼,掐子午连环决,结太极阴阳印,举至眉毛位置,这最基本的礼仪我自然是会的,也就跟着拱手行礼,不多大会儿听得有脚步声从殿内走出,而后就见一双穿着十方鞋的脚慢慢走到了我和孙思仁跟前。

之前还不紧张,但这个青城山的得道高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不由心脏狂跳,不过转而一想,柳承作为跟张道陵同一个时代的我都见过了,我紧张他做什么?按照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祖师呢。

便缓缓抬起头来,不过这一眼却愣住了,我原以为面前站着的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头发花白的道士,却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看起来只比柳承年长个五六岁的样子,大约有个三十岁左右,身着青色道衣,腰间束着束带,挂有玉质环佩,头发跟柳承有区别,柳承喜欢扎太极髻,他扎的是混元髻。

此前我们还未去恩施城的时候,途中听人说当年带走孙思仁的是一个在青城山金光洞修行的年轻道士,时隔这么多年,他已经入主丈人峰,却没想到依旧是这么年轻模样。

再看看孙思仁,孙思仁跟我足足差了九辈,看起来也是这般年轻,不由怀疑这丈人峰是不是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在。

我悄然抬头看这青玄真人,他也在看我,因为我个子比较矮,又微低着头,他只得偏着脑袋,微躬身下来打量我,看了几眼后说道,“个子怎么这么小?”

“福生无量天尊。”为不失礼数,我忙称颂道号。

青玄道人听闻后笑了笑,退后一步,也对我拱手行礼,称颂,“福生无量天尊。”随后放下手来看着孙思仁笑脸盈盈说,“香丫头回来啦,快过来让师父看看。”

孙思仁面色尴尬,他们师徒之间关系应该很好,不然孙思仁也不会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他,这青玄道人一见孙思仁就开起了玩笑,平时还好,可现在我还在这里,她只得龇牙说道,“师父别闹。”

青玄道人干咳一声,直起身来甩甩袖子负手而立,朝着大殿走去,并说,“进来吧。”

我们也进入殿中,见大殿中供奉有张天师神像,我和孙思仁上前上了香,行了礼,而后再往旁边客堂去坐了下来。

坐下后青玄道人才说,“怎么就他一个来了,你不是说还有好几个人要来丈人峰么?”

孙思仁道,“他们还在青城外候着,我想着提前来准备准备的。”

青玄道人说,“有什么好准备的,难不成我这丈人峰入不得他们法眼?”刚说这个话题,他立马又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说起来,你是不是介绍了一个人进青城山。”

青玄道人语气忽而变得有些严肃。

他们俩对话,我就在旁边干坐着有些尴尬,插话不好,一直不说话也不好,而且也插不上嘴。

孙思仁点头道,“对。”

青玄道人说道,“昨日我见过你介绍来的那张伯仁,他心术不正,留在青城山迟早是个祸害,你怎么敢把他介绍来?对了,我听张伯仁说,他还是原河南提刑司的提刑使对吗?”

孙思仁依旧嗯嗯点头,似完全不怕她师父责罚。

青玄道人又说,“是个大麻烦,这张伯仁在河南做的事情我已经有所耳闻了,怕是个大麻烦,昨天我已经极力劝诫掌教真人勿要留他,不过人还是被圆明宫抢走了,那老家伙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青城山各宫之间的关系应该就跟全真道和正一道的关系差不多,相互竞争,张伯仁虽然不见得能跟道教一流高手媲美,但也算得上是准一流高手,加入圆明宫,圆明宫的实力会直接上升一个档次,换做是我的话,遇到这样的人,我也会抢,毕竟是孙思仁做的担保,就算以后出了事情,也是孙思仁负责任。

孙思仁说,“我有一位朋友在他的手上,他以我那位朋友要挟,无奈之下才帮他写了那封帖子。”

青玄道人听后脸上露出了一熟悉表情,这表情我太熟悉了,柳承对我很无奈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他想了想说道,“现在人是圆明宫的,责任是你的,张伯仁不能留,得在阴司和提刑司找到青城山之前把他撵走。”

“你们青城山不是只要加入后,就不论过往过错了么?要怎么撵?”我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话。

青玄道人见我终于说话了,笑了笑道,“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会憋一天呢。”取笑了我一句后再想了想说,“稍晚点我去找圆明宫那老家伙说说,实在不行就只能用阴的了。”

孙思仁说过,以她师父的禀性,用不了多久张伯仁肯定会主动离开青城山,此前不信,现在我信了,这哪儿有点得道高人的样子。

孙思仁嗯嗯点头。

这青玄道人旋即又开口,“抽个时间去把你山下那些朋友带上山来,我听说那群人个个都不简单,这丈人峰多久没来过客人了,是该热闹热闹了。”

至此,青玄道人给我的印象用一个词可以概括,那就是话痨,极度的话痨,他的话太多了。

孙思仁依旧点头应是。

之后青玄道人再让孙思仁把此行经历跟他讲了一遍,孙思仁为人正直,柳承之前跟她说过这次来只是以游方道人的身份,所以孙思仁就没有透露柳承的真实身份。不过柳承的身份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青玄道人消息灵通,估摸着也知道了。

不过其余人的身份,孙思仁就没有隐瞒。

将恩施城和淇县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青玄道人默默听着,孙思仁看了看我,再问青玄道人,“师父,我想知道孙清的师父有没有害他的可能。”

青玄道人想也没想就说道,“这种可能并不大,龙胆是他给孙清的,想要夺走龙胆不必要等到现在。不过我倒是举得这个柳承做事有点意思,他跟帝辛应该设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龙胆、帝辛气运应该都给了青龙堰下那青龙,阴司以及各方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将注意力放在那青龙身上,否则你们都可能出不了淇县。”

孙思仁听后道,“是吗?难道是我误会他了。”

青玄道人又说,“据说柳承是当初的北阴大帝,是个人物,他要是来丈人峰的话,我还得亲自出去迎接,挺麻烦的。不过你刚才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他是北阴大帝,应该是他跟你打过招呼了,不透露身份,这样也好,我就假装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免得我要卑躬屈膝。”

果然,青玄道人是知道柳承身份的,我并不感觉意外,不过这青玄道人话实在太多了,我都有点受不了了。

他说着又看了看我,对我一笑,说道,“你师父来找我的目的,我也清楚,先是龙虎山的黄蕴秋,再是提刑司的刘轩,而后是赊刀门的袁守一,还有阴司几个小喽啰,现在又到了青城山……这计谋名曰‘合纵’,聚势以抗强敌,他是想联合诸方势力,等今后抵抗阴司乃至全真道。”说着再呵呵一笑,“不过他想拉我下水嘛,这恐怕有点难了,他有点过于自信了。”

我听着青玄道人的话,直感觉心头发凉,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却没想到能想到这一步来,甚至想到了柳承来青城山的目的。

我也盯着青玄道人看了会儿,说道,“我师父肯定能把你拉下水。”

“他拉不了。”青玄道人说。

“他拉得了。”我不肯认输。

“拉不了。”

“……”我和青玄道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说到最后我已经不想争了,他太无聊了,这个问题都能一直跟我说下去。

我已经住嘴了,青玄道人还补充了句,“信不信我让你师父拜入我丈人峰?”

第二百三十四章 王佐之才

我之前认为这只是我跟青玄真人无聊的争论,不过听了他最后一句,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柳承想要攻克他,他竟然也想要攻克柳承,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和柳承毫无疑问都是一等一的强者,互相容不得对方,所以还没见面就已经开始较劲了。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太大胆了,竟想让柳承拜入丈人峰,我听着先是愕然,而后就觉得有些好笑,以柳承的身份地位,他能承受得了柳承的一拜么?不由得响起了之前跟柳承比划的那个道士,他的下场是很惨的。

青玄真人见我在暗自发笑,似乎知道我在笑什么,跟着我一起笑了起来,场面有些诡异,看得旁边孙思仁一愣一愣的。

过了好一会儿,青玄真人才站起身来对孙思仁道,“既然柳承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也用不着我亲自去迎接了,小思你派几个弟子去把他们迎上山就行,注意要不卑不亢……莫要卑躬屈膝丢了我丈人峰的脸。”

孙思仁嗯嗯点头,立马出去让外面弟子去做这件事情了,安排完再回来对青玄真人说,“师父,您最好还是别跟他较劲,我见识过他的本事。”

青玄真人却说,“你是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青玄真人这么一问,孙思仁再也不说话了。

正这会儿,丈人峰外传来几声爽朗笑声,除此外还有不少脚步声,孙思仁和青玄真人听出了这生意,两人几乎同时道,“圆明宫的钱三贵来耀武扬威了。”

两人表情都不是很好看,看来他们并不喜欢这个圆明宫。

道教有新弟子拜师,都要想师爷、师叔以及宫内长辈敬茶行礼,这会儿怕是圆明宫引张伯仁来敬茶行礼的。

不过道士出家后,俗名一般都会更换,同门也得称道名或者道号,青玄真人却直接唤别人为钱三贵,有些可笑了。

青玄真人随后起身出门去了大殿正门口候着,我和孙思仁也跟着青玄真人出去,不多时间见几个道士出现在丈人峰路上,为首是个衣着华丽的老道士,头顶五岳冠,身着天仙洞衣,这道士形象跟我之前所构想的青玄真人形象倒是差不多。

他身后跟着有六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河南的张伯仁。

几人随后上了山,直接到了宫门外,到了时候各自满面春风对着青玄真人行礼,“福生无量天尊。”

张伯仁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我们,稍显紧张,毕竟我们在淇县那么大矛盾,他才刚加入青城山,在这里,孙思仁的话语权比他重多了。

青玄真人也不回礼,只瞥了眼他们之中的张伯仁,直接问道,“来我丈人峰做什么?”

想来这钱三贵就是圆明宫的主事道士,忙扒弄了下张伯仁,张伯仁立马上前对青玄道人拱手行礼,“参见师叔。”

青玄道人见张伯仁卑躬屈膝,却是一脸嫌弃,“你什么辈分,我又是什么辈分,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叔?”

那钱三贵早知青玄真人要为难张伯仁,立马帮忙解围,“隔山不论辈,你字辈虽高,但当年早有约定,你得跟我们同辈相称,不得以辈分来欺压我等,既然我跟你是同辈,他又是我新收的弟子,自然得叫你师叔,有什么不对吗?”

青玄真人并不想跟钱三贵争辩,直接挥了挥袖子满不耐烦说道,“有什么事情赶紧说了离开,我丈人峰还有客人呢。”

钱三贵看了看我,以为我就是那个客人,这些道士深居简出,他并不认识我,把我当成了丈人峰新收的弟子,笑说道,“你这丈人峰现在就剩下七个弟子,是该收新弟子了,不然你这丈人峰怕是要被收回来的。不过你这脾气这么古怪,不改改的话估计不会有人来你们丈人峰,实在没办法你就跟我说,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几个资质不错的。”

钱三贵这话无不带嘲讽之意,青玄真人听罢一皱眉头,不过随后说道,“我弟子是青城山执事,你弟子呢?鸡鸣狗盗之徒,尽出于你圆明宫门下。”

“你……”钱三贵一听火了,伸手指着青玄真人,“青玄你太过分了,别忘了你只是客居青城山,迟早要离开,把我们得罪死了,今后道门安有你的容身之所。”

“这些年我得罪你们还少吗?我依旧主掌丈人峰。”青玄真人直接跟这钱三贵扯起了皮,随后又说,“不过你们也别太着急,我迟早要出山,不过等那个时候,你见我恐怕就得行三叩九拜之礼了。”

这青玄真人太能说了,钱三贵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不再多言,直接从张伯仁手中取出一拜帖来,伸手丢到了大殿内的桌案上,“这是他给你的拜帖。”丢了过后就要转身离开。

才走几步,青玄真人喊道,“张伯仁,你等一下。”

张伯仁回头看着青玄,青玄迈步上前,走到张伯仁面前,一脸微笑着说道,“你猜猜你能在青城山熬多久?”

张伯仁一听,只觉得毛骨悚然,眼中露出了些许恐惧。

我又随后问道,“张伯仁,刘轩在哪儿?你已经如愿以偿进入了青城山,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张伯仁而后把视线放在我的身上,对我他倒没什么压力,不过有青玄在这里,他不敢造次,却说道,“什么刘轩?我并不知道。”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这是准备耍赖。

他只说了这句话,转身跟那钱三贵离开了丈人峰。

等他走后,我看了看孙思仁道,“他不认账了怎么办?”

孙思仁说,“他既然还在青城山,就不敢对刘轩怎么样,不用担心刘轩安危,不过这人心思歹毒,想来是想在今后出事的时候,再用刘轩做要挟。”

“太混蛋了。”孙思仁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拉入了青城山,他却不遵守承诺放了刘轩,反而还想今后再用刘轩来要挟我们,我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孙思仁并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到了丈人峰,一切事情都交给青玄真人,这些事情自然有青玄真人处理,她而是满心愤懑对青玄真人说,“师父,青城山上下各宫各殿都不待见我们丈人峰,以您的本事不管去哪儿都可以成为坐上贵宾,为什么非要留在青城山受他们白眼?”

青玄真人回头走进了殿里,将那拜帖直接丢到火中烧了,而后负手看着大殿内张道陵的神像,好一阵后才说道,“出山易,入世难,况且这世上还没有出现值得我出山的人。”

青玄真人语气有些忧郁,柳承说过青玄真人是个有野心的人,他心怀大志,却无处可施,常年居住在丈人峰,也难免如此。

青玄真人说完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只让我们等柳承他们到了之后只会他一声。

青玄真人回自己房间去了,那些弟子也被派去接柳承他们,只留下我和孙思仁在大殿独处。

经过这一番相处,我说,“您师父其实挺有趣的。”

孙思仁道,“以前他更锋芒毕露,最近几十年收敛了不少。”

我又说,“他说的那个没有值得他出山的人是什么意思?”

孙思仁道,“外面很多人称师父为逸群之才,师父自认自己是王佐之才,这么久他一直在寻找值得自己辅佐的人,不过到现在都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

我有预感,柳承来了之后,这情况或许会有很大的改观,兴许柳承就是值得他辅佐的人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白蛇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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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掌教玉佩

我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承却只是笑了笑回答说,“就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想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搞到最后却个个遍体鳞伤,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你们制定的那个计划,跟绝地天通差不多,对吗?”我问出了这么久以来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

柳承他们的计划如果仅从他现在所作所为来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是从他对帝辛的态度,以及帝辛对他的态度来看,我几乎已经十拿九稳了。

我问完这话,柳承盯着我看了起来,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随后说,“没想到你竟然知道绝地通天,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而后再补充道,“跟绝地通天有区别,不过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套话,要么等你成为阴司大帝,要么等你成为了道门掌教,在那之前,你休想从我这里套走半个字。”

成为道门掌教和阴司大帝何其之难,说白了他就是不愿意告诉我而已。

之后再和柳承沿着这里往上,这一路经过了天师洞、朝阳洞,最后到了这山峰的最顶端,顶端也有一宫殿,上面赫然写着‘祖师殿’三个大字,这里跟丈人峰遥相对立,是青城山最高的地方之一。

之前听孙思仁说,青城山的掌教就住在这祖师殿中,也就是说现在青玄真人也在里面。

我和柳承站在祖师殿外,柳承抬头打量着祖师殿,无限感慨,殿外弟子见我们二人未穿道袍,且这个点儿了还在青城山转悠,以为我们是外来的闲人,走上前来欲驱我们离开。

不等他们开口,我先一步说道,“我们是丈人峰的人。”

这几个弟子听了却更加不相信我们,说道,“丈人峰算上青玄师叔,也不过才八个人,这八个人我们全都见过,也全都熟悉,从没见过有你们两人,莫要胡搅蛮缠,赶紧走吧。”

青玄真人就在祖师殿里面,我正要让他们去喊青玄真人的时候,柳承却对这几个弟子行了礼,再带着我离开了这里,我们前脚刚离开,见有一行身着天仙洞衣的老道士从山下走了上来,行色匆匆。

我和柳承给他们让开路站在一旁,这一行共九人,之前到丈人峰耀武扬威的钱三贵也在其中,我们也听见了他们说话。

那钱三贵道,“掌教真人这么着急召我们来祖师殿是什么原因,你们有听到风声吗?”

有人摇头,“不太清楚,前几天我见掌教真人时,见他执笔写下了‘紫气东来三万里,圣人西行经此地’两句话,我想应该是近来会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来青城山,找我们去祖师殿,应该也是为了这事。”

钱三贵却不屑道,“这世上还有圣人么?以掌教真人的身份地位,谁人见了他不得躬身行礼?”

“那可不一定,阴司东岳大帝、提刑总司统领、正一道张天师、全真道掌教,这几个人要是来了青城山,我们不得不以礼相待。”有人持反对意见。

说话时,几个人已经到了我们旁边,其余人不认识我们,也不屑跟我们说话,只是看了看我们就别过了目光,倒是钱三贵认出了我,立稳脚步站在我和柳承面前,再对其余几个人说道,“这小子是丈人峰的人。”

一听是丈人峰的人,这些本来已经别过我们的人又回过身来,来了兴趣,看着我们两人面生,说道,“丈人峰新收的弟子么?青玄不是不愿意收徒了吗。”

钱三贵知道我是外来人,并不是丈人峰的弟子,不过为了让其余人站在他那边,也不解释,就让别人认为我是丈人峰的弟子。之前青玄说他圆明宫尽是鸡鸣狗盗之徒,现在青玄不在,钱三贵有意刁难我们,说道,“丈人峰的弟子都这么不讲礼数吗?见了我们连招呼也不打。”

他们对青玄有怒气,却不敢去找青玄,纵容手下弟子欺负丈人峰的弟子,现在丈人峰的弟子连去斋堂吃饭都不敢,可见他们被欺负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我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反正我也不是青城山的人,青城山的规矩也管不了我,就说道,“跟你们很熟么?为什么要跟你们打招呼?”

我这一说,这些个人都不满意了,全都蹙眉看着我,本欲多说我几句,却听得祖师殿里传来钟鼓声,这几个人对我说道,“道门有道门的规矩,不能遵守规矩就退出道门,现在掌教真人有事找我们,否则非得好好替青玄教教你规矩。”

这些人说着甩袖子离开,那钱三贵却直接气不过白天青玄真人骂他圆明宫,扬起手来就要朝我打来,并道,“打你个不懂礼数的庙混子!”

钱三贵这一巴掌甩下来,将要落在我身上时,却被柳承一把抓住了,钱三贵想要缩手回去,却无法抽出手去,正要开口,柳承目光却死死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钱三贵与柳承目光一对接,身上当即轰然一声,浩荡真气席卷而出,勾动阴阳二气流转,周围刮起了呼呼风声。

柳承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就这么淡然看着钱三贵,好一会儿后,钱三贵身上真气渐渐收了起来,脸上浮现了一丝后怕,不过却不好表现出来,强装淡定。

柳承这才松开了他的手,并说了句,“下次手脚再不干净,我就剁了你的手。”

其余人跟钱三贵穿一条裤子,听罢要上前找麻烦,但钱三贵已经明白柳承不是等闲之人,阻止了他们,说道,“先去祖师殿,等忙完了正事直接去找青玄说道。”

这几人随后离开了。

他们走了后,柳承看着他们背影失望摇了摇头,“青城山竟已经沦落至此,张道陵要是地下有知,怕是会气得跳起来。”

我说,“祖师殿突然召集他们,是不是青城山掌教已经知道您来了?”

柳承摇头,“不是为这件事情。”他说着指了一下就在我们这里不远处的地方,我看过去,见那里有一个一寸左右的石台,上面绘制诡异符文,还摆布有杏黄旗之类的东西。

在青城山见到这类东西很正常,就问,“那东西怎么了?”

我和柳承随后走到这石台旁边,柳承说,“这东西叫‘石台阵’,道教掌教坐化前会布下‘百尺崖’,百尺崖就是由三十六个石台阵组成的,刚才一路上来看到周围有不少石台阵,想来是青城山掌教知道自己已经快要坐化了,所以才召见他们。”

我释然,“您没来之前,青玄真人见白蛇投火,也说青城山掌教真人要坐化了,所以先一步赶来这边。”

柳承却有些诧异,“白蛇投火跟青城山掌教坐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我道。

柳承摇摇头,“我想不出什么联系来。”

我随后将白蛇投火的事情跟柳承说了一遍,柳承听后思索了好一会儿,再看了看祖师殿,笑了笑说,“难怪孙思仁面有大凶之兆。”

我看着柳承表情,也蒙了,“她有大凶之兆您也笑得出来?”

“祸福相依,有大凶就有大吉,只要她能度过,今后就能一跃成龙,前途不可限量。”柳承说道。

我眨巴着眼看他,静候他说具体细节。

柳承道,“道门掌教坐化之前,会将掌教玉佩和承教玉佩传给门下弟子,拿着掌教玉佩的弟子,就新任掌教。若是新任掌教突卒的话,就由拿着承教玉佩的弟子担任掌教。这次祖师殿召集各殿过来,应该就是商量将这两枚玉佩分别传给谁的。”

我哦了声,这是青城山宗门内的事情,我们不便多管,听过就好,又说,“这跟我老祖大凶大吉有什么关系?”

“张道陵曾七试赵升,那白蛇投火也应该是青城山掌教在试探孙思仁。我能想到的只有这层联系,否则白蛇投火跟掌教羽化根本没有关系。”柳承娓娓道来,“看来青城山这掌教,有意将掌教玉佩传给孙思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公平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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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临虎不惧

柳承说过一次,袁守一又说了一次,再加上青玄也说过这次对孙思仁的考验可能会危及她的性命,只是不知道袁守一推算出来的性命之忧跟这次的考验有无关系。

如果真有性命之忧的话,要这青城山掌教位置又有什么意义,我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孙思仁出事的,便对袁守一说,“危险是来自青城山吗?”

袁守一点头恩了声,“宗门内斗。”

孙思仁听了袁守一的话稍显诧异,不过立马恢复常色,笑了笑说道,“青城山各殿之间一直在内斗,我早就习惯了,我不信他们敢在宗内对我做什么,你们放心好了。”

孙思仁不愿意离开青城山,袁守一接下来又是好一通劝说,但孙思仁始终不相信青城山的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再说她自己本事也不弱,即便是这些各殿的长老,也不一定能是的她的对手,没什么好担心的。

孙思仁把东西给我们,再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等她离开,袁守一始终惴惴不安,在屋子里踱步而行,他实在放心不下,干脆让我上丈人峰去请柳承和青玄,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能跟各殿对抗的,也就只有青玄和柳承二人了,我便立马穿了衣服往丈人峰上去,出了圆明宫,见圆明宫外有不少弟子在游荡,心说不对,难不成他们真的准备这么明目张胆地对孙思仁动手?

疾步上丈人峰,丈人峰除了供奉神像的大殿外,就只有会客堂的灯还亮着,得知二人还在说话,就进入了会客堂,一进去就说,“师父,圆明宫外弟子集结,袁老先生又算出我老祖宗今晚会有性命之忧,怕是各殿会对她动手,请您去救她。”

柳承看了看青玄,青玄对我招了招手,让我走到他的跟前,而后对我说,“正一道的考验有一条叫做‘见虎不惧’,还有一条叫做‘被诬不辩’,掌教真人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得将所有考验聚集到一起来,今晚就已经开始了。”

“那您还不去救人。”我道。

青玄说,“静观其变。”而后眼神一凝,“如果青城山敢为此伤了我徒弟的性命,就别怪我掀了整个青城山。”

柳承也说,“孙思仁修为也算是一等高手了,青城山内能比得过她的不超过五人,不必为她太担心。”

柳承和青玄二人都不担心,我倒是急得团团转,在这会客堂里站着如热锅上的蚂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快到子时,子时刚至,忽见有一白烟飘过,直接荡入了会客堂中,在大堂中凝成一个道人模样,身形修长,仙风道骨甚是清高。

此人身着紫色道衣,头扎混元髻,腰间环佩伶仃歌,年龄看起来估摸着也有八九十岁了,青玄和柳承见此人后立马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青玄道,“参见掌教真人。”

柳承也拱手道,“福生无量天尊。”

我忙跟着柳承和青玄同样拱手行礼,微微抬头看了看这人,没想到他就是青城山的掌教真人,跟以前的柳承一样,喜欢用神游术,不过祖师殿距离丈人峰并不远,这么近的距离也要动用法术,有些大题小做了。

青城掌教也拱手行了一礼,众人而后直身坐下,青城掌教也找了位置坐下,先看了看柳承和我,微微颔首道,“我听青玄说丈人峰来了几位客人,招待不周,还望勿怪。”

柳承自然道没有。

青城掌教应该不知道屋子里坐着的人叫柳承,是原北阴大帝,只当是普通客人客套了番,再对青玄说道,“青玄你对我就不要多礼了,你两百多年前来到青城山,辈分实际要长我不少,如今自降辈分为的是宗门内的公平,我们又怎好真的跟你以平辈相称呢。”

青玄笑而不语。

青城掌教是来谈正事的,不再多说废话,而是道,“纵观青城山上下,可称得上掌教之才的人就只有两人,尽出于丈人峰,一个是你,一个是孙思仁,不过我知道你,你的志向不在一个小小的青城山,所以这次就没有考虑你。我时日无多,虽有心偏颇孙思仁,但也得服众才行,除非孙思仁能优秀到青城山道众服她,我才会把掌教玉佩给她。提刑司、阴司这两方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要青城山交出张伯仁,我直接告诉他们,张伯仁是由孙思仁担保后加入的,除非孙思仁死,否则青城山不会交人。”

我听着一愣,提刑司行事算是光明磊落,但阴司可就不一定了,冲这掌教真人说,“这是青城山的事情,你怎么好把她给推出去,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吗,一个宗门怎么这么没担当,大不了交出张伯仁就是了,最不济你青城山也该为她提供庇护才对。”

柳承一听,训斥我,“休得无礼。”

这青城掌教看着我笑了笑,“张伯仁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孙思仁担保他加入的原因我也知道。若是平日,青城山绝对不会推一个小辈出去平息各方怒火,既然孙思仁是掌教之才,就得有力排众议的本事,这是考验,也是她的劫难。”说着再看向青玄,“我已经跟其余各殿的长老说过了,说是要在死前打压你们丈人峰,以免我死后丈人峰反客为主,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丈人峰日子会很难过,你需做好准备。”

青玄应声,“知道了。”

我想起圆明宫外集结的弟子,立马反应过来,“圆明宫集结的弟子,是真的要对她动手?”

青城掌教恩了声,“既然我跟他们说了要打压丈人峰,就得有具体行动,我已经让各殿以因张伯仁行为不端的名义去拿她,虽然只是拿人,但各殿怕是都要做点小手脚,能不能活过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

我听着瞠目结舌,这都算什么,为了一个考验,就把孙思仁推到万劫不复之地,万一真的出了事情,就悔之晚矣了,反正我是理解不了这种考验的。

你说要是考验考验仁义礼智信,我能理解,这种直接跟生命挂钩的考验,我理解不了,我也忍不了,直接说道,“你们俩脑子有病吧。”

青玄听后有些生气,“她是我徒弟,我相信她。”

青城掌教也说,“她是我挑选的人才,我也相信她。”

“你们相信顶个屁用,她还是我老祖宗呢,我不管,你们马上停止,要是她出了事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们青城山。”我道。

这掌教真人看了一下门外,说道,“想停止已经来不及了,这会儿已经动手了。”

“你们都是神经病。”我直接骂了句,而后朝门外去,刚到门外,就听得圆明宫所在之地传来人声,忙往圆明宫去。

柳承也紧随着出来,喊了一句,“臭小子,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等柳承,柳承走到我跟前后笑了笑,“一起去吧,我也理解不了他们这种方式。”

我一喜,“您要是出手帮忙么?”

柳承道,“青玄很疼爱他这个徒弟,这次却选择观望,怕是已经把我们给算进去了,知道我们会出手帮忙,所以他才悠然自得,这青玄的心机很深呐。”

我们这一路前去圆明宫,因为距离稍远,等我们到的时候,圆明宫一片混乱,宫门内外全是青城弟子,圆明宫所在的这片区域,到处都有弟子在四处寻找。

我们到的时候,袁守一他们也聚集在一起,见我们到来,忙迎了过来说道,“有惊无险,她已经离开了,不过青城山似乎不准备放过她。刚才圆明宫的张伯仁也被带走了,应该是因为张伯仁的事情要追究她的责任。”

柳承看了看远方,说道,“一个张伯仁换一个孙思仁,圆明宫自然乐意。不过这些殿看不惯丈人峰,孙思仁又是丈人峰的首徒,追捕孙思仁的过程,怕是会杀招尽出。”

“她离开了青城山,外面还有提刑司和阴司,甚至是神族后人,外面也并不安全。”我说。

柳承再看了下丈人峰的方向,若有所思。青玄已经开始算计我们了,想来柳承也要开始算计青玄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心气内空

青城山掌教的角逐已经开始,而柳承和青玄之间的角逐也已经开始了。

青城山弟子漫山遍野寻找孙思仁,孙思仁有马王房星,这些弟子想要追上她其实并不容易,得知她已经逃离了青城山稍微放心了些,不过对于她来说,腹背受敌,即便是在外面也不安全,现在唯一能帮到她的就是我们了。

我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圆明宫的钱三贵走上前来,站在我们面前笑了笑说道,“我们会找到她的,你们是来救她的吗?估计结果会让你们失望了。”

他知道我们跟孙思仁的关系好,故意说这话来恶心我们,之前他跟柳承已经产生过一次小纠纷了,这次再来故意挑衅,柳承只看了他一眼,然后突然伸手一掌劈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一章力量不可谓不大,打得钱三贵脖子一偏,直接斜倒在了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却捂着脖子痛呼了起来。

柳承瞥了眼他,神色冷淡说道,“我能容你一次两次,下一次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休怪我不客气。”

柳承至今还没表露过法术修为,钱三贵不知道柳承的底细,这次直接被柳承一巴掌掀翻在地,怒火中烧,忙招呼圆明宫弟子过来,他自己也并起了手指。

柳承见他并指,还不等他念诵法咒,再伸手捏住了他的手指,奋力一掰,听得卡擦一声,竟直接把他手指给掰折了,而后再说道,“我再容你一次,你圆明宫这些弟子,还不够我看的,最好想清楚了。”

接连三次被压制,虽然都没用法术,但是柳承速度太快了,道教讲究性命双修,有法术和体术,体术如此了得,法术又怎么能弱得了?钱三贵已经窥视出了端倪,捂着手指脸色铁青,又有弟子上前,忙退后几步制止了圆明宫的弟子,再看着柳承道,“这里是青城山,你太放肆了。”

柳承见他退后,料定他已经不敢动手了,不再搭理他,转身带着我们离开,并留下话道,“你们圆明宫要是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就杀你圆明宫一人。你青城山敢伤及她的性命,我就掀了整个青城山,你可以把这话转达给你们掌教真人,不信就走着瞧。”

柳承头也不回离开。

钱三贵在后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茅山的?还是龙虎宗的?”

柳承微微一笑,“你惹不起的人。”

钱三贵始终没有勇气带人出来找我们麻烦,默默目送我们离开了。

出了圆明宫,柳承对我们说道,“孙思仁在外举目无情,最近又不会返回青城山,你们先离开青城山,她肯定会来找你们的。”

“您不去么?”我问柳承。

柳承道,“我跟青玄还有些事情要说。”

柳承要留在青城山,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既然柳承已经答应了要帮孙思仁,应该不会食言,只是我们这才刚来青城山就要仓促离开,青城山上下肯定知道我们打的什么算盘。

兵分两路,我们一路离开,至青城山的建福宫,见有一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道士背负一把法剑,带着另外几个弟子站在建福宫旁,像是在专门等我们。

我们并不认识这个人,也就没搭理他,正要错身走过时,这年轻道士伸手按在了我肩膀上,黄蕴秋见状立马上前,“你要做什么?”

这年轻道士松开了我肩膀,而后对我们行了一礼,再说道,“我是祖师殿的人,料到你们要出去找孙思仁,专门在这里等你们。不过我奉劝你们一句,我既然知道们会去找孙思仁,其余各殿也会知道,你们找到孙思仁时,也是其余各殿找到孙思仁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最好别跟她见面,一旦见面,反而会暴露她的行踪。”

这年轻道士话语像是在帮我们,不由得有些诧异,难不成青城山还有明白人在?

“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们?”我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青城山除了丈人峰之外,其余人一律不可信。

这年轻道士笑了笑,“我个人很欣赏她。”

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他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青城山各殿现在估计都知道我们跟孙思仁关系匪浅,刚好在孙思仁出事的时候我们离开青城山,任谁都能想到我们是去帮孙思仁去了,他们很可能会从我们的行踪判断出孙思仁的行踪。

不过即便如此,找到孙思仁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跟这年轻道士相视看了会儿,也不多说话,我们转身先离开了青城山。

青城山外,天大地大,想要找一个刻意隐瞒行踪的人并不容易,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孙思仁来找我们。

我们出去后,直接到了黄蕴秋他们之前在青城山外落脚的地方,等候孙思仁上门。

几个人翘首等着,我们所住的地方时不时有道士游荡,一方面是监视我们,另外一方面是在这附近找孙思仁。

候了将近有个把小时,始终不见孙思仁上门,袁守一说道,“这镇子里面有不少青城山弟子,想来孙思仁也不敢贸然来找我们,孙思仁要联系我们,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黄蕴秋问道。

袁守一说,“托梦。”

……

众人无语,这个时候谁能睡得着,不过这些人随后却全部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毕竟我的梦境生活实在太精彩了,但凡有事,闭眼就会做梦。

我龇牙咧嘴道,“我现在睡不着。”

黄蕴秋想了想,“我来帮你。”说着伸手按在了我的头顶上,而后嘀嘀咕咕念了几句,我只感觉脑袋一昏沉,眼前景象渐渐开始模糊起来,再就倒头大睡起来。

孙思仁不敢随便出来,也只有托梦这一个办法,我闭眼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耳畔有声音唤我。

不过所见只是一片黑暗,听出声音是孙思仁的声音,我忙问道,“您在哪儿?”

“鬓边垂雪,天际生云,心气内空。”

只听见了这三个词汇,此后再没有任何声音了,虽是梦中,却还有知觉,正要奋力醒来,却只感觉似乎梦中还有一人在注视着我,没来得及追寻另外一人的目光,就已经恍然觉醒。

众人在外面等着我,见我醒来,忙问道,“她有托梦给你么?”

我嗯嗯点头,“有,不过还有一个人在窥视我的梦境,没能看清楚是谁,就已经醒了。”

众人愕然,“那岂不是也被别人知道了?”

我摇头说道,“倒不至于,老祖宗似乎知道还有人在窥视我,所以说得很晦涩难懂,给了我三句谶语,应该就是她目前所在之地。”

我而后将那三个词汇说了。

众人一同理解。

袁守一想了会儿说道,“鬓边垂雪,是个老字。”

黄蕴秋又说,“天际生云,生云者,是为龙,这应该是个龙字。”

前面两个词已经破解出来了,但是最后一个心气内空,众人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透是什么意思,四川这地带跟老龙有关的地点太多了,一个一个排查根本来不及。

好一阵之后,黄蕴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我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字了,这句话原本出自《黄帝内经》的四气调神大论篇,这个词原本应该是心气内洞,她将内洞改成了内空,所以这个字应该是洞字,况且内空不就是个洞字么。”

“老龙洞。”三个字已经完全破解,我们探出窗看了下在镇子里的道士们,这些道士没在镇子中找到孙思仁,至天明时就已经渐渐离去。

我们这才离开这里,向镇子里的人问来了老龙洞的地点,快速赶往那边。

第二百四十章 合纵连横

老龙洞距离此处不远,听镇上的人说,老龙洞就在老龙潭边的一座小山上,相传曾有老龙居住于此,以往人生病后很多都会去参拜老龙潭里的老龙,不过近几十年已经没有那么灵了,老龙潭也就成了一废弃之地,隐匿于大山之中。

我们火速赶往老龙潭,行至深山中的老龙潭,所见只是一潭长满浮萍的死水,散发着古怪味道,老龙潭周边还残留有以前人们活动过的痕迹。

围着老龙潭行走一圈,在老龙潭旁一座小山上发现了一个被荆棘从遮挡住的洞口,洞口并不见有人来过,我站在洞口喊了声,“老祖宗你在么?”

声音悠悠荡开,激起阵阵回声,不多时间有脚步声从洞中传来,然后就见一脸狼狈的孙思仁出现在了荆棘丛里,她一身白衣已经染上了不少尘土,这一夜四处奔波,让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了,头发很是凌乱,看着她这模样,我有些心疼了。

忙拨开了荆棘丛进入起中,再将荆棘丛恢复原样,孙思仁看着我们笑了笑,“果然,到最后还能帮助我的只有你们。”

袁守一和黄蕴秋他们并不知道青城山突然对她出手的原因,问道,“青城山怎么会突然对你动手?”

孙思仁自己也不知道,显得很迷茫,“我也不知道,此事毫无征兆,青城山掌教真人快要坐化了,应该是在担心他死后,我们丈人峰会反客为主,所以才在死前对我们动手,只是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我是知道原因的,但不知道该不该跟孙思仁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不说,虽然这是对她的考验,但是其余各殿却是实实在在想要她的命,说不说意义不大,反正逃命就对了,便劝慰孙思仁道,“你师父本事那么大,青城山没人可以动得了他,你放心好了。”立马又补充说,“提刑司和阴司已经找青城山要人了,因为张伯仁是你担保进入青城山的,青城山掌教放话,你还在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放张伯仁,所以现在不止是青城山,连提刑司和阴司也在找你。”

孙思仁听后满脸落寞,苦笑了声,“青城山若是没有丈人峰,早就被正一道其他宗派取代了,到现在却想卸磨杀驴,有些寒心了。”

青城山除了祖师殿那几个人心思并不坏之外,其余人确实都各怀鬼胎,换做是我,突然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也会寒心,再看了看这老龙洞,说道,“还好这里还算安全。”

孙思仁却摇头,“我给你托梦时,有人在窥视你的意识,我说的那三句话他们也该听到了,迟早会破解出那三句话的意思,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得尽快离开。”

“你知道是谁在窥视吗?”黄蕴秋问道。

孙思仁说,“还不清楚,应该不是青城山的人,青城山暂时没有这种能耐的人。”

……

我们在洞中正说话的时候,听得洞外传来了脚步声音,而后就见几个人站在了老龙洞外,外面看里面或许看不清楚,但是里面看外面却清楚了然。

外面站着的几个人以前竟然都见过,其中一人正是在淇县的张奎,还有一人则是那苏妲己,另外旁边站着一个白首老者。

我们诧异至极,不知这几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是敌是友,便默不作声,候了有个几秒钟,外面传来苏妲己的声音,“不用躲了,我知道你们在里面,窥视你意识的那个人是我。”

我们听罢更诧异了,这事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既然已经堵在了门口,我们再隐瞒也就无用了,孙思仁带头走了出去,我们几人站在洞内跟他们隔着荆棘丛相视而立,孙思仁说道,“这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诧异看着张奎和苏妲己,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帮过他们的人,心说应该不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苏妲己道,“大王说过,你们做事的方法跟我们做事的方法完全不同,你们用合纵之计,我们用的是连横之计,我们现在已经跟阴司联手了。”

合纵连横,纵横之说最开始是由袁守一他们这门的老祖宗鬼谷子提出来的,后来被运用到了天下大势之上。合纵则是联合六国对抗秦国。连横则是联合强大的秦国消灭弱国。

《韩非子》说: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

也就是说,帝辛他们已经选择跟强大的阴司联手,开始排除异己了,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其余势力重新洗牌之后,再由他们跟阴司对抗,这确实跟我们的做法完全不同。

既然跟阴司联手了,现在又找上了我们,目的很清楚,那就是要对我们动手了。

我盯着苏妲己看了会儿,见她脖子上挂着一条白巾,挡住了她的伤口,我这会儿很好奇地问道,“你的脖子不是断了么?之前连路走不能走,为什么现在能行动自如。”

苏大家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笑说,“我们有办法。”

我又问,“我们之前在淇县帮过你们,你们真的要跟阴司为伍对我们动手吗?”

张奎以前是商朝将士,最讲究的就是仁义,皱着眉头道,“在东岳大帝眼里,你们始终是最具有威胁的敌人,刚好这次青城山把你们的人抛了出来,东岳让我们用孙思仁的性命来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做。”

既然已经明白是敌人了,且已经相对而立,我们也不多说话,拨开了荆棘丛出去。

张奎是一介武夫,估摸着不是孙思仁的随后,但是苏妲己和她身后的那个白首老者,看起来很危险,真要打起来,我们能不能走得了,还真不一定。

出了老龙洞,孙思仁直接说道,“我的命暂时还不能给你们,有本事就来拿。”

孙思仁是我们这里最强的人,她自然是站在最前方的,既然已经无法善终,还不如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用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不过苏妲己此时却道,“我们确实欠了你们一个人情,且当初还是你们几个把我从神族后人的刀下救了下来的。你们走吧,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们会继续追你们,再碰到你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们相互看了眼,能不动手最好,他们已经松口了,我忙道,“多谢。”生怕孙思仁这会儿要强行动手。

几人随后让开了路,我连忙拉着孙思仁离开。

等走出一截距离后,苏妲己在后方对我们说道,“神族后人也来了这边,还有这边提刑司似乎也开始行动了,提刑司跟你们关系交好,倒不用担心,不过你们得注意神族,毕竟神族有个姜子牙。”

我们应声后快步离开老龙洞,直到不见了他们几人的身影后才松了口气,孙思仁脸色很不好,眉宇间写满了怒气,说道,“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总要面对的。”

我说,“能避一会儿是一会儿。”

孙思仁道,“我想回青城山问个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你疯啦,青城山那些人正等着你回去呢。”我被孙思仁这想法吓到了,不过她说得也对,这么逃下去不是办法,就说,“是得像个办法反击。”

一直未开口的周晓安说,“我跟我父亲说一声,让他招呼一下四川这边的提刑司,不要掺和这件事情,有可能的话,让四川这边提刑司帮一把手。”

“那样最好不过。”我说,有提刑司帮忙,我们压力也少不小。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老仙阵

我们几个人现在一紧更成为众矢之的了,如果柳承和青玄两人,随便谁出面这事儿都好解决,偏偏这两人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这么被追着撵,确实憋屈,从以前到现在就没有遇到过这么憋屈的事情,既然想好了要拉拢四川的提刑司,便去找人多的地方才能有机会联系。

此后几人一路前往另外一小镇,到了镇上,周晓安马上联系了周荣,周荣二话不说就联系了四川提刑司,不过周荣随后回复我们的却是,这事儿是提刑总司的意思,他现在已经不在总司任职,自能卖卖面子跟四川提刑司说了下。

而四川提刑司的人里面没有周荣的学生,他们念在周荣以前身份的份上,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四川提刑司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提刑司详谈,并把地址跟我们说了。

拿着地址,我们又开始惆怅,提刑总司下了死命令要抓到张伯仁,而青城山又放话,只要孙思仁还在,他们就不会放人,这已经成了个悖论。

我们暂时还不熟悉四川提刑司这边的做事风格,贸然去这边,有自投罗网的嫌疑。

我们焦头烂额,现在各方都在找我们,我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师父和青玄这是喝茶喝忘记时间了吗,到现在都不见有什么行动,非要等他们把我们抓到了才肯出手吗。”

孙思仁倒是很主动替他们开脱,“兴许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忙。”说话的时候目光看着前方街道,那里有一队约莫十一二人的道士正往这边走,我们看见了他们,他们也看见了我们,快步过来。

孙思仁见后皱了下眉头,不过还好这里是闹市区,他们应该不敢乱来,静静站着在这里等候他们。

这十来个道士走到我们跟前后,先对孙思仁行了一礼,为首道士再说道,“师兄,跟我们回去吧,这是祖师殿的意思,应该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把张伯仁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就可以了,不必要四处逃跑。”

孙思仁比我们了解其余各殿的办事风格,淡淡一笑说,“青城山九殿全都想要我的命,跟你们回去,怕是连祖师殿都进不了,你们几个不是我的对手,要想抓我,让你们的师父来。”

这几个弟子面色有些为难,而后又说,“整个青城山都在找你,即便你能逃,又能逃得了多久?”

孙思仁冷笑道,“偌大青城山,能抓到我的人还真不多,包括你们师父也不行,更别说你们,念在同门的份上,你们现在转身离开,我不对你们动手。”

孙思仁已经铁了心不回去,这几个弟子也直接明说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们知道师兄你本事厉害,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师兄你真的就有把握离开了?别逼我们在闹市区动手。”

方外人有规定,方外事不能在方内解决,以免引起不好的影响,孙思仁看了看游走的行人,说道,“既然你们那么自信,跟我来吧,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倒要看看其余各殿的本事。”孙思仁说着转身,我们跟着孙思仁一同朝镇外幽静地方走去。

这十来个道士也一直跟着我们。

行走其间,我问孙思仁,“您能打得过他们么?”

孙思仁说,“我连他们师父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他们。”而后再道,“不过要是人再多点,我兴许就会犯怵。”

……

半个小时后,我们像是约架一样,双方都进入了镇外密林中,挑选了一个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这十来个弟子进入密林后,立马分散开来,将我们围聚在中间,并开始在地上撒落铜钱,同时捏着符纸将要动手了,见我们还在里面,对我们说道,“你们几个是无关的人,劝你们最好还是别呆在里面,一会儿这里会布下青城山法阵,我们不保证会不会伤及无辜。”

“不用。”孙思仁对我们说道,随后伸手取下了我身上一直带着的那八宝葫芦,这葫芦里面还有一个在恩施城抓的那女鬼呢,一直没有管她,几乎都快忘记她了。

见孙思仁说不用,这些个道士便直接肆无忌惮动手了,呼地一声,几人手上符纸同时燃烧起来,化作灰烬散落四方,符纸由真气绘制而成,可发挥不同作用。

符纸燃烧后,妖风乍起,林中落叶飞腾,迷得人睁不开眼睛,再看这几个道士,竟如天神下凡般,再不是那普普通通的打扮,个个有如神助,威风凛凛,手持各色兵刃。

黄蕴秋认出这法阵,说道,“这是正一道的十八冥丁阵,他们所化的是十八冥丁,分十八个脉眼,一旦布成,很难找到出路。”

“数量都不齐。”我说道。

不过虽然数量不齐,这飞叶之中,竟看不清出路在哪儿。

且见旁边孙思仁手里握着八宝葫芦,静静打量四周,忽而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在我们身后的一道士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前了,挥动手里奇怪兵器就要朝孙思仁打来。

孙思仁猛然转身,嘴角嘀咕几句,以极快速度打开了八宝葫芦,回身瞬间一掌拍在了背后袭来这道士的脑门上,仅这瞬间,就见这道士被打得人魂分离,肉眼可见,他的神魂已经与身体错开了,朝后方倒去。

“敕。”孙思仁打开八宝葫芦再一念,袭来这倒是分离出来的神魂瞬间被孙思仁收进了八宝葫芦中。

接下来再有三人同时上前来,孙思仁以同样的方法击倒两人,黄蕴秋也不再观望,身形飘忽一下,进入另外一个道士的身体,竟活生生将那道士的灵魂给挤了出来。

这三人同样被孙思仁收掉。

才刚开始就折损了四人,四人身躯僵直倒在地上,其余道士见状也不再观望,离开脉眼涌上前来,却见孙思仁忽然抽出一把金钱剑来,屈膝插入了地下,并念道,“逆吾者死,敢有冲当,刀插地府,由我真阳,急急如律令!”

法咒念完,互有阳气四散开来,剩下这些个道士还没靠近孙思仁,眼神忽然变化,僵在当场不懂了,孙思仁再起身,用八宝葫芦收了他们神魂,只留下一人。

这些人所布下的脉眼全都消失,十八冥丁阵就这么解决了,妖风停止,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尽是青城山弟子的身躯,孙思仁合上了八宝葫芦,看着剩下的那道士,摇晃了下手里葫芦,摇摇头说道,“青城山各殿勾心斗角,反而把最重要的修道修法放在了次要位,你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弱。”

这道士看着地上的身躯,又是惶恐又是惊愕道,“你竟然敢杀了他们。”

孙思仁说道,“留下你给你们师父报信,回去告诉你师父,如果他还敢来追我,我就把这八宝葫芦里面的神魂全都灭掉。你速度快点的话,地上这些弟子的身躯还不会败坏。”

我看着也惊愕至极,不由得喃喃道,“这差距也太大了点。”

十几个人,愣是连孙思仁的身都没近到,也难怪青城山掌教会选中她了,黄蕴秋见状也有些尴尬说道,“看来并不需要我出手帮忙。”

孙思仁看了看黄蕴秋,“谢啦。”

随后将地上他们之前丢下的铜钱捡了起来,再对我说,“这葫芦我先借用一下,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再还你。”

我浑浑噩噩点头,这是第一次看孙思仁真正施展法术,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心说似乎是我们多事了,就她这本事,青城山弟子能奈何得了她吗。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死不灭

孙思仁并没有灭了他们的神魂,而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以青城山的本事想要保全这些弟子的肉身并不是什么难事,孙思仁所想不过是用这些弟子的神魂来和青城山谈条件而已。

留下一个青城山弟子,我们随后离开这里,仅剩下的这个弟子知道自己和孙思仁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不再造次,目送跟我们离开。

走出一截儿后,我回首看去,那弟子也已经离开了,想来是回去知会青城山各殿长老了,而我们一时间却没什么好去处了,外面闹市区里早就有了青城弟子,我们去的话必定会再次跟他们碰上。

几人商议一阵,还是决定要去四川提刑司碰碰运气,万一这边提刑司肯帮我们呢?有提刑司出面,青城山和阴司应该不至于完全不看提刑司的面子。

四川提刑司设立在四川一个名叫‘永明镇’的小镇中,尽显低调,不过路途较远,我们又不敢大摇大摆在闹市行走,一路只得翻山越岭,风餐露宿。

一直到当日天黑,我们也不过行了一半的路,袁守一、黄蕴秋、孙思仁三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道教有一说法叫做‘吸风饮露’,就是道士常年在山野行走,无法及时补充食物时候开创出的一个法术,又叫做‘辟谷术’,而我、周晓安、陈莹莹三人则显得有些吃力了。

行至一偏远山丘,附近几个村落都已经荒废,想来村中的人都搬到富足的地方生活去了,此地也就荒废了下来,田中都已经生出了泡桐树,少说也有个四五年没有住人了。

我们行至这村中,找了个地方歇脚,不过村里屋子大多已经坍塌,只有村子背靠着的山上有一间小破庙还算完整,我们行至破庙外,见破庙左右种着数十棵柏树,柏树足有合抱粗。

几人站在破庙外,却不敢进去,这破庙墙壁漆黑,里面有一神坛,也供奉着一黑面神将,怒目正视前方,颇为摄人,破庙外牌匾上刻有四个字。

几人看着这四个字发起了愣,因为这四个字,我们所有人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这是哪国的文字?”黄蕴秋看着牌匾上四个字问道。

这四个字中,第一个字左边是个青,右边是个气;第二字左边是个万,右边是个丈;第三个字是上面是山,中间是水,下面土;第四个字是左边是个多字,右边是个年字。

这几个字拆开来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却一个字都不识得。

我认字虽然不如袁守一他们,但也有基本常识,见这四个字说道,“这四个字就是随便取几个字拼凑起来的,根本不是字吧。”

不过袁守一随后却摇摇头,他很快就给出了答案,说道,“这其实跟我们占卜一门的拆字解字差不多,叫做‘合体字’。”

众人看向袁守一。

袁守一娓娓道来,“青气为天,万丈为长,山水土是地,多年是久,合起来就是‘天长地久’四个字。不过这神庙门前不写庙名,怎地写了‘天长地久’四个字。”

我听罢袁守一的话,再细细一品味,还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袁守一虽然解答出来了一问题,却又被另外一个问题绊住了,那就是这破庙到底是哪路神仙的,我们则四处观望,想要找出点线索来,忽见破庙旁边不远处还立着一块石碑,忙信步过去,过去一看,却着实吓了一跳。

不远处这石碑后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小坟丘,所有坟丘共用这一块石碑,石碑上也只有寥寥三个字,上刻着‘无启民’三个字。

不等我们去想这无启民三字是什么意思,孙思仁脸色陡然大变,竟恐惧得往后退了几步,忙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再低声说,“走,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虽不解,但是连孙思仁都如此恐惧,可见这里着实危险万分,我们应该是闯入了一片危险区域,忙退后了几步,离开这片坟丘,正要下山,却见山下有一队人举着火把正朝山上赶来。

看山下那些人,竟是青城山各殿的长老,身后跟着的是数十个青城弟子。

“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我诧异至极,我们这一路没曾耽搁,也没留下什么踪迹,他们速度不可能这么快。

不容我们多想,下山的路已经行不通了,孙思仁回首看了下身后破庙,“进庙。”

于是众人进庙,灭了所有亮光,再将庙门掩上了,借着屋顶泄下来的月光,看清了神像的面目,却是威风凛凛,长得凶神恶煞至极,与那钟馗有一拼了。

他们上山还得有将近小半个小时时间,我们还有时间准备,不过孙思仁却是一脸担忧,说道,“我们闯入了古无启国的领地了,刚才那些坟丘里面埋葬的就是无启民。”

我听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猛然想起之前在那《九州奇观》中见过这个名词,《九州奇观》引用过《酉阳杂俎》中的一段介绍,上写:无启民,居穴食土,其人死,其心不朽,埋之,百年化为人。

《山海经》也写过:无启之国在长股东,为人无启。

说的是无启民不死不灭,即便现在死了,埋入地底,心脏也不会腐烂,百年之后会再生血肉化为人。

“无启民不是传说么?”我愕然,“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不死不灭的东西存在。”

孙思仁道,“五年前的四川经常有天罚降落,雷电、洪水、地震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后阴司、提刑司、青城山三方合力彻查原因,才终于发现了遗世独立的这个无启国。无启国古时曾受诅咒,一族不死不灭,已经有违天和,四川的灾难很多都是他们导致的,于是三方决定合力清除无启国,当时我师父和青城掌教真人也参与了那次行动,不过那次清剿行动据说是因为杀伐太多,所以三方都守口如瓶,不曾对外人提起,隐约记得师父曾说过一次,无启国女帝被带往了阴司,没想到当年的行动竟然是真的。”

我听罢释然,“难怪山下村落里面荒废了好几年了。”

“那这庙又是谁的?”周晓安诧异问。

孙思仁想了想说,“无启民不死不灭,这庙上写的是‘天长地久’,既有相互映衬之意,也似乎有较劲的意思。”孙思仁说着看了看着黑面神像,“多半是无启民供奉的神仙,外界并无记载。”

我们说话期间,外面青城山道士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不多久就到了这破庙外,他们似乎在我们身上安了眼睛一样,几乎是径直就找上了我们。

到了破庙外,听得外面人声,“孙思仁,知道你们在里面,现在你们已经无路可退,若是不想你的朋友们遭受池鱼之殃,劝你最好还是自己出来受降,否则我们直接防火烧了这破庙。”

孙思仁不言语,只是透过门缝默默看着外面的道士。

外面道士见不回应,直接下命令说,“去捡干柴来。”

弟子们纷纷行动,不多时间报来干柴摆放在了门口,他们是真的要放火了,孙思仁却还是默默看着,我扒拉了下她,说道,“出去跟他们拼了吧。”

孙思仁却说,“等他们吵醒坟墓中的无启民。”

孙思仁在等,外面也在等,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那道士直接下令放火了,干柴徐徐燃烧起来。

“要是无启民无法醒来的话,我就出去跟他们拼了,一会儿你们在里面别出去,以免受伤,我要是死了,记得为我平反。”孙思仁道。

说着取出了金钱剑,正要出门,却见庙中黑面神像中忽然飘荡出一股黑气,黑气化作狂风卷了出去,外面刚燃起来的火瞬间被卷灭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青玄之徒

我们惊愕诧异看着这黑面神像,但外面的道士却以为是我们施法生风灭了外面的火,再喊道,“孙思仁,你简直丧心病狂,你和你师父本就是客居我们青城山,我们青城山待你们不薄,此次不过是想带你回去了解清楚张伯仁的事情,派遣弟子前来找你回去,你竟心狠手辣杀了青城山十数人,你一介女流,竟心狠手辣至此,不灭你,我道门天威何在!”

他们说的应该是之前镇外的那十几个道士,孙思仁回应道,“我没有杀他们,不过是夺取了他们神魂,神魂尚在我这里,未曾伤他们身躯半分,我只想把事情搞清楚,等这误会解释清楚了,我自会归还他们的神魂,各位师叔何至于要漫山追杀我。”

“一派胡言。”外面道士怒斥,“我们去时,那几个弟子身躯早已经被钉入了锁尸钉,身躯已经不能用了,这样你还敢说你没有杀他们!”

孙思仁登时懵了,“我留了一位师弟给你们通风报信,他没告诉你们吗?我根本没有害他们。”

“一共十二人,全死了,你又何曾留人报信?”外面一殿长老几乎怒吼了出来,“不止如此,你们这一路还留下‘诸敢追吾者令绝毋户后’的狂言,若不是如此,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上你们。”

诸敢追吾者令绝毋户后的意思是,你们要是胆敢来追我的话,就让你们断子绝孙。

我们听着更懵逼了,不过也明白了过来,我们被人阴了,孙思仁取走了那些人的魂魄后,有人立马以锁尸钉毁了他们身躯,连通风报信的那个也没放过。还在这一路留下了狂言,专门引导他们来追我们。

孙思仁听着面色骤然变化,但这会儿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只得说道,“我在青城山两百余年,虽丈人峰与其余各殿各峰不和,但各位师叔可曾见过我害人?你们真的相信我会杀自己的同门师弟?也相信我会留下那狂言?还请各位师叔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给青城山一个满意的答复。”

死的多半是外面那长老的弟子,他已经怒不可遏了,根本不听解释,“好,你出来说。”

门外道士杀气腾腾,哪儿像是要好好说的征兆,孙思仁自然没那么傻,只说,“那就请各位师叔先退出百丈远,我再出来,我不怕死,但我怕你们伤害我的朋友们。”

“放火。”那道士已经失去了理智,怒吼一声,他们再次放起了火。

火堆渐渐燃烧起来,烟雾开始弥漫进来,孙思仁咬咬牙,捏紧了手中金钱剑,说道,“各位师叔,得罪了。”说罢就要冲出去。

我也凝神一思索,谢甜甜自我脑中出现,立在我旁边,我同时取出符纸来,要动手强行冲出去。

不过我们还没行动,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这是神庙,你们为什么烧它?”

道士们瞩目看去,我们也暂时停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黑衣老人缓步走了过来。

这几个道士还不知这是何地,也不知这里是已经灭亡的无启国,只把这黑衣老人当成了附近村民,不搭理他,继续点火。

黑衣老人又说,“我就是这庙里的神仙,已经烧过的我过阵子自己修好,没烧的就赶紧灭了。”

想起刚才神像中飘荡出去的那团黑气,没想到这神庙已经破旧成这样,竟然还能显灵。

不过外面那群道士却根本没把这黑衣老人当回事情,在这深山之中,地位最高不过是个山神,跟阴司土地爷差不多,他们青城山长老,完全不用给他面子,所以不搭理这黑衣老人,那个怒火冲天的长老更是又添了一把火进去。

黑衣老者再用拐杖敲击着地面说道,“尔等再不停止,全都得死在这里。”

为首那道士终于回应了句,“烧你一座庙,我还你十座山,过后你到青城山玉清宫找我。”还是不灭火。

那黑衣老人终于怒了,冲着山野高呼数声,“斑子!”

喊完忽听得隆隆之声,紧接着便是虎啸山林声,孙思仁此时也并指一念咒,狂风乍起,吹散庙门,将外面火堆尽数灭掉。

外面道士此时却顾不得我们了,听着山中传来的虎啸声,神色有些慌张,接下来不到一分钟时间,见三头体型硕大如牛老虎从这神庙上方跃了过来,砰然落地,三头花斑巨虎将青城道士全都围聚在了其中,龇牙咧嘴虎视眈眈。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老虎,惊愕万分,这么近距离接触,才能明白老虎为什么为地上之王,它们身上所散发出的凶杀之气,根本不是人可以比拟的。

这些道士虽然可以跟人斗,但是跟着天生的地上之王相斗,他们还是弱了不少,刚才无比冲动的他们冷静了下来,全都围聚在一起,瑟瑟发抖看着的三头靠近的老虎。

玉清宫那长老见这三只老虎后,再看向面前黑衣人,“你不是山神,山神作为最低等神灵,很难降服老虎的,更何况是三头。”

“我从没说我是山神。”黑衣老人气得不行,再又说,“你是青城山的?正好,我跟青城山还有一笔账没算清楚呢,斑子,吃了他们。”

三头老虎听命正要扑上去,孙思仁忙道,“前辈手下留情。”

黑衣老人看了下孙思仁,连忙道,“等一下。”而后再看孙思仁说道,“他们想放火活活烧死你们,你还要为他们求情?”

孙思仁拱手行礼,“我与青城山误会已经难以解释清楚了,杀了他们今后怕是整个道门都容不得我,况且他们只是为被奸人误导,本心并不坏……当年无启国的事情,跟他们也没关系。”

黑衣老人看了看这几个人,说道,“五年前倒是没见过他们。”再凝神盯着玉清宫那道士说道,“你们青城山是不是有个叫青玄的人?”

玉清宫道士愣了下,刚才他们说自己是青城山的人,这黑衣老者才动了杀机,肯定跟青城山有什么误会,现在又质问有没有青玄,玉清宫长老立马就明白过来,这黑衣老人跟青玄肯定有仇恨,立马指向孙思仁,“她就是青玄唯一的弟子。”

黑衣老人将目光锁定在了孙思仁身上,再一挥手,“你们滚,我帮你们结果了这个女子。”

玉清宫长老一喜,也不再掺和了,生怕老虎扑上前来,忙带着他的弟子下山去。

那黑衣老人站在庙门口盯着孙思仁看了起来,三头老虎也堵在了庙门口,稍有不对就要扑上来。

我嘀咕说,“走了判官,却来了阎王,这次怕是不得善终了。”

黄蕴秋和孙思仁二人主动往前走了一步,她们两人算是道门正统弟子,法术比我们高,自然是打斗阵的。我、陈莹莹、谢甜甜第二批次,袁守一和周晓安只能留在最后。

“青玄是你的师父?”黑衣老人问道。

青玄五年前参与过屠杀无启民的行动,而这神庙既然是无启国内,肯定就是无启国的神,自己护佑下的子民被屠杀了个干净,现在仇人的徒弟进了庙里,又怎么可能放走。

孙思仁也自知无法解释清楚了,一手持金钱剑,一手摸出了悬于腰间的八宝葫芦捏在手中,说道,“当年的事情,我也很抱歉,青玄真人是我的师父,我这些朋友跟青城山并没有关系,还请前辈……”

不等孙思仁说完,黑衣老人突然屈膝跪在了孙思仁面前,叩首礼拜,那三头老虎也学着黑衣老人的样子,屈膝跪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无启女帝

本以为有一场酣畅大战,却没想到见到的是这一幕,我们都惊掉了大牙,孙思仁手中八宝葫芦差点没掉落下来,眨巴着眼盯着跪在庙门口的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随后满脸激动地说,“拜见恩人。”

我们一听,了然了,想来是当年的行动中青玄对无启国有恩,这黑衣老人将这恩情归结到了青玄的徒弟孙思仁身上,老人叩拜行礼过后自己站了起来,再招呼那三头老虎退回了山上,他随后进了庙中,再看着孙思仁满脸感慨说道,“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恩人之徒。”

孙思仁又是捏着金钱剑又是捏着八宝葫芦,有些尴尬,见这黑衣老人并没有恶意,就把两样法器给收了起来,再悻悻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黑衣老人陷入沉思,随后说道,“我本是无启国供奉的守护神,我们这一族本姓姜,传自炎帝一脉,炎黄二帝当年联手与巫族对抗时,我们这一脉遭受到了巫族的诅咒,诅咒便是不死不灭。绝地通天之后,人神隔绝开来,我们这一脉就渐渐迁徙到了这边,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秦汉之前的修法的人一般都称为‘巫’,他们大多集结在蚩尤麾下,秦汉之间称为方士或者练气士,秦汉之后才称为‘道士’,虽然称呼不同,但是性质差不多。

我听着却咋舌道,“不死不灭的诅咒,我也想受这样的诅咒。”

黑衣老人听见了我的话,笑了笑说,“你没有体会过不死不灭的痛苦,有时候活太久真的是一种折磨。我们这一族除了受到了不死不灭的诅咒之外,还有一条诅咒是不能孕育后人,所以这么久以来,当初有多少人,就始终只有那些人。”老人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五年前,无启国遭受到了重大变故,阴司、青城山、提刑司杀入了无启国,灭了我无启民的心脏,他们再不能不死不灭了,旁边那些坟墓里面就是他们的尸体,怕是早就腐烂成白骨了。”

无启民之所以能不死不灭,就是因为他们心脏不腐,可再生血肉,灭了心脏自然就无法再生了,难怪刚才那么大声音都没吵醒坟墓里面的人。

不过他还是没有说到青玄当年做了什么,我们也只是默默听着,人老了说话都有些啰嗦,我们能理解。

这老人又说道,“那些人丧尽天良,将我无启民屠戮了个干净,不过有一个叫青玄真人的青城山道士,不忍见这般杀戮,一直从中周旋,却始终没能保下他们。”

我说,“既然没能保下他们,也就不算有恩了。”

黑衣老人说道,“天不绝我无启民,阴司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钻研无启民不死不灭的奥秘,便将我无启国的女帝抓到了阴司。青玄真人大善,不忍心看到无启民就此断绝传承,下阴司夺回了无启女帝的心脏,将女帝心脏留给了有缘人,说是五年之后,无启民会再次出现,也就是今年,无启民就会再次出现。”

这故事并不复杂,我们都听明白了,难怪这黑衣老人会给孙思仁下跪,合着是青玄保留了无启民的一线生机,华夏最讲究的宗脉传承,断了传承就是一整脉的罪人,青玄保留了无启民的传承,自然也就成了无启民的大恩人。

我们听罢只觉得庆幸,好在当年青玄没有跟其余人同流合污,否则的话,我们今天又怎么可能走得了。

孙思仁随后问道,“既然今年时间就要到了,无启民有出现过么?”

黑衣老人摇摇头道,“没有,不过青玄真人当年说‘时至即行’,说是时间到了那个人自然会出现,他把女帝的心脏留在了阴司,若干年后会有一个需要那颗心脏的人找到它……对了,无启女帝的心是‘九窍冰心’。”

我一听,差点没一口口水把自己呛到,除了周晓安之外,我们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了黄蕴秋,连黄蕴秋自己也僵住了。

九窍冰心我们太熟悉了,在恩施的时候,她下阴司受到了剜心的刑罚,后来我在阴司的虿盆里面为她找到了一颗心,转心童子说那是九窍冰心,还一个劲儿地要跟我换,不过我却没有换给他,而是把那颗心给了黄蕴秋。

如果世上只有一颗九窍冰心的话,那么孙思仁现在身体里面那颗心,岂不是就是无启女帝的心?

又想起在黄河的时候,张奎和柳承都说黄蕴秋是凰命,她身体里是无启女帝的心,可不就是凰命嘛。

一切了然了,却觉得有些恍惚,这黑衣老人见我们神色颇为怪异,诧异问道,“你们怎么了?”

我干咳了声说道,“我觉得你们无启民已经回来了,就在眼前。”

黑衣老人将目光放在了黄蕴秋身上,黄蕴秋尴尬一笑,“我之前在阴司被剜了心,然后找到了一颗心代替我之前那颗心,好像找到的那颗心就是九窍冰心。”

黑衣老人登时僵住了,呆看着黄蕴秋,像是石化了一般,再将目光缓缓移到了黄蕴秋胸口位置,就这么一直盯着。

黄蕴秋觉得尴尬极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毕竟这黑衣老人是个男人,这么一直盯着她胸口看,有些唐突了。

黑衣老人看了好一阵后,再次跪地,对着黄蕴秋叩首,“您终于回来了……”

黄蕴秋依旧满脸尴尬,说道,“您可能搞错了,我不是无启女帝,我叫黄蕴秋,是龙虎宗的弟子……”

黑衣老人却摇头说道,“您就是,您现在只是还没有开窍,等开了另外三窍就是了。”说着伸手过去一把抓住了黄蕴秋的手腕,拉着黄蕴秋往外走,“您跟我来,我带您去看一样东西。”

也不管黄蕴秋愿不愿意,他满是激动拉着黄蕴秋离开了,黄蕴秋局促不已,这老人刚从青城山道士的手中救下了我们,还撵走了他们,她又不好跟老人显得太生疏,况且她这颗心脏还是无启民的,算是无启民送了她一条命,自然不好拒绝。

黄蕴秋出了庙门,回头过来对我们投来一个求救的目光。

袁守一随后说道,“不对,无启女帝的心脏要是开了窍,怕是黄蕴秋就成为无启女帝了,这老头不会是拉她开窍去了吧。”

我们也陡然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

却见黑衣老人拉着黄蕴秋快速往前,一直进入了无启民的墓地之中,行至墓地最中间,再用拐杖敲了敲中间一块不起眼的石板,却听得隆隆声,墓地开始抖动起来,下方石板移开,露出一方大洞。

老人对黄蕴秋说,“无启民一直居住在洞穴之中,下面才是我们无启民居住的地方,我带您去看看。”

说着就要拉黄蕴秋下去,黄蕴秋终于挣脱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正色说道,“您有些无礼了,我是出家的道士。”

黑衣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忙道,“抱歉抱歉,我有些心急了。”

“您想带我去做什么?”黄蕴秋再问道。

黑衣老人说,“我看您现在没有身躯,我们无启民祖地有一谭池水,只要进入池水中,再配上您身上的九窍冰心,就能再生血肉。”而后又说,“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放心好了,无启女帝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把您当成了无启民的后人,所以才这么激动。”

他说着搓了搓手,再对我们说道,“你们也跟着我一起去吧,我看你们现在也是腹背受敌,没准儿能找到可以帮上你们的东西。”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在祀在戎

黑衣老人看出我们担忧,主动邀请我们一同前往,只为让我们放心。

黄蕴秋现在算是最后的无启民,孙思仁又是无启国恩人之徒,他能主动在那群道士那里帮我们,这会儿想来也不会来害我们,便决定一同前往。

取来火把随同他一下进入无启民的地下世界,从石梯拾级而下,进入其中只觉得阴冷无比,外面尚未入冬,地下却透着股股寒意,我们不由得紧了紧衣服,默不作声前方。

到了最底部,就见四通八达的匝道,匝道通往不同的洞穴,不同的洞穴之间又各有通道相互联系着,因为处于地下,这地方还未受到外界袭扰,即便已经五年无人居住了,却依旧保持着原貌,洞穴口有摆好的舂米槽,也有耕地的农具。

不过已经物是人非了,黑衣老人在前面带路,黄蕴秋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捂了下自己的胸口,猛一皱眉头,显然是被眼前景象触动,心口刺痛了。

这些洞穴中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黑衣老人对我们说道,“这里是普通无启民居住的地方,再往前走一截就是无启女帝居住的地方,也是无启国的祭坛,无启女帝就是当年的大祭司,掌管无启国祭祀事宜,这些年我也没下来检查过,不过女帝有很多东西遗留,你们兴许能用得上。”

《左传·成公十三年》里云: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意思是说,一个国家的大事只有两样,第一样是祭祀,第二样是军事。先秦以前,祭祀被当成国家一等一的大事,国家是否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被认为跟神灵有莫大的关系,而祭祀作为和神灵沟通的渠道,自然也变得极其重要。

儒家经典《周礼》中也着重记载了祭祀的内容,即便是秦汉之后,祭祀之风也没落下,就比如泰山封禅的就有七十二位王,十二位皇帝。

能把祭祀当成国家一等一的大事,可见秦汉之前的朝代有多么的愚昧,将国家大事归结于祭祀上,也难怪黄帝之后的绝地通天,以及帝辛的挑战神权,还有张道陵的独断阴阳。

无启国传承久远,直到被消灭都保留着祭祀的惯例,不过我却不太相信这些,边行走边说,“祭祀充其量就跟道教的做法事差不多,所用的器具也就那些,恐怕难以找到什么好东西。”

黑衣老人说道,“自绝地通天后,世间再无神灵,昆仑天梯也有人把守,人意很难上达天听,古代的祭祀比现在的做法事要复杂得太多,所以古代大祭司也并不是浪得虚名,就拿我无启女帝来说,她就有可冰封千丈的本事,意念一动,千丈之内所有水汽凝成寒冰。”

一千丈就是三千多米,这范围也太广泛了些,如果是法术的话,这样的本事怕也只有青玄和柳承这样的隐世高人能做到的。

真如此的话,当年无启国又怎么会被人灭了个干干净净?

自然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再往前走了有个几分钟,我渐渐开始相信了,因为我们经过一蓄水池时,本来如镜面的池水在我们经过的时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了冰块。

蓄水池旁边就是一矮小城墙,城墙内是一独立的建筑,这里其余的地方都是在地下挖出的洞,唯有墙内是建造出来的,且看起来颇为宏伟。

从墙门进入,刚踏足第一步,脚下瞬间开始结冰,速度蔓延极快,耳边甚至能听到结冰时候的声音,只用了不到几个眨眼的功夫,前面这栋建筑就已经完全被冰封了,看起来晶莹剔透,美轮美奂,如人间仙境。

我们众人看得出神,黑衣老人回首对我们说道,“这里就是无启女帝居住的地方,也是无启国祭坛所在之地,女帝归来时,这里就会自动凝结成冰,这么多年了,这里虽然寒冷,但还是五年来第一次凝结成冰……”他说话时候看着黄蕴秋,意思在说现在女帝又回来了,所以才能重新凝结,随后对我们作出一邀请手势,“请吧。”

我们踏着冰面小心翼翼往前,稍有不慎就会滑到。

到了建筑跟前,黑衣老人推门,门内顿时发出清脆的风铃声,里面挂满了风铃,所有风铃一起响动,好似瞬间将我们带入了这个奇异国家还存在的那个时候。

大殿正中心有一圆台,圆台上方通天,圆台上刻画各色诡异符文和神兽,在一旁立着无数各色幡子,四处飘荡,发出猎猎声,那里有一架子上还架一套蓝白相间的披风,想来是当年无启女帝所穿的,看起来圣洁至极。

披风旁立着一由白骨制成的权杖,白骨上有钻有小洞,上面还悬挂着各色装饰物,寒风一过,白骨权杖发出呜呜声音,犹如哀嚎,悲凉侧骨。

黑衣老人径直带我们走到这白骨权杖面前,拿起白骨权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递给了黄蕴秋,说道,“这是女帝当年和神沟通的权杖,也是启动祭坛的权杖,现在该给你了。”

黄蕴秋结果这白骨权杖看了看,听着白骨权杖发出的呜呜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她现在用的也是无启女帝的心,应该也是感同身受吧。

孙思仁看了几眼后说道,“这权杖上的洞叫做罡洞,用人或动物的骨头制成,在祭祀用一般用来向上天传达民众疾苦所用。”

黑衣老人说道,“不愧是恩人的徒弟,学识之广,让我有些惭愧了。”

孙思仁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显摆的意思,忙道,“还麻烦您告诉我们怎么用吧。”

黑衣老人嗯嗯点头,随后跟孙思仁细说了起来,我们这次并不是用来祭天,而是让黄蕴秋开另外三窍,并让她再生血肉的。

方法也简单,就让黄蕴秋拿着权杖走到了祭坛上,以权杖杵地,颂祭词即可。

黄蕴秋照做,手持权杖独自走到祭坛上,念诵祭词。

念完只见一股妖风平地而起,席卷开来,吹得四周风铃叮铃乱响,幡子也迎风猎猎作响,而黄蕴秋身上忽地爆发一股肉眼可见的寒气,并缓缓朝我们蔓延过来。

所经过的地方,所有一切又被再冰封了一遍,我们见状大惊,孙思仁忙喊道,“快退走。”

几人飞也似地离开,直到出了门去才避开了这股寒气,再看里面,风铃、幡子全都封在了寒冰之中,看得我们触目惊心,刚才晚一步,我们怕是也被冰封住。

我不由得喃喃道,“这九窍冰心也太厉害了吧。”

再看黄蕴秋,她似乎入定一样,手持权杖站在祭坛中呆站着不动,忽而眼神扫过我们,目光经过我们时,我们竟都打了个冷颤,她的目光是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的冰冷。

咔咔!

随后传来生意,祭坛忽然裂开,黄蕴秋猝不及防掉了了下去,而后瞬间,这建筑中所有寒冰开始消散,消散后所化成的水全都涌向祭坛下方塌陷出的洞口中。

我们见状忙跑过去,却见黄蕴秋已经被冰封在了祭坛下方的一汪寒冰池水中。

“这是怎么回事?”质问黑衣老人。

黑衣老人说道,“不用担心,这里的水是上古雨师赤松子赐给我们无启国的,神水泽披万物,滋养苍生,也就是这神水配上我无启民的心脏,才能再生血肉,过一会儿她就能出来了。”

我们将信将疑,黑衣老人又说,“你们在这里找找看,有什么东西是你们能用上的,都带走吧,今后怕是也不会有人来这个地方了,放着也是放着。”

第二百四十六章 龙角现世

这里没有跟外界交流,现在外面法器有百千万种,这里的这些东西其实我们在就看不上眼了,且这里也没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依旧不放心黄蕴秋,我又问道,“那她多久才能出来?”

黑衣老人说道,“以前无启民埋在地下,自行汲取神水,需要耗费百年时间,现在所有神水都作用在她的身上,应该用不了多久,你们在这里候几个时辰就可以了。”

只是几个时辰就可以见结果,我们倒是等得起,此后便开始在这建筑中游走起来。

这里大多都是以前的无启女帝所用过的东西,颇为简洁。想来她也不是经常居住在地下,外面也有无启民的建筑,要想耕种养活自己,就得生活在外面。

所以这里面能看得上眼的东西还真不多。

黑衣老人见我们只是东张西望,并不主动去寻找,以为我们是在拘谨,对我们说道,“不用拘谨,这里的东西你们全都可以拿走,也算是无启国报恩了。”

他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孙思仁和袁守一他们见惯了各色法器,对这些东西早就不在乎了,陈莹莹又性子恬静,不愿意到处乱翻,周晓安对此更是不感兴趣,谢甜甜倒是一直跟着我,不过她要这些东西也没用。

所以就只有我一个在这里四处翻动了起来。

到了这就建筑后方,进了无启女帝的闺房,但是所见也不过是一些衣物,还有就是占卜所用的龟甲,这里面最多的就是龟甲,我翻了好一会儿,有一巴掌大小的龟壳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龟壳通体黑色,细细一看,黑中又透露着些许红色,颇为诡异,忙唤袁守一进来,将这龟壳拿给他看了,袁守一一见,眼中竟然露出了贪婪神色,忙对黑衣老人说道,“这龟壳能送给我么?”

黑衣老人笑说,“只要你们看中了,都可以拿走。”

见袁守一这把年龄了,还露出了这种贪婪神色,我便得知这是好东西,问他,“这东西很珍贵么?”

袁守一捏着龟壳颇为激动说道,“龟卜所用的龟分为六种,天龟、地龟、东龟、南龟、西龟、北龟,天龟为玄色,曰灵属,这种龟壳可以真正算出天下大势来,不可多得。”

我哦哦点头,虽然袁守一一直教我占卜术,但我对这个真没什么兴趣,所以对这龟壳也是兴趣缺缺,将龟壳给了袁守一后继续寻找。

看完一柜子正要离开时,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亮光闪过,诧异看了下谢甜甜,“刚才有光闪过么?”

谢甜甜摇头不解,“没有呀。”

我揉了下眼睛,看向柜子里面,但柜子里除了几件衣物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正要再转身离开,忽听得柜子里面似乎有龙吟之声。

再定睛看了看,伸手一摸,在柜子的一小抽屉里发现了暗格,打开暗格再看,里面摆置着的,确实一对褐色的角,形状颇似鹿角,伸手一摸,在这冰天雪地中,这对鹿角竟然依旧散发着余温,只摸了下身上寒意顿时驱散干净了。

谢甜甜也瞧见了,说道,“这是鹿角么?”

我摇摇头,看着这对鹿角咽了口唾沫说道,“不是鹿角,是龙角,龙的角跟鹿角一样,这动词又叫做‘尺木’。”

《九州奇观》中有过记载:龙头上有一物如博山形,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

就说说的这中东西,龙没有尺木的话,就不得升天。

袁守一也瞧见了这东西,孙思仁她们进来凑热闹,都围聚过来,就连黑衣老人也走了过来,看着尺木发呆。

“这应该是龙真的存在过的最强有力的证据了吧。”孙思仁怔怔说道。

袁守一也愕然道,“龙角都已经出现了,又怎会无龙。”

我看了眼黑衣老人,“这东西我能拿走么?”

黑衣老人盯着尺木看了几眼,似有些不舍,不过还是大方说道,“拿走吧拿走吧,反正留在这里也没用。”

我虽然不知道这尺木到底有什么用,但是刚才却主动在我眼前显化异象让我找到它,可见它跟黄蕴秋身体里的九窍冰心一样,都是有灵性的,现在不知道它有什么用,兴许以后能发挥莫大的作用。

我忙找来一件无启女帝的衣服,再将这尺木装盒子里后用衣服包了起来,起先我不觉得这里有好东西,但现在发现,这里好东西不少,又对孙思仁道,“老祖宗,莹莹姐,晓安姐,你们也来找吧,谁找到好东西就是谁的。”

陈莹莹忙摆摆手,“我就不找了吧。”

她这一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她就是这样的人,你要是不主动跟她说话,她跟你呆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会主动跟你说一句,我们平时说话的时候,她也就在旁边或喜或悲,做个表情就算参与进来了,胆子还是太小了一些,太过拘谨了。

周晓安也说,“我连法术都不会,找到这些东西也没用。”

孙思仁幽幽看着我,“把老字去掉,叫我祖宗。”说完再看着我眯眼一笑,“要是觉得叫祖宗不好意思,你就叫我长思祖宗,或者思仁祖宗也可以哟,反正你不能叫我名字,也不能叫我老祖宗。”

对孙思仁的称呼我一直觉得挺别扭的,估摸着她也觉得别扭,她看起来大不了我多少,被叫老祖宗确实别扭。

我笑说,“我师父是正一道道祖辈分的人物,青玄是明字辈的,差我师父好多辈呢。青玄叫你小思,按照道教辈分来论的话,我也可以叫你小思……”

我这话一出,立马就迎来了孙思仁的无情敲打,敲了我脑袋几下后,再捏着我耳朵,强行让我改口,不准我叫她小思,我不改口她就不松手。

我打不过她,不得不屈服于她的淫威,改口喊了声祖宗,她才肯放过我。

此后继续在无启女帝这里搜掠,又找到了一些法器,一些道门有的就没有要,有些已经失传的就被我拿走了。

比如‘无毒符’、‘无患木’,还有几条‘五彩丝’。

搜掠得差不多了,已经觉得没什么好东西了,正要离开,脚下却踩中了一块石板,石板松动发出的声音很是空洞,作为已经下过大墓的我,我一下就听出来了,这下面是空的,不由得看了看黑衣老人,“连尺木这种东西都明摆着放在外面,什么珍贵的东西会被无启女帝放入地底?不知道能不能动。”

我已经知道里面有好东西了,问黑衣老人,只是怕一会儿发现了好东西,他不让我们拿走。

黑衣老人会意,笑了笑说,“既然已经允诺你们可以拿走所有东西,不管发现了什么,你们都可以拿走,你这小子怎地这般滑头。”

我嘿嘿一笑,蹲下身去,奋力将石板掀开了,原以为下方是无启国的宝藏,但实际上只有一黝黑的盒子,盒子并不大,长宽约莫有个十来厘米。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方黑色的大印,还有一封书信。

印纽为一白虎,印章主体四周刻有山海日月形象,印底刻着‘治都摄印’四个字,没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再拿起旁边的信来,信封上写着‘亲启’二字,亲启前面还有几个字,但是却被滑掉了,看不清楚,应该是收信的人。

拆开来看,得知这信是六年前的无启女帝写的,而写信的目的却让我们大吃一惊,无启女帝六年前就已经知道了无启国将要经历的浩劫,提早一年寄出了这封信去,寄信的目的是——求救!

信中有提到几个可能暴露她寄信给谁的名字,但是无一例外,全被划掉了,看不清楚。

信的末尾,有另外一人添加了一句‘愿汝安好’,这四个字应该是收信的人写下的,再把这封信寄回给了无启女帝。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天兵天将

对方收到了无启女帝的求救信,也回了信,但是无启国还是被灭了。

让我们吃惊的倒不是这个,而是既然无启女帝已经提早一年推算出了无启国的浩劫,也该知道对无启国动手的是阴司、道门、提刑司三方,她却写出了求救信,说明在她的眼里,对方能跟这三方对抗,但是这样的势力,或者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人和势力存在么?

另外一个,对方已经回信了,无启国却没能改变命运,对方是不是没有出手相救?

便一手拿着这封信,另外一手拿着那黑色大印看向了黑衣老人,问道,“当年无启女帝找谁求救了?”

黑衣老人摇摇头,“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治都摄印’这四个字我听女帝提起过,在无启国遭遇浩劫之前,她不止一次问我们有谁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只是一直到无启国出事,都没人能解答女帝这个疑惑。”

这治都摄印和这封信放在一起,我似乎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大印是对方寄回给无启女帝的,解救无启国的办法就藏在印章中,但是直到无启国被灭,无启女帝都没能参悟这大印的意思,便放下信来问孙思仁,“祖宗,您知道这大印是做啥用的么?”

孙思仁伸手接过大印,端详了几眼后微微蹙眉道,“《上青天枢院回车毕道正法》中记载过这中大印,‘夫治都总摄之印者,为之兵印,有此印者能管天下三界鬼神仙官,印行兵将行,印往兵将往。’,这是上古神界的兵印,本名叫治都总摄印,不过这枚大印没有总字,应该只是临时调遣天兵天将用的。”孙思仁说完后再喃喃道,“难不成无启女帝当年是去找上古神界求救了?”

上古指的是炎黄时代往前的时代,以炎黄时代为分界线,炎黄之后就是中古,战国时代到现在就是下古。

各个时代的神灵又有不同,比如炎黄时代的神灵是九天玄女、雨师赤松子之类。商周之间就是姜子牙、赵公明这一批。汉朝之后神灵就是以正一道为主的,比如三茅真君、张道陵、北阴大帝之类。宋朝之后就以全真道为主,比如西王母、八仙之类。

“上古神界也是真实存在的?”我怔怔地问。

孙思仁道,“他们其实就是绝地通天之后,被送往昆仑神界的那一批人,人是未来神,神是过去人,所以神肯定是存在的。不过这一批人是怎么绕过昆仑天梯把信和大印送过来的?”

我说,“信上的名字都被划掉了,或许就是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在和人界互通有无。”我对此倒是不是特别感兴趣,反倒是这大印,“不过这大印真可以调动上古的天兵天将?”

孙思仁点点头,“应该可以,不过这大印使用几次就该失效了,你最好别轻易尝试。”

这我自然知道,他们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将兵权永久送给无启国,感慨说道,“可怜无启国常年闭关锁国,不与外界互通有无,没能理解透这大印的意思,若是无启女帝能多看看道门书籍,无启国又何至于被灭了国。”

黑衣老者听着我们的话,只是瞠目结舌,尽是痛心疾首,顿足捶胸懊恼不已道,“这大山误了我无启子民呐。”

他正痛心,我们不好去戳他的伤疤,但误他无启子民的,又怎么会是这大山,他们要是想走出去的话,这大山是拦不住他们的。

我说着将这封书信收了起来,再将大印也收了起来,之前在帝辛大墓中找到的虎符帮了我们不少忙,现在这治都摄印可调动上古天兵天将。

有了这大印,青城山安敢放肆?

不过这大印也极容易招惹是非,毕竟那一次绝地通天成功了,他们有限制不能出现,我要是用了这大印,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找麻烦。

在无启女帝的房间搜刮了不少东西,此后再找了一阵,就没见有什么价值的东西了,侯了会儿,听得外面祭坛中传来声音,我忙道,“她出来了。”

说着首先跑了出去,想看看重生出血肉的黄蕴秋是什么模样的,孙思仁紧随其后。

袁守一他们不紧不慢,慢慢悠悠出来。

不过我一出来登时愣住了,黄蕴秋身上白雾缭绕,露着上身,竟是光溜溜一片,我第一次见这情形,登时看直了眼,孙思仁出来见这一幕,快步上前抓起了旁边无启女帝的披风就上前罩在了黄蕴秋身上,黄蕴秋脸唰一下红了,场面尴尬至极。

孙思仁怒斥我,“小色魔看够了没有?”

我说,“我无心的。”

孙思仁随后扶着黄蕴秋下祭坛,黄蕴秋身躯初成,娇嫩如婴儿,她已经很久没有借身躯行走了,行动起来很是生硬,一瘸一拐过来。

到了我面前尴尬看着我,跟我说了句,“别说出去。”

我嗯嗯点头,孙思仁随后扶着黄蕴秋进入了无启女帝的房间,我们都在外面避嫌,不多时间,孙思仁扶着黄蕴秋走了出来。

黄蕴秋身形比较娇小,只比我要高一些,之前在老家的时候,她穿过的鞋子会被认为是缠过小脚的鞋也是这原因。

无启女帝的衣服大多古制,比较修长,黄蕴秋穿在身上就跟我穿着柳承道袍一样,更显得娇小了,再加上她这身躯初成,看起来就如谢甜甜一样,有些滑稽,又有些玲珑。

孙思仁一席白裙,黄蕴秋穿着则有无启特色,这两人皆是道教徒,且相由心生,二人面容姣好,很适合这样穿衣服,我看着不由得发起了呆,跟她们俩也很熟悉了,向来说话不遮掩,直说,“真好看。”

孙思仁虎视我一眼,“回去非得找你师父告你一状。”

我不理解我夸她为什么还告我状,刚才看那一眼也由不得我自己选择,我哪儿知道会是那情形。不过我和孙思仁的对话,尴尬的是黄蕴秋。

她干咳了声,我们收声不说。

此后众人感叹无启民心的玄妙,道教有‘丹道’,分内丹和外丹,钻研外丹的道士一直想要炼制出‘白骨生肉’的丹药来,直到现在还只是空想,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实现了。

起先我们担心黄蕴秋的思想会被无启女帝代替,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她,黑衣老人没有骗我们。

……

在无启国已经呆了一段时间了,再在这耗着已经没有意思,我们随后出了这里,到那神庙前帮黑衣老人修缮了一下庙宇,他说,“这庙多少年没人来上香参拜了,我怕是用不了多久也就消失在这世上了,在这之前能看到无启民传承下去,我也能安然而去了。”而后再对孙思仁道,“还请您回去跟青玄真人说一声,我们无启国感念真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能往生,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孙思仁应好,对黑衣老人鞠躬行礼,称颂福生无量天尊。

老人又说,“怕是他们还在山下等你们,我让斑子送你们出去,各位一定珍重。”

我们纷纷对黑衣老人行礼,黑衣老人随后唤了声斑子,三头老虎自林中出来,老人嘱咐了几句,三头老虎便走在前面,为我们开路下山。

黄蕴秋身躯刚成,就跟之前在三头村那灰狼初成人一样,行走很缓慢,下山耗费不少时间。

不过说起那灰狼,我们自恩施城之后,一直在人聚集的地方,它不便出现,现在也不知去了哪儿。

一路下山,行至山下,果然见那群道士在等着我们,见我们活着下了山,稍显诧异,随后又说,“那老头果然没杀你们,好在我们有先见之明,现在这三头老虎都护不了你们。”

正一道张道陵曾降服过一头巨虎,留下过术法,青城山应该有传承下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斫龙大阵

以孙思仁的本事,那黑衣老人真要想杀她的话,怕是也要经过一番苦战才行,而法术之间的战斗大多会引起阴阳二气的流转,他们在下面未曾见到山上有动静,自然能猜到黑衣老人并没有动手。

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们,且他认定他玉清宫门下的十二个弟子就是孙思仁杀的,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早在山下布上了天罗地网候着我们。

他们之中有三人是青城山高功,还有将近而是普通弟子,严阵以待。

而护送我们下山的这三头老虎很通灵性,看出他们是在堵我们,忙做虎扑之势,龇牙咧嘴欲扑将上去,这群道士见状开始后退,三头老虎步步紧逼。

退出了有将近百十来米,最终在山脚一小溪旁停下,我们遥相看着,本以为他们是怕了这三头老虎才后退,但随即发现不对。

小溪旁边有一不大的平地,众道士退到那里后就不再退了,玉清宫那道士立马并指念起了‘净天地神咒’,而其余道士各念‘净坛咒’、‘玄蕴咒’等法咒。

我看向平地附近,在道士的前后左右发现几个石台,这石台之前我在青城山的祖师殿外也见过,不过形制大小却有些差距,这些石台方圆不一,有的上刻符文,有的刻着星辰,有的则刻着仙人。

一共发现了九个,忙对孙思仁说道,“不对,他们在那里布下了阵法,怕是要坑那三头老虎。”

孙思仁听闻我言也四处打量,随后发现了那几个石台,见石台形制,再看了这山水构局,忽而大惊,喊道,“别再往前了。”

“已经晚了。”玉清宫那道士放下手来,猛念一句,“敕!”

山风乍起,一股怪风自山上如洪流涌了下来,而背后溪水此刻如阴司三途河一般停滞不前,像是沸腾了,泛出粼粼波光,继而形成一道水墙。

其余道士于此同时开始念叨,“拜请飞剑神,降下人间乱斩人,人人害吾无行恶,小法祭飞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此咒中气十足,众道士念咒之声涤荡开来,好似沉寂山中千年之久的庙宇里,众盘坐老道诵经之声,荡人心魂,不由得汗毛倒立。

等他们念完法咒,再将手中或桃木剑或金钱剑,又或者是普通法剑朝着天上一抛,法剑像是被系上了绳索一样,竟悬于半空中,剑锋对准了三头老虎不再动了。

而与此同时,水滩周围的九个石台此时散发诡异光芒,山风、流水之力徐徐灌入了石台之中,再由石台送入了飞剑之中。

飞剑力量大涨,似有雷电缠绕在上,发出兹兹声,同时有诡异光芒绽放而出,其力量足可以切金断玉。

黄蕴秋见状说道,“这是茅山宗的葬地阵法‘斫龙阵’,怎么被你青城山学去了?”

那三头巨虎已经进入阵中,像是失去了方向,明知有危险却不退出。

孙思仁一手取出了手中法剑,另外一手捏着八宝葫芦,回答了黄蕴秋的话,“茅山宗跟青城山同出正一,这斫龙阵是青城山用另外一阵法换来的。”说着迈步往前走去,“既然已经无法避免,那只能面对了,只希望不会给师父惹去太大的麻烦。”

孙思仁说罢已经前去。

我问黄蕴秋,“这斫龙阵很厉害吗?”

黄蕴秋嗯嗯点头,“我师父未去世之前曾布过这么一个阵法,创下了一次击杀三百恶鬼的记录,斫龙阵借助的是山河之灵,再配上鉴临台、定落台、星吮台、坤殂台、真仙台、合仗台、空塌台、空虡台、燧门台这九个阵台,依山势水流变化而变化,将山河之力加诸在布阵之人身上,斫龙阵本就厉害,再配上他们的飞剑术,即便对手是老虎,也能在瞬间被切成好几段。”

斫为劈砍之意,斫龙便是砍龙的意思,可见这斫龙阵的厉害。而剑本就是凶器,特别是正一道的法剑,大多用来杀鬼镇鬼所用,以斫龙阵将山河之灵加诸在飞剑术上,连老虎都挡不住,孙思仁冲进去不是找死么。

众道士见孙思仁走了过去,还不等她进阵,直接并指一挥,操控飞剑厉声喊道,“斩!”

咻咻声传来,法剑流动,外放流光,瞬间河滩上尽是剑影。

吼!

虎啸声随之而来,三头老虎各自行动,为首那头直接朝着玉清宫道士扑了上去,玉清宫道士却巍然不动,逮到老虎即将靠近时,忽一绕指,“杀。”

咻!

两柄法剑留下寒光朝那老虎去了,山河之力加诸剑上,剑起,老虎停滞不前,等剑落时,那老虎也化作三段落在了地上,鲜血潺潺,连挣扎都没有,瞬间断了气。

我们看得瞪直了眼睛,孙思仁更是加快了速度,直接冲入了阵中,一跃凌空而起,稳稳落在了两头老虎的前面,再以金钱剑划破自己手心,鲜血染红了金钱剑剑锋,她旋即念道,“拜请乾坤剑神,降下人间天地巡,任人害吾汝不怕,小法祭法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快速念完法咒,再挥剑向前,听得铛铛几声,瞬间劈开了书把朝她而来的法剑。

孙思仁所念也是祭剑法术,但是跟其余道士所念不一样,她祭的不是飞剑,而是乾坤法剑,金钱剑有诸多别称,按照不同金钱数量分别有不同的称呼,而最高级别的就是乾坤法剑,孙思仁这把就是乾坤法剑。

孙思仁劈开几道飞来的剑影后,再回头对另外两头老虎指了个方向,“那里是出路,你们先出去。”

剩下这里两头老虎却神色哀婉看着地上被斩成三段的另外一头老虎,眼中竟泛出了泪光,孙思仁也咬牙说道,“我欠你们一条命,今后还给你们。”

它们俩还是不愿意离开,而玉清宫那道士此时对孙思仁说道,“孙思仁,刚才有这三虎为你挡住我们,你本可以再逃一阵,这是你自己闯进来的,我知道你丈人峰本事不弱,但这斫龙阵的威力我也知晓,你现在束手就擒的话,我们可以先不下死手。”

孙思仁转而看向面前道士,之前她对这些道士还算客气,但是现在看着他们的眼神尽是冰冷,“丈人峰绝不会沦为他人俎上鱼肉,在之前我当你们是师叔,不管你们如何欺压于我,我都能容忍你们。但你们太过分了,曲直不分,是非不辨,滥杀无辜,青城山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青城山了,从今天开始,我退出青城山,跟你们青城山再无半点关系,你们也不再是我师叔。”

众人一听愣了下,玉清宫那道士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不等我们将你驱逐出青城山,自己先退出了青城山,这样也好,我们也不用念同门之情了。”说完再下令,“祭飞剑!”

唰唰唰!

数十把飞剑同时飘荡而起,孙思仁屏气凝神,随后深吸一口气,手持法剑独自面对。

她本是个弱女子,面对对面数十个乾道气势竟然丝毫部落下风,也难怪其余各殿会容不得丈人峰,徒弟尚且如此,师父会强到什么地步?

“斩!”玉清宫道士直接下了死令。

法剑自四面八方劈砍过来,孙思仁身影也随之流动,速度之快,竟留下虚幻影像,一时间,斫龙阵中尽是白裳和剑光,还有剑锋相对的声音。

孙思仁不断以手中乾坤法剑击退袭来的飞剑,并抽得空一跃向前,直接落定在俩道士面前,以法剑剑面一拍这二人的面,二人立即倒下,啵地一声,八宝葫芦打开,孙思仁抽得这空收了那二人魂魄。

但法剑接踵而至,孙思仁再次避开,绕行法阵之中,再收了几个人魂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头上长角

孙思仁手法之果断凌冽,令我们瞠目结舌,现在的她跟平日里和我们嬉笑打闹的她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

不多久时间,法剑已经落下了将近一半,也就是说将近一半的操控飞剑的道士被孙思仁收了魂魄,这次连玉清宫以及其余几个殿的长老高功也露出了惊慌之色,他们还是低估了孙思仁的实力。

飞剑依旧在流转,孙思仁再劈开几道飞剑,直接到了玉清宫长老面前,微微一笑,“该你了。”

玉清宫长老大惊,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孙思仁手中一剑,又见孙思仁紧接着要将第二剑打来,这玉清宫长老忙喊道,“停,我们输了。”

孙思仁这才落定下来,阵中的飞剑也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不动,这玉清宫长老看着孙思仁满是后怕和惊恐,怔怔道,“丈人峰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强,我不明白,既然你们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为什么这些年我们对你们丈人峰一直进行打压,你们却从不还口也不还手?”

孙思仁淡淡说道,“曾经我们是同门。”

这玉清宫长老听后犹豫了会儿,脸上浮现了些许尴尬和悔恨,而后说道,“兴许我们真的是误解你了,以你的本事本可以不用逃跑的,你走吧,不过要小心,追你的不止我们这几殿,甚至连阴司和提刑司也在找你……”

孙思仁看了看玉清宫长老,似要说什么,不过没能说出口,他们既然已经服软了,孙思仁也不再继续发动进攻,合上了八宝葫芦,再收剑转身离开,朝那两头老虎走去,留下话说,“我再重申一遍,那十二个弟子并不是我所杀。至于现在这些被我收了魂魄的弟子,带他们回青城山,等我查清楚是谁在构陷我之后,我回青城山交还执事法印,再一并将这些弟子的魂魄还给青城山。”

孙思仁胜了,但是我却觉得有些奇怪。

孙思仁常年在青城山,勾心斗角见过,但是真正经历过的勾心斗角却并不多,而我从在农村开始,各种人的人性都赤裸裸摆布在我面前,我了解他们。

佛教有句话,好人成佛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成佛只需放下屠刀。这根本不对等,坏人要改变主意,又怎么会是这么短时间就可能改变的,至少也要像好人一样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行。

所以我对玉清宫这长老突然罢手心怀异议,却又怕是我多想了,也不好明说,就对谢甜甜说,“你跟我一起去。”

谢甜甜虽不解,但也不过问为什么,紧步跟着我朝孙思仁走去,他们以为我是去迎接孙思仁的,实际我是怕玉清宫这老道士突然对孙思仁出手。

我和谢甜甜才往前走了没几步,果然如我预料那般,玉清宫长老见孙思仁背对他们,神色陡然变化,忽而并指一念,“斩!”

咻咻!

飞剑流动,直接朝孙思仁刺了过去,我忙喊,“小心。”

孙思仁听闻猛然转身,临时祭出乾坤法剑铛铛两声劈开了飞剑,但她后知后觉,始终慢了一步,有一柄飞剑直接从她肩胛骨刺穿了过去,落在了后方地上。

孙思仁右臂受创,手里乾坤法剑也掉落下来,玉清宫那长老冷声一笑,“孙思仁,你当真以为我们会这么轻易放过你?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见识了你的本事更不能放过你了,以你的本事,今后想要找我们寻仇怎么办?”

众人大惊,孙思仁面色痛苦,肩上鲜血染红白衣。

玉清宫长老见孙思仁受创,乘胜追击,立马再操控飞剑朝孙思仁刺了去,而那两头老虎见此状猛扑了上去,这几柄法剑直接刺入了他们身体之中。

两头老虎应声倒地,口鼻之中冒出了血泡,粗重地喘息了起来,它们为孙思仁挡下了这致命的几剑。

我和谢甜甜也在此时进入了阵中,但那玉清宫长老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是要对孙思仁动手,与此同时,一股寒意自身后袭来。

猛一个哆嗦后,见地上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冰霜,冰封大地,避开我们蔓延向青城山众道士,青城山众道士见状后退,再并指念咒,操控阳气止住了冰霜前行。

身后黄蕴秋此时说道,“孙清,带她过来。”

我恩了声,忙扶起了孙思仁往斫龙阵外走去,只是才走几步,冰霜开始退去了,黄蕴秋虽然有了再造身躯,但是比起这些道士来还是差了一点。

“小心。”也是在这时候,谢甜甜忽然惊慌喊道。

我回头一看,见两柄飞剑径直朝我刺了过来,眼见即将到我眼前时,忽觉身上一热,一股墨气不知从何而起,顺着我七窍直接进入体内,瞬间打通奇经八脉,入了我头顶玄关之中。

眼前景色大变,原本色彩纷呈的世界化作黑白两色,飞剑显得格外亮眼,不知道是我看东西的速度快了,还是飞剑变慢了,这两柄刺来的飞剑速度变得奇慢无比。

快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松开孙思仁,绕行到了飞剑后方,抓住了飞剑剑柄,再将调转飞剑剑尖向下,等做完这一切后,色彩恢复,飞剑速度陡然加快,带得我双臂下沉,直接一屈膝,单膝跪在了地上,杵着两把剑,疼得我直吸凉气,想要站起来都做不到,怕是膝盖骨都磕裂了。

飞剑突然调转方向,所有人都看着我僵住了,见我杵着两把法剑单膝跪在地上,以为我在拗造型呢,又哪知我是站不起来了。

我看着眼前孙思仁和谢甜甜惊愕的目光,还有后面惊呆的陈莹莹等人,也明白过来,飞剑速度没变慢,而是我变快了,能瞬间抓住了两把飞剑,并调转了它们的方向。

能在刹那间做到这一点,速度之快可想而知,就连孙思仁都露出了此等目光,可见刚才情形之诡异。

我没回头看身后众道士的表情,想来也差不多,因为飞剑不再继续刺来了,他们也停了下来,不多大会儿,身后传来玉清宫道士惊恐的声音,“你是人是妖?”

他怕是在问我,听他声音是害怕了,我忍着膝盖的剧痛说了句,“神。”

后方沉默好一会儿,再发出声音,“得罪了,我们这就走。”而后听得脚步离开的声音,他们是真的在慌忙离开,准确说是慌忙逃窜。

我又说,“把地上那些人一并带走。”

“好,好。”连应两声,而后他们搬动着地上被孙思仁收了魂的道士离开此地。

等他们离开后好一阵,孙思仁等人还是在怔怔看着我,我依旧杵着两把剑不起来,孙思仁又觉得好笑,说道,“他们走了,你不用拗造型了。”

听了她这话,我忙松开了飞剑,然后侧身倒在地上掀起裤腿看我到底伤成什么样了,我腿上原本就有伤,经不起摧残的,不过还好,只是被石头磕出了一个小洞,过一阵就能好。

众人这才明白我是被磕得站不起来,并不是再拗造型,纷纷走了过来,谢甜甜将我扶了起来,依旧一脸惊恐看着我。

我说,“我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孙思仁听罢看着我头顶说,“你头上长角了。”

我愣了下,抬手摸了下,还真摸到了倆硬物,瞬间明白刚才那道士为什么问我是人是妖了,人头顶上怎么可能会长角,不过等我摸第二次的时候,头顶上硬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是那对尺木。”我反应过来。

第二百五十章 同室操戈

我身上跟角有关的只有那对尺木了,且刚才那气息我很熟悉,正是出自于它的身上。

取出尺木来看,却见它依旧安安静静躺在盒子里,除了依旧散发着炽热温度外,再没有什么症状,孙思仁等众也不解此事,只当是尺木显灵,没有再过分追究。

青城山道士走了,我们耗费不少时间将地上虎尸送回了山上神庙中,黑衣老人见了虎尸只是满眼哀婉,让我们将它们葬入了无启民的墓地之中,念诵九遍往生咒。

我和孙思仁都有损伤,简单包扎后开始马不停蹄赶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只有不停地赶路,才有可能避开他们,青城山的道士是退走了,但是还有阴司、帝辛一脉,甚至是提刑司。

连夜赶路,舟车劳顿,至天快亮时才入了四川提刑司所在的永明镇中,我们到后却并没有立即去提刑司,因为四川提刑司对我们的态度还不明确,所以不敢贸然前去。

于是先在永明镇中找了一住处先住了下来,虽然已经累到了极致,但是我和孙思仁身上的伤却是刻不容缓要解决的,安排好住处后,孙思仁带着我出了门,找遍了永明镇才找到了一个破旧的中医医馆,进了其中,孙思仁让老中医先给我包扎了伤口。

轮到孙思仁的时候,她却有些尴尬地对老中医说道,“您给我配好药,我自己回去敷就是了。”

孙思仁骨子里是一个很保守的人,她受伤的部位是肩膀部位,要想敷药的话就得露出右边肩膀,甚至是更多,老中医看出孙思仁尴尬什么,表示理解,笑了笑说道,“现在的年轻人恨不得穿得越少越好,炫耀展示他们的好皮囊,你咋还越来越保守,我是大夫,在我眼里不管男女老幼都一样,都是病人,我都这把年纪了,都能做你爷爷了,你怕什么。”说着就要伸手去剥孙思仁肩膀上的衣物。

孙思仁忙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不行。”不过似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对老中医有些不尊重,“我还是自己来吧。”

老中医不知孙思仁已经两百多岁了,真要以年龄来论辈分的话,怕是孙思仁都能做这个老中医的祖辈了。

老中医表示无奈,看了看我说道,“你这伤口面积有点大了,自己动都动不了,哪儿能敷药,要是再不处理,你这伤口灌了脓就更麻烦了,神仙也保不住你这只胳膊。这小伙子是你弟弟吧,让他给你敷药总没事。”

“对,对,我是她弟弟。”一听老中医这么说,我立马幸灾乐祸点头,孙思仁平日里总是欺压我,让我叫她祖宗,虽然这是事实,但总觉得别扭,能找个机会占占她的便宜,别提多爽,再看向孙思仁,“姐,我帮你敷药吧。”

孙思仁瞪了我一眼,对我倒没那么多的顾虑,自己身上疼是真的,再说了,我跟她身上都流着孙家的鲜血,她再不愿意让别人碰,总不至于不愿意让我们孙家自己人碰吧,犹豫了下点头恩了声,“恩好。”

老中医随后配药去了,孙思仁抬起左臂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疼得吸了口凉气,虽然我跟她斗嘴斗得厉害,但她伤得确实重,看着有些心疼了,问道,“很疼吗?”

孙思仁笑了笑,“心疼我呢?”

我说,“我是怕你受伤了,他们追过来没人保护我们。”

孙思仁一听,立马虎视着我,愠怒道,“你去死吧。”

我和孙思仁斗了几句嘴,老中医已经拿来孙思仁要敷的药,不过却并不是中药,现在单纯的中药店已经很少了,绝大部分都被西化,不过我们也不讲究这些。

老中医给拿来药给我嘱咐了几遍,交代要怎么敷后,让我和孙思仁去了药店内的一个小房间里,进了房间,孙思仁坐在椅子上眼睛看向别处。

我摄手摄脚过去,慢慢揭开她肩膀上的衣服,还没碰她,孙思仁就皱了下眉头,说了句,“你快点。”

我恩了声,按照老中医的嘱咐将药敷了上去,其间避不了接触,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孙思仁却有些尴尬,毕竟大半个肩膀露在我面前呢,她坐着,我站着,我能看到的也就不止是肩膀的事情了。

第一次看她露出这么紧张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好笑,痴痴笑了起来,等我刚敷好药,孙思仁就跟按了弹簧一趟,咻地站了起来,忙将衣服拉了上去,再看我笑得诡异,更窘迫了,直接骂道,“小色魔你笑什么,不准笑!”

我哦了声,收声不再笑,说道,“原来你怕别人碰你呀。”

“……”孙思仁不语。

……

敷好药出了这屋子,老中医再嘱咐说这药只是防止发炎的,让她去找别的大夫缝一下,孙思仁敷衍般应声,付了钱先离开。

她一路在前面走着,也不跟我说话,耿耿于怀刚才我帮她上药的事情,我也一瘸一拐跟了上去,她见我走得这么辛苦,也有些不忍心,放慢了脚步,却是不耐烦看了我一眼,向我伸出她左手来,“有个后辈真麻烦,你爹娘还有你爷爷奶奶该烦死你了,拉着我的手。”

我咧嘴笑了,伸手去握住了孙思仁的手,一祖一孙携手在永明镇街道上行走,走了一截儿,我问道,“老祖宗,您说到底是谁在我们之后杀了那十二个道士?一路暴露我们行踪的是不是也是那个人?”

“嗯?!”孙思仁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叫老祖宗叫顺口了,脱口而出,“不能叫老祖宗,叫小祖宗可以了吧。”

孙思仁想了想,“小祖宗不错,比直接叫祖宗好听多了。”心满意足微微一笑,随后开始思索正式问题,好一会儿后说道,“无非就是阴司、帝辛一脉,或者是提刑司的人。”

我却说,“帝辛一脉做事也算光明磊落,我觉得他们不会用这种卑劣手段,而阴司既然已经让帝辛一脉出来追我们,他们现在忙着去找青龙堰的青龙,应该不会派其他人来追我们。”

“那你认为是谁做的?”孙思仁饶有兴致看着我。

我说,“提刑司也不大可能,虽然不知道四川提刑司做事风格,但是上行下效,他们风格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况且有周荣交代,我们跟提刑司关系也不错,不至于做得这么绝。我觉得最有可能的是神族,然后就是青城山。”

神族也在找张伯仁,即便他们之前合作过,现在张伯仁没了利用价值,对于各方来说就是一个黑点,必须得除掉,要除掉张伯仁就得先对孙思仁下手,所以他们很有可能。

孙思仁听罢想了想,“神族先且不论,说说你为什么会认为是青城山做的。”

“掌教之争。”我说道,“青城山老掌教即将坐化,要在门下的第二代弟子中找出新的掌教,这个时候往往最突出的弟子就最有机会,如果这个时候有弟子降服了你,必定成为青城山一等一的人物,自然也最有可能拿到掌教玉佩。”

“那他杀那些弟子又是什么原因?这跟降服我并没直接联系,既然是青城山的弟子,不管杀不杀他们,都得来抓我。”孙思仁道。

我说,“你对青城山越有威胁,青城山越憎恶你,等今后青城山弟子降服你之后,他的功劳也就越大。”

孙思仁听了我的话,诧异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说道,“有道理。”

“如果真的是青城山的人做的话,这个人极有可能是第二代弟子,且是个声望很高,有很大希望拿掌教玉佩的人。”我说。

孙思仁似乎想到了一个人,微微蹙眉,继而继续往前行走,迎面走来六个西装革履的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提刑教习

六人还未走近,我们就已经辨别出了他们的身份,只有提刑司是这种打扮,也只有提刑司跟道门一样,信奉‘衣者,身之章’的规矩,跟道门不同的是,他们的打扮跟接近现在主流打扮,没有遵循古制。

提刑司消息灵通,早该想到我们刚进入永明镇,他们就应该已经知道了,暂时不知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孙思仁将我拉到了她身后站着。

这六个人走近后,对着我和孙思仁行了拱手礼,再说,“我们提刑使已经等候两位多时了,还请两位移驾提刑司一叙。”

孙思仁警惕地问,“你们提刑使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其中一人回答道,“两位来永明镇,不是向提刑司求助而来的吗?总司前教头已经跟我们提刑使打过招呼了,所以特地派遣我们几人来接两位。”

仅凭借这几句话还无法判定四川提刑司对我们的态度,不过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求助,也不能一直躲着提刑司,既然都已经找到我们了,孙思仁想了会儿点头答应,“那就请几位前面带路吧。”

这几人颔首前面带路,一路沉默不语,原以为提刑司会在永明镇中,不过他们却带着我们俩直接出了永明镇,出了永明镇好久都不曾停下,我们渐渐生疑,孙思仁问道,“四川提刑司建在农村?”

其中一人头也不回地答道,“提刑司喜好山水文章,不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提刑司在镇中,但是提刑使平日住在阵外的农舍里。”

孙思仁释然点头,再往前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到了永明镇外一荒凉之地,这里只有一泥坯房,跟我老家差不多,有看门犬,也有四处游走的鸡。

看门犬识得这几人,见了他们也不吠,到了院落门口,这几人停下脚步说道,“提刑使就在里面,两位请进吧。”

他们并不打算进去,就在外面候着,我和孙思仁满心疑惑进入院落中。

心说哪个提刑使会住这样的地方?往前走了几步,见院子旁一极其不起眼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个白首老人,面前是一围棋棋盘,对面也没坐人,像是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这人年龄估计有个八十来岁了,主观意识告诉我,他不是提刑使,应该是提刑使的老父亲之类的人,就问道,“老爷爷,提刑使在里面吗?”

老人回过头来看了看我和孙思仁,笑了笑说,“过来陪我下盘棋我就告诉你,你只有赢了我他才会见你。”

我有些纳闷儿,是他找我们来的,怎地我们到了他又不出来见我们,哪儿有闲心陪他下棋,况且我也不会,正要拒绝的时候,孙思仁拉了我一下,走上前去说道,“老先生,他不会下棋,我陪您下一盘怎么样?”

老人仰首看看孙思仁,“也行,坐下吧。”

孙思仁随后坐在了棋盘对面,也没重新开局,就接着棋盘上已有的形势下了起来。

道教道徒除了修道之外,还有修心,而琴棋书画是最能修心的东西,所以只要在道教呆了几年的人,大多都会这些,孙思仁都拜入道教两百多年了,自然也会。

坐下跟老人很快就进入了棋局之中,我在旁边百无聊奈看着,无聊透顶,又细细打量四周,生怕被人布下一个‘观棋烂柯’的法阵来,等这一盘棋下完,外面都过去上百年了。

这一盘棋下了将近有半个小时,终于结束了,孙思仁笑了笑道,“我输了。”说着站起身来对老人拱手行礼,“青玄真人门下弟子孙思仁,见过郑老先生。”

老人诧异,“你认识我?”

孙思仁恭敬回应道,“看过您的文章。”

看孙思仁的态度,再看这老人的表情,似乎孙思仁对这老人极为尊重,我也立马就明白了,这老人应该就是四川提刑司的提刑使了,很难想象提刑司会有年龄这么大的提刑使。

老人听罢稍微愣了下,艰难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要往屋子里走,孙思仁也不顾自己肩膀疼痛,忙上前伸出双手扶老人进屋,老人说,“你肩膀受了伤,就不用扶我了,别看我一把年纪了,不过身子骨还算硬朗。”老人说着要自己进屋。

孙思仁还是扶着他一同进去,看得出来,孙思仁是真的及其尊重这个老人,以孙思仁在道教的辈分和她的实力,就算是见了提刑总司的周荣,也不见得服侍得这么周到,让我对这老人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绝对不只是一个提刑使这么简单。

我仔细回想了下,我所听过的或者认识的人中,身份地位很高,且在他这个年龄的,并没有这么号人。

进了屋子,老人坐下之后抬头看了看孙思仁和我,笑了笑说,“你们的事情周荣那小子跟我说过了,他对你们的评价很高啊。”

我也笑了笑,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不敢瞎说话。

孙思仁回答说,“贸然进入永明镇,还请老先生勿怪。”

老人摆摆手,“永明镇是天下人的永明镇,又不是提刑司的永明镇。”而后再道,“周荣那小子让我帮你们,我都这把年纪了,想帮也帮不上,提刑司又不是我的提刑司,公家的东西怎么能拿来私用呢?今天把你们叫过来其实就想跟你们说一下,既然来了永明镇,那就是永明镇的客人,在这里要是遇到了麻烦可以找提刑司解决,但是你们也不能在这里生事,生了事,我手里拐杖可饶不了你们。”

这老头说话直来直去,不偏不私,倒有读书人的气节,虽然没明说要帮我们,但也表明了他的态度,他是中立的,不会帮我们,也不会害我们。

他有一句话很重要,在这里遇到麻烦可以找提刑司,这实际还是有些偏向我们的,虽然可能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卖给周荣一个面子,但也算是表态了。

我和孙思仁忙拱手应,“好。”

老人又看了看我和孙思仁,见我们身上包扎的伤口,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人也真是,什么事情不能心平气和地解决,非要动刀动枪。”

我和孙思仁不语。

他忽而又说,“你们进永明镇之前青城山就来信说他们死了十二个道士,是你们做的。猜出你们可能要来永明镇,让我们这边提刑司帮忙处理一下,小小子,小丫头,那十二个人真是你们杀的么?”

我忙说,“不是,是有人在陷害我们。”

老人点点头,也没听我们更多的解释,直接说道,“看你们面相也不像是大恶之人,要是你们生得凶神恶煞,我可能早就把你们抓了,我就暂时相信你们一回。”

孙思仁道,“谢谢老先生信任。”

老人恩了身,挥了挥手道,“都回去休息吧,记住,永明镇内不能死人。”

我和孙思仁再次应是,随后离开。

大老远跑来这里,就只是听他像领导一样训了几句话就让我们离开了,让我有些发懵,但见孙思仁的表情,似乎对见了这个老人很是心满意足。

离开这里之后,我好奇问道,“这个老头是什么人呐?”

孙思仁道,“原提刑司总教习郑钧老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来四川当提刑司了。”

周荣是提刑总司教头,还不不是总教头,周荣教的是武。

而教习是古代的学官名,总教习岂不就是提刑总司教文的先生?

这地位比周荣还要高了,难怪敢不给周荣面子。

不过要论真正地位嘛,提刑司重武轻文,虽然这个郑钧职位比周荣高,但是真正地位,怕是比不上周荣。

我听后摇摇头,“没听过。”

孙思仁说,“你也看过他的书,你身上那本《九州奇观》就是他写的,他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三痴先生’。”

第二百五十二章 提刀杀牛

我一听,登时就停住了脚步,我所了解到的华夏奇观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于《九州奇观》这本书,之前也曾见过编著这本书的作者名字,本以为取这么一个老气名字的作者早已经去世了,又怎么会想到刚才站在面前的那个老头就是写下那本奇书的人。

孙思仁见我惊愕表情,又说道,“《九州奇观》是老先生年轻的时候所编著,因痴于读书、写作、围棋,所以就起了个‘三痴’的笔名,被天下读书人视作信仰。此后被提刑总司招揽进去,担任提刑总司总教习一职,不过由于他为人太过正直,在提刑总司任职期间多次冲撞上司,后被雪藏,没想到竟然被调来四川担任提刑使了。”

我听罢释然,“难怪他身上没半点法术气息,不会法术也能当提刑使么?”

孙思仁说,“还记得在淇县时,那个老中医跟你讲的那个故事么?阴司误抓一个了一个有影响力的教书先生,想方设法要救活他,那仅仅只是一个稍有影响力的教书先生,更遑论是郑钧老先生。我师父曾评价过他,说他是这世上现存的唯一一个可以用笔撼动道门、阴司、提刑司的人。这样的人物担任提刑使虽然有些唐突,但论资格已经绰绰有余了。”

方外以武为尊,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评价,个人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了,不过孙思仁对这郑钧这么推崇,我只能口是心非回了句,“真厉害。”

孙思仁也看出了我的敷衍之意,此后一路无言,回了住处后各自歇息。

这几天尽在赶路,几乎都没合过眼,即便是钢铁之躯也受不了,洗漱过后各自躺下就着,睡得香甜无比。

等我醒来时,旁边袁守一正睡得酣然,很少见他比我睡得还死,孙思仁她们不跟我们一起,不过看情形也还没醒,不好惊扰了他们,就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这一觉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小镇没有闹市区繁华,这个时候外面街道已经几乎没人了,正看得出奇时,见街道尽头有一人走来,走近才认清楚他的面貌,正是孙思仁的师父青玄真人。

见他到来,我终于松了口气,青玄到了,柳承也该到了,他们二人一到,我们也就能轻松不少了。

青玄站在外边看了看我,对我勾了下手,“你出来。”

我应了声,穿戴好后出了门去,对青玄真人行了一礼,问他,“我师父呢?”

青玄回答说道,“他有事情稍晚点过来,你跟我来。”他说着转身离去。

我好奇问道,“去哪儿?”

他说,“你来了就知道。”

青玄神神秘秘的,不过他们这些人向来是这样,也不多问,跟着他前去,行走了好一阵也不见他停下,也不回头跟我说话,我觉得有些不对,停下脚步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不说的话我就回去了。”

青玄回头看了我一眼,“救人,你若是不去的话,小思极有可能因此而亡,你跟她是同脉,只有你能救她。”

一听这么严重,我立马打消了回去的念头,也没再怀疑青玄的身份,因为只有青玄会叫她小思。

往郑钧所在的反方向而行,一路快步出了镇子,途径一奇异老宅子,见宅子颇为繁华,观其形制,也该有数百年历史了,很难想象永明镇里还有这样的宅子。

走近了一看,见宅子上写有‘朱宅’二字,经过宅子门口时,见宅子里的人正在杀牛,绑着的是一大一小两头牛,大牛是母的,小牛是公的,看起来应该是一对母子。

两头牛被绑得结结实实,旁边有人正磨刀霍霍,母牛死死将小牛护在身后,双眼不断垂泪,等那人磨刀完毕,两头牛皆往后退去。

正一道有规矩严禁杀牛,我看着有些不忍,就说了句,“耕牛不能杀。”

提刀那人看了我一眼,却没在意,只说,“它们不是耕牛,是家养的牛,本来就是准备用来吃的。”

我又想了想,心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儿,我也管不着,但至少也要保下那小的,“那小牛这么小,你杀了它也吃不了多少肉,一定要杀的话,不如杀一个放一个。”

那人笑了,“你是道教的?只有道教才不杀牛。”

我恩了声,“我是正一道的。”

那人对我勾手,“你进来,我听说你们正一道的人本事都很厉害,你要是能让这母牛跪在我面前向我求饶,我今儿立马放了它们,这辈子再也不吃牛肉。”

我愣了,哪儿有那本事,不过青玄却推了推我说道,“去试试吧,万一管用呢。”

青玄这么说了,我料定他会出手帮忙,心一喜,进了宅子里面去,那人提着刀等我,我到了母牛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为了活命,你就拜一拜他吧,下跪求个饶,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母牛一直盯着我看,不过它始终只是牛,又怎么可能听得懂我说话,没有动静。

那人笑了笑,“我说吧,你们正一道把牛当成神仙供着,可是它们连听都听不懂你们说话,供着有什么用?”说着就要提刀过去。

正要挥刀下去的时候,这母牛忽然屈膝跪了下去,声泪俱下,竟开口说出了人话,“求您放过我们。”

我被这母牛突然的一跪惊了一大跳,忙往后退了几步,那提刀的人也愣住了。

我回头看了下青玄,见青玄正一脸笑意看着眼前一幕,顿时了然,这应该是青玄搞出来的了,不过也放心下来,它这一跪也就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过正此时,提刀那人忽然挥刀直接一刀刺入了母牛的脖子里面,并大骂道,“畜生怎么可能会说人话,留你不得!”

我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被他出尔反尔的行为惊住,但那母牛已经口吐血沫应声倒地。

提刀那人又上前刺了几刀,直到母牛彻底断气,而青玄此时依旧一脸笑意,“这母牛活了有两百余年,早已化作牛厉,能开口说人话并不奇怪。”

我听了这数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之前柳承说过我们孙家跟牛有莫大的关系,也有无数次梦到过牛,现在青玄说出这牛活了两百多年,我立马想到了是孙思仁,骤然回头问道,“你不是青玄,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哈哈笑了起来,忽而化作青烟飘走,并留下话道,“你在孙思仁的梦中,现在她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你也永远别想从她的梦中出来了。”

说罢完全消失,我忙追了出去,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再回头看去,见那人正要提着刀冲另外那头牛去。

我又不笨,料想那牛铁定跟我有关,忙喊道,“快跑。”

小牛听闻后,直接挣脱鼻刀绳子向我跑了过来,出了门一路狂奔,我也跟随它跑动起来,朱宅里面那人提着刀冲了出来,穷追不舍。

刚才小牛挣脱鼻刀时将鼻子拉扯出一个豁口来,这一路跑动都在流血,而我的鼻子也跟着一起流血,更加断定这小牛跟我有莫大关系了,在梦中,我就是小牛。

虽然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这小牛绝对不能出事。

直接跑回到了我们居住的地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去,一头窜进了孙思仁她们的房间,见躺在床上的孙思仁忙喊了句,“小祖宗!”

但是孙思仁没有回应,连旁边黄蕴秋等人也没动静,她们似乎听不到我说话。

而孙思仁满头大汗我紧皱眉头,看起来痛苦极了,无法唤醒她们,我又跑到旁边袁守一的房间,试图唤醒袁守一。

第二百五十三章 梦中一纪

袁守一也跟其他人一样,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唤醒他,就好像是我突然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样,只得无力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小镇。

刚才那个人跟我说,我现在是在孙思仁的梦中,孙思仁已经在她的梦中沉睡无法苏醒过来,我也无法从她的梦中出来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梦境中的场景而已。

梦境中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我是真实存在的。

古有黑龙闯入嬴政梦境,现在又有我闯入了孙思仁的梦境中,而我所学过的法术,我所听过的奇闻从未有类似的记载,一时间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我连触碰他们都做不到。

正坐在床边惆怅时,听得外面传来小牛的声音,忙冲了出去,见朱家宅子里面那人已经提刀追了过来,见他就要挥刀朝小牛砍去,我忙喊一句,“住手!”

提刀那人抬头看我一眼,却不管我的警告,挥刀就要劈砍过去,情急之下,我直接捏出一刀山决挥了过去,砰地一声将那人掀翻在地,再过去牵着小牛一路离开。

那人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我回头看他,惊觉他能听见我说话,也能看见我。这是在孙思仁的梦境之中,我是闯入的异类,旁人根本是看不不到我的,他却能做到,也就是说,他也是闯入进来的。

还有之前那个化作青玄模样的人,他也是能看见我的,说明他也是闯入进来的。

这两人都是闯入进来,他们造了这么个局就是为了陷害我和孙思仁,不可能陪着我一直被困在孙思仁的梦境中,他们迟早要出去,我只要跟着他们岂不是就能出去了?

骤然明白,再回头过去找他,却已经不见他在那里了,想来是已经回了朱家宅子,或者是去了别处找我。

想了阵子,先把小牛牵出了镇子外面,直接去了郑钧所在的地方,虽然在梦境中,但也是阴阳泾渭分明,时间已晚了,我去的时候郑钧已经歇息了,我直接将小牛牵到了郑钧的小院子里,并未栓它,对它说道,“古来先贤大能梦境向来灵通,希望郑钧醒来能看到你,也希望那人不敢找到这里来,如果找来了,你就跑,跑得越来越好。”

小牛似乎能听懂我的话,微微颔首,我将它放在院子里之后,直接推门进去了郑钧的屋子里,郑钧屋子里别的东西没有,最多的就是书和古琴,进他歇息的房间,堆满了书籍。

我既然不能的唤醒他们,碰这些没有意识的书还是能做到的,郑钧学识渊博,年轻的时候就能写出《九州奇观》这样的书,现在所写出来的东西肯定涉猎更广,兴许他的笔下有记载此类东西。

便找来凳子,从第一本书开始挨个翻阅了起来,从头到尾一字不落,郑钧在床上酣睡,看来他也无法感知到我,我翻书的动静也就大了些。

整整一夜,我也只能翻阅了一本书而已,而且书中并未有类似的记载,不死心又翻阅起了第二本。

窗外天已经亮了,我关了灯继续,郑钧也在这个时候醒来,翻身起床在屋子里走动,时不时到写字台前站一会儿,似真看不见我,我也就放下心来,继续翻阅。

郑钧屋子里的藏书极多,除了一小部分是他写的之外,其余大部分都是古来大儒的经典,包括佛道经典。

起初看书不过是为了寻找离开梦境的办法,可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像是着了魔一样,寻找离开梦境的办法已经不是我的唯一目的了,而是真正想看这些书。

也终于明白了古人所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是为何意。

这么没日没夜看着,也不知道困倦和渴累,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看了多少个日夜了,仅有的起身就是去给外面小牛喂食,再返回屋子里静坐看书。

而郑钧日子也简单,除了日常坐卧之外,也就是下下棋,看看书,写写字,我们互不打扰,也没法儿互相打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时间,我合起了面前的书,再返回去找另外一本书时,却发现书架上已经没书可看了,干脆就把郑钧这段时间所写的东西直接拿来看了一遍。

这些东西看完,再没东西可看了,我看了看坐在旁边看书的郑钧,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说了句,“郑老先生,你这已经没书可看了,就不能多写点么?”

郑钧也合上了书,往窗子外面看了眼,“按照你平日你的做事规律,现在你该出去喂牛了。”

我看了眼院子里的牛,恩了声,站起身来欲出去喂牛,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愕然回头盯着郑钧,“你能看见我?”

郑钧笑了笑,“看书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事,不能打搅,见你一直看得出神,我也就没打搅你,你来时小牛不到一岁,现在小牛年岁已过一纪,你在这里看了整整十二年的书了。”

我走回屋子,透过窗子看外面的牛,见外面哪儿还有小牛,分明是一头壮年牛了,再一摸自己的下巴,竟已经有了胡须,而头发也早已经披肩。

不由得说了句,“观棋烂柯的故事么?”

《述异记》中记载,晋时一个叫王质的人上山砍柴,见两人下棋,就站在旁边观望,等别人提醒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斧柯烂尽。

这就是仙界一日,世上千年的故事。

郑钧看着我笑说,“你这一日日的变化我看在眼里,最开始是抱有目的来看书,后来只是为了看书而已,我这里的书你已经看尽,有得到你想要的问题的答案吗?”

我仔细想了想,“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不过我已经了然。”

郑钧点点头,“那就好。”说完又满是诧异道,“十二年不吃不喝是不可能的,显然你我都在梦中,你的问题虽然解决了,但是我却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十二年,到底是你做梦梦到了我,还是我做梦梦到了你?”

道家庄周梦蝶的故事,这个谜团困惑了无数先贤大能终生时间也没得到答案,我不过才了十二年的书又怎么可能知道回答,就说,“小子也不知,不过是我闯入你这里的,你我都在别人的梦中。”

郑钧更为诧异了,不过随后释然道,“那就等那个‘别人’醒来过后,看看你我是不是还记得梦中相会的事情。”

我恩了声,起身对郑钧躬身行礼,“感谢老先生容忍我十二年的打搅,小子该告辞了。”

“去吧。”郑钧坦然挥挥手,而后继续伏案看书。

我出了门去,牵上了这头小牛往镇子里去,虽然不知梦外过去了多少年,但我对此丝毫不在乎,毕竟我这十二年并没有浪费,就算真正耗费了我十二年时间,也只值得的。

十二年未曾打理,外貌跟个老头似的,因为坐着有点累了,已经不习惯走路,就直接翻身坐到了青牛背上,骑着青牛进了小镇,小镇依旧是那模样,一路前去,经过此前孙思仁他们居住的地方,并未进去观看,而是直接去了朱家宅子。

天道往复循环,亿万年不曾更改,这就是我在书中所得到的答案。

在这梦境中,十二年前那头母牛被杀了,十二年它该又出现了,这一次只要救下它,我就能唤醒孙思仁,从她的梦境中出去。

行至朱家宅子门口,果真见一少年在院中磨刀,旁边绑着的是一头母牛。

第二百五十四章 板角青牛

杀牛的人并不是之前那人,我骑着青牛在朱家门口看着,也不言语,这少年也看见了我,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杀牛的人了,我也已经改头换面,他自然认不得我,良久后问了句,“你看得见我?”

问出这个问题,已经说明他就是梦境之外的人了,跟我一样,也跟之前那个杀牛的一样。

我恩了声,“之前那个杀牛的汉子呢?怎么这一次不是他?”

听闻我言,他诧异至极,因为我的回答证明了我也是从梦境之外的人,直起身来惊愕地说道,“之前那个杀牛的是我师父,他告诉我梦境里面有一个逃脱的年轻人,也是从梦外而来,这才过去一天时间,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果然跟我猜测的那般,他们是想把我困死在这梦境中,第二次来杀母牛,让孙思仁永远无法醒来,我自然也就永远无法出去了。

仙界一天,世上千年。外面一天,梦中一纪。我在梦中过了十二年,外面才一天的时间,倒也合情合理,这样一来我也就算是平白无故多得了十二年时间。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指了一下自己身下的青牛说道,“它就是十二年前从你师父刀下逃走的那头小牛。”

这少年一听,眼神变了变,看着我胯下的青牛生出了杀意,不过却提着刀不敢往前。

上一次我没搞懂他们的套路,所以被他们骗了,这一次再想杀牛,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说完从牛的背上下来,牵着牛走了进去,一直到母牛的旁边,伸手摸了摸它,说道,“十二年前没能救下你,这一次没有人可以杀你了。”

我刚说完,这少年愣愣地道,“你要是让它给我下跪求饶,我就放了它。”

我都乐了,“你师父十二年前用这套路骗了我,你想要骗我,也该换一个方式了。”而后又说,“不过你说的方法倒也可以,十二年前你师父用这方法骗了我,我着实有些不爽,就用同样的方法,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杀了它。”

少年似乎有些紧张,毕竟我现在看起来比之以前成熟了不少,看他的年龄,也不像是有什么本事的人。

这就是气势,十二年前我气势不如那操刀汉子,所以被他追着撵,现在这少年气势不如我,自然被我压着说。

少年犹豫了下,点点头道,“好。”

这少年长得虽然清秀,就是笨了些,又或者是他师父没跟他交代清楚十二年前的事情,所以才想故技重施,我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只动口,不动手脚,要是你能杀得了它,那就是它的命,要是杀不了它,你就得告诉我,你和你师父的住处。”

少年想了想说,“你身旁这头青牛也要算进去,要是我杀了母牛,你身旁青牛也得无条件让我杀了。”

我没丝毫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好。”少年此后默默等着,我看了看母牛,掏出随身携带的黄表纸,快速折了一个纸人,绘上符文放在了母牛背上,再说道,“向他下跪求饶吧,看看他能不能承受得了你的一跪。”

少年默默看着,这母牛听罢犹豫了小会儿,然后去屈膝朝这少年跪了下去,并开口说,“求您放我一命。”

少年见状,当即就要提刀上前,不过就只往前走了一步,忽见母牛背上的之人大方光彩,隐约有一白首道人手持拂尘坐在母牛背上。

少年登时愣住,见此状双眼一迷,摇摇晃晃往后面倒了下去,立马不省人事。

等他昏厥后,我走上前去将母牛背上的纸人取了下来,并未绘制其他,只是给这之人填了神格,就如之前青龙堰下纸人一样,这纸人神格是属于道德天尊的。

道德天尊乃是道教之祖,青牛更是道德天尊的坐骑,地位何其之高,这小小的杀牛之人,又怎么可能承受得起道德天尊坐骑的一拜。

我随后将母牛牵到了旁边,再蹲在地上等这少年苏醒过来,约莫过了一天时间,这少年才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看着外界,见我蹲在他旁边,咻地一下站了起来,惊慌不已。

我看着他笑了笑,“牛拜你了,你也没能杀掉它,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要是不信守承诺,我就在这梦里杀了你。”

少年惊愕万分,满是惶恐看着我,断断续续道,“你问。”

“你们住哪儿?”我问道。

少年不敢有任何谎言,直接回答我说,“永明镇外豢龙池旁。”

我恩了声,“我们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没道理来害我们,是谁让你们来梦中杀人的?”

这少年又道,“是一个青城山的道士,听他自己说,他好像是青城山祖师殿的大弟子,说你们是妖孽,让我们出手帮忙除掉你们,今后可让我们成神成仙。”

他说罢我了然了,难怪十二年前带我进来的那个人知道青玄称呼孙思仁为小思,合着是青城山内部的人。

他说的这个人我见过,此前我们离开青城山的时候,就是他提醒我们不要去找孙思仁,因为我们一旦找到,青城山也就找到了,这人名字叫做吴汉离,道号天宁子。

我和孙思仁猜测过,杀掉那十二个道士的人如果是青城山的人的话,一定是现存的第二代弟子,也是极有可能担任掌教的人,而作为祖师殿的大弟子,是最有可能的。

一旦他降服了孙思仁,在青城山的声望会空前暴涨,到那个时候再担任掌教就顺其自然了。

了然过后,我对这少年说道,“你走吧,回去告诉你师父,我过会儿去找他。”

少年不敢再有任何多话,直接丢了刀冲出了朱家宅子,等他走了后,我牵着两头牛往孙思仁他们居住的地方去了。

到了外面,把牛拴好直接进了屋子,推门进了孙思仁房间,这一次见孙思仁她已经不再如之前那么痛苦了。

人有三魂七魄,想来那青牛就是人的命魂,主管人的意识,在这梦中又成独立个体,被人杀了后自然无法从梦中苏醒过来,不过天道轮转,那母牛经过十二年轮转再化为牛,这一次没被杀,孙思仁自然就没事。

屋子里周晓安她们已经静静躺着,我走到床边站在孙思仁面前,伸手推了推她,说道,“睡够了吗,该起来了。”

孙思仁皱眉迷糊了下,只见我周边景象大变,好似斗转星移,床上周晓安他们陡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她们在屋子里静坐发呆。

这才是现实,现实中她们早就已经醒了。

我又推了一下孙思仁,“起床了。”

孙思仁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像是困倦极了,咕哝着说了句,“你是呀。”说完忽然双眼怒睁,怔神看着我,“你进来做什么?”

周围已经完全恢复成现实世界,周晓安、黄蕴秋、陈莹莹她们皆一脸错愕地盯着我,黄蕴秋问道,“孙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周晓安也说,“你进来怎么不敲门呢?”

陈莹莹则一脸惊讶。

她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孙思仁肯定知道,毕竟我出现在她的梦中了,就问了句,“小祖宗做梦梦到我了吗?”

我本是严肃问的一句话,但是在黄蕴秋她们听来,却成了极其诡异的一句话,愕然道,“孙清你不觉得你太轻浮了吗……”

倒是孙思仁仔细想了想,似乎想了起来,再盯着我看了好久,而后噗嗤一声乐了,“梦到你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讨青城檄

看来那少年后来要杀的那母牛就是她的命魂,所以记得在梦中的事情,我也彻底松了口气,也不算浪费了我这十二年的时间。

她们房间有镜子,我扭头看了眼镜中人,不过现在的我又变回了那个小屁孩,哑然失笑。再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入主自己身躯,黄蕴秋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孙思仁肯定会跟她们讲的,也用不着我来多话。

虽然外界才一天,但是我却是在梦中足足过了十二年,十二年与书为伴,现在刚从梦境出来,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多说话,所以就在自己房间先呆了一阵子,估摸着孙思仁把事情缘由跟黄蕴秋她们讲清楚了我才去了她们房间。

进了屋子,众人一脸错愕地看着我,而后诧异地问道,“你在梦中被困了十二年,这十二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听她们的发问,却轮到我诧异了,“小祖宗您不记得我在您梦中做了什么吗?”

孙思仁摇摇头,“有一段时间命魂被灭,后几年才轮转回来,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见你的踪影了,我也很疑惑,如果你在我梦中的话,不管你身在何处,只要我命魂还在,我都能感知到你的,偏偏出了这几年的空档期……不止是是那几年,你在梦中的那十二年,我全然记不得了。”

我听后想了好一阵,忽然想起一种可能来,忙问道,“您做梦梦见的范围有多少?包括郑钧所在的那小农舍吗?”

孙思仁摇摇头,“就在永明镇中。”

我释然了,“这十二年我去了永明镇外的郑钧家中,把他家中的书看了个遍。既然您的梦不包括永明镇外,也就是说这十二年我并不在你的梦中,难怪那个人最后没有追到郑钧家里来。”

孙思仁听闻我的话,也明白了过来,“你是说,你从我的梦境进入了别人的梦境?在别人的梦境中呆了十二年?”

我恩了声,“郑钧的梦,难怪我能跟他对话,原以为他是名士大儒,所以能在别人能中随意显化呢,合着那就是他的梦。”

我们这边儿正说话的时候,听得外面传来声音,不多时间有人敲门,开门看,是几个提刑司的人,见了我之后对我拱手行礼,“孙先生,我们提刑使想请您前去一叙。”

看来郑钧也还记得那个梦,所以特意前来找我,刚好我也要去找他问问,就点头应了下来,再对孙思仁他们说道,“小祖宗,你们先去豢龙池找到那对师徒吧,他们拥有闯入别人梦境的本事,不得不处理。”

孙思仁点头恩了声。

黄蕴秋等人看着我良久,最后说了句,“小孙清,你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我笑了笑说,“毕竟我被困了十二年。”

此后不言,我跟随提刑司的人离去,至于孙思仁要怎么处理那对师徒,那就是她的事情了,那对师徒欲害人性命,就算是勾了他恩魂魄也不为过。

不过那对师徒闯入别人梦境的本事以前从未听过,要是学会了这本事,今后夜里谁人是我对手?

只是道教有一句话,叫做‘不根于虚静者,即是邪术。不归于易简者,即是旁门。’,这闯入别人梦境的法术自然就属于害人的邪术一类,这种法术不可强求,若是强求,很可能会招致天谴,只得看机缘,机缘到了,法术自然就是我的。

跟随提刑司的人行至郑钧农舍,进入其中,见郑钧坐在院子里的一把椅子上正闭目养息,我走到他旁边,也不惊扰他,就默默地站着。

候了有将近一个小时,郑钧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站在旁边,忙站起身来说道,“昨晚一整夜都在做梦,没睡好,有些乏了,让你久等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然后又问,“郑老先生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郑钧随后盯着我看了起来,也不直问昨晚做梦的事情,而是问道,“何为天狐?”

我回想了会儿回答了这问题,“《玄中记》记载,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人,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相传苏妲己便是青丘山的九尾天狐。”

郑钧满脸笑意点点头,紧接着又问,“女娲坟在何处?”

我对答,“与帝辛墓一样,在黄河之中,在今河南灵宝县境内。”

“那么,风陵堆又在何处?”郑钧紧接着再问。

我笑了笑,再答,“也在河南灵宝县境内的黄河之中,《唐书·五行志》记载,乾元二年六月乙未夜,濒河人闻有风雷声,晓见有墓涌出,下有巨石,上有双柳,各长丈余,时号风陵堆,风陵堆便是女娲坟。”

郑钧听罢满脸错愕,直勾勾盯着我,再问道,“我昨夜做了一个怪梦,梦见有一头牛闯入了我家里,听说你是正一道的弟子,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了这个疑惑?”

我笑了笑说,“我猜那是头窃书的牛。”

郑钧这下彻底愣住了,“昨晚梦中那人真的是你,这真是太玄妙了,我梦见你在我屋中偷看了十二年的书,等我醒来才发现只是一个梦,但那梦境太过真实,所以才叫你前来询问个明白,从未指望过你能记得梦中之情景,哪儿曾想你竟然记得,难不成你我昨晚做了同样一个梦?或者你我梦中神交了?”

郑钧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按照惯例来说,梦都是单向的,他梦见了我,那也只是他梦见的而已,不见的我就能知道他梦中的东西。

但我和他之间却出现了偏差,他梦见了我,而我也记得他梦中的情景,常理根本解释不通。

我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昨晚上我连续闯入两个人的梦境之中,您并不是梦见了我,而是我主动闯入了您的梦境……”

我这么一说,郑钧更加不理解了,错愕思索了好一阵,然后笑了笑,“看来我这辈子是得不出这结果了,得抽空把它写下来,让后人来参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钧说罢随后邀请我进屋,对我礼遇至极,搞得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他将我带到了他的房间,我看房间里的景象,跟我看书时候一模一样,郑钧进了屋子再说道,“我得考考你,我知道你们一群人里面有个袁守一,能未卜先知,万一是他提前预算到我会问你什么问题,你依照模型回答呢?”

郑钧还是不肯相信,我只得说,“您请。”

郑钧看眼他的书架,说道,“我书架上有本《齐谐记》,你记得在哪儿吗?”

我指了一下方向,“那里。”我身上有一条从无启女帝那里拿来的五彩丝,之前不知道有什么用,在齐谐记中看到了关于五彩丝的记载,所以这本书我记忆深刻。

郑钧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果然找到了那本书,拿着书再问,“《太公兵法》。”

我又指了一方向,他再次找到那本书。

紧接着一笑,而后问道,“《讨青城檄》在哪儿,你记得吗?”

我听着一愣,这听起来是一篇檄文,此前我并未见过,想了一阵后摇摇头,“没有在您房间里看到过这么一篇文章。”

郑钧随后从身上取出一封书信来,“这是我今早所写,你拿去吧,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如果你们对青城山还有眷顾,那就别公布这书信,可以用作最后底牌。”

我看着这篇檄文却愣住了,我再清楚不过檄文是什么东西,捏着这书信却觉得沉重无比,“这封书信一旦在方外流传开来,怕是青城山数千年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一言止杀

古时候帝王虽然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他们也有忌惮的人,那就是史官,华夏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在乎后人对他们的看法,所以读书人向来是帝王家最为忌惮的一类人。

比如被《三国演义》毁掉的曹操,被《封神演义》毁掉的帝辛,还有被《北宋志传》毁掉的潘美,用文字毁掉一个人跟武力摧毁一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文字的影响力可延续十世,百世,甚至千世。

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乾隆皇帝的文字狱、以及1966年的灭神计划都可见一斑。

我虽然还没看这《讨青城檄》,但他只要是出自郑钧之笔就足够了,以郑钧的影响力而言,只要这篇檄文在方外流传开来,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风浪,也不知会引起多少人对青城山的口诛笔伐,甚至极有可能会有势力在这个时候取缔掉青城山,而这种影响力不仅仅局限于当下,天知道檄文会传到几百年以后去。

所以拿着这篇檄文我只觉得汗毛倒立,谁能想到毁掉一个屹立几千年不倒的青城山,仅仅靠一篇文章就够了呢?

想起青玄真人对郑钧的评价,现在却觉得贴切至极。

郑钧却对我说道,“给你这篇檄文并不是帮你们,只因为青城山近年来的行为确实有些过火了,若是无人敲打它,四川又无其他势力与之对抗,它迟早膨胀,再过些年后果怕是会更严重。”

郑钧话虽然这么说,不过他既然把檄文给了我,就说明是想帮我们的,我说,“青城山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此,他们只需要换一个掌教即可。”

青城山是正一道的,我也是正一道的,虽然不同山,却是同道,我也不愿意看着青城山就这么被毁掉。

郑钧笑了笑,“檄文我给你了,你愿不愿意发表出去那是你的事情,青城山如此逼迫于你们,你尚能手下留情,看来你心地并不坏。”

我将这檄文收了起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檄文绝对不可以发表出去,毕竟青城山之于柳承来说也有特殊意义,收起了檄文,再看了看郑钧,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叩首行礼,“我愿跟随郑老先生学文,请郑老先生收我为学生。”

郑钧愣了下,像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站着良久不语。

在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郑钧为当世大儒,为世间读书人的楷模,就连孙思仁都视郑钧为偶像,青玄给了他那么高的评价,道门其他知道郑钧的人怕是也是同样的想法。

一旦我成为郑钧的学生,今后文武无论哪一方,我都有了话语权。我的目的很简单,我看中的不是郑钧的才学,而是郑钧的影响力。

郑钧读遍了古今书籍,哪儿能不知道我的想法,看了会儿后有些犹豫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借我学生的名义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该直接拒绝你,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你我虽才有两面之缘,却有十二年同窗共读的情分,明知你是想利用我,但真要拒绝你,却有些不忍。”

郑钧在纠结,我默默等着。

郑钧纠结了有好几分钟,才终于开口,“我可以答应你,我知你非池中之物,今后必定会搅起一番风云,成王败寇,你若是成功了还好,我还能沾点光,你若是失败了,我乃至我的所有学生都会因你而遭受池鱼之殃,所以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郑钧这就算是答应了,我大喜,忙道,“老师您讲。”

郑钧说道,“今后不得以我学生的名义行凶作恶;今后你举大事失败时,你需极力撇清你我之间的关系,我虽不怕死,但我有无数学生,不能让他们也跟着遭殃;今后你举大事成功时,不得残杀功臣。”

他的前面两点我能理解,最后一点我却不能理解,因为这跟我做他的学生完全不搭界,古来帝王成大事后,为收回权力大多会对功臣下手。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且我也不是要当什么帝王,以前狡兔死走狗烹的那一套早就不适用了,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跟我提这一点要求,但我还是立马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您。”

郑钧嗯嗯点头,而后叹道,“希望我今天做的决定是对的,也希望你能恪守本心,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大胆的决定。”

郑钧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再说什么我就完全不在乎了,当即叩首行礼,“学生孙清,见过老师。”

郑钧弯腰将我扶了起来,说道,“我这里的书你都看完了,我并没有什么东西能教你的,既然你认我做老师了,我也该为你们办点事情。”郑钧而后再走到门口,对外面几个提刑司的人挥挥手,让他们过来,几人走过来,郑钧说道,“你们去提刑司向总司汇报,就说湖北提刑使刘轩被河南提刑使张伯仁所害,向总司申请由我们出面去向青城山要人。”

提刑司的人拱手应是。

郑钧再对旁边一提刑司的人说,“你们立马知会青城山,告诉他们,孙清等人曾屡次帮我提刑司,提刑司欠下他们不少人情,在四川提刑司管辖范围内,不容许有人对他们动手。另外告诉青城山,我将即日启程前去青城山,让他们做好将张伯仁交出来的准备,休要再推三阻四。”

提刑司的人再拱手应是。

郑钧并未停止,而是继续说道,“派人去找川渝判官郑蕴实,让他告诉十殿阎王,阴阳泾渭分明,孙清一伙人我们提刑司管了,阴司若是敢越雷池半步,他有多少阴兵来阳间,我提刑司就抓多少阴兵,东岳大帝如果有意见,就让他去跟总司说。也告诉他,当今世上无论写传记还是写史书的人,有多少是我的学生,让东岳大帝三思而后行。”

我听着只觉得心潮澎湃,仅仅几句安排,就同时搞定了提刑司、青城山、阴司三方。

提刑总司不可能会放过张伯仁的,郑钧要出面要人,总司没有道理拒绝。

而提刑司跟青城山地位等同,他已经表明要庇护我们了,而且是以提刑司的名义庇护我们,青城山再放肆,也不太可能跟提刑司起大规模冲突。

至于阴司,东岳大帝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如果他想留下一个好名声,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违背郑钧的意思,一旦惹怒了郑钧,怕是过不了一个月,这世上就会有无数讨伐他的文章出来,甚至会有无数以东岳为反派的作品出现,东岳再厉害也管不了悠悠众口,所以他必定会召回帝辛一伙。

提刑司的人立马安排下去,我则对郑钧拱手行礼,连声道谢。

郑钧摆摆手,“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在永明镇外等我,我们一起去青城山,替你们讨个公道。”

“是。”我拱手道,再说,“还让您这么舟车劳顿,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郑钧笑了笑,“你小子就别跟我假惺惺了,你要做我的学生,不就是这个原因吗,况且青城山的张伯仁我也不得不去处理一下,也不全是为了你们。”

此后再跟郑钧说了几句话,我心满意足离开这里。

拜郑钧为老师跟拜柳承为师并不一样,郑钧是我老师,我是他的学徒。而柳承是我的师父,我是他的儿徒,两者并不冲突。

回到永明镇,才走了几步,就听得后面黄蕴秋唤我的声音,回头看去,孙思仁、黄蕴秋一伙人也已经从豢龙池回来了,停下脚步候了会儿,走近后问道,“找到那对师徒了吗?”

孙思仁摇头说道,“去晚了一步,已经被害了。”说着取出一张符纸来,“找到了这个,青城山的符纸。”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阴司来客

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是祖师殿的天宁子干的,到目前为止,这人一共对我们发起了两拨进攻了,我们始终只是被动应对,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才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问道,“这个天宁子为什么始终能知道我们在哪儿?且每一次都能提前给我们设定好麻烦,青城山又不专研相术,即便是相术怕也做不到这点吧,他又不是我们肚子里的蛔虫。”

孙思仁跟这个天宁子是同门,对他的了解自然比我们来得更深刻,听了我的疑惑后说道,“天宁子此人心思缜密,法术修为不弱,就是不走正道,对妖魔鬼怪走的是赶尽杀绝之路,擅长阴谋诡计,如果你们有接触过他的话,兴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给你们施加了法术。”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出青城山的时候,天宁子曾拍了拍我的肩膀,新说莫不是那一次,忙将这件事情跟孙思仁说了。

孙思仁听后忙到我旁边,将我肩上的衣服给扒了下来,而后再说道,“难怪。”

我看不到自己后肩位置,问她,“怎么了?”

孙思仁道,“被他下了追踪法术,难怪他能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孙思仁说着找黄蕴秋借来了一面文王八卦镜,再加上自己的那面镜子,一前一后放着,我这才看见了自己后肩的情况,在我后肩位置有一块轻微红肿的地方,上面写着一个‘敕’字,这个天气平日又不会光膀子,很难发现我身上多了这东西。

“这狗东西。”我愤愤道,亏我之前还认为他是在提醒我们,合着是给我下了法术,此人为了掌教位置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一个极端,不惜杀害自己同门十二人来陷害我们,现在更是又杀了两人来斩草除根,“可惜那对师徒现在被杀了,否则非要带着他们回青城山参天宁子一本。”

孙思仁说,“那对师徒也是有本事的人,他们虽然被杀,但是灵魂尚未被灭,我尝试过给他们招魂,却招不回来,说明他们的魂魄已经被阴司带走了,只是现在阴司也在找我们,否则我们可以下阴司去借来那两人,天宁子必定会被逐出青城山。”

我说,“川渝判官郑蕴实跟我们熟,况且我还是奉先市的司殿,去要两个人倒是不难,不过得等等。”随后我将四川提刑司郑钧要帮我们出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要四川提刑司的意思传达到了阴司,阴司就暂时不会对我们动手,到时候我们再去要人就水到渠成了。

我说完,孙思仁和袁守一二人却怔怔盯着我,像是看见了鬼一样,我问道,“你们怎么了?”

孙思仁道,“郑老先生怎么会答应帮我们出头?阴司、道门无数位高权重的人都去拉拢过他,全都被他一一拒绝了,他向来不参与党羽之争,这次为什么会突然破例。”

我对郑钧不够理解,倒没想到他是这么清高一人,如此说来,他能帮我们更显得难能可贵了,就说,“我认他为老师了。”

我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解释,但是孙思仁更懵逼了,直道不可能,帮我们已经是例外了,收我为学生更不可能,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原因,也不想去深究,随口胡诌说道,“若干年后,我是他的学生会成为他这辈子最值得夸耀的事情,可能这就是个人魅力吧。”

孙思仁等人无语瞥了我一眼,而后一路有说有笑返回。

至于我背后被下的符咒,并没有想着去清理掉,这可是天宁子最有力的证据,青城山死掉的那十二个人想要说清楚的话,只能从我背上符文说起。

返回后各自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收拾完毕,就等提刑司的人来找我们了。

将夜,我们所在的这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是两个阴司的老熟人,一个是城隍颜鑫瑜,一个是川渝判官郑蕴实,我们认识他们二人的时候孙思仁并不在,不过郑蕴实的名头孙思仁肯定听过的,也肯定见过。

见这两人站在门口,孙思仁警惕问道,“你们来做什么?”她只以为阴司是来找麻烦的。

郑蕴实忙拱手行礼,看了下孙思仁道,“你就是丈人峰高徒孙思仁道长吧?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郑蕴实以前是道教徒,跟黄蕴秋同样是蕴字辈的,按道理来说见了孙思仁要行晚辈礼,既然没行晚辈礼,则说明他们是代表阴司来的。

为不失礼数,孙思仁也回礼。

我们这几个都是老熟人了,走上前去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颜鑫瑜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微微一笑说道,“这才不久没见,没想到你已经能搅起这么大风雨了,不久之前四川提刑司知会判官府,指名点姓要庇护你们,此事呈报阎王殿后,上面让我们二人前来与你们会晤……”说了一套官方话语后,颜鑫瑜直爽的性子表露出来,“说是会晤,其实就是看我们两人跟你们曾经相识,想让我们来稳住你们,让我们跟你们说一声,阴司派人追捕你们,也只是按惯例办事,绝无刻意针对你们的意思,想让你们跟郑钧老先生说一声,笔下留情。”

相比之下,郑蕴实就圆滑得多了,听颜鑫瑜把阴司的目的说得这么直白,瞪了颜鑫瑜一眼,再呵呵笑道,“话粗理不粗,就是这个意思。”而后再瞪着颜鑫瑜道,“你该改改你这性子了,你这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即便我想提拔你,也怕你这张嘴给我惹麻烦。”

颜鑫瑜不语。

我忙问,“阴司的意思是,帝辛一脉今后不会再追我们了?”

颜鑫瑜道,“暂时不会,但不代表以后不会,你们跟阴司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想让阴司跟你们化干戈为玉帛,除非海枯石烂。”

旁边郑蕴实听得是咬牙切齿,直接训斥道,“你给我闭嘴,就不该让你来,你就只适合当个土地。”而后再呵呵笑着对我们道,“他说的话粗理不粗。”

郑蕴实尴尬极了,接连两句话都是这。

其实我们早就知道阴司不可能就这么罢手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也没必要隐瞒,不过现阶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阴司暂时不插手了,对我们也算是好事。

郑钧的名号吓到了下面的人,趁着他们现在对郑钧有所忌惮,当然要捞点好处,我说道,“郑钧老先生都已经写好了《讨阴司檄》,只差在方外发布了,好在你们今天上门来,否则再过几天,怕是你们阴司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去跟郑老先生说道说道,不过你们阴司的诚意呢?”

郑蕴实一脸尴尬,“你们想要什么诚意?”

我说,“豢龙池外有一对师徒的魂魄被你们阴司抓走了,这两人对我们有莫大的用处,想借这两人一用。”

“这个容易。”郑蕴实立马回答,“我马上通知本地土地,让他们送人来。”

我又说,“我们明日要回青城山,几天前我们从青城山灰溜溜逃出来,肯定要风风光光回去,你们川渝阴司不表示表示吗?对了,四川提刑司的郑钧老先生也要亲自跟我们一同前去。”

郑蕴实哈哈笑了,“你小子不就是想让我也亲自跟你们一同去青城山吗,我答应你,你们先走一步,等我们回判官府安排好之后,会立马赶往青城山为你们摇旗助威。”

我忙道谢谢。

我不是想要排场,只是想让孙思仁在担任青城山掌教的时候热闹一点,青城山其余各殿又岂会心悦诚服让孙思仁担任掌教,青城山现任掌教就在这两天就要坐化,我不想看到孙思仁在上下不服一片嘘声的情况下上位,她是我的小祖宗,我要她在四方来贺的情况下入主祖师殿。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开杀戒

孙思仁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青城山为什么突然对她发动这么大规模的讨伐,不过这次回去之后,她的疑惑就该彻底解除了。

郑蕴实和颜鑫瑜上门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在这里继续多留,先回了阴司,帮我们去找那两个人了,说是明天直接带着那两人到青城山来跟我们汇合。

这一夜很快过去,天明时四川提刑司的人在外面等我们,我们出去时郑钧老先生已经上了车了,我们各自对他拱手行礼,郑钧却独自下车走到了袁守一的面前,对袁守一行了一礼。

两人素昧平生,不过这二人却像是旧识一样,见面就寒暄了起来,更是同坐一车。

我、陈莹莹、周晓安、黄蕴秋四个人挤在一起,孙思仁独自乘坐另外一辆车,上了车黄蕴秋才问我,“我跟你认识比较早了,你不是这么一个高调的人,这次你却让阴司和提刑司一同去青城山,到底是什么意图?还有,你师父和青玄真人明知道我们腹背受敌,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手帮忙,你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事情?”

黄蕴秋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然当年在农村也布不下那个跨越几十年的局,且我们一开始就认识,她对我们的了解比孙思仁对我们的了解更为透彻,早知道瞒不过她,就说道,“这次青城山上下对我们的追击,其实是青城山掌教安排出来的,他快要坐化了,想要在坐化之前挑选一个可振兴倾城的掌教,小祖宗就是那个人选……这是一次试炼。”

众人听罢愣住,黄蕴秋又问,“这次试炼的意义呢?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我笑了笑说,“试炼内容是见虎不惧,被诬不辩,小祖宗做到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她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是因为试炼才变成这样的人。既然这场试炼没有意义,那就由我们给它添加上意义,我要让小祖宗用最风光的方式当上青城山掌教,让青城山上下教众视她为神,否则今后我们不在,天知道他们会怎么欺负小祖宗。”

黄蕴秋释然,“所以你让郑钧和郑蕴实他们去青城山,你对你小祖宗可真好。”

我嘿嘿一笑,“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小祖宗。”说完再看向周晓安,“晓安姐,你有办法让你的父亲到青城山来么?”

周晓安想了想说,“等到了青城山外,我试试吧。”

黄蕴秋也说,“我虽然跟龙虎宗几十年未曾联系过了,不过我也可以试试联系一下他们,希望龙虎宗还记得我这个人。”

“那样最好不过了。”我说着看向前面车里的孙思仁,又说道,“她要是当了青城山掌教,今后怕是就没法儿跟我们一起闯荡了,就当我这个做后辈的留给她的礼物。”

我们跟孙思仁是在恩施城相逢,而后一路去了淇县,再回到了青城山,随后去了永明镇。她要是担任了青城山掌教,今后就只能留在青城山,而我们的根不在这里,肯定是要走的,所以她当青城山掌教的时候,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候,这一路都是她在照顾我,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要让青城山上下都知道,她背后是有人的,欺负她就等于欺负了这些势力,看谁敢不服。

一路疾行,数个小时候到了青城山外,我们才刚到,就听得青城山传来幽幽钟声,然后就是念诵往生咒的声音,孙思仁立马明白过来,皱着眉头说,“青城山掌教坐化了。”

我愕然,“这不可能,距离预算的时间还差几天。”

一路过来的郑钧刚到青城山就听闻这噩耗,也颇为震惊,“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日青城掌教与我会话时告诉我,他还有几天日子,怎么突然就仙去了?”

我摸了摸后辈的符文,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坐化的真的是青城山掌教的话,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知道我们要回来了,提前害死了他……”

而后祖师殿外有一白幡徐徐升起,我们确定了是青城山掌教坐化了,我回头对孙思仁还有郑钧说道,“小祖宗,老师,你们先在青城山外候一阵,我到丈人峰去了解情况,等了解清楚了再回来知会你们。”

孙思仁和郑钧皆点头应好,孙思仁此前已经退出了青城山,刚回来青城山掌教就坐化,她要是这个时候回去的话,又得背这个黑锅,而郑钧是来要人的,这个时候上山也不像话,得等到青城山掌教灵堂布置完毕才可上山。

我一人上山,这些青城山道士未必肯放行,便由黄蕴秋跟随我一起上山。

刚才建福宫就受到了青城山道士的阻扰,他们认识我们,知道我们是跟孙思仁一伙的,不过他们没有理由对我们动手,就只能直接拦住我们不准进去,说道,“青城山掌教真人仙去,这几日闲杂人不得进入青城山。”

“我们也是正一道徒,你们没资格拦我们。”黄蕴秋直说道,随后就要往里面走。

几个道士上前来拦,直接被黄蕴秋打退了回去,一路上山,后面追我们的道士越来越多,直到到了丈人峰,那些道士才停住脚步。

丈人峰上青玄真人和柳承都在,听得外面声音出门来看,见了追击我们的道士,青玄怒斥道,“你们放肆,这两位是我丈人峰的客人,都给我滚!”

下面弟子面露难色,“可是这是天宁子师兄亲自交代的,不允许他们进入青城山……”

“天宁子辈分大还是我辈分大?”青玄真人直接问道。

这些道士面面相觑,而后拱手行礼,“我们这就走。”随后灰溜溜退走。

我和黄蕴秋走到青玄和柳承面前,我先对柳承行礼,唤了声师父,然后再问,“青城山老掌教为什么突然去世了?他的掌教玉佩还没给小祖宗呢。”

青玄看向祖师殿方向,说道,“你应该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天宁子此人野心勃勃,他早就知道了老掌教有心传位给小思,又得知你们即将归来,所以提前害了老掌教,老掌教此前未立任何遗嘱,他作为祖师殿大弟子,理所当然就成了新任掌教,现在青城山掌教是他。”

“就没有办法吗?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胡作非为?”我问道。

“青城山上下但凡有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天宁子已经将老掌教欲传位给小思的事情跟各殿长老说了,这些畜生为不让小思担任掌教,都选择装聋作哑,纷纷拥戴天宁子担任新的掌教,我若是执意要为老掌教洗刷冤屈的话,青城山上下又有几个人能逃得了干系?”青玄也颇为纠结,“青城山于我有收容之恩,执意处理的话,青城山就完了。”

青玄再看了看柳承,“柳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吗?”

柳承一直沉默不语,听青玄问他话,他才回答说道,“不处理,青城山留在这些人手里今后一样会完。”

“所以你的意思是跟整个青城山作对?”青玄怔怔问道,“青城山如今虽不如以前,但合整个青城山之力,不是我丈人峰能够应对的。”

“我可以帮忙。”柳承淡淡说道,“你感念青城山的收容之恩不愿意出手,我倒不介意帮你处理这件事情。”

“你要怎么处理?”青玄问道。

柳承回答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别管我用什么方法,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说完眼神中忽然显露杀意,“我曾警告过他们,孙思仁少一根毫毛,我就杀他一人,看来他们并没有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你要大开杀戒?!”青玄惊恐地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相互试探

从以前到现在柳承都很少杀人,甚至连鬼都很少杀,柳承说过,杀人远比救人难,所以我倒不担心他真的会大开杀戒,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这帮人即便不死,也得掉层皮了。

青玄犹豫良久,他对青城山始终还有感情,也还保留着一丝希望,他不知道柳承的手段,所以不敢轻易让柳承去处理,生怕柳承处理起来一个不小心就颠覆了整个青城山,过了好一阵青玄才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柳先生了。”

柳承恩了声,随后对青玄说道,“去祖师殿上一炷香吧。”

青玄点头应好,“也是该上一炷香,这些年如果不是他一直帮丈人峰,怕是丈人峰早就被排挤出青城山了。”

青玄和柳承二人结伴下山,我和黄蕴秋自然也跟着前去,途中见不少青城山弟子都在往祖师殿赶,我们下山时也正好碰到钱三贵带着他圆明宫的弟子朝祖师殿去。

见了青玄和柳承二人,故意停下脚步候了会儿,等我们相会时,钱三贵看着青玄笑了笑,“老掌教羽化登仙,看得出你们丈人峰是真的悲痛万分,没了老掌教的庇护,今后丈人峰还是丈人峰,但是主管丈人峰会不会是你青玄真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青玄拧着眉头看了眼钱三贵,不准备搭理他,直接傲然从他身旁经过,往前走去。

钱三贵被无视,也不知怒从何来,大步上前挡在了青玄面前,再一脸哂笑说道,“青玄,我跟你说话呢。”

“有屁快放。”青玄冷淡回应。

钱三贵哼哼笑了,“老掌教在的时候,处处庇护你丈人峰,现在老掌教去世,由祖师殿大弟子天宁子担任新掌教,我可听说新掌教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排除异己,你说说青城山哪一峰是异己?换做我是你的话,现在就收拾东西让出丈人峰,也好过到时候被撵出青城山。”

青玄真人依旧满眼冷淡看着钱三贵,忽而讥诮一笑,“钱三贵,我虽自降辈分跟你们同辈相称,但不代表你我真就是同辈,我为青城山抵御外敌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屁孩,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有老掌教在,我处处忍让你们,现在老掌教羽化登仙,你们更该小心点。换做我是你的话,该绕道而行,也好过被我丢出去。”

“你……”钱三贵怒不可遏,直接伸手指着青玄,“道不言寿,你活的时间长并不代表你的修为就比我高,以前有老掌教在,我们没有交手的机会,我现在倒要看看,是你修为高还是我修为高。”

说罢就要动手。

我已经在心里为这钱三贵默哀了,青玄处处忍让,已经让钱三贵产生了错觉,青玄不对他动手是念在青城山收容之恩的情分上,并不是法术高地。

钱三贵将要动手,直接手捏刀山决劈砍下来,却见青玄只抬头一看,刀山决凝聚的罡刃骤然消失,还不等钱三贵反应过来,清璇身上忽地爆出一股凌冽气势来。

这股气势虽无形无色,但是却很明显能感觉出来,在这股气势之下,只让人心惊胆战,青玄好似变成了杀鬼无数魔人,极为摄人。

我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个叫做‘天罡战气’,《修真后辩·天罡消息》中有过详细的记载:

人有天罡穴,在身为机目,修真养身,以人体天罡学与天罡星内外融通于血脉之中,成就罡气罩体,以避自邪,斩关开窍,灵子充盈,与道合真。

出现天罡战气的条件有许多,最简单的一条就是真气充盈过剩之后才会形成天罡战气,天罡战气如铠甲一般,又如刀锋,使人百邪不侵。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的四个过程中,只有在炼神还虚的阶段才可能出现天罡战气,也就是说现在的青玄已经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了。

而对面钱三贵不过才炼气化神阶段,且还不充盈,犹如云泥之别,如何是青玄的对手?

砰!

根本不见青玄施展法术,只是简简单单一拳轰了过去,好似千斤重锤锤在了钱三贵的腹部,钱三贵应声倒地,捂着肚子吐出了清水,再仰头看着青玄。

青玄缓步走到钱三贵面前,居高临下冷冷看着钱三贵,“青城山废物并不只是你一个,所有人都是废物。青城山要是没有我,两百年前就该被佛教吞并了,我留在青城山,是你们无上的荣耀,懂了吗?”

钱三贵不言语,虽然满是忌惮看着青玄,但眼神中恨意极为明显,“要是没有你,入主丈人峰的本该是我!”

青玄听着一咬牙,直接弯腰将一百好几十斤的钱三贵给提了起来,再拽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栈道旁边,直接将钱三贵悬在悬崖边上,再说道,“我问你懂了没?”

我和柳承看着都笑了笑,青玄也是当真无聊,非要问别人懂了没,他说的那话又不难理解,谁能懂,非要别人说懂了,无非是想在精神层面压倒别人。

悬挂在悬崖边,钱三贵登时慌了,“青玄你敢,杀了我正一道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青玄冷冷一笑,真就松开了手。

钱三贵大惊,啊呀惨叫了声,往下掉落了约莫有十公分的距离,却又被青玄一把抓住了,再问道,“懂了没?”

“懂了懂了,快拉我上去。”钱三贵忙道。

青玄这才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丢在了栈道上,摇摇头叹道,“夏虫不可语冰,****不可语文,废物!”说着再看向圆明宫围观的弟子,指了一下瘫软在地上的钱三贵,“把你们的废物师父拖回圆明宫,免得再丢人现眼。”

这帮弟子应是也不好,应不是也不好,僵在原地。

青玄而后对柳承鞠了一躬,“让柳先生笑话了,这帮废物就知道窝里横,是该教训教训了。”

柳承看了下青玄,说道,“比起孙思仁来了,你倒是更适合担任青城山掌教……”

“这不是我的志向。”青玄回应道。

这一路继续往前,走了有一截儿了,柳承忽然问青玄,“那么真人的志向是什么?封狼居胥?妻妾成群?又或者是无上地位?”

青玄目视前方,脱口而出,“这世上修为比我高的人有,但是不多,我如果真的想要那些的话,就不会藏身丈人峰两百余年不出了,我要的是扫清寰宇,恢复我中华朗朗乾坤,至于势力、地位、美色,那不是我的追求。”

“那真人是想做周武王,还是做姜子牙呢?”柳承继续问道。

青玄哑然失笑,却没继续说下去,周武王是君,姜子牙是臣,柳承不过是想知道他对自己的定位,青玄早就知道柳承有意拉他下水,不过似乎对我们这艘小船并不是很感兴趣,笑说道,“也要这世上真有周武王才行。”

青玄意思很明显了,在的眼里,至少我们这群人之中,没有他看中的人。

柳承也笑了笑,“会有的。”

青玄随后又说,“小思跟你们关系很是要好,柳先生又是帝师,且跟青城山渊源颇深,倒不如留在青城山,我看你更适合担任青城山掌教这位置,若是青城山有柳先生在的话,恢复东汉风采,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我们对张道陵天师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柳承稍有意动,他要来管青城山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青城山乃是张道陵传道的地方,而张道陵很显然跟柳承关系匪浅,柳承是绝对不愿意看着青城山没落的。

我还真怕柳承应承下来,不过他随后笑了笑说,“张道陵天师不会在乎一个青城山的得失的。”

第二百六十章 上香敬礼

这两人就这么没头没尾说了几句,而后两人不再多言,估计这两人心里的小九九写出来都能成一本书了,两人虽然各怀鬼胎,不过青玄真人还是要处于下风的,毕竟孙思仁跟我们关系这么要好,现在孙思仁已经上了船,还怕青玄真人不上船吗?

不过转念一想,青玄这么极力让孙思仁担任新的掌教,除了对青城山的使命之外,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借这个机会让孙思仁下船,毕竟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太过大胆了,仅仅跟阴司作对这条,就足以让我们万劫不复。

此后一路行至祖师殿,祖师殿外弟子云集,四处立着的全是招魂幡,道士念经自然少不了,也有摆设法坛送老掌教的。

我们算是最后一批到来的,其余各殿大多已经到齐了,刚行至祖师殿外,就有弟子伸手拦住了我们,说道,“掌教真人有令,丈人峰不得进入老掌教的灵堂。”

我说,“老掌教刚羽化登仙,掌教玉佩和承教玉佩都还没确定好交给谁,怎么这么快就有新的掌教了?”

我们都心知肚明,问出这个问题来,只是让他们知道,这个新任的掌教名不正言不顺。

正说话的时候,之前追捕我们的各殿长老从祖师殿内走了出来,为首那个就是玉清殿的长老,见了我和黄蕴秋二人,得知我们已经归来,不过上次被我吓了一次,这次见我也还有些忌惮,先是对看了我几眼,而后说道,“你们果真已经回来了。”

我笑说,“我们回来你好像很不开心?”

这玉清殿长老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加重了声音,再指着我说道,“此人乃是妖物,前几日我们去追捕孙思仁时,亲眼得见此人头上长角,妖魔鬼怪胆敢入我青城山!”

也有其他几个在场的人当即应和,“对,妖魔鬼怪速速离开。”

这边说话的时候,天宁子也从祖师殿内出来,他作为老掌教的弟子,自然是要披麻戴孝的,身着白衣,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不过这戏做得也太足了些,人是他害的,哭的也是他。

天宁子出来后看了看我们,挥挥手止住了群情激动的各殿长老,而后对青玄行了一礼,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因为孙思仁的事情急火攻心仙去,师父临终时曾托付,他的灵堂不愿看到丈人峰人的出现,所以,青玄师叔,您请回吧,别让我为难。”

反正老掌教已经死了,他死之前说过什么话,还不是全由天宁子说。

青玄满是嘲讽笑了笑,并未转身离去。

天宁子随后再看向我,语重心长又满是沉痛说道,“师父正是因为你们而死,如今师父尸骨未寒,你们虽然不是凶手,但也难逃干系,所以你们也不能进去。且不管你是妖是魔,师父灵棺前我们不想动手,所以请几位离开青城山,另外也请几位告诉孙思仁,她既然已经放话要退出青城山,我就代师父做了这个决定,同意她的请求,从今日起,孙思仁跟青城山再无半点瓜葛,只要她永不踏入青城山,青城山跟她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这话听起来大度极了,如此深仇大恨竟然能一笔勾销。

那些不知情的弟子只感慨新任掌教的大度,听起来有些嘲讽了。

我们到了大殿门口,却连上香的资格都没有我,颇为憋屈,本来这次来不准备闹事,只是想安安静静送一下老掌教,青玄听天宁子这么诬陷自己的徒弟,直接火了,径直朝祖师殿内走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撵我,又有谁敢拦我!”

众弟子立马上前拦住青玄,却见青玄只一并指念咒,这些弟子立马僵住不动,天宁子往后了几步,看了看周边弟子,说道,“我知道师叔您法术超群,但是我不信合我青城山之力,都无法拿下师叔,师父灵堂前,师叔要试试吗?不过我得提醒师叔您一句,在灵堂前动手的后果,您得想清楚了。”

说罢各殿长老,各个有本事的弟子纷纷上前将青玄挡在了门外,青玄站在门口凝神闭目,而后说道,“老掌教,请赎青玄不敬之罪。”

正要动手,柳承却上前搭在了青玄肩膀上,对青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现在动手,你们丈人峰就永远名不正言不顺了。”

确实如此,在老掌教的灵堂前对青城山的人动手,这性质跟反出青城山并没什么两样,今后孙思仁是要夺回掌教位置的,现在要是动手了,即便成功夺回了掌教位置,天下众人又要怎么看孙思仁?怎么看丈人峰?

青玄恨得不行,但还是强忍了下来。

柳承此时往前一步说道,“我既不是青城山的,也是不丈人峰,只是简简单单的正一道徒,总该有资格去给老掌教上香了吧?”

作为同道中人,前来上香理所当然,但是天宁子连这个要求都拒绝了,“抱歉,跟丈人峰有关的人,一律不准进入灵堂。”

柳承盯着天宁子看了几眼,“你该庆幸今天是老掌教刚去世的一天,以我平日的禀性,接下来你得为自己准备灵堂了。”

天宁子并不知道柳承的底细,甚至他现在连柳承的名字都不知道,只以为柳承是个游方道士,微微一笑说道,“老掌教刚去世,丈人峰就要联合外来道士撒野了吗?”

柳承则说,“不用给我们带高帽子,既然你不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就不进去,不过老掌教天上有知的话,得知我来给他上香,即便是死了,他的棺材也该主动出来迎接。”

“你放肆!”天宁子大怒。

话还没说完,却见柳承高呼,“我是柳承,青城山祖师殿人何在!”

柳承突然一声把他们惊住了,四下沉默,除了猎猎作响的招魂幡声音,再无半点动静,众人没听见动静,不由得讥笑了起来,摇头晃脑看着柳承,“太高看自己了,当自己是张天师了吗?”

我也觉得有些尴尬,心说要是一会儿没啥动静的话,我一定假装不认识他,太丢脸了。

不过就在几秒过后,祖师殿内忽然传来轰隆一声,而后便见灵堂中老掌教的棺材忽然异动了起来,凭空而起,像是有东西托举着一样,径直飞出了祖师殿。

轰隆一声落在了祖师殿外的平地之上,柳承随后转身面向落在外面的棺材,真向是棺材在向柳承行参拜之礼。

众人大惊,一时间哑口无言。

道教有五鬼抬棺之术,但是刚才棺材之下并无任何东西,根本不是五鬼抬出来的,这些道士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知如何是好。

柳承不再搭理这些道士,而是对青玄说道,“去上香吧,我就免了,今日过后,青城山怕是就不会太平了。”

青玄对柳承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谢谢。”

而后伸手召来一炷香,走到了棺材面前,对着棺材躬身行礼,再将香插在了棺材前面,再行了几个道礼,而后说道,“青城山于我有收容之恩,我不愿意对青城山动手,但也不想看见青城山在你走了之后就毁了,今天是丈人峰最后一次以客人的身份给青城山上香,今晚过后,丈人峰所做的一切,还望老掌教能理解。”

青玄上完香再看向天宁子说道,“天宁子,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尚有自知之明的话,天亮之前你向青城等众公布老掌教真正的遗愿,尚可以救你一命,如若不然,明天我们再来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心平气和跟你说话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神龙缠身

天宁子即便再怎么胆大妄为,听了青玄真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警告,他也微皱眉头,青玄虽然很少出手,但是他的本事青城山肯定有所耳闻的。

不过他现在已经自己封自己为掌教了,就得有掌教的风范,笑了笑说道,“青城山数千道徒,明日恭候师叔大驾光临。”

青玄上香行礼过后甩甩袖子离开了祖师殿,我和黄蕴秋随后也到棺材旁边给老掌教行了礼,离开时,柳承拍了拍棺材说道,“明天等我们。”

众人离开,青玄先回了丈人峰,要去先遣散丈人峰的其他弟子,他和孙思仁虽然不怕,但丈人峰其他弟子难免遭受池鱼之殃,只得先让他们离开。

我和黄蕴秋则跟柳承一路出了青城山,下山时柳承问我,“把你们这一路经历跟我说说。”

这一路经历不可谓不玄妙,于是就把这一路所有的事情都跟柳承讲了一遍,帝辛一脉,无启国,梦中杀牛,以及我梦中在郑钧那里看了十二年书的事情全都说了。

柳承默默听着,等他听完,我才问,“师父,我头上长角是怎么回事?”

柳承看了下我背后背着的那对尺木,说道,“古书记载,神农氏之母游于东华之阳,有神龙首感女登于常羊,生炎帝,人身牛首,长于姜水。相传神农氏的母亲梦见神龙缠身才怀了神农氏,所以很多传说认为神农氏的父亲乃是一条龙。你背后的尺木来源于无启国,无启国又源自神农氏,我想这其中应该有莫大关联,你头上的角很可能是因为神龙附身所导致。”

“您是说,这对尺木是神农氏父亲的?龙又不止一条,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吧。”我说。

柳承说,“仅仅凭借这个确实不足以断定你背后的尺木就是神农氏父亲的,还有一点证据,你在永明镇由孙思仁的梦境闯入了郑钧的梦境,梦境为幻想世界,根本没有任何法术可以闯入别人的梦境。而传说中的那条神龙却在梦中跟神农氏母亲相交,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那条神龙就有闯入别人梦境的本事。”

柳承意思我明白了,因为传说中神农氏父亲可以闯入别人梦境,而我背后尺木又是从神农氏那里传下来,之后我有了闯入被人梦境的本事,所以就断定我背后尺木是神农氏父亲的。

听罢觉得有些道理,不过黄蕴秋随后提出一疑问,“可是除了孙清之外,那对杀牛的师徒也有闯入别人梦境的本事,他们身上又没有尺木。”

我倒是忘了这茬儿,诧异看着柳承,“对呀,那对师徒要怎么解释?”

本以为这个问题可以难住柳承,怎料他随后看着我笑了笑说,“你在郑钧那里看了十二年的书,天下知识却只掌握了皮毛而已,还需要多学。”而后再说道,“《宜都县志》中有过这么一句记载:永明扈东三里有豢龙池,故老相传,神农氏时,老龙吉豢养龙于此。神农氏的时候永明镇豢龙池曾是养龙的地方,且时间也对得上,那对师徒正好住在豢龙池旁,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那对师徒根本不会法术,而是也拿了龙身上的东西,所以才有了闯入别人梦境的本事。”

我和黄蕴秋都以为这个问题能难住柳承,听罢他所言,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他,黄蕴秋本来是个比较稳重的人,这会儿也不禁说道,“您到底看了多少书……”

柳承笑而不语。

不过他给出的解释却完全说得通,也就是说神农氏的父亲极有可能是之前在豢龙池的,要么是养龙的那条老龙,要么就是被养的,后来跟神农氏母亲梦中相交才有了神农氏。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条神龙死了,它的龙角传入了无启国,也有东西流落到了那对师徒手里,所以我和那对师徒都有了闯入别人梦境的本事。

听罢沉默了良久说道,“看来我还是要多看书。”此后我又把从无启女帝那里拿来的那‘治都摄印’拿了出来,问柳承,“这是上古神界的军印吗?”

柳承瞥了眼,似乎并没觉得奇怪,点了点头说道,“是,早在东汉时期,我们就发现上古神界已经跃过昆仑天梯与人间互通有无了,看来用不了多久,各个时代的神仙都会出现在这世上,也不知会搅起什么样的风浪。”

我将这大印收了起来,不知为什么,竟然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只是想看看上古时期的神仙,比之宋朝的神仙,到底谁强谁弱。

柳承不再说这个话题,之后又用各种古籍记载,将孙思仁新生身躯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等这些话题讨论完了,我才跟柳承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师父,我有一件事情要跟您说一下……但是我说了,您不能生气。”

柳承皱眉看着我,“那就别说。”

“……”我无语了,不过还是说道,“我在永明镇的时候认郑钧做老师了,您不会生气吧?”

柳承听后骤然停住了脚步,良久未语,正当我以为他生气时,柳承却笑了笑说,“三人行必有吾师,人这一辈子有无数个老师,但只有一个师父,只要你心里还当我是师父就行。”

我立马拍胸脯保证,“那是当然。”

柳承不介意,这才松了口气,等出了青城山,我又问柳承,“明天您要怎么处理青城山的事情?”

柳承脸上却浮现了一丝丝诡笑,“天宁子等人不足为虑,至于能不能降服青玄,就看明日了。”

我和黄蕴秋有些发愣,分明是对付天宁子等人的,怎么反倒成了降服青玄了,忙说,“您明天要拉青玄上船?”

柳承恩了声,“青玄此人虽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是有大抱负的人,各个势力即将展开角逐,青玄也必定会选择明主,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不能出山,否则今后必成大患。”

“无法拉拢他的话,杀了他?”我惊愕问道。

柳承摇头,“倒不至于杀了他,不过毁了他倒是可以。”说罢叹了口气,“只希望他能看中你吧。”

我沉默了会儿,青玄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从之前的言论来看,他确实没有看中我,仅仅明天一天,又要如何改变他的观念?如果他始终不选择上船的话,毁了他有些太残忍了,就说道,“青玄能用的好像也只有他高超的法术,法术可以后天学来,有他无他并没什么两样,也不一定非他不可,实在争取不来就算了吧,我小祖宗也不错啊,有勇有谋。”

柳承却道,“他跟我一个我认识的人很像,我不会看走眼的。”

这次柳承没有给出任何的理由,只有这么一个不让人信服的说辞,也不知他是怎么安排的,不过怕是青玄也在合计着要把柳承留在倾城山吧。

一路离去,到了孙思仁他们现在住的地方,进了屋子,柳承先去见了郑钧,郑钧见了柳承满脸笑意,“与柳先生神交已久,今日终于得见,没想到竟是这般年轻。”

柳承也笑了笑,随后跟郑钧聊到一块儿去了。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我和黄蕴秋则跟孙思仁他们交谈了起来,孙思仁还是比较关心青城山上的事情,我就把青城山上发生的一切讲给孙思仁听了。

孙思仁听后直道可恶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再过了会儿,青玄也到了此处与我们会面,商议明日行动。

第二百六十二章 青龙吸水

翌日清早,青城山上再次传来钟鼓之中,把我们从睡梦中惊醒。

柳承和青玄早早醒来就在等我们了,等我们整理完毕,青玄对孙思仁道,“该跟我一起上山了。”

柳承也说,“我们也去。”

现在算是青城山的内斗,郑钧是代表提刑司来的,不好参与这件事情,只得在山下等我们,时机成熟之后他自然会上山。

青城山内满是白幡,除了仅有的几个弟子之外,其余弟子也都去了祖师殿,见我们一行人进入青城山,自然知道我们是来捣乱的,不过这些弟子并不敢阻挠我们,只能在旁边看着。

钟声先是响了三声,紧接着又是九声,就在三九之间不断循环,青玄听后说道,“天宁子要在今天正式入住祖师殿了,三为发丧,九为上位,竟然在自己师父发丧的同一天上位,此人丧心病狂已经到了一个极点。”

我说,“还是你昨天一句话把他吓到了,他明知你今天会上门算账,为不生变故只能先下手为强,一旦正式入主祖师殿,他就是掌教,既可以防止你的觊觎,又可以调动青城山上下之力,这是最好的办法。”

青玄多看了我几眼,不可置否,而后转眼看着孙思仁道,“小思,你可知道老掌教为什么会突然对你发难吗?”

孙思仁摇摇头。

青玄这才将祖师殿对孙思仁的考验讲了出来,孙思仁听后却愕然良久,怔怔说道,“可是他们真的想杀了我。”

青玄只说,“委屈你了,不过是你的东西,师父就算拼了命也得给你拿回来。”

此后这一路,孙思仁都浑浑噩噩的,她被迫从青城山逃出去,现在告诉她这只是一个考验,就好似打了你一巴掌,再告诉你这只是个玩笑,就算肚量再大,也无法释然。

我们这一路上山并未遇到任何阻挠,直到走了祖师殿外,才见身着天仙洞衣,头戴五岳冠的天宁子,他早就知道我们今天会来,已经带着道士在这里候着了,个个手中拿着法器,严阵以待。

“今天是师父发丧的日子,你们想闹的话,请隔日再来,勿要阻挠师父登仙。”天宁子一见面就说道,随后再警告,“青城山数千道徒都在祖师殿附近,真的闹起来,你们还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孙思仁一见面就直接将目光放在了天宁子身上,等天宁子说完,孙思仁直接质问,“正好青城山道徒都在,你告诉大家,那十二个青城山弟子到底是何人所杀!”

“这不是很明显么,有那么多人作证。”天宁子面不改色说道。

没有证人,这件事情怎么都说不清楚的,柳承见孙思仁主动提这事儿,得知这事儿上讨不到好处,对青玄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吧。”

之前青玄已经答应让柳承处理了,这会儿点点头说道,“还请柳先生务必手下留情。”

柳承笑了笑,而后对天宁子说道,“你担任掌教,我们不阻挠你,你发丧我们也不阻挠你,你们只管做你们的事情,不用管我们就行。”

我们来就是阻止天宁子的,不知柳承这是玩儿哪一出,众人不解。

但是天宁子脸上却露出了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见柳承这么说了,还是说道,“你说话能不能算数?你是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丈人峰?”

柳承道,“既是代表我自己,也是代表丈人峰。”

青玄也应了声,“柳先生的意思就是丈人峰的意思。”

既然两人都已经表态了,天宁子这才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在边上看着。”而后转身一挥手,“起棺!”

众道士以龙杠抬棺,周边道士念诵往生咒,热闹非凡,但一共八个道士抬棺,脸都憋得通红了,竟然没能移动这棺材半分,有弟子对天宁子道,“掌教真人,还是抬不动。”

我顿时释然了,难怪柳承不阻止他发丧,合着是早就知道他们抬不动棺材,想起柳承昨晚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等我,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做的手脚了。

天宁子咬牙道,“再来八个人!”

又有八个道士上前一起抬棺,只听得卡擦一声,抬棺的龙杠直接断掉了,众道士摔倒在地,但是棺材依旧纹丝不动。

青玄也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多看了柳承几眼。

柳承笑了笑,“需要我帮忙吗?”

天宁子道,“不用!”

柳承可不管,说道,“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为不甘,老掌教棺材无法挪动半分,想来是有莫大的冤屈,只要解除了这冤屈,老掌教棺材自然能抬起来了。”

天宁子听后脸色骤变,他再清楚不过老掌教有什么冤屈,老掌教修为不俗,如果真是不甘的话,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各殿的长老虽然心知肚明,但是青城山弟子却不明白,天宁子面色惨白道,“正是因为你们,老掌教才心有不甘。”

柳承上前几步,走到棺材旁边说了句,“你要是有冤屈的话,就让祖师殿外乾位的三面招魂幡飘起来。”

说完,一阵妖风平地而起,正好吹在了乾位的三面招魂幡上,这里诸多招魂幡纹丝不动,只有那三面招魂幡飘荡了起来。

众弟子大惊,忙对天宁子道,“掌教真人,老掌教显灵了,他确实有冤屈。”

那些包庇天宁子的各殿长老面色也微变,这事儿要是败露了,天宁子这掌教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不过天宁子心思缜密,立马找到了解答办法,并指一念,妖风骤停,那三面招魂幡立马落了下来,他再笑了笑对柳承道,“招风驱风的法术,我也会。”

柳承瞥了眼天宁子,再对棺材说道,“此前你告诉我,你还有七天阳寿,却提早几天仙去,想来是有人动了手脚,凶手要是在现场的话,那就让青龙吸水以示冤屈。”

天宁子一听乐了,“青龙吸水,哪儿来的青龙?休要胡扯!”

“你不是认为招魂幡飘荡起来是法术么?你要是有法术可以让青龙现身吸水,自然可以反驳我。”

“你又有什么本事让青龙吸水?”天宁子反问道。

柳承不语,众人也都默默看着。

我对柳承十万个信任,既然他说了会有青龙吸水出现,那么肯定就能出现,不过从以前到现在,我都没真正见过龙,怕是真正的龙早就灭绝了,他想要青龙吸水的话,就得出现一条青龙,真要出现,怕是会引起阴阳两界的轰动。

众人等了会儿,不见有任何动静,天宁子这才松了口气,“你说的青龙吸水呢?”

正说时,忽有龙卷风从天而降,整个青城山瞬间被笼罩在了这狂风之中,而龙卷风的正中心正好就是青城山的‘月沉湖’。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月沉湖中的湖水竟然被龙卷风卷得平地而起,缓缓向上,直接绕行进入了云端。

这一幕看得众人大惊,青城山弟子忙喊道,“真有青龙吸水,老掌教是被人害的!”

“住嘴!”天宁子呵斥一句,再对柳承说道,“这不过是自然现象,风将水卷了上去而已,你说的是青龙吸水,现在只有吸水,却不见青龙,休要诓骗我青城道众。”

“你还真不怕死。”柳承说了句,再指向云端,“看看那是什么!”

众人极目看去,呼呼风声中,真的见一黑影在云端里面绕行盘,忽而有一处云开了,显露出了那黑影一角,众人这次彻底惊呆,显露出来的那一角尽是鳞片,那是实实在在的龙。

就连天宁子也呆住了,浑噩看着云端。

青玄皱了下眉头,嘀咕说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权独握

在郑钧那里看书的时候我特别注意过,历朝历代都有关于龙的记载,有神龙现身也有坠龙事故。

排除那些朝廷为加强统治而故意编排出来的神龙传说,再研究其他有龙的记载,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神龙现身时大多都跟水有关,且记载中神龙大多腥臭无比。另外,关于神龙记载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神龙现身,另外一类是坠龙事故。这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神龙现身的记载大多集中在清朝以前,坠龙事故清朝时期最为频繁,大概是以明清为分界线。

假若龙族真的存在,那么明清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才导致明朝之后频繁有龙坠落凡间,只因为记载中大多数坠龙最后都死了。

至于清朝往后,关于龙的记载就几乎没有了,几十年前倒有几个坠龙的说法,不过比之以前少了不少,清朝之后龙族又发生了什么?

世人之所以不相信龙真的存在,是因为没人见过真正的龙,即便相信龙族存在的也认为龙已经灭绝了。但是现在云端之上却有一条青龙现身,彻底颠覆了众人的世界观。

众人愕然抬头看着在云端盘旋的那条青龙,狂风大作,只见月沉湖中的水不断被卷入云端,不多时有弟子慌忙上山,见了天宁子后一脸慌张说道,“掌教真人,月沉湖几乎干涸,月沉湖旁的青龙岗也在刚才碎裂成几块,弟子隐约见一道龙形清气扶摇九天,忙来禀报掌教真人,不知这异象是何征兆,青龙扶摇九天,是否在意指青城山也将一跃冲天了?”

此前我有注意过,月沉湖湖畔有一青龙岗,道士们都唤它为青龙嘴,相传蜀中八仙之首的容成公曾在此处修行,而这个容城公又是叫黄帝修道的老师,在道教有极高的地位。

我们都以为天上那条青龙只是柳承搞出来的异象,但是一听这道士所言,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天上出现青龙时,刚好月沉湖旁边的青龙岗碎掉了。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容成公是仙,那么月沉湖湖畔是不是有真龙?

一时间思绪万千,我找到了龙角,假若现在又见了真龙的话,这就算是确凿证据证明龙真的存在了。

这弟子刚从山下上来禀明情况,还不知山上发生了什么,只以为这异象是吉兆,前来询问天宁子的意见,天宁子虽然惊于天上青龙,但此刻面色却极为难堪,青龙可不凭借法术就能造出来的。

旁边各殿长老也有满脸担忧,一旦天宁子杀老掌教的事情败露的话,他们这些极力支持天宁子的人即便不遭牵连,今后在道门名声也都臭了。

而在这个时候,月沉湖的水被吸干,天上云开雾散,再没有了青龙踪影,众人惊于此景。

“滚。”天宁子此时训斥了上来禀报的这道士一声,再看向柳承说道,“老掌教仙去时,各殿长老和我都在场,并未见有人害他老人家,你一外来道士上门来指手画脚,无凭无据,上门搞出两套障眼法,就能让我们相信吗?难不成我们这么多双眼睛还看不明白老掌教是怎么死的?”

这天宁子也真是厚脸皮,之前说招魂幡舞动是呼风法术,现在青龙吸水了,又说这么多人亲眼见老掌教不是被人所害。

其余长老也生怕天宁子的事情被拆穿,忙说道,“对对对,我们都在场,并未见有人加害老掌教,你休要胡言。”

反正天宁子就打死不承认老掌教是被害的,这事儿是根本没法儿说通的,柳承也不继续说下去,只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没人可以瞒天过海,我不过是想把真相告诉给青城山道众,是谁杀了老掌教,上天自有定夺。”

我听后在旁边幽幽说道,“老掌教死了,谁获益更大谁就是凶手,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看不明白么。”

众普通道士听后思索一阵,自然而然想到了天宁子,纷纷看向天宁子,天宁子神色骤变,不过立马恢复常色,甩甩袖子道,“既然师父棺材无法离地,那就先放在这里,真有冤屈,我日后定会为师父讨回公道。”再转身直接进了祖师殿中,众道士也跟了进去,天宁子道,“师父突然羽化登仙,未曾留下任何遗言,我作为祖师殿弟子,理应先代师父担任青城掌教,但我命薄缘悭,资质平庸,自认不是掌教之才。青城山又不可一日无掌教,今日祖师殿广开谏言,所有师叔、师弟都可以推举自己心中可担任掌教的人,谁的呼声最高,谁就是青城山新仁掌教。”

我们站在门外默默看着,见他直接一不做二不休要开始升任掌教了,就对柳承说,“我们要捣乱么?”

旁边青玄也等着柳承回答,柳承却摇摇头说道,“由他去吧,再过几个时辰,他会后悔自己担任了青城山掌教。”

青玄既然把这事儿交给柳承处理了,只能默默候着,不再多问。

天宁子站在祖师殿最上方,也看着下方,他现在都已经穿了天仙洞衣,头顶五岳冠了,还来这么一出,多此一举。

看了几眼后问道,“几位师叔有什么好的人才推荐吗?”

这几个师叔跟他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天宁子刚发问,他们就连声应道,“你本是老掌教的首徒,老掌教仙去,理应由你担任新的掌教。且师侄道德内充,威仪外备,天人归向,鬼神具瞻,论修为连我们也比不上你,掌教之位,非你莫属。”

天宁子听罢微微一笑,“各位师叔谬赞了。”再看向其他弟子,“各位师弟有什么好的人才推荐吗?也可以推举自己,青城山办事向来公正。”

这些弟子来自青城山各殿,他们的师父都发话了,哪儿敢说半句不是,也都应道,“掌教之位非师兄莫属。”

天宁子沉默了好一阵,猩猩作态答道,“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先担任青城山新任掌教,日后必励精图治,恢复我青城山往日繁荣。”说着将手中掌教玉佩一举。

“参见掌教真人。”众弟子叩首行礼。

天宁子微微一笑,眼神中野心毕露无遗,而后再取出另外一枚玉佩道,“师父临终也未曾留下遗言要将这承教玉佩交于何人,承教之人总握宪章,典领科禁,纠正坛职,振肃朝纲,于我青城山及其重要,各位可有上好人才推选?”

他们之前商量好了掌教玉佩给谁,但是承教玉佩给谁却并没有商量好,天宁子此言一发,四下沉默。

这么多位师叔,都是支持他的人,他应该要给谁?给了任何一个,就等于得罪了其他人。

而这些个长老也不好发言自己去争取,一时间无人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天宁子见无人说话,便道,“难道各位没有人才推荐么?”

“……”四下依旧无语。

天宁子这才将承教玉佩给收了起来,“既然各位没有人才推荐,那么这承教玉佩先且放在我这里,日后各位想好了,可前来告诉我。”

我心说这天宁子也太鸡贼了,承教玉佩掌管一宗法制,拿了承教玉佩地位就相当于全真道元和迁校府的长老,在宗内只在一人之下。

明知道没人好意思来要,他还要当众问出这个问题,无非就想大权独握,掌教是他,承教也是他。

就连青玄见了都忍不住说道,“若是他没招惹到我们,仅这贪婪劲,日后就必定有一番成就,可惜了。”

在青玄眼里,贪婪似乎也成为了一个优点,他看问题的角度跟我确实不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石二鸟

不过这各殿的长老却不这么想,在他们眼里只以为天宁子这个时候不好在他们里面挑选承教之人,所以才暂时将承教玉佩留在他那里。

这些人今后要是想拿到这承教玉佩,就不得不拼了命给天宁子卖命,天宁子这手段当真高明,一石二鸟。

不过之前柳承闹了这么一出,青城山的弟子们心中已经有了各自的猜测,这会儿各有所想,却不敢言明,默不作声。

而天宁子随后说道,“师父羽化登仙之前曾下达一则命令,那就是举教之力缉拿孙思仁,师父临终时也念念不忘此事,如今师父尸骨未寒,棺材始终无法离地,想来是这遗愿未完成,心有不甘。”说着再一指孙思仁,“只因为师父最痛恨的孙思仁尚在这里,我既已经担任掌教,就该为师父完成这遗愿。青城山道徒听令,孙思仁与妖邪为伍,杀害我青城弟子,更是间接害死了师父,不拿下她,如何正我道门声威,今日众师叔师弟可大展神通,拿下孙思仁,丈人峰以及闲杂人等谁敢阻挠,格杀勿论!”

我们在外面默默听着,这些弟子没想到他第一件事情就要是对孙思仁动手,面面相觑。

不过那几位师叔倒是急于表现,毕竟他们想要拿到那承教玉佩,此刻纷纷取出法器来,“门下弟子随我一同捉拿妖邪。”

只一瞬间,祖师殿内殿外同时有数百弟子涌了上来,还不断有弟子围聚过来,天宁子站在祖师殿内看着我们讥诮一笑,耀武扬威之意明显至极。

我们魏然不动,青玄和孙思仁看了眼柳承,不见柳承有动静,二人则往前跨了一步,师徒俩并肩站着,青玄负手而立,“第一个动手的人,得死!”

这一句话顿时吓退了涌上前来的道士,青玄虽然不大可能是上千道士的对手,但是干掉第一个动手的人还是可以做到的,谁又愿意当第一个?

众人僵持不下,此时又有弟子上前来报,从殿外冲入了祖师殿中,对天宁子喊道,“掌教真人,四川提刑司的人到了,说是给老掌教上香来的。”

“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天宁子说道。

这弟子犹犹豫豫说,“是郑钧老先生亲自来了,马上就要到祖师殿了。”

天宁子不可能不知道郑钧是什么人,一听是他亲自来了,脸色陡然一变,忙挥手道,“你们先退下。”他随后立马走出殿外迎接,那些本欲对我们动手的道士也都暂时退了回去。

天宁子从我们身旁经过的时候瞥了我们一眼,柳承看着他笑了笑,天宁子见柳承表情,估摸着预感到了不好的事情,微微皱眉,对我们说道,“提刑司的人在,你们最好别捣乱,我可以暂时放你们一马。”

天宁子说着前往,站在殿外候着。

不多时间郑钧由几个提刑司的人扶着上了山,天宁子忙上前行礼,“郑老先生。”

郑钧好似没看到天宁子,只瞥了眼放在殿外的棺材,说道,“青城山老掌教跟我是旧识,你们青城山怎地将他的棺材放置在外面?都拿着法器做什么?灵堂岂是舞刀弄枪的地方!”

说着直接忽视了天宁子,走到了老掌教棺材面前,鞠躬行了几礼。

天宁子现在已经担任了掌教,论地位不比郑钧低,但他可不敢在郑钧面前放肆,郑钧虽然是提刑使,但没人敢真把他当成提刑使来对待。

天宁子被无视虽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上前说明情况。

只说有妖人作乱,老掌教棺材无法离地,然后又说舞刀弄枪是为了捉拿青城山叛逆,等解释清楚了,郑钧瞥了眼天宁子,“你是什么人?”

天宁子更是尴尬不已,不过还是理直气壮说道,“我是祖师殿首徒,现在是青城山新任掌教,今后四川方外事宜,还需要我们青城山跟郑老先生的提刑司精诚合作……”

郑钧愣了下,“你师父尸骨未寒,你当为他守孝三月,怎这么快就担任了掌教?我此前听你师父说,他似乎有意将掌教位置传给孙思仁,怎么掌教成了你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天宁子脸唰一下就白了,但是他不敢跟郑钧生气,就算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尴尬笑着说道,“郑老先生说笑了,师父临终前念念不忘要捉拿孙思仁,又怎么会让她担任掌教。”

郑钧却直接倚老卖老问了句,“你认为我是在瞎说?我分明听你师父说,此次捉拿孙思仁不过是想考验她是否有临虎不惧,被诬不辩的定力,你们怕是误解了你师父的意思,这一路对她尽下死手,莫不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天宁子收起了笑容,再看着周边道徒晦明不定的表情,以及那些长老满脸担惊受怕,已经知道这些道徒心里思绪万千了。

之前的青龙吸水让他们相信了老掌教是被害死的,现在郑钧这么一句,又让他们直接把矛头转向了天宁子,就算是傻子也会忍不住多想些。

天宁子才刚当掌教,即便这提刑使不是郑钧,他也不能这么快就得罪四川提刑司,更遑论面前站着的是最后一个大儒,也不敢说他瞎说,只得憋着怒火道,“青城山形势老先生你不懂,这是我们青城山内部的事情,就请老先生不要过问了。”

郑钧恩了声,随后说,“既然你是这里管事的,你师父应该跟你说过我来的目的吧?”

“啊?”天宁子懵了。

此前郑钧来青城山跟老掌教通过气,是来要人的,这事儿怕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天宁子,老掌教就死了,所以有些发懵,再问道,“难道老先生不是来送家师的么?”

郑钧说,“我从永明镇动身的时候,你师父还没死呢,我来的目的自然不是给他送行的,而是来找你们青城山要人的,河南提刑使张伯仁现在在你们青城山吧?那是我提刑司的罪人,你既然现在是管事的,就把他交给我。”

天宁子听罢也不知喜从何来,脸上竟然挂起了笑容,“张伯仁乃是丈人峰孙思仁介绍进来的,有孙思仁担保,他就青城山的人,我们可不能随便放人,除非孙思仁死了,我们才能放任……不如这样,我们青城山配合你们提刑司拿下这伙妖人,随后我立马将张伯仁交出来。”

我听着都乐了,他杀他师父时间太早了,都没搞明白郑钧跟我们的关系,就敢说这样的话。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众所周知,郑钧是不会参与党羽之争的,天宁子只以为他不会站在任何一方,所以才提这么个要求。

听他这么一说,我马上走上前去,到郑钧面前行了一礼,“老师。”

郑钧看着我笑了笑,而后走到柳承面前,跟柳承两人相互行礼,唤了声,“柳先生。”再又看了下孙思仁,“女娃娃,又见面咯,上次下棋是故意让着我吧?找个时间陪我再下一局。”

孙思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答道,“好,好呀。”

青玄和孙思仁以及这众多道士一脸懵逼,他们对郑钧这人应该很了解,知道他不会参与这些纷争的,现在却公然说出这么亲昵的话,明显就是要站在我们这边儿了。

青玄满是诧异看了看柳承,再看了看我,又嘀咕了句,“你们怎么做到的?”

柳承看着青玄笑了笑,随后玩笑般地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他一下,“怎么样,老先生已经上船了,你要不要上我们这条船?”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三方聚首

青玄笑而不语,看样子还是没有决定,不过他却明白了柳承的安排,说道,“先是青龙吸水,后又是郑老先生来随口说出老掌教的意图,你是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青城山道徒相信老掌教是天宁子杀的。又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让青城山道徒相信老掌教想让小思担任掌教的用意。”

柳承说,“证据就是用来让人信服的,但是想让别人信服一件事情,并不只有证据可以办到,想让他们相信没有证据的事实,有很多办法。”

“高。”青玄不禁叹道。

而一旁天宁子才说出口要让郑钧带着他的提刑司一同来拿人,本以为找到了帮手,但见郑钧随后跟我们这么亲昵地打招呼,也知我们关系匪浅,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吗,满脸难堪,尴尬笑道,“呵,原来老先生跟这几位关系这么要好。”

郑钧回过身去看了看天宁子,说道,“他们跟我们提刑司关系要好,不止是我郑某人个人的朋友,更是提刑司的朋友,我这次来不为其他,你既然是掌教,就该果断点,把张伯仁交出来,这对你们青城山并不是什么难事。”

天宁子想让提刑司帮忙的愿望落空了,现在提刑司都找上门来,他要是再不交出张伯仁的话,怕是会把提刑司得罪得死死的,好在张伯仁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只想快点打发了郑钧,对旁边一长老说道,“你去把张伯仁带下山,交给提刑司。”

这长老应是离去。

郑钧笑了笑,“这就对了嘛。”而后又走到老掌教棺材旁边,摸着棺材感叹道,“老掌教死前没有告诉你们他下令捉拿孙思仁的真正意图,也没告诉你们孙思仁本是他选中的掌教人才,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你担任掌教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和孙思仁好歹也是同门,既然你现在已经担任了掌教,就不要再对孙思仁赶尽杀绝了,这小妮子人挺不错的,你们要是再动手的话,怕是就有了杀人灭口的嫌疑了。”

郑钧再次提起这件事情,周边道士议论纷纷,眼见情况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天宁子忙道,“我会考虑的,不过孙思仁杀了我青城山十二位道徒是事实,之后在无启民境内,又杀了我青城山不少道徒也是事实,青城山不可能善罢甘休。”

旁边玉清殿长老忙上前应和说是。

孙思仁直皱眉头,将八宝葫芦取了出来,打开葫芦放出了她收走的那些道士魂魄,一些身躯尚在的道士立马游荡去找自己的身躯,而那些身躯不在的道士则化作亡魂四处游荡,孙思仁道,“我有没有下过死手他们再清楚不过。”说着念咒让飘荡的道士游魂落定下来,孙思仁再问道,“我问你们,我跟你们交手时可曾下过死手?”

这些道士一直在八宝葫芦里面,不知外面发生什么,虽然看孙思仁满是忌惮,不过还是如实说道,“伤人不伤命,可我们的身躯哪儿去了?”

孙思仁道,“我留有一个弟子给你们通风报信,但有人随后把你们身躯毁坏了,还诬陷在我头上,你们真认为是我毁了你们身躯?”

众道士哑然,不过当时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孙思仁要杀他们太容易了,不会仅仅只是收走了他们的魂魄,想了想道,“师兄法术远我等甚矣,想要杀我们不必要这么麻烦,可是……”

“可是他们的身躯确实毁了,除了你跟他们交过手,还能有谁?”天宁子此时插嘴说道,“孙思仁,任你巧舌如簧,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情!”

天宁子说完再看向郑钧,“郑老先生,四川境内方外事你们提刑司是不是也要管?如今十二人魂断孙思仁手中,即便你跟他们相识,总不能任由他们胡闹,杀人凶手就在眼前,你们提刑司难道就要这么放过他们吗?”

这边儿说话时,又有弟子慌忙上了祖师殿,到后禀报,“掌教真人,阴司来人了,也是来祭拜老掌教的。”

一听阴司来人,天宁子登时大喜。

我们这伙人跟阴司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此前在奉先市那边闹得那么凶,且这次阴司也在追捕我们,天宁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快请。”

不多时间,见郑蕴实和颜鑫瑜二人领着数十个阴差上了祖师殿。

道门刚阳之地,这些阴差颇为不适,强忍着上了祖师殿,天宁子率领青城山弟子迎接,见了郑蕴实和颜鑫瑜二人,认出了郑蕴实,忙行礼道,“郑判官竟然亲自来了青城山,有失远迎。”

郑蕴实摆摆手,“无妨无妨,先给老掌教上香。”

天宁子忙让开了路,阴司众人上前行礼上香,上香完毕后,郑蕴实看了看青城山四周,脸上似有无限感慨,再一看飘荡的十一个阴魂,脸色一僵,愣了下问道,“这十一个阴魂是怎么回事?”再招旁边阴差上前来,“生死簿拿来。”

阴差上前递过生死簿来,郑蕴实问这些游魂,“姓甚名谁报上来。”

阴魂的事情归阴司管,天宁子一见郑蕴实要管,大喜,忙道,“你们叫什么名字,赶紧跟郑判官说,郑判官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这些个弟子上前来抱了名字,郑蕴实一一核对,核对完毕后说道,“都是枉死,被人所害,到底是何人害你们?且告诉我,看你们都是青城山弟子,青城山老掌教刚羽化登仙,我作为川渝判官,绝不允许青城山有弟子枉死,有什么冤情一一禀明,我为你们主持公道。”

这些个弟子犹豫不决,天宁子忙道,“有什么冤屈快跟郑判官说。”

这些弟子这才把他们跟孙思仁交手后,魂魄被孙思仁收走,现在放出来发现自己身躯已经被毁的事情讲给了郑蕴实听,郑蕴实听罢说道,“这么说来,孙思仁就是凶手咯?”

玉清宫那长老忙说道,“对,就是她,郑判官现在就拿下她,这妖女留不得。”而后又立马道,“青城山道众听令,助阴司同仁捉拿孙思仁等众!”

青城山道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还是行动起来。

我看着这出戏都觉得有些无聊了,他们怕是还不知道东岳当初想杀掉郑蕴实,还是我和柳承保下了他,现在上门来也是东岳交代要跟我们搞好关系的,这天宁子一心对付我们,却完全忽略了各方的真正意图。

况且,郑蕴实跟黄蕴秋还是同门呢,且郑蕴实见了黄蕴秋还得叫一声师兄。

就这几层关系,就算孙思仁真杀了人,郑蕴实也只可能会包庇我们,又怎么会去帮天宁子等人。

郑蕴实笑了笑,“倒不着急,我看到了几个熟人。”说着先走到了我面前,看着我笑了笑,“怎么样,我说到做到,没迟到吧?”

我嘿嘿笑了笑,“没有。”对郑蕴实行了礼,再看向颜鑫瑜,摆摆手打招呼唤了声,“颜大哥。”

颜鑫瑜难得一见地笑了声,估计也认为我们这么玩儿天宁子有些好笑了。

郑蕴实而后又走到了黄蕴秋面前,拱手行礼,“师兄。”再瞪着黄蕴秋愕然,“几日不见,师兄竟然有了身躯,当真奇妙,果真是天姿国色……”

黄蕴秋忙干咳了两声,她不习惯别人夸奖她,打断郑蕴实的话,再回了礼,“师弟。”

旁边还没动手的道士全都愣住了,众长老和天宁子更是惊掉了大牙,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我们这里竟然有一个人是郑蕴实的同门师兄,而我又跟郑蕴实相识。

而等郑蕴实走后走到了柳承面前时,直接将腰弯了九十度,行起了晚辈礼,“川渝判官郑蕴实,参见……”

“办正事。”柳承打断了他。

郑蕴实反应过来,直起身来看向此刻僵住不动的天宁子。

天宁子已经麻木了,“呵呵,原来你们也认识……”

郑蕴实不理其他,直说道,“这次前来除了给老掌教上香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核对一下。日前阴司来了两个枉死之魂,前来诉说冤屈,被本判官拦截了下来,听他们所说,此时跟你有点关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找你核实一下。”说完拍手,最后方押着的阴差押着那对师徒走到了前方。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惹众怒

天宁子看见这对师徒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今天不管是我们还是郑钧,又或者是阴司郑蕴实,都来者不善,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再苦笑了声。

这对师徒押上前来,先看了看我和孙思仁,说了句,“抱歉。”

我和孙思仁不语,郑蕴实随后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这对师徒本住在豢龙池旁,会些玄术,日前来到阴司喊冤,告诉本判官杀害他们师徒的人就在你们青城山,既然你们新任掌教让我和青城山一起捉拿妖邪,本判官自然尽心尽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这话是故意说给青城山道众听的,不过这些道士并未杀过他们,也不担忧,默默期待着这对师徒指认凶兽,郑蕴实随后对这对师徒说道,“说吧,到底是这里谁人害的你们师徒二人,又为何要害你们师徒二人。”

这对师徒中的师父看向了天宁子,正欲指认,却见天宁子虎视了他一眼,这师父也是个怂人,竟不敢再说下去,郑蕴实看出这一情况,忙把这师父推到了一旁,将年轻的徒弟拉上前来,“你说!”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徒弟还不明白方外的斗争,他师父忌惮于天宁子现在的身份不敢说实话,但是他却不怕,直接伸手指向了天宁子,“就是他,他前些日子找到我师父,得知我们师徒可以闯入别人的梦境,便让师父设法闯入了孙思仁梦境,再将孙清也拉入了孙思仁的梦境中,想在梦境中灭了他们二人的命魂,好孙思仁永远沉睡,也让孙清永远沉睡在梦中。”

全场哗然,天宁子的脸难堪极了,指关节捏得铁青。

这年轻弟子并未停止,继续说道,“因为孙清本事了得,我们灭了孙思仁的命魂,却没灭得了孙清的命魂,天宁子怕东窗事发,就杀了我们师徒二人灭口,好在我们对道门法术也有些了解,最后关头逃亡了阴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天宁子咬牙说道。

郑蕴实淡淡一笑,不理会天宁子,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们师徒二人也有害人之心,最后因内部矛盾而死,也是活该!”

“不是。”这弟子骤然否认,“我们师徒原本只是做给人解梦的营生,连方外人都不算,老实本分赚钱养活自己,我们此前断然拒绝帮他害人的请求,但他要挟我们,说青城山掌教的位置不久之后就是他的了,要是我们不愿意,等他当了青城山掌教,一定让我们师徒在四川混不下去,师父没办法才答应帮忙的。”

“老掌教去世未曾留下任何遗言,他又怎知自己就一定是青城山新任掌教?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便是构陷,本判官绝不轻饶。”郑蕴实忽而一怒,吓得这弟子身子一抖。

这弟子慌了,直接举起手来立誓,“我所说没有半句虚言,如有任何构陷之语,愿遭五雷轰碎了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都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了,这些弟子哪儿能还不明白,老掌教是天宁子杀的,老掌教本意是想传位给孙思仁,而天宁子这一路赶尽杀绝就是为了不让孙思仁活着回到青城山。

弟子们都明白了,但是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的师父都还没表态。

而再看各殿的长老,他们满脸悲色,各有所想,有的在想怎么帮天宁子周旋,有的在想天宁子被掰倒之后的事情了。

郑蕴实听罢再转向问了天宁子一句,“你师父未曾去世,你怎知你就一定是新的掌教?且我们阴司也一直在注视着你们青城山的动向,青城山老掌教羽化之前曾跟我们阴司通过气,他的大限之日并不是现在去世的时间,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天宁子已经是百口莫辩,不过这人有特殊的方法,那就是胡搅蛮缠不认账,直接怒道,“我是道门掌教,你是阴司判官,向来阴司和道门互不相通,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资格来审我?”

郑蕴实也怒了,猛地拍了下棺材,惊了众人一大跳,“那好,我就不以阴司判官身份问你,我以龙虎宗蕴字辈弟子问你,同为正一道道徒,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老掌教寿限提早了几天?你又为什么确定自己就是新任的掌教?还有,你对孙思仁等人赶尽杀绝到底是何用意?”

一连三问,天宁子再说不出话来。

郑钧也在旁迎合着问道,“对,这个问题得搞清楚,我和你们老掌教也算是老相识,不能看着他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天宁子面色铁青,看着逼问的众人,再将目光放在了柳承身上,指着柳承道,“这件事情是你搞出来的?”

柳承笑了笑,“替天行道。”

天宁子咬牙切齿喊道,“我青城山的事情哪儿轮得到你一个外来山野道士指手画脚了?”说完再调动情绪,“各位师叔,各位师兄,你们难道就这么任由这么一个山野道士来这里胡闹吗?这分明是他在构陷我,大家一起上,把这山野道士拿下,以祭家师在天之灵。”

众弟子不动,各殿的长老也不动。

终于有胆子大的弟子此时开口说道,“天宁子师兄,丈人峰是何来头我们再清楚不过,我加入青城山就是冲着丈人峰的名头来的,只是可惜丈人峰不收徒弟,所以我才拜入了圆明宫中。这些年来,各峰各殿对丈人峰极尽打压,丈人峰可曾有过半句怨言?我们再清楚不过,现今青城山的道徒,有将近一半是冲着青玄师叔和孙思仁师兄来的,若是没有丈人峰,青城山早该凋敝了,你们说丈人峰野心勃勃,但是丈人峰在青城山已经两百余年,经历了数代掌教了,青玄师叔屡次自降辈分,又何曾表露过半点野心?你们说孙思仁师兄与妖魔为伍,滥杀无辜,但我和师兄说过话,师兄给我很深的印象,我相信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我曾以为祖师殿是真的要捉拿孙思仁师兄,现在我更相信这只是老掌教对师兄的考验,不得不说,孙思仁师兄确实比你要更适合担任掌教这个位置!”

这话说出口来,祖师殿外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我看着这个人弟子,年龄约莫有个三十岁左右,剑眉星目,满身正气。

青城山屹立数千年,有张道陵天师亲自传法,又怎么可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

“你……”天宁子大怒。

不过还不等他说完,又有弟子主动开口逼问道,“刚才郑判官那三个问题,还请天宁子师兄给我们一个足以信服的回答,否则我不承认你是新掌教,我也更愿意相信孙思仁师兄是新任掌教!”

“我也是因为丈人峰才拜入青城山的,师兄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也不承认你就是新掌教!”

“还有我!”

一时间众弟子的声音群起,天宁子看着这一幕幕,面如死灰,咽了口唾沫,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又有一殿长老此时开口,“玉清殿的那十二个弟子,是天宁子所杀,栽赃陷害孙思仁的。”

“师叔你……”天宁子颇为不解看着这个说话的长老。

这长老叹了口气,“我知道说出这话,不仅仅会毁掉你,更会毁掉我自己,但我真不愿意看见青城山就此没落下去。此前老掌教将我们召集在一起,说要捉拿孙思仁的时候言外之意曾透露过,让我们勿要赶尽杀绝,日后青城山有重任托付孙思仁,我当时就知道老掌教是有意传位给孙思仁,我也是被嫉妒迷了心智,始终把丈人峰当做是外人,所以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一直视而不见,直到今天才想明白过来,丈人峰亡则青城山亡矣。”

我看向说话这长老,笑了笑,他哪儿是大彻大悟,分明是看天宁子已经无法自保了,想要在最后关头重新选择站队。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正一宗坛

既然有了第一个,就绝对有第二个,还不等天宁子做辩解,就立马有第二个长老重新选择站队了,趁着时间还不晚,立马说道,“老掌教确实有心将掌教之位传给孙思仁,是我们糊涂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说明,老掌教羽化登仙之后,我们来检查过老掌教的尸身,发现老掌教的神魂俱毁,而当晚祖师殿里就只有天宁子在,很明显是他杀的老掌教。”

孙思仁此前很少说话,此时终于忍不住了,满是不解问道,“既然你们知道老掌教是他杀的,为什么还一直拥护他当新的掌教?”

这长老叹了口气,“老糊涂了,因为我们之前对丈人峰极尽打压,担心你担任掌教之后会趁机报复我们,所以才选择将此事隐瞒下来。”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孙思仁面前,“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青玄师兄,更对不起老掌教。”

孙思仁和青玄不语。

这长老又说道,“今日过后,我也无颜继续留在青城山了,在临走前,我想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说罢对众弟子道,“我们朝阳洞极力拥护孙思仁成为青城山新任掌教!”

朝阳洞弟子先是有些发愣,随后立马道,“我们拥护孙思仁师兄担任青城山新任掌教。”

刚才表态的那个长老此时也立马说道,“今日过后,我也将离开青城山,不过现在我还是飞仙观的长老,我飞仙观上下也极力拥护孙思仁担任青城山新任掌教。”

又有弟子齐声高呼。

随后,其余各殿长老也开始表态,到最后只有玉清宫和圆明宫这两方还没表态。

“天宁子交出掌教玉佩和承教玉佩!”我见形势已经差不多了,大声喊了句。

一呼百应,青城山上下顿时全都是这呼喊声。

天宁子几乎瘫软,不断往后退去,最后靠在了祖师殿外的柱子上,漠然看着眼前一切,而后伸手掏出了掌教玉佩和承教玉佩,捏在手里看着,痴笑了会儿,再将这两枚玉佩举了起来,问,“玉清宫、圆明宫两位师叔愿意跟我天宁子共进退吗?若是愿意,我们现在就反出青城山,不出十年,我天宁子定能带二位再建一个不亚于青城山的宗派!”

玉清宫和圆明宫不是不想表态,而是他们跟丈人峰之间的恩怨已经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他们没有重新站队的机会了,他们有自知之明,准备拼死一搏,点头应道,“好!”

天宁子笑了,“我承认人是我杀的,老掌教也是我杀的,我跟着他这么多年,本以为掌教之位必定是我的,谁曾想这老东西竟然从头到尾都没考虑过我,枉我尽心尽力侍奉他多年,我杀了他又如何?我是祖师殿大弟子,又有玉清宫和圆明宫两位长老在此,道门规定,不管阴司道门还是提刑司,都没有任何资格私自处置高功,你们胆敢违反道门律令处置我吗?”

说罢捏着两枚玉佩带着这两位长老就要往外走。

郑蕴实是阴司的人,他还真不好动手,也没资格动手。

郑钧是提刑司的人,也管不着道门内部的事情。

两方都不敢拦他们二人,天宁子一幅傲然模样往外走,到柳承旁边的时候,柳承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天宁子怒视柳承,“你敢动我?”

却见柳承直接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玉佩。

天宁子大怒,直接掐印就要朝柳承打来,不过还不等他印法捏完,柳承直接踢在了他的双膝位置,天宁子则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两外两位长老见状,忙要过来帮忙,却见柳承忽然地取出了天宁子身上的金钱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这二位长老的肩膀中,两位长老吃痛闷哼,再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怔怔道,“我们是道门长老,你敢对我们动用私刑?”

柳承却淡淡笑了笑,“我还真不准备杀你们。”

这几人一听脸色轻松了下来,刚才他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自然知道自己跟柳承的差距有多少,一听柳承不准备杀他们,以为柳承是忌惮道门规矩而不动手,认为自己还要一线生机。

不过随后柳承却将掌教玉佩和承教玉佩交给了孙思仁,并对她说道,“你是掌教了,现在他们是你的,由你处置。”

孙思仁捏着这两枚玉佩,再看了看这三人,有些犹豫不决。

孙思仁虽然法术厉害,但却没有真正杀过人,所以有些抵触,不过犹豫了好一阵还是向四下宣告,“我以青城掌教之名敕令,天宁子欺师灭祖,滥杀无辜,罪恶滔天,不可饶恕,判处天宁子誓鬼台上受九雷轰顶之刑,魂飞魄散即止,永世不得超生!”

天宁子满是恐惧,道门的人再清楚不过九雷轰顶是什么刑罚了,那是真的会毁灭一切的存在。

孙思仁随后又道,“玉清宫赤霄子,圆明宫钱三贵助纣为虐,不知悔改,判处二人神魂禁锢掷笔槽下三十年不得翻身。”

这二位长老神色顿时黯然,可此时天宁子却怒吼道,“孙思仁你敢,没有正一道宗坛允许,你敢对我们滥用私刑!”

天宁子正在做最后争取的时候,忽见远方有祥云飘过,祥云逐渐靠近青城山祖师殿,近来才看清,这些人全都身着天仙洞衣,头顶五岳冠,衣着服装正是龙虎宗的道士。

不过他们皆是以神游之术到来的,还未靠近,有跟他们随行的道士喊道,“正一祖庭龙虎宗掌教张天师到!”

一听是龙虎宗的人,众人抬起头来看去,见为首一个年约四五十的道士,脚踏祥云,头顶霞光而至,即便是以神游之术到来,身上也尽是刚阳正气,法术修为颇为了得,怕是比青玄都要高上不少。

龙虎宗为正一道祖庭,而龙虎宗天师向来只姓张,乃是张道陵的后人担任,青城山作为正一道分支,自然似的自己祖庭的掌教。

而龙虎宗张天师的地位跟提刑总司一把手,阴司十殿阎罗几乎是一样都,这样的人到来,就算是郑钧和郑蕴实也得躬身行礼。

一行十数人,降至祖师殿,众弟子纷纷跪地,孙思仁、黄蕴秋、青玄也尽是如此,跪地高呼,“参见天师。”

我却没跪,因为柳承不让我跪。

郑钧和郑蕴实也忙对张天师躬身行礼,“见过张天师。”

他却径直到了柳承面前,看着柳承满脸激动,而后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屈膝跪在了柳承面前,“张道陵六十三代传人拜见祖师,得知祖师莅临青城山,我等火速赶来,只为见祖师一面,好在不晚,祖师您还在青城山。”

张天师这话说出口来,青城山众道士目瞪口呆。

跪在地上的天宁子,以及圆明宫和玉清宫二位长老更是瞠目结舌,那些刚选择站队的人虽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柳承具体是什么人,但他们清楚,这次选择站队是他们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柳承看着张天师笑了笑,“起来吧,我在正一道并无传承,你不用拜我。”

张天师站起身来,再对我躬身行礼,“小师兄。”

因为我是柳承的徒弟,按道理他应该也叫我祖师,不过柳承这里传承太不合理,以张天师的地位也不可能叫我祖师,只能叫师兄最合适。

我也忙躬身回礼欢乐声,“师兄。”

天宁子看着这一幕,原先仅有的半点希望都没了,正一道祖庭都保不住他了,忙看向郑蕴实说道,“我触犯了道门律令,也触犯了阴司律令,我要求由阴司审问我!”

郑蕴实笑了笑,随后带着阴司的人走到了柳承面前,众人同时作揖行礼,“川渝判官府郑蕴实携川渝阴司同仁,参见北阴大帝!”

我也不禁笑了,看着天宁子的表情,这次过后即便不死,也怕是会被吓得道心不稳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此事终了

正一宗坛历代祖师有不少,但是古往今来北阴大帝却只有一个,且北阴大帝出自正一道,正一道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北阴是谁。

当天宁子得见张天师唤柳承祖师后,立马转而投向阴司怀抱,他知道阴司现任东岳大帝正一道的矛盾,假若让阴司处理他的话,不但可以获得从轻处理,甚至还可能因此在阴司任职。

不过当听得阴司郑蕴实等人参拜柳承,唤其为北阴大帝时,天宁子愣住了,其余跪地参拜张天师的人此刻怔怔看着柳承,他们忘记了参拜,如初生婴儿般看着面前这个道士,他们修道数十年,却连一个人都看不透,任谁会想到他们此前一直刁难的山野道士竟然是正一宗坛的祖师,还是阴司的前任北阴大帝。

从郑钧出现开始到现在,他的心时而坠入深谷,又时而登至顶峰,到现在直接坠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他已经麻木了,双眼无神看着柳承,露出一怪异笑容,“你是北阴大帝……你是北阴大帝。”念了两遍却忽然双眼爆射精光,忙对郑蕴实说道,“你们阴司抓我,快抓我,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东岳大帝如此痛恨北阴大帝,现在我也痛恨北阴大帝,我跟你们东岳大帝是站在同一阵营的,抓了我,东岳大帝会重重赏你的。”

合着他是想到这个,只可惜他想多了。

要是这次来的是阴司其他谄媚东岳的人,兴许还真可能的跟道门抢人,但是来的郑蕴实和颜鑫瑜跟我们却是旧相识,且这二人都跟正一道颇有渊源,又怎会给这个欺师灭祖的人提供庇护。

天宁子说着挪动身子上前一把揪住了郑蕴实的大腿,祈求着郑蕴实抓他,郑蕴实低头看了看天宁子,皱眉摇头说道,“你如丧家之犬般可怜,又如狺狺狂吠之恶狗般可恶,你已经脏了青城山圣地,我不会容许你脏了我川渝阴司的。”说罢一脚踢开了天宁子。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天宁子此刻狼狈至极,郑蕴实直接一脚把他踢开,天宁子稍微呆滞了会儿,又看向了郑钧,忙过去抓着郑钧的裤腿哀求道,“郑老先生,你们提刑司抓我吧,我在四川杀了人,提刑司能治我罪的,只要别让我落在道门手里就好。”

就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前的天宁子跟现在这四处哀求的天宁子落差太大,众人看着唏嘘不已,无一人敢为天宁子求情,之前或许有人想开口,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都是道门中人。

但他们知道柳承的身份后,无人再敢开口,这是一块龙虎宗都踢不动的铁板,更遑论他们青城山。

郑钧以一个长者姿态看向天宁子,好久后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万物两极,善恶对立,当你自己选择踏黑夜的道路是,就该知道自己始终要面对曙光降临的那一刻。”

郑钧没有直接拒绝他,但是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最后一线希望落空,天宁子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呆滞看着老掌教的棺材忽然垂泪,而后放声痛哭了出来,抱着棺材嚎啕哭喊道,“师父,是徒儿错了,若是您还在,即便徒儿错得再离谱,您顶多不过会责罚徒儿一顿吧,请原谅我,我真的知错了。”

天宁子说罢叩首,满脸悔恨。

我看着也不禁感慨道,“自作孽,不可活,是你自己将青城山唯一可以一直庇护你的入杀了。”

天宁子看了我一眼,再对着棺材叩首。

三叩九拜过后,天上忽然乌云密布,月沉湖中被吸入天上的水此刻化作雨滴落在了青城山,风乍起,招魂幡猎猎作响,也不知在昭示着什么。

天宁子看着天上的动静,而后再将目光放在了柳承身上,良久才说了句,“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该来这个属于我们的时代搅和,如果没有你,这次我赢定了。”

孙思仁随后下令让青城山道徒带走了天宁子和那两位长老,并当场表示青城山其余人不予追究。

那些参与过的人自然是感恩戴德。

一切处置完毕,郑钧先对张天师和我们辞行,不等我们众人送他,他自己跟提刑司的人下了山,张伯仁已经在山下等他,他还去找张伯仁审问出刘轩的下落。

郑钧走后,张天师看了看青玄,而后对青玄行了一礼,说道,“真人客居青城山的事情我早有耳闻,这些年来真人为我正一道镇守青城山,正一道感激涕零。”而后又向青玄抛出了橄榄枝,“不知道真人是否愿意正式入住正一道?若是愿意的话,我正一宗坛倒有不错的位置……”

青玄回礼,而后婉言拒绝了,“未入青城山之前我自由自在惯了,这两百年客居青城山也憋坏了,接下来准备去世间各处游历一番,多谢天师好意。”

张天师并不觉得奇怪,表示理解,跟青玄寒暄几句后再对孙思仁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青城山掌教,希望青城山在你手里能恢复往日风采,不再沉沦下去,正一道上下都在看着你,你可要努力了。”

孙思仁应好。

张天师既然来了,自然都要说一遍,再将目光放在了黄蕴秋身上,看着黄蕴秋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我吗?”

黄蕴秋看着张天师犹豫了好一会儿,而后摇摇头说道,“我离开龙虎山太久了,已经忘记了很多故人的模样。”

张天师在自己头上比了个牛角的形状,而后说道,“小时候你曾偷偷带我下龙虎山去逛鬼市,给我买了一对小牛的牛角号,等上了山我在自己头上比划时,师父把你我都狠狠打了一顿……”

黄蕴秋这才想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张天师怔住了,而后感叹道,“你已经这么大了,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没想到你已经成了龙虎宗天师了。”

张天师笑了笑,“若不是祖上有命,只能由张家后人担任此职位,我也不愿意当这什么天师。”说完再上下看着黄蕴秋,“你打算跟我一起回龙虎宗么?这么久没有回去了,不回去看看吗?”

黄蕴秋看了看我们,而后摇头说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做,这次就不回去了。”

张天师应好,最后才将目光放在了柳承身上,满是尊重说道,“祖师志向高远,心中有大抱负,龙虎宗不会让祖师您孤军奋战的,若是有需要,龙虎宗上下必定竭尽全力。”

柳承笑了笑,“去吧,龙虎宗离不开你这个天师。”

张天师等众这才行礼告退,众人目送他们离开。

郑蕴实此后也要上前辞行的时候,有阴差上了山来,先看了看我们,再看看郑蕴实,招手让郑蕴实过去有话要说,不过郑蕴实怕我们误会,就直言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阴差犹豫了好一会儿,直言道,“禀判官大人,我们在坪乡一带发现了龙胆的下落,阎王殿下令让您回阴司统筹全局。”

郑蕴实听后脸色微变,忙向我们辞行,带着阴司的人火急火燎离开了。

坪乡就是我老家一带,而那龙胆已经给了青龙堰下那人,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到了我老家那范围了,只是我不明白,我老家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冒险去探寻,那地方东岳大帝可是一直注意着呢。

柳承也听见了这话,对我说道,“离家这么久了,是该回去看看你父母和爷爷了。”

我点头应了声,孙思仁则一直盯着我们,再回头看了眼青玄,可怜巴巴唤了句,“师父……”

青玄却道,“青城山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这个时候你不能离开。”

孙思仁却不依,将掌教玉佩和承教玉佩直接塞到了青玄手中,“师父,您帮我保管一下,我跟他们去一段时间就回来,况且那里还有孙家后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群蛇上朝

孙思仁在我们面前表现得一直是个大人,美丽,成熟,知性。但是在青玄面前却始终表现得像个孩子,如此娇滴滴的声音让人听了心里发酥,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料想青玄会答应,不过他却一口拒绝了,“最近这段时间你得留在青城山,不准外出。”

被青玄断然拒绝,孙思仁立马不开心了,不过还是尝试着征求青玄同意,再说道,“我就去几天就好。”

青玄却看了看我们,再对孙思仁说道,“虎狼之师中,即便你是一只羔羊,也会变得极具攻击性。师父不是限制你的自由,而是在保护你,他们要走的路将会铺满血泪和枯骨,我不希望看到枯骨中会有你。”

青玄此前此前已经看出我们的合纵之计,虽然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知道那个谋划两千多年的局,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有所察觉了。

孙思仁左右争取不到青玄的同意,干脆就不问了。

柳承随后向青玄等人辞行,青玄将我们送至祖师殿下,孙思仁也一直站在殿外看着我们。

青玄对柳承说道,“我本欲将你留在青城山,不过后来打消了这念头,你太过危险,留你在青城山或许是青城山之福,但也很可能会给青城山招来灭顶之灾。”

柳承也看了看青玄,笑说道,“不出半个月,你必定会出山。已经等了两房百多年了,你是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时代的。”

青玄倒是没否认,而是笑颜道,“我不会选择你们。”

“你没得选择。”柳承凝视着青玄,“留给你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选择让我们成就你,要么就选择让我们毁了你。”

青玄此后不多言,躬身行礼后拜别。

走了一截儿我回过头看看祖师殿,见孙思仁一直站在祖师殿外目送着我们,我冲孙思仁喊了句,“小祖宗,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孙思仁接连点头,我们随后在她的目送下离开了青城山。

一直出了青城山,回头看向祖师殿,还能看见她那孤零零的声音站在祖师殿外,不过因为距离已经太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了。

我们出青城山的时候郑钧已经带着张伯仁离开了,我们能帮助刘轩的就只有这些,如果这样还是救不出刘轩的话,那这就是他的天命,我们也无可奈何。

愿意我们会直接离开,不过下了青城山,柳承却直接到我们之前住过的地方先呆了下来,问其原因,他说是等人。

我们不知等谁,直到当天夜里,听得有人敲门,我翻身去开门,见孙思仁背着一包袱站在门口,我愣了下,“您怎么来了?”

孙思仁笑说,“我偷偷跑出来的。”

身后柳承等人也闻声上前来,见了孙思仁,柳承才说道,“人到齐了,该出发了。”

这才明白柳承要等的人是谁,他也不多说,连夜赶路离开,她都当了青城山掌教了,钱财自然少不了,找车几人结伴而行。

我、陈莹莹、孙思仁三人一起,柳承、袁守一、周晓安、黄蕴秋四人一起。

上了车我才好奇问道,“您偷偷跑出来,青城山怎么办?”

孙思仁眯眼笑了笑道,“师父在呢,他知道拦不住我,我晚上准备出逃的时候,在大殿里看到了这个包袱,是他给我准备的。”

我哦了声,“这人也太傲娇了些,嘴上说着一套,实际做的却是另外一套。”

这一路有说有笑,有些乏了我就直接趴在孙思仁腿上睡了过去,以前跟孙思仁还有些生疏,现在亲近得不行,在我眼里只是把她当成亲人长辈,她也只是把我让成后辈,不夹杂其他,自然没那么多的芥蒂。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们疾行的车忽然停了下来将我抖醒,睁眼看,却听得见前面开车的人说,“前面有一群东西挡住了路。”

我们抬头透过车玻璃看向前面,见前面的路上正有一群长蛇结队过路,少说也有上百条,看着这么多蛇纠缠在一起,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后车的柳承他们也下了车来检查情况,我们自然也是下车去看稀奇,连司机也都下车观看,我们还没表态,给我们开车的那司机说道,“这是蛇上朝,要是碰见了得弯腰捡一块石头,被对着蛇群丢过去,不然的话这些蛇晚上就会找上门来。”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弯腰随意捡了一块小石头,背对着蛇群丢了过去,蛇群四散逃跑,这司机拍拍手笑了笑说道,“你们是青城山的道士吧?你们学的是法术,这些东西还是我们清楚,你看它们走了不是。”

柳承和袁守一却笑了笑,柳承随后问袁守一,“袁老先生您怎么看。”

袁守一说道,“兴许是这群蛇在交配吧,不过现在这个季节又不是交配的季节,这么多蛇一起过路,难不成……”袁守一说着忽然脸色一变,“难不成是天地将有大变故?!这群蛇提前感知到了,所以才连夜逃命?”

柳承点点头道,“应该是,看来川渝一带有什么东西惹怒了天威,将要给川渝带来灾难,通知提刑司吧,让他们尽早做好准备。”

袁守一也道如此,先前那俩司机却不懂这其中门道,但柳承和袁守一所说吓到了他们,二人忙追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等柳承和袁守一说明,忽见天上有一诡异影子飘忽而过,不多时间落定在路旁的一棵树上,众人极目看去,见一怪鸟正在树枝上看着我们。

这怪鸟通体呈黑色,有双头、四足、一尾,看起来怪异至极。

“双头鸡!”我见了这怪鸟念出了它的名字,倒不是以前见过这种鸟,而是在《拾遗录》中看过这种鸟的记载,拾遗录中将这种鸟划分为妖怪类,这种鸟出现一般预兆天下大变。

我念出它的名字来,众人诧异看向我,柳承也应该看过这种鸟的记载,见这鸟只是看着我们不言语,柳承则说道,“不用管它,继续赶路。”

众人上车驱车连夜离开,才走了不到数十米,忽听得车后树上传来人的声音,“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世上荆棘乱相移,当有九幽争为帝。”

我们回头一看,竟是落在树上的双头鸡正在冲着我们喊话。

喊了一遍后双头鸡没入了黑夜,窜入树林不见了踪影。

我们记下了这几句话,却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路参悟无果,至天大亮,我们才终于到了奉先市范围内,因为从这里通往我们坪乡已经没有可以供车辆通过的路了,只能下车行走。

下了车,柳承袁守一等人立马找地方去将这一路所见通知给了提刑司,让他们提早做好准备。

此后又各自补充了些食物,继续马不停蹄赶路前往坪乡,直到当日下午,我们才终于踏足坪乡境内,这里跟以前还是一样,没什么变化,这一路前行,途中碰到不少坪乡的人,见我们衣着服装打扮奇奇怪怪,多看几眼,大胆的上前说两句话。

临近老家,孙思仁却深吸了口气说道,“你爷爷他们见了我,会不会认为我是妖怪,常人这年岁早就死了。”

我笑了笑说,“我师父年龄这么大的他们都见过了,他们肯定不会觉得奇怪的。”

孙思仁放下心来,但是我这话却引得柳承不痛快了,我瞪了我一眼,直接伸手敲了我脑袋一下。

而后进村,远远就被在田地干活儿的村民看见了,此前他们一直不待见我,不过自从我拜柳承为师后,这些人也开始巴结我了,远远见我就放下手中农活儿迎了上来。

第二百七十章 认祖归宗

村里人上前自然又是一番纠缠,还没进村就被缠了约莫有个十来分钟,等跟他们闲扯清楚后,爷爷他们也知道了我们回来的事情,到村口把我们接进了家门。

老家是泥坯房,袁守一以前一直在外面闯荡,自然习惯了这些。

不过孙思仁和周晓安两人却有些不适应,孙思仁以前在孙家的时候,孙家还没彻底没落,她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见我们住的这屋子,自然想到了九代困苦的事情,眼神里满是感慨。

至于周晓安,她此前在城市生活,这怕是他第一次到这种偏远的乡下来,且不懂乡下的规矩,显得有些局促。

好在爹娘和爷爷他们很好客,很快打消了她们的顾虑,进了屋子我先上前见过了他们,爷爷随后坐下抽起了烟,爹在旁边作陪,娘则进了灶屋烧水。

爷爷和爹还是第一次见孙思仁和周晓安,一脸笑意看着她们俩,爷爷说道,“这俩丫头长得真好看。”

周晓安满脸羞涩道了句,“谢谢。”

孙思仁则盯着爷爷和爹看,面前这两个看起来都比她年长的人一会儿要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又不知是什么场景,她估摸着也在想这个问题,有些出神。

爷爷又对我说,“孙清,给介绍一下呀。”

我这才反应过来,先介绍了周晓安,后来又介绍了孙思仁,爷爷一听孙思仁名字,笑说道,“原来是本家,孙家在四川有一支,在湖北有一支,从好久之前就断了联系了,丫头你是哪一支的?”

我们都盯着爷爷看,心说爷爷待会儿估计要出丑了,也是想看看乐子,就不答话,想看孙思仁是个什么反应。

孙思仁脸上有些尴尬说道,“祖上之前在湖北恩施那边,后来搬到了四川去了。”

爷爷听后大喜,“那咱们更是亲上加亲了,我们之前也是湖北恩施那边的,后来搬到四川,前些年川渝分家,我们就在这边儿定居了下来,丫头你父母是哪一辈的?孙家好像没有思字辈的。”

孙思仁又想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又怕说明后会让面前这个老人尴尬,或者他直接下跪,到时候尴尬的就是她了,犹豫不决,只得爷爷问一句,她答一句,回答说道,“我爹是代字辈的,我原本是长字辈的,拜入道教之后改了名字。”

孙思仁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湖北恩施到四川的孙家就那么一家,她又是长字辈的,但是爷爷还是没能明白,听后哦了声,“长字辈的,那老早的辈分了,你父母还在吗?”

孙思仁已经不知道怎么暗示了,直接向我投来了求救的目光,我这才说道,“爷爷,她原本叫孙长思,她的爹叫做孙代成,就是我们孙家的老祖宗,孙家当年搬到四川之前,有一个道士在孙家带走了孙家的大小姐,她就是被道士带走的那个孙家大小姐。”我说得这么清楚了,爷爷听了却把脸一虎,“那都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人能活两百年还不成了妖怪喽!”

“……”我也登时无语,只得无力说道,“她真是我们祖宗。”

爷爷见我说得这么认真,不由得也怀疑了起来,不过孙思仁却笑了笑说道,“没事,你把我当成平辈就好了。”

爷爷浑浑噩噩点了点头,再又细细想了会儿,陡然想了起来,忽然起身走到了孙思仁面前,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跟前,孙思仁一愣,吓得站了起来。

爷爷又虎视了旁边的爹和我一眼,“你们俩快过来拜见老祖宗。”

爹听爷爷的话走上前来给孙思仁跪了下来,我却站着不动,看着孙思仁问了句,“小祖宗,我要跪嘛……”

孙思仁弯腰忙把爹和爷爷扶了起来,而后再看着爹和爷爷说道,“你们看起来都要长于我,不用跪我的,看起来有些怪异了。”说完再看向我,“硬要跪的话,孙清年龄还小,让他代替你们两位给我磕几个头就可以了。”

“……”我的脸立马僵住。

农村人最讲究礼数,爹和爷爷两人立马要求给我给孙思仁下跪磕头,算是我们孙家认祖归宗的大礼,马虎不得。

孙思仁则一脸笑意看着我,我实在不想跪,但在爹和爷爷的强烈要求下,我得不得弯下了自己高贵的膝盖,跪在了孙思仁面前,面无表情看着孙思仁,三叩九拜,每叩一次拜一次就对孙思仁说道,“孙家文、章、开三辈子孙拜见孙家老祖宗,祝老祖宗万寿无疆。”

听见我唤她老祖宗,孙思仁立马炸毛,不过大家都看着,且是她自己要求的,只能强笑着应承下来,等我拜完站起身来,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再一脸人畜无害笑眯眯道,“真听话,一会儿让我好好疼疼你……”

我预感不对,立马转身进了灶屋跟我娘忙活了起来。

柳承他们则在外面跟爷爷他们闲谈起来,在灶屋能听到他们说话。

柳承和袁守一他们问的是最近乡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爷爷回答说,从我们走了之后,乡里就一直风平浪静,这边儿新来了一个土地爷,此前还上门来跟爷爷会过面。

新来的土地知道我们家有人罩着,所以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见爷爷他们,跟爷爷表示要和孙家一同治理好坪乡。

阴司都不敢来捣乱,自然也没其他人捣乱了。

娘在灶屋烧好了水泡了茶端了出去,再进屋准备饭食,之前娘被小白狐上身,如今小白狐已经被劈死了,娘也恢复了正常,不过我在灶屋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生疏。

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过来,娘当初嫁给我爹是因为小白狐的掌控,小白狐没了,她就成了个全新的人,这桩离奇的婚姻限制了她,但已经有了子嗣,她没了退路。

我看了她一阵,说道,“娘,如果您不愿意继续呆在孙家的话,可以跟爹离婚的。”

这种问题是农村的大忌讳,放以前我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不过书看过了,世界开阔了,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总不能因为她有了子嗣,就禁锢了她的灵魂吧。

娘看了看我,微微一笑说道,“瞎说什么呢,呆在孙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再说我要是走了,你就没娘了。”

我也笑了笑,“您在不在孙家,跟我有没有娘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如果您在孙家实在过得不开心不自在的话,我会劝爹和爷爷的。不过我觉得孙家还不错,您慢慢会喜欢上孙家的。”

娘笑而不语,继续忙活。

不多久时间,附近村里人也都上门来找柳承来了。

这次孙家来了不少客人,这些村里人一见孙家来的女子里个个长得天姿国色,又加上她们是跟我们一起的,于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纷纷要把自己后人推荐出来,一个劲儿说自己儿子自己孙儿多么优秀,想要引起孙思仁她们的注意。

不过却是白费功夫,我师父这么优秀的男人她们都不动心,更何况他们的孩子,毕竟道门的清规戒律在呢。

及饭后,天快擦黑了村里人才意犹未尽离开,离开前可劲儿邀请我们去他们家里做客。

而我们赶路很久,早就累得不行了,爷爷他们看出我们疲倦不堪,就提前给我们铺设好了床铺,没再打搅我们。

半夜听见堂屋有动静,在一听是孙思仁、黄蕴秋、陈莹莹、周晓安她们的声音,便也没在乎,继续睡了过去,不过闭眼没多大会儿,忽然觉得不对,这大半夜的她们不睡觉集体去堂屋做什么?

于是忙翻身起来,到堂屋门口看见真是她们几个,这才放下心来,却好奇问道,“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吗?”

这几个女子抬起头看着我,个个面色微红,眼神里全是小女儿的娇羞,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孙思仁先说了句,“回去睡觉去,不关你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一章 酆都鬼城

见他们几个除了面色潮红外个个都生龙活虎,只认为她们是初到农村还不适应,再加上几个人刚才聊了些私密话题才这样,也就没有多想,就重新回到屋子里歇息。

原本柳承和袁守一是被安排跟我一个房间的,不过这会儿他们都不在,他们都是夜间生物,晚上出去再正常不过。

倒头翻来覆去了一阵,堂屋里一直有孙思仁她们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法安然入睡,好在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这些女子也该是困乏极了,重新返回屋子歇息,我终于得以安睡。

在我睡得正酣然时,被轰隆雷电声吵醒,睁眼看外面,见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且已经天色大亮。

翻身出门,刚到门口就跟一人迎面撞上,对面是个娇弱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梳着垂云髻,配有珠花步摇,身着一件淡红襦裙,又有长袖飞带加身。

这女子本端了一盆水,全撒在了我身上,撞倒之后我惊异看着她,心说我家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女子?

而这女子也惊愕地看着我,眼里渐渐写上了恐惧,胆战兢兢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啊了声,再看屋中环境,哪儿还是我家那泥抷房,雕栏玉砌古色古香,堂中有一圆桌,堂中并没什么人在,立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拍了拍额头说道,“梦,又在做梦。”

既然是做梦也就没多管这女子,径直出门去,只留下她在身后惊恐的目光,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问了句,“这是哪儿?”

女子虽害怕,却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巴子别都,潇湘馆。”

我哦了声,上下打量了下这女子的服饰打扮,只有汉代舞女才流行这种长袖飞带的服饰,另外巴子别都就是川渝的丰都县在汉朝的名称。

另外,古代********也分三六九等,一二等会以院、馆、阁命名,其中女子大多会琴棋书画各种才艺,来往的客人也都是些风流名士。三四等则以室、班、楼、店、下处命名,这类场所大多就是单纯的妓院了。

听了这名字,再得了这地点,又观其衣着,便将这里是何时何地搞清楚了,不由得笑了笑,“怎么会做这么一个奇怪的梦。”

刚迈步出门,见迎面一身着素衣的女子朝这边而来,嘴角尽是笑意,满面春风,还未走近我就认出了她来,正是周晓安,这才终于明白。

我自己是肯定不会做这种梦的,想来是闯入了周晓安的梦境,等她走近,见我从房间出来,抬起头诧异看了看我,“你……”

还不等她说话,我满面微笑说道,“晓安姐,你这梦也真够奇特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难不成平日里曾想过这个画面?梦中竟然入了潇湘馆,不过还好,不是潇湘楼。”

她满面诧异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说道,“你在说什么?”

“嗯?”我也有些诧异,即便是梦中,她也该认识我才是,此前我闯入郑钧梦中他就认出我来了,梦中虽然是虚幻的,但我们是旧识却不会冲突。

而后再看了眼,更觉得惊奇无比,平日周晓安要高我一些,但现在她看我竟然要抬起头来看了,证明我已经比她高了,反手摸了下自己头顶,竟见我头发的跟柳承一样,也蓄起了长发。

而后再看自己衣物,也是汉朝打扮。

周晓安一直盯着我看,见我满是茫然,她微微一笑说道,“擅自闯进来的吧?快走吧,一会儿被发现了就走不了了哟。”

“你不认识我了?”我问道。

她摇摇头,“没见过呀。”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心说她这是做的什么古怪梦,不过梦醒就好,便也不管了,径直离开了这里。

下了楼,出了这潇湘馆,再看外面建筑,尽是汉朝形制,直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了外面再看这潇湘馆,见有不少人正在装饰大红灯笼,像是有人要出嫁的样子。

古代********会有这样的规矩,有钱人可花大价钱为里面女子赎身娶回家,又或者刚进去的女子会有人花大价钱买初红,也会办得特别隆重,跟嫁娶形制一样。

这里是丰都县,距离我老家并不是很远,要想唤醒周晓安这个梦只要我回老家去她们房间就行,不过好奇她到底是要做一个什么样的梦,就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梦让我最诧异的一点是,周晓安从未到丰都县来过,而且她这些年一心专研她父母的事情,哪儿有时间研究丰都,既然都不了解丰都,她是怎么做出这个梦来的?

要是孙思仁和周晓安能做出这梦我还能理解,有些想不通,只能猜测周晓安以前或许看过这巴子别都的记载,然后就梦见了这事儿。

正张望的时候,听得身后传来声音说道,“你也觉得这潇湘馆妖魔横生对吧?”

这声音我颇为熟悉,转头看去,当即愣住了,见一身着青衣道袍的道士背着法剑正站在我身后跟我说话,这人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柳承。

顿时乐了,伸出手去再他的身上戳了戳,笑说道,“原来周晓安梦里你是这样的,倒是要年轻一些。”

我戳他,他微皱眉头盯着我问道,“你认识我?”

周晓安不认识我,柳承也该不认识我,就故作高深回答道,“你叫柳承,我当然认识。”

就算不是梦,柳承在汉朝的时候也叫柳承,他一直没有改过名字,所以当我叫出他的名字时,他满是疑惑,不过他显得比较淡定,稍微诧异了下又恢复了常色,再看了看我头顶,说道,“你用的是道门的发簪,应该也是道士吧?”

我嗯嗯点头,“是。”心说我道法还是你教的呢。

他又说,“我见你在打量这潇湘馆,是有看出什么了吗?”

此前我一直只在看这潇湘馆人来人往张灯结彩,听他这么一说,我再仔仔细细打量起潇湘馆,看了约莫有个十来秒,正要收眼的时候,忽见这阁楼顶上忽有一道黑气飘过,转眼不见了。

阴阳二气我还是能分辨的出的,虽然在下大雨,但这也是白天,阴气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样人群汇聚的地方,点了点头,“看到了阴邪之气。”

说罢他取出一把油纸伞递给了我,我忙撑上了伞,他朝一旁走起,我也跟了上去,他边走边说道,“张道陵在青城山收摄妖邪,四方妖邪无处可去,全都汇聚到了这里,如果没人处理的话,这里的人全都得死。”

我听罢点点头,将时间再缩短了一些,现在应该是张道陵在青城山会战六天魔王之后不久。

张道陵凭借一己之力打败六天魔王,但也只能是震慑妖魔,此后放话将妖魔送入阴司,而当时的丰都城是通往阴司的唯一通道,所以天下妖魔鬼怪都汇聚在了丰都城。

所以丰都城也就有了鬼城这名号,直到现在都还有人称丰都城为鬼城,也有称呼为鬼国的,只因为那段时间的丰都尽是妖魔鬼怪。

我忽想起一件事情来,盯着柳承看了会儿问道,“你现在还没当大帝吧?”

“恩?”他愣了下。

见他表情,我得知这个时候他的还没有当北阴大帝。道史记载,北阴大帝就是在丰都上任的,丰都旧名除了叫巴子别都外,又叫酆都,跟阴司的都城同名。

而北阴大帝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酆都大帝。

我说的话奇奇怪怪的,估摸着他心里只把我当成了疯子,不过我却觉得奇怪至极,假若是我闯进了别人的梦境中,这里的人该看不见我才是,包括柳承。而且这太真实,完全不像是一个梦。

第二百七十二章 鸡鸣犬吠

因为梦见的东西只可能是自己所熟悉的,或者所了解过,我此前认为这是周晓安的梦,但是现在却不这么认为。

要么这不是梦,要么这就是柳承的梦。

我和柳承结伴前行,走了好一阵才出了这都城,至外面一山中,柳承径直入了山中小庙,在小庙暂时住了下来,我也跟了去,环视庙宇。

这个时候张道陵和柳承均还未被道教封神,所以庙宇供奉的大多都是商周时期的神灵,这小庙供奉则是赵公明的神像,柳承入了庙也不参拜,径直坐在了庙堂神像前的蒲团上,我也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诧异看着我道,“你怎么见了神像也不参拜?”

我看了下赵公明的神像,说道,“神是过来人,人是未来神。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灵,还不都是人封的。”

柳承听闻我的回答,眼中多了几分认同,我又问,“那你怎么不参拜神灵?”

柳承的回答跟我完全不同,“不出百年,我必定废除这些杂七杂八的神灵,只留下一个神灵供世人参拜,岂不美哉。”

这言论倒是跟柳承一贯做事风格挺像的,此后柳承以五心朝天盘坐下来,静心止念不再说话,我也不打搅他。

过了约莫有个把时辰,忽听得外面有翅膀拍动的声音,透过庙门看去,竟又见一双头鸡落在了庙外树梢上,盯着庙宇中的我和柳承看了起来。

柳承也睁开眼看向外面的诡异生物,见那双头四足一尾的怪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天下大乱,妖魔鬼怪尽出,连神灵庙门都敢落脚了。”

柳承还不认识这东西,我又说道,“这是双头鸡,双头鸡出现,大多是向示人预示不久后的重大灾难的。”

我话音刚落,外面双头鸡发出了人声,“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

又是这句话,此前在回老家的路上就听到了这句话,不过还不等那双头鸡说完,神庙中赵公明神像中忽然飘荡出一股清气冲向外面,惊得那双头鸡振翅逃离。

我回头看了下赵公明神像,没想到这小庙神像也能显灵,柳承对此却好不关心,而是问我,“双头鸡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三七末应该是时间,这个时间鸡不再鸣叫,狗也不再狂吠,不过它没说完后面一句话,所以具体是什么意思暂时还无法得知。”

柳承也思索了会儿,“鸡犬鸣吠又不会受外界影响,无论发生什么大事,时代如何更迭,它们都不会停止鸣吠的,你是不是理解错了。”

柳承说得倒是在理,我再想了想,忽地心里一凉,怔怔说道,“要想鸡不鸣,犬不吠还有一个办法,这个办法就是家无鸡犬,难不成这双头鸡是在预兆三七末,这丰都将鸡犬不存?”

柳承听罢也只皱眉,“应该是这意思。”刚要转头再跟我说话的时候,我耳畔忽然听得有人唤我,想来是有人在叫我起床了。

则对柳承说道,“我叫孙清,不知道这是梦境还是幻境,这个时候你不认识我,不过今后你就会认识我的。假若还能梦到此情此景的话,我会来找你的。”

柳承满脸懵逼看着我,我随后身子一个哆嗦,四周景象骤然变化,睁开眼看去,见已经回到了自家泥坯房中,爹正在旁边推搡着我。

我睁眼还觉得意犹未尽,不过还是强行爬了起来,睡眼惺忪看了看,确定是回到了泥坯房里才跟着爹出了门,并问道,“我师父他们呢?”

爹说,“他和那个袁老先生还有你爷爷昨晚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有柳承在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哦了声,洗漱时周晓安她们也都起了床,及毕,上了饭桌我看着周晓安一脸诡异笑容问道,“晓安姐,昨晚做梦了吧?”

我还不敢确定那到底是谁的梦,柳承未归,应该不是他的。我在梦中就见了周晓安和柳承两个熟人,不是柳承的那就是周晓安的,不是周晓安的,那就是我自己的。

说出来也只是想逗逗她,不料周晓安听罢脸色一僵,而后满脸羞红,再又娇嗔瞪了我一眼,“你昨晚偷听我们说话了?”

我摇摇头,“你们在堂屋悉悉索索,声音那么小,我怎么可能听得见。”

“那你怎么知道我做梦了?”周晓安质问道。

周晓安果然做梦了,便猜我是入了她的梦境,想确认一下她做的梦是不是跟我看见的一致,就说道,“你是不是梦到潇湘馆了?”

周晓安听了身子突然坐直,再僵直着身子看着我,“你果真偷听我们说话了。”

“……”我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便也不问了,低头继续吃饭,反正梦中的东西我已经见过了,想来也只是她平日胡思乱想的一些东西梦见了,毫无意义。

我们这里临近丰都,所以她梦见了丰都。柳承也在,她所以梦见了柳承。再加上我们回来的路上看见了双头鸡,所以她梦境中又出现了双头鸡。

在我看来,无非是她把平日所见一些片段组合起来做了这么一个梦。

有些无聊了,心说下次得把那对尺木放得离我远点再睡觉,免得再闯入她们梦中,我不太喜欢窥视别人的秘密。

饭毕还未来得及起身,忽见外面有一团黑影飘过,从我家门口经过的时候掉下一东西来,众人忙起身出去,却见是一群黑乌鸦直接飞了出去,落在屋子旁边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上看着这边儿。

乌鸦出现是为了报丧,农村机会这个,爹立马拿着东西去撵它们。

我们再看落在我家门口的东西,是一双木屐,木屐上绘制有彩凤,上面还系着五彩的带子,周晓安一看这木屐登时僵住了,咽了口唾沫,再伸手抓住了孙思仁胳膊,看着木屐呆呆地说道,“我昨晚梦到这双木屐了。”

我弯腰拾起这对木屐,仔细端详了会儿说道,“这木屐是汉朝女子出嫁的时候穿的,只有汉朝女子出嫁时规定要穿木屐,还需在木屐上画上彩画,并系上五彩带子。”说完看向周晓安,“你昨晚梦到自己出嫁了?”

起初我以为那只是周晓安胡思乱想的一个梦,但是这群乌鸦将这双木屐送来,我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周晓安也看了我一眼,点了下头,“没梦完就醒了。”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我在梦境中看见她的时候她满面春风,潇湘馆也张灯结彩,没想到出嫁的那个人是她,至于木屐,应该是我跟柳承一同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被我问起,周晓安满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好一阵就是不肯说,脸上渐渐布上了红晕,就如我昨晚出门见她时那样,那会儿她应该就是在和孙思仁她们讨论这件事情。

于是看向孙思仁,“小祖宗,她梦到什么了?”

孙思仁也有些拘束,不过她也明白梦境中的东西出现在现实,必定有所预兆,再加上此前双头鸡的预示,怕是有大祸临头,便简短跟我说道,“梦到一翩翩公子娶她,昨晚就说了这件事情。”

我释然,“难怪你们会出现那样的姿态,怕不知是翩翩公子娶她吧。”

孙思仁皱眉,“小登徒子,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可别瞎想。”

周晓安在旁边满是尴尬,我随后再将我梦中所见跟孙思仁她们讲了一遍,她们听后才对我改观,不再认为我是在偷听他们说话了。

这是却搞不清楚这么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木屐自然也不敢拿回屋子里来,便放在了外面。

第二百七十三章 北阴之女

柳承未归,所以并不知道周晓安梦见的到底是她所幻想的还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如果柳承在的话,只要问问他,当年丰都是不是有这么一个潇湘馆便一目了然了。

此后我不断将自己脑中知识倒出来,但是我所见过的记载中,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在解释梦中东西来到现实的记载,末了只得问黄蕴秋和孙思仁,“你有听过我师父还未成为北阴大帝之前的一些传闻吗?”

黄蕴秋和孙思仁各自思索了会儿,孙思仁此后摇摇头,倒是黄蕴秋思索了会儿说道,“我在龙虎宗的时候倒是听说过一些,你师父还未成为北阴大帝之前的那段时间,是这世上最阴暗的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张道陵横空出世收摄阴魂,不过那个时候你师父还并不闻名,后来你师父好像和张道陵在丰都相遇,此后发生了什么并没有什么记载流传下来。不过在那之后,张道陵就统一天下道教,成立了正一盟威道。你师父也在那之后成为了阴司的北阴大帝,那会儿人们习惯称呼他为酆都大帝,因为他是在酆都城即位的。”黄蕴秋娓娓道来,“对了,那会儿酆都城又叫幽都,也叫鬼国京都,你师父是鬼国大帝,主宰阴司,相当于阳间帝王。”

联想到我梦中所见,那个时候张道陵还在青城山,柳承已经到了酆都城,根据记载,张道陵下一个目的地就是酆都。

如果我所看见的是当年的历史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柳承和张道陵就要见面了。

“你有听过丰都潇湘馆的传闻吗?”我又问黄蕴秋。

黄蕴秋仔细想了好一阵子,最后摇摇头说道,“倒是没听过。”她说完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你师父的,不过都是些山间传闻,我曾在龙虎山听我师父提起过一次,貌似你师父在担任鬼国大帝之后,还有一个女儿……”

我们众人瞬间哑然,“啊?”

不过随后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我梦中所见的柳承是个万年冰山脸,怎么可能会有女的喜欢他,要是放现在兴许还可能,不过这人‘守身如玉’,不像是会近女色的人,就说道,“这估计是那些闲得没事做的书生为引人耳目故意编排出来的,信不得,以他护短的性子,他要是有女儿的话,他女儿也该活在世上。”

黄蕴秋此前没说这事儿,恐怕也是认为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可信度,现在我问起她有没有听过柳承的传闻,所以才说了起来,补充道,“我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可信,不过传闻中说,他的那个女儿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他一个故人之女,他的故人仙去后才认他为义父。”

此后他们又各自说了些关于柳承的传闻,不过说得越来越荒诞不经,有说柳承三头六臂的,也有说柳承是谁谁谁的一缕清气所化的。

听完之后筛选了些有用的,就只等柳承回来再问他了,不过我们几人足足等了一天,都不见柳承回来,忽而想起我在梦中临走时跟他说过,要是还能梦到此情此景就再去找他。

反正现在柳承还没回来,我看向周晓安说道,“你还能接着昨天那个梦做么?”

周晓安直勾勾瞪了我一眼,“你以为吃饭呢,想接着吃就接着吃。”

“试试。”我道,既然梦到了那个场景,且又有梦中的东西来了现实,这其中必定有深意,现在毫无头绪,如果是有人布局的话,这局肯定还要接着布下去。

于是在孙思仁和黄蕴秋共同施法下,我和周晓安两人同时沉睡过去。

不多大会儿再睁开眼,见周围环境,咻地一声坐了起来,竟见周围真的是赵公明庙中,再看旁边,柳承正安然打坐,听闻我声音后睁开了眼,说道,“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准备把你葬了。”

我说,“我刚才死了?”

柳承点点头,“没了半点声息,神魂波动也全无。”说罢再斜视了我一眼,“我曾有所耳闻,古来仙人安睡时会神游太虚,身躯如尸体,我自诩修为能胜过我的人寥寥无几,没想到你的修为比我还要高。”

我哑然,我不过是被他们从梦境中唤醒了,在他眼里竟然成了仙人神游太虚,正要解释一番,不过转念一想,柳承平日表现得那么神秘,我对柳承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虽然这是梦,但我也要过把瘾,现实我敬柳承为神,梦中让柳承敬我为神岂不美哉?于是乎就故作高深莫测说道,“对,刚才去神霄玉府走了一趟。”

神霄玉府是古来传说神界大帝居住的地方,没人见过神霄玉府,柳承瞥了我一眼,却摇摇头说,“我不信。”

我摸了摸身上,此前闯入别人梦境的时候身上东西也都带着。

这次闯入别人梦境,却是换了一具身躯,我现在面容看起来有个二十五岁左右,就当成是上了别人的身,也不知东西在不在,摸了下,真在身上摸出了一大印,取出来看,正是此前在无启国得来的那‘治都摄印’,便诡异一笑,取出大印来在柳承面前一晃,无不炫耀地说道,“看到没,这是调动天兵天将的军印,这东西只有神界才有。”

柳承瞥了眼,已经一幅冷冰冰面孔,不过这次却道,“我信了。”说完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道袍,再说道,“为了等你醒来,我已经耽搁了有些时间了,我现在要去潇湘馆收摄妖魔,你要帮我助阵吗?”

我正想去潇湘馆找周晓安,也站起身来,脸上写满了淡定说道,“也行,若是你不是那妖魔对手,我便帮你出手拿下他。”

柳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并迈步出去。

我随后跟了上去,这一路又回到了潇湘馆外,外面大雨已经停止了,潇湘馆外热闹非凡,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喜庆至极。

我抬头看去,见潇湘馆上方有一片黑云汇聚,想来是那妖魔已经进入了潇湘馆中,就地柳承说道,“他在里面,这妖魔是什么来头。”

柳承说道,“白皮君,由一堆白骨怨气不散所化,常显化成俊秀男子模样迷惑女子,我一路追随着他过来的。”

我哦了声,此前在《子不语》中见过类似的记载,子不语中记载的是白骨精,也有一种叫做白皮妇,大多是女子形象,白骨精没什么威胁,听到鸡叫就会自动散落,而白皮妇却是凶险异常。

这白皮君跟白皮妇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想要解决这种东西,普通法术是做不到的,所以很少有道士能收服这种鬼怪,即便是高功道士见了白皮君,也不一定是对手,只因为他们没找对方法。

想要解决白皮君,用苕帚便可以击倒他!

和柳承在潇湘馆门口看了几眼,正要迈步进去,却有人看着我们指指点点,到了门口却被人给拦了下来,对我们笑道,“怎地你们道士也来这声色之所了?”

我也笑道,“我们不是正经道士,是花道士,让我们进去吧。”

柳承不满盯了我一眼,而后并指一绕,眼见他将手中的石头变成了一块黄金,顿时明白,这就是三十六天罡术中的‘点石成金’之术。

这法术相传张道陵也会,还有在酆都城修过道的王方平、阴长生二人也会。

柳承直接将这金子丢给了他们,再淡淡说道,“现在我们能进去了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设局刁难

他们开这潇湘馆就是为了赚钱,自然是见钱眼开,只要有钱,不管你是上九流还是下九流,都可以入内。

我和柳承此后自然是畅通无阻进了其中,今日的潇湘馆比之我前一次来更热闹了不少,丝竹管弦之声入耳,莺歌燕舞环绕,以前没有见过这种地方,自然满眼好奇看着四周。

今日潇湘馆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并无人来招待我们,柳承进来就开始四处打量,寻找那白皮君的踪迹,又见我眼神在这些舞动的女子之间流转,便说道,“你好像很喜欢这样的地方?”

我笑说道,“这地方多好啊。如今天下大乱,刀兵四起,国将不国,民将不民,但进了这里的人大多都忘记了烦恼忧愁,你还能在世上找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么?”

柳承想了想,摇头,“没有。”不过随后又对我说,“修道之人当清心寡欲,再好的天赋也经不起自己的消磨,沉迷于酒色财气,对你的修为没什么好处。”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柳承还是这老古董模样,我作为他的徒弟,有必要改变他的观念,伸手搭在了他肩膀上对他说,“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像你这样,即便真的修到了道教传说中的长生境界,又有什么意思?”我说着指了一下自己,“像我此生,醇酒妇人足矣。”

“……”柳承无语不言,此后我们找了一桌子坐了下来,静候那白皮君的出现。

坐下等候期间,也从进来的其他人那里听来了这潇湘馆如此热闹非凡的原因,原来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名士相中了潇湘馆一名叫刘晓虞的女子,双方看对了眼,挑了今天这日子喜结连理。

那名士名字叫做孔勋,好像是儒家孔子的后人,这潇湘馆又是舞文弄墨的地方,自然备受推崇,这些人就是今天来看这桩盛事的。不过今天只是孔勋和刘晓虞的洞房花烛夜,并不是来带人走的。孔勋许诺,等他受到举荐入朝为官,功成名就之后,必定前来将这刘晓虞迎娶进门。

也正是如此,刘晓虞才兴高采烈答应了这件事情,而且听说这个孔勋长得是一表人才,又是远近闻名的名士,刘晓虞跟了他总比在这潇湘馆里漂泊来得好。

我和柳承将此时听了个七七八八,不过听完柳承却说道,“这个孔勋就是白皮君。”

我诧异问他,“你怎么知道?”

柳承回答说,“孔子后人中没有叫孔勋的人。”

我哦了声,随后咋舌说道,“苦了这刘晓虞了,洞房花烛夜当天就要守活寡。”

柳承却说,“那也总比丢了性命来得好。”

正说话的时候,有几个少女端着大红嫁衣等物品进了潇湘馆,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我瞥了一眼,竟看到一熟悉的物品,正是此前被乌鸦丢在我家门口的那双木屐,颜色、丝带、绘制的图文一模一样,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少女,再将木屐取出来问道,“这东西是谁的?”

再一看这少女,竟然认识,正是此前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撞到的那个少女,她认出了我,“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她是周晓安房间里的丫鬟,岂不是说这东西就是周晓安的,也就是说,今天要成婚的这个刘晓虞就是周晓安,明白过来又把木屐放了回去,再对她说道,“去跟你家小姐商量商量,让她今天别嫁人了,我帮她找个更好的人。”

这丫鬟听后噗嗤一乐,“先生说的是你自己吧?可不行了哟,我家小姐今天就要成婚了,你晚了一步。”

丫鬟说完走了,我和她的对话引得周围的人注意,又见我是道士模样打扮,自然是哄堂大笑,我也有些窘迫,重新坐了回来。

柳承看了我一眼,淡淡问道,“你认识这个刘晓虞?”

我恩了声,“一个故人。”

“你的相好?”柳承难得八卦了一回。

我满是无语,我不知道这个刘晓虞到底是周晓安的化身还是周晓安的前世,也不知怎么回答,就随意胡诌了句,“我义女……”

这次轮到柳承满是无语看着我,估计是在怀疑我年龄,那刘晓虞看起来比我小不了多少,年龄差距不大,最多以平辈相称。

我简短说道,“道不言寿,我修道两千多年了,认了不少义子义女,只是我时常变幻容貌,他们认不出我来了而已,有问题吗?”现在是东汉时期,距离我生活的那个时代确实有两千年左右了。

柳承不可置否地看了看我,又不说话了,沉默了好一阵后才说道,“我以为修道两千多年的仙人应该是仙风道骨,行为举止沉着稳重,不应该像你这样轻佻浮躁。”不等我插话,他又补充说道,“不过既然是你的义女,我杀了她的夫君后,会给她一个妥善的安排的。”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至天快黑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点动静,潇湘馆里女子群舞,管弦声乐声奏起。

只听得一声‘孔先生到了’,转头看去,见一白面书生模样的俊美男子身着喜服从潇湘馆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自然是引得馆内人员轰动。

我和柳承同时看过去,见这孔勋头上有一股黑气正在四处飘荡着,果真他就是那白皮君。

于此同时,楼上刘晓虞也身着凤冠霞帔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众人再看痴了,兴许是潇湘馆的礼仪跟外面不同,刘晓虞并未遮面,只见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得不可方物。

之前并未觉得周晓安有这么好看过,但这次却看呆了,就连柳承这样一心专研道法的人也都有些出神,下方众人都呆呆看着,看得最呆的是那白皮君。

“不能让这妖魔玷污了她。”我说道。

柳承也握了下手中法剑,眼神一凝,“他没有机会上这楼。”

此次虽是成婚,却无媒人,也无酒宴,只有上方刘晓虞跟这孔勋相视而立,孔勋看着刘晓虞发呆,刘晓虞看着孔勋也颇为娇羞,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晓安做了那个梦之后会满脸通红。

不得不承认,这白皮君确实挺好看的。

看了会儿,柳承正要动手,刘晓虞开口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常有流寇劫亲,为检验你是郎是寇,我设有三关,第一关是对诗,第二关是舞剑,第三关是赛酒,你要是三关都过了,我就让你入我闺房,要是过不了……”

没等刘晓虞说完,众人就开始起哄了。

我有些不解,“她这是做什么?人都到面前了,还要检验是郎是寇吗?”

柳承却摇摇头说道,“并非检验是郎是寇,此女子非同寻常,第一二关检验的是他的文韬武略,文韬武略过关了,今后才有机会入朝为官,也只有如此,这白皮君许诺给她的功成名就后来迎娶她正式入门才有保障。而这第三关,便是检验他的诚意,看看这白皮君是不是真心实意想娶她为妻。”

我惊异盯着柳承,心说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白皮君听后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依你。”

刘晓虞道,“今日在场的客人都是学识渊博之人,你可以跟他们吟诗作对,只要赢了他们就好。”

白皮君一听,胸口成竹笑了笑,“好。”

我听着也笑了笑,嘀咕说道,“吟诗作对,你能比得过我么,汉朝往后两千年的诗和对子,我就不信你能答得上来。”

柳承瞥着眼看了看我,“你要刁难他?”

我恩了声,而刘晓虞又说,“此后舞剑,也是在场的人,只要你击落他们手中的剑就算你赢。”

“好!”白皮君依旧点头。

这次轮到柳承摇摇头,我见他将手中长剑提了一下。

第二百七十五章 青牛鼻子

至于第三关无非就是看谁喝得多,毫无技术含量。

刘晓虞将规则讲完,白皮君都一一答应,似乎胜券在握,他是鬼怪化身,跟这潇湘馆里的普通人比拼,确实有些欺负人了。

白皮君而后转身看看潇湘馆里的人,鞠躬行了一礼说道,“不知道各位是想先吟诗作对,还是先比武论剑?”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前来潇湘馆的人似乎并不愿意刁难这白皮君,此后好一阵没有动静,白皮君似乎也有些失望,看得出来他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假若无人出来的话,他就没法在刘晓虞面前展示了。

我和柳承也候了会儿,始终不见有人站出来,此时就有人起哄了,“我们都有自知之明,哪儿能是孔先生的对手,无人敢站出来,那就是孔先生胜出了,孔先生上去抱你的美娇娘吧。”

白皮君有些失望,刘晓虞也有些失望,若是检验不了这白皮君是不是有真本事,贸贸然跟了他,今后万一这白皮君始终没有功成名就的那天,她岂不是又要颠沛流离了。

不过无人站出来,她也无可奈何,正要点头的时候,柳承忽然开口说道,“我朋友有对子要考考孔先生。”他说着指了一下我。

众人一看,我和柳承两人是道士打扮,再次哈哈笑了起来起来,有直接说道,“你们道士不占酒色财气,怎么也入了这********?怕是花道士吧。”

柳承瞥了我一眼,再说道,“假若孔先生今日输了,这婚事是不是就要就此作罢了?”

刘晓虞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明显是认出我来了,上次见过的。这过三关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是她自己说的过了关才可以,现在柳承再次确认,她自然不能否认,点头说道,“对。”说着又对孔勋投去了希冀的目光,她应该很担心孔勋输给我吧。

孔勋见有人站出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丝喜悦,无丝毫担心,对我笑了笑,“那就请先生出题吧。”

柳承扒弄了我一下,“你该出题了。”而后自己安然坐着,一脸看戏的表情。

我这才站起身来,先对刘晓虞行了一礼,再面朝白皮君站着,不等我先说话,周围对我笑道,“这风花雪月之事,你一道士来凑什么热闹,我们都未曾开口,只是不想耽误了这良辰美景,你一道士能有什么好诗好对子,况且孔先生还是孔圣人的后人,你这道士真没自知之明,是来自取其辱了吧。”

我看着说话的这人呵呵一笑,而后对白皮君说道,“诗、对子、文章、天下事,你擅长什么?”

众人以为我是要挑选他不擅长的来刁难,不由得唏嘘起来,满脸鄙弃。

孔勋却对我微微一笑,“我都擅长,道长可以随便出题。”

“都擅长就好。”我也满脸笑意,而后说道,“那我出个对子,上联是:有花有酒春常在。”

这对联并没什么难的,四面的人听后不由得笑了,怕是这里很多人都能对出来,不过因为此前没有做什么准备,这是临时想起来的一个,记载在《聊斋志异》里面的。

孔勋也只思索了不到几个呼吸时间,回应道,“无烛无灯夜自明。”

这对联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是众人似乎更愿意捧孔勋的场,鼓掌欢呼起来,“孔先生大才!”

我出完对子,该孔勋出对了,他不理周边人的欢呼,对我说道,“我这上联是:青牛鼻子千古。”

众人听后哄堂大笑,柳承也干咳了声,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快。

当年道家老子出函谷关时自称青牛道士,后来又因为道士的发髻形状像牛鼻子,所以很多人称呼道士为牛鼻子。他这上联看起来是在说道家老子千古,实则是在羞辱我和柳承,这里就我和他是道士,这青牛鼻子一是指代老子,二是指代我们。

华夏向来对死都颇为忌讳,所以很多都用其他词汇来代替,这千古就是其中之一,白皮君是在借此嘲讽我和柳承二人去死呢。

我脑袋飞速转动起来,孔勋见我表情微妙,满面春风说道,“怎么,道长对不出来?”

我随后干咳一声道,“我对:孔先生万岁。”

孔勋听后一愣,潇湘馆中其他人笑得更欢畅了,就连上面刘晓虞和旁边柳承都不禁摇了摇头,对联六相之一就是要字数相等,我这字数都不对,自然不能算作是对联。

就有人开口了,“孔先生的上联是青牛鼻子千古,你对的是孔先生万岁,字数都不对等,这能算是对联吗?牛鼻子道士你还是赶紧撤下吧,对不起这对子就算了,莫要再耽搁时间。”

“哪里对不起了?”我问。

有人以为我是真不懂,说道,“你以万岁对千古倒是对得起,但是你以孔先生对青牛鼻子就对不起了。”

“什么?”我再问了句。

这人满是无语,“道士你懂不懂对子,我是说,孔先生对不起青牛鼻子。”

这人说完愣住了,他说出口才明白过来,先前取笑我的众人也瞬间停止笑声,这次轮到柳承微微笑了笑,至于旁边的孔勋,他自然也听懂了,面色一僵,再说道,“高。”然后再补充说道,“不过你的这下联,确实对不起我那上联。”

我耸耸肩膀,“就算我输了,不过真要比的话,就算是十个你都不是我对手,我若是对‘白鬼骷髅万岁’呢?”

这对子其他人听不懂,但也算是工整,青对白,牛对鬼,鼻子对骷髅,千古对万岁。不过在他们眼里看来,孔勋的对子把我们道士嘲讽了一把,我这下联却没嘲讽到孔勋,所以算不得精妙对子,落入了下风。

但是孔勋不可能不懂,因为他就是那白鬼骷髅,他听后面色再次陡然一变,怔怔盯着我,得知我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不过不等他说话,我重新坐了下来,“我输了,接下来论剑吧。”

见我不准备动手,他松了口气,对我鞠躬行了一礼,似在请求我不要对他动手。

我视若无睹,随后孔勋取出一把剑来握在手中,对众人说道,“有哪位要来与我论剑的吗?”

众人依旧不语,我则奋力一把将柳承提了起来,“我师弟剑术无双,他想跟你比比剑法。”

“我什么时候成你师弟了?”柳承诧异,不过他站起身来,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潇湘馆内人一片嘘声,“怎么又是你们这俩道士,你师兄对对子输了,你又要来耽搁时间了吗?”

孔勋已经得知我们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见是柳承站起身来,面色有些紧张,不过众人面前,特别是当着刘晓虞的面,他不能丢了脸面,对着柳承微微一笑颔首,再行了一礼说道,“道长,还望手下留情……”而后再补充道,“我没想过伤人。”

众人听来他只是在提醒柳承要小心,不想伤到柳承。但是在我和柳承耳里,他这话却是在向我们求饶,表达他自己进入潇湘馆无心伤人,想让我们不要再捣乱。

柳承却回应,“刀剑无眼,你得小心。”说罢寒光一闪,手中法剑出鞘,跃身而起直接朝孔勋劈了过去。

众人看得心惊,这一剑要是挡不下来,孔勋怕是要被一分为二了。

孔勋见状忙往后退去了,同时抬剑格挡,咣当咣当一声,两剑对撞,竟有一白一紫两道气息自两剑上散发出来,罡风乱卷,潇湘馆内桌椅瞬间化作了碎片。

那些围观的人躲闪开口,再怔怔盯着场中二人,嘀咕说道,“这是法术,还是剑术?”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遇神不拜

就连我都看得有些发呆了,没想到这个时候的柳承法术还是这般了得,而那白皮君法术也不弱,首次的一攻一守平分秋色。

柳承和白皮君都凝神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分开,二人再寻找进攻的机会,这二人对自己的实力有估量,柳承此前说过,当今方外之士比他厉害并不多,而这白皮君却能挡下他的攻击,可见对方不简单。

“我真的无心伤人。”白皮君似乎无心迎战,一个劲儿跟柳承灌输他不想伤人的宗旨,但柳承却不依,将法剑在面前一绕,忽见阴阳二气汇聚扭转,妖风乍起,吹得潇湘馆内灯笼长巾随风摇晃。

白皮君见状,也将手中长剑一绕,见有黑气自他手中蔓延出来,萦绕于剑上,二人同时朝对方劈了过去,听得轰隆一声,阴阳二气与那鬼气轰然消散。

潇湘馆内一片狼藉,此后二人如疯了一般,劈砍刺挑,各种招式齐出,围观之人四处闪躲,最后直接到了楼上,不敢站在下面观看了。

上方刘晓虞也看得眉头紧蹙,为白皮君担忧着。

可这二人依旧没有停止,气流四处翻滚,两人各出了约莫有个四五十招后,柳承忽用法剑划破了自己手掌,刚阳之血弥散法剑之上,柳承随后念道,“赫赫阴阳,现我神光,风火雷霆,守护吾旁,我奉命令,立斩不祥,急急如律令!”

法咒念完,见他法剑之上金光大作,对面白皮君大惊想要遁走,柳承却已经挥剑劈了上去。

咣当!

一声清脆响动传来,白皮君手中长剑瞬间断成了两截,柳承剑锋已经重重劈砍到了白皮君的肩膀上,但柳承随后惊愕不已,因为这一剑竟然没有伤到白皮君半分。

白皮君道,“你杀不了我,放过我,我也放过你们。”

柳承收剑,“阴阳各行其道,你已经乱了纲纪,我职责所在。”说着再一剑刺去,但这一剑依旧没有伤到白皮君半分。

上方众人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孔先生竟能刀枪不入。”

刘晓虞是个聪明人,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站在上方一言不发,思绪万分。

《子不语》中记载,白皮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惟用苕帚可以击倒之。只因他是由白骨怨气所化,怨气产生了灵智,当前还没有法术对产生灵智的怨气有用的。

我见柳承始终拿不下他,就站起身来走到潇湘馆旁边提了一把苕帚过来站着,对柳承说道,“你要是没办法,就由我来帮你。”

白皮君自知自己刀枪不入,所以并无丝毫担心,根本没看我一眼,而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帛递给了柳承,“我是真心想要娶她为妻的,这是我给她准备的东西,你可以看看。”

不等柳承拆开,我已经提着苕帚走到了他旁边,直接挥动苕帚啪地一下打在了他的身上。

人怕脏物,鬼也怕,苕帚乃是扫过世间最脏污的东西,这一苕帚打下去,见苕帚中浩浩荡荡污秽之气涌入了白皮君的身体中,白皮君猛然转身瞪着我,随后就见他身上白皮裂开了口子,他满是不解对我说道,“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话音刚落,白皮局你身上白皮化作灰烬消散,他身上鬼气随之消散,化作骨架,却并未散掉。

而是伸手一把夺过了柳承手中的布帛,拿着布帛摇摇晃晃朝楼上走去,行走时棱嶒有声。

上方众人见了这一幕,登时惨叫起来,慌忙逃窜,大喊道,“白骨妖精!”

我和柳承在下方默默看着,那架白骨径直走到了刘晓虞的面前,伸手将那布帛递给了刘晓虞,而后化作一堆白骨从楼上滚落了下来。

也不知刘晓虞是吓呆了,还是就是这么沉着冷静,他只是呆呆看着那堆白骨,随后将展开了手中的布帛看了起来,看完后两行清泪落了下来,而后捏着这布帛,从楼上一跃坠了下来。

柳承见状大惊,纵身上去接住了刘晓虞,并夺过了她手中布帛,未看就问道,“他是妖邪,你没必要为他而死。”

刘晓虞却泪眼娑婆盯着柳承和我,哽咽着说道,“我是妓,这世上最下流的人,妖邪又怎样,比我清高到不知哪儿去了。”

看刘晓虞哭得如此梨花带雨,我心有不忍,上前说道,“他娶你是想害你性命……”

“他不会。”刘晓虞打断了我,再指了一下柳承手中布帛,“这是定远侯写给他的,定远侯已经向王上举荐了他,他就快要去朝中为官了,他没有骗我。”

我听后和柳承打开这布帛来看,这确实是定远侯写给他的,让他前去赴任。

随后我又在那堆白骨中看见了另外一份布帛,打开来看了看,这是白皮君写给定远侯的,只是还没来得寄出去,白皮君向定远侯申请,想要带着自己妻子一同前去赴任。

而这布帛中的妻子,自然就是刘晓虞了,我和柳承看着这两份布帛良久未语,过了好久,我们将这两份布帛交给了刘晓虞,柳承随后对刘晓虞道,“我虽然不能给你同样的承诺,但我可以向你许诺,等我功成名就之后,我让你当这世上最高贵的人,让世人敬你为神。”

刘晓虞满是嘲讽看看柳承,“你只不过是个道士。”

柳承不再回话了,转身出了潇湘馆。

我盯着刘晓虞看了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得说道,“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刘晓虞摇头。

我又说,“我欠你一条命,今后会还给你的。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那就在这里等着,不久之后我们会再来找你。”

我说完也快速离开了潇湘馆。

即便是在梦中,我也觉得羞愧不已,走在路上几乎不敢抬头,那些先逃出来的人却对我可劲儿称赞,更有甚者直接对我和柳承下跪磕头,高呼神仙。

我和柳承一路无言,直到出城到了之前的赵公明庙中,到后柳承却对赵公明神像跪了下来,叩首行礼,知道我在身后,对我说道,“我一直认为这是人的世界,世上不该有鬼神,所以我遇神不拜,见鬼就杀。但我好像错了,鬼由人所变,人中尚且有善恶,鬼也该有善恶。”

“是我们错了。”我也满是感慨地道,“那白皮君规划好了一切,只可惜这不是它的世界,要是有一个地方专收容他们,也不至于会产生这种误会。”

柳承听后转身看着我,若有所思,看了良久后说道,“我曾在古书中看过记载,有一个地方名字叫做黄泉,那里妖魔鬼怪汇聚,并不在人间,只因无人看管,所以沦为了这世上最为恐怖的地方。若是有人看管黄泉,再以法制黄泉,制定刑罚,以是非功过治理这世上妖魔鬼怪,如此一来,我们就不会误杀心存善念的妖魔鬼怪,等到妖魔鬼怪全入了这黄泉,天地岂不就恢复清明了?”

我听完柳承的话,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他即将走上成为阴司主宰的这条路,未来的北阴大帝。

我看着他沉默良久,他问我,“你以为这黄泉是我捏造出来的?”

我笑着摇摇头,“你说的那个地方叫做‘阴司’,黄泉不过是阴司中的一部分,阴司周围分别有奈河、弱水、苦海,三途河,你口中的黄泉就在阴司的最中央位置,若是想要入主阴司,首先得占据我说的这五个地方……”

此后我将阴司的规模形制,以及三途河等各种东西全都讲给他听了。

柳承听后满脸诧异对我说道,“你怎么对这‘阴司’这般熟悉?”

我道,“我去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梦回东汉

听我说去过阴司,柳承看我的眼神有些诡异了,说不出来是崇拜还是怀疑,好一阵后才说道,“我与那白皮君厮杀数十回合始终都拿不下他,你却用一苕帚击败了他。记载中黄泉为十恶之地,没想到你竟然去过。此前我一直不相信你已经修道两千余年,现在我信了。”

我笑而不语,他随后又问道,“你是怎么去到阴司的?”

我是后来人,自然知道过去事,这个时候还没有山神庙和土地庙,阴司连鬼门关都没有,想要去往阴司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酆都城,便对柳承说道,“巴子别都就是去往阴司的入口。”

柳承还想多问,我眼神却猛然涣散,想来是我做梦快要醒了,趁着这时间对柳承说道,“我跟你很合得来,不如我们结拜如何?”

“结拜?”柳承思绪还没从阴司中跳转出来,下意识问了下。

我恩了声,“就是我俩一个头磕在地上,从今往后我是兄,你是弟。”

“为什么你是兄?”柳承就像是之后的我一样,问题不断。

我即将醒来,也没时间说那么多了,就意简言赅说,“结拜就免了,反正从今天开始,我是兄,你是弟。另外太上老君召我有事,我需神游太虚一些时间,我走后你看管好我的身躯,若是我半年未归,说明我已经升仙,你将我身躯烧了就是。”

说完还不等柳承回话,我直接仰面躺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再睁开眼,见我已经回到了自家的泥坯房中,翻身起来,又见众人都在。

柳承和袁守一他们也都回来了,正在旁边看着我呢,再看去,见周晓安也在我屋子里,我诧异道,“你不是在做梦吗?怎么在我房间?”

周晓安说道,“我很早就醒了。”她也很诧异,“你不是闯入我梦境的吗?为什么我都醒了你还能做梦?”

我思绪飞转,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证明我并不是闯入了周晓安的梦境,而是这个梦就是我自己做的,再问周晓安,“你梦到什么了?”

周晓安想了想,“没多少,就梦到潇湘馆张灯结彩,之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了。”

我和周晓安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旁边柳承一直盯着我和周晓安看,等我们说完,他才问道,“你们梦到了什么?”

我无法分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曾经真的发生过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过的话,我生活在这个时代,那个时代不可能会有我。但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梦里面的木屐会出现在现实里。

这个问题只有柳承能回答,就对陈莹莹孙思仁等人说道,“你们要不先出去?我跟师父有话要说。”

众人退去,房间就只剩下了我和柳承两个人相对而立。

我想了好一会儿,不知从何说起,末了问道,“你在未成为北阴大帝之前,是不是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在酆都城遇见的,不对,那个时候应该叫做巴子别都。”

柳承听后脸色骤然一变,但是却点点头道,“我有很多朋友,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死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跟你结拜的那个,他是不是也叫孙清?”我追问。

这次柳承脸色不再那么坦然了,情绪波动十分明显,从他的表情来看,确实是有这么一个朋友,他的眼神中时而充满愤怒,又时而满是哀伤,好久后才说,“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偏远的地方埋葬自己吗?”

“因为这里山清水秀?”我说。

柳承笑了笑,随后站起身来说道,“因为跟我结拜的那个朋友在去世前曾跟我说过,两千年后他会在这地方等我,所以我才选择在你们这里埋葬我自己,直到你出现。”柳承说着往门外走去,“看来你已经开始取回你前世的记忆了,不过这一世,我领先你一步,你已经拜我为师了。”

柳承将要出门的时候,我问,“所以我梦见的那个人只是我的前世?我的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承停下脚步站了好一会儿,随后说道,“我把他存在过的所有的痕迹全都抹除了,现在你是你,他是他,你没有必要去追寻他的故事……你不能活得跟他一样,关于他的事情,你永远不要问我,我不会跟你说。”

柳承说了这么句首尾不搭的话就离开了房间。

我坐在床边想了好久,我大致懂了这是怎么回事了,我梦境中的那个孙清就是我的前世,我不过是在重复他走过的路而已。我在梦境中说我去过阴司,在东汉的时候,我的前世如果说过这句话,那么他就真的去过阴司。

我在梦境中说刘晓虞是我的义女,那么东汉时期,她就真的是我前世的义女。

我在梦境中说我修行两千年,如果我前世说过这样的话,那么他就真的修道两千年。

柳承不跟我说,反倒更加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的前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我每次做梦都能梦回前世的话,也就可以将前世的所有事情全都的经历一遍了。

想了好一阵,只觉得这事儿太过离奇了,随后出门,见柳承正在端详着那群乌鸦送来的木屐,我走到旁边问道,“这木屐您认识?”

柳承恩了声。

我又问,“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还有那双头鸡预警的事情。”

柳承道,“除了各地土地庙可以通往阴司之外,你们这旁边的酆都城也可以直接通往阴司,东汉时期阴司还没成型的时候,酆都城是阴司和阳间唯一的通道。东汉时双头鸡也曾出现过一次,那一次过后,阴司妖魔鬼怪以及原本在酆都的妖魔鬼怪将酆都城屠杀殆尽,鸡犬不留。这次双头鸡再次预警,应该也跟酆都城有关。”

“跟青龙堰下那人有关吗?”我问道。

柳承说,“不排除跟他有关,昨天我们去酆都城看过了,那里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动,也没有瞧见他的踪影,阴司也没什么动静,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妖魔鬼怪作乱。”

如果真如双头鸡的预言,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现在时代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一座城池被屠戮殆尽或许很稀松平常,但是如果现在这附近鸡犬不留,又不知会引起多大的轰动,况且我的亲人都在这附近呢。

跟柳承说了会儿,我又将话题引到了东汉时跟柳承结拜的那个人身上,说道,“您跟我讲讲那个跟您结拜……”

不等我说完,柳承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你不用问了,我是不会跟你说的。”

我说,“就算您不说,我迟早也会将那个梦做完。”

柳承将手中木屐放了下来,盯着我看了会儿,摇头叹了口气,走了一截儿对我说道,“罚你三天不准睡觉。”

我登时愣了,三天不准睡觉,不睡觉自然无法入梦,也无法去追寻以前的事情了,正在我发呆的时候,柳承又转身走了回来,我见他回来,心里一乐,“不忍心了吧。”

“呵呵。”柳承笑了笑,直接伸手将我背后尺木取了下来,“这东西现在由我帮你保管。”

他而后拿着尺木进了屋子,留下我在原地凌乱不堪。

好在我离开的时候留话说让他等我半年,半年未归就烧掉我的身躯,我就不信柳承能半年不让我睡觉,半年不让我去碰那尺木。

只是我一直没搞懂,为什么我会做这么个奇奇怪怪的梦。

正思索的时候,周晓安从旁边走了过来,见我在这儿郁闷,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了?”

我看了看周晓安,忽地想起一件事情来,黄蕴秋说柳承曾有一个女儿,而他的那个女儿是他朋友的女儿,他朋友死后才被柳承认作义女。

难不成传说中北阴大帝的女儿,就是梦境中的刘晓虞?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敕令金简

周晓安见我一直盯着她看,也不说话,我想通这事儿后又对着她诡异笑了笑,以为我动了什么歪心思,咦了声就进屋去了。

将夜。

柳承他们再次出门去摸索双头鸡预警的线索,因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孙思仁、黄蕴秋等人也都跟着前去凑热闹,我本欲前往,但家中就留有爹娘还有陈莹莹、周晓安几人,我放心不下他们,就留守在了屋中。

时间分秒过去,至晚上九点左右的时候,村子上方又响起了乌鸦叫唤的声音,众人忙出门去见,见黑压压的乌鸦群径直朝我们这边儿来了,到了我家房顶上盘旋了几圈,而后从乌鸦群中落下一金灿灿的东西,不偏不倚正落在我家门口。

乌鸦随后飞走,落定在一旁树上看着下方,直到我拾起那东西它们才扑腾着翅膀朝西而去。

掉落的东西乃是一金简,长约二十厘米门,宽约十厘米,上面刻有文字,周晓安陈莹莹二人走上前来看了看我手中金简,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我说,“金简,古来就有,只有帝王才有资格发布。古代的丹书铁券、除罪金简也在此列,一般用来作为特权的凭证。”

陈莹莹和周晓安二人一脸懵逼看着我,她们明显没懂,陈莹莹又问,“那上面写了什么?”

我这才仔仔细细看起了上面的文字,为首是‘敕令’二字,立马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说道,“这是用来发布重要命令的金简。”

接着看下去,等我看完这金简上的文字,却是瞪大了眼睛,登时呆住了。

上面写:余玄冥使者,奉北帝之命,三七之末,北帝当顺时畋猎,尔等若干合箭死,若干合枪死,若干合网死,若干合棒死,若干合妖死,若干合魔死,若干合鬼死,若干合怪死,若干合鹰死,若干合狗死。

见我表情骤然变化,二人立马询问我细节,我却不敢言明,只对这二人说道,“这金简的事情,绝对绝对不能让我师父知道。”

二人不解,但还是点头,只问了句,“为什么不能让你师父知道?”

我不再多言,直接转身回了屋子关上房门,再看着这金简发起了呆,嘀咕着念道,“师父,你真屠过城么?”

我曾在《太平广记》中看过相同的记载,太平广记中说,当年北阴大帝狩猎,提前让玄冥使者前来通报阳间人畜,告诉他们三七之末,北阴大帝会来狩猎,阳间这些人一部分被箭射死,一部分被枪刺死,一部分被网困死,一部分被棒打死,此后有一部分分别被妖魔鬼怪鹰犬杀死。

时间前后正是酆都城大乱的那段时间,记载中的北帝就是北阴大帝,而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个北帝,那就是柳承。

我当时看见这篇记载的时候只当是后人编排柳承,但如今看了这金简,我知道这记载并不假了,这金简并不是现代的东西,而是古代流传下来。

若是金简不假,也就是说当年柳承真的下过这样的命令,屠杀酆都城一城的生灵。

记载不假,金简也不假的话,那么双头鸡预测的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岂不是就是柳承一手导致的?现在双头鸡再次现身预警,敕令金简也再次出现,是不是这一次的浩劫也是由北帝下令导致的?

再又一想,柳承此前已经见过双头鸡一次了,这次双头鸡现身做了同样的预警,但柳承从没跟我们说明详细情况。只能说明这次双头鸡预警的浩劫,是他对我们有所隐瞒。

当年的事情已经极少有记载流传下来了,想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只得去追寻我前世的记忆,想了想收起这金简,到门口对陈莹莹招了招手,“莹莹姐,你进来一下。”

陈莹莹进了屋子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微微一下,问道,“怎么了呀?”

我看着陈莹莹说,“魅惑我。”

“啊?”陈莹莹没听太懂。

此前我入睡是由孙思仁和黄蕴秋施法,现在她们二人不在,我又没有办法自己想睡就睡,只能让阴魂状态的陈莹莹对我进行迷惑,这是她们鬼魅特有的本事,可以迷惑活人。

现在尺木虽然不在身上,但是想要搞清楚东汉的那次浩劫和现在的这次浩劫到底是不是由柳承导致的,只能回到过去一探究竟。

只是陈莹莹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又换了个词语说道,“你来迷惑我。”

“这……不好吧。”陈莹莹退后了几步,满脸羞涩看着我。

我笃定道,“没什么不好的,来吧。”说着做了个安然接受的姿势,静候陈莹莹以鬼力魅惑我。

陈莹莹扭扭捏捏好一阵,再缓步上前来,微微躬身将嘴唇凑到我额头亲了一下,顿时觉得清凉无比,她亲了下后又直起身来,满脸尴尬说道,“这样,可以了么?”

我都懵了,明白过来这妮子是误解了我的意思,不过见她这模样却玩心大起,看着她一脸诡笑道,“这样算迷惑么?你都没有宽衣解带。”

陈莹莹一听,立马往后退了去,瞪大了眼睛,断断续续道,“我是鬼,你是人,虽然我们结成夫妻了,但是人鬼有别,而且……你还小呢。”

“你真是个没情趣的女人。”我摇头叹道,情侣之间的玩笑半推半就也就可以了,她偏偏要上纲上线讲个清清楚楚,我又顿时觉得没意思了,说道,“不跟你开玩笑了,我的意思是让你以鬼力将我迷晕,不是让你勾引我,我有事情要去梦中处理。”

我说明白后,陈莹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还是走上前来,也不知哪儿来了气,到我面前伸手合在我头上,阴气渐渐沁入我神魂之中,她再娇嗔道,“下次你说清楚呀,免得我误会,很丢脸的。”

我笑了笑,因不做防备,阴气直接在我神魂中肆掠,阴阳失衡后,我眼前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陈莹莹忙扶着我到了床上,我闭眼陷入了沉睡。

没有尺木我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成功就当睡觉就好了。

入睡好一阵,都始终只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又像是坠入了梦境之中,但又能听得见外面的声音,道教称之为‘梦魇’,这是最坏的状态,要是一直陷入梦魇状态,就跟植物人差不多了。

我在梦魇之中挣扎了好一阵,忽听得碰地一声,有人用东西狠狠敲在了我头上,我猛然睁开眼,却见一黑影手提一根棍子正站在我床边。

黑影身着黑袍,只留有一双眼睛在外面,那双眼睛如鹰犬般敏锐,看得让人心惊,他却不管我醒没醒,敲了我一下转身走了几步,而后忽然沉入地底消失不见。

我摸了一下自己头顶,满是鲜血,想要动身,却直接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多久后,再咻地一下坐了起来,却撞到了头顶上方一东西,撞得我生疼,吸了口凉气,而后点了张符纸照了照,竟发现我已经身处棺材之中。

立马大喊,“谁把我关棺材的,我还没死呢。”

喊完无人回应,再看了下我自己身上衣着,身着道袍,立马明白了,捂着生疼的脑袋说道,“不是说让你半年后才处理我的尸体么,这么快就把我埋了。”

说完尝试推了下棺材盖子,但是却被封死了,便咬破手指画了一张‘召大力鬼王符’贴在了手臂上,而后念咒聚力,轰然一声掀开了棺材盖子,再从中一跃而起,本以为会平稳落在地上,跳出来才发现,柳承竟然把我的棺材悬挂在悬崖边上。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仙人换骨

跳出来大惊,将要落入悬崖下的时候,忙伸手抓住了棺材边缘,悬挂在边缘心惊肉跳缓了会儿,再顺着悬着棺材的铁索爬上去,悬崖壁上还有柳承刻字‘道门仙人孙清换骨处’。

《稽神录》中有记载过一个仙人换骨函,死者成仙就叫做换骨,死者成仙之前留下的遗书就叫做仙人换骨函。

我此前离开时告诉柳承说我去了仙界,要是半年没回来的话就是在仙界任职了,他估摸着真以为我成仙了,所以给我搞了这么个换骨处。

我看着这几个字很是无语,爬了上去坐在悬崖边歇息了会儿,再环视四周,却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处于荒郊野岭之中。

不过柳承不像是会这么匆忙就埋掉我的人,也就是说,距离我上次来,时间至少已经过了半年了,上次来是九月,那么这次来至少就是三月份了。

在此处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开,走出这片荒郊野岭才终于见一萧条村落,村落十户九空,村中尽是死亡气息,想来是妖魔鬼怪往酆都涌,附近的活人自然受到了影响。

刚进村,就在村口看见两具悬挂在树上的尸体,旁边还有些土堆被野狗刨开了,野狗拖出里面的尸体正在啃食着,看着此情此景,有些反胃,也庆幸自己没有生在这个时代。

进村走了截儿并未见有活人,快至村末的时候,才听见了有孩童哭泣的声音,忙走过去,在一破旧房子里看见了五个胆战兢兢的村民,其中一妇女还抱着孩子,正是那孩子发出的声音,这些人眼神里写满了绝望和无助。

而在村子外面,四头体型如小牛的饿狼正围堵着,跃跃欲试想要冲入其中,将要冲进去的时候,我直接折了旁边一根枯木枝握在手中,冲它们喊了声,“看这里。”

这四头饿狼扭头盯着我,一番龇牙咧嘴后快速朝我扑了过来,我见状直接念起了祭剑法咒,“拜请乾坤剑神,降下人间天巡,任人害吾汝不怕,小法祭法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这法咒是我从孙思仁那里偷学来的,她施展过一次,被我记了下来。

如今我也已经开了奇经八脉,体内有真气存在,自然可施展这样的法术。

念完同时,为首饿狼已经扑了上来,我挥动手中木枝啪地打了过去,这饿狼直接被我打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哀嚎两声没了动静,另外几头饿狼立马停下脚步,我凝视着它们说道,“你们好大胆子,阴阳有别,黑白对立,夜里才是你们的时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进村觅食,都给我过来受我一棍之刑!”

三头饿狼不敢上前,我又道,“不敢上前那就给我滚,从今往后,尔等只得夜间出没,这是人统治的世界,尔等遇人该行跪拜之礼,念尔等灵智未开,不要求尔等行跪拜礼,但从今日开始,尔等见人需绕道而行,违逆者天雷加身。”

我说完一挥手中木枝,剩下三头饿狼慌忙逃窜,离开了村子。

我走到正门口看了看屋子里几人,屋子里几人见我面貌,忽地跪了下来,叩首高呼,“仙人显灵了!”

我说,“我不是什么仙人,就是一山野道士。”

随后进屋,他们跟我说明了情况,原来是几天之前有一个叫柳承的人把我尸体搬了过来,说是他的师兄,已经成仙了,想要把尸体悬挂在旁边的悬崖上。柳承帮村里人洗清了鬼怪,村里人也凑合着给我准备了一口棺材。

谁料到柳承走后,鬼怪虽然没了,但是附近野兽进了村子,咬死了村里不少人,村口那两具尸体就是因为太过害怕,为了免遭被撕咬的痛苦,自己选择上吊死了。

现在我又走了回来,又帮他们驱散了狼群,自然把我当成了仙人。

我而后向他们问来了这里的地址,以及柳承的去向,将要离开的时候伸手摸了摸身上,身上值钱的只有那金简,就将金简取了出来,问他们,“你们认识字么?”

这些人摇摇头,“不曾念书,不认识。”

我恩了声,“不认识就好。”我将金简给了他们,“你们这里死气弥漫,已经不能住人了,你们另外去找地方落户吧,这金简你们拿去用的时候,需将上面的字抹除干净,否则将有大祸患。”

众人只看见了这是金子做的,并没在意我的话,接过金简后跪地高呼,“感念仙人大恩。”

我此后离开了这村子,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距离我上次来刚好是半年时间,这村子就在酆都城的边缘,听他们说,柳承应该失去酆都城内收摄妖魔去了。

山路崎岖,我行走了将近一天时间才赶到酆都城,半年过去,酆都城已经一片萧条,城内的人能跑的全都跑了,剩下的那些不能跑的,则四处躲藏着跟混入城中的妖邪做斗争。

人人自危,杯弓蛇影,我走过的这条路,所见亲人之间再没半点信任,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亲人也是妖魔所变。

见此状不由得感慨道,“想必商朝也是如此,妖魔鬼怪盛行,世人误解了帝辛数千年,真是可悲。”

走了一阵,正要先找个地方歇息会儿的时候,忽然听得前方传来轰鸣之声,而后便见阴阳二气流转,那是有道门中人在施法,立马快步过去。

去时竟见不少人在围观,这些人已经麻木了,将道士与妖邪的斗争当成了家常便饭,围聚在一起看稀奇。

我看不见里面情况,就折身到了旁边一楼房,坐在窗子边往下看。

现在这个时候,敢在酆都城跟妖邪做斗争的也就只有柳承了,下方正是他,与他争斗的是十数个人形之物,这些虽有人形,却无人气。

我一眼就看出了他们是什么,《百鬼录》中有记载,这种东西叫做煞鬼,由邪祟进入尸体中而产生,它们所选的尸体很多,人、狗、猫,只要是尸体都在他们选择范围内。

如今酆都城里最多的就是人的尸体,这些邪祟自然选择入住人的尸体中。

柳承一人合战十数煞鬼,虽将煞鬼劈砍了个七零八落,但煞鬼最重要的不是尸身,而是邪祟,所以他并没有找到重点。

双方一直在僵持,煞鬼无法近柳承的身,但是柳承也无法彻底灭绝煞鬼。

就如此前的白皮君一样,这个时期道教法术还没成型,没有明确针对各种妖邪的法术,从正一盟威道统一天下道教之后,才有各种各样的法术出现。

所以并不是柳承太弱,他很强,只是没有足够大的知识体量,况且这个时期出现的妖魔鬼怪大多稀奇古怪,第一次见自然不知道怎么解决。

双方纠缠不休,我就坐在楼上默默看着,看了好一阵后,我冲下方喊道,“嘿,臭小子,你叫我一声兄长,我教你怎么打败他们。”

柳承抬头看来,见我后愣了下,那些煞鬼和围观的人也看了看,不过都没搭理我。

柳承也没叫我,而是将手中法剑一挥,“再给我一刻钟,我就能彻底解决他们。”

我嗯嗯点头,一脸戏谑地道,“你要是能解决了他们,我叫你兄长。”然后继续观看。

我看过的记载有解决煞鬼方法的术,全都在汉朝过后才出现,也就是说这个时候是没有解决煞鬼的办法的,对付妖魔鬼怪,不能光靠武力,第一是气势,第二是办法。

这还是柳承教给我的,我在上面看了好一会儿,柳承始终无法彻底解决他们,末了才对我说道,“就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忙站了起来,“我听着呢,快叫。”

看着柳承这青葱少年的模样,跟此后的成熟老道相差太大了,不过也是因为转变太大,想来柳承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太多了。

柳承咬牙,满不情愿对我一拱手,“还请兄长赐教。”

我听后甩甩袖子,“你兄长来也。”本想从楼上跳下去更威风,但怕摔断了腿,还是乖乖走楼梯去了。

第二百八十章 天地不仁

下楼见屋子里搁置着一墨斗,便顺手将墨斗抄了起来,并掐破手指滴了几滴鲜血进去,同时碾碎了身上一小块朱砂石混入了其中,搅拌均匀后拿着墨斗走了过去。

众人刚才已经听见了我说话,见我过来给我让开了路,我径直朝柳承走去,并将墨斗绳拉了出来,自己握着墨斗绳的一头,将墨斗丢给了柳承,并道,“接住。”

柳承眼疾手快稳稳借住了墨斗,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拿墨斗做什么?”

我笑了笑,将墨斗绳拉紧,见有俩煞鬼上前,腾出另外一只手将墨斗绳勾出一弧度来,等这俩煞鬼即将靠近的时候,蹦地一声,我松开了勾紧的墨斗绳,墨斗绳直接弹在了这俩煞鬼身上。

柳承本满是不解,但当这墨斗绳弹在煞鬼身上时,煞鬼像是受到了重击般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而后便有一阵黑烟从他们身上飘荡出来,这俩煞鬼瞬间没了声息,身上邪祟之气荡然无存。

柳承惊异于此,不过也知道这墨斗绳可以彻底灭杀这些煞鬼,跟我像是配合了无数遍一样,直接将手中法剑先收了起来,再和我左右绕行,我和他同时勾手将墨斗绳弹在了迎面而来的煞鬼身上。

煞鬼应声倒飞出去,不到几个呼吸时间,煞鬼就只剩下了几个,见靠近不了我们便要退走,我和柳承相视看了眼,同时点头,忽地纵身前往,将欲逃跑的这几个煞鬼拦了下来,而后再勾起墨斗绳,将仅仅剩下的这几个煞鬼全都解决了。

围观的人见此状,无不拍掌称奇,而后又跪地高呼,“仙人下凡!”

我看着柳承笑了笑说道,“煞鬼降妖,最重要的不是武力,而是方法,方法第一,气势第二,武力排在最后,听懂了吗?”

柳承此人并不高傲,听了我所言点头说道,“受教了。”而后再看了下手中墨斗说道,“这是什么法器?竟然能降服煞鬼!”

我松开了手中墨斗绳,弯腰将沾染在手上的墨擦拭在了地上尸体的身上,并回答柳承,“就是普通的墨斗,混入了朱砂、中指血,你们这个年代木匠地位奇高,墨斗自然也受神灵护佑,比你手中法剑要有用得多了。”

柳承释然,再问,“那你又怎知以此方法可降服煞鬼?”

我转身朝人群外走去,留下回答,“《子不语》中记载,煞鬼触网即死,这个网就是墨斗绳结成的网。”

不管人们跪地高呼,以前我很向往这种被人敬重如神的感觉,但是当他们真正跪在我面前唤我神仙下凡,三拜九叩的时候,我却完全没有得到以前想象的那种满足感。

我要的不是他们跪在我面前,而是要这诸天神灵,诸地妖邪俯首称臣,征服他们,比征服这些普通人要有快感得多。

柳承也在随后跟了上来,提着法剑在我旁边跟着,问我,“《子不语》是什么书?”

我想了想,子不语乃是清朝才出现的一本书,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呢,就随口道,“我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要多看书才行。”

酆都城虽然受妖魔鬼怪侵袭,但是城市还在运转着,路边有不少买卖,刚好从那悬崖过来早已经饥渴难耐,就撇过眼问柳承,“你身上有钱么?”

柳承恩了声,见他有钱我才放心大胆进入了旁边一酒楼之中,进了里面随便叫了点吃的,柳承也跟着进来坐在了我对面,期间一直打量着我看,看了有一阵了才说,“你不是升仙了么?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我胡诌道,“做神仙哪儿有做地仙好,上面规矩太多,所以我就回来了。”说罢凝神盯着柳承,“倒是你,你怎把我悬挂在悬崖边上了?我出来时差点摔下去。”

“山清水秀,又能防止野兽撕咬。”柳承简短回答,又一直盯着我看了阵再开口,“我自幼便访各名山大川寻仙问道,自诩能看透世上所有人,但是有些看不透你,我似乎感觉你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

我听得心里一惊,心说莫不是被他发现了?忙说道,“当然不是,我跟你差了两千年呢。”我说的是往后两年前,柳承听着是往前两千年。

此后不久饭菜上来了,我饿得不行了,狼吞虎咽起来,看得柳承直皱眉头,等我吃饱喝足,面前碗也空了,柳承问我,“够吗?”

我放下碗筷,“够了。”吃饱喝足后我才开始谈论正事,正襟危坐看着柳承说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需要如实回答我。”

“嗯?”

我说,“假若有一天你成为阴司主宰,世间万物都臣服于你的脚下时,你是否会像现在这般对待这些普通生灵?”

柳承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真有那个时候,我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待他们,但他们所有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他现在没有成为北阴大帝,说什么都是空话。

刍狗便是祭祀用的草狗的意思,他的回答虽然听起来不是那么好听,但却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一样,也就是公平对待所有人。

听了他的回答我稍稍放下心来,以我对柳承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做那种屠城的事情,要是真如此的话,东岳大帝一直打压他也没什么不对了。

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随后向他问起了今后打算,他告诉我,他想打开阴司,将阳间阴魂全都收入阴司,从此阴阳有别,各行其道,以此来恢复天地清明。

我听后说道,“世上阴魂千千万,仅酆都城就有无数,你就一个人,你又要怎么将他们全都收入阴司?”

柳承想了想说道,“造神!然后灭神!”

我从未来而来,自以为我的思维已经领先了他两千年,但是他的这句话我却没听太懂,诧异看着他,问了句,“什么意思?”

难得我询问他,柳承一脸正经地说道,“若是阴阳两界尊我为神,江河日月,山海星辰皆在我掌中,我使东即东,使西即西,如此一来,便不用去逐个去收服,只需要下达命令即可,这就是造神。”

我大概懂了,柳承的意思是将他自己塑造成阴阳两界共尊的神灵,到时候无人敢违逆他的命令,只要他一句话,这些阴魂便能自己去阴司。

至于灭神,我倒是隐约猜到了几分,如果阴阳已经泾渭分明的话,世上再有那么多的神灵,势必又会埋下祸患,所以造神之后就需要扫除世上这些所谓的神灵,如此一来就能长治久安。

这个灭神跟1966年的灭神计划颇为相似,也跟黄帝时期的绝地通天计划差不多。

我所生活的时代,方外人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显露法术,也是这个道理,只要没人的追捧跟随,自然会太平不少。

我又问,“那你要怎么造神?”

柳承想了想说,“这只是一个设想,即便真的要造神,那个神也不该是我,你比我更有资格,另外我听闻青城山有一个叫张道陵的人,在那里会战六天魔王,打下赫赫威名,若是要造神,他比我也更合适。”

我听后笑了笑,遵循历史轨迹,柳承才是北阴大帝。当时的神只有两个,一个是阴司之神北阴大帝,一个是道门之神张道陵。至少记载中没我什么事儿,所以我也没准备去争这什么造神名额,就说道,“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要造神,我们得在十五天之内完成,很紧迫。”

柳承沉默了会儿,最终还是问我,“师兄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北帝换骨

我在后世看过一些记载,其中有一篇中记载了一件关于北阴大帝的轶事,不过那篇文章估计就是后世书生随便编造的了,但是那里面的方法倒是不错。

想到之后笑了笑,让柳承付了钱之后跟我一同离开了,柳承见我表情便得知我有办法,不过我却不跟他明说,直到快出城时我才问他,“酆都城妖魔鬼怪大多聚集在什么地方?”

柳承说道,“各处都有,不过平都山最多,大部分也好魔鬼怪都聚集在了那里,且在那里的都是能力极强的。”

我听后恩了声,“那就去平都山。”说着让柳承引路。

柳承满是不解,这一路却也不多问,直到行至平都山下,抬头看去,山上尽是一片乌烟瘴气,果真无数妖魔鬼怪汇聚于此,即便是白天也觉得阴冷无比。

到了此处柳承才忍不住问我,“你难道想杀入这平都山?山上阴魂无数,又要杀到什么时候?”

我不曾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句,“你会神游术吗?”

神游术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不过这时候叫做元神出窍,或者叫做神游太虚,柳承点头,“会。”

我点点头,带着柳承在平都山转悠了一圈,将平度山地形看了个大概后,又带着柳承到平都山不远处找了个地方先住下,并让柳承去给我在四处给我寻来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石,拿回来后在玉石上刻起了字。

上刻:余乃北帝,上帝使者,奉承天运,敕封尔为正一真人,敕尔设二十四治,广收门徒,教化于民。

之后再又将我记忆中看过的一本书刻在了竹简上,书名为《正一盟威二十品法箓》,弄好这些东西后,柳承凝神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道,“这几天你以神游术赶去青城山,见到张道陵之后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他,他看了之后自然会懂。”

这个时候的张道陵已经威名远扬,世上修道之人无不奉其为道门领袖,不过这个时候的张道陵还并没有统一天下道徒的想法,根据记载,是太上老君派遣使者送了玉册敕封他为正一真人之后,张道陵才突然恍然大悟,在青城山誓鬼台发出号令,号令天下天下道徒收摄阴魂,并设二十四治,广收门徒,正一盟威道就此开始。

柳承是个很聪明的人,看了我给他的东西,再听了我的话,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说道,“你准备冒充上帝使者,去诓骗张道陵?”

我拍了拍柳承肩膀,说道,“想要解决此次祸乱,这是唯一的办法,世间需要两个神出现,阳间一个,阴司一个,张道陵是阳间之神最好的人选,只有他一统道门,这世上才不会有那么多的神灵出现,否则你看这天下修道之人有多少?他们各占山头洞府,奉己为神灵,多少人趋之若鹜,如此这般,这天下是不可能恢复清明的。”

柳承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将这两样东西给他送过去。”

柳承说着就要施展神游术离开,却被我一把拉住了,我对他说,“别在这里施展神游术,我给你寻了一个好地方,你随我来。”我说着带柳承出了门去,再一次到平都山下,伸手指了下山顶上一块巨石,对他说道,“你一会儿昂首挺胸,面色不改上山,记住我说的话,不管山上妖魔鬼怪多么可怕,你都要在气势上压倒他们,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你不怕他们,他们自然不敢动你。等你上了山,就到了巨石上面朝东边盘坐下来,而后再以神游术去四川。”

柳承更加懵逼了,“我若是神游离开,留下身躯在山上,这山上妖魔鬼怪岂不是会趁机占了我的身躯?”

我说,“他们不敢。”为打消柳承的顾虑,我跟他打起了信任牌,“你信我吗?信我的话就去上面坐着,届时你回来的时候也别入主自己身躯,到刚才那地方找我,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柳承盯着我看了几眼,满脸怀疑道,“你对我有隐瞒,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我笑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对你只有欺骗,不会有隐瞒。”

“……”柳承登时无语了。

这话柳承此后也跟我说过,他跟我说,他对我只有隐瞒没有欺骗,不过到我这里来却换了一下。

不过柳承还是选择相信了我,按照我所说的一路上山,刚上山就引得山中聚集的妖魔鬼怪注意,纷纷涌来,我在山下默默注视着,只希望柳承不要沉不住气这个时候动手。

好在柳承是个沉着冷静的人,这一路不管有多少妖魔鬼怪跟随袭扰,他始终不为所动,昂首挺胸上了山,到了那巨石之上盘坐了下来,而后闭眼进入入定状态。

四周妖魔鬼怪围聚于巨石旁,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柳承出现的神秘,盘坐在那里更为神秘,且从上山的表现来看丝毫不畏惧他们,另外又有前不久张道陵会战六天魔王的事情,柳承也同样身着道衣,这些妖魔鬼怪自然不敢妄动。

我在山下看了约莫有两三个时辰,柳承已经以神游之术离开了,我见也无妖魔鬼怪动他,便离开了这里,回了此前居住的地方,找来一块硕大的布帛,取出朱砂笔在上面写起了字。

上面写:阴司北帝换骨函,余乃阴司之主,于平都白日飞升。待江河断流,山石移位,正一现世之时,余将携天兵天将归来,替天行道,广开鬼门,尔等妖、魔、鬼、怪当入鬼门,从吾者封侯,不从者斩首,此令上达天听。

写完之后再等了会儿,到午时三刻时,我带着这布帛上了平都山。

午时三刻阳气最重,妖魔鬼怪此时该躲了起来不敢现身,这一路自然是畅通无阻,到了之后直接将布帛悬挂在了巨石之上,而后离开。

这就是我在后世书中看到的那轶事,书中并不是什么正面记载,而是古往今来最大的三个骗局之一。

说的是北阴大帝当年曾在一个地方盘坐七日,不吃不喝,七日后起身离去,被世人奉为神灵。

这件事情肯定是假的,但在我这里我让他变成了真的,现在的人愚昧,他们信奉神灵存在,要是我所写的江河断流、山石移位真的出现的话,怕是这酆都城无论人鬼都会奉柳承为神,也会相信柳承就是阴司的主宰北帝。

至于江河断流,山石移位,这是我看过的一篇记载,桓帝年间,巴蜀之地曾发生过一次地震,导致除长江外大部分河流都断流了,既然是地震,柳承坐下那石头自然会移位。

而按照记载,正一道也将在这几天出现,这一切成真,世人不得不信他就是北阴大帝。

做完这一切,我先回了屋子默默等候着,果然不久之后,就听得附近来往行人开始讨论起了盘坐在平都山上的道士,他们也看见了那布帛。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传开,在世人眼里,平都山是个极其恐怖的地方,柳承却敢坐在那里,没有阴魂近身,本就神奇不已了,再加上布帛上内容,还不等我预测的那三件事情出现,就有不少阳间的人相信柳承就是北帝了,只能说他们太好骗。

而至于酆都的妖魔鬼怪,他们也知道平都山的可怕,但是平都山的鬼怪都不敢动他,在他们眼里,山顶上坐着的那个道士自然也是神人。

我就在这附近候着,次日清早,柳承以神魂状态回来,见我后说道,“东西给张道陵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参悟师兄你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二章 借用名头

柳承担心张道陵参悟不了我的意思,不过我却丝毫不担忧,张道陵早就有一统天下道教的心,只是没人提点他而已,我不过是个引路人,即便我不给他送去那两样东西,此后他也会说做梦梦到了太上老君派遣使者来提点他建立正一盟威道,历史轨迹就是如此。

我并不谈张道陵,而是看向柳承,问道,“你见过张道陵了,在你看来,你跟张道陵两人实力孰强孰弱?”

这个时期的柳承肯定没有两千年后的强,但要是太弱的话,他也撑不起一个阴司,我把他推到北阴大帝的位置上,反而是害了他。

要想知道他的实力,以张道陵为对比最好,柳承想也没想,满脸自信说道,“我不会输给他。”

我笑了笑,“那就好。”

之后柳承外出带平都山周围转悠一圈,看见了山上的布帛,也听见了人鬼之间的对话,了解到一切后返回屋子站在我面前对我说道,“师兄,你准备将我推为阴司主宰?”

我恩了声,“这个时代也只有你跟张道陵有这资格。”

“你比我更有资格,我自诩不输张道陵,但却不如你。”柳承满脸诚恳地道。

我也看着柳承,很难想象今后那么强势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向我低头,不过这种反差看得我心里暗爽,不过做戏还是做全套,我故作深沉说道,“我对这个并没有兴趣,只喜欢醇酒妇人。”

我再一次说出这话,柳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师兄该节制一些,酒色财气万不能沾身……”

他这一点倒跟以后没有什么差别,动不动就长篇大论教导我,我忙伸手制止了他,“打住,下一个话题,我就这点爱好,不可能改的。”

柳承叹了口气,摇摇头,“若是我有了徒弟或者师弟,绝不允许他像师兄你这样胡来。”

我眨巴着眼看了看柳承,“以后你要有了徒弟,一定要对他好点,对他不要太严格了,人嘛,活着开心最重要。”

我跟柳承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好久的话,从天下大势谈论到了自身抱负,直到我们的对话将要结束的时候,柳承才对我说道,“这几****看巴蜀山水变化,预测将有地动发生,师兄所写的江河断流、山石移位我想应该指的是这件事情,不过我有一件事情不明,师兄你要如何召天兵天将现身?”

那个是我大胆加上去的,我虽然将治都摄印带来了,但是并不清楚这东西在现在是不是能用。而加上去的原因无非是看过不少记载,秦汉时期有上古神灵现身,所以推测这个时候昆仑天梯已经不稳,上古神界应该可以有办法通达人间。

之前我将治都摄印拿给柳承看过,“我有神界兵印。”

柳承哦了声,“你不是不在神界任职了吗?怎么他们没将兵印收回去?”

说一个谎就得用十个谎言来圆,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谎了,已经有了不少漏洞了,而对付这样的事情,我有一套自己的办法,那就是不去解释,柳承自己会想到合理的解释的。

便不再说话,直接侧身躺下歇息,不再搭理他了。

我来这里已经有了几天时间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尝试着沉睡过去,因为不知道我老家那里情况怎么样了,不知是不是被那神秘人用棍子敲了一下的原因,这几日即便我做梦,也无法回到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像是被困在了这里。

这倒不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的是他直接一棍子把我敲死了,那样的话,我也极有可能出现这种被困在梦境中回不去的情况。

侧卧一直未眠,想的不止是这些。

从以后柳承的言论来看,我现在是在取回过往的记忆,这个时候的我是真实存在过的,但是历史却没有我的记载,柳承说我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这个时期的我生命将会终结,具体时间却不知道。

也不知道我是会死在柳承成功担任北阴大帝之前,还是成功担任北阴大帝之后。

我躺下后,柳承一直坐在桌子旁看书。

此后第三天,张道陵在青城山誓鬼台宣布成立正一盟威道,召集天下道徒收摄阴魂,一时间世上妖魔鬼怪人人自危,生怕正一盟威道找上了他们,又有大批阴魂涌入了酆都城。

第四天,张道陵再次发出敕令,北帝将现世,正一盟威道将与北帝联合,世上妖魔鬼怪尽入阴司,否则将有杀身之祸。

正一盟威道的发声,再加上酆都城传柳承为北帝的事情愈来愈广,不管是活人还是阴魂,都开始涌动了起来,一幅暴风雨降至的画面。

而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我和柳承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静候地震的发生。

阴司处于六尺黄土之下,道士可以凭借法术前去,但是这些普通阴魂却没办法前去,只有等地震打开通往阴司的通道才行,一旦地震发生,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

至第六天,距离地震发生的时间越来越近,也距离双头鸡预测灾难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几乎已经排除了柳承下达那命令的可能,只要三月末一过,那金简的事情就不复存在了。

可就在第六天夜里,酆都城忽有数百阴魂结队现身,跨骑白马,手举金简在酆都城内来回狂奔,并喊道,“余玄冥使者,奉北帝之命,三七之末,北帝当顺时畋猎,尔等若干合箭死,若干合枪死,若干合网死,若干合棒死,若干合妖死……”

这句话正是我在金简上看到的那句,当我听了这话,当即从屋子里出去,到了外面看着离去的那群人,念了句,“糟了。”

柳承也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皱眉说道,“有人借用了我们的名义散布敕令……”

这队人在酆都城转悠了好几圈,几乎将这话传遍了酆都城每个角落,一时间,酆都城内人心惶惶。

前些日子他们还在指望着这个北帝能将阴魂收入阴司,现在却有北帝命令发出,要把他们当成猎物,与妖魔鬼怪一起猎杀他们。

等这群人再从我们眼前进过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他们手中的金简,正是我此前给那些村民的金简,一咬牙,直接上前拦住了这些所谓的‘玄冥使者’,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猎杀这酆都城的人?是谁下的命令?”

为首那人看了我一眼,淡然说道,“非余欲杀汝辈,但今自以帝命宣示汝等刑名,即余使乎之事毕矣,自此任尔等自为计。”

这群人说完,拿着金简直接化作了一团团黑气没入了地底,消失不见。

而我听完这段话却惊愕不已,因为他们回答的话,在《太平广记》中也有记载,几乎一模一样。

我终于明白了过来,《太平广记》中记载的北帝屠城,并不是柳承下的命令,而是有人在北帝名声刚起的时候,借用了北帝的名号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我和柳承二人在路旁站着,眼见城中已经人心不稳,此前对北帝的期盼瞬间变成了绝望和痛恨,我所谋划的一切已经没法用了,因为北帝的名头已经坏了,至少现在不能用。

“去取回你的身躯,我知道这金简的来头,找出借我们名号的人,解决他!”我沉声道。

柳承恩了声,化作轻烟消失不见,不多时间,平都山上柳承身躯也消失不见了,柳承回归自己身躯下了山来,我带着他去往此前我给金简的那村子里。

金简肯定是从他们那里流传出去的,可以从他们那里弄清楚这些人的来头。

第二百八十三章 蓬尾玄狐

我和柳承再一次来到那小村落,此前村里还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但是这次到来,这里已经彻底成为了一个荒村,我和柳承在村中行走了一圈都不见有人。

此前我已经跟柳承说过金简是从这里流传出去的,罢足后柳承对我说,“他们已经搬离了这里,天下之大,又要如何找得到他们?”

我也不断思索着办法,忽地灵机一动,“我有办法。”说着带柳承前往我此前将金简交给他们的地方,那里留下有不少他们生活过的痕迹,在这屋子里找到了一块婴儿用过的破布,拾起破布来对柳承说道,“你去村中帮我找一块布帛,三根棉绳,一盏灯来。”

柳承虽不知我要做什么,还是立马前去准备,不多久时间就将我要的东西准备齐全交给我,他知道我点子多,交给我后就在旁边默默看着,静候我的下一步行动。

我拿了这些东西立马弯腰扎起了招魂灯,而后在孔明灯上写上了招魂引路之法咒,点亮孔明灯,再将布帛放入灯旁边引燃,布帛随着灯渐渐升空。

及毕,我并指念道,“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宫廷牢狱我,坟墓山林……”

这是招魂咒,用来招流失在外的魂魄的,那些人之中有个婴儿,他们几个成年人肯定会保护好那婴儿,若是那婴儿已经死了,说明那几个人也死了,他们魂魄自然会顺着招魂灯而来。若是他们没死,招魂灯无法将他们魂魄从身躯中抽离出来,就会自行前去找他们,我们只要跟着这孔明灯就可以找到那些人了。

念完招魂咒,我下敕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孔明灯缓缓升空,在这静谧的夜里各位显眼,我和柳承皆抬头看着孔明灯,等孔明灯停止不动后柳承才问道,“这是什么法子?”

这个时候还没有孔明灯的出现,我想了想说,“招魂灯,又名引路灯,它可以带我们找到那几个村民。”

这种数百年后才会出现的东西,即便我解释了他也听不懂,我便只是简短说了下,倒是柳承点点头道,“我看过商周时期的记载,其中有一种‘天灯’跟你所用的引路灯颇为相似,不过天灯在那时候被用来祈祷祈福,师兄你以此来招魂引路,实在是高。”

我瞥了柳承一眼,心说我还以为招魂灯是因我而出现,合着在商周时期就有这玩意儿了,只是笑了笑说,“你师兄我会的东西还多着呢。”说罢仰首看了下悬浮天空的招魂灯,指了下它道,“带我们去找那布条的主人。”

这是我从柳承那里学来的第一个法术,之前在农村他曾用这方法帮我爹招过魂,方法很简单,所以被我记了下来。

及我说完,招魂灯缓缓移动了起来,一路朝西边四川方向而去,我和柳承跟随着招魂灯一路前行,这一路翻山越岭自然耗费不少时间。

招魂灯过路之处,有不少妖魔鬼怪被天上移动的火光吸引,纷纷跟追逐着火光行走了起来,距离我们也渐行渐近,我的心思全放在了招魂灯上面,也没顾及其他,行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左右,忽听得耳畔传来兽吼之声,正要四处寻找时,忽见两头斑斓大虎从旁边林中一跃而出,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还不等我反应,柳承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我肩膀,将我腰按得弯了下去,并道,“师兄小心!”

因为我一躬身,那斑斓大虎从我头顶跃过,落定前方盯着我和柳承发出低沉兽吟声,我定睛看去,这两头老虎本形被我一眼看穿。

老虎是假,它们实际乃是两只灰黑色狐狸,不知哪儿学了点幻化的本事,假借老虎之形出来伤人。

此前郑钧曾考过我,问我何为天狐。天狐记载在《玄中记》里,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女,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面前这两头狐狸尚不能幻化为人形,说明它们定然在五十岁以下,自然不惧,摩拳擦掌正要上前捉住这二狐时,却见柳承身形如鬼魅一闪动,下一个眨眼便出现在了这俩老虎面前。

这俩老虎见状张口就要撕咬过去,柳承也早已经看穿它们本形,直接伸手进这俩老虎嘴巴里,奋力一拉扯,揪住两只狐狸来,老虎形象随后化作清气消失。

这两只狐狸咿呀发声,惊呼,“神仙饶命。”

“何故袭扰我师兄弟二人?”柳承凝神问道。

这二狐道,“我们姐妹不曾伤过人,曾入金光洞听得洞中老神仙一句真言,开了灵智,有了这微末修为,此后一直在这山中修行。奈何这几日人类不断从此山经过前去四川逃难,我们不少兄弟姐妹都命丧人类之手,我们不知二位是神仙,只以为二位也是逃难之人,想施小计吓退二人,无心冲撞,还请神仙赎罪饶命。”

柳承此前一直奉行杀道,因为白皮君的事情之后他才有些转变,听了这二狐的话有心放过它们,却又怕我不同意,就回头问我,“师兄你的意思呢?”

我说,“放了它们吧。”

柳承恩了声,将这二狐放了下来,两位狐狸屈膝跪地,将要拜别的时候,我看着它们身后的尾巴发起了呆,我见过狐狸,而它们的尾巴比普通狐狸要大很多,毛发蓬松,活似扫把,且颜色也跟普通狐狸也有差别,忙叫住了它们,“你们等等。”

这二狐以为我不肯放过它们,再次跪地匍匐,瑟瑟发抖。

《山海经》中记载过很多狐狸形象,其中最出名的无非就是青丘的九尾狐,世人传说苏妲己便是青丘山的九尾天狐,为白色。

山海经中狐狸形象虽然多,但是能跟青丘山九尾天狐相媲美的只有一种,那就是蓬尾玄狐,为黑色!

书中说: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豹、玄虎、玄狐蓬尾。

而幽都就是丰都的别称,这里就是丰都境内,这二狐尾巴蓬松,且毛发呈黑色,想来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蓬尾玄狐了。没想到竟然在这山中遇到了能跟九尾天狐相提并论的狐狸,自然不能放过。

而我叫住它们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它们是能跟九尾天狐媲美的狐狸,而是我曾在郑钧那里看过一篇野史记载,汉朝时期有一‘九幽争帝’的事件,说的是有九个幽冥将军帮助北阴争夺阴司大帝位置的事情,而那野史中的‘九幽将军’其中就有两个是蓬尾玄狐。

当然这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也有说是‘九虎争帝’,说的是汉朝王莽篡位时的九虎将军。因为王莽篡位的事情乃是有真正的史料记载的,所以我当时看到这‘九幽争帝’的时候,就认为是后人瞎扯,把王莽篡位的事情给鬼神化了,没多在意。

此前我一直没想起这件事情来,看到这两只黑色狐狸后陡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我们从青城山出来之后遇到的双头鸡预警的‘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世上荆棘乱相移,当有九幽争为帝’中也提到了九幽争帝,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联系。

难不成双头鸡是在预警,汉朝时九幽争帝的事情会再次出现?

“师兄?”柳承有心放过它们,见我叫住它们,他也以为我要动手。

我走上前去,低头看着身下这二狐说道,“你们拜我为师,我赐你们一场大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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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收徒赐名

双头鸡和野史都提到了九幽争帝的事情,我不得不多留一个心思,虽然这二狐现在修为尚浅,但万一她们俩就是今后的九幽将军之一呢?

柳承和这二狐皆不解我为什么突然要赐予它们造化,狐狸生性多疑,将身子紧紧贴在地上,颤声说道,“惊扰二位仙人已是冒犯,我们姐妹二人知罪,不敢再求造化。”

它们以为我是要玩弄它们,不敢要我给的造化,我正色说道,“我不给的,你们不能抢,但是我给的,你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说罢直接掐诀念咒,“五百雷神掌中存,推开地裂天也崩,精邪鬼怪若逢此,顷刻之间化飞灰,吾奉雷祖大帝急急如律令!”

念完在手心写了一个雷字,而后朝天一推。

天上云雾瞬间翻滚起来,向着这边凝结,雷暴降至,看得这二狐大惊,其余跟随着我们的那些妖魔鬼怪见了雷电将要落下来,慌忙逃窜。

二狐瑟瑟发抖高呼,“仙人饶命,我们知错了。”

柳承知道这法咒名字,乃是五雷咒,以为我要劈碎这二狐,拉了我一下说道,“师兄,它们罪不至此。”

我没理会柳承,而是直勾勾看着这二狐,再说道,“若想活命,雷电降至时,你们二人问我‘我是人是狐’,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二狐听明白了我的话,我也不跟他们多说废话了,因为招魂灯已经快要离开我们的视线,直接掐诀念了个‘敕’字。

轰嚓!

云雾之中,一道亮光直接降落下来,劈在了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吓得这二狐几乎瘫软,此后又见一道亮光自天上降落,这二狐也不想死,忙抬头问我,“我是人是狐?”

我道,“是人!”

轰!

雷电即将落在这二狐的头上时偏转了方向,劈在了它们旁边的土地上,因为距离太近,我和柳承耳朵也有些嗡鸣,眼前一片白色,身子被有些发麻。

等五感恢复,再看面前,见这二狐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光溜溜跪在地上,双眼呆滞垂泪,若不是身子还在发抖,都会认为她们二人成了石像。

柳承见这二狐化作了人形,愕然看着我,“你到底懂多少事情?愈发看不透你了。”

动物化为人形在北阴大帝之前需要到足够年岁,再经历雷劫才能成功,北阴之后,就有了讨封的这个规则,为的是减少这些妖物的痛苦,而讨封这规则还是柳承今后提出来的。

我笑了笑,看了看面前跪着的这两个少女,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会认为苏妲己就是九尾天狐,狐狸天生妖魅,这蓬尾玄狐也是一样,它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初化人形就美得不可方物,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过她们的美色关?

这二狐在呆滞过后,低头一看自己化作人形,相互看了眼,在摸了摸自己身上,确定自己已经化作人形后,双双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叩首高呼,“感谢仙人赐人身恩德。”

我说,“叫我师父。”

这二狐面面相觑,喜极而泣,磕头行礼,“叩见师父,还请师父为我姐妹赐名。”

我未回答她们,而是看了下柳承,见柳承盯着这二狐目不转睛,我拍了他肩膀一下,“师弟呀,酒色财气勿要沾身,这还是你跟我说的。”

柳承这才反应过来,羞愧不已,咕哝道,“我是在想刚才师兄将它们二人化作人形的事情,这方法颇为不错,可大力推广。”

果然,柳承上位之后就要大力推行动物向更高级的仙家讨封的规则了,一切都在按照轨迹前行,我恩了声,再对这二狐说道,“我已经赐你们人身,赐名的事情就交给我的师弟,你们求他吧。”她们是我给柳承准备的,倒不用跟她们混得太熟络,只要今后柳承能用上就行,所以将她们推给柳承。

二狐又对柳承磕头,“请师叔赐名。”

柳承想了想说道,“名字不过是个称呼,就如衣服只是遮羞布一样,倒不用过于讲究,就以你们本体颜色命名吧。”说着指了一下较大的那个,“今后你就叫玄姬。”又指着旁边小的那个,“你就叫玄雅。”

二人大喜,叩首谢过了柳承,我听着这俩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这起名字也太草率了些。

不过我随后看了下招魂灯,见招魂灯停留在了此山的边缘处,想来是招魂灯已经找到了那些村民,不准备在这里耽搁了,就对这两人女说道,“我们有事情要忙,你们二人先去找件衣服穿上,人是要穿衣裳的,像你们这样不成体统。你们去城中潇湘馆,找一个叫刘晓虞的女子,让她教教你们人类的规矩,你们二人也要好好侍奉她,我们会去找你们的。”

这两个少女应是,正要转身去找衣服的时候,柳承则把他随身包袱里自己换洗的两套衣服给了她们,说道,“这是我平日穿的,有些大了,你们找到了合适的再换下来,进了人族所在之地,切不可再裸身。”

她们再次对柳承道谢,随后离开。

我和柳承得以继续追寻着招魂等前行,柳承此前有很多问题要问,这里过去还有些时间,我已经料到他问题不断了,做好了准备。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他就说道,“师兄为什么要突然收这二人为徒?”

我随口胡诌,“因为她们长得好看,以后我要是归隐了,有她们二人侍奉,岂不美哉。”说着再看了看柳承,“你想成事的话,她们二人今后将是你很重要的帮手,你需要用好她们二人。”

柳承听出我后面一句话才是真正收她们为徒的理由,又转向另外一个话题,“我们杀了那白皮君,刘晓虞会收留她们吗?”

我想了想,点头道,“会……没有原因,直觉。”

此后这一路,柳承向我询问起了各种问题,问得最多的就是刚才那二狐讨封的事情,我不厌其烦全都跟他讲了,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所讲的,今后将会影响到整个妖族的格局。

柳承一路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我们到了招魂灯下,才看见了此前我赐金简的那几个村民,他们尚未发现头顶有招魂灯,几个人围坐在火堆周围烤火。

我和柳承走近发出声音,他们如临大敌站起身来面朝我们,等我们走近他们看清楚后,又立马躬身行礼,“原来是两位活神仙。”

我瞥了瞥他们,我跟他们交代过了,让他们用那金简的时候要将上面的字抹除,这些人没听,现在被人利用那金简上的手段在丰都城中胡作非为,我对他们自然是有些埋怨的,就直接问道,“前些日子我给你们的金简,让你们使用的时候要抹除上面的文字,你们为什么没听?”

听我言论,他们得知我是来找麻烦的,立马下跪磕头,并解释道,“求仙人赎罪,我们本想去了青城山再用那金简,可从丰都路过的时候,金简落入一地缝之中不见了踪影,并不是不遵仙人指示……”

“地缝?”我诧异问道。

这些村民道,“对,距离平都山不远,那地缝又窄又深,我们没能将金简捞上来。”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了那些自称玄冥使者的人是什么人,平都山就是阴司的入口,地震过后平都山打开,阴司入口才会显化人间。那裂缝自然是通往阴司的,也就是说,那些拿着金简的人是这个时期阴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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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初入阴司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一直在阳间谋划,却没想过阴司,这个时期阴司虽然还没有真正的成型,但是阴司已经是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了。

我自称阴司之主,自然会惹得那些本来就在阴司的妖魔鬼怪不满,也难怪会借那金简来败坏我们的名声。

此前本来认为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渐渐变得有些棘手了,若想要将这些阴魂收入阴司,那么首先就得占据阴司的掌控权,这对我和柳承二人有些难了,不免眉头紧锁。

见这些村民跪着,我问他们,“你们去青城山做什么?”

村民们道,“听说青城山有一个叫张道陵的道士在那里斩杀了六天魔王,如今又宣布成立了正一盟威道,妖魔鬼怪不敢靠近青城山附近半步,我们想着去青城山周围定居下来。”

我听罢释然,难怪刚才那两只狐狸说这些天不断有人从这里逃难过去,合着是冲青城山那片干净地方去了,这倒也是个选择,历史记载这个时期四川确实有无数人涌入定居。

我看了看他们,金简的事情怪不得他们,只能说这是天命,不再对他们心存怨言,就说,“都起来吧,青城山是个好去处,倒是可以去那里避难。”

我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他们躬身送我。

柳承在旁边伴行,两人一路无言,各有心事,我现在明白要把一个人推到阴司主宰的位置上有多累,这个时期阴司还不算强大,我就有些力不从心,更别说今后柳承要应对的是已经完善成型的阴司。

走了一阵,我将我对金简的猜测跟柳承说了,柳承也听明白了,罢了沉默一阵,他对我说,“想要征服阴司,何其之难。”

我虽无力,但却不愿意消磨了柳承的斗志,笑了笑说道,“有师兄我在呢,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拿来什么,你想要道门,我就去让张道陵让位给你,你想要阴司,我就想办法把阴司夺来给你。”

柳承盯着我看了几眼,微微笑了笑,而后说道,“说也玄妙,你我二人在潇湘馆外见面,期间你神游太虚有一些时间,又有半年时间入了神界,却好似我们已经相识已久一般,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我跟柳承就跟今后的柳承和我一样,我们见面没多久时间就互为师兄弟或互为师徒,道家讲究一个缘字,看来不无道理。

我回答柳承,“兴许见过。”

此后不言,我和柳承一路回到了巴子别都中,入城到我们之前住过的地方先住了下来,时至深夜,我翻身坐了起来说道,“你想不想去看看阴司到底是什么样的?”

柳承没跟上我的脑回路,犹豫了下才点头说道,“想,但是不会有危险么?”

我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这个时期即便是阴司的人对阴司也不够了解,我对阴司的了解太深刻了,阴司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我用后世的知识来应对现在的阴司,小菜一碟。

柳承见我如此自信,便也应了下来,当即关好房门盘坐,施展神游术,人魂分离,飘忽出了这小店,以鬼魂状态到平都山周围游走了起来,不多时间就发现了那些村民所说的那条裂缝。

裂缝下有阴气不断涌上来,这种气息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阴司的气息,到了此处我伸手抓着柳承一跃而下。

这好似是个无底洞,我和柳承在一片黑暗之中下沉了好久才落地,落在地上又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才见前面有猩红色光芒,渐渐看清前面景象。

前面乃是两座月牙形的山峰,山峰仞立,形成一天然的关闸,这里想必就是今后的鬼门关了,现在的阴司跟今后有很大区别,以后这里人来人往,现在这里却空无一人,脚下是泥泞小路,走起来十分费劲。

柳承第一次来这里,满眼好奇看着周围景象,感叹道,“原来阴司是这样的。”

见四周无人,我放心大胆往前行走,不多久听得前面有流水声,不过却不见有河流存在,往前走了好一截儿,才听出流水声是从我们脚下传出来的。

柳承也听明白了,说道,“这下面有条地下河。”

我则按照今后阴司的地形跟现在阴司对照了起来,如果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两座月牙山峰是今后川渝一带的鬼门关的话,那么我们脚下的这条地下河岂不是就是三途河?

我以为三途河自古就存在,现在才知道这个时期的三途河根本没被人发现,便在这三途河上方来回走动了起来,根据声音辨别出了三途河的宽度,并捡起石子做了标识。

柳承见状问我,“你在做什么?”

我标出三途河的范围后丢了石子站起身来说,“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想要控制阴司,首先得控制三途河、弱水、苦海、奈河、黄泉这五个地方,现在我们脚下这条暗河就是三途河所在的位置。”

柳承不解,“一条暗河跟控制阴司有什么关系?”

柳承对阴司的了解还是太过浅薄,我又跟他讲解了起来,不过我所讲的并不是三途河上的三座桥,而是三途河河水,相传三途河河水由世间万物善恶之念构成,想要过河只能走桥,落入河中就会变成三途河的一部分。

以后我们要是跟阴司起了争斗,这三途河要是利用好了,会发挥极大的作用。

我跟柳承讲了老半天他终于听明白,又一次被我深深折服,至少目前为止,在他眼里我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

他对我的崇拜,就如今后我对他的崇拜一样。

我都为自己打抱不平了,暗说:便宜这躯壳了。

不知当时的孙清是不是跟我一样如此博学,倒是我用我所知道的成就了他,有种‘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自然有些不满。

我和柳承此后又将这沿途的三途河全都标了出来,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忽听得马蹄声,不多时间见一群黑衣人骑着马从远方行来。

我和柳承忙到一旁不动声色站着,这群人别过我们就要往月牙山那边去,都走了又掉头回来,骑在马上看我们二人,为首那人说道,“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此处?”

我也认出了为首这人,就是日前去阳间散布金简上命令的那人,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我就算对阴司再熟悉也不敢胡来,就笑了笑,拱手行礼道,“我和我弟弟不小心落入了平都山旁的一条裂缝中,掉下来就到了这里。”

这人上下打量着我和柳承,又看了我和柳承在三途河上做的标记,再问,“你们地上画的是什么?”

我说,“这地下有条暗河,我跟我弟弟打赌,我说暗河有三十丈,他说有二十五丈,我们正在听声音量呢。”

这人听后冷冷笑了笑,满是嘲讽,显然对我们这小孩子般的游戏颇为不屑,随口说道,“不同量了,这条暗河有三十丈长。这里是阴司,你们既然入了这里,就是此地有缘,便不驱赶你们,速去拜见北帝。”

“北帝?”我皱眉道。

这人恩了声,“对,北帝乃是阴司之主……”

这次才真的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我给柳承谋划的北帝竟然被他给抢占了名头,气不打一处来,强忍着发作,连连应好,问道,“北帝在哪儿?”

他指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会有一座黑铁城,北帝就在其中。”

我依旧点头,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再问,“您听过孟婆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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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幽都老尸

并不是心血来潮才问这事儿,而是道教记载中,阴司确实有孟婆这么一位幽冥之神,守在奈何桥旁的驱忘台上,为过往之人派发忘魂汤,记载中的孟婆是在后汉时期才被尊为道教神仙,也就是这几年前后。

后世人去世后,很多地方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会在死者手中放上一枚铜钱,就是为了让死者上奈何桥的时候能有钱买忘魂汤喝,否则就给过桥,自然也无法转世投胎。

传说孟婆自幼熟读道教经典,终生未嫁,死后便到了奈何桥头不知原因地守着。而那个时候还没有忘魂汤的出现,很多人会选择从那里投胎转世,没喝忘魂汤,便会带着前世记忆重生,往往会谢露天机。直到北阴大帝出现,才发掘启用了孟婆,为她筑驱忘台,让她在那里派忘魂汤,后来成为北阴大帝最得力的一位助手。

算算时间,现在孟婆应该也差不多已经到了阴司了,也不知被现在的人发掘没,所以才问了这件事情。

这为首人听了孟婆这名字想了想说,“未曾听过此人。”

如此说来,现在孟婆要么就是没下阴司,要么就是还在奈何桥头苦苦等着,我们此行终于有了可以做的事情,不由得心喜。

这些人也不跟我们多说话了,随后纵马离去。

等他们走了后,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柳承见我这诡异笑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问道,“何事这么开心?”

我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用好了此人,可为阴阳两界求得数千年太平。”

“孟婆?”柳承道。

我恩了声,旋即带着柳承朝奈河的方向去,不过在这之前,我也没有去过奈河,只能按照史料记载的方向行走,只是这个时候的阴司还是蛮荒之地,四处都是崇山峻岭,行走速度自然很慢。

只是走了阵子,却见前方有一黑色城池出现,城池中尽是妖邪之气,里面人声鼎沸,再一看城池上,刻有‘幽都’二字,城池虽然名字叫做黑铁城,但是却是由铜铸造的。

城池极大,城池外也有无数妖魔鬼怪攒动,不过我看着这城池模样,却觉得有些熟悉,仔细回想一下才想起来。

这幽都就是今后的枉死城,北阴大帝上位之后,都城搬离了巴蜀境内,这幽都后来就被改成了枉死城,关门收容那些枉死之人的。

这幽都挡住了我们前行的路,两边又是险恶山岭,只能从幽都里面走过,只是我们对幽都没有半点了解,贸然进去,一旦里面的人要对我们动手,岂不是就被包了饺子了。

我和柳承在城外站了良久,知道里面就是那个抢占我们名头的人的都城,却无可奈何。

我们在外面犹豫的时候,却见这幽都外有不少妖魔鬼怪集结,各个手持兵刃,整装待发,一看此景,我和柳承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们要去屠城了。”我和他同时开口。

而后柳承又说,“需阻止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去屠了巴子别都。”

我瞥了瞥柳承,“你有办法么?除非你现在是北阴大帝,否则已经下达的命令是不可能取消的。”

柳承思索一阵后说道,“现在这幽都的北帝并不识得我们,若我们让他改变主意的话,兴许就能免了这屠城之祸。”

“说得好,但是你又要怎么让北帝改变主意?”我继续问。

柳承一时间没想到回答,不过还是说道,“总得试试。”

看柳承这模样,我有些心软了,原本想着历史上已经记载的事情,是不大可能改变的,就没准备去掺和这件事情,但又不愿意见柳承失望,就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这个时代流行什么幕僚,我尝试着以幕僚身份接近北帝试试,看看能不能改变他的注意。”

柳承听了我的回答,对我非常正式地躬身行了一礼,“师兄大恩大德,巴子别都没齿难忘。”

我直接摆摆手,“行了行了,进城见机行事。”

我和柳承随后进入幽都,幽都果真一片乌烟瘴气,杀戮、暴力四处可见,我和柳承看得心惊,这地方乱成这样,他们就不管管么?

进了幽都,见幽都正中央乃是一黑色大殿,大殿极为雄伟,不用说就能猜到那就是北帝的居所。

我和柳承这一路前行,虽然不少人对我和他投来恶意的目光,不过因为我们始终表现得很平静,这些人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直到到了那大殿外面,我扯开嗓子吼道,“乾元洞青玄真人,有要事与北帝相商,请求北帝召见。”

这里太危险,肯定不能用自己的名号,那样的话,闯了祸逃出去还能继续以孙清的名头活动,这个时候也没有那么完善的信息网,只要出去他们就很难找到我们了。所以才用了青玄的名头。

喊完没有回应,这大殿外身着黑衣手持兵器的人都看向我们,旋即集结起来要对我们驱赶,我没有动手,柳承也不动手,我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们的驱赶,再吼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现在的幽都就是当年的秦!”

我喊完这话,忽见大殿之中一股黑气飘了出来,但并不见黑气凝结成形,只见黑气慢慢升腾上去,不多时间就将这整个大殿笼罩在了其中。

我和柳承看得心惊,这黑气乃是尸气,从未见过有尸气如此浓重的东西,但还是保持镇定看着,不多时间,这黑气的源头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乃是一个高约两米的男人,身着黑衣,尸气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虽然隔着上百阶石梯,但依旧能感受到这尸气的压迫敢。

他给我的感觉,竟然跟后世我见到柳承发怒时的感觉一样,眼神那么敏锐,气势如此之强,先前还信心满满,这会儿我却有些紧张了。

柳承也直勾勾盯着这人,从他表情来看,他显然也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

“幽都是秦,那么楚又是谁?”他开口发问,声音有些嘶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东西,听着十分刺耳,但却又气势十足。

我忙对他拱手行礼,“参见北帝。”柳承也跟着行礼。

他身上黑气随后慢慢消散,露出了全部面容,年约四十来岁,我和柳承抬头看去,一眼看出了他的状态,乃是尸!

见我们行礼,他不为所动,等候我们回答。

我继续说,“正一盟威道便是楚。”

他呵呵笑了笑,满是不屑,“正一盟威道……不足为虑。”

看来他也是个目光短浅之人,正一道这个时候虽然还比较弱小,但是用不了多久,正一道就会开始它对道门千余年的统治,直到宋朝全真道的崛起。

他竟然说这个将要统治道门一千年的正一道不足为虑,让我对他低看了些,又说,“我见幽都外有鬼兵集结,您是要屠巴子都城吗?”

他默默盯着我和柳承,毫无顾虑点头,“我听闻阳间有一人自号北帝,立誓将阴魂收入阴司,我将巴子别都的人畜全变为阴魂,看他是能为活人做主,还是能为死人做主。”

“不可。”我忙道。

他幽幽瞥着我,却连我的理由都不听,直接甩甩手道,“我已经很有耐心跟你们说了这么多话了,休要再多言,滚出去。”

我都纳闷儿了,按照常理来说,他肯定会问我原因,没想到他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甩手让我们滚出去。

我和柳承立在原地满脸尴尬,我尝试着问道,“你不听听原因么?”

他转身进殿,并说道,“反正会死,又何必计较早晚,再精妙的理由,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我今天不想杀人,你们两人再敢多言一句,我不介意动手灭了你们二人。”说着突然回头凝视着我,“另外,想要改变或者控制我的思维,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你最好清楚了,是不是有能力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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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兵行诡道

他这冷不丁的一眼,却让我和柳承都为之一惊,不止是他的话语,还有他的眼神。

我自己以为以我的知识体量以及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不管阴阳两界我都可以混如鱼得水,在这里我第一次碰到了钉子,我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心惊,他似乎已经将我们看了个通透,直接警告我们不要妄想去控制他的思维。

仅留下这么一句警告,他随后进大殿,将要入殿的时候柳承开口说道,“让阳间妖魔鬼怪入阴司有什么不好?此后阴阳泾渭分明,有了那些妖魔鬼怪的加入,这世上又有哪方是势力阴司的对手?”

本以为他会动怒,却再次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柳承,忽而咧嘴笑了,笑得极其诡异,并说,“道士,你以为我会在乎势力?若是有人好言求我,我或许会答应让外面那些妖魔鬼怪进来,但我绝不容许别人挑战我的权威,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阴司的主人!”说完神情骤变,身上尸气陡然蔓延开来,并缓步朝我和柳承走来,“我是一个很信守承诺的人,我警告过你们,休要再多言一句话。”

说罢,他忽然踏地而起,竟直接跨过上百台阶,稳稳落在了我和柳承面前,直接握拳朝我和柳承打了过来。

我和柳承大惊,各自格挡,但却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级的,双双被轰退了十数丈,踉踉跄跄好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只觉得自己三魂七魄都要散开了。

忙默念了一遍定神咒才稍微好了些,反观柳承也是如此,落稳后嗤啦一声取出法剑握在手中,冷眼凝视这北帝,我看了看柳承,“不要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在后世曾看过一篇记载,相传阴司有一千年尸王,名曰‘犼’,由老尸所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具体出现的年代并不清晰。

直到清朝《述异记》都有记载,书中说:康熙二十五年夏间,平阳县有犼从海中逐龙至空中,斗三日夜,人见三蛟二龙,合斗一犼,杀一龙二蛟。

另外袁枚的《续子不语》中也有说,尸初变为旱魃,再变即为犼。

道教对行尸走肉也有明确的划分,不同的记载中行尸走肉也有不同的等级,其中有一划分就将犼化为了行尸走肉的最高等级,亦称之魔王。

此人身上尸气前所未有的重,绝对不是一般行尸走肉可拥有的,我怀疑他就是传说中的‘犼’,不过要是他是犼的话,清朝记载中出现的那犼是不是也是他?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他的能力已经不是我和柳承和应对的范围内了,生怕柳承贸然跟他缠斗起来,便提醒柳承。

北帝动手,镇守在这大殿鬼兵随即上前,却被他挥挥手制止了,再缓步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和柳承微微一笑,“还有什么遗言吗?”

柳承也斜眼过来看了我一下,此前我在他的眼里是无所不能的,他竟以为我能是这北帝的对手,我都有些欲哭无泪了,自己吹下的牛,还是要自己收回来。

关于对行尸走肉的记载,大多出现在明清以后,对付行尸走肉的手段,也都集中出现在宋朝之后,这个时代是没有什么应对行尸走肉的特殊办法的,张道陵、柳承他们还只是一群单纯会利用阴阳气勾动天地力量的道士而已。

此人不容许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想来是个极其孤傲的人,也是个极其自信的人,我想了想说道,“若是真要动手,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柳承听了我这话会心一笑,怕是真以为我能打过他。

这人也果真如我判断的那样,他听得如此狂妄之言语,只觉得自己受了极大侮辱,面色化作震怒,直接夺过了柳承手中法剑,刹那间,法剑就已经落在我头顶上方,只差分毫就要劈下去,他却停住了,“小道士,如果你真如你所说的这般强大,那么我的剑已经在你头顶上了,你能做什么?”

在他夺剑时,我紧张到了一个极致,因为我根本不敢确定他会不会直接杀了我,好在他没有,这才松了口气,依旧淡然说道,“我们此次前来是想为你效力,未做半点动手准备。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你自然能杀掉我们,若是我们做了准备,你连我的身都近不了,另外,我也不是小道士,我修道已有两千余年。”

我越说他越气,提着剑的手都哆嗦了,不过听得我修道有两千余年,稍微犹豫了下,随后将法剑丢给了柳承,“好,给你们两个时辰准备,两个时辰后在这里与我交手。”他说完转身,再对守着大殿的鬼兵道,“暂时取消屠城计划,让幽都所有鬼兵看着他们,若是此二人想逃跑,就地斩杀,他们准备其间,不管需要什么法器,都可以满足他们。”

众鬼兵应是,此人随后进了大殿。

等他进了大殿我才彻底松了口气,好在他没直接动手,也好在暂时搁置了屠城的计划。

我随后转过头盯着柳承,没好气说道,“你是傻还是愣,明知不是他的对手也敢拔剑!”

柳承却道,“不是有你在么……”

我一听,顿时没脾气了,心说这小子太会说话了,拍马屁也拍的让人舒服,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便又说道,“那也不能胡来,你师兄我只是个道士,不是神仙,况且神仙也不是绝对无敌的。”

柳承毫不在乎,满心期待两个时辰后的交手,问我,“师兄需要什么样的法器,我这就帮你取来。”

后世对付僵尸的办法,茅山宗黑白巫术两派,其中黑巫术中就有很多,后来传至湘西,有人学了黑巫术中制服行尸走肉的办法,就又形成了一赶尸派,我对此有些了解。

想了想说道,“你去阳间给我取一碗黑狗血、一碗糯米、一根腕粗的桃木、符纸笔墨若干、再取几根粗一些的绳索来。”

柳承细细听着,听完后问,“什么是糯米?”

我想了想,汉代的时候糯米是有另外一称呼,就说,“就是白秫,要快,一个时辰内赶回来。”

柳承这才释然,在这个道法体系极为简单的现在,他完全不知道我准备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过在他的眼里我神通广大,就算是吐口唾沫怕也是神秘莫测,也不多问,想要去阳间准备,却被拦住了,不准我们离开。

我跟这些鬼兵说明情况,鬼兵前去禀明情况,不多时间得到了回复,可以一个人去,这才放柳承出去了。

柳承出去后,众鬼兵手持刀枪将我围在外面,我则优哉游哉盘坐在原地打坐念经,时不时有鬼兵进去向那北帝通报我的情况,盘坐了会儿,我问他们,“你们这幽都一共有多少人?”

他们不语。

我又说,“你们北帝又没下令让我不要跟你们说话。”

这才有人回答,“幽都内的人一共十七万,幽都外散落各处的,尚未被发现的,也该有这个数。”

现在阴司跟以后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人太少了。

“像你们这样的鬼兵又有多少?”我问。

他们又回答说,“七万。”

我愕然,一共十七万人,就有七万当兵,难怪古代打仗动不动就有寡妇村出现,合着男人全充了军。

此后我又问了些今后可能用得上的问题,至一个时辰后,柳承带着我要的东西返回,我见时间已经很紧张,立马专心制作起对付僵尸的东西。

想要打败他是不可能的,只要让他自己认为不是我的对手,那么就算是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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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得近身

后世对付行尸走肉的办法很多,其中最普遍的就有鸡鸣破晓、童子之尿、旱天之雷、镇尸之符、驱邪糯米、捆尸索、桃木剑等,鸡鸣破晓、旱天雷现在条件不允许,童子尿不敢用,毕竟这太具侮辱性了,到时候即便能吓住他,怕也会恼羞成怒不顾后果对我们动手。

此后我用最快的速度绘制了九张镇尸符,上绘‘敕令白乙大将军到此’,白乙大将军是传说中专治污秽之物的神仙,行尸走肉也算是污秽之物了,不过柳承却看不懂这符纸,现在他们的符纸还只会借太上老君等耳熟能详的神灵的神力。

而后再削了一把桃木剑,再将糯米揣在了身上,并一一涂抹上了黑狗血,就算是准备完毕了,静坐等候,柳承在旁边看着,颇为不解道,“这就完了?”

我点头。

柳承看了下我削好的桃木剑,满脸怀疑说道,“那人刀枪不入,我手中法剑尚且伤不了他半分,你这木剑又要如何伤得了他?倒不如我把法剑借给你,至少比你木剑好些。”

木剑虽然伤不了他,但是抹上黑狗血的桃木剑就不一定了,只是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又怕柳承一个劲地问我问题,便用后世武侠中的话来回答了他,说道,“练剑分为五个境界,依次是利剑无意、软剑无常、重剑无锋、木剑无滞、无剑无式。你还停留在第一个境界,我用木剑即可。”

这虽是后世中的内容,但并不是没有道理可言,相传正一道道祖纯阳子剑术出神入化,就已经到了无剑无式的境界,乃是道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剑神。

柳承听后愕然,看了看我,有些羞愧道,“我自以为法已凌虚,却还是如井底之蛙,距离师兄你说的境界,还差很远呐。”

我拍拍他肩膀,“你的路还长,慢慢来。”

转眼两个时辰已到,那北帝如约出现在了大殿门口,我对柳承说道,“你退到一边,见机行事,一会儿还需你帮忙。”

柳承恩了声,默默退到一旁,我则提起了木剑,将糯米拴在了腰间,再在手中捏了几张镇尸符,一脸大无畏看着北帝,对北帝来说,这是实力的较量,对我来说这就是心境的较量,我必须得表现得无所畏惧才行。

北帝看了看我手中的剑,皱眉说道,“木剑?你蔑视我?”

我说,“木剑足够了。”

北帝一听,真以为我是在蔑视他,忽而身上尸气大作,直接踏步朝我而来,四周鬼兵快速散开,这北帝转眼便到了我眼前,隔着老远就直接对我挥拳相向。

他对自己的身躯有足够的自信,况且我手中还是木剑,所以并未取任何兵器,见他打来,我慌忙避开,再用脚勾住地上捆尸索,朝北帝甩了过去。

捆尸索发出呜呜声音,径直横扫过去,北帝见只是一根绳子,嘴角微翘,看也不看就伸手抓住了捆尸索另外一头,再对我轻蔑笑了,“这就是你的本事?”

我也笑了笑,再将另外一跟捆尸索甩了过去,再次被他接住。

见两根捆尸索都已经到了他手中,我忙并指念道,“敕!”

听得嗤啦一声,捆尸索上黑狗血忽然化作血雾,瞬间将他双手笼罩在其中,他双手尸气被黑狗血冲淡。

对于行尸走肉来说,尸气就跟道士的真气一样,真气过于充足,就会形成天罡战气,从而使人刀枪不入,尸气也是一个道理,他手上尸气被黑狗血冲淡,绳索接触到他皮肤,立马冒出了青烟。

他皱了皱眉,忙将手中捆尸索丢了出去,我此刻对柳承喊道,“臭小子,接绳子。”

柳承恩了声,化作轻烟出现在了捆尸索另外一头落地的地方,稳稳当当接住了绳子,我随后立马将绳子绕在了自己身上,并不断靠拢他。

柳承也按照我的方法做,捆尸索上黑狗血依旧作用,白帝见无法摆脱黑狗血,便再次抓住捆尸索,奋力一扯,将我和柳承带飞了过去。

眼见要靠近他,我再抓了把糯米丢了过去,糯米撒在他的身上,他顿时痛呼一声,糯米再次消淡了些尸气,落在地上化作黑色。

但这还是不够,北帝震怒,见我已经靠近了他,便直接挥拳相向,而我早有准备,手中镇尸符早已经准备好了,先是一把糯米撒在他脸上,等他暂时失去视线时,我将镇尸符全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再之后,我和柳承落定在地上,各自又退了几步,镇尸符发挥作用,即便他真的是犼,也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让镇尸符失效,我拍拍手看着他。

他奋力挣了两下,暂时无法摆脱镇尸符的控制,却丝毫不惧,而是对我说道,“即便你让我失去行动能力,你也伤不了我分毫,待这几张破符失效,我就送你魂飞魄散。”

我笑了笑,取出木剑来,“谁说我伤不了你?”说着走上前去,用木剑在他身上划了一下,因木剑上黑狗血的作用,真就将他身上划出了一条口子。

口子虽然不深,但他却惊得眼睛怒睁,能伤得了他皮肤,就能将他大卸八块,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在我眼里却不一样,剑锋上黑狗血就能用两次,黑狗血没了,就真的伤不了他半分了,只能在最后一次之前制服他,便将木剑搭在了他脖子上,说道,“能伤得了你皮肤,就能取你头颅。”

他不说话了,此前对我满是轻视,现在看我的眼神竟多了一丝忌惮。

而旁边鬼兵更是惊愕不已,他们肯定知道北帝刀枪不入,现在却被我用一把木剑给划伤,那么在他们眼里,我就比北帝厉害,各有所想。

北帝沉默了会儿,看了一下我手中木剑,说道,“死在我手里的道士少说也有数百,以往都是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你是第一个让我接连吃亏的人。”而后突然又笑了笑,“但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真能这么轻松杀了我,我要屠城时,你不必来劝我,直接动手杀了我就是。”

我竟然忘记想这茬儿了,忙思索要怎么回答。

我太轻松就制住他了,真要有这样的实力,刚才也不用费尽口舌去劝他,我前后行为相悖,很容易就被看穿,不过还不等我想出绝佳的理由,他再次开口,“做我的鹰犬,替我办事,今天你伤我的事情一笔勾销,若是不同意,我会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柳承听后看了看我,而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但还是满脸笑意说,“做鹰犬不如做左膀右臂。”

“你想要什么?”他幽幽问道,此时他身上镇尸符已经开始失效了。

我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这话说完,他身上符纸全部掉落,却没有再对我们动手,而是看了一下自己身上伤口,再走到我面前,因为个头太高,只能俯视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巴子别都的事情交给你,若是巴子别都的事情你处理好了,今后清剿正一盟威道的事情也交给你。”说完再转身看着柳承,“至于你,你跟着你师兄,你们二人若是有异心,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死。”

他说完忽地伸手夺过了我手中木剑,卡擦一声折成了两段,满是怒气地将木剑丢了。

我们伤了他,他不可能没有怒火,但却又惜才不想杀我们,只得对木剑动火。

他随后进了大殿,我看着柳承笑了笑,如释重负说,“活下来了,不过这段时间得呆在这幽都了。”

这也正是我想要的,至少那样我可以明目张胆地去见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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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改换新政

此后不久,大殿内一个看起来年约五十岁的瘦高男人出来,按照北帝的意思安排我们。

此人名叫赵文和,从那些鬼兵对他的态度来看,此人在这幽都有些地位不低。我始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以为是在某本古籍中见过他的名字,不过细细回想一遍,又没想起来一星半点,只得当成是我的错觉。

幽都颇大,我们自然是无法住在这大殿的,由赵文和引路带我们去了别处,去时说道,“北帝将巴子别都的事情交给二位,也嘱咐我从旁协助二位,若是二位有什么重要决定的话,还请知会我一声,毕竟二位初来幽都,对幽都之事并不熟悉。”

这在预料之中,我们初见北帝就打了一架,他不过是爱才才将我们留下,不可能这么快就信任我们的,派一个人来监督我们正常,华夏是个讲究人情世故的地方,越往后人情世故之风越为浓重,我连两千年后的人情世故都经历过了,自然知道如何应对,便笑说,“那今后就有劳赵先生了。”

赵文和也摆手笑了笑,“青玄先生客气了。”说罢引我们进屋,进了屋子再说,“此次北帝本欲调遣两千鬼兵去巴子别都狩猎,因为青玄先生的极力阻止,北帝暂时保留了这个想法,巴子别都将要如何处置,还请青玄先生上承帝意,下顺众心,好生决断,他们的想法也会跟先生你商量的。”

我点头应好,再问,“我们师兄弟应该有来往于阴阳界的资格吧?”

赵文和先是愣了下,而后笑道,“当然有,北帝是请两位先生来出谋划策的,并不是囚禁二位,北帝如此器重二位,相信二位也不会生出背离幽都之心。”

我盯着这赵文和,才对话没几句,已然看出此人不简单,先是将来监视我们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现在又一言断了我们退路,不让我们逃走,仅这口才,在这个时代很是难得。

北帝派他来与我们共事,我和柳承若是不做到滴水不漏,怕是危矣。

我自然是应是,随后又问,“我看外面鬼兵对赵先生您恭敬有加,想必赵先生在幽都也是身居要职吧。”

赵文和呵呵笑了,“我不过是北帝身边侍奉的一个下人而已。”

此后赵文和不再打搅我们,先退了出去,留下我和柳承二人在这硕大的房子之中,不过我二人心思并未放在这房子上,几乎同时说道,“这赵文和不简单。”

说完又都顿了会儿,相视一笑。

等赵文和走了后,我才出门向门外的鬼兵打听了一下情况,一打听才知道,这赵文和哪儿是什么北帝的下人,分明就是北帝的老师。

北帝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来到阴司的,而在来到阴司之前,一直被困在阳间一个及其险恶之地。而赵文和在来到幽都之前是汉朝朝廷要员,因被人构陷而遭了罪,四处逃亡时见到了北帝,那个时候赵文和已经行将就木,死前将北帝从那地方救出来。

此后北帝来到幽都成为阴司霸主,想到了这个曾经救过他的人,用尽了办法才将他的魂魄找到,并带到了阴司。

赵文和深得北帝信任,事无巨细都会跟他商量。

我们在阳间造神时,也是赵文和提出了这个借我们名头生事的想法,仅这一步,就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等搞清楚了这赵文和的底细后,我和柳承都有些担忧了,此人不是等闲之辈,怕是很容易就能知道我们就是在阳间造神的人,但现在又不能对他做什么,只能先把我们自己的尾巴藏好。

便对柳承说道,“你回阳间,将我们的身躯送往青城山交由张道陵保管,另外,你让张道陵亲自到巴子别都来,就说巴子别都不久将有大乱,需要正一盟威道插手阻止。”

柳承应好,不过却好奇问我,“现在巴子别都的事情不是已经交给我们办了么,屠城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了吧。”

我笑了笑,“你想得太简单了,狩猎的事情是赵文和提出来的,一方面是我们,一方面是北帝的老师,你觉得北帝会倾向哪边?巴子别都之乱必定会发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柳承半知半解点点头,随后出门去办事情去了。

柳承才离去不久,就有一行五人到了我所在的这里,见了我先是鞠躬行礼,而后自述身份。

这五人就是此前北帝准备狩猎带去的那两千鬼兵中的首领,现在的阴司职位划分都很不明确,需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才有什么样的官职出现,他们五人皆称‘北宫卫士’。

幽都分四方,分别有四方卫士,他们属于北方,所以就叫了个北宫卫士。

几人是临行才得知现在巴子别都的事情是由我负责,所以才来向我请示什么时候出发狩猎,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这些人对我还算尊重,做事说话都中规中矩。

我听了他们的意思,在他们眼里,阳间人畜的性命根本不是性命,屠杀只是玩乐,他们在幽都许久,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跃跃欲试。

此次前来,并不是问要不要狩猎,而是什么时候狩猎,我听了后觉得有些不快,我知道狩猎的事情我拦不住,但至少要拖到张道陵到了巴子别都才行,就乐呵呵说道,“我今天有些累了,刚才跟北帝比试了下,更累得不行,要不这件事情就隔天聊?”不等他们回应,我又问道,“你们会写字么?”

五人中有三人点头,“会。”然后诧异问道,“先生问我们会不会写字做什么?”

我说,“这样吧,你们回去,将你们对巴子别都狩猎的看法意见,以及排兵布阵的方法都写在布帛上,差人送到我这里,我一一批示,这样也可以省去各位老往我这边跑的麻烦,一般十二个时辰内就能给答复。”

这是个好办法,他们也不愿意多跑路,见了我还得卑躬屈膝的,连连点头,“这方法倒是不错,省去不少麻烦。”

我笑了笑,再说道,“对了,还得写上你们的名字。这次你们回去写,不单单要写狩猎的事情,还要写假若遇到正一盟威道的人该如何?又假若遇到阳间人畜反抗要如何?”

众人皆应是,随后退走。

等他们退走后,我四仰八叉靠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笑了笑,我就不信以我两千年的知识积累,还治不了你们这群人了。

我要一心阻止,即便有北帝和赵文和撑腰,我也能将这件事情至少拖延几个月,到时候正一盟威道成型了,狩猎的事情他们就得重新考虑了。

大殿内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左右闲着无聊便出了门去在幽都四处闲逛了起来,将幽都的地形、面积看了个大概,方便以后逃跑或者起事。

逛完整个幽都,时间也过去差不多七八个时辰了,再返回给我安排的地方时,却见北帝和赵文和二人已经在宫中等我,我忙躬身行礼。

北帝上下看了看我,说道,“我听说今日东宫卫士第一次前来找你商议狩猎之事,就被你打发了?”

我恩了声,“这个唤作‘奏章’,赵先生应该清楚这项制度,太多人一起商议决策,顾虑重重,未必会人尽其才,事尽其功,用这种制度,一可以减少上位者的工作量,二也可以让他们言尽其意,不用担心与其他人意见不同而产生隔阂。”

北帝听后思索了会儿,“这方法倒是不错,以后可以试试。”说完忽然凝神再问,“你师弟呢?”

第二百九十章 桃止山下

我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也没打算隐瞒,同样躬身回答说,“我与师弟修行的洞府中尚有些许东西没收拾,我差他去取来。”

北帝倒也没多疑,信了我的话。不过旁边赵文和却问道,“听青玄先生说,你是在乾元洞修行,不知这乾元洞在哪座名山中?”我就知道今天他们来不是为了问我狩猎的事情的,而是来打探我的底细的,北帝是个崇尚武力的人,所以这事儿绝对是赵文和的意思。

赵文和此前在汉庭任职,对汉朝地界应该很熟悉,我要是随便说个地方,他肯定会差人去查,到时候万一查没有这么个洞府,再追查下去的话,怕是就能知道我和柳承就是在阳间造神的人了。

想了想说道,“我们师兄弟二人师从雨师赤松子,此前在昆仑山修行。”

赵文和听后有些诧异,“赤松子?昆仑山?我听闻赤松子乃是黄帝时期的神灵,昆仑山又是神仙居住的山脉,没想到二位竟然是自昆仑而来。”

我笑了笑,你再厉害,你能找到昆仑山上去么?昆仑天梯依旧在,这世上无一人能找到真正的昆仑山,既然没有办法去查证,就无法证明我说的是假的。

北帝听后却问,“你说你师承赤松子,我听闻那赤松子乃是上古神灵,你也该在神界居住才是,又怎会到我阴司来?”

我早已想好对策,说道,“为辅助明君而来。不管是家师赤松子还是神界九天玄女,也都曾到阳间辅助过明君,这是昆仑山的规矩。”

我对昆仑山也一窍不通,反正是胡诌,随便瞎说就行,不过传说中赤松子和九天玄女真就辅助过黄帝,他们是没法儿反驳的。

北帝依旧凝神盯着我,“我不信你是昆仑山来的。”

“过一段时间,我会向您证明。”我道。

北帝听后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的赵文和,赵文和微微点了点头,二人才随后起身,北帝甩甩袖子走了,赵文和留下跟我多说了两句,美其名曰只是来看看我们的。

但我心里清楚,北帝将我们留在幽都,这赵文和却不想让我们留下,这次是前来试探的。

跟赵文和拱手道别后,我开始想起下一步的计划,首要的不是去见孟婆,而是除掉赵文和,除掉了赵文和,北帝就是一介武夫,我和柳承虽然武力不比他,但是比起阴谋诡计,我自认为不会输。

独自思索的时候,柳承也回来了,见了我说道,“事情办妥了。”

我恩了声,见四周无人,就将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遍,再问他,“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干掉赵文和,又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也不会让北帝起任何疑心的。”

柳承听后想了阵子对我说,“借刀杀人?不过赵文和身份地位如此之高,这幽都怕是没人敢对他动手。”

“那就在阳间找人。”我道,在这屋子里来回走动,念道,“如果赵文和去了阳间,被张道陵干掉了,这样我们就能洗脱所有嫌疑了。”

这是个好办法,但我随后又推翻了这个想法,赵文和乃是一介文官,狩猎的事情他应该不会去,况且现在幽都就俩人,一个北帝,一个赵文和。

要是北帝去了阳间,赵文和肯定得留下。这个办法操作起来太难。

我俩在屋子里绞尽脑汁都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刚好这时候有鬼兵进来,带来了那几个东宫卫士写来的折子让我参阅批示。

我是刚来上任,自然要表现得尽心尽力,耐着性子看起了他们所写的东西,柳承也在一旁看着。

他们全都在上面建议我要尽早发兵狩猎,然后附带了他们的排兵布阵方法,我看完了给柳承看一遍,询问他的意见,柳承看了他们所写的内容,直摇头晃脑道,“这些人在阳间怕也只是些流寇,偏偏要装成文人样,排兵布阵一窍不通,真要碰上了正一盟威道,怕是连他们的身都近不了。”

柳承全都过目一遍,我将朱砂笔丢给他,说道,“我说,你写。”

柳承恩了声,默默听着。

我道,“戳你爷头,截你娘头,滚回去多看兵法。”

柳承听罢怔怔看着我,“真要这么写?这样写也太不堪入目了。”

我笑了笑,“就这么写。”

柳承无奈写了上去。

又是第二篇折子,我说,“这篇就写,入你妈妈的毛,咱老子叫你写排兵布阵,你写的什么****玩意,休要在咱老子面前卖弄文学,去寻本《六韬》,隔些日子来我这儿背诵。”

柳承听着直皱眉头,不过还是按照我的说法来写了。

“正一盟威道不是你娘家草寇,你个皓首匹夫,苍髯老贼,不学无术,尽想些奸淫掳掠的龌龊事,明日上我这儿来领十鞭再说。”

……

五篇折子全给骂了一遍,柳承写完后放下笔道,“我这辈子所有骂人的话,全在师兄你这折子上学来了。”

我哈哈笑了声,“既然是俗人,就不要装高雅,跟他们不用客气,反正今后替代了北帝,这群人也用不上。”说着招来外面鬼兵,让他把折子送给赵文和和北帝去了。

送完此后也无事可做,我带着柳承前往奈河方向寻找孟婆。

阴阳轮转,孟婆所处的奈河是最为重要的一条纽带,只要掌控了奈河,就等于是掌控了阴阳两界的兴衰存亡,现在兴许还看不出什么,但等阴司鬼怪多起来之后,孟婆就变得极其重要了。

我这一路跟柳承提了好几次孟婆,柳承对这孟婆也产生了浓郁的好奇心,还未到奈河就问我,“你说的这个孟婆,到底是何方神圣?莫不是也是你的义女?”

“当然不是。”我道,但现在我要是介绍孟婆,他也听不懂,就只能说,“不过这个人,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她留在身边,就算是以身相许,你也要舍了你这身肉,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和柳承一边说一边行走,不多时间被一座大山挡了去路,山不高,但绵延很长,山上长满了桃树,这个时节还不到桃花开放的时间,但这地方的桃花却开得漫山遍野。

很少能在阴司看到这么美丽的地方,就连今后都没有,柳承看了此山也沉醉不已。

我感叹道,“这就是今后的桃止山呐。”

柳承听了我的话,“师兄怎知这是桃止山?这里不见有人前来,明显是未开化之地。”说着再打量着我,“我总觉得你不像是过去人,而像是未来人,阴司一切还未命名的地方,你都知道名字。”

我呵呵一笑,伸手取过了他手中法剑,“你这法剑叫什么名字?”

柳承摇头,“尚未起名。”

我道,“那好,它今后就叫阴阳斩邪剑,现在是不是命名了?既然这阴司山水都没命名,自然是我叫它什么名字,他就是什么名字……”

柳承释然,“原来如此。”

我心说他以后鬼精鬼精的,怎么现在这么傻愣愣的。

此后上山,到了山顶,见前方一片迷雾,迷雾跟前,是一条仅有半米宽的小溪流,我看着此景有些诧异,我虽然没去过奈河,但是奈河怎么着也不是这样的,莫不是走错了?

正心有所思时,柳承指向前方,“师兄,那里有人。”

我极目看去,在柳承所指的方向看见一个仰面躺在地上的女子,并不在奈河旁,而是在这桃止山下,落下的桃花已经将她身上遮盖得差不多了,不认真看还真看不见。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忘川河畔

远远看去,桃止山下那女子就像是死去已久一般,怕是至少半个月未曾动过了,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桃花落在她的身上,记载中奈河是个很恐怖的地方,平素不敢有人前来,在被开发之前,就只有孟婆一人在这里。

此人应该就是孟婆了,世上关于孟婆的传说很多,但最为可信的只有三则,第一则是孟婆乃是上古神界一个神灵,不知什么原因才到奈河边守着,此后成了阴司神灵。

第二则是,孟婆是哭倒长城的孟姜女,也不知什么原因来这守着。第三则则是孟婆乃是修道之人,依旧是不知原因来了这里。

这三则传说都不知原因,即便到了后世几千年,都没有任何确切记载和传说知道孟婆到底在奈河边上等什么。

若想收服孟婆,搞清楚她守在这里的原因是最好的突破口,不过却无迹可寻,还未下山,我对柳承嘱咐道,“一会儿下了山,你千万不要唐突无礼,即便是她要打要骂,也不能还手还嘴。”

柳承点点头,“了然。”

而后下山,一直走到了她躺着的那棵桃树边都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再走近一看,我和柳承都有些惊呆了。

我之前以为孟婆就是个老婆婆,却没想到是如此艳艳绝伦,虽未有彩带随风,我似看到了衣袂飘舞。不曾开口,我却看到了人面桃花相映。

即便是神魂,我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看来古籍中的三个传说并不是绝对虚假,至少有两则说对了,有两则传说说孟婆并非什么婆婆,而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她仰面躺着,睁眼看着上方,即便我和柳承到了旁边,她也未曾眨眼,像是入了定一般。

面若桃花,****撩人,看得我和柳承都有些出神,随后躬身行礼,“我们师兄弟自幽都而来,见过孟婆。”

我们说话,她也是纹丝不动,依旧盯着上面的桃花树,我和柳承再行了一遍礼,依旧不见有回应,不免诧异,我嘀咕道,“莫不是死了?”

正说话的时候,刚好有一瓣桃花落在了她的眉心,她终于眨了下眼,我和柳承这才确信她还活着,再躬身行礼,“我们师兄弟自幽都而来,见过孟婆。”

她眨了下眼后,再次盯着桃花树看了起来,像是抽空回答了我的话,“我不叫孟婆,你们认错人了。”

我惊觉,孟婆不过是后来人给他起的名字,这个时期的她确实不叫孟婆,想了想,将我记忆中的那几个名字全叫了出来,“孟姜女?”

她不回应。

我又说,“桃花?”

她还是不回应。

我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其它名字了,干脆不跟她说名字的事情,直起身来站在她旁边,看着他满身桃花,笑说道,“在这里躺了有些日子了吧,不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吗?”

“……”

她没回应我,我尴尬笑了笑,“看来你不是很喜欢说话,不过我刚好相反,我比较喜欢说话……”

柳承也在一旁尴尬看着我,不过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不管这孟婆对我们是打是骂,我们都不能还手还嘴,费点口舌还是值得的。

后世虽然不知道孟婆为什么要在奈河守着,但是也给出了无数猜测,其中猜测最多的就是她在这里等人,而让一个女子这么痴心等着的,肯定就是心上人。

只有心上人才能让一个女人这么疯狂,就又说道,“你在等人吧?”说着又叹了口气,“你听过彼岸花么?相传是开在忘川河畔的一种花,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有花时无叶,有叶时无花,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有些人是永远等不到的。”

不止是道教,佛经中也记载过孟婆的故事,而忘川河就是奈河的另外一个名字。佛经中有这彼岸花,虽然说的不是孟婆,但肯定跟她有关。

我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只要能引起她的关注,或者能让她跟我们说几句话就行了。

我念完这几句话,她终于眨了下眼,再斜眼过来看了看我和柳承,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看了良久后,语气哀婉说道,“你也在等人么?”

至此我明白了孟婆一直守在奈河边上的原因了,她是在等人。

我来这个时代,本来就是充满欺骗的,反正我说的没一句实话,干脆再继续说谎了,也满脸哀婉恩了声,然后席地坐在了她旁边,却不敢看她,因为实在太美,怕被勾了神魂,坐下后我开始表演,看着远方,脸上写满了沧桑,仿佛我真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说,“是。”

此后我编造了一个‘我已长发及腰,将军何时归来’的故事,讲给她听了,我说完之后,孟婆看了看我,而后坐了起来,依靠着桃花树,问道,“你是女子?”

我差点被噎到,忙道,“不是我长发及腰,只是这个故事跟我的故事很像而已,我当然是那个将军。”

她哦哦点头,而后微微笑了笑,“看你也不像女子。”

柳承在旁边听得直皱眉头,我一个道士,哪儿有什么情事可讲,但他也已经习惯了,并不戳破我,默默地听着。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种族,听到别人的悲惨故事,无非就有两种心理,一种叫做同情心,一种叫做同理心。我讲了一个跟孟婆差不多,或者可能有关系的故事,自然能勾起她的同理心,再联想到自己,如此一来,就有话聊了。

所以说,现在的人还是太单纯了,用今后的手段来骗他们,太简单不过。

我见已经勾起了她的同理心,就问道,“那么你呢,你又在等谁?”

她却摇摇头,“我没有等谁,只知道我就该在这里等着,过去的事情都已经忘记了。”

我纳闷儿了,“都忘记了,为什么还在这里等着?”

她看着前方那小溪流沉默了会儿才说,“不知道,我去过很多地方,只有在这里,看着桃花开落才最安心,似乎我就该在这里等着。”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等着,也难怪她会在这里一直待到两千年后,两千年后都不知道结果,现在我肯定解答不了这个问题,这次来只是要拉拢和她的关系的,便拉扯了旁边柳承一把,对她说道,“这是我小师弟。”孟婆看了看柳承,微笑着点头示意。

我又对柳承说,“快叫姐姐。”

柳承一愣,“啊?”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道士出家最忌讳的就是随便认亲戚,毕竟已经了却尘缘了,就等于和凡尘俗世没了关系,再乱认亲戚无异于给自己增添牵挂,但柳承很听我的话,虽然不愿意,之后还是拱手行礼道,“孟婆姐姐。”

孟婆看着柳承这窘迫模样乐了,说道,“你又叫我孟婆,又叫我姐姐,我到底是婆婆还是姐姐?”

我指望着柳承能说点好听的,女为悦己者容,当然是叫姐姐来得好听,可他根本不开窍,说道,“既然我师兄叫你孟婆,我也该叫你婆婆,刚才失礼了。”

要不是碍于他是我今后的师父的话,我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锤,难怪两千多年都没个心上人,这样能找到媳妇儿才怪了。

“二愣子一个。”我忍不住嘀咕了句。

孟婆看着柳承这模样,像是喜欢看他窘迫的样子,一直挂着微笑,随后说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来这里许久了,从没有人找过我,也从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而且还唤我孟婆,难道你们以前认识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梦醒时分

说一个谎,就得用千千万万的谎来圆,此前我并不知道她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现在她问起来,柳承也盯着我,她也盯着我。

我脑袋飞转,想要找个合理的解答,最后还是把给柳承的剑命名的那个套路讲了出来,既然她不知道名字,那么我叫她什么,她就是什么。

至于我们过来的原因,随便胡诌说是过来转转,无意间碰到的。

她看出我说的不是真话,不过也不去深究,抽跟我们说话的这空隙,又抬头看着这颗桃树,我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见桃树上并未有什么,就问她,“桃树上有什么吗?”

孟婆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桃树上似乎该有一只鸟。”

桃树,鸟,再加上桃止山,我似乎觉得有些熟悉,回想一遍,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忙问道,“那只鸟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孟婆仔细想了想才说道,“应该是金色的罢。”

我曾在《括地图》中看过这么一段记载,上写:桃都山有大桃树,盘屈三千里,上有金鸡,日照则鸣。下有二神,一名郁,一名荼,并执苇索以伺不详之鬼,得则杀之。

记载中的桃都山在东海,并不在阴司,桃都山上有一颗桃树,上面有一只金鸡。桃树下有两位神仙,一个叫郁垒,一个叫神荼,专杀恶鬼的。

而在后世中,阴司的桃止山上却确确实实有两个人,一个叫神荼,一个叫郁垒,他们镇守阴司桃止山,被世人称为东方鬼帝,其地位就像是商周的诸侯,共有五方鬼帝,治理阴司五方,受北阴大帝或者东岳大帝调遣。

当时我看到这记载的时候,只以为是那些文人墨客没去过阴司,不知道神荼和郁垒二人在阴司的桃止山上,所以写成了东海的桃都山。

但是在这个时代,神荼和郁垒根本还没有来阴司,孟婆就隐约记得桃树上的金鸡,说明她记忆中的肯定不是桃止山,而是桃都山。

也就是说,孟婆本应该是去的桃都山,她要等的人也应该是神荼和郁垒中的一人,但是因为桃止山和桃都山差不多,都满是桃花,她走错了地方,竟然来桃止山等着了。

再问道,“那你认识神荼和郁垒二人吗?”

我说出这两个名字,孟婆神色忽然一变,眼神中焕发光彩,但随后又黯淡了下来,摇摇头说,“似乎听过,但是不记得了。”

果然如此,孟婆要等的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个,但是她自己已经记不起来了,我就算跟她说明白她也不会懂,就站起身来说道,“您在今后一定能等到你想等到的人的,能帮你找到这个人的人,就在眼前。”我说着看了看柳承。

柳承诧异,孟婆也将目光放在柳承身上,她也很诧异,“我自己都不知道在等谁,他又要如何帮我找到那个人?”

我笑了笑,“我说可以就可以。”

野史记载,柳承任东岳大帝后,将阴司三途河、奈河、弱水、黄泉、苦海分别交给五方鬼帝镇守,以保证阴司安定,而桃止山上的正是神荼和郁垒二人。

也就是说,柳承今后会将桃都山上的这两个人请来阴司,不管孟婆能不能想起来,她要等的人必定就是这二人中的一个,也算是找到了。

孟婆见我这么自信,对我说了声谢谢。

我随后看了看阴司的天,我们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要是再不回去,怕是北帝会当我们已经逃跑了,就对孟婆拱手道别,“我们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孟婆恩了声,“再见了,伤心人。”

我哈哈一笑,我开心得不得了,哪儿是什么伤心人。

此后道别,走了一截儿后又转身回来凑到孟婆身边说道,“这世上到处是妖魔鬼怪,不管谁来找你,都是贪图你的美色,不要理会他们。”

我只是怕她被别人给拉拢走了,特地回来嘱咐一下。

“那你们呢?也是贪图美色么?”她反问了句,随后继续抬头看桃花树。

我有些尴尬,摇头说了句当然不是,而后和柳承离开此处。

等离开了桃止山,柳承才忍不住问我,“师兄怎知我能帮她找到她要等的人?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我又要如何去找,难不成师兄又有什么妙招?又或者是在欺骗她?”

我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师兄我总有一天是要走的,不可能一直呆在你身边,我要是走了,所有事情都得靠你自己……”

不等我说完,柳承打断我的话,“回神界?”

我哑然,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是没有办法活太久,历史中虽然没有我的记载,但是根据我的推测,应该就在柳承担任大帝前后。

“我说的是死,等我把你送上北阴大帝的位置之后,我可能就不在你身边了,到时候整个阴司的担子都得你来扛,我只能尽力帮你准备今后你可能用到的东西。”我说道,说这话我自己也有些哀婉,我想到的是假若今后柳承对我说这话,我该是什么心理?但又不得不说,我必须得提前让他做准备,不可能一直依赖我,而后又说,“你记住几个关键词,第一,是我说的黄泉、奈河、三途河、苦海、弱水这五个地方,你一定要守住;第二,九幽将军,一共九个人,他们是帮你成就事业最为至关重要的九个人,此前那两只小狐狸就是其中两人;第三,等你称帝后,去东海寻一桃都山,找到桃都山上的神荼和郁垒二人,告诉他们有一个女子在阴司桃止山,他们自然会跟你回来……”

我跟他一路罗列无数条今后要注意的,包括阴司的山神庙制度,七十五司制度,判官、十殿阎罗一一讲解清楚。

柳承都默默听着,快回到幽都的时候我才住口,想要将后事全都安排好,没个几天几夜是不可能的,到了幽都不敢再讲,倒是柳承却停下脚步回首看着我说道,“你这么厉害,不会死的,现在是你一直护着我,今后我会一直护着你,有我在,天上地下没人敢取你的性命。”

我似乎看到了未来的柳承,有些恍惚,愣了好一阵。

我似乎明白柳承为什么会在今后有那么大的转变了,只有我死了,他才会成长,变成那个四海九州共尊的北阴大帝,这么一想,我的死还是有必要的。

不跟他讨论这伤心话题,进了幽都居所中。

因这几日都未曾歇息,即便是神魂状态也知道累,便进了屋子躺下,此前我躺下,现世就会苏醒,但不知道是不是那黑衣人一棍子敲得太狠,我睡着之后再睁眼,依旧是在幽都中。

如此尝试了好几次,也不知多少次后,再闭眼睡去,却听得耳畔传来无数嘈杂声音,像是有人在争吵,奋力睁眼,却见自己身处一片猩红天地中。

“这里是……”我正要发问,还没等我说完,忽见一黑影袭来,到我眼前看清楚了,还是那根棍子,一下敲在了我头上,只觉得头晕目眩,都没看清楚是谁敲我。

这人接连敲我两次,我也动了怒了,晕倒之前骂了句,“入你娘。”然后倒下了。

再睁眼,也听得外面传来嘈杂声音,忙起身去看,去见北帝带着至少千人堵在了我和柳承居住的地方,出门见了北帝,躬身行了一礼,问道,“您怎么来了?”

北帝看了看我,皱了下眉头,说道,“刚才有人来报,说你躺下歇息时陡然消失,四处不见你踪影,以为你大胆逃跑了,所以来看看。”

我差点忘记自己身躯还在阳间,现在要是梦醒的话,这里的我就等于是魂飞魄散了,自然是看不见的,这事不好解释,我打马虎说道,“兴许是看错了吧,这不是在这儿吗。”

他哼了声,“量你也不敢逃跑。”而后又看了一下出门来的柳承,又说,“你批阅的折子我看过了,幽都的鬼兵确实兵不成兵,我已经差人去阳间搜寻兵法来看,另外张道陵的正一盟威道今日到了巴子别都,我绝不能容忍他们踩在我的头上,我已经决定前去狩猎,此事你不用再阻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千里会战

“既然你一意孤行,自认为能拿下巴子古都,那便由你去吧。”我摆摆手看似无意说道。

北帝看着我冷冷笑了声,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并道,“有言在先,巴子别都的事情交给你办,你阻止了我一次,此次是我再生念头,所以我会另外带人前去,交给你的那两千鬼兵我不会动。你在幽都候着,不出两****必归来,若是我真输了,说明你的阻止不无道理,若是两日后我带着张道陵的人头回来,你此前的阻止便是胡搅蛮缠,我留着你们二人也没用。”

北帝说完就离开了这里,同行的人中就只有赵文和留了下来,等北帝走远后,赵文和才对我们鞠躬行了一礼,而后说道,“我也看了先生的折子,虽有些通俗,但先生却一眼看穿了我幽都鬼兵的薄弱之处,此前没有正式组织对幽都宣战,幽都鬼兵更像是流氓草寇,如今有了正一盟威道,他们再如此今后是会吃大亏的,好在先生提点了我们。”

我也回了一礼,不谈此事,而是问赵文和,“赵先生这次会跟北帝去巴子别都吗?”

赵文和摇摇头,“我去了这幽都就无人看管了,我一介文弱书生,去了也帮不上忙。”

我就知道赵文和不会去,再问,“张道陵的正一盟威道已经到了巴子别都,赵先生认为幽都要如何在正一盟威道在的情况成功狩猎?”

“兵行诡道……”赵文和正要侃侃而谈,但只说了这四个字,再看了看我又呵呵摇头说道,“北帝自有决断,还轮不上我这老匹夫多言。”

赵文和知道北帝的长处和弱点,这次北帝前去阳间狩猎,他肯定已经为北帝准备了多套方案,不过他对我们还有怀疑,所以不肯跟我们说罢了。

我也不再追问,此后他缠着我问了些关于兵法,再关于幽都的建议,耗了有两三个时辰才离去。

而这时间内,北帝已经整装待发,这次前去同样带两千鬼兵,北帝离开幽都的前后时间里,赵文和也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后,我和柳承才得以对话,柳承一心想要阻止狩猎的事情,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必然就会发生,我早跟他说过阻止不了,现在他也知道无法阻止了,尝试着问了我一句,“还有补救的手段么?”

我摇摇头,“没有,不过幽都的人想要在阳间狩猎,首先得除掉正一道徒,只要正一道徒未除尽之前,巴子别都的人都还是安全的,只希望张道陵他们能撑得久一些。”

我的回答在柳承的预料之中,他也不禁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哀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看了看柳承道,“你呆会儿趁幽都的人不注意,去阳间一趟,找到刘晓虞她们,让她们去找张道陵,张道陵必定会给她们一个妥善安排,另外你去的时候务必要避开赵文和此人,此人心机谋略之深,远超你我预料。”

柳承却不解,“北帝狩猎,张道陵作为北帝此行最重要的一个目标,一旦张道陵兵败,她们岂不是更危险?”

我笑了笑,“张道陵即便兵败,也不会死,至少不会现在死。”

柳承盯着我看了几眼,这次终于不再问我为什么这么确定张道陵不会死了,柳承随后以进屋歇息为由,乔装离开幽都,前去阳间办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在殿内等候消息,即便是在幽都,偶尔也能感受到阳间传来的阴阳之气波动,应该是北帝的人跟张道陵的人已经在起冲突了。

北帝只带了两千人去,张道陵的正一盟威道才刚刚成型,约莫带了四百道士到巴子别都。道士有道法傍身的优势,每一个道士可以抵挡三个鬼兵,这样算下来张道陵处于弱势。

我候了足足有四五个时辰后,见柳承急匆匆赶了回来,他进屋我就起身问道,“上边情况怎么样了?”

柳承神色不善,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将刘晓虞她们带到了张道陵那里,幽都跟张道陵起了第一次冲突,地点并不在巴子别都内,正一盟威道惨败。”

我皱了下眉头,“说说具体情况。”

柳承说,“正一盟威道占据了平都山在内的三座山头,本是易守难攻。但北帝前往阳间,并未在巴子别都逗留,直接离开了巴子别都,张道陵留下两成道徒留守所占山头,率其余人前去追击,在巴子别都外此前我们遇到那两只膨尾玄狐的地方与幽都鬼兵会面,以不到三百人对阵幽都两千鬼兵,败了,折损将近八十人,虽艰难突围,却被幽都鬼兵挡住了退路,无法回到巴子别都。现在正一盟威道被挡在巴子别都外,幽都鬼兵则以一千七百余人开始清缴张道陵留守在巴子别都的那三成道士。那两成道士孤立无援,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了,所以首日交战,正一盟威道败两次,折损将近一半的人。”

听完柳承所说,我看向了赵文和所在的大殿方向,说道,“千里会战,不知战地,不知战日,张道陵舍弃优势地形贸然追击,必败无疑。幽都专而正一道分,敌为专一,我分为二,是以一攻其二,况且正一道人数本就不如幽都,留守下来的那两成人又如何挡得住幽都之众,张道陵再败一次!”

“原本巴子别都已经在正一道的掌控下,经此两战,巴子别都易主,正一道被排斥在外,巴子别都被北帝占领,不过好在正一道还有一半的人在巴子别都外,北帝尚未开始屠杀城内民众,张道陵这两百人要是败了,巴子别都就完了。”柳承说道。

“北帝是想不出千里会战和这以众击寡的计谋的,想必是赵文和出谋划策,这个人将是你在幽都最大的阻碍。”

我刚说完,柳承冒出一念头来,“现在北帝不在,赵文和岂不是落了空,我们倒不如……”

我瞪了他一眼,柳承立马收声,我说,“幽都鬼兵数万,北帝不过带了两千人去,你当剩下的人是吃素的吗?你现在要是去刺杀赵文和,怕是都走不出这幽都。”

柳承有些惭愧,“是我鲁莽了。”

此后我仔细想了好一阵,取出纸笔来将‘鬼门阵’布阵之法写在了布帛上,交给柳承说道,“你拿着这阵图去找张道陵,让他在距离巴子别都四周半个时辰脚程的范围外布上鬼门阵,并放出风声说援兵已到。巴子别都外阴魂众多,必定会被困入鬼门阵中,数百阴魂齐齐在鬼门阵中绕行走动,动静一定会引起北帝注意,他也必定会派遣兵力去四方驻守,届时让张道陵率二百道士迎击其防守最为薄弱的一方。”

柳承听后点头,正要离去,我叫住了他,“你等等……”

柳承回头过来看我,“师兄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让刘晓虞教那两只狐狸如何取悦男人。”

柳承一听,眉头紧皱,断然拒绝,“男人之间的战斗,又何必牵扯弱女子进来,我不同意这样做。”

我看着柳承笑了笑,“魅惑是狐狸的天性,你不该把她们看做师侄,她们只是工具。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强如帝辛都拜倒在妲己身下,我不信北帝能强得过帝辛。”

柳承对我这个决定很不满意,站在原地良久未语,而后转身离去,并说,“她们今后若是知道自己的师父把她们当成工具使用,又不知该恨你到何种地步。”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大限已至

我不在乎她们对我的看法。

如果我不插手的话,北帝确实会在两日之内就彻底击溃张道陵,张道陵一死,正一盟威道就不存在了。

柳承带着我的意思前去找张道陵,他前脚刚走,北帝留给我的那两千人首领,共五个东宫卫士气冲冲找上了门来,我早知道他们会来找我,正襟危坐候着他们。

这五人进来先对我行了一礼,而后满是抱怨说道,“狩猎之事本是我们五人领兵,先生从中阻扰,若是真能让北帝打消了狩猎的念头还好,如今北帝依旧前去狩猎,却把我们本应该狩猎的人排斥在外,这全是先生你的过错。”

我盯着他们不语。

又有人开口,“既是狩猎,巴子别都那些金银财宝,美貌佳人本该是我们所得,也全是因为先生你,如今拱手让人。先生前日在我们的折子上将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怎地现在沉默不语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目光始终放在他们身上。

他们几人相互看了看,齐声说道,“这机会本是我们的,是先生让我们失去了这机会,现在得先生帮我们求回来,我听闻北帝首日便连续击败正一道两次,这狩猎怕是不久就要结束了,先生现在去找赵先生商议,兴许赵先生还能答应让我们前去分一杯羹。”

我等他们所有人都说完了之后才回了句,“不出五日,你们就会来跪谢我没有让你们前去狩猎。至于现在,你们还归我管,上意为天,你们是要造反吗?趁我还没生气,马上滚出去。”

这五人听了大怒,“你不过是半途加入幽都,而我们跟了北帝多久了,你……”

“住嘴!”不等他们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呵斥声,而后就见赵文和和几个鬼兵走了进来,这几人知道赵文和跟北帝的关系,不敢有半点造次,忙对赵文和躬身行礼,赵文和进来后直接甩手将其中一人扇倒在地,随后怒斥道,“谁给你们这么大胆子敢来这里质问的?不想死就马上给我滚!”

我开口他们不听,但是赵文和开口他们不敢不听,即便赵文和不会什么法术,他们也不敢还手,一旦还手,等北帝一回来,这些人怕是会遭魂飞魄散之刑。

随后对赵文和拱手行礼,气冲冲退出了这里。

赵文和此后对我笑了笑,“我听鬼兵说他们五个人气冲冲来了先生你这里,就知道他们要生事,先生勿怪……”

我也笑了声,“赵先生对我还真够关注的,他们才来不久你就到了。”而后对赵文和行道礼,“多谢赵先生解围。”

赵文和摆摆手,左右看了看,“你师弟呢?”

我说,“在屋内歇息,赵先生要去检查一下吗?”

赵文和忙道,“不用不用,我就随口一问。”而后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先生应该听闻了阳间的事情了吧,正一盟威道初成型,人心不齐,北帝首日两战两捷,用不了多久这战斗应该就快结束了,结束之后先生有什么好去处吗?”

此前北帝跟我说过,要是他这次赢了,那么我之前的阻止就是胡搅蛮缠,他回来肯定是要找我算账的,现在的形势,张道陵几乎是没有胜算的,我都还没想今后怎么办,他倒先帮我想这个问题了,笑说道,“认命呗。”

赵文和却说,“先生来幽都虽然还未参与幽都正式决策,但我看人很准,先生乃是王佐之才,狩猎之事结束后,先生如果没有什么好的去处的话,我倒是可以向北帝求情,先生继续在幽都任职。”

“那么就先谢过赵先生了。”我道,但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我自己都说不准自己要什么时候醒来,不管他胜不胜,我都不会留在幽都,转而问了其他话题,“若是北帝胜了,幽都下一步作何打算?继续进攻正一盟威道吗?”

赵文和却摇摇头,“不,虽然现在正一盟威道是最弱小的时候,但却不是进攻他们的最好时机,幽都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刻不容缓。”

“哦?什么事情比正一盟威道还要重要?”我也看清楚了幽都的形势,幽都处于巴子别都下,很难真正防范到外人进入,就比如我和柳承,几乎不费吹飞之力就进来了,到时候外来人涌入过多,一旦有人怀有异心,集结阴魂起事,比正一道来的更具威胁力,所以我认为幽都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迁都!

赵文和在我问后立即道,“迁都!若想长期统治阴司,就必须得找一个相对稳定太平的地方作为都城,幽都明显不适合,我已经跟北帝商议好了,狩猎之事过后,幽都将迁往对应阳间的中原地带。另外阴司如今文武职位还不成体系,也急需建立完善的体制来统治阴司。最后一点,打开鬼门放阳间阴魂进入阴司,只有那样,才能最大限度增强阴司的势力。”

我听着心惊,我是从后世来,所以知道这些,但是赵文和竟然在现在就看到了这些,让我对他再多了几分忌惮,忙问道,“阳间阴魂大量涌入阴司,阴司如今人员不足,不会混乱吗?”

赵文和说道,“枉死城!我准备向北帝提议,今后幽都改名枉死城,阳间阴魂分批进入枉死城中,由阴司分批接管,渐渐壮大阴司势力后,再在各地各设鬼门关,由各地分别管辖。”

他想的不比我少,竟然让我都产生了些压力,但还有一点他没有想到,那就是虽然分批进入,阴司不能全部将他们收为编制,短时间或许能稳定,但是时间一久,必生大乱。

所以就必须要有刑罚、转世的制度出现,三途河、黄泉、弱水、苦海、奈河这五个地方才是真正维持阴司长治久安的必要因素。

此后我试探了一下赵文和,得知赵文和并未注意到这五个地方,让我松了口气,如果让他们先控制了这五个地方,柳承再想成事就难了。

赵文和此后也试探了我一些,无非就是我对阳间事情的看法,他或许已经察觉我们跟正一道有联系了,却苦于没有证据。

我一律以不清楚,不知道阳间形势回应了他,赵文和未能得到应证,只得先离开。

赵文和走后,我呆坐良久,赵文和不得不除,而柳承所提的借刀杀人之计,最为合适。

好一阵后终于想出一对策了,本欲等柳承归来,再将这计谋告诉柳承,因为这计谋至少需要谋划几个月,才能真正杀掉赵文和,这手段就是让北帝亲手杀掉他!

柳承还未归,我忽觉得眼前一晃,恍惚之间竟然看到陈莹莹,失神刹那,再睁眼发现自己还在这大殿中,不由得心惊肉跳,“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唤醒我!”

刚才那一刹那,我竟然醒过来了,如果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虽然历史已经确定,我不过是重走一遍,但我绝不希望看到历史走得太过惨烈。

此后不到一刻钟,我眼神再次涣散,门外鬼兵见我情况不对,进来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我道,“没事,你们先出去,没我允许不准进来。”

鬼兵多看我几眼,退了出去,并带上了大殿的门。

我趁这时间忙取来布帛,在布帛上写下:阴司欲迁都,巴子别都久拿不下自会撤兵,正一道不宜追击,借此壮大自身势力,与幽都分庭抗礼。阴司迁都,必定前去商议休战之事,北帝无人可用,必会派遣赵文和出使正一,此时当设计除掉赵文和,勿要亲自动手,以免与幽都鱼死网破,今留下三计,若是成功,北帝自会斩杀赵文和。

而后将我三计写在了布帛上,眼见着我快要醒来了,又担心我突然消失,柳承会受牵连,再写下布帛:吾大限已至,不能看着师弟登顶五岳,大憾,去正一道,勿往吾先前所言,阴司那五处绝不能拱手让人。

我本来想写‘神界召回’,但那样柳承怕是指望我会归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来,就换成了大限已至。

第二百九十五章 当年旧事

我将这两张布帛就案放下,也没做隐藏,只要赵文和不来,就没人敢拿我桌案上的东西。而赵文和刚来过一次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

将布帛放下,我盘坐原地闭上了眼睛,耳畔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陈莹莹轻声细语唤我的声音,睁眼恍如隔世,扭头看去,见陈莹莹正端坐我旁边,见我醒来大喜。

我看了看四周环境,却不是我老家,而在一古色古香屋子里,竟不知是汉朝还是现世,便问陈莹莹,“你怎么也来了这个时代?”

陈莹莹诧异了下,说道,“你被人敲晕了,昏睡了好久,昨天本将要醒来,却又被人敲了一下。敲你的那人是从丰都而来,我们也追到了丰都城中。”

我释然,确实有人敲了我两下,摸了摸自己脑袋,只觉得头昏脑涨,奋力爬了起来,见屋子里就只有陈莹莹一个人,问她,“我师父他们呢?”

陈莹莹道,“他去追敲你的那个人去了。你小祖宗他们去追青龙堰下那人去了,他也出现在了丰都。还有郑钧郑老先生也来了丰都。之前双头鸡的预警,好像就跟丰都有关,现在丰都鱼龙混杂,有人刻意要害你,你最好就在这里呆着不要外出,以免再遭暗算。”

我陷入沉思,这场诡异的梦到现在我都还没搞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么个梦?这一次双头鸡的预警到底是什么?敲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还有,这事儿到底是不是青龙堰下那人搞出来的?

本就头痛,一想到这事儿就更头痛了。

我随后到屋子里桌案旁倒了杯水喝,坐下透过门洞看向外面,却觉得外面环境有些熟悉,仔细一回想,这地方不就是当年的潇湘馆吗,忙走出门去看了看,确定这里就是当年潇湘馆的位置,不过馆内建制却有些不同了,很明显是被人重新修缮的。

时隔两千年,且那个时候经历过一次地震,想要保持原样几乎不大可能。

当年的莺莺燕燕,现在却变得冷冷清清,除了古色古香之外,其余大部分都变了。

陈莹莹也跟着出来,站在我身后对我说道,“这个地方是你师父选的,当年这里好像是一家青楼,后来有人买下了这块地,根据历史文献的记载,把这潇湘馆给重新建了起来,供前来丰都游玩的游客居住。”

“这老板看来也是个有内涵的人。”我笑说道,再看向楼下,见楼下大堂中有一神龛,左右无聊就走下楼去,想要拜拜这里神灵,毕竟礼多人不怪。

陈莹莹随我一同下楼,到了神龛前,还不等我取香,看见神龛上摆放的神灵却愣住了。

这是做生意的地方,供奉的大多都是财神,但这神龛上却供奉着两只黑色狐狸,自然就想到了那两只蓬尾玄狐,有些发愣,那个梦太真实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是会连梦境和现实都分不清楚。

在我发愣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精干中年男人从一旁楼道走了过来,见我看着神龛发呆,说道,“很奇怪做生意的场所为什么会供两只狐狸吗?”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道,“是有些奇怪。”再问,“你是这里老板?”

他也点了下头,说道,“说了不怕你笑话,我祖上曾经有人就在这潇湘馆里,据我祖上说,当年鬼门大开,阴间野鬼闯入阳间搜捕美女,潇湘馆自然是头号目标。好在当年潇湘馆里有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个人人物叫刘晓虞,据说是北阴大帝的女儿,北阴大帝为了保护刘晓虞,就派了这两只狐狸化作人形跟在她身边,这两只狐狸保护了潇湘馆无数次,所以被当时潇湘馆的人当做守护神,我也是前几年突然心血来潮,就买下了这地方,重建了这潇湘馆。”

我听罢笑了笑,“那两只狐狸最后怎么样了?”

他说道,“后来她们离开了潇湘馆,去了阴司,好像成了阴司什么幽冥将军,不过后来阴司生乱,这两只狐狸被抓住斩了首,当然这都是些传说,毕竟丰都城自古就有鬼城之称,这类传说太多太多了。”

我听着愕然,而后唏嘘不已,一将功成万骨枯,她们本可以活得很好的。

而后给这两只狐狸上了香,老板也随之离去,我在大堂中坐了会儿,见柳承从门外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道袍,神采奕奕,先是看了我一眼,“你醒了。”

我恩了声,柳承直接朝楼上去,“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我跟着柳承上楼,一路看着柳承背影,进了屋子还不等柳承坐下,我忽然心血来潮说了句,“师弟,你还记得我吗?”

柳承登时僵住了,缓缓回过头来,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我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但这一眼却把我吓得不轻,不由为之一颤,和柳承对视了会儿,他的脸色渐渐开始变得阴沉,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你给我记住了,我是你师父,你不是他,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他,从今往后别再让我听到你这么叫我。”

我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哪儿想到柳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且在我梦中,他师兄跟他相处一直不错,我本以为他会满是怀念,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表情,既是诧异,又有些恐惧,问道,“您怎么了?”

柳承松开了我,双手竟然有些哆嗦,撑着桌子缓缓坐在了椅子上,深吸了几口气,再看了我一眼说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说完沉默了会儿,再对我说道,“抱歉,我有些过激了,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意回忆的往事,我这一生谁都没有怕过,唯独怕再想起他来,你跟他越来越像,我很怕你会活成他,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去继续搜寻他记忆的原因。”

我所理解的是当年他师兄最后的结果是死了,两人关系如此要好,所以他不愿意回忆起来,换做现在柳承要是死了,我今后也不愿意再去回忆,就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我梦中的他,几乎是无所不能,在那个时代,应该不会有人能杀得了他。”

柳承看着我笑了笑,不回答我这个问题,却十分严肃地对我说道,“有人刻意让你想起过往的事情,我无法阻止你搜寻过往的记忆,但是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难得见柳承这么严肃跟我说话,我也正色道,“您说。”

“无论今后看到什么,不要恨我。”柳承道,“我回避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一直将它深藏心里,但是要面对的,始终要面对,躲是躲不过的。”

我沉默了会儿,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当年他的师兄是因他而死,所以他不愿意回忆起来。又怕我知道了当年他师兄死因后,我会恨他,所以不让我去追寻过往的事情。他阻止我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他自己也不愿意面对这件事情。

当年的事情我并没有看完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没有发言权,不过还是承诺道,“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当年的事情了,我是您徒弟,不是当年的那个师兄,我又有什么资格很您?您大可以放心。”

柳承恩了声,再说道,“敲晕你的那个人本事了得,似乎是当年一个故人,我还没确定他到底是谁,不过我怀疑他跟青龙堰下那人联合了,他们的目标是你,这段时间你务必要万分小心。”

第二百九十六章 北帝魔王

此前柳承将我龙胆拱手让给了青龙堰下那人,将阴司的注意力暂时引到了那人身上,如今青龙堰下那人出现在川渝一带,到现在都没看见阴司有什么动静,或许是已经有了动静,只因为我一直在沉睡,所以并不知晓,问柳承,“阴司有什么动静吗?”

柳承道,“郑蕴实已经找过我了,丰都在川渝管辖范围内,东岳将丰都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

我哦了声,“对他也算是好事,东岳此前一直不信任他,现在却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说明已经开始重用他了。”

柳承却摇头说道,“不见得是好事,丰都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我们都是一团麻,更别说是郑蕴实,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东岳或许已经知道郑蕴实跟我们互通有无,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要是真处理好了,加官进爵不在话下,要是处理不少,郑蕴实危矣。”

我大致明白了柳承的意思,“东岳想借这次机会除掉郑蕴实?”

“不止是郑蕴实,还有颜鑫瑜。郑蕴实现在有了另外一个头衔,东岳封他为治丰都使,颜鑫瑜是治丰都副使,要是处理不好,这两人会被东岳立马除名。”柳承语气平淡无常说道。

我盯着柳承看了几眼,见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对丰都的事情完全不了解的样子,就直说道,“您对丰都的事情,并不是真的一无所知对吗?”

柳承听罢凝神看了看我,却笑了笑说道,“知道一些,但是还不能确定。”柳承说着反问我,“你对丰都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我道,“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世上荆棘乱相移,当有九幽争为帝,这是当年您手下九幽将军帮您争夺阴帝大帝位置之前双头鸡的预警,现在双头鸡再次预警,说明将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而我们暂时没有争夺大帝位置的想法,所以有这个想法的无外乎两方,一方是帝辛,一方是青龙堰。而帝辛已经与阴司合作,不太可能是他们,所以我认为,双头鸡是在预警,青龙堰将要谋划篡位之事,丰都城就是开始。”

柳承听着直点头,再问,“还有呢?你对阴司的安排有什么看法?”

我想了想说,“以东岳大帝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青龙堰将要篡位,但他却只派了郑蕴实和颜鑫瑜过来,看起来是在防范青龙堰,但这二人是文官,根本不适合处理这种事情。正如您所说,东岳是想借机除掉这二人。东岳真正的目的,是断掉我们在阴司所有眼线,看起来是对付青龙堰,东岳实则是在对付我们。不过我有一点颇为担心,篡位兹事体大,东岳不好好处理谋反之人,为什么还敢在这种时候分心对付我们?”

“东岳不认为青龙堰那人会篡位成功,所以才将重心放在我们身上,而且你的根在川渝,这边出事,不管会不会危机到东岳,我们都会出面处理。东岳知道这点,所以他不担心青龙堰篡位的事情,而是等着让我们处理,这样又可以免去他的麻烦,还可以在事后处理掉郑蕴实他们,这招叫坐山观虎斗。”柳承道。

我释然,再问,“那么那个把我敲晕的人,还有安排这场梦境的人,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非要让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暂时不知道。”柳承说道,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凝重。

“您是不是已经猜到把我敲晕的那个人是谁了?”我见柳承表情后问道。

柳承不再多说,只让我好好休息,站起身来出门去,到了门口回头对我说道,“昨日他将你敲晕后,我曾去追过他,虽未曾看到他的脸,但是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谁?”我忙问道。

柳承深吸了口气,“这件事情我本来准备一直瞒着你,但他已经找上了你,即便我不说,今后你也会见到他。那个把你敲晕的人,他的眼神很像当年的你。”

“……”听了柳承的话,我当即呆住了,而后忙摇头道,“不可能,如果他还活着,就不会有我了,您不是说他是他的转世吗?肯定是别人冒充的。”

柳承笑了笑,“我也这么认为,不管是不是他,他对当年的事情都了如指掌,找上你是为了让你知道当年的事情,他可能会告诉你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我不愿意强迫你不去听,但你答应过我,你听过后不会恨我。”

我忙伸出手立誓,“我以性命起誓,不管当年发生什么,我对您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谢谢。”柳承说出了一句我很难理解的话,他第一次对我说谢谢。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竟觉得有一丝丝的萧索和悲凉,当年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柳承这般忌惮不愿意去回忆,甚至害怕我知道后会恨他。

他的一声谢谢,让之前对我的要求全都变成了哀求。这个在历史河流中飘荡了两千年的人,竟然会哀求我不要恨他。

我在屋子里坐了好一阵,陈莹莹返回屋子,进了屋子看我表情,再回头看了下柳承离去的方向,问道,“你们说了什么?我刚才碰到你师父了,他心不在焉,也是捂着胸口走路,你们吵架了吗?”

我听罢忙出门去,柳承已经下了楼,我见柳承走路跌跌撞撞,哪儿像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北阴大帝,喊了他一声,“师父,您没事儿吧?”

柳承停下脚步,忙将手从胸口放了下来,并立身站稳,又是那不可一世的北阴大帝,回身抬起头来看我一眼,微微一笑,“没事。”

他说完离去,不见有半点异常。

陈莹莹也出来看着柳承背影对我说道,“你师父曾经应该受过很重的伤,但他不愿意让你知道。”

“内伤……”我补充道,“他是黑夜中的孤狼,人们看见他时,他总是以最强大的模样示人,末了在无人的角落****自己的伤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纠结了两千年,他可是北阴大帝啊。”

我和陈莹莹在这里对话时,旁边有一陌生人走了过来,听了我刚才所说的北阴大帝,过来插话,“我刚才听你说北阴大帝?”

我和陈莹莹看向这人,此人年约四十,看起来颇为精明能干,并不见他身上有法术气息,想来是个普通人,只是被我的话题吸引住了,就点头恩了声,“你认识北阴大帝?”

他摇头,“传说中的人物,我怎么可能认识。”而后又说道,“不过刚好对北阴大帝有些研究,据说北阴大帝当年到访过这潇湘馆,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追寻当年北阴大帝的脚步的。”

我哦了声,看来只是一个对北阴大帝有兴趣的人,便不准备多说,转身回屋。

才走几步他又叫住了我,说道,“万物两极,善恶对立,现在道教经典,野史记载大多都是北阴大帝的正面形象,你知不知道北阴大帝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北帝大魔王?”

我扭头盯着这人,“你想说什么?”

《金真玉光紫文》《步虚》中都有记载过大魔王,也有北帝大魔王的记载,但我根本没想过北帝大魔王跟北阴大帝会有关系。

他道,“如果你们是北阴大帝忠实的信徒,那么我劝你们不要信仰他,他并不值得你们信仰。”

我听后笑了笑,走到他面前伸手揪住了他,直接一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忽见一缕黑气从他的后脑涌出,快速离开了这潇湘馆,此后这人清醒,竟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七章 功成名就

这人迷迷糊糊回屋,我盯着刚才那团离去的黑气,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想了一阵却没想起来,就此作罢。

此人前来,无非是想挑拨我和柳承的关系,同时想到了那个把我敲晕的人,那人让我知道过去的事情,而柳承又不想让我知道,显然是想让我知道过去的一些辛秘,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一致的,那就是挑拨我和柳承的关系。

不过他也太小瞧我和柳承了,我和柳承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他们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我和陈莹莹将要回屋时,楼下又有熟人前来,是提刑司的人,为首的是郑钧,郑钧身后跟着的是化作神魂状态的刘轩,郑钧是我老师,不能怠慢,忙下楼去迎接。

“见过老师。”我对郑钧拱手行礼。

郑钧见我醒了,乐呵呵笑了笑,“你终于醒了。”

我恩了声,再看向刘轩,对刘轩点头示意,刘轩而后对我行礼,“郑老先生将你们为我做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刘轩在此谢过大恩。”

“你不是客套人,就不用客气了。”我说。

我和刘轩仅说了这几句话,郑钧就让刘轩先回屋去,等刘轩离去,郑钧对我说道,“有时间吗?跟我出去走走。”

他似乎有话要对我说,我点头应好,并让陈莹莹也回了屋子,我和郑钧二人离开潇湘馆,在潇湘馆外漫无目的走动了起来,先是聊了些无聊话题。

等到一个无人地方,郑钧坐下对我说道,“你师父自从来了丰都就有些异常,你发现了吗?”

我点点头,“发现了,他怎么了?”

郑钧说,“你师父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但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他也曾做过错事。你师父到了丰都之所以异常,你们或许不知道原因,但我却猜到了几分,这是他的一个心结,一个他回避了两千年的心结。”

郑钧叫我出来,应该就是说这件事情,忙坐正身子说,“能告诉我吗。”

郑钧恩了声,“叫你出来就是准备告诉你这件事情,丰都城的事情没有你师父处理不好,有人在利用你师父这个心结扰乱他的心思,一旦你师父畏手畏脚,丰都城大难将无人可解,来敌很了解你师父,处处以你师父软肋制他,我也是不想看见丰都大乱,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是他的徒弟,是他最亲密的人,一定要想办法破解了他的心结,或许用心魔更贴切一些。”

我依旧点头,“我尽力。”

郑钧这才说道,“你师父之所以成为北阴大帝,当年有一个人的功劳不容忽视,那就是他的师兄。但是后世却从未有任何关于他师兄的记载,能做到将一个人彻底在这世上存在过的痕迹抹除的人,只有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的师兄成就了他,他却让他师兄在这历史河流中彻底消失,这其中原因令人唏嘘……”

我怔怔看着郑钧,“既然他师兄存在过的痕迹已经完全被抹除了,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郑钧笑了笑,“能抹除史书记载,却挡不住悠悠众口,有些故事始终会被流传下来,我也是曾偶遇一山人,他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要抹除他师兄存在过的痕迹?”我问。

郑钧叹了口气,满是哀婉说道,“纵观华夏历史,古来帝王建功立业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杀功臣!刘邦如此,朱元璋如此,赵匡胤也是如此,你师父也不例外。当年你师父麾下有九幽将军,还有他的师兄,这几个人帮他一统阴司,阴司成型后,他成功升任北阴大帝,但那个时候阴司兵权全在九幽将军手中,而阴司名望最高的却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兄。”

我已经猜到了后面的事情。

郑钧紧接着说,“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是古来惯例。太平年代不容许有战将存在,九幽将军分别把控阴司兵权,这九人更信服的不是北阴大帝,而是他的师兄,若是长此下去,九幽将军必生叛乱,但若是要收回兵权,九幽将军必定不会答应,所以你师父敲山震虎,对他的师兄下手了。”

我听着直皱眉头,“这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对他师兄动手的。”

“事实就是如此,北阴大帝上任后第三个月,一日深夜召见了他的师兄,两人觥筹交错,次日他师兄就被斩首。他师兄被斩首后,北阴大帝又分别召见了九幽将军,说是饮酒谈心,但九幽将军已然知道饮酒过后就是死亡,所以来拜见北阴大帝时,全都主动交出了兵符,如此一来,阴司才维持了数千年的稳定。”郑钧说着满是叹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但北阴大帝当年做的是对的,当时形势让他不得不这么做,用他师兄一个人的命,换了全阴司将帅的性命,还换取了阴司数千年的稳定。北阴大帝杀了他师兄后,一直过不了那个坎,所以才命所有史官将他师兄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消除了,这也是现在为什么没有半点他师兄记载的原因。”

我一直在发愣,怔怔说道,“我记得此前我认您做老师的时候,您跟我提了一个当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要求,让我许诺功成名就之后不杀功臣,也是因为我师父吗?”

郑钧点头,“对,我不懂治国之道,但我却知道,你若是功成名就后,世人最信服的绝对不是你,而是你师父。如果你想长治久安,那么就必须得杀掉你师父,无异于当年的事情再重演一遍,那样的事情不应该再发生了,你要另谋他路,否则你师父回避了两千年的心魔,今后也会在你身上上演。”

我听得浑浑噩噩的,却怎么也想不透,他师兄当年明明没有跟他争位的想法,为什么还要杀掉他师兄?

不过再一想,要是世人信服他师兄,不信服他,他作为北阴大帝,无法调动下面的人,阴司是不可能稳定太久的,这样一来,他师兄的死就是必然的。

只是我想不通,他是怎么狠下心的。

“关于当年的事情,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问郑钧。

郑钧道,“这件事情我之前没告诉你,是因为没有告诉你的必要,现在有人刻意用这件事情来对付你师父,我不得不告诉你,若是你师父一直纠结于他师兄的死,必堕魔道。你是他的徒弟,让你知道真相,不是让你恨他,你要明白当时那个形势下,只有杀了他的师兄才是唯一的办法。你是现在唯一可以将他从这心魔中拉出来的人了,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恩了声,“我明白。”起身浑噩往潇湘馆走,走了一截儿后回头看着郑钧,“若是我功成名就,绝不杀一个功臣!”

郑钧也起身拄着拐杖回屋,途中对我说道,“化解你师父的心魔,需要讲究对的方法,你得让他明白,他师兄并不恨他,也让他明白,当时他做的是对的。”

“我尽力。”我道。

一路回潇湘馆,再次回到这两只狐狸的神龛前,站了会儿后说道,“你们当年是恨你们师父多一些,还是恨北阴大帝多一些?”

神龛不会回话,依旧是冷冰冰的神像。

我用当年的孙清经历了一番人生,把她们当成工具。而柳承功成名就后收回了她们的兵权,还杀了她们的师父。这对师兄弟,应该都是她们痛恨的人吧。

“不对……刚才听人说,你们是被敌军抓住斩首的,所以你们死的时候,你们的师父还没被杀,还好,不然得多恨一个。”我苦笑着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师兄现身

此后再给她们二人上了一炷香,虽然当年那个不是我,但总觉得我欠她们不少。

我在她们神龛前站了良久才回屋,进了屋子关好房门坐下,让陈莹莹也出去了,想要自己静静,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柳承不让我去追寻那段历史,也不愿意告诉我那段历史,还一个劲哀求我知道那段历史后不要恨他的原因。

换位想,我功成名就后斩杀了柳承,多年后遇到柳承的转世,怕也是会跟柳承一样,不敢面对那段历史。

说实话,我很不理解柳承这么做的原因,但是看着他刚才捂着心口下楼,又要故作强大的模样,却又心疼无比。我愿意自己想通这件事情,最后只能麻痹自己,当年那个孙清是当年那个,跟我毫无关系,现在我是柳承的徒弟。

我要做的是帮他解开这个心结,便在屋子里等候柳承回来,想跟他好好聊聊,至少让他不用再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等了约莫有一个多时辰,柳承没回来,倒是屋子角落有一黑影渐渐浮现,依旧是一袭黑袍,只露出一双眼睛,正是把我敲晕两次的那个人,他出现后,直接抄起了旁边的门闩,拿在手中掂了掂,然后迈步朝我走过来。

“又来!”我无奈念了句,而他转眼已经到了我跟前,举起了手里的棍子,还没挥下来,我伸手制止了他,“你敲了我两次了,这次我不反抗,但是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谁,否则我硬要反抗的话,你无法敲晕我。”

我说完后他还真就停下了手中的棍子,犹豫了下,将头上的黑色斗篷取了下来,并摘掉了脸上黑布,看着我笑了笑,“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我看着他的面孔惊住了,咽了口唾沫道,“这不可能……”这人的面貌,就跟我回到汉朝时候的面貌一模一样,也就是说,这个把我敲晕的人竟然就是当年柳承的师兄,我再道,“我是你的转世,你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你到底是谁?”

他再笑了笑,“我就是你。”说着又要挥棍子下来。

我再道,“你一次次让我经历过去的事情,到底想做什么?”

他皱了下眉头,将手里的棍子放了下来,说道,“只有经历过当年的事情,才会知道对你师父这个人,到底是恨,还是理解。说我挑拨离间报复他也好,说我是单纯当你知道真相也好,等你经历完当年的事情,你自有判断。”

“你恨他?”他让我经历过去的事情,似乎是想让我也恨柳承,这在我看来就是报复。

他微翘嘴角一笑,不等我做好准备,这一棍子就已经敲在了我头上,我脑袋一昏沉,直接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前看见他化作一团黑气沉入了地下。

……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睁眼看了看周围,四周并无人,我躺在一古朴房间中,看房间中摆布的东西,应该是在道门,翻身起床出门,看向四周,这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青城山的丈人峰。

这一次竟然到了这里,出门碰见两个道士,见我后惊愕万分,当即跪地行礼,“参见道祖。”

“道祖?我什么时候成道祖了?”我诧异。

这俩弟子说道,“因您指引,掌教真人才成立了正一盟威道,尊您为正一道道祖,此前以为您已经仙去,但柳先生不允许我们将您下葬,说您有朝一日会再醒来,您果然醒来了。”

我都纳闷儿了,我明明在布帛上写下了我大限已至,这小子是死心眼儿吧,也不怕我身躯烂掉了。

我哦了声,问这俩弟子,“张道陵和柳承他们呢?”

“他们去了龙虎山,这几日就将归来了。”

我点点头,看来距离我上次离开这里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如果正一道已经发展到龙虎山的话,那么符箓三宗里面的阁皂宗、茅山宗也已经并入了正一道,与龙虎宗并称为符箓三宗,是正一道最早先的势力。

我听罢又问,“幽都怎么样了?”

这弟子道,“一个月之前,我们和幽都在巴子别都激战,此后巴子别都发生地震,毁于一旦,双方就放弃了争夺巴子别都,现在暂时休战,我们在忙着扩大正一道的势力,幽都则在忙着迁都的事情。”

此后再问了些问题,将现在形势了解了大概。

阴司已经开始慢慢成型,正一道也开始慢慢成型了,按照我上次离开之前的设定,接下来就该对赵文和下手了。

正想着的时候,见旁边三人走来,身姿曼妙,翩若惊鸿,这三人我很熟悉,为首的是刘晓虞,身后跟着的是那两只小狐狸。

刘晓虞身着白衣,那俩小狐狸穿着黑衣,不过小狐狸看起来才十几岁,一见到她们,想着今后要让她们俩侍奉北帝,又有些不忍心了。

“师父,您醒啦。”这俩小狐狸见我了马上上前抱着我的左右胳膊,满是亲昵。

这俩比我矮不少,我低头看了看她们,抽出手来对刘晓虞鞠躬行了一礼,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听说她们俩是你的徒弟,你准备中饱私囊自己用么?”

此前让刘晓虞教她们俩取悦男人,怕是刘晓虞认为我是要自己用,误会了,不过现在不宜讨论这个话题,至少不能让她们俩知道我在利用她们,对刘晓虞道,“你现在恨我么?我杀了你心上人。”

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说道,“这是男人的世界,我只是这乱世的浮萍,又如何很得起你们,在你们眼里,女人不就是玩物吗?我已经认命了,就算你现在让我侍寝,我也不会拒绝,你要试试吗?”

“……”我一时无话可说,就对左右这俩丫头道,“玄姬,玄雅,你们俩先自己去玩,我跟她有些事情要说。”

这俩丫头哦了声,悻悻从我身边离开,自个儿进了屋子。

刘晓虞看着她们俩的背影说道,“还满意吗?看她们多黏人,真羡慕你们男人。”

“我欠你的,今后会还给你,我会帮你找一个你满意的如意郎君,我不信人是一成不变的,你对白皮君那不叫爱,叫好感。”我说。

“很难得,你作为一个道士竟然来教我什么是爱,不过你这样的花道士,应该也是一个情场高手,不然又怎么会对自己两个徒弟下手。”她对我充满了偏见。

我正色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看了会儿,“我的目光不像你这么短浅,我承认我对不住你,但你真要一直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就把你丢下山去。”

刘晓虞也看了我几眼,微微一笑,“来呀。”

我才知道柳承今后会斩我的事情,又知道了我原来是被柳承师兄敲晕送到这里来,本就郁闷得不行,她还一个劲地激我,我也有火,伸手一把抓住了她胸口的衣服,将她拉到了丈人峰旁边,作势要将她推下去。

下面是万丈深渊,刘晓虞斜站在边上不可能不怕,下意识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她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真不怕呢。”说完将她提了上来,说道,“继续训练那两个丫头,训练到传说中苏妲己那个程度就行了。”

“她们还小,你就不能对她们网开一面吗?她们很讨人喜欢,我真的不想看到你伤害她们。”刘晓虞帮她们求情。

我叹道,“我也不愿意这么做,反正你只管训练她们就是了。”

我和刘晓虞正说话的时候,听得山下有人敲钟,不多时间有道士上了丈人峰来,见我醒来先是一惊,而后说道,“幽都赵文和前来求见,您醒了就好了,怕是他们来者不善。”

“果然来了。”我笑了笑,赵文和出使正一,就是他死亡的开端。

第二百九十九章 美人劝酒

青城山现在仅有一峰一宫,便是丈人峰和建福宫,赵文和此时就在建福宫候着,不过他要找的是张道陵和柳承二人,这二人现在不在青城山,自然得由我出面。

让弟子引路下了丈人峰,到建福宫时,赵文和已经在建福宫大殿等候了,随他一同前行的还有九个幽都鬼兵。

在这个时代,打仗也讲究君子风范,这个时期的是击溃战,不穷追敌人。而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更是盛行,赵文和只带区区九个人前来,是料定我们不会动他的。

赵文和此时正站在大殿内看着大殿中的三清神像,听闻外面脚步声转身过来刚要行礼,看见我却愣住了,我笑道,“赵先生要上一炷香吗?”

赵文和怔怔看着我,不提上香的事情,满是诧异地说道,“我听闻青玄先生已经羽化登仙,没想到您又活生生站在了我面前,果真玄妙。”

我对赵文和鞠躬行了一礼,再领着他们去了旁边客堂坐下,再说道,“距离上次在幽都见面,已经过去了好久了,赵先生近来可好?”

赵文和哈哈笑了声,“其实我早料到青玄先生和你的师弟就是在巴子别都放出北帝之名的人,所以一直对两位做了防范,本想等北帝狩猎归来后再处置二位,没想到先生竟突然消失,让我们一顿好找,后得知先生羽化登仙,不过我早就猜到,先生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这么容易羽化。”他说着又谈论起了巴子别都狩猎的事情,“那次狩猎,幽都本有九成胜算,却被先生硬生生拖延到了地震发生,此后不了了之。”

我看向赵文和,由衷说道,“赵先生的千里会战和合二攻一,让正一盟威道接连两败,当真令人佩服。”

毕竟我俩算是旧相识了,还同朝为官,此后再闲聊一阵,互相吹捧了几句,等差不多了才谈起正事来。

赵文和道,“北帝派遣我出使正一,是有要事要与张天师和柳先生商议,我听山中道士说这两位都不在,不知道青玄先生能不能做主?”

我恩了声,“跟我说就行,北帝派你来所为何事?”

赵文和说,“此前在幽都的事情我已经跟先生说过,幽都不适合作为都城,再加上地震发生,巴子别都的人死伤殆尽,鬼门关被震开,幽都迁都势在必行,我知道正一盟威道也在趁此机会发展。北帝的意思是,双方暂时休战,正一道的人退出巴子别都范围,幽都在这段时间也不会到阳间,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个时候双方休战确实对双方都有好处,真要在这个时候拼个你死我活,正一盟威道的胜算并不大,即便赵文和不来正一,正一盟威道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生是非。

但是他既然来了,总要留下点东西,那就是他的性命。

赵文和要是在的话,以他的眼界和见识,正一盟威道要想一统阴司,至少要延后数年。

此前我给柳承留下的三计,第一计叫做:严其忠臣,而薄其贿。

第二计叫做:稽留其使,勿听其事。

第三计叫做:亟为置代,遗以诚事。

现在柳承不在,就由我自己来完成这三计,这三计完成之时,就是赵文和丧命之时。

我仔细听着赵文和的话,若有其事点点头,而后问道,“赵先生以前来过青城山吗?”

赵文和摇摇头,“未曾来过。”

我看了一下赵文和身旁的鬼兵,示意赵文和让他们出去,赵文和却假装没看懂我的意思,执意让他们留下,这些鬼兵是也是北帝的眼睛,他们来不止是保护赵文和,还有一点就是向北帝随时禀明情况,赵文和不让他们离去,无非是想表示清白,不会背着北帝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文和不让鬼兵离开,我就直接对赵文和鞠了一躬,说道,“我虽在幽都呆的时间不长,但对幽都之人也有些了解,依我看,偌大幽都,唯独赵先生和北帝能称得上英雄。然北帝虽有勇却无谋,赵先生你却有勇有谋,我打心底佩服赵先生,既然赵先生第一次来青城山,不着急谈正事,倒不如由我带赵先生去青城山逛逛?”

赵文和听后脸色一变,再看了鬼兵,满脸尴尬说道,“可不敢这么说,幽都永远只有一位英雄,那就是北帝。”他也不敢讨论这个话题,立马转到了我下面一个话题,“北帝虽没给我时间限制,但幽都迁都日子渐行渐近,我觉得我们还是尽快解决正事为好。”

我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对幽都可是一清二楚,赵先生难道就不想借此机会了解了解我正一盟威道?这也算是我送给赵先生的一个礼物,今后阴司和正一盟威道正要你死我活时,赵先生今日所见的正一盟威道的各种规矩制度,都极有可能帮上大忙。”

赵文和听后思索了会儿,起身应道,“那就有劳青玄先生了。”

第一计,严其忠臣,而薄其贿。故意尊重敌方派来的使者,再送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礼物。

此后时间,我领着赵文和在青城山上下转悠了起来,向他介绍起了道教的起源,以及青城山的一些现状,赵文和认认真真听着,因为我说的这些,今后真的能帮上阴司。

转眼时间将夜,白天都没谈论正事,晚上自然没有,我领着赵文和和那九个鬼兵上了丈人峰,让丈人峰安排鬼兵歇息,我又跟赵文和秉烛夜谈。

谈话期间,刘晓虞突然来找我,进了屋子里来才见有客人,忙要转身退出去,我叫住了她,说道,“你等等,坐下陪我们说会儿话。”

刘晓虞犹豫了下才坐了下来,我对刘晓虞介绍了赵文和。

刘晓虞得知他是幽都的人,有些不欢喜,不过见我态度这么好,也没说什么,赵文和对刘晓虞恭敬行礼。

刘晓虞要是不来,我不准备利用她,既然她来了,刚好可以用用,就对赵文和说道,“她是我此前所收的一个义女,一直跟着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跟赵先生相谈甚欢,时间也晚了,倒不如让她来抚琴助兴?”

听我说她是我义女,刘晓虞诧异瞪着我,还没说话,我先瞪了她一眼,她立马闭口不言。

赵文和此前是个读书人,再加上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以为我是要用美人计,忙道,“不用不用,让她先去歇息吧,我跟青玄先生聊会儿就是了。”

我收起了笑容,说道,“赵先生听过美人劝酒的故事吗?让自家丫鬟劝客人饮酒,客人若是不饮或者是不饮尽,便是丫鬟无能,就会立即把劝酒的美人斩杀,不过那些客人认为反正不是自家丫鬟,杀了也就杀了,那场酒宴,死了不知有多少丫鬟……”说完起身取过了悬挂在屋子中的法剑,拿在手中掂了下。

看得刘晓虞和赵文和都呆住了。

刘晓虞眉头紧皱地看着我,反正在她眼里我是和无赖,我就不怕再无赖一点,欺负她也就欺负了,反正她也打不过我,事后再补偿她就行了。

赵文和见我拿剑,忙道,“她可是先生你的义女,你……”

我说,“赵先生你是我最尊贵的客人,若是赵先生你不痛快,十个义女也杀得!”

赵文和见我是真的要杀人,他忙对刘晓虞拱手行礼道,“那就请小姐抚琴吧。”

刘晓虞满是怒火,却不敢发作,乖乖回屋取来了瑶琴抚了起来,直至深夜,我才让刘晓虞去送赵文和回屋歇息,我则坐在客堂发笑。

第三百章 留你何用

刘晓虞将赵文和送去休息之后再回来找我,站在客堂门口却不进来,我收起笑容看着她,她忽然屈膝对我跪了下来,然后叩首,而后双眼垂泪说道,“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要杀你?”我问。

刘晓虞说道,“我是人,有血有泪有感情的人,我不是你的财富,更不是你把玩的物件。这虽然是你们男人的世界,但是我受不了你这样的侮辱,与其让你一次次羞辱我,倒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我知道刚才做的有点过分了,但我从未生出过要杀她的心,心里极为愧疚,走上前去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诚恳说道,“对不起。”

刘晓虞听了这声对不起,抬起头看着我发呆,我又说道,“万物两极,善恶对立,有人为善就有人作恶,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但我向你保证,等阳间恢复朗朗乾坤之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给不了的我帮你去抢……”

我这番深情的话还没说完,刘晓虞忙伸手打断了我,说道,“行了,你别说了,你还是做恶人更真实些,你这样说话,我不适应。”

我笑了笑,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本想伸手帮她擦擦眼泪,但又太过暧昧了,还是算了,便挥挥手道,“你去歇息吧。”

刘晓虞随后退去了,我也躺下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清早,我又领着赵文和在青城山逛游了起来,前一****跟他说了道教的规矩形制,这一次我跟他说起了道教法术,阴司之所以忌惮道教,正是因为这些法术。

赵文和也不跟我谈正事,而是仔仔细细听着我口中所说的那些法术,不过高深法术我自然没说,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法咒,他也听得出神。

这一整天都是在讨论这些,到晚上,我又叫来刘晓虞抚琴,这次刘晓虞倒没那么大反应了,也不知是理解我,还是认命了。

如此循环了三天,第三天夜里,我领着赵文和去了建福宫,这三日谈论下来,他对道教已经有足够的了解,也对道教三清充满敬畏,给道教神灵上了香。

而那跟着的九个鬼兵中有两人在此后离开了青城山,他们是返回幽都向北帝禀明情况的,赵文和问心无愧,一切为了幽都,所以也任由他们去了。

不过此后不久,有另外几个鬼兵到了青城山,深夜见了赵文和,带来了北帝最新的旨意。

北帝的意思我猜都能猜到,无非是让赵文和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赶紧谈妥了回幽都主持迁都的事情。

次日清早,赵文和果真找我谈起了正事,不再跟我扯道教的事情了,对我鞠躬行礼,“这三日跟青玄先生相谈甚欢,多谢先生的招待,我已经耽搁了三日了,不知道关于休战的事情,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愣了会儿,然后笑道,“这三日跟赵先生聊得畅快,我都忘记这件事情了,关于休战兹事体大,赵先生给我一天时间,我一定给赵先生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文和犹豫了些时间,点点头,“还请先生尽早定夺。”

我恩了声,让弟子送他去歇息。

接下来该第二步了,稽留其使,勿听其事。拖延时间,对要交涉的问题不予答复。

赵文和去丈人峰歇息期间,青城山外有一群道士归来,正是柳承和张道陵二人,他们已经处理完龙虎宗的事情了,进了建福宫看见我,二人皆惊。

柳承先是惊愕,而后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张道陵此前见过我的身躯,这次见了本人,忙对我拱手行礼,“张道陵见过孙清道长,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逝去这么长时间后复生,道长果然是奇人。”

我给张道陵回了礼,也没说多少闲话,他们将龙虎宗的事情跟我说一下,我则把赵文和的事情说了。

我说完,柳承取出了我留给他的布帛说,“我已经参悟了师兄留下的这三计,果真是好计谋。”

我说,“你们回来了正好,现在北帝想要休战,好让阴司在这个时候迁都,赵文和在青城山已经耽搁了三天,这三天跟我讨论道教的事情,夜里又抚琴长谈,北帝怕是对他已经起了疑心,怀疑他被道教同化,特地派人前来催促他尽快完成任务。我在这里继续拖延住他,你们两人带四百道徒去巴子别都,不用做别的事情,只要在巴子别都周围转悠就行了。”

张道陵听后对我说道,“上次在巴子别都受了重创,多亏道长的计谋,才能跟幽都周旋这么久。如今你们师兄弟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就由我去吧,反正这个时候北帝也不太可能到阳间来,他还得镇守幽都,以免太多游魂野鬼进入。”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我说。

张道陵这才回来,还没来得及歇脚,就又四处召集几百道士去了巴子别都。

这样一来,北帝定然会以为没有谈妥,而赵文和迟迟未归,他对赵文和的疑心也就越重,怕是会怀疑赵文和已经跟我们同流合污了。

张道陵走后,我跟柳承在建福宫站了会儿,我已经知道了他今后杀功臣的事情,盯着他看了一阵说道,“假若有一天让你当了北阴大帝,你会杀功臣吗?”

柳承不懂我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还是认真回答,“不会。”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没头没尾说了句,再转身去了丈人峰,这个时候尽量不跟赵文和接触为好。

柳承一路跟着我,跟我说起正一道现在的形势,现在正一道已经有了将近七千道徒,大多集中在青城山、龙虎山、阁皂山、茅山这四个地方,加入正一盟威道的人越多越多。

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想要管理起来也变得困难起来,急需一个制度的出现,我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柳承,他也明白这事情的重要性,当天就开始着手制定规则,写了正一十六则,再交给我看,我又从后世中的规矩中添加了几条。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道门的比试,这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条,凡道门弟子交手前,必比试高低,这样一来会少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和打斗。

我们这边优哉游哉地写正一准则,赵文和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快至夜里找到了我和柳承,他已经知道柳承回来了得消息,见了我后对我鞠躬行礼道,“青玄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敷衍道,“差不多了。”

赵文和却说,“青玄先生何故要欺我?我听闻今日张道陵带了数百道士去了巴子别都鬼门关口转悠,难不成青玄先生想在这个时候跟幽都火并?正一道现在虽然发展迅速,但也不过才数千道徒,真要跟幽都开战,胜算不见得会有多大。”

我听罢呵呵笑了,“赵先生多虑了,正一道真要跟幽都火并的话,又怎么可能只带区区数百道徒去,只不过那里刚发生地震,游魂野鬼众多,民不聊生,正一道只是去维持秩序的。”

赵文和想了想,也觉得正一道不太可能会只带几百个道士去捣乱,就又说道,“那青玄先生对休战一事,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

“已经考虑好了,我答应你,不过两方休战是大事,不能空口白话,需有正式文书,还劳烦赵先生现在去写一份文书来,我们看过之后觉得没有问题,签上文书,双方即可休战,幽都也可以放心大胆迁都,不用担心我们捣乱。”

赵文和听后大喜,“我这就去准备。”他忙退走了,关上屋子写起了文书。

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写好,再拿给我看,我从中挑了几条毛病,让他去修改,此后往复三遍,赵文和最后一次拿着文书找到我的时候,幽都又另外派遣人来了。

此人我见过,乃是之前跟北帝一起去阳间狩猎的一个首领,不知姓名,一介莽夫。

我拿着赵文和写好的文书还没来得及签,幽都前来的这人将一个食盒交给了赵文和,说道,“赵先生,这是北帝让我交给您的,说您可能用得着。”

赵文和看了食盒,脸色陡然一变,哆哆嗦嗦打开食盒,里面却没任何吃的,只有一块女人的手绢,赵文和看着这空盒苦笑了起来,“留我盒用!留我何用!”

第三百零一章 无能无用

赵文和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捧着这空食盒不断哆嗦,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丢了这空盒子,拿着那女人的手绢,再颤声说道,“我与北帝相交数十年,又岂是那急色之人,何必要用这女人的手绢来羞辱于我。”此后再对前来送盒的这人道,“麻烦你回去告诉北帝,就说我已经跟正一道谈妥了,就差最后一步了,马上就好。”

来人却看了看赵文和,皱了下眉头道,“北帝让我告诉您,让您立马放下手中所有事情回幽都,若是耽搁片刻,便视作叛变,出使正一的事情,北帝现在交给我处理,所以……”

赵文和听了这话,怕是心都凉了,看着我手中他写好的文书,忙催促我道,“青玄先生救我,请您盖上正一大印,我带着文书回幽都。”

我也有些犹豫了,赵文和在我要杀刘晓虞的时候,让刘晓虞留下抚琴,全然不知我是在坑骗他,他只想在我手里救下刘晓虞,现在他若是空手回幽都,等着他的还不知是什么结果。

我犹豫了好一阵,最后决定不盖印,叹了口气道,“休战文书需要在双方之主都认可的情况下才会生效,赵先生现在还能代表幽都吗?”

“……”赵文和整个人都瘫软了,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大殿的柱子上,却又放声狂笑了起来,而后忽然双目恢复神色再看着我,“青玄先生好计谋,先是跟我谈论道门规则法术,让北帝以为我对道门生了兴趣。此后又派您义女为我抚琴,还让我为三清上香,让北帝以为我沉溺美色堕入道门。之后再派人前去巴子古都,让北帝认为我与正一将要生事。我看懂了,但却晚了,好计谋,果然好计谋。”

我微微一笑,心中却极度悲痛,他是这个时代唯一让我有压迫感的人,要是平时,我真想留着他,看看是他的眼界计谋高,还是我的见识长。

终于明白那句‘既生瑜何生亮’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赵文和狂笑几声,而后对左右鬼兵无礼说道,“带我回去吧,我要面见北帝跟他将此事说清楚。”

左右鬼兵带着他出门,将要出门的时候,赵文和却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青玄先生想以此计陷害我,但你却不知道我跟北帝相知相交多年,他或许会因此事冷落我,但是却不会杀我,等他发现他身边无人可用时,必定会重新启用我,届时我跟先生好好斗上一番。”

我对赵文和鞠躬行了一礼说道,“我等着。”再看了看他手中女人手绢,说道,“我想赵先生有一件事情理解错了,这个时代女人被当做是可任意舍弃的物品,北帝当然知道你不是急色之人,他是在告诉你,你如女人,无能无为,留你何用!我也希望再跟先生斗上一番,愿先生此行安好。”

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太低太低,再往后五胡乱华时期,女人更是被拿来当做口粮食物,只因为口感好。

赵文和被我这话气得当即瘫软在地,我的话将他刺激到了,此前他认为北帝是在说他被美色引诱,我当然不知道北帝真实的意思,说出来,只是想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文人重名,被这么羞辱,他即便能活下来,也怕是会一蹶不振了。

而后丢了手中手绢,再由鬼兵带走了。

他走后,北帝重新派遣来的这使者对我鞠躬行了一礼,说道,“北帝让我来跟二位商议休战一事,另外北帝得知先生还活着,表示先生若是有空,可以再去幽都做客。”

我呵呵笑了笑,看了下手中的文书说道,“这文书是此前赵先生写好的,我看了没问题,正要盖印的时候你就来了,你要是再晚来一步,这功劳就不是你的了。”

这人看了下我手中文书,说道,“那要不然就用这文书,盖上我的印,先生你看可以吗?”

我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回去要是告诉北帝,这文书是赵先生写好的,这功劳可就不归你了哟。”

“可我不会写字……”他满脸尴尬。

我所设定的计谋第三步,亟为置代,遗以诚事。前面两步若是行通了,敌方必定会派遣另外一位使者前来,而幽都除了赵文和之外都是废物,另派来的使者要是来了,我立马诚心诚意解决交涉的问题,越快越好,那样就更能显示出赵文和的无能无用,稍微再想想,赵文和前来迟迟处理不好,派遣一个更平庸的人来立马就处理好了,想让北帝相信赵文和没有自己的打算,很难。

我说道,“就用这文书吧,你回去只要说这文书是我写的,再由你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了才盖印,功劳自然就是你的了。”

男人眼中最看重的是权力,他不可能不嫉妒赵文和的权力和地位,这次要是成功,他极有可能取代赵文和的位置,自然心动,说道,“要是赵先生向北帝说明,北帝也能知道这文书是他写的。”

我拍了拍他肩膀,“现在北帝会信你,还是信赵先生?想让北帝不再相信赵先生,还不是全凭你怎么说。”

这人恍然大悟,“我懂了。”

赵文和认为以他跟北帝的交情,北帝顶多只会冷落他,而不会杀了他。但是如果有这新来的使者回去跟北帝说赵文和的坏话,北帝还能容得了赵文和吗?

这手段虽然有些不光彩,但我也只能在心中说抱歉了。

此后我火速签了这文书,一共两份,他也盖上了幽都大印,幽都一份,正一道一份,再带着文书离开了正一道。

他们离开正一道不久,我就差人去通知张道陵,让他带着那些道士离开巴子别都,返回青城山,开始扩充正一道门徒,推广正一道道规。

而幽都也在此后开始迁都,跟迁都同时进行的还有建造鬼门关,想要堵住鬼门,不过鬼门关硕大,短时间不太可能建成。

在休战文书发布三天后,一日正午,有道徒进入大殿,见了我们拱手说道,“禀道祖,掌教,柳先生,刚才幽都传来消息,北帝将在四个时辰后斩杀赵文和,罪名是通敌叛变,好像还是他们自己的人检举的。”

我们三人听着唏嘘不已,道徒退下之后,我看了看柳承说道,“去送送他吧。”

柳承恩了声,“可惜了,不然以他的才能,今后必定大有作为。”又说,“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去,不会被他们发现吗?”

我笑了笑,“该下一步计划了,赵文和一死,北帝身边无可用人,但赵文和此前已经为北帝规划了接下来很多事情,所以即便赵文和死了,阴司也不会在短时间衰败。”我说着对旁边道徒道,“你去丈人峰,让刘晓虞把玄姬和玄雅带来,我带她们出去玩儿。”

道徒离去,柳承皱了下眉头,还是极度不忍心,“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有待商榷。”

我瞥了柳承一眼,“恶人我来做,至于遮挡面貌的事情好办,到时候去夺两件鬼兵衣裳即可。”

柳承还想劝我,我却直接无视了他。

我也不想把那俩丫头送给北帝,但要是北帝真把赵文和规划好的完成的话,阴司怕是能维持上百年的稳定,想要尽快夺权,只能舍弃她们俩。

赵文和一死,北帝必定要找一个替代的人,那个后来派遣来的使者是个十足的废物,一来可以用他来耽误阴司。二来要是玄姬玄雅俩真能讨得北帝欢心,只要取得北帝信任,今后阴司的一半都等于掌控在了我们的手中。

不多时间,刘晓虞带着玄姬和玄雅两人下了山来,刘晓虞比她们俩涉世要深,嗅出了不好的味道,拉着她们俩不肯放手,哀求着对我说道,“你别伤害她们。”

第三百零二章 娱以美人

我让刘晓虞教她们两人取悦男人,刘晓虞此前以为我要自用。现在我要带她们二人出去,刘晓虞又有了新的猜测,不管她心里的猜想是什么,有一点她猜对了,那就是我是真把这俩丫头当成了工具。

或许是我自己有些心虚了,竟不敢跟刘晓虞多说话,只瞥了她一眼道,“不关你的事情,给我回丈人峰去。”

刘晓虞哑然无语,盯着玄姬玄雅这俩丫头看了好一阵,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转身气冲冲离开了。

张道陵心知肚明我要带她们俩去做什么,我们好歹也算是师徒,他也不打搅我们,带着弟子离开了建福宫,把时间留给我和这俩丫头,本意是想让我跟她们告个别。

但我跟她们俩虽然有师徒之名,但却无师徒之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们俩初入人世,对这世间的阴谋诡计人情世故还没多少了解,心思单纯极了,真以为我是要带她们出去玩儿,笑脸盈盈看着我问道,“师父,我们要去哪玩儿呀?”

我看着她们俩天真无邪的面孔,笑了笑,蹲在她们面前各抓住她们的手说道,“去过幽都吗?”

玄姬年龄较大,比玄雅稍微要张扬些,听我说幽都,她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害怕,皱着眉头对我说道,“我听说那里是北帝住的地方,北帝好啖人肉,每进食必杀二人,以肉为食,以魂下酒,以血为引,我们真要去那里吗?”

我皱了下眉头,“这谁跟你说的?”

玄姬见我眉目不善,认为我是生气了,目光往丈人峰的方向瞥了眼,不过却没说是谁说的,想来是我对刘晓虞并不是很好被她们看在眼里,怕我去找刘晓虞的麻烦,所以才隐瞒不说。

只是现在就让她们对北帝生出这么恶劣的印象,怕是见了北帝就直接逃跑了,又怎么敢去侍奉北帝,但现在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重新给她们塑造北帝的形象。

一旦赵文和死了,北帝肯定会在短时间找一个替代的人,只有这个时候把她们俩送过去才更有机会,随后站起身来正色说道,“玄姬,玄雅二妖听命!”

二人见我正色,也忙立身站着,默默听候下语。

我道,“时逢天下大乱,天地纲常不复,妖魔鬼怪尽出阳间,唯将鬼怪送往阴司方可恢复郎朗乾坤,然北帝占据阴司不出,视天下苍生为草芥,当失阴司。今道门替天行道,帝星已出,阴司已生新主,此为天数。你二人善魅惑,今送你二人入幽都,托身幽都,侍奉北帝,惑乱君心,助新主讨伐阴司。”说完后顿了几秒再道,“切不可残害众生,天下太平后,你们亦可修成正果。”

玄姬玄雅二人听了我的话当即僵住了,她们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两人像是石化一样站在这建福宫中,沉顿良久后泪眼汪汪看着我,“师父不要我们了么?我们不要去服侍北帝,他会吃了我们的。”

我不敢再看她们眼神,转身道,“北帝不吃人。”

很少说话的玄雅此刻也哽咽着道,“我们舍不得刘晓虞姐姐,也舍不得师父。师父昏迷这些天,我们一直陪在师父身边,师父醒了,我们还想跟师父学法术呢,求师父不要赶我们走。”

“赵文和将在四个时辰后斩首,我们需在三个时辰后到达阴司,你们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好好再看看这青城山,恐怕此后短时间不会再回来了,也可以去跟刘晓虞道别。”我在后世看过一句话,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我托身这驱壳中,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

我跟这俩丫头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但那仅仅是对我而言,而对于她们,我赐给她们人身,此后又让柳承赐了名字,收她们为徒,在她们心里,是真正把我当成师父了。

她们没负我,是我负了她们,自然不敢再面对她们,生怕再看一眼就改变了心意。

我不回应她们俩对我的哀求,二人也渐渐明白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再是一阵瘆人的沉默后,二人屈膝跪倒在了我的面前,对我叩首礼拜,说道,“若是没有师父,我们姐妹二人或许已经命丧雷电之下,师父有所求,我们不该拒绝,一切听师父安排,此行不知归期,玄姬玄雅愿师父安好,修得长生,成就大业。”

人想要长大很简单,大起大落之后自然就长大了,对于她们二人也一样,先前还是小鸟依人的丫头状,转眼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听了她们的话回头看她们二人,却见她们二人已经哭成了泪人,我的心一下就软了,紧握双拳道,“师父不是撵你们走,只是让你们去帮师父做一件事情,等你们任务完成之后,师父就去把你们接回来。”

她们二人此后离开了建福宫,去跟刘晓虞道别了。

她们走了后,我呆站在原地,看了看旁边双眼也有些微红的柳承,问他,“师弟,我是不是有点太过残忍了?”

柳承说,“师兄既然早就做好了决定,就不该再心生怜悯。好在你们师徒之间感情还并未到不可分别的地步,若是到了那个地步,你再将她们二人送往阴司,才是真的残忍。”

我笑了笑,取过旁边的符纸来绘制好了一张生符,生符是‘群阳阵’所用的重要符箓,可以将人的阳气分散开来,阳气再重的人,用十六张生符将阳气分为十六份后,也会变得微乎其微,混入阴魂群中不至于被发现。

我将符纸模板交给柳承,让他绘制生符。

他在绘制符纸的时候,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刘晓虞出现在建福宫门口,还没来得及冲进来,我就对门外左右道徒道,“把她拦下,带回丈人峰关起来,我们没回来,谁也不允许放她出来。”

左右道徒面面相觑,照我的话办了,钳制着刘晓虞带她离开,刘晓虞挣扎几番没挣扎开,在建福宫外对我喊道,“孙清,这世上安有铁石心肠之人,你真要把她们送给那残暴不仁的北帝吗?倒不如让我替代了她们。”

“你太冲动,不适合。”我幽幽说道,而后再道,“就不该让你教她们。”

时间转瞬即逝,即将到三个时辰时,玄姬玄雅二人前来找我,柳承也将生符画好了,折好揣进我们兜里,一行四人前往巴子别都。

这一路谁都没说话,死一般地沉寂,快到巴子别都了我才对她们二人说道,“要怎么入北帝的眼,全看你们的本事,成功侍奉北帝后,你们有三件事情要做。第一件,辅其淫乐,以广其志;第二件,卑辞委听,顺命而合;第三件,亲其所爱,以分其心。此后还需要你们做什么事情,我会在适当的时候通知你们。”

她们二人听得半知半解,对我说道,“没太懂。”

我重新说,“第一件事情,助长北帝放纵享乐,扩大他的荒淫欲望;第二件事情,你们去后要放低姿态,对她言听计从,以此讨得他的欢心;第三件,拉拢北帝亲近的人,分化幽都力量。”

她们二人听后了然,对我点点头道,“好。”说完又沉默了一阵,再将要进入幽都鬼门关时,玄姬对我说道,“师父回去能不能放了刘晓虞姐姐。”

我笑了笑,“放心好了,我会放了她的,今后你们回来,我还让她教你们。”

她们二人总算挤出了个笑容。

巴子别都经历地震,已经是满目疮痍,此前的地缝更为明显,这次并未神游,直接以原始状态下去,坠入阴司,行走不远就见了那两座月牙山。

月牙山旁,幽都鬼兵正在建造鬼门关,我跟柳承上前去掳了四个落单的鬼兵,取了他们衣物披在了自己身上。

第三百零三章 永不召回

鬼兵的袍子私密性很好,再加上阴司光线不如阳间强烈,想要在这黑袍之下看清楚一个人的面貌,并不太容易,再加上我们身上有生符分化阳气,一般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

如今阴司尚未开拓,地方并不大,不多时间我们四人就到了幽都,进入幽都,见幽都中绝大部分阴魂鬼怪都朝着同一个地方去,自然是赵文和斩首的地方。

这一路听幽都阴魂的谈论,也大致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此前被派来接替赵文和的人叫张松,他回来向北帝揭发了赵文和,说赵文和已经被正一道所度化,此次出使正一久久未果,是在跟正一密谋取代幽都。

再加上赵文和之前在幽都的种种,北帝本就不信任赵文和了,张松一检举,自然就有了现在的结果。

因为北帝和赵文和之间的关系,这次由北帝亲自监斩,用的是断头刀,一刀下去,魂飞魄散,他们都是去观看这盛事的,我们也随着大众一同去了刑场。

台下上万人,我们隐匿其中,刑场上,刽子手持断头刀巍然而立,赵文和由鬼兵押着跪在刑场上,他年岁虽大,此前也是神采奕奕,现如今真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即便是神魂,也是衣裳发丝凌乱,眼里满是不甘。

刑场之内,北帝坐在桌案后方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冥想,完成出使任务的张松正站在北帝身旁,掐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张松上前对北帝道,“北帝,时间到了。”

北帝这才睁开眼,看着刑场上的赵文和,眉头紧皱,他也很是纠结,迟疑良久,抬手做了个斩的手势。

刽子手听罢扬刀,还未来得及砍下去,听得赵文和高喊,“你我相知数十年,我一心一意辅助你,助你成就今日阴司霸主地位,你我有共同理想,四海九州归于掌中。今日我死于莫须有罪名之下,我不后悔,也不曾怨恨你,但我有三言,请北帝静听。”

“停!”见刽子手将要挥刀下去,北帝忙制止,然后起身走到了赵文和面前,看着赵文和眼神复杂问道,“你说。”

赵文和看着北帝道,“您若想一统四海九州,除了我此前交代您的迁都、设立枉死城、分批接管这三步之外,还有三步,请您务必切记。其一,除孙清,我若还在,尚可与之周旋数年,我死后将无人压制他,我已在房中留下数计,您以计而行,孙清必死;第二,设立枉死城、分批接管亦不能使阴司长治久安,阴魂日渐增多,阴司必定大乱,需为游魂野鬼找一个更好的去除,我听闻阴司四方有四绝地,阴魂接触则消,您需尽快找到这四个地方,今后阴司多余的阴魂,送入这四方绝地处理。”

我听着一惊,赵文和果然恐怖至极。

他说的那四个地方正是弱水、奈河、三途河、苦海这四个地方,这四个地方是阴魂的禁地,一旦接触就会消散于无,他还不知道奈河那边的转轮之门。这是让北帝将今后阴司多余的阴魂赶到这些地方,让他们消散在那里,此计不可谓不毒,但却是一个解决阴司今后阴魂过多的办法。

他已经注意到了这四个地方,怕是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奈河桥头转轮之门了。这世上有很多转轮的地方,此前阴魂投胎的也不少,但是只有转轮之门才是最为稳定的投胎去处。

北帝默默听着,赵文和又道,“其三,您若是对我还存有一丝信任,我向您举荐一人,此人名叫张衡,我入仕前此人曾是我的学生,此人目前在汉庭为官,有他相助,您的霸主之路兴许能少走不少弯路。”

我越听越觉得心惊胆战,张衡这个人我了解过。

东汉时期曾出现过两个张衡,一个是张道陵的儿子。另外一个就是发明了浑天仪的张衡,此人被称作南阳五圣之一。赵文和所说的这个张衡,就是发明了浑天仪的这个张衡。

而这个张衡,正是后世道教记载的北方鬼帝之一。想到张衡,再一想这个赵文和,更觉得心惊,此前我就觉得赵文和这个名字很熟悉,现在才想起来,赵文和不就是后世记载的西方鬼帝之一吗?

鬼帝制度是柳承任北阴大帝之后一次重要的改革,相当于西周的诸侯制度。

等我想起来却有些懵了,按照现在的形势,赵文和和张衡若是站在了北帝这边,今后柳承分封五方鬼帝,又怎么会轮的上他们?

难不成今天会有变故?又或者是张衡和赵文和会转而投入我们这边?

我正思索万分时,柳承念了句,“赵文和是个大才之人,道门神仙簿中该有他一笔,即便今日他被斩首,今后也该追封他。”

我释然,这两人多半是被柳承追封的,赵文和追封为西方鬼帝,张衡追封为北方鬼帝,难怪后世中,西方鬼帝和北方鬼帝分别有两人。

明白所以后,再默默观看,赵文和将他的三言说完,北帝沉默好久才道,“我记下了,请老师上路。”

赵文和哈哈笑了起来,安然接受死亡,刽子手挥刀相向,北帝转身不看这一幕。

刀光落下,却在随后一个刹那停住了,却见先前已经转身的北帝猛然回手过去,将刽子手一把掐着喉咙举了起来,而后夺过他手中断头刀,一刀将刽子手剁成了两截。

众人被这一幕惊住,我也有些惊愕,但已然明白了北帝的意思,念道,“赵文和死不了了,最后这三言让北帝改变了心意。”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但不知为什么,却并不觉得不快,反倒有一丝喜悦。

这一幕吓坏了张松等人,忙跪地不言,北帝再看着赵文和道,“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我没法狠下心来杀你。但你背叛我的罪过不可饶恕,改将你驱逐幽都,永世不得召回,你好自为之,师生情分已尽,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说完挥手让鬼兵押着赵文和,将他送出了幽都,也不知送往了哪里。

赵文和没死,但是却被驱逐了,我更希望看到的是这个结果,这样一来,不至于失去赵文和这个对手,也可以在阴司做我自己的事情。

赵文和被驱逐后,北帝在刑场站了好一阵,下令道,“自今日起,幽都更名‘枉死城’,阴司迁都至中原地带,由张松负责此事,不得有误。”再又对旁边另外几个东宫卫士道,“你们带人去找他所说的那四方绝地,找到后立马回来告诉我。”

这几个卫士应是离开。

此后北帝乘坐辇车回大殿,我和柳承还有玄姬玄雅二人也离开这里,到了一静谧之地,我将此前准备好的一些保命用的东西给了她们二人,说道,“北帝孤傲,不屑对女人动手,且推崇武力,我给你们的手段可以让他稍微吃点亏,一会儿你们二人可去暗杀他,以他的性格必定会将你们带入他的宫中,此后你们见机行事。”

我和柳承都能被他收入门下,玄姬玄雅要是真能让他吃点亏的话,他铁定会如之前一样。

玄姬玄雅二人领命,将要离去我又道,“北帝本事了得,你们二人应在取得他信任之后再行魅惑,在这之前,不要冒险,一旦让他发现,你们二人将有性命之忧。”

二人再次点头。

不多时间,北帝辇车已经朝这边儿而来,我和柳承二人退到远处静候,留下玄姬玄雅二人潜伏在这街道两旁。

第三百零四章 醉生梦死

北帝尚未至,二人就已经有些胆怯了,亲眼得见刚才北帝将那刽子手一分为二,再加上此前刘晓虞给她们灌输的理念,如何不惧怕北帝。

二人怯生生回头看了看我和柳承,见我和柳承在远处注视着她们,这才稍显安心,取出手中符纸等候。

不多时间,北帝辇车隆隆而至,上百鬼兵随行,经过玄姬玄雅二人身旁时,二人身形闪动,化作黑影直接朝北帝辇车而去了。

听得唰唰唰几声,我给她们准备的桃木钉全射入辇车之中,随行鬼兵大惊,上前来追赶厮杀。

不过玄姬玄雅二人身形轻盈,一跃到了辇车顶上,将我准备的符纸贴在了辇车上方,我见状立马并指念道,“五百雷神掌中存,推开地裂天也崩,精邪鬼怪若逢此,顷刻之间化灰尘,吾奉雷祖大帝急急如律令!”

法咒念完,阴司上方红云汇聚翻滚,轰隆一声,一道雷电直接劈在辇车之上。

二人跃下立身看着被劈得冒险的辇车,周围鬼兵大惊,鬼怪最怕的是雷电,一时间竟不敢上前,辇车中久久没有动静,玄姬玄雅二人以为这一雷就劈死了北帝。

但她们想多了,没多大会儿,忽见尸气自辇车中散发出来,轰地一声,辇车四分五裂。北帝魏然站在其中,腰间长剑未动,身上甲胄却散发寒光。

玄姬玄雅二人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北帝化作流光,下一个眨眼间就出现在了玄姬玄雅二人面前,双手掐住了二人脖子,直接将二人丢了出去,二人翻滚好一截才停下,吃痛发出声音。

“女人?”北帝本想再动手,听了二人痛呼声皱了下眉头,暂时停下手来,又伸手对上前来的鬼兵道,“住手!”

鬼兵停下,北帝再盯着玄姬玄雅二人,“摘下你们黑袍,抬起头来让本帝看看。”

二人紧张极了,根本不敢乱动,北帝则直接迈步上前,将她二人身上黑袍扯了下来,再托着二人下巴,将二人的脸展示在自己面前,再一凝神道,“这手段是谁教你们的?”

她们两人确实害怕,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北帝见她们二人不语,怒斥一声,“说!”

她们这才道,“是金光洞一位老神仙教的。”

北帝微微一笑,松开了她们二人,对身后鬼兵道,“把她们两人带入我宫中。”而后再对张松说道,“去阳间找到金光洞,金光洞周围千丈,片甲不留。”

“是。”张松拱手道,立马离开队伍集结鬼兵。

此后北帝徒步前行,二女被鬼兵押着前往,一直行至北帝大殿之前的台阶上,二女回过头来看了一下我和柳承所在的方向。

我心都在颤抖,不禁有些伤感,只能默默看着她们俩被带入了北帝行宫。

柳承也一直注视着,等二女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后,柳承才对我说道,“师兄不是冷血之人,却偏偏要装出冷血模样,何必如此。”

我笑了笑,“我不冷血,刘晓虞,玄姬,玄雅今后就会恨你,你是未来的阴司之主,世人只能敬你,不能恨你。”

柳承一时无话,我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北帝已经注意到阴司四方的四绝地了,我们无法同时兼顾四方,只能看玄姬玄雅的本事,她们二人可以让北帝派遣最平庸的人去驻守这四方,也可以让北帝派遣被她们分化的人去驻守。这四方中,奈河最为重要,走吧,去找孟婆。”

柳承应好,与我一同离开幽都,前去桃止山。

行走途中,我问柳承,“此前我跟你说让你去桃都山寻找神荼和郁垒二人,你去了吗?”

柳承满脸尴尬,“你消失后,我见你布帛立马就去了正一道,之后则一直在忙正一道建立分宗的事情……”

“这件事情要提上日程了另外,这次回去还有一件事情你需要立马去办。”我说。

柳承说,“你说。”

“找到张衡,杀了他,绝不能让他加入幽都。”

柳承听后不解,“张衡此人我有耳闻,乃是阳间大贤之人,没必要杀了他,倒不如将他拉入正一道,为我们所用。”

想起之后柳承对青玄的评价,他说青玄真人要是不能为自己所用,就必须得毁掉。张衡也是一样,青玄真人还有可能加入我们,但是张衡加入我们的可能不大。

赵文和是他的老师,而北帝又算是赵文和的学生,张衡和北帝正要论的话,应该是师兄弟,仅仅凭借这层关系,想要把他拉拢过来就很难,况且我还在后世见过记载了。

我将道理跟柳承说了一遍,再说,“要是你不忍心杀他,那就毁了他。”

“要怎么毁?”柳承问。

我想了想,“这个话题太长,等我回去了再跟你细细讨论。”

再之后,我和柳承到了桃止山,桃止山上桃花依旧,这里的花好像永远不会凋谢,我们上山往下看去,看见了斜靠着桃树发呆的孟婆,这次不同的是,在孟婆的旁边已经架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下了山去,竟闻到了阵阵酒香,孟婆依旧目不斜视,我干咳了声说道,“你这样出神,万一来了歹人,你又要怎么发觉?”

孟婆听见声音扭头看了眼,认出我和柳承来,笑了笑说,“是你们呀。”

我自来熟,席地坐在了孟婆旁边,指了下旁边那些奇怪的物件道,“这是酿桃花酒的吗?”

孟婆点点头,再盯着我看了几眼,眼神对视之下,我竟难得害臊了,毕竟她太美,她倒不在乎,看了会儿说道,“上次你跟我讲的故事是假的,因为你的眼神出卖了你,这次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真的有伤心事。”

把玄姬玄雅送走,我确实挺伤心的,却不想讲这个故事,万一哪天她跟别人讲了,传到北帝耳朵里反倒是害了她们,就说,“没什么好讲的。”

孟婆指了一下旁边一散发着酒香的容器说道,“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上可奈何,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要是有烦恼就去盛一碗酒喝了,烦恼全消。”

柳承听后上前舀起一勺来,正要饮下去,我却觉得有些不对,忙呵斥一句,“住嘴。”

柳承愣了下。

刚才她说喝了这酒可以烦恼全消,而要消除烦恼最好的方法就是消除记忆,这不就是后世的孟婆汤吗,问孟婆,“这酒喝了可以消除记忆?”

孟婆想了想,“兴许可以吧,反正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消除记忆,不过我喝了酒,却还记得你们。”

我看了看那桶里的酒,总觉得有些不对,她消除了烦恼,说明消除了记忆,但是却还记得我和柳承,又说明没有消除记忆。

一时间我也搞不懂这到底是孟婆汤还就只是单纯的酒了,走上前去舀了一勺起来嗅了嗅,再看了看孟婆,再看了下奈河对面,反应了过来。

喝了孟婆汤再去投胎转世,才会消除记忆,她没有走奈何桥,没有去转轮之门,自然有记忆留存。

这东西就是孟婆汤不假,嘀咕念道,“孟婆汤终于出现了。”

“孟婆汤?”孟婆听了这名字诧异看着我。

柳承也满脸嫌弃,“这名字太俗气了,不如叫醉生梦死……”

我瞪了眼柳承,“我先命名,它就得叫孟婆汤。”

柳承无奈摆摆手,孟婆在旁边看着面露笑意,“那就叫它孟婆汤吧,说起来孟婆这名字也是你给我起的呢。”

第三百零五章 互为师徒

我们来找孟婆一是为了排忧,二是为了拉近感情。

我想过将孟婆带到正一道,但还是没开这口,孟婆千年如一日死守这里,有劝说她离开这里的功夫,还不如去桃都山找到神荼和郁垒二人。

不过多地去谈论孟婆汤,我和柳承都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也不准备在这里耽搁太久时间,将要离开时,我对孟婆说道,“过段时间可能会有人寻到这里来,你需万分小心。”

孟婆看着我笑了笑,“就是你说的那些贪图美色的妖魔鬼怪?”

我说,“贪图的可能不止美色,可能还有你这桃止山,甚至是你的性命。”

幽都那些人还没有注意到阴阳转轮的规则,自然也不会知道孟婆在今后的作用,他们真要找到这里,贪图孟婆美色还是小事,若是孟婆阻扰了他们,以幽都那些人暴戾的性格,孟婆这个人还会不会存在都不一定。

孟婆听了我的话很认真点点头,“谢谢你们来告诉我这些,我会注意的。”说完再凝神看着我和柳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们两次来找我,应该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吧?”

本不想现在跟她说,但转念一想,万一幽都的人把她拉拢了怎么办?要先让她帮我们,除非让她信服我们的理念才行。

本来都准备走了,我又坐在了她旁边,跟她谈论起了阴阳两界的形势,再将我心中恢复阴阳两界平衡的理想和方法跟她说了,包括她所在的奈何桥,以其奈河对岸迷雾中的转轮之门。

孟婆仔仔细细听着,直到我说完她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知道她不是一个乐意参与这种斗争的人,也没想着一次就能让她接受我们的理念和规划,总得循序渐进。

为了做对比,我还把幽都的打算和阳间的现状跟她说了。

孟婆听完依旧是沉默,我将该说的都说完后,才对孟婆道明我们两次来找她的原因,起身对她鞠躬行了一礼道,“若想阴阳两界长治久安,孟婆汤和转轮制度的出现及其重要,这天下没你不行。”

孟婆盯着我和柳承看了好一会儿,听明白了我们的意思,但却没表态,只说,“我看出你们有鸿鹄之志,只是没想到你们志向这么大。”

我又说,“还请你认真考虑,我们今后还会来这里的,万分感谢。”说完再行一礼,她值得这样的礼遇,此后从身上摸索出了一些简单的符箓法器递给她说道,“不久之后幽都的人会找来这里,若是他们对你心存歹意,这些符箓法器或许能帮上你一些忙。”

孟婆看了眼我手中的东西,笑着摇摇头,“用不着这些,如果我不想让他们找到这里,他们永远也找不到这里。”

还不等我诧异,却见孟婆对着前方那还不怎么宽的奈河挥了挥袖子,忽见天上云雾汇聚,而后阴司晦暗的天渐渐变得明朗起来,竟见有星斗异动。

随后便是一阵迷雾自奈河飘过,等这迷雾过后,原本就在眼前的奈河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柳承都呆了,看几眼孟婆,再看几眼前方消失的奈河,一时哑然无语。

这法术我认得,名叫‘移星换斗’,三十六天罡术中排名第三的法术,我在后世见别人施展过三十六天罡术,尽管是排名最末端的几个,也足够令人震撼。

前面几个法术我专门了解过,移星换斗的法术可将万物转宫,神、人、鬼、妖魔轮转其位,可移形换影,也可杀其身。

而三十六天罡术乃是上古时期的神灵所创造出来的法术,自绝地通天后,流传下来的三十六天罡术就已经不完整了,排名靠前的几个已经失传了。

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孟婆身上见到这法术,还是排名第三的法术,排第一第二的分别是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第三就是这移星换斗。

此前我在黄河边见过一次颠倒阴阳,但那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三十六天罡术中的起死回生,诸葛亮的七星续命灯也在起死回生之列。

我捏着手里本来准备让她用来自保的符箓法器极为尴尬,皮笑肉不笑说了句,“原来你这般厉害。”

但见她施展出这移星换斗的法术,我也最终确定了孟婆的身份,她是上古神界的人!

春秋时期道教经典中记载了一则传说,说孟婆乃是上古神界的人,不知发生什么入阴司等候,也是这则传说说孟婆乃是绝世美人。以前我认为是无稽之谈,因为有昆仑天梯在,她想要来到人间没那么容易。

但联想到她所等待的神荼、郁垒二人也是上古神界的人,再加上她施展这已经失传的移星换斗,我终于确定了孟婆的出处。

一个真实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站在我面前,怎不吃惊。

孟婆此后挥挥袖子,奈河再次出现在我们眼前,她对我们微微一笑道,“他们要是找来,我可以让这座山也暂时消失,所以你们放心好了。”

“是放心了。”我浑噩点头,难得地失态了一次。

柳承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一直看着奈河发愣。

此前我们想要离开,但见了孟婆本事后,我打消了离开的念头,自天地初开,这个世界就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那就是用实力说话。

有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走到孟婆旁边,用胳膊肘轻轻拐了她一下,一脸谄媚说道,“刚才那个法术,能教教我们师兄弟么?”

跟她并坐她并不介意,不过肢体接触她就有些警惕了,忙往旁边挪了两步,看了看我和柳承,说道,“我会的并不多,未必有东西能教你们。”

“你不会的,我们教你。我们不会的,你教我们。”我说。

孟婆似乎并不知道这三十六天罡术的珍贵,犹豫了会儿后说,“你们不是还有事情要做么?”

“比起学本事,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

孟婆对教我们法术这事儿不太自信,悻悻点了点头,“那好吧。”

见孟婆点头,我大喜,此后拉着柳承对孟婆鞠躬行礼,我们这算是互为师徒,算是平辈,不用行晚辈礼。

好在孟婆对我们并不厌恶,或许是一个人在这里孤独腻了,她很乐意跟我们相处,并未抗拒。

如此一来,我和柳承自然就在这桃止山先住了下来,中途我差柳承回去跟张道陵说了下,安排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反正现在阴司和正一道在休战期,张道陵要做的无非就是发展正一道,这点事情他还是能办好的。

而在之后跟孟婆的交谈中,我也得知了孟婆并不会三十六天罡术中所有法术,她会其中十四个法术,这移星换斗是她会的最高深的法术,这十四个已经足够珍贵了。

要是学会了这十四个法术,即便我醒来回到现世,也几乎能横着走。

……

此后接连数月,我们三人就在这桃止山上学习法术,期间幽都的人来过几次,不过每次都被我们提前知道,将桃止山和奈河隐匿了去,幽都的人落空离去。

孟婆教我和柳承法术,柳承则教孟婆剑术和勾动阴阳之术,我自然也在旁边听着学着。我则教他们各门各类的道术知识以及施展手段。

足足过去三个月,这三个月时间,北帝已经迁都离开,鬼门关建造完成。

我们也将她所知道的十四个天罡术都了解参悟了一遍,分别是:移星换斗、回天返日、纵地金光、翻江搅海、指地成钢、五行大遁、鞭山移石、九息服气、导出元阳、补天浴日、正立无影、掌握五雷、撒豆成兵、钉头七箭。

不过这些法术其中一部分我都有学过一些,只不过是改了名字,比如掌握五雷,就是此后神霄派的五雷咒,导出元阳就跟生符的效果差不多。

第三百零六章 酆都法阵

对于道教法术来说,三十六天罡术就是一份大纲,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道教法术都没能摆脱三十六天罡术的影子,而作为道教作为精妙的法术纲要,想要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学会几乎不可能,我们也只是了解了个大概,剩下的今后慢慢参悟。

这三个月时间,我尝试着回到现世,但却没做到,估摸着是那一棍子把我敲了个半死,加上以前的旧伤,短时间也醒不来了。

在桃止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们的收获不止是法术,还有跟孟婆之间的情谊更为亲近,三人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奈何孟婆所留存的记忆并不多,没办法更多地去了解她的过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次离开我们并未跟孟婆道别,她早早看了出来,不等我们说,她从桃树下醒来后看了看我和柳承,说,“要走了吗?我送送你们。”

我和柳承点头,阴司和阳间的事情我们落下了三个月,已经拖延不得了。

三人结伴同行,孟婆一直送我们到桃止山殿,再驻足目送我和柳承离去,这次来阴司充满了离别,来的时候是跟玄姬玄雅分别,如今是和孟婆分别。

离开桃止山前往幽都,途中我已经做好决定,要去桃都山找到神荼郁垒二人,这二人绝对是孟婆的旧相识,有他们来这里陪着孟婆,她也不至于这么孤独。

行至幽都,见幽都周围被开拓出了至少有先前三倍之大的地盘,幽都也被命名为枉死城,有鬼兵驻守,而幽都之内尽是游魂野鬼。

北帝已经不在这里,我们也没打算进去,只从幽都路过,便朝鬼门关去,还未至鬼门关,听路过鬼兵说道,“张衡先生进言让北帝杀了玄姬玄雅二人,被关起来了。”

在桃止山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北帝到阳间将张衡请到了阴司,不过那个时候忙着学法术,就没有多管,没想到从桃止山闭关出来,就听见了这消息。

和柳承同时停下脚步,诧异问道,“杀谁?”

鬼兵看了看我和柳承,见我们也穿着鬼兵黑袍,并未怀疑,直说道,“玄姬玄雅,就是三个月前刺杀北帝的那两个女子,北帝迁都将她们也带了去,留在身边侍奉自己,深得北帝喜爱,这两个女子也深得如今都城要员的喜爱,不知张衡先生怎么想的,竟进言让北帝杀了她们二人,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和柳承相互看了眼,我再问道,“北帝怎么做的决定?”

这鬼兵说道,“张衡先生说,女子不得干政,这二人虽未行忤逆之事,但跟都城要员交好,不是善类,列举了这二人十条罪状,实名递交折子,北帝看了折子大怒,下令将张衡先生和这两个女子都关了起来,好像是要调查这两个女子的出处,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我听了心里一紧,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事了,偏偏是这个赵文和举荐的张衡进言的,看来这张衡确实是个人才,又问,“那么查出什么来了?”

鬼兵摇摇头,“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不过前几天都城来人去了巴子别都,好像是查到这两个女子曾在巴子别都出现过,要是真的查出这两个女子对自己来路有所隐瞒,怕是活不下去了。”

“北帝关押张衡先生的理由是什么?”

鬼兵道,“这还不简单,那两个女子深得北帝喜爱,张衡先生直言让北帝杀了她们,北帝如何不恼怒,但又惜才,或许是念在张张衡先生是赵文和先生举荐的人的份上吧,暂时将他关押起来,等查清楚之后再处置。”

这些鬼兵还有事情要做,只跟我们说了这些就离开了。

我和柳承本准备出鬼门关,到了关口停了下来,转变了方向。

“去酆都城!”我说。

现在的阴司都城名字已经更改了,今后也会一直沿用这个名字,酆都城在河南地界下方,对应阳间中原地带,此行颇远,便直接施展出了我们还未完全参透的五行大遁之术。

五行大遁参悟到最高深处,可以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任意穿梭,我们现在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但是加快我们脚程进度还是可以的。

本要耗费十数天的距离,我们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赶到了,到了酆都城外,看着这未来数千年的阴司都城,极为震撼。

如今酆都城已经颇具规模,城中游魂野鬼并不多,更多是正式的鬼兵,即便是这些少数游魂野鬼,也是他们从枉死城挑选出来,将要加入阴司鬼兵行列的人。

我们二人已经是鬼兵打扮,畅通无阻进了酆都城,进入城中才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些不对,倒不是阴谋诡计,而是阴司这本阴气十足的贫瘠之地,竟有氤氲灵气萦绕。

我和柳承同时注意到了这情况,忙分别到城内外找到了有水的地方,这一对比更为惊异,城外的水污浊不堪,而酆都城中的水却清澈无比。

水质代表的是风水,也代表的是一个地方的气运,酆都城如今的风水甚至已经远超过了青城山的风水。

这情况太过反常,我则直接到了旁边鬼兵聚集闲聊的地方,假意听了会儿后,再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最终将话题引到了酆都城风水的问题上来。

鬼兵听后却看着我和柳承二人,“你们刚来的?”

我们嗯嗯点头。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鬼兵直言道,“这是张衡先生设立的,张衡先生初入阴司就发现了阴司灵气不足,而正一道占据了风水绝佳的洞天福地,长此下去,阴司发展必定要落后于正一道,就在酆都城下布了一阵,具体是什么阵不知道,只知道那段时间张衡先生命人去阳间搜寻了大量的水银进来,布下了这阵法,有了这阵法,就连北帝都认为阴司现在的发展进度已经超越了正一道将近十年。”

看阴司现在已经按照赵文和此前的规划前行,顺风顺水,而我此前预料,阴司要想迁都、完成枉死城的制度,至少得好几年时间,三个月就完成了,确实令人吃惊。

听了水银这词眼,我大致猜到了一些,这阵法并不是张衡第一个布的,嬴政墓中也有一个这样的阵法。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记载过这样一段话: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永世不灭。

这段话大概意思就是,用水银为引,模仿天干地支山川河岳,布下阵法来吸取天地能量,从而保持秦始皇永生不灭。

这并不是史记中的胡乱瞎写,我在后世看过提刑司的一些记载,提刑司去考察过嬴政墓,发现嬴政墓中确实存在大量水银,而水银的分布的形状,正是华夏的地形图。

也就是说,嬴政想要吸取华夏能量,从而达到自己长生不死的心愿。

至于这阵法是不是真的,以前我不敢确定,毕竟连提刑司都一直没敢打开嬴政墓,自然不敢确定。但是现在我几乎确定了,这样的阵法真的存在,张衡布下的就是这样一个阵法。

等我和柳承到了别处后,柳承诧异说,“张衡还会布阵?他并不是道门中人。”

我说,“他发明了浑天仪和地动仪,即便当世最为杰出的风水学大师,也不敢在他面前妄谈风水,能布下一个阵法没什么好奇怪的。”说完叹道,“送走了一个赵文和,却来了一个更恐怖的张衡,早知道就不在桃止山耽搁这几个月了。”

柳承思索了会儿说,“先不管这法阵,你徒弟的性命重要。”

我此后在酆都城漫无目的停走,酆都城鬼兵讨论得最多的就是她们俩和张衡的事情,现在整个酆都城都知道张衡进言要杀玄姬玄雅二人。

而酆都城的舆论风向,更多的是站在张衡这边,认为玄姬玄雅二人将会坏事。

这也算是华夏一个惯例,帝王无术,山河破碎,男人不去承担责任,而是想方设法推到女人身上,苏妲己是这样,褒姒是这样,杨玉环也是这样。

在酆都城走一圈,也大概明白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北帝不想杀她们俩,但是又认为张衡说得有道理,所以将他们三人都关了起来,想要找一个双全之法,既可以保全玄姬玄雅,又可以保全张衡。

至于舆论,酆都城鬼兵站在张衡那边,都城要员更倾向站在玄姬玄雅这边。看来这两丫头确实落实我跟她们说的那几步,跟北帝喜好的人搞好了关系。

等停下了脚步,柳承才问我,“师兄你走了一天了,有想到好的对策吗?”

我笑了笑说,“她们不会有事,北帝舍不得杀她们俩。”此后再看向酆都城中大殿方向,“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掰倒张衡,这人跟赵文和一样,留不得。”

第三百零七章 西方鬼帝

纵观华夏各朝各代,将祸国罪名归结到女人身上的不在少数,其中绝大部分帝王为了尽可能洗脱自己身上的罪孽,也会选择把过错推到自己女人身上,如李隆基就赐死了杨玉环。

但北帝不是李隆基之流,他的性格让我想到了帝辛,他不如帝辛有谋略,但跟帝辛一样都是征服欲极强的人,殷商时期无数人曾要求帝辛赐死苏妲己,帝辛都没这么做,我相信北帝也不会这么做,况且现在玄姬玄雅还没有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来,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不过张衡已经注意到了她们两人,即便这次北帝不杀她们,有张衡在,这二人在阴司的计划将寸步难行,所以除掉张衡才是当务之急。

现在张衡被抓起来了,想要在这个时候除掉张衡,最好的办法就是入仕。

阴司是一盘棋,现在执棋的人是北帝和张衡,我们想要搅动这棋盘,就不能做棋子,而是要做下棋的人。北帝和张衡两人中,我们只有取代了北帝这个执棋人,将他变作棋子,才能跟张衡对弈接着下这一盘棋。

我将我的想法跟柳承说了,柳承对我的想法持否定态度,说道,“我们曾在幽都任职一段时间,北帝早已经识得我们,入仕几乎不可能。”

我笑了笑说,“入仕只是混进阴司朝堂的一种手段,即便我们没在幽都任过职,混入酆都也不是上策。”

柳承看了我几眼,“不懂了,除了入仕还有其他更好的手段吗?”

我说,“以正一道的名义出使酆都,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是和平时期,以北帝的性格,是不屑在这个时候对我们下杀手的。”说着就给柳承安排起了任务,“你现在回正一道,让张道陵发出使阴司公文,快去快回。”

柳承点头,而后快速离开了酆都城。

我也出了酆都城,在酆都城外的山上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等候正一道公文送达,到时候就可以明目张胆进入酆都城大殿了,只要能接触到北帝和他身边的人,就可以操控他们。

在酆都城外山上等候的时间里,我以五心朝天姿势坐下,静心止念进入入定状态,想要尝试着回到现世,却没能成功,我已经在梦境和现世来往数次了,却还是没掌握到其中奥妙,自然是苦恼不已。

盘坐了将有三四个时辰,忽听得耳畔有脚步声,睁开眼看去,见一穿着破烂的游方道人正上山,径直朝我这边儿走来,到我旁边直接坐了下来。

我一直盯着他,他似乎把我当成了空气,等坐下之后才对我点头示意一下,而后掏出了身上一沾了血的馒头啃食了起来。

人吃饭,鬼闻香,他既然在吃馒头,就代表是活人,再加上他道士的打扮,让我生出了些好奇,问他,“活人?”

他满脸笑意点头应道,“是。”而后继续啃起了手里的血馒头。

现在鬼门关不如今后完善,活人也能偶尔堕入阴司,这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手中的血馒头,就又问,“那馒头上沾满了人血,能吃得下去吗?”

这道士看了下手里馒头,呵呵笑了笑,“先生一看就是未曾受过疾苦的人。我自中原来,中原连年交战已经是民不聊生,十室九空,这几个月来更是灵气枯竭,草木都枯萎殆尽,荒郊尽白骨,遍地饿死殍,先生听过易子而食吗?”

我点点头,“听过。”

1966年灭神计划那些年,有些偏远地方也发生过这种事情,大人没得吃了,只能选择吃人肉,自己的孩子又下不去手,就跟别人交换了孩子来吃。

道士得知我听过,坐正了身子再说,“这馒头是我从阳间带来的,阳间有两人为争夺这几个馒头而死,我游历到那里见了那两人的尸体,取走了这馒头,中原地带已经没有吃的了,便是泥土也吃得,更别说是这沾血的馒头。”

我细细听着,中原就是河南地带,也就是现在酆都城的正上方。

他的话让我联想到了酆都城下的那个大阵,中原乃是华夏龙脉最为聚集之地,不管经历多少战乱按道理都会屹立不倒,很难出现这样的情况。

仅仅几个月,中原就已经满目疮痍,战乱绝对不是第一原因,应该是酆都城下大阵汲取了中原地带的灵气才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不明白这游方道人是善是恶,我只能假装不知道,感叹道,“中原不会灭,至少今后两千年时间它都一直屹立不倒。”

游方道人看了看我,将馒头分了一小半递给我,算是天大的恩赐了,我摇头婉拒了,食人血跟吃人肉没什么区别,我吃不下去这馒头。

他也不强求,将馒头吃干净了才继续说,“中原本应该灵气充足,这几个月却外泄殆尽,我推算出有人在夺中原造化,而当今有这本事的,只有正一道和阴司。正一道我去过了,他们说没有夺中原造化,所以我才来阴司。”他说着指了一下前方的酆都城,“酆都城灵气十分充裕,是他们夺了中原造化。”

我盯着这道士问,“知道了又能怎么办?凭你一己之力能阻止得了吗?”

游方道士而后躺下,枕着手说,“有些事情总要试试才知道。”他眼里充满了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奇问他。

他道,“贫道姓王,他们叫我王真人。”

我听着这名字愣了下,九幽将军中也有一个王真人,名字叫做王方平,《广成先生神仙传》记载王方平曾在丰都县的平都山修行。北阴大帝掌权后将他和赵文和都封为了西方鬼帝,忙问道,“你叫王方平?”

我道出他的名字,这道士满脸诧异看着我,“你怎知道我名讳?”

我直接表明了身份,“我叫孙清。”

他听了我名字再次瞪住了眼,忙站起身来对我鞠躬行礼,称颂道号,再说,“原来先生竟然是正一道道祖孙清道长,素闻道长大名,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见到了您,您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很多。”

我看着他枯瘦的脸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也相差很多。”我想象中过的王方平是个干枯的老头,他的虽然枯瘦,但却不是老头,而后问他,“正一道这几日就要出使酆都,你如果想劝说北帝放弃法阵,可以跟我一起去。”

王方平喜出望外,忙对我鞠躬道谢。

此后我和他二人在这山上聊了良久,估摸着时间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才见有道士和柳承纵马驰骋进入酆都城,手持公文递入了酆都城大殿之中,不多时间正一道道士出酆都城。

我和王方平已经在酆都城外等候了,正一道道士见我鞠躬行礼,我问他们情况。

正一道道士点头说北帝答应了正一道出使的请求,我也没做耽搁,让其余道士退走了,我、柳承、王方平三人一同进入酆都城,期间王方平和柳承二人相互介绍了番。

王方平听说过柳承,不过见柳承青葱少年的模样,比见了我还要意外。

一路进酆都,这次不再遮挡容貌,也取了身上的生符,在鬼兵的注视下进殿,入了殿中,见大殿里要员林列,北帝危坐上方,凝神盯着我和柳承。

“又见面了。”这是北帝见我们的第一句话,眼神里写满了杀意,“你们两人骗了我,还有胆量来阴司,不怕我杀了你们?”

我们对北帝行了一礼,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要杀我们早就动手了,左右看了看说道,“张衡先生呢?阳间尽传张衡先生大名,怎不见他?”

第三百零八章 掌鹰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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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众曜之主

我跟张衡对视良久,张衡这人随机应变的能力太强,想要除掉他,用这种手段已经不太可能实现,他已经借此博取了北帝的信任和欢心,跟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再问下去,他兴许反而借势获得更大的权利和发展。

但是如果我们没有问题了的话,北帝又会急于驱赶我们离开酆都,想了想,将阴司如今最为敏感的一个问题问了出来,对张衡鞠躬行礼,问道,“古有妇好助商王武丁平定鬼方、羌方,救我华夏于水火之中。又有周幽王讨褒姒欢心而烽火戏诸侯,以至于诸侯并起,断送大周八百年江山。我有一惑,请先生解答,红颜于国,到底是福是祸?”

我这问题问出来,张衡和北帝同时皱起了眉头,因为北帝和张衡之间现在正存在这种争论,张衡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北帝关押了起来。

现在当着正一道的面,他要是继续坚持自己看法要北帝杀了玄姬玄雅,即便北帝真那么做了,他怕也活不长了,且当着敌对势力反驳自己的国君,北帝的面子往哪儿放?但如果要是改变自己的看法,北帝或许就会借此机会放了玄姬玄雅。

不止我们看着张衡,北帝也正色看着他,张衡满脸难色,他不想放弃自己的看法,但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权衡良久,他说道,“阴阳交合,是为传承,家国天下,都离不开女人。古来妇人参政不在少数,至于是福是祸,并不能一言概之,国家兴衰灭亡,更多取决于君上,武丁是贤君,所以才有了‘武丁盛世’,周幽王昏庸,所以才有诸侯并起……”

不等张衡说完,北帝也趁此机会向张衡抛出一个问题,“那么张衡先生认为本帝是贤君还是昏君?”

张衡脸色骤变,忙躬身道,“阴司便是一个国家,帝君掌控阴司数十年,至今未曾生出一乱,也未曾有一人叛离阴司,您当然是贤君。”

北帝听后笑了笑,“卿之言,深得我心。”

北帝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趁着这个机会给玄姬玄雅找台阶下,按照张衡的说法,如果君上是贤君,那么国家就不会因女人祸乱。现在张衡自己说北帝是贤君,那么玄姬玄雅祸乱阴司的事情也就是无稽之谈了,北帝此后对左右侍奉道,“本帝累了,去叫玄姬玄雅在寝宫候我。”

玄姬玄雅现在被关着呢,这话无非是在告诉他们,去释放了这二人。

张衡眼神阴晴不定地看着我,他已经猜到了,我问这个问题是在为玄姬玄雅开罪,不过他应该不能确定玄姬玄雅跟我有关,只以为我是在给他造难题。

前面两次没有讨到好处,这次总算扳回一局,但是张衡的厉害之处并不是在这里,就在北帝说累了要去休息的时候,张衡忽然跪地对着北帝磕起了头,高呼,“君上大贤,知道吾师赵文和并未叛离阴司,张衡代老师叩谢君上恩德。”

北帝愣了下,立马反应了过来,刚才张衡夸他贤能的时候,说过一句北帝在位期间,阴司未有一人叛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赵文和。

北帝认同了张衡的话,借此机会释放了玄姬玄雅,但是张衡也摆了北帝一道,北帝要释放玄姬玄雅,就得承认赵文和没有叛变。

他这是要用玄姬玄雅换赵文和归来,全看北帝的选择,要是选择释放玄姬玄雅,那么就得一并赦免了赵文和,要么就选择不释放她们二人。

我刚才还在沾沾自喜,在张衡跪地说出那话瞬间我也明白了,他放弃了玄姬玄雅,换回一个赵文和,我没赢,他也没输。

北帝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这个时候却根本不好发作,一旦发作,就得承认自己不是贤君,还得把自己喜欢的两个女人送回狱中,犹豫了会儿满脸诡笑看着张衡道,“果然是师徒情深,我承认将他驱逐是我做错了,我赦免他的罪过,但我已经下令永不召回他。”

张衡又道,“您是在幽都下的令,赵先生永不得回幽都,但现在阴司已经迁都酆都,您并没有下令他不能返回酆都。”

北帝双拳紧握,先前才对张衡有些好感,现在恨不得一拳轰死他,偏偏张衡能说会道,他还找不到半点反驳的余地,便咬牙切齿道,“好,派人去找赵先生,就说是本帝错了,请他回酆都来继续辅佐我。”

张衡叩谢北帝大恩。

北帝随后怒气冲冲甩甩袖子离开这大殿,出了大殿就见外面几个鬼兵被北帝提着丢了出去,他没法儿在张衡这里发火,外面那些鬼兵就成了他的出气筒。

北帝一路发火离开,吓坏了殿内之人,这些人看着张衡又是敬佩又是恐惧,敬佩的是他的勇气和智慧,恐惧的是这人敢要挟北帝。

他们也知道张衡这次得罪了北帝,张衡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怕是得不到重用了,个个避嫌不跟张衡说话,纷纷退离大殿。

张松因为谈妥了正一道和阴司休战的事情,被北帝委以重任,现在几乎掌控了阴司四分之一的兵权,位高权重,他对我们点点头才离开。

不多时间,殿内就剩下了一些侍奉,张衡这才面对着我满脸笑意说道,“孙先生让我好生狼狈,险将我推上死路。”

我也笑了笑,“张衡先生多想了,如今北帝赦免了赵先生,阴司有了张衡先生和赵先生两人,如虎添翼,正一道怕是比不上咯。”

“老师曾给我留下一封信,信上提到了正一道的三人,一个是孙先生你,一个是你的师弟柳承,一个是张道陵。老师以三颗星宿评价你们三人,说孙先生你为七煞,搅乱世界之贼;张道陵为破军,纵横天下之将;柳承为紫薇,勾动众曜之主。在老师看来,你们三人将是阴司最大的敌人,不过我没搞懂的是,老师对你师弟的评价似乎比对你的评价还要高一些。”张衡说着看了看站在旁边沉默不言的柳承,“在我看来,你才该是勾动众曜之主。”

我也看了下柳承,有些担心他会因为这话而感到不快,不过柳承并没有任何反应,连他自己都认为我比他游戏,况且我跟他的关系几乎可以穿一条裤子了,也没必要争论这个,我道,“我们三个都是庸才,赵先生谬赞了。”

柳承并不是不如我,只不过是被我抢了风头,要是我不在,他可以很快成长并觉醒。不得不说赵文和看人还是很准,柳承现在默默无闻,他都看出了柳承是帝星。

张衡也不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对我们说道,“几位难得来酆都一次,就请几位先在酆都住上几天,鄙人深慕几位风雅,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跟几位请教呢。”说着再对左右侍奉道,“给三位先生安排住处,不可怠慢。”

左右侍奉应是,张衡随后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玄姬、玄雅这二人,先生认为她们是长命之相还是短命之相?先生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寻回老师,再跟先生讨论这个问题。”

张衡出了大殿,我们也被安排到酆都城先住了下来。

酆都城下水银大阵还没解决,我们不能离开,且我们要保证玄姬玄雅绝对安全之后才敢走,张衡明显还没死心,接下来还要对她们两人动手。

另外,阴司现在发展迅速,正一道和阴司之间的太平持续不了多久时间了。

第三百一十章 赴鸿门宴

我们在酆都城住下没多久,酆都就传来消息,说北帝已经释放了玄姬玄雅,夜御二女,整夜不休,可见北帝对她们的喜爱。张衡被释放的消息也传遍了酆都城,让酆都城鬼兵阴魂都认为张衡和玄姬玄雅已经和解。

不过就在这消息传出后不久,酆都城又有一则消息传了出来,说是因为我们向北帝求情,北帝才放了张衡,让酆都城等众都认为张衡跟正一道存在私交,这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北帝的耳朵里。

当我们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有些诧异,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向外宣扬是我们求情北帝才放了张衡,这消息明显是想陷害张衡,不过也太低劣了点,北帝释放张衡的本意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又怎么会听外面这些传言?

放出这些话的人是想帮我们,但是却用了一个不高明的方法,对释放出这消息的人的身份猜测起来。

王方平跟我们不熟,但我知道他是今后的九幽将军之一,所以不管说什么都没避开他,王方平对我们的信任很感激,也跟我们一起讨论了起来。

“这消息会不会是玄姬玄雅放出来的?想要借此扳倒张衡。”王方平道,此前我们已经把玄姬玄雅的事情跟他说了。

柳承摇摇头,“应该不是她们,她们整日跟北帝呆在一起,明知北帝释放张衡的真正原因,不会用这手段。”

我道,“是张松,当初是因为张松的检举,北帝才驱逐了赵文和。而张衡又是赵文和的学生,他们自然是敌对双方,现在赵文和要回来,张松慌了。”

他们也立马想通了,不过我们并没有管这件事情,不管是张松还是张衡,都不是我们的人,他们要斗就任由他们去,北帝如何抉择那是他的事情,这二人不管谁出事,对正一道都有好处。

我们在酆都的第二天,北帝忽然召见了张衡,跟张衡密室交谈,众人都认为北帝这次要除掉张衡,但是张衡跟北帝在密室呆了几个时辰后,张衡完好无损出了密室。

我们对这次谈话的内容很好奇,君臣二人几个时辰的谈话,必定是有大动作。

不等我们去调查,他们谈话的一部分内容被左右侍奉泄露了出来,北帝召见张衡的原因是问责,北帝此前明说让我们尽快离开酆都,却被张衡留了下来,北帝召见张衡便是问这原因,追究责任。最后的结果是张衡说服了北帝,北帝答应让我们在酆都城多呆几天。

这消息传出的当天,北帝将当日在密室外侍奉的八人全杀了。

如此也就证明了这消息并不假,他们确实谈论了为什么把我们留在酆都的原因,不过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他们谈话的完整内容,因为就这些用不了说几个时辰。

北帝和张衡两人的诡异行为,让我们也嗅到了危险,三人聚在一起模拟北帝和张衡的对话,想要还原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这种事情太难了,不等我们商议清楚,忽有一石子从窗外投入了房间中,我忙过去捡起了石子,再看向下面,见下面鬼兵汇聚,有辇车经过,召来左右侍奉问道,“这是北帝出行吗?”

鬼兵说,“是两位娘娘出行。”

我释然,这石子应该是她们投给我的,退回屋中,翻来覆去打量起了这石子,不过这石子上什么都没有,最后掐碎石子,才见里面有一指甲盖大小的布帛,上面只写了一个字‘逃’。

我看了这个字,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北帝要对我们动手了。

柳承和王方平也明白了过来,但王方平却不解,“我们是作为使者出使阴司,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他们这个时候对我们动手,不合常理。”

柳承说,“阴司现在实力已经强于正一道不少,这个时候出手压制正一道是最佳的时机,再拖延下去就会出现双雄争霸的局势。我们是使者,他们本不会动我们,但如果他们不安于现在休战的局势了呢?杀掉敌方使者,双方开战不可避免,阴司想用杀掉我们作为双方交战的开端。”

我跟柳承想到一起去了,说道,“现在我们身处敌营中,形势对我们很不利,你们连夜离开酆都,返回正一道让张道陵做好迎战的准备。”

“你不走?”柳承问我。

我说,“阴司最好了战斗的准备,正一道还没有,这个时候开战正一道必败,必须要拖延时间,拖延到正一道做好应战准备才行。”

柳承立马否定了我的决定,“他铁了心想杀我们,你能拖延多久?北帝又能容忍你多久?且现在正一道弱于阴司不少,没有半年时间,是很难做好应战的准备的,我不信你能拖延他们半年,另外赵文和即将归来,赵文和和张衡两人联手,你又要怎么应对?”

我暂时没想好要怎么拖延,但不得不去做这件事情,只能先留下来,再随机应变,绕过了这个话题,对柳承和王方平道,“正一道这段时间一直在发展道徒,而阴司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战事。这一路走来,鬼兵比之前在幽都的时候规矩多了,军事素质无法在短时间内补齐,但是阴司有一个薄弱点,他们没有能力足够强的将帅之才,正一道可以在这上面做功夫,缩小和阴司之间的差距。”

“正一道现在可用的将帅之才也不多,甚至比阴司还少。”柳承说出了这个现实问题,能用的就张道陵和他,这王方平能力尚且不知。

我说,“桃都山去找神荼、郁垒这两人,用孟婆说服他们,他们必定会出手帮忙。”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是有能力足够强的人才作为统帅,即便人数比不上对方,也不见得会输,古来有不少这样的例子,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这样的战例中将帅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我相信神荼和郁垒有这样的能力。

王方平此时也道,“跟阴司开战,不一定只用正一道道士,阳间那些阴魂我认为也可以用。我曾在中原地带呆过,那里阴魂众多,且我在那里有些名气,我想如果由我去招揽他们,他们应该会愿意跟我一起战斗。”

我和柳承都看向了王方平,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神荼、郁垒、王方平,他们都是九幽将军中的人物,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九幽争帝的局势了,忙点头说道,“这样最好不过,师弟你去找桃都山,王真人你去中原,我留在阴司拖延时间。”

这计划是好,但柳承却不愿意把我一个人丢在阴司,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真没问题?”

我说,“你看我哪次有过问题?让你们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趁现在北帝还没对我们动手,赶紧离开。”

柳承和王方平二人犹豫了好一阵,才起身跟我辞行,现在阴司还没对我们采取手段,要离开并不难,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离开了酆都城。

我一个人独坐屋中开始绘制符箓。在柳承他们离开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张衡带领数十鬼兵到了我所在的门口,拱手说道,“北帝宴请三位,请三位随我一同前去赴宴。”

我一边绘制符箓,一边说道,“赵先生找到了么?”

张衡回答说,“劳烦先生挂念,已经找到了,正在返回酆都城的途中。”

我哦了声,将符纸的最后一笔绘制完,放下了笔纸,并将符纸揣了起来,走过去开了门道,“请张衡先生引路吧。”

张衡往屋子里看了几眼,“你师弟他们呢?”

我笑了笑,“正一道临时有事,他们先回去了。”

张衡点点头,也没怎么在意,“北帝主要想宴请孙先生,只要你还在就好。”

第三百一十一章 指地成钢

酆都城中一片肃静,平日热闹非凡的街头巷尾不见一人,跟随张衡一同前去北帝所在大殿,前日来大殿还未命名,现在已经挂上了牌匾,名曰‘森罗殿’,森罗殿外鬼兵林立,即便事先不知,见这阵势也该所有察觉。

进入森罗殿中,大殿两旁香案罗列,分别坐着酆都城要员,北帝坐在最上方,玄姬玄雅二人服侍着他。

我跟着张衡回来,北帝才把手从玄姬衣裳中收了回来,张衡随后上前跟北帝说了几句话,北帝正襟危坐对我和张衡说道,“入座吧。”

我和张衡分别行礼,找最内侧的座位分别坐了下来。

离开数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玄姬玄雅,她们二人此前已经通知我逃离酆都,见我却在这个时候来了,神色微变,又立马恢复常色,正坐看着我。

这宴会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根本犯不着再演戏,等我入座后北帝对我说道,“人吃饭,鬼闻香,这里除了我们几人之外都是阴魂,这是我专门找人去阳间给你准备的食物,现在阳间闹饥荒,找到这些吃的极为不易。”

我看了一下面前桌案上摆放的盘子,里面装着的是半生不熟的肉,有些还在沁出血水,而其他要员的桌案上都搁置着的是香烛,升起袅袅烟雾。

“人肉。”我认出了面前盘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北帝点点头,“阳间人饿疯了,连腐肉都不放过。不过你是我阴司最尊贵的客人,我们自然不会用死人肉来招待你,男人的肉又酸又涩,孩童的肉又没什么嚼头,这些肉都是取自阳间二八芳华的少女身上,最为鲜嫩,你尝尝。”

我是使者,又是正一道道祖,他要杀我不可能不找理由。这是古代惯例,任何战争都要有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这叫做师出有名。所以北帝要杀我来引起战争,他必须得找到一个杀我的理由,否则他的军队是无法得到认可,也无法载入史册的。

从他给我安排人肉开始,就已经在找杀我的理由了,一旦我拒绝,就会成为他杀我的理由。

不过他铁了心要杀我,即便我真吃了,他也会接下来找其他理由,所以看了看面前盘子里的肉,摇头说道,“人吃人肉,与畜生何异。”

北帝听后微皱眉头,伸手捏了下玄雅的下巴,随后站起身来哂笑着对我说道,“孙先生这是在骂我是畜生吗?”他说着伸手抓了一块自己盘子里的肉送入了嘴中,直接咽了下去,看得旁边玄姬玄雅脸色大变。

“是。”我点头说道,“你为阴司之主,居庙堂最高之处,却以人肉为食,连畜生都不如。”

我此话一落,森罗殿中大臣们立马怒指我,“孙清你大胆!”说着就有几个武将站起身来,握紧手中兵刃。

北帝则伸手制止了他们,让众人坐下,再对我说道,“以孙先生的眼光,应该早已经看出来这场宴会的目的,你我都是明白人,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赵先生曾给我留下几计用来杀你,但我迟迟没用,是因为我惜才,到今日也是如此。我给你一条活路,做我的走狗,你可以站着从森罗殿出去。”北帝说着迈步走了下来,到大殿正中央站着,“还有另外一条活路,你不用选择归顺我,只要你从我裆下这条路走出森罗殿,我也可以放你离开阴司,不过这条路需要跪着走。”

北帝之狂妄超出我的预料,就连一旁张衡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在张衡眼里我是个文人,用这样的手段来羞辱我,比杀了我更过分。

上方玄姬玄雅听了这话,面色铁青,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想要开口为我求情,我的手在桌案下方做了个手势,她们二人才没开口。

北帝说完再面对着我说道,“你考虑的时间不多,等桌案上香烛熄灭了,你还没考虑好的话,那么就由我帮你做选择。”

我也在随后站了起来,先整理了下身上的道袍,再说,“是你亲自动手,还是让你手下鬼兵动手?”

北帝眼神一凝,见我这么快已经做出了选择,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你既不想归顺我,又想站着出去,可惜,没有这样的选择。”说着点了这殿中几个武将模样的人,“素闻正一道孙清修为了得,这几人都曾是阳间道法修为颇深的道士,死后加入了我阴司,他们修道各有百余年,就请孙先生跟他们比试比试,助助兴,要是不合孙先生胃口,我再找孙先生满意的人来。”

说完就有四人站起身来,这四人虽未身着道袍,他们太阳穴外凸,体内真气十足,道法修为都不弱。

北帝而后退回到大殿上方坐下,搂着玄姬玄雅二人,又将手伸入了她们衣裳中,虽然面上笑意盎然,但心里对我却是恨得不行,下手稍微重了些,玄姬玄雅二人皱眉闷哼了声,北帝却根本不管她们,坐在上面看起了困兽之斗。

张衡坐在桌案后方叹了口气,眼神里写满了惋惜,直摇头晃脑。

这四人出列先对我行了道礼,为首一个大胡子道,“请孙道长赐教。”

“想要学我的东西,得付出性命的代价。”我道,随后迈步朝这四人走了过去。

砰砰砰砰!

四声沉闷响声从他们身上响起,四人真气外泄,颜色各不相同,弥散在他们体外,形成天罡战气,而后几人挥拳朝我而来,阴司阴气浓重,道法便是勾动阴阳之气。

真气将阴气凝聚起来,或化刀刃,或化重锤,四人分列四个位置同时朝我击打了过来!

众人神情紧张看着,却不见我反抗,轰地一声,四人勾动的阴气如瀑泄下,重重砸在了这大殿的石板上,石板瞬间四分五裂,但立身正中央的我却没了踪影。

众人诧异至极,这四个道士神色骤变,忙左右寻起了我,却不见我踪迹,就连北帝也皱起了眉头。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身形才出现在他们的后方,四人大惊,再次勾动阴气前来,这次又轰碎了地上石板,却依旧没靠近我身。

“这是什么法术?”当我再次出现在他们后方的时候,这四人眼神里写了些许惊恐。

我笑了笑,“移星换斗。”在孟婆那里学了些三十六天罡术,这移星换斗的法术我虽然没有参悟到顶峰,但是移动自己宫位还是可以做到的。

大殿中人哪儿听过这样的法术,倒是有一个跟我交手的老道士听了着法术眼睛忽然一瞪,“这是上古神界的法术,你怎么会上古神界的法术?”

“不止会移星换斗,我还会指地成钢。”说罢身形再次消失,猛然出现在一道士后方,对他后脑勺一点,同时施展指地成钢的法术,瞬间将他的后脑勺刺入一大洞来,不等这道士转身,就见他身上魂魄开始消散,还未飘荡开来,就化作了一粒粒铁砂,散落在了地上。

剩下三人大惊,想要退走,我以同样的方法将他们一一解决。

他们没有了解过这两个法术,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他们的天罡战气也挡不住上古神界的法术,别说我现在用的是这个时代孙清的身躯,就算是我用自己的身躯来了这里,以他们的见识想要解决他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四人顷刻间散落在地,北帝深吸了口气,再狠狠捏了玄姬玄雅一把,二女这次没有闷哼,只是紧皱眉头,北帝道,“还有谁想向孙先生讨教法术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相上下

这四个人不是大殿内最强的,但即便是强于他们的人,这会儿也不敢站出来,都沉默不语,只因为我所施展的法术根本不在他们认知范围内。

未知的东西永远是最令人恐惧的,他们又怎么敢站出来?

玄姬玄雅二人先前面色有些担忧,见我赢了,不管北帝怎么捏她们,她们顶多也只是皱皱眉头,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在担心我,我都有些后悔了,这么好的两个丫头,我怎么会把她们白白送给北帝。

见无人应答,我对北帝说道,“你阴司虽然鬼兵众多,但绝大部分都是酒囊饭袋,能用之人屈指可数,赵文和、张衡一介书生,无甚战力,其余人皆是一介莽夫。想要留住我,最好还是你亲自动手,他们拦不住我,正好上次没有跟你分出胜负,我想看看,到底是你强,还是我强。”

以前没怎么交过手,跟孟婆一起修道的时候才逐渐对自己这幅新的驱壳有所了解,这幅驱壳的强度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他太强了,我用着他都能轻松解决四个有天罡战气的道士,更别说当时的孙清自己,很难想象当年的他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或许真如胡诌的那般,他是真的修道了有两年余年。

北帝也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人回应,骂了句,“废物!”随后站起身来,身上涌出阵阵尸气,从上方迈步下来,不多时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直接一拳轰了过来。

北帝力量之强大,前所未有,见他轰击过来,我忙对自己手臂施展指地成钢的法术,交叉双臂格挡,砰地一声,我挡下了北帝这一拳,但却被轰退了数十步才站稳。

北帝随后不屑一笑,“上次给了你两个时辰准备,你当真以为能跟我交手了?!”说完纵身一跃,自上而下一脚踢来。

我跟他确实不是一个力量级别的,这一脚即便我尽力挡下,却还是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了森罗殿的柱子上,硕粗的柱子都被撞得卡擦一声裂开了缝隙。

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喉咙一甜,一口逆血将要喷出,又被我吞了回去,脸色铁青盯着北帝。

见我毫无还手之力,玄姬玄雅二人直接站了起来,北帝听闻动静回头看了眼她们,“你们做什么?”

二人反应速度也很快,玄姬忙微微一笑道,“您挡着我们了,我们看不清他的惨状。”

北帝这才没追究,回过头来,这次直接将身上袍子褪掉,紧接着又朝我而来,这次一拳轰下来,就在将要落下的时候,我施展移星换斗离开。

北帝落了个空,骤然回身,我也快速出现在他身后,以最快的速度取出了此前准备好的镇尸符,唰唰唰将数张符纸贴在了他的身上。

北帝停住了动作,我也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摔倒,强忍着疼痛站稳,正要施展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眼前却忽然一花,恍惚之间看见了潇湘馆的一幕。

“糟了。”见此状我大惊不已,这个紧要关头要是醒了,我会被北帝杀掉的。

他身上镇尸符起不了多久作用,一旦我苏醒的话,这里留下一具躯壳还不是任由他揉捏。

我留下这里是为了拖延时间,我知道赢不了北帝,但只要不输得太惨就行,那样我还有能力留下跟他们周旋,我有把握让北帝在短时间不敢杀我,只要等到他们在阳间准备完毕,我就可以理所当然离开了。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在这里的情况下,一旦现在苏醒,我就真的完了,连正一道也完了。

众人见北帝被我符纸镇住,忙站起身来,不过我也在这个时候因为恍惚,再也站不稳,跌跌撞撞往后退去,将大殿中桌案撞了个七荤八素。

此前人为控制才没吐血,这会儿我对这幅身躯渐渐失去控制,一口鲜血直接吐到了一旁张衡的脸上,张衡伸手抹了下自己的脸,再神色复杂看着我。

而上方玄姬玄雅二人身子都开始哆嗦了,她们以为北帝刚才一拳一脚将我重伤,现在我已经不行了,隐约见她们长裙下有一玄尾出现,得知她们是要显化妖身来帮我,忙厉声道,“谁也别插手!”

玄姬玄雅这才将裙下玄尾收了回去,没被众人察觉,大殿内其余人只以为我是在跟他们说话,毕竟这是我跟北帝之间的较量。

之后看向北帝,他身上符纸顶多还能撑一分钟,一分钟后他就能恢复行动,我还有一分钟时间,再跌跌撞撞几步走到一柱子旁,撑着柱子勉强站稳,嘀咕道,“千万别醒,千万别醒!”

但是事与愿违,站在柱子旁没多大会儿,周遭环境骤然变化,原本的森罗殿渐渐变成了潇湘馆的房间,惊坐起来,发现自己满头虚汗。

扭头看去,陈莹莹枕着自己的手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在屋子的角落,有一黑影正端详着我,看着我笑了笑,“你醒了。”

“你说过,我就是你,现在要是我死了,你也会立马消失。”他就是那个自称柳承师兄的人,我的突然苏醒跟他肯定有莫大关系。

他道,“想要在森罗殿活下来,你还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忙问。

他随后走到陈莹莹旁边,将陈莹莹一推,陈莹莹直接倒在了地上,露出了她手臂下的‘尺木’,他将尺木取来丢给了我,“北帝是那个时候最强的人,没有之一,即便是那个时候的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有我的身躯,却没我的法术,必须得借助外物,虽不能赢他,但不至于死在森罗殿。”

“你把她怎么样了?”我见陈莹莹躺在地上不动,有些担心。

他说道,“这小丫头倒是对你尽心尽力,日夜不离地守在你身边,我怎么舍得杀她,不过是让她休息会儿而已。”

我接过尺木,确实也见陈莹莹没什么事情,就又道,“你该送我过去了。”

他点点头,迈步走到我面前,这次并没有敲我,而是伸手在我眉心一点,眼前再次恍惚,仰面躺了下去,而在躺下去的那一个刹那,我在潇湘馆屋子角落又看见了两个人,是两个女子,以黑袍遮面,怔怔看着我。

这两人,似乎是玄姬玄雅!

“她们不是被斩首了么?”我心中诧异,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倒头昏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看见的确实北帝手持一柄长枪朝我眉心刺了过来。

玄姬玄雅在大殿上方发出了惊呼声,我忙摸了一下腰间,摸到了腰间悬挂着的尺木,与此同时,一股炽热气息蔓延上来,充斥我整个身躯。

北帝这一枪刺来,在将近我眉心时脸色变了,应该是我头上张角了。

他的速度开始变慢,我直接侧身躲过了他这一枪,绕行至他旁边,抬腿一脚踢在了他身上,将北帝踢了得侧偏几步,立稳惊异看着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正一道道祖,孙清是也!”说罢再往前,北帝挥抢横扫过来。

这次他的速度快了不少,但也在我可躲避的范围内,纵身一跃,避开枪芒,再一掌拍在了他的额头上,北帝再次退了几步,继而大怒,尸气大作。

森罗殿中瞬间被尸气萦绕,看不清任何东西,只听得长枪呼呼声,我勉强能在这黑色尸气中辨别出长枪位置,不断与之周旋。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北帝你来我往,直至最后,我身上被他划出无数伤口,而北帝尸气也消耗了一大半,等尸气消失,我和北帝各自停手,各有损伤。

“上一次,你在藏拙。”北帝对我说道,“你跟我不相上下。”

第三百一十三章 龙场龙食

话虽如此,但我知道,即便有了尺木加身,我也赢不了他,他尸气即便散尽也能活下去,而我要是鲜血流净就死了,不可等同而视。

“还要打吗?”我立稳身子问北帝。

北帝却丢了手中长枪,甩甩袖子走到大殿上方,站在玄姬玄雅旁边对我说道,“另外两个道士提前收到风声已经逃跑了,你却没走,说明你留在阴司是有目的的,我能想到的只有拖延时间。我是个重武轻文的人,我尊重武力强大的人,你是第一个能跟我打成平手的人,我突然不想杀你了。你既然想拖延时间,我满足你,不过你得留在阴司,我想要交手了,你得随叫随到……”

不等北帝说完,张衡忙走出来道,“北帝不可,此时是对正一道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就会形成双雄争霸的局面,现在阴司兵力远远超过正一道,再过一段时间,正一道也强大且做好准备后,我们跟正一道在兵力上的差距就不会这么明显了。而想要进攻正一道,必须得果断杀掉孙清,请北帝谨慎做决定。”

北帝听闻此言有些不快,不耐烦看了看张衡,“权力、武力都我都要,击溃正一道以后还有机会,我今后也可以证明自己权力第一。现在杀了他,我就永远无法证明自己武力第一了。”

“您现在杀了他,一样可以证明您武力第一。”张衡苦口婆心道。

北帝笑了笑,“群起而攻之,非英雄所为。”北帝说完坐下,“休要多言,我已经答应你让赵文和回来,你和赵文和联手难不成还拿不下区区一个正一道?休要丢了天下文人的脸!”

张衡不死心,再次开口,“请北帝三思!”

“滚!”北帝实在不耐烦了,怒斥一句。

张衡面色一僵,叹了口气转身退出森罗殿,离殿前道,“夺阴司者,必孙清也!”

等张衡走后,北帝上下看着我身上伤口,对左右侍奉道,“去阳间找最好的大夫给他治伤,我需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左右侍奉应声将要离去,玄姬此时说道,“帝君不用去阳间找大夫,我们姐妹二人曾学过医术,可以帮他疗伤治病,此前教我们法术的那个老神仙,将他一身医术也传授给了我们,阳间那些大夫的医术不见得会高得过我们姐妹二人。”

北帝听后看了看玄姬和玄雅,哈哈笑了起来,“好,你们帮他疗伤,他在阴司这段时间权且先在你们那里当个下人,若是此人胆敢欺负你们,尽管来告诉我,我帮你们讨回公道。”

玄姬玄雅二人忙对北帝道谢。

北帝随后对殿内众人道,“都滚回去操练自己手下的军队,今后要是谁吃了败仗,我定斩不赦!”

殿内众人应是离去,北帝也在此后离开森罗殿,从我身旁经过的时候瞥着眼看了我一下,他也没忍住,嘴角流出了黑色的血,却佯装无事径直离开了。

我就说嘛,再坚固的身躯也是肉做的,我都那么击打他了,他不可能只是简单消耗点尸气而已,看来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等殿内众人都走了,只有玄姬玄雅二人神色复杂在上面看着我,招呼左右,“把他送到我们那里去。”

左右来人带我离开,到酆都城另外一偏殿,将我推入了一小房间中,不多时间听得外面玄姬声音,“你们先离开,没有我们的允许不准靠近这里。”

她们是北帝最宠爱的人,左右自然不敢造次,先退走了。

而后就见这门吱呀一声推开,玄姬玄雅走了进来,快步到我面前扶着我坐到了床上,二女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随后眼泪便啪嗒啪嗒流了下来。

我笑了笑说,“哭红了眼睛,北帝会发现的。”

玄姬哽咽着说,“北帝也受了伤,他短时间不会来找我们的,师父您放心好了,我们在这里,没人可以再欺负你。”玄姬说着又对旁边玄雅道,“妹妹,你快些去找些干净的布来。”

玄雅听后恩了声,退出房间。

玄姬则帮我褪掉了身上道袍,尺木离开自己,我头上的角也消失不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自己看着都觉得恐怖,皮肉外翻,鲜血潺潺。

玄姬看着这一幕,像是这些伤在她自己身上一样,哈哧哈哧哭了起来,取布帛进来的玄姬看了这幕,也咬着嘴唇不断抽泣,走到我面前将布帛递给了她姐姐,问了我一句,“师父疼吗?”

我是真有些后悔了,不该把她们送给北帝,就说道,“师父把你们送给了北帝,你们不恨我吗?”

她们两人同时摇头,然后帮我包扎了起来,这个时期也没什么药物,她们哪儿懂医术,就只是简简单单地包扎了下,包扎完后她们再说道,“北帝是个疯子,他以后肯定还要来找您麻烦的,一会儿我们把人支开,把您送出城去。”

“我走了,你们也活不了。”我摇摇头说,“我要是想走的话,就跟你们师叔一起走了,最近一段时间还得留在这里,你们不必把我当师父,以免暴露了你们的身份。”

她们嗯嗯点头,不过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给我包扎完毕后,她们两人陪我说了几句话,见我今天实在是累了,也就不打扰我,先退了出去,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休息。

我也确实累了,躺下想着的却是醒来所看见的那一幕,站在屋角的那两个女子,到底是不是玄姬和玄雅?

九幽将军中,活下去的人都已经分封了其他职位,后世阴司没有任何职位有叫玄姬玄雅人,再加上在潇湘馆所听到的,她们二人今后应该是被斩首了。

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既然柳承师兄被斩首了都还能再出现,她们被斩首,兴许是以另外一种状态活了下去。

又或者,我在潇湘馆看到的那两个遮面的女子,是玄姬玄雅的后人!

我这么推测并不是胡思乱想,此前我在潇湘馆碰到一个陌生人在我面前说北帝大魔王的事情,我一掌从他后脑勺拍出了一团黑气。

那一团黑气并不是尸气,而呈现黑色的气息并不多,蓬尾玄狐便是其中之一,那团气息不属于玄姬玄雅,现在一想,绝对跟蓬尾玄狐有关。

蓬尾玄狐本就不多,出现在潇湘馆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们的后人。

真是她们后人的话,那团黑气在我面前诋毁柳承,说明是站在柳承的敌对方的,也就是说……玄姬玄雅的后人恨柳承!

想到此处不由得有些心惊,感叹道,“师父啊师父,你到底得罪了多少旧人。”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黑气是玄姬玄雅后人的前提上,我希望不是。

……

此后几天我一直呆在这里,玄姬玄雅将我服侍得无微不至,三十六天罡术中的‘九息服气’是调息的无上之法,可采天地之气,疗伤并恢复状态。酆都城夺了中原的造化,这里灵气充裕,身上的皮外伤没用多久就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我是真怕北帝这个时候来找我打架,难得应付,就没拆绷带,至第四日,北帝疗伤出关,玄姬玄雅来通知我这消息,我知道他快要来找我了,就对她们俩说道,“你们跟北帝说,我以前修道有过旧伤,此次打斗时候旧伤复发,已伤及神魂,需‘龙食’才能疗伤。”

交代完不久时间,北帝果真推开房门进来,看见我还躺在床上皱了下眉头有些不快,问玄姬玄雅,“他怎么样了?”

玄姬玄雅将我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了北帝。

北帝听后仔细回想了下,“当日我跟他交战时,他本已经以符纸制住我了,却没动手,反而是自己神情恍惚,吐血几乎倒地,难不成是那个时候旧伤复发?”

他自己找到了解答,玄姬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应该是的。”

北帝听后大怒,直接走过来一把把我揪了起来,怒火冲天道,“你当日旧伤复发,为何不早跟我说?若是当日我胜了你,便是胜之不武,你险些害我!”

我虽装睡,听着这话却有些无语,这事儿能怪我吗。

北帝随后又粗暴把我丢了回去,“看来你实力比我想象中还要强一些,你现在不能死。”北帝说完转身对玄姬玄雅道,“什么是龙食?哪儿有?”

玄姬说,“就是龙的食物,阳间‘龙场’有,不过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北帝随后把门外的人叫了进来,对他们道,“去告诉张松,让他去阳间‘龙场’寻找‘龙食’,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君王游戏

北帝对武力的推崇已经到了一个极致变态的地步,玄姬玄雅之所以能吸引住他,不止是因为这二女生得娇媚漂亮,更因为她们二人会些法术,所以才能讨得他的欢心。至于我,在他眼里就纯粹是一个对手,一个不至于被他秒杀的对手。

北帝让人去通知张松后,再站在床边盯着我神情诡异地说道,“你要是这么就死了的话,我就去阳间把你师弟抓来,他的天赋很好,我会慢慢培养他,等他变得跟你一样强的时候,再慢慢击败他,甚至……击溃他!”

北帝太渴望有一个对手了,竟然能想到培养一个可以和自己交手的对手。

我只是不想跟他纠缠,所以才装睡,只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继续安睡,不理会其他,北帝随后离开这房间,对玄姬玄雅道,“我也需要休养一段日子,这几天不会过来,你们二人好生为他疗伤,要是他恢复了,第一时间告诉我。需要什么药草,也可以来跟我说。”

玄姬玄应好,随后送北帝离开了房间,离开房间后二女再进来,关好房门,站在我床边看着我嗤嗤发笑,我睁开一只眼瞥了眼,见北帝不在房间才坐了起来,说道,“他适合做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不适合做君主。”

玄姬收起笑容说,“师父您准备在阴司呆多久呀?一直装睡也不是办法,我觉得您还是尽早离开阴司为好,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等你师叔他们准备好,我就离开。”而后再看看她们二人,我一直没教过她们什么法术,现在有北帝庇护,所以她们才安然无忧,但是感情是有时效性的,万一北帝哪天对她们失去了兴趣,别人再想动她们,她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说道,“刚好趁这段时间,我教你们法术,再教你们兵法,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今后可能用得上。”

她们两人自然开心,以前没有机会朝夕相处,现在呆在一起能找点事情做最好不过。

此后几天时间,我用半天时间跟她们讲法术,半天时间跟她们讲兵法。

这几天时间北帝果然没来,至第五天,赵文和被接回了酆都城,北帝亲自前去迎接,君臣二人再次相见,虽然还有隔阂,但一样表现得亲密无边。

赵文和返回的次日,张松从阳间回来,张松就有些狼狈了,他带了将近五百鬼兵去阳间,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惹得北帝大怒,要下令斩了他。

玄姬玄雅将这消息告诉我的时候,我忙翻身坐了起来,说道,“扶我去见北帝。”

张松虽然是个贪图名利的小人,但是这样的人我们迟早有一天用得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后世柳承准备将郑蕴实和颜鑫瑜推上高位,而我则要把张松推到高位上,张松掌控了阴司很大一部分兵力,这样的人要是能为我所用的话,今后受益无穷。

跟玄姬玄雅交代几句后,她们带着我急匆匆去了森罗殿,到森罗殿时,见张松正胆战兢兢跪在殿中,北帝在上方怒不可遏,见我进来才收声看着我说了句,“你终于醒了。”

我说,“你没有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对我下手,我很感激。”

北帝哼了声,“没有对你下手的目的是因为要留着你跟我交手,你醒了就好,限你两日内做好交手的准备,我要再跟你打过,听说上次交手的时候你旧伤复发,现在好了吗?”

我摇摇头,“我认输。”

北帝听后又怒了,“都没打过,谁允许你认输的?”

我笑了笑说,“我现在放屁都需要扶墙,又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不过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的话,我也奉陪。”

北帝眼神阴晴不定在我身上扫视了几圈,见我确实弱不禁风的样子,直接摆摆手道,“罢了,就再给你一些时日,我想你跟我一样,苦于没有可交手的对手,能有我这样的对手,你三生有幸。我就再等些时日,若是你一直拖延,我就去阳间把你师弟抓来跟我交手。”他跟我说完,眼神又瞥到了跪着的张松身上,他看了张松就火大,直接抓起桌子上的龙胆就朝张松丢了过去,“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留你何用,自己滚下去领死!”

张松整个人瘫软在地,自知已无力回天,面如死灰,我趁此机会说道,“我现在状态虽然不佳,不过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暂时解解你没有对手的苦闷。”

北帝立马来了兴趣,“说。”

“我可以将我的手段教给其他人,让其他人再跟你交手……”

我还没说完,北帝就打断了,“你看不起我?这阴司除了你之外,没人能跟我交手。”

“你设局,我破局,或者我设局,你来破局,并非生死之争。”我说着走到张松旁边道,“反正你要杀了他,不如由我来教他几个法子,你若是能破得了,便是你赢了,破不了便是我赢了。”

北帝想了想说,“这法子倒是不错,张松就交给你。不过再好的局也需要足够有能力的人来布,我来破张松主阵的局,有些欺负他了。”说着再对玄姬玄雅招招手,“我也不出手,你负责教张松布局,我负责教她们两人破局,等你伤完全好了为止。”

“你就不怕伤了她们两人?”

北帝说,“只是破局和布局,如你所说,并非生死之争,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其实只是想让玄姬玄雅多陪陪我而已,要是北帝把她们俩叫回去,让我对着张松这黑大个子,多枯燥无聊,不过北帝都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此后就由我带着张松离去,反正玄姬玄雅住的离我不远,想要来见我随时可以。

带着张松离开的时候,刚好碰到赵文和和张衡二人进入森罗殿,赵文和肯定知道我在阴司的事情了,跟我照面时停下,对我鞠躬行了一礼说道,“孙先生好久不见,原来你叫孙清,并不叫青玄真人。”

我耸耸肩,“道号叫青玄,赵先生气色不错,看来在外面流浪的日子还是很自在的。”

一提这,赵文和脸色骤变,不过立马恢复笑脸说,“孙先生害得我好惨,北帝大恩,让我回来了,今后有机会向孙先生讨回曾经输掉的那一局了。”

“我等着。”依旧是这句话,随后带着张松离开森罗殿。

出了森罗殿并未离开,而是在森罗殿站了会儿。

张衡和赵文和进殿后对北帝行了礼,北帝这会儿似乎并不想见到他们,只说了句,“你们又来做什么?”

张衡道,“请北帝立马出兵进攻正一道,我们已经探听到正一道正在集结做准备,且中原地带的游魂野鬼很大一批都被他们招揽了,再拖延下去,时间来不及了。”

北帝笑了笑,“中原地带的游魂野鬼,他们拿过兵器吗?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挡得了我阴司铁骑,等我跟孙清分出胜负后,我再亲自领兵出征。”

赵文和又说,“现在不是您玩乐的时候,要是您实在不愿意失去孙清这个对手,您大可以留在酆都,派遣四宫卫士出征,不会耽误您的事情的。”

北帝目光一直在赵文和和张衡身上流转,好一会儿了才说,“好哇,你们师徒二人现在敢来逼我了,你们想打仗是吧?那好,我答应你们,三万鬼兵够不够?给你们三万鬼兵去中原,赢了还好,要是输了,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金身罩体

他们两人已经不知道求了北帝多少遍了,北帝实在不耐烦了才答应让他们领兵出征,三万鬼兵看起来不少,不过北帝现在专心于玩乐,他们即便领着这三万鬼兵出去,没有阴司的后续帮助,仅凭着这三万鬼兵,是无法击溃正一道的。

我知道这事儿阻止不了,能拖延到现在已经超出我的预料范围外了,只看王方平在中原的本事和造化,正好也可以看看未来的九幽将军,到底有什么能力。

北帝答应出征,张衡和赵文和必定会离开阴司,他们一走,我在酆都城几乎就没了阻碍,我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处理一件一直想处理的事情,那就是破解了酆都城下的水银大阵。

大阵一除,阴司没了灵气来源,没有气运的支撑,他们在阳间也很难有作为。

听到这里,我先带着张松离开森罗殿,刚回到自己屋子中,张松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先咚咚咚几个响头,再满是感激对我说道,“今日若没有先生,我怕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俯视着张松看了会儿,说道,“不用感谢我,你在我眼里,跟一件兵器没什么区别,没有你,我一样也可以找其他人来布局。”张松听了此言抬头有些失望看着我,他估摸着以为我是专门去救他的,我也确实是那么想的,不过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不等他发话,我又说,“除非你能让我看到你比别的人更有价值,我才会继续留着你当兵器使用,否则我会随时把你替换掉。”

张松明白我要是把他替换掉的下场,那个时候他只有死路一条,虽然我把他说成兵器让他有些膈应,但他也明白了他的命,现在不是北帝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忙道,“愿尽心竭力助先生布局。”

我笑了笑,“起来吧,你对了解过玄姬玄雅么?”

张松说,“这二女深居简出,很少在酆都城露面,不过她们人很不错,以往有人惹怒了北帝,她们二人都会帮忙向北帝求情,北帝很疼爱她们二人,往往会听她们的话,阴司大臣很多都受过她们二人的恩惠,所以上次张衡先生进言要杀了她们二人的时候,也有不少大臣帮她们说情。”

我听后思索了会儿,转了个话题说道,“北帝是个高傲的人,以他对玄姬玄雅的疼爱,要是你赢了她们,必定会引得北帝不快,但要是你一直输的话,又有谄媚的嫌疑,所以接下来的比试,你不能全输,但赢的次数绝对不能高于输的次数。”

张松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忙点头说道,“我懂,到时候我故意输给她们。”

我摆手说道,“那倒不用,你的实力不见得比她们两人高,你不用刻意忍让,以免被北帝看穿。我会教你一些布局的法术,你尽力完成,玄姬玄雅二人实力我有了解,我会在她们能力范围内布局,这样今后我即便被北帝所杀,你也能活下去。”

在张松眼里,我的安排无疑是在为他寻求继续活下去的机会,再次对我连声道谢。

这张松没什么法术基础,靠的是全是蛮力,不过体内倒是有些真气,只要稍加提点,就能学会一些简单的法术,他进了房间,我只教了他一个法术,叫做刀讨决,这是道教最基本的法术之一,不过用好了却威力无穷,这法术玄姬玄雅自然也会。

我将方法教给他了,让他自己回去慢慢参悟,因为我知道,过会儿时间玄姬玄雅肯定会来找我,毕竟她们俩还要帮我看病呢。

支开了张松,我在屋子里候了一阵,果然玄姬玄雅二人进了屋子,进了屋子就对我说,“师父,您走后,张衡和昭文和又跟北帝进言,让他杀了您。”

“料到了。”张衡和赵文和要去阳间排兵布阵,大后方留有我这么一个未知数,他们怎么可能放下心来。

玄姬道,“不过北帝拒绝了,另外,他们派遣出去找那四方绝地的人已经回来了,有三方已经找到,赵文和和张衡这次来不止是求北帝出兵的,还让北帝派遣人去驻守那三方绝地,不过现在他们准备出兵阳间,阴司没有足够的将领,在跟北帝商议派遣什么人去镇守那三方为好。”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要是他们完全把控了那三方,今后即便我们夺了酆都城,阴司的管辖权也不在我们手上,便问她们二人,“这件事情你们能说上话吗?”

两人说,“上次张衡进言后,北帝就不让我们过多参与政事,不过我们可以去吹吹枕边风,让北帝不要派兵镇守这三方。”

“这三方他不会放弃的,千万不要试图去阻止他。现在他们不是缺少镇守的将领吗?你们倒是可以跟他推荐合适的人选,你们所推荐的人,必须是受过你们恩惠的人。”

她们立马明白了过来,“好,今晚就跟他说。”

我恩了声,而这时候门外有侍奉过来,到门口说道,“玄姬姑娘,北帝请您过去侍寝。”

我还在这里呢,玄姬立马羞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知道了。”说完再满脸尴尬看着我。

我说,“玄雅不去么?”

玄雅嘻嘻笑着说,“我不去呀,北帝让我留在自己宫中,他没有足够把握破你的局,您住的这里离我宫中很近,想让我偷偷打听您布的什么局,他好提前做准备,今晚上就姐姐一个人去了,今晚上要辛苦姐姐了哟。”

玄姬脸都红透了,娇羞拍了玄雅一下,然后退出了房间,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竟有些醋意,果然如柳承说的那样,既然做好了决定,就不能跟她们有过深的感情。

她们是我的徒弟,晚上却要去侍奉敌人,让我怎么能不吃醋。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后悔已经开不及了,只能目送她离开,玄雅一直盯着我看,见玄姬都走了我也不眨眼,她直接蹲在我面前,手肘撑在我腿上,再拖着自己下巴,一脸坏笑道,“师父舍不得姐姐去侍奉别的男人了吗?明天我可以跟姐姐说,我去侍奉北帝,让她留下来侍奉您哟,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其实我也愿意侍奉师父您的……”

“我把你们当女儿,当然舍不得,另外,我是出家道士,不需要别人侍奉。”我忙解释起来,又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此后就跟玄雅说起了布局的事情。

玄雅细细听着,说完布局,我问起了正事,“你知道酆都城下那水银大阵的入口吗?”

玄雅摇头说,“当时建造大阵的人都被困死在了阵中,只有张衡和北帝两人知道大阵的入口,我和姐姐曾问过北帝关于大阵的事情,他其他的事情都会跟我们说,唯独这个大阵,他守口如瓶。”

……

这一夜未眠,我跟玄雅说了很多很多,说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为止,她不能在这里过夜,叫醒了她,她睡眼惺忪离开,可她离开后,我怎么也睡不着,瞪着眼在床上躺了一宿。

次日一早,侍奉前来唤我,说道,“孙先生,北帝请您去布局。”

我应了声,出门去,见张松已经在等我了,带跟着侍奉一起前去,至一开阔广场,玄姬玄雅和北帝都在那里候着,玄雅已经把我布局的手段跟北帝讲了,北帝自然是自信满满候着。

等我到了,对我说,“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布的局。”

我说,“我要布的是八阳阵,俗称金钟罩,以防守为主,另外以刀讨决辅以攻击,你的两位美人要是能让张松倒地,就算你赢。”

第三百一十六章 胜一败六

我旋即上前,取出八枚铜钱分别置于八卦位置,分别对应八门,再以红绳牵引八卦八门,故意留一薄弱之处,引敌人进入。

此后让张松上前,在他身上八脉位置分别贴上了七煞符,再念诵净天地神咒以及净坛咒,法阵其中,八卦八门阳气乍起,我再对张松道,“念咒!”

张松恩了声,随后念咒,“青龙居我左,白虎侍我右,朱雀护我前,玄武立我后,四方四神将,将我元形守,七煞是凶神,安敢近我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轰!

法咒念完,空气忽地发出一声爆鸣,八方阳气如注涌向了张松身上,这张松本就有一身蛮力,再加上八方阳加注,身上气势瞬间都涨八倍,再加上他本身体内就有真气,此时直接在他身上凝结成了天罡战气,形成天然护甲。

“两位,请。”张松也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信心满满,对玄姬玄雅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虽然暂时增强了张松身上的力量,但是换做我是北帝的话,让玄姬玄雅解决这天罡战气再简单不过了,甚至不用近身就可以击倒张松。

方法就是魅惑,蓬尾玄狐跟青丘九尾狐都一样,魅惑本事了得,连北帝和帝辛都抵挡不了她们的魅惑,更遑论是张松。

北帝立身看了会儿,对我的布置不屑笑了笑,都没交代,就对玄姬玄雅道,“去吧。”

二女先对我鞠躬行了道礼,而后迈步向前,自八门中的开门进入,进入其中二女立马并指念咒,身上阴气汇聚,瞬间跟阵中阳气交融在一起。

“上!”我冲张松喊道。

张松恩了声,立马并指掐印,施展刀讨决,顺势劈砍了下去。

轰然一声,阳气汇聚化作罡刃自上落下,玄姬玄雅见状大惊,分散避开,这地上石板都被刀讨决劈得一震,好在这二女反应迅速,避开后立马轻盈跃起,自左右各攻向了张松两侧,发出沉闷响动。

不过张松身上有天罡战气,她们两人各自一击,张松竟纹丝不动,被天罡战气全部挡了下来,张松也立马再次掐刀讨决,二女落地相视看了眼,找到对策,相视点点头,而后退出几步,到了法阵边缘。

“张松。”二女同时唤了声。

张松分别向左右看去,却见玄姬此时双眼已经化作了淡蓝色,而玄雅的眼睛已经化作了灰色,诡异至极,连眼珠都消失不见了。

我也顺势看去,跟玄雅的眼角余光对接,就这一瞬间,整个人都像是酥了般,像是九天而来的玄女,衣袂飘飘,惊艳绝伦,眼神里风情万种。这种眼神只穿心神,第一次在她们这种实力的人面前感觉出了自己内心被窥视得一干二净。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玄中记》中会说狐妖能知千里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心智。

我自认为心性已经足够坚定了,但却差点连她的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挡得了,更别说被她们俩盯着的张松,张松本在掐印的手立马就耷拉了下去。

眼神左右摇摆不定,不断在玄姬玄雅身上流转,玄姬玄雅随后走上前去,轻轻一推,张松便倒在了地上,而后二人双眼恢复常色,张松躺在地上流连了好一会儿才惊醒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对北帝的女人动了心,慌忙起身跪在了北帝面前,战战兢兢道,“请北帝恕罪。”

北帝却根本不看他,而是招手让玄姬玄雅二人返回,再对我笑了笑说道,“我都没教她们怎么破除你布的局,你的局就被我的两个美人破掉了,看来你正一道法术也不过如此而已。”

“是我输了。”我走过去将张松提了起来,带着他离开,走了一截儿说道,“接下来你布局,我来破局。”

北帝在身后哈哈大笑,找到了胜利者的喜悦。

……

我带着张松返回屋子,开始准备起了第二次的布局和破局,也是在当天,张衡和赵文和自酆都城出发,领兵前往阳间,本以为北帝会为大军践行,但北帝的却专心去研究布局起了,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张衡和赵文和失望透顶,只得萧条落寞领着兵去了阳间。

阳间的事情尚且不知,我也不去关心,免得听了烦心。

此后的一段日子了,我和北帝开始各自布局破局,我布下的大多是阵法,北帝破阵大多以大杀伤术。北帝布下的局不是法阵,而是杀伤力极强的招式,我则让张松以法术抵挡。

如此往复一共八次,我胜四次,北帝胜了四次。

我分别布下了八阳阵、五雷阵法、都天烈火阵法、小修罗阵法,北帝破了两个,有两个没破。

而北帝则教给了玄姬玄雅数种大杀术,有太阴潜行法、辟火法、天遁剑法、六丁开山之术,我破了两个,天遁剑法和六丁开山法没能破得了。

从开始最简单的布局破局法,到后来我们各自用的手段都渐渐高深起来。

九为极尽之数,这种丧志的游戏在第九次就将要终结,我将最后一次布阵的机会给了北帝,北帝太想要胜利了,最后一次布局,他得用最高深的手段,而阴司现在最高深的就是酆都城下的水银大阵,他有很大可能会用那水银大阵来当最后一次布局。

在他专心研究布局的时候,玄姬玄雅抽空慌慌忙忙找上了我,对我说道,“师父,刚才张松派人下来通报北帝,中原交战已有了结果。”

我忙问道,“怎么样了?”

玄姬神色凝重地说道,“正一道输了,这些日子正一道王方平在中原集结了将近三万游魂野鬼,张衡和赵文和前往阳间跟王方平集结的人交战共七次,赵文和和张衡胜了六次,王方平胜了一次,现在王方平的三万游魂野鬼,还剩下不到一万。”

“阴司的鬼兵呢?”我问。

玄姬说,“带去了三万人,现在还剩下两万两千多鬼兵,张衡和赵文和已经在准备最后一次中原交战了,这次派遣使者来一是禀明战况,而是商议班师回酆都的日期。”

“王方平三万游魂野鬼比起阴司正规鬼兵来,确实弱了不少,预料之中,撑了这么些日子已经不错了。”我说,话虽这么说,但我此前一直认为阴司鬼兵在没有后续支持情况下,即便强于王方平不少,王方平作为今后的九幽将军之一,应该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是我高看他了。

我和玄姬玄雅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不等我们反应过来,这房门已经被推开,北帝站在了房门口,拧着眉头看着屋子里面。

玄姬玄雅坐在我的左右,见北帝来了忙站起身来。

北帝看了看我们,脸色似乎有些不快,不过却没说这件事情,而是问道,“张衡和赵文和是个人才,我以为他们会败,但是他们胜了,即将班师回酆都,他们作为有功之臣,回朝第一件事情必定是请愿让我杀了你,那个时候我不好再拒绝,你身体恢复好了没?”

我也站起身来,活动了下筋骨说道,“差不多了。”

北帝应道,“好,你我已经交锋八次,这最后一次就由你和我亲自交手,你要是赢了我,我让你离开酆都城,要是输了,你留下你的性命,这是我对强者的尊重,你虽然是我的敌人,但我不想看着你这样的人死在断头刀下,最后一次,你必须全力以赴。”

“怎么比?”我问道。

北帝上下看了看我说道,“你现在状态并非全盛,我不跟你直接动手,依旧是布局破局,这次我布局。我有一夺天地造化大阵,你要是能破得了,就算你赢,赢了才可以活下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绝天绝地

对于一个对胜利渴求到极度的人来说,为了追求胜利,他们往往不计较任何后果,北帝便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关乎酆都城气运的大阵也可以拿出来赌。

放在一个君主身上,这叫做无道昏君,但是放在一个平常人身上,这就叫做游戏人间,北帝更适合当一个普通人。

“好。”我没做考虑就答应了他,不管赢不赢得了,只要捣毁了酆都城下的水银大阵,对正一道就有莫大的好处。

北帝见我答应了,再看了看玄姬玄雅二人一眼,并未说什么,他似乎对玄姬玄雅二人跟我的亲近并不关心,又或者是他过度喜爱这二人,所以对她们的过错视若无睹,此后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扭头对我说道,“给你两个时辰,准备好你要用的破局之物,两个时辰后到我宫中来找我。”

北帝离开,留下我们三人在房间中,玄姬玄雅二人却忧心忡忡地说,“此前张衡跟北帝商议建造大阵的时候,我曾听他说过,大阵是以阳间十绝阵为基准建造而成的,一旦建成,即便是当世修为最高的人都无法从阵中逃逸,也不能靠近法阵半步,法阵可绝天绝地,朱神诛仙,师父您真的要去破那个法阵吗?”

关于那水银大阵,也就只有在《史记》中提到过一点,又因为后世还没有打开那大阵,关于大阵如何布置,又要如何破解,没有半点记载,只能进入大阵之后再随机应变。

提刑司何其强大,嬴政墓中的水银大阵纠集整个提刑司的力量都不敢打开,此次是我单打独斗,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又不好在玄姬玄雅面前表现出来,毕竟在她们的眼里,我是无所不能的师父,笑着在他们头上摸了把说道,“放心好了,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难得住师父。”

二女半信半疑,我转换话题又问,“关于派人去镇守那三方的事情,你们跟北帝说了吗?”

二女点点头,“说了,四宫卫士的首领在准备出征阳间的事情,我们向北帝推荐了四宫卫士中几个曾经受过我们恩惠的副将,北帝也有心派遣他们前去,不过兹事体大,北帝说要等张衡他们回来之后再慎重商议。”

我恩了声,“以后你们在阴司,千万不要跟张衡和赵文和硬来,你们两人怎么可能玩得过他们师徒二人,以免遭杀身之祸,有些事情能争取就争取,不能争取就任由它去,你们解决不了的就留下来交给我解决。”

“好。”

此后时间,我在房间准备了会儿,也就绘制了一些符纸,还有准备了一些朱砂和桃木,只等着进入了大阵之后再做决断。

两个时辰已至,我在玄姬和玄雅的领路下到了北帝的宫殿,北帝尚武,他的宫殿布置也尽显武将风格,雕栏石柱上刻着的也都是龙虎之类的形象。

进入大殿,北帝已经身着甲胄在等我了,手中握着一杆长枪,寒气逼人,他先对玄姬玄雅道,“你们先出去。”

她们二人随后退出了宫殿,关好了房门,我与北帝相视而立,北帝随后用长枪挑了一件悬挂在墙上的甲胄给我,“穿上它,此前布局破局是先都有了解,此次让你来破这夺天帝造化大阵,你对这阵法没半点了解,有些不公平,是先最好防护。”

我接过了这厚重的甲胄,并没穿上,而是将甲胄放在了一旁,“太笨重,穿上它反倒限制了我的行动。”

北帝又说,“这里兵器诸多,你挑一件顺手的。”

我往旁边架子上看去,走过去顺手取下了一把长剑,拿在手中掂了下,说道,“就它了。”

北帝见我准备好后,直接以长枪在地上一划拉,长枪击地生出星星火花,轰然一声,火花竟将这石板都点燃了,火势蔓延,出现一诡异图形。

此后这宫殿景象大变,雕栏玉砌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黢黑,眼前斗转星移,我和北帝未曾挪动半步,不多久时间后,已经身处一晦暗环境之中。

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中阴寒无比,阴气弥漫,地上的水全都凝结成了冰块,我回头看了眼,见脚下有跟之前宫殿中相同的诡异图案,身后不见有任何通道,笑了笑说,“难怪没人知道这大阵的入口,佛家说这是须弥芥子,道教讲的是洞天福地,只有其主人才会知道入口。”

佛经中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意思是很小的事物中都囊括了整个天地。须弥芥子的意思也是如此,芥子是很小的东西,其中却装有争做须弥山。

这大阵恐怕也是以此为原理构造出来的,其入口或许就是宫殿中的一小粒尘埃,又或者是一块小石板。

这条通道约莫有个三十来米长,通道里尽是散布的魂魄,他们应该就是当初建造这大阵后,被封死在里面的鬼兵,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里会这么阴冷。

北帝此后说道,“大阵共三部分,绝天、绝地、绝人,由张衡建造,最后的绝天部分加诸的是我的力量,你要是能走过绝天部分,这次破局就算你赢。”

我恩了声,“那我先过去。”说罢迈步前行,北帝皱了下眉头,似乎想要提醒我什么,不过没说出口,我已经踏上了这通道。

进入通道,走了约莫有个五六米的样子,忽见左右通道的石头快速挪动起来,发出了咔咔声音,紧接着便见无数翎箭自左右石头中射了出来。

这部分是绝人,所布置的机关针对的大多是的普通人和鬼魂,这些翎箭上抹上了朱砂,也沾染上了尸气。

朱砂对魂魄,尸气对肉身,一旦被这种箭射中,肉体会在瞬间变作行尸走肉,而魂魄则会在朱砂之下消散,见密密麻麻的箭雨袭来,我忙摸了下身上的尺木。

一股热浪涌上头顶,尺木发挥作用,头上生出了诡异的硬角,那些快速袭来发出咻咻声的长箭在此时却变得缓慢无比,并未选择挨个去避开这些长箭,而是直接施展了斗转星移的法术,仅一个眨眼间,就到了这通道的尽头,再回身看向这通道,通道已经无人,这些翎箭也戛然而止。

北帝见我这么快速就过了绝人这一关,有些诧异,也有些敬佩。

“该你了。”我对北帝道。

北帝也将身上甲胄脱了,丢到了一旁,说道,“你没有用甲胄,我也不用。”脱了甲胄直接迈步向前进入通道,通道中箭雨再现。

不过这些箭雨落在北帝身上,却连他的皮肤都没刺穿,他就这么不用任何手段,直接走了过来,到了我跟前,我看了看他身上,不见他身上有半点损伤,也由衷说道,“这世上应该很少有能伤到你体魄的人。”

“这世上也很少有能追上你速度的东西。”北帝说道,我施展斗转星移再加上尺木,普通人都无法追寻到我的踪迹,在他们看来,这是拥有了极致速度的原因。

互吹了几句,此后继续向前,前方乃是一硕大的空地,里面密密麻麻摆置着数百棺材,每口棺材上都插着招魂幡,上面还绘制有及其诡异的符文,这些符文我从未见过,不知有什么用。

但这些棺材里面的东西,却让我感受到了威胁,说道,“据我所知,张衡并不懂法术,这些符文是谁绘制的?”

北帝也看向前方,说道,“阴司不缺有懂法术的人,鬼门一开,那些在阳间游荡上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修道之人魂魄涌入阴司,被我收服,让他们来建造了这绝地关卡,棺材里装着的是我自阳间寻来的各色尸体,有帝王,也有将相,你们道门中人的最多。此关非神非仙不得过,我曾尝试过来闯过这里,勉强能走过来,你可以放弃。”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昆仑天梯

我看着北帝笑了笑,“你都能闯过来,我自然能。”说着直接进入了这棺椁群中,刚踏入其中,棺材上招魂幡骤然猎猎作响。

棺椁之上发出吱呀声音,而后便是遍地轰然声,棺椁在瞬间被齐齐推开,静静躺在棺材里的那些人这时候同时坐了起来,并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去,见这些人绝大部分穿着道袍,有一部分穿着将帅铠甲,剩下的那部分则穿着帝王才能穿的衣服,他们坐起来后,发出愤怒声音,“何人胆敢闯我墓地!”

他们都被搬到这里来了,还认为这里是他们的墓地,我此前去过帝辛墓,对墓中的东西有些了解,不过这次这些人却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他们生前要么是拥有大能力的人,要么就是有大权的人,这样的人气运极强,生前是人杰,死后也是鬼雄,比帝辛墓中那些东西要难解决得多。

“你上哪儿搞来这些人的尸体的?”我回头问北帝。

这样的尸体能找到一具就已经很不错了,这里却有上百具,要是这些尸体被用在战争上,怕是每一具都有百人敌的本事。

北帝在后方漠漠看着,淡然开口说道,“张衡游遍阳间名山大川,何处葬有帝王将相,何处又是隐世道人葬身洞府,他再清楚不过。”

“他们是行尸,你也是行尸,你跟他们也算是一脉相承。”我打趣说了句。

北帝皱了下眉头,不过却没发话,他是行尸这是事实,别人要是说他是行尸,他怕是会勃然大怒,不过对我,他的容忍限度就大得多了。

哐!

忽听得一声声响,扭头看去,见一身着将帅甲胄的人直接举起了石棺盖子就朝我丢了过来,我猛然调转方向,避开了这数百斤的石棺盖子,而后直接从地上抓了一把尘土,对着前方一扬,尘土散开,我再并指念咒,“一把降魔神豆起,落在地上重千斤,三教祖师来助我,撒豆成兵化归魂,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施展三十六天罡术最末的撒豆成兵法术,这法术并无什么杀伤力,但却可以用来迷惑敌人,尘土撒出去,瞬间化为数百人形,林列在这棺椁群之中。

棺椁之中的人见此状纷纷涌出,各显神通,将这些灰尘化作的兵挨个解决,我则得以趁乱往前行走,不过才走到一半,这法术所显化出来的兵就全被解决干净了。

正前方有一帝王打扮的人挡在了我前面,左右站着各色将帅,而身后也有上百人堵着,面前这帝王模样的人忽而睁眼,怒斥一句,“闯吾天宫者,杀无赦!”说罢一扬手,见他手中出现一把闪烁寒光的长剑,直接朝我劈了过来。

我忙格挡,只听得咣当一声,却见手中长剑竟被直接砍出了一豁口,不禁诧异,问道,“你是哪个朝代的帝王?不好好呆在宫里享福,学这一身本事做什么!”

他自然是不会回答我的,接二连三劈砍了下来,逼得我节节后退,而身后忽有阴气起来,回头看去,见身后一道人模样的人,正浑噩双手掐印,直接朝我拍了过来。

忙施展纵地金光之术,忙施展鞭山移石之术,瞬间好似身上贴满了大力鬼王符,拥有无穷力量,直接一剑劈了过去,道,“得罪了!”

手起剑落,这向我掐印的道人人首分离,再又回身一剑,刺入了挡在我前方帝王的眉心中,奋力一搅动,这帝王仅存的半点执念消失,倒在地上,快速腐烂。

解决两人,却有更多人涌了过来,我抽空问北帝,“你是怎么闯过这里的?”

北帝道,“神挡杀神!”

等他说完,这些行尸已经到了跟前,我各色法术尽出,刚学的三十六天罡术,以及在后世学到的各种手段,几乎全都施展了出来,但还是被几个能力稍微强大些的尸体近了身,身上多出了些口子。

又迅速施展九息服气手段修补伤口,如此时间耗费良久,但好在安全到了彼岸,这些尸体有限制,当场中无人的时候,他们便不再追击了。

我在对岸看向北帝,北帝见我过了这里,摇头叹道,“我过这里,虽然有些麻烦,但不至于受伤。”

他说着紧随着踏步过来,行尸再次对他发起进攻,但绝大部分刚要近身,就被他长枪挑飞了出去,过来时间比我要快太多太多了,即便走过来,身上也顶多不过是衣服破顺了些,确实没有受伤。

场中无人,行尸各自回了棺材中,那些被解决的只能腐烂在这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生了争强好胜的心,不愿意承认北帝比我强,就说道,“我解决了那些强的,所以你才能这么轻松走过来,要是你第一个过来,怕是比我来狼狈。”

“如果这样想能让你好受一些,我不反驳。”北帝讥诮一笑,再看向前方一通道,“前方便是绝天的部分,由张衡设计,我亲自布置,你是继续,还是退出?”

绝天部分过去之后就是那夺天地造化大阵,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破坏那大阵,自然要过,先止住了身上的流血,再道,“当然继续。”

休息了约莫有个一刻钟后,我继续提着把柄残破的法剑往前,经过九转十折的回廊,才终于得见那绝天的部分,这地方比之前面两处要小不少,长宽不过十来米,这部分的末端乃是一道石门,石门后方应该就是那水银大阵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我看了看说道。

这石室里面空空如也,根本不见有什么大杀伤力的东西。

北帝手持长枪而立,说道,“此关神仙难渡,即便是我过这里,也要遍体鳞伤,你最好想清楚了。我相信你的实力,但是过关只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并不擅长闯这些关卡,要是你不愿意闯这关,可以直接跟我交手,胜了我一样可以离开。”

跟北帝交手比闯关要危险多了,上次交手要是不是有尺木相助,我怕是就折损在了森罗殿中,而且我再清楚不过,即便有了尺木,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便笑了笑说道,“你想得可真好,我前面连过两关已经受了伤,现在让我跟你交手,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说着往前一步,正要跨入这阵中,北帝却从后面拉了我一把,说道,“这是我的肃心阵,我曾闯过昆仑天梯,失败了。也是在那里我才变成你口中所说的行尸,我由仅存的一点魂魄经历千年才变成现在这样,这期间的天雷轰击,刀劈斧砍的痛苦我最清楚不过,这是我所经历过的痛苦所化,重现的是昆仑天梯最为恐怖的刑罚,人不可与天斗,我劝你再慎重考虑。”

我倒没在乎他的什么肃心阵,而是诧异他竟然闯过昆仑天梯,也就是说他知道昆仑天梯在哪儿,此前我在幽都的时候说我来自昆仑山,现在想想就后怕,要是他闯过了昆仑天梯,怕是那时候就识破了我的伪装,惊愕说道,“你去过昆仑天梯?”

北帝恩了声,“相传那里是上古神灵居住的地方,我于阳间无敌,便去了那里。”

“见到九天玄女他们了吗?”我忙问道。

北帝摇摇头,“没见到,我输了,不过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惨,我几乎跨过了昆仑天梯,在那里遇到了阻碍,他们群起攻我,那些所谓的神灵不过如此,被我斩杀了不少。我记得我还将一座开满桃花的山从昆仑天梯上拽了下来,那山上有两男一女,那个女子被我打入了阳间,生死未卜。至于那座山,被我拽下昆仑天梯后也不知所踪了,应该是逃走了吧,我也没去追击他们,被雷海困在了一处深渊中,经受了无尽折磨,不过也炼就了我的不死身。”

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开满桃花的山,两男一女。

这不就是桃都山吗,两男是神荼和郁垒,那一女就是孟婆,他们正好是上古神界的人,此前我还想过,属于神界的桃都山是怎么出现在了东海的,孟婆又是怎么到了阴司的,合着是被北帝活生生拽下来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昆仑守将

此前我对北帝的印象就是一个残暴不堪有勇无谋的人,这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不堪,摒弃他治理阴司的理念,他对我还是不错的,毕竟我们是敌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这么孤傲的人能向我说起他曾经失败的经历,以此来警示我慎重考虑去闯绝天这一关,让我颇为感动,不过男人之间不能矫情,更遑论我们是敌人,就说道,“雷海?上古神话中掌握风雨的是赤松子,掌握雷海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看来是他把你困在深渊中上千年时间。”

北帝冷哼一声,“此人也是个懦夫,不敢与我正面交锋。”说完再看着我,“在幽都的时候,我虽然敬重你的实力,但那并不是我将你留下的最重要的原因,而是因为你说你是自昆仑山而来,我在昆仑山败了,留下你,是想再次返回昆仑山一雪前耻。不过现在留下你的原因,更大一部分是因为你的实力,此前我说过,我敬重强者,张衡、张道陵、赵文和他们都是有抱负的人,但他们在我眼里远不如你。这肃心阵是我重现当年所经历过的磨难,其威力丝毫不弱于当年,你贸然去闯这肃心阵,很有可能走不出来,你这样的人,不能这样死去。”

我笑了笑,“大不了变成你这样,你能熬下来,我也能。”说着就要向前走去,刚要跨入这绝天部分,又停了下来,回头对北帝说道,“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跟你说明,我有一件事情骗了你,我并不是昆仑山的人。”

“什么?”北帝脸色突变,而后再凝视着我,“我以为我们之间不会有欺骗,这是对你我最基本的尊重。”

“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道,而后一脚踏入了其中。

刚踏入其中,狂风乍起,四周景象大变,这小小的一片天地陡然化作一处黑色深渊,深渊之上雷云汇聚,闪电在云端酝酿,随时将可能降落下来。

这就是当年北帝所经历过的,是他当年心境所化,此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里熬过上千年的,即便没有雷电交加,刀劈斧砍,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都会崩溃。

回首已经不见北帝踪迹,我深吸了口气,静候雷电降落,同时寻找这深渊的出路,准确来说,当年北帝也没能从这深渊离开,而是被当初的赵文和偶然碰到,才冒死救了他。

轰!

雷电降落,大地为之一颤,我慌忙避开,刚才所站的地方直接被劈得一片狼藉,此后又有数道雷电落下,我一一闪过,但即便是有了尺木的速度,比起雷电的速度还是要慢了一些。

不多大会儿,就有雷电直接劈中了我身上,几乎昏倒,身上道袍破烂不堪,被雷电劈中,瞬间皮开肉绽,异常痛苦,也难怪北帝能炼就这水火不侵的身躯,被雷电劈了这么些年不死,肉体怎么可能不强大。

此后雷电接连落下,我不断以九息服气之法调整状态,但奈何调整的速度却远远比不上受损的速度。

有些后悔了,刚才就该听北帝的话,好好跟他打一场,也不至于来受这个苦。

我在这深渊躲避了些许时间后,天上闪电却忽然停下,抬头看去,却见有更磅礴的力量在天上汇聚,忽听得一声巨响,一道比以往更为强大的闪电应声落下。

吼!

就在我全身心准备应对的时候,忽觉得身上炽热难耐,紧接着见尺木中飘荡出一股红色气息,红色气息渐渐凝结成型,化作百丈之长,竟是一条红色龙形生物。

仰天长啸一声,那道雷电像猛然转向,劈在了深渊边上,将深渊劈得崩塌下来,这红气所幻化的龙形让我瞠目结舌,此前我见过演化出的龙,在三头村的时候见过两次,但远没有这次来得震撼,体型之大,形状之逼真,让我不得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龙存在。

吼!

尺木中红色气息幻化成的这巨龙再嘶吼几声,紧接着降落下来的雷电直直落在了深渊边缘,将深渊劈跨了,天上雷电也骤然消失。

“你是炎帝之父?”我呆呆看看着这虚幻龙形问道。

它在我头顶遨游几圈,却并不回话。

我又问,“雷电为什么突然停了?”

它渐渐消失,回归尺木,回归前留下了句,“昆仑守将,你不记得么?也对,离开昆仑天梯就会丧失记忆,你身上有‘治都摄印’,那是你的军印。”

他说完消失不见,我呆呆站在原地,摸出了身上那治都摄印。

这个是我从后世带来的,但是它出现在这个时代,就说明这个时代也有治都摄印。

我越想越心惊,刚才那几声暴露了太多太多信息,我在这个时代所说的话虽然都是我胡诌的,但是既然我说了,说明历史上发生过。

我说过我修道两千余年,那么柳承的师兄就真的修道了两千余年,我曾吹牛说我是上古神界的神灵,岂不是说,柳承的师兄真的是上古神界的神灵?

不然这治都摄印为什么会出现在柳承师兄的身上?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怔怔念道。

在后世,我看不透柳承是什么样的人,而在这个时代,我又看不清楚他的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了。

修道两千余年,说明源自炎黄时代,刚好是昆仑天梯成型的时代。能随口说出桃都山、神荼、郁垒、孟婆的名字,我虽然是胡诌,但是说明这个时代的他真的知道这些人,能知道上古神界的人,跟上古神界又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越想越不理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斩首?

实在想不通,就先收起了这治都摄印,从被劈垮的深渊边缘走了上去,走出深渊,周边景象再次大变,这所谓的阵法只是北帝的心相而已。

再看周围,还是那空空荡荡的石室,北帝站在对面,眼里写满了惊恐和不解,直问道,“我花费千年都没能走出这深渊,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我见我已经站在了这石门跟前,只要推开石门破坏掉里面的大阵即可,就下意识往石门靠近几步,并道,“想走就走出来了,没什么难的,对了,你当初闯昆仑天梯的时候见过昆仑守将吗?”

北帝摇头,“未曾见过,炎黄时代绝地通天,将地上神灵送往神界,留下昆仑天梯作为连接人间的唯一通道,由昆仑守将镇守。不过在我去闯昆仑天梯的时候,昆仑守将已经离去数百年,据说那个昆仑守将很强,没能跟他交手,有些遗憾。也正是因为昆仑守将的离去,昆仑天梯无人看守,他们才时不时偷偷往来于人间,直到现在上古神界的人还偶尔出现在人间,说明他们还没找到新的守将。”

我哦了声,如果柳承的师兄是这个昆仑守将的话,也太惊人了些,这样一个人又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自己镇守的昆仑天梯?

实在有些搞不懂,这问题只能等下次见到他师兄再问了,随后转身看向了这石门,伸手按在了石门上,北帝见状大惊,“你要做什么?”

我道,“你们的夺天地造化大阵吸尽了阳间灵气,中原是华夏祖脉所在的地方,若是不捣毁你们这大阵,会贻害千年。”

说完轰然一声推开了石门,那水银大阵出现在眼前。

“孙清你敢!”北帝大怒,直接跨步追了过来。

在他到来之前,我已经进入其中,第一次见到了这种阵法,惊在当场。

第三百二十章 萧条落幕

这石门后方别有洞天,其面积并不大,长宽不过数十丈,四周点的是人油天灯,火光之下水银熠熠生辉,石室顶部安有黑曜石,以模仿日月星辰。

果真跟《史记》中记载的差不多,石室中水银分布的形状正好是中原的形状,四周是一条水银河,中间有山岳地脉,亦有水银流转期间,模仿着河流湖泊。

中原灵气正在被这水银大阵快速汲取,这里即便是被点了天灯的尸体也都看起来生机勃勃。

四周河流中,有一口不大的棺材正在其中漂浮流动,北帝快速冲来,我则已经提着法剑进入了这水银大阵之中,进入其中,灵气瞬间充斥我左右,身上此前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修复,不过我却不敢贪这灵气半点,提着法剑进去,快速斩断了这些模仿的山岳,再将水银模仿的地脉河流一并截断。

等我将这水银大阵破坏得差不多了后,北帝才终于到了石门口,满脸怒气看着我道,“孙清,你又骗了我!”

“抱歉了。”我由衷道了句,正要提剑离开这里的时候,却忽见这四周那水银河流中的棺材隆隆作响,忙警惕看去,心说莫不是这里还有什么行尸走肉?

北帝咬牙切齿,但紧接着这石门却渐渐合上,合上最后关头,北帝才一脸诡笑道,“敢骗我的人,得用性命来赎罪,这水银大阵破坏容易,但破坏大阵的人想要走出去却不容易,好好享受你这最后一刻钟吧!”

轰隆一声,石门关闭,我忙接着天灯看向四周,水银河流中那小小的棺材盖子也在此时打开,水银大阵在同时停止流转,棺材之中并不见有尸体,却见数道火红光点自其中涌出,直接没入了那些被点了天灯的尸体眉心。

尸体在忽然开眼,紧接着嘴巴微张,一股股水银从他们的口中流了出来。

我见此状忙过去将这尸体挪开,却见尸体后面还有另外的一个密室,密室中灌满了水银,我将这尸体挪开后,里面水银疯狂外泄,忙又将尸体挪回去堵住了这洞口,让水银继续从这些尸体的口中流出。

九具尸体口中流出水银,而这些水银在从尸体口中流出的时候,经过他们头顶天灯的热量,一流出就开始挥发,水银剧毒无比,这些流出的水银足以要了我的命。

不能在这里多呆,则转向去轰击石门,但这石门重大数千斤,外面又有北帝把守,我尝试了好多次,石门都纹丝不动,此后又以闭气法术寻找其他处理。

事与愿违,这里所有出路都被堵死了,即便是我施展斗转星移的法术,也只能在这石室中移动方位,而无法从这里离开。

此后想了十数种办法,全都没有效果,这些尸体不挪开,他们头顶的天灯会让水银蒸发,要是挪开的话,他们背后的水银灌入进来,我会被水银活活淹死在这里。

已经进退无路,我能想到的方法都不能用,认命了,挣扎了会儿,闭气的功夫也开始失效,也不管门外北帝能不能听见,干脆跟他说起了话,也算是交代遗言,道,“我没想到自己会死在即便是在民间都不算高明的机关之下。”

石门外没有声音传来,正苦笑说连最后说话的人都没有时,门外传来北帝声音,“机关不高明,高明的是里面的水银,若是把水银换成是水,又或者换成是火,奈何不了你。”

水银和朱砂被古代的人当成是神物,古人炼制长生不老药大多会加这些东西,加了水银才称作为金丹,这个金就是指水银。越是毒的东西越被古人崇拜,这也是它被拿来炼药的原因之一。

古人研究数千年都没有研究透水银,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破解它毒性的办法,即便是后世也没找到办法,就凭我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水银的侵蚀。

才在里面呆了没多久,水银蒸汽便让我觉得昏昏欲睡,胸口极度压抑,干脆盘坐下来打坐,并回应北帝道,“你我到最后还是没有分出个高低,是有些遗憾了。今后我师弟与你交战,若是某一次他战败了,请留他一命。”

“当然会留他一命,我说过,你死了之后我会培养他,等他足够强的时候再击溃他,让他一蹶不振,成为这世上最没用的废物。”

我笑了笑,“那不太可能,我还有一个本事没跟你说过,我看得见未来,我所看见的未来是他成为了阴司之主,而他的实力,在今后会超过你我。”

北帝却满是不屑地道,“既然你看得见未来,你怎么没看见你会用这种最屈辱的方法死去?”

“……”我沉默不语,此前我已经知道后事,我以为我会被柳承斩首,而不是死在这里,但现在看来,我的认知产生了一些偏差,我所经历的跟历史上发生的开始出现分歧了,沉默良久后道,“摒弃你是个昏君这点再来看,其实你这个人还不错,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否则纵横天下之将,又怎么可能轮得到张道陵。”

北帝此前一直想收服我们,现在却听我说出这话,不由得放声狂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的狂妄和无知。”

而我也因吸纳了不少水银蒸汽,意识渐渐模糊,不到一刻钟就彻底失去知觉,沉沦在一片黑暗之中。

也不知在这黑色混沌沉沦了多久,忽听得轰隆一声,只感觉有人一把抓住了我,再将我奋力一提,我以为是有人来救我了,猛然睁开眼,却见自己已经身处潇湘馆的房间中。

浑噩看了好久,苦笑了声,“真的用这种屈辱的方式结束了么?”

说罢看向旁边,见屋子中已经不见柳承师兄的踪影,只有陈莹莹还趴在桌子上酣睡,并没有惊醒她,而是独自出了房门,到外面走廊上站着。

这场梦来得突然,又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结束了,我经历的跟历史发生的出现了偏差,我想我应该可以不用去做那个梦了,站在护栏边上看着下面玄姬玄雅的神龛,我所看见的已经了然,但是我很想知道我没看见的那一部分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知道真正历史上,柳承为什么要斩了他的师兄,又想知道玄姬玄雅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想知道他的师兄到底是什么人。

对这些问题太过好奇,实在忍不住了,便直接折身到了柳承房间门口,犹豫再三敲响了房门,不过良久不见里面有回应,以为他是睡着了,就自作主张推门进去。

进入其中,却见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有一人。

柳承是个大忙人,日夜颠倒,怕是又出去了,就要转身出去的时候,却见柳承如鬼魅般忽然出现在房门口,直勾勾看着我,我尴尬不已,说道,“我刚醒,过来看看您。”

柳承说,“你陷入了梦魇,是我把你唤醒的。”

“梦魇?”我诧异问道。

柳承迈步进来,与我面对面站着,看了许久才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处天塌过的地方,我在潇湘馆看到了两个故人,你应该梦到了她们……她们的名字叫玄姬玄雅。”说着叹了口气,“看到她们时,我才知道我还是没做好面对当年那些事情的准备,这也是我唤醒你的原因。”

“真的是她们?”我满是惊愕,上次取了尺木离开的时候,隐约看见了她们的影子,但不确定是她们,只把她们当成了玄姬玄雅的后人。

“跟她们很像。”柳承说,说话的时候我见他的手一直在哆嗦,像极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也就是说,不一定是她们,她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听别人说,她们是被敌军抓住斩了首。”我再问。

柳承这次沉默良久,最后咬牙说道,“那是我让史官编造的,她们是我杀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阴兵过路

一片死寂,房间里就只有我和柳承二人的呼吸声音,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柳承也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道,“我料到了我会有再次面对这一切过错的一天,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青龙堰那人很有谋略,找到了制胜的关键点,他将这断血淋淋的历史再次重现在我面前,我有些力不从心了。”

“如果我说,将我一次次送入梦境的人就是您当年的师兄,您会觉得惊异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柳承听后双眼无神看了看我,而后却笑了笑,“猜到了一些。”

“所以我不是他的转世?”

柳承摇摇头说,“你是,他那样的人总是愿意制造各种意外和惊喜,他曾经死过无数次,但每次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出现,你所看见的兴许他不甘的执念。”柳承说着看了我一眼,终于道出了他最不敢面对的事情,“他助我功成名就,最后却是我亲手将他送上了断头台,他又怎么可能不记恨我,现在联合其他人来对付我,情理之中。”

“您认为他联合青龙堰下那人,还有那两个貌似玄姬玄雅的人一起来对付你?”我问道。

柳承恩了声,“只有这种解释,我发现了他的影子,想要跟他谈谈,但是他对我避而不见,我对得起阴阳两界,唯独负了他们。我曾经孑然一身,现在他们也要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夺去……”

我知道柳承是什么意思,笑着说道,“您说过过去心不可得,过去发生过什么跟我何干,我是不会受过去影响的。”

“你不是第一个。”柳承却紧皱眉头道,“周晓安走了,周晓安原本叫刘晓虞,是我师兄的义女。你在梦境中经历那段历史的同时,周晓安也在经历着,不过她比你隐藏的深,一直没有说,在你醒来之前她已经看完了那段历史,她知道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选择不再跟我同流合污。”

我如梦初醒,此前我就诧异,我之前以为我是闯入周晓安的梦境,但事后发现我跟周晓安的梦境完全是独立的,她梦到了潇湘馆,我也梦到了。

那时候我以为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简单的梦,没想到她竟然也在经历那梦境,难怪她这么活跃的人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她,兴许是知道那场结局之后躲了起来,不过我却极为不解,甚至有些愤怒,“这女人疯了吧,刘晓虞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别人的故事,她又有什么资格在别人的故事里对另外一个人指手画脚,她去哪儿了?我去找她!”

说着就站起身来,柳承却一把抓住了我,对我摇摇头说,“她不知道那段历史之前,我能面对她,现在我无法面对她,你现在别去找她。”

很少看柳承这样,这还是那个万人敌的柳承吗,看着他竟有些心疼,重新坐了下来说道问道,“您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杀了您师兄,又为什么要杀了玄姬玄雅?”

“天下。”柳承简短给了这两个字的回答,而后又补充说,“那个时候我一生的追求就是天下太平,他们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柳承给的答案很模糊,不过我听后却笑了,“我不信,我很了解您,您绝对不是那个为了天下就会将他们送上断头台的人,一定还有隐情,您没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柳承道。

我无话可说了,再次沉默,好一阵后我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头也不回说道,“您解不开的心结,我帮您解。您不想面对的历史,我帮您面对。您不给的答案,我自己去找。您说的话,我只信一半,在酆都县等我,这里的事情既然您不便处理,等我回来处理。您心中塌下的那片天,我帮您补齐。另外,您永远是我师父,也是那个万夫莫敌的北阴大帝。”

说完便直接出了门,才在走廊上行走没几步,忽有一股帝王紫气自房中涌出,瞬间将整个潇湘馆笼罩在起中,不等我回屋,就见一身道袍的柳承提着法剑出了门。

我站在自己房门口跟他相视看了眼,他对我笑了笑,笑容中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说道,“你去帮我面对那段我不敢面对的历史,我去把丢失的人带回来。”

我也笑了笑,点头应道,“好。”

柳承又说,“你跟他真的越来越像了。”柳承说完不等我回答,直接离开了潇湘馆。

我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觉得现在的柳承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柳承,不由得会心笑了笑,推门进去直接对自己施展起了法术,现在我不借助外力也可以让自己昏睡过去。

虽然没有他师兄的身躯,但是我所学的法术却是真的,我对着自己脑袋一指,旋即陷入了沉睡之中。

我不确定能不能进入梦境之中,毕竟我在离去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濒死之境。

沉睡了会儿,并没有任何梦境的出现,看见的只是一片黑暗和混沌,强制让自己醒了过来,再次施展法术让自己沉睡过去,如此往复数十次,终于在这黑暗中看见了半点星光。

追寻星光而去,眼见渐渐明朗起来,猛然坐起身来,却见自己在一片荒芜贫瘠之地,四周尽是野狗,在啃食着地上腐烂的尸体,我身旁也有近十条野狗正跃跃欲试。

见我坐起来,野狗慌忙退后,随后龇牙咧嘴作势要扑上来,我想要并指念咒,但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那些野狗似乎也看出我没什么行动能力,直接扑将上来。

就在它们将要近身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野狗立马四散逃跑,我回头看去,见身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坐在石头上正捏着几根枯枝在地上打动着。

我本想开口说话,张口却直接喷出一口血来,缓了好一阵才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老人有个六十多岁了,干枯得不成样子,双眼无神,凹陷得想骷髅一般,看起来有些可怖,他简短回答道,“乱葬坡。”

我再打量这四周,确实是一斜坡,坡上到处都是尸体,成了那些饿慌了的野狗的食场,又问老人,“您又是什么人?”

老人说,“等死的人,儿子战死沙场,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不想死后无人看管,烂掉后脏了自己祖宅,所以就来这乱葬坡等死了。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呢,在这里躺好久了,也不见喘气,没想到还活着。”

我哦了声,艰难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几欲摔倒,此前我在阴司水银大阵中,却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又问老人,“您看见是谁把我送来的吗?”

老人想了想说,“一个满脸黑气的人,忒高,把你提过来丢在了这里,好像还说骂了你几句,说你是个废物,治好也没用。他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你也不像是寻常人,看你穿着打扮,是道士?正一道的吧?”

满脸黑气,忒高,那不就是北帝吗。

我惊醒之前听到轰隆一声,像是有人打开了石门,我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是北帝在我临死前打开了石门,把我救了出来,然后把我当尸体一样丢在了着乱葬坡。

“这下难了,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我念道,也走过去坐在了老人旁边,看着这乱葬坡再问,“我在这里躺了多久了?”

老人说,“好久了,我在这里苟延残喘了有大半个月了,我来这里的第二天你就被丢在了这里,我还好奇你咋不烂呢。”

老人说话的时候我看看他的身后,见他身后有一破锅,还有一把小刀,那里有还没燃尽的火焰,锅里放着些肉,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什么肉,不禁觉得有些反胃,不过都到这个地步了,吃什么都能理解。

不管他吃人肉的事情,继续问道,“正一道打仗的事情您知道吗?”

老人点点头,“听说过,前段时间阴兵从这里过路来着,两队阴兵打起来了,人少的那一队输了。”说着回身指了一下,“从这条路跑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埤垒广志

两队阴兵,应该就是王方平率领的阴魂和张衡他们的鬼兵了,人少的自然就是王方平那一方的人,只要他还没被杀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坐着歇息了会儿准备去找他们。

不过站起身见老人依旧在这里呆坐着,犹豫了下从地上捡起了他平时切肉的刀递给他,说道,“我不会杀一个平凡人,您自行了断吧,等你死后我埋了您,也好过被这些野狗分食的下场。”

老人看了看我,眼神中露出了一丝丝喜悦,“你真的会埋我?”

我恩了声,“你我有缘。”

老人大喜,接过刀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插入了自己的胸口,只喘息了几声便断了气,我此后就地给他刨了一个坑,找来他平时躺着的一张破草席将他尸体包裹起来,葬入了坑中,而后才找了个棍子拄着离开。

这副身躯已经被水银侵蚀透了,即便现在醒过来也时日无多,走几步就会觉得头晕眼花,不过好在他这身躯还算强硬,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一边以九息服气之法调养,一边追寻着那队逃离的阴魂的踪迹而去。

他们既然是逃离,速度自然快得不行,我这么走无法追上他们,就大胆舍弃了拐杖,以纵地金光之术追上前去。

耗时将近一天,才终于追捕到了他们的行踪,来到一座不高的山丘之下,见山上有阴气萦绕,一看就是鬼怪聚集之地,不过却没半点声音,肯定就是王方平他们了。

直接迈步上山,上山期间听得树林中传来莎莎声,而后便是的一声声诡异的叫声,这些鬼把戏我早就看穿了,王方平的人并没见过我,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想用这手段把我吓跑。

不过他们见没有吓跑我,我反而一直往山上走,干脆也不隐藏了,十数个的阴魂自树上跃下,齐齐挡在了我前面,厉声对我说道,“前方禁地,速速退去。”

我说,“我是孙清,叫王方平来见我。”

“谁是孙清?”阴魂厉声问道。

我深吸了口气,实在没力气说话了,不耐烦地回答,“正一道道祖。”而后直接施展法术,冲山林上方喊道,“王方平何在!”

喊完不多大会儿,就见王方平领着十几个阴魂自山上下来,见我后大喜又大惊,忙对我拱手行礼,看出我状态不是很少,迅速过来搀扶住了我,再对我说道,“我听阴司放出消息,说您已经死在了阴司,没想到你竟然没死。”

我笑了笑,“哪儿有那么容易死,快扶我上去,又渴又饿。”

王方平忙应是,搀扶着我上了山,山上就是他们临时躲避的地方,我看着山上这些阴魂,他们惊魂未定,一个个斗志全无,手里拿着的竟然只是些木棍。

我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了,这么一直军队,除非在人数上超越张衡他们至少十倍,才有可能以人海战术取胜,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王方平的十个人,只能比得过一个正规阴兵。

王方平给我准备了水和食物,等我吃饱喝足了后他才满脸羞愧对我说道,“我输了,惨败,羞于见人,甚至连正一道都不敢去。”

我环视周围阴魂,说道,“以你这些阴魂的战斗力,能撑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不错了。”

王方平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对我说道,“对了,我虽然输了,但是柳承师兄那边胜了,阴司北宫将军领三万鬼兵进攻青城山,被柳承师兄他们打得节节败退,直接把他们逼回了巴子别都的鬼门关。还有,你之前让柳承师兄去找的神荼郁垒二人真是奇才,他们也在南方地带挫败了阴司的南宫卫士。惭愧,三处交战,就我败得这么惨。”

“你没有败,你拖住了阴司最有能力的张衡和赵文和两个人,要是南宫卫士或者北宫卫士由他们二人率领,柳承、神荼、郁垒即便赢,也不会是大胜,而是惨胜。”这不是安慰,而是事实,我跟这两人也算是打过交道,这两人的恐怖之处我最为了解。

王方平苦笑了声,“我以为张衡和赵文和两人是文官,我也读过不少兵法,没想被这二人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王方平说着话锋一转,“对了,柳承师兄那边暂时休战了,因为阴司前些日子放出了战死的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柳承师兄不信,凭一己之力自鬼门关推到了酆都城,最后跟还跟北帝交手了,不过当时北帝说你死前让他今后放过柳承师兄一马,北帝就放柳承师兄离开了。”

“这小子疯了吧。”我听着又气又觉着好笑,现在他不是北帝的对手,今后北帝不是他的对手,幸好我那会儿跟北帝交代了几句。

估摸着北帝真以为我会死在乱葬坡,所以才放了柳承,否则柳承这么冲动,不被北帝杀了才怪,他这条命算是捡回来的。

不过忽然想起此前柳承在帝辛墓中说过,他以前推鬼门关,也推过酆都城的大门,我那会儿问他来着,柳承那时候回答说是自己年轻气盛,没有过多地跟我说。

现在一想,莫不是就是这事儿吧,要是我的话,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此后休整了一些时间,暂时压制住了体内水银的毒性,并了解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现在王方平这边还剩下一千三百多阴魂,已经不成气候了,赵文和已经返回阴司复命,并带着一部分人去了南方跟神荼和郁垒他们相争。

现在追击王方平的就只有张衡,还有留下的六千多鬼兵,这些天他们一直躲躲藏藏,王方平本意是想去求助正一道,但正一道现在外患严重,他们去了反而会拖累正一道,所以这些天就不断跟张衡他们周旋,这地方是他们临时落脚的地方,在我到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们换地方的时间是两个时辰一次,因为张衡几乎会在两个时辰左右就能找到他们最新落脚点,当我听到这里,却是大惊站了起来,“我来这里耽搁了可不止两个时辰了。”

王方平也惊觉反应过来,忙差旁边阴魂道,“你们去看看,周围有没有阴司鬼兵的踪影。”

“是。”阴魂听罢离去。

不多时间返回来,满脸惊慌道,“他们已经到了,马上就到山下,前后退路都被堵死了……”

王方平脸色骤然变化,咽了口唾沫面如死灰道,“这下完了。”说完再对我说,“我让他们开辟一条路送你离开,我拖住张衡他们。”

我摆摆手,“身体不舒服,跑也跑不远。”说着站起身到一开阔地带往下面看去,见下面张衡率领的鬼兵正在靠近这里,距离还有数公里,难怪刚才一直没有发现。

不过只有这么点距离,想要离开确实已经来不及了,现在我们除了地势比他们好之外,其他所有条件都处于劣势,而且是极度的劣势,权衡下来,地势优势也就不算优势了。

王方平也看出我身体状况不好,只得咬牙道,“那就跟他们拼了,即便是全部战死,我们也会把你送出这里的。”

我笑了笑,“情况没那么糟,你听过死诸葛吓走活司马的故事吗?”

“什么?”王方平不解。

我反应过来,“忘了,这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故事。”而后换了一种说法,“《孙膑兵法》中田忌问孙子:敌众且武,必战有道乎?孙子说:埤垒广志,严正辑众,避而骄之,引而劳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必以为久。不能全部搬用他兵法中所说,不过埤垒广志倒是可以用用。”

王方平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敌众我寡,且敌人善战的情况下,最好的手段就是迷惑敌人,增加堡垒,广设旗帜就叫做‘埤垒广志’,你让你的人去找尽可能多的布条设立旗帜,分别插在山的各处。”我道。

王方平顿时恍然大悟,忙道,“妙计呀,这样他们就会误以为我们山上有很多人了。”立马安排下去。

我随后又从地上抓起了几把沙尘来,到这山头的各处开始施展撒豆成兵的法术,一瞬间这山上人影攒动,脚步声音震天,看得山上阴魂目瞪口呆,只把我当成了神仙对待。

王方平更是兴奋不已,“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种办法,不愧是孙先生。”吹捧几句后又说道,“不过这始终只是迷惑敌人的招数,万一张衡他们冒险攻上来,岂不是全都露馅了?”

我道,“接下来给你表演一个死诸葛吓走活司马,你找几个人跟着我一起去这山上最开阔的地方,要张衡一眼能看见的那种。”

第三百二十三章 鼓而坐之

山为锥子型,坐南朝北,前方是一斜坡,山上虽草木众多,但是却能一眼看清楚斜坡顶上的情况,王方平将这地方推荐给了我,不过我并未立即去那里,而是对王方平说道,“你把你的人分成五队,藏头露尾,四处绕行,鼓而坐之,十而揄之。”

王方平是个聪明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说道,“鼓而坐之,十而揶揄,兵行诡道,做出进攻的样子实际却按兵不动,如果对方派来的是蠢将,那么必定会因为被戏弄嘲讽而贸然发起进攻,这次对方将领是的张衡,以张衡的头脑,则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会误以为山上有诈,而不敢贸然进山试探,这不只是兵势,也是人心。”王方平脸上写满了受益无穷,再眼神炽热对我说道,“孙先生曾经领兵打过仗吗?”

我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我在后世对兵法并没怎么过度了解,只不过是在郑钧房间里浏览了一遍,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对这些这么清楚,思来想去,要么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要么就是柳承师兄以前真的领兵打过仗,尺木中那条龙曾唤我昆仑受将,或许这就是他师兄潜意识的东西,既然说不清楚,我就直接错开了这个话题,对王方平说,“计谋是否成功,得看张衡会不会往圈套里面钻,你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王方平拱手说,“是。”随后差遣下去,让他的人分成五队,开始在山中寻找最佳位置。

而在此时,山下张衡率领的鬼兵已经到来,列队而立,持刀枪的在前,列成攻击阵型,刚到就战鼓擂雷,我们找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看着。

下方有一队跨着大马的人在前,为首正是张衡,本是战鼓擂雷,但张衡到后一见山上旗帜,觉得有些不对,挥手止住了战鼓,不禁有些诧异,跟旁边副将低声商议了几句,说完后,副将跨马走上前来,冲上方喊道,“王方平,休要给我们摆迷魂阵,我们一路追击你们而来,你们有多少人我们再清楚不过,速速领着你的残兵下山受降,阴司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此后再喊了几声,不见山上有回应,副将退了回去,跟张衡再次商议了几句。

商议完毕,那副将冲着后方喊了句,“你们跟我上山查探情况。”

立马就有一队鬼兵出列将要上山,我见状对王方平道,“让那五队人开始游行,切记藏头露尾,不可将头和尾全部露出来,否则他们能猜出我们有多少人。”

“好。”王方平立马安排,五队人开始在山中游行,我也在随后并指一念咒,撒豆成兵所幻化的士兵开始游行起来,一时间山中尽是隆隆脚步声,再加上时隐时现的那一千人,真的有千军万马的错觉。

那副将本要带人上山来,但一见山上情况顿时大惊,忙又退了回去,惊慌地对张衡说道,“张衡先生,山上的人不止一千!”

张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先是看见了山上的旗帜,再又见山上游走的人,以及山中的脚步声,也颇为诧异,让副将先退了回来,他此后再冲山上喊道,“王真人好计谋,假设旗帜,虚造人数来迷惑我们。不过你我知根知底,这么短时间你不可能召集这么多人的,我敬重你,所以没有直接发起进攻,只要你带着你的人下山来,我保证不杀你,北帝是个惜才的人,你在正一道能得到什么,北帝会给你更多。”

王方平听后微微一笑,应道,“追了我十几天了,你怕是恨不得把我剥皮抽筋,不用惺惺作态说什么惜才,你只是不敢上山而已,你带兵时会主动放弃有利地形吗?别指望我下山,有本事领着你的人上山来,我们拉开架势真刀真枪再打一场。”

他们对王方平一直是压倒性的胜利,一听王方平这嚣张得不得了的话,张衡身边几个副将倒是先忍不住了,怒不可遏,直接对张横道,“张衡先生,让我去取了这厮首级来。”

张衡却摇头,紧皱眉头看着山上,“谨防有诈,前面追击他时,他每次都能闻风先逃,这次却没逃,有在这里等我们的嫌疑,不可贸然进山,先观察一阵。”

副将这才退了回去,此后率领阴司鬼兵在山下静静观望。

只过了不到一刻钟,撒豆成兵所造出的那些士兵法力渐渐消失,脚步声也渐渐消去,张衡似乎嗅到了什么,忽然恍然大悟,“果然是假的。”说罢冲鬼兵喊道,“进山!”

鬼兵如洪流继往开来,而我和王方平以及几个他的人在这时到了山坡顶上,几人负手站着,默默看着下面进击的鬼兵,张衡就在将要进山时,副将看见了我们,忙扒了张衡一下,指着这山顶道,“张衡先生,你看那人是不是孙清?”

张衡抬头看来,一眼就认出了我,脸色骤然大变,立马牵住了缰绳,并大喊,“收兵,收兵!”说罢忙驾马退出将近十数丈远,再列队远远看着山坡顶上,满是难以置信道,“孙先生,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命大没死成,在这里等张衡先生很久了。”我微微笑道,心说要是现在手里有一把羽扇,就更接近那诸葛亮了。

山上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是张衡却不敢再贸然前进,一方面打量着我们,一方面想要捕捉山上的异动,好一阵后才试探性地说道,“听刚才的声音,孙先生至少又带了数千人来吧,难怪敢在这里等我们。”

我就带了自己一个人来,张衡说这话也不过是想试探而已,这种话题不用我去回答,张衡自己会找到合理的解释,我转而问道,“之前我在森罗殿问了张衡先生两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张衡先生当时戏谑地一语代过了,现在北帝不在这里,我想请张衡先生再回答我这个问题,阳间子民本也是你的子民,你为何还要助北帝汲取阳间灵气,以至于阳间生灵涂炭?”

之前因为北帝在,张衡用何不食肉糜敷衍了过去,我再次提到这个问题,他想了想颇为认真地说道,“站在我自己角度考虑,我辅助北帝是因为他能给我更好的地位和权势,我也能施展自己的抱负。站在天下角度考虑,这天下在我去阴司之前就已经生灵涂炭,汉庭无能,无法阻止这刀兵四起,乱世年间唯有暴君方能平定天下,七国的天下,最后不都归于暴君嬴政手中了么?死万人,却能活下万万人,长远来看,舍弃一个中原并没损失什么。”

张衡也是胆大的人,敢在鬼兵面前说北帝是暴君,不过这就是事实,北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但张衡的话,我却不敢苟同,说道,“暴君跟昏君仅一步之遥,嬴政一统六国不假,但秦朝不过十四年的寿命,此后迎来的又是战乱。你以为北帝即便能一统阴阳两界,在他的治下,阴阳两界又能维持多久的太平?”

“那是因为嬴政身边无我,若是有我,秦朝必传万世无穷。”张衡说出这句狂妄至极的话来。

张衡规划得很好,但是他却忘记了‘狡兔死走狗烹’传统,要是北帝真的统一了阴阳两界,第一个下手的就是他和赵文和,他又要怎么去辅助北帝万世不竭?

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讨论都不会有结果,刚好我站着有些吃力了,就席地坐了下来,冲下方喊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张衡先生领兵上来吧,我在山上等着你。”

张衡却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会中计?故意让你的人偃旗息鼓,好让我领兵进来,你太心急了,要是等我进了山你再出现,没准我真的会中计。”说着扬手一挥,“退兵三百丈,把守各个关口。”

第三百二十四章 神龙坟场

我们目送着张衡率领他的鬼兵离开这里,退至三百丈外暂作休整,他是真的以为山上有我带来的援军,退去把守关口多半也是去阴司搬援兵去了。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他们援兵一到的话,不管我们山上有多少人,他们都会立即发起进攻,我们只能在他们援兵到来之前离开这里,但他们虽然退后了,却并没离去,依旧把守在各个关口。

王方平也想到了这个难题,跟我商量说道,“我们要怎么冲出他们的包围圈?”

我立身山巅看向四周,这四周有不少山岭,张衡本就只有数千人,只是前后夹击的话,我们肯定没法儿冲出去,但是他们现在退后三百丈,也就是说他们的几千人现在形成的是一个六百丈的包围圈,这样一来放在这个关卡的人顶多不过几百,说道,“得感谢赵文和,现在可以用赵文和当初在巴子别都击败正一道的战术了,我为专一,敌分为十,以十攻其一。我看了下周围,可设关卡的共有十余处,这样一来,各个关卡把守的鬼兵不到五百,而我们有一千三百人。”说着指了一下正南方的一个关卡,“那里距离左右两个关卡距离最远,即便他们发现想要支援也要耗费不少时间,就从那里突围。”

王方平应好,再又说道,“我们的人战斗力不如他们,他们即便不足五百人,真的打起来,我们这一千三百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另外我们都走了的话,张衡必定会立马发现。”

“等天黑。”我说了句,说完忽地又吐出了口逆血,水银毒害得太严重,连血都快呈黑色了。

王方平见状大惊,忙上前询问情况,我摆摆手表示无妨,让王方平去集结那一千三百人去了,我自己坐下调整了会儿。

至夜里我才睁开了眼,见天上皓月当空,立马施展起了掌握五雷法术,招来乌云遮挡住了月光,而后抓起了地上沙尘逐个施展撒豆成兵的法术,施展一次,就会停下给他们指定一个方向,让他们一直往前冲。

没有光线的情况下,阴司鬼兵是很难发现这些士兵并没有战斗力的,只要他们往前,各方必定不敢贸然离开,只要他们不去各处支援,我们就有机会离开。

一共抓了十几把沙尘,施展完毕后,一时间响声齐天,围守在周围的鬼兵大惊,立马列队阻挠,我再抓了几把沙尘来,幻化士兵,指向我们即将突围的方向道,“你们往那边去。”然后再对王方平道,“混入这些幻化的士兵中,一鼓作气冲出去。”

王方平看清楚了安排,让这一千三百余人混入其中,朝着正南方向冲了过去。

我们这一队幻化的虚假士兵较多,看起来至少有三千多人,还未至,那边关卡的数百鬼兵就已经阵脚大乱,再加上我们喊声齐天,气势瞬间压倒了他们。

那边的阴司守将一见这阵势,惊慌喊道,“暂避锋芒!暂避锋芒!”

他们就几百人,怎么敢跟我们这看起来三千人人硬来,我们还没靠近,他们就已经主动让开了路,我们未动一刀一枪就直接冲了出去。

等我们冲出去之后,那阴司守将以及数百鬼兵却愣住了,他们以为我们是来进行剿灭战,或者是击溃战的,但我们却根本没跟他们打,登时明白了过来,大呼,“中计了,他们就是为突围而来!快追!”

不过哪儿还来得及,我们头也不回离开包围圈,让那些幻化的士兵们分散行动,他们在一刻钟之后消散于无形,而我们早已经远远离开了包围圈。

这一夜未歇息,直到次日清早,太阳出来已经不适合阴魂行动了,我们才停下找了一个北阴的地方暂作歇息,虽是惊魂未定,但好在活着出来了。

王方平以及他这一千三百阴魂对我自然是感激不已,纷纷上前对我道谢,王方平则上前说,“本以为我集结这些阴魂可以跟阴司鬼兵抗衡,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看来我的策略是错误的,早该将他们解散了。”

我忙道,“别解散,这些阴魂虽然不如正一盟威道道士战斗力强,但是却能以数量取胜。你这次只是没有做好准备就匆忙应对张衡和赵文和的进攻,落败并不可耻,接下来你应该再去召集中原地带的阴魂,同时以阴司鬼兵的素养来规范他们,另外还要准备能对鬼兵造成杀伤力的兵器,你是道士,知道要怎么对付鬼兵,一旦你的这支阴魂军队成熟,能发挥比正一盟威道更大的作用。”

“可张衡穷追不舍,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准备。”王方平满是苦恼。

我说,“正一道都逼到鬼门关口了,神荼和郁垒也在南方打得阴司节节败退,阴司现在可用的人不多,北帝不会让张衡在中原耗太久时间的。此前阴司不召回他,是因为还有追捕到你们的希望,这次成功突围,北帝必定会召回张衡,中原已经不是必争之地,张衡一旦被召回,就是你们发展的时机。”

王方平恍然,“受教了。”

我此后再看了看这些阴魂,他们生前大多都是些普通的百姓,对打仗一窍不通,培养起来时间耗费很长,再嘱咐王方平,“接下来你应该多去汉庭交战地方召集阴魂,那里的人生前大多都是将士,运气好的话,还能碰上几个汉庭出名的将领。”

王方平应好,也从我的话里听出了离别之意,询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看了一下自己已经发黑的躯体,再这么下去,这躯壳非烂了不可,不得不快点解决,说,“此前破除阴司水银大阵的时候,吸入了不少水银,我需要去找治疗的方法。”

阴司水银大阵被破除王方平已经知道了,不过现在才知道我咳血的原因,听后却满是凝重地道,“水银虽可炼制长生不死的金丹,但也剧毒无比,当今世上尚无解水银之毒的方法,你……”

“龙葬洲,那里有解百毒的良药。”我打断了他。

王方平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说,“没听过龙葬洲这地名。”

我不再多说,说了他也不知道,此前在阴司的时候我让玄姬玄雅跟北帝说过龙场和龙食的事情,这并不是我随意捏造出来的,《述异记》中记载,晋宁县有龙葬洲,龙蜕骨于此洲,其水今犹多龙骨,人采以为药。《拾遗记》、《唐国史补》中都有关于这龙葬洲的记载,各个朝代的记载让我相信确实是有这么个地方存在的。

这个龙葬洲就是我此前所说的龙场,为龙蜕骨的地方,也就是龙的坟场,有人曾在那里捡龙骨为药,可治百病,我想应该可以解我身上的水银毒。

现在阴司和正一道只是象征性地开战,这一次正一盟威道稍微胜出一些,双方一旦平衡势力后,接下来拼的就是谋略和将帅的能力了。

就我这幅身躯,一旦北帝亲征的话,阳间没人可以挡得住他,必须得尽快恢复至完整的状态。

跟后跟王方平他们道别,我独自一人前往晋宁县,晋宁县就在这个时期的益州,距离巴蜀地带不远,不过我从中原赶过去,却要耗费不少时间。

我孤身一人上路,这个时候交通不便,就干脆用身上一些值钱的东西换了匹马离去。

……

行了十数天,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一路经过青城山时,本想上山去看看,但我这状况要是被正一盟威道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就打消了这念头。

从青城山别过,才走没多远,就在街道上看见一熟悉的人,正是刘晓虞,她在前方悠哉游哉走着,我一想我这状态不找个人照顾怕是都撑不到去晋宁县,便快马加鞭到了她身旁,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弯腰下去将她提了起来,放在马背上,再快速离开。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笔勾销

刘晓虞猝不及防,被我提上马后惊慌失措,不及转头看是谁提她上来的就慌忙喊道,“你干什么?!”

说话同时转头过来看,我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脸掰了回去,笑说道,“我带你游山玩水,你帮我洗衣做饭。”

“你到底是谁?”刘晓虞终于得以回过头来,看见是我后满是震惊,错愕说,“孙清?你不是死了么?”

我不再多言,纵马一路离开了青城山地界,直到这匹马累到已经不能再行动时才下马,再将刘晓虞接了下来,将拴好后回身过去。

刘晓虞一直呆站着看我,还是没反应过来一个死讯已经传遍阴阳两界的人是怎么突然又出现的,我则迈步到她面前,盯着她上下看了看,再说道,“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像我这样的恶魔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去死。”

刘晓虞确信是我之后才满脸嗔怒说道,“你死了最好,害人精!”然后看向我带她过来的这条路,说道,“我要回青城山了,你虽然是个祸害,但也是个很多人在担心的祸害,你最好去青城山跟你师弟他们说明一下,他们很担心你。”

我深吸了几口气,再次压制水银毒性,随后就地坐了下来,见刘晓虞归心似箭,就对她说,“马跑了将近一个时辰,你步行回去至少要半天时间,这一路上妖魔鬼怪众多,没有我护送,你回不去。运气不好碰不上妖魔鬼怪,遇到山贼流寇那就更惨了。”

刘晓虞并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她在潇湘馆呆了那么久,知道世态炎凉,这个时代流寇四起,她这样的女子要是被流寇抓到,多半会沦为流寇泄愤的工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打消了回去的念头,折身回来,认真盯着我看了起来,她有些见识,见我浑身发黑,立马明白了我状况不对,问我,“你中毒了?”

我没隐瞒,恩了声,指了一下旁边不远处的一棵苏合香树,并取出一把小刀来递给她说,“用刀去取一些这种树的树脂来。”

刘晓虞接过小刀犹豫了会儿就去忙活了,苏合香有提神醒脑的功效,我现在无法解毒,在没有到达龙葬洲之前必须保持清醒。

不过十数日的奔波让我已经拨备不堪,坐着等待的时候却不小心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外面天已经黑了,却见刘晓虞在我面前生了一堆火,取了些苏合香在放在了我手中。

我坐起身来将苏合香抹在了自己太阳穴位置,再说道,“你这么讨厌我,我睡着的时候你怎么不杀了我?”

刘晓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睡过去这期间,我生了十次杀你的心,有三次差点动手,最后忍住了,我不知道下次能不能忍住,所以你最好还是把我送回去,留我在你身边是个祸害。”

我笑了笑,起身将火灭掉,再一把将刘晓虞拉上了马,再次纵马离去,到了不远处人群汇聚的地方找了地方暂时住了下来,休息过后继续赶路。

从四川自晋宁县又耗费了将近十天的时间,这一路状况越来越差,昏睡了无数次,其中数次直接在赶路期间从马上落了下来。好在中途将刘晓虞给带了过来,否则在我昏睡期间,怕是早就被山林中野兽给吃掉了。

第十天,我和刘晓虞终于赶到了晋宁县,不过晋宁县因为在距离汉庭较远,这里无人看管,极度混乱,一片颓然,城中乌烟瘴气。

我们一男一女进城很快就引起了当地人的注意,不过见我是道士打扮,这些人没敢生出歹心,只敢一路尾随。

这十天时间我跟刘晓虞并没怎么说话,她知道我的目的地是晋宁县,直到到了之后她才对我说道,“你快要死了,对吗?”

“我不会死。”我说。

刘晓虞说,“最开始每隔四个时辰你会昏迷一次,之后每隔两个时辰昏迷一次,昨天每隔一个时辰你都会昏迷一次,另外这一路你一共吐了将近十次黑血……”刘晓虞说着沉默了会儿,“如果你真的要死了的话,我跟你的恩怨一笔勾销。”

我无话可说,说我自己不会死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我自己的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要是找不到这个龙葬洲,或者龙葬洲没有解毒的方法,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我的沉默在刘晓虞眼里就成了证据,又问我,“你带我来滇国做什么?是找解毒的方法吗?”

晋宁县在汉朝的时候鼠疫一个名叫滇国的国家,因为靠近滇池,汉元封二年,汉王朝征服滇国,汉武帝赐‘滇王印’给了滇王,让他继续治理滇国。

晋宁县在这个时候并不存在,他们统称为滇国,要么就是滇池。

我点头说道,“我需要找到龙葬洲,就在滇池附近,我时间不多了,这几天你帮我打听一下,看看这里有没有人知道龙葬洲的存在。”

刘晓虞不至于跟我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虽然过往我跟她有很多纠葛,这会儿她全当以前的事情没存在过,跟我一起进了城中一客栈中,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打听龙葬洲的事情了。

接连几日,她回来都是摇头,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龙葬洲的存在,就对我说,“是不是你搞错地方了,龙葬洲根本不在这里。”

我说,“古人诚不欺我,如果龙葬洲不在这里的话,那么就请你把我的尸体带回青城山去。”

“我再去问。”刘晓虞听不得生离死别,立马又要再去寻找。

不过这次还没出门,就见几道人影出现在了房门外,叩响房门也不说话,刘晓虞正要前去开门,被我制止了,警惕问道,“什么人?”

外面传来一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大谁何,休问吾名。”

我一听‘大谁何’这名字,立马站了起来,当初提刑司出现在我生活中的时候,我专门了解过各朝各代类似的组织,汉朝跟提刑司类似的组织没有名字,只知道这个组织隶属于‘诏狱’,由汉朝皇帝亲自掌管,这个组织的人就叫做‘大谁何’,又叫做‘大谁卒’,《师古注》中记载:问非常之人,云姓名是谁也,因用名官。

这称呼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只能我问你是谁,要是你问我是谁,就得小心你的脑袋。

阴司跟正一道斗得这么凶,汉朝始终没有出面,我一直觉得诧异,现在这个组织的出现,反倒让我释然了,让刘晓虞上前去开了门。

开门见几个手持刀剑,身着官服的男人齐齐站在门外,扫视了眼屋子里面,见屋子里就只有我和刘晓虞二人,无礼地推开刘晓虞,迈步进来站在我面前上下看了看,为首那人而后语气冰冷说道,“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离开滇国,否则格杀勿论。”

汉朝跟道门一直有矛盾,在这之后的黄巾起义就是以道士为首的,现在他们估计早就嗅到了风声,见我是道士,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我笑了笑道,“我们进城未做任何违反法令的事情,为什么要离开?”

“因为我让你们离开。”这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要转身出去,退到门口又说,“龙葬洲归诏狱管辖,你们道门无权插手。”

我本来想着的是不跟他们起冲突,毕竟国家机器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只准备换个地方就是,不过当他说出这话,我也不准备换地方了,看来我的方向没错,龙葬洲就在晋宁县中。

第三百二十六章 滇池封印

他们一行五人进来简简单单说了这么几句话就离开了,等他们走后,刘晓虞满是欣喜对我说,“龙葬洲真的在这里,你有救了。”

我打趣道,“看来你也并不是很恨我,知道我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不止没有表现得很失望,反而很开心。”

刘晓虞意识到自己失态,忙又换了个不近人情的表情,“因为我还指望你把玄姬玄雅她们从魔窟中带出来。”

……

此后我一直按兵不动,在这屋子中呆了约莫有一个时辰了才起身,和刘晓虞牵马离开客栈,我们刚出客栈,诏狱那些人就出现在了我们的身后,一路尾随着我们,想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我们一路往西行去,非但没有离开这里,反而越来越靠近滇池,诏狱那些人也正是因为如此一直不曾离开,始终在后面跟着。

《述异记》中关于龙骨还有另外一段记载,上面说:能兴云雨者,皆有龙骨,或深或浅,多在土中,齿角尾足,宛然皆具,大者数十丈,或盈十围,小者才一二尺,或三四寸,体皆具焉。

另外《录异记》中在记载龙窠时,用过这么一句话:欲晴霁及将雨,往往有云气自其中而出。

从这些记载中可以得知,龙的出现绝大部分都跟水有关系。此前我以为龙葬洲只是一个简单的地名,等诏狱的人出现,我确定龙葬洲就在这边后再一想,洲不就是水中的陆地嘛。

所以我推测,这个龙葬洲必定在晋宁县跟水有关的地方,那就是滇池!

我们前往的地方就是滇池,为了少做无用功,故意将行踪暴露在他们面前,从他们的反应来看,我推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一直入了一山林,站在山脊上远远可见前方滇池,不过却不见滇池中的陆地,正想是不是弄错了的时候,他们终于加快了进度,几人如魅影般分散开来,不及我们反应过来,就有寒光闪过,下一个瞬间,五个人中有四人将刀架在了我脖子上,另外有一人将刀架在了刘晓虞的脖子上。

刘晓虞哪儿见过这场面,吓得呆站着不敢行动。

为首那人拧着眉头说,“你是不是误解了我的话?我让你们离开滇国!”

他们这些人武力强盛,有极快的速度和大杀伤力的招式,不过他们再厉害,能厉害得过北帝么?淡淡说道,“看来龙葬洲就在滇池里面,告诉我怎么让这龙葬洲显化出来,我饶你们性命。”

这些人听后都乐了,直言说,“现在我们的刀在你的脖子上,正一道的人都这么猖狂么?”

等他们说完,我伸手一指前面被刀驾着的刘晓虞,见刘晓虞陡然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滇池的滩头,看得这些人目瞪口呆,为首那人直接喊道,“杀了他!”

四把刀同时朝我劈来,我随后再一施展斗转星移,下一瞬间消失在原地,等出现的时候已经夺了其中一人的刀,将其他几人手中的刀全部拍落到地上。

几人大惊,怕我动杀招,速度极快闪避,我没管他们,而是一把揪住了为首那人,对其余人说道,“你们可以去搬救兵了。”而后对为首这人说,“你带我们去找龙葬洲。”

其余四人不愿意离开,为首这人倒是有魄力,对他们道,“快去请扬先生来!”

这四人一听扬先生这名字,眼里露出的尽是崇敬和骄傲,而后快速离开。

闲杂人都走干净了后,为首这人才考虑起了自己安危,看了一下我手中的刀说道,“正一道现在在全力应付阴司,杀了我就等于是向我大汉王朝宣战,你最好想清楚了。”

“你的大汉王朝千疮百孔,已经是自顾不暇,你没有那么重要,大汉王朝不会为了你跟我们正一道开战的。”同时挟持着他朝滇池滩头走去,到了后再说,“我无意跟汉庭交恶,这次来只为取一截龙骨,你大汉王朝的风水、宝物我一概不砰……”

这人却突然笑了起来,“你怕是要失望了,我们镇守龙葬洲两百余年,但仅有一人知道如何找到龙葬洲,我身份卑微,你找错人了。”

“现在知道如何找到龙葬洲的人是谁?”我忙问道。

他说,“我承认你本事了得,是我们低估了你,但你再强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告诉你也无妨,他是我们的‘大谁长’,名叫扬雄。”

“就刚才你说的那个扬先生?”

他点头恩了声。

我随后上下看了看他,见他神情并不像是在说谎,就将刀暂时放了下来,此后取出一张符纸来贴在他身上,他立马立身无法动弹。

我随后在滩头四处走动起来,龙为华夏神兽,如果这里有龙骨的话,我应该能感觉得出来,不过事与愿违,感受不到任何龙的气息。

他一直看着不说话,等我把滇池滩头走完了,他才开口道,“不用白费心机了,你是找不到的,劝你还是尽早放我离开,你还有逃命的机会,等扬先生到后,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走到他跟前问了句。

他显然不知道,回答说,“我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那你知道我家住何处?”

“……”他不语。

此后再问了几个问题,他都没有回答,我笑说,“你既不知道我姓甚名谁,也不知我家住何方,更不知我家中有何人,我想走再容易不过,扬雄本事再大,这天下这么大,他又要怎么找我?”我说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刚才从城中过来耗费了有一个多时辰时间,你们的人回去请扬雄要耗费一个多时辰,扬雄赶来要耗费一个时辰,我有两个时辰时间,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充裕了,你还是打消尽早放你离开的想法,不过你要是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兴许能放你离开,甚至还能立马调头离开滇池。”

没有人不怕死,他也怕我杀了他逃之夭夭,更何况他不知道我的任何信息,就算我杀了他,他们也无从报复,不由得有些害怕,听我说有放他离开的机会,有些心动了,问道,“什么问题?”

“龙葬洲此前应该是滇池中的一个小岛,为什么会突然从滇池中消失?”我问。

他想了想,这问题并不算是什么机密,就直说了,“龙葬洲是神龙的坟场,常有迟暮神龙来此自葬,为在龙葬洲中争得一方宝地,时常大打出手,二龙相争,往往伴有风雨雷电,天灾之下,滇国民不聊生。大谁长悯滇国百姓,以大法术将龙葬洲封印,解封之法只传一人,从那以后就不再有神龙来此了。我看得出来,你中了毒,是想到龙葬洲找龙骨解毒,但你不能为了你一人的安危而让龙葬洲重现世间,这天下苍生本就异常疾苦,龙葬洲一旦重现,滇国必将陷入混乱,况且神龙既然已经成为了信仰,那就让它们存在苍生心中就好,它们一旦再次出现,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抛妻弃子去追寻神龙步伐。”

这跟后世的方外之人不能在普通人面前显化本事是一个道理,此前我认为诏狱的人不过如此,不过现在从他们封印龙葬洲的目的来看,他们也算是在为天下苍生考虑。

“我取了龙骨,可以再将龙葬洲封印。”我说,而后再看向滇池说道,“我此前以为龙葬洲被人移走了,既然你说是封印,那么它肯定还在滇池下面。”

说着走到滇池旁边,回头看了下刘晓虞,“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下去看看。”

第三百二十七章 群起而攻

那个扬雄过来还有些时间,放刘晓虞在上面不会有什么问题,刘晓虞简简单单嗯了声,我随后屏气凝神纵身跃入水中,慢慢沉了下去。

滇池池水只有数十米深,但面积颇广,跃下之后直接开始在水中寻找了起来,摸索良久都未曾看到有任何洲的存在,或者是存在过的痕迹。

在水下耗费了约莫有个一刻钟时间,正要放弃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旁边不远处的一根诡异石柱。

石柱约莫有个三四十公分粗,立在淤泥中,只露出淤泥不到一尺长,过去再在四周看了看,在这石柱的周围又发现了同样的八根柱子,一共九根,形状刚好是圆形。

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九根石柱应该就是封印龙葬洲的东西,真正的龙葬洲应该被这九根石柱钉入了滇池池底,我想要拿到龙骨心切,未多做考察就直接顺着石柱摸索了下去。

不过刚挖开淤泥,滇池池水忽然快速流动起来,一个硕大的旋涡陡然出现在石柱周围,就像是有人在用棍子在上面搅动池水般,水下很难稳住身形,我几乎就要被卷入进去了,在最后关头施展法术艰难遁离,离开石柱周围,旋涡也立即停止。

此前以为诏狱的人不会法术,用作封印的阵法应该很好破除,现在看来是我想简单的,只能上岸寻找别的办法。

等上了岸,却见这滇池滩头先前的两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刘晓虞和那大谁卒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等我去寻找,滇池池水再次流动起来,渐有雾气腾起,在滇池上方形成一建筑模样,这建筑正门牌匾上刻有‘车府署’三个字。

看到这三个字明白了过来,此前那人称扬雄为大谁长,而在官称辞典中,大谁长被分为公车司马令一类,居住的地方正是车府署。

得知是扬雄带走了刘晓虞,记下这建筑的模样之后,立马离开了滇池,是我带刘晓虞来的,自然得带她回去,龙葬洲的事情暂且先放到了一边。

一路返回晋宁县,车府署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我很快就到了车府署的外面,见这车府署的形状跟滇池水汽所幻化的形状一模一样,便叩响了大门,说道,“正一道道徒前来拜访,请扬先生现身一见。”

扬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滇池,又在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带走了刘晓虞,并幻化出了车府署,此人本事看来要比我想象的高,我现在状态不佳,不得不认真对待。

叩门后站了会儿,不多时间里面有人出来开门,应该是扬雄已经有交代了,开门就说,“请。”

迈步进车府署,却见车府署中站着有将近三十人,这些人全是大谁卒的打扮,手中握着各种兵刃,严阵以待,满目杀气。

前方大殿门口,一个面容清秀的公子哥正优哉游哉地慵懒坐着,旁边有两十来岁的丫鬟此后,我打量了他几眼,见他年龄不过二十一二岁,且举止神态轻佻浮躁,不太像是扬雄,断定他应该是扬雄的儿子或者弟弟之类的角色。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扬雄带走了刘晓虞,我不敢太过放肆,就鞠躬行了一礼说道,“扬先生带走了我的朋友,还请引见,滇池的事情是我冒犯了,跟我朋友无关……”

我还没说完,他吐出了口中的枣核,又对旁边丫鬟勾了勾手,丫鬟立马上前给他喂了枚枣子,他咀嚼好一会儿才指了下我说,“你就是那个一下制住五个大谁卒的道士?”

我恩了声,“是我,还请扬先生现身一见,我亲自向他赔礼道歉。”

这公子哥笑了笑,“不着急见他,刚才那他们几个把你说得玄乎得很,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这里有三十个大谁卒,既然你能打五个,那么十个肯定也不成问题,不过这是我们车府署,要是输给你了我们没面子,所以你同时跟着三十个人打,要是打赢了他们,我就让路让你过去。”

我看了看这三十人,三十人可以分布在院子里各处,斗转星移根本没法儿用,且这三十个人还拿着兵器,要是我状态佳的话,还真不怵他们,现在着实有些难度。

但这公子哥一看就是那种执着于玩乐的人,要是不把这三十个人击倒的话,他肯定不会放我过去,便说道,“我认输。”

“我说,你打赢了他们,我才让你过去见扬先生,还有你那个朋友,要是你不答应或者打输了,我就让你那个朋友轮流侍奉车附属的大谁卒。”

他一说,这些人都发出了淫邪笑声。

我叹了口气,默默施展了九息服气的法术将自己状态稍微调整了下,随后并起剑指道,“来吧。”

这公子哥一使眼色,三十人同时抽刀出来,分散至我四周,舞动长刀朝我或劈或刺了过来,而那公子哥则是一脸惬意继续半躺在椅子上,让丫鬟给他喂枣子。

我现在状态奇差,无法使用杀伤力强大的法术,见刀劈砍过来,只能以斗转星移暂做闪躲。

虽然院中到处都是大谁卒,但在我不断施展斗转星移的情况下,他们愣是连我半点衣角都没碰到,上面公子哥看得出奇,连东西也不吃了,坐正凝神盯着院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喊道,“乾二!”

我将要现身的地方所在的大谁卒立马反应过来,在我未曾现身之前,就已经一刀劈了过来,及我现身,见刀将要落下,大惊,抬腿一脚将面前这人踢飞了出去,而后立马再度消失。

“艮八!”那公子哥又喊道。

而这次还是我即将出现的位置,刚出现见两刀劈来,抓住二人的刀正要夺刀的时候,却因为运动过于激烈,水银毒素四处流转,直接浸入脑中,双眼一昏,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来。

大谁卒见状有些发愣,他们明知道没碰到我,我吐血是有其他原因,暂时停下手来,上面那公子哥也愣了下,不过随后却道,“不要停,继续!”

“你别太过分!”见他还要指使这些人动手,我也有些怒了。

这公子哥却笑了笑说,“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看来你要输了。”说着对左右丫鬟道,“你去告诉屋子里的大谁卒,让他们可以准备让那女人侍寝了,不用怜惜……”

一听他要对刘晓虞动手,更是愤怒不已,怒吼一声,“你敢!”喊完却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公子哥依旧一脸笑容,“你不是很厉害吗?也不过如此而已,有本事就去屋中救她。”说罢一挥手,大谁卒立马涌上前来。

我是真怕害了刘晓虞,直接集中所有精神掐起了五雷诀,在闪躲的同时念道,“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念完立身停住,却因消耗太多真气,几欲倒下。

在念完法咒的同时,天上雷云密布,直接汇聚在了车府署的上方,随后嗤啦一声,一道银弧落下,径直朝车府署而来,众人大惊。

那公子哥见状也是脸色陡然一变,在雷电降下的瞬间,自大殿门口快步下来,双手呈上举姿态。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大地为之一颤,四周大谁卒皆被震倒在地,满眼惊恐。

他们是惊恐,我却是震惊,因为这公子哥刚才凭双手活生生将这雷电给扛了下来,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未见他有任何损伤,怔怔说道,“你就是扬雄?”

第三百二十八章 碧落黄泉

他依旧保持双手上举的姿态,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齿说道,“就是老子。”说完忽然发难,放下手来直接挥拳过来,不过他刚才被雷电劈了一下,即便没受伤也已经脱力,这一拳软绵绵的,被我直接接了下来。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别人眼里传得厉害至极的大谁长,竟然是这么一个愣头青小子。

他再收回了手去,把身上的黑灰抹了去,再回身过去说道,“把那个女人带出来。”

紧接着就见刚才离去的两个丫鬟将刘晓虞带了出来,并不见有什么人欺辱了她,至少衣着是完整的,见此状我放下心来,刘晓虞见我这惨状,皱了下眉头问道,“你没事吧?”

我应了声没事,然后再面向扬雄说道,“要怎么做,才肯放她离开?”

扬雄笑了笑,回身再做回了椅子上,摸了一下自己后腰,吸着凉气自言自语道,“娘的,劈死我了。”顺手又抓了旁边一枚枣丢到了嘴里,而后再看看刘晓虞,又看看我,说,“听说你们在找龙葬洲?”

我恩了声,我的目的他们早就知道了,隐瞒不了。

扬雄又说,“你之前跟我手下那大谁卒说的话倒是不假,现在大汉王朝千疮百孔,不适合再跟正一道开战,以你的本事在正一道的地位应该不低,杀了你恐会引起正一道造反,所以我决定放你们一马。至于龙葬洲,你们就别想了,莫说那封印无法打开,就算打开了,你也去不了,实话告诉你,龙葬洲并不在滇池中。”

我已经在滇池里看到那九根封印龙葬洲的石柱了,料定那里就是龙葬洲所在之地,我都亲眼得见,他却还来糊弄我,不过这会儿我也不戳穿,只是默默不语。

扬雄将嘴巴里的枣核吐了出来,滚落到我脚边,要多不尊重就有多不尊重,他好似全然不在意,没有礼数惯了,吊儿郎当说道,“你下过滇池了,应该看到了那九根柱子,那不是龙葬洲的封印,而是防止滇池下落的撑天柱,真正的龙葬洲早已经不在阳间,而是在阴司,一旦你动了那九根柱子,滇池便会塌陷至阴司,甚至连整个滇国都会堕入阴司。”

扬雄说话语气太轻佻了,完全无法判断他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我一回想,此前在滇池中碰了那九根柱子,立马就形成了旋涡,我以为是法力的搅动,现在想来,那不就是滇池中的水往下落的时候形成的旋涡吗。

地下六尺就是阴司范畴,下落的话不正就落入了阴司吗。

扬雄见我表情晦明不定,猜我可能是看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问道,“你在滇池下面还看到什么了?”

“旋涡,滇池池水顺着石柱在往下流。”我道。

扬雄听后大惊站起身来,“什么?!”

我则说,“我在阴司呆过,并没听说过阳间的水会流往阴司。”

“你听过碧落黄泉没有?”扬雄道,不等我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碧落是道教的第一层天,上古神灵居住的地方,当年有人动了昆仑天梯,龙葬洲便是在那个时候自这第一层天掉落至滇池的,那块地方本是神界神龙的坟场,掉落至滇池后,神龙便来到此处自葬。而上有碧落,下有黄泉,滇池正下方对应的就是阴司的黄泉,为防止神龙争夺坟墓扰乱滇国,先辈们耗费无数心血才打通了滇池至阴司的通道,将龙葬洲送入了阴司黄泉,再以九根撑天柱子撑起了滇池,以防止滇池落下去。我不过是继承先辈遗志来镇守这里,龙葬洲不属于任何人,我可以不用阻止你,但我得为滇国百姓负责。”

我听着震惊至极,难怪白居易会写出‘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诗来,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先后跟我说起动了龙葬洲的严重性,听完我感叹道,“天要亡我,非你之功。”而后再看向杨雄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不再去动龙葬洲,不过那石柱已经不稳定了,即便我不去动它,用不了一年时间,滇池就会堕入阴司。”

刚才我说滇池池水下沉的时候,他的表情很震惊,由此判断出这事儿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只能说是那九根柱子出了意外。

扬雄眉头紧蹙,直接对旁边一大谁卒道,“你赶紧去阴司黄泉看看,问问那个女人撑天柱到底出了什么偏差,知道情况后马上回来告诉我。”

那大谁卒拱手应是,领了几个人离开了车府署。

他随后才再对我说道,“你们可以走了,记住你说过的话,龙葬洲动不得,我相信你们正一道人不会为了个人性命而置全城百姓生死于不顾。”

他已经松了口,并让人放了刘晓虞,刘晓虞走到我旁边来上下看着我,见我满身是血,眉目紧蹙,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恶心,直扶着我往外走。

出了车府署,回头看了眼,刚才还优哉游哉的扬雄,这会儿却急得在里面直打转,看来他是真的心系那龙葬洲的事情,从他表情来看,龙葬洲也确实动不得。

刘晓虞此时神色哀婉地问我,“不去龙葬洲了,你身上的毒要怎么办?”

“看来难逃此劫,我要是死在这儿了,你带着我的尸体回青城山去。”此前是开玩笑,这次我是认真的。

刘晓虞却抿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是要平定阴阳两界么?现在还在打仗呢,你死了正一道怎么办?还有玄姬玄雅要怎么办?”

“交给我师弟。”我说。

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看了眼,这次不是看扬雄,而是看向了这车府署的牌匾,当看见牌匾旁边几个小字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车府署这三个字旁边,还有‘扬子云’三个小字,忙折返了回去,站在车府署门口冲里面问道,“谁是扬子云?”

扬雄本来在商议那撑天柱的事情,见我返回,又听我呼喊了声,皆扭头过来看着我,扬雄眨巴眨巴眼说,“我姓扬名雄,字子云,有何贵干?”

《抱朴子》中记载过一个叫杨云的人,根据后世的考究,这个杨云本名叫扬子云。

而记载中的这个杨云,在今后是和张衡共称为北方鬼帝的人。

刘晓虞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我返回也跟着返了回来,屋子里面的人更是不懂,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不过当得知这个扬子云就是面前这个扬雄后,欣喜无比。

九幽将军,再找到一个!

后世的事情,我不能拿出来作为证据,则说道,“我知道阴司出了什么事情。”

“哦?说来看看。”杨雄道。

我说,“阴司正在极力寻找那几方绝地,黄泉、奈河、弱水、苦海、三途河,现在已经找到了其中四个,其中就包括黄泉,北帝已经派人去镇守这四方绝地,所以很可能是北帝的人在阴司动了那九根撑天的柱子,此前你们诏狱去镇守黄泉的人,很可能已经被北帝的人取缔。”

扬雄听着我的话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我为什么要信你?”

我说,“我叫孙清,正一道道祖。”

我说出自己名字,扬雄直接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看着我,他们这类组织向来擅长收集信息,自然知道孙清这个人,皆目瞪口呆。

“传闻你不是死了吗?”扬雄呆滞了良久后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笑了笑说,“没死,不过也快了,否则你车府署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我对手。”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封酆都王

车府署的人皆面面相觑,似乎并不相信我就是孙清,扬雄也盯着我看了好久,而后亲自走过来到我面前鞠躬行了一礼,脸上渐渐浮现笑容,满是委婉地说道,“要是你是孙清的话,我得向你道歉,刚才多有得罪了。我们一直在关注着正一道和阴司之间的争斗,并没有收到你还没死的消息。”

刚才强行交手已经让我疲惫不堪,现在多说一句话就是煎熬,不去寒暄客套,直说,“过几天应该就能收到了。”我在中原跟张衡打了一场遭遇战,那么多人看见了我,这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来的。

扬雄也见我状态不好,忙唤来左右丫鬟将我扶了进去,安排房间让我歇息,又立马差遣手下人去滇国找大夫给我治病了。

我和刘晓虞自然而然就留在了车府署,接下来一日,扬雄直接在全城发告示,征集名医前来为我解毒,仅一日就来了十数个远近闻名的大夫,但给我看病过后大多都是摇头晃脑,直说已经没救了。

少部分开了药,也不过是些养精蓄元的补药,于事无补。

我此前跟扬雄并不认识,我说出自己名字来只是想让他相信我所说的话,我的名字只在方外流传,汉庭中知道我名字的并不多,诏狱掌握天下要是,他们知道不奇怪,不过没想过他会为了我身上的毒如此大费周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知道扬雄必定有所求,他不跟我言明,我也不去提点他。

在车府署呆的第二日,扬雄刚送走一个大夫没多久时间,又折身返回了我的房间,站在床边说道,“你是对的,车府署派去阴司黄泉查探消息的人已经被杀了,尸体被悬枉死城上示众。”

“料到了。”我坐起身来。

扬雄又说,“放在以往他们胆敢杀我大汉王朝的人,我大汉铁骑必挥兵冲破鬼门关,直取酆都城,不过现在帝国内忧外患,不适合跟正一道开战,同样也不适合跟阴司开战,孙先生认为我们该如何?”

我一直盯着扬雄看着,末了问了句,“这就是你把我留下的原因?”

扬雄毫不避讳点了点头,“一年不到的时间,孙先生能建立起一个让阴司和大汉王朝都无可奈何正一盟威道,且在南方和巴子别都都重创阴司,先生谋略大汉王朝无人可及。若是先生能为我大汉王朝所用,我大汉何愁不恢复太平?”

我哈哈笑了几声,心说这扬雄也太高看我了,现在大汉王朝已经如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再延续下去了,想要拯救大汉王朝,除非九天玄女派兵下来,但他是汉庭官员,不好跟他说这个,就假装不懂他的话,只说黄泉的事情,说道,“我没有帮你们平定大汉王朝的能力,但是你如果想要保全滇国只有两种方法,一是跟阴司开战,二是跟阴司谈判。”

“要怎么谈判?”扬雄又问。

我说,“派遣使者出使阴司,让阴司让出黄泉一带,汉庭既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开战,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用你汉朝现有的一部分疆土来和阴司黄泉交换,北帝如果有心的话,他会答应你们的请求,而且会张口找你们要巴蜀一带的地盘,用来制衡正一盟威道。”

扬雄听后却是满脸苦笑,摇头叹气道,“方法虽然可行,但是以地易地却很难实现,咱们这个皇帝有横扫八荒六合之志,却无治世之能。昨日我已经差遣大谁卒前去禀明此事了,虽然还无消息回复,但我已经能猜到会是个什么结果了。”

“哦?”我饶有兴致看着扬雄问道,“什么结果?”

扬雄道,“咱们这个皇帝定会自封什么‘无上将军’或者‘九天大将’,不顾国家生死存亡,强行挥兵征讨阴司,阴司杀了汉庭的人,这场战斗是免不了的。”而后满眼认真地对我说道,“我将你留下车府署的原因并不是向你征求如何处理碧落黄泉,而是想请先生救我大汉江山于水火之中。”

他还真说对了,他们现在这个皇帝今后还真的自封了‘无上将军’。

不过现在汉朝跟阴司开战,最大的受益者却是正一盟威道,我的立场是正一盟威道,巴不得看见汉朝跟阴司开战,反正大汉王朝气数已尽,倒不如在这最后时间里面帮我正一道做点事情,就说道,“我只是一个游方道士,救不了你的大汉江山,你还是先等你们的皇帝下达旨意吧。”

扬雄看得清现在的形势,也知道我希望看见坐山观虎斗,便不再请我出谋划策,只说,“你为正一道,我为大汉王朝,我大汉王朝跟阴司开战,正一道是最大的获益者,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阻止这场战争,我能理解,不过若是今后开战,还请先生多帮我处谋划策。”

他随后离开房间,不多时间外面传来他训话的声音,我在房中听着他所训的话,在汉帝的旨意还没下达之前,他就已经差大谁卒前去滇国召集驻守这边的军队了。

……

在第三日时间,大谁卒带来了汉帝的两份旨意,扬雄看了这两分旨意之后立马又到了我的房间,将这两份布帛全放在了我面前,说道,“旨意下来了,孙先生认为可行么?”

我瞥了眼,差点没乐出来,这第一份旨意是汉帝给北帝的封书,他要封北帝为酆都王。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这是要把阴司收为汉朝的附属国,就像现在的滇国一样,并让北帝让开阴司鬼门关,让大汉军队前去驻守阴司,然后由大汉军队和阴司军队一起对正一道发动围剿。

扬雄见我看着这封书发笑,自己也笑了,“你现在明白我们这个皇帝有多么天真了吧。”说着又把另外一封旨意推到我面前,“这封旨意上说,若是北帝不接受敕封,大汉王朝就要挥兵攻打阴司,由我领兵,咱们这个皇帝自封无上将军坐镇后方,若是我拿不下阴司,他就要御驾亲征。”

“……”我听后一时竟不知道说啥,半天憋出一句,“你们的皇帝真彪悍。”

扬雄也满是无奈,叹了口气,将那敕封书卷了起来,唤来门外一个大谁卒进来,对这大谁卒说道,“你去山上抓几个草寇过来,让他们把这敕封书送往阴司酆都城,送达之后,我许他们良田千顷,佩我大汉官印。”

这大谁卒看出这是汉帝送来的旨意,满是不解地道,“为什么要派草寇去送?”

扬雄说,“上意难违,敕封书必须要送到,不过北帝要是看了这敕封书,非得把送信的人生吞活剥了,你如果愿意去的话,就让你去。”

这大谁卒忙摇头,“我这就去抓草寇去。”

大谁卒退去,扬雄再将另外一封旨意收了起来,再对我说道,“我已经集结了滇国军队,一旦这次的使者被杀,我立马挥兵前往阴司,此次出征只为黄泉,孙先生若是能随军出征,一旦打下黄泉,龙葬洲的龙骨,全送给你。”

“所以你打算用龙骨让我为你卖命?”

扬雄耿直点头,“先生不也想用龙骨为自己续命么?我需要的是胜利,先生要的是活命,我们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我沉默了会儿,扬雄今后会成为九幽将军之一,我必须得拉拢他,况且他要是胜利了,对我们也有莫大的好处,就说道,“在军中我要拥有否决你决策的权利。”

“你想得美。”扬雄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再又跟此前公子哥那样爆了粗口,“老子是主帅,你顶多是个军师。”

第三百三十章 出征黄泉

历史记载中扬雄是个读书人,写出了流传千古的《太玄》,他虽未加入正一道,但却是道家思想的重要的继承者和发展者,后世的全真道、正一道以及此后黄巾之乱的太平道,都深受他的思想影响。

我原以为这样一个大儒必定是出口成章,没想到他尽是粗口,且从他的武力来看,完全不像是一个读书人,唯一能证明他有才学的,就是车府署牌面上的题字。

我的要求他拒绝了,不欢而散,他出了房间,不多久时间滇国镇守各处的将领赶到,他则开始点兵点将。

我因为在这里休息了一段时间,虽然没有解决中毒的事情,但身体也稍微恢复了一些,以九息服气之法压制住了水银毒素,扬雄已经料定这场战斗无法避免,所以不等那些草寇从酆都城回来,就开始着手准备起了战斗。

当日夜里,扬雄在车府署客堂中跟麾下将军训话时,我也到客堂外旁听了,先谋后动,是先的准备是军事机密,本不会让外人听去,但扬雄却并不管我,自顾自讨论着。

他们商讨的无非是行走路线,以及进入阴司后的布局,还有后续补给问题,这期间有一大虬髯汉子说道,“两军对阵,气势第一,我们应该早早放出消息,说我们领兵三十万前去征讨阴司,这样一来,阴司必定会闻风丧胆,军心大乱,自然无法与我们对抗。”

扬雄听后看着这虬髯汉子诡异笑了,站起身来走到这汉子面前,却是伸手在他脸上狂搓了起来,再哂笑着说道,“你缺心眼呐,夸大军势大多用于追歼战,我们是出征阴司,你在阳间放出风声自夸三十万大军,阴司闻风后必定会派遣更多鬼兵对阵,即便只抽调十万鬼兵到黄泉,而我们去阴司实际只有带了三万人去,你三万人要如何在别人的地盘上打败别人?!”说完再拍了这大胡子一下。

这大胡子看起来剽悍凶狠得不得了,但被扬雄又搓又敲,他愣是没有半点脾气,听了扬雄的话只觉满脸羞愧,尴尬笑道,“受教了。”

我坐在门外石墩上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不过这扬雄还算有点本事,至少头脑是清晰的。

此后扬雄道,“放出消息,就说我们将抽调滇国一万将士出征阴司,说这一万将士战力极强,此前都绿林好汉,以一敌二毫无问题。另外再说,这次出征的主帅叫扬雄,乃是阳间非常非常有名望的大儒,此次弃笔从戎,必定会打得阴司屁滚尿流……”

这屋子中的将领们听着都笑了起来。

绿林好汉无非就是流氓草寇,这些人虽然能打,但是却最没规矩,让这样的人上战场,都不用打,一冲就散了。另外主帅弃笔从戎,又怎么可能领得好军队。

扬雄此举唤作‘赞师’,诱敌之计中的一种,故意将自己说得很弱,增强地方气势,从而让敌人放松警惕。

跟我此前的‘埤垒广志’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可以让对方对我军的形势产生误解。

此后他们再讨论了诸多问题,扬雄一一表达看法,再做安排,我本想从扬雄的话中找出纰漏,但直到他们这次集结完毕,各自散去,我竟没有找到扬雄的半点差错,不由得对此人高看了几眼。

这人的能力,似乎还在王方平之上。

等他们商讨完毕,我将要起身离去的时候,扬雄走出客堂对我说道,“孙先生听了几个时辰了,可有什么见解?”

我笑了笑,“我是来学习的。”

“屁。”扬雄又爆了粗口,“几个时辰之前有人跟我说了王方平部和张衡率领的鬼兵在中原会战的事情,很出色的一场战斗,没任何可挑剔之处,张衡六千正规鬼兵竟然让王方平一千残兵败将全都逃走了,我知道那场会战是你在背后操刀。换做是我,我也可以从张衡手中逃脱,但不会那么完美,所以你根本不用向我学习。”

“你真是读书人?”我凝神盯着他。

扬雄点点头,“不像?”随后又解释道,“我其实也觉得不像,只因为滇国乱得很,天高皇帝远,我若不像混世魔王,又如何镇得住滇国这些将领?”

我转换话题又说,“阴司最具威胁的张衡赵文和被正一道牵制着,以你的才能,打下一个黄泉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也不需要我帮忙。”

“不止赵文和和张衡,张衡和赵文和此次回酆都城,分别向北帝进言阴司需要引进将帅之才,北帝点头了,据我所知,北帝亲自到阳间拜访了数十个远近闻名的隐士,接下来你们正一道很难讨到什么上风。”扬雄似乎很愿意看到正一道吃瘪,一脸轻松,旋即又补充道,“你之前提的条件我考虑过了,我不能给你大于我的权力,但我可以给你仅次于我的权力,不到必要时刻我不会否决你的意见,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你知道皇帝陛下还给了我一封密旨是针对你的吗?我在给皇帝陛下的书信中说想把你拉入汉庭,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所以你要是不能为我所用的话,我就杀了你,再把你朋友丢到军中喂饱那些士兵。”

我瞥了眼扬雄,幽幽道,“你们皇帝陛下没脑子,你不至于没脑子,你要是敢杀我们,正一道必定转头对付你的大汉王朝,到时候两面夹击之下,汉朝将不复存在。”不过我确实需要龙骨,反正就是跟着走一趟,也就不再拒绝,继而说道,“不过你的条件我答应了,出征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扬雄听我前半句的时候一直白眼,但听我说完后大喜,忙对我鞠躬行礼,“你我合作,别说区区一个的黄泉,酆都城也能拿下!”

我呵呵笑了声,转身回了屋子,回屋一直等着消息,一旦北帝杀了那几个使者,就是大汉王朝向阴司开战的时候,时间应该不久。

果不其然,至下半夜,有大谁卒慌慌忙忙进了车府署,扬雄自梦中惊醒,先到我房间硬是要拉着我一起去听这消息。

入客堂后,这大谁卒气喘吁吁地道,“我们派遣出去的使者尽数被北帝斩杀,尸体悬挂在酆都城外示众,另外,北帝还让皇帝陛下割出巴蜀地带给阴司,否则阴司也要派遣鬼兵直取我大汉都城。”

扬雄听后直咬牙切齿,对这大谁卒道,“去告诉镇守这边的所有将军,让他们集结军队,卯时三刻发兵阴司。”

大大谁卒应声退去。

扬雄此后看了看我说道,“轮到我们上场了,你要带上你朋友吗?军中本规定不可带家眷,对你可以例外。”

我想了想,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安全,带在身边放心些,就点头说道,“带。”

扬雄恩了声,“我去准备车马。”

匆匆忙忙做了安排,我去刘晓虞房间将此事跟她说了,她没什么主见,自然是我去哪儿她就跟去哪儿。

至次日卯时一刻,军队已经在城外集结,我和扬雄驾马出城,刘晓虞坐在后方马车中随我们一起。

至城外,扬雄点兵点将后,大军隆隆出动,浩浩荡荡开往阴司,滇国这边虽然有去阴司的通道,但是不足以供这么多活人进去,只有去巴子别都的鬼门关才能进入阴司。

巴子别都被正一道占领,大军快要至巴子别都时,扬雄已经派人提前跟正一道商议好,让正一道让出了一条路来,直接跃下鬼门,大军开始轰击鬼门关。

阴司来阳间战斗次数不少,这还是第一次阳间军队去阴司战斗。

我此前本以为柳承在巴子别都这边,本想趁着这机会见他一面,不过到了之后询问这边道士,才知道柳承去了南方。

第三百三十一章 攻守之战

本坚不可摧的鬼门关青铜巨门在万人的轰击下变得不堪一击,隆隆声响传遍鬼门关和巴子别都,阴阳两界人心惶惶。

青铜巨门在轰击了半个时辰后被打开,在鬼门关后等着我们的是上千鬼兵,长时间跟巴子别都正一盟威道的对峙早就磨灭了他们的勇气,当大汉军队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的是丝丝恐惧。

万人集结鬼门关,此时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能听见的只有战马的喘息声,扬雄骑在站马上漠然注视着这支已经没有战意的鬼兵,良久后高喊,“吾乃大汉之将扬雄,阴司扰我疆土,杀我大汉使者,今日吾奉天承运,领兵征讨阴司。尔等鬼兵,跪地降于我大汉铁骑,日后封王封侯,负隅顽抗,定叫尔等灰飞烟灭。”

扬雄的话涤荡开来,传到了所有鬼兵的耳中。

不管是阴司还是正一道,都不过是后来凝结成的战斗力,大汉延续数百年,他们的军队才这些人眼里才是真正的军队,站在这支军队面前,他们反倒像是散兵游勇了。

鬼兵们听到了扬雄的声音,但是却没有的反应,因为没人敢不战而降,扬雄看了几眼,取出腰间长刀划破了掌心,鲜血沾染上了刀锋,挥刀下令,“准备战斗!”

轰隆隆战鼓声乍起,荡人心魂,这支军队显然知道怎么对付鬼兵,全都以刀锋划破掌心,沾上鲜血后开始迈步向前。

鬼兵惶恐至极,不断往后退去,一进一退有十数丈后,忽有一身着黑甲之人从鬼兵军队中冒头出来,双手平举手中长刀,跪倒在扬雄面前,慌忙喊道,“吾乃北宫副将钱世通,愿降于扬将军。”

扬雄微翘嘴角一笑,骑着马缓慢上前,走到这钱世通旁边,弯下身去将他手中的长刀拿了起来,再看向后方鬼兵,“你们呢?”

“愿降于杨将军。”鬼兵齐齐高呼。

扬雄哈哈笑了几声,忽然挥刀将这北宫副将钱世通斩成两半,这副将瞬间烟消云散,看得鬼兵门大惊,扬雄道,“不战而降,为将者之耻。”而后再一挥手,身后汉庭军队上前将这些鬼兵驱赶进入了他们的队伍中,由他们看守着。

扬雄回头看了眼身后鬼门关说道,“阴司不过如此,号称坚不可摧的鬼门关,就这么被拿下了。”

“他们此前就败于我师弟之手,又在这里跟正一盟威道对峙数十日有余,早已毫无战意,你不过是碰了个好运气而已。”我说。

扬雄并不否认,而是道,“既然拿下了鬼门关,就得留人镇守,想要镇住鬼门关至少要千人,不过我的人要去黄泉交战,分出一批来,吃败仗的几率就要大几分……”他说着看向我,“正好你们正一盟威道在巴子别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倒不如你写封敕书给他们,让他们前来镇守鬼门关,勿要被阴司重新夺去,以免断了我大军的退路。”

扬雄这是把正一盟威道当成枪来使了,我和他都心知肚明,我点点头说道,“好,不过要事先说明,黄泉之战过后,你们汉庭不得以任何借口从正一盟威道手中要回鬼门关。”

“不行!”扬雄断然拒绝,“鬼门关是我们打下的,不过是请你们的人帮忙镇守而已,大不了事后给你们正一盟威道一些好处。”

“真是你们打下的么?”我反问了句。

扬雄一时无话可说,他再清楚不过这次只是捡了正一盟威道的好处,干脆就打起了马虎眼,“鬼门关归属问题今后再商量,前提是你们正一盟威道的人能守得住鬼门关,不让阴司多回去。”

我笑了笑,回身对身后一个汉庭将领道,“你去阳间告诉正一盟威道,让他们将巴子别都所有人都带到鬼门关来,另外让张道陵亲自来镇守鬼门关,丢了鬼门关,唯他是问!”

这将领犹犹豫豫看了看我,再看看扬雄,我在这支军队只是个外人,他不知道该不该听我指使,这是在问扬雄意见呢。

扬雄点点头,“去吧。”而后再道,“今后孙先生就是我们的军师,军中只在我一人之下。”

“是。”众人高呼,这将领随后退去。

……

黄泉就在滇池之下,方位在偏南位置,这一路过去尚有些时日,好在阴司地域广阔,阴司鬼兵虽然在日渐增多,但是却还达不到每个地方都有鬼兵的境地。

再加上正一盟威道又在跟阴司争锋,现在阴司抽调不出更多人来阻挠我们,所以这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行走数日也不过只是见到了些游走的游魂野鬼,见了我们早早避开。

五日过后,我们终于的临近黄泉,还未走近,就能看见九根撑天的柱子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端,柱子上绘满了诡异符文,时不时有水流自柱子上留下来。

我们距离那撑天柱子已经不远,前方关隘之中,却有一座城池挡住了我们的前进之路,城墙高有十数丈,左右各设置三座敌台,瓮城顶上鬼兵林立,刻有‘黄泉’二字。

距离这黄泉城池还有数百米地,扬雄指了指前方说道,“黄泉就在那城池后方,你要找的龙葬洲也在那里,我们要过去,必须得拿下这座城池。”

正说话时,敌台上忽冒出黑色烟雾,那是燃烧的狼烟,用来通报敌情,狼烟一起,城墙上鬼兵各持刀枪剑戟静候,最多的乃是弓箭。

见此状,我道,“他们连弓箭都准备好了,想要攻下这城池,并不容易。”

“事在人为。”扬雄道,而后对身后几个将领道,“你们几个,分出一半的人不要靠近黄泉,在黄泉外休整,等候命令。”

“是。”几个将领领兵退去,扬雄随后带着剩下的一半的人到了城墙之外。

直到到了城墙外,大军立身在弓箭射程之外,下令道,“安营扎寨,就地休息。”

这支军队连日跋涉,早已经疲惫不堪,即便现在可以打下黄泉,也不适合这个时候发动进攻,先做休整才是最重要的。

不多时,城墙上也有一将帅模样之人出现,腰间挎着长刀,遥遥看着下方,而后喊道,“来犯者何人?”

扬雄让身旁将领上前回话,就是之前被他揉脸的那大胡子,上前回道,“大汉铁骑,速速打开城门迎我们进去,否则铁骑之下,踏平你阴司黄泉。”

这将领随后看了看身后还在休整的军队,立马召来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不多时就见吊桥缓缓落下,黄泉城池打开,上千鬼兵自其中出来。

共有三个将领模样的人为首,纵马上前。

大胡子忙道,“准备战斗。”

扬雄却摆摆手,“不用,他们千人不敢冲进来,他们不过是想在我们疲惫的时候杀杀我们的威风,让士兵继续休整,你带几个副将上前,挣个好彩头来。”

这大胡子应,“好。”而后点了两个副将,“你们各领百人上前来。”

双方渐渐靠近,我和扬雄在后面看着,我指了下敌方来的三人,说道,“这三人中有两人是地地道道的阴魂,游荡有些日子,学了些本事,你这几个将领跟他们打,应该是平分秋色,不过有一个你得小心。”我说着指向左边一个中年男人,“那人实力不俗,且神态甚至比上面主帅还要泰然,应该就是阴司从阳间找来的人才之一,是个修道高手。”

扬雄听言盯着那中年男人看去,那中年男人也一直在盯着我和扬雄看,目光对接,他笑了笑对我说,“我听说过你,也见过你的画像,正一道祖孙清!”

第三百三十二章 君子之争

我们行军多日,这一路过来也没刻意隐瞒行踪,怕是他们早就知道了我们这里主帅是何人,有多少人。

所以扬雄让一部分将领分出一半的人在外面候着不过来,完全没有意义,这人随后又道,“此前有人放出消息说,你们这支军队是由流氓草寇集结而成,连主帅也是弃笔从戎参军的,原本还不知道这样一支军队是吃了谁的胆子就敢来打阴司,现在看来是借的你的胆子。”说完再看向扬雄,“我了解过你,你叫扬雄,确实是个书生,书生打仗古来少有,不过我还了解到,你并不只是书生而已,你在阳间虽然居于车府署,但实际却是诏狱的大谁长。未交战之前,你就放出消息让我们故意轻敌,好在我们心有防备,知道你们是在迷惑我们,早早派了五万鬼兵镇守在此,你们有多少人我们也再清楚不过,没必要分出一半人在外面迷惑我们。”

扬雄听着直皱眉头,还未交战所做的所有布置竟然全被他说穿了,也就是说之前都做了无用功,不禁有些诧异,嘀咕着跟我说,“这人确实不简单,应该跟你是一样的角色,为军中军师。”

这个时代的修道之人,山医命相卜不至于全都去研究,但他们都有一个相通的爱好,那就是游山玩水,四处收罗书籍观看,也喜好观天下大势,多有雄才伟略,这也是阴司为什么要到处去找这些隐居道士加入阴司的原因。

诸葛孔明就是这个时代隐居道士的典型例子,虽然后世的人极力说他是儒家的人,但很多古籍中的记载说明他实际乃是一个隐居的道士,《三国志平话》中记载诸葛孔明:本是一神仙,自小学业,时至中年,无书不读,达天地之机,神鬼难度之志,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挥剑成河。

如果他真是儒家的,又怎么会布出八阵图来。

这人开口就暴露了他的本事,得知此人不简单,兴许我在后世见过他的记载,就问道,“不知道长名讳?在哪座山修行?师承何人?”

这中年道士在马上对我拱了拱手,“贫道刘晨,无名山野道士而已,自然比不上孙道长,我曾在天台山修行,师承九天玄女。”

一听九天玄女,扬雄眼神陡然一变,“上古神仙的徒弟。”

九天玄女乃是上古神界的战神,黄帝时期的人,现在昆仑天梯还没完全崩碎,九天玄女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来阳间收徒的,想要蒙骗这个时代的人还可以,想骗过我可不行。

不过他这名字却有些熟悉,我曾在《太平广记》里见过这个人的名字,也见过他的记载。

汉明帝时期,这个刘晨跟如阮肇进山采药,在天台山遇到了两个仙女,他们二人便留下跟着二位仙女结成良缘,呆了有半年时间回家,却发现时间过去已经数十载,家中幼儿都已经有了孙子。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典故就是从他和王质烂柯这俩故事中流传出来的,至于他的师弟阮肇就是后世闻名的阮郎,后世的词牌‘阮郎归’以及《金瓶梅》中的‘春来雨露宽如海,嫁得刘郎胜阮郎’,都是指代他师弟阮肇。

就简短跟杨雄说了一下这人来头,再说,“有个词语叫做‘炒作’,张良为让旁人信服他,便炒作自己是黄石公弟子。这刘晨为炒作自己,便说自己是九天玄女的弟子。他口中的九天玄女,应该就是在天台上跟他结成良缘的那女子,多半是狐妖之类的妖物,绝非九天玄女。”

扬雄听着满脸戏谑,哦哦点头,我随后也拱手回了一礼,笑道,“你可不是无名之辈,我听闻过你的名字,还有你师弟阮肇我也知晓,没想到你加入了阴司,想必你师弟也加入了阴司,未能加入我正一道,可惜了。”

这刘晨一听,眼神也变了,“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师弟名字?”

“你和你师弟在天台山上跟仙子结成良缘的故事我可早有耳闻,羡煞旁人。”我笑了笑说。

关于他的记载,还是在东汉之后才流传开来,但现在我就知道他的事迹,让他有些惊恐,不由得紧皱眉头,而后尴尬一笑,“孙道长学识之广,令人佩服。”

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说自己师承九天玄女,被我这话直接拆穿了,羞愧不已,不过我并未拆穿他,文人重名,道士想要在这世上混,也得有个好名声,一旦拆穿,怕是阴司容不了他。

此前还苦恼要怎么攻破这黄泉,但在找到了出口,又说,“我们初来此处,并不想这么快跟跟你们起冲突,不如隔日再战?你我和皆是修道之人,见面即打杀有违天和,倒不如今日子时,你我城外一叙?”

“你我为敌对双方,通敌的事情我不会做。”他义正言辞道。

我哈哈笑了笑,“我尊重你的决定,也敬重你的为人,不管这次我们成败如何,我会四处宣扬你的故事……”

刘晨听着脸色忽变,忙对旁边两位将帅道,“你们先回城,再作商议。”

这二位将领不知何故,但刘晨却再清楚不过,一旦我把他的故事宣扬出去,谁还会把他当成世外高人,又有谁人敢用他?为不让自己身败名裂,他只能妥协。

二位将领还没明白,刘晨回头看了眼上方的主帅,主帅只以为刘晨有其他安排,就点头道,“听刘先生的,回城。”

还未开打,鬼兵又退了回去,只有刘晨在外候着,他等不到子时了,直接对主帅道,“我与孙道长一见如故,请主帅允许我与之交谈,或许我可以让他们就此退兵。”

我和扬雄默默听着,也不戳穿他,他想要让我们闭嘴,就得付出代价。

主帅恩了声,对我们喊道,“扬雄,孙清,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勿要暗害刘先生。”

我回答,“我们不是阴司,不会斩杀使者。”

刘晨松了口气,只要他有机会跟我对话,就有机会止住我的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我随后对扬雄道,“给我和他准备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跟他详聊。”

扬雄恩了声,立马安排了下去。

我一脸笑意看着刘晨道,“刘先生请吧!”

刘晨眼神复杂应声,紧随我后到了扬雄给我们安排的一隐蔽帐篷之中,进入其中,刘晨直接对我鞠躬行礼,说道,“君子之争,不屑用此手段,我过往是不光彩,但我自认是有真才实学的,孙先生谋略无敌,难道就不想跟我比比谋略吗?我想孙先生不会用此下流手段来对付我。”

我坐在桌案后方一脸笑意盯着刘晨,而后道,“我本来说子时跟你商谈,你却一刻也等不得,要立马跟我对话,说明你很重名,你越是重名,就越是心虚,为什么不跟阴司明说你的过往?你师弟就要聪明得多,硬是将被妖媚迷惑说成了喜结良缘的风流事。”

刘晨说,“他上山时并无子嗣。”再问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师弟的事情的?我记得他并没有将此事泄露出去,又何来说成风流事之说?”

我差点忘了那是后来的事情,不去做解释,就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得多,你估计是看错我了,我不是君子,这是打仗,要的是胜利,可用一切手段,不管上流还是下流,能取胜就是好手段,刘先生想要止住我的嘴,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刘晨知道此事不得善终了,直接开门见山问道,“你想要什么?”

“你能给什么?”我反问。

刘晨道,“若是孙先生忌惮我的本事,不敢跟我在黄泉一较高低,那我可以退出黄泉之争,前提是孙先生得把天台山的事情烂在肚子里。”

我笑了,“阴司能让我忌惮的就只有三人,一是北帝,二是张衡,三是赵文和,你还算不上。我也不需要你退出黄泉之争,你只需要做三件事情,我就将我所知道的烂在肚子里。”

“你说,我曾违背过仁义道德,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若是你的要求太过分,我宁愿自裁。”

我道,“不会违背仁义道德,甚至还会让你在阴司更上一层楼,这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黄泉之中帮我找一截骨头来。第二件事情,跟黄泉中主帅背道而驰,让他不再信任你。等你做完这两件事情,我再告诉你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黄泉女妖

刘晨细细品味了一番,这第二件事情他倒觉得没什么,军师跟主帅意见相悖常有发生,军中常情,但我的第一件事情他听后却有些疑惑,问道,“什么样的骨头?”

我道,“我要你找的骨头皆深埋土中,有齿角尾足,大者数十丈,小者一二尺,你取一截给我即可,这第一件事情就算你完成了。”

刘晨听后更为诧异,“听你描述这并非人骨,有齿角尾足,且有数十丈之长的骨头,豺狼虎豹并无此类骨头,便是南方蛮荒之地的兕也无此等体型。”他一边说一边思索我所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骨头,否定了豺狼虎豹和犀牛之后,陡然明白了过来,满是震惊地道,“你说的莫非是龙骨?我在天台山修道时曾听闻阴司黄泉之上,有青黄二龙绕柱争食,青龙身死,黄龙亦堕毙,沉入黄泉不见踪迹,其间有龙食落入黄泉,好事者打捞起龙食,分食后皆活百载之久,孙先生是要找这青黄二龙的骨头?”

关于这个时代的龙食并没有过记载,但是《法苑珠林》中记载唐贞观十八年十月,在文水县有见过二龙争食,此前我让北帝去找龙食,正是因为看了那篇记载。

我恩了声,笃定道,“就是龙骨。”

刘晨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再看看我说道,“我曾听过不少关于神龙的传说和记载,但却从未信过世上有神龙存在,难不成孙先生见过?”

我不便跟他说太多,就道,“没见过,我只是想证实一下这世上有没有神龙存在,此次跟随汉庭出征,也是为了去这城池后方的黄泉寻找龙骨以完成我的夙愿。”

也不管他信没信,黄泉城池不好攻破,我的状态日渐变差,等不了了,只能让他去帮我找来,一旦压制了我身上水银毒,天大地大,我就再无顾虑了。

刘晨随后恩了声,“我们这支鬼兵并不单纯是为了阻击你们和镇守黄泉,此次北帝派如此大规模的鬼兵过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我忙问。

刘晨说,“孙先生听说过黄泉女妖吗?”

我摇摇头,并未在记载中见过有什么黄泉女妖的记载,此前我表现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终于有我不知道的了,刘晨笑了笑道,“此前黄泉不为人所知,前段时间北帝听从的赵文和和张衡两位的建议,寻找这几方绝地,先后派遣了两支鬼兵前来,第一支三百余鬼兵全军覆没,第二支千人组成的鬼兵由西宫将军亲自率领,最后只有西宫将军一人逃了出来,据他所说,黄泉有一白衣女妖,行踪诡谲莫测,本事齐天,非人间之物,乃是黄泉中诞生的女妖。北帝听闻后亲自率鬼兵前来黄泉,黄泉女妖果然如期而至,这女妖着实厉害,竟能跟北帝交手数十招不落败,不过后被北帝击伤逃跑,留下鬼兵在那搜寻女妖下落,我们这支鬼兵来此处的第二个原因就是围剿黄泉女妖。”

我听着有些费解,什么样的女妖需要耗费万人的军队前来围剿?旋即响了起来,此前扬雄派人到黄泉时候说过一句,让大谁卒问问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黄泉女妖应该就是扬雄口中的那个女人了,点了点头道,“这跟你去取龙骨有什么关系?”

刘晨说,“黄泉戒严,无主帅允许不得靠近,即便我过去也得他同意才行。”

我释然,便不对他抱太大期望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让他去试试就行,聊了一阵,我送他出帐,行走一截儿后刘晨回首过来对我说道,“孙先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有鸿鹄之志,立志要名留青史,你的一句话就能让我的所有努力和抱负付诸东流,甚至是身败名裂,同为道门中人,我希望孙先生能手下留情,今后但凡有孙清二字存在的地方,我必绕道而行。”

我也没打算用他过往的污点去对付他,即便他完不成我所说的三件事情,我也有其他手段,不过他现在要受制于我,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心软,就说道,“那就请你好好完成我所说的三件事情。”

刘晨叹了口气,甩甩袖子离开,背影显得极其落寞。

这是他出山谋划和指挥的第一场战争,本想一举成名成为张衡和赵文和那样的人,偏偏遇到了我,此前的血气方刚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

刘晨走后,扬雄从后方帐篷出来,看着刘晨背影说道,“被功名所累的人,注定难有成就,你都跟他说什么了?看他似乎有些心力交瘁。”

我对扬雄并无隐瞒,将我跟刘晨所说的话原封不动讲给扬雄听了,说完之后扬雄本想发问,我抢先一步说道,“先不谈我的安排,你们诏狱是不是此前有安排一个女子在黄泉镇守撑天柱?”

扬雄恩了声,“对。”

我道,“她成了阴司口中的黄泉女妖,被人打伤了,现在不知所踪,前边城池中的鬼兵一方面是来阻击我们的,另外一方面是去抓捕那黄泉女妖的,如果她是你朋友的话,你最好快点想办法营救她,有这座城池挡着,她进退无路。”

扬雄听后却是脸色大变,而后就是紧蹙眉头,“黄泉女妖?她是我师姐,名叫姬少君,我们师承南华真人,五年前她被派往黄泉镇守撑天柱,我被派往滇国镇守滇池,她的实力要比我强大许多,世上少有人是她的对手,谁人能击伤她?”

“北帝。”我道,而后再品味他那句话,上下看着他道,“你该也不会是学张良和刘晨那般编造出的一个所谓的师父吧?你可知南华真人乃是道家庄周的称号?”

扬雄见我不大信,也不多做解释,只道,“我并未见过师父本尊,他只在梦中传授我们本事,此前我也没见过姬少君,某一****找上门来告诉我我们同样师承南华真人,由此才互相结识。师父最后一次托梦是在两年前,让我们去找一个叫张角的人,他也是我们同门师弟,不过我未曾找到他。”

庄周梦蝶,不知是他入了梦还是蝴蝶入了梦,看这行事风格,这个南华真人还真的挺像是庄周。

另外扬雄口中所说的张角太过著名了,不由得惊叹了声,“张角是你的师弟?”

“你认识他?”扬雄反问一句。

我摇摇头,“不认识。”不过这个张角的名头可太大了,《三国演义》曾写南华真人传授张角三卷《太平要术》,此后张角便集结道徒发动了流传数千年的‘黄巾起义’,直接将汉朝推向了三国时代,也是世家张家的老祖之一。算算时间,这个张角不久之后就要出现了,就对扬雄道,“你师弟就要出现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师姐吧,没准儿她现在已经被鬼兵抓住了,正饱受酷刑呢。”

扬雄却哼哼一笑,“这女人狂妄自大,也该让她受点教训,好明白她不是这世间第一。”扬雄说着转身退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道,“我虽然不喜欢她,但好歹是同门,不能放任不顾,我是军中主帅,不可离开,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帮我去找找她,只要保证她不死就好,你谋划好还没完成的计谋交给我,我挑适用的帮你完成。”

扬雄懂得排兵布阵,敌方刘晨已经受制于我们,论谋略,敌方应该不是他的对手,拿下这黄泉只是早晚的事情,刚好我现在情况也等不得了,不能把希望全压在刘晨身上,就点头答应了,“我想办法越过城池去黄泉,不管能不能把你师姐带出来,你都欠我一条命。”

“即便不是去救那个女人,你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看你的顶上三花几乎快要熄灭,不出五****必将魂飞魄散,你等不起了。”扬雄道。

第三百三十四章 开三途河

像扬雄这样的人,估计没人愿意跟他交心,所有事情一定要说得明明白白,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不过他说的是实话,我真的等不起了,自己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就道,“我的计谋很简单,将相两心,其军必衰,敌将生威,闭塞视听,必有好事,苟能因之,必能去之。”

扬雄细细品味一番,再结合我此前让刘晨跟城池中主帅唱反调的事情,立马懂了,点头应了声,“懂了,你的计谋我会取精华,去糟粕再使用,你去黄泉需要什么防身的东西,可以跟我说,我帮你准备。”

地方城池中最有话语权的就是主帅和军师刘晨,假若这二人不同心,主帅为军中一把手,为保证自己的权威就不会再听信刘晨的话,从而独断专行,对刘晨的忠告将视若无睹,只要我们加以布局,那主帅又不听从刘晨的建议,必定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这只是大纲,具体怎么实施,还得看扬雄怎么布置。

不再跟扬雄说的谋划的事情,而后指了一下扬雄腰间的佩剑,“把你那把剑借我就行,我一个人想进这城池并不难。”

扬雄倒也大方,取下腰间佩剑丢给了我,而后转身进了帐中,我在军中逗留了会儿,等到阴司渐渐变得晦暗时,走到这城池两边的悬崖下方,再顺着悬崖艰难攀爬上去。

悬崖高足有的数十米,看起来触手可及的距离却耗费了我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站在悬崖上方再看这城池和外面汉朝大军,一目了然。

这城池搭建时间白不够久,城内建筑尚未成型,只把城墙完善了,后面的各色建筑正在督造之中,鬼兵们夜以继日地忙活着,无暇看管其他,我便绕过这城池径直朝着那九根撑天柱子而去。

行了半个时辰,终于靠近黄泉,黄泉处于一环形山中,被山丘包围,九根撑天柱子分列九方高耸入云。

即便有环形山的隔绝,也挡不住黄泉的阵阵阴寒之气,隔着老远都觉得身体发凉,而的环形山上,每隔百丈就驻守有鬼兵,还有其他的鬼兵在山上游行。

他们目的很明显,防止别人靠近黄泉的同时也防止黄泉里的人跑出来,看来北帝对那黄泉女妖确实足够重视,我此前能进来是因为两边悬崖无人看管,这里眼睛太多了,不好蒙混过关,便在周围候着,料定刘晨肯定会来黄泉,到时候跟着他一起混进去即可。

盘坐高地一直等候,过了有两个多时辰,才终于得见刘晨孤身一人朝黄泉这边儿赶,还未等他靠近黄泉,我忙就近找了个鬼兵解决掉,穿上鬼兵黑袍,再贴上生符,一直到刘晨后边,刘晨也感知到有人跟着他,回头怒视我道,“跟着我做什么?滚回去!”

“是我。”我开口道,立马表明目的,“带我进黄泉。”

刘晨大惊,“你怎么进来的?”而后起了邪心,看了看驻守的鬼兵。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笑了笑说,“我是瓮中之鳖,但知道你故事的人并不止我一个,扬雄也知道,我要是死了,今后天下也不会有你的容身之所。”

刘晨欲发怒,却强行压制了下来,只淡淡说道,“走吧。”

随后我同他一起朝环形山而去,入关卡时果有鬼兵拦住了我和刘晨,他们认识刘晨,虽然拦下了,但也不敢无礼,鞠躬行礼道,“刘先生,主帅有令,未抓到黄泉女妖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黄泉。”

刘晨直接取出的手中一令牌,这鬼兵看后,这才让我们通过了关隘。

关隘外鬼兵众多,真正临近黄泉却并无多少鬼兵,偶尔见有几个,也是紧缩着袍子快步逃离。

黄泉颇大,纵横足有数百丈之长,池水呈浑黄色,那些鬼兵快速离开的原因便是黄泉中的阴寒气太重,即便他们是阴魂状态都有些受不了。

我也不由得紧了紧衣服,打了个哆嗦,看向黄泉中竖立起来的九根柱子,九根柱子的中央应该就是龙葬洲所在之地了,对刘晨道,“你帮我拖住鬼兵,我进黄泉看看。”

刘晨却阻止了我,“但凡有魂有魄之物,触黄泉之水便会消散,你本事虽强,但我不认为你能在黄泉泉水中活下来。”

我想要找到龙骨的心太过急切,几乎都忘记了黄泉是绝地这茬儿,打消了这念头,却又想不出其他办法,如果不下黄泉,又要怎么找到黄泉下面的龙葬洲?

“找到黄泉女妖,她镇守这里这么久,一定知道如何在黄泉之中捞龙骨。”我说。

刘晨又给我泼了一盆凉水,“我们这么多人都没找到她,没人知道她躲在了哪里,甚至有猜测说她已经烟消云散,你才刚来,连地形都不熟悉,要怎么找她?”

我面向刘晨看了会儿,说道,“我让你做的三件事情,这第一件事情就不需要你做了,龙骨我自己找,你该去做第二件事情了。”

刘晨哪儿能不明白我的心思,笑说,“看来你认识这个黄泉女妖,你不想让我也知道她的行踪,不过你多虑了,我对黄泉女妖并不感兴趣……”

“那就请你离开。”我不喜欢别人窥视和猜测我的想法,就毫不客气对他说,“现在我不在军中,你们想要打败外面的汉朝军队,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等我从黄泉离开,你们再想击溃那支军队,不会那么容易。”

刘晨一想也是,作势要离开,离开前对我约法三章,“你我有言在先,我只为你做三件事情,这第一件你自己放弃了,第二件事情我会在你不在军中的时间内完成,这段时间我也会竭尽全力与扬雄博弈,这不算违反你我约定吧?”

“不算,随便你怎么对付扬雄。”我道。

刘晨明白这是最好的时机,要是在我回去之前他就击溃了扬雄,那么第三件事情我说不说都无所谓了,我的目的已经达不成,自然不会再要求他做第三件事情,他的过往自然也就能隐瞒下来,所以立马退去,不在黄泉耽搁时间。

等他退去后,我看向四周游走的鬼兵,他们找了那黄泉女妖这么久都没找到,数千人在黄泉周围找,即便是躲在地下也能被翻出来。

既然没找到,那么这黄泉女妖藏身之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混入了鬼兵之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也在随后悄无声息混进一群在周围游走巡查的鬼兵之中,跟着一起在环形山上行走起来,黄泉女妖隐藏了身上气息,想要在数千人中找到她并不容易,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的工程。

我在这环形山上足足行走了三天有余,而刘晨果然是趁着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三天期间跟扬雄拉开阵势打了有五场。

各有损伤,扬雄没能攻破黄泉城池,刘晨也没能击退扬雄的军队,很难断定胜负。

不过双方交战时,将领倒是折损不少,扬雄带来的几个将军,被黄泉主帅斩了两个,被刘晨斩了两个,而扬雄这边儿就他一个实力较强,斩了三个黄泉守将。

双方交战五次后,黄泉主帅和刘晨开始渐渐产生矛盾,二人意见不和,此后一直没有再继续战斗。

另外又从这山上鬼兵口中得知,阴司已经派人去夺鬼门关了,鬼门关有张道陵亲自坐镇,即便人数远不如阴司鬼兵,但阴司愣是没能靠近鬼门关半步。

倒不是张道陵排兵布阵有多高深,仅仅是因为柳承得知张道陵镇守鬼门关后,连夜让道徒送给张道陵一封书信,张道陵看了信件后的当天将鬼门关前方一条暗河轰开,阴司鬼兵只要接触到暗河河水就会消亡,故而无法靠近鬼门关半步。

那里是三途河所在之地,此前我跟柳承交代过,他现在终于用上了。

我这些天一直在山上游走,山上鬼兵挨个查看过去,又过了两天,我混入的这队鬼兵将要交接时,在交接的那队鬼兵中发现一奇怪的人。

阴司鬼兵为魂魄状态,体态轻盈,却有一人将地上枯枝踩断了,料定那人是就是黄泉女妖,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姬少君。”

这人听后身体明显呆滞了一下,扭过头来跟我对视,虽然黑袍遮面,但她的眼神已经暴露了她就是扬雄的师姐姬少君。

第三百三十五章 龙族现身

我和她随后错身而过,我此后换下去歇息,她跟着另外一队鬼兵前去巡查,时间分秒过去,等到她混入的那队又被另外一队替换之后,她才终于脱离了队伍,站在我所在的后方默默看着我,我也起身前去与她相会。

两人心照不宣朝着黄泉边行去,那里极寒,鬼兵平时不敢靠近那里,也相对安静,到了滩边之后,她立稳脚步回身,黑袍下双眼入神看着我,随后说道,“是我师弟派你来救我的?我听他们说他已经派人围住了这里。”

确实是扬雄让我来救她的,就点头恩了声,“对。”虽不见姬少君相貌,不过她声音倒是挺好听的,跟我那小祖宗孙思仁有得一拼,想来跟孙思仁是一样的傲娇性格。

此前她并未见过我,也并不知道我是谁,现在也不问我是谁,直接说道,“你走吧,这里有数万鬼兵围着,他应该清楚我现在是走不了的,你既然能进这里来,说明你本事不弱,你出去好好帮他,就不用管我了,我在这里拖延伪装着,短时间不会有事,等他攻破了城池,我兴许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她说着又满是欣慰和感动地说道,“这世上对我最好的果然是我这个师弟,为救我竟然能直接派兵来攻打阴司。”

我的思路一下就被她打断了,合着她以为扬雄领着这几万人来攻打黄泉是为了救她来的,要是我告诉她,扬雄根本不想跟阴司开战,派兵前来只是因为汉帝的命令的话,怕是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为不让她尴尬,我赶忙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既然已经伪装成了鬼兵模样,为什么不混入外面城池中,刘晨跟扬雄现在斗得正凶,城门时常会打开,你想要出去并不难。”

她摇头说道,“本来是有机会的,但他们始终找不到我,应该是察觉我已经混进他们之中了,前几日下令但凡靠近过黄泉的鬼兵一缕不准进城,这些天他们的巡逻更加频繁了些,应该是想从中找出我,况且我也不能离开,我得看守着这九根柱子,这关乎到滇国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这是我的使命,至于你,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去,不敢在这里呆太久,回身走了几步我叫住了她问道,“听说你跟北帝交手受伤了?严不严重?”

北帝的能力我再清楚不过,柳承师兄本尊也都承认过,连他也不是北帝的对手,北帝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武力第一,这姬少君能跟北帝交手,且能活下来,这样的实力即便是放在正一盟威道也是极强了。

她听罢扭过头来,摘掉了自己的黑袍,露出她的本来面目,眼里闪闪发亮,欣喜问道,“是扬雄让你关心我的么?”

我就纳闷儿了,看起来扬雄并不是很喜欢他这个师姐,但是姬少君却处处认为是扬雄在关心她,她得对扬雄依赖到什么地步,或者她根本不知道扬雄不喜欢她。

这种事情说穿了会很尴尬,就道,“是,他很关心你。”而后盯着姬少君看了起来,这姬少君实力强盛,根骨自然不错,再加上浩然道气加持,沐浴神光,模样自然不错。跟玄姬玄雅比起来,多了几分圣洁,少了一些妩媚。

她倒不在乎我盯着她看,笑了笑说道,“我没事,北帝法术造诣并不高,但是力量强大,外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他的尸气……”姬少君说到这儿顿了下,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摆摆手说,“他们还不知道这九根撑天柱子的用处,以为是阴司跟阳间互通有无的天梯,正在想方设法推倒撑天柱,幸好他们不知道这九根柱子支撑的是上面的滇池,否则必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推倒它们,毕竟阳间乱一分,对他们都是有益的。你回去让扬雄尽快攻破这城池,我担心我已经隐藏不了多久了,这撑天柱要是被推倒了,我和他都是滇过的罪人。”

我点了点头,又说,“你有办法进入黄泉么?”

“什么?”她倒不是没听懂我的话,而是对我的想法很诧异,道,“但凡有魂魄,皆不可入黄泉,你进黄泉做什么?”

我跟她是同一阵营的,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将我的中了水银毒,需要龙葬洲里的龙骨治病,以及我的名字都跟她说了。

我声名鹊起是在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她常年在这里呆着,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很熟悉,顶多是从这些鬼兵的只言片语了解过一些。

我的出现往往伴随着阴司的失败,他们作为阴司的人,自然也不敢过深地讨论这些事情,所以她听到的,都是这些鬼兵没阴司美化过后的言论,她听后点点头道,“听这些鬼兵说起过你的名字,他们口中你似乎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曾挫败过阴司最杰出的谋士张衡,有你帮助扬雄,他攻破黄泉的几率就又大了几分。”而后再一脸同情看着我,“水银毒至今无解,不过龙乃万灵之长,集天地造化而生,吸日月精华而灵,龙骨确实可以治你身上水银毒。只是抱歉我也不知道进入黄泉的方法,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劝你最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黄泉中,可以趁着这些时间去找找其他办法。”

“要是有其他办法,我也不会来黄泉了。”我苦笑了声,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谎,只得感叹道,“果真是天要亡我,苟延馋喘这么久,还是逃不过一死的命运。”

我时间真的不多了,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即便我现在从黄泉离开,顶多也不过就几天的寿命,这几天时间还不足以完成一场大型的战斗,更别说一统阴司,便一咬牙道,“富贵险中求,我不信黄泉能奈何我!”说罢直接朝着黄泉走去。

姬少君见状大惊,忙快步追了上来,在我将要入水的瞬间一把拉住了我,有些愠怒道,“你疯啦,不要命啦!”

我差点忘记她了,说道,“我有一个办法让你逃出生天,这几天镇守黄泉的军师刘晨会来这里,到时候你只要跟他说,孙清让他做的第三件事情是把你带出去,他自然会帮你想办法。这九根柱子,我帮你守着。”

姬少君紧蹙眉头,显然没被我的话打动,只问了句,“你死在黄泉中了,又要怎么帮我守这几根柱子?”

“我不信我会死。”我笃定道,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纵身跳入了黄泉之中。

刹那间,阴寒之气滚滚而来,瞬间将我包裹在其中,我确实是高看我自己了,进入黄泉不到一个呼吸时间,我就已经无法动弹,这黄泉水侵蚀的不是肉体,而是灵魂,灵魂在黄泉水中快速流逝。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要死在黄泉中的时候,却忽有一股热量传达,尺木在这个时候忽然生效,额头上渐渐冒出龙角来,红色清气将我笼罩在其中,竟将黄泉水尽数隔绝在外,硬生生给我开辟出了一方天地。

也是在这个时候,忽见一抹青色自上而下,在黄泉水中划出一道轨迹,那青光渐渐靠近我,当我看清楚的时候,却惊呆了。

跳下来的是姬少君,她如我一样,被一股青气所笼罩着,隔绝出一方天地给她,让她不受黄泉水侵蚀,身处其中她额头上竟同样有一对诡异的角。

我和她渐渐下沉,我看着她愣住了,她也看着我愣住了,随后一挥手,将我从这边儿拉扯了过去,再盯着我额头道,“你也是龙族?”

第三百三十六章 拜月讨封

当她说出这个也字的时候,我已然明白了她的身份,只是我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身份,怔怔地说,“你是神龙,为什么会是人形?”

她听罢满眼诧异,因为我头上龙角让她以为我也是龙族,我既然是人形,又怎么会不明白她为什么也是人形,我忙解释道,“我不是龙,之前无意得到神农之父的角,是它一直在护着我。”我说着取出了那对尺木。

她看了看我手中的尺木,释然了,随后我和她下沉到黄泉底部,刚踏上去,地上散发出各色光芒,神圣无比,她道,“五仙分别是天地人神鬼,五虫分别是蠃鳞毛羽昆,龙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神圣,只是鳞虫的一种,只不过是出现的时间早于其他万物而已,因龙可上天入海,呼风唤雨,天地间好处不能让我们占尽了,所以化身人形要比其他万族要苛刻一些,其他万族需要讨封或者渡雷劫,我们需要顶风拜月,云开月出才能化身人形。”

我倒是听过一些此类的传闻,动物化身人形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安心度雷劫,一种就是讨封。

而讨封的风险太大,很少会有人明白它们讨封的含义,有些人被吓到了就会胡乱说一通,人类的一句话就能让他们前功尽弃,所以渐渐就有妖物开始转向其他更高等级的物种讨封,比如洞中隐士之类。但又发现这些隐士大多本事奇高,即便封它们为人了,也会想方设法抓住它们。

渐渐地它们就转变了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参拜周天星斗,它们认为这周天星斗分别代表不同的神仙,向神灵讨封自然比向人讨封要好得多。

狼每每望月吼叫,传说那就是狼在向月神讨封,蛇、狐狸、黄鼠狼都有此类的行为。

《酉阳杂俎》中记载过这么一段话:野狐名紫狐,夜击尾火出,将为怪,必戴髑髅拜北斗,髑髅不坠,则化为人矣。

这说的是狐妖参拜北斗的事情,要在头上戴着人类的头骨参拜北斗诸星,要是这头骨不坠落的话,就可以化作人形。

极少君所说的‘顶风拜月,云开月出’,应该是顶着风雨参拜月亮,要是天上乌云消散,它们才可以化作人形。

我曾翻遍无数古籍,在得到尺木之后才相信这世上曾经有过龙的存在,但却没能见到真正的龙,我对龙依旧保持着观望姿态,现在面前真的站着一个化为人形的龙,却觉得是那么不真实,说道,“我能摸摸你的角么?”

“哈?”姬少君愣了下,然后又说,“摸吧。”

我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龙角,摸完笑了起来,“我应该是世间最后一个见到真龙的人了。”

姬少君很无语,她自己认为自己很普通,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激动,而后说道,“我本想下来救你,却暴露了自己的妖形,你该满足了,跟我出去,出去之后不准跟扬雄说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她对自己妖身的事情很芥蒂,我道,“你其实不用这么拘谨,要是世人知道你是神龙化身,必将奉你为神,又岂敢用异样眼光看你。”

“你不懂。”姬少君说了句,随后就要拉着我上去。

我却挣脱了她的手道,“我们已经下来了,龙骨近在咫尺,我只取一截就走,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就这么死去。”

姬少君眉头紧蹙,“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无外乎是龙潭和虎穴,更遑论这龙葬洲是神龙墓场,它们为了防止其他各族盗取自己身上宝物,往往会设下各种无数禁制,你几乎不可能进去。”

“那你呢?你是神龙,它们不至于连自己的同类也提防吧?”我问道。

姬少君看了眼脚下的这土地,土地上依旧散发各色光彩,再对我说道,“人族刚诞生的时候,龙族护佑人族成长,他们以龙的传人自居,后来人族渐渐强大,开始无端向龙族索取,龙须、龙骨、龙角、龙鳞,他们将龙族当成了工具。后来炎黄二帝绝地通天,将世上大巫、龙族全部送往了神界,龙族又怎会是那些大巫的对手,入了神界后更是被无端榨取所有利益,留下这龙葬洲作为它们的坟墓。直到后来昆仑守将离开昆仑,那些大巫才将重心转移到了重返人间上,渐渐忽略了龙族。后来有人闯昆仑天梯,那人能力极强,几乎就要闯过昆仑天梯了,昆仑守将便趁着那时候人神二界最不稳定的时候将龙葬洲打落了下来,龙族得以逃生……龙族有多讨厌人族,不需要我再多说,你如果是龙族还好,但你是人,你没有半点希望。”

我听着她这段话思绪万千,她只是想跟我讲人族忘恩负义的事情,但我却听出了太多太多信息。

其一,昆仑守将离开昆仑天梯;其二,北帝闯昆仑天梯;其三,龙葬洲原来是昆仑守将打下来的。

“你见过昆仑守将?”我问道。

姬少君被我问懵了,因为我的问题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摇头说道,“没见过,我是汉初到人间的,而龙葬洲是在那几百年前就被打落了下来,这些我也是听先辈所说。”

北帝闯昆仑天梯是千余年前,汉初距离现在也不过几百年,时间确实差了不少。从现在往前推算千余年的话,大概也就是帝辛时期,也难怪那个时候帝辛会把一条龙给活活砸死。多半是一条不长眼的龙刚从神界下来,认为人间大巫都在神界,于是藐视人类,却偏偏遇到了帝辛这个狠角色,落了个被砸死的下场。

又问,“昆仑守将为什么要离开昆仑天梯?”

她依旧摇头,“他已经几百年不见踪影了,没人知道他离开的原因,神界更是把他名字都抹除了,这么多年过去,知道他名字的没多少人,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离开昆仑天梯的原因?”

“既然龙葬洲被打落下来,龙族应该趁机发展,为什么最后却落了个龙葬洲又被打到阴司的境地?”

“……”我的问题有点多了,她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回答说,“这世上没有圣人,也没有圣物,龙族也会贪心,龙葬洲是绝佳的葬身地,它们为了争夺葬身之所,时常大打出手,导致阳间天灾连连,惹怒了人类,所以又被打落到阴司了。”

这一点倒是跟扬雄所说的差不多,我想了想继续问话,“你也是龙族的,为什么不把龙葬洲放出去,反倒在这里守着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龙族想要不灭绝,龙葬洲就不能出现,否则它们还会大打出手。”姬少君说完幽幽看了看我,“你再问一句为什么,我就打死你!”

我哦了声,换了个说法,“神界真的有九天玄女吗?”

“……”姬少君彻底无语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上拉,“要不是看在扬雄的份上,我真的会忍不住打死你,你怎么这么啰嗦,跟我上去,别再打龙葬洲的注意!”

我也觉得我的话太多了,毕竟机会难得,她是目前唯一知道神界事情的人,此后柳承有一个布置两千余年的计划,跟神界有很大的关系,我必须得搞清楚,不过见她实在不耐烦了,我也就不问了,说道,“人族去不得龙葬洲,我却去得。”

“你能刀枪不入不成?又或者你不是人?”姬少君头也不回就说道。

我说,“我就是那个将龙葬洲从神界打落下来的昆仑守将。”

我说完她终于回头了,先是怔怔盯着我,而后笑了,“我还是建立昆仑天梯的大巫呢。”说着又要拉我上去。

我直接取出了那治都摄印,我身上尺木告诉我,这是昆仑守将的兵印,这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

当姬少君看到我手中大印的时候,眼神陡然一变,身子哆嗦了下,我和她又沉了下去,盯着我手里大印瑟瑟发抖,害怕极了,忽而又反应了过来,“你不是他,不然你不会问我这么多问题。如果是他的话,这些东西你应该知道。”

“我失去了记忆。”我没有柳承师兄本尊的记忆,只能随便胡诌,又说,“尺木中的龙灵见过我,也见过昆仑守将,它认识我,等它出来你可以向它求证,我的事情先放一边。倒是你,我怀疑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姬少君,你们龙族那么讨厌人类,你又怎么会跟人类合作?还有,你本事极强,却拜人类为师,还跟扬雄各种要好,我怀疑你的动机!如果你是姬少君,那就解释清楚这两个问题,如果不是,那就告诉我真正的姬少君在哪儿。”

姬少君对我的话将信将疑,看了看我腰间的尺木,如果我是假的,尺木不至于护着我,暂且相信了我,而后解释起了我的问题,眼神闪躲说道,“你听过二龙争食吗?”

“汉初的事情。”我道,这事儿刘晨刚跟我说过。

她再说,“青黄二龙争食,皆堕黄泉。我就是那条青龙,扬雄是那条黄龙,他死了,我没死,我被一个叫南华真人的高人救了起来,而黄龙之灵被黄泉水洗去了一切过往,南华真人将他送到了人间转生成人,并在梦中教他本事,他就是现在扬雄。那条黄龙是我弟弟,他只是想跟我打闹,我却认真了,是我亲手击毙他的,此前我不让你跟扬雄说我是龙妖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她说着笑了笑,“其实我知道扬雄一直很讨厌我,他连我名字都不愿意念出来,直以‘那个女人’称呼我,这是与生俱来的,毕竟之前是我杀了他。很感谢你没有戳穿我,我很清楚他攻打阴司根本不是为了救我,而是因为阴司杀了他的人。你进来也不是他派你来的,你只是来找龙骨的,我不过是在寻求自我满足而已,好让我误以为他已经原谅我了。”

我曾听闻扬雄有吐凤凰的本事,《西京杂记》中记载:雄著《太玄》经,梦吐凤凰集《玄》之上,顷而灭。若他是寻常人,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异象的,合着他竟然是黄龙转世。

我沉默了会儿说,“你说对了一半,他攻打阴司并不是因为你,但是我进来是真的受他的嘱托,让我把你救出去。”我说着看了看她周围的青气,断定她说的是实话。

她听后也是一阵沉默,这不过是扬雄随意的关心,她却热泪盈眶,抿着嘴唇将要哭出来,忍住之后再泪眼汪汪看着我手中大印,而后战战兢兢对我说,“你,你真的是昆仑守将嘛?”

第三百三十六章 领群龙墓

关于柳承他师兄的身份我也并不清楚,只是听尺木中龙灵提过一嘴,不过他十有八九就是当年那个擅离职守的昆仑守将,便点头恩了声。

姬少君见我再次承认,将眼神中先前的感动暂且压制了下来,换上了此前的震撼和恐惧。

她恐惧的原因并不难理解,上古神界那些人都是炎黄时代的大巫,个个能力通天,昆仑守将镇守昆仑天梯愣是让他们不敢从昆仑天梯上下来,可见昆仑守将能力之强。她这不是对恶者的恐惧,而是对强者的恐惧。

昆仑守将把龙葬洲从神界打下来,解救了龙族于水火之中,是整个龙族的大恩人,她无比炽热看着我,我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打下龙葬洲的是柳承的师兄,而不是我,就说道,“现在我可以去龙葬洲找龙骨了么?”

姬少君忙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您如果真的是当年的昆仑守将的话,便是龙族的大恩人,莫说是取一截龙骨,便是要取我们龙胆也不过分。”

“带我去。”我道。

姬少君恩了声,忽而摇身一变,显化妖形,一条青龙赫然显现眼前,速度极快地在我身旁绕行,将我负于她背上,下一个眨眼便已经遁入了龙葬洲之下。传说神龙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果然不假。

龙葬洲下自成一方空间,遁入下方,所见乃是一诡异天地,四周乃是五色石头。修道要的是天清地明,这也是道士为什么常常出山降妖伏魔的原因,只因为妖魔扰乱天地灵气,让他们没法儿好好修道。

而四周散落的五色石头上灵气十足,甚至可与朱砂石相提并论,这些石头大如碓嘴,脊高腹平。

姬少君见我对这些石头感兴趣,就说道,“这就是我们的食物,前来龙葬洲的龙并不会立即毙命,它们会在这里等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死去,这就是它们带来的食物,当年我和扬雄争的也是这食物。”

我释然,此前跟北帝胡诌龙食,终于得见真正的龙石,依旧觉得太过虚幻,环视四周,见这里有天有地,也有龙食,却不见有龙骨或者濒死的龙存在,就说,“我此前以为龙葬洲就是一片土地,神龙葬身土地之下即可。”

姬少君摇头,“天外有天,地下自然也还有地,修道之人最高目的就是与天地同寿,换言之就是参悟天地长生的奥秘,至今无人参透,说明至今没人摸透天有几重,地有几层,这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带我去找龙骨吧。”我说,不准备在这里耽搁太久,这里气息诡异,那些濒死的龙肯定布下了各种禁制防止别人接近。

姬少君恩了声,带着我迈步向前,这一路怪石嶙峋,各种形状小丘出现,但凡靠近其中一座小丘,小丘便大发光彩,丘中似困有猛兽,隆隆之音不断传出。

但凡听到这声音,姬少君就会立即带我离开,有声音就说明已经被下了禁制,不得靠近。

我和她在这里行走了一个多时辰,见了上百个小丘,每个都是如此,不由得感叹道,“你们龙族还真是小气,已经死了都还不愿意别人靠近它们半分。”

“还不是人类逼的。”姬少君简短说道。

我看着四处的小丘,觉得极为震撼,说,“这里到底葬了有多少神龙?”

“不清楚,自炎黄开始,龙族全都葬在这里,所以小丘越来越多,活着的龙越来越少,我在这里这些年,不见有任何一条龙前来自葬,也未曾听过外面有龙现身,或许我是最后一个了吧。”

“还有。”我笃定道,后世各种杂记中都有记载过龙的踪影,不过十有八九都是坠龙,出现的龙大多死去了,正是因为这样,证明后世还是有龙的,只是隐匿不出而已。

姬少君不问我为什么这么确信的原因,只是笑而不语,渐近前方一硕大土丘,这土丘方圆数百米,比之前所见的都大了不少,还没靠近,姬少君就说道,“前面那个最好别接近,传说那是领群龙的坟丘,在龙族中辈分很高,也很厉害,它布下的禁制很难破除。”

“别忘了我是昆仑守将。”我笑说。

既然是来找龙骨的,自然是越厉害的龙药效越好,说罢靠近那硕大坟丘,本以为也有隆隆响动,但靠近却不见有任何声音,直到我触摸到坟丘的泥土,依旧没有动静,不禁觉得有些诧异,姬少君也很是不解,走上前来看了看,始终不见有动静,便说道,“难道是领群龙对自己坟丘有足够自信,相信没人来敢来冒犯它,所以故意不设禁制?”

“龙骨在坟丘中?”我问姬少君。

姬少君恩了声,随后再化妖形直接带我遁入这坟丘之中,进入坟丘才知外面泥土不过只是幌子,这里面乃是一硕大宫殿,宫殿通体呈黑色,虽不如人类宫殿那么宏伟精美,但却无比神圣威严。

我们进入其中,宫殿中青铜灯立马燃烧了起来,照亮其中。

宫殿有数十根石柱支撑着,上面雕刻着各色异兽,正上方乃是一高台,高台上有石椅,乍看去,见石椅上端坐一人,由黑袍遮盖着,不见其面孔。

姬少君变回人形,看见那石椅上的人后立马跪倒下来,五体投地,连声道,“请恕罪。”

我看向上方,笑了笑说,“这是坟丘,坟丘中只有死物,他只是一具尸体而已,早已经没了意识,你拜他有什么用。”说着走上前去,到了那人面前伸手揭开了他身上的黑袍。

揭开黑袍的瞬间,吓得我直接退了回来,原以为黑袍之下只有枯骨,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完好的人,年约四十岁,眉毛发丝清晰了然,皮肤尚有血色。

等我退后再看几眼,见那人并无动静,这才拍了拍胸脯说道,“被自己吓到了,应该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说着再走到他旁边,伸手搭在了这尸体的肩膀上,对下面跪着的姬少君说道,“这就是你们的领群龙么?”

姬少君抬起头来,看向我这里却目瞪口呆,哆哆嗦嗦伸手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她表情,我心知不对,斜眼看去,竟见这尸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怒目看着下方,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上渐渐浮现一龙角,原本的人首也渐渐化作龙首。

见此状,我缓缓把手从他肩膀上放了下来,尴尬笑道,“不知道你还活着,得罪了。”说着再谨慎小心走到下方,回身再看着人。

这人没有动静,人首化作龙首后,手脚也渐渐开始生出了鳞片,不多大会儿,化作一条约莫有两米黑龙,踞于石椅上,威严无比,大有睥睨天下之姿态。

等这一切变化结束,始终不见他有动静,直接开了天眼查看,不见他身上有半点生机,这才放下心来,叹道,“吓人的永远是自己。”

“你来啦。”前两次把我吓到了,这一次我已经查探清楚他毫无生机,但他却在这个时候陡然开口,发出极为沙哑的声音。

我只咯噔一下,姬少君又连匍匐着趴倒在地上,姿态写满了臣服。

他缓缓扭头过来看向了我,似乎是在跟我说话,我诧异道,“你到底是生是死?”

我问完话好久他才回话,“等了一千多年,始终没法死去,这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去,一直在做梦,你刚才唤醒了我,这口气应该快断掉了,好久不见,昆仑守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抓捕青龙

先是一句你来啦,现在又是一具好久不见,看来他是认识我的。

他说话的时候渐渐恢复了人身,仅仅留下一龙首,看起来不伦不类。

他认识我,但我却对昆仑守将的事情无半点了解,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话,只问了句,“你认识我?”

他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放在我的身上,似乎看出了端倪,说道,“你有他的外貌,但你并不是他……”还没说完又话锋一转,“不对,你就是他,你们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一直在下方的姬少君此时开口说道,“他是昆仑守将,不过却失去了记忆。”

这老龙听罢点点头,释然道,“原来如此,连你都失去了记忆,看来无人能阻挡那些大巫返回阳间为祸世人了,天命难违。当年帝辛本有很大的希望,却败给了姜子牙之流,我以为你是最后的希望……”

“你说的是绝地天通?”柳承他们指定了两千余年的计划,似乎要渐渐浮出水面了,这是我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听到别人谈及有关的事情。

从他言语判断,他应该是在商周大战结束之后进入这里的,也就是昆仑守将把龙葬洲打下来之后的不久时间,所以才能知道帝辛失败的事情。

老龙眼神有些涣散,他确实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此前他一直在做梦,梦境中不耗神魂,现在被我惊醒,这最后一口气也即将消失,聚力好久才之说话,“看来你真的已经失去记忆了,也好,这天下事不该全压在你一个人肩膀上,忘了也好。”

“告诉我,我离开昆仑天梯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语气坚定说道。

柳承师兄离开昆仑天梯的原因绝对跟那个计划有关,我现在对那个计划没有半点了解,好不容易有机会见识到这段历史,不可能就这么放过。

而且这老龙有可能是最后一个知道他离开昆仑天梯原因的人了,一旦他死了,这件事情将永远无法得知。除非柳承他师兄亲口告诉我。

老龙歇息了好一阵没能开口,期间几次断气,最后又强行给提了上来,再对我说道,“你这样级别的人,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你失去记忆,如果有,那就是你自己。我在想,你失去记忆是不是就是你完成自己计划的一个环节,我不能打断你的计划,我时间不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时间确实不多了,顶多也就几分钟的事情,他不愿意跟我透露柳承师兄任何事情,我再问他也不会说,这样的人脾气都怪,就跟后世的柳承还有袁守一一样,说得好听叫做天机不可泄露,说得不好听就叫故弄玄虚。

难得碰到一个知情人,偏偏还什么都不肯说,急得我差点内伤爆发,便直接说起了正题,“我中了水银毒,需要一截龙骨治毒。”

他又缓了好一阵,点点头,然后抬头抓住了自己龙角,奋力一掰,竟然活生生将自己的龙角给掰了下来,握在手中道,“只能有缘再见了,我的角送你,应该可治你身上的毒。”

这话说完,他最后一口气咽了下去,人身消失不见,化作龙身,从那石椅上滑落了下来,龙尸化作百米之长,静静躺在这大殿之中。

姬少君对着龙尸作揖,我虽然没问出什么来,但他却二话不说掰下自己龙角给我,立身给他鞠躬行礼,并念诵了往生咒,上前去捡起了龙角。

我身上已经有一对龙角了,此前我想过用那对龙角做药,不过那龙角里面隐藏的秘密很多,不想这么把它浪费掉,所以一直没用。

而且现在这老龙死了,尺木中龙灵或许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我离开昆仑天梯原因的人,它绝对不能出事,我不想在这个时代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瞎子。

这里本就是他的坟墓,让他死后呆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我们拿了龙角后离开,出了这坟丘,姬少君对我说道,“好气,他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我,我可是他的后人。”

“……”我盯着姬少君看了几眼,心说她几百岁的人了,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不过并未说什么,拿了龙角就说明我可以活下去了,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这里却忽然轰隆震动了起来,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姬少君见此状大惊,忙道,“阴司鬼兵又在动撑天柱!”

说罢摇身一变,将我置于她的背上,化作青龙直接扶摇直上,不多时间冲出黄泉,往西南方向看去,见有数百鬼兵正搭着云梯在凿着那里的撑天柱。

吼!

姬少君一声怒吼,撼天震地的龙吟声响遍了黄泉上下,不仅仅是在动撑天柱的鬼兵呆住了,连四周环形山上的鬼兵也都快速围聚过来,有首领听得龙吟声高呼,“发生了什么?”

数千鬼兵汇聚黄泉周围,看着盘旋在黄泉上空的青龙惊愕至极,他们的世界观瞬间崩塌,因为他们所见的是传说中的龙,一种只存在于书中的神兽,中华大地的先祖!

“龙……”鬼兵尽是惊恐,因为姬少君体型颇大,他们并没有看见姬少君背上的我。

“胆敢动撑天柱者,杀无赦!”姬少君发出怒吼声,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但却威严无比,一时间鬼兵尽瑟瑟发抖,那些要凿撑天柱的鬼兵停下手来,慌忙往黄泉外围退去。

数千鬼兵惊愕好一阵后,忽有一将领人物开口,“全体鬼兵听令,活捉此龙献与北帝,尔等都可封王封侯。”

四周鬼兵不动,他们不敢对传说中的华夏之祖动手,更别说是活捉,那将领直接夺过了旁边鬼兵手中的弓箭,搭箭开弓朝姬少君射了过来。

嗤啦一声,长箭划破长空而来,见姬少君一个摆尾,将长箭打了回去,再冲那弯弓的将领怒吼一声,黄泉之上雷电乍起,继而是狂风暴雨,轰隆一声,一道闪电直接朝那将领劈了下去。

那将领见势不对,猛地纵身一跃,避开了雷电落地的地方,雷电将他原本所在的地方劈出一个大坑,他身旁先前所站着的鬼兵瞬间消散,那将领得以幸存,起身狼狈看向姬少君,却是战意盎然,怒吼道,“全体鬼兵,立马开弓,违令者斩首!”

这些鬼兵见青龙已经动手了,他们生怕自己会沦为下一个,即便对神龙心存敬畏,但为了不被劈散,不得不提起了长弓,搭起弓箭瞄准了姬少君。

见数千长箭对准她,即便是钢筋铁骨也忍不了啊,我便俯下身去在她耳畔说道,“不用跟他们纠缠,直接走吧,你是龙形,想要跨过这些山很容易。”

姬少君却摇摇头,“我要是走了,滇国和龙葬洲怎么办?”

话音刚落,咻咻声不绝于耳,数千长箭快速袭来,姬少君不断判断闪躲,降下雷电劈散鬼兵,但也只是一一小部分,这么多鬼兵根本无法完全解决。

况且还有无数长箭,虽然大多数长箭并没对她造成伤害,但有几支却从她鳞甲缝隙中射入了她的身躯,鲜血顺着箭翎滴落下去。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龙族会被人类压得那么惨,人类有最灵活的身躯,有聪明的头脑,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跟人族对抗。

青龙如此强大,能打得过十人百人,却打不过千人万人,眼见姬少君身上的箭原来越多,我将龙角的一小截掰下来捏成粉末吞了下去,而后站在了她的背上,手持扬雄给我的长剑喊道,“正一道祖孙清在此,尔等鬼兵胆敢放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绝世无双

夜幕下,青龙降下的闪电将黄泉上下照得通明,鬼兵们借着闪电看清楚了站在青龙背上的我。

他们全都听过孙清这个名字,但是见过我的人不多,人都有一个通病,内心恐惧的往往是未知的东西,我和青龙都在这未知范畴之内。

鬼兵停下手中弓箭,他们虽不曾见过我,但却听过我的凶名,一手策划了正一盟威道这个庞然大物,两次跟北帝交手,孤身在北帝眼前毁了水银大阵,又以一千残兵败将将阴司最精锐的六千鬼兵玩弄于股掌之间,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已经成为了阴司最可怕的敌人,各有所思,渐渐忘记了手中还有弓箭,满目愕然和恐惧,有鬼兵浑噩道,“我,我……见过他,他就是孙清,还要打吗?”

我在他们眼中本就恐怖,现在伴随着青龙出现,更有一副睥睨天下之姿,若是要比气势,就算是北帝现在来了,气势也不及我一半。

先前差点被雷电劈散的那将将领也是满目惊恐,故作镇定喊道,“孙清,你是如何进这黄泉的?”

我并未回答这问题,我要是回答了的话,把我带进来的刘晨怕也同样玩完,便转换话题道,“黄泉现在我占了,凡云雨所及,雷电所至,皆随我姓孙,带着你的鬼兵滚出我的地盘尚可活命,胆敢反抗,天诛地灭!”

言语也是增强气势的一种手段,鬼兵对我和青龙惶恐至极,他们早早就听闻我很恐怖,此刻已经没了斗志,将要后退,那将领却怒吼道,“谁敢退后?!孙清和这青龙如今已是瓮中之鳖,立即诛杀二者,北帝有令,分得孙清尸体者,皆可封侯,得孙清首级者,封阎罗王。青龙世间少有,分得青龙尸体者,定能同样封王封侯,马上把你们弓箭给我提起来射杀此二者。”

“他可是孙清。”这将领身旁有一鬼兵战战兢兢道。

话音刚落,却被这将领提刀劈成两块,魂飞魄散,再道,“孙清不是神,并非不可战胜,还有谁想退后,一律以叛国通敌罪论处!”

一方面是这将领的威逼,一方面是王侯的利诱,这些鬼兵渐渐抬起了手中的弓箭,再次对准了我和青龙。

姬少君无不担心地道,“我送你走吧,你已不是昆仑守将,又失去了记忆,如何挡得住这千支长箭。况且这边动静怕是已经引起外面守军的注意,等他们过来,就更挡不住了。”

“你敬畏昆仑守将,只是因为这个称号吗?即便我失去了记忆,也还是那个昆仑守将。”说罢挥动长剑,漫天阴气汇聚于法剑之上。

鬼兵也拉开弓弦,长箭咻咻而来,尺木此时发威,眼神陡然变化,袭来的翎箭变得极度缓慢,随机以纵地金光之术自青龙背上离开,将要落入黄泉瞬间,施展起了三十六天罡术中另一法术。

这法术叫做‘翻江搅海’,三十六天罡术中排第十的法术。炎黄时代大多在黄河发展,黄河水患频繁,有水怪频出,大能力者开创此术平定江河大海,这法术也只在江河之中管用。

黄泉也能算其中一种,手中法剑一挥,漫天阴气如开天巨斧劈了下去,轰隆一声黄泉划成两半,翻起滔天巨浪朝两边涌去,黄泉水组成水幕向环形山两边翻滚过去。

瞬间,环形山上成百上前草木鬼兵消散于无,连惨叫都没有,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伴随着黄泉水重新回到黄泉之中,化为黄泉一部分。

而后又一记翻江搅海,黄泉水扶摇而起,袭来长箭一大半被黄泉水卷落了下去。

此后施展斗转星移重新回到青龙背上,应对剩下的长箭,长箭速度在我眼里变得缓慢,以法剑完全可以应对,直到所有长箭消失,四周归于宁静。

尺木加身,不是他们的速度变慢了,而是我的速度变快了,所以这一切只是在几个眨眼间完成的。

剩下鬼兵看着这一幕,转眼又见我还立于的青龙背上,却完全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看到了我从青龙背上离开又返回的过程,却完全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能搅起如此风浪,只是盯着面前的一片狼藉,再次忘记了手中还有兵器。

姬少君也被眼前景象惊呆了,回过头来满是恐惧地看着我说道,“他们说你是绝地天通以来最强之将,我以前并不信,现在我信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笑了笑,也不知是我成全了柳承的师兄,还是他师兄成全了我。

鬼兵瞬间损失上千,借的是这里的地势,还有黄泉水吞噬魂魄的能力,换其他地方,达不到这杀伤力,所以在黄泉之上,这些鬼兵想要动我,太难了,除非北帝亲自前来。

“还,还要打么?”有鬼兵再次问那将领,他们是真的怕了,对将领道,“他可是正一道祖。”

那将领也恐慌至极,看着黄泉上空,又回头看了眼,他是在等刘晨他们的救兵前来。

我虽然吞了些龙骨粉末,但并不代表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除了,如果再有鬼兵前来,我的身体没法儿支撑起这么大的消耗,所以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便再次纵身下去,直接劈了黄泉旁边几棵树,将它们轰然插入了黄泉周围,并道,“你们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以此树为界限便是我的地盘,胆敢入我地盘,便视同入侵我正一宗坛。”

“这是我阴司地盘!”那将领依旧不死心。

我看了他一眼,再次施展斗转星移,下一个眨眼出现在他面前,直接提着他返回了青龙背上,这将领大惊,“孙清你要干什么?你胆敢动我,外面数万鬼兵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理会他,冲四周鬼兵道,“没我允许,谁敢擅自进来,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说罢松手将这将领丢了下去。

这将领知道黄泉水的威力,惨叫声响遍黄泉上空,听得人头皮发麻,落入黄泉瞬间没了踪影,不见半点生机。

一个统帅数千鬼兵的将领就这么被轻松解决掉了,剩下鬼兵更是恐惧,将领死了,有副将立马替代了他,忙喊道,“请孙先生勿要再动手,我等退后便是。”说完下令,“所有鬼兵,退出环形山,不得靠近黄泉半步。”

鬼兵如潮水退去,等他们退去后,我拍了拍姬少君,她带我回到黄泉岸边,化作人形,再环视着刚才造成的破坏,以及我立下的那几棵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盯着我看的时候,刚才压制下去的水银毒性再次发作,直接吐出口黑血来,惊了姬少君一大跳,忙过来扶我,我抽出了自己的手,立身站着,“不能在以龙形离开了,外面应该有数万支箭对着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现在已经无法施展大法术,有这几棵树挡着,短时间他们应该不敢再进黄泉,跟我一起走,辅助扬雄攻破城池,黄泉才能永保太平,你在这里守着不是办法,我一离开,你必死无疑。”

“要怎么走出去?”姬少君问道。

我说,“就这么走出去。”说着迈步往前走去,姬少君诧异了会儿个随同我脚步一同前行。

一直行至环形山上,见外面果真有上万鬼兵在恭候我们了,他们以为我会御龙离开,准备好了弓箭和绳索,一旦青龙出现,必定会被他们捕获。

当他们所有人目光注视着上方时,有鬼兵发现了我,忙喊道,“他们在那里!”

于是所有弓箭又对准了我,鬼兵的正中央,此地守将和刘晨正骑着战马观望,他们看出我准备步行离开,也认出了我旁边的女子,她就是黄泉女妖。

那守将道,“此前只听闻正一道祖本事齐天,如今见识了,这里有鬼兵一万三千余人,我想看看绝世无双的正一道祖要怎么走出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兵不血刃

万把长弓皆对准了我和姬少君,姬少君看后不由得紧皱眉头,微微抬头看着我说,“我们两个人没法同时走出去,我显化妖身,你站在我背上,我帮你挡箭。”

没想到她还有舍己为人的觉悟,伸手将她揽到了我的身后,“站在我身后别暴露出来,我们两个都能出去,我一个男人当你帮我挡箭,传出去岂不是会沦为笑柄。”我看不见姬少君的表情,只盯着前方刘晨和那守将,又对姬少君说道,“扬雄也让我带你出去。”

说罢迈步往前走去,那守将见我过去,振臂喊道,“准备!”

所有弓箭举了起来,对准了我,我没理会,继续往前,就在守将将要下令放箭的时候,我道,“我虽无把握杀了你一万三千鬼兵,但是乱军之中取敌将性命,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守将听后立马收声,没有人不怕死,即便是一心寻死的人也会恐惧死亡,他还要守这黄泉城池,一旦他死了,兵权必定会落在刘晨手中。

现在他跟刘晨应该很不对付,便看了看旁边刘晨,再对我说道,“你以为我会信?”

“你可以试试。”我沉声道。

守将还未下令,忽有一鬼兵手滑动了,一支长剑咻地一声射了过来,那守将见状大惊吼道,“谁让你射箭的!”

与此同时,这支箭已经到了我面前,却被我稳稳抓在了手中,再施展法术直接回身将它抛了出去,长箭转向,径直朝那守将袭去,刹那间到他面前,还不等避让,箭已经洞穿了他的臂膀,他当即愣住了。

对于阴魂来说,这支箭对他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已经证明了我可以在乱军之中击杀他,先前的自信满满渐渐变得忌惮,思索良久后道,“这次是我们和汉庭之间的战争,你是正一道的人,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击溃汉庭军队,其中并不包括你,可以放你走,但是……”他伸手指向我后面冒头出来的姬少君,“这黄泉女妖乃是北帝点名要抓的人,我们追捕良久未曾见她踪影,如今终于现身,你走,她得留下。”

我将姬少君冒出的脑袋给拨了回去,说道,“她的命现在跟我的命一样,动了她就等于是动了我,你最好想清楚了。”说着继续往前走去。

鬼兵不断后退,我心无畏惧,气场自然强大,他们只是惶恐看着,并给我和姬少君让开了道路。

那守将眼见我们已经从军中走过,问了旁边刘晨一句,“该怎么办?拦还是不拦?”

我此前说过,我要是在里面出事了,外面扬雄必定会把他的故事拿出去宣扬,所以刘晨比任何人都希望我能活着走出去,便对守将道,“让他们走吧,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孙清确有乱军中斩杀敌将的本事,拦不得。”

这守将看了看刘晨,再思索了会儿说道,“若是不拦,北帝怪罪下来,也是一个死。”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而后抽出腰间长刀喊道,“所有人听令,围住此二人,不得让此二人离开。”

我们已经进入了军中,他们不好再用弓箭攻击,便背负起了弓箭,取出了随身佩戴的刀剑,渐渐围了过来。

“怎么办?”姬少君见此状问道。

“继续走。”我说。

带着姬少君继续往前,这些鬼兵虽然抽出了长刀,但却没一人敢上来,这不是和敌军交战,有机会一换一,他们要跟我打的话,最先攻击的几百人甚至几千人必定得毙命。

没人愿意做最先攻击的人,所以都不敢动,这一路虽然气势汹汹,但我和姬少君走过的地方,鬼兵都自行让开路,在两旁虎视眈眈。

这可不在守将的预料范围内,不由得大怒,“你们做什么?他只是人,一万多鬼兵害怕拿不下他吗,给我动手!”

“你怎么不动手?”我和姬少君已经快要别过守将和刘晨的位置了,与他们二人齐平的时候,我问了他一句。

这守将一时噎住,竟然支吾良久没说出话来,拿着一把刀骑在马上,本来该威风凛凛,这会儿却满是尴尬,众人都在看着他,如果把我换做张道陵或者柳承,他兴许会扑上来,但现在他不敢,咬牙切齿道,“孙清,你欺人太甚了,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他说完这话,我顺手夺过了旁边一鬼兵手中的刀,直接朝他胯下战马抛了过去,刀锋闪过,他的战马瞬间化作两截,他也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这一幕看得鬼兵和刘晨大惊,连姬少君也猛地一怔,对我说,“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刺激他。”

“欺负你又怎样?”我不屑说了句,继续带着姬少君往前面城池靠近。

那守将狼狈站起来,怒气已经到了极点,提着刀就朝我冲了过来,边冲边喊,“全都上,给我杀了他!”

见主帅已经动身,鬼兵们这才涌了上来,守将提着刀到我身后,将要挥刀劈来,我猛然回头,眼神一凝,死死盯住了他。

这是后世柳承惯用的一招,眼神可以暴露一切情绪,任何气势都不如眼神杀伤力来得强大,我用的是柳承师兄的身躯,他师兄乃是镇守昆仑天梯的将军,能镇得住诸天神灵,怎么可能连这小小一个守将都镇不住?

身后鬼兵和守将冲来,在距离我还有三四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当目光与我对接时,眼神中尽是恐惧,我在柳承身上体会过这种恐惧。

如堕入九幽炼狱,有虎狼啮噬。又如堕入极寒冰窟,肃杀寒意如影随形。

守将与我眼神对接没多大会儿,整个人如蔫了一样,丢了手中长刀,身子几乎瘫软,却不想倒下去,哆哆嗦嗦地道,“你……你们……走吧……我……放过……你们。”

我则迈步走到他面前,近距离看着他道,“你记住了,如果是我主持这场战争,你已经死了千百回了,你的命我得留给扬雄回去邀功请赏。还有,黄泉现在是我的地盘,你和你的人胆敢靠近,这场战争就不止是阴司和汉庭的战争了,也是你们和正一道的战争,如果想要回去,你让北帝亲自来跟我说。”

“好……好!”他断断续续道。

我随后转身和姬少君一同离去,这一路鬼并不再敢拦我们,我也将捏在手中的‘治都摄印’给放了回去,柳承可以用眼神震慑敌人,我只不过是在模仿他,不见得生效,所以做了第二手准备,真的要打的话,只能召唤出神界的军队了。

不过这样风险太大,现在我不清楚昆仑天梯是什么情况,担心会因为我的召唤而导致昆仑天梯崩塌,神界跌落下来,到时候上古时期那些大巫出现在这个世界,现在的阴司、汉庭、正一盟威道根本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我和姬少君一路畅通无阻离开,至城门时鬼兵主动打开城门,像是送瘟神一样把我们送走了,出了城,他们立马紧闭城门,我和姬少君朝外面样扬雄军队走去。

这一路未改神色,瞥了姬少君一眼,却把姬少君吓了一跳,当即僵住不动了,颤颤巍巍说,“你别看我,你的眼神很恐怖。”

我收起了严肃表情,不等走进扬雄军队,对姬少君说道,“你见了扬雄帮我旁敲侧击问一下,看他有没有意愿加入我正一盟威道,汉庭功业仅百年,正一盟威道功在千秋。”

姬少君恩了声,“好。”然后再盯着我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出生时你已经离开昆仑天梯了,我只在他们口中偶尔听过你的一些传闻,你的名字在神界是禁忌,他们对你的讨论并不多……”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柳承师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善是恶,为什么离开昆仑天梯,为什么被斩首,有什么样的过往,我一概不知。

这个问题难住我了,就说,“我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第三百四十章 饵兵勿食

此后我和姬少君返回营中,扬雄已经身着甲胄在外候着了,及我们走进,扬雄瞥了眼姬少君,然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说道,“听到黄泉的动静了,前面城池守军突然减少,我们正准备强行攻城。”说完之后才转而看着姬少君,并不是关心问候,一开口便是责问,“你并没有守好黄泉,你辜负了大汉王朝,也辜负了滇国百姓。”

扬雄的做法我很不满意,姬少君惊魂未定,作为她的师弟,这个时候姬少君要的只是安慰和关心,再狠心的人又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责问她,她已经很努力守好黄泉了。

或许真的如姬少君所说,她上一次亲手杀了扬雄,扬雄对她的讨厌已经深入骨髓了,姬少君应该早就熟悉了这种画面,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我与黄泉同在,我还没死,就说明滇国不会灭,撑天柱某一天真的被推到的话,我会以我的脊梁帮你撑起滇国。”姬少君说着往前走去,并摆摆手道,“师姐我累了,给我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我好休息,你别来打搅我。”

扬雄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姬少君则是一个傲娇的人,明明想要极力讨好扬雄,却不愿意表露出来。

扬雄看着姬少君离开,而后对我笑了笑说,“她一直这样狂妄自大,总认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却从没做好过死亡的准备,长此下去,当她真的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不知会崩溃成什么样。”

“你得对她好点,她毕竟是你的师姐,知道是你让我去救她,她很感动,甚至还落泪了。”姬少君不想告诉扬雄他们曾经的关系,我也不会闲着无事去拆穿他们,是误会总有解开的一天。

扬雄似乎很不愿意讨论姬少君,哈哈笑道,“不说她了,说说你是怎么从阴司数万鬼兵的围堵下走出来的。”

……

此后我简短跟扬雄说了一下,并一同回了帐中,扬雄他们虽然没有看见黄泉上的青龙,但却听到了龙吟声,问起了此事,我含糊带过了,不过这事儿也瞒不住,黄泉中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迟早会传出来的。

我再让扬雄帮我找了一石槽来,将龙角置于其中凿碎成粉末,扬雄在一旁也不多问,等我快要结束的时候对我说道,“你走后,我们打了好几场,总体来说我们要稍逊一筹,那个刘晨确实有真才实学,分别以拒马桩、扎马钉扰乱了我们的阵型,又以兽油点燃护城河,挡住了我们好几次强攻,他们占据了天时地利,想要强行攻破城池很难,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边忙活手中的事情边说,“建议我此前已经给你了,你真的有好好用吗?他们占了天时地利,我们占了人和,扬长避短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刘晨和那守将童仁已经不和,但我一时还没想到要用怎么利用这一点,皇帝已经给我送来加急军令,阴司又开辟出了九条通往阳间的通道,并不只有鬼门关这一条路可以出入,阴司现在已经率九万阴兵朝洛阳去了。”

现在阴司已经开始慢慢往后世阴司规模发展了,后世的阴司几乎每一省都有一鬼门关,每一乡都有土地庙可通往鬼门关,现在阴司不断开辟通道,长远来看虽然有风险,但现在阴司主打的是侵略路线,开辟通道大有裨益。

我抓了一把龙角粉末送入了嘴里,如同嚼沙,很难吃,强忍着吞了下去后问道,“你们皇帝的意思呢?偌大的汉朝,你这里这几万人应该不至于让汉朝伤筋动骨吧。”

扬雄摇头叹了口气,“咱们这个皇帝,嘴皮子功夫厉害得很,却无实际才能,发动这场战争,却没规划好它。大汉本就内忧外患,现在阴司对大汉发动进攻,直逼洛阳,那边急了,生怕阴司攻破了洛阳,皇帝的意思是,限我们三日内攻破黄泉,一旦攻破,阴司必定会调头过来打回黄泉,缓解洛阳危机,此后再以归还黄泉为条件,跟阴司讲和;如果攻不下,那就撤军再讲和,现在和阴司还不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阴司也不会一直追着汉庭不放。”

我听着笑了,“你们皇帝真孬,反正不管攻不攻得下,最后的结果都是讲和,对吗?”

扬雄恩了声,“这些天我们已经死了不少兄弟,即便最后的结果是讲和,这黄泉我也一定要拿下,我得对死去的将士有个交代。”

我盯着扬雄看了几眼,他看到的是胜利与否,我看到的则是今后的危机,这场战争结束后,扬雄怕是活不成了。

扬雄一旦攻打下了黄泉,他的下场要么是被调头过来的阴司围死在这里,要么就是在讲和的时候被当成附属品送给阴司;要是打不下黄泉,汉庭要想跟阴司讲和,汉庭就必须得撇清自己的关系,那么对阴司发起进攻的罪过就得扬雄担着了,理由必定是,扬雄为报私仇,不遵上意攻打阴司黄泉,杀之以泄阴司之愤。

扬雄显然没想到这点,我看到了扬雄的危机,也看到了希望,或许可以借着他这次危机将他拉入正一盟威道。

想了想说道,“你们此前所用的会战、强攻已经可行,只会拖延时间,想要三日内攻破黄泉,必须得让他们主动出来,而是要大部队出来,李代桃僵,千里会战可行。”

扬雄思索了会儿,“具体怎么操作?”

“除去敌军威胁之外,军队中最怕的是什么?”我问道。

扬雄想了想,“恶劣的气候,险峻的地形,以及瘟疫!”

我恩了声,“气候和地形这里大家都熟悉,就用瘟疫,此前你们死了多少人?”

“几次会战下来,死了三千余人。”杨雄说。

“你带的人都是活人,活人中爆发瘟疫很正常,你善用诱敌之计,想办法让他们相信你的军中已经爆发了瘟疫,此后抛出饵兵让他们带着那些尸体撤退,一边撤退一边抛尸,其余人提前撤退寻找有利地形埋伏,如果黄泉守将有野心的话,必定会带人追击饵兵,之后的事情你应该怎么做了。”

扬雄听后眼睛一亮,拍掌称好,不过随后又说,“饵兵勿食,穷寇勿迫,佯北勿从,这最简单的用兵之法,他不可能不知道,即便他不知道,刘晨还看不出这是计谋吗?”

我笑了笑,“前提是要你伪装得足够真实,我有几点建议,第一,从现在开始,你的人全都要换上冬装;第二,打乱军队阵型;第三,军旗战鼓勿要规整。做到这几点,足可以瞒过大部分人,想要瞒过刘晨比较难,但你别忘了,刘晨现在和黄泉守将不和,他是不会听刘晨的建议的。”

扬雄听罢点点头,忙下令去准备去了。

我就在军中等着,他只是下令的人,耗费了有个把时辰才交代下去,交代完毕又返回帐中对我说道,“我已经交代下去了,留下五千人做饵兵,抽出剩下的人撤退埋伏,你和姬少君先一起撤退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了。”

黄泉并不难破,换做是我或者是柳承的话,早就攻破它了,现在虽然耗费时间多一点,但攻破黄泉并不在话下,我也不准备再掺和了,应了下来,再说,“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扬雄见我表情认真,也认真听着,“你说。”

“今后你要是走投无路了,可以到正一盟威道找我。”

扬雄笑了笑,“攻破黄泉,我就是有功之臣,大好前途等着我,我并不看好你们正一盟威道。”

“希望你过几天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说完离账,外面已经有人在等我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国士无双

我随外面将士离去,姬少君也从帐中出来,随同我一起离开这里。

阴司寒冷,汉庭士兵准备了冬装,不过一直没有用上,现在扬雄下令,他们全都穿上了冬装,看起来倒真有几分苟延馋喘的感觉。

剩下的事情交给扬雄了,我们此去离开数千丈,寻找了一个两边山峰仭立之处,并与之前扬雄分散在外的军队开始汇合,在外面等候扬雄把黄泉守兵引过来。

在这里守候的时候,汉庭探子前来汇报阳间的其他战况,其大多数是正一道、阴司这两方的,我细细听着。

根据这探子所说,阴司现在兵分两路,一路朝洛阳去了,另外一路朝南方去了,南方现在有神荼郁垒和柳承他们三人,三人皆是有大才能的人,跟赵文和斗得不可开交,赵文和虽然有才,但毕竟只是书生,有些形势判断起来很难,所以阴司在南方根本没讨到什么好处。

阴司前前后后派了有七万鬼兵过去,损失了四万,正一道在那边有一万道徒,再加上信徒共三万余人,损失了有一万人,这份战绩已经足够骄傲了。

另外一面,阴司连破五关,直逼洛阳,汉庭军队没有跟鬼兵交战过的经历,几乎是一路溃败。现在只差三关就直达洛阳,汉庭也在召集修道之人来对付鬼兵,但修道之人大多数被阴司和正一盟威道提前给捞走了,他们收效甚微。

这些都在预料之中,但有一则消息让我很是意外。

这探子对副将道,“中原地带出现了两股力量,其中一股属于正一盟威道,领袖是此前在中原吃过亏的王方平,他专收阴魂,将中原大大小小的战场跑了个遍,战场上兵器、阴魂全都被他收走,现在已经集结了有将近两万人左右。”

副将知道我是正一道的人,不深谈这个,问道,“第二股力量是属于哪一方?”

探子道,“不清楚,这股力量似乎不属于正一道、阴司、大汉任何一方,他们自称太平道,道祖是一个叫张角的人,张角此人本事通天,此前一直游走在中原周边,吸纳了大批信徒,这些信徒现在都跟着他,数量已经有万人左右了,这个数量还在快速增长,不过暂时不清楚这个张角集结信徒的用意。”

副将听后感叹道,“乱世中,胸怀大志的人都想成就一番霸业,张道陵如此,北帝如此,这个张角也是如此,这三人,一个专收道士,一个专收鬼兵,一个专收信徒,也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我在旁边默默听着,张角果然出现了,今后将汉朝推入三国时代的一个人物,未来的九幽将军之一,是时候去找他了,得在他发展壮大之前将他拉拢过来。

根据历史记载,张角的太平道今后会发展到四十万人左右,现在阴司也不一定有这样规模的兵力,一旦等他壮大了自己的势力,绝对不会臣服于我们,要动他就得趁早。

我从头到尾没发言,这副将倒是主动来问我,“孙先生对这个张角有什么想法吗?”

我瞥着眼看了下旁边的姬少君,拍了拍她肩膀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张角是谁吧。”

姬少君恩了声,“我和扬雄的师弟,不过未曾见过面。”

副将一听是扬雄的师弟,顿时大喜,“既然是扬将军的师弟,何不凭借这层关系把他拉入汉庭?”

“这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姬少君淡淡地说道。

人族的事情她确实不关心,她只关心扬雄和龙葬洲,副将吃了瘪又转头对旁边人道,“马上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扬将军,等黄泉战争过后,一定要趁机去拉拢这个张角。”

旁边的人应是离开。

我却隐隐有些担心,不能让汉庭抢了先,我如果想要拉拢张角的话,扬雄和姬少君是最合适游说的人选,所以先得把他们俩拉入我的阵营。

而要拉拢扬雄,得等到黄泉之战过后才是最佳时机,所以目前只能静静等着。

……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直在这山上候着,时不时有人前来汇报黄泉城外的情况,以方便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至第三日黄昏,天色晦暗至极,远远看见黄泉城外有火把朝着这边移动。

极目开天眼看去,是扬雄带着他留下那五千饵兵正在撤退,阵型极其混乱,军旗东倒西歪,士兵个个裹着冬装,看起来狼狈至极,且一路走一路抛弃此前战死的尸体,让黄泉城中的人认为汉庭已经无法阻止瘟疫了落荒而逃,一路丢弃的尸体就是汉庭因瘟疫死去的人。

副将见此状忙让旗手发令,让两边的人做好伪装,静候黄泉里的人追出来。

果不其然,扬雄他们才撤退不到千丈,黄泉城池大开,黄泉守将领着鬼兵追了出来,扬雄他们故意放慢脚步,鬼兵则快速追击。

刚好到了这两山中间,黄泉守将追上了扬雄,二将纵马相对,那守将此前被我吓了一遭,现在已经恢复状态,神采奕奕,看着扬雄身后的残兵讥笑道,“围了我这么多天,为什么不继续围下去?用活人来攻打阴司,你是怎么想的?”

扬雄左右看了看,“你的军师刘晨呢?他怎么不跟你们一起追出来?”

一说起刘晨,这守将满是怒火,“此人延误战机,阻挠我出来追击,已经被我抓起来了,等取了你的首级我就回去杀了他。”说着再对扬雄道,“曾经你们汉庭有国士无双的韩信,也有封狼居胥的霍去病,但现在的汉庭不堪一击,你倒是条好汉,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数次进攻我黄泉,甚至几乎攻破黄泉。不过天要亡你汉庭,降下瘟疫助我阴司,你既然败局已定,也离不开阴司了,倒不如投降,以你的才能,北帝必定会重用你。”

这山上副将已经开始下令移动起来,形成了包围之势,将弓箭上染上了鲜血,并绕至后方挡住了他们退路。

“你没觉得我们的数量不对吗?你就不怕我们有埋伏?”扬雄问了句。

这守将哈哈笑道,“光这一路追来,你们就死了有两千余人,此次瘟疫之凶猛你自己清楚,你不用再迷惑我,按照这个死亡速度算,前几日怕是已经死了万人了,只是怕被我们发现,所以悄无声息地埋了,我已经在你们驻扎的地方看见了新挖掘的和泥土。”

我给扬雄的几条建议他都用了,自己又用了几条,汉庭军队逐渐撤退,他就挖掘泥土用来营造埋人的假象,也难怪这守将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扬雄摇头叹了口气,“你该听刘晨的话。”说罢一举手,大喊道,“大汉将士何在!”

刷啦啦啦,隐藏两山的人全都出来,乌泱泱一片冲了下去,迅速切断了他们的退路,鬼兵派遣了一万余人来追击,但是汉朝这里有两万余人,且现在扬雄处于有利地势,黄泉败定了。

这守将见此状大惊,身后鬼兵也是惊慌失措,守将喊道,“不可能,如此凶猛的瘟疫,你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人。”

“你看到的那些尸体,是前几日战死的人,并非死于瘟疫。”杨雄道。

守将满是难以置信,又道,“你的人分明病怏怏的,毫无战力,他们明显是生了重病。”

“现在不算冷,捂着冬装自然难受。”扬雄再回答,而后下令,“杀光他们,片甲不留!”

这守将慌忙喊道,“撤退!”

刚要回身,箭雨瞬间落下,鬼兵都来不及反抗,成片成片倒下,箭雨过后,扬雄领头持剑纵马冲入鬼兵之中,与那守将缠斗起来,汉庭军队也将刀上抹血,冲入了阵中。

我和姬少君站在山上默默看着,后方有一部分人囚禁着此前在鬼门关降服的鬼兵,这场战斗结束过后,这群投降的鬼兵怕是也活不长了,汉庭不需要鬼兵,他们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谋划着找扬雄把这些鬼兵要过来,要是好好驯服,今后也有一定的用处。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此事终了

黄泉局势已定,黄泉虽然还有守兵,但是剩下的那些鬼兵已经无法阻挡扬雄部队的进攻了,拿下黄泉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扬雄师承南华真人,法术造诣了得,这守将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斩于剑下,主帅已死,剩下鬼兵也无反抗之心,纷纷丢弃兵器开始投降,扬雄命人将剩下鬼兵围聚在了山谷之中,而后信步上山来,到我旁边笑了笑,再转身看向山谷中汇聚的鬼兵,若有所思地道,“虽然赢了,但是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是你在出谋划策,赢得越快越轻松,就代表今后大汉王朝与你正一盟威道为敌的时候越艰难。”

我笑了声,负手立于山上,淡淡说道,“那个时候,大汉已经与你无关了,还是那句话,等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来正一盟威道找我。”

“我即将被封镇南将军,挂帅全面与阴司开战,手下可调遣的兵将有数十万,不至于那么快就败给阴司。”扬雄满是自信,而后再游说起我来,“我有一个想法,你不想加入汉庭,但是你可以加入我,今后镇南军中,我跟你平起平坐,你我联手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这里就我们三人,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若是皇帝无能,你我联手,大可以取而代之,这支镇南军比你的正一盟威道更适合匡扶天下,有两条路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为什么不选那条捷径呢?”

如果真的能操控汉朝数十万军队的话,小小的正一盟威道确实已经不算什么了,用这支军队来恢复朗朗乾坤再合适不过,不过他对前程想的太美好。

黄泉过后,迎接他的不是这支镇南军,而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的好意心领了,我考虑考虑。”我敷衍道,再指了指后方的鬼兵,“他们你要怎么处置?”

我没好意思直接找他要人,这可是上万人的军队,我们现在已经分属不同阵营,除非他有心送我,否则我直接开口有些太过分了,只能旁敲侧击。

扬雄想了想,唤来旁边的人,让他们把此前那批鬼兵也驱赶进入了山谷中,命人严守关口,不让鬼兵出入,而后叫来副将,说道,“放火烧山,处置掉这些鬼兵!”

前后出口被堵死了,这些鬼兵没有退路,且鬼怪惧怕火焰,这么一烤,这些鬼兵一个都跑不了,副将皱眉,“这些鬼兵可以投入到后面的战斗中,何必要杀了他们?”

扬雄却说,“一支军队,军魂最为重要,他们这么轻而易举投降,即便投入战斗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带着他们反而会拖累我们。牧野之战中,帝辛的商朝军队之所以会败给周武王的联军,就是用了太多的俘虏,杀吧!”

副将听罢退去,冲汉庭军队喊道,“放火烧山,严守各关口,不可有一个鬼兵漏网,玩忽职守者杀无赦!”

鬼兵们听得此命令大惊,但却已经无力反抗了,他们兵器都已经被收走了,关口被把守着,山谷里传来凄惨的哭喊声,火焰慢慢从山脚升腾起来,热浪开始席卷山谷。

我本想要来这支军队,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我一个人押送不了他们,扬雄将要应对阴司接下来无穷尽的报复,也不会分心派人出来给我。

况且,扬雄所提的牧野之战惊醒了我,不到必要时刻,绝对不能用俘虏参战!

火焰慢慢升腾上来,我说道,“接下来你只需要攻破黄泉即可,我也拿到了龙骨,你我的交易就此终结,剩下的事情交给你自己了,刘晓虞在哪儿?我们该走了。”

扬雄目光一直未从我身上离开,“你当真不考虑我的建议?我有兵权,你有才能,你我联手,多么精妙的组合,你一直守着正一盟威道,何日才是个头,正一道需要多久才能成长起来,你比我更清楚。”

我笑而不语,“我会让正一道给你在鬼门关留下一个出口,希望过几****真的能凯旋而归,而不是仓皇逃窜。”

扬雄见我去意已决我,则命人带我去刘晓虞所在之地,离开前说道,“今后汉庭和正一盟威道必有一战,希望到时候你对阵的敌将不会是我。”

“如果是你,我会手下留情。”我哈哈笑道,转身离开。

刘晓虞马车已经在下面山阴等候,我到了之后直接上马车,掀开帘子看了里面一眼,刘晓虞满是担惊受怕,我笑了笑,纵马离去。

一路行至鬼门关,见正一道已经轰开了三途河,有道士在此把守,三途河难渡,阴司知道这鬼门关已经难取,再加上他们开辟了其他鬼门关,所以已经撤兵。

到了此处,我的马车被道士拦下,问道,“来者何人?”

“正一道孙清。”我应道,道士忙稽首放我过去。

得知我回来,镇守鬼门关的张道陵亲自前来迎接,率领一众道士过来恭候,我下了车先将刘晓虞牵了下来,与张道陵寒暄几句,张道陵随后问道,“有消息传出,汉庭准备派遣三十万镇南军前来巴子别都与扬雄部队汇合,我们是不是暂避锋芒?”

我摇摇头,“不会有所谓的镇南军,继续镇守鬼门关,为杨雄留下一条生路。”

张道陵明白了什么,韩信的下场多半也就是扬雄的下场了,不禁觉得有些悲哀,应声退后,我和刘晓虞则一路返回了阳间巴子别都。

巴子别都已经被正一道控制,我们在这里自然是畅通无阻,回了阳间,直接去了此前的潇湘馆候着,潇湘馆现在已经人去楼空了,就我和刘晓虞二人,入了其中,刘晓虞问道,“你知道汉庭会舍弃扬雄,为什么不直接跟他明说?”

“扬雄这个人迟早属于我,他最危难的时候我再施以援手,最能打动人心,现在跟他说了,他还是汉庭的人,等汉庭对他动刀的时候我救了他,那么他就是我的人。”说着在潇湘馆内找了一椅子坐下,又道,“中原还有张角的太平道,想要收服张角,必先收服扬雄。”

刘晓虞听后点点头,“有些趁人之危了。”

我笑了笑,不再谈论此话题,而是指了一下此前那白骨君殒命的楼梯说道,“你的心上人几个月前就死在那里,现在再看着这地方,有心痛吗?”

我提起这事儿,刘晓虞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后舒展眉头说道,“没有特别的感觉,兴许真如你所说,我那叫好感,不叫爱。我如浮萍,只想在乱世中寻得一方彼岸,现在彼岸已经找到了,我似乎没什么追求了。”

“男人就是你的彼岸?那你现在的彼岸是谁?我倒是可以帮我师弟做了这决定,他一表人才,本事又高,也不委屈你……”

我还没说完,刘晓虞拧着眉头怒视我,“你去死!”

此后无言,沉默了好一阵,我又打趣道,“你不会被我英明神武形象给打动了吧?”

“……”刘晓虞瞥了我一眼,“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缺男人么?”

“那就好,反正我不喜欢女人,免得辜负了你的好意。”我笑道,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我见左右无人,再道,“扬雄事件后,汉庭会渐渐退出阴司和道门的争斗,双雄争斗的局势已经明朗,双方论输赢不会有很多时间,我有一件事情想在胜利之前拜托你。”

难得这么正经,刘晓虞满是好奇看着我。

按照历史轨迹,胜利之后,也就是我被杀的时候了,虽然不知道我被杀的理由,但我相信柳承有他不得已的苦衷,后世他庇佑了我,现在我要庇佑他,我得保证他的阴司万世太平,就说道,“假如,我说的是假如,胜利之后我被我师弟杀掉……”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交代后事

“他不会杀你。”刘晓虞打断我的话。

我瞥了她一眼,“听我说完!”突然厉声惊得刘晓虞一怔,见我是真的认真在说,并不是偶然想到这个话题,这才认真听着,我继续说,“我被杀之后,你告诉玄姬玄雅那俩丫头,千万不要记恨我师弟,让她们一定要好好辅助他,我希望若干年后,我们这些人还能心平气和聚在一起。当然还有你,你也别记恨他,不过你一直这么讨厌我,我被杀了,你应该会很开心吧。”

“他们说你有预知未来的本事,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刘晓虞面容僵硬地道,再补充说,“我现在不恨你了,你拯救了我。”

这件事情憋得我太难受了,别人不能吐露心肠,我只想找个人交代一下,就继续说道,“还有扬雄、张道陵他们,我死后你一定要规劝他们,勿要生事……”

“你确定了你的结局吗?”刘晓虞确认我已经知道了未来,问出了这么一句。

我本想说没有,但是最后点点头,说出了实话,我需要有个人跟我谈心,只有刘晓虞最合适。

刘晓虞整个身子都软了下去,良久后再道,“我不敢想象那一天,玄姬玄雅是你的徒弟,张道陵一直奉你为师,扬雄跟你算是知己好友,你要是被杀,我真的不敢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我才拜托你。”我说道。

刘晓虞浑浑噩噩道,“我尽力。”

……

此后我和刘晓虞一直在潇湘馆带着,至四日后,正一盟威道拦截下了洛阳前来的汉庭使者,使者是去给黄泉的扬雄传达命令的,汉庭让扬雄亲自去洛阳领兵符,而后再带军队过来征讨阴司。

得知此消息,我让正一道放使者过去了,不久之后,扬雄带着几个随从回到巴子别都,知道我在潇湘馆,专门前来跟我拜别,见了我后鞠躬行礼,我问道,“你师姐呢?”

“她和将士还在镇守撑天柱,阴司已经围住了黄泉,我是逃出来的。”扬雄道。

我恩了声,再说,“你明白这一次去洛阳会发生什么吗?”

扬雄深吸一口气,“大致猜到了,此前有想过这一天,但是没想到真的会来,谢谢你为我留下的这条生路。”

“看来汉庭和阴司和解了,你成了弃子,你可以留在巴子别都,这条生路依旧有用。”

扬雄摇头,“不了,至少目前来看,汉庭还未曾负我,我不能先负了汉庭。”说着再对我鞠躬行礼,“可笑我拉你入伙,却是自身难保。此一别怕是天人相隔,汉庭已经烂透了,若是有幸能活下来,我愿与你共谋大业。”

我不语。

扬雄又道,“潇湘馆里有酒吗?”

“有。”我道,让刘晓虞取来酒,我和扬雄各喝了一碗,他随后纵马离去,朝洛阳去了。

我们目送他离开,等不见了他们背影,刘晓虞才问我,“你不是想收服扬雄么?怎么就这么放他去洛阳送死?”

“汉庭的人迂腐至极,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汉臣,不对汉朝真正死心,是不会归顺我的。”我道,他这一次去,也该对汉朝死心了,扬雄离开不久,我立马前去道士汇聚之地。

道士见我上前行礼,我对他们道,“以最快的速度去南方,让柳承、神荼、郁垒三人撤离南方,带着所有人去洛阳!”

道士不懂,“可是那边还在交战呢?”

“那就撤出战斗,让他们舍弃南方所有占领的地域,洞天福地,所有人都撤离。”我道,末了加了句,“这是命令。”

道士不敢违抗,立马应是,纵马快速离去,赶往南方。

此前分散作战,是为了让正一道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发展起来,不至于各部分抢夺资源,现在已经发展起来了,那就得整合起来作战。

而后又对另外道徒道,“你们去中原,告诉王方平,让他带着所有人往洛阳去。”

道徒应是离去。

我在巴子别都的调遣惊动了张道陵,张道陵忙返回阳间询问具体缘由,他知道我想要扬雄这个人,但是将正一盟威道现在两个强大分支全都调遣过去,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就对我说道,“舍弃掉中原和南方,为了一个扬雄,值得吗?”

我说,“不仅仅是为了扬雄,汉庭本就不属于这场战争,现在阴司和汉庭已经有联手的迹象了,只有这个时候把汉庭彻底排除在这次战斗外,正一道和阴司才能真正地双雄争锋,一旦汉庭跟阴司联手,正一道必定会落入下风。”

张道陵明白过来,“这么大规模调动,是为了震慑汉庭?”

我恩了声,“顺便搭救扬雄。”

张道陵也明白了,说道,“我们需要过去吗?”

我摇头说,“巴蜀的人不能动,你们要守住鬼门关,今后打阴司,这里是最佳入口。”再转而看向洛阳方向,“既然玩儿,那就玩儿一场大的,再派人去中原地带,告诉太平道的张角,就说他的师兄扬雄受困于汉庭,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正一道一起去洛阳救他师兄。”

再有道徒离开,前去中原跟张角说此事。

张道陵听着我的安排,只觉得触目惊心,说道,“这次调遣,整个天下都会流动起来,洛阳过后,正一道和阴司怕是就要全面开战了,北帝必定也会御驾亲征,我们之中能跟他对抗的,也只有你了。”

此后再跟张道陵说了几句,我便准备动身去洛阳,离开前找了一僻静的地方对张道陵道,“接下来玄姬玄雅这条线由你操控,在保证她们安全的前提下,让他们搅乱阴司,尽可能让阴司真正有才能的人无法作为,让那些无能之士身居高位。”

说起玄姬玄雅,张道陵倒是想了起来,对我说道,“前几天她们俩偷偷跑到我这儿来见我了,想确定你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不过没见到你,她们失望地回去了,她们很粘你,你有空最好去看看她们。”

我不敢跟她们太过亲密,她们现在对我越亲密,我死后,她们就会越恨柳承,再想想她们二人的结局,我现在几乎已经有猜测了。

我被杀了之后,她们二人犯上作乱,也随之被柳承斩首。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准备把这条线交给张道陵,至少那样可以减少我和她们之间的接触,就说道,“让她们好好呆在阴司,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近一段时间我不会见她们。”

张道陵跟柳承明白我不愿意见她们的原因,不由得叹了口气,“好,我跟她们说。”

说完玄姬玄雅的事情,我把刘晓虞留在了巴子别都,孤身前往洛阳。

这一路自然是无人能拦我,去洛阳的这几方领袖中,神荼、郁垒我未曾见过,他们二人原本是神界中的人,应该认识我,或许能从他们身上知道一些关于我的秘密。

还有就是张角,这个人今后将会有三四十万的兵力,这次不止是要逼着汉庭退出这次争锋,还要将张角拉拢过来,那样一来,九幽将军就只剩下周乞和杜子仁没找到了。

按照双头鸡的预言,三七末,鸡不鸣,犬不吠。

三月是因为地震,七月应该就是正一道和阴司全面开战的时间,现在距离七月末,已经只有不到十天时间,看来这双头鸡的预言确实是准的。

我孤身一人,不用拖着军队,所以很快就到了洛阳,入了洛阳城开始打探扬雄的消息,汉庭的嘴很严实,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耗费多久我就得到一条信息,阴司要打洛阳,洛阳急了,便将罪责全都抛到了扬雄身上,阴司的条件是汉庭公开处置扬雄才肯罢休,时间刚好就在七月末。

第三百四十四章 群雄毕至

洛阳城上,汉庭的人已经在搭建刑台,汉庭是彻底接受了阴司的条件,要在全天下人面前公开处置扬雄,汉庭这种行为,也标志着大汉王朝快完了。

扬雄现在关押的地方就在诏狱,只有手持汉帝刘宏的旨意才能接近扬雄,我也没想着要在这个时候去接触他,他现在越绝望,就越有可能加入我们。

虽然汉庭没有放出要杀扬雄的消息,但是各路豪杰早已经听到了风声,洛阳城中各路人马接踵而至,有的是大摇大摆,有的则是隐姓埋名进来的。

而正一盟威道大规模调动的消息也传入了汉庭,汉庭并不知我们跟扬雄的关系,所以并未在意,只以为是因为和阴司的争斗大规模调动。

但渐渐地,汉帝刘宏麾下智囊团发现正一盟威道调动的方向不对,这才慌了神,四处派人打听扬雄跟我们正一盟威道到底有什么关系,后来收到‘扬雄与正一道祖孙清是知己好友’这么一条消息,汉帝彻底慌了,忙派遣使者前去巴子别都邀张道陵前来洛阳商议大事,但张道陵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正一盟威道的行为惹得汉庭大怒,但是却无可奈何,刘宏甚至已经生出了要释放扬雄的心,但在行刑的前三天,一日有一队百人马队策马进入洛阳,刘宏亲自出来迎接。

这马队为首的那个正是北帝,张衡、赵文和这俩汉庭老臣也回来,此前得不到刘宏重视,现在刘宏却亲自出来迎接。

北帝一到,汉帝立马打消了释放扬雄的念头。

我在洛阳城中小酒馆得知这个消息,不由得笑了,念道,“洛阳城越来越有趣了。”

我正说话的时候,小酒馆内有一队衣着华丽的人进入其中,为首是一个不到三十的男人,见酒馆内已经无座,刚好我这桌子上只有一人,他便走了过来问道,“有人吗?”

我摇摇头,“没有,坐吧。”

他坐下,与他一同进来的人坐在他左右,还有人站在他身后,我看了看他,这排场应该是汉庭的臣子了,也不准备接触他,各自相安无事,自己吃自己的。

坐了好一会儿,倒是这人先开口说道,“看先生器宇不凡,多有修道之人风范,也是为了扬雄之事而来?”

我恩了声,不多言。

他又说,“太平道?还是正一盟威道的?”

“正一盟威道。”我直言不讳,并凝神盯着他,现在正一盟威道正在逐渐逼近洛阳,我只想看看他们对我们正一盟威道有什么看法。

听说我是正一盟威道的,这人哦了声,“正一盟威道还好,大多是些清修之人,只为匡扶天下,并不是为了夺取天下。太平道嘛……不分披毛戴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鸡鸣狗盗之徒,尽出于太平道,首领张角更是野心重重,一心夺取大汉天下,若使我有良兵两万,必能一举剿灭之。”

我笑了笑,太平道集结的大多是些信徒,也就是一些农民,却是不成体统,但是他却没看到他们的潜力,今后三四十万的兵力,即便没什么战斗力,也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了。我以过来人的角度看,自然不会这么贬低太平道,就说道,“汉土之中,有多少农民?张角三兄弟现在拥兵不到几万,给他们几年时间,将会是汉庭心腹大患。”我说完再问他,这人年龄约莫有个二十七八岁,比我年长一点点,再加上谈吐直爽,颇有好感,就问道,“汉庭臣子?”

他笑了笑,“大汉议郎曹孟德是也。”

“……”我当即愣住,没想到坐在面前跟我谈话的竟然是三国时代最传奇的人物曹操,不由得念道,“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接下来就是乱世,摒弃掉三国时代各色演义,若以正史来看,三国时代真正能称得上英雄的,只有曹操一个!

他听得我口中所言,哈哈笑了声,“这是许劭对我的评价,我对先生有莫名好感,不知先生可有意入我麾下?”

“你了解我吗?就不怕我是个庸才?”得知对面坐着的是曹操,我也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曹孟德道,“先生刚才一言,问我大汉有多少农民点醒了我,太平道迟早生乱,先生一句话告诉我,要想平定太平道便要趁早,仅这一句话,先生就足以入我麾下了。”

历史记载,张角发动黄巾起义后,曹操被封为骑都尉,在颍川大破黄巾军,斩敌数万,军事才能数一数二。有心匡扶汉室,但汉室无能,便挟天子以令诸侯,以此让天下人唾骂的手段来匡扶天下,这么一个人才,被后来的毁了个彻彻底底。

我摆摆手,举起酒来敬了他一杯,并说道,“你匡扶汉室,我肃清乾坤,你在方内,我在方外,你我殊途,不是一路人。”

我拒绝了他,他丝毫不怒,大碗喝酒,此后谈起了扬雄的事情,叹气道,“扬雄,窦武,陈蕃,张衡,赵文和,我大汉多少人才尽被毁了,看着他们,我只恨自己权势不够,恨不得挟天子以令诸侯,让这天下以我的心意发展。”

他说这话,旁边的随从立马干咳几声,曹孟德知道自己说太多了,尴尬笑了笑,我也只当没听见。

我连他今后要做什么,什么时候死的都知道,对我隐瞒没什么用,此后酒足饭饱,他帮我付了钱离开,走到门口回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并未有隐瞒,说道,“正一道,孙清!”

他听后一愣,而后哈哈笑道,“原来是你,扬雄的命拜托你了。”他说罢离去,我在酒馆内坐了好久,静静观望着外面的形势。

不多久得到消息,正一盟威道自南方来,已经临近洛阳了,在外休整,首领先一步进城,王方平的人也已经与之汇合,王方平本人先进入了洛阳。

此后就是太平道,张角三兄弟也隐匿行踪进入了洛阳城中,还有阴司大军也在靠近洛阳,以防止正一盟威道生乱。

我们此次来,只是为了震慑汉庭,所以并未将大军带到洛阳城外,那样无异于直接宣战了,首领进城,代表各自麾下部队的意愿即可。

洛阳城越来越热闹,除了我所知道的这些,大汉各处隐士、各处能人都入了城中,诸如张飞、关羽这类熟悉的名字,城中各种消息乱飞。后世记载,黄巾起义时,张飞关羽也曾参与镇压****。

城中能人众多,有野心的人也开始在这个时候四处会见八方能人,为接下来的乱世做准备,有越多的人加入自己麾下,今后权势就越大,这场斩首似乎变成了后世的人才市场了。

……

在行刑的前一天,一个叫袁绍的人四处叫人打听柳承、王方平、孙清,他要与这三人会面,而我们三人早已经会和,在城中一店内静坐。

神荼和郁垒他们没有进城,在洛阳城外候着,三人合桌而坐,许久未见,柳承看着我笑了笑,“他们说你死了,我去酆都城想要找到你的尸体,没找到,所以我坚信你没死。”

说起这事儿我就觉得好笑,道,“在酆都城吃亏了?”

他也不觉得尴尬,恩了声,“不是北帝对手,吃了一些亏,不过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离开了。”说着又换了一个话题,“北帝把玄姬玄雅也带到洛阳来了,我进城的时候看到她们俩顶着斗篷四处找人,应该是在找你,你不去见见她们么?”

我摇头,“不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 大雨将至

距离胜利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虽然历史已经确定,但是如果我现在所经历的就是历史的轨迹的话,我愿意尽我一切努力,让未来不那么悲惨。

此后柳承谈论起了南方形势,南方此前有赵文和,一个人应对他们三人有些力不从心,此后张衡也去了南方,还有一个叫阮肇的人也去了南方,没有撤离之前,双方几乎是平分秋色。

而在柳承口中,这个阮肇的才能丝毫不输张衡和赵文和,武力方面,更是远远超过张衡和赵文和,柳承他们本想将这个阮肇拉拢过来,但却被阮肇拒绝了。

距离行刑时间还有不到三个时辰,洛阳城走动的人突然诡异地静了下来,没有再买卖消息的,也没有再寻找人才的,他们全都去了洛阳城墙外,观看这一盛事。

我们三人也离开,在洛阳城外候着,城楼上,汉朝黑甲将士在静静等候,刑台的后方汉庭要员皆在,此前跟我说过话的曹孟德正在其中。

中间留有两把空椅子,那是刘宏和北帝的,他们二人未到,刑场一切准备就绪,扬雄也还没押送到,下方数万人抬头看着,屏气凝神,他们知道今日不会善终。

扬雄一旦死了,距离洛阳城不远的正一盟威道和太平道就会攻进来,阴司屯兵和汉庭军队则会奋力抵抗,这是最坏的结局,他们前来观望的目的,是想看看有没有变数。

时间未到,我左右看了看,问柳承和王方平,“神荼和郁垒二人呢?”

此前心心念念这么久的两人,却一直没有见过面,他们二人也在下面,不过没见到他们,柳承指了一下后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师兄要去见他们么?”

我恩了声,让柳承领着我和王方平去了,到了后方,见两个约莫三十岁的人,其中一人有些粗壮,另外一人则是英俊潇洒,身着素衣长衫,提着配剑,神采奕奕。

后世门神就是神荼和郁垒,也是一胖一瘦,旁的是郁垒,瘦的那个是神荼。

我们过去,他们二人听得脚步声抬头看着,不过二人看见我的时候却忽然愣住了神,惊愕万分,及我走近,二人慌忙拱手行礼,道,“桃都山神荼、郁垒,参见将军。”

柳承本想介绍,看着这一幕懵了,“你们此前认识?”

我默默看着,料到他们二人认识我,并不觉得意外,二人对我满是恭敬和尊重,我不发话,他们二人甚至不敢直起腰来,我说,“不必多礼,我已经不是昆仑守将了。”

此前我只跟柳承胡扯我是神界之人,并未说过我是昆仑守将,这事儿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从我口中听得‘昆仑守将’二字,柳承和王方平皆一脸错愕看着我,良久后王方平错愕道,“昆仑守将?就是那个镇守昆仑天梯的将军?”

柳承则说,“师兄你可从未说过你是昆仑守将。”

神荼和郁垒二人直起身来,满脸炽热看着我,随后对柳承和王方平道,“将军没跟你们说过吗?他原本是昆仑守将,为绝地天通之后最强之将。我们此前只知道正一道祖名叫孙清,原以为只是跟将军重名,没想到竟然是将军本人。”

我细细打量着这二人,说道,“我失去了记忆,有些事情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我在昆仑天梯时,跟你们很熟吗?”

那风度翩翩的神荼道,“将军在天梯末端,我们的桃都山在天梯最上方,只是一天之隔。将军往日按剑而立,镇守人神两界英姿,依旧历历在目,将军在时,人神两界,无有敢靠近昆仑天梯之人,将军走后,千年前有一人几乎闯过昆仑天梯,把我们的桃都山从上方拽了下来,从我们流落东海,直到柳先生三顾东海,我们才重新出山。”

我笑了笑,“难道不是为了孟婆么?”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们二人看,想看看,孟婆到底是他们两个人中谁的心上人,以至于让孟婆念念不忘。

我说起孟婆,二人神色变了,郁垒碰了旁边神荼一下,说道,“兄弟,将军已经帮你找到了她,你跟将军问问她的近况吧。”

我明白了,孟婆的心上人就是这个神荼,不等神荼发问,我先说道,“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她现在很好,不过掉落至下界之前的记忆,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包括你,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神荼笑了笑,“等战事结束,我就去忘川河陪她。”

“我也去。”郁垒从旁插话,他们二人是很好的朋友,形影不离。

我本想先问问他们我离开昆仑天梯的原因,不过现在事情太多,便压了下来,等洛阳事情过后再问,转而看向上方刑台,说道,“当初把你们从神界打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现在的北帝,一会儿出手救人,北帝必会出手阻挠,你们可一雪前耻。另外,得让外面大军做好准备,不止要救下扬雄,还要将汉庭逼出阴阳两界争锋的阵营,绝不能让汉庭跟阴司联合。”

“已经做好准备了,等行刑的时候,我们会佯装攻城,以造声势,甚至可以直取洛阳,逼汉帝退出。”神荼郁垒道,随后又说,“阴司和汉庭也来了不少能人异士,想要救下扬雄,有些难了。”

“我已经看到了。”我说,上方城楼上站着的人,除了汉庭官员和将士外,还有一些衣着诡异的人,这些人要么是阴司的,要么是汉庭诏狱的人,想要救人,得有一番恶战。

若是实在救不了,只能以昆仑守将身份召唤天兵天将了,这治都摄印该发挥作用了。

时间分秒过去,扬雄、北帝、刘宏迟迟不现身,倒是玄姬玄雅二人先到了城楼上方,站在其中一椅子后面。

我对她们只有愧疚,她们本可以活得很开心,远离这些勾心斗角的,她们出场了,说明正戏就要开始了,这二女料定我就在下方人群中,一上城楼就开始扫视下方,她们目光及其敏锐,没多大会儿,玄雅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我们几人身上,悄悄扒弄了一下旁边玄姬,并微微动了一下手指指向这边。

二女看向这边,对我微微一笑,我则面无表情,转身继续跟神荼郁垒道,“你们进城的时候有见到张角吗?”

二人恩了声,“碰过一面,此人及其高傲,不屑与我们交谈,刚才见到了他,就在那边。”神荼指了一个方向。

我向那边看去,见一个身着道服,腰带禁步,手持法剑的年轻道士正抬头默默看着上方,年不过三十,也算是年轻有为,此人身上真气十足,也是个修道高手,毕竟得了南华真人的真传。

我连看都不看玄姬玄雅,她们应该很伤心,我也不好受,我想她们活下去,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她们会紧随我而死,按照时间来算,我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年了。

只能强忍着难受,跟柳承他们一同朝张角所站的那个位置去了,到了之后,张角瞥了我们一眼,认识神荼郁垒,却没见过柳承、王方平和我,淡淡道,“又是你们。”

“没想到张先生这么年轻。”我道。

张角扫是我们,最终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见神荼郁垒站在我左右,猜出我的身份,说道,“正一道孙清?谢谢你派人来告诉我这消息,扬雄是我师兄,他的事我管,你们正一盟威道不必来蹚这趟浑水。”

这人言语中满是自信和骄傲,我本想跟他说说加入我们的事情,见这姿态,暂时打消这念头,等扬雄加入我们之后,让扬雄跟他说。

就在此时,城楼上战鼓擂雷,不多久时间,身受束缚的扬雄被押上了城楼上的刑台,这几日在诏狱怕是受了不少苦,有些狼狈了。

扬雄出现,下面陡然安静下来,而上方站着的能人异士也打足精神,以防止有人前来救人。扬雄到后不久,北帝和刘宏出现,正襟危坐在椅子上。

第三百四十六章 出手救人

阳间见过北帝的人并不多,但能跟汉帝国的刘宏平起平坐,城外众人自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神荼郁垒二人见了北帝,神色微变,有些忌惮地说道,“当年闯昆仑天梯的人果然是他,没想到摇身一变,竟成了阴司北帝。”

柳承又指了一下旁边跟诏狱那些人站在一起的人,其中一个长得颇为英俊倜傥的年轻道士说,“那人就是阮肇,此前在南方与我我们对峙,法术修为了得。”

我看去,这阮肇确实长得英俊,年约二十五六,剑眉星目,面若刀切,也难怪同样的黑历史,在他师兄刘晨那里变成了污点,在他身上却成了风流韵事,看来汉朝也一样是看脸的社会。

刘宏在洛阳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北帝是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阴司大帝出现,四下骤然安静了下来,几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北帝目光扫视下方,我们并未做任何隐藏,他很快就看到了我,目光始终未从我身上挪开,只是诡谲笑了笑,再对旁边刘宏说了几句话,随后刘宏也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出现,所以并不感觉意外,刘宏再让人嘱咐那些能人异士,城墙上所有能人异士皆做好攻击姿态,按剑而立,稍有不对便可出手阻止。

城墙上的将士也都搭好了弓箭,正对着下方看热闹的人群,人没有不怕死的,见此状皆往后退去,退出攻击范围内,我们也伴随人流一同退了几步。

扬雄佝身跪在刑台上,旁边刽子手傍着断头刀而立,见已午时三刻,张角、柳承、王方平他们各自嘱咐随从传达军令,刘宏身旁一大臣见时间快到了,上前道,“近有镇南将军扬雄,为泄私愤,枉顾上意,领兵袭扰黄泉,舍滇国百姓生死于不顾,坏我大汉与阴司两邦之交,令阴司鬼兵折损数万,我大汉将士折损数千,另有人证、物证俱全,以叛国罪论处,免去扬雄镇南将军之职,按大汉律令,本应判处五马分尸之刑,夷灭九族,男丁一律斩首,女子罚没为奴,流徙南蛮,然天恩浩荡,念扬雄往日有功于我大汉,故判处斩首示众之刑,罚没族产,族内男女贬为庶民,午时三刻行刑。”

此言一出,众人唏嘘不已,就连刘宏自己也皱了皱眉头,当初是他要去打阴司的,现在罪过全都推给了扬雄,他的良心应该会痛吧。

另外防止救人的那些诏狱高手,也都满是不忍,但他们太迂腐了,认为皇帝的旨意就是天意,不会想着去反抗,只会一味地执行。

说完之后不久,时间已经到了,有人前来询问刘宏,刘宏摆摆手,示意行刑,刽子手受到消息,直接扬起了手中断头刀,作势要朝扬雄脖子上劈砍去。

还没来得及劈砍下去,却见北帝站起身来制止了刽子手,走到了扬雄旁边,居高临下看着扬雄说道,“孙清来了,看来他是想救你,我没有看到你的价值,但你在他的眼里有价值,作为敌对双方,不让敌人得到有价值的东西也是一种手段,你现在点头入我阴司,可以活命。”

扬雄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下面,一眼就锁定了我,冲我笑了笑,再对北帝说道,“我是征讨阴司的将军,你认为我会加入你阴司?汉庭负我,我却不能负我朋友,来吧,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北帝被人拒绝,也不恼怒,而是冲着下方喊道,“吾乃阴司北帝,今日立誓要斩扬雄,下方有谁敢来救人,趁断头刀还未落下,可现身救人,一旦我扬刀,便再无救人的机会了。”北帝说着结果了刽子手手中的刀,将刽子手推到了一旁,他要亲自动手杀人。

我刚想施展指地成钢的法术,如果是北帝亲自动手的话,指地成钢的法术不见得有用。

环视了下上方,说道,“准备动手救人,北帝交给我,你们阻止诏狱和阴司的其他人。”我对旁边柳承他们说道。

众人恩了声,北帝环视下方,随后扬起了手中断头刀,将要挥下时,下方围观的人群中忽有一道灰色身影一闪而过,妖风乍起,那灰色身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城墙上,立身刑场,对北帝拱了拱手道,“衡山龙阳道人。”

此人身着素衣,满头白发,看起来有个六七十岁了,此前并未见过这人,也没听过他的名号,应该是隐居的修道之人,见他出手,我们先暂做等候。

北帝看了看这个龙阳道人,问道,“正一盟威道?”

龙阳道人摇摇头道,“我与扬雄素不相识,此次前来也不是为了救他,不过今日场中非龙即虎,我修道一百三十余年,有满身本事,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展露本事,若能寻得明主,岂不美哉?”

我说呢,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冒着风险来救人,合着是想借这个机会来崭露头角,好让别人看到他的本事,从而飞黄腾达。

不过他选错人了,对面站着的可是北帝,一巴掌都能拍死他的人。

北帝听后恩了声,龙阳道人直接拔剑,身影诡异消失,就要对北帝发起进攻时,却听得啊地一声惨叫,而后便有鲜血自上方洒落下来。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北帝也未曾动手,不知发生什么,等过了几个眨眼功夫,众人才终于发现,此前一直站着不动的阮肇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等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右手提着染血的剑,左手提着的却是那龙阳真人的头,直接丢下城墙来,再对北帝拱手行了一礼,北帝恩了声,阮肇默默退了回去,继续立身站着。

下方有不少想要借势的人,见此状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刚才那龙阳真人能随风上下,本事已经极高,却被北帝的手下一下就解决了,甚至没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动的手。

这些人打消了再上去的念头,一个手下就强到这种地步,更别说北帝本尊。

“还有吗?”北帝冷声问了句。

众人不动,我环视四周,如果没人上的话,我就准备上了,正要准备的时候,却听得一声:“太平道道祖张角来也!”

而后便见张角同样随风上下,已经上了城墙之上,上了城墙却先对刘宏说了句,“你的天下,迟早是我的。”

刘宏有些惶恐,旁边曹孟德等人立马护上前来,张角又转身看向了北帝,指了一下扬雄说道,“扬雄是我师兄,我太平道已经屯兵城外,我师兄若是今日有个三长两短,今日过后,汉庭还是不是汉庭,我可不敢保证。”

曹孟德听后大怒,“乱臣贼子,仅你那几万乌合之众,也敢前来攻我洛阳?!”

“先杀了你祭旗!”张角这人做事雷厉风行,直接就冲曹孟德去了,挥剑朝曹孟德劈砍了过去,历史记载中,曹孟德武艺颇高,见这一剑下来,也同样提剑格挡。

咣当一声,曹孟德被打退了出去,张角直接腾出一只手来掐印就要朝曹孟德身上打去,阴阳之气汇聚,就要轰击上去的时候,又有另外一人出现在了曹孟德前面,只是一挥袖,张角掐出的大印竟直接湮灭。

张角愣了下,“你是谁?”

出现的这人是个中年人,有些微胖,不过身上却是气势十足,甚至比扬雄还要厉害几分,那人道,“诏狱副司葛仲。”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新星崛起

太平道在这个时间段还只是初期发展阶段,绝大部分并没有把这群信徒集结起来的组织当成一回事,不过张角的名字他们倒是多多少少听人说起的。

外人只听闻张角在外治病救人施展神通才招揽了大批信徒,听起来更多的像是骗术,直到现在张角出手,他们才确信这个张角是有真正的本事的。

张角得知挡下自己法印的人的身份,没有再接着动手,而是回头看了看扬雄,说道,“师兄,同样是你诏狱的人,怎么就你落得这个地步?”

张角和扬雄二人是初次见面,却像是结识已久,说起话来丝毫不留情面,扬雄苦笑了声,却因为被铁索束缚着,无法抽身出来帮忙。

也是在此时,洛阳城外不远处,传来撼天震地的战鼓声音和喊杀声音,众人听得大惊,张角再对刘宏说道,“赶紧放了我师兄,否则等我太平军攻入城内,你就再没机会听我这么平心静气地跟你说话了。”

张角这人对话是有指向性的,他或许已经看出了自己不是北帝那边的人的对手,所以一开始就针对汉庭的人,想让汉庭的人感受到压迫而放人。

汉庭跟阴司平等地位,他跟汉庭对话,北帝并不好插手,所以也一直默默看着。

刘宏皱了下眉头,先问了旁边曹孟德一句,“孟德,洛阳城有多少守军?”

曹孟德也愣了下,估计是被刘宏无能给触动了,他一手策划了这件事情,现在兵临城下,他竟然连洛阳城有多少守军都不知道,无奈说了句了,“守军足够了,外面还有阴司部队等候,只需一声令下,我大汉军队便可以跟阴司鬼兵联手里应外合,包围太平军,甚至全歼太平军。”

北帝讥诮对刘宏笑了笑,在他眼里,刘宏也是个无能之人,“有需要就说话,不止今日,今后我阴司也可跟汉庭联手,洛阳城内你汉庭做主,洛阳城外我阴司做主。”

北帝并不笨,他这一句话就把合作的主次分了出来,洛阳城之于天下来说太小了,无疑是想让汉庭当阴司的打手。

但刘宏却是大喜道,“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旁边曹孟德登时无语,眼睁睁看着刘宏钻进了北帝的圈套里去,却又不好当场驳了刘宏和北帝的话,就直说,“太平军不过是在佯装攻城,应立即斩杀扬雄,而后我再领兵去征讨太平军,暂时还无需阴司帮忙。”

“也好。”刘宏根本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听。

张角见此状,也不打算再说下去了,直接转身提着剑朝刑台而去,如鬼魅般出现在扬雄身后,一剑斩断了扬雄身上铁索,扬雄得以释放,就要站起身来时,却被北帝一手按住了,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旁边阮肇和之前挡下张角的葛仲同时出现,分别按剑立于张角左右,北帝和刘宏同时下令,“杀了他!”

北帝根本不屑动手,他是在等我出手。

二人得令,当即朝张角攻击了过去,张角连连后退,这二人实力都要强于张角一些,两人联手,张角应对有些吃力,不到几个回合,二人的剑分别从左右朝张角脖子砍了过去。

咣当!

却听得清脆一声,张角诡异一笑,“我有天罡战气护身,你们杀不了我!”

阮肇见状收剑,同样笑了笑,“是吗?”说完忽将手中长剑一抛,却见长剑滞于半空,发出嗡嗡之声,阮肇不断掐印,嗤啦一声朝张角而去。

张角身上天罡战气显化,这一剑过来,竟打破了张角天罡战气,张角胳膊上多出一条触目惊心的口子。

这是飞剑术,此前青城山那些长老用过,威力无穷,足可以切金断玉,肉体凡胎自然挡不住,张角吃亏,旁边葛仲也在此时攻了上去。

眼见张角败迹已显,我对旁边柳承示意了一下,“你上!”

“好。”柳承恩了声,并指一念,只见金光乍起,柳承化作流光直接朝城墙而去,大方光彩,看得众人大惊,这是三十六天罡术中的纵地金光,我跟柳承都学过。

当!

清脆响声传出,席向张角的飞剑被柳承手中法剑击飞了出去,回落到阮肇手中,旁边葛仲见柳承一击打回了飞剑,知道此人不简单,便也攻了上去,猛一挥袖子,袖中似别有洞天,狂风自袖中卷起,吹得洛阳城内外沙尘飞舞,皆睁不开眼。

沙尘之中,一道紫气骤起,伴随着紫气的还有剑影,咻地一声,风沙诡异停止,众人再看向上方,却见那葛仲释放妖风的那只胳膊已经消失了,只有潺潺鲜血在流,葛仲惊愕不已,怔怔问柳承,“你是何人?”

柳承将法剑一挥,发出呜呜声,剑锋再指向旁边阮肇,另一首掐印对准了葛仲,回答道,“正一盟威道,柳承!”

张角这个名字此前并不为世人所知,但是柳承这个名字却是无人不知,正一盟威道创始人之一,于巴子别都重创鬼兵,将鬼兵逼回鬼门关不敢外出的人,在南方更是声名显赫。

柳承自报名头后,众人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世人以为他是个七老八十的人了,但实际他看起来才二十多,太不真实太过于梦幻了。

且柳承一出手就重创诏狱副司葛仲,还击飞了阮肇飞剑,这等本事,只让人生畏,就连此前一直瞧不起我们的张角都为之震惊。

刘宏本就胆小,更是颤颤巍巍,想要夺路先离开,玄姬玄雅见到自己久违的师叔以这无敌姿态出现,正窃喜着。

北帝也将目光放在了柳承身上,说道,“你比上次又强了一些,假以时日,你必定可以超越你的师兄。”

柳承本事我再了解不过,后世他的本事若是第二的话,无人敢称第一,怕是就连他师兄本尊活到了后世,也不一定会是他的对手。

这就是所谓的天赋,上次见他处置几个妖魔鬼怪还有些吃力,这一次却已经可以力战两个高人了,进步速度连我都为之震撼。

“上次输给了你,这一次我还想试试。”柳承对北帝道。

北帝却笑了笑,“我虽然承认了你的进步,却没承认你的本事,再给你十年或者数十年,你兴许能跟我交手,现在能跟我交手的,只有你师兄,我看见你师兄来了,让他上来,我想看看你师兄是不是真的死不掉!”

上次北帝把我丢在了乱葬坡,那次我几乎死了,他没有补刀,说起来我还欠了他一个人情,不过他也是在认为我必死的情况下才把我丢弃的,严格来算,这只能是半个人情。

“你们也上。”北帝已经指名点姓了,我也不准备再藏着掖着了,就对旁边神荼郁垒说了句。

神荼郁垒恩了声,纵地而起,两人如风般消失,上了城墙直接开始扫荡,城墙上站着的那些手持弓箭的士兵,顷刻间全被这二人打落下了城墙。

而诏狱和阴司其余人立马上前围住了二人,二人却满是愤怒看向了北帝,“北帝,你还记得我们吗?”

北帝也看向神荼和郁垒,一下想了起来,恩了声,“昆仑天梯上的那两个废物,我记得你们是你们此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情。”

他们被北帝从昆仑天梯上拽了下来,让孟婆下落不明,直到现在才找到,二人怎么能不恨北帝,当即就劈掌打了过去。

却见北帝只将手中断头刀一挥,一股凛冽气浪席卷过去,这是单纯的武力,不包含任何阴阳法术力量,但也仅仅是如此,竟然将神荼郁垒二人直接打退了回去。

北帝将刀杵在地上,再道,“废物始终是废物,我以为千年过去了你们会有长进,没想到比以前更废物了。”北帝说完再冲下方喊道,“孙清,你还要看多久?我留着扬雄陪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了,你还不肯现身的话,我现在就斩了他!”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三方协调

北帝根本不在乎扬雄是生是死,在他眼里,扬雄不过是个局外人,他把我当成这个世上唯一的对手,张角柳承等人出手救人,他也根本不屑动手,只等我出手。

他说过,他不止是要权势天下第一,也要武力天下第一,我跟他此前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分出胜负,他知道这次我会出手救人,所以才这么有耐心等候这么久,但我迟迟不动手,他已经渐渐失去耐心了。

说罢直接将断头刀架在了扬雄的脖子上,柳承等人见状正要攻上去救人,北帝却怒斥一声,“滚开!”

简单粗暴一声,竟将张角他们喝退了回去,不得不说,北帝在阴司虽然任性甚至有些胡作非为,但无人敢反抗他,是不无道理的,同样是帝王,仅仅是气势,就比刘宏强到了不知哪儿去。

我跟北帝交手两次都没分出胜负,这次本来想采取一个不跟他交手的方法救人,但现在看来已经不大可能了,见此状直接脚踩虚空遁去,呼地一声消失原地,下一秒出现在了北帝斜上方,并喊道,“孙清在此!”

同时提剑一记鞭山移石冲北帝头部劈砍了下去,这鞭山移石也是三十六天罡术之一,也算所法术,也可以算作武术,可让施展者在施法时拥有极强的力量,足可以鞭山移石,后世的大力鬼王符咒便是以此术为基础创造出来的。

北帝力量无双,但我用的是柳承师兄的躯壳,他镇守昆仑天梯那么久,被当做绝地天通以来最强之将,身躯力量也该是极强,更别说加上这鞭山移石的法术。

似有开天辟地之力,嗤啦一声扬剑下去,旁边原本防止救人的那人不由得大惊,阮肇等人忙想上前来,但北帝反应极快,见这一剑劈开,立即抽刀自上而下挥了过来。

两两相撞,只听得兹地一声尖锐声音,众人竟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罡风骤起,这尖锐声音刺痛了他们的耳朵,个个面色痛苦,又满是震惊看着上方。

轰!

听得一声巨响,我和北帝同时收刀收剑,脚下刑台轰然崩碎,四面八方裂开。

时逢乱世,要论名气,我可能不如张道陵等人,但要论神秘,我绝对能排在这个时代的前几,很多人前来洛阳城观看这一次斩首示众,为的也就是我现身这一幕。

北帝的刀还在嗡嗡作响,但却无比满足,诡谲笑道,“你终于来了,不过想从我的刀下救人,比你想象的要难上一些。”

北帝说话时,旁边此前和柳承对峙的阮肇趁机忽然朝我攻了过来,北帝看见了这一幕,却不去阻止。

阮肇能在一瞬间秒杀一个修道一百多年的道士,实力不可谓不强,但这身躯的潜力超乎我的想象,几乎是条件反射,在阮肇落剑下来的时候,我直接一个侧身,抓住了他的胳膊,再将其丢下了城去。

这些能人异士中,阮肇本事算是数一数二的,见阮肇被直接丢了下城去,其余人立马收起了上前掺和的心,忌惮往后退了几步。

曹孟德见我出现并施招,也不知是感慨还是害怕,眼神复杂,眉目紧蹙,至于刘宏更是慌得不行,直大喊,“勿要让此人靠近!”

我瞥了眼玄姬玄雅,这俩丫头很矛盾,我每次不出现,她们俩心心念念,还会去主动找我,每次我出现了,她们又会紧紧抓着自己衣角为我担忧,现在正是这样,两人直把自己衣角抓得皱皱巴巴的。

我随后将目光放在刘宏身上,并对柳承他们说道,“师弟,这里交给我,你们去洛阳城外指挥大军,一旦扬雄被斩首,或者汉庭胆敢参与我们方外之事,你们便可直取洛阳,取代汉庭。”

神荼郁垒二人对我的话惟命是从,忙拱手应是,旋即离开此处,柳承多看了几眼,也在随后离去。

张角已经手上,他本该去外面指挥太平军的,不过他现在却很好奇我跟北帝,一直在城楼上看着,我看了看他,“你不去吗?”

“我兄弟会帮我指挥,一旦我师兄死在这里,太平军会联合你们正一盟威道攻城。”张角说着干脆到旁边找了个望台坐下,处理了下自己流血的伤口。

刘宏听了我的话,更是惊慌不已,又问旁边曹孟德,“孟德,这可如何是好?”

曹孟德是个有大局观的人,目光不断在我北帝身上转换。

北帝很强势,一旦跟阴司合作,北帝势必会把汉庭当成枪来使用,但是如果不合作的话,正一盟威道和太平军联手,即便攻不破洛阳,也会让汉庭元气大伤,现在的汉庭是经不起折腾的,思索再三,曹孟德冲北帝说道,“北太帝君,若是正一道和太平军联手攻我洛阳,你们阴司是否会出兵相助?”

北帝幽幽看向曹孟德,平日他根本不屑跟曹孟德这样的角色交流,或许他跟我一样,发现了曹孟德的不凡之处,意外地回答了他的话,说道,“洛阳城方圆百里,我阴司军队可交你汉庭调遣,超出此范围,你汉庭军队交由我阴司调遣。”

曹孟德听后又对我说道,“孙先生,若是我们就此赦免扬雄,你的正一道是否会退兵?并不再与汉庭作对。”

“还要你们的皇帝答应,不再插手我们方外之事。”我添加了一个最为重要的条件,也是这一次来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只有大军逼境,他们才会看到风险。

曹孟德此后不言,心中暗自做起了盘算,良久后才对刘宏道,“陛下,赦免了扬雄吧,多事之秋,汉庭经不起半点风雨了。”

“可……”刘宏欲言又止,将目光放在北帝身上,而北帝瞪了眼刘宏,一下将刘宏吓得住了嘴,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怕极了北帝,咬牙道,“继续斩首,所有人,拿下孙清!”

曹孟德知道刘宏是被北帝吓到的,满是恨铁不成钢,一个皇帝竟然被当成枪使,这怕是汉朝几百年来最耻辱的事情。

刘宏这一声令下,四处皆有人上前来,而洛阳城外,战鼓隆隆,乱事已起,谁也阻止不了了。

北帝笑了笑,忽又扬刀对扬雄劈砍了下去,我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拨开了北帝手中断头刀,然北帝不过是虚晃一刀,早就料到我会上前来阻止,等我出剑,他忽然调转刀锋,直接朝我胸口劈了过来。

玄姬玄雅看得更是呀地一声叫了出来,就要落在胸口时,忙以天罡战气施展金钟罩,当地一声挡下这一刀,却几乎要被打出城墙外,艰难立稳脚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位置。

“你的速度变慢了。”北帝说道,此前我跟北帝交手,都是以速度快才能跟他平分秋色,但那只在尺木发威的时候才能做到,现在尺木并未显化,所以我拥有的不过是正常的速度,说完又补充了句,“扬雄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要的只是你现身,今天只要你能胜过我,扬雄可以不死,你若是胜了我,阴司自然也无脸再跟汉庭联手。”

我听着一喜,“当真?”

北帝点点头。

我又问道,“不管用什么手段?”

北帝依旧点头,“不管用什么手段。”

我跟北帝打了几次,每次都会受伤,我实在是不想跟他打,但要是赢了他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的话,我愿意试一试,北帝拥有刀枪不入的身躯,且尸气漫天很难靠近,以现在的手段想要制服他很难,但是要是以后世的手段,兴许还可以试一试。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天雷轰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信条已经过时了,北帝认准了我,即便我现在有能力直接带着扬雄走人,但麻烦始终是要找上门来的,现在我该信奉的,该是麻烦诞生的时候就将麻烦解决。

北帝已经开出了他的条件,我自然要做出应对,嗡地一声,身上真气全部激发出来,浩然正气涤荡四方,转身城楼下方的人喊道,“吾以正一道祖之名,敕令尔等速速离开,敢有违逆,引九天雷劫轰击!”

说罢并指,施展移星换斗回归城楼之下,城楼下方围观众人在短暂惊愕之后,四散逃离,他们知道这片土地将不得安宁,至少在他们眼里,这里即将成为这个时代最强两人的战场,他们稍有不慎,便会受到池鱼之殃。

我到了下方静静候着,北帝居高临下看了眼,也转身对刘宏等汉庭之人说道,“我和他未分出胜负之前,尔等胆敢动扬雄,阴司大军必踏平洛阳。”

北帝说完,直接纵身从数十米高的城楼上跳了下来,轰然落地,再喊了声,“取我枪来!”

上方阴司之人,将一杆黑色长枪自上方丢了下来,被北帝稳稳接在手中,这才是他使得趁手的武器。

我与北帝相对而立,我身上真气浩荡如龙,北帝身上尸气乱舞,一阴一阳,还未动,便已经勾动天地灵气大变,洛阳城上空乌云遮天蔽日,一幅大雨将至之景。

围观众人虽然退走,但是却并未离开,远远看着,城楼上玄姬玄雅,刘宏张角等人也到了城墙边上注视下方,没有人会不好奇这场盛世。

乱世出英雄,而世人喜欢以成败论英雄,正一道和现在的阴司是这样,我和北帝也是这样,最后都只能留一个,正一道和阴司未出胜负还早,但是我和北帝之间,似乎这一次可以分出胜负了。

玄姬玄雅在上方揪心看着,只喊道,“你要小心!”

北帝听闻她们呼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说道,“在上方好好呆着,你们的男人是不会输的。”

我真想说一声,她们是我的徒弟,是在关心我,并不是在关心你这个暴君,但我不能说明,北帝若是知道她们二人是奸细,有多爱她们,就会有多恨她们。

嗤啦一声,我将手中长剑挥舞了下,勾得阴阳气乱舞,还未交手,北帝先问了句,“你的伤好全了没有?”

“要是没好全,你是不是今日就会罢手?”我反问道。

北帝冷冷一笑,“我看到了你师弟的潜力,没好全我也会全力以赴,杀了你之后,再等你师弟一些时间,总有一天他会找我报仇的,那个时候他的目的比你纯粹,不会如你这般一味地逃避。”

这人是个斗战狂魔,我已经避了好几次了,这一次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刚好服了龙骨后,身上伤已经完全恢复,现在状态正佳,是动手的最好机会,即便再耗下去,我也成长不了多少,便回答道,“已经好完全了。”

我话音刚落,忽见北帝纵地而起,尸气大作,枪芒寒光一闪,刹那间出现在我面前,直接朝我胸口挑了过来,我忙斗转星移离开。

北帝已经知道我落脚之地,我刚要落定,他的枪尖再次朝我刺来,接下来接连闪避,城墙之外尽是我闪避的地盘,但是每一次北帝都能准确捕捉到我落定的地点,以极快的速度攻打过来。

且每一枪扫过或者刺过,必定会在这大地上留下累累伤痕。

轰!

转移十数次后,北帝手中长枪在我落定之前就朝我挥了过来,已经无法再施展法术,忙抬剑格挡,听得一声轰然一声,北帝这一枪,直接将我扫飞出去数十丈远,站稳脚步,他又再次打了过来,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

“我说过,你比以前慢了太多太多。”北帝怒斥道,似乎对我的速度很不满意,“拿出你在森罗殿的速度来,否则就去死!”

众人听得吃惊,这种速度已经不在目光可以捕捉的范围内了,移星换斗可是天罡术中排名第三的法术,乃是后世所有遁隐之法的总纲,精妙无比,转移速度之快,早就让这围观众人瞠目结舌。

但从北帝口中得知,这种极致的速度依旧不是我最快的速度,自然是超出了他们理解范围之内。

便是上方张角和阮肇还有那葛仲也不由得叹道,“这二人,已经超出人力的战斗了,便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灵,也不过如此吧。”

我一边抬剑格挡,一边找时机主动进攻,听了他们的话觉得有些好笑,我可是上古昆仑守将,而北帝是活生生将神界一座山给拽下来的人。

神是过去人,人是未来神,他们把神灵想得太高高在上了。

北帝一直进攻,他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这期间我虽然接近他很多次,但是始终无法伤到他分毫,他的进攻则不同,虽然有法器挡去了大部分力量,但余威依旧震得我浑身发颤。

如此往复了将近有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北帝终于停下了进攻,等激荡起的沙尘落定后,他再皱眉看着我,“你瞧不起我?你有无与伦比的速度,我有至强的力量,若是你还不拿出自己最擅长的东西来,只有死路一条。”

“这是你说的。”我笑了笑,摸了摸身上尺木,默念了句,“该你上了。”

嗡!

身上紫色天罡战气轰然化作红色,地上落定的沙尘被这股热浪再次扫荡得扬了起来,头上渐渐冒出一对角来,玄姬玄雅他们已经见过了,但围观众人见我头上长角,惊呼道,“这……妖怪吗?”

“神龙。”张角本来只是想看热闹,但现在似乎置身这事件中了,满脸严肃。

就连刑场上的扬雄都不禁笑了,却念道,“黄泉城池中的龙吟,原来是你发出的,你到底会是什么人?”

看来扬雄到现在都不知道姬少君才是那晚发出龙吟声的人,把那一声当成是我了,我此时也不便解释。

刘宏等普通人很少接触方外事,一听是龙,顿时愣住了,他以真龙天子自称,却以为是见了真龙,如何不恐慌惊愕。

“这就对了。”如森罗殿那次,北帝见我这模样,知道我恢复了那极致的速度,颇为满意。

手提长枪,忽有尸气蔓上长枪来,而后轰然一声横扫而来,尸气如困了万年的洪荒猛兽,挣脱牢笼逃了出来,尸气浩浩荡荡冲来,极阴的力量引得天地大变,云层之中雷电汇聚,兹兹声音自云层传来,而后便是轰然雷电落下,震耳欲聋。雷电过后,倾盆大雨落下。

尸气袭来速度虽然快,在我眼里却变得缓慢不少,直接纵身一跃,跳将到北帝上方,在外人眼里,我似乎已经化作流光,随意上下了。

到了上方,直接单手掐印,并念道,“雷祖大帝听吾号令,降下妖雷!”

轰!轰!

云层中瞬间数十道雷电直接朝着北帝所在的位置劈了下来,撼天震地之声传出,脚下土地瞬间开裂,北帝处于雷电轰击正中心,已经不知是何样貌,那里一片狼藉,完全不可视。

这就是三十六天罡术中‘掌握五雷’的法术,五雷分别为天雷、云雷、妖雷、斗雷、龙雷,平日所见不过是天雷,至于龙雷,传说中这种雷电只有荡魔天尊才能掌控,就算是专门管雷电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都无法施展这种雷电。

数十道雷电同时轰击一处,动静之大,甚至传到了外面要攻城的太平军和正一道耳中,一瞬间,外面战鼓声音全都消失,围观众人也不敢再有一句话。

这种程度的雷击,几乎没人可以挡得住,我落定静静看着,但北帝却提着长枪从那片黑雾中走了出来,拍了拍身上尘土道,“我曾被雷电轰击了千年,这太弱了。”

第三百五十章 十方俱灭

但凡行尸走肉,都惧怕雷电,我知道北帝曾被雷电劈了一千年,但是没想到我用妖雷劈他,他竟也能毫发无损。

北帝出现,忽如魅影消失,下一瞬间出现在我身后,我虽反应过来极力闪避,却还是被他碰到了臂膀,如有千钧之力轰击在我身上,听得卡擦一声,那是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他这一拳直接废掉了我整个左臂。

与北帝错身之时,我也直接将手中法剑刺入了他的肩膀,再奋力一挑,他的右臂被我挑出一豁口来,触目惊心,黑色血液从他身上滴落,鲜血所到之处,尸气迅速散开,怕是这洛阳城外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寸草不生了。

我和北帝各损失一支胳膊,但他却极度意外,“我的身躯坚如陨铁,你的剑怎么会刺穿我?”

“虽坚如陨铁,却不是陨铁,万物两极,阴阳对立,你为阴,自然有法子伤你。”我道。

现在的道教法术并不完善,他们只知道活人的血可以化解阴气,但却不知道人身上有四处鲜血最为刚烈,只要采得一滴,妖魔便不得近身。

这四处分别是:指尖血、眉间血、舌尖血、心头血。这四处分别有三滴血为天下至阳之物,保命时可用,一旦耗尽这三滴血,便要等数年才能恢复。

在引妖雷轰击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指尖血全都抹在了剑锋上,要是他真的是钢筋铁骨,我还真伤不了他,但他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厉害一点的行尸而已。

我们都用了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两人受创,并没有分出胜负,还是要继续,但此前的你来我往,让这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大多是被这样的力量所震惊,有一部分则是艳羡这样的力量,还有一部分则是想从中获取可用的知识,毕竟这可是真真切切的客堂,比起那些传道讲经的高人来,要明朗不知多少。

受创后,我放下了左手停止掐印,北帝也将长枪换到了另外一只手,呼呼舞动一下,再纵身前来,又是一轮新的打击,我不断闪避并发动进攻。

这一番下来,我和他竟然都没碰到对方半分,各自又分列两边,北帝满脸满足,即便是受了伤,也还是满带着笑意,“你总能找出新奇的法子来对付我,不过这场游戏该终结了。曾听闻昆仑守将是绝地天通之后最强之将,我本想去昆仑天梯找他分个高地,没想到他不在那里了,一直没机会用,你值得我用这招,这也是我学得的唯一一个法术,名叫十方俱灭,是我在风陵堆中所得的一个法术。”

风陵堆,传说中的女娲坟墓,我只在记载中看过,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静静看着他接下来动作。

只见北帝舍弃长枪,将长枪插入地下,尸气顺着他的长枪开始蔓延,忽而东南西北四方,天上地下两位,分别有五色五炁出现,天上震雷霹雳,斗转星移,地上风雨水火同时出现,皆是毁灭性的力量。

我看着这一幕,登时呆住了,这些东西虽然可以毁灭,但也可以创造。我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看着这个法术,想起了三十六天罡术中排名第一的法术。

名字叫做‘斡旋造化’,这是道家最高的法力,一切力量的源头,离火、地水、巽风、断狱、震雷、海泽、星斗、日月,八卦八门全是来此于此。传说中这个法术乃是女娲娘娘所创造,也是靠着这一法术创造了整个人类。

相传此法术可以造化神通,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以死为活。

北帝周围所显化的,正是这八种力量,偏偏他又是从风陵堆中获取的这个法术,极有可能就是排名第一的斡旋造化之术,他凭空显化的风雨水火,毁灭十方,正属于斡旋造化之术中。

我所掌握的最高法术不过是移星换斗之术,根本不足以抵挡他这十方俱灭,即便是三十六天罡术中排名第二的颠倒阴阳,也做不到这点。

也不知是不是假象,只见北帝脚下土地流转,周天之上星斗移位,四周分别是水火风雷,他身上尸气操持着这一切,往前一探手,说道,“希望你能挡下,等我玩够了你再死。”

红色火焰铺天盖地而来,这世上最难挡的便是水火,漫天火焰袭来,便是天降大雨也扑灭不了这火焰,只能纵地逃离,但那火焰像是长了眼睛,不管我到哪儿,它们就会扑到哪儿。

所到之处,土地都化作了焦土,实在应付不过了,我喊了声,“等一下!”

“你我之间,没有求饶这种选择。”北帝冷冷回应,再次操持烈火袭来。

我又说,“我给了你时间,让你施展这十方俱灭之术,你也得给我时间,布置破解之法。”

北帝听后顿了下,点头道,“好,给你一刻钟时间。”说罢停手。

我得以喘息,看着他萦绕他周围的八种力量,仔细搜索起了应对之法,这个时代没有应对的手段,但是后世不可能没有,三十六天罡术在后世都能找到衍生拓展的法术,斡旋造化也一定有。

思索了好一阵,陡然想起一法阵来,此前在青城山见那掌教布置法阵时,我专门去了解过道教法阵,其中就有一个法阵,名叫‘破地八卦阵’,为全真道龙门派祖师丘处机所创,以八卦八门,幻化八种灭世的力量。

这八种力量分别是檀那乾夷摄,兑将起雄兵,艮宫封鬼门,离宫驾火轮,北海波浪发,人门撼地轴,震雷霹雳声,狂风动山岳。

这八种力量中很大一部分都可以跟斡旋造化的几种力量重合,料定这破地八卦阵就是从斡旋造化之术演变而来的。

我没有布过这法阵,后世也仅有丘处机和一个叫陈秋的山野道士布过这阵法,从遗留的零星半点,我开始按照记忆和自己的理解布置起来。

九宫中,我立于中宫,周边八宫八门定上令旗,再施以其他手段,各自加诸力量,布置完毕,立身其中道,“现在可以开始了。”

北帝看了看我周边所布置的各种稀奇古怪之物,不由得笑了,满是轻视,随后一挥手,漫天火焰再次袭来。

我也不知道这法阵管不管用,成功就能火,不成功就变成飞灰,火焰袭来,我并指念道,“诸将助吾身,众将助吾行,北海之水,急急如律令摄。”

念完瞬间,我正后方一宫令旗忽然猎猎作响,只感觉身上力量瞬间被抽取了,这法阵我一个人布置太吃力,好在柳承师兄本身力量就足够强大,不然我铁定支撑不起。

回头看去,令旗上方,一道诡异的水幕出现,像是真的搬来了北海之水,在火焰袭来的瞬间,我指向前方,北海之水倾泻而出,水火交融,洛阳城外满是水汽,遮天蔽日不可见。

等水火完全消失,北帝看着我呆住了,“这又是什么法子?”

“临时想出来的。”我道。

他随后再次召来地水,我则以离宫火轮应对,此后几种力量一一应对,至最后我和他都已经筋疲力尽,竟都没伤到对方半分。

我真气耗费得差不多了,他身上尸气几乎消耗殆尽,萦绕周围的八种力量消失。

我只能庆幸,好在他掌握的不是全部的斡旋造化之术,否则也不会叫十方俱灭这个名字,不然我这法阵是应对不了的。

我们俩对敌过后,看了看四周,这周围不管是汉庭臣子,还是诏狱隐士,全都目瞪口呆看着我们,无法搞清楚他们在想什么。

北帝作势要跟我分出胜负,即便是筋疲力尽了,还将长枪提了起来,“继续。”

我问他,“你还有手段么?”

“那就枪枪见血,拳拳到肉。”北帝道,他这是要跟我肉搏了。

我笑了笑,“你没手段了,我还有,你已经输了。”我说着将治都摄印取了出来,“有一件事情一直没跟你说,其实,我就是昆仑守将。”

第三百五十一章 昆仑守军

因四下安静,我的话不止是被北帝听到了,四周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上方玄姬玄雅,还有张角他们,张角本悠哉坐着,听了此言忽然站了起来,错愕念了句,“什么?!”

北帝凝神盯着我,良久后才道,“实话?”

我点头恩了声,“实话。”

上古神界一直存在于传说中,即便是修道之人也很少有了解上古神界的,张角北帝等人知道,他们知道上古神界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有所谓的紫薇大帝,天皇大帝,还有荡魔天尊,也有九天玄女,这类只存在于传说中和书籍中的人物。

莫说是绝地天通之前的那些大巫,就连商周时期的姜子牙这类角色,现在来看也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任务,他们已经从这个世间消失了。

只要几百年不见他们踪影,就会成为传说。而昆仑守将,传说中乃是绝地天通之后最强之将,在上古传说中虽然不见其地位多高,但却声名远扬,上古神界的神灵不敢来人间,也全是因为昆仑守将镇守昆仑天梯的原因。

这样一个消失已久的任务出现在他们面前,且亲自承认自己是昆仑守将时,他们的震撼不言而喻。

北帝见我承认,但还是不肯相信,又盯着我看了良久,“这世上修道之人万千,此前却从未有你的名字,我早该想到你的来路神秘。但你又跟我想象中昆仑守将的模样有些出入,我不相信你就是昆仑守将。”

“你认为昆仑守将该是什么样?”我道。

北帝说,“身着金甲,手持青锋,可与日月争辉,强者都是孤独的,不会像你这样,身边有这么多人。”

他说的或许就是柳承真正师兄的模样,但我不是,我是昆仑守将的转世,后世我身边有很多人,所以我才这样做事,便取出了治都摄印,说道,“我该是什么样,你马上就能看见了。”说罢念道,“吾乃孙清,以昆仑守将之名,召唤尔等现身人间,从吾号令者封侯,不从者斩首,闻吾关名,速速降临!”

说完这话,四周一片寂静,众人都在等候着接下来这一幕,但良久不见有半点动静。

我以为失败了,我不知道昆仑守将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怎么用这个治都摄印,以为是我使用的方法错误,众人也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不由得摇头感慨,“实力已经强至这个地步,做自己已经能扬名天下,又何必冒用他人名讳身份,如此行为,大错特错。”

他们认为我是在冒用昆仑守将的名字,我也觉得尴尬不已。

只有北帝,玄姬玄雅等人还在默默等着,北帝是不愿意怀疑我,我是他唯一的对手,他不愿意相信我会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玄姬玄雅是信任我,我就算是吐口口水,说这是神水,她们也会无条件相信。

天上乌云依旧还在,大雨倾盆,雷电蓄势待发,我正要将这治都摄印收起来的时候,却忽然听得一声巨响。

吼!

一声龙响遍四方,尺木中,那条苍龙再次出现,自我身上扶摇直上,没入云端,在云层中翻滚着,雷电伴随其身,下雨下得更为激烈了。

“龙……”众人愕然,断断续续念出这个字。

我已经见过真龙了,所以不觉得奇怪,但他们没有,此前他们见我有龙角,现在更是有一条虚幻之龙真实出现,比我头上龙角来的更为直观。

就连北帝都看呆了,仰头默默看着云端中遨游的巨龙,龙吟声音传下,威严气势浩荡铺开,这龙乃是神农之父,气势比之姬少君不知要强大多少倍,就连龙葬洲那领群龙也只能俯首称臣。

众人默默看着,巨龙遨游几圈后,盘旋至我正前方,高呼道,“参见将军!”

我松了口气,还好有它来撑场子,他随后又冲四周一声怒吼,喊道,“尔等放肆,见了昆仑守将,还不跪地参拜!”

众人见此状,呆若木鸡,传说中的龙在向我参拜,世上谁人能有这样的殊荣?

再加上它的气势太强大了,这一声吼出来,真有人稀稀拉拉跪了下来,叩首惶恐高呼,“参见将军。”

只要有人带头,其余人便紧跟着,不多时,洛阳城外一大部分人都跪了下来,刘宏想跪,却被曹孟德一把拉住了。

他们齐齐高呼,北帝默默看着,走上前来一枪将这虚幻之龙打开,再道,“这不足以证明你就是昆仑守将。”

北帝话音刚落,云端上方传来隆隆之音,似万古之前古老的钟声穿越时空而来,而后便是铮铮铁甲之声,云开雾散,云端后方阳光普照下来,一方土地出现在云端上方,上面尽是身着金甲,手持长枪将士,足有数千。

六尺黄土之下是阴司,九尺天上是神界,果真如此,那一方土地或许是海市蜃楼,没人接触到它便无法分辨真假,但这一队金甲战士出现,先前未曾跪下的人绝大部分都跪了下来,就连阮肇和张角也不敢再抬头张望。

“昆仑守军参见将军!”云端之上金甲将士单膝下跪,俯首高呼,又有一首领热泪盈眶道,“千余年来,将军终于再一次召唤我们,我等正从昆仑山赶来,请将军稍等片刻。”

果然是海市蜃楼,我就说呢,我们随风上下还需要借助法术,他们怎么可能让一片土地漂浮在天际,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们将要赶来,尺木中那龙灵此时却对我悄然摇摇头,他明白我只是想要造势,我见他的动作,也猜出了几分。

他们是镇守昆仑天梯的守军,一旦他们离开,昆仑天梯无人镇守,上古神界那些人怕是会蜂拥而出,那些人要是出来,谁能挡得了他们?

忙说道,“先在昆仑山等候号令,等我归来,另外,随时准备进军洛阳。”

众将士听得这消息大喜,“静候将军归来。”说完隐匿而去,不见了踪影。

尺木中龙灵也随即消失,周遭所有人满是惊恐看着我,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动作,个个像是石化了般,今日所见不止是颠覆了他们认识,怕是已经击溃了他们的道心,要是无法放下今日所见,今后修道再难有成就。

我看了看北帝,说道,“当初在酆都城下你救了我一命,现在我还你一命,你把我像尸体一样丢在了乱葬坡,我虽然很不满意,但我的感谢你,所以你走吧,接下来我用正一道和你的阴司斗,你我之间还未分出胜负。”

北帝不知道那昆仑守军不能贸然前来,只以为是我想还了他此前放我一马那个恩情,所以暂时让他们别来,听了我的话,却只觉得满是耻辱,良久后笑了,“你是昆仑守将,输给你不冤,现在你武力天下第一,接下来我们争权势天下第一。不过既然我输了,就得给你留下战利品。”

北帝说完直接抓住了自己右臂,奋力一扯,竟把整个右臂扯了下来,丢到了我面前,再看了看上方阮肇,说道,“带她们离开洛阳,从今往后,阴司不得踏进洛阳半步。”

我看着地上胳膊有些不是滋味,说道,“我并没有赢你,我只是想救人。”

“我答应了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北帝转身朝外面走去,我跟他其实根本没有分出胜负,即便昆仑守军来了分出胜负,那也是以多胜少胜之不武,只因为他有言在先,我可以用任何手段。

所以他认输了,但是围观众人却完全不敢把他当成失败者来看,他还是那个北帝,我们也没分出胜负,所以他走过的路,所有人都退避三尺,甚至不敢多看他一眼。

我对北帝这个人还是颇有好感的,这人如果不是阴司君主,我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他走后我暗自神伤,这一次姑且算我赢,不过论权势,我注定要输给他,不知道我被杀的那天,他还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一定邀请他来观看我被斩首,也好弥补这次胜之不武的亏欠。

许久之后,我抬头看向上方刘宏,问道,“你们汉庭还要掺和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终有一别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的汉庭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帝国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仅仅是正一道和太平道他们都疲于应付,更遑论现在还有传说中的神界参与了进来。

刘宏依旧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无法自拔,听我问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恩了声,“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先祖建立起的大汉王朝还能延续多久,全取决于你。”说着脚踏金光上了城墙,站在扬雄旁边,将扬雄身上铁索去掉,再问刘宏,“扬雄我带走了。”

刘宏浑噩道,“随你。”

扬雄站起身来,盯着我看了几眼,眼神里说不出是震撼还是感激,片刻又将目光放在了刘宏身上,对刘宏道,“我曾奉你为天,未负汉庭半分,是你们负了我。我先祖曾侍奉汉庭,我不愿玷污先祖曾为汉庭洒下的热血,从今往后,世上再无扬雄这个人,我叫杨云,与汉庭再无半点关系,陛下请珍重。”

扬雄正式更名杨云,改了名,也换了姓。而杨云这个名字将会流传千古,未来镇守阴司一方的北方鬼帝,终于跟历史记载吻合了。

他决定离开,曹孟德自然是哀叹不已,刘宏却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后苦笑了声,“好。”

北帝先一步离开,这里剩下北帝留下的几个人,阮肇、玄姬、玄雅三人皆注目看着我,当我转向他们的时候,阮肇将玄姬玄雅护在了身后,再对我说道,“孙先生之能,我自知无法应对,不过以孙先生的品性,应该不至于背后对北帝家眷下手。”

“那你看错我了。”我道,说着伸手指了一下玄姬玄雅二人,“你们两人过来。”

阮肇直皱眉头,以为我是要对玄姬玄雅动手,死死护着她们二人不让她们过来,更有些愤怒道,“你堂堂昆仑守将,难不成要对弱女子下手?”

“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再把你丢下去?”我神色不善说道。

阮肇不肯让步,玄姬玄雅知道我有事情要跟她们说,她们也乐意跟我说话,玄姬便对阮肇说道,“先生是阴司大将,今后阴司先生比我们重要多了,我们死不足惜,先生不必要死护着我们,你先走吧,我们也相信孙先生不会为难我们的。”

“北帝下令让我带你们出去,即便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损伤,放心好了。”阮肇大义凛然道。

怕是玄姬玄雅急得都想打人了,上次她们专门去巴子别都,没有找到我,现在我来了,且有心主动跟他们说话,偏偏这阮肇不给这机会。

我盯着看了会儿,本想跟玄姬玄雅说接下来开始逐渐掌控阴司兵权的事情,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跟她们说两句话而已,我一直以为我跟她们感情不见得多深,但每次见面才知道,她们俩在我眼里,早已经像是妹妹一样的角色,我忍不住想跟她们多说几句。

距离我的死期越来越近,好在有阮肇拦着,如果再跟她们说太多,今后就是害了她们,便打消了跟她们说话的念头,说道,“算了,你们走吧。”

阮肇大喜,而玄姬玄雅则是紧皱眉头,眼神里渐渐写满了失落,更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此一别,今后双方全面开战,再想见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她们或许已经看出来了,我在有意无意地避着她们,这让她们不理解,也很伤心,玄雅更是直接说道,“孙先生方才要将我们留下,是不是有话让我们带给北帝?”

“……”我不言语。

玄姬也跟着道,“我们姐妹知道孙先生跟北帝既是知己也是对手,如果孙先生有话要我们帮忙带到,又不想让别人听见的话,我们姐妹愿意跟孙先生去一无人之地,静听孙先生言语。”

我本来已经打消了跟她们说话的念头,但她们想跟我单独相处的愿望甚至比我还要强烈,我听着极度心酸,当时我是被猪肉蒙了心了,才会把她们俩拱手送给北帝。

这二人不愿意离开,主动找起了留下的理由,阮肇听着这理由也并未有所怀疑,只是担心她们二人的安危,我纠结了好一阵,一咬牙,心说去他的过去将来,未来的事情已经确定,我再走一遍即便改变轨迹,也改变不了结果,便也不准备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了,说道,“确实有话要你们帮忙带给北帝。”说着再对阮肇说道,“我不会杀她们,你在这里等我们两刻钟。”

阮肇犹豫了会儿,点点头道,“希望孙先生能信守你的承诺。”说着让开了路。

我再对扬雄说道,“你去洛阳城外跟我师弟他们会合。”

扬雄应好,他再对张角说道,“师弟,我们一起?”

张角点点头,两人将要离开前,张角对我拱手行了一礼,“不知先生可想跟在下一起共谋大事?或者我跟先生一起共谋大事也可以。”

还不等扬雄劝说他,他就已经生出了要联合的心,我自然乐意,不过还是淡淡地道,“去找我师弟商量,接下来正一盟威道的所有事情全交给他和张道陵了,我不会过度插手。”

说完走到玄姬玄雅面前,提着她二人以移星换斗之术离开,不多时便到了城外一荒芜之地,落地见无人,二人立马跪地叩首,热泪盈眶地道,“拜见师父。”再又抬起头来泪汪汪地对我说,“他们说您死了,我们还专门去巴子别都找过您,但是您不在,您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我上前将二人扶了起来,本想用冷面孔对她们,至少不让她们再这个粘着我,但真当跟她们二人见了面,却怎么也做不出那面孔,只得笑了笑说,“即便是死,师父也不会死在敌人手中,下次不要做这种傻事了,一旦被北帝知道你们俩偷偷找过我,下次我只能跟你们的尸体说话了。”

二人嗯嗯点头,我看身后有一青石板,就席地坐了下来,再拍拍旁边空位说道,“还有一刻多钟的时间,坐下陪我说说话。”

二人自然乐意,忙坐在我左右,并搂着我胳膊,斜着脑袋靠在我肩膀上,显得亲密极了。

此前被北帝打伤了肩膀,虽然疼得不行,但也没表现出来,时间本来就不多,不想让她们把时间浪费在关心我上。

此后跟她们二人闲聊起来,没有什么正式话题,想到什么说什么,时间转眼即逝,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我对他们说道,“接下来时间,你们要开始渐渐掌控阴司兵权,酆都城极难攻破,必须得里应外合,只有你们俩才能做到里应。”

“可张衡和赵文和不让我们碰兵权。”玄姬道。

我说,“此前让你们亲近阴司大臣,让几个可以被策反的人渗透进去,今后他们就由你们两人控制。”

“好。”两人点头说道。

“还有,我要你们带话给北帝,具体什么话你们随便想两句即可,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会以为另有深意。”

“好。”二人还是机械地应好,末了再问我,“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阴司呀?我们想跟您和师叔呆在一起。”

她们这个问题顿时难住我了,她们离开阴司的那天,也就是我们胜利的那天,此后不久就是我被斩首,我是没有太多时间跟她们相聚的,犹豫良久才敷衍着说道,“快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沉重地说道,“假如师父有一天不在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记恨任何人……”

玄姬玄雅死死盯着我,我说这话她们两人眼神就不对了,还不等我说完,她们就道,“谁敢杀您,我们就杀了谁给您报仇。”

第三百五十三章 玄女战经

“不准报仇!”我厉声喝道,将她们两人吓了一跳,又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就放缓了口吻再说,“你们两人今后好好地活着,千万不要想着给我报仇。”

她们好久没说出话来,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不能现在就告诉她们,我在将来会被自己的师弟,她们的师叔杀吧。

见时间差不多了,我也不再多说,直接带着她们俩回了洛阳,交给了阮肇,阮肇则带着她们离开洛阳,前往酆都城,我在城墙上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们一路走一路回头,直到我从洛阳城楼上消失,找了一隐蔽地方默默看着她们离开,她们见我不在了,这才安心跟阮肇回去。

此后我没有回正一盟威道,而是漫无目的地行走了起来,我以为我知晓了过去未来,会在这个时代混得如鱼得水,但现在发现根本不是我在安排命运,而是命运在安排我,我只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的卒子而已。

有些想回去了,庇护别人,操心天下太累了,我还是愿意做那个跟在柳承和孙思仁他们屁股后面晃悠的后生,什么事情都不用我操心。

不过这场梦不做完,我是回不去的,在外面游荡了三日,我回到了巴子别都的潇湘馆,在潇湘馆内见到了刘晓虞,她见我邋里邋遢回来,慌得不行,忙迎上来说道,“我听说你在洛阳城大胜,怎么这么狼狈?”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在你这里借住。”我道。

刘晓虞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简单应是。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呆在潇湘馆不外出,洛阳城事件过后,阴司和正一盟威道再无太平的可能,自然是接连开战,柳承他们作为指挥之人,无法抽身回来。

阴司另外开辟的几方鬼门终日大战,北帝派遣各路将领应战。

张道陵在巴蜀一带与鬼兵纠缠,直接带人打入了鬼门关内,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打到了枉死城城楼之下,神荼郁垒领一方兵将,张角也暂时加入了我们,领着太平军征讨一方鬼门,柳承征讨一方,杨云则去了黄泉,带着那里的人开始朝酆都城靠近。

一切井然有序,阴司虽然有张衡、赵文和、阮肇、刘晨这样的人物,但比我们来还是要少了些,形势一片大好。

我在潇湘馆呆了整整有一个月有余,各方各部的人都已经打入了阴司境内,从不同的方向朝酆都城进发,眼见着阴司气数已尽的时候,却又出了变数。

仅仅在半个月内,原本已经逼近酆都城的各部,竟然全被阴司兵出奇招打退了回来,杨云被打得退守黄泉,王方平更是被困在了阴司一荒地之中顽抗。

张道陵他们则回到了阳间,我收到这消息的当天,张道陵柳承等人都前来找上了我,将外面形势跟我讲了一遍,我听后百思不得其解,说道,“虽然即便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就凭张衡他们几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将你们全部打退回来?”

柳承说道,“我退回来是因为北帝亲征,我本来已经靠近了苦海,北帝亲征,我们军中无可与之对抗之人,且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实在再难前进半步,再加上他们有援军赶到,我们就先退了回来。”

北帝亲征的话,尚在理解范围内,我又问张道陵,“你呢?你不是已经打到枉死城了吗?”

张道陵说道,“跟我对阵的是赵文和,赵文和虽然足智多谋,但也只是困兽之斗,不过从半个月前,枉死城中守军阵势忽然大变,所用兵法诡谲莫测,我们接连败了好几次,不得已才暂时撤离枉死城。”

“阴司排兵布阵方法突然改变,你有去追究过原因吗?”我问道。

张道陵想了想说,“听到一些风声,他们似乎是得到了几本上古兵法,正是依照那上古兵法才将我们打得节节败退。”

我自诩也看过不少兵法了,不管什么兵法,如果用不好的话都只是纸上谈兵,这些人这么短时间就能参悟的兵法,在我看来并不是什么好兵法,但偏偏能将我们的人打得节节败退,让我不禁想到了一种可能,说道,“古代兵书我大多都看过,只有三本在世上已经失传,分别是《玄女战经》、《玄女经要法》、《黄帝问玄女兵法》,也只有这三本兵法才有资格被称作上古兵法,你说的难不成是这三本兵书?”

我曾在一些书中见过这三本兵法的记载,但是却无实际内容,传说这三部兵法乃是由神界战争之神九天玄女所著。

历史中有过这三本兵法出现的记载,但凡有这三本兵法出现的地方,伴随着的往往都是胜利。

这三部兵法被当做是所有兵法的总纲,也是奇门遁甲的起源,

这几部兵法出现的次数不详,有记载的分别有:皇帝战蚩尤、助越亡吴、薛仁贵征东、授宋江兵法、授刘伯温兵法、助汉高祖建都、授唐赛儿兵法等等。

仅仅从这些记载中就可以得知这三本兵法奇妙之处,而我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三本兵法,而是写出这三本书的九天玄女!

《诗经·玄鸟》中记载: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这里面的玄鸟就是九天玄女,传说就是她生下了商朝的始祖契,九天玄女被当做是商朝之祖,后世商朝以朱雀为图腾,也是这原因。

另外《太平广记》中记载,但凡有奇门遁甲之术出现的地方,往往都会供奉有九天玄女神像。如袁守一师祖鬼谷子,鬼谷子手中的三卷天书,相传就是九天玄女传授的。

总结来说,但凡跟九天玄女有关或者有过接触的人,全是流芳百世的人物,更准确地说,是九天玄女成就了他们。黄帝、刘伯温、鬼谷子这些只是冰山一角。

阴司突然扭转劣势,让我不得不多想,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三本兵书,总不可能每个人都可以参悟吧?我最担心的就是神界九天玄女在暗中帮助阴司!

张道陵听了我口中所说的这三本书,恍然道,“好像就是这三本书,我与赵文和对阵时,听他提起了玄女二字,应该是这兵法!”

“恐怖的不是兵法,而是九天玄女,或许九天玄女已经从昆仑天梯离开了,如果九天玄女在帮助阴司的话,接下来的路就难走了。”我思索万千,这样一个神界战争之神,我还真没把握跟她对抗。

柳承说道,“师兄你不是昆仑守将吗?你镇守昆仑天梯时,诸神莫敢不从,就算九天玄女亲临,恐怕也得忌惮师兄你几分。”

我听完看着柳承笑了笑,“师兄我是人,不是神,这些天我守在潇湘馆,正是因为黔驴技穷了。”

我的话柳承丝毫没放在心上,在他的眼里,我无所不能,每次说要死都没死,每次说没法子都总能想出法子来,在他眼里,我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所以即便接下来要应对的九天玄女,也不见他有半点紧张。

不过柳承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就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镇守昆仑天梯时,九天玄女不敢离开神界,说明她的实力不如我。至于兵法,再精妙的兵法总有破解之术,我们立马动身去黄泉,我想看看《玄女经》到底何等恐怖。”

柳承大喜,“师兄愿意出手,诸事可解,这些天师兄一直不出,他们都无往日斗志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擒贼擒王

我们几人商议时,刘晓虞一直在旁边盯着柳承看,肯定是因为之前我将我今后的命运说给她听了的原因,她欲言又止,将要开口问柳承的时候,被我一眼瞪了回去,起身对她说道,“你在潇湘馆等着,等我们拿下酆都城后,再回来接你。”

刘晓虞滞了会儿,点头应道,“好。”

此后我和柳承一同前往,张道陵还要留在巴子别都,这里关系着整个巴蜀地带正一道的生死存亡,他不能离开。

我和柳承两人赶往黄泉,路上四处可见卒兵,我们轻松避开了这些卒兵,快至黄泉时,柳承对我说道,“师兄,这些日子我专门研究过昆仑天梯和上古神界,一旦上古神界重返人间,我们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现在仅仅是一个九天玄女就让我们节节败退,不敢想象当他们倾巢而出时的场景。”

“神并非不可战胜,若干年后,你也会被世人奉为神灵,不必要过于紧张。”我边赶路边说道。

柳承应道,“神是过去人,人是未来神,方外不同于方内,只要有所谓的神灵存在,就永远会有追随者的脚步,一旦追随者过多,便会产生****,即便我们现在打下了阴司,即便上古神界不出现,用不了多少年,当一批又一批的神灵出现时,方外将再次恢复大乱。”

我听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眼神炽热盯着他,“那你有什么应对策略?”

柳承也停下脚步,盯着我看了许久,竟有些怯生生地说道,“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师兄你会揍我。”

“……”我顿时无语了,不过柳承这样子,跟后世差别也太大了吧,反倒有些反差萌,而后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师兄什么时候揍过你?尽管说。”

柳承道,“炎黄时代绝地天通,虽然将所谓神灵送入了神界,但是此后又有姜子牙等一批神灵出现,绝地天通可得千年太平,却不得永世太平,我认为,想要永世安宁,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造神,当一个可以统御方外的神出现时,就不会因为信仰诸多而发生冲突!”

“怎么个造神法?”我又问。

柳承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具体方法,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灭神,造神是让方外拥有一个共同的信仰,而灭神则是让方外再无信仰,这也是我不敢跟你说的原因,灭神杀伐太多,有违天和。”

柳承自己都没想好,但是我似乎已经看到了他那个谋划两千年的计划的一角,1966年,提刑司发动的灭神计划,似乎就跟那个两千年的计划挂钩,现在柳承提到了灭神,不由得联想到了一块儿。

我听后沉默了许久,而后笑了笑说,“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今后我就是你手中的剑,你想灭何处的神,我便指向何处,天塌下来了,师兄帮你顶着。”

柳承听罢我所言,也沉默了许久,颇为感动,不过我和他都不是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两人只是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赶去。

靠近黄泉城池,远远看见了那九根撑天柱子,还有黄泉外的硝烟,死亡气息四处弥散,一片颓然,黄泉城外阴兵压境,黄泉城墙之上,杨云旧部正在负隅顽抗守着。

我们去时,鬼兵正在发动新一轮的进攻,搭着云梯几乎已经上了城墙,杨云在城墙上指挥将士顽抗,从城墙上士兵的数量来看,杨云还剩下估计不到两三千人了,我和柳承到了后方,见此惨状不由得心惊,便问柳承,“攻打黄泉的敌将是谁?”

“是阴司从汉庭挖来的人,原汉庭诏狱正司李少君。”柳承说道。

李少君这名字跟姬少君差不多,不过他的名气却比姬少君要大得多了,相传这个李少君是先秦人,有长生不老之术,活了数百年,法力通天,可点石成金。不过记载中他死于汉武帝时期,没想到却活到了现在。

我听后看看柳承说道,“有兴趣跟师兄比试一番吗?”

柳承不懂我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比试,不过还是问道,“比什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你和我比一比,看看谁先取到这李少君的项上人头。”我饶有兴致说道。

柳承是个无趣的人,不过权当陪我玩儿了,便点头应了声,“好。”

说着我和他走了出去,各自取出法剑,准备冲入敌军之中,柳承屏气凝神,做好准备正要进发之时,我大喊了声,“正一道柳承来啦!”

前方鬼兵分成两拨,一拨正在攻打黄泉,一拨在后方驻守,听得我声音,驻守鬼兵骤然回头,将目光放在了我和柳承身上,我再指了下柳承说道,“此人是正一道的柳承,赶紧拿下他!”

“……”柳承满是无语,“斩首应当出其不意,师兄你这样……”

我哈哈笑了声,“我先去了。”说罢脚踏金光冲入了敌营之中,不断施展移星换斗之术,鬼兵无法追寻我的踪迹,便蜂拥朝着柳承围聚了过去。

柳承也在随后冲入了敌营之中。

他现在的本事虽然不如北帝,但是除了北帝之外,这世上应该很难找到可以与之匹敌的人了,这李少君怕也不行。

我在敌营中婉转游走了几圈,便出了敌营,到旁边静候了起来。

此前柳承说,我不出手,正一盟威道的人都已经没了斗志,这让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是帮柳承在打天下,而不是让他们敬奉我,我如果出手太过频繁,柳承又要如何树立威信?

所以有些事情得让他去做了,至少让正一盟威道的人知道,他也是可以扛旗的人。

柳承入了敌营,很快就找准了一处帐篷,处于正中心,便径直朝那地方过去,到了帐篷旁边,一跃而起,再呼呼挥舞法剑,勾动阴气化作罡刃轰然劈向了那帐篷。

帐篷瞬间被一分为二,鲜血四涌,听得周围鬼兵惊恐大喊,“将军!”

柳承听了此喊声,便知道这正是李少君所在的地方,便落下身来,正要收剑离去的时候,却忽有一道赤红色光芒自帐篷中冲天而起,而后帐篷轰地碎开,一个年约七十的老者持剑巍然而立,目光灼灼盯着柳承,沉声念道,“毛头小子,敢来我帐中撒野,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这老者说罢提剑,开天辟地一剑过去,柳承大惊,忙倒退出去,同时并指念咒化解了阴气,落下身来,四处看了看,却不见我踪影。

我隐匿一旁默默关注着,柳承不至于打不过这李少君。

他四处不见我,便再次提起剑来,咻地一声指向了李少君,冷声说道,“借汝项上人头一用。”

李少君指了一下自己脖子,“人头在此,自己来取。”

二人简短说了两句,柳承脚踏金光离去,快速行至李少君身旁,回身一剑挥了过去,铛地一声,这一剑却被李少君挡了下来。

李少君原本是诏狱正司,实力自然不弱,二人此后你来我往斗了十数个回合。

李少君此前一直低估了柳承的实力,渐渐开始落入下风,应对起来有些慌乱了,最后一剑,柳承找准机会再次横扫过去。

李少君猝不及防,脸色大惊,就在柳承长剑将要落下时,却听得一声唳名,火光四起,一头燃烧着火焰的巨鸟自李少君身上凭空而起,轰然朝柳承去了。

“玄鸟!”我见状大惊。

柳承这一剑已经前往,无法停止,眼见那火鸟就要贯穿柳承身体时,我直接将手中长剑抛了出去,正中那玄鸟,却无济于事,玄鸟自柳承身上贯穿而过,柳承直接倒飞出去,倒地吐血。

“你大爷的,敢阴我师弟。”我怒不可遏,朝着李少君冲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五 三月寿命

柳承见我终于出现,也不停歇,也直接持剑朝李少君而去,我则冲那玄鸟去了。

玄鸟唳鸣声响遍黄泉,伴随无尽火焰同时朝我扑腾过来,未等我们交手,却只见柳承手起剑落,李少君人首分离,瞬间被湮灭生机,柳承提着李少君人头高呼,“主帅已死,尔等无须再做挣扎!”

一瞬间,所有鬼兵全都安静了下来,呆呆看着柳承,那玄鸟本来已经将要靠近我了,但在李少君死亡的刹那,身上火焰开始渐渐熄灭,停滞在我正前方虚空之中,看着我道,“昆仑守将,好久不见。”

一威严女子声音自玄鸟身上发出,玄鸟火焰熄灭之后,身形渐渐变幻,化作一身着白裙,头顶皎月,手中持剑的飒爽女子,默默盯着我。

我盯着她只觉得震撼,这可是真正传说中的人物,无数人的信仰,现在却真真实实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由得说了句,“上古战神。”又觉得有些失态了,加了句说道,“这是人间和阴司的争斗,你们上古神界为何要插手?”

她道,“你为昆仑守将,又为何要插手人间和阴司的争斗?”

“……”被她一句话反驳得我无话可说,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仔细盯着她的看了起来,发觉她的状态似乎有些熟悉,当初在帝辛墓中所见的那火鸟似乎也是她这种状态,想起上古神界有一法术名叫‘身外化身’之术,顿时明白了过来,笑了笑说道,“难怪阴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反败为胜,原来是你的化身在指挥这场战争,不过你的本尊为什么不出现?”

谈及这个话题,她似乎有些愤怒,道,“是我们涤荡世间妖魔,是我们恢复了世间清明,是我们开辟了阴司让游魂野鬼有可去之处,也是我们创造了规则纲常,我们创造了世人,却被世人摈弃在荒芜的神界,你在昆仑天梯守了我们数千年,但世间有千千万万的神,你却只有一个,你是守不住昆仑天梯的,总有一天,上古神灵将重新席卷大地,取回这天地欠我们的一切。”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还不能从神界下来。”我听出了他们的言外之意,而后又说道,“只要有我在,你们永远不可能踏足人界,好好地做世人的信仰不好吗?”

她也微微一笑,“紫薇大帝为你卜了一卦,七杀晦暗,星宫移位,你还有不到三个月寿命。这几千年来,因为有你在,神灵们不敢踏足人间半步,三个月后,当你死亡的那天,就是我们卷土重来之时。”

“会有替代我的人出现的。”我道。

“本来想灭了黄泉的这支军队,但是你出现了,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她说完化作一缕红光直接朝那九根撑天柱子去了,我见状大惊,忙对柳承喊道,“阻止她!”

柳承立马放下手里东西,与我一同快速朝黄泉赶去,在那红光靠近撑天石柱之时,一条青龙扶摇直上,在撑天石柱旁发出怒吼,应对那缕红光!

轰!

红光瞬间将青龙撞飞了出去,而后没入了撑天石柱之中,旋即便是地动山摇,撑天石柱咔咔裂开了缝隙,像是天上被开了一道口子似的,上方滇池的池水轰然落下,撑天石柱直接被冲垮了一截儿。

滇国摇摇欲坠,我、柳承、杨云三人在第一时间赶到黄泉边缘,滇池池水自上而下,荡起黄泉池水四溢,黄泉水涌开,这四方瞬间化作一片绝地,无人可以靠近。

姬少君所化的青龙迎着滇池池水直上,荡起的黄泉水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身上鳞片快速开始脱落,只几个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条光秃秃的血龙。

杨云目瞪口呆看着,说道,“那是我师姐,刚才我看着她化龙的。”

“救人!”我不跟杨云说太多,直接冲了进去,这里只有我和她可以靠近,龙气护形,逐渐靠近她,她身上满是鲜血,早已经没了龙气护身,黄泉水不断侵蚀着她。

我道,“撑天柱有一截已经断了,阻止不了的,赶紧离开这里,以防被滇池池水冲入黄泉之中。”

姬少君化作人形,满身是血看着那即将断掉的撑天柱子,再看了看杨云,说道,“我师弟这个人,把使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滇国就是他的使命,我曾在这里欠了他一命,现在该还给他了。”

“你想干什么?”听着她的话,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撑天柱子已经快要断掉了,是根本没有办法阻止的,除非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建造一根替代的柱子,但是那几乎不可能。

姬少君看着那根快要断掉的柱子,说道,“龙的脊梁是世上最坚硬的东西,我想试试用我的脊梁补好这根撑天柱子。”

我凝神盯着她,见她眼神里全是决绝,不准备阻止她,直接回身到了杨云和柳承所在的地方,伸手一把揪住了杨云,对他厉声道,“她欠你的早已经还清了,你没有资格让她为你的使命买单,只有你能救她,告诉她,守护滇国根本不是你的使命。她是你的师姐,不是你发泄的工具,更不是你的个人物件。”

“她要做什么?”杨云惊愕。

“用自己的脊梁帮你支撑撑天柱。”我道。

杨云听后登时愣住,呆滞了好几秒冲那满身是血的姬少君喊道,“我已经不是汉庭的人了,守护滇国早已经不是我的使命,我现在是正一盟威道的人,师姐,你给我回来,别逞能!”

姬少君一听杨云喊出师姐这俩字,顿时就哭了,呢喃着喊了声弟弟,然后再道,“可是要是柱子断了,你的军队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军队没了,我可以重建。”杨云道。

姬少君却摇摇头,“现在这些人才是你的老部下,你不在汉庭了,重建军队,我怕他们欺负你。”说着再满是热泪看着杨云,“弟弟,你记得我在这里杀了你吗?我过不了这个坎,姐姐不止是成全你,也是解脱我自己,我已经一千年没有闭过眼了,每次闭眼就会梦到我杀了你,太痛苦了,我撑不下去了。”

轰!

滇池池水倾泻下来,黄泉慢慢上涨,黄泉水已经蔓延出了环形山,流入外面城池之中,外面军队满是痛苦哀嚎,姬少君抬头看了眼,再对我道,“孙将军,别欺负我弟弟。”

吼!

姬少君说完化龙,迎着滇池池水而上,龙角在流水中被冲断了,池水被她的鲜血染红,一滩滩血水涌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姬少君没入了撑天柱子之中,那本来已经开始碎裂的柱子渐渐恢复原状,一条青龙形状浮现于撑天柱上,游走几圈后,彻彻底底变成浮雕,稳固了下来。

撑天柱恢复,池水不再下泄,黄泉安静了下来,杨云整个人都呆了,看着那根柱子良久后才道,“我好像想起了什么。”

“任你冷眼冷语,她从未反驳过,当年的债早就还清了,现在是你欠她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气愤,我跟姬少君打交道不多,但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也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杨云随后转身离去,“战争胜利之后,我会来这里守着,等滇池池水干涸,不再需要这撑天柱之时,我再把她从撑天柱中释放出来。”

战争胜利后,杨云镇守北方,被封北方鬼帝,相传杨云在北方守着的是一驭龙桩,不正是现在这场景吗?

第三百五十六章 火山地狱

杨云显得很冷静,从这里离开之后直接回到了城池中清点残兵,然后带着残兵打开城门,与外面数万鬼兵面对面,杨云骑在马上,手持长剑高喊,“投降者,生;反抗者,死!”

鬼兵主帅已死,再加上城中有我和柳承,这些鬼兵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竟然一个个丢弃了手中兵器,开始跪地臣服,我和柳承在城墙上看到这一幕,只觉得震撼,几万人竟然向几千人投降了。

战马嘶吼,杨云回头看了看那根柱子,而后再道,“捡起你们的兵器,随我一同征讨枉死城,敢有怠战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鬼兵们面面相觑,缓缓捡起了地上兵器。

杨云直接纵马前去,“随我一同征战枉死城!”

杨云直接带着这数万鬼兵和他原本的几千老部下浩浩荡荡朝枉死城开去,我和柳承默默看着,柳承道,“几万人投降于几千人,若是这几万人反抗,杨云危矣。”

“一个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能驾驭多少兵马,杨云有这样的能力。”我说道。

柳承扭过头来看了看我,说,“那玄鸟说你还有三个月寿命,是真的吗?”

我笑了笑,“你看我什么时候真的死过?”说着离开这城池,这城池里面被黄泉水污染了,怕是阴司也不会再来争取这不毛之地,也不用再派兵驻守,柳承紧随我离开,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说道,“去找神荼郁垒,让他们去昆仑山,找到昆仑守军,要来那三本《玄女战经》,他们那里一定有,各部首领务必参透这三本兵法。”

“好,我马上去。”柳承道,而后就要离开。

我却叫住了他,“你等等。”

“嗯?”柳承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顿了会儿,再笑了笑说道,“如果九天玄女说的是真的,我死后,你就是昆仑守将,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昆仑天梯,等我两千年,两千年后我会再次出现。”

柳承听了我所言,却没有回话,“那师兄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想了想,“王方平不是还被困着吗,我去找他。”

柳承对我行了一道礼,“师兄一定要活下去。”

我哈哈笑了声,本来准备拍拍他肩膀啥的,结果这小子不解风情,说完就转身走了,我落了空,尴尬干咳了两声,便要准备前去王方平所在的地方。

不过才行走没几步,耳畔忽然传来嘈杂之声,紧接着便是头晕眼花,直接几个趔趄跌坐在了路旁的石板上,唤了好一阵,耳畔声音却迟迟不肯消去。

这是从现世传来的声音,不属于柳承和陈莹莹他们任何一人,而是陌生声音,人很多,传来的尽是辱骂喊打的声音。

我一直恍恍惚惚,不由得有些担心,自言自语道,“这边儿正在打仗呢,千万别唤醒我。”

不过想想之前,我每次醒来都是在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只是这次有些不同,因为即便现在还没回到现世,我竟能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不禁有些担心,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我的身躯在现世遇到了一些麻烦,极有可能是有人在动我的身躯。

意识渐渐模糊,我左右看了看,见旁边山上乃是一隐秘之地,便忙上了山,在山上找了一山洞盘坐下来,然后闭上了眼,让自己沉睡了过去。

本以为现世会立马苏醒过来,但这次沉睡过去,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一样,耳畔不断有打骂声,身体也能感受到疼痛,却始终无法醒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然睁开眼,却见自己身处一怪异之地,眼前是来来往往的阴兵,还有被押送着痛哭哀嚎的鬼魂,一些鬼魂直接被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之中,一些阴魂则被拉去剪掉了舌头。

我想行动,却发现自己被铁索死死束缚在了石壁之上,再一看,见我身上满是伤痕,就如此前在黄河边那次一样,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完好的地方了。

疼得我直吸凉气,刚好有一阴兵经过,我问道,“这是哪儿?我是奉先市司殿,阴司无权抓我!”

阴兵停下脚步,手里提着一把剪刀朝我走了过来,站在我面前满脸诡异笑容,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来这里的人,甭管你是十殿阎王,还是七十五司之长,都一个样。”

此人确实是阴兵打扮,放眼看去,这里全是阴兵和受刑的阴魂,沉下心来一想便明白了,这里是阴司的刑场。

而阴司这么大规模给阴魂行刑的场所,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地狱!

道教世界观里,有三十六重天,十八重地狱,这十八重地狱就是阴司专门给那些犯了错的阴魂受刑的地方,也可以称作阴司的牢狱!

“这是第几重地狱?何人抓我进来的?”我问道。

我的身躯一直躺在阳间潇湘馆里,那里有柳承孙思仁等人,我搞不懂有谁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把我的身体给抓到阴司来。

这阴兵放下了手中剪刀,又顺手抄起了一根铁索,呜呜挥舞了两下,啪地一声就打在了我的身上,疼得我直咬牙,却因为身上有铁索束缚,根本没法儿反抗,只得狠狠瞪着他。

他笑了笑道,“你已经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来只让你呆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跑了,这次你可没这么容易就能逃脱。”

“第二次?第一次什么时候?”我问道。

这阴兵随后说出一个时间来,我听着吃惊,第一次正是我们在黄河边处理帝辛坟墓时候,那次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稀奇古怪地就满身伤痕了。

之后从那老中医口中得知,我当时的症状可能是在阴司受了刑才造成的。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合着我上次受刑,是被带到阴司地狱来了。

这阴兵随后毫不留情地将鞭子抽在了我身上,边抽边骂道,“你昏迷了这么久,终于醒了,该让你尝尝我阴司火山地狱的手段了。”

手里鞭子霹雳啪啦朝我身上抽来,我只能忍受着,狠狠瞪着他道,“你别让我挣脱这铁索出来,否则我让你尝尝进油锅的滋味。”

火山地狱,归十殿阎王中的第九殿平等王管辖,如此说来,是平等王把我抓来的,但是仅仅凭平等王的本事,怎么可能可以从柳承手中把我给带下来?

满是疑惑,再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伤比上次还要严重,一眼就能看见自己身上的森森白骨,不过却陡然发现了不对,我现世身躯不过才十来岁,现在这身高,完全不是我的该有的。

但我身上穿着的,又确实是我上次睡过去的时候所穿着的衣服,任由他抽着,我问道,“我被抓来这火山地狱多久了?”

“十二年!”这阴兵道,“你倒也真能的睡的,睡了整整一纪,醒了就好,接下来你就该跟他们一样痛哭求饶了。”

“十二年?!”我顿时惊住了,“阳间现在怎么样?丰都县怎么样?”

这阴兵见我问题这么多,只以为是我不够疼,又找来一末端绑有锋利刀刃的鞭子来,噼里啪啦抽在了我身上,每次都能带飞出一块肉去,我几乎已经快麻木了。

不过他也回答了我的问题,“阳间一月,地狱一纪,你在这里呆了十二年,阳间过了才一个月,放心,你的日子还长着呢,平等王判处你一年刑期,也就是阴司的一百四十四年,你这才过十二年时间,接下来还有的是苦吃。”

此前有听闻,阴司地狱的计时方法跟阳间确实不同,通常阴司判处阴魂十年二十年刑期,都是指阳间的时间,放到地狱,那就得受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刑罚。

我听着放下心来,阳间一个月时间,刚好是我梦回汉朝的那些时间,不过阴司十二年我却是真真实实的度过了,所以现在身体长了,但是衣服却还是阳间那件小衣服。

“谁送我进来的?平等王不可能抓得了我!”我问道,我猜测的可能是帝辛、东岳大帝、柳承他师兄,只有这几个人才有可能从柳承手中带走人。

但这阴兵却道,“你师父亲手把你交给平等王的,不然以你师父以前的地位,我们又怎么敢用这手段对付你?”

第三百五十七章 脱胎换骨

听了他所言,比我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火山地狱还要来的更为惊异,柳承又怎么会把我送到这里来受刑?

任我思绪飞转也没想到合适的理由,但这些阴兵却因为柳承已经不站在我身后了,对我极尽残忍之刑罚,接下来的时间各种刑具皆上身了,眼见身上血肉被一点点剥蚀却无能为力,如果不是神魂还算强大,怕是早就支撑不下去烟消云散了。

这阴兵在我身上招呼了一阵便离开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九息服气之术恢复血肉之躯,但这些阴兵见我恢复较快,第二次会用更残忍的刑罚来对付我。

除了刀山火海油锅虎噬的刑罚没有承受过之外,其余刑罚我一一尝了个遍。直到一次我身上已经再无半寸完好皮肤可言了,他们这才作罢,将我捆在这山上搁置了许久时间,这一次等我再恢复完全之后,这一日,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顶冕冠的人带着十来个阴兵来了此处。

此人气场极强,他所到之处,无论阴兵还是阴魂皆跪地叩首,观其打扮,再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便得知此人就是这火山地狱之主,平等王!

他带着人径直到了我面前,见我容貌后稍显惊愕,而后对我鞠躬行了一礼,开口便道,“阴司第九殿平等王,参见孙将军。”

我有些纳闷儿,这个时代并没有人用这个称呼来唤我,况且我现在用的是自己的身躯,不过在阴司十二载,我已经长大了,容貌尚不自知,他能这么称呼我,说明至少是阴司初建时期的人,我也立马想到了自己的容貌,或许跟两千年前柳承师兄重合了,先不问他身份,直接道,“麻烦帮我取一面镜子来。”

平等王点点头,对左右招呼了声,取来了一面镜子放在我面前,我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的人是我,也是柳承的师兄,顿时明白了。

平等王笑了笑,“当年一手建立阴司和正一盟威道的你,时隔两千年终于长大了,不过再不复往日威风,曾经的昆仑守将已经不复存在,即便你有他的容貌,也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两千年前,你认识我?”我问道。

我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么一个人,不过能担任阴司现在的平等王,怕也是两千年前开创阴司的元老之一了。

平等王笑了笑,“倒是见过,当年的你在青城山接见赵文和,并将玄姬玄雅两位将军送给北帝时,你命人把刘晓虞关回丈人峰,我就是那个押着刘晓虞回丈人峰的弟子。”

我释然,只是没想到当年一个小角色,今日竟然能成为阴司的平等王,只感觉造化弄人,又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北阴大帝的时代了,你作为北阴大帝时代的元老,东岳怎么没清理掉你?”

“人嘛,总要识时务,他无数次想杀我,但我没有给他杀我的理由,所以就活了下来。”平等王满面笑意说道,“柳承把你送到我这里,我虽然不甚明白他的用意,不过因为抓到了你,我或许可以再次升任,弥补掉赵文和或者张衡这两个空缺的鬼帝位置,今日来,既是来感谢你,也是来给你送行的。”

平等王说着拍了拍手,身后的人抬来一口滚沸的油锅,放在了前方不远处,平等王道,“柳承兴许是另有安排,认为我曾经是他的老部下,所以或许可以对你手下留情,但是他错了,阴司仕途铺满了血肉和枯骨,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他把你的血肉之躯送给了我,东岳大帝担心他另有企图,所以不等刑期至,下令现在除掉你,你怕是没有机会活着回到阳间了,有什么想说的,等我下次见到柳承,我帮你带到。”他说着不禁笑了,“没想到当年叱咤风云,甚至连神界都无奈昆仑守将,今天会死在我这火山地狱,真是可笑。”

“柳承这个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我凝神盯着他,“信不信再等一刻钟,这油锅就会到你的脑袋上?”

平等王哈哈大笑,一挥手,“送孙将军下油锅!”

左右阴兵立马上前摘掉了我身上的铁索,再押送着我朝油锅走去,我悄然活动了下筋骨,竟觉得自己身躯跟我体会到的柳承师兄的身躯一般无二。

人身躯的强弱自己最能体会,很清楚能感觉出来,这身躯比起柳承师兄的身躯,竟不弱半点,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回到了现世,或者还是在汉朝时期。

不过身躯要是有这强度的话,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施展我梦中所施展的那些法术,便扭头看着平等王,“你是不是以为两千年过去,我投胎转世后已经废了?”

“我研究过你在这一世的资料,基本是碌碌无为,法术没学多少,也无什么成就,即便你有了昆仑守将的模样,但你也不是他。”平等王肆无忌惮地说道,“送他下去!”

说着就有阴兵上前来推我,却只见我一个移星换斗,自当前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这俩阴兵身后,顺手一推,这俩阴兵跌入油锅之中,只啊呀惨叫两声,便已经悄无声息了。

周边阴兵见状慌忙围了上来,我则猛然转身盯着平等王看了起来,平等王大惊,“这是当年他移星换斗的本事,你怎么会……”

“师父敢把我送到这里来,就相信我有离开的本事,我虽然不是那个昆仑守将了,但我还是孙清。”说完骤然消失。

平等王慌忙退后,连声道,“这不可能,你已经投胎转世了,这些年你在这里未曾学半点法术,如何会他的法术的……”

见他退后,我并不追击,再活动了一下筋骨,笑了笑说道,“我想我知道师父把我送到你这里受刑的原因了,这其一嘛,就是想借我之手除掉你这个叛徒,其二,则是让我恢复往日风采。”

“什么?”平等王不懂,不过随后又道,“我不信你能恢复往日风采,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千千万万阴兵可以调遣,你休想走出去!”

“道经中记载,凡人成仙,脱胎换骨,定然先将俗肌消尽,然后重换仙体。这就是师父送我下来的原因,我也得对你表示感谢,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消尽俗肌。另外,我也顺便给你送个行。”

说着直接手握五雷,天上红云骤然汇聚,雷电之势酝酿,前来围击的阴兵惊慌不已。

“掌握五雷!”平等王再次呆住了,看着天上聚集的雷电势头愕然,“这也是他的本事,你到底是孙清,还是昆仑守将?”

“昆仑守将不也叫孙清么?”我道。

平等王一边后退一边问道,“那你是如何学会他的本事的?”

“梦里,这个理由充分吗?”说完并指一念。

轰!

数十道雷电轰然落下,这火山地狱数座山峰轰然倒塌,却没伤到这些阴兵,阴兵登时停住脚步不再向前,我回身看着他们冷冷说道,“吾乃正一道祖,今日替天行道清理我正一道叛徒,尔等胆敢上前,受五雷轰顶之刑。”

众阴兵愕然,一时间竟真的呆滞不动了。

说罢脚踏金光,瞬间出现在了平等王面前。

平等王再愣愣念了句,“纵地金光,你……真的是他。”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祖饶命!”

这些阴兵看着都愣了,这可是高高在上的平等王,阴司的十殿阎王之一,我刚才召唤五雷虽然吓住了他们,但在他们眼里,我也只是现世这个孙清而已,他们又不知道当年的昆仑守将是何物,只对平等王下跪的事情表示震惊。

“想活命可以,带我出这火山地狱。”我冷冷看着他。

平等王并不是怕我,而是怕当年那个柳承的师兄,只因为我现在太像他了,所以才会忌惮恐惧。

至于我,我现在脱胎换骨了,但是却没有足够的真气可用,无法再施展更精妙的法术了,只能让他带我离开这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我回来了

平等王已然把我当成了当初那个昆仑守将,或者认为我已经恢复了当初昆仑守将的实力,自然是不敢有半点反抗,听闻我言,立马冲阴兵大呵一句,“你们还不赶紧引路。”

“是。”阴兵虽不懂平等王为什么突然这么卑躬屈膝,但他的命令还是不敢不听。

而后便由阴兵引路,他跟随我一起离开这火山地狱。

这火山地狱也有专门的鬼门,我们一行离开火山地狱,到了阴司地界,看了看周围,问道,“这是阴司何处?”

平等王道,“临近黄泉。”

“北方鬼帝扬雄是否还在黄泉?”我问平等王。

平等王愣着神盯着我,浑浑噩噩点头,然后再说道,“你到底是你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昆仑守将?北方鬼帝扬雄这个名字,只有我们当初那一批人才知道。”

“滚。”到了这里,我也不需要他来引路了,自己离开就可以,本来想把他除掉的,但想了想,这样的人,留着他迟早有一天能用上。

平等王得不到我的回话,但听了我让他离开的话,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对我拱手行礼,“我们这就走。”说完不敢有半点停留,直接转身带着他的阴兵快速离开,走了一截儿慌忙道,“快去禀报东岳大帝,他回来了!”

旁边阴兵不解,“谁回来了?孙清么?”

平等王直接一巴掌把他掀翻在地,“孙清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吗?给我用最快的速度禀报东岳大帝,就说当年那个昆仑守将回来了。”

阴兵连滚带爬走了,我在后方看了会儿,只觉得好笑,此后恢复了会儿,再脚踏金光朝着黄泉赶去。

此地距离黄泉并不远,未耗费多久时间便已经赶到了黄泉地界,黄泉城池还在,站在城外一眼就能看见黄泉中那九根撑天柱子,其中一根上有青龙图纹,正是那根驭龙桩。

到了城下,城墙上方立马有阴兵搭箭对准了我,高呼道,“黄泉禁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速速离去!”

这些阴兵比之之前平等王所带的那些阴兵要威严得多,不过数量却比汉朝时期杨云手下拥有的兵马要少太多了。

柳承称帝之后,收回了此前九幽将军的兵权,分封各地,到现在柳承已经卸任,新来的东岳大帝自然会再次对他们进行剥削。

不过不管是东岳大帝还是当年的柳承,都不敢对这几个人太过放肆,他们不仅仅是开辟阴司的元老功臣,更是阴司的信仰。

东岳大帝虽然对柳承留下的人大肆清洗,但至今也不敢动五方鬼帝,其原因也正是如此,他顶多不过是再次削减一下这些人的兵权而已,真要动五方鬼帝,那就不止是东岳大帝一个人的事情了,而是整个阴阳两界的事情。

我看着曾经征战过的地方笑了笑,而后冲上方喊道,“你们好,我叫孙清,跟你们的北方鬼帝是旧识,路过此处,所以过来看看他,如果他在城中的话,还烦请通报一声。”

“孙清?没听过。”阴兵直接驳回了我的请求,再厉声道,“你再不离开,我们就放箭了!”

“你们没听过我?”我有些诧异,不过转眼又想明白了,“也对,现世的我碌碌无为,名字传不到这里来,曾经的我名字已经在史册上被划去了,你们只管去通报就行了,北方鬼帝一定知道我的名字。”

我话音刚落,忽有一威严声音自四周响起,随后便是数十把虚幻之剑骤然出现在我身旁。

“凡夫俗子,孙清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冒充的!”话音落下,有一身着青衣长衫,披散着头发的人负剑站在了我前面,背对着我,愣是没看我一眼。

不过他这背影我太熟悉不过了,不是杨云还能是谁。

我刚要上去说话,他却直接调动虚幻之剑朝我刺了过来,只听得咻咻之声,我颇为无奈,下意识甩甩袖子,将这些虚幻之剑湮灭于无。

杨云还是不转身,冷声一笑,“敢冒充他,有些本事。但你可知,他早在两千年前就被斩首了?”说罢松开了手中长剑,直接施展飞剑术,法剑立马飞至我面前,剑锋对准了我。

“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又怎知我就是冒充的?”我问道。

杨云道,“他死后,这世上冒充他的人多了去了,很多人都冒充了他的容貌,你既然敢来见我,说明你也冒充了他的容貌,不看你,只是不想想起他而已。”

以前的杨云还是个很精明的人,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迂腐了,我看了看撑天柱子道,“这么些年了,你还不离开黄泉,真要等到滇池水枯,好把姬少君放出来么?”

杨云一听此言,登时僵住了。

这是他当年所说的话,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我、他、柳承三个人在场,我能说出这句话,至少证明我就是柳承,要么就真的是孙清。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放在我身上,一个征战沙场,打下阴司的大将军,如今的北方鬼帝,在看到我的刹那,竟然热泪盈眶了,却是久久站着不动,良久对我笑了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也笑了笑。

我也不清楚我自己现在到底是站在什么角度,我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柳承那个师兄,还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不过我就是他,他就就是我,我当成他也没什么不对。

“你还活着。”杨云又念了句,“是我的幻觉吗?”

“我回来了。”我道。

杨云又道,“还记得当年你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在你死后,交出兵权,好生辅助你的师弟。所以他杀了你,我没有找他报仇,这些年来一直静静守在这里,现在你回来了,是要报仇了吗?只要你一句话,五方鬼帝都会响应你,夺回阴司,甚至推翻阳间全真道,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我相信你的能力。”

“当年有谁死了?”我问道。

杨云想了想说,“玄姬玄雅死了,张角死了,张道陵死了,周乞也死了。”

我听着愕然,我以为死掉的只有玄姬和玄雅还有我,却没想到死了那么多人,当即愣住不动。

杨云道,“要我讲给你听么?”

我摇摇头,“你们都是旁观者,所看见的绝对不是全部事实,我要自己回去看,给我准备一个清幽的地方,不要让人来打搅,过段时间东岳大帝可能会来你这里要人……”

“东岳,他还真把他当成阴司主人了,虽然柳承称帝后诸多行为我很不满,但不得不承认,阴司的主人,始终只有他一个。他现在还不敢在我这里乱来,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事情。”杨云说着回头高呼一声,“开城门!”

城门隆隆打开,我和杨云入了其中,众人皆参拜北方鬼帝,杨云不管不顾,直接领着我进了一幽静房间,然后退出房间不再打搅我,离开前说道,“你曾说过,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地死去,我现在相信了,很怀念能跟着你四处征战的时光,希望现在也可以。你回来的消息,要告诉其余几方鬼帝吗?”

“先不用。”我道。

杨云也不过问为什么,直接退出了房间。

我深吸了口气,盘坐在房间中,是时候去见识那最后一段历史了,闭上眼,自己施展法术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才睁开眼,看周围,自己正身处此前的那洞府之中,不过身边已经满是落叶,看来我是在这里盘坐很长一段时间了。

起身出了洞府,赶往枉死城,杨云此前说去攻打那里,不知道拿下了没有。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太平盛世

阴司萧条,一路前往枉死城,路上竟不见一个游魂野鬼,也不见鬼兵和道徒,倒是有不少丢弃的铠甲。

行至枉死城,见枉死城上树立的旗帜的上写着的是一个‘杨’字,得知杨云已经拿下枉死城了,但这次回去并没有多久时间,也不知这里过去了多久。

城楼上有守军认出了我,打开城门恭迎我进去,守军跪地高呼参见孙将军,我没管这些繁文缛节,直接问道,“杨云呢?”

守军道,“杨将军早在两个多月以前就已经离开了枉死城了,现在八路将军都已经汇聚在了酆都城外。”

每次我回去,再到这里来,时间跨度都有些大,早该预料到的,不过对他口中所说的八路将军却有些诧异。

柳承、王方平、神荼、郁垒、张角、杨云,这一共才六路,张道陵镇守阳间,一般不会主动来阴司,怎么弄出八路的,便问道,“怎么有八路将军?”

心说莫不是玄姬玄雅也加入了?

这守军道,“两个月前有两人加入了我们,分别是周乞和杜子仁,这二人军事才能极强,领着五千人马就把王方平将军从绝地中救了出来。”

我释然,如此一来,九幽将军全都到齐了,杨云、王方平、神荼、郁垒、张角、杜子仁、周乞、玄姬、玄雅,九幽将军全都到齐,也就代表着阴司争端真的快要结束了。

这守军又道,“还多亏了您让神荼郁垒将军去昆仑山取来的那三本兵书,再加上您师弟奉行的擒贼擒王的策略,我们才无往不胜,北帝派遣的将领大多数都被我们斩了,现在北帝还剩下三十万守军在酆都城,而我们有六十多万人。不过,我们已经围困酆都城一月有余,迟迟拿不下酆都城,只因为酆都城易守难攻,再拿不下的话,就要撤军了。”

“六十万人对三十万人,再加上他们几个人的才能,不管怎样都能拿下吧,怎么耗了这么久的时间?”我问道。

这守军有些为难,好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您,不管是正一道还是太平军,亦或者是我们召集的鬼兵,都信奉将军您,您不在,他们全无斗志,不知道是在为谁打这阴司……”

“放屁。”我听了这话一下火了,吓得守军慌忙下跪,我再道,“你们从来就不是为我打的阴司。”

“可是诸路将军会选择攻打阴司,全是因为您,将军们信奉您,麾下将士也自然信奉您。”他说道。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我被杀的缘由了,也不再多言,直接找来一匹马纵马朝着酆都城赶去。

此行有一日时间,到了酆都城外,见酆都城各部各阵皆安然而立,没有我想想的那么颓然怠战,本想高调进入军中,想了想,我是为柳承打的天下,若是我进去,他们又岂会再看到柳承?

便丢弃了战马,取来普通道袍穿上,遮面进入了军中,并未见其他人,而是进入了柳承帐中。

进帐时,柳承帐中并无一人,我摘掉了身上的袍子,以本来面目示人,柳承抬头见我,笑了笑说道,“师兄你总是神出鬼没,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怎么打了一个月还没打下来?”我问道。

柳承见我只谈正事,也不跟我闲扯其他,回答说,“酆都城内有三十万鬼兵,又有张衡、赵文和、阮肇、刘晨几人镇守,外加北帝挂帅,即便我们人数超越了他们一倍,也很难打下来。”

“真正原因是什么。”我凝神盯着他,“以你们的才能,即便是九天玄女镇守酆都城,也不至于是这阵势。”

柳承深吸了口气,面色有些难堪,而后叹了口气,他对我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道出了真实缘由,说道,“群龙无首,各部谁也不信服谁,现在虽然明面上是我挂帅,但各部只认为是我在你不在的时候想夺权,根本不配合我的调遣。”

“继续说。”我道。

柳承又说,“神荼郁垒麾下有五万人,但他们是信服你,因为你曾经是昆仑守将,也是他们二人的信仰;张角拥兵最多,有三十万太平军,这几日,他不断表态跟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他手下太平军只听师兄你一人调遣;杨云跟你是莫逆之交,在他眼中,也只有你才有资格调动他;王方平更不用说,他奉你为师长,当我是平辈,也不信服我;杜子仁、周乞他们之所以会追随我们,也是因为你的名头……”

我已经听懂了,不禁有些气愤,拍案而起,“这群混蛋。”我只是想让这纷争早日停下来,却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柳承看了看我说,“师兄你回来了,他们也该听你号令了,我也认为师兄比我更适合挂帅。”

我盯了柳承一眼,“你觉得我是擅长治理天下的人吗?只有你最适合。”这话并不是诳语,历史会证明,柳承才是真正适合主掌阴司的人。

在他的治理下,阴司至少未来两千年还是阴司,没有发生太大的****,不像阳间各朝各代一样,顶多传承不到几百年。

柳承看着我笑了笑,“感谢师兄高看,这些日子来,师兄一直照顾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这天下,我承受不起……”

“我说你合适你就合适,哪儿那么多废话。”说着站起身来道,“去把他们全都叫过来,让他们在账外等我,我有事情要跟他们说。”

柳承以为我是要开始调遣这支军队了,立马应是,出去让人叫他们过来。

我和柳承在帐中等了会儿,良久未语,等外面各路将军都到齐了之后,我和柳承起身将要出去,还未出帐,我对柳承道,“臭小子,你记住,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你不准说半个不字,还有你太过于心慈手软,有些事情等攻破了酆都城我再教你。”

柳承虽不解,但还是应好。

而后和柳承一同出帐。

帐在,神荼、郁垒等人全都到齐了,那俩面生的人应该就是周乞和杜子仁了,这些人见我出现,尽欢呼雀跃,道,“您终于回来了,这酆都城总算可以攻破了。”

我扫视他们一眼,他们以及他们身后带着的将士全都安静了下来,拱手高呼,“参见孙将军。”

我说,“我不在,你们也能很好地攻破阴司,为什么到了最后一步,却不配合了?”

我的话满是责任,无人回话,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张角拥兵最多,胆子也最大,直接开口说道,“您不在,我们不清楚为谁在打阴司,我们不兴无名之师。”

柳承听着这话有些尴尬,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是在为柳承打阴司,他们也人尽皆知,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却不信服柳承。

这是我的错,此前我抢了柳承太多风头了,该尽早让他自己去做事树立威信的。我对他的关心,现在偏偏却害了他。

“你们都信服我对吧?”我问道。

众人点头,“自然,我们只信服您一人。”

“我说的话,你们会听吗?”我又问。

这些人又道,“会!”

“那好,从现在开始,我们另立旗帜称帝……”

我话还没说完,众人皆激动得不行,他们要的不正是这个吗。因为是我宣布的这件事情,所以他们理所当然认为是我要称帝,柳承在后方不言语。

“等了好久了。”不断有此类声音从他们之中传出来,就连后方将士也都不断嘀咕。

等他们讨论够了之后,我转身看着柳承说道,“北帝自称北太帝君,我们则称北阴大帝,从今日起,你就是北阴大帝,今后阴司的主人!”

先前激动的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以为是听错了我的话。柳承一时间也愣住了,刚要说话,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我再回身道,“自今日起,我师弟便是阴司北阴大帝,阴司唯一的主人,我将化身他手中的剑,敢有不服从者,我这把剑就会对准谁。”

“……”

“……”

无人说话,柳承满脸难色,我直接挽袖屈膝跪在了柳承面前,叩首道,“参见北阴大帝。”

我这一跪,把他们吓了一跳,柳承更是直接倒退几步,忙要上前扶我,我盯着他说,“你在帐中答应过我的,我这次真的寿限不多了,你就当是帮师兄我守住这太平盛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只能托付给你。”

柳承跟我对视良久,神色渐渐变得坚毅起来,巍然而立,看着众将高声道,“吾乃阴司北阴大帝,尔等今后归吾调遣,从吾令者封侯,不从者斩首。”说完再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我,但我师兄已经对我叩首行礼,你们胆敢不跪?”

我扭过头去扫视他们,众人见我下跪,只觉得是屈辱,但我都跪了,他们又怎能不跪,于是纷纷下跪,断断续续道,“参见北阴大帝。”

柳承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我,竟落下泪来,双拳紧握,似不忍心看我,平视前方厉声道,“没听见!”

“参见北阴大帝!”

“没听见!”柳承再道。

这一次所有将士皆下跪了,高呼,“参见北阴大帝。”声音齐天,整个酆都城都是北阴大帝的声音。

我第一次看见柳承哭了,他听着这众人跪地的声音身子微微颤抖,再对我说道,“如你所愿,这太平盛世,我为你守!”

第三百六十章 一败涂地

“各部立即回去准备,两日后攻城,敢有怠战者,杀无赦!”

“是!”这虽然不是他们想看到的结果,但他们不得不承认,现在柳承才是君主,他们是臣子。

各部将领离开,柳承将我扶了起来,我随柳承一同回到帐中,我看着柳承笑了笑,但柳承却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声音凝重地道,“我的一切都是师兄赐予的,无论我是那个山野道士还是北阴大帝,师兄永远是我师兄,这一拜,还给师兄。”

柳承这一跪让我有些猝不及防,将他扶起来后说道,“你曾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你是君主,这天下都是你的臣子,只能是我们拜你,即便我是你师兄,也只能我拜你。”

柳承将要说话,我伸手打断了他,说起了正事,“攻城有什么打算?”

柳承想了想说,“想要硬生生攻破酆都城着实不易,只有里应外合才可以做到,玄姬玄雅两人是最好的人选。我会写下一纸封书,封北帝为酆都王,由师兄送进酆都城,玄姬玄雅在酆都城谋划那么久,早就有了自己的派系,只要能打开城门放我们大军进去,酆都城自然可破。”

“好。”我点点头,早在洛阳的时候我就做过这打算,不过没跟柳承他们说明,柳承却跟我想到一块儿了,越来越觉得以前是我插手太多了,他的才能和天赋,比我想象得要高很多。

柳承随后写下敕封书,我拿着敕封书说道,“我在酆都城里为你接风洗尘。”

柳承笑了笑,我拿着敕封书纵马到了酆都城城楼之下。

还未临近,酆都城上弓箭全都对准了我,抬头看去,上方守城的人正是赵文和,他俯身看向下方,认出我来,神色立马变得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归于平静,说道,“孙先生终于回来了,方才我听你们军中高呼北阴大帝,是孙先生终于称帝了么?”

虽然跟赵文和分属不同阵营,但我还是着实佩服赵文和这个人的,对他行了一拱手礼,回答道,“请赵先生速开城门,我是替我们北阴大帝柳承送信给北太帝君的。”

赵文和一听我的话,登时愣住了,“称帝的不是你?”

“请赵先生速开城门。”我道。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不方便,两军交战,很多信息都是靠使者来传递的,为了不贻误重要消息,大多都不会让使者进入敌营之中。

不过我这人此前给他们的印象只有阴谋诡计,赵文和犹豫再三,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放我进城,所纠结的不过是怕我进城扰乱秩序,上次进城就坏了他们的夺天地造化大阵,这次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要是不放我进去,又怕耽误了重要消息。

他犹豫许久,还是下令在城门开了一小缝,我纵马进入其中后,立马关上了这青铜巨门,赵文和也从城楼上下来,见了我各自行礼,再道,“我陪孙先生一同去见北帝。”

我恩了声,而后与他一同跟前去森罗殿,此去有些距离,途中我和赵文和两两无言,但各自都有问题要问,知道快要接近森罗殿时,我才问道,“此前赵先生被北帝驱逐时,曾说过留下几计专门对付我,后来被北帝否决,我想知道那几计到底是什么。”

赵文和哈哈笑了两声,“孙先生当初三计险置我于死地,不过是依葫芦画瓢所设三计而已,不足挂齿,既未曾实施,现在也过了施计的时机,就勿要再提了。”他话锋一转,再看着我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孙先生不会称帝,而是你的师弟称帝。”

我点点头,“我知道,张衡曾跟我说过,你评价我们三人,张道陵为纵横天下之将,我是搅乱世界之贼,我师弟才是周天星耀之主。”

赵文和见我记得这话,又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孙先生能放弃这唾手可得大帝之位,气魄令我佩服。”

说着已经到了森罗殿外,我前来酆都城的消息已经有鬼兵前来禀报北帝,北帝此时正在森罗殿中等我,及我进去,见森罗殿中只有北帝和玄姬玄雅三人。

赵文和进去拜见了北帝,北帝则看着我说道,“听说不是你称帝,我很意外。不过你这样的人做事往往出乎人意料,要是真称帝了,倒有些庸俗了,说吧,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跟北帝两人,是敌人,也可以说是知己,很奇怪的感觉,即便他是敌国君主,但我对他却半点也恨不起来,看着他断掉的手臂,更有些愧疚,说道,“吾奉北阴大帝之命,前来赐尔封书,封尔酆都王……”

“果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么?先有刘宏封我为酆都王,现在又有柳承封我酆都王,当真可笑。”北帝自己说着都笑了起来,“刘宏派来的人被我剥皮抽筋挂在城墙上示众半月,对你我可以网开一面,拿着封书滚吧,我想看看你要如何攻破酆都城。”

“再坚持下去只会徒添伤亡,何必呢。”我道。

北帝笑了,“历代君主,我只佩服纣王帝辛,敢与天斗,与神斗,即便是都城被攻破,也未曾低下过自己的头颅,****而死,未让自己生命终结在敌人手上。我要做第二个纣王,本帝一日不死,阴司便只有本帝一位君主。”北帝说着忽而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孙清,你相信吗,即便我真的死了,我也不会孤独,因为你一定会下来陪我。”

“九天玄女跟你说的?”我问道,她说过我寿命只有三个月,现在也差不多了。

北帝摇摇头,“等你们真正入主酆都城后,你自然会明白。”北帝说罢挥挥手,“我当你是知己,不想驱赶你,你要是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要是不想走,森罗殿好酒好肉招待你,你我还可以敞开心扉说这最后几天话。”

我将封书收了起来,此次前来本来就不是真正封他的,而是为了让玄姬玄雅发挥作用,就说道,“那就取你森罗殿最好的酒来。”

“好。”北帝振臂一挥,不多时就有人端来好酒好肉,摆在了我面前后,他说道,“这次不是人肉。”

此后自然是一番痛饮,北帝直接从上方下来,与我席地而坐,大谈自己当初闯昆仑天梯时的威势,又高谈自己如何一步步成为阴帝帝王的经历。

一直到深夜,各自微醺时,我对旁边玄姬玄雅点点头,二人自然明白。

北帝则回头说,“我和孙清还要喝很久时间,你们先回去休息,倘若城池破了,你们不必为我殉葬。”北帝说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死后,她们俩托付给你,我是你的敌人,她们不是……”

“合适吗?”我怔怔问北帝。

北帝哈哈笑道,“有什么不合适,上次我敢把她们留在洛阳,这次自然敢把她们托付给你。”

我应声,“好。”

玄姬玄雅随后离去,我和北帝在这里一直痛饮到到天亮。

天亮时,赵文和、张衡二人急匆匆到了森罗殿来,上殿见我和北帝二人模样,只觉得痛心疾首,北帝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不好好守城,来这里做什么?”

张衡和赵文和屈膝跪倒在地,叩首道,“昨日夜里,玄姬玄雅二人撤换了酆都城四门守卫,我们怀疑此二人用心不轨,兴许会临阵倒戈,请求北帝立即下令诛杀此二人。”

我听着心里咯噔一下,这俩人一直针对玄姬玄雅,怕是早就知道我来酆都城别有用心,所以一直在注意着她们,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消息。

看向北帝,北帝却笑道,“她们是我的女人,又怎么会背叛我?你们走吧,我还要与孙清痛饮。”

“北帝!”赵文和和张衡再次叩首。

北帝站起身来走到这二人面前,“我输掉了武力,兵败如山倒,我又输掉了天下,难道你们要我连自己的女人也输掉吗?再敢说一句,立即逐你二人出酆都城!”

“请北帝诛杀玄姬玄雅!”这两人继续道。

北帝冷笑一声,“杀了她们又如何?能守得住酆都城吗?”

“请北帝诛杀玄姬玄雅!我们至少可以再试一试!”

北帝登时怒了,指着他们道,“酆都城不需要你们了,马上收拾东西滚!”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事已了

我默默看着这一出,当北帝说出让他们两人滚的时候,我都觉得寒心,他们二人的才能,要是能为我所用,怕是能发挥比神荼郁垒还要大的作用,只可惜摊上了北帝这么一位君主。

这二人看着北帝醉醺醺的样子,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干脆也不拜了,直接站起身来,看着北帝直摇头晃脑,“我们曾认为你只是暴君,尚有希望平定天下。但现在你已经是昏君了,你误我师徒满腔抱负,昏君不足与谋,这酆都城,爱守不守!”

“三个数的时间,立马从我眼前消失。”北帝怒斥。

张衡和赵文和二人冷笑着从森罗殿落寞退去,他们二人一心辅助北帝,我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最后却落了个被驱赶的下场。

等他二人走后,我才对北帝说道,“你能统治阴司这么久,他们功不可没,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北帝回到我面前盘坐下来,眼神里竟难得写上了悲痛神色,苦笑道,“他们二人的功劳,我又何尝不知,赵文和是我老师,张衡是我的师弟,酆都城破,这二人焉有活命的余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他们不是我的臣子了,今后还有机会可以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愣神,倒没想到北帝有这层心思,竟然是故意驱赶这二人离开,好让城破之日,他们也可以活命,又问道,“那么玄姬玄雅呢?你为什么如此包庇她们?”

北帝道,“原因有三,其一,我是真心喜欢这俩丫头;其二,我不想到最后什么都输了;其三,即便现在阻止她们,也于事无补。”北帝说着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眼神里满是痛恨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是你派到我身边的,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么?不过我发现的时间有点晚了,直到刚才你对她们点头时我才发现,已经太晚了。你武力打败了我,权势打败了我,连我的女人你都抢走了,杀人不诛心,我现在真的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你让我一败涂地,我又不得不佩服你。”

北帝松开了我,我再次愣神,良久后说道,“我有愧于你,她们俩其实是我很早之前收的徒弟。”

北帝一听这话,忽地纵身而起,直接将我扑倒在地,刚要扬拳打下来时,又放下了手,坐回原位道,“少跟我扯这些,喝酒!”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北帝都在此处痛饮。

酆都城外,渐渐传来了战鼓声音,城门打开,我们的军队冲入了城中,阴司鬼兵负隅顽抗。

酆都城内,赤地千里,一片愁云惨淡,火势通天,喊杀声音惊天地泣鬼神。

我和北帝都知道,外面已经在进行最后一战了,但北帝却根本不出去观看,直到阴司鬼兵退守森罗殿,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了此处,北帝才放下了酒樽,站起身看着外面集结的部队,再对我说道,“洛阳城外,你是怎么破掉我十方俱灭大法的?”

我说,“想学吗?”

北帝恩了声,“我用十方俱灭跟你交换。”

“好。”我随后快速提笔将破地八卦阵的阵图画了下来,丢给了北帝,北帝也取来一刻满文字的龟壳递给了我,我们两人看了良久后,同时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

而这时间里,外面鬼兵已经消失殆尽,只有刘晨阮肇带着几百鬼兵还堵在森罗殿外,北帝深吸了口气看向外面,说道,“能让玄姬玄雅不要出现吗?想不到我藐视天地这么久,最后却成了一个懦夫。”

“好。”我道,随后冲外面喊道,“玄姬玄雅,退出酆都城!”

“谢谢。”北帝冲我道,大致等玄姬玄雅离开之后,北帝又对我说,“送我一程吧。”

我恩了声,和北帝一同走出森罗殿。

森罗殿外,各路将军皆在此处等候,柳承为首,阮肇刘晨也在此处候着,很多人已经负伤。王方平打得几乎快要魂飞魄散,张角杨云满身是血,周乞杜子仁更是失去了左膀右臂,一副惨状。

北帝站在森罗殿门口,扫视下外面围聚的大军,忽而放声怒吼一声,怒吼声直达九霄。

竟将围聚的大军吓得不断后退,北帝见状,哈哈大笑起来,所有人都瞩目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北帝凶名,他们又何尝不知。

万众瞩目之下,北帝转过头来问我,“你知道我这一生,最佩服谁吗?”

我摇摇头。

北帝道,“我最佩服我自己,然后才是你。”说着再面朝万众道,“我这一生,于大地无敌,闯昆仑天梯,神灵也奈何不得我。又扫荡阴司,称霸阴司近百载。力挫汉庭,汉帝见我也只敢俯首称臣。乱世之中,本帝可称得上是英雄?!”

北帝确实是个能让人心生敬畏的人,乱世中,他确实能称得上真正的英雄,没有他,阴司现在还是不毛之地,没有他,也不会有正一道的出现,更没有今日的局面。

即便是敌君,围聚在森罗殿外的万千人马也都纷纷拱手行礼,高呼,“福生无量天尊。”

北帝见状放声狂笑,“几个月前,九天玄女来此与我商谈,让我灭除昆仑守军,她再出兵助我,被我拒绝了。即便是死,我也是那不可一世的北太帝君,这世上无人能指挥我,更无人能取我性命,你们不行,九天玄女不行,孙清你也不行!”

北帝说完,忽然施展十方俱灭之术,唤出天火来,瞬间将自己笼罩在其中,尸气在天火之中缓缓散去,火焰里传来的只有北帝的狂笑之声。

“孙清,六尺黄土之下,我等着你!”火焰中北帝发出怒吼声。

我深吸了口气,单膝跪地,拱手喊道,“恭送北太帝君!”

万千兵马紧随着齐齐跪下,拄着刀枪剑戟高呼,“恭送北太帝君!”

北帝在火焰中渐渐消失,我只觉得悲痛无比,没想到我竟然会因为敌人死去而悲痛,迈步走下森罗殿,到柳承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里是你的了。”

而后离开森罗殿,一路出了酆都城,到了酆都城外,看见了玄姬玄雅,还有玄姬玄雅在酆都城策反的那数万鬼兵。

他们皆跪在地上送北太帝君,听闻脚步声抬起头来看,玄姬玄雅见是我,直接哭成了泪人,对我说道,“师父,徒儿心好痛,我们不想他死。”

我蹲在她们面前,沉默了许久才说,“师父对不起你们。”伸出手去帮她们擦了眼泪,但她们却根本止不住。

“我们想进去看看。”玄姬玄雅抽泣着道。

我说,“别进去,就在这里候着。”

……

大事已定,耗费了足有四日时间才将酆都城清理干净,刘晨阮肇被关押了起来,大军驻守在酆都城外,再一日,柳承下令各部派遣兵马出去征讨北帝遗留在各处的余部。

九幽将军除了玄姬玄雅,都被派了出去,我和柳承在酆都城内开始规划起来阴司建制,包括阴司那几方绝地的事情。

他们出去才不到两日,有人前来禀报,周乞命丧阴司金鸡岭,不是死于敌军手中,而是因为此前攻打酆都城受伤太过严重,魂断金鸡岭。

也是在这同一天,张角带着他的数十万兵马离开了阴司,回到阳间,用意不明。

我和柳承渐渐嗅到了危险气息,张角的几十万人马一旦作乱,现在我们很难应对。

接下来几天时间,阴司各部皆有奇异现象禀报上来,神荼郁垒所率部中,忽有人像巨石自大地中而起,巨石身着帝服,头顶冕冠,为帝王打扮,其模样正是我的样子。

王方平所率部中,有一形似麒麟的野兽闯入军中,捕捉到后,在野兽的口中发现一拳头大小的珠子,上刻‘孙清王’三个字。

其余各部皆有类似的异象出现,众人都在私下流传着,我才应该是称帝的人,更有甚者直接向将领表态,不想再为柳承做事。

得知此情况,我连夜找到了柳承,见了他便说道,“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收回兵权!”

“可那是他们所召集的人,原本就不属于我。”柳承道,随后又满是苦笑,“师兄你在,他们永远不会信服我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挥刀自斩

柳承这句话直接把我镇住了。我是帮他打下了这阴司不假,但我也让他变成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人,这不是单单一个北阴大帝的封号就能解决的问题,如他所说,只要我还在,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控阴司。

柳承见我在发愣,也有些慌了,忙说道,“师兄你别多想,我没有半点抱怨师兄你的意思,只是我真的感觉若是师兄来做这个北阴大帝,要比我合适得多。”

我笑了笑,“我没多想,你好好当你的北阴大帝,还是那句话,天塌下来了,有师兄顶着,这些小事我帮你解决。我要离开酆都城几日,你趁这几日把阴司的建制规划写出来,师兄回来的时候帮你参谋参谋。”

柳承点头恩了声说,“好。”而后诧异看着我,“现在我正需要师兄帮忙,师兄要去哪儿?”

我说,“操劳这么久了,我想出去走走。接下来阴司的事情我一律不再插手了,无论对错与否,全凭你自己决定,我也到了该放手的时间了。”

柳承并未多想,只是应了声好,而后送我离开了酆都城,纵马离开酆都城,径直朝着分散在各地各部的军队赶去。

还未至,我就先派人出去告诉各部,准备分封他们的事情,分封也就代表要收回权力,他们自然懂,但是得到的回馈全都是‘大乱未定,不到太平之时’。

收到这些回复,只感觉有些寒了心,更快速纵马离去,最先在枉死城见到了杨云,到了城下,杨云就要开城门放我进去,我冲他喊道,“不必开城门了,你出来,我问你几句话。”

杨云虽不解,但还是出了枉死城,与我相视立于枉死城下,对我恭敬拱手说道,“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我看向枉死城上的将士,他们见我来到,颇为激动,在上方欢呼雀跃,甚至不顾军纪,围聚在城楼上看我,见此状我觉得欣慰,又觉得胆寒,柳承之所以会有灭神的计划,正是因为如此,信徒集结的力量,实在太恐怖了,我深吸了口气问杨云,“听说你的军中出现的异象,预兆我才应该是阴司之主?”

杨云犹豫再三,点头道,“是。”

“你信吗?”我凝神盯着杨云。

杨云被我突然的质问给噎住了,不知道如何回答,良久才说,“不信异象,但我信你。”

“那我再问你,如果是我让你把兵权交给我师弟,你愿意吗?”我目光灼灼始终不曾从杨云身上移开。

杨云犹豫了,又犹豫则说明他不心甘情愿,我根本不用等他的回答,连杨云都犹豫了,其余人又如何愿意交出兵权?当真应了那句话,天要亡我,非敌之功!

我若不死,不出一月,阴司必有大乱!

所以在他话没说出口的时候,我抢先说道,“如果我死了呢?你愿意交回兵权吗?”

杨云听着愣了下,笑了笑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死。实不相瞒,只要你还在,我永远不甘心交出兵权,因为我觉得这一切是属于你的,并不属于柳承。”

我苦笑了声,曾经我把自己塑造成了神,成了他们的信仰,现在要亲手毁了他们的信仰,那就只有灭神,也就是灭除我自己,方能让这阴司安定下来,便说道,“今日来见你是为诀别,若你姑念我还是你朋友,我死后,勿要为我报仇,交还兵权,好好辅助我师弟。”

杨云要开口,被我止住了,纵马转身离去,并说,“我死后,我那可怜的师弟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我把他托付给你们,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们了。”

等我离去极远距离,才听得杨云传来的声音,“我记下了。”

此后我分别辗转找到了神荼、郁垒、王方平、杜子仁,再到周乞军中,周乞死了,由一个叫嵇康的人替代了他。我

跟他们说了同样的话,他们都应好,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我是真的会死,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成了不死之身了,我所谓的将柳承托付给他们,在他们眼里只是未雨绸缪。

得到他们肯定的回话,我从阴司离开,到了阳间巴子别都,径直赶往巴子别都潇湘馆,未进潇湘馆,就听得里面琴声丝丝入耳,站在潇湘馆门口,见刘晓虞正身着大红嫁衣抚琴,婉转低吟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我在门口停了会儿,进入其中打趣道,“想念如意郎君了?”

刘晓虞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笑了笑,这次不再有娇羞婉转,直说,“是呀,奈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说着放下了手,再直勾勾盯着我说,“听到你们胜利的消息了,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昨天晚上做了一梦,梦见一无头之人上门求我帮忙,但具体是帮什么忙,我忘记了。”

“……”我沉顿了会儿,进了其中,站在刘晓虞对面说道,“我说的那天快到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刘晓虞还没听因果,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别过脸去说道,“我跟你似乎不是那么熟,从你我见面开始就不是那么愉快,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托付给我。”

我笑道,“我也觉得很奇怪,我不负天下,却负于你,说过要好好补偿你的,没想到最后关头还要麻烦你。”

刘晓虞眼泪不断滑落,却强装镇定地说道,“你师弟为什么要杀你?就因为你功高盖主吗?”

我摇头,“即便是我让他让出北阴大帝的位置,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但阴司只有他当大帝才最合适,我一日不死,阴司便一日不服他,不是他杀我,而是我让他杀我。”

刘晓虞满是疑惑,“他杀了你,那些将军岂不会借此造反?”

“我跟他们说过了,他们不会。”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说明,让他们听你师弟的命令,也用不着你去死啊。”刘晓虞不是在表达疑惑,而是在帮我想办法。

我苦笑了声,“难道我要一辈子让他当个傀儡大帝吗?”说着摆摆手,不准备讨论这个话题了,掏出身上准备的几粒丹药,递给刘晓虞,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丹,我给他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粒,我死后若是真有人造反,你以我的名义将金丹送给造反的将军。”

刘晓虞哆嗦着手接过这几粒银光闪闪的丹药,她知道这是毒药,也知道我上次几欲死亡也是因为这东西,所谓金丹,就是水银炼成的丹药,她接过后道,“假如玄姬玄雅造反呢?她们俩那么依赖你,把你当成挡风的墙,遮雨的伞,你死了她们会疯的。”

我深吸了口气,“所以我需要你现在就去阴司陪她们,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阻止她们,告诉她们,别忘了我在洛阳城外对她们说的话。”

刘晓虞恩了声,我对她鞠躬行了一礼,“谢谢,他们都拜托你了,尽量让他们都活下去。”

“我尽量。”刘晓虞边哭边道。

我再直接转身前往青城山,出潇湘馆的时候,里面传来刘晓虞声嘶力竭的哭声,太过凄惨,我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快马加鞭离开。

一路行至青城山,在青城山刚搭建的祖师殿中见到了张道陵,张道陵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到来,见我只说了句,“你终于来了,我为你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你将挥刀自斩,我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

“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吧。”我道。

张道陵说,“我会在青城山为你念诵往生咒。”

第三百六十三章 遇帝为权

柳承是龙,张道陵是虎,他们有着不一样的抱负和志向,我来青城山不过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而已,他了他所言,欣慰无比,说道,“阴司交给我师弟,阳间交给你,今后方外太平与否,全仰仗你们二人了。”

“定不辱使命。”张道陵道。

并未在青城山多呆,我在青城山大殿中上了一炷香后离开,张道陵站在祖师殿外目送我,我离开青城山时,有一白虎一直跟随着我。

传说中,张道陵降服了一头虎妖,应该就是它了,白虎跟着我翻山越岭许久才离去,我再一路前往中原,面见最难搞定的一个——张角!

张角拥兵数十万,且此人一早就跟阴司划清了界限,连兵马都带出了阴司,按照历史记载,接下来就是黄巾起义鼎盛时期。

一路前行,还未至中原,途径一荒山时,遇见了两个挡路之人,正是此前被北帝驱逐出阴司的张衡和赵文和二人,见此二人,我立即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对二人行道礼,二人回礼。

赵文和直起身来盯着我看,“我们师徒今日前来这里,是有几件事情要跟孙先生交代。”

“请说。”我恭敬道。

赵文和说,“此前在阴司,孙先生曾问我当初给北帝留了什么计谋用来对付你,那时我对孙先生隐瞒了,现在特地前来告诉孙先生,顺便给孙先生送行。”

我默默听着。

赵文和道,“我曾说过,孙先生为七杀,柳承为紫薇帝星,紫微斗数说,七杀遇帝为权。当这两种命格同时出现,就预兆着将有两个帝王出现,而这两种命格都是‘余宫皆杀’的命格,无人能左右这二者命格,二帝相争,必有一死。但是你们两人是亲密无间的师兄弟,不可能相争,所以我当初就断定你们二人必有一人将舍弃命格,直到孙先生你推你师弟上位,我才确定你就是那个舍弃掉自己命格的人。”

我虽冷静看着赵文和,但心里却翻起滔天巨浪,此人眼界当真恐怖,说道,“所以你的计谋是什么?”

赵文和道,“孙先生最后一次出使酆都,才是计谋真正确定下来的时候,北帝将我们驱逐出酆都,也在这计谋之内,这些天来,你们军中各种预示你称帝的异象,是我们师徒奉北帝之命做的,孙先生若是知道这些异象,为不跟你师弟争帝,必定会选择自裁,近几日孙先生四处托付旧部将军,我们已然确定孙先生将要自裁,特地来此处等候孙先生,为孙先生送行。”

我释然了,“难怪。”北帝一直在说,他不会孤独,我一定会下去陪他,原来他早就谋划好了,也难怪他说我会后悔让柳承入主森罗殿。

没想到到最后给他掰回来了一局,不过也不冤枉。

先前的惊涛骇浪已经平静下来,现在心境波澜不惊,再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急着赶去见张角。”

赵文和和张衡说道,“既然孙先生已经决定自我了断,我们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我们师徒很不愿意看到孙先生这样的人就这样落幕,乃是天地一大损失,我们自知愧对天地,求孙先生赐我们师徒一死。”

我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才说,“去酆都城,让柳承处置你们,你们死在他的手上,比死在我的手上更有价值。”

他们二人笑了笑,“孙先生到最后关头,还不忘为自己师弟造势,备受感动,我们这就去酆都城。”

他们二人此后对我行礼,我回礼后与他们分道扬镳,我前往中原,他们去酆都城。

至中原太平军地盘,见到了张角三兄弟。

张角对我极为恭敬,见我后立马迎我进帐,及坐下他才问我前来此处原因,我直接道明来由,“你愿意交出兵权吗?”

张角笑了,也直接拒绝了我,“我可以为你做事,但是我不会交出兵权,除非你称帝。”

“如果我死了呢?”我问道。

张角想了想,“苍天既死,黄天当立,你若是死了,我便带兵攻入阴司,推翻北阴大帝,然后我自己称帝。”

仅仅这几句话,我就已经知道张角是绝对不会服从柳承的了,便站起身来,挽袖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张角面前,吓得张角咻地一下跳了起来,慌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道,“阴司今日之景来之不易,其中也有你们太平军的心血,恳求你放过阴司。”心说反正我现在不是我,而是柳承师兄,况且都要死了,能做什么就尽量做。

张角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我,直恨得咬牙切齿,“洛阳城外那个不可一世的昆仑守将哪儿去了?先给柳承下跪,再给我下跪,在你眼里,柳承当真就那么重要?我一心以为你会称帝,届时我必定归顺于你,而你做了什么?你辜负了我的心血,现在竟然跪在我面前求我放过阴司,你给我起来!这世上没有值得你跪的人!”

“放过阴司。”我再道。

张角身上天罡战气忽然爆发,将帐中一切物品粉碎了个干净,而后在帐中来回踱步,再道,“好,我放过阴司,但如果阴司不是你称帝,我绝对不服,我不会让柳承活得那么舒坦的,让他等着,我太平军将与汉庭相争,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力让这世间恢复朗朗乾坤!”

黄巾起义终于来了,我知道他已经不会再退步了,对他说了句多谢,起身出帐,将要离帐的时候,张角对我说道,“按道理说,你这样的强者对我下跪,我该觉得是无上荣耀,但我只觉得屈辱,我一度把你当成是我的信仰,你在我心中造了一个神,也是你毁了自己造的那个神。”

我笑了笑,“这世上哪儿有神。”

我离开太平军中,身后传来的是张角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历史记载,张角可点石成金,随风雨上下,而他的结局是病死!

这被世人津津乐道,认为他这样一个修道高深之人,又怎么会病死?现在我知道了,刘晓虞送了一粒金丹给他。

离开太平军地界,游走在这世间,突然觉得人生没什么的追求了,漫无目的地走着,不太想回酆都城,因为那里有我最不敢面对的人,玄姬和玄雅!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们说,但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我在外游荡了两日后返回阴司,并未立即回酆都城,而是拉着神荼郁垒二人去了忘川河。

他们二人见满是桃花的桃止山,满是怀念,站在山巅上看向忘川河旁,那里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正倚靠着桃树默默注视前方。

“是她吗?”我问神荼郁垒。

神荼不言语,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郁垒神情激动地道,“是她。”

“她已经记不起你们了,要去看看她吗?”我再问。

二人点点头,与我一同下了山去,走到孟婆所倚靠的桃树旁,孟婆还记得我的脚步声,我还没开口她便道,“你好久没来了。”

我说,“之前我跟你说过,要帮你找到你等候的东西,你回头看看,是他们吗。”

孟婆回头,看着我身后站着的神荼郁垒二人,目光突然一滞,而后便是长久的对视,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婆说道,“我记不清楚了,但心突然就空了。”

我不管神荼郁垒如何,走上前去坐在她旁边,盯着忘川河看了起来,过了会儿说,“接下来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你要去哪儿?”

我想了想说,“自过去来,到未来去,下次见面,兴许是两千年以后。”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五方鬼帝

他们显然是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也没有再多做解释,起身离开,临走拍了拍神荼肩膀说,“接下来时间是你们的了。”

不等他们多说,我已经施展移星换斗离开了桃止山,准备走完自己的最后一程,来此处是为了游戏人间,没想到临近离别却添了伤感,当年柳承的师兄心境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我已经不愿意去追究了。

一路回酆都城,并未先去见柳承,而是直接到了玄姬玄雅宫中,北帝死后,她们二人一直郁郁寡欢,我去时刘晓虞已经先我一步见到了玄姬玄雅,她们相谈甚欢。

刘晓虞见我来到,知道我是来跟玄姬玄雅道别的,很自觉起身离开,与我擦肩而过时,刘晓虞侧过脸来与我对视,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我恩了声,刘晓虞随后离去,玄姬玄雅二人也见我站在门口,自然露出了笑容,不过笑容再不复往日天真,她们本有一颗赤子之心,是我让她们的心蒙上了灰尘,让他们经历了世上的爱恨离愁,阴谋诡计。

我对不起的人有很多,对她们俩,我却无法弥补,二女走上前来轻唤了句,“师父。”

“我来看看你们。”我道,三人进了屋子坐下。她们二人只看着我痴笑,我有些不解地问,“吃了蜂蜜吗?笑得这么甜。”

玄姬道,“人生一场虚空大梦,白驹过隙转瞬即逝,兜兜转转这么久,以为是活在了梦中,还好有师父您在,才不会分不清梦境和现世,因为梦里没有师父。”

玄雅少言,只对她姐姐的话表示认同,小鸡啄米一样嗯嗯点头。

我本来准备好的台词被她们俩这一句话直接打断了,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挫许久才憋出一句,“假如明天我就不在了呢?”

玄雅道,“师父永远在忙。”

“我是说,假如明天师父就死了,你们会怎么办?”我再一次说出这沉重话题。

二女也知道我是第二次说出这话题,三九为极尽之数,但凡过三,极有可能就是事实,刘晓虞或许也跟她们有意无意提了这件事情,所以当再次听我说起这话题,她们俩脸色顿时僵住了。

我借势往下说下去,“再过几天师父就要走了,我走后你把你们手中的兵权交给你们师叔,永远永远不准替我报仇,记住了吗?”

“您别说了。”玄姬打断了我,并要站起身来。

我顺手按住了她肩膀,将她按着坐了下来,“师父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你们必须在我面前点头答应我交代的事情,否则我走了也不安心。”

后世杨云说,玄姬玄雅死了,她们两个女子在这乱世本就是弱者,已经足够可怜了,我绝对不能忍受她们死去。

我不信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只要收回了她们的兵权,打消她们报仇的心态,我相信以柳承的禀性,今后不管她们怎么闹,柳承都会容忍她们,绝对不会杀了她们。

“您为什么会死?”女人跟男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同,男人舞刀弄枪发泄,女人则会落泪发泄,她们对我死这个话题跟敏感,听着我的话,两人又哭了起来。

我想了想,没有把实情告诉她们,我可以死,但是必须得柳承杀了我,才能震慑阴司后世数千年,我也不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送给柳承的礼物,我得让他们认为这是柳承凭自己能力取的,如若不然,这一批将帅兴许会听我的话不造反,那么下一批呢?柳承平定乱世无什么存在感,别人凭什么信服他?

便编造了一谎言道,“回神界住一段时间,两千年后再回来看你们。”

一听我是回神界,二女满是怀疑,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我恩了声,“真的,不信你们等两千年,两千年后我肯定会找到你们的,我发誓。”两千年后如果她们还活着,我真的会找到她们,但前提是她们得活下去。

她们对我信任至极,见我已经发誓了,才终于点了点头,“好。”

我笑了笑,“那你们先把军印交给我,我帮你们交给你们师叔。”

她们二人很乖巧地取出了军印递给了我,我摸了摸她们的头,满是不舍地离开了,她们送我至门口,刘晓虞一直在殿前候着,等我出来,便随我一同前行,并说道,“我跟她们提过,她们接受不了这件事情的。”

我道,“看出来了,在我死之前,你得守着她们,千万别让她们离开这宫殿半步。”

刘晓虞说,“我想去送送你。”

我笑了笑,“死人有什么好送的。”说着停住脚步站在她面前,一脸笑意说道,“我真的能看到未来,两千年后,我们会再次相见。”

刘晓虞显然没信,倒也没戳穿我,像是打趣道,“那两千年后你可得记住,你杀了我的心上人,所以你欠我一个如意郎君,今后得还给我。”

“我尽量。”

刘晓虞再微微一笑,“来生再见。”

我恩了声,往自己所住的地方去了,准备笔墨布帛,写上了分封敕书,又写了另外一份判决书,带着玄姬玄雅的军印,拿着这两份布帛前往森罗殿。

柳承一直在森罗殿忙活,指定阴司今后的规划,见我进殿,自然大喜,起身相迎,走近前来先鞠躬行礼道,“师兄你可算回来了,结合你很久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我制定了分级管理制度,师兄帮忙参考参考。”

我看了看柳承身着黑色帝服,头顶冕冠,确实威严无比,笑说道,“你越来越像北阴大帝了。”

柳承道,“他们说必须得这样,我不愿意这么穿。”说着拉我上前,一同坐上了帝王之座,准备给我展示他制定好的制度。

我看了看外面,阴司天色有些晦暗了,森罗殿里还有人伺候,就道,“先不谈正事,让他们准备些酒菜,我们师兄弟还没推心置腹谈过呢。”

柳承当即应好,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间他们准备好了东西上来,并退出森罗殿,紧闭森罗殿大门,我和柳承对案而坐。

此后自然是无话不谈,自结识以来,还真是第一次这么谈话,极为尽兴,快至子时了,我才取出了第一份布帛给柳承,“看看。”

柳承诧异,“这是什么?”接过去展开看了几眼,更为诧异了,“分封五方鬼帝?这等于是间接夺回兵权,他们能愿意吗?”

“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过几****召他们回来,他们会愿意交回兵权的。”我道。

柳承只以为是我交代的,随意哦了声,盯着这敕封书看了起来,并念道,“封神荼、郁垒为东方鬼帝,治桃止山,镇守忘川河;王方平为西方鬼帝,治蟠冢山,镇守三途河;杨云为北方鬼帝,治罗酆山,镇守黄泉;杜子仁为南方鬼帝,治罗浮山,镇守苦海;周乞、嵇康为中央鬼帝,治抱犊山,镇守弱水。”念完想了会儿说道,“不愧是师兄,如果他们真能交还兵权,这样安排太合适不过了。对了,张衡和赵文和昨日来找我,此二人虽曾是敌人,但无论在阴阳两界都名望颇高,他们死后,在西方鬼帝上加一个赵文和,北方鬼帝加一个张衡如何?”

“随你。”我饮了一口酒说。

柳承再找了几眼,“怎么不见张道陵和张角还有玄姬玄雅?他们也功不可没。”

“张道陵为正一道祖,今后跟你配合治理方外。至于张角,今后你会明白的……而玄姬、玄雅,她们俩性子柔弱,我这个做师父的多少有点私心,就让她们留在酆都城吧,今后你也好照应她们。”我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刘晓虞,你别忘了,她可是我义女,今后也得你照顾她。”

“师兄你要走?”柳承见我把她们托付给他,看出了些端倪。

我恩了声,边喝酒边随意将另外一份布帛丢给了他,“再看看这份。”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斩首行刑

柳承只以为这是另外的封书,打开看了几眼就眉头紧锁,我见他没表态,取出了身上的治都摄印和尺木,“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昆仑守将,用你的办法阻止神界回到人间,这尺木有穿梭梦境之效,要怎么用,今后全看你。”

柳承此时已经看完了这份布帛,只简单说了句,“驳回,不准。”

“你要立威,北帝时代你没有机会,杀了我是最好的方法。你放心,我死后各路将军不会造反,我此前已经跟他们交代过了。”我说,并取出了玄姬玄雅的军印,“这是那俩丫头的军印,她们俩不好说通,所以我先给你取来了。”

柳承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自己的帝服,再次说道,“我有能力守住阴司,此事无需再谈。”

“你胆子大了,敢否定我决定的事情了。”我依旧坐着,自顾自吃菜喝酒,优哉游哉说道。

我料到了柳承的反应,所以并不觉得意外,柳承虽然语气并不强烈,但他敢直接否决我的提议,说明他对我所提的事情足够排斥,在森罗殿踱步走了几个来回,再回到我面前对我说道,“师兄,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两千年后,你到一个名叫坪乡的地方等我,那里距离巴子别都不远,很好找,到时候我会出现在那里。”

“我等不了两千年!”柳承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很果断决绝,“你这份布帛,我就当没见过。”

我又说,“为人王者,对于臣子,要么爱护他们,要么除掉他们。任何一个没有自己军队的君主,都是不稳固的。我就是那个挡在你前面的人,除掉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以力假仁者霸,以德行仁者王,这还只是乱世的开始,仁术行不通,得行霸术!”

任我巧舌如簧,但柳承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再道,“驳回,不准!”

“再说一句!”我提着酒樽站了起来,同样凝视着他。

柳承满脸冷峻,“驳回,不准!”

哐!

一声巨响,我直接一脚将面前放置酒肉的桌案给踢翻了出去,再怒视柳承道,“你放肆,谁给你的勇气敢跟我这么说话的。”

听得里面争吵声音,守在外面的人忙推开森罗殿门查看,我们俩在他们眼里是最要好的师兄弟,他们开门见我怒视柳承,登时吓住了,慌忙跪地,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柳承转身走到了上方高座之上,居高临下看着我,冷声说道,“孙清你给我记住,现在我是北阴大帝,你不过是我的臣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让你做的你就不能做,阴司主宰是我,不是你!”柳承气势丝毫不输我,直接伸手指向了我,“这是你教我的霸术,我学会了,怎么样,可还满意?!”

我和柳承你一言我一语,吓得外面众人直发抖,又有人听见声音围聚过来,站在森罗殿门口,看见这幕比起之前那些人好不了多少。

要的就是这样,至少得让他们知道,不是柳承故意要杀我,得让他们以为我居功自傲,所以才会死,这样一来,他们对柳承的指责或许就会少一些。

我和柳承的争吵,别说是他们,就算是杨云神荼他们来了,也不敢插嘴。

而森罗殿外跪着的也有识相的人,忙道,“快去请玄姬玄雅将军来,还有阳间张道陵天师……”

“谁敢去,杀无赦。”柳承声音冷冽至极,如极北冰窖,让人毛骨悚然。

准备前去请人劝架的人吓得立马不敢动弹,匍匐在地。

我与柳承冷冷相视,良久未语,我随后也回头说了句,“都给我滚出去,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就是死。”

“是。”这些人如释重负,慌忙退了出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这森罗殿又只剩下我和柳承两人,一片死寂,柳承随后摘下了头上冕冠,再说道,“师兄,非要如此?我们曾经是那般要好,我宁可自己去死……”

我伸手制止了他,“记住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好好照顾玄姬玄雅,还有刘晓虞,你答应过我,要为我守住这太平天下。”

“即便你不死,我也可以做到。”柳承道。

他正要再说话,我往前走了几步,并指说道,“师兄再教你一个法术,你听好。”说完念道,“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法咒念完,金光四溢,真气如龙朝柳承涌了过去。

柳承见此状已然明白,慌忙起身大喊,“你敢!”

但已经晚了,他没有学过应对这法术的方法,真气涌了过去,他只挣扎了会儿就被我控制住了,我再轻声念道,“孙清居功自傲,妄想分裂阴司,使阴阳两界再陷战乱,其罪当诛,今吾以北阴大帝之名,判处孙清斩首之刑,明日执行。”

柳承浑噩站在上方跟随我一起说道,“孙清居功自傲,妄想分裂阴司,使阴阳两界再陷战乱,其罪当诛,今吾以北阴大帝之名,判处孙清斩首之刑,明日执行。”

柳承的话被外面的人听到了,当即开了森罗殿大门冲了进来,直接跪地高呼,“求北阴大帝三思。”

“无需再议。”柳承挥了挥袖子。

我随后看向这些人,“你们愣着做什么?北阴大帝已经下令了,捆了我吧。”

众人犹豫不敢上前,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愿意让他们捆了,想了想,只以为我们师兄弟在打闹,闹闹小矛盾,只要消了气就行,就有人上前推我出森罗殿。

出了森罗殿,他们又立马松开了我,对我笑了笑说道,“孙将军不必在意,方才你们争吵我们都听见了,大帝只是在气头上,不出明天就会消气,您着实不该怒斥大帝,毕竟他才是阴司主宰。”

“这是我跟他的事情,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道。

众人只以为我是在演苦肉计,好让柳承消气,也都配合我,捆了我把我送到了阴司监狱。

入了其中,见到了几个老熟人,正是刘晨、阮肇还有张衡赵文和等人,刘晨和阮肇见我被关押进来,极度不解,就像是见了新世界一样,直问,“你怎么会进来?”

“孙先生所做之事,有万世之功,你们勿要过问,勿要随意点评。”赵文和说道,并满是悲哀看着我,良久后道,“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话用在孙先生身上有些不合适,不过后世之人肯定会这么想。”

我笑了笑,“史书不会有我的名字,再过百年,就没多少人知道曾经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了。”

赵文和和张衡听后立马站了起来,满是震惊看着我,“我们所求,不过是名留青史,孙先生你竟然……”而后又满是敬佩,“先生之功盖天,我们曾以为先生不为利,而是为了名,没想到先生连名都不要,先生之境界,我们无法企及,请先生受我们一拜。”

他们还真的跪了下来,对我参拜起来,看得旁边阮肇和刘晨直发愣,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我此后不再多言,盘坐下来施展威天神咒,让柳承说出他该说的话来。

“召各路将军立即返回酆都,敢有怠慢者,以叛国罪论处,另外,告诉各路将军,勿要忘记孙清师兄此前的交代,此事功在千秋,诸君静观即可。”

“命酆都城守军搭建刑台,明日阳间午时三刻行刑。”

“命人严防各处鬼门关,以防太平军生乱。”

“命人严守玄姬玄雅二人,三日内,不准任何人离开她们宫殿。”

“派遣鬼兵至阳间索罗书籍,但凡有记载孙清之名的,尽数焚毁,再敢有记此人名字者,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围困酆都

阮肇和刘晨虽不知我在做什么,或者柳承把我关进来做什么,但听了我的话只觉得心惊肉跳,他们都不是笨人,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了,等我说完,这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全然无得道高人的模样,阮肇再怔怔问道,“你跟柳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未为什么要准备刑台?”

我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左右无事可做,怕也是在这个时代的最后一天了,就面朝他们坐着,说道,“两位都是得道高人,在两位来看,这世上是否需要神存在?”

我的问题比较刁钻,这二人想了好久才回答道,“太平盛世,神当隐山修行;凶年饥岁,神当出山渡化世人。自然需要,汉朝气数已尽,朝代更迭,天下大乱,若世人无信仰,华夏大地或许将就此颠覆,无论阴阳两界,都需要神的存在,但不宜过多,一位即可,那便是掌权者,也只能是掌权者。”

这两人还是看得清现实的,说到这里,他们两人也明白了过来,先后惊愕,相互看了看,随即恭敬对我参拜起来,“我们明白了,孙先生在灭神,也在造神,灭的是自己,造的是北阴大帝。”

我未置是否,接下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题了,一直保持着沉默。

时间分秒过去,这世上没人不怕死,但我却显得很平静,或许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结局,又或者是我知道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对死亡无半点忌惮。

次日清早,酆都城牢狱之外传来嘈杂声音,有鬼兵进入牢狱,对我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孙将军,大帝还未改变心意,我们带您跟他当面说清楚吧,你们之间不至于这样。”

我刚以威天神咒控制柳承,让他派人带我去刑场,所以这些鬼兵来的目的我知道,坦然起身,“带我去刑场吧。”而后对赵文和等人说道,“我先走一步。”

鬼兵们叹了口气,带我出了牢狱,这一路皆有鬼兵驻守,见我后皆颔首示意,没想到我在后世默默无闻,在这里却能受万人敬仰,倒真有些舍不得走了。

阴司天色有些微红,即便没有太阳,今日也觉得格外刺眼。

我要被斩首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四方游魂全都涌入了酆都城中,人影攒动,我自牢狱出来行走不远距离,他们就看见了我,原本嘈杂的声音全都安静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森罗殿中,一身帝服的柳承也漠然往前行走,我们二人殊途同归,目的地都是刑场。

刑场建立在酆都城正中央,今后阎罗殿的位置,游魂野鬼也跟随我们一起,十数万人汇聚刑台之下,如若不是时间仓促,怕是会来更多的人。

上了刑场,那里有数十个刽子手在候着了,并未安排有座位,柳承也只是站着,我们到后,下方人群不断发出‘孙将军’,‘北阴大帝’之类的称呼,有为我鸣冤的,也有为我求情的。

“孙将军,您再跟大帝说说吧,求您了,别在激怒他了。”押送我的鬼兵道,并刻意将我带到了柳承面前。

我与柳承面对面而立,看了会儿,我解开了他的威天神咒,不等他开口,我直接说道,“师弟,我想死,你救不了我,与其像个懦夫一样与我继续争执,倒不如让我看着你今后震慑天下的威势离去,也好让我安心。”

柳承破解不了我的威天神咒,他知道阻止不了我了,因为他现在一旦再跟我争执,我就会再次施展威天神咒,他比上次冷静了不少,沉默了好久才说,“师兄永远都有办法制住我,只是这次有些太残忍了。”

“又不是永别,不用这么伤感,两千年后我们会再见的。”我道。

柳承恩了声,“还有三个时辰,届时我送师兄上路。”

我和柳承正说话时,忽听得酆都城外战鼓擂雷,有千军万马之声接踵而至,城内游魂野鬼大惊,皆偏过头看去,不多时间,有几匹快马行至此处,马上王方平、嵇康、杜子仁三人拉住缰绳,战马发出嘶吼,响彻酆都城上空。

游魂野鬼识得这三人,慌忙给他们让开了路,三人下马径直走到了刑台之下,看着上面的我和柳承,王方平先问了句,“敌寇未灭,就要斩杀有功之臣了吗?”

柳承看向下方,问了句,“你们兵马都带过来了?”

杜子仁回答道,“曾经跟孙将军一同浴血杀敌的将士听闻酆都城盛事,都吵闹着要来观看,众怒难犯,我只能带他们来。北阴大帝,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柳承而后侧过脸来看我,“他们都不想你死。”

柳承想用众人的意愿来改变我的想法,做最后一次尝试,不过我已经决定的事情,就没准备再改了,对这三人说道,“今日之事,全是我自愿,你们只需要按照我此前嘱咐所做即可,你们曾经答应过的。”

此前我只说是我死后,让他们交还兵权,却没说我是被柳承所杀,这让他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王方平等人根本不买账,直言道,“我们明白这是为了收回兵权,但只要你一句话即可,又何必以死来逼迫我们?”

我道,“你们会交回兵权,但你们之后的将军呢?他们今后会忠心于一个不曾被人信服的大帝吗?你们仨给我听好了,今天谁敢闹事,别怪我不客气。”

这三人气急。

刚好过了不久之后,再有战马声音传来,不多时就见杨云、神荼、郁垒三人纵马而来。快速下马,这三人怒火冲天,径直走到了王方平、杜子仁、嵇康三人面前。

他们三人到后,与这三人怒目相视,杨云二话不说直接抬腿一脚将为首的万方平给踢翻在地,怒道,“王方平,你放肆,酆都城外那些人是你带来的?围住酆都城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王方平站起身来,跟王方平一起的杜子仁和嵇康二人立马上前,同样对杨云道,“杨云,你又想做什么?我们两方的人也在外面,我们跟你地位一样,你没资格指教我们,我们所做,不过是为了救孙将军,你又做了什么?”

杨云再瞥了他们三人一眼,“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让你们的人撤掉战鼓战旗,收起刀枪剑戟,否则别怪我同室操戈。”

“孙将军此前说过,他死后交还兵权,我们会依照孙将军的意思做,你们要是足够敬重他,就该尊重他的意思。”神荼此时也开口,“如果你们三人敢妄动兵力围攻酆都城,我会站在杨云这边,我的人马可以随时把你们围住。”

郁垒也道,“我也是。”

这六人立马就分成了两个阵营,各不相让。

杨云随即看向上面,对我也满是怨气,说道,“孙清,你早就知道今天,我曾答应过你,所以今天我不会为你说一句话,但你最好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就要这么死去。”

“没想好的话,就不会叫你们来了。”我说道,见时间还早,不准备耽搁了,再拖下去,指不定生出什么乱子来,就对柳承说,“可以开始了,再拖下去我怕还会出乱子。”

柳承先前在发呆,被我这话惊得哆嗦了一下,啊了声,犹豫了好一阵,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忽有鬼兵匆匆前来,到了刑场下跪地说道,“禀北阴大帝,诸位将军,太平道张角率兵轰击鬼门关,放话要阴司交出孙将军,如若不然,便要挥兵直取酆都。”

张角是杨云师弟,杨云一听这消息,怒火更胜,直接道,“我去抽这混蛋。”

我道,“不用这么麻烦,取我一物件去送给张角,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他就不会再动阴司,此前我跟他说过了,他也答应过我。”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天地不变

此后找柳承借来一把剑,割了自己衣襟一角,丢给了下方鬼兵,对他说,“你去告诉张角,我已被斩首,与他割袍断义,从今往后,我是生是死,同他再无半点关系。”

平定北帝时,张角的太平军发挥的了极大的作用,在他们眼里,张角始终还是阴司将军之一,所以这鬼兵拿着断袍有些不知所措,我见他不动,再道,“还不走?”

“是。”鬼兵满是纠结退去。

这鬼兵离开之后,我再看了看柳承,柳承一直在发呆出神,六神无主,像极了个反应迟钝的老人,好一会儿才发觉我在看他,这才上前说道,“苍苍之天不可得久视,堂堂之地不可得久履……”柳承说到这里顿住了,再盯着我看了起来,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千万言语,道不清你我恩怨,我说不下去了。”

柳承话音刚落,酆都城中忽有黑气飘荡,放眼看去,是从玄姬玄雅所处殿中而来,众目睽睽之下,两只蓬尾玄狐破窗而出,朝着刑场赶来。

我见状大惊,绝不能让她们俩到这里看到这一幕,对左右刽子手道,“行刑!”说罢探出头去。

柳承含泪高呼,“送孙将军羽化登仙。”

下方无语,迟疑一会儿后杨云、神荼、郁垒三人率先跪地高呼,“恭送孙将军。”

王方平等人迟迟不跪,我怒视他们,他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跪了下来,含泪喊道,“恭送孙将军,愿遵将军遗愿,镇守阴司疆土,请将军安心上路,勿要担忧。”此后围观等众一大批跟着跪地喊道,“恭送孙将军。”

我从没觉得自己多重要,但下方无论妇孺老幼,竟同时发出抽泣之声,酆都城内一片凄凄,直达九天。

“行刑!”柳承痛哭喊道,喊完这话,直接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瘫软在地上,眼神涣散看着这刑场。这怕也是他最后一次哭了,柳承声音惊天动地,城外兵将未得主帅号令不敢妄动,不敢攻城,无数痛哭声音传来。

刽子手提着断头刀上前来,到我旁边哆嗦了许久,却迟迟不肯挥下,踌躇好久才说,“若是杀了孙将军,我就成了这世上最无耻之人,我的子子孙孙也将受尽世人唾骂,这一刀,我砍不下去,让他们来。”这刽子手为避免让自己动手,竟直接以断头刀抹了自己脖子。

断头刀上,三尸寒光利几个字熠熠生辉,刽子手倒地瞬间没了生机。

这刽子手死后,下一个接着来,但也只是摇摇头,“忠义两难全,唯死能明志。”同样效仿前人抹了脖子。

刑场上刽子手竟无一人愿意上前来行刑,眼见着玄姬玄雅二人将至,却听得一中气十足的声音,“我来!”

吼!

伴随一声虎啸,一头白虎呼啸而至,张道陵提着剑朝刑场走了过来,又见玄姬玄雅二人正往此处赶来,他对身旁白虎说道,“阻止她们二人靠近此处,除了杀招,其余方法都可用。”

白虎通灵性,跃身前去,挡在了玄姬玄雅必经之路上,龇牙咧嘴发出虎啸声,玄姬玄雅却丝毫不听,当靠近那白虎时,却被白虎一巴掌拍得倒飞了出去,她们爬了起来继续往此处赶,每每过来,都会被白虎给拍回去,往复几次,早已经遍体鳞伤。

张道陵走到我旁边,对我点头示意了下,举起了手中法剑,落剑前道,“史书中不会有你,天地自会铭记你的名字,我替这天下,谢过你了。”

噗……

法剑落下瞬间,柳承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

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通其变,使民不倦。

此后做了一个梦,一个万世太平的平安梦,不知何时醒来,盘坐房内良久才起身出门,在大殿中见到了杨云,杨云身披甲胄按剑而立,见我后笑了笑,“上一次身着甲胄还是两千年前,有些不适应了。”

我问他,“我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没有看到别人的结局,玄姬玄雅是怎么死的?”

提起这话题,杨云眉目紧蹙,顿挫良久没说出话来,我正要再次询问时,他才开口说道,“当年你被斩首后,我们被分封五方鬼帝,玄姬玄雅一直居住在酆都城内,她们善魅惑,你死后第三年魅惑了酆都城数位守将,召集七万鬼兵叛离阴司,称‘二妖之乱’。”

“后来呢?”

杨云摇摇头,“我不知道,柳承派了一位后来加入阴司的人领兵镇压,那人唤作日游神。”杨云说着似在嘲笑,呵地笑了声,“那俩丫头哪儿会领兵打仗,自然是节节败退,最后一战是在你当年的坟场,从那以后她们二人就从世间消失了,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她们是生是死,柳承对此也闭口不谈,我猜应该是死了吧,毕竟他的霸术学得不错,知道叛军留不得。”

“刘晓虞呢?”我又问道。

杨云说,“她是你的义女,你死后被柳承收容,自然是公主之位。张角在你死后虽然没有攻打阴司,但却对汉庭发起了战争,一片生灵涂炭,刘晓虞曾去阳间见了张角一次,之后不久张角就病逝,应该是刘晓虞动了手脚,也正是因为张角死了,太平军很快就被镇压住了,张角的两个兄弟,张宝、张梁在阳间倒还有传承,就是现在的世家张家,张角怎么死的,张家应该有记载,你可以去张家查看资料。至于刘晓虞,玄姬玄雅之乱和黄巾之乱被平定后,她离开酆都城去了桃止山,她的去向你可以去问问神荼和郁垒,他们兴许知道。”

世家张家我听说过,也知道他们是张角那一批人传下来的。

玄姬玄雅极有可能死了,刘晓虞也按照约定把那金丹送给了张角,她怕是心灰意冷去了孟婆那里转轮了,否则也不会有现在的周晓安。

我又问,“张道陵是怎么死的?”

杨云道,“当年斩你的首,所有刽子手宁愿自裁也不愿意动手,是他最后动手斩了你,也是因为如此,他回阳间后道心不稳,没多久就羽化了。”

听完了当初遗留的一些事情,我问了杨云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你们后来有恨过北阴大帝吗?”

杨云笑了,但没多大会儿就恢复了严肃,“恨,当然恨,但我们也猜到了,他是被你逼着才斩你首的,再加上他确实是天纵之资,阴司从那以后直到现在都未发生大的****,你当年的决定是正确的,你死后,我们这一批人不再掌权,手下兵将图个热闹,你打败了北帝,他们所以信奉你,而柳承又杀了你,他们自然又信奉柳承。接下来掌权的人对他奉若神明,他成了阴司唯一的神,如果有你在,阴司不会传承这么久,你知道当初有多少势力想借着帮你恢复帝位的名义起兵造反么?”杨云说着生出一只手来,“仅仅我们所知道的,就不下五方,其中不乏当初一起战斗过的人,因为你被斩,他们的计划胎死腹中,现在过去了,那些人名字我就不提了。说起来,柳承也是个可怜人,从那以后,不敢跟任何人亲近,终日不语,始终一个人。直到一千年前退位,他曾经那些旧部被现在的东岳大帝杀的杀,赶的赶,他就更孤独了,至少从你死后,他没找到任何一个替代你的人。当年的东岳大帝倒是让他那颗被灰尘蒙蔽的心见着了一丝阳光,不过后来东岳大帝也背叛了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兴许只是因为你当年留下了一句两千年后再见的话,所以他才一直活着。”

我沉默了,柳承直到现在还无法面对当年的事情,谈之色变,是时候让他解开这个心结了。

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弄清楚潇湘馆里那个柳承的师兄,还有那两个像玄姬玄雅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问道,“我当年的坟墓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阳间巴子别都,现在的丰都。”杨云道。

第三百六十八章 是非功过

我将要离开时,杨云问了我一问题,“这世上当真有白骨生肉的法术?当年你已经被斩首,现在却是完整身躯,你怎么做到的?”

在梦中经历了那么一番,我现在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他的师兄还是他的徒弟了,倒是忘记此前被斩首的事情,就说,“阴阳往复,天道循环,我已经投胎转世,这是我的新身躯,现在我是柳承的徒弟。”

投胎转世就等于不是之前那个人了,原本以为杨云会失望,他却只是笑了笑,说道,“我早该料到,你这样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活下来的。”此后不说这问题,换了一话题道,“如果你要去你以前的坟墓看的话,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

“难不成那里有妖魔鬼怪?”我诧异。

杨云说,“你当年自斩没有告诉世人缘由,再加上史册抹去了你的名字,所以只有我们这一批人知道你的死因和成就,我们之后的人都认为你是因为妄图分裂华夏道统而被杀,而无人为你辩护。简而言之,万物两极,阴阳对立,你把阳面给了柳承,所以阴面就得由你承担,那些不光彩的事情,自然需要你来背负,如果没有你背负这些,即便柳承有回天之能,也不可能让阴司延续两千年,这是十数个朝代更迭的总合了,你成就了柳承,成就了阴司,却毁了自己。”

我笑了,“史书没我的名字,也没我的事迹,又能毁到哪儿去?”

“你去了就会明白。”杨云道,而后再挥挥手,“东岳大帝这几日就要来这黄泉,恕我这次不能跟你一同离去了。”

我恩了声,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情来,汉朝的事情结束了,但现在事情还没结束呢,巴子别都现在依然乱得很,我不愿意去追根究底,快刀斩乱麻最好,就说道,“有空去潇湘馆去坐坐,可以叫上神荼他们。”

九幽将军,张角死了,周乞死了,玄姬玄雅生死不明。加上后来替代上来的嵇康,还剩下六人,这六人是阴司资格最老的五方鬼帝,连东岳大帝都不敢动的人。

九幽将军虽不复存在,但如果这六个人集体出现在阳间,怕是阴阳两界都要抖三抖,又何惧那青龙?

此后信步离开阴司,虽然现世时间过去不久,但总觉得好似真过了千年,想看看陈莹莹、孙思仁她们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我在梦中见识那么多,施展过那么多法术,再加上脱胎换骨,想要离开重重阴兵把守的鬼门关并不难,返回阳间。

阳间平都山依旧在,不过已经物是人非,隐约觉得自己跟这个时代有些脱节了,紧了紧自己身上阴兵袍子,四处询问孙清墓的所在地。

接连问了十几个人,都没人听说过。

后来我又换了一个方法,问路人,“这附近有汉末时期留下的坟墓吗?”

一个年约看起来颇有学问的老人想都没想就说道,“有这么一个,就在平都山后面,是座无名孤坟,没人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据说是华夏最大的罪人之一,其罪过甚至比陷害岳飞的秦桧还要大。听一些经常来这里做法事的道士说,那座坟原本是有名字的,刘备过丰都的时候,把墓碑上的名字划了,留了一句‘劝君除名莫自牢,名师大士避道袍’,他这是说坟里的人名声太差了,如果留下名字的话,世人见了他的袍子都要绕道而行,更遑论是见了他的坟墓。刘备是个仁德的人,就帮他除了墓碑上的名字,也好过被万世唾骂,不过这些事儿还是被传了下来,该骂的还是要骂。”

我呵呵笑了笑,刘备也是那个时代的人,肯定知道真相,他的意思根本不是世人理解的那样,刘备看来,只要留下了名字,孙清的事情就永远会被传下去,至于避道袍,说的应该是孙清名字威慑太大,以致于别人见了道袍就要望风而逃,如此一来,我死不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该流传的还是要流传下来。所以就抹掉了我的名字,却被后人衍生出了另外一种意思。

我也不多做辩解,平都山在哪儿我知道,别过这老人,一路前往平都山,平都山到这个时代已经不再那么荒废,上面建立了各种模仿阴司的建筑。

有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也有所谓的天子殿,我绕过这些,一直到了平都山后方,行不远,就看见了一座依旧完好的坟墓,坟墓周围有铁栅栏围着,墓前有一石碑,石碑上的字果然被抹除掉了。

现在是夜里,这里无人前来,我推开铁栅栏走到墓前,看见坟墓上被人刻上各种羞辱的文字和图画,在坟墓的后方,有一跪着的石像,身着道袍,石像俯首朝下,像是在认罪,石墩上刻有一行字:华夏罪人,羞于见人,于此俯首恕罪。

我看着又好气又好笑,难怪杨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常人见了自己前世的坟墓被人搞成这样子,不怒发冲冠才怪,我稍微平复了会儿,再屏气凝神开天目扫视坟墓。

想要在坟墓里面找到一些玄姬玄雅的气息,当初苏妲己三姐妹不也是寄身轩辕坟丘里面的吗?

我正观望的时候,听得后面有脚步声传来,诧异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无名孤坟?心说莫不是又是来羞辱坟墓中人的?扭头看去,却看见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帝辛,一个是苏妲己,二人并肩而来,行至墓前,帝辛看了我一眼,见我身着阴兵袍子,再加上我如今容貌大变,夜黑风高他根本看不出来,只把我当成了来羞辱这坟墓的阴司之人,眼神冷冷一瞥,道,“滚。”

我以前活动的时候,这俩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根本不认识我才是,怎么会来我的坟墓?就问道,“你们认识坟墓中之人?”

以帝辛的性格,他应该不屑跟我这样的陌生人说话,不过这会儿却很意外地多说了句,“天下归我之时,必要为此人平反,此人功过,不是尔等可评说的。”

“他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你又怎么知道他的功过如何?”我问道,以前见了帝辛,怕是连站都站不稳,现在见了他却毫无感觉。

帝辛给我的直觉跟北帝一样,他们是同样的人,我在梦中跟北帝斗得难分难解,见了帝辛自然也没什么特别感觉了。

帝辛道,“史书都是由胜利者所书写,武王姬发只诋毁了我,却没抹去我的名字。一个人有多大的功绩,失败后就会遭受到多大的诋毁,他连名字都被抹去了,又怎会是泛泛之辈,近日在酆都城听到了一些传闻,正好确定了我的猜测。”

我释然,又好奇他们俩为什么会出现在丰都,看了苏妲己一眼,问道,“你们怎么会出现在丰都?”

苏妲己诧异,“你认识我们?”他们已经是跨越了无数个时代的人了,能知道他们是谁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他们见过,自然好奇。

我恩了声,“纣王帝辛,还有你,苏妲己。”

听我直接就唤出了他们的名字,连帝辛都觉得诧异,我以为他会追问我,却没想到直接来了句,“非我族类,留你不得!”

说罢忽然踏步前来,振臂一拳打了过来,勾得气流呼呼作响。

帝辛能空手就砸死一条蛟龙,他的力量何其之大,我前后左右有栅栏挡着,无法退避,便同样挥拳过去,砰地沉闷一声,双拳对接,罡风挂倒了墓碑,也刮倒了栅栏。

第三百六十九章 北帝旧部

苏妲己知道帝辛的能力,见我活生生接下了他这一拳,惊得嘴巴微张。

我虽然接了下来,但却被震得手臂发麻,帝辛收回手去,凝神盯着我道,“如今灵气薄弱,能接下我一拳的人寥寥无几,这些人我大多知晓,此前并未见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收回手来,虽然脱胎换骨,但跟柳承的师兄还是有一些差距,要是再来一下,我这手臂就算是废了,也不准备再动手,迈步离开,“我也是你来瞻仰墓中人的,无心跟你们交恶,我离开便是。”

说着便要离去,帝辛也未再出手,我从苏妲己旁边经过时,苏妲己倒是一直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说,“我们似乎在哪儿见过,总觉得你身上气息很熟悉。”

我笑道,“你这么说话,就不怕你男人吃醋吗?”再往前走了几步。

帝辛却对我嘿了声,“留下你的名字。”

“做什么?”我问道。

帝辛说,“以足下的能力,早该威震一方,或诸教之掌,或方外之尊,然尔却籍籍无名,足下不想功成名就供世人瞻仰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商朝已灭,现在是全真道和东岳大帝的天下,阁下自己尚且苟延残喘,又有什么能力让我功成名就?”

帝辛道,“北阴大帝初始不过两人,却建立起了阴司两千年的霸业,我又如何不能?”

“你准备怎么做?”我继续问道。

帝辛毫不隐瞒,“北阴大帝有九幽将军助他,若使我有九幽将军,这天下九分尽归我手。来丰都原本是想找一个叫青玄的人,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就不用去找青玄了,他不如你。”

我此前以为他们是来掺和丰都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丰都已经够乱了,他们要是再掺和进来,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

我当然没心思加入他们,就说,“你都没见过青玄,又怎么知道青玄不如我?”

“北阴大帝柳承曾招揽过他,此人左右不定,犹豫不决,虽有才,却不是大才,武力肯定比不过你。而且,我也不愿意现在就跟柳承抢人。”帝辛道,“况且我知道还有一方人在招揽他,此人唤青龙,一群乌合之众看上的人,又会高到哪儿去?”

如果让他知道他口中的乌合之众或许包括了当年一手建立起阴司的昆仑守将,还有当年九幽将军中的玄姬玄雅,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么说。

得知他们来丰都没有别的目的,我也不准备闲扯了,就挥了挥手道,“我考虑考虑。”

他们没有再动手,目送我离去,才走几步,苏妲己忽然说了句,“坟墓中有狐妖气息,难不成玄姬玄雅真葬身在这坟墓了?”

历史上虽然没有这些记载,但总会有一些传闻,他们俩能来这里参拜,肯定知道了不少事情,知道玄姬玄雅的名字也不为过。

帝辛道,“你怎么知道?”

“同宗之气。”苏妲己回答说。

我和帝辛都没发现,却被苏妲己发现了,也就是说,苏妲己真的可能是青丘九尾狐的化身,又或者说,只有她能找到玄姬玄雅,我听了他们二人的对话,又折身返回,说道,“我考虑清楚了,愿意加入你们。”

这才没多久时间,我主意转变太快,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又说,“这坟墓中真有狐妖气息?”

苏妲己猝不及防,眨巴着眼看了我几下才额了声,“有,不过仅仅是有气息而已,或许不是玄姬玄雅的,你认识她们?”

“听说过,敬仰,纯粹的敬仰。”我说。

帝辛仔细看了我几眼,再拍了拍苏妲己肩膀,“走吧。”他根本没管我,走了截儿才说道,“非诚心入我麾下,你另有目的,考虑清楚再来找我。”

他们俩说着离开,这期间苏妲己还回头看了我一眼,“你身上也有狐妖气息,我们肯定见过。”

他们俩离去,留我在原地哭笑不得,还是第一次遇到硬送上门都没人要的情况,等他们走后,我在坟墓前站了会儿说,“师父回来了,要是你们在墓中,就出来见我。”

四下寂静无声,我只得先行离去。

一路返回潇湘馆,至潇湘馆门口,这次再看潇湘馆,以及潇湘馆里供奉的二狐神龛,总觉得有异样感觉。

在神龛前站了会儿才上楼,推开屋子,原以为屋子里就只有陈莹莹一人,推开门却见袁守一、孙思仁、陈莹莹、黄蕴秋都在,所有人目光都放在我身上,见我是又熟悉又陌生,不识得我是谁。

大眼瞪小眼好几秒了,孙思仁才开口问道,“你是?”

本想回屋子看看柳承他那个师兄还在不在,没想到他们在这里,所以他师兄肯定就不在了,我还准备借用这身份解开柳承心结,就没说我真实身份,反问道,“柳承在吗?”

孙思仁皱了下眉头道,“他不在。”

“等他回来,麻烦你们告诉他,就说他师兄来找过他,另外再告诉他,青玄来了丰都,应该是在为自己寻找明主,如果他想拉拢青玄,需尽快。”我说着笑了笑,退出房门。

里面的人一脸懵逼,他们不知道柳承有师兄这么回事儿,毕竟这件事情已经湮没在了历史尘埃中,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我退出房门直接离开,隐瞒身份原因有二,一是丰都事情杂乱得很,要想弄清楚丰都的事情,必须得化身执棋的人,与那幕后黑手共同操控这盘棋,我原来的身份是棋子,既然已经被排除出棋盘了,自然不会傻到再入局。

二是,柳承师兄这身份,比我原来的身份要好用多了,至少我原来的身份不会被帝辛这样的重视。

他们都是我老熟人,不敢长留,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发现,直接下楼离开,因为关乎到青玄,孙思仁自然特别上心,追了出来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孙思仁以前老以辈分欺压我,这次终于可以讨回来了,回首一笑,“小妮子,便是你祖爷爷见了我也得唤我一声老祖宗,你猜我是什么人?”

孙思仁直发懵,没等她说第二句话我就离开了,只是出了潇湘馆却不知道该去哪儿,毫无头绪,毕竟此前只专注汉朝的事情,对现在的事情根本没有上过心。

不过有时候即便不去找麻烦,也会被麻烦找上。

我身着袍子在丰都游走时,没多久时间身后便有游魂紧随着我跟了起来,这些游魂跟普通游魂有很大差别,他们的能力远超一般游魂野鬼,也不知在这世间游荡了多久。

直到他们跟我一同进了一人烟罕至的山中,我才找了个石墩坐下,那几个游魂野鬼至我身后二话不说就要动手,我猛然回身过去,凝神瞪着他们,“青龙的人?还是东岳大帝的人?”

这几个游魂野鬼身上穿着腐朽的铠甲,手里提着的也是破烂不堪的刀剑,看样子他们以前应该是士卒之类的人。

因为距离足够接近,这几个游魂野鬼扬刀还未挥下,当与我目光对视时,登时惊住了,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哆哆嗦嗦跪了下来,为首那人战战兢兢道,“孙……孙……孙将军,您还活着?!”

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惶恐,也写满了震惊,还有就是质疑。

其余几人更是惊得连手中兵器都丢了下来,颤栗不已。

能认得我,也能叫出这个称呼的人,大多都是汉朝时期的人,我诧异打量他们,从他们身上腐朽的铠甲辨别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身上的铠甲,是当年北帝时代的铠甲。

“你们北帝的人?”

为首那人忙摇头,“不,不是,孙将军破酆都城那天,我们就归降玄姬玄雅将军了。”

他们心里惊愕,我比他们更为惊愕,还是佯装镇定地道,“你们将军呢?”

这阴魂说,“我们不知道,当年您被斩首后,玄姬玄雅将军带我们叛出了阴司,不过后来我们全都被阴司日游神封在了丰都地下,玄姬玄雅将军不知道有没有活着,前段时间有人放出了我们,说要带我们给您报仇,方才我们见您穿着阴兵黑袍,我们不喜欢阴司,所以才跟着,没想到竟然是您…您真的还活着吗?”

我恩了声,“是我。”再左右看了看,“你们有多少人?谁把你们放出来的?”

“当初被封的一共有四万鬼兵,这期间又消散了一大半,被放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两万。放我们出来的那个人自称青龙,说是您当年的旧识,所以我们才会跟着他,现在您回来了,我们马上回去告诉其他兄弟。”

“青龙在哪儿?”我问。

他们跟我说了地方,我点点头,示意他们先离开,我随后去找他们,这几人对我叩首,激动得热泪盈眶,而后才要转身离开。

他们刚转身,我并指念咒,道了声,“对不住了,我这身份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三百七十章 兄弟重逢

阳间一月,地狱一纪。地狱整整十二年的,虽然让我褪去俗肌,却也让我容貌大变,以至于孙思仁她们都没能认出我来。我现在的容貌跟当年的昆仑守将一样,孙思仁他们虽然认不出我来,但当年见过昆仑守将的人肯定能认出我来。

我既然要做下棋的人,就得如当年昆仑守将一样将自己置于棋盘之外,那就得用不属于这盘棋的身份,也就是一个全新的身份。

听了我念咒的声音,前行的鬼兵有所反应,回过头来就见刀讨决劈来,既惶恐又不解地道,“孙将军,为什么?”

这些鬼兵当年跟随北帝,后来归顺玄姬玄雅,之后又跟玄姬玄雅叛出阴司,我死后,他们就是玄姬玄雅最后的亲信了,我不愿意杀他们,但形势所迫,我不得不这么说,就道,“你们安心上路,我会为你们七万兄弟和玄姬玄雅将军平反的,还你们一个清白。”

砰!

刀讨决落地,他们还在我归来的喜悦中消散,我在此地站了会儿才离去。

青龙身上有我龙胆,我跟他可互相感应,暂时无法靠近他,且他还有数万鬼兵屯在丰都,想要接近他并不容易,况且我还不确定柳承那个师兄和那两个像玄姬玄雅的人是怎么回事,也不能贸然接近。

在青龙暂居的地方逗留了会儿,只做观察形势。还未来得及离去,就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刘备三顾茅庐请卧龙出山,方有了三分天下的局面,刘备死时更是托孤于他。凡是自荐之人,即便真能建功立业也无好下场。从方才我就注意到你了,你既不愿意以真实面目示人,又在此处踱步观测,是想自荐,又不知对方是否是明主,所以才会如此。”

我回身看去,见柳承正站在我背后,也不知是故意搭茬,还是有心提点我,因为戴着面具,所以他没认出我来,倒也没急着摘下面具,看着他说道,“那依你之见,我应该怎么做?”

“造神。”柳承果断回答道,“以非常之手段令自己声名鹊起,有心之人自会找上你,届时就不是君主挑贤臣,而是贤臣挑选君主。呵,当年北阴大帝柳承便是用的这手段。”

柳承这一笑,似乎有些自嘲,让我有些不满意了,当年那方法多好,至少让北帝都担忧了,也不知他在笑什么,也同样笑了笑说,“那么你认为前方青龙,是否是明君?”

我能来这里,自然知道里面是青龙,柳承也没觉得奇怪,只是摇摇头说道,“不是,此人野心太大,心机太深,妄想一步登天,虽能成事,却成不了大事。况且他身边已经有一位谋士,你要是加入他的阵营,很难施展才华,那位谋士可是当年一手建立起阴司的人,当今世上能超越他的只有寥寥数人。”

柳承这么一说我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师兄,如此说来,把我送到梦中,也是他的安排的,又或者是青龙的安排。

只是我不明白,如果他还活着,那么我又算是怎么回事?另外一点就是,他还活着,为什么不去帮柳承,反而以各种手段挑拨离间。

自己思索了会儿,我再问道,“你为什么要来提醒我?”

“因为你的身影像我一个故人。”柳承道,随后挥挥手准备转身离开,“如果你想有所成就,我推荐你去找帝辛,或者去潇湘馆,只要他们能看中你,你今后必有所成就。”

柳承将要离开,我笑道,“多谢你的提醒,造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踩着另外一个神灵的肩膀上位,所以,还得麻烦你助我成神,北阴大帝!”

说罢身影忽一闪动,已经到了柳承的身后,伸手按住了柳承肩膀。

柳承天赋绝佳,当年他不是他师兄的对手,如今两千年过去,我很像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超越当年昆仑守将。再则,跟柳承交手,即便败了,只要能撑得过十招就足以名扬方外了,到时候什么帝辛、青龙、东岳大帝,还不是任我挑选?

柳承被我按住,知道我是想借他的势,停下脚步,笑道,“你能认识我,我很意外,不过你想借我的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试试呗。”我道,直接并手捏印,天上云雨汇聚,雷电蓄势待发,再念,“吾奉雷祖大帝急急如律令!”

嗤啦!

数道银色弧线自九天而来,直接朝柳承劈了过来,我退后几步,柳承只仰头看了眼,并未施展任何法术,只道,“滚。”

轰!

那雷电似乎能听懂他的意思,竟然自己调转方向,直接劈在了旁边一山丘上,山丘上数棵大树瞬间被劈得褪掉了树皮。

夜里明月高悬,本不像是有雨的样子,雷电骤然而至,自然引得旁边山丘中青龙注意,不多时便有几道身影出现在了那山丘上,默默注视着这方。

我极目看去,见了那书生打扮的青龙,在他左右各立有一人,一人正是此前披着黑袍一次次送我入梦的那柳承师兄,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但我确定就是他。

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人,此人身姿不似男人,同样以黑袍遮面,没有半点气息传出,直觉告诉我,她应该就是那像玄姬玄雅中的一人。

柳承见了那几人也愣了一下,我道,“北阴大帝是见了故人,触景生情了?”

柳承将视线回转到了我身上,面色坦然说道,“你不是我对手,有此修为不易,你该好好珍惜。”

我不信,不等柳承说第二句话,再纵身前往,施展纵地金光之术,只留下流光,忽而至柳承身后,顺手抄起了地上一枯枝为剑,朝他刺了过去。

“纵地金光?”柳承诧异道了声,立马施展移星换斗离开,避开后嗤啦一声取出法剑,横陈在面前,再看了看我,一剑挥来。

四周阴阳气随剑而动,这一剑直接勾得狂风大作,阴阳泾渭分明,剑锋已至我面前,将要落下,我身上天罡战气爆发,振臂将他剑锋挡了回去。

此后往复数十招,每一招当年昆仑守将的旧招出现时,柳承都会诧异,越来越多他熟悉的招式出现,柳承也不再沉默了,忽而纵身一脚过来,我抬臂阻挡,却被活生生踢出去了十数丈远。

落地只觉得心血紊乱,缓了好一阵。

柳承紧紧捏着手中法剑,再沉声对我说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模仿他?摘掉你的面具,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缓了几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柳承,因为是背对着青龙他们,所以我缓缓摘掉了自己的面具,笑了笑道,“师弟,两千年不见,你比以前厉害多了。”

摘掉面前,以真实面目示人,当柳承看见我的容貌时登时愣住了。

柳承这么些年,一直在责备自己杀了他师兄,现在青龙以此事来对付他,堂堂北阴大帝竟然出现了一蹶不振疲于应付的画面,直到前段时间才决定重新振作起来参与此事。

现在见了自己最不敢面对的人的面貌,他又如何不吃惊。

似乎回到了汉朝一起建立阴司的时候,我和柳承相视而立,我满带笑意,柳承则跟一样那样有些呆。

我说道,“我们曾经那么要好,见了我为什么不说话?”

柳承闭上了眼,身上紫微帝气忽然大作,紫色光华轰然散开,照亮了这片天空,青龙等人站得极远,在这紫色光华袭击过去时,也不得不选择避让。

紫色光华中柳承身影已经不可见,流光运转,许久才消散,等渐渐消散,原本风度翩翩的柳承一脸疲倦站在我面前,发丝鬓角多了几分银色,一头银白相间的头发,让这两千年的岁月终于给他留下了点痕迹。

我没料到会这样,柳承看着我笑了笑,“师兄,两千年了,有些累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再次造神

我本来想循序渐进解开他的心结,告诉他当年昆仑守将的死根本不怪他,但看到这一幕,我心都要碎了,此前安排好重逢要说的台词瞬间被打乱,我想承认我不是当年那个昆仑守将,是他的徒弟,但是现在不忍心。

他很强,但又何其孤独,为人君者,不可能跟任何人交朋友,当年九幽将军被收回兵权,就等于是划分了君臣的界限,不再是朋友。张道陵后来死了,玄姬玄雅叛出阴司了,他憋了两千年,再次见到自己熟悉的人,第一句话就是倾述,我成了他唯一一个倾述的对象。

我呆呆看了他好久,他见我不言语,微微皱了下眉头,对我再说道,“你回来了。”

“恩,回来了。”我以昆仑守将的身份回答了他,没有太多肉麻的话,我跟他之间,也不该有那些话,我随后戴上了鬼面面具,“丰都的事情我管了,当年我们一无所有建立起了阴司,现在也可以夺回一切,烦请师弟助我成神。”

柳承何其聪明,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直接再掐印而来,此后各种高深法术纠缠,柳承刻意留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他难分伯仲。

不过柳承作为当今最强的人,我要是能在手下撑太久的话,也不会有人敢用我,得在他们可驾驭的范围内才行。

数十招过后,柳承一掌将我击翻在地,持剑指着我喉咙,再问了句,“师兄可曾恨过我。”

“为什么要恨你?”我半躺在地上,佯装战败的模样。

柳承说,“你因我而死,我也没保护好玄姬玄雅。”

“她们死了吗?”

柳承道,“我也不知道,我放过了她们,后来也找过她们,但是没有寻到她们的踪迹。”

“你可以走了,这一次你在明,我在暗。玄姬玄雅可能没死,我会找到她们的。”我道。

柳承收剑转身离去,等柳承不见了踪影,我才站起身来也准备离去,虽然败给了柳承,但这绝对不是耻辱,而是极其光荣的事情,青龙他们想要推翻阴司建制,又怎么会不明白柳承的恐怖之处,所以当我起身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山丘上传来了青龙声音,“先生可否上前来一叙?”

我没搭理他,继续前行。

青龙又道,“先生稍等片刻,我过来面见先生。”

他说着快步过来,大有刘备三顾茅庐的姿态,他身旁的那两人没有跟来,仅他一人,也显得他十分有诚意,不多时到了我跟前,看了看我戴着的鬼面面具,笑了笑说道,“先生这面具,倒挺别致的。”

“集市里小孩子的玩具。”我道。

青龙尴尬一笑,又说,“先生可知刚才对阵的人是谁?”他又自问自答道,“那是阴司第一任正统大帝,北阴大帝,当今世上最强之人,方才先生能与之交手且能活命,这世上少有人能做到,佩服佩服。我与先生一见如故,总觉得你我之间冥冥之中该有联系,先生要是有空的话,不如去我荒冢把酒言欢?”

我心说你拿了我的龙胆,当然跟我一见如故,我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自然也可以感受到我的气息,我也没说明,就道,“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佩服的,至于一见如故,不过是你把酒言欢的借口罢了,告辞。”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倒不是不想跟他说话,只是后面站着的那两个人我没搞清楚他们身份,不敢贸然靠近,如果是玄姬玄雅还好,万一不是,这局就废了。

他还召集了万人的鬼兵,如果想要与之对抗,必须得有足够兵力,而目前能提供这一点的,只有帝辛!

他跟东岳大帝合作了,以他的身份资历,东岳大帝不可能不给他兵权,虽然在青龙这里最省事,但是在帝辛那里最安全,况且这青龙也不是我最大的敌人,最大的敌人是东岳,从长远来看,只有的帝辛那里最合适。

青龙一直在身后看着,不等我走出去太远,就听得青龙对后方人说道,“你们马上去查清楚,这戴鬼面面具到底是何方神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他拉入我们阵营来。若是拉拢不了,那便毁了他,决不能让他落入别人手中。”

这话全是说给我听的,一方面是在警告我,一方面又是在彰显对我的重视。

这一套我和柳承早就玩儿过了,见怪不怪,大摇大摆离开。

此后几日,就在丰都呆着。

方外人听到的自然是方外事,况且还是丰都这个奇异的地方,方外人诸多,城中世家子弟、端公神婆、道士方士、游魂野鬼,应有尽有,每每到了夜里,这些人就全都活了过来,在丰都游走,各种消息开始传播,其中最多的一条就是各方都在调查一个戴鬼面面具的人。

我入住的是一仿古客栈,方外之人喜欢这种环境,所以里面住着的能人异士也诸多,想听到这些并不难。

呆了第三日,出门时见几个年轻子弟正在谈论这件事情,其中一较为年轻的满是苦恼地说道,“这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到底是何方神圣?”

旁边一女子道,“阴司、提刑司、正一道全真道都在找他,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隐匿不出了,兴许是哪山隐士,无心权势斗争,怕是各方要白白忙活一场了。”

“谁叫他能跟北阴大帝交手呢,这个名字压了方外两千年,没人敢坏他定下的规矩,也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现在终于出现一个,各方自然要拉拢他。别看东岳大帝现在权势滔天,他其实也怕极了北阴大帝,怕到连北阴大帝的旧部都不敢留,已经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丰都的动静你以为东岳大帝不知道?他是故意放任不管,能容忍聚势造反的风险,都要借刀对付北阴大帝,为了北阴大帝,他也是煞费苦心了……”

这男子说得起兴,那女的见我一直在旁边听着,拍了那男子一下,示意让他闭嘴,这种话题太过敏感,一旦要是有心之人到东岳大帝那里告了状,他们怕是立马就下阴司地狱报到去了。

两人看了看我,那男子嗤了我一句,“你听什么听。”

“玄门世家的人?”我问了句。

他们两人一听我这话,吓得不行,连忙夺路跑了,生怕我知道了他们是哪个世家的人,现在世家也就那么几家,他们来丰都应该也是来抢人的。

敢跟阴司、提刑司、全真正一抢人的世家,目前只有一家,那就是张角留下的世家张家。

他们前脚刚走,就有俩熟人进了这客栈,一人是帝辛,一人是青玄。

看到青玄跟在帝辛身边的时候,我有些发懵,没想到我们争取了他这么久,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加入我们,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将来我们必定会跟帝辛为敌,他就不怕跟自己徒弟对阵吗?

帝辛进来扫视一圈,随后目光放在了我身上,带着青玄朝我走来,到我跟前后说道,“我跟你交过手,现在丰都能跟柳承交手的只有你,所以你就是那个戴鬼面面具的人,你见过柳承了,也见过青龙了,没有加入他们,说明你没有看中他们,现在还有提刑司、道门、阴司,你想好要加入哪一方了吗?或者加入我麾下。”

我瞥了帝辛两眼,再看着青玄,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按在地上锤,强忍着说道,“你不是代表阴司吗?”

帝辛笑了,“我代表自己,今天你没得选择,要么答应我,要么死在这里。”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养寇自重

从历史记载来看,帝辛是个比较强势的人,从他跟我的对话也可以看出这点,我颔首低眉听着,听他说完才抬头瞥了眼说道,“我之前就答应过要加入你,但是你怀疑我别有用心,我现在再说一次,我答应加入你麾下。我能在不动用一兵一卒的情况帮你在十日内清缴青龙以及青龙党羽,你又能给我什么?”

之前在那无名孤坟的时候我说过一次,不过那次态度转变太快,所以他直接走了,现在再次向我提要求,有些多此一举了。

他直接把我前半句忽略了,冷笑了声说道,“披毛戴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所集结的乌合之众而已,何足为虑,想除他易如反掌,此前在黄河边留着他是为了让他转移阴司注意,以给我们喘息时机。现在留着他,是因为他正在和柳承作对。”

“你认为他是柳承的对手吗?”我问道,北帝犹豫了下,他心中早就有衡量,也不必我去多说,便道,“青龙注定斗不过柳承,所以留着他并没有什么意义,况且,青龙有不得不除的理由。”

“你说。”帝辛道。

我说,“青龙麾下有一人相助,此人唤作昆仑守将,我相信你应该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你在平都山所参拜的那座无名孤坟便是他的坟墓,此人没死,只要有此人在,就不能做任青龙做大,一旦给了他们发展的机会,今后再想灭青龙,难上加难。”

青玄虽然是近几百年来道行颇高的人,但对这些老古董来说,他还是愣了些,或许隐约知道昆仑守将这个人,却没听说过他的事迹,所以脸色并无什么变化。

倒是帝辛听罢此言紧皱眉头,“是他。”当年昆仑守将离开昆仑天梯的时候就是商朝时候,作为那个时候的君主,帝辛不可能没有听过,也不可能不知道此人的事迹,不过却有疑惑,“这个昆仑守将就是汉朝时帮助柳承一手建立阴司的元老功臣,且是柳承的师兄,他怎么会去帮助青龙跟柳承作对?”

既然要做下棋的人,那么首先就得彻底把我排除在棋盘之外,昆仑守将这个人现在不能是我,况且我出现在阴司,东岳已经知道了,不久就会有消息传出昆仑守将复生的事情,把注意力转移到青龙那边,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现在形势不是我想看到的,那就操纵棋盘,把这盘棋变成我想看到的局势。

得知这个昆仑守将就是当年帮助柳承一手建立阴司的人,青玄这才重视起来,他跟帝辛有一样的疑惑。

我回答说,“建立阴司后,此人功高盖主,所以被柳承斩杀,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人本事韬略齐天,既没死成,如今归来又如何会再助柳承?我还有一则消息,当年阴司九幽将军中的玄姬玄雅二人曾叛逃阴司,他们的旧部被日游神封在丰都城下,也被青龙放了出来,如果不出所料,玄姬玄雅也加入了青龙麾下,现在你还觉得青龙麾下都是乌合之众吗?”

帝辛对昆仑守将的事情耿耿于怀,有所怀疑,但也没追问,只说,“青龙麾下越强,就越有可能灭了柳承,既不招惹我们,我们又何必去除他?”

“唇亡齿寒。”我道,“东岳留着你的意义,是让你也去对付柳承,一旦柳承他们败了,商朝旧部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你们虽然强,但却没有势力,阴司千万大军想灭你们其实还是很简单的。”

帝辛想了会儿,转身道,“依你,跟我走,至于你想要的,可以跟我提。”

而后离开这客栈,帝辛在前,我和青玄在后方,帝辛心思还在昆仑守将身上,倒是青玄对我充满了兴趣,又不好打听我的出处,就笑了笑说,“方才听先生所讲,我也想明白了,柳承一方使用合纵之计,如今已经跟青城山、提刑司还有川渝阴司达成合作,我们采用的是连横,跟阴司合作。虎狼环伺之下,我们要想生存下去,任何一方都不能少,所以我们现在不能让柳承一方失败,柳承也不会让我们失败。”

我看着青玄呵呵笑了声,说道,“这叫做‘养寇自重’,柳承便是寇,我们未壮大之前,寇绝对不能被灭掉。我们不止要灭了青龙及其党羽,还要帮助柳承他们变得强大起来,柳承他们越强大,相对而言,东岳给我们的权势也越大。”

青玄听后对我鞠了一躬,“先生谋略,远我甚矣。”

“我听说青龙、柳承都曾招揽过青玄先生,先生为什么没有答应他们?而且先生的徒弟孙思仁,就在柳承阵营中,先生加入我们,有些不合情理。”我道。

青玄尴尬一笑,“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路前行,至一荒野破庙之中,见了苏妲己,并不见他其他旧部,看来帝辛这次来丰都,确实没有想过掺和青龙和柳承之间的斗争,不过被我刚才这么一说,他才决定阻止青龙。

苏妲己迎上前来,看见我愣了下,我对她鞠躬行礼,“又见面了。”

苏妲己回复常色,“先生就是那个戴鬼面面具的人吧?”

我点点头,帝辛回庙中顿了会儿才说道,“你说你可不费一兵一卒清缴青龙,你要怎么做?”

想要灭青龙,太简单不过了,只要我去他召集的那些鬼兵面前露个脸就能完事儿,但在没有调查清楚玄姬玄雅的事情之前,还不能露脸,就说,“给我十日,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十****不能限制我的行为,你现在只需要去阴司,向东岳大帝说明这个昆仑守将是个什么样的人即可。”

“为什么要跟他说?”帝辛不理解。

青玄道,“越是能给东岳大帝造成压迫的敌人出现,他给我们的权势也就越大,先生这是在为我们争取权势。”

“了然。”帝辛道,帝辛说着上前一把将苏妲己给抱了起来,朝破庙外走去,留下话道,“有事明日在找我。”

我和青玄送他离去,直到不见了他们的身影,我和青玄才各自找了一个蒲团坐下。

坐下良久无语,约莫沉默了一刻钟左右,我对青玄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帝辛做事。”

青玄满是好奇,“哦?为什么?”

我盯着青玄,“野心,你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你不加入青龙麾下,是因为青龙走不长远;不加入北阴麾下,是因为北阴太过聪明。所以你就选择加入了帝辛麾下。”

青玄面色不改,笑道,“北阴太过聪明,这能成为我拒绝他的理由吗?”

“当然能,一旦你加入了北阴大帝麾下,以北阴大帝的能力今后可以处处掌控你,即便北阴大帝重回巅峰,你也永远只是臣子,你的野心不止于此,你在青城山本可担任掌教,却自降辈分,不是你不爱好权势,而是你的目标根本不是青城山。你会选择加入帝辛麾下,是因为帝辛才能不如你,他今后掌控不了你。柳承跟帝辛二人,用了合纵连横之计,能走到最后的必定是这两方,所以你才会选择帝辛,一旦帝辛今后掌控了方外,你想取而代之。”我满面笑意道。

青玄先前脸色淡然,但听我说完后却是脸色大变,竟有了一丝慌张,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再说,“先生想多了。”

我依旧笑了笑,“不用隐瞒,我跟你是同一路人,在你眼里,帝辛是你的棋子,在我眼里,他也只是我的棋子,你放心,我不会在帝辛这里呆太久,灭了青龙我就离开。今后帝辛这边的功劳,全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青玄愣了下,“你要去柳承那一方?你认为你可以在柳承手里夺权?”

第三百七十三章 美人依旧

我耸耸肩膀,“为什么不试试呢?”

青玄也跟我敞开了胸怀,不再遮遮掩掩,问了我一问题,“我相信你有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灭掉青龙的本事和计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多此一举要加入帝辛麾下?直接去柳承那边不好吗?”

“我需要苏妲己帮我找两个人。”我道。

此后再谈论了一些话题,期间说到了他的徒弟孙思仁,这件事情是青玄最为芥蒂的,一旦他今后成为帝辛麾下最大的权臣,那么肯定有一天会面对孙思仁,而且是不同阵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疼爱孙思仁,不愿意去想那一幕,自然是满是苦恼。

聊到深夜,我起身跟青玄告别,帝辛这边的事情我没多掺和,只要让他明白,现在不能跟柳承作对就算是达成目的了。

离开破庙,在破庙前方不远处看见了相偎相依的帝辛和苏妲己二人,听闻脚步声,二人回头看见了我,我上前行礼,对帝辛说道,“你此前问我想要什么可以跟你说,我已经想好了。”

坏了他二人的气氛,帝辛有些不大痛快,说道,“说吧。”

“我想请妲己姑娘帮我找到那无名孤坟中的狐妖的所在。”我道。

苏妲己和帝辛都诧异看着我,“你为什么会在意那两只狐狸?你可知道她们是谁?”

“受人之托。”我道。

帝辛笑了笑,“她们就是当年九幽将军中的玄姬玄雅二人,昆仑守将的徒弟,你已经找到她们了,就在青龙麾下,这消息还是你跟我说的,只等你灭了青龙就可以看见她们。”

“我要在灭青龙之前看见她们。”我道,我根本都不确定玄姬玄雅是不是在青龙左右,在客栈里面跟帝辛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明白青龙不得不灭的道理。

苏妲己笑了笑说道,“好,我尽力让你在青龙被灭之前见到她们。”

我谢过了苏妲己,此后离开,帝辛答应过这十日不限制我行动,所以也不管我,自顾自跟苏妲己相依坐着,我看着帝辛笑了笑。

北帝简直就是帝辛的翻版,有勇无谋。北帝时代张衡、赵文和都有可以操控北帝能力,他们没那么做。帝辛运气就差了,麾下多了个用心不轨的青玄。

今后帝辛做大之后,怕是就会被青玄掏空权力,成为一个傀儡帝王了。出于当年对北帝的敬佩和愧疚,我倒是希望帝辛麾下能出一个制衡青玄的人。

青龙不难对付,我心思也根本没有放在青龙身上,从帝辛这里离开,本来想回潇湘馆看看,但回去太过频繁,肯定就会被他们发现我不是当年昆仑守将,而是孙清了。

而且柳承心结还没有完全解开,我也不能恢复孙清的身份,左右无去处,便径直自丰都下了阴司,离开鬼门关径直赶往桃止山,刚好可以去打听一下当年刘晓虞的下落。

如今的阴司比以前热闹许多,路上遇到不少阴差阴兵,都被我巧妙避过了。

直到临近桃止山,却惊愕于桃止山的变化,桃止山以前虽无人前来,但现在却有无数阴魂列队前行,稍微一想便明白,这些人来过奈何桥投胎去的。

便从山外就开始排起了队,左右各有阴兵维持秩序。

这队伍太长,要这么排队下去的话,怕是得耗费我几天时间,没那耐心,就脱离队伍往前走去,也没人管我,直到快入桃止山时,有排队的阴魂打断了我,怒斥道,“还真有赶着去投胎的啊,我们排这么久时间都没坏了秩序,你谁呀你。”

我笑说,“我不是去投胎的,上山看看以前的朋友。”

“朋友?”立马有阴魂被我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这山上有阴差阴兵,还有两尊鬼帝,奈何桥上还有孟婆,你哪位朋友能论这么远?”

“神荼、郁垒!”我道。

我这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旁边维持秩序的阴兵也上前来,看着我说道,“神荼郁垒是你能叫的吗?要叫鬼帝。”又见我穿得并不华丽,就道,“两位鬼帝要是是你朋友,我就能跟东岳大帝并案而坐了。想提前投胎可以,我们要是满意了,让你第一个去投胎。”

现在阴司就是这禀性,这是明目张胆在找我要好处呢,我来得着急,什么都没带,就到,“他们真是我朋友。”

“滚,再敢往前一步,就让你投不成胎。”阴兵顿时怒了,提着刀枪就要来驱赶我,排队的阴魂哈哈大笑,全是看戏的表情。

我瞥了这几个阴兵几眼,而后清了清嗓子,“神荼,蔡郁垒,出来见我。”

喊完四下寂静,良久没有回应,原本嘈杂的队伍忽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哄堂大笑,这嘲讽之意毫不留情,就连维持秩序的阴兵都狂笑了起来。

“两位东方鬼帝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开创阴司的元老,就算是当今东岳大帝来了,也得客客气气唤一声前辈,当今世上没人敢这么跟他们说话,你是疯了吧?”阴差嘲讽道。

我立身候了会儿时间,过了约莫有三分钟,一胖一瘦两人自桃止山上脚踏金光而来,胖的正是郁垒,瘦的那个则是神荼。

二人跟往日一样,不过却早已经卸下了甲胄,身着黑色绣金长衣。

二人本就是神界中人,气场之强又岂是这些阴兵阴魂可以直视的,他们二人落定往前走来,阴兵阴魂跪地高呼,“参见东方鬼帝。”

又见我还站着,那阴差生怕我连累了他们,怒道,“畜生,你想害死我们吗,跪下。”

神荼郁垒二人下山便看见了我,跟杨云一样,见我时都是那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又是激动,又是怀疑,直到走到我面前,我冲二人笑了笑,说道,“现在桃止山比以前热闹不少了,上山还要排队。”

神荼郁垒二人有些发懵,相互看了几眼,激动得身子都开始哆嗦了,忽而单膝跪地,拱手高呼,“神荼、郁垒参见孙将军,两千年了,终于再次见到您了,方才在山上听到您的声音,我们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真的是您。”

“杨云没跟你们说我回来了吗?”我道。

神荼说,“他整日守在黄泉,又嫌我们这里太吵闹,这两千年,就来过不到十次。”

先前跪下的那些阴魂阴兵呆若木鸡,抬头看着我,又看着单膝跪地的神荼郁垒二人,他们再清楚不过,就算是东岳大帝来了,神荼郁垒也不会给他行这么大的礼,一时懵了,也怕了。

我没准备跟他们一般见识,对神荼郁垒道,“去山上看看。”

他们二人立马引路上山,山上已经建立了东方鬼帝府邸,进了府邸还未来得及坐下,这二人就忙问道,“您当初不是被斩首了吗?”

“新身躯。”我说,再看了看,不见孟婆,就问,“她在奈何桥?”

他们知道我问的是孟婆,恩了声,“我带您去看她。”

我应了声好,神荼郁垒再次引路往忘川河去,桃止山上桃花树虽然还在,当年孟婆常依靠的那棵树也在,但总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一路阴兵阴魂跪地叩首,我们畅通无阻前行,忘川河已经比以前宽很多了,奈何桥上阴魂排队喝孟婆汤过桥,桥上有三生石,望乡台等成型的台筑。

走上前去,却不见当日风华绝代的孟婆,而是一个满头银发,佝偻着腰在桥头派汤的婆婆,她的腰已经弯得不成样子了,都无法直立起来,根本看不清面前接汤的人是谁。

神荼道,“她也曾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如今虽银发飘飘,但姿态依旧那么美丽优雅,时光不复,美人却依旧在,她兴许还认得你,去看看他吧。”

我走上前去,到了桥头,一只形如枯槁的手端着一碗孟婆汤递到了我面前,苍老声音传出,“过去心不可得,忘了吧。”

我接过了汤,微笑着说,“我来帮你派汤吧。”

听了我声音,孟婆手忽然哆嗦了下,猛然抬起头来,再硬生生直起身,看了我一眼后愣住了,而后慌乱地整理起了自己的头发,又用枯瘦的手抹了下自己的脸,手忙脚乱,隐约看到了当年倚靠着桃花树的那个孟婆,既怀念,又心疼。

她慌忙整理了一下后,发现不管再怎么整理,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倾国倾城的孟婆了,眼角含泪笑了笑,“对不起,我忘记我已经老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鬼帝聚首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熬过了悲欢离合,却熬不过岁月蹉跎,看着局促不安的孟婆,心里隐隐作痛,正如神荼所说,她也曾芳华绝代倾国倾城,如今却到了羞于见故人的地步,看了许久才说,“现在你也很美。”

孟婆不语,回身凭栏坐在了桥头上,我紧跟着过去站在了她面前,她仰首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听神荼郁垒说,你已经被你师弟杀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下一次见面,你们两人是不会同时出现了。”

“他在忙,过段时间我带他来看你。”我道。

此时神荼郁垒也将在排队过桥的阴魂先行遣散,让他们隔日再来,这些阴魂莫敢不从,桃止山清净下来,我与孟婆回到此前她一直呆着的那棵桃树下坐下,再问她,“你想起来要等谁了么?”

孟婆摇摇头,又看了看站在后面的神荼郁垒,面色坦然,再无往日忧郁,说道,“已经不重要了。”

虽然失去了容颜,但也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不至于稀里糊涂活一辈子,仔细算算也不亏,我此行前来是为了打听当年刘晓虞的事情的,适时问了这问题。

孟婆仔仔细细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指了下忘川河的那边,说道,“她说人世间已无可留恋之物,所以过了桥,喝了我给她的汤。”

神荼一直听着,此时也走上前来插嘴说,“你死后,她按照你的嘱咐去给张角送了金丹,此后玄姬玄雅离开阴司,她曾去柳承那里为玄姬玄雅求情,玄姬玄雅叛乱平定后,她来桃止山小住了几日,此后收到了柳承的诏书,那是一封死诏,她都没看那诏书就过了桥。”

“诏书写了什么?”我问。

神荼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大抵应该就是让她去投胎转世吧。在我看来,柳承不是在惩罚她,而是赐予她解脱,毕竟那时为了稳固政权,必须得让你背负一切骂名,她在酆都城中听到这些,自然生无可恋。”

我释然,再问,“那封诏书还在桃止山吗?”

神荼点头说在,而郁垒立马返回殿中取来一尘封的盒子,盒子已经两千年没有打开过了,我将这盒子接了过来,周晓安就是当初的刘晓虞,她离开了我们,想要让她不恨柳承,就得知道当年刘晓虞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个阴司公主的投胎转世,史书未曾留下半点记载。

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这尘封已久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锦布,上面用朱砂笔写满了文字,外有‘死诏’二字,这确实是赐死刘晓虞的诏书。

打开来看,上写:长兄孙清冤死至今,未得谥号,荒郊尚有白骨皑皑,冤魂依旧无处安息,任天下人辱之骂之,心中悲愤滔滔,然我等非江湖义士,不得快意恩仇。万物两极,阴阳对立,为遂长兄凌云之志,守阴司万世基业,吾不得不听之任之,汝求吾为长兄正名,今日依你,独向汝平反。长兄孙清替天行道,复我华夏郎朗乾坤,居功至伟,今赐孙清‘酆都大帝’谥号,为阴司之祖,独昭示你一人,悉知。

我看完这封死诏有些发懵,这根本不是死诏,而是一封为我平反的诏书,我也大致明白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死后,阴司过错尽归于我身上,自然是骂名四起,刘晓虞屡次去求柳承,让他为我平反,但当时的形势是绝对不能这样做的,于是柳承拒绝了刘晓虞,此后刘晓虞自来到了桃止山。

在桃止山收到了柳承的诏书,柳承为不让别人知道这是一封平反诏书,便写成了‘死诏’,刘晓虞怕是没有打开这诏书细看,只看了死诏二字,就以为这是柳承在赐死她,所以才过了奈何桥。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周晓安在知道过往事情之后会选择离开我们,只因为当年刘晓虞到死都认为柳承只把我当成了工具,一直没有原谅她。

神荼等人看了这诏书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感叹道,“当年应该让她打开诏书看看的。”

我收起了这诏书,现在把这封诏书给周晓安看了的话,她应该就能原谅柳承了,毕竟当年所有事情都是我安排的,不关柳承半点事。

此后时间一直呆在桃止山,约莫有个大半天时间后,忽有一身着甲胄的阴兵赶到了桃止山,还未靠近,我先隐匿了身形,这阴兵到了神荼郁垒二人面前,跪地参拜后慌忙说道,“两位鬼帝,黄泉有难。”

黄泉是杨云治下的地盘,当年我死的时候他们就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杨云、神荼、郁垒,一个是王方平、杜子仁、嵇康,桃止山跟黄泉虽然没怎么来往,但他们关系却是最好的,一听这话,神荼诧异道,“什么人敢去黄泉闹事?”

阴兵有些胆怯地道,“是……是东岳大帝,他领了两万阴兵到黄泉,要北方鬼帝交出一个叫昆仑守将的人,北方鬼帝只说昆仑守将已经离开,但东岳大帝不信,硬要进城搜查。北方鬼帝跟东岳大帝起了争执,东岳大帝一怒之下要削了他鬼帝之职,现在东岳大帝逼北方鬼帝开城门,但鬼帝死活不开,双方还在僵持着,我见势头不对,所以偷偷溜出来禀报二位,请二位前去化解鬼帝与大帝争端。”

神荼郁垒听后脸色都边了,挥挥手,“你先回去,我们随后就到。”

阴兵离去后,神荼只恨得牙痒痒,“杨云这小子是疯了吧,还以为现在是当年领兵打仗的时代呢,手里没有半点兵权,拿什么跟东岳叫嚣!”

“他就那脾气,纨绔公子哥一个,谁也不服,真要发了火了,给他两千人,这厮都敢去打酆都城。”郁垒倒是对杨云有足够的了解。

想我第一次见杨云的时候,他不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形象吗,我死的时候他还踹了王方平一脚呢。

我在一旁已经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现身出来说道,“你们五方鬼帝的存在始终是东岳的一块心病,平日里他不敢动你们,只因为你们是阴司元老,是阴司的信仰之所在。杨云现在这么明目张胆跟他作对,他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对五方鬼帝下手,一旦杨云被剥夺了鬼帝职位,你们离被剥夺职位也不远了。”

神荼笑了笑,“东岳真当我们手无兵权就不敢跟他斗了么,他看不惯我们,我们也看不惯他。这些年来杀了多少忠义之士,现在阴司乌烟瘴气,任人唯亲,贿赂成风,枉顾律法,是该提醒提醒他,这阴司当年是我们打下来的,他要是不好好当这大帝,我们也能把他给拉下来。”神荼说完脸色骤变,唤来不远处的阴兵,分别对阴兵道,“你立马去罗浮山通知杜子仁,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往黄泉,就说我们几个人许久没聚过了,杨云请我们喝酒。”

“你去抱犊山通知嵇康。”

“你去蟠冢山通知王方平。”

阴兵自然知道五方鬼帝的名字,听了神荼的安排,只心惊胆战。

五方鬼帝是阴司第一批元老,也是最大的功臣,更是现在仅存的北阴旧部,五方鬼帝齐聚,就算仅仅真的是为了喝酒,这消息传出怕也能让阴司抖上三抖。

更别说从神荼脸色可以看出,这不仅仅是喝酒这么简单,五方鬼帝聚首,这是要跟现如今的东岳大帝作对啊,对于阴司来说,这举动的震撼程度怕是仅次于当年北阴大帝退位。

阴兵在发愣,神荼又加了一句,“你们去的时候,顺便问问他们,当年上阵杀敌的刀剑甲胄生了绣没有,要是没有生锈的话,就穿着甲胄带着兵器去黄泉。”

第三百七十五章 流氓草寇

我在一旁默默听着神荼郁垒的安排,虽然他们的安排有些鲁莽了,但却听得我热血沸腾,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金戈铁马,回到现在不能大展拳脚反而有些不适应了,更是怀念当年九幽将军一起讨伐北帝时的威风,所以一直没有说话。

他们憋了两千年了,再不做点惊天动地的事情,几个人怕是能闲得生毛。

阴兵离去,神荼对我说道,“我们这两千年虽不争权不夺势不发声,但也时刻在准备着,只是不愿意看到我们当年浴血打下的疆土走向末路。我们贪的不是鬼帝这位置,仅仅因为这是我们最后的尊严,所以孙将军勿要拦我们。”

他们五方鬼帝现在手里所有兵力加起来恐怕也不过五万,而现在阴司何止千军万马,况且东岳大帝虽然没有剥夺他们的职位,但给他们的兵马都是老弱病残,根本没什么战力,阴司真正的战力都在七十五司和十大阴帅手中,他们现在跟东岳起冲突,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

虽然不明智,但是热血啊,当年北帝超越我们多少人,我们不也一样从几千人发展到后面数十万大军了吗,所以什么都能丢,这满腔热血绝对不能丢。

对神荼郁垒道,“我没准备阻止你们,你们随便去闹,但我有一个条件……”

神荼郁垒问,“您说。”

“带我一起。”我道。

神荼郁垒大喜,此后跟孟婆交代了几句,当即会了鬼帝殿中,取出了他们当年的甲胄和兵器,各自穿上,他们作为战将,自然有多余的甲胄,本想给我一套,被我拒绝了,我只选了一套完整的阴差服装,打扮得跟青龙身边那个像极了昆仑守将的人一样。

牵来数匹战马,只带了十余个阴兵,我装成阴兵一员纵马朝黄泉而去。

途径枉死城,有阴兵上前阻挠,神荼郁垒身后跟着的阴兵喊道,“东方鬼帝过境,尔等速速避让。”

这一路阴兵阴魂只跪地参拜,快马加鞭,也耗费了很长时间才临近黄泉,在此前我们坑杀黄泉守将的那关隘之中先做休息,等候其余几方鬼帝赶到。

我们等了有大半日时间,却不见有人赶来,就在要放弃的时候,有阴兵骑着快马赶到,见了我们下马说道,“禀两位鬼帝,我们已经将消息通知了其余几位鬼帝。”

神荼郁垒看了看他们后方,不见王方平等人到来,问道,“他们人呢?”

阴兵道,“几位鬼帝说,此举不明智,容他们好好思量一番。”

“懦夫!”神荼怒斥道,猛一牵缰绳,战马嘶吼着跃跃欲试,他道,“他们几个不来就不来吧,我们去。”

战马嘶啸,一骑绝尘而去,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氛围,黄泉城池之上,杨云身着甲胄按剑而立,漠然注视下方东岳大帝大军,城池上守军则战战兢兢。

东岳大帝带来的是阴司最为精锐部队,个个威风凛凛,整齐列队。城池后方的那九根撑天柱子依旧还在,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攻打黄泉的时候,颇为怀念。

听得马蹄声,黄泉之下两万阴兵立马列阵,等我们靠近,看见为首是神荼郁垒二人,也不敢再阻拦,一路到了前方,战马停下脚步。

东岳大帝今日并未身着帝服,也是一身甲胄,腰间配着的是一把金剑,面容刚毅,眼角眉梢尽是上位者风范,在他左右分列站着数位将军,也都威风凛凛。

我们十数人上了前来,东岳大帝看了我们一眼,他没说话,左右战将立马围了上来,这些阴兵也过来将我们围在了其中,刀枪剑戟尽数对准我们,一个不知名战将怒斥到,“你们要干什么?卸下你们的战甲兵刃,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神荼冷声回答,“我就在这里,你来卸一个试试。”

“你……”这战将火大,但他不敢,即便现在借着东岳大帝的威风,他最多也只敢做到说话声音大一点。五方鬼帝是连北帝都忌惮人,他一个小小的随军战将,又如何敢来卸五方鬼帝的战甲兵器。

围聚着我们的这些阴兵也颇为忌惮,这两人的地位他们又如何不知,他们虽然现在不掌兵权了,但昔日威名远扬,他们早就成了阴兵们的信仰,一方面是信仰,一方面又是君意,他们只能在夹缝中生存。

东岳目光一直在神荼郁垒身上,嘴角微微一翘,再怒斥这战将,“滚回去。”

这战将这才退回,神荼郁垒以及带来的一众阴兵拱手道,“参见东岳大帝。”

东岳大帝笑道,“你们是我的前辈,也是阴司最大的功臣,不必向我行礼,二位不在桃止山镇守忘川河,来这里做什么?”

“找杨云喝酒。”郁垒道,说罢看向上方。

杨云自然也瞧见了神荼郁垒,哈哈笑道,“城中酒肉管够。”

东岳大帝脸色微微一变,他带着人来黄泉,杨云愣是不给他开城门,现在怒了要夺了杨云鬼帝的称号,偏偏这个时候神荼郁垒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三人的关系,他们来,哪儿是为了喝酒,分明是来助阵的。

但东岳大帝毕竟是阴司的主宰,为人君者,给了他们足够的敬意即可,绝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便说道,“杨云窝藏阴司重犯,且不遵上意,拒给本帝开城门,按照阴司律令,他的行为已经可定义为叛将了,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剥夺了他鬼帝职位,现在他没有资格跟你们喝酒了,你们来了正好,当年二位为阴司打下大大的疆土,本帝神往已久,现在将这两万兵马交给你们,我想看看二位当年雄风。”

神荼郁垒憋了这么多年,早就憋坏了,性子也比以前来得火爆了些,听了东岳大帝所言,直言说道,“五方鬼帝乃是当年北阴大帝所封,封我们时曾说过,凡阴司之人,见五方鬼帝皆要下马参拜,阴司没有杀五方鬼帝的刀,也无可夺五方鬼帝之位的人,当年北阴大帝传位与你,应该说过此事,所以五方鬼帝只要不死,就永远是五方鬼帝,即便真的叛离了阴司,也还是五方鬼帝。”

东岳大帝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抽搐,拳头紧握,声音冷冽地道,“现在不是北阴的时代,而是我的时代,规矩由我定,你们现在离开黄泉,就还是五方鬼帝……”

“蟠冢山王方平参见东岳大帝!”东岳大帝话音未落,就听得大军后方传来一呼喊声,回头看去,见一身甲胄的王方平带着十几个人纵马前来,到了跟前也不下马,在马上对东岳大帝行了个拱手礼,再看向上方,“杨云,听说你要请我们喝酒是吗。”

“罗浮山杜子仁参见东岳大帝!”紧随王方平后,杜子仁纵马而来,与杜子仁一同前来了还有嵇康,快马加鞭赶到,“抱犊山嵇康参见东岳大帝!”

神荼、郁垒、王方平、嵇康、杜子仁、杨云,五方鬼帝全都到齐了,不管城墙内外,阴兵怕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五方鬼帝也应该是两千年来第一次汇聚在一起。

杨云站在城墙上方看着下方到的几人,笑了笑,再说道,“可惜少了几人,否则当年九幽将军全都到齐了。”

王方平是很早就加入我们的人,论战功,他可排前几名,自然不惧任何形势,直言问道,“杨云你怎么搞的,我听说有人要夺了你鬼帝职位,我们几个人就数你混得最窝囊了,告诉我,是谁要夺了你的职位,我替你做主,这样一来,算上当年你踢我那一脚,你就欠我两次。”

“你滚滚滚。”杨云没好气答道。

即便东岳大帝再怎么沉着冷静,这会儿脸也已经扭曲了,怒道,“你们几个,太放肆了,我是你们的君主!”

神荼道,“当年上阵杀敌时就是这禀性,要么让我们适应你,要么你来适应我们,我们改了两千年都没改掉这禀性,看来得你来适应我们了,要是适应不了,你可以回酆都城不见我们。”

我要是东岳大帝,怕是都能被气得吐血,这哪儿是五方鬼帝,分明是一群流氓草寇。

“你们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们?”东岳大帝已经忍无可忍了。

神荼笑了笑,“谁在乎,你记住了,别惹我们,你就还是东岳大帝,我们连你师父北阴大帝都不服,更别说是你。”说罢再冲上方杨云喊道,“打开城门,我们进去喝酒。”

杨云应好,城门缓缓打开,这几人驾着马往前行。

东岳大帝彻底怒了,“诛杀五方鬼帝,取他们首级者替任五方鬼帝!”

这几人我行我素,根本不管不顾,朝城门方向而去,身后阴兵却不敢动,五方鬼帝虽然没有权力,但名声太响了,一下令就要杀五方鬼帝,这波及的不仅仅是阴司,还有阳间无数的信徒。

阴兵犹豫好久,先前那战将喊道,“愣着干什么,他们手中无兵力,无需怕他们,都给我上!”

于是乎,两万阴兵齐齐朝我们冲了过来来。

还未靠近,这几人调转马头,战马吼叫了声后,听得嗤啦声音,他们都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兵刃,他们的战甲兵刃都保存得很好,至今还闪烁寒光。

几人并排坐在马上,手持兵刃看着涌来的阴兵,天罡战气轰然爆发,气场之强大令人瞠目结舌,杜子仁直往前一划,地上出现一条沟壑,他冷声道,“胆敢跨过此线者,死!”再又盯着东岳大帝,“我们几个对你治理的阴司,很不满意。”

“那你们又能如何?”东岳大帝笑了笑,一牵缰绳,战马往前走来,直接跨过了那条线,“你们是阴司信仰,而我是阴司君主,你们敢动我吗?”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丧家之犬

神荼他们听了东岳大帝的话,皆面面相觑,即便东岳大帝已经跨过了那条线,甚至站在线内耀武扬威,他们也不敢动手。

不管他们在阴司的地位如何之高,东岳大帝毕竟是君,他们是臣。动了手就是不忠不义,几千年的好名声毁于一旦。而且他们要是对东岳动手了,引发的极有可能是阴司新一场****。

动手的结果无非是两种,一种是五方鬼帝被取缔,一种是东岳大帝被拉下马。第一种他们接受不了,第二种他们更接受不了,东岳大帝花了一千年时间让现在的阴司布满了他的人,东岳大帝下马,除非柳承再次上任,否则没有人能压制得了东岳大帝在阴司布下的人,动手的结果甚至会让阴司两千年的建设毁于一旦,直接推回到北帝时代。

左右权衡之下,几人道,“若是北阴大帝还在阴司,你敢说这样的话么?”

但凡阴司现在有一个可以替代东岳或者可以压制东岳党羽的人,我相信五方鬼帝会毫不犹豫把东岳拉下马,但目前来看,也只有曾经担任过阴司大帝的柳承才有这能力。

“丧家之犬,于阳间狺狺讨食,自身尚且难保,又岂敢插足阴司。”东岳大帝肆无忌惮地说道。

他们虽然跟柳承关系不是特别要好,但柳承对于他们来说,才算是阴司真正的君主,竟被东岳说成丧家之犬,自然气愤不已,怒道,“若不是他让出阴司,你现在早已死在荒郊野外,他将大好阴司交给你,你可曾有感恩过他?”

“感恩?”东岳大帝笑了,嗤啦一声抽出,间金剑对准了他们,“你们只看到他教我本事,让我成了阴司东岳大帝,却没看到他在我身边留了多少党羽,留了多少眼睛,我夜不能寐,如履薄冰,生怕会得罪了他,这种被架在火上随时会被烧死的感觉你们能体会吗?前面我极力讨好他,许诺与他共享这阴司,后来他叫我霸术我才明白,我是君他是臣,于是我耗费了一千年的时间才将他留下的人全都替换掉,方有今日之地位。对你们我给足了尊重,但你们不珍惜,既然今天你们聚首,那我不妨跟你们明说了,在我东岳大帝治下,是绝对不可能会有五方鬼帝这样的存在,你们要么死在黄泉,要么就交出你们手里的职位,没有别的选择。”

这几人听罢眉头紧蹙,他们不是不敢动手,而是现在不能跟东岳大帝动手,他们不愿意毁了自己打下来的阴司。

相比于他们的重重限制,东岳大帝就要轻松得多,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动五方鬼帝,没有兵权的五方鬼帝,对东岳大帝来说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我见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形势了,将战马悄无声息挪到了他们的最后方,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施展移星换斗之术,从他们队伍中脱离,骤然出现在东岳后方阴兵之中。

突然多出一人,阴兵们大惊,慌忙手持刀枪剑戟朝我刺了过来,他们的战斗力太弱,几乎没有耗费太大力气,便以刀讨决劈开一条通道,而后胯着战马缓缓朝东岳大帝走去。

东岳大帝左右战将见状立马挡在了我去往东岳大帝的必经之路上,对我这突然出现的人充满忌惮,手持兵刃怒斥道,“你是谁?胆敢再靠近,格杀勿论!”

东岳大帝也调转战马看向了我,他并不识得我,所以满是疑惑,但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漠然注视着我。

战马临近他的左右战将,左右战将见我不停他们所言停下,大喊一声,“找死!”而后挥动刀剑朝我砍了过来。

“滚开。”见他们过来,只一挥黑袍,再冷声道了句,眼神锁定在他们身上,这些战将刚要上前,当与黑袍中的目光对视刹那愣住了,僵在当场,继而有人开始渐渐发抖。

东岳大帝见此状,也皱了下眉头,说道,“以目光摄魂,这是北阴大帝的手段,你是北阴大帝?”

我再将目光放在了东岳大帝身上,并挥袖子将他左右战将卷入马下,继而掀掉了自己头上斗篷,露出本来面目,看着东岳微翘嘴角一笑,“你越是处心积虑对付北阴大帝,就证明你越是忌惮他,不过很不幸,我并不是你忌惮的北阴大帝。”

东岳大帝见我面目,此前并未见过我,有些疑惑。

神荼郁垒见过了,但王方平他们或许听说过我已经回来了,却没能亲眼得见,当我去掉头上斗篷,王方平、杜子仁、嵇康瞬间呆住了。

满眼震惊,身上天罡战气时有时无,身下战马也受他们影响,开始发出低沉嘶吼声,我出现后,王方平他们立马下了战马,神荼郁垒也跟着下了战马,微颤身子单膝跪地高呼,“王方平、杜子仁、嵇康、神荼、郁垒,参见孙将军。”

上方杨云也跪地高呼,“杨云参见孙将军。”

众鬼兵,以及被打落下马的战将愣住了,东岳大帝作为阴司的主宰都没能让五方鬼帝下马,我的出现,不止让五方鬼帝下了战马,还让他们全都心悦诚服屈膝跪地参拜,这可是连当年北阴大帝都做不到的事情,狼狈爬起来惶恐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昆仑守将,北阴当年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是阴司和正一之祖,能让五方鬼帝跪地参拜的也只能是你,你果然回来了,但你选错了时代,你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我的时代。”东岳大帝一直凝神盯着我,目光始终未曾移开。

我抬头看了眼杨云,喊道,“杨云,剑!”

杨云立马会意,将手中配剑丢了下来,正好落入我手中,剑到手,未多说一句话,直接纵身而起,劈头盖脸一剑朝东岳大帝砍了下去。

轰地一声,东岳大帝身上帝气爆发,之间金光一闪,当即抬剑格挡。

咣当!

剑锋相对,发出巨响,浩荡气势如龙涤荡开来,竟卷得周遭阴兵人仰马翻,东岳挡下这一剑,但胯下战马承受不起这重击,被打得直接跪倒在地,东岳也纵身而起,战马倒地,我与他站在这黄泉城下,各自按剑而立。

王方平等人全都瞩目看着我,眼神里尽是炽热,毕竟已经过了两千年了,两千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我出手,又如何不激动。

反观东岳麾下阴兵战将,全都呆若木鸡,东岳能力他们熟知,他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是昆仑守将,但能一剑把东岳大帝打下马的人,这世上寥寥无几。

一剑过后,并未再出手,我对东岳大帝说道,“北阴把最好的臣子留给了你,可曾用他们来威胁过你?”

东岳虽对我充满忌惮,但并未惶恐,笑了笑道,“我想要的,我习惯自己去争取,嗟来之食,我宁愿不要。”

我又看了眼杨云他们,说道,“五方鬼帝是我授意北阴大帝分封的,这世上有资格罢免五方鬼帝的只有我一个人,你还不够资格,现在离开黄泉,你就还是阴司东岳大帝。如果你认为有能力与我一战的话,你可以试试。”

东岳大帝握紧手中金剑,顿了会儿道,“听闻昆仑守将战力无双,我想领教一番。”东岳大帝说完先一步发难,却见金光流转,身形陡然消失。

下一瞬间,竟已经到了我的身旁,挥剑横扫过来。

看来柳承是真的把他当成徒弟了,什么精妙法术都教了他,仅从他施展的这纵地金光来看,这人实力绝对能排上当世前几。

见这一剑袭来,剑还未至,我手中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东岳大帝大惊,再一纵身离去,第二次临近,却又被我先了一步,剑锋架在了他脖子上,我笑了笑道,“你已经死了两次了。”

东岳大帝怒不可遏,这次再施展天罡之术,不过还未施展完全,我直接施展十方俱灭之术,召出天火铺天盖地席卷过去。

天火只从东岳大帝身上走了一遍,我立即收回了天火,东岳大帝被天火逼得倒退回去,火焰让他狼狈至极,咬牙切齿瞪着我,而后噗地一声吐出鲜血来。

我道,“你已经死了三次了。”而后缓步走到他面前,死盯着他说道,“你玩弄权术还可以,论法术,你差远了,你还有三个数的时间,如果不掉头离开黄泉,我不介意帮你坐坐东岳大帝的位置,对了,提醒你一句,阴司永远只有两个时代,一个是我的时代,一个是北阴大帝的时代,只要我愿意,阴司可以永远是我的时代。”

第三百七十七章 猛兽觉醒

东岳大帝看着面前的我,眼神里写着的是惊恐和难以置信,怔怔念道,“这不可能……我修道一千余年,自认法术无双,除了柳承我谁也不惧。”

“所以你很不幸,遇上的不是他,而是我。”我道,柳承大部分法术还是我教他的,即便是天罡术,也是我和他第一批学会的,东岳放在近一千年来确实算是不世之才,不过他用的法术,全都是我的套路,用我的套路对付我,这不是自讨没趣吗。将剑抛回给了城墙上的杨云,再转身看向这些阴兵和战将,沉声喊道,“还有谁不服五方鬼帝的吗?”

阴兵战将皆沉默,各怀心思看着我,无一不忌惮。

东岳大帝也是沉默了良久,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猛然抬头对我说道,“不对,你要是有能力杀我,早就该动手了,留着我没有任何意义。”

终于等到他问这话了,我道,“现在我为青龙服务,我喜欢游戏人间,曾经让柳承从一无所有到后来掌控阴司,现在我想换个人试试,不杀你,是想留着你慢慢玩,不是没有能力杀你。”

“我知道你跟柳承恩怨并不大,当年他斩杀你也并非他的本意,你又怎么会去助青龙?”东岳大帝找到了我说的话的纰漏。

我很有耐心继续说,“我说过了,我想换个人试试,不得不说,柳承要是真的想动你,不管你怎么运作阴司,他也能轻易夺回阴司,既然他只愿意当一个山野道士,我不强求他,他无心争夺阴司权力,不代表我也无心。另外,三个数的时间快到了,还不带着你的阴兵滚?”

这怕是东岳大帝这一千年来最憋屈的一次了,先是被五方鬼帝以极其无礼的方式对待,又被我打于马下,现在他更像是丧家之犬,被驱赶出黄泉。

东岳大帝表情阴翳至极,我知道这事儿没完,他是个记仇的人。

其实我是真想杀了他,但我不能杀,第一,他是阴司大帝,真正有帝命在身的,我失去了龙胆,现在杀了他会招致天怒,甚至会出现无法杀他的局面。当年三头村陈玉阳不就是斩了好几次都没斩掉吗,他的命可比陈玉阳要尊贵得多,这世上能杀他的人,现在只有两个,一个是有曾经是帝命的柳承,一个是有龙胆的青龙。

帝辛虽然也是帝王,但是商朝灭了,就等于他的帝王命消失了。至于我,七杀遇帝为权,但那也是上一世的事情,这一世我没有龙胆就没有帝命。

至于第二个理由,现在杀了他,阴司会立即出现群雄争霸的局面,七十五司、十殿阎罗、十大阴帅,个个拥兵自重,怕是阴司会重新回到阳间战国时代,比北帝时代更乱的一个时代。

至于能打败东岳,也并不是那么轻松,我只是有可能伤到他,真要动手,我还真没把握。他是帝王,我是庶民,怎么斗都是我落下风。

东岳大帝没有经历过诸帝争锋的时代,他不明白帝王命是不可杀的,所以才会对我有忌惮。

东岳大帝也不准备再动手了,在他看来,继续动手就是自取其辱,转身离去,并道,“昆仑守将,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不管是五方鬼帝也好,还是阳间青龙也好,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东岳大帝带着阴兵灰溜溜离开,及所有阴兵全都走远后,我才松了口气,还真怕东岳大帝跟我拼命。

换做是北帝的话,今天这事儿就没这么好解决,依照北帝的性格,在武力上吃了亏,不管怎样都要找回场子,当初我能跟北帝斗,是因为紫薇帝星跟七杀出在了同一个时代,我跟他拥有相同尊贵的命格。

这就是所谓的一命二运三风水,命格的强硬程度,就已经决定了胜负。

“进来喝酒!”杨云在城楼上振臂一挥。

我们随后纵马进城,城中一部分守军此前已经见过我了,但那一次他们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虽然也还不清楚,但能力挫东岳大帝,让东岳大帝都灰溜溜退兵离开,他们心中自有衡量,所以见我皆是忌惮。

五方鬼帝进城,时隔两千年再次重聚,自然唏嘘不已,杨云刚从城墙上赶下来,随我一同进城的嵇康说道,“我方才听闻将军有心再次在阴司夺权,只要将军一句话,我们都会响应将军。”

我说,“你们好好当你们的鬼帝就行了,以后的事情我自己做。”

嵇康有些失望,一旁杜子仁也道,“时隔两千年,将军神威依旧在,只要放出将军归来的名义,再向世人说明当年真相,我相信会有一大批人追随将军的,我们可以在短时间内再聚集一批兵力,现在我们五人分别占据阴司五方绝地,完全可以等时机成熟了再次围攻酆都城。”

神荼郁垒二人听着直皱眉头,提醒杜子仁和嵇康,“形势不同,当年是为了平定阴司,现在生乱则是搅乱阴司,你们不懂将军意思就休要胡说,况且现在也斗不过阴司。”

“我们这些人存在的意义就是战争,太平盛世无将帅,我们等这一天等了两千年了。”嵇康道。

嵇康和杜子仁就是俩战争狂,我也看出来了,这两人一天不打仗就是浑身不自在,这次根本没打算把他们卷入进来。

杨云自城楼上下来,听了他们对话,瞪了嵇康和杜子仁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

……

此后在黄泉城中觥筹交错,共忆当年时光,酒至酣畅,我对杨云道,“我想去黄泉看看。”

杨云放下酒杯带我去了黄泉,驭龙桩依旧在,上面青龙龙纹也还如旧,只是困在里面的姬少君却无法发声,在黄泉边缘站了会儿,杨云对我说道,“你觉得嵇康、杜子仁、王方平这三个人怎么样?”

我说,“嵇康愚忠,杜子仁好战,王方平没主见,嵇康和杜子仁一心想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王方平已经受了他们的影响。”

杨云恩了声,“是人都会变,他们三个人已经变了,这三人在你死后曾无数次有过生乱的念头,若不是当年柳承霸术运用得足够精妙,没有给他们半点机会,否则阴司绝对不会太平两千年。现在你回来了,他们的心又开始躁动了,我觉得你有必要提醒他们。”

我也看出来了,这三个人不安分,没有以前那么纯粹了,也觉得是时候要去提醒他们一下。

况且现在的阴司可不是北帝时代的阴司了,北帝时代阴司兵力几十万,现在加上十八重地狱里面的阴兵,阴司兵力何止千万,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不管集结多少兵力,都很难撼动如今的阴司半分。

真正想用武力撼动如今的阴司,办法不是没有,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昆仑守军,然后就是合纵、连横两种计谋。

我和杨云在这里谈了许多,不过大多也是些无意义的话题,无非就是阴司着两千年是怎么走过来的,以及全真道是如何强势出现的。

谈论完毕,这一夜也已经过去了。

我和杨云回到城池之中,进屋见他们横七竖八倒在屋子中,杨云见状不禁笑了,我凝神看了几眼,却发觉不对劲,忙说道,“王方平、嵇康、杜子仁他们神魂不在。”

经由我一提醒,杨云也反应了过来,惊异道,“难道有人对他们动手了?”

“你觉得有人敢对五方鬼帝动手吗?是他们自己走的。”我道,莫名有些担心,也有些不好的预感。冥冥中感觉,一头沉睡已久的猛兽即将苏醒,这头猛兽就是如今的阴司。

我此后和杨云在他们旁边候着,过了好一阵,他们三人才睁开了眼,见他们睁眼,我立即凝神问道,“你们去干什么了?”

三人面面相觑,笑了笑说,“喝酒喝多了,出去神游了一番。”

“说实话!”我厉声道。

惊得嵇康他们一震,忙道,“将军有心跟东岳大帝斗,手中却无兵权,我们昨日神游出去,将将军归来的消息散布了出去……接下来绝对会有大批人加入我们的。”

我听后愕然,怒不可遏起身直接一脚踢在了王方平身上,将他踢翻在地,怒斥道,“他们俩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可知你们集结兵力会导致什么吗?整个阴司机器都会运作起来,就算你们集结了百万人马,又有什么资格跟现在的阴司斗?!”

正说话时,外面有阴兵冲了进来,见了我们忙说道,“禀诸位鬼帝,城下来了数百阴魂,说是要加入我们,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是几位鬼帝召他们来的吗?”

“完了!”我直拍额头,杨云也面色大变。

五方鬼帝再怎么闹,手中没有兵权,就不会对阴司造成实质性威胁,但是一旦手中有了兵权,东岳大帝就有了足够的理由调动整个阴司兵力,而整个阴司运转起来,受牵连的绝对不止是这五方,阳间一样不能幸免。

又对他们说道,“你们三个人,马上去把所有被你们煽动的领头人物全都处理掉。”

“已经来不及了,人数还挺多的……”王方平浑浑噩噩地说道,再又战战兢兢问我,“我们做错事了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得位不正

我跟王方平很早之前就认识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身上毫无战将气质,更多的是一股子书生气,很容易被别人煽动,杜子仁和嵇康都活成人精了,一直把王方平当成枪来使,偏偏王方平还愿意给他们当枪。

杨云早就看清楚了当今的形势,对王方平道,“我虽对东岳大帝无礼,但是他带兵围我黄泉在先,始终是他理亏。我们五方鬼帝有以前荣耀加身,东岳大帝即便想动我们,也不得不考虑我们的影响力。现在公然招揽兵力,名不正言不顺,东岳大帝再想动我们,就不需要再去现找任何理由。”

“我们会怕了他不成。”杜子仁道。

杨云说,“现在不同往日,阴司文治虽然腐败,但兵权牢牢把控在东岳大帝手中,阴司可调遣的兵力少说千万,如孙将军所说,即便我们能招揽百万人,在阴司千万大军面前,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简而言之,现在作乱,时机不对,只会把自己推上绝路,更有可能导致阴阳两界新一轮浩劫。”

王方平听明白了,满脸悔意,“现在还有补救的方法吗?”

我冷冷瞥了王方平一眼,恨铁不成钢,先让这阴兵去开城门,放外面那些阴魂进来,而后才再对王方平他们三人说道,“要么就趁阴司没有完全运作起来之前,你们五方鬼帝去酆都城向东岳大帝辞掉鬼帝职位,要么就继续走下去。”

既然自动忽略了第一种选择,立马凑上前来问道,“将军有什么好办法吗?”

“所谓正统,指的是华夏正统,对于阴司也一样,不管东岳大帝治下的阴司如何腐败,他始终是阴司正统帝王。华夏历来规矩,诸侯篡位,则得位不正;异族称王,亦是得位不正。你们五方鬼帝是阴司诸侯,你们篡位不受天地庇佑,极难成功,即便成功,也延续不长。而东岳非异族,你们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去推翻他的统治。”

我所说的两点,历史上皆有证明,曹操作为汉臣,即便已经完全掌控了汉朝,到死也没有称帝,而是他儿子曹丕才称帝,即便如此,曹家有汉臣血统,也算是得位不正,所以才有了三马食槽;此后的司马懿同样掌控了曹家政权,依旧未曾称帝,因为他是魏臣,直到他儿子司马炎才称帝,依旧是得位不正,所以才有了五胡乱华。

至于异族称王,华夏历史上的元、清便是异族,所以元朝被一个乞丐朱元璋推翻了,清朝则被辛亥革命推翻。假若东岳不是阴司正统,那么我们作乱,则是匡扶华夏正统,名正言顺。

但现在五方鬼帝作乱,比之曹家、司马家更为不正,绝对受不到天地庇佑,即便是在相同兵力之下,成功的几率也不大。

我紧接着说道,“要想推翻东岳大帝,就得有一个足够正统且令人信服的理由,而当今世上有资格去推翻东岳大帝的,只有两个人,第一个是柳承,他是阴司第一任帝王,也是正统;第二个是阳间青龙,阴司大帝每千年一任,东岳任期已至,却迟迟不退位,青龙如今身负龙胆龙命,他就是下一任阴司帝王的人选,也算是阴司正统。你们如果不愿意交出自己的职位,留给你们的就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辅助柳承,一种是辅助青龙。”

“可北阴大帝无心再担任阴司大帝。”杨云道。

“那就选择青龙。”我道。

这几人面露难色,青龙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跳梁小丑,他们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么会去选择辅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

他们心中所想都不用说,全都写在脸上了,我继续说道,“我会去阳间,让东岳大帝短期内将注意力放在阳间青龙身上,你们留在阴司,在我没有通知你们之前,你们手里绝对不能兵权,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告诉那些被你们煽动的人,就说昆仑守将已经加入了阳间青龙麾下,如果他们想建功立业,就到阳间找青龙。”

此前我跟东岳也说过,我已经加入了青龙麾下,再一次提起,连杨云他们也信了,问道,“你真的开始辅佐青龙了?”

对他们我有所隐瞒,点头说了声是。

我这次前来,是按照青龙身边那人的着装打扮前来的,再加上我跟帝辛说过,让他去找东岳大帝说明昆仑守将的事迹,仅这两条,东岳大帝就不能放任青龙不管,再加上现在更有无数人蠢蠢欲动要加入青龙,短时间内,青龙也不会对五方鬼帝动手。

要想骗过东岳大帝,就得让他相信昆仑守将真的已经加入了青龙,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现在加入青龙的人,迟早都是我的,包括青龙身上的龙胆,也是我的。

不过这样的话,原本定下的十天内将青龙及其党羽剿灭的计划就要暂时作废了,至少短期内,青龙不能死,青龙一死,五方鬼帝也就完了。

……

没在的黄泉久留,跟他们交代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后,我便独自返回了阳间,至阳间此前那破庙中,帝辛已经离开,只有青玄和苏妲己还在。

见我回来的,二人起身相迎,我跟青玄现在知根知底,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言不发,苏妲己走上前来说道,“你要我找的那两个人,我已经有眉目了。”

“她们在哪儿?”我忙问道。

苏妲己见我这么心急,似故意捉弄我,掩嘴一笑,并未先说她们二人在何处,满是好奇地问道,“玄姬玄雅是两千年前的人物,你说是故人所托让你找到她们,也就是说,你口中的那个故人也是两千年前的人物,我想知道你的那个故人是谁?柳承?五方鬼帝?亦或者是昆仑守将?”

“这跟你有关系吗?”苏妲己跟玄姬玄雅一样,都是狐妖,善魅惑,这苏妲己深谙世事,比起玄姬玄雅来,她的套路要更深,跟这样的女人说话,得处处提防着,稍有不慎就会被她给带到沟里去。

苏妲己愣了下,然后又笑道,“别这么凶嘛,我就是好奇。”她说完忽然摇身一变,竟化作玄姬的模样,站在我面前对我扎了眨眼。

猝不及防,我当即愣住了,看着面前的玄姬,竟有些失神,手不受控制就摸了上去,她却往后退了一步,又化作了玄雅的模样,此后才回复苏妲己的模样,再对我说道,“你在撒谎,你口中的故人根本不存在,从你刚才的眼神和行为来看,是你在找她们,而且你跟她们极为相熟,跟玄姬玄雅相熟的人,只有当年的九幽将军,还有柳承和昆仑守将,你到底是谁?”

“你能幻化她们的模样,就代表你见过她们了,她们到底在哪儿?”我沉声问道,已经迫不及待了。

苏妲己再道,“你先说说你到底是谁,五方鬼帝皆在阴司,柳承我也见过他,剩下的就只有昆仑守将,相传昆仑守将跟玄姬玄雅是师徒,也只有他才见了玄姬玄雅才会出露出你这样的表情,你难道就是那个已经死去的昆仑守将?”

这话听得青玄也有些发懵,“昆仑守将不是在青龙麾下吗?”

果然,这苏妲己的套路极深,我不言语,如果真要被她识破了,我就只能斩草除根了。

苏妲己没理会青玄,又说道,“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身上气息极为熟悉,只有跟我狐妖一族有传承关系的人才有这种气味,要么你的妻子女儿是狐妖,要么就你是狐妖的徒弟,要么,狐妖是你的徒弟……这样看来,狐妖是你徒弟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你就是昆仑守将,你在骗大王,青龙麾下所谓的昆仑守将,不过是你在危言耸听,你重重伪装,故设迷局,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盯着苏妲己笑了笑,“帝辛去哪儿了?”

“听了你的吩咐,去见东岳大帝了。”苏妲己道。

我哦了声,“也就是说,现在是你孤身一人在这里。”话音刚落,忽一闪避,径直到了苏妲己面前,伸手抓住了苏妲己手腕,再念了了噤声咒,苏妲己立马失言论。

后方青玄上前来,还不等他动手,直接一拳将他轰晕了过去,再一把将苏妲己搂了起来,往破庙外走去,“带我去见玄姬玄雅。”

第三百七十九章 师徒重逢

苏妲己挣扎了几下,见实在无法挣脱,干脆也不反抗了,只死死盯着我,我则带她去了一荒郊野外,四下无人才将她丢在了地上,落地摔得她面露痛苦。

我随后解开了她身上的法咒,再问道,“告诉我玄姬玄雅在哪儿,我就放了你。”

苏妲己则幽怨道,“对一个弱女子这么粗暴,我猜一定没女人愿意喜欢你。”

“你是弱女子吗?”我反问了句,而后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下巴托了起来,苏妲己惊慌失色,以为我要做什么不轨之事,我只看了她脖子一眼,笑说,“脖子上的伤痕还在,并没有完全复原,如果再让你人首分离,应该不难。”

苏妲己听完我的话也笑了,“我是九尾狐,有九条命,就算你再把我斩首,我也不会死去。”

“那就杀你九次。”

我刚说完,苏妲己的眼神陡然变化,白色清气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眼珠化为两色,而后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推了我一下,等我倒退几步,苏妲己拍拍身上尘土就要离去,满面微笑说道,“看来你并不是很了解青丘九尾狐,这世上没人能抵挡得住青丘九尾狐的诱惑。”苏妲己大摇大摆离开,“你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昆仑守将,我就不会告诉你玄姬玄雅在哪儿。”

苏妲己往前走了一截儿,自以为狐媚之术让我失去了自主能力,但她错了,玄姬玄雅那俩丫头当年那么粘着我,我都没动心半分,更别说苏妲己的一个眼神。

施展斗转星移,瞬间又出现在了苏妲己面前,笑道,“你想去哪儿?”说罢直接一掌拍在了她肩上,直接打得她连连后退,直到靠树才停下,我又立即取出几张符纸贴在了她的身上,苏妲己惊愕不已,却也动弹不得了。

我再一跺脚喊道,“四方游魂野鬼,速速现身!”

声音在荒野传荡,不多久就有阴风阵阵,四下游魂尽数往这边赶来,苏妲己奋力挣扎了几下,见始终无法动弹,也不再反抗了,只问我,“你召四方游魂做什么?懦夫,也只敢在我男人不在的时候才敢欺负我。”

“你男人不在,我送你十个百个男人,等他们全都成为你的男人之后,我再欺负你,就不算懦夫了吧?”我满脸诡笑道。

说这话的时候,四方游魂已经靠近了,他们见这场面有些发懵,但又见我身上气势,不敢妄动。

苏妲己倒是听明白了我的话,气急骂道,“你无耻,混蛋,王八蛋!”

我转身对四方游魂道,“世间分属阴阳,你们本该占据世间阴面,但人类贪婪无度,让你们无半点立足之地,今日我替天行道,送你们一个美人享用,不用留情,她可以任你们揉捏,生死我亦不过问,你们积攒下来的怒火不甘怨恨,全都可以发泄在她的身上。”

苏妲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过又说,“你不敢,如果让大王知道,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没理会苏妲己,再对游魂野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她不好看吗?”

苏妲己算得上是这几千年来一等一的美人,没有男人不动心,更别说这些处处受到压制的游魂野鬼,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只是因为忌惮我而已。

我也看明白了,再说,“我先离开,接下来她属于你们了。”

我说着真就离开此处,游魂野鬼见我不在,急色贪婪尽数显化脸上,开始朝苏妲己靠近,苏妲己惊慌不已,都忘了她还有魅惑这项本领,只喊道,“你们敢……”

只是收效甚微,眼见着游魂野鬼就要上身了,苏妲己这才喊道,“王八蛋,我说,青龙身边的不是玄姬玄雅,那是她们俩的徒弟,真正的玄姬玄雅每隔一月就会到平都山后那无名孤坟中居住一日,为了祭奠她们的师父。”

虽然手段有些下流无耻了,但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听苏妲己说了出来,我这才现身,见周遭游魂野鬼,怒斥一句,“都给我滚。”

游魂野鬼愣住了,这还没来得及上手呢,迟迟不愿意离去,我又说,“她的名字叫苏妲己,修炼数千年的狐妖,是纣王帝辛的女人,谁还有想法的话,我不拦着。”

我这话刚说完,游魂野鬼四下逃窜。

苏妲己见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又满是怨恨瞪着我,“你是我见过最无耻下流的人。”

“她们现在在哪儿?”我问道。

苏妲己笑了,“你刚才没等我说出她们在哪儿就现身出来撵走了游魂野鬼,现在游魂野鬼肯定不敢来了,你还能用什么要挟我?我偏不说。”

她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出来得有些着急了,这女人软硬不吃,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好办法来要挟她,想了想,便当着她的面褪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袍,满脸诡笑对她说道,“别忘了,我也是男人。”

苏妲己看得愣住了,像是见了什么新奇物件,呆若木鸡。

我只以为她被吓住了,又道,“还是不肯说吗?我想对你做什么,即便帝辛在场,他也阻止不了我。”

苏妲己却怔怔地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经历过什么……”

我低头一看,也就见了自己身躯,此前在阴司地狱,我受尽了刑罚,现在身上哪儿还有半点完整的地方,尽是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连我都被吓到了,更别说苏妲己。

我忙又穿上了衣服,合上了黑袍,说道,“关你什么事情。”

苏妲己再次开口,道,“她们就在巴子别都,二妖化作俗人,在巴子别都开了一饭馆讨生活,我只远远看了她们一眼,没敢靠近,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见了她们之后,得放了我。”

我以为还会费些口角,没想到她竟主动说了出来,有些怀疑此事真假,说道,“没骗人?”

苏妲己道,“我对有伤疤的男人毫无抵抗力……不忍心骗你,其实你不管怎么否认狡辩,我都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昆仑守将。”

我盯着她看了几眼才解开了她身上的符纸,她也很自觉带我往丰都去。

一路进城,以苏妲己的容貌,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苏妲己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但一路上一直跟我叽叽喳喳,弄得我不胜其烦。

“你和柳承谁厉害?”

“神界是什么样的?”

“你法术真的是天下第一吗?连我们家大王都极其推崇你。”

“听说连九天玄女都怕你,是真的吗?”

“……”

我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她似乎真就确定我就是昆仑守将了,可即便我不回答,她的问题也还是不断,我不怕东岳大帝,也不怕帝辛,却对这个女人产生了恐惧,帝辛是怎么受得了她的叽叽喳喳的。

“还有多远?”我实在难以忍受了,问了她一问题。

她伸手指了一下前方,那里有一不起眼的小店,里面并无什么客人,也不见玄姬玄雅,说道,“就在那里。”

我方眼看去,那里冷冷清清的,这周遭的店哪个不是起满坐满,真要是她们开的店,这些年她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在这里站着别动。”我道,而后孤身朝那冷清的店走去,又道,“你跑不过我,要是敢逃跑,我会立马杀了你。”

不再管苏妲己,径直走到那家店门口,店并无名字,里面倒是一应俱全,进入其中,找了一座位坐下,却不见有人来招呼,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走了出来,见我打扮稍微觉得有些奇怪,而后满面笑意对我说道,“今天不做生意了。”

我细细打量这人,他身上没有真气存在,是个十足的普通人,就问,“店里就你一个人?”

这年轻人笑了笑说,“还有两个,在后面。”

“你跟那两个什么关系?”我好奇问道,心里暗下决定,他要是敢说是她们俩任何一个的男人,不管长得多俊秀,我都会毫不犹豫把他提起来丢出去。

他没有立马回答我,而是仔细打量了我几眼,脸上渐渐露出了不善,“你来店里也是别有用心的吧?她们俩已经心有所属了,你没机会的,赶紧走吧。”

“敢问,她们所属的人,是你吗?”

这人满脸骄傲,“正是。”

我一听,直接起身将他给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丢出去,就见有两个身着围裙的女子从后面屋子走了出来,我见了她们二人,也将手里这年轻人顺手丢了出去,再看着她们笑了笑,“你们这里有吃的吗?”

她们连连点头,“有。”然后二人回身进了屋子,不多会儿端来吃的,放在我面前桌子上,我坐下享用,她们二人则站在我对面,眼泪从头流到尾,却是一言不发。

第三百八十章 战时规则

那些准备好重逢要说的惊天动地的词汇,到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低头重新去构思词汇,直到面前盘子干净了,才抬起头对她们笑了笑说道,“师父没骗你们,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尘↘缘√文?学↖网”

那年轻男人被我丢出去摔了个七荤八素,缓了阵子怒气冲冲进了屋子里来,作势要撵我出去,不过一见玄姬玄雅二人哭得梨花带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眼里满是失落,“看来你们已经等到要等的人了。”而后再看了看这冷清的小店,“看来你们也该走了,不过你们走之前,能不能完成我一个心愿……你们在的这段时间,我曾无数次于恍惚之间见有妖魔鬼怪进入其中,又于恍惚间见有二飘飘欲仙之人驱散妖魔鬼怪,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是属于哪个世界的人?”

我看了看玄姬玄雅,她们二人对这年轻人并没什么芥蒂,犹豫一阵决定告诉他实情,玄姬只挥手一招,店门轰然关闭,而后二女摇身一变,身上围裙化作一黑一白汉服,虽无风,却衣袂飘飘,真气萦绕飞舞,看得人如痴如醉。

这年轻人见二女这般模样,瞬时呆住,目不斜视,眼前所见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玄姬道,“感谢你这几年对我们姐妹的照顾,我们要等的人已经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玄姬和玄雅随后颔首表示谢意。

这年轻人咽了口唾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玄姬道,“昆仑守将是我们师父,阴司北阴大帝是我们师叔,我们是原阴司九幽将军,为蓬尾玄狐所化。”二女说着又化身为蓬尾玄狐,惊得这年轻人直往后退去,又是惊奇又是害怕。

我伸手搭在了这年轻人肩膀上,说道,“好好过你现在的生活,永远不要尝试去追寻她们的脚步,这个世界充满着杀伐和血泪,你这小店虽然冷清,但也比方外要好得多。”

世人总是对新奇的事物充满好奇,他看了玄姬玄雅所演化,怕是今后也很难再安安心心开这小店了,不久后,或许方外就会多出一个别人的垫脚石。

他又看向我,“你又是什么人?”

“她们的师父。”我道,玄姬玄雅随后化为人形,分别立于我左右,我随后挥手打开这大门,带着她们两人离开,两人出了门去,回首看了几眼,我说,“跟着我会有很多危险,你们可以继续呆在这里,等我忙完了正事就来找你们。”

二女忙摇头,我笑了笑,带着她们去见在外等候苏妲己。

苏妲己也是初次醒来,才来这人间不久,现在的人间充满着各种新奇好玩的东西,她又如何抵挡得了这诱惑,出去时见她在各个摊边辗转往返,拿了东西也不付钱,只道,“大王帮我付钱!”

摊主见她长得好看,顶多也就摇头叹气笑笑罢了,毕竟路边摊的东西也不贵,及我们走上前去,苏妲己回头看了眼,见我身边站着的玄姬玄雅,微微笑道,“果然是美人胚子呢。”再又对我说,“该放我走了吧?”

苏妲己满是期待,我也没准备带着她,不过她知道了我的秘密,这着实有些难办,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不能帮我保守秘密的话,那就麻烦回去告诉帝辛,我正在做他当年没有做成的事情,让他暂时收起自己的野心,至少别跟我为敌。”

苏妲己仔仔细细听着,听完点了下头,“了然。”再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了。

我带着玄姬玄雅之后找了个较为僻静的地方,久别重逢,竟没有更多的话说,大眼瞪小眼好一阵,相视一笑,说道,“听说你们也收徒了?”

玄姬玄雅嗯嗯点头,“就是在师父您当年发现我们的那座山上,跟我们一样是蓬尾玄狐。”

“过去的事情我不问,你们把近一年来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就行。”我道。

二女而后娓娓道来。

这一年经历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复杂,此前她们一直在城中小店呆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那无名孤坟住一晚上,以此来缅怀我。

直到几个月前,青龙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找到了她们,邀请她们入伙,并告诉她们,已经释放了她们的旧部,并且昆仑守将也已经加入了他。

玄姬玄雅并不是傻子,几次提出要面见青龙麾下的昆仑守将,都被拒绝了,如此一来,玄姬玄雅对昆仑守将是否真的重出就持观望态度,她们就将自己所收的徒弟送入了青龙麾下,一来是帮忙打听昆仑守将的事情,二来也好打发了青龙。

她们俩对当年我被斩首的事情还耿耿于怀,又知道青龙是在跟柳承作对,本有心加入,不过我以前嘱咐过她们,让她们别记恨任何人,所以才一直守在这小店中。

她们虽然一直在这丰都,但天下大事多半也都知晓,她们知道柳承在一千多年前就退位了,也知道1966年的灭神计划。

我听完后问道,“当年你们是怎么在日游神手下逃脱的?”

说起此事,玄姬玄雅面色微微一变,不愿意去会意那段痛苦的日子,良久才说,“是师叔特赦了我们,但也下令我们永远不准返回阴司。”

我释然,“他是在保护你们,作为叛将,返回阴司只有一个下场,即便他想要保你们,也挡不住阴司悠悠众口,所以才不准你们回阴司。”

说起过往事情,玄姬微微抬头看着我说道,“当年师叔为什么要杀您?”

瞒了她们这么久,也该把实情告诉她们了,便将我当年的安排跟她们说了,她们听后却是泣不成声,更是扬拳要朝我身上打,却是那么绵绵无力,含泪道,“我们翘首等了两千年,也恨了师叔两千年,到头来才发现这只是您的一场游戏,我们恨错了师叔两千年,您太过分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准备糊弄过去。

但这俩丫头却死死等着我,满脸幽怨,我伸手过去在她们头上摸了两把,说道,“这两千年委屈你们了。”

和玄姬玄雅还未尽重逢之喜,忽见不远处一林子中有数道魅影闪过,去往的方向正好是潇湘馆,而那些魅影中,有活人,也有阴魂。

不免有些好奇,一路跟了上去。

走了不多大一截儿,这些人影分散开,有的朝四川去了,有的朝潇湘馆,有的则朝青龙所在的地方去,等他们分开后,我上前拦截住了那个朝潇湘馆去的人。

此人衣着普通,不像是阴司的人,也不像是道门的人,问道,“你和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这人见我拦住了他,停下脚步道,“提刑总司信使,有重要消息通报各方各部,勿要生事,胆敢生事,便是跟整个方外为敌。”

“提刑总司现在本事这么大了?”我笑了笑,他们什么时候可以代表整个方外了?

在他身上看了下,见他腰间别着一精致的金属小盒,他下意识用手护住那小盒,再厉声道,“赶紧让开道路,耽误了消息,你担不起这责任!”

我道,“我认识你们提刑司的教头周荣和提刑总司的教习郑钧老先生,你的信是要送往潇湘馆吧?我也认识柳承,你把信给我,我帮你送去。”

他见我有心夺信,直接并手就要掐印,不过还不等他手中法印掐出,他腰间那信已经到了我手中,展开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写着:三日后,武当山共商大事。

这信件我没看懂,但提刑司这信使也不敢乱动,能这么轻易就夺过他手中信件,他自知不是对手。

我将信件还给他,问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信使收起信件,满是忌惮地说道,“东岳大帝昨日召三大阴帅,二十一司入酆都城,丰都又有鬼力聚集,将有战乱发生,为不扰乱阳间,提刑司召诸方领袖前去武当山商议战时规则,阴司、正一道、全真道、提刑司、玄门世家、玄门家族皆要参加,还有柳承、青龙等立场不明的势力也被要求参加。”这信使问道再看着我,“你又是什么人?”

我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挥挥手,“送信去吧。”

商议战时规则,怎么能少得了我。

第三百八十一章 齐聚武当

我没伤害他,也没阻扰他做事,只看了看他手中的信,在他看来这种行为很古怪,多看了我几眼,提刑司的情报网恐怖至极,他们连青龙都知道,但凡有点名气的都应该识得,不过他却没见过我,也没问我身份,自顾自走了。尘?缘?文×学↑网等他走了后,我回首看向身后玄姬玄雅,说道,“师父带你们出去玩儿,想去吗?”玄姬玄雅听了我的话却连连往后退,满是忌惮,姐妹俩手拉着手有些害怕问我,“师父又要把我们送人吗?”“哈?”我没太懂,不过随后就明白了过来,上一次说带她们出去玩儿,结果就把她们送给了北帝,现在又提出要带她们出去玩儿,她们自然害怕,那件事情我确实愧对她们,就说,“今后绝对不会再把你们送人了,这次单纯出去玩,去过武当山吗?”

二人这才放松警惕,随后与我一同朝武当山而去,途径潇湘馆,本想在潇湘馆外等柳承他们,想了想,这次去武当山人多事杂,包括阴司东岳大帝也会去,相当于整个方外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方外九成势力齐聚武当山,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分批次前去,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在潇湘馆外站了会儿,听得潇湘馆内有声音传出,我便先带着玄姬玄雅离开了,走了一截儿后,玄姬玄雅才说,“刚才好像听到师叔的声音了,不跟他打个招呼么?”“你师叔也要去武当山,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了。”我道。武当山紧邻川渝之地,此前我们去过湖北恩施,这次自然也是轻车熟路,我有斗转星移和纵地金光,玄姬玄雅也修道两千余年,赶起路来速度自然快。

不到一夜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恩施境内,在恩施境内暂做休整,本想去赵家看看,不过想了想,他们对于我来说只是匆匆过客,没必要再去惊扰他们,便继续赶路。当日下午,就已经赶到了湖北十堰武当山下,武当山下的人只以为是全真道要举行什么大的活动,早早就做了各种准备来招揽来往客人,衣食住行一应俱全。山下镇中的人,早已经见惯形形色色的人,不管来往之人衣着行为多么古怪,在他们眼里都是客人,我们三人便在山下先住了下来。镇中已经来了不少其他势力的人了,因为有道门、提刑司、阴司这几方此前定下的规矩,他们进入镇中也都低调行事,个个紧闭房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玄姬玄雅安顿好了后,我以上香还

愿理由上了武当山,不过只到武当山山门就被拦了回来,只说是武当山这几天不接待香客,无奈返回。在镇子中侯了一日,接连有各方势力进入镇子中,不过大多都是一些玄门世家或者小家族,亦或者是阳间一些有名望的人士。这一日入夜,镇中温度骤降,我自窗口看去,见有一队阴魂进入镇中,他们并未在镇中停留,而是径直上了山去,再也没返回。那一队阴魂中,东岳大帝赫然在列,我看着苦笑了声,果然这世道还是要看实力说话的,我名不见经传,所以不让我进山门,东岳大帝这样的人物来了,他们破格让他们进去。东岳大帝前脚刚到,紧接着又有几队身着道袍的人进了镇子中,其中不乏熟悉面孔,这些人是正一道诸山的,此前在青城山现身一面的张天师也在。正一道作为当今两大道派之一,自然也能提进山。在之后,世家张家、全真重阳宫、全真永乐宫、全真烟霞洞的人都来了,他们自然也是提前上山的一批,快至下半夜,镇中再来一熟人,是提刑司的郑钧,郑钧旁边的是的周荣,这二人此前一个人是提刑司教头,一个是提刑司总教习,地位自然也高。不过他们这一队人中,郑钧和周荣都只站在后方,为首有几个气势极强的人,他们才是提刑总司的掌权人。提刑司的人进山之后,之后也还有进山的,不过都返了回来,暂时在山下镇子中歇息。简言之,只有道门、阴司、提刑司这

三方的人才有资格提前进山,玄门世家中,只有张家提前进了山。帝辛、柳承、青龙他们愣是被安排在了山下,让人哭笑不得。趁着诸方大势力都上了山,我才趁夜出了门去,左右看了看,随意找了一个小家族的人问道,“这么大动静,到底是谁主持的这次会面?”虽然是小家族,但在阳间传承了很多代了,族中子弟也是心高气傲,见我身着的既不是道袍,也不是阴司服装,更不是提刑司的人,也不像玄门世家的人,未免有些轻视的,笑了笑说道,“你连是谁主持都没搞清楚,又怎么会来这里?你是哪个家族的?”看出这人眼中轻视,我笑说,“川渝一个不起眼小家族。”这人也笑了笑,“像咱们这样的小家族,这次来就是听调遣安排的,哪儿有什么资

格真正参与进去,真正主持的是正一道、全真道、阴司、提刑司、世家张家这五方,要打仗了,打仗的规矩由这五方来定,我们呢,好好遵循就可以了。这种事以前也有过,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五方私下敲定了,再通知给我们,这一次把大大小小的势力全都召到了这里,看来是真的要打了。”我释然,说道,“打仗还能有什么规矩。”这人道,“不懂了吧,此前就有定下规矩,方外之争不能牵连方内,这是最基本的原则,据说这一次是阴司想要发动战争,你想想,阴司这么大势力只要一动,方外大大小小的势力哪个能安坐?怕是整个方外都会参与进来,这其中规矩就多了,比如打仗的时候什么法术能用,什么法术不能用,战败之后胜利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打仗的时候什么手段能用,什么手段不能用,都要在这次确定出来。”

我大致听明白了,对这人拱手行了一道礼,这人挥挥手,面带轻笑摇头去了自家聚集地方,武当山下,虽然诸多势力汇聚,但也没人敢闹事儿。如此又过了一晚,次日清早,武当山上传来铛铛钟声,镇中的人苏醒过来,分别往武当山上赶。柳承青龙他们也都上了山,以柳承的地位,不管他现在身后有没有势力,应该都是第一批上山的人,不过柳承这人不喜好争夺这些,所以也没有去刻意强求。等他们大部分上了山后,我们三人才姗姗上山,到山门时,守山门的全真弟子都准备闭门了,我将柜面面具戴好,见我们来到才拦住我们,问道,“你们是哪一方的?”我想了想说,“川渝孙家。”守山弟子手中有一名单,打开来看了

看,摇摇头说,“根本没有孙家,今天武当山有大事,上香请愿请七天之后再来。”我们前面进山的人都已经朝大殿去了,我要再不进去,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想了想说,“其实我是北阴大帝柳承的人。”“那你们怎么没跟他一起进山?”这弟子再问。这种事情再一再二还好,再三再四就有些烦了,直接盯着这弟子看了几眼,再说道,“上古神界的人,有资格进去了吗?”这弟子愣了下,而后笑了笑,“别闹,下山去。”正争执不下时,此前已经进了山青玄回头看见了我,返回来对这守山弟子道,“他跟我们一起的。”青玄在道门中名望颇高,守山弟子自然认识,忙对青玄拱手行礼,这才放我们进去。

一同前行,我问青玄,“帝辛有说什么吗?”我把他女人掳走了,也不知他见了我会是什么表情。青玄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什么原因,苏妲己什么都没跟他说,还嘱咐我也别跟他说。”我释然,再问,“看到你徒弟了吗?我先前瞧见她了。”青玄恩了声,“还没来得及打招呼。”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制定规则

他们师徒的事情我没想去管,这是青玄自己的选择,也不言论其他,随众一同进入武当山的紫霄宫,紫霄殿中供奉着玉皇大帝神像,诸方势力都已经汇聚在这里,虽有交头接耳,但大多都是相熟的人之间才会言语。尘↘缘√文?学↖网

我被青玄带至帝辛所在的位置,帝辛正负手站在殿内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见我后笑了笑,“你也来了。”

我恩了声,瞥向他旁边的苏妲己,苏妲己则对我讳莫如深一笑,不明用意。

青龙就在旁边不远处,不过此次并未见他身旁的那几人出现,青龙虽然不认识我,但却认得我的鬼面面具,又见我在跟帝辛说话,只皱了皱眉头,而后继续肃穆看着玉皇大帝神像,刚转头过去,又猛然回头过来,将目光放在了我身后玄姬玄雅身上,他彻底蒙了。

他此前去拉拢过玄姬玄雅,但是玄姬玄雅没有的答应他,只把她们的徒弟塞给了他,自然诧异为什么玄姬玄雅会来这里,眨巴着眼想了会儿,然后迈步走了过来,并未搭理帝辛,而是径直走到了玄姬玄雅面前,对玄姬玄雅拱手行了礼,“两位将军怎么也会来武当山?”

玄姬玄雅下意识向我靠拢过来,不回答他的话,青龙见玄姬玄雅的动作,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这才对我说,“看来先生捷足先登,先拉拢了两位将军。先生要是有空的话,等武当山议会过后,还请先生赏脸,我有要事跟先生商议。”

青龙在帝辛眼里就是乌合之众,现在青龙当着他的面来拉拢我,帝辛自然不乐意,瞪了青龙一眼,“你太聒噪了,要跟我抢人吗?”

青龙连玄姬玄雅这样沉寂两千年且没有在史书上留名的人都知道,又怎么不知道帝辛,况且在黄河他们也打过交道了,对帝辛削微有些忌惮,但还是微微一笑,“有才之士,需有能者驾驭之,堂堂纣王,莫不是怕了我这被毛戴角之辈?”

“再不滚,别怪我把你丢出去。”帝辛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青龙。

青龙自讨没趣,也返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左右看了看,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柳承那一批人。

柳承何其敏锐,立马就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循着目光看过来,瞧见我之后笑了笑,再看见我身后站着的玄姬玄雅,立马怔住了,柳承之所以不敢面对当年那段历史,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死,更是因为玄姬玄雅的生死未卜,他一直心存愧疚,当再次看见玄姬玄雅时,眼神中浮现出一丝闪躲,他似乎不敢面对玄姬玄雅。

我知道柳承对她们俩的事情耿耿于怀,就悄声对玄姬玄雅道,“过去跟你们师叔打个招呼。”

玄姬玄雅犹犹豫豫,而后扭捏着朝柳承那里走了过去,到了柳承面前,微微颔首,再面挂甜美笑容轻声唤道,“师侄见过师叔。”

柳承一听此言,眼角有些微红,也露出一沧桑笑容,跟我一样,初次见面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憋出俩字,“真好。”

玄姬玄雅看着柳承满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再说道,“师叔您老了。”

正说话时,紫霄殿后方走出五人,东岳大帝、张天师皆在其中,另外有一身着天仙洞衣的中年道士,应该就是现今全真道掌教了,另外一个则是世家张家的人。

这几人出来,四下立马安静下来,没有人再敢言语,那全真道掌教上前一步,看着大殿内众人说道,“贫道乃当今全真掌教,大家唤我道号飞鸿子即可,殿内藏龙卧虎,武当山蓬荜生辉,今日召诸位前来的缘由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自道门、阴司成型以来,方外都在竭尽全力维持和平,然天意难测,数日前西方七宿诸星移位,杀伐军争将起,既战事难免,吾辈当尽力将方外此次浩劫损失降至最低。所以由我,正一道掌教张天师,玄门张家张隐先生,阴司东岳大帝,提刑总司陈老先生连夜商议出一套适用于战时的规则,届时大家要是有什么意见,都可以当场提出来,我们再行磋商。”

众人默默听着,无人言语。我对这规则并不感兴趣,真正打起仗来,谁还管那些所谓的规则?能取胜就是好规则!无心听那些废话,扭头看着柳承那边,玄姬玄雅这俩丫头属于是人见人爱那种,得知她们俩是柳承的师侄,孙思仁、黄蕴秋、陈莹莹皆跟她们打招呼,而后悄声交谈着。

这会儿,这飞鸿子也开始说他们制定好的规则了,道,“战时不同平日,为将损失降至最低,我们定下了以下六条规则,第一条,这条是由提刑司提出来的,方外交战时间不得在白昼,必须在黑夜进行,交战过后,由胜利一方清扫战场,决不能影响到普通人,诸位有意见吗?”

提刑司算是真正的为国为民了,他们才是处处为天下安定在着想,这条规则并没有损害到任何人的利益,所以没人反对。

飞鸿子等候了会儿,见无人回话,就继续道,“第二条,这条是由正一道提出来的,一场交战中,参战人数不得超过三万人,诸位有意见吗?”

在殿内的这些人哪儿还找得出三万人的势力,就算是现在如日中天的青龙麾下也不到两万人,所以这规则影响不到他,也是无人说话。

倒是东岳大帝皱了下眉头,扭头过去瞪着张天师,“你针对阴司?人多人少,由各方实力决定,交战非切磋,要的是生死胜负,有能力就以少胜多,没能力就别参战。”

张天师不为所动,只是笑了笑,“只为少造杀伐,并非针对阴司。”

如果这不是一个庄重场合,怕是东岳大帝都能直接跟张天师开打了,强忍着没发作,我看着只想笑,这张天师跟当年张道陵的性格倒是有很大的差距。

飞鸿子见二人在争执,打断他们,说道,“先将规则讲完,有意见的我们暂时保留,再做商议。第三条规则,是由我全真道提出来的,战时不得坑杀已投降之人,亦不得虐待已投降之人。”

说完顿了会儿,没人发话,他继续道,“接下来几条都是由阴司提出来的了。阴司要求,诸方势力人数少于一万的,不得作为独立方参与此次战乱,不过可以附庸人数达到标准的势力。”

这话一出,众人都沸腾了,这些人既然来参加了这次会面,肯定想着的是在战争中获取发展,或者得到好处,阴司这条规则,将他们绝大部分势力想要参战的心全都给打消了,自然不乐意。

飞鸿子见大家意见这么大,补充道,“这样也好,大势力之争,少参与进来便少一分危险……”

众人还是不满意,人声鼎沸,声音越来越大,都快要吵起来了,却见东岳大帝忽然释放身上帝气,冷眼看着下方,“本帝定下的规矩,谁人有意见,大可以站出来跟我当面谈。”

东岳大帝这话说出,四下立马安静了,他们也就敢在人多的时候顺着说两句,真要单独站出去跟东岳大帝面谈,谁敢?

见无人说话,飞鸿子正要继续往下讲时,却听得突兀一声,“我有意见。”

众人循声看去,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跟东岳大帝叫板,当看到说话的人时,又个个不敢讨论一句了,因为这句话是柳承说的。

这些人都是方外的人精,柳承都重出这么久了,他们又怎么不知道说话的人就是曾经的北阴大帝,东岳大帝的老师。

柳承站出来,东岳大帝皱了下眉头,对柳承道,“老师也想参战?”

柳承笑了笑,“你制定这条规则,不就是怕我参战吗?”

“我是为了保护您,战争是最残酷无情的,我怕到时候伤到您,毕竟您现在身边就……”东岳大帝道,并看了看柳承此前所站着的方向,“毕竟您现在身边连十个人都不到。”

第三百八十三章 九幽重出

阴司总共就两任大帝,两任大帝之间的恩怨方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多数人都知道恩怨到底是由何起,大多数人也知道是东岳大帝负了一手把他栽培起来的北阴大帝,但没人敢说什么,毕竟这是东岳大帝的时代。尘↘缘√文?学↖网

时隔千年,两任大帝终于面对面,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即便是全真道、正一道掌教都不敢多说一句,只是默默看着针锋相对的东岳大帝和北阴大帝,这两人之间的事情,也没人敢插手。

东岳大帝说出柳承身边不到十人后,笑了笑又立马说,“老师,您已两鬓斑白,不复壮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北阴大帝了,是时候休息了,天下大势将会如何,老师不必再操心,学生自会处理好。您要是无处可去,酆都城森罗殿,永远有您一席位置。”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东岳似乎已经忘记了当年是谁力排众议将他一手提携上来的,也忘记了是谁教他法术,谁教他帝王心术的,殿内众人虽不敢言语,但听了东岳大帝的话也只感到寒心。

东岳大帝出自全真道,飞鸿子本该跟东岳大帝站在同一阵营,也觉得东岳大帝言语太过尖酸刻薄了,不忍再听下去,打断他们,说道,“此规则有意见就暂作保留,再行磋商便是,不必争执。”

柳承从头到尾听着,听罢淡淡说道,“当年我们仅两人就能建立起阴司,今日我不止两人,一样可以,另外,我想做的事情,也没有规则可以限制我。”

东岳冷冷一笑,“老师,有一则消息我不得不告诉您,当年与您一起建立起阴司的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了青龙的幕僚,没有那个人的帮助,您以为当年的事情还会再发生吗?”

众人看向青龙,青龙愣了下,立马明白是时候为自己造势了,道,“正是,当年建立起阴司的昆仑守将并没有死,现在已经加入我麾下,在场诸位若是有志同道合的道友,欢迎加入我们。”

殿内诸人听了此言再看青龙,跟之前的眼光都不同了。他们大多人都知道阴司这次发起战事正是因为跟青龙的矛盾,他们之前并没有真正把青龙放在眼里过,毕竟当今连正一道都不敢跟阴司叫板,更别说他这近几个月才崛起的组织。

当听说昆仑守将已经入了青龙麾下,有人意动了,昆仑守将当年能一手建立阴司,现在说不定也可以,只要他们加入得早,一旦成功便是鸡犬升天之时。

东岳也不怕他们加入青龙麾下,说道,“你们所有玄门世家家族都可以附庸青龙,阴司照单全收。但唯独一点,在场所有势力,包括提刑司、正一道,谁人胆敢让我老师参与此次战乱,必将遭到阴司灭顶之报复,特别是你正一道,这就是这次战乱的第五条规则。”

这条规则原本说的是可以附庸别的实力,但东岳这句话一下就把柳承的所有后路都切断了,反正不论如何,他就是不让柳承参战。

能让他这么提防一个人,说明他是真的怕了柳承,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有些人对柳承还抱有希望,柳承现在虽然身后没有任何势力,但战争局势瞬息万变,没准儿柳承过几日就崛起了,东岳大帝这条规则无疑是让柳承永远无法凝聚势力。

没人敢说不,那些期望看到双帝之争的人,顶多也就感到惋惜。

帝辛见此状也摇头叹了口气,低声道,“虽然忌惮自己老师,但将这忌惮扼杀在摇篮中,未尝不是一种手段。”

“如果柳承加入你,你敢要吗?”我问帝辛。

他现在在帮东岳大帝做事,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合适,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但他却道,“我与他走的是两条完全不同的路,我不会要他,他也不会加入我。”

我笑而不语,看向孙思仁他们那边,柳承没什么感觉,他们倒是气得不行,双拳紧握,直浑身发抖,玄姬玄雅这俩丫头知道当年真相后,也不再记恨柳承了,自然看不得柳承被东岳这般欺负。

不断向我使眼色,似在征求我的同意,我看着也有些憋屈,冲她们点了点头。

得我应允,二女正要往前,站在后方孙思仁却先忍不住了,走上前去说道,“请张天师允我青城山退出正一道。”

张天师立马明白过来孙思仁要做什么,稍微眨巴了几下眼,再笑了笑道,“允了。”

一片哗然,这也太儿戏了一些,青城山作为正一道最为重要的一支脉,就这么两句话就独立出去了?

孙思仁随后高举掌教玉佩道,“吾以青城掌教之名宣告,自今日起,青城山不再属于正一道。从今往后青城山上下,愿听北阴大帝差遣。”说完再看向东岳大帝,“现在,我们有参战的资格了吗?”

这些人后知后觉,这才知道孙思仁为什么要让青城山突然退出正一道,愕然看着孙思仁,他们不敢想象孙思仁这样一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丫头,竟然敢跳出来直接跟东岳大帝作对。

东岳大帝盯着孙思仁看了几眼,满脸哂笑点点头,“可以,三日后,阴司带兵攻打青城山,希望你青城山能挡得住。”

黄蕴秋见状走上前去,看着张天师笑了笑,说道,“张天师,龙虎山也可以退出正一道么?”

这里知道黄蕴秋的人不多,但听了黄蕴秋的话,也得知她是龙虎山的人,而张天师听了黄蕴秋的话脸色都变了,青城山退出正一道,是为了不牵连正一道。

要是龙虎山再退出正一道的话,正一道几乎就不剩下什么了,张天师看着黄蕴秋呵呵一笑,然后果断摇头,“不可以,你们总得给我留点家底吧。”

黄蕴秋也就问问,并没报什么希望,哦了声悻悻退了回来。

东岳大帝为断绝柳承任何崛起的机会,这一千年来不止是杀了他的绝大部分旧部,也震慑阳间诸多势力不敢跟柳承有过深的交往,但百密一疏,忘记孙思仁是青城山掌教了,虽气愤,但那也是自己制定的规矩,再冲殿内问道,“还有哪一方英雄好汉要为我的老师助威吗?”

无人应话,青龙倒是有几分意动,但犹豫再三打消了念头,他自知驾驭不了柳承。

侯了会儿不见有动静,飞鸿子正要讲下一面一条规则时,玄姬玄雅站了出去,走到柳承旁边看着柳承微微一笑,再冲东岳大帝道,“还有我们姐妹俩。”

众人一看玄姬玄雅这二人模样,不由得笑了,她们俩面貌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这样的年龄都还没成年,只以为她们二人在胡闹。

这二女站出去,青龙诧异看向了我,过来对我说道,“你加入了帝辛麾下,她们又加入了你,怎么反过去帮柳承了?”

“谁叫那是她们师叔。”我道,再对青龙说,“一会儿不管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拆穿,这个时候东岳的敌人越多,对你就越有好处。”

我指的是青龙麾下玄姬玄雅原本的旧部,她们俩肯定会拿出来说事儿的,青龙要是拆穿的话,东岳就知道玄姬玄雅手下根本无人了。

青龙点点头,“明白。”再看向前方,“越来越有趣了。”

“昆仑守将真的加入你了?”我适时问了青龙一句。

青龙道,“算是吧。”

青龙说得有些含糊,也不大可能跟我说实情,我也不再多问,默默看着。

……

玄姬玄雅站出来,飞鸿子以及张天师先愣了,走上前来道,“小丫头,大人的事情别胡乱掺和。”

二女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再开口说道,“原阴司九幽将军玄姬、玄雅,愿携麾下两万阴兵听候北阴大帝调遣。”

此言一出,先前那些觉得这俩丫头胡闹的人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愕然瞪着这俩看起来还没成年的丫头。只要对阴司有过了解,又怎么不知道九幽将军到底是何等存在,那可是当年打下阴司的最大功臣,也是阴司最高荣耀的象征。

九幽将军但凡还有活着的,现在全是五方鬼帝,玄姬玄雅在历史上已经死了,这一次出现,着实惊艳了众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兑将雄兵

即便是东岳大帝也没想到站出来的这俩小姑娘就是当年九幽将军中的一员,他跟所有人都一样,他们印象中的九幽将军就应该是现如今五方鬼帝那样的人。

何谓英雄,英雄就是秦砖汉瓦不存,历史车轮滚滚向前,世上已经无人识得他们模样,但听到他们名号的时候依旧能抱着十分的敬畏。

玄姬玄雅当年虽然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战绩,但如果没有她们,当年夺权之战,至少得延后数年,论功排名,玄姬玄雅绝对能排进前三。

“没能看到当年九幽争帝的盛况,一大憾事。”帝辛感慨道,帝辛时代战火连天,对文人不屑一顾,对武力推崇之至。

众人痴呆看着玄姬玄雅,这世上有多少人把九幽将军当成是自己的信仰,现如今九幽将军中两人当面表示要听从柳承大帝调遣,又不知道多少人会心动。

东岳大帝原本是想限制柳承发展,但现在情况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眼神阴晴不定,身上帝气时隐时现,双拳紧握,大有当场发威的打算,飞鸿子也见了这一幕,东岳大帝要是现在动手的话,怕是会毁了整个武当山,忙上前道,“还有最后一条规则,这条规则是诸方的态度,望诸位悉知。正一道的态度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提刑司的态度是,扰乱阳间纲常者,必杀之;全真道的态度是,不主动出手;玄门世家的态度是……”

还没说完,东岳大帝抬手打断了飞鸿子,缓步走到了玄姬玄雅面前,盯着她俩看了几眼,再道,“乱臣贼子,尔等两千年前叛出阴司,视为阴司叛将,我为阴司当世大帝,又岂容尔等狺狺狂吠,此为阴司内务,诸敢插手者,视为与阴司为敌。”东岳大帝此说完,听得轰然一声,身上帝气骤然爆发,伸手就将玄姬玄雅掠了过去,退出几步,扬掌便要朝她们二人头上打去,“你们二人摇尾乞怜,护主之心倒令本帝十分感动,但也改不了你们是叛将的事实。”

众人大惊,但却无人敢动。

玄姬玄雅始终是当年阴司的将军,现在东岳大帝要处理她们二人,确实是阴司内务,他们没资格发话,也不敢出手。

见此状,玄姬玄雅身上妖气大作,双眼骤然变色,但她们的魅惑之术奈何不得东岳大帝,至于法术,东岳的法术是柳承亲手教的,当世除了柳承,也无人能在法术上胜过东岳半点。

眼见东岳手掌将要落下,却停滞在了玄姬玄雅头顶上方,却是柳承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东岳面前,抓住了东岳手腕,眼神冰冷扫视东岳,沉声道,“感动吗?”

东岳大帝见柳承出手,不惊反笑了,似乎柳承出手才是他想看到的,说道,“我始终不信你法术天下第一,你教给我的法术我全都参透了,全真道法术我也尽数参悟,这些年念在你是我曾经老师的份上,我一直忍你让你,但现在是你先出手的。”

青龙和帝辛都看懂了东岳大帝要做什么,不禁笑了。

“北阴大帝即便退位也是曾经的大帝,阻止不了他的复出,那就只能当着方外所有势力的面打败他,北阴大帝今日一败,今后就再无崛起可能。”青龙叹道。

帝辛却说,“东岳太过自信了,我与柳承交过手,当世无人可敌得过他,怕是东岳还沉浸在千年前的陈年旧梦中。”

我也看了出来,九幽将军复出两位,再加上阴司五方鬼帝前些日子闹出的乱子,东岳已经看到了当年九幽将军重聚的势头,只要柳承一句话,九幽必将重出,玄姬玄雅就是引子,他切断不了柳承的势力的来源,那么剩下的一个办法就只有打败柳承。

柳承今日一败,方外便不会在把柳承当成神。不过,东岳确实太自信了,我也跟柳承交过手,现在的柳承不是千年前的柳承,我不是他的对手,东岳自然也不是。

柳承听罢东岳所言,也不禁一笑,“你资质平庸,当初收你为徒看中的不是你的武力,而是你的心术,这些年你看透了阴司,却没看透自己。”

当年全真道推举了无数天才用来提任,东岳那时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徒,资质肯定不行,若不是柳承教导,他怕是早就成了白骨,如今延续千年寿命,竟然敢来挑战自己老师了。

殿内众人紧张不已,阴司两任大帝之间的暗斗现在已经变成明争了,很多人都想看看,他们两人到底谁强。

柳承的话刺痛了东岳,他是个很自卑的人,这些年在阴司争权夺利,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强大,他不敢留下柳承的老臣,就是因为他心虚,现在权力有了,他也膨胀了,咬牙切齿忽而振臂,只听得嗡地一声,浩荡真气自他身上爆发出来,殿内众人被这真气扫退数步,玄姬玄雅也倒飞出来,落稳踉跄好几步才站稳。

反观柳承纹丝不动,东岳咬牙道,“我最看不惯你的就是这幅自以为是的面孔,我曾经把你当成是我的目标,你有的权利我也要有,你有的信徒我也要有,你有的本事我也都要有,这些我都有了,但直到现在你还是看不起我,你只是把我当成你的工具而已。”

“我给你压力了,但这并不能成为你滥杀阴司老臣的理由。”柳承淡淡说。

东岳先前龇牙裂目,却忽而一笑,“你的法术来自于正一道,但全真道的法术你并未涉足,有一法术是我专门为老师你准备的。”说完一挥手,忽见紫霄宫中八方令旗升起,脚下斗转星移,九宫显化,并指一念,令旗猎猎作响,艮宫传来隆隆之音,黑雾显化,不多时一方鬼力无双的青铜之门缓缓升起,青铜门好似连接着另外一个世界,似有万千巨兽在其中翻腾咆哮,力量令人头皮发麻,就连帝辛看着都为之惊异。

鬼门升起,东岳再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选在武当山,老师你所有法术都教给我了,唯独没有教过我这破地八卦阵,说明老师并不知道这法阵,我想看看老师要如何应对这八种灭世力量。”

“破地八卦阵!”玄姬玄雅认出了这阵法,捂嘴惊呼出来,正是我当年在洛阳城外对应北帝十方俱灭的时候所选用的法阵,二女不由得看了看我。

此法阵由全真道丘处机所创,原名叫做‘破地召雷阵’,因为八种力量,丘处机只参悟了‘震雷霹雳声’这一种力量,后来有一叫陈秋的道士将这八种力量全都参悟,自此更名‘破地八卦阵’,为全真第一杀阵。

我曾施展这法阵,但这法阵绝对不是我带到过去的,准确来说,这法阵是昆仑守将所创,之后流传到了全真道。

柳承环视周围,皱了下眉头,“曾经倒是见过别人施展这法阵。”

我当初走得着急,十方俱灭和这破地八卦阵都没有教给柳承,他自然是不会的,但柳承曾看过我施展一遍,而且看他的样子丝毫不惧,我收起了要出手的心,静观其变。

帝辛见我似有要出手的准备,问了我一句,“你知道这法阵?”

我恩了声。

东岳大帝听玄姬玄雅说出这法阵名字,又听柳承说见过这法阵,笑了,“老师永远这么自信,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话还没说完,却见柳承一并指,指向兑宫位置,那边令旗忽然作响,柳承随后念道,“诸将助吾身,众将助吾行,兑将雄兵,急急如律令摄。”

法咒念完,柳承身上紫微帝气轰然爆发,加诸兑宫位置,兑宫之上战马嘶吼,黑气之中,数匹战马显化虚空,战马之上,浑身散发黑气的银甲将士持刀戈而立。

于此同时,紫霄殿外有弟子冲了进来,跪地大喊,“不好了,外有异象显化,紫微殿外离宫位置升起一扇鬼门,高逾数十丈,兑宫上空有数百银甲魔兵列阵相对。”

第三百八十五章 神界战神

这弟子禀报完毕,才敢抬起头来看紫霄殿,见紫霄殿中也有鬼门和雄兵,再见东岳大帝和北阴大帝针锋相对,立马匍匐下来不敢多言,飞鸿子则道,“知道了,你先出去,让紫薇殿外所有弟子暂时撤离,没有允许不得靠近。”

这弟子战战兢兢应是,而后退去。

这法阵确实算得上无双阵法,东岳大帝敢在这个时候跟柳承动手,最大的依仗也是这法法阵,但没想到他辛辛苦苦提前在紫薇殿内布下的法阵,柳承也能驱动,在柳承念咒的那一刻他就愣了,直到这弟子离开时他还在发愣,脸上写着的尽是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东岳大帝说这话了,上次是对我说的,这次是对柳承说的。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希望他们俩现在就真刀真枪打一场,真正不希望他们打起来的就是全真道掌教飞鸿子了,他们俩要是一打,武当山千年道基就毁了。眼见形势僵持不下,且东岳大帝还未战已经落了下风,有意为东岳大帝找台阶下,就上前说道,“两位之争,胜负非一日之功,亦不是一场打斗可以解决得了的。祖师把武当山千年基业交到我手中,若是两位开打,必会毁了我这武当山,我届时又有何面目去见全真祖师,烦请两位看在全真道列祖份上,都请收手吧,若是两位执意要打,贫道也不会坐视不理,穷尽我武当千年之力,想要阻止二位还是可以做到的。”

全真道没有出现之前,正一道一直是道门正宗,之所以能成为现在的第一大道派,只因为千年前纯阳子的出现,纯阳子一脉人才济济,凝阳子、正阳子、王重阳、丘处机,哪一个不是威名赫赫,全真道的底蕴深不可测,这也是阴司虽然强大,但却不敢插手过度阳间的原因之一。

最为主要的一点是,全真道似乎跟上古神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纯阳子本名叫吕洞宾,为全真道祖,纯阳子的师父便是正阳子钟离权,钟离权又曾受李凝阳点化。

而在《山堂肆考》中记载:拐仙姓李,不知其名,夙有足疾,西王母点化其升仙,封东华教主,授以铁拐一根。李凝阳生于战国时代,那个时候昆仑守将已经离开了昆仑山,所以那个时候西王母完全有可能来到人间并点化李凝阳。我很久以前就看过全真道的资料,自梦境中归来就更加确信全真道跟上古神界有关系了。

而西王母又是上古神界女仙之首,极有可能是九天玄女的上司,九天玄女掌控着上古神界的兵权,所以全真道不可怕,可怕的是全真道背后是否站着的是上古神界,东岳大帝和柳承似乎都知道这点,但东岳大帝本就不服柳承,这会儿即便处于劣势也不想退让半分,柳承不想这个时候开罪全真道,只对东岳说道,“不杀你,是因为杀了你阴司群龙无首,必将有诸侯割据常年混战的局面出现,如果你想跟我比个高地,出了全真道我随时恭候。”

东岳大帝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奈挥了挥手,收回鬼门,破地八卦阵随后消失。

柳承说的是真理,东岳大帝现在不能死,他要是死了,现在阴司的将领不是以前那一批了,不会再服从柳承,他们自会拥兵自重,接着大打出手。

想要破除阴司,只有两种手段,在东岳大帝活着的情况下循序渐进攻破阴司,或者有新的足以让阴司众将信服的人出现。

原本一场好的闹剧被飞鸿子活生生给破坏了,这场会面开始变得没意思了,第六条规则没宣布完毕,但也没人再听,东岳甩甩袖子气愤离开紫霄殿,行至玄姬玄雅面前时停下脚步,“你们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希望柳承能保你们永生永世,出了武当山,你们最好跟柳承寸步不离。”

虽然时隔两千年,但这俩丫头胆子还是比较小,面露惧色,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我跟玄姬玄雅才重逢,仅仅今天,她们就被东岳大帝先吓了两次,柳承这个做师叔的都出面了,我这个做师叔的不出面似乎有些不合理,况且,我是真看不惯东岳大帝欺负她们。

将要伸手拦住东岳大帝,杀杀他的威风,却被帝辛拉住了,对我说道,“我知道那俩丫头是你带来的,你为她们出头理所当然。但你现在入了我麾下,我又与东岳合作,你这个时候最好忍忍,况且全真道也不会让你在这个时候动手。”

我瞥了眼帝辛,再看看玄姬玄雅,二女向我投来可怜兮兮的表情,着实有些忍不住了,便对帝辛说道,“如果东岳大帝欺负了苏妲己,你会怎么做?”

帝辛想都没想就道,“他敢!”

“放心,不会连累你,我并未跟你一同上山,没人知道我是你幕僚。”我说。

青玄在旁边满脸期待,并怂恿我,“闹吧,如果我有你这样的本事,方才他恐吓小思时我就站出来了。”

孙思仁还是我小祖宗呢,东岳把我亲近的人侮辱了个遍,现在想这么走,哪儿这么容易,所以当他从我身旁经过时,我伸手拦住了他,“你等等,你刚才对那俩丫头说什么?”

东岳停下脚步,皱眉瞪着我,见我戴着鬼面面具,又见我跟帝辛站得较近,问了帝辛一句,“你的人?”

帝辛摇摇头,“不认识。”

飞鸿子好不容易才让北阴和东岳暂时罢手,这会儿东岳大帝要走,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又见我拦住了东岳大帝,不由得唉声叹气,脸上浮现了一丝不耐烦,对我说道,“阁下哪方势力的?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是来商议规则的,并非让诸位比试高低,还请阁下给贫道一分薄面,勿要再生是非了,在此谢过。”

这场上能明着跟东岳干的也就柳承一个人,别看全真道掌教、正一道掌教、玄门张家、提刑司跟他站在一起,但论势力,还是东岳最大。

这几方都不敢拦人,他们实在想不起哪一方敢拦人了。

正一道张天师虽然站在柳承这边,但也知道这会儿不宜再生是非,只问了我一句,“先生是哪一方的?你拦下的那个,可是阴司东岳大帝。”

“上古神界。”我道,“玄姬玄雅是昆仑守将的徒弟,昆仑守将虽镇守昆仑天梯,但也是上古神界的人,所以玄姬玄雅也是我神界传人,东岳大帝好威风,敢当着我的面恐吓羞辱她们。”

一听我是上古神界的人,众人先愣了下,而后竟笑了起来,有人戏谑问道,“上古神界都几千年没出现过了,阁下何不摘下面具,让我们看看是神界哪方神仙?”

他们只当我是在虚张声势,不以为然,没看成东岳大帝和北阴大帝争斗,想方设法要找点乐子来看,想让东岳大帝蹂躏我一番来增添点乐趣。

东岳也道,“你唬我?!”

飞鸿子也不禁莞尔,随后说道,“说起来,全真道跟上古神界也有些牵连,并未听说过神界有一位戴着面具的神仙,可否告知名讳?”

我没理会飞鸿子,直接振臂往前一揽,砰地一声,将东岳大帝击退了回去,又回到了玄姬玄雅面前,我说道,“阴司自成立起就有规定,九幽将军为阴司最高功臣,阴司之人,见九幽将军当下马恭迎,你虽没骑马来,但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先前那些以为我虚张声势的人见此状立马收起了笑声,他们没想到我真的敢对东岳大帝动手,嘴巴都没闭上,怔怔看着这一幕,咽了口唾沫,满是愕然。

东岳大帝被我拦了回去,登时大怒,只身上一招,一柄金剑出现在手中,直接挥剑而来,嗤啦一声,紫霄宫中一条裂缝蔓延开来,众人退散,紧接着又是一剑刺来。

飞鸿子见已经动手,满脸颓然,道了句,“还是打起来了。”而后回身冲紫霄宫中神像拱手高呼,“吾以全真道掌教之名,拜请玄女娘娘现身护佑我武当。”

轰!

飞鸿子只一礼拜,神像之上忽然白光显化,东岳暂时住手回身看向那神像,殿内众人皆愕然盯着,即便是东岳也未曾见过九天玄女,上古神界的战神,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似乎要现身了。

我和东岳都停手看着那神像,本以为我们要打一阵,飞鸿子才会亮出武当山底牌,没想到刚开始他就亮了出来。

这就是我要拦下东岳的另外一个原因,我想知道全真道跟上古神界到底有什么关系,假如真的跟上古神界到了千丝万缕也数不清的地步,那么距离上古神界回到人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神像之上白光显化,渐渐凝成一白衣飘飘女子,浮于虚空。在黄泉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正是九天玄女的身外化身,九天玄女现身道,“我与你祖师有约定,非生死存亡关头,勿要动用神界之力,何故唤我?”

声音幽幽,似洞穿万古而来,威严至极,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飞鸿子满脸苦大仇深道,“现在就是生死存亡关头,您要再不出手,武当山就完了。”

这只是九天玄女身外化身,并非本尊,但仅仅只是化身,就已经让殿内众人世界观崩塌了,他们再一次知道了全真道的强大。

东岳也微微蹙眉盯着九天玄女,看了几眼后说了句,“本以为神界战神当生得彪悍,没想到竟有这等姿色。”

此前一直觉得东岳这个人没啥用,他说出这句话让我立马对他高看不少,这厮竟然在调戏九天玄女!

飞鸿子听了这话都呆了,回头怒斥一句,“东岳你放肆!”飞鸿子始终是站在东岳大帝这边的,趁九天玄女未发威,先将形势说了出来,好转移九天玄女注意力,指着我道,“此人冒充神界之人,乱我武当山,请玄女娘娘出手灭了此人。”

九天玄女本对东岳的话颇为不满,却还是先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上下扫视了我一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我腰间挂着的治都摄印上面。

第三百八十六章 昆仑谈话

我曾经将治都摄印和尺木交给了柳承,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尺木流落到了无启国的手中,而治都摄印也流落在外,直到无启女王向神界求救,神界才送来了这治都摄印给她,但她却不知道这是昆仑守军的军印,无启国依旧落了个被三方团灭的下场。尘?缘?文↑学↘网

所以如果不看治都摄印上刻字的话,这里能认出这大印的也就柳承,还有方才现身的九天玄女的身外化身。

当九天玄女把注意力放在大印身上后,立马就怕刚才东岳大帝调戏她的言论抛之脑后,只是怔怔看着,脸色微有变化。

两千年前我的死应该是神界最开心的事情,现在这大印再次出现,她无法确定我是昆仑守将还是只是拿了大印的人,自顾自思索。

飞鸿子自然不知缘由,再对九天玄女躬身行礼,“请玄女娘娘出手助我武当山。”

“九天玄女,好久不见。”不等九天玄女说话,我先开口了。

那些顶礼膜拜的人听我所言,又都看着我,再看看九天玄女,从我口气来看,好似跟九天玄女是旧相识,就连东岳大帝也诧异看了我几眼。

青龙等人自然更是诧异,嘀咕了句,“真是神界中人?”

九天玄女听了我声音脸色大变,她跟昆仑守将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声音,脸色的变化让她神圣的外表总算接了一丝丝底气,至少让人知道高高在上的神界战神,也是会诧异惊奇的。

九天玄女已经确定是我了,收起了惊异表情,不过也没打算出手,她只是身外化身,不是我对手,露出一迷倒众生的笑容来,“五千年了,你消失了两次,现在你又出现了,我们都该料到的,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去。”

九天玄女这话说出口来,飞鸿子眼珠都快瞪出来了,殿内那些原以为我是故弄玄虚的人脸色几乎是瞬变,距离我比较近慌忙退开,左右瞬间无人,将这片地空给了我。

九天玄女随即又对飞鸿子道,“我虽与你祖师有约定,全真道生死存亡关头,我会出手保全真道统不灭,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全真道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九天玄女说完就要化作白气回神像之中,她的话让殿内所有人愕然,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忌惮之意已经显而易见,咽着唾沫呆若木鸡。

飞鸿子也呆了,回头看看我,再看看还未来得及消失的九天玄女,再战战兢兢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九天玄女虽有忌惮,但从她口吻可得知,我似乎跟神界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如果连九天玄女都阻止不了我的话,武当山千年道统,或许真的会毁在他的手中。

“一个让神界头疼了五千年的人。”九天玄女只留下了这话就要消失,即将进入神像时,又扭头看了我一眼,“我有话要与你说。”而后一挥手,周边斗转星移,景色大变,原本神霄殿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云山雾绕的山脉之上。

山脉奇高,俯首无法看见山脚,左右延展不见尽头,山脉静谧无比,隐约能见虎踞龙盘之景,抬头往上,日月星辰同天共存,远处有一云瀑自九天倾泻而下。

再回首,一衣带飘飘白衣女缓步行来,正是九天玄女,行至我旁边瞩目看着我,依旧是一副倾倒众生的笑容,我看了看她,笑道,“神界战神也想用魅惑之术吗?”

九天玄女一听立马收起了笑容,再转身看着远方云瀑说道,“你还记得这里是昆仑山吗?”

我点点头,“猜到了。”

九天玄女道,“你我之间对峙了五千年,以往我都是以神界战神的身份跟你交谈,这次我想代表我个人跟你谈谈,刨去我们立场不同这点,凭心而论,我很敬佩你,从古至今,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无计可施的人。”

我听着她的话竟然有些自豪,心说这一世我还没针对神界做任何事情,就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全是借了柳承师兄的光,又不好说自己没那么厉害,哪儿有自己给自己降声势的,就说,“谢谢,你也很漂亮。”

九天玄女愣了下,干咳一声,继续说,“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的你比现在要稳重很多。”叹了口气再继续,“五千年了,为了让神界复出,每隔千年我都会定下一条计划,但却都被你一一化解,说实话,我有些怕你了。”

我有些诧异,我记忆中昆仑守将跟九天玄女似乎没有什么正面冲突。

她说,“第一次,我本欲带兵直接打回人世间,却被你带着昆仑守军阻止了;第二次,我想用血脉之力接引我们回人世间,所以我创造了商朝,一切有条不紊,但在计划将要实施的时候你离开了昆仑山,让原本供奉我们的大商不再供奉我们,让我的后裔开始灭神。”

我释然,昆仑守将离开昆仑天梯的时候,刚好就是纣王帝辛时期,帝辛之前,商朝是无比敬奉神灵了,到了帝辛时代,他突然跟周天神灵作对,而后才被武王给灭了国。

我一直在追寻昆仑守将离开昆仑山的原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接下来呢?”我问。

她说,“北帝,这是我们偶然发现的一个人物,他是一个对权力渴望至极的人,在你们攻打阴司的时候,我找过他,我可以帮他一统阴司,然后借助他的力量接引我们,不过你又出现了,你让北帝有了另外的目标,让他对权力没有那么渴求,他拒绝了我。”

这事儿我倒是听北帝说过,他在**前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梦回汉朝时,完全没有刻意转移北帝注意力的想法,没有刻意去对付神界,这事儿纯粹是弄巧成拙,又或者当年柳承师兄真的有那种想法,我却没梦到。

“终于,北帝过后你被斩首了,可又出了一个柳承,不得不说,他的能力不输你,某些地方甚至强于你,你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继承人,所以他又阻止了我们一千年。”九天玄女无比感慨,“千年前柳承终于退位,可现在你又出现了,你我各让一步如何,阳间归神界,阴司归你。”

说实话,现在的我没有昆仑守将那责任心,也从来没把阻止神界复出当成是我的目标,但冥冥之中总有感觉,我就应该继承昆仑守将的志愿,阻止神界回归,就说,“如果阻止你们是我的使命的话,那么我会跟着自己的使命走,这一次我在人世间有亲人有朋友,你们回归人间,人间灵气将被你们消耗殆尽,以前为天下苍生,这次为我亲人朋友,总有阻止你们的理由,我也很无奈。”

九天玄女料到了我是这个回答,“既然你不肯放过我们神界,那么就请你放过全真道,今后如何,你我各凭本事。”

我盯着九天玄女看了会儿,再仔细推算起了时间,恍然大悟,“你不该找我谈话,此前我只是怀疑,现在我确定了,你说过每千年都会有一个重回阳间的计划,而往前推算千年,刚好是全真道的出现,也是柳承退位的时候,所以,这一次你们重返人世的关键点是全真道,对吗?”

九天玄女愣了,紧皱眉头瞪着我,“你在全真道闹事,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刚才才知道。”我笑道,我只知道全真道跟神界有牵连,没想过神界这次重返人间的关键点是全真道,知道她说出上一句话,我才真正确定下来。

九天玄女明白被我诈了,脸上浮现了丝丝怒气,“你诈我?!”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显露身份

虽然知道了他们重出的关键点是全真道,但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况且现在也没能力跟整个全真道作对,盯着九天玄女看了会儿。尘?缘?文↑学↘网我想知道,如果她认为我知道他们所有计划的话,她会怎么办。

果不其然,九天玄女随后道,“东岳大帝出自全真道,再加上全真道现在是方外第一道派,你如果逼得太紧,即便你召来整个昆仑守军,我们之间也只会鱼死网破。”

现在阶段,我们无权无势,要做的是低调发展,绝对不是跟神界这样的超级势力硬来,便说道,“我跟你们神界之间可以暂时罢休,我放过全真道,这段时间你们神界也别想着返回人世间。”

九天玄女心动了,“时间限制。”

“东岳下台之前,我不会动全真道,当然是在全真道不惹我的前提下,东岳大帝下台之后,我再跟你们神界较量。”我说。

这不是在给神界机会,而是在给我自己争取机会,我们跟东岳之间已经不可调和,而东岳出自全真道,到时候全真道必定会帮助东岳,一旦全真道参与,那么神界必定会参与。

现在神界虽然没有返回阳间,但以神界在阳间的威望,想要指挥方外对付我们很简单。

说白了,就是我现在忌惮神界,神界也在忌惮我这么一种局面,九天玄女失败了好几次了,这一次终于有机会我不插手他们的计划,根本没加思索,直接答应了下来,“好,今后有你的地方,全真道避让百丈,东岳大帝退位之前,你也不得跨进全真道道坛半步。”

“依你。”我道,我都有些怀疑九天玄女是故意来找我谈话,然后跟我亮底牌好争取时间的,不过已经不在乎了,这是给他们的机会,也是给我自己的机会,我们都是受益方。

九天玄女将要将这幻境消去,还未来得及施法,我继续道,“刚才东岳大帝调戏你了。”

九天玄女默不作声。

我又说,“他刚才调戏你了。”

“……”九天玄女刚抬起来的手又落了下去,看了我几眼后叹了口气道,“我听见了,你不用再重复,我知道你想借势,借你便是。”

说完一挥手,昆仑山景象陡然不见,我依旧在这大殿中,九天玄女则凝成形状漂浮上空,好似才过了一秒,周围人还是我刚才离去时候的表情。

回到殿中,我看了九天玄女一眼,九天玄女随后对众人说道,“自今日起,全真道所有道徒见此人退避百丈,亦不得与柳承等人作对,敢有违背,便是欺师灭祖,此令上达天听。”说完再看向飞鸿子,“今后你见他便如同见我,知否?”

飞鸿子愣神,他到现在还没明白,堂堂神界战神为什么会忌惮我这么一个戴着面具连本来面具都不敢显现的话,但九天玄女的话已经可见一斑,我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人物,便战战兢兢应是。

在这之前,九天玄女的话虽然对我有忌惮,但却不落下风,这句话说出来,在众人看来,我在神界的地位似乎比九天玄女还要高。

而神界比九天玄女地位还要高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只把我当成了那几人中的一人,更是诚惶诚恐,毕竟他们先前嘲笑过我。

此后九天玄女又将目光放在了东岳大帝身上,问了句,“方才你说我什么?”

东岳大帝此时应该还在猜测我的身份,有些走神,回过神来看着九天玄女笑了笑,“神界战神也不过如此,竟被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显示的人吓到如此地步。”

东岳大帝先前是调戏她,这次竟然直接开始轻视她了。

九天玄女再怎么做,她也是神界战神,一个掌控神界所有战争的人物,又岂是东岳大帝可以比拟的,这次她是真的怒了,呵了一句,“山野匹夫!”

说话化作一道白气,直接朝东岳大帝而去,东岳大帝忙作势格挡,但那白气已经从他身体中穿越过去了,他立马露出痛苦面色,当着众人的面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踉跄几步跪倒在地上。

殿内人战战兢兢不敢妄动,从没觉得东岳大帝如此不堪一击,目光不断在那白气和我之间转换,九天玄女只教训了东岳大帝一下,未下死手,毕竟东岳大帝也算是她克制我的一枚棋子,现在东岳不能死。

九天玄女随后入了神像中不见了踪影,我则迈步走到了东岳大帝面前,低眉说道,“你方才似乎听到,你出山要对玄姬玄雅动手?”

东岳大帝咬牙切齿,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根本动不了,只狠狠地道,“懦夫,有胆量就揭掉面具,莫不是怕我报复?”

我听后笑了,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你可以叫我昆仑守将。”

东岳大帝先前嚣张气焰瞬间消失,瞪大了眼睛,本想说的话全说不出来了,之前在黄泉我击溃了他一次,这一次还是我,即便没交手,他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

咽了口唾沫,还不等他说话,我抬腿一脚砰地一声将他踢出了这大殿,东岳大帝在外滚了好几圈,忽有五鬼接引,鬼门显化,他直接遁回了阴司。

众人没听到我跟东岳大帝说了什么,但是东岳大帝在听完我那句悄悄话后脸上的恐惧却是显而易见的,被踢出去后更是连头也不敢回,直接仓皇逃走了。

九天玄女忌惮,东岳大帝恐惧。及我回身看殿内众人,殿内除了几个大势力的头头,其余人接二连三屈膝跪下,高呼,“我等有眼无珠,恳求上神原谅。”

我环视他们,立身道,“你们还入不得我法眼,不过你们最好别做任何让我不爽快的事情。”

“我等知晓,今后有玄姬玄雅二位将军的地方,我等退避三尺。”众人应道。

我恩了声,再道,“另外,刚才制定的规则之中,其余各方规则都算数,唯有阴司制定的规则,不算数。”说完看向上方制定规则的人,“你们有意见吗?”

飞鸿子面露难色,“怕是此事,还需跟东岳大帝商议才行。”

“他不敢反对。”再对这殿内众人说道,“都滚吧。”

这些人如释重负,慌忙起身争先恐后往殿外跑去,留在殿内的就只剩下全真、正一、青龙、柳承、帝辛、提刑司、张家这几方势力了。

他们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呆,青龙直接对我拱手道,“如果无事,我也走了。”说完就要离开。

“你等等。”我叫住了他,取出了此前柳承给刘晓虞的那诏书盒子,走到青龙面前说道,“麻烦把这盒子交给你手下一个叫周晓安的人。”

青龙接过盒子愣了下,“先生怎么知道周晓安在我这儿?”

“你不是曾经招揽过我吗,我当然得搞清楚你的底细。”

青龙尴尬一笑,“若是知道先生有这等威势,我也不敢招揽你,放心,盒子我一定带到。”

“只能由她打开。”我道。

青龙应好,转身离去。青龙走后,张天师、提刑司的人和张家的人走上前来,对我拱手行了一礼,“那我们也走了?”

这三方对我都有恩,提刑司的周荣跟柳承算是朋友,郑钧更是我老师。张天师是张道陵后人,且这次直接把青城山让给了柳承,恩德无量。至于张家,张角曾经是九幽将军之一,不管后事如何,他帮了我,是我杀了他,有愧于张家,这几方上前来道别,我对他们躬身回了一礼,“今后诸位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只要我力所能及。”

他们几人受宠若惊,完全不知道我对东岳那么无礼,为什么突然对他们这么客气,忙道,“诚惶诚恐。”

目送他们几人离去,场中就剩下几个人了,孙思仁早就看到了青玄,一直没有打招呼,这会儿才走到青玄面前唤了声师父,然后再看看帝辛,对青玄说道,“师父,为什么不帮我们?”

青玄笑了笑,“师父有自己的报复。”

旁边帝辛一直看着我,打断了青玄和孙思仁之间的对话,对我说道,“我驾驭不了你,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你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始终是个威胁,要么我被你控制,要么你会主动离开我,所以在那之前,由我把你驱逐出我麾下,今后你再不是我幕僚,告辞。”帝辛说着拱了下手,带着青玄离开了。

等他们都离开了,我才摘下了这鬼面面具。

此前在潇湘馆里露过面,他们认出了我,孙思仁道,“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看着孙思仁笑了笑,“小祖宗,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我不是你小……”孙思仁这话没说完,忽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都石化了,“你是孙清?!”

第三百八十八章 龙虎欺主

武当山飞鸿子还在,当初我们在湖北恩施的时候,武当山元和迁校府曾派遣人来抓我,正一道从中周旋,最后才由提刑司来审问我,他作为全真道掌教,肯定知道孙清这个名字。

反正九天玄女已经警告过他了,我也不怕他知道,但也不想留着他在这里煞风景,对他说,“借你紫霄宫一用。”

飞鸿子一直诧异我的身份,此前猜测我可能是神界凌驾于九天玄女之上的那几人,又听闻我名字,却不大肯相信,毕竟距离我从湖北恩施离开还不到一年,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孩童,现在却有二十多岁了,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飞鸿子也不敢多问,只躬身行了道礼,“您请便。”再退出紫霄宫,宫中仅剩下我们自己的人。

看着他们,一个个脸上表情都能写一出完整的戏了,就连柳承都有些诧异,此前在他眼里我一直是他的师兄,没想过我已经从阴司地狱出来了,毕竟我的刑期是阳间一年。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过来,不由笑了笑,道了句,“臭小子,连我都敢骗了。”

孙思仁下巴都快惊掉了,我伸手过去托着她下巴,让她合上了嘴,而后对众人行道礼,“诸位,我回来了。”

黄蕴秋、袁守一、陈莹莹几人皆愕然,过了许久,黄蕴秋迈步上前,走到我面前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我,咽了口唾沫怔怔说道,“你真是孙清?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夺胎换骨的邪术?”

道教有两种替换肉体的方式,一种是脱胎换骨,一种是夺胎换骨。脱胎换骨是消去自己俗肌,脱下胎,换上胎;夺胎换骨则是夺旁人之胎,驱走别人神魂,换上别人的身躯。

这法术太过邪魅,被妖魔鬼怪学了去,就有了无数妖魔鬼怪夺取活人身躯的恶事,早在几百年前,方外就已经不准用这种法术了。

因我才失踪一个多月,这次回来改头换面,黄蕴秋只以为我这是夺了别人身躯,就连孙思仁也不禁问了句,“你是怎么夺得这幅连九天玄女都忌惮的身躯的?”

陈莹莹不善交谈,但听到孙清二字时已经热泪盈眶,哪儿管我是自己身躯还是夺了别人身躯。

我晕倒那段时间,全靠陈莹莹悉心照料,每次醒第一个见到的必定是她,她的本事虽然不见得有孙思仁和黄蕴秋那么高超,但对我的关心却是真的。

毕竟我跟她从小就认识,那个时候身边没有这诸多妖魔鬼怪,现在虽然时过境迁,但她还是一样,总是默默无闻站在我身后,见她这么模样,走到她面前去,陈莹莹似不想让我看她愁苦模样,低下了头,我也忖着膝盖躬身下去,再斜上看着她,笑了笑说,“以前我叫你莹莹姐,现在你得叫我哥哥了。”

还不等我说第二句话,却忽觉得身旁一股寒气袭来,忙立身看去,却见黄蕴秋和孙思仁二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左右,黄蕴秋身上寒气逼人,以她为中心,紫霄宫寒霜蔓延,而孙思仁身上真气流转,手中捏印,阳气汇聚。

我愣了下,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玄姬玄雅二女见状,比我还先一步,分别立在了黄蕴秋和孙思仁旁边,以防她们动手。

“你要怎么证明你就是孙清?”孙思仁道。

这才一个月,面貌变了或许可以用夺胎来解释,但是修道修法,非一日之功,一个月时间绝对不可能成长到现在的地步,她们没有理由相信我就是孙清。

我也有些犯难,我要怎么解释我就是我,想了好一会儿,看向了黄蕴秋的脚,见她穿着一双跟孙思仁差不多大小的鞋子,指了一下她的鞋子说,“我知道你的脚跟十四十五少女的脚一般大。”又对孙思仁道,“小祖宗,我可是看过你光膀子的模样,你害怕别人碰你身体,也就我碰过。”

黄蕴秋的脚小是个秘密,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一次,黄蕴秋对此有些自卑,所以之后一直遮盖着这事儿,知道的人也就我们几个。

听闻我言,黄蕴秋身上寒霜渐渐退去,有些尴尬,再愕然看向孙思仁,“你们俩……”

孙思仁窘迫不已,“别多想,上次他帮我上药来着。”我将此事说出来,孙思仁气急,愣是把手里掐完的法印打了过来,被我甩甩袖子湮灭了,看得孙思仁一愣一愣的。

不等我们再多做交谈,柳承迈步往外走去,说道,“走吧,这个时候东岳大帝应该在调兵遣将准备攻打青城山了。”

这才重新带好面具下了武当山,这一路他们都在想我是如何改头换面的,知道真相的就柳承一人,就连柳承也有疑惑,“你这身本事,在地狱学的?”

我说,“还记得潇湘馆里那个白骨君吗?”

柳承想了想点头说,“记得。”

“从白骨君开始,到昆仑守将被斩首,这期间所有事情我都经历了,包括在桃止山修法,昆仑守将这期间的所有法术,我都知道,我也经历过那些战争,也跟北帝交过手……”我说。

这很难理解,他们都没有穿梭过梦境的经历,柳承听罢只是简单嗯了声,旁边黄蕴秋和孙思仁倒是释然点头,孙思仁又问我,“那你这容貌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柳承,再对孙思仁说,“我在地狱呆了十二年,褪掉了俗肌,十二年时间,自然可以慢慢长成这样。”

柳承插话说道,“我估算的是一年时间,也就是地狱一百四十四年,一百四十四年时间,你出来应该可以威震一方了,现在看来,虽然不到一年,但效果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从这些只言片语的对话,孙思仁他们也大致弄懂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不再多问,一路下了山去,下山见有无数方外人还未离去,都在下面堵着。

柳承见状笑了笑,说,“他们是来堵你的,你这次怕是要在整个方外扬名了,一旦你选择帮助了某一方,那么他们肯定会蜂拥而至。”

我说,“都是来浑水摸鱼捞好处的,又不是提刑司、张家这样的大势力,收了他们反而是个麻烦,绕道走。”

随后便绕道离开了武当山,那些人还在下面痴痴等着我们下山。

我们既然一路赶往青城山,只是还未离开湖北,只到恩施的时候,却发觉已经有不少方外之人也进入了恩施,以为是我们的行踪被他们发现了,所以才一路追随。

我们加快步伐,行至三岔河才停留下来歇脚,站着河畔不多久时间,原本清澈的河流忽然变得浑浊无比,河中鱼虾几乎在瞬间就泛白了。

这股浊流自我们眼前经过,逆流而上,所到之处,河中生物全都丧失了生机,见此状,袁守一忙掐指运算,算完却脸色陡然一变,扭头对我们说道,“河水逆流,浊气倒灌,上游有大妖现世。”

我和柳承看着袁守一,等待他具体说法。

却见袁守一忙从身上取来一小圆盘,到三岔河旁舀来一盘河水,施法念咒,用起了圆光术,圆盘之中渐渐浮现不知何处的三山景象,袁守一盯着看了几眼,又说道,“龙虎欺主,东岳大帝、飞鸿子、张天师、提刑司这几方怕是有一方要更换领袖了。”

“您怎么看出来的?”我问道。

袁守一说,“三山并列,左右龙盘虎踞,中间那座山便是神葬之地,随着时间推移,左右两座山已经拔高,中间神葬之穴被左右夺了气运,这就是龙虎欺主。外加方才浊气上游,只有大妖才能抽取如此规模的浊气。”

第三百八十九章 神界夺权

我和柳承听罢却相互看了眼,我说道,“佛教称现在为末法时代,如今天地灵气已经消耗殆尽,几乎不可能出现大妖了。”

修道之人斩妖除魔,一是为了不让妖魔污染了灵气,二是为了避免他们抢夺资源。到现在这个时代,出现的大多都是一些鬼怪,很少有妖魔的出现。

袁守一也不解,又掏出几枚铜钱丢在地上推算起来,正推算的时候,见有几个身着方外世家服饰的人正朝这边而来,因为我已经摘掉了面具,所以他们并不识得我。

倒是认识柳承他们,见了后立马停住脚步躬身行礼,道,“见过柳先生。”

柳承看了看他们前行方向,问道,“你们要去川渝?”

这几人面面相觑,犹豫了阵才点头说道,“是,四川境内有一道教高人的墓地因山体塌方显现出来,墓中一头硕大的白虎现世,我们是奉家里命令去捉拿虎妖的。”

柳承显然没信,“四川有青城山,也有当地提刑司,有他们处理,你们玄门世家怎么也去凑热闹?”

这几个人打着哈哈说,“肃清天地,方外人人有责,我们责无旁贷。”

柳承此后不多问,放他们通过了,等他们走后,我对柳承说,“没那么简单,这些人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添麻烦,只能说明那墓中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袁守一听了方才那几人的话,唤我们过去看圆光术中显化的那三座山,指着左边那座山道,“这座山有塌方,他们说的应该是这一座。”说着又满是疑惑,“这三座山,左右两座已经是龙盘虎踞的地形,当初的人为什么不选择葬在中间那座神葬之地,而选择了左边的虎踞之地?”

这问题很好解答,我道,“说明中间那座山葬着一位更为重要的人物,虎踞之地葬的是道家高人,右边又是龙盘之地,想来也葬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道教高人不会给帝王将相守墓,说明中间那座山葬的要么是一位地位极高的方外之人,要么真如你所说,那座山葬的是一位神灵,不过神灵又怎么会葬在阳间?”

我在这边儿猜测了半天,柳承幽幽说了句,“虎踞之地葬的是张道陵,那是他的坟墓。”

张道陵是在昆仑守将死后才去世的,他的墓地我自然不知道,但柳承肯定知晓,听他一说才明白过来,他们口中所说的虎妖,应该是张道陵当初收服的那头白虎了。

但我还有不理解的地方,问柳承,“张道陵葬在了左边,右边葬的是谁?中间葬的又是谁?”

那个时代,方外很少有人的地位能超越张道陵,就算是柳承也只能跟张道陵地位齐平,而昆仑守将的坟墓在平都山后面,完全不搭界。

柳承摇摇头,“张道陵死前发了敕令,死后秘密埋葬,没人知道他的坟墓在哪儿,也没人知道他的坟墓中有什么东西,布了什么局。”

“那你怎么知道虎踞之地是他的坟墓?”我问。

柳承说,“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大妖,既然有大妖现世,只可能是以前蛰伏下来的,纵观历史,也只有张道陵那头白虎活下来之后才能称作大妖。”

合着柳承也只是猜测而已,我转头过去问袁守一,“龙虎欺主,那个主是谁?”

袁守一摇摇头,“尚且不知,得去看了才知道。”说着收起了地上铜钱和那圆盘,此后继续赶路。

这一路我都在打量柳承,他一言不发,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行了好一阵了,我才到柳承旁边说道,“师父心里有事?”

柳承摇摇头,“没有。”

“您等等,我有话要跟您说。”我叫住了柳承,让孙思仁他们先走,等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才盯着柳承眼睛问他,“张道陵到底怎么死的?”

此前他们告诉我,是因为张道陵当年斩杀了我,心结难消,道心不稳,抑郁而终。

我对此事一直抱着怀疑的态度,当年张道陵是主动动手,没有任何人逼迫他,而且事先我已经跟他说过了,又怎么会出现所谓的心结。

柳承也瞩目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说,“您可以先不用回答我,这段时间查过张道陵的一些资料,发现了某些端倪,在张道陵死之前,神界玉皇没有过任何姓甚名谁的记载,但是张道陵死后不久,就渐渐有流传说,神界玉皇姓张。还有一点,传闻张道陵墓中有两种东西,一种是马踏飞燕,一种是车马俑,马踏飞燕指代天马,道教中的车马俑又跟普通帝王的车马俑不同,道士墓中的车马俑指代的是天师,天的军队,天马、天师,假若张道陵墓中真有这两样东西,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张道陵并未死,而是带着他的军队飞升去了神界?或者说,他归顺了神界。”

柳承皱着眉头看我,不言语。

我又说,“最重要的一点,您很笃定地说那是张道陵的坟墓,以张道陵的地位,是不可能甘心作为左右守卫的。现在又有龙虎欺主的预兆出现,张道陵在人世间地位极高,本身就是主,自然不会有欺主的行为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去往了神界,欺的是神界的主。”

柳承听到这里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我回到过往本想知道您布了两千年的局到底是什么,但到死都不知道,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这个局一定存在,您曾说过,当年布局的不止您一个,我想您不可能不跟张道陵商议,我有一个猜测……”我说话时一直看着柳承。

柳承干脆找了一石头坐下,静静听我说。

我道,“张道陵归顺了神界,在神界掌权,时机成熟后篡取玉皇之位,如果是这样,龙虎欺主中虎欺主就可以解释,这是不是就是您那个计划的一部分?”

柳承满面笑意盯着我,“你跟我师兄现在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说完又道,“你说得对,张道陵没死,归顺了神界,这是我和他商量好的,时机成熟替代九天玄女,甚至替代玉皇,他在神界布局,我在人世间布局,虎是张道陵,龙是我。不过从现在结果来看,他失败了。”

“您怎么知道?”我问道。

柳承说,“张道陵去了神界之后不久,人世间就渐渐有玉皇姓张的说法流传出,张坚、张百忍,说法很多,而这说法最先是起源于神界,也就是说,张道陵刚到神界,就有人怀疑他图谋不轨,故意散布出了这种说法,好让神界掌权者对他有所提防,不过这些年来,他的衣冠冢始终没有崩塌,说明他在神界相安无事。最近几年,他的衣冠冢渐渐拔高地势,则说明他在神界开始行事夺权了,如今衣冠冢崩塌,代表他夺权失败。”

我听后沉默了一阵,再问,“张道陵在神界是为了夺权,您在人世间布的又是什么局?”

柳承站起身来,看了眼前方,“事到如今,即便我不想告诉你,也瞒不了你多久了,你迟早会有察觉。张道陵一旦失败,人世间的局就会启动,这个局仅两个字,造神,一个可以连神界也统御了的神!”

“具体步骤呢?”我问。

柳承迈步往前走去,同时说道,“乱世出英豪,先造乱世,再造神。千年前我就知道神界在着手辅助全真道,为重回人世间做准备。所以我留下了正一道、全真道交替担任阴司大帝的规定,之所以卸任离开阴司,让全真道的人担任阴司大帝,为的就是若干年后造出一个乱世来,这个乱世,参与者不仅仅是方外,还有神界,我需要一个前所未有的乱世。”

第三百九十章 众生为子

我此前搞不懂的不止是那个两年前的计划,还有为什么柳承会在千年前忽然退位,现在懂了,便问柳承,“您又如何知道,东岳大帝日后必定生乱?”

柳承回首一笑,停下等我,及我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行,柳承才说,“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当初全真道一共选了三位最为杰出的弟子用来替任,而这三位弟子中,有两人愚笨,仅一人聪慧。当初我去全真道挑人,告诉全真道所有弟子,若是全真道人担任阴司大帝,他们也必将位极人臣,我让他们自己挑选自己今后侍奉的君主,所有人都挑选了那个比较聪慧的弟子,唯独东岳挑选了一个较为愚笨的弟子,你能明白吗?”

这手段我已经在青玄身上见过了,他不敢挑选柳承,因为柳承太过聪明,伴君如伴虎,太过聪明的君主不是好事。就如司马懿之于魏国三位君主,整日提心吊胆。而诸葛亮之于阿斗,就要好得多,回答柳承,“野心,东岳要为自己挑选一位今后他可以控制得了的君主,所以挑选了较为愚笨的那个。”

柳承恩了声,“那个时候东岳才进入我的视线,此后我便收了他为徒,将他一直带在身边,教他法术和帝王之术,曾有一次,我带他去罗浮山见杜子仁,杜子仁领了百十来人出城迎接,礼迎过后,我让众将士回城歇息,连说三声将士不动,杜子仁仅挥了挥手,众将士方才回城。离开罗浮山时,东岳问我为什么不杀了杜子仁,问其缘由,东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杜子仁行径已是挑战王权,即便是有功之臣,也当杀之。”

我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过来,“所以您选了他,因为他的野心和对权势的热衷,您料定他千年后不愿意交出大帝之位,替任之时,就是乱世开始之时。”

柳承呵呵笑了声,“其实他也不是我心中最完美的人选,东岳嗜杀,一旦他即位,对阴司老臣就是一场浩劫,所以退位前一再叮嘱他,曾让他当面对我立誓,然而并不管用。但是那个时候,全真道也只有他能治理好阴司,换做其他人,阴司熬不过这千年,我没得选择。”

我听后看向柳承,现在的柳承跟我在梦境中所见的那个青葱少年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个时候他没有阴谋诡计,现在却是诡谲难测,令人生寒,怔怔地道,“值得吗?用阴司所有旧部来换这样一个局的开端。”

柳承顿了下,忽而转头死盯着我,“你曾经跟我说过,天下如棋,如果不想变成棋子任人摆布,就得化作执棋的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过往千年只是开端,从今往后,才是真正博弈的时候。不止东岳是我的棋子,张道陵,五方鬼帝也是,我要这天下,要上古神界所有人都变成我的棋子。”柳承说完忽而诡异一笑,“不对,这话不是你说的,是我师兄说的。”

我与柳承目光对接,神情愕然,顿了许久才道,“我们曾浴血平定乱世,你现在又要造一个前所未有的乱世,万一这盘棋下不好,又该如何收场?那些流过的血都要白流吗?”

柳承收起笑容,负手往前兴趣,“这盘棋要如何下,取决于对我对弈的人如何落子。”

“对弈的人又是谁?”我追上他问道,“神界玉皇吗?”

柳承哈哈笑了两声,“玉皇也是棋子,与我对弈的人,便是我要造的那个神,只有他才能陪我下好这盘棋,我也始终相信他能陪我下好这盘棋。”

我听着毛骨悚然,柳承这盘棋太大,下好了就当真万世太平,下不好,神州大地怕是万劫不复,以前不愿意用老谋深算来形容他,现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柳承此后不再多言,自顾自往前行去,我在后方默默跟着。

一时间想到了很多,东岳贪权暴戾,柳承偏偏不准他动五方鬼帝,为的是让五方鬼帝在这个时代反出阴司。孙思仁、帝辛、青龙,现在看来,所有人似乎都是有计划的第一步一步出现的。

还有就是张道陵神界夺权,直到现在他的衣冠冢才崩塌,也就是说,张道陵夺权是最近的事情,如此一来,必定会惹得神界大怒,必将加快步伐返回人世间。配合全真道以及阴司,神界重回人世间,真的不远了,柳承要的前所未有的乱世,真的快来了。

在后方沉思许久,他的局让我胆战心惊,但想过后却付之一笑,自言自语道,“偏偏我也是个不愿意做棋子的人,既然要下棋,就由我和你来联手下好这盘棋吧。”

此后追上了前方孙思仁他们,却不见柳承,问孙思仁,才得知柳承嫌我们走得太慢,怕去晚了,那坟墓中的宝贝尽归别人手中了,所以先赶往四川。

我听后只感慨,他又要去四川布局了,哪是为了什么好处才去的,倒也没跟孙思仁他们多说,这一路有说有笑,慢慢悠悠往四川去。

从丰都过境时,玄姬玄雅道,“青龙麾下是我们姐妹的旧部,左右将领也是我们的徒弟,我们是不是要召他们回来?顺便把我们的旧部召回,也好前去帮助青城山。”

我摇摇头,“不用,现在需要有另外一方势力来跟东岳抗衡,青龙是最好的人选,东岳短时间攻不下青城山,这段时间就是青龙发展的时间,一旦青龙规模初成,东岳自然会从青城山退兵。”

玄姬玄雅对我的话从不有怀疑,点头应好。

柳承要的是天下大乱,群雄争霸,现在依旧是阴司独大,必须得培养一个乃至几个能与东岳抗衡的人。

我想,柳承心中的人选不外乎青龙、帝辛,以及正一、全真、提刑司、玄门世家这几方,然而正一、全真、提刑司、玄门世家这四方小心谨慎,短时间不会参与进来,帝辛现在又在东岳手下,剩下的人选只有青龙。

不管是从现在的形势,还是柳承的安排,让青龙壮大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一旦青龙壮大,帝辛也会随之壮大,帝辛一旦壮大,必反!到时候就是三雄争霸的局面。

在丰都停留了会儿,对玄姬玄雅道,“玄姬玄雅,你立马去阴司通知五方鬼帝,让他们一起来丰都城走一圈,停留一夜即可离开。”

玄姬玄雅不懂,孙思仁、黄蕴秋、袁守一、陈莹莹则怔怔瞪着我,“五方鬼帝凭什么会听你的话?”

玄姬玄雅对之前孙思仁黄蕴秋欲对我动手的事儿耿耿于怀,此刻无不炫耀道,“不止五方鬼帝,当初建立阴司的九幽将军,哪个都不敢对师父说半个不字,就连我师叔北阴大帝见了师父都害怕……”

我摆摆手,“行了,别吹嘘了,去做事。”

玄姬玄雅收声拱手应是,却诧异道,“为什么不直接让张衡他们来帮我们?”

我说,“他们要是现在帮了我们,东岳大帝就会倾尽所有来对付我们。现在由我们拖住东岳大帝,他们来丰都走一圈,青龙必定会面见他们,届时这世上信奉五方鬼帝的方外之人和妖魔鬼怪自然会以为五方鬼帝在帮助青龙,他们也会加入青龙,如此一来,青龙势力短时间即可壮大数倍乃至数十倍,如此形势,东岳就不会再耿耿于怀于一个青城山了,一举两得。”

袁守一一直听着未曾发话,等我说完他才插嘴道,“这么多人前来加入青龙,以青龙如今的建制,统御不了这么多人,物极必反,这样或许反而会让青龙自乱。”

袁守一这话倒是点醒了我,仔细想了想,想到一好办法,当年张角声名鹊起,短时间内就招揽无数信徒,他们的流程很简单,也很方便,那就是系上黄巾,所以张角的人才会被称作黄巾军,就对袁守一道,“袁老先生,还得麻烦你去见一见青龙,就说我送他三份大礼,第一份就是万千兵马。第二份则是建议他迁移至云南一带,那里阴司力量薄弱,趁此机会休养生息。第三样嘛……”我说着在身上摸了摸,顺手摸出一淡黑色布条来,笑说,“这第三样大礼就是这黑巾,凡右臂系上黑巾者,皆视为入他麾下,可在华夏各处踞地发展。这三样大礼他若是收下,不出三个月,必可与阴司一争。”

第三百九十一章 相术比试

袁守一听后愣了下,然后笑了笑,“好,我这就去带话给青龙。”说着接过了黑巾离去。

玄姬玄雅也在随后与我道别,前往阴司,她们好歹也是两千年的大妖了,去找五方鬼帝应该不会有危险,况且五方鬼帝跟她们俩都是老相识,即便被发现,也会处处护着她们。

安排完毕,我拍拍手对孙思仁她们道,“你们仨先去四川,我得先去找帝辛说几句话。”

却见孙思仁几个满目惊异盯着我,眼神极其怪异,我伸手过去在孙思仁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小祖宗你是入定了吗?”

孙思仁恍然,对我说,“你师父变了,但比起你师父的变化,你的变化更为恐怖,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变得这么老谋深算了。”

我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伤疤,再对孙思仁她们笑说,“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活了将近三千年了。”

“……”孙思仁她们自然没信,扭头对黄蕴秋和陈莹莹道,“我们走,不管他了。”

我满目笑意送她们离去,昆仑守将出现已经将近五千年,刨除中间两千年,确实算三千年,不过仔细一算又不对,我回到过去,在遇到柳承之前那段时间并没有经历,真正算起来并没有三千年,甚至连百年都不到。

她们走后,我折身往帝辛他们之前呆的那破庙去行去,不过我去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一个破庙了,临时造了招魂灯,循着他们气息去找他们。

我跟随孔明灯一路前行,在丰都周围兜兜转转,翻山越岭好久招魂灯都不见停下,直到最后招魂灯油尽自己落了下来,正准备再造招魂灯时,却见我所在山体另外一侧也有招魂灯升空,那招魂灯距离我不远,且行走的轨迹跟我之前招魂灯轨迹一般无二。

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还有人在找帝辛,或者在找苏妲己,便立身此处候着,不多久时间,招魂灯缓缓飘到我上方,并有一人正循着招魂灯前行。

走近才知是个识得的人,正是那梁上神仙姜尚姜子牙,这么久不见,他以发敷面,骨瘦如柴,看起来狼狈至极,见我站在前方他才停下脚步,盯着我看了几眼,见我是方外打扮,走上前来对我鞠躬行了一礼,“福生无量天尊。”

我看着他笑了笑,“此山乃是我先祖所开,方外之人,凡从此山过,皆要在玄术上胜我一筹才行,若是胜不过我,就请原路返回。”

我改头换面,姜尚并未认出我来,也笑了笑,说道,“这非名山,也无洞府,先生占据此山不合情理。”

“阴司晦气汇聚之地,如今不也成了方外第一大势力了么?”我说,继而再道,“医术、法术、武术、相术,你挑选一样与我对弈。”

姜尚只想着着去追前面招魂灯,没时间跟我就餐,就道,“相术吧,推算什么?”

我应好,说道,“你我各自推算对方身份如何?”

姜尚上下看了我几眼,也点头应好,而后各自掐算起来,我只假意推算了几下,就说道,“我已知阁下为何人,阁下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乃是三千年前的人物。”

姜子牙满是诧异,不过紧接着也说,“我也推算出阁下并非这个时代的人,乃是五千年前的人物。”他说完愕然瞪着我,他三千年已经够久远了,我这五千年都是炎黄时代的人物了。

“你姓姜名尚。”不等他多想,我继续说。

姜子牙更诧异,忙掐指演算,但演算了好几遍,始终推算不出来,无奈作罢,“是我输了,敢问先生何许人也?”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我叫孙清,我曾经的命格是七杀,七杀遇帝为权,我也算是拥有过帝王命格的人,除非命格与我齐平,或者在我想让别人知道我身份的情况下,否则他无法算出我的身份,毕竟姜尚再厉害,也只能算是将相之才。

我笑了笑,“你要去找帝辛?”

姜尚接二连三发愣,眨巴着眼看了我好几下,点头恩了声。

我又问,“你找帝辛做什么?”

姜尚满面笑意,“我和他是老对手了,知道他复生重出,特地去见他叙叙旧。”

哪儿这么简单,他只是不想跟我说而已,我所布的局中,帝辛是很重要的一环,姜尚素来跟帝辛作对,这次去找帝辛,我担心他会坏了我的计划,就指了一下旁边一条路,“方才有一男一女从这里经过,我们比了魅惑之术,女的胜过了我,所以我让她过了,男的魅惑之术没胜过我,他从那边走了。至于你嘛,你相术没能胜过我,所以不能从这山经过。”

姜尚思索了会儿,然后一笑,“既然此山属于你,我又没在相术上胜过你,便不过了吧,就此别过。”姜尚对我拱手行了一礼就要退去,我目送他离开,他走了一截儿后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道,“我倒是算出了先生与一人有关,此人乃是镇守昆仑山的守将,不过细算发现又不是,先生是否是昆仑守军中的一员?”

“你连昆仑守将都算得出来,难不成还算不出昆仑守军中的一员?”我反问。

姜尚满是尴尬,再拱手行礼离去,朝着我指的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等他身影完全消失,我才顺着这条路继续前行,走过此山,再过了一座山,在一石板上见了帝辛和苏妲己二人,走上前去干咳了声,二人看向我。

帝辛和苏妲己同时起身,我笑道,“史书上说你贪恋美色,不无道理。”又看向苏妲己,“史书说你祸国殃民,就更有道理了。”

帝辛紧皱眉头,“找我什么事情?”

我说,“刚才在路上碰到了你的老对手姜尚,如今东岳在你身后,青龙在你前方,又有姜尚在旁虎视眈眈,你还能这么轻松吗?”

帝辛冷冷笑了声,“只是非我出手的时机而已。”

我不准备跟他扯闲话了,直说,“青龙最近会扩充势力,东岳专注对付青城山,必定会让你去牵制青龙,此前跟你说过的养寇自重你还记得吧?”

“你想让我放任青龙壮大而不管?不过你之前可说过,柳承才是寇。”

我说,“青龙越强大,东岳给你的权势也就越大,但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那样必定会招致东岳怀疑,我已经建议青龙在华夏各地招揽势力,青龙其余各地的势力你都可以灭,唯独云南你现在别去,青龙会迁移至云南。”

帝辛听罢笑了笑,“你现在非我麾下谋士,亦不是我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是亡国之君,需步步为营,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你没得选择。”我道。

帝辛一听此言顿时怒了,将苏妲己先护在了身后,忽而身上红光大作,纵身一跃,劈天盖地一拳挥了过来,我忙退避开来,他这一拳虽未落地,却将地上石头轰了个稀烂,再怒视我道,“我没死,我大商就没灭。你想运筹帷幄,把我当成你的棋子,首先你得胜过我,上次没跟你好好打,现在继续!”

帝辛说罢伸手一招,身上红色光芒越来越耀眼,勾得此处狂风大作,而他身后,竟有火羽显化,想必那也是九天玄女留给他大商的后手。

帝辛腾身而起,拳头如雨点落下,这一次他是认真了,我不敢怠慢,尺木也在瞬间发威,红色气息蔓延全身,头上龙角浮现。

帝辛袭来,我一一闪躲,连北帝都视他为偶像,实力非同一般,闪躲十数次,帝辛愣是没碰到我半点,冷眼看着我,忽如鬼魅游走。

他身后火羽竟也给了他极尽的速度,我和他在这方寸之间不断闪避,或者相互攻击,时有龙吟雀鸣之声传出。

轰!轰!

往复良久,我和他终于正面接触,各自一拳过去,而后同时倒地,再又立马站了起来,脸色都很难看,帝辛咬牙切齿看着我,“还有什么没说的,说完了就滚!”

我道,“东岳必定会给你可以与青龙抗衡的阴兵数量,你四处征战时,散布出东岳任期已至,青龙身负龙胆龙命,他才是阴司正统大帝的言论。”

“滚!”帝辛训斥了句。

我笑了笑转身离去,及深入山林才终于熬不住了,眼前一花,吐出一口逆血来,晕倒在地。

第三百九十二章 龙妖现世

正一道出现以前,法术总纲就是三十六天罡术,衍生法术并不多,他们更偏向的是武术。方才未动用法术,论武术,我不是帝辛对手,论法术,他不是我对手。

在这荒郊之中静静躺着,也不算亏,我给了他一拳,他也给了我一拳,想必他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过来,挪身到旁边一老树旁,倚靠树干坐下,施展九息服气之术调养身体,闭目不知多久,听得林子尽头有人声传来,睁眼极目看去,见那里有一身着青衫的曼妙女子,年约二十二三岁,正悠哉行于林边小径之上,行走没几步,又有一俊秀男子陡然出现,斜靠树干看着那女子,及那女子走近,男子开口道,“荒郊白骨,有鬼衔冤,夜里是属于妖魔鬼怪的时世界,月黑风高,姑娘怎独自在这林中赶路?”

那女子扭头看了眼这男子,本以为她会害怕,她却未露丝毫畏惧,笑说,“人鬼各行其道,我不曾惹他们,他们自然也不会冒犯我。”

男子听后来了兴趣,正襟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默默看着那边发生的这一幕,那男子身上隐约有妖气显化,一种很熟悉的气息,跟姬少君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但那男子并非妖龙,乃是一‘龙伥’。

《百鬼录》中记载有一中鬼,名为伥鬼,伥鬼又分许多种,有龙伥、江伥、虎伥,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虎伥,为虎作伥便是说的虎伥,这类鬼会引诱生人,等生人失去理智后,他们背后的龙或者虎就会出现吞掉生人。

那女子面色不惧,以为她也是有本事的人,就没多管,默默看着这出闹剧,只待等妖龙出现后再去把那妖龙抽筋剥皮。

女子道,“白静。”

男子点点头,“了然,其实我就是鬼,伥鬼,是来吃你的。”

那叫白静的女子听后非但不惊,走上前去,竟伸出在那伥鬼下巴上摸了一把,脸上挂满了新奇笑容,“这就是伥鬼么?”

我看着直乐,心说这白静胆子也忒大了点,竟然敢去调戏男鬼了,不过她既然敢这么做,就证明是有些本事的。

那男子顿时怒了,伸手就要抓那白静,并怒道,“活人安敢渎神戏鬼!”

白静见那伥鬼抓来,大惊,折身就要逃跑,伥鬼一路紧追,你追我赶,白静跑,那伥鬼或追或堵,愣是将那白静堵得围着这山林跑了一圈,实在无路可跑了,则惊慌冲入了山林,朝我这边来了。

那白静连滚带爬,狼狈极了,我看着都愣了,她没半点法术法器傍身,竟然就敢去调戏男鬼了,怕也是受了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的影响。

她连滚带爬至我这边儿,见我这儿有一大树,便要过来躲避,见我站在树干后面,吓得啊呀一声,直接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看着她笑了笑,然后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估摸着是怕连累我,专门往前挪了一截,让那伥鬼看不见我,然后惊恐看着渐行渐近的伥鬼,等伥鬼走近,她惊慌道,“丰都城是阴司的入口,有阴司管着,不是说鬼怪不敢扰人的么?”

伥鬼走近,笑道,“我不扰你,我家主人可需要你来填饱肚子,自己宽衣解带吧,免得我家主人塞了牙缝。”

白静害怕至极,缓缓伸手去解自己腰间束带。

《听雨记谈》云:人遇虎,衣带自解,皆伥所为。

虎伥会让受迷惑的人自己宽衣解带,龙伥也有这种行为。

白静已经解了上衣,我一直指望着她能施展半点法术,现在看来,她也就是胆子大点而已,并不会任何法术,不由得摇摇头。

而就在此时,空气中忽然飘来一股及其浓郁的腥臭味,令人作呕,紧接着便是狂风大作,再看去,见一长逾百米黑色长虫从林子一旁蜿蜒而来,龙伥见状忙退到一旁跪地叩首。

这黑色长虫身披鳞甲,腹部有四只三爪之足,头上隐有龙角显化,我见状明白过来,这龙妖乃是由蛇修炼而成,怕是已经有了千年道行,这种妖唤作老蛟,也唤作蛟妖。《通幽记》中记载过,在苏州武丘寺山出现过一只。

这蛟妖不等她宽衣解带,张口嘶吼一声,作势就要吞去,她始终不见施展法术,看来她是真不会了,眼见蛟龙就要吞下她,我直接脚踩金光出去,砰地一声,一脚踢在了那蛟龙下颚,罡风乍起,蛟龙痛苦吼叫一声,而后翻到在地,我再看旁边那伥鬼,道了句,“滥杀无辜,其罪当诛!”说罢并指念了灭神咒,那伥鬼愕然瞪了我一眼,而后消散无形。

此后蛟龙演化人形,化作一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见我身放金光,又有真气流转,慌忙道,“我师父乃是昆仑守将,区区道士,胆敢动我!”

我本想直接动手,一听他这话,停下手来问道,“你师父是昆仑守将?昆仑守将不是在两千年前就死了么?我怎么没听说有你这么一个徒弟留在世间。”

这蛟妖道,“师父是死后收我为徒的。”

“细细说来听听。”

蛟妖道,“师父虽死,但身躯道气长存,葬于平都山上,我便是他坟墓下方一小蛇,师父身上仙气令我开了灵智,我沐浴师父尸身神光修行,而师父已在一年前化身为尸解仙,并收我为徒,你胆敢动我?”

《仙经》中说:上士举行升虚,谓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谓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蜕,谓之尸解仙。

而尸解的方式有四种,分别为兵解、水火解、文解、太阴链质。所谓太阴链质,就是指死后身体不腐,形体伸缩自如,复活成仙。

他这么一说,倒让我想通了一件我一直想要弄懂的事情,那就是把我送到过去的那个昆仑守将到底是谁?青龙身边的那个昆仑守将是谁?

如此说来,正是当年被斩首的尸体化身成为了尸解仙。

见我若有所思,这蛟妖以为我怕了,冷笑道,“如何?还不速速滚开?”

我瞥了瞥他,忽而纵身一跃,一脚踏在了他的头上,又将他打回原形,再直接掐了一法印对准了他额头,冷声道,“你不认得我,说明你连你师父本来面目都没见过,可见你跟他不熟,杀了你又如何?”

“你敢!”他怒斥。

刚说完,我直接将他头上一角给掰了下来,疼得他呼天抢地,此后又一片一片揭起了他身上鳞片,他这才顿足求饶,“道爷饶命!”

我从他身上下来,看着他道,“给你师父一个面子,滚吧。”

他听罢慌忙离去,走出一截儿后我喊道,“你等等。”

他以为我又要对付他,吓得不行,回身过来战战兢兢道,“道爷怎么了?”

我说,“你师父就在丰都,你去找他吧,看你修到这境地不容易,夺了你一角,就赐你一场造化,北方鬼帝杨云会出现在丰都城,他的前身为一条青龙,你可向他讨教修成龙身之法,见了他你只说你是一个姓孙的道士介绍的即可。”

蛟妖半信半疑,他们现在只能算是蛟龙,要真正成龙还有一段距离,如果真的有真龙愿意教他的话,必定会事半功倍,看着我犹豫了良久。

我知道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即便不相信我,他也会去暗中观察杨云,而以杨云的本事发现他很容易。

他对我道谢后离开,等他离开后,我自言自语道,“人我送给你了,能不能用他换下你师姐,就看你的本事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双帝争雄

言语完毕,才想起身后还坐着一人,回头看去,她已经整理好了着装,正呆若木鸡盯着我看,我道,“调戏男鬼,反被男鬼追得满山遍野逃窜,真当妖魔鬼怪跟人一样么?回家去吧。”

她站起身来问我,“你是神仙么?”

我摇头,“不是。”并迈步行去,她则紧跟我身后,寸步不离,行了约莫有个数百米,我又回头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说,“我是自恩施而来的,不到一年之前,恩施城有仙人在街道上斗法,我悄悄看见了,才知道世上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又听老端公说,丰都神仙最多,所以我才过来寻仙问道的,您能收我为徒吗?”

“人不怕鬼,鬼怕人,也是那老端公跟你说的?”我多问了句。

她嗯嗯点头,我心说这女的不会是个傻子吧,摇头晃脑替她悲哀,随后直接施展纵地金光遁去,很快就把她甩在了身后,出了这几座山,见前路漆黑一片,前去四川山路凶险,晚上也走不了多久的路,就忽悠人买了我几张符,换了些钱,找了一便宜住处先住了下来。

这一夜睡得及其舒服,再也没有回到过往,睁开眼外面已经大亮,开门出去准备赶往四川跟孙思仁她们会合,开门还没来得及出去,就看见有一女子从我门前经过,惊得我忙退回房间,正要关上房门,她已经抵着房门了,满脸嬉笑道,“师父,您在这里呀,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我呵呵一笑,松开了门,她一个趔趄向前扑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就挥挥手道,“我没事,没事。”这一跤摔得她着实不轻,费了好大劲才站起身来,龇着牙对我说,“我以为师父您这样的人是不用睡觉不用吃饭的……”

我叹了口气,终于明白提刑司为什么不准方外的战斗波及到方内了,这些普通人心不坚定,很容易被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害了,他们看到的只是这个世界随风上下的潇洒一面,却不见这世界尔虞我诈的凶险一面,说道,“你叫白静是吧?”

“嗯嗯嗯。”她接连点头。

我伸手指了一下房内的桌子,道,“我在那边写了一个字,你要是认得出来,就代表你跟我有缘,我就收你为徒。”

她听罢大喜,忙走上前去伏案观看,我见状直接念了一定身咒,再说,“法咒一个时辰后解开,解开后给我回家去,再敢找我,我就杀了你!”

“你把我定在这里,这里鱼龙混杂,旁人要对我如何,我都没法儿反抗。”她尝试了几下动不了,不惊反喜,只觉得有趣。

我呵呵一笑,走上前去在她身上塞了一护身符,然后迈步离开了。

总算甩掉了她,心满意足地离开,马不停蹄赶往四川,现在不同汉朝,汉朝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那时候十室九空,人烟稀少,即便真的腾云驾雾也没人知道。

现在遍地都是人,况且是白天,我不敢施展任何法术,只能徒步赶路,走了整整一日,都没离开踏足四川,一直到夜里,见四下无人才敢动用了移星换斗的法术。

才走不久,月光突然消失,月光一消失,山林中山魈野鬼纷纷抬头观望,我也抬头看去,先前还悬挂当空的月亮却陡然消失不见了,周天之上,仅有两方星斗格外亮眼。

一为南斗六星,一为北斗七星。

南斗六星中,最为亮眼的为七杀星,南斗诸星环绕其旁。而南斗六星与北斗七星中,又数紫微星最为两眼,南北斗诸星分别环绕在七杀星和紫微星之间。

柳承退位,现在的紫薇帝星就是东岳大帝。青龙有我的龙胆,现在的七杀星就是青龙。七杀遇帝为权,终于出现了双帝争霸局面了。

想来是五方鬼帝已经到青龙那里走了一圈,所以七杀星周围诸星闪耀,怕是接下来有不少能人会加入青龙了。

我想象中最好的局面是,青龙势力壮大,最后被我取而代之,这并不是空想,青龙身边周晓安如果恢复了刘晓虞的记忆,那么应该知道现在留在青龙身边比回我们身边要好,而青龙身旁有两人是玄姬玄雅的徒弟。只要他们三人掌控青龙的权力,今后夺权就要方便得多。

至于东岳那边,最好的局势就是,东岳派遣帝辛应对青龙,他手中权力也会随着青龙势力的增长而增长,一旦时机成熟,帝辛就会反出阴司,甚至取代东岳大帝。

到时候就是我跟帝辛之间的争斗了,至于这其中会不会出现其他势力,我并不在乎,我信任柳承,所以我要帮他完成一个前所未有的乱世局面,越多势力加入越好!

抬头观望天上星象有一会儿,耳畔传来声音,“先生对星象也有了解?”

循声看去,竟是此前被我诓骗离开的姜尚,看见他我有些头疼,还是假装很开心地笑了笑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姜尚道,“先生何故欺我?我那日循着你所指的方向,并未找到帝辛,后来再造招魂灯才知道,我最开始走的路才是对的。”

“没准儿是帝辛又绕道到了那座山的后面。”我说。

“先生不是那座山的主人吗?怎么来了这里?”他问。

我盯了他几眼,觉得有些烦了,今天遇到的尽是一些烦人的事情,敷衍道,“出来散散心,这条路是去四川的,你要去四川?”

姜尚点点头,“是,我欲为自己寻找一位新的君主辅佐,听闻东岳大帝将带兵前去青城山,特地来这里等候他。”

我听着他的话,杀心乍起,东岳手中有了一个帝辛,假如姜子牙加入东岳麾下的话,帝辛的行动必定受阻,且他能帮助武王打败整个商朝,绝不是简单之人,东岳要是得了他,青龙要跟东岳形成双帝争雄的局面,有些难。

将要动手,又想到他此前在恩施马家的时候帮过我一次,那一次可以说是救命之恩了,我现在动手杀他,就是忘恩负义,怕是要背千古骂名,犹豫许久收起了杀心,指向了南边说道,“我刚从前面过来,那里山石塌方,挡住了去路,你真要等东岳大帝的话,建议你往南边跨两座山,那里有一条路是去青城山的唯一通道,东岳大帝必会从那里经过。”

上一次骗了他,他这次明显不信我了,“真的?”

我点头应是。

他摇摇头,“我要自己去查看。”

就在他将要往前的时候,我直接并指念起了威天神咒,传说姜尚是会法术的,但不知道他的法术如何,本来只是一试,没想到真的成功了,看来他厉害的不是法术,而是谋略,威天神咒施展,他眼神涣散,我指了一下南方,“往南,两座山,去那里等东岳。”

姜尚浑浑噩噩点头,转身走了。

既然不能忘恩负义杀了他,那就让他永远见不到东岳,他既然选择了东岳,就说明没看上青龙,而我们跟他不熟,暂时又不想收他,只能这样做。

处理完姜尚的事情后我才继续赶路,此后再没遇上杂七杂八的人,因为施展法术,当日不到天亮就已经到了四川境内。

在四川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那山体塌方的地点在何处,距离青城山并不远,步行只需要两个多时辰就可以赶到,便直行去往那里。

白天在城中行走,不敢再用法术,这么近也并不着急,一路慢慢悠悠,快要临近龙虎欺主地界时,忽听得砰地一声,忙扭头看去,见一青衫女子直接被方内一疾行之车撞得倒飞出去。

正是那白静,她只是个普通人,这么一撞怕是活不成了,就要过去查看时,却见她竟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泥土,不顾众人眼光就要离开,却看见了在前方不远处愕然的我。

我与她四目相对,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什么目的?”

她见我已然看到,笑了笑,忽而摇身一变,身上红气弥散,化作一白衣女子浮于天际,而那白静则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她看着我说,“是你们先对神界动手的,你先违背了你与玄女娘娘之间的约定。”

“我何时动过手了?”我道,这白衣女子虽不是九天玄女,但身上却有她的气息,铁定是她派来的。

“张道陵神界夺权,可是你们谋划的?你们先背信弃义,我们自然不会处处忍让。从今天开始,你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是我们的人,若是不想我们趁虚而入,那么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别接触任何人。”

我怔怔发呆,她则随即消散。如果不是因为她初入人世间,不知道人世间变化而被撞,我很难发现她是伪装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礼不伐丧

本欲去追,想想还是罢了,即便现在能阻止了神界回到人间,也非长久之计,神界每千年谋划一次,如此往复,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个千年,他们迟早会回来。

或许真的就只剩下柳承那一个办法了,造一个大大的乱世,再造一个连神界都能统御得了的神,张道陵神界夺权,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重出,到时候方外必定会重新洗牌,而我们要做的,则是在神界回来之前拥有自保的能力和势力,因为神界回来第一个要对付的,必定是我们。

漫步走到那女尸旁边看了几眼,她在这之前就已经是具尸体了,只不过被别人占据了身躯而已,这就是夺胎之术。

而围观众人目光早已不在这尸体上面,方才白衣女与我对话那一幕,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展示给了他们,他们又如何能冷静得下来,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再藏着掖着,看了几眼后施法念咒,施展移星换斗离开,不多时进入山林。

进了林中行不远,就见有方外之人游荡,得知距离龙虎欺主之地已经不远,将要前行时,却有方外之人瞧见了我,不过武当山上见我真面目者也就方外那几个首领而已,这些普通子弟不识得我,也不管我,只聚集一处讨论一事,自他们旁边经过,听他们说了‘东岳’二字,心生好奇,问他们,“东岳怎么了?”

这几人看看我,厉声道,“东岳岂是你能叫的?需叫东岳大帝!”

我忙点头,“是是是,东岳大帝怎么了?”并打量起他们服装,他们右领绣着一弓矢,这是世家张家的图腾。

其中一人道,“我们昨日连夜赶路,经过川渝交界地带时忽遇山崩,挡住了我们前路,便要折道而行,刚折身又遇东岳大帝领两万鬼兵进川,阴司向来瞧不起玄门世家,我们为求保命就将前途山石挡路的消息告诉给了东岳大帝,东岳大帝得知后改道,非但不怒,还邀我们同行,辗转数山又遇一垂钓乞丐,那乞丐与东岳大帝对话几句,只说有破青城山良计,但前提是要东岳大帝背他入川。”

听到这里我只恨让姜尚改了道,若是不让他改道的话,他也不会碰到东岳大帝了,拍了拍额头懊恼地道,“时也命也。”又见这几人诧异看着我,我忙说,“东岳大帝背了他吗?或者说,东岳大帝杀了他吗?”

当年周文王请姜尚出山,姜尚也是用此手段,要乘坐文王辇车出山,还要周文王亲自拉车,周文王耗尽力气拉八百七十三步,于是姜尚就保了大周江山八百七十三年。

现在这姜尚更过分了,竟要东岳大帝背他,以东岳大帝的脾气,怕是会当场把他锤死,那样正好,少了一个劲敌。

这子弟道,“没有,东岳大帝一听他姓姜,就真的将他负于背上背他入了川,途中说了几句话,我们都未曾听懂,东岳大帝只道受益无穷。”这子弟一脸难以理解。

“那人说了什么?”我忙问,想来东岳也知道那是姜尚,如果能拉拢姜尚,莫说是背他,就算是让他坐上自己的椅子,怕是他也愿意。

这子弟道,“其他我没听懂,就听到四个字‘礼不伐丧’,好像是劝东岳大帝暂时不要攻打青城山,毕竟青城山老掌教去世才没多久,此时兴兵,有违天和。我不明白,这既然是劝东岳大帝不要攻打青城山,东岳大帝又怎会说受益无穷。”

我听罢笑了笑,“如果你能听懂,你也是将相之才了。”本来准备靠近那龙虎欺主之地了,干脆不去了,折身去青城山,临走前道,“几位可是要去那道教高人墓地?”

这些子弟一笑,“当然是。”

我说,“麻烦几位进了山帮我捎话给北阴大帝柳承,就说青城山有难,我先去解青城山之难,就不去见他了,让他尽快让孙思仁回青城山。”

这几人有些发愣,没想到我会认识柳承,惊异看着我,忽有一人似乎想起什么,愕然指着我道,“你莫非就是武当山上那个……神将?听家里长辈描述你,也是你这般年纪,就连衣着都相似。”

我不准备多言,转身离去,留下话道,“回到张家告诉你们家主,张家两千年基业不易,可以隔岸观火,但勿要站错了队伍,变成火中取栗。”

这几个子弟一头雾水,我却已经离开了。

两个势力之间的关系,最明显的体现不在两方有多少交流和利益往来,而是两方年轻一辈对对方的态度,这几个子弟无疑是张家后辈,他们连我一个陌生人唤东岳都要纠正成东岳大帝,肯定不是他们自己养成这习惯的,而是耳濡目染,也就是说,张家长辈对东岳态度比这几个子弟还要敬重。

再则,东岳能邀这几个子弟随他一同进川,说明这不只是张家单方面暧昧,他们是在互相暧昧。张家统领玄门世家,这也是一方不容小觑的力量了,争取不过来,也不能让他落入东岳手中。

至于着急赶回青城山,确实是忌惮东岳和姜尚这二人结合的本事,用一句如虎添翼形容并不过分,青城山虽然易守难攻,但这两人想要攻破青城山,不是难事。

此地距离青城山不远,我一路返回,白天东岳不敢行事,怕是正隐匿深山老林,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刚至青城山,还没入山,孙思仁、黄蕴秋二人就已经追了上来,见我在山门,忙迎了过来说道,“你让人告诉我们青城山有难,东岳来了吗?”

我看着孙思仁沉声道,“青城山是你的地盘,你一句话就让青城山陷入危难之地,现在你是掌教,也是主帅。作为主帅,你连敌人到哪儿了都不知道,如此下去,青城山必将拱手让人。”

孙思仁愣了下,张嘴想要反驳,却没说出口来,等着我看了我好久才说,“你别这样看着我,你这次回来变得有点可怕了。”

我也才反应过来,看着她们二人错愕表情,忙干咳了声,“习惯了……”然后笑了笑,“就事论事,你可是我小祖宗,我不敢训你,陈莹莹没跟你们一起?”

孙思仁道,“她怕自己回来会拖累我们,就留在了柳承那里。”

我哦了声,而后进山,进山时我对孙思仁和黄蕴秋道,“东岳此次带了两万人来,十数倍于青城山道士,不过青城山是道教圣地,东岳两万人为阴兵,天生相克,所以短时间他们也不敢妄动。不过东岳麾下有一人献了一计叫做‘礼不伐丧’,此计若成,青城山不攻自破。”

黄蕴秋和孙思仁相互看了几眼,没听懂,只说,“这是儒家礼仪,敌国有国丧时,当遵循礼仪,不发动军争,青城山老掌教刚仙去,这是在劝东岳大帝不要在这个时候攻打青城山吧,怎么成了破青城山的计谋了?”

我回身正立,如果是柳承或者是青玄的话,一定就能看穿这计谋用意,看来她们两人,不适合做帅,只适合做将,我便直言说道,“我曾看过姜尚所写的《六韬》,其中有一句是:收其内,间其外,才臣外相,敌国内侵,国鲜不亡。现在向东岳提出‘礼不伐丧’这计谋的正是姜尚,这计谋的真正用意正好符合六韬中的这句话。”

“为什么?”她们问道。

“敌国君主或者敌军主帅去世,其老臣旧部却还在,任何一个国家或者势力都有党羽之争,敌国君主、主帅一死,平日的暗斗就会变成明争,这个时候‘礼不伐丧’,就是在等敌国自乱,争权夺势的内乱之后,再要攻打敌国就要容易许多,甚至不费吹灰之力。”我说罢看向孙思仁,“青城山老掌教去世不久,你又匆匆离开了青城山,你师父青玄也在前段时间离开了,你认为现在的青城山很团结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避实击虚

此前我已经见识过青城山的内斗了,虽然处置了几位长老和天宁子,但真正服从孙思仁的一个都没有,剩下那些也不过是被当初张天师、柳承、郑钧等人给吓住了而已。

现在孙思仁又离开了青城山这么久,青城山怕是又恢复了那个你争我抢的状况。

孙思仁和黄蕴秋听明白了这番话,两人都要惊掉了下巴,就跟在武当山那次一样,我摇头叹气,伸出手去拖住她们下巴说道,“哈喇子要流下来了。”

黄蕴秋满是诧异地问,“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这排兵布阵的本事,你是去哪儿学的?”

孙思仁也忙点头,表示她也有这疑惑。

我笑说,“这叫运筹帷幄,不叫排兵布阵。”我要是跟她们说我经历过两千年前那次战乱,怕是她们也不会信,干脆不提这事儿,再问孙思仁,“基于青城山现状,小祖宗你有什么办法来应对这计谋吗?”

孙思仁明白青城山的现状,思索良久未得好办法,只能问我,“没想到,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我倒真有些羡慕东岳或者帝辛了,他们身边一个有姜尚,一个有青玄,这两人一直在为打仗做准备,说起计谋来一套一套的,我身边却无人可以商议。倒不是说孙思仁和黄蕴秋笨,她们是很聪明的人,但她们没经历过战乱,也没为战争做过准备,未秣马历兵就要拉出来溜,有些太过仓促了。

又转身往前走,一路入了建福宫,建福宫中有烧香的香客,宫中弟子见孙思仁和黄蕴秋回来,忙上前躬身行礼,道了福生无量天尊,再要去通报各峰长老,孙思仁未曾阻止,只倾心听我良策。

我们习惯性地直上丈人峰,说道,“青城山这次的目的非战胜东岳,而是要为青龙争取时间,从短时间来看,东岳准备等我们内乱是好事。不过青城山现状很糟糕,这样也耗费不了他们太多时间,想要尽可能久地拖延时间,只有两种办法,一曰立威,二曰避实击虚。”

孙思仁和黄蕴秋虚心受教,默默听着。

“第一,你立威,让青城山上下道徒知道,你是青城山掌教,手持掌教玉佩,你的命令不容反抗,你立威的时间限制在东岳等候内乱的这段时间;第二,立威之后,舍弃掉青城山,带着青城山道徒在四川境内游走,不与东岳正面冲突……”

我还没说完,孙思仁打断了我,“这不行,青城山两千年基业,是祖师留给我们的,我们舍弃青城山,岂不是将它拱手让给东岳。”

我立身看了孙思仁几眼,指着下方的月沉湖说道,“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你得学会随机应变,就你青城山这些人,挡不住东岳的,只能退避。”

孙思仁不甘,再说,“青城山诸峰险峻,我们可以固守诸峰,除非天兵天将来,否则他们休想上山。”

我笑了,故作老态拍拍孙思仁肩膀,“你青城山道士是活人,不是神仙,青城山水源来自月沉湖,他们守在山下一日不离开,你青城山道士就一日喝不了水,顶多七日,青城山道士就会死伤一大半。况且东岳只求击溃青城山,并不是要来占你青城山这块地,与他游走周旋一段时间,青龙势起,他自然就不会再揪着我们不放了,到时候再回来便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东岳和他的阴兵常年在阴司,阳间是你们的主场,四川这么大,完全有方法避开他们主力,再逐个击破他们虚弱的地方,这场战斗,不止不会败,还有可能会胜。”

虽然不知道姜尚是不是只制定了礼不伐丧这一个计谋,但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们初与阴司相争,人数少了他们太多太多,败了虽然情有可原,但是一旦赢了,今后作用之大,难以想象。

孙思仁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愣了会儿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办!”说着就要去祖师殿面见诸位长老。

我叫住了她,“记住,先不说避实击虚的事情,得先立威。另外送你一句我当初对柳承说过的话,王道不用,霸术见亲,此时此刻,怀柔之政不管用。”

孙思仁听罢未曾多想,只点头说,“好。”便退去了。

孙思仁跟黄蕴秋一样,都是宅心仁厚的人,即便是对敌人也处处留手,太平盛世可以挣一份名声,乱世再这样做事,会丢了自己性命的,必须得改变她们做事风格。

孙思仁在青城山也算是法术第一人了,对付这些个长老自然不在话下,我也不准备去多管,留下我和黄蕴秋在这丈人峰大眼瞪小眼,黄蕴秋几度开口,又止住了,我看出来了也不去问,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才问我,“你以前称呼柳先生都是师父,今天突然直呼其名,且说曾告诉他运用霸术之类的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陡然醒悟过来,只怪那个梦境太过真实了,当着柳承面的时候,我不会叫错他,但离开了他,我不由自主把他当成了我师弟,又不想长篇大论说过往的事情,那太长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就道,“麻烦你帮我去找青城山道士要一件道袍呗,穿着这个实在格格不入。”

黄蕴秋也应好离去,就留我一人在这里,门外有弟子张望,因不识得我是谁,所以也不过问。

看着这周围环境,虽然建筑变了,但往日在这里会见赵文和的景象历历在目,还有玄姬玄雅刘晓虞,她们也曾在丈人峰住过,历史仿佛重演了一次,上一次在这里勾心斗角,这一次又在这里开始了。

……

此后数日,我一直研究四川地形图,并绘制了接下来要撤走的路线。

同时青城山周围不断有阴兵出没,却未曾靠近青城山,甚至有阴兵上活人身混入青城山打探情况,我发现了也没去阻止。

孙思仁在青城山立威,青城山上下开始满是抵触,后来人心惶惶,孙思仁也没忘记我的嘱托,行事果真雷厉风行起来,接连在青城山下了十数道敕令,开始有人不服,便教训一顿,此后再有人不服,则关押起来,到最后还有人不服,那就是真正不服的了,孙思仁直接拘了几人魂魄,保存了他们身躯,此后再无人敢对孙思仁说半个不字。

这些消息全被阴司探子报了回去,东岳的人一直静候不动,说明在他们眼里,现在的青城山内斗愈演愈烈,直到孙思仁出手拘了长老魂魄,我料时机已到。

已经出了人命,东岳大帝也不会再等了,夜里就会围困青城山,当日白天,我叫来孙思仁,将绘制的撤离路线交给了她,说道,“现在可以下令青城山全员从后山离开了。”

孙思仁恩了声,“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我说,“带上足够的法器、钱财,这两样尤为重要。”

“好。”

想了想又说,“走之前在各峰上分别插上令旗,再给我准备几面鼓摆在丈人峰上,你们先走,我留下来会会这姜尚和东岳,之后再去追你们。”

孙思仁蹙眉,“你一个人,他们两万人,能行吗?”

“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了,放心好了,你们先走,东岳不可怕,可怕的是姜尚,必须留下来摸清他的本事到底如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留下也是无奈之举,姜尚如同当日赵文和,这样的人可挡千军,留不得,即便是顶着忘恩负义的骂名,也要除掉他。

孙思仁犹豫了会儿,应了声好,而后召集所有道徒去往祖师殿,向他们宣布迁移之事。

第三百九十六章 妖祥示祸

青城山道众不多,灭了山中烟火后就匆匆离开,我让他们给我留了一柄法剑,在丈人峰上等候东岳和的姜尚到来。

快至子时上下,有阴气自北而来,乌云遮天闭月,狂风接踵而至,吹得青城山上令旗猎猎作响,檐角镇魂灵叮铃响动,不多时,呜呜泱泱阴兵兵临青城山下,为首阴马数匹,东岳姜尚并驾齐驱,进山初见山上四处令旗,我又擂鼓助威,东岳等众稍迟疑几许,姜尚往山中看了几眼,便知青城山已经空了。同样的计谋,虽然这一次不完善,但当年能骗得过张衡,现在却骗不过姜尚。

阴兵涌入青城山四处查看,有阴兵上了丈人峰,还未与我照面,就被毙于丈人峰上,进来阴兵回去禀报,唯独丈人峰的阴兵没回去,东岳旋即阴兵至丈人峰下,我也停下擂鼓,漠然看向下方。

东岳不知山上是谁,只知道丈人峰上有人,抬头喊道,“本帝知青城掌教新去,特来上香祭拜,你青城山道众非但不出山门相迎,反而弃山而逃。昔日张道陵在时,青城山总领阳间方外,与阴司分阴阳而治,煞是威风。怎到了今日,青城山胆小如鼠,仅一香客就将青城山千余道众吓得望风而逃,不怕让世人耻笑吗?!”

我盘腿坐在丈人峰边缘一石头上,望着下方东岳回应道,“东岳,你我心知肚明,就不必要惺惺作态了,如此大费周章引兵攻我青城山,青城山自知不敌,避让光芒,人之常理,世人又有什么好耻笑的。反倒是你阴司,不顾往日天师与北阴大帝之友谊,以众欺寡,仅一青城山就让堂堂东岳大帝亲征,你今日姿态,比起当年北阴大帝,差了又岂止一星半点,世人要耻笑的怕是你吧!”

我有的是时间,东岳要跟我对骂,我就跟他对骂,前面孙思仁他们才走没多久,只要他们到了第一个停留点,我也可以放这些阴兵前去追击了。

东岳大帝听我说他不如柳承,登时大怒,正要回话,旁边姜尚道,“建福宫中香灰还是热的,他们没走多久,需尽快追上他们,留下此人只是为拖延时间,勿要中计。”

东岳大帝恩了声,对我说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或下山来与我一战!”

“我就不下山,听闻东岳大帝武力无双,有胆量上山跟我一战吗?”我道。

“好,且等着。”东岳冷冷一笑,让左右递上他那金剑来,接过金剑直接纵身跃入丈人峰,上山来找我。

我在山上默默等着,密切注视东岳动向,眼见他要临近时,我起身纵身一跃,直接从丈人峰上跃了下去,姜尚见状大惊,忙要牵马入军中,却已经来不及了,将要落地时,我施了一移星换斗,立身站在了姜尚胯下战马头上。

姜尚见我跃下就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见我持剑与他迎面而对,先做惊愕,又认出我来,皱眉道,“是你。”

“你曾经帮过我,我不想恩将仇报,既然三番五次阻你不成,也怪不得我了。”说罢扬起剑来就要挥下。

姜尚听我这话,在我剑将要落下时忙道,“你等等,我知道你是谁了,孙清,恩施城中那个小孩孙清,是吗?”

我倒有些诧异他能因我一句话就认出我来,便让他做个明白鬼,应了声,“正是在下。”言罢法剑落下。

他后方阴兵大惊,惊呼‘勿要伤姜先生’,并围上前来,但他们只是普通阴兵,速度慢多了,一剑落下,姜尚人首分离,僵直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机。

我占据此马,看看地上尸体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太容易了一些,回身一看,却见东岳大帝手持金剑挡在我后路上,在他旁边,是一个须发苍白的老者,仙风道骨,颇有道家高人风范。

东岳见我面貌时神情一怔,此前在黄泉外打过照面了,他认识我,再加上武当山上我把他丢了出去,接连两次羞辱于他,对我自然有所忌惮。

并未理会东岳,看向旁边那苍髯老者,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捋捋胡子,笑说,“吾奉天承运,顺应天命,自有鬼神相助,自入川来,就不断有妖祥示祸,饮饭尽变为虫,火愈猛而虫愈壮,前来青城山时又途径一水亭,亭中水如血,有丹鱼绕行久不离去,此乃天意助我,预示我将大祸临头,自然要稍加防范,如若不然,现在已成你剑下尸首。”他随机又道,“你没杀了我,我却知道了你是谁。”

他旁边东岳一直凝神盯着我,对我充满怯意,换做平时早就提剑上前来杀我了,犹豫这么久,说明他不敢,只问了句,“你不是入了青龙麾下吗?又怎会来青城山帮助柳承?”

我道,“青城山是我让张道陵传下的,你们要动青城山,最好还是要好生思量思量。”

姜尚见东岳对我充满畏惧,说道,“大帝勿要惧怕于他,此人便是柳承之徒孙清,上次见他至今不过一载,纵有天大本事,这一载之间也不可能翻了天。”

东岳跟我交过手,他一直认为我是昆仑守将,此前我入地狱的时候,平等王就去禀报过他,他所知道的是孙清变成昆仑守将,再加上他跟我交过手,如果我只是孙清的话,不太可能有这本事,东岳有些摇摆不定,一时间搞不清楚我到底是昆仑守将,还是孙清。

不过我也有些担心,这里两万阴兵,在加上东岳和姜尚,我一个人不怕东岳和姜尚任何一人,但是柳承说过,一个人能打赢十个百个千个,那么万个呢?

怕是累都累死了,如今前有东岳和姜尚,后有两万阴兵,我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走。

东岳一直在思索,想清楚了对姜尚说道,“我知道孙清,此前在奉先市司殿府见过他,我与面前这人交过手,一载时间不可能有这本事。”说完看向我说道,“我不管你是孙清还是昆仑守将,纵有天大本事,我有两万阴兵在前,今日你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东岳说罢一举剑,身后诸将立马纵马而来,阴兵列阵向前,我回首看了眼,猛然怒吼一声,长啸传入云霄,九天之上云开雾散,有龙吟声于山涧中经久不绝。

“胆敢近前者,死!”我沉声道。

啸声传出,所有战马皆腾跃而起,嘶吼着往后退去,上前阴兵瞬间被惊住了,立身不敢再动,就连东岳也为之一惊安抚胯下战马,再就是一片死寂。

许久之后他才说,“传闻昆仑守将有炎龙傍身,看来你是昆仑守将不假了。”

我不多言,只纵马缓缓前行,东岳见状紧张不已,我也有些紧张,真要打起来,我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阴兵,这世上至今没有可敌万军之人,我不行,昆仑守将不行,柳承也不行。

却还是佯装镇定往前,至东岳旁边时停下瞥着眼看了看东岳和姜尚,说道,“阴司两千年来第一战,以众击寡,却扑了个空,看来阴司真要令世人耻笑了。”

东岳大帝对我的痛恨远远大于忌惮,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轻描淡写一笑,“你试试。”再看了姜尚一眼,“我看过你的《六韬》,是本不错的兵法,你错就错在不该把平生所学著书传于世间,我学会了你的兵法,就等于看透了你排兵布阵之术,礼不伐丧用得不错。”

我说完此话,东岳皱了下眉头,东岳此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姜尚把他的兵法著书流传,他所使用的方法尽在书中,敌人一眼可以看破,就如这次礼不伐丧,我就在他们到来之前先让青城山搬离了。

姜尚有才,但是他的才能止于商周时期,这样的人还值不值得阴司用,东岳是该考虑一下。

我只留下这话,便缓缓驾马而去,直到绕行丈人峰后方,见东岳没追来,我才快速纵马奔腾,本想杀了姜尚,反倒被他阴了一把。

第三百九十七章 树上小人

书中所写都是死的,六韬即便能被全部参悟,但真正能用活它的人也只有姜尚。姜尚能掐会算,他口中所说妖祥我无法确定真假,但既然能提前知晓有人要对他动手,至少说明他是有本事的。

这一次我们的势力要弱于东岳太多太多,再加上有姜尚这样的人在旁边的话,想要讨得上风很难。第一仗,东岳一定要赢,所以他必定会来追青城山道众,只能趁着东岳和姜尚之间还没达到互相信任的地步之前挑拨他们。

只希望东岳能中计,把姜尚调走,对付东岳我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无非就是第二个北帝。

未在此处拖延,一路前往一个叫‘老鸦山’的地方,此处距离青城山有将近一个小时路程,夺了阴司战马疾行,不多久就至了老鸦山,山上多枯藤老树,深入山林才见山上青城道士。

青城道士识得我,不曾拦我,到了山巅见到黄蕴秋孙思仁二人,二人提心吊胆,见我归来才放心下来,我则对她们摇了摇头,“没能杀掉姜尚,你得派人去前方守着,一会儿要是来人中有一个白首老者,我们立马就走。”

孙思仁应好,安排下去,我环视四周道士,有说有笑,全当这次是来游山玩水了,不免有些担忧,他们生在太平盛世,没有忧患意识,这样的青城山,比起两千年前因为战乱而集结起来的青城山要弱太多太多了。

孙思仁安排之后返回,见我在打量这些道士,也满是无奈,“他们连敌人都没见到过,也只能如此了。”

我和孙思仁对话时,听得道士惊呼一声,众道士立马围聚上前去,凑在一起讨论起来,我们皆诧异起身,刚起身时却见这老鸦山上的老树竟有淡绿光点显现,一瞬间老鸦山像是被无数萤火虫笼罩住了般,既诡异又玄幻。

众道士抬头看着这一幕称奇,不多时,山上传来啁啾的鸟鸣声,又抬头看这些老树的树枝,光点凝结,竟有无数美人显化树上,每棵树上约有六七个。

我们旁边也有一棵树,近前看去,这些美人只有四五寸长,约莫有个十几厘米,赤身无毛,洁白如玉,个子虽然小,但该有的全有,五官清晰,俊秀无比。

数千美人在树枝上翻腾奔走,方才围聚过去那些道士直起身来,其中一个手里托着的正是这种美人,见老鸦山上出现如此多小人儿,他们丝毫不怕,反而满是好奇,纷纷伸手出去,那些小美人则翻身跃到他们掌中,或蹒跚行步,或翻着跟头,有趣极了。

我们三人看一会儿,也伸手出去,树枝上美人则跃到我们手上,同样在我们手上起舞翻腾,黄蕴秋和孙思仁警惕看了会儿,然后笑了笑,“她们好可爱。”

又有道徒托着手中小美人儿走上前来好奇问孙思仁,“掌教,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小的人?难不成我们闯入了传说中小人国的地境了?”

黄蕴秋也看向孙思仁,孙思仁则看向我,我则盯着手掌心的小人看了起来,她们个个面貌不同,体态婀娜,脚步轻盈,跟小鸟般,唯一相同的是,她们眉心尽是愁苦状,似有冤屈。我冲手中小人儿说道,“你们能说话吗?”

手中这小人似乎能听懂我的话,但不能说话,张口发出的只是啾啾鸟鸣声。

这道徒见我尝试跟她们说话,笑道,“她们兴许是树上长出来的,看她们没什么危险的样子,又娇小可爱,带在身边也可解乏解困,神州大地当真奇妙。”

孙思仁见我没回话,只能当我也不知道了她们是什么东西,就说,“她们来路不明,别带在身上,放她们回树上去,也别伤害她们。”

这道徒说,“带着她们也不碍事……”

孙思仁一皱眉,这道徒不敢再言,只得道,“是。”随后退去,却没立即放走她们,而是继续让她们在手中翻腾。

我搜遍了脑中有关小人的记载,《夜雨秋灯录》、《别国洞冥记》、《阅微草堂笔记》、《山海经》中都有关于小人的记载,其中跟目前现状最贴近的是《夜雨秋灯录》中记载的树孔小人,居住在树孔之中,大小差不多,但是记载中的树孔小人有男女老幼,且都穿着衣服,腰间还会佩戴弓矢小刀。

跟老鸦山上的又有出入,想来不是,本想放了手上这小人,但她自己却不愿意离去,抱着我小指不放,我见状笑了笑,收回收来,孙思仁也笑道,“她们很黏人。”

我说,“不是好事,你看这老鸦山,山上树木藤草尽数枯萎,旁边的山林却郁郁葱葱,跟她们有莫大的关系,你身上有朱砂吗,去一粒给我。”

孙思仁恩了声,取出一小粒朱砂,我将这一粒朱砂放在手心,手心那小人见状忽而大惊,先前不肯离开,见了朱砂直接就跳回到了树上,站在树干上叉着腰冲我发出鸟鸣声,似乎在骂我。

我见此状大惊,忙喊道,“放她们回去,这是阴物!”阴阳相生相克,有些东西阴气很难察觉,只有试探之后才能知道。

众道士听闻我声音,却不为所动,对我说道,“这么小的阴物,还不如一块墓室玉佩,有什么可害怕的。”

我瞪着说话这道士,他有些怕了,才要放她们回去,但她们全都抱着众道士手指不肯离去,众道士于心不忍了,孙思仁也说,“由他们去吧,这么小的阴物确实也不见得有什么威胁。”

我皱了下眉头,取剑出来将地上落叶拨开,再将泥土划出一道痕迹了,说道,“你们都看看地上是什么。”

众人俯首看下去,泥土之中露出的竟是森森白骨,他们纷纷各自拨开自己脚下泥土,发现的也尽是白骨,众人大惊,觉得手中小人诡异,这才用法器驱赶她们离开了。

孙思仁她们被脚下景象惊住,愕然说道,“这山上怕是死了有数千人吧。”

我蹲下身去,将地上泥土再拨开一些,发现不少残存的箭矢刀枪,起身说道,“有一支军队死在了这山上。”

“被杀的吗?”孙思仁问。

我看了看这些老树,摇头说,“自杀,我知道这些小人的来头了。”我说此话,众人倾耳听着,我道,“这东西叫花魄,是鬼灵的一种,只要同一棵树上有超过三个人自缢而死,他们的冤苦之气就会结成花魄,花魄虽然没什么侵略性,但却能影响人的情绪,一旦长久跟她们相处,就会变得郁郁寡欢,甚至会有自杀倾向,你们看看尸骨是不是都在树干下面。”

众人忙去查看,全是如此,应答到,“确实都在树干下面。”

此前我一直想着小人国,没有往鬼怪方面想,所以得到的信息全然不对,得知这东西是阴物之后才换了方向去搜集信息,这东西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曾在《子不语》中提到过一次,不过也仅仅是一个而已,现在这山上出现这么多,说明这支军队全是自杀的,且全是自缢而死。

孙思仁和黄蕴秋怕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况,只道,“数千人,为什么会集体死在这山上?难道是被围困在山上,无路可退才选择自杀?”

我说,“应该不是,他们有刀枪,如果被围困,左右是死,肯定会选择拼死一战,且这老鸦山也无法形成围困之势。应该是出征在外的将士,尚在征战之中,主帅却已经投降,或者国破家亡,失望至极选择了自缢而死。”我说着冲这地上尸骨行了道礼,虽然是猜测,但战争中的将士,不管投降还是战死,都是好汉。

众人默默听着,也给他们行了道礼,提议要念往生咒,被我阻止了,说道,“把脚下尸骨恢复原样,用泥土落叶掩埋好,再在山上整齐地留下一些法器令旗,勿要让人看出半点逃走的意思来,这地方这么有趣,就让给东岳他们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将计就计

青城山道徒随后退出此山,折向右边而行,行至天色大明方才进入一山谷中,名叫‘登天谷’,倒不是说这山谷多高,而是这谷中山路并不在谷底,建在两旁峭壁上,形如栈道,走起来凶险异常,现在情况虽然好不少,但也难于登天,所以才有了这名字。

连续行了一整夜的路,众道徒已经累得不行了,孙思仁上前说道,“这山谷两壁奇险,壁上道路也只够同时通过三人,倒不如我们爬上山谷顶上候着,一旦等东岳他们追到这里,我们再在上面施展天罗地网术,就可将他们全部击杀在山谷之中。”

我说,“让他们就地休息就行,不用上山。”

“万一东岳他们进谷呢?”

“东岳和姜尚又不笨,明知进这谷中就成了瓮中之鳖,他们是追兵,绝不敢进入山谷中的,应该会绕道而行,况且我们没有什么长远距离攻击的武器,也就法剑符箓,需要近身攻击才有效,占据山谷没什么意义。”我道,随后笑了笑说,“现在东岳他们怕是正在陪那些小美人儿玩得起兴呢,行走速度会比我们慢很多,不用担心。”

孙思仁了然,安排下去歇息,连续走了一路,我也有些累了,不过我的体力比他们要好得多,趁他们歇息时,到山谷前后查看了下地形。

刚要返回时,却闻得有一男人哭泣声传来,声音凄切至极,循声看去,见不远处小山坡上有一泥坯房,哭声正是从其中传出来的,迈步过去,站在篱笆边看了会儿,见院中一衣着朴素无常的男子,正伏在一女子尸体前痛哭。

女子尸体上有不少撕咬痕迹,像是死于野兽之口。

这男子约有三十岁左右,那女子约莫有个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要么是夫妻,要么就是兄妹,不太可能是父女。

看了会儿后,我笑了笑,他也太不了解这个时代了,虽然模仿得了现在人的衣着模样,却不知道现在人的禀性,现在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会守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他们向往的是繁华都市,守在这里的,要么就是身有残疾,要么就是丑得无法见人。

再则说了,他们是夫妻的可能性极小,哪儿有二三十岁的兄妹还一起居住的道理,这怕也是神界派来接近我的人吧,就冲他嘿了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这男人抬起头来看着我,泪眼汪汪地道,“我妹妹被山里野兽咬了,前几天她出去一趟,而昨晚有狼在屋子周围游荡,我为了躲避狼祸就先离开了这,却忘记了她回来是要进屋的,反应过来回身进屋,就发现她已经断了气……”

我哦了声,没什么感想,这怕也是他随意找来的一尸体冒充而已。

上古神界,五千年没来人世间了,现在外面日新月异,我隔了几个月不去外面,都不认识外面环境,更别说他们,这种把戏太过低劣,只笑了笑,将要转身离去。

转身瞬间,心却猛然一跳,回首看向地上那女尸,大呼一声,“糟了。”

此前我让玄姬玄雅去通知杨云他们,她们完成任务之后势必会到青城山来找我们,而东岳他们刚好就从青城山经过,岂不是会和东岳他们碰个正着!

见我如此反应,那男子也诧异,“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想立马回身去找玄姬玄雅,希望她们没有碰上东岳,但孙思仁他们这边儿又走不开,柳承也不在这边,排兵布阵,孙思仁他们完全不擅长,没有可用之才,一时分身乏术。

我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而后对他说道,“这世上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可以以死为活,也可以颠倒阴阳,你妹妹是枉死,魂魄尚存在枉死城中,还有机会活过来。”

他听罢忙问,“要怎么找到他们?”

“他们就在不远处的登天谷中,你可以带着你妹妹去找一个叫黄蕴秋的人,让她先将你妹妹的尸体冰封起来,这段时间你就跟着他们,要是他们不死的话,今后自然有机会复活你妹妹。”我道。

他露出半信半疑表情,我明知他是演戏,偏偏还要陪他演下去。

我知道这男人是九天玄女派下来的,而经由九天玄女点拨过的人个个都是兵法奇才,这人自然也不例外,既然九天玄女想方设法让他身边的人靠近我,肯定是有大目的的。

青城山千余人一定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我如果不在孙思仁身边,而是让他去接近孙思仁他们的话,他为了今后能更近一步接近我,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孙思仁他们那帮人活下去。

我也正好可以看看,到底是《玄女战经》厉害,还是《六韬》厉害。

他再与我对视良久,而后决绝地抱起了地上女尸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我这就去登天谷。”

我恩了声,目送他离去,为进一步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九天玄女派来的人,我一直注视着他的步伐,李白作为唐朝第二剑客,也只能感叹蜀道难,难于登天,他下山竟健步如飞,这本事,只有学过法术的人能有。

确定他是九天玄女派来的人后,我施展移星换斗先一步回去,直接把孙思仁和黄蕴秋招了过来,对他们说道,“一会儿会有一个男人抱着女尸过来,他会让你们救活他的妹妹,你们安抚好他就是。”

“死人焉能复活?”黄蕴秋诧异道。

我说,“你只管用你驾驭寒冰的本事冻住那尸体,等我回来再处理,这段时间让他跟着你们。另外,跟东岳他们之间的冲突,能避免就避免,实在不能避免就战,如果一会儿来的那个男人给你们建议的话,你们务必要听从。”

黄蕴秋孙思仁听得半知半解,“你要走?”

我说,“忘记玄姬玄雅那俩丫头了,我担心她们会直接去青城山找我,怕她们撞上东岳那批人,我得去阻止她们,还有袁守一,他们要是落入东岳手中,必死无疑。”

黄蕴秋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我们从青城山搬走没有通知任何人,难保他们回来找我们的时候不会跟东岳的人撞上,确实要去通知他们。

……

跟黄蕴秋他们交代完毕,我未做半点停留,直接原路返回,现在是白天,东岳他们不能赶路,我一路返回至老鸦山下,只感觉山上的阴云密布,想来东岳他们已经上了山,围着山走了一圈,顺手捞了一个落单阴兵,直接将他击毙,换上他的衣服,遮掩面貌,贴上生符,混入老鸦山下部。

老鸦山上阴兵并未休息,而是在讨论那些小美人儿的事情,我在旁听了会儿,得知他们确实碰到了那些花魄,不过尽早旭日东升时,那些花魄尽数萎缩失去了生机。

我看了看地上,见地上散落着那些花魄干枯的身躯,便顺手取了点水出来浇在了花魄身上,不多时花魄有渐渐恢复原样,开始在林间翻腾,其余阴兵见状惊奇不已,我道,“她们乃是树中精灵,见日则枯腊而死,沃以水,犹可活也。”

阴兵大喜,纷纷给地上枯腊尸体浇水,不多时她们都活了过来,有阴兵对我道,“兄弟你知道得可真多。”

我说,“现在是白天,她们用不了多大会儿还会枯萎,建议还是晚上再给她们浇水,或者等晚上水汽上袭,她们自然会活过来。”

阴兵大喜,则说,“阴司枯燥,好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事情了。”

我笑了笑,他们再这么玩儿下去,我这支阴兵战斗力将损失一大半,负面情绪会席卷整个军中,我不再讨论此事,而是问道,“大帝抓住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阴兵不解,“什么人?”想了想再说,“也没抓住什么人呐,前日里有一人可把我们吓坏了,吼声如龙吟,令人胆战心惊,没敢去抓他,你不在军中吗?”

我呵呵一笑,“当然在,我还以为大帝抓住了几个青城山道士呢。”

阴兵摇头,“哪儿有什么道士,这山上就是他们留下的法器衣服令旗而已。”

我恩了声,不再多言,趁他们跟这些花魄玩闹时离开了老鸦山,一路返回青城山,这个时候,玄姬玄雅应该已经到青城山找我们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天下大乱

青城山空无一人,才短短不到两日时间,前来上香敬拜的香客就将青城山搬了个空,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

我将建福宫整理了一遍,此后静静候着,至半夜时分,又有香客兴致勃勃前来青城山,想要来搬走青城山剩下的一些值钱的东西,进入建福宫见我在宫中,因为我并没有穿着道士衣服,只以为我也是来搬东西的,笑对我说,“这么早就来了,也不怕别人发现么?”

他们说着就要上前来搬东西,我看着他们笑了笑,“道门圣地,你们平日都是虔诚的信徒,青城山道众不在,你们不是应该帮忙守护住青城山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们上香祭拜求的不也是这些东西吗,这兴许就是道教神仙对我们的恩赐呢。”他们说着又开始在建福宫搜刮了起来。

建福宫中道教神仙神像上点缀的点点金银都被他们给抠了下来,揣入囊中,我看着他们不由得摇摇头叹了口气,任由他们去了,现在阻止了他们,只要我一走,青城山该搬的还是要被搬走。

回首看了下宫中张道陵神像,说道,“你在神界遭难,现在连阳间道统也保不住了,或许是天意让正一道换一位神灵了。”

我与神像说话,引得民众大笑,“这就是泥土烧制泥人而已,你跟他说话,他听得懂吗?”

“举头三尺有神灵,你们所做他都看得到。”我说。

民众只嘲笑我是傻子,我也叹了句,“夏虫不可语冰,愚者不可语文。”

我与民众正说话时,却见张道陵神像上忽然绽放光芒,有民众见此情况顿时愣住了,丢了手中东西慌忙下跪,其余人也都跪倒在了神像面前。

光芒汇聚成人,漂浮于虚空,正是两千年未见的张道陵形象,不过比之两千年前,他要苍老许多了,张道陵显灵,民众惊慌不已。

但张道陵并未多看他们一眼,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与我对视良久,再看了看建福宫,坦然一笑说道,“我在神界已经听说你回来了,我夺权失败,阳间道统又于今日断绝,我是来道别的。”

我恩了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柳承。”

张道陵沉顿许久再说,“他的方法太过冒险了,当初我与他意见不合,所以选取了这折中的办法,我若成功,他就得停止他的计划,现在看来,他要实施他的计划了。”张道陵再看看这建福宫,闭目说道,“我此刻正在神界刑场之上,还有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要行刑,感知到你为我上香,便趁着这最后时间显化,有四件事情要交代于你。”

“说。”

张道陵道,“其一,柳承之法,谨慎布施,这是一盘我们处于劣势的残局,在我看来没人能下好这盘棋,甚至连你都有难度。其二,神界回到人世间除了经过昆仑天梯之外,还有另外两种办法,一是血脉传承之力,二是师承之力,全真道可接引神界回归,如果有必要,请覆灭全真道。其三,神界之强大,远超你我想象,但有一点,你或许可以利用,他们无法从昆仑天梯下来,神界之人经过昆仑天梯,十有八九都会丧失记忆,这也是他们一直不敢穿越昆仑天梯的原因,只要阻止了全真道,守住了昆仑天梯,或许可再阻止神界千年。”张道陵说到此处猛然睁开眼,眼中闪烁青色光芒,对视许久说道,“其四,吾大限将至,不能再镇守阳间了,天下太平之日,勿忘祭酒告知于我,望诸位珍重。”

张道陵说完对我鞠躬行了一礼,而后光芒消散,张道陵神像卡擦一声裂开,人首分离,神像随后尽数散落,神像前香坛中的香瞬间熄灭。

神界已经行刑了,从今往后,世间再无张天师。

香客见此情况,丢了手中所有东西连滚带爬逃走了,我静静站在建福宫中,只觉得悲怆无比,看着散落地上的神像碎片念了句,“这残局,接下来由我来下。”

张道陵神界被斩首,四川境内忽然乌云密闭,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滂沱大雨之中,有虎啸之声自四野传来,相传张道陵为白虎转世,为的是斩妖除魔,他走了,这世上猛虎皆在为他送行。

我回身想重新帮张道陵把香点燃,但点燃即灭,无奈只能作罢。

站在建福宫门口看着这滂沱大雨,约莫两个时辰过后,见两女子撑着伞前来青城山,进山见此情形有些错愕,走到宫门前对我鞠躬行了礼,再说,“师父,青城山败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这还只是开始呢,进来,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玄姬玄雅二人进入建福宫,见张道陵神像崩碎,已经猜到了什么,却不言明,只漠然看着,玄姬此后对我说,“杨云他们去丰都走了一趟,青龙也见过他们了,现在五方鬼帝暗中帮助青龙的消息已经传遍方外,再加上袁守一带去的那几条建议全被青龙采纳,现在青龙去了云南,我们这一路过来,见不少方外人都绑上了黑巾。”

“有帝辛的消息吗?”我问她们。

玄雅点点头,“有,东岳许了帝辛十万阴兵,让他扫除青龙党羽,不过现在来看,十万人是完全不够的,青龙党羽天下四处都有,仅仅十万人,扫平不了这么大的方外。”说完再凝重地道,“方外已经开始乱了,五方鬼帝态度不明,青龙势起,帝辛拥兵,东岳又对青城山出手……”

“还不够乱。”我道了句,看向玄姬玄雅,“师父有事情让你们去做。”

现在大势力就只有阴司真正在参战,全真道、正一道、玄门世家、提刑司都还在隔岸观火,他们不参与,这世道乱不起来。

“好。”二女根本没有犹豫,兴致盎然听着。

我道,“你们会改头换面的本事么?”

此前见苏妲己施展过一次,她们作为和青丘九尾狐齐名的蓬尾玄狐,也该有这本事,听我问起此时,她们二人身上黑气升腾,不多时便幻化成了别人的模样。

我恩了声,对玄雅道,“你改换杜子仁的模样带几个人去张家,再伪造一份东岳文书,只说阴司要招安张家,封张家家主为阴司将军。”

“他能答应吗?”玄雅虽然不懂这安排原因,但却对张家家主是否会答应表示疑惑。

张家传承两千年,历史厚重程度一点不弱于阴司,况且现在张家总领阳间玄门,也算是一方大势力领袖了,跟阴司最多能做到合作,一旦接受阴司招安,就会沦为阴司的下属,张家不会答应。

对玄雅道,“张家家主一定会拒绝你,等他拒绝之后,你们只管先离开张家,你再找准时机折身返回,暗杀了张家家主。”

玄雅不解,“张家家主不是张角的后人么?为什么要杀他?”

“现在的张家,已经不是当初的黄巾军了。”我道。绝对不能让这几方还安坐,既然要乱,他们都得动起来才行。

玄雅犹豫了会儿点点头,“好。”

张家家主一死,张家有很大几率会率领整个玄门对付阴司,如此一来,就有青龙、我们、张家三方对付阴司了。

然而阴司太大,仅仅这点势力还不够,还需要给阴司加压力才行,又对玄姬道,“你改换正一道道徒的模样去阴司找掌水府司的江成,此人原本是柳承的学生,做梦都想掰倒柳承好去东岳那里求取功名,你只要告诉他,柳承入了龙虎山,怕是要和龙虎宗结盟,让他尽快将此事禀报给东岳大帝,以免龙虎宗被柳承说动。”

“万一他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呢?”玄姬问。

“你就说现在龙虎宗不是阴司对手,你不愿意看到龙虎宗跟阴司作对就行了。”

正一道此前立下的规矩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假若江成带着阴兵去围堵龙虎宗的话,正一道一定会做出反应来。

第四百章 围师必阙

玄姬应是,我只嘱咐她们二人小心谨慎,她们随后撑着伞离去了。

如果有正一道、张家、帝辛、我们对付阴司,阴司虽然人多,但作战场合大多会在阳间,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阴司只占一样人和,短时间来看,阴司和反阴司不会分出胜负。

至于剩下的提刑司和全真道,其他势力都参与进来的话,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而提刑司和全真道作为仅次于阴司的两大势力,一旦天下大乱之后,反阴司和阴司这两方一定会想尽办法拉拢他们,就看他们自己选择了,是选择站在阴司那边,还是选择反阴司。

此后并未离开建福宫,我在等候袁守一回来,等到天亮,外面大雨已经停止了,没有等到袁守一,倒是等到了青城山的一个道士,道士进了山门见此情形大怒不已,又见我在宫中,忙对我躬身行礼,说道,“是掌教真人让我会来找您的。”

“说吧,什么事。”

这弟子虔诚说道,“昨日夜里下大雨,再加上山路崎岖,我们没有办法赶路,就找了一座山丘歇息,然而东岳料定我们因为大雨无法赶路,星夜兼程追上了我们,将我们围困于山丘之上,进退无路。”

我把青城山道众交给了那个九天玄女的人,这是一步险棋,因为我不确定那个人有没有得到九天玄女的真传,万一只是一个碌碌无为之人的话,青城山就完了,不免有些紧张地问这道士,“结果呢?”

道士说道,“我们选择歇息的山丘易守难攻,可以一当百,本来阴司无论如何都打不进来,但东岳麾下似乎有高人,他们集中了将近一半的兵力专门攻击我们防守的一个点,最终冲破防御点,直入山丘,如天神之鞭将我们的人划分为了两半。再又聚集兵力将我们这两半划分为了四份,我离开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被划分为了八份,我是拼了命才逃出来了,掌教真人让我向您求突围之法。”

“那个救他妹妹的男人有说什么吗?”我问道。

这道士说,“倒是说了,他让掌教真人以令旗传达拼死一战的命令,但掌教真人不愿意这么做,说一旦死战,或许会让所有青城山人都死在那山丘上,如今双方还在对峙。”

我听罢叹了口气,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东岳用分化的方式攻击青城山道徒,一共将他们分化成了八份,这样可以一举打破青城山的防御阵型,不过也会产生一个问题,青城山道徒被分成八份,阴司就需要分出十六路兵马去围困住这些人。

虽然人数上还是阴司占据优势,但是论单人战斗力,青城山的人要强太多。所以,姜尚要做的应该不是要以武力取胜,而是冲破防御,再将他们分化包围,想用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方式。

青城山道徒被分化成这样,青城山道众仰仗的地形防御没了,心理压力自然会增加,最可能做的就是投降。

姜尚用分兵十六路的代价换取了青城山坚不可摧的防御,他现在最想看到的是青城山自己投降,而不是拼死一战,这也是他们已经将青城山道徒分化却还僵持着的原因,所以,孙思仁他们最好的方式正好是拼死一战。

又问,“那男人还说了什么?”

这道士摇摇头,“他只说拼死一战才是求生之道,掌教真人则认为要熬,熬到太阳出来了,阴兵自然会退去。”

“她想多了,昨天下这么大雨,到现在太阳都没出来,怕是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有太阳,熬下去,青城山道士没有一个还有胆量再战斗。”看向这道士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掌教,让她采取那个男人的策略。”

这道士皱了下眉头,“可我们是被两万阴兵围着,能打得过吗?”

“人的求生欲是极大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皆是以求生欲为前提,这个时候以求生存的目的去战斗,往往会爆发不可想象的战斗力,你让你们掌教放心好了,姜尚不敢跟濒死的人拼命,只要他们传达拼死一战的命令,姜尚他们自然会让开道路放你们走。”我说。

道士不懂,“为什么?”

我说,“围师必阙,当围困住敌人且敌人有拼命的想法的时候,不要跟这样的敌人硬来,而是要避其锋芒,困兽极其可怕,所以最好的方法就让出一条通道,让困兽变成仓皇逃窜的野兽。与逃窜之敌作战比与拼命之敌作战的难度要小得多,姜尚是个聪明人,只要你们做好了拼命的势头,他一定会让开通道故意让你们逃跑,而后再追击你们。”

道士听得半知半解,又问,“可阴魂步履轻盈,我们跑不过他们。”

我说,“用退威战术,青城山强大的道士在后方,弱小的在前方,选取的逃跑道路一定要狭窄,采取近战方式,退让的方向要尽可能靠近普通人的聚集地。你只管回去告诉你们掌教真人,让她听那男人的建议即可。”

道士应了声快速离去,等他走后,我抬头看了眼天上云雾。

看来我堵对了,那个男人有些本事的,至少他能想到一旦死战,姜尚会让开缺口,故意让青城山道士逃走。

姜尚也不简单,他所采用的战术叫做‘锥行’之术,目的是冲破敌方防御,这一点,在《六韬》中并没有过记载,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姜尚追击的时候会选择‘雁行’之术,雁行之术精妙之处在于,会让手持弓弩的人在前方,想要破解阴司弓弩手,则需要全真道强大的道士解决掉那一批弓弩手。

这第一仗,青城山被追得仓皇逃窜,算是输了。如此一来,东岳肯定不会放弃继续跟孙思仁他们斗,接下来才是真正博弈的时候。

即便是我在孙思仁身边,第一仗也会故意输,这叫做‘赞师’,阴司想要胜利,那就让他们看到苗头,这样东岳才会长久地斗下去,青龙也可以有时机发展。

仰望九天叹道,“九天玄女,四川这盘棋交给你的人了,希望你的人别让我失望。”

叹毕不久,忽然感觉自己汗毛倒立,极目看去,见有白影自青城山山门一闪而过,不多时又见柳承带着陈莹莹和袁守一进入山门,他们进来后,一头体型硕大的白虎紧跟他们进入山门。

那白虎,正是当年张道陵收服的白虎,柳承进山看了看,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走上前来说道,“你果然会用迁移的手段。”

我看了下他身后的白虎,问道,“那坟墓的事情处理完了?”

柳承点头应了声,偏过头掠过我身子看向后方建福宫,见张道陵神像已经碎了,又道,“张道陵给我托梦了,他失败了,接下来该我们了。”柳承说着进入了建福宫中,转身对我说道,“你在青龙身上的安排我听袁老先生说了,确实很精妙,一手为东岳培养了一个劲敌,一旦青龙势起,东岳就会暂时放过青城山,而那个时候就是我们发展的时机。”

我道,“这不是全部安排,接下来还有玄门世家和正一道,不出三天,他们也会参战,你想要的前所未有的大乱世,已经快要实现了。”

柳承不问我具体安排,只说,“群龙无首,不堪一击,正一道、玄门世家、青龙、青城山必须要联合起来才可能有机会跟阴司一争,你认为哪一方作为反阴司的领袖最为合适?”

我想了想说,“都不合适,他们即便联合起来也会勾心斗角,需要一位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的人来统领他们,我觉得你挺合适的。”

第四百零一章 再下棋子

柳承作为当年北阴大帝,他跟东岳大帝的矛盾世人都清楚,况且以他的实力和地位,来统率这些反阴司的势力最为合适,不过柳承却笑了笑说,“先看看吧。”说着回头看了眼袁守一和陈莹莹,说道,“你们先去休息,我有事情要跟孙清说。”

袁守一和陈莹莹离去,等他们走后,柳承才对我道,“青龙去了云南,帝辛则带着人去了中原地带,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相遇。我想在阴司培养两个人,需要你帮忙才行。”

“郑蕴实和颜鑫瑜?”

柳承点点头道,“对,阴司阴兵何止千万,即便你让提刑司和全真道也加入了反阴司联盟,真要跟阴司硬拼,也不一定是对手,我需要我们的人掌控阴司兵权。”

我想过这事儿,但是东岳不太可能让五方鬼帝掌握兵权,而郑蕴实和颜鑫瑜能力有限,况且东岳知道他们跟我们有染,也不太可能让他们手握兵权,最主要的是,他们在阴司是文职,并非武职,看柳承似乎有办法,就问道,“要怎么做?东岳不太可能让他们手握兵权。”

柳承道,“青龙的人天下到处都有,尤其川渝境内最多,帝辛去了中原,东岳必定会派遣其他人来川渝地带扫除这些人,最有可能会派遣七十五司中的人领兵前来,我会去帮助川渝地带的黑巾军,让东岳派来的将领无法取胜,我需要你去除掉东岳派往阳间的阴司首领。”

我释然,“一旦这些首领无法拿下川渝黑巾军,东岳必定会重新派人来,到时候郑蕴实和颜鑫瑜自荐领军,我们再让他们俩胜利,到时候即便东岳不愿意,他们两人作为有功之臣,地位也必定会上升,而东岳派往阳间的那些兵力也可以理所当然归他们率领了。”

柳承笑着点点头,“正是如此,以后颜鑫瑜和郑蕴实所带领的人一旦交战,我们只要让他们俩战无不胜,假以时日,他们或许能坐上十大阴帅的位置。”

我听懂了,“我去阴司找他们俩,师父你去集结川渝黑巾军吧。”

“我带袁守一,你带陈莹莹那丫头,你们好久没说过话了,你跟她毕竟有夫妻之名。”柳承还不忘当一次媒婆,我也只能笑着点点头。

……

商议完毕,我去建福宫后找到了陈莹莹,对她笑了笑,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离开了青城山,也没说做什么,她也颇为局促,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跟着我走。

一路行至旁边不远土地庙,施法和她一同进入了阴司,踏上鬼门关时她才忍不住问了句,“我们要去哪儿?”

“好久没跟你独处了,带你到处走走。”我说着拉她折身踏上了去往颜鑫瑜所在方位的城隍庙,行不多时至城隍庙前。

因为川渝方外大乱,妖魔鬼怪频繁出来,阳间枉死之人增加,城隍庙也忙得不可开交,我和陈莹莹至城隍前,见颜鑫瑜正在庙内断案,往外瞥了眼,虽不认识现在的我,却认出了陈莹莹,又见我拉着陈莹莹的手,不免皱了下眉头,只对左右阴差说了句让他们先处理,然后对我们招招手,他自己先往庙后去了。

我和陈莹莹紧跟上去,到了庙后方,见颜鑫瑜负手而立,良久后才转身瞥了我一眼,再对陈莹莹说道,“小姑娘,你跟孙清可有婚约,现在是怎么回事?孙清死了吗?”

陈莹莹窘迫不已,忙道,“他就是……”

颜鑫瑜不等她说完,就伸手打断了陈莹莹,说道,“你是阴魂,我看在孙清他们的份上从未动过你,如果孙清没死的话,你这样的行为,我很不能理解,我或许会生气,生气的下场或许是让你留在这城隍庙。”

陈莹莹被他说得满是尴尬,又不知怎么解释,我这才开口道,“我就是孙清,颜大哥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颜鑫瑜愣了下,“发生了什么?”

我便把我在阴司地狱的遭遇跟他说了一遍,他作为阴司文官,自然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存在,听完后释然,我也并未跟他多叙旧,只说,“当年你还是土地爷的时候,曾考过我不少问题,你有大抱负,一心要恢复阴司法制,现在却只做到了一个城隍位置上,很难再往上升,你甘心吗?”

颜鑫瑜沉默了会儿,应该是在回想当初的话,此后苦笑了声,“我又能怎样?如今天下大乱将起,阴司再乱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与你们有关系,升不上去的,只能如此了。”

我说,“太平盛世,文官最为重要,乱世则是武将最为重要,你可以弃笔从戎。如今川渝阳间黑巾军突起,你作为川渝阴司要员,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这事自有七十五司、十大阴帅去处理,又怎么可能会轮到我?”颜鑫瑜依旧是一脸苦笑。

“你现在就可以写信给东岳大帝,立下军令状,只需要说如果平定不了川渝黑巾军叛乱,愿去阴司地狱领罪,东岳不喜欢你,他会同意的,刚好可以趁此机会除掉你。”

颜鑫瑜依旧不自信,“可我真的不懂领兵,一旦东岳大帝同意,我平定不了川渝,不是自毁前程吗。”

“你只管写就对了,到时候我会给你配一个能力出众的军师。”

颜鑫瑜思索许久,最后咬牙捏拳道,“不愿意这么平庸地死去,我愿意试一试。”他说着就去取来纸笔,写了军令状和自荐书让阴差送给东岳大帝。

我又让他给郑蕴实写了一封信,他跟郑蕴实关系比较好,正好有人陪伴他做这件疯狂的事情,自然愿意,立马写信将此事告诉给了郑蕴实。

此后时间,我就住在了他这城隍庙,等待东岳的回复。

书信寄到了,但是东岳却没有答复他们,而是在此后的第三天就让七十五司中的掌生死司和掌畜生司领兵到阳间清扫川渝黑巾军。

颜鑫瑜得知此情况失望不已,只叹道,“他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的。”

“再等等。”我只以这句话回应了颜鑫瑜。

这几天虽然一直呆在城隍庙,但这里消息却很流通,阳间所有消息几乎都会传到这里来。

张家家主死了,张家二号人物写信斥责东岳大帝,东岳大帝因为在川渝追击青城山,对此事没有回复,惹得张家大怒,下令所有玄门世家和家族对当地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进行打压,以表示自己对阴司行为的抗拒。

直至各地城隍庙不胜其烦,东岳大帝才终于让阴兵回复了张家,只有一句话:诸敢扰我阴司,阴司铁骑必将踏平张家!

东岳没有杀张家家主,他只认为是张家受了蛊惑故意反阴司,所以才回了这么一句话,当张家的人看到这么一句话时,彻底怒了,一夜之间,拔掉了阴司上百土地庙,数十城隍庙。

而这几天时间,东岳和青城山发生了四次冲突,两败两胜,上一次放跑了青城山道士,再想将他们逼入绝境就难了。

张家之后不久,七十五司中掌水府司的江成擅自带人去了龙虎山下,围住了龙虎山,此举惹怒了龙虎山,直质问阴司要做什么。

而江成一心想要在龙虎山抓住柳承,对龙虎山的质问不予回复,最终惹怒龙虎山,江成带去的阴兵全军覆没。

东岳得知此事发难,直接把江成关入了阴司地狱,但又放不下脸跟龙虎宗道歉,逼不得已,只能单方面宣告:龙虎宗敢欺我阴司,阴司定不轻饶。

至于东岳派遣到川渝的掌生死司和掌畜生司跟川渝黑巾军交战数日,接连惨败,毕竟他们应对的可是柳承,我见时机差不多了,带着陈莹莹返回了阳间,直入这两军之中。

第四百零二章 以战止战

阴司七十五司专司专职,他们手下的阴兵虽然不见得多么厉害,但他们的首领却是各有所长。

我与陈莹莹身披阴兵黑袍进入掌生死司营中,这几日接连溃败,掌生死司的人情绪低迷,军中一片颓然,我们迈步其中竟未受到半点阻挠,两旁阴兵见我们是阴司着装,便也不管了,放任我们进去。

掌生死司的首领名叫陈涛,是南宋时期颇有名望的一个将领,死后入阴司,一步步从阴兵坐到了现在将军之位上,我和陈莹莹到了他账外,听见里面唉声叹气声音,掀开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见一个身着黑甲,腰佩长剑的将帅正拖着额头一筹莫展,见无人来,我在账外问道,“将军可是在愁无破黑巾军之计?”

陈涛抬头看我,挥挥手,“出去。”

“我有一计可退敌。”我道。

陈涛笑了笑,“你小小一个阴兵,能有什么计谋?对方有高人相助,我们屡战屡败,无计可施了。”

我和陈莹莹进入账中,背负着的手已经掐好了法印,将要释放时却听得陈涛叹道,“青龙在左,玄门世家、正一道在右,还有柳承、提刑司虎视眈眈,阴司虎狼环伺,已至危急存亡之秋,内又有五方鬼帝、帝辛狼子野心,阴司危矣。”

听闻他此言,我暂时罢手,好奇问道,“你怎么知帝辛狼子野心而非诚心助你阴司?”

陈涛却抬头一笑,“咱们大帝是个刚愎自用之人,自认为可与天下为敌。帝辛之于咱们大帝,刚愎之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甘心为阴司做事?现在大帝许他十万阴兵,这些阴兵,或许就是祸起萧墙的导火索。”说完突然眉头一皱,“说到底,如今方外大乱,人人自危,全是北阴大帝柳承之过错,此人曾是方外最大的功臣,现在也是方外最大的罪人,只恨不能生啖此人血肉。”

陈莹莹看向我,陈涛如此说柳承,陈莹莹理所当然认为我会生气。

我听罢淡淡笑了笑,走上前去说道,“将军是如何看待这天下大势的?”

陈涛道,“华夏大地,向来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那么将军认为,假若没有柳承,这方外还能太平多久?”我继续问,只认为这陈涛有点意思,所以跟他多说两句。

陈涛想了想,“提刑司、正一道、玄门世家、全真道各自为营,我听闻神界又欲重出,这天下的只应有一方势力,群雄割据,战火必不可少,即便没有柳承,也太平不了多久,我想大乱之时应该是神界重回之日,但柳承不该做这个领头人,他让大乱提前了,这就是罪过。”

我道,“将军缪矣,假若神界回归,如今方外又要如何应对?”

陈涛想了想才说,“神界回归,必会抢占资源,开疆拓土,所以一定会跟如今方外产生争斗。全真道传承自西王母,必定会选择归顺神界;正一道与全真道不和,且跟昆仑守将渊源颇深,必定会与神界对抗;提刑司旨在守护方外与方内平衡点,神界重归,必定会搅乱方内,所以提刑司会与神界对抗;至于阴司,阴司没有选择,阴司这么大一块地方,神界不会允许我们归顺,他们只会夺占阴司,掌控生死命门。”

我恩了声,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陈涛看了我一眼也没说什么,我继续道,“根据你所言,如今方外大势力,除了全真道,其余势力全是神界敌人,这些势力跟神界开战,结果是什么,你想过吗?”

陈涛想都没想就道,“必败,这些势力各自为营,不会合作,神界只需要逐个击破,方外将彻底覆灭。”他说完眼神都变了。

我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神界重归之前早做准备?一统方外,废除掉那些杂七杂八的势力,让整个方外共同应对即将到来的神界,岂不比现在各自为营要好得多?”我说着已经探出手来,陈涛也看见了我手上凝聚的阴阳气息,但是神色却没怎么变化,似乎早有预料,我继续道,“当今世上,能率领方外与神界为敌的人只有一个,不是东岳,不是青龙,而是柳承。送你一句话,以战止战,以杀止伐,乃如今方外生存之道。”

陈涛听后振聋发聩,却又说,“如此行为,世人能理解者少之又少,又有多少人会对他口诛笔伐。”

“有的人生来安乐,有的人生来忧患,有的人求的是功成,有的人求的是名就。”我说。

陈涛站起身来,先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铠甲,然后看着我笑了笑,“吾闻道,可死矣,柳公曾为阴司谋得两千年太平,愿柳公能一统方外,再续方外千秋万世之传承。”

陈涛对我鞠躬行了一礼,而后立身站着,静候死亡。

我与陈涛素不相识,但他明天势,为人坦荡豪爽,要是能与他早几年认识,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但这条路注定是由血肉枯骨铺成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法印落在他头上,他只坦然一笑,安然赴死,魂飞魄散,只留下他的黑甲和长剑,我对着他鞠躬行了一礼,转身带着陈莹莹离开这营帐。

方内生死界限,在于是否有一息尚存;方外生死界限,在于是否魂飞魄散。

不止是陈涛,正一道、全真道、玄门世家,他们死后,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更不会下阴司,而是彻彻底底从这世间消失,这就是方外的残酷之处。

……

掌畜生司驻扎在距此地不远的一山丘周围,人烟罕至。

掌畜生司首领名叫孙尚武,人如其名,一介武夫,可为将,却不可为帅,我与陈莹莹进入营帐之中,于众人眼前击杀此人,不等他们的人集结,就带着陈莹莹快速离开,一路返回了阴司,去了颜鑫瑜那里。

颜鑫瑜见我们回来,稍显诧异,我则对他道,“准备好铠甲兵刃,准备去阳间吧。”

“东岳大帝还未应允我去领兵。”颜鑫瑜道。

我笑说,“快了,不出两个时辰,东岳文书必至。”

颜鑫瑜将信将疑,继续在城隍庙中断案,不多时间就有阴差进门来,见庙中有阴魂,便先摒退了阴魂阴差,此后这阴差才道,“城隍爷,阳间出大事了。”

“说。”颜鑫瑜道。

阴差说,“掌生死司、掌畜生司两位将军,就在不到两个时辰之前全都死在了帐中,听说是黑巾军派遣高人所为,这黑巾军如此凶悍,怕是川渝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控制在他们口中了,我们川渝阴司各处的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怕也是要被他们控制了,我来时听闻不少土地城隍和司殿都在做打算,有的准备开门迎黑巾军,有的干脆弃了庙宇大殿逃走了,我们也早做打算吧。”

颜鑫瑜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我立马折身回来到我面前,伸手猛然揪住了我衣领,再厉声说道,“乱臣贼子,我阴司两位将军,是否是你所杀?”

旁边陈莹莹上前阻扰,却被颜鑫瑜一把推了回去,我见状反手就将颜鑫瑜给制服了,同样厉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想看到你抱负实现的那天,就别专注于脚下的泥沼和枯骨,你的这双手,今后同样将沾满鲜血,死在你手上的人,将会以万记数。”说完松开了他,又说,“陈莹莹是我的人,你最好别动他。”

我和颜鑫瑜争执时,有阴兵匆匆进来,手持一黑色卷轴,打开来道,“东岳大帝敕令,命颜鑫瑜暂任掌生死司将军,川渝判官郑蕴实暂任掌畜生司将军,即刻上任,不得有误,望你二人精诚合作,限期一月内清缴川渝黑巾军,敢败或逾期,你二人自领军法。”

看来东岳大帝写这敕书时很着急,给他们两人的直接写到一块儿了。

第四百零三章 东岳退兵

颜鑫瑜领了文书和虎符,那阴兵再嘱咐颜鑫瑜道,“城隍爷,您可得小心点,川渝这股黑巾军不简单,要是胜了,今后就飞黄腾达了,要是败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谢谢。”颜鑫瑜礼貌回复了句,多问了句,“大帝在川渝追击的那股青城山道士如何了?”

阴兵面露尴尬,不过旋即却笑了笑说,“大帝亲征,自然是马到功成,如今那股叛乱的道士正在川渝四处逃窜呢。”

东岳大帝现在的形势如何,颜鑫瑜自然清楚不过,也同样笑说,“青城山道士以寡击众,必定会选择避实击虚的战术,四处游走趁机进攻,我建议大帝用‘铁壁合围’的战术,另外青城山道士占据了地利、人和,川渝境内方内之人就是他们退守的屏障,欲要击之,必先消除他们的人和,或许会有奇效。”

铁壁合围,便是大部队严密交互包围的战术,这种战术正好可以克制避实击虚战术。而消除人和之后,青城山道士就没法儿退守到方内之人聚集的地方了,确实会带来很大的困扰。

我诧异看着颜鑫瑜,他的这两个想法虽然不算奇谋,但却有奇效,原以为他就是一个简单的文官,看来还是懂些领兵之法的。

这阴兵听后面色微微一变,问道,“那要如何消除人和?又不能屠戮了凡人居住的村庄。”

颜鑫瑜道,“阴魂皆有托梦之能,只需从梦中造势,让他们对青城山道士产生恐惧甚至恨意,如此一来,青城山道士自然不敢再退入凡人聚集之地。”

这阴兵听后拱手应道,“好。”

他将要退去,我叫住了他,阴兵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说,“城隍爷这只是随口说说的,大帝自有奇谋,城隍爷之谋在大帝面前,是班门弄斧了,不必跟大帝说。”

阴兵笑了,“好,不说。”他随后才离去。

等阴兵退去之后,颜鑫瑜才说,“青城山的局是你布下的,你不想看到我破了你的局,所以才让那阴兵不把我的想法告诉给东岳大帝吧。”

“你的计谋确实有奇效,但你如今还只是一个暂时的将军,就敢提点东岳大帝了,即便他听了你的计谋,赢了这场仗,你认为他会背着一个靠你的计谋才赢了这场仗的名头吗?只要那阴兵将你所说告诉给东岳,你也活不长了。”我说着拍了拍颜鑫瑜的肩膀,“我修道第一步是观心止语,你也该观心止语。”

颜鑫瑜恍然大悟,笑了两声说,“没想到当年一个毛头小子,如今竟成长至如此地步,果真是世事变幻。”颜鑫瑜说着下去准备去了。

他城隍庙并没有甲胄,只取来了几件袍子,又命阴差去找其他城隍庙甚至司殿府去借甲胄。

他这么去一借,不少人都知道了他现在统率掌生死司,地位之高,仅次于十大阴帅,就相当于文官中的判官了,自然是前来巴结,去了没多久,就有六处城隍庙,两处司殿府送来了各色甲胄。

颜鑫瑜也没料到,就随手选了一套甲胄,退回了其他,并说取来的这甲胄今后再去还。

一切准备完毕,交代了一些城隍庙接下来的工作,颜鑫瑜找来鬼马,将要前去上任之时问我,“你给我配的军师呢?”

“他叫袁守一,你认识,就在阳间,就看你和郑蕴实谁先抢到他了。”我说。

颜鑫瑜笑了笑,“你们的人,我不敢用,我先走一步,你们自便。”颜鑫瑜纵马离去,一路朝阳间去了。

我和陈莹莹目送他离去,等他背影消失不见,陈莹莹才问了我一句,“他能打得过川渝的黑巾军吗?”

“金陵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他蛰伏这么久,该大放光彩了。”

我和陈莹莹也在随后离开了阴司。

……

此后几天,我和她一直呆在空荡荡的青城山中,玄姬玄雅完成任务也回了山里,大抵听说过了我和陈莹莹有婚约的事情,二女一见陈莹莹就唤了句,“师娘。”

惹得陈莹莹羞涩不已,她们女子之间的话题永远比跟我在一起多,进了山几人就聊到了一块儿,我则在山中优哉游哉整理起来,毕竟青城山今后还是要继续使用的。

这几日,外面消息不断传来。

青城山道士和东岳的人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东岳做梦都想跟青城山道士正面交锋,但孙思仁不给他们机会,你来了我就跑,等你不跑了,我就带人去骚扰你,顺便除掉你一些人。再加上阴兵被那些花魄影响了心智,原本大好的形势竟然出现了逆转,阴司的人被扰得不胜其烦。

比起东岳在四川的困局,帝辛在中原地带如鱼得水,将中原地带的黑巾军打得落花流水,只得慌忙逃窜。

郑蕴实、颜鑫瑜在川渝这边也大放光彩,两人分兵进发,只短短几日就打得川渝黑巾军接连后退,不得已退至一名叫‘葫芦口’关隘之中,驻守那里,两方开始了长久的攻守战。

当然,郑蕴实和颜鑫瑜两人的大好形势,是在柳承故意放水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要柳承真要跟他们拉开阵势斗智斗勇,他们不可能是对手。

不过郑蕴实和颜鑫瑜在川渝的作为着实惊呆了阴司众人,消息传至酆都城,就连十大阴帅都为之震惊,只道二人是奇才。

另外一边,玄门世家自各地开始袭扰阴司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阴司阴兵方面不得已出面应对,十大阴帅直接下令,从阴司地狱调遣兵马,开始分别驻守各地,几乎每处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都有成百上千人镇守。

十大阴帅直接向东岳请示下令攻打玄门世家,东岳制止了,东岳不是笨人,他猜出了这其中有误会,暂时的打算是等川渝事情结束后,亲自去张家走一趟。

至于龙虎山,东岳本来就不喜欢龙虎山,对龙虎山就没那么客气了,下令由七十五司中掌风伯司和掌阴谋司听候十大阴帅中的夜游神指挥,开始对龙虎宗发起了报复性的攻击。

龙虎山受困,茅山宗、阁皂宗以及各地正一道分支纷纷响应,要与阴司拼个你死我活。

正一道法术刚烈,阴司阴兵虽然多,但还真在正一道手上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短时间出现了僵持局面。

我这几日就一直在青城山听着各处传来的消息,安然不动,至于青龙那边,各地黑巾军突起,但青龙在云南的情况我却不太清楚,他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应该是在趁机发展,壮大势力。

至第十五日,有青城山道士回青城山,见我后说道,“先生,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问。

这道士说道,“东岳退兵了,这些天来他们的士气愈来愈低,我们士气高涨,再加上避实击虚战术有效施行,东岳逼不得已退兵,不过对外宣称却是放我们一条生路,着实令人不爽快。”

我笑了笑,“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尊严,由他去吧,让你们掌教真人带人回来吧,青城山还需要他们来收拾呢。”

道士应是退去,不过回来也还需要一些时日,还有几天悠闲日子可以过。

青城山道士离去不久时间,有一熟人赶来此处,不是别人,而是杨云。

见了我后先拱手行礼,再对我说道,“十大阴帅中鬼王、夜游神、黑无常、白无常、牛头,这五人分别率领数万兵马驻扎在桃止山、蟠冢山、罗酆山、罗浮山、抱犊山前方,东岳要动我们五方鬼帝了。”

“预料中的事情,你们往丰都跑了一趟,外人都在传你们已经加入了青龙麾下,他不可能不动你们。不过不用担心,青龙那边该有动作了,十大阴帅将无暇去顾你们,会转头去对付青龙,你们记住,只要你们五方鬼帝手中没有兵权,东岳就不会下死手。”我道。

阴司分文武,十殿阎王乃是文官之首,十大阴帅乃是武官之首。

以前十殿阎王权力最大,现在战时,十大阴帅权力最大,不过阴司文武之间有互有合作,就比如阴司地狱,分别由十殿阎王把控,平时里面用来处罚凡人,同时里面又驻扎着阴司绝大多数阴兵。

再又比如,土地、城隍、司殿,这些本是文职,但他们同时也在挑选着阴兵人选。

阴司这台恐怖的机器,即将真正运转起来了,接下来又不知是什么样的场景,我和柳承布下的局,能不能敌得过阴司。

杨云倒没有我想得这么多,只道,“现在手握兵权的都是别人,只希望你快点有自己的兵权,我们几人虽然行将就木,但应该可以帮上点忙。”

我哈哈笑了笑,“快了。”旋即又问他,“我送给你的那条龙,你收到了吗?”

杨云没回话,只抬手止住了我,看向我后方走来的玄姬玄雅,笑了下说道,“你的两个宝贝徒弟是修炼两千余年的大妖,得你真传,这些年未见她们显化过真正本领,我想试试她们厉害到何种程度,你别插手,我点到即止。”

“我没教她们什么法术。”我说。

杨云没听我这话,直接纵身而起,顺手抄起了建福宫中用来做法事的法剑,法剑嗤啦一声出鞘,朝玄姬玄雅二人而去,并喊了句,“不想死的话,就用尽全力跟我打。”

第四百零四章 天遁剑术

我虽然没有像提点柳承那样去提点玄姬玄雅,但她们二人在方外游荡两千余年,耳濡目染也学得了不少法术,见杨云攻来,二人手中又无兵刃,只得暂时退避。

退后立身才不解地道,“杨云大哥,你要做什么?”

杨云只邪魅笑笑,并不言语,并剑指于剑面上一抹,剑上忽然绽放光芒,真气凝结,剑身嗡嗡作响,剑中似困有梦中将要冲出,我见这剑法也颇为诧异,道教剑术并不多,青城山有一飞剑术,此术我已经学得,杨云如今所施展的剑术,跟飞剑术似乎同出一脉,但又有不同。

祭剑完毕,杨云扫视前方玄姬玄雅道,“此术是一寿终正寝的全真道士传授于我,名叫‘天遁剑术’,共有两招,一招为意念之剑,一招为诛邪之剑,两位小妹妹,勿要分心。”

天遁剑术我有所耳闻,为全真道两大至高法术之一,其中一个就是经由陈秋完善过的‘破地八卦阵’,另外一个则是这‘天遁剑术’。

此前青城山道士说过,青城山所学得的飞剑术就是用一高深阵法去找全真道交换来的,如此看来,全真道用来交换的只是天遁剑术的一些皮毛而已,《吕祖本传》中记载:吕祖游庐山,遇火龙真人传天遁剑法,自是混俗货磨於人间,号纯阳子。

也正是因为这剑术,道教神仙志里面,吕洞宾就成了道教唯一一个剑神,可见其威力。天遁剑术一直是全真道不外传之术,也只有那顶尖的几个人物才有资格去学,没想到杨云走了这****运,竟然获得了这法术。

杨云手中剑持续作响,忽而轰地一声,剑上流光运转,一道光华直冲建福宫穹顶,建福宫穹顶之上,竟有星河显化,又听得上方斡旋星河之中传来铁链咔咔声音,真的像极了有东西将从上方那旋涡中出来。

狂风乱作,我才整理好的建福宫又被这狂风卷了个乱七八糟,便顺手提了两把法剑丢给了玄姬玄雅,并对杨云说道,“要打出去打,别毁了这建福宫。”

杨云道,“好!”

话音刚落,轰嚓一声,这建福宫穹顶竟被直接掀开了,穹顶上方斡旋星河上升,杨云纵身出了宫外,玄姬玄雅看了看我问道,“师父,我们怎么办?”

“这小子是学了点高深法术,过来炫耀来了,跟他打,也好告诉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满脸愁苦说道,这建福宫就这么被杨云给毁了。

玄姬玄雅见我应允,身上妖气大作,此前的粗布麻衣骤然变幻,衣袂飘飘,肌肤若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二女一白一黑,化作流光遁出宫外,分别立身杨云左右,与之相对。

咻咻两声,二女按剑而立,任由狂风卷得二人头发衣袂乱飞乱舞,抬头看向上空,上方虚空星斗斡旋依旧在继续。

咔!

一声剧烈响动传来,距离不到百丈的天空之上,九道铁索缓缓延伸出来,铁索自星斗旋涡中心引出,分别延伸向四周,铁链抖动,一柄闪烁血光的巨剑剑尖缓缓出现,垂挂九天。

二女见此状深吸了口气,不等倒悬九天的长剑落下,就已经找到了攻击要点,再厉害的法术也得人来布施,只要打断杨云,这垂挂巨剑就不能落下来,一左一右分别攻向杨云。

杨云笑了笑,竟闭上了眼睛,在二女将要攻进时退了出去,二女落空,杨云手中法剑一挥,轰地一声,九天巨剑如撑天石柱轰然落下,直指下方玄姬所在方位。

“这便是意念之剑,心中所想,幻化为现实,心相有多强大,那么此招就有多强大。”杨云道。

砰!

巨剑已经落下,逼得玄姬不得已显化妖身离开,建福宫外的这块土地被巨剑砸的四分五裂,剑直入地底,而后化作血色气息消失不见,抬头看去,斡旋中心又有巨剑显化。

此后接连十数把巨剑不断落下,玄姬玄雅皆显化出了妖身,根本连杨云的身都进不了,我见此招确实强大,恐怕我接下来都很难,又见玄姬玄雅狼狈至极,冲她们喊道,“杨云两千年前就开始用剑了,你们俩剑术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玄姬玄雅抽空回看了我一眼,变回人身再点点头,二女对视,心有灵犀,当即想好策略,听得玄雅啊呀惨叫一声,杨云听得这声音只以为是伤到了玄雅,慌忙睁开了眼,睁眼瞬间,玄姬玄雅却已经到了他跟前,二女双眼皆化两色,眼角眉梢尽是难以抗拒的魅惑,杨云愣神,却笑了笑,“我不好女色,狐妖的魅惑之术对我无用。”

“是吗?”玄姬轻声念了句,身上妖力大作,旁边玄雅紧接着跟上,立身杨云一侧,伸手搭在他肩上,媚笑道,“收了神通好不好?”

杨云干脆闭上了眼,不过没熬住,闭眼没几秒又睁开了,应了声,“好!”再并指一手,心相骤然消失,天上斡旋星斗化作虚无。

二女将要作罢的时候,我冲她们说,“让杨云把天遁剑术要诀交出来。”

二女轻笑,明白我想做什么,直接伸手到杨云面前,“天遁剑术要诀给我们好不好?”

杨云极力抗拒,但最终要是哆哆嗦嗦交出了天遁剑术要诀,玄姬玄雅将它送到我面前后,这才收了魅惑气息,杨云方才反应过来,拍着额头懊恼道,“哎呀,大意了!”又看向玄姬玄雅,“你们胜之不武,不敢跟我正面交锋。”

我拿着手里布帛冲杨云晃了晃说,“魅惑又怎么不是正面交锋了?她们要是刚才动了杀心的话,你已经死了,你要有本事,也可以魅惑别人去。”

闻道有早晚,术业有专攻,玄姬玄雅是狐妖,她们对道法的理解肯定不能跟人类相提并论,但她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魅惑,只要她们强大了,甚至连柳承都抵挡不住她们二人的诱惑。

杨云无话可说,只得摆摆手道,“算了,反正这剑术也是要给你的,拿去好好学吧,如此一来,我也算做了一回你的老师,另外你送给我的那条龙我已经收到了,只不过他还是条蛟妖,未成真龙,我将其邀至黄泉,好吃好喝伺候着,等着他化成真龙那天,我再去把姬少君给换下来。”说着眼神陡然变化,杀气骤起,呼呼啦啦声响从他背后传来,紧接着便见有上百法剑浮于他背后,剑尖直指向了我,对我说道,“两千年前,你我在车府署交手过一次,那一次你中了剧毒,你我没能分出胜负,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你跟我到底谁强。这是天遁剑术中的诛邪剑法,你能挡下吗?”

杨云只问了句,上百法剑呼呼啦啦朝我袭来,此为必杀之招。

我未做准备,眼见法剑袭来,退无可退,只得往前而去,避过这上百法剑,并顺手抓了一把,至杨云身边,将剑放在了他脖子上,其余法剑则将我身后建福宫捅了个千疮百孔。

法剑落定,杨云手还没来得及放下,瞥着眼看了下旁边的我,笑说,“也算了结了我一桩心事,我不是你的对手,等你学会了天遁剑术,我就更不是你的对手了。”

“我用十方俱灭之术来换你这天遁剑术。”我说着将十方俱灭术丢给了杨云,杨云结果后看了看,神情有些恍惚。

此后只笑了笑,拱手离去。

等他走了几步,我道,“你们几个要是最近没事情的话,到中原去一趟,找到风陵堆,那里有三十六天罡术排名第一的斡旋造化之术,比十方俱灭威力更大的法术。”

杨云自然知道这法术名字,也知道风陵堆是什么,诧异说,“女娲坟?那不是传说吗。”

“当年北帝找到过,风陵堆真的存在,反正你们几个现在在阴司讨东岳嫌,跟他说一声要到阳间挖坟寻宝,他应该会允许。”我说。

杨云笑了,“五方鬼帝相约到阳间挖坟寻宝,怕是要贻笑大方,不过真能找到的话,也值了。”

东岳现在焦头烂额,是没有闲心去管这些的,况且风陵堆真的只是传说,东岳要是相信的话,自己早就去挖了,五方鬼帝现在要去,他巴不得趁此机会打发了他们无法,免得他们留在阴司碍手碍脚。

第四百零五章 借刀杀人

杨云离开,留下建福宫内满目疮痍,这建福宫怕是要重建了,干脆也不收拾了,等青城山道士回来自己解决。

此后几人留在青城山又侯了些时间,青城山离去的道士才姗姗来迟,随着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些死于阴司阴兵之后的道士,虽然东岳退了,但是经此一役,青城山元气大伤,怕是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孙思仁早就料到青城山会被人搬空,不过没料到建福宫的房顶都没人给揭了,只以为这里有劲敌来过,玄姬玄雅对她们解释了一番,孙思仁得知这房顶是北方鬼帝杨云给掀开的,不但不生气,反倒觉荣幸,毕竟五方鬼帝名声在外,他们莅临青城山,是青城山的荣幸。

黄蕴秋帮忙去安顿青城山道士,以及处理那些此次死去的人,我看了看一直背着那女尸的男人,将孙思仁唤到一无人之处问她,“把那个男人这些天的言行举止跟我说一遍。”

说起那男人,孙思仁也满是好奇,说道,“他叫高英杰,他说他就是一个庄稼人,但我觉得他不简单,此前我们因下雨滞留被困,他建议我下令死战,虽未多言,但果真有奇效,竟让我们逃出一条生路,他没有讲太多战术,只给具体建议,但总能收到奇效,而且他跟你所说的,几乎差不多。不止那一次,之后还有很多次,他都会有意无意向我透露他的想法,乍一听并不高明,但总能让我们脱困。”

此后孙思仁跟我细讲起了他这些天的言行举止,我仔仔细细听着,听完后却莫名有些不安,他如果只是九天玄女身边一个普通人的话,连普通人都有这样的能力,那么神界到底有多少人才?

孙思仁见我沉思,问我,“他是你带来的,你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吗?难不成又是一个躬耕南阳的卧龙先生?”

“你以前听过高英杰这个人吗?”我反问孙思仁。

孙思仁摇摇头,“没有。”

“当今世上有才能的人,大多都会有些名气,他是突然冒出来的,来者不善呐。”我叹道,回首看了眼那高英杰,示意左右道士把他背上尸体给接下来,然后再对孙思仁道,“青城山上下以礼待他,尊为上宾,你先去忙吧。”

孙思仁退去后,我迈步走到高英杰面前,他背上女尸已经被接下来了,他得以轻松,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偌大的青城山,满眼向往,见我到他面前,对我微笑颔首道,“以前听说过青城山的宏伟,第一次见青城山,比我想象中要神圣多了。”

我对他行了道礼,并说道,“青城山被搬空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不如跟我到这周围走走?”

高英杰点头应好,与我一同在青城山漫步起来,先说了些有的没的,等该说的都说了,就说起了不该说的话,立身看向高英杰说,“我听青城掌教说了,这些天你的建议屡次让青城山道士脱险,你有此才能,又怎么会守在山里以种田为生呢?”

高英杰知道我在试探他,只笑笑说,“农活闲暇的时候,喜欢看一些兵书,都是纸上谈兵,我可没什么才能。”高英杰不愿意跟我讨论这个话题,忽而话锋一转,说道,“您有办法复活我妹妹么?”

我道,“现在青城山跟阴司势如水火,你妹妹怕是已经被困在了枉死城中,我们暂时还不能接近枉死城,需要过些时日。”

高英杰忙问,“需要等多久?”

我故作思考想了想,然后随口说,“等枉死城周围守军退去,快了。”

他假借复活他妹妹的名头接近我,应该就只是随便找来一具尸体而已,那尸体真名姓甚名谁都不清楚,即便魂魄真在枉死城,想要在万千枉死之人中找到她,如大海捞针。

此后嫁衣问来了他妹妹的名字,他妹妹叫高婉儿,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围着青城山转了一圈,将夜我们才回了丈人峰,他则表示要先去看看他妹妹,我允了,并让左右道士引路,他走后,我唤来玄姬玄雅,对她们俩说,“一会儿我会让我小祖宗挑选两个道士去照顾那高英杰和他妹妹,你们俩借着照顾他的名头监视他,把他的一言一行全都告诉我。”

玄姬玄雅自然无意见,当即点头道,“好。”

青城山死了有两百多道士,大部分尸骨无存,带回来的这些尸体葬于青城山后山,忙活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完成,办了法事后才重建各宫,一切有条不紊进行。

至第三日,阴司有乔装打扮前来青城山,直言说要见我,且要与我一个人单独见面,我出去见了这阴差,阴差见我立即跪了下去,道,“求先生救救我们将军。”

我愣了下,“哪个将军?”

“颜鑫瑜将军和郑蕴实将军。”这阴差道。

我更不懂了,问这阴差,“他们如今形势大好,已经将黑巾军围困于葫芦口中,即便不交锋,时间一久,黑巾军自然败了,又怎么会需要别人来救?”

除此之外,黑巾军这次是故意放水,他们想输都难。

阴差道,“黑巾军被困倒是不假,但是东岳大帝只给了我们一个月时间,如今时间快到了,大帝已经下了两次通牒了,直说要是两位将军拿不下葫芦口,就让阴司其他将军上,他们自己去领军法,那葫芦口易守难攻,我们根本打不进去,别说一个月,就算三个月时间也不一定能赢得了,所以颜鑫瑜将军才让我来向先生求破敌之计。”

我犯难了,我对那边形势都不了解,又要怎么出谋划策?又不懂的是柳承此前一直放水,现在却不放水了?

仔细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东岳这次明面上虽然说的是放过了青城山,实际上却是败了,自然心有不甘。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惹到东岳半点,也不能给他留下半点口舌,颜鑫瑜和郑蕴实要是赢得太轻松,反而有些假了,所以得难一点,至少得让大家信服。

敲着椅子又想了好久,起身对这阴差道,“你等会儿。”而后折身招呼旁边道士,让他们去唤玄姬玄雅来。

不多时间,玄姬玄雅前来见我,见我后唤了师父,我将她们拉至一旁问道,“那个高英杰这些天做什么了?”

提起他,玄姬玄雅有些悲悯,满是同情地说,“整日呆在冰窖中,时常落泪,看来他真的很在意他的妹妹,师父,真的没有办法救他妹妹么?”

我笑了笑,心说他戏还是挺足的,或许是知道我派玄姬玄雅监视他去了,所以才故意做给她们俩看,这俩丫头不如旁人深谙世事,自然很容易相信,就对她们说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玄姬玄雅应好,退去,我又让道士去把高英杰叫来了。

高英杰到后忙问我,“先生可是有救我妹妹之法了?”

我恩了声,“有了,不过此事有些凶险,需要你亲自去完成。”

“好。”他都没问什么事情就立马答应了,然后才问,“什么事情,先生尽管吩咐。”

我看着他的神情甚至都有错觉那真的是他妹妹了,打消了这念头后说道,“此事绝密,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如今阴司有两位将军正在阳间作战,他们遇到了困境,我想让你去帮他们摆脱困境。一旦成功,那两位将军就是阴司功臣,必将高升,届时便可借助他们之力去枉死城找到你妹妹的魂魄。”

高英杰当即应好,我唤来那阴差,让他带着高英杰去见颜鑫瑜他们。

等他们走后,我再叫来道士,对这道士说道,“你潜入葫芦口,找到黑巾军中的一个军师,告诉他,困守他们的阴兵中有一个叫高英杰的人,不管成败,一定要击杀了此人!”

高英杰此前帮了青城山不少,这道士不理解,问我,“高先生是我们青城山的恩人,我们岂能恩将仇报?这些天长途跋涉,他从未让他妹妹离开过他半分,时常偷偷抹泪,人见犹怜,他要是死了,他妹妹要怎么办?我们可是答应过他的……”

我道,“如果那真的是他妹妹,他死后我会想方设法复活她,但是他太过危险了,我知道他的来头。”

这道士还想说什么,却不敢说了,无奈前往葫芦口。

他走后,我总觉得心不安,就亲自前去他妹妹尸体所在的冰窖看了下。

她妹妹脸上身上到处是伤痕,以前应该是个花容月貌的人,只可惜变成了这样,我站在冰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无法断定她到底是不是高英杰的妹妹,只说,“希望你们不是亲兄妹。”说着转身离去,眼角瞥在了她身上伤痕上,觉得有些不对,凑近看了看,又掀起我自己衣袖,看了下我身上伤痕,恍然大悟。

她身上伤痕根本不是野兽撕咬的,而是同我一样,是受尽刑罚的痕迹。

又见她中指上有切过的痕迹,那是施法时释放中指血的伤痕,说明她是会法术的。

这下我更不懂了,一个会法术的人,为什么会受尽刑罚?神界如果是往我身边安插人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先用刑罚杀死一个人,即便他们真的想以野兽撕咬的借口,神界野兽不少,做这么假,难道不怕我一眼看穿?

如此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高婉儿在神界受刑,高英杰是带着她逃出来的,明白过后慌忙跑出去,拉住一道士就道,“快去葫芦口,追上之前去那里的青城山道士,告诉他所有安排取消,留高英杰一条性命。”

第四百零六章 借命大法

道士离开后,我马上就去准备起了招魂所用的法器,置于这女尸面前施展招魂之法,高英杰对我有隐瞒,我又不想害了好人,只能从他妹妹这里找到突破口。

如果他们不是神界派来我身边的,那么他们就是从神界逃出来的,他们身上有我想要的信息。

整整一夜,我都在这冰窖之中施展招魂之法,由最开始的招魂灯到招魂大阵,从金钱剑到五鬼法,我统统用了一遍,锲而不舍,引得黄蕴秋他们也前来好奇观望,见我始终无法召回这女尸的魂魄,也颇为诧异,黄蕴秋上前说道,“一共用了不下十种方法,始终无法召回她的魂魄,要么她的名字是假的,要么就是她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暂时休息了会儿,对黄蕴秋道,“用你龙虎宗的法术试试。”

黄蕴秋恩了声,上前继续施法,又用了几种新的方法,其中有一法叫刀插地府,用以检验她的魂魄是否在阴司,这招依旧不管用,黄蕴秋试完对我摇摇头,“魂魄不在阴司,青城山龙脉四通八达,不管再远,我们施法也该传达到了,难道是因为这里是道教圣地,所以她不敢回来?”

我觉得有道理,就让青城山道士撤去了防守,开放山门至冰窖这一段路,此后再试,依旧无效,只得道,“看来极有可能是魂飞魄散了,去烧一碗滚烫的油来。”

黄蕴秋明白我要做什么,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方法虽可检验她的魂魄是否还存活着,但也会对她身躯造成很大的损害,她哥哥回来之后,我们要怎么交代?”

“一切都是为了救人,他要是真在乎他妹妹,就能理解。”我道。

命人去取了祖师殿中长明灯中的香油,在冰窖之中烧得滚烫后交给我,我端着这滚烫香油走到她旁边,将她的手摊开,直接浇了几滴油在她手背,油刚滴上去,她的手背立马就变得通红,而后开始溃烂,却依旧没有反应。

我转而到她另外一只手上试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无奈之下,直接将一碗油直接泼在了她的身上,怒斥一声,“如果你还活着,就请回应我!”

这一碗油下去,只听得兹兹作响,看得周围道士满脸惊悚,黄蕴秋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一碗油泼上去要是还没反应的话,就不是名字错了的问题了,而是她已经魂飞魄散,再无回来的可能了,我屏气凝神看着,油水散开,她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躯变得更为恐怖,见始终没有反应,我叹了口气转身道,“适时安葬了吧。”

将要出冰窖,忽听得声后呃地喘息声,忙回头看去,却见那女尸从冰床上坐了起来,黄蕴秋见状,身上寒气猛然释放,只在瞬间就将她身上那些香油给冻住了,再慌忙走上前去惊喜地道,“原来你一直没有死。”

她浑浑噩噩,眼珠子左右转动,最终将目光放在黄蕴秋身上,但凝结不过一两秒时间,眼神又再次涣散,只问了句,“我哥哥呢?”

不等我们回话,她头顶有浮光显现,顶上三花开始熄灭,我见状忙上前去掐破中指血滴在了她的头上,再冲黄蕴秋喊道,“布七星续命阵!”

黄蕴秋应声连忙退去准备,我则在此处维持她的命魂不灭。

青城山法器齐全,布一个续命阵并不难,只耗费了不到一刻钟便将七星续命阵布好,我将她搬至法阵中心,由黄蕴秋启动法阵。

法阵启动,星火闪耀,冰窖之上显化郎朗星空,北斗七星格外耀眼,黄蕴秋不断掐印施法,冰窖中七星灯不断闪烁,几欲灭掉,黄蕴秋面色极其难堪,施法许久,眼见七星灯将要灭掉,我忙去维持七星灯不灭,黄蕴秋满是为难说道,“上天不肯续命给她。”

我听罢皱了皱眉头,厉声道,“我以昆仑守将之名,命北斗诸星允命于她,如若不然,我便打上神界,一把火烧了你北斗星宫!”

话音刚落,原本摇曳的灯火立马稳定了下来,黄蕴秋松了口气,继续施法布阵,就在续命阵法将成的时候,忽见有彗星自北斗一掠而过,掠过瞬间,七星灯尽数熄灭。

七星灯灭了,高婉儿命轮瞬间崩溃,最后一口气即将呼出之时,我直接过去把黄蕴秋腰间的禁步拔了下来,迅速拆了禁步上的玉佩塞入了高婉儿口中,用以镇住她这最后一口气不灭。

不过因用力过猛,也扯掉了黄蕴秋腰间束带,衣带渐宽,她只紧了紧自己衣服再站起身来说道,“这样维持不了多少时间,玉佩被血浸透时,她的魂魄也会散掉。”

“续命不成,那就借命,布借命阵法,我把一纪寿命给她。”我道。

道教命理学专成一术,不过极少有人涉足,沾染到了命理,必定会违反阴阳轮转之道,此后大多会遭天谴,所以很多人会,但是很少去用。

既然向上天讨命不成,那就向人借寿,黄蕴秋听我所言却有些犹豫,“不如用我的吧,一纪十二年,你还有很多大事情要做呢。”

“你已经死了,没阳寿可言了。”我道,再盘坐到阵法中心,继续说,“开始吧,就算我阳寿明日就要终结,东岳也不敢派人来勾我魂魄。”

莫说是东岳,就算是九天玄女来了,她也不敢来勾我魂魄,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除非是我自己受了不治之伤,否则这世上没人敢来动我魂魄。

如此黄蕴秋才改动法阵,继续操控阵法,我只静坐着等候。

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只感觉自己头晕眼花,身体极为不舒服,像是有人用刀子在我脑中割了一刀般,噗地吐出一口黑血,旁边高婉儿也应声倒了下去,我掐开她的嘴巴,将她口中玉佩给取了出来,对着火光看了看,玉佩中已经浸入了丝丝鲜血,颇为亮眼。

“这玉佩是好东西,拿去重新做个禁步吧。”我将玉佩丢给黄蕴秋。

黄蕴秋接过后看了看里面的血丝,又丢还给我,“我不要了,我自己重新去找一个,这块送给你了。”

我笑了笑,将玉佩揣了起来,并将高婉儿搬回冰床上,她依旧昏迷不醒,黄蕴秋说道,“既然她的魂魄一直在她自己身上,为什么此前我们一直没有发现。”

我道,“人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自身就有很多应急机制,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受到了身体难以承受的伤害时,大脑就会选择暂时关闭,称之为‘昏迷’。对于修道之人来说,神魂受到了难以承受的伤害时,也会选择启动紧急机制,蛰伏起来,用以求得一线生机,她的神魂能出现这种应急机制,说明此前神魂力量颇为强大,不是普通人。”

黄蕴秋释然,又道,“她哥哥不是庄稼人么?”

“深谙用兵之道,有这样的庄稼人?”我反问了句,黄蕴秋立马哑口无言,我再说,“她现在应该在做梦吧,神魂渐渐复苏,记着的应该是蛰伏前的最后一幕,我要去查探一番。”

“怎么查?”黄蕴秋问。

我摸了摸尺木,黄蕴秋释然,忙让左右道士退去,她干咳一声道,“我去给她找点药,你在这儿睡会儿吧,我不会跟莹莹妹妹说的。”

黄蕴秋旋即退出冰窖,我叫住了她,指了下她胸口道,“束带开了,衣服紧一紧。”

黄蕴秋哦哦两声,双手臂紧紧抓着自己衣服仓皇逃出冰窖。

我呼了口气,盘坐在冰床边,让自己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不多时入梦,所见是云山雾罩,朦胧之间听得钟鼓乐器之声入耳,拨开云雾再看,前方一方雄伟宫殿显现眼前,上写‘太微玉清宫’几个字。

宫门前人影攒动,各色辇车接踵而至,我迈步其中,四处寻找高英杰和高婉儿踪影,直至宫门前,方才见到了高英杰。

第四百零七章 老当益壮

宫门内外形形色色人来往,个个身着锦衣华服,宫门左右分别笔直立着一位金甲士兵,高英杰正是其中之一,右手杵着一杆金枪,昂首挺胸煞是威风。

高英杰左边站着的是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他右手拄枪,虽昂首挺胸,但左手却紧紧握着那小姑娘的手。

那小姑娘胆子很小,看着宫门内外来往的人显得十分紧张害怕,不断往高英杰身上靠去,直往他怀里钻,高英杰依旧笔直立着,目光高傲平视前方,但却将那小姑娘的手攥得更紧了。

我见此状也不由得笑了笑,只觉得温馨,想必那小姑娘就是他的妹妹了吧。

宫门外不断有人进入其中,不过我一个都不识得,站着看了会儿,见有一认识的人乘坐辇车而来,正是九天玄女,依旧是衣袂飘舞,到了这宫门前,不少人对她躬身行礼,唤做将军。

九天玄女只点头回应,而后入宫门去,至宫门口瞥着眼看了下高英杰,又看了眼因为紧张害怕不断往高英杰怀里钻的小姑娘,也笑了笑,伸出手去道,“他还要戍卫宫门,小姑娘,你愿意跟我进去玩吗?”

高英杰松开了手,目光依旧不斜视,只是在尽他守卫职责,但那小姑娘更为害怕了,忙又抓住了高英杰的手,继续往他怀里钻,九天玄女见状摇头再笑了笑,自个儿先进了宫门之中。

此后不断有人进去,我对旁边一人驾驭辇车的人道,“他们是兄妹么?”

那人好似没听到我说话,也看不见我,突然欢迎过来,我并没有在神界出现过,除非我有根源在这里,否则他们是看不见我的,就如我回到汉朝,汉朝有昆仑守将,所以我可以在梦中参与那些事情,但是这里却不行。

想了想折身离开,刚要离开时,又见一熟人来到,正是两千年不见张道陵,张道陵也有辇车,亦有牵引辇车的人,说明他在这里地位并不低,我则忙行至张道陵辇车前方,等张道陵辇车将要到来之时,直接以夺胎之术窜入他前方牵引辇车的人身上,本只是试试,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忙回头看了眼身后张道陵,说道,“张天师,好久不见。”

不过张道陵似乎没听见我说话,只见我张口,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我愕然,而后才明白,我只是历史的见证者,没法儿去改变历史,一切跟历史相悖的东西,都不会出现,所以,我以孙清的身份所说的任何话,在这个时候都不会被人听见,只能用我所夺的这身躯与之对话,不能透露出半点我是孙清的苗头,神界没有孙清!

又想了想,指着宫门旁的高英杰道,“天师,如此重大的场合,那人戍卫宫门,怎还带了个小姑娘前来?”

张道陵这话倒是听见了,捋了捋胡子说道,“他叫高英杰,祖辈商周时期飞升上界,不过家中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了,那姑娘是他妹妹,叫高婉儿,曾见过一面,胆子很小,很害怕生人,应该是无意间闯进来找她哥哥的。这小子是个人才,我几次想提拔他都被他拒绝了,只愿意做个宫门卫士,可以多抽出点时间陪他妹妹。”

我释然,不再多言,张道陵随后进入了太微玉清宫,我则跟随其他人去安顿辇车去了。

安顿辇车时,见辇车上有‘骁骑将军’四个字,这应该就是张道陵在神界的官职了,骁骑将军,掌管的是宿卫之任,就相当于阳间的禁军将领。我不知道在这里,这职位代表这什么,但在阳间这只是个杂牌将军,权力并不大。

此后一直候着,左等右等张道陵还不出来,现世事情又诸多,本想直接醒来算了,但又一想,或许我可以在这里得知张道陵夺权时到底做了什么,便又静静候着。

整整一天时间过去,张道陵才醉醺醺从宫门出来,我们牵引辇车去接,至宫门时,见有不少人跟张道陵打招呼,等众人都走了,九天玄女自其中出来,见张道陵后上前说道,“张天师,我想找你讨要一个人。”

张道陵恭敬不已,忙拱手道,“您讲。”

九天玄女指了一下依旧站在宫门旁的高英杰说道,“把他调遣给我用吧,我正好缺人。”

张道陵在神界虽然也称将军,但比起九天玄女来,地位低了何止一星半点,九天玄女可是神界战神,相当于汉朝的大将军之位,统领天下兵马,张道陵也不过是她的属下而已。

张道陵自然不敢拒绝,忙应道,“好。”又对旁边高英杰道,“今后你就跟着玄女娘娘吧,以你的才能,不该只是当个宫门卫士,今后高升,也可以更好地照顾你妹妹。”

高英杰这才微微低头看了下高婉儿,道,“多谢娘娘好意,杰胸无大志,只求一世安稳……”

不等高英杰说完,九天玄女就伸手制止了他,“我不着急,你想好了可以来找我。”她说完便离去了。

张道陵也看着高英杰摇头叹了口气,往我们这边儿来,上辇车行走。

我曾以为神界皆是云雾,如今看来,除了雾气多一点,跟人间和阴司也没什么两样,有山有水,有土有石,辇车一路疾行,张道陵在辇车上托着额头思索,快要接近一宫殿时,张道陵道,“先等等。”辇车停下,张道陵看了我们几眼,问道,“我有一个问题要考考你们。”

我们忙道,“天师请讲。”而后恭敬听着。

张道陵笑了笑,“你们认为,玄女娘娘为什么要把我调到这宿卫之任上?他们到处在传我有谋逆之心,如此位置,就不怕我做什么吗?”

众人愣了愣,随后七嘴八舌,大多都是些吹捧之词,要么是就是说张道陵才能得到赏识,要么就是说他们信任他,所以才安排到这位置上,张道陵听着没一个满意的。

见我没开口,问我,“你认为呢?”

我已经知道张道陵的结局了,这个梦应该距离他的结局并不远,顶多不过七八年时间,甚至更短,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神界不可能赏识张道陵,也不可能信任他,却又不敢明说,就道,“万物两极,祸福相依,天师还需万般谨慎才行。”

我说完,张道陵眉头紧蹙,忽而一拍辇车站了起来,怒骂,“大胆,此为上天恩赐,又有何祸事可言!”

众人忙跪下,我犹豫了下,也跪了下来,张道陵随后挥挥手,让我们继续牵引辇车,至他住所,我们安顿辇车时,张道陵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跟他去一趟。

我跟随前去,张道陵将我引入偏堂,先前醉醺醺模样一扫而光,眼里写满了惶恐,对我说道,“你们几个是我从下面带上来的,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有事只能与你们说,今日我跟你说的话,你切不可跟旁人提起。”

“好。”我点头。

张道陵道,“你说对了,他们终于要动我了。今日宴席之上,九天玄女问了我一问题,她问我有无法术可抓洞中之蛇,我只能装醉糊弄了过去,惊煞我也。”

抓洞中的蛇,这问题小孩子都知道,无非就是引蛇出洞,再捕捉之。

这九天玄女也真有趣,这么明显提点张道陵,是单纯想吓吓他,还是要警告他?

张道陵又说,“你等会儿去高英杰家中一趟,带些奇珍异宝过去,只说是我相中了他妹妹,问他愿不愿意。”

我惊愕看着张道陵,他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还想吃了嫩草?就说,“高英杰对他那个妹妹在意的很,能同意吗?况且,您去提亲也不合适吧,她还那么小。”

张道陵道,“我必须得无能昏庸,贪财好色才能活下去,你懂吗?你只管去,不管他同不同意,要是不同意,可以要挟,也可以吵闹,只要让他们传出去即可。”

第四百零八章 登临彼岸

明白了张道陵要做什么,他想要消除掉别人对他的顾虑,将自己刻画成一个不具备威胁力的人,但别人都已经磨刀霍霍了,他才刚开始谋划布局,怕是已经晚了。

如汉朝一样,我没真正地在这里存在过,且张道陵的结局已经成为了定局,不管我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历史的进城,与其努力过后毫无收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努力,便也不多说,也不发表意见,按照张道陵吩咐的去做了。

张道陵为武职,家中值钱的东西并不多,张道陵带我去挑了许久,最珍贵的无非就是几片龙鳞,交给我后,再又装了几箱杂七杂八的东西要我送去高英杰家,将要出门时,张道陵叫住了我,“你等等。”说着回身去剑架上取了一把剑来交给我,“这把剑也帮我送过去。”

我认识这把剑,名唤阴阳斩邪剑,有雌雄两把,这把是雄剑,另外一把留在了人世间正一道。张道陵当初就是拿着这两把剑在青城山会战六天魔王的,那是他最巅峰的时期,也是他大展抱负初始之期,这剑对他的意义很深,没想到他能舍得把这剑也送出去。

我也不多问,带了几个人前往高英杰家中,一路有他们指引,很快就赶到,虽时已深夜,高英杰家中依旧灯火通明,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戍卫,是没有独立居住的权力的,或许是张道陵特别照顾,让他独立居住照顾他妹妹。

我上前叩响房门,不多时高英杰上前来开门,白天见过,认出了我,不曾让开路,先问了句,“你们来做什么?”

我让后面的人将东西搬了进去,等他们退出去后,我才对高英杰拱手行了礼道,“张天师让我们来给先生送些日常用品。”

高英杰都不看有什么,只笑了笑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戍卫,还有幼妹要照顾,无心卷入权势之争,玄女娘娘,张天师费心了,帮我谢过张天师好意。”

高英杰是个聪明人,路人皆知张道陵在神界的处境,他又如何不知?张道陵拉拢他,是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对付九天玄女。九天玄女拉拢他,是想让他来反制张道陵。

目前来看,他选择九天玄女前景更长,但只要接受了招揽,今后将永无宁日。

“我能进去吗?”我问高英杰。

高英杰点点头让开路,屋中十分简陋,有厅堂侧卧,再有几件简单家具,一侧高婉儿正伏案写字,高婉儿笔墨旁边有另外一副笔墨,应该是高英杰在教她,我走上前去,看高婉儿纸上写了句‘性有巧拙,可以伏藏’,这句话出自《阴符经》,看来也是高英杰的座右铭了,他是真的无心参与张道陵的夺权之争,不由得笑了笑,提起旁边的笔写下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高婉儿偏着头眨巴眼看着我,因为我是一个人,她并不害怕,只问我,“这是什么意思呀?”

我笑道,“意思是,身处湍流之中,一叶芦苇并非安全之地,亦会随水流上下,想要真正的伏藏,需得登临彼岸,虽有凶险,但却是唯一之法。”

高婉儿似懂非懂哦了声,我见她着实可爱,就要伸手去默默她头顶,手还没伸过去,旁边高英杰上前来抓住了我手腕,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天师又想做什么?”

我挣开他的手,将斩邪剑取了出来,交给高英杰,“天师相中了你妹妹,这些是向你下聘的礼物,还有这把剑也是,若是你和张天师结通家之好,今后数年可无忧矣。”

我以为高英杰会大怒,没想到他很平静,看着我手中斩邪剑呵呵笑了声说,“多谢天师好意,吾妹年幼,不到出嫁之时。”

我早就料到这样了,也不准备说第二遍,只说,“这把剑跟着张天师南征北战,对于天师来说,这把剑不止是一把杀人的剑,而是他的雄心壮志,他把这把剑送给了你,你懂这其中意思吗?“

“不懂。”高英杰道。

我笑了笑,将剑放在了桌子上,再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不介意我在这里闹一场吧?张天师想让声势大一点,让神界的人都知道高婉儿被他看重了,也好打消了其他人的觊觎之心。”

高英杰沉默几许,走到高婉儿旁边笑了笑说,“你先进屋,哥哥有些事情要处理。”高婉儿哦了声,进了偏屋,高英杰这才说,“闹吧。”

他是明白人,懂张天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张天师一个道士,清心寡欲,哪儿会真来娶他妹妹,他要的是一个可以自保的名声,高英杰自然会成全。

我随后在他这房间大吵大闹,吵完又跑到外面去叫喊,直骂他不识好歹,不愿意嫁妹给张天师,引得诸多人围观,等骂完了,高英杰才将之前的东西丢了出来,而后走到门口说,“请吧,不远送。”

我哼了声,挥挥袖子准备离开,将要离开时,高英杰突然问了我一句,“你告诉我,若是身处茫茫无边的大海之中,又要去何处寻找彼岸?”

说实话,我是不愿意看到高英杰他们兄妹俩掺和进来的,张道陵必败,他们要是加入了张道陵,事后必死无疑。加入九天玄女或许会寻得一线生机,但也没有安稳日子过。

我有了些私心,欲为他们指出一条生路,张道陵败局已定,我帮不帮他无所谓,这俩兄妹不该成为牺牲品,见有不少人围观,就说,“我的剑忘在你家里了。”

说着回身去取剑,高英杰随我一同进来,默默听着。

我道,“上穷碧落下有黄泉,中间还有郎朗人世,你二人既然无法于洪流中超然世外,何不去人间?昆仑山你们走不得,人间无你们传承,还有一条路叫龙葬洲。”

高英杰听后对我拱手行了一礼,道了句多谢,又说,“我大概明白张天师为什么派你来送聘礼了。”

我只笑笑,不多言,带着外面的人离去。

一路疾驰,张道陵相中高婉儿的事情也跟随着传播,随我一同前来的人直道高英杰不识好歹,又说他是个不懂时势的家伙,九天玄女、张天师,多么好的机会,他全都不要。

我听了一路,将要到张道陵府邸的时候,忽然眼前一花,在马上摇晃了几下,而后坠马落地,听得耳畔有人忙唤救人。

我恍惚许久才睁开眼,哆嗦了下,见身处这冰窖之中,刚才睡着了,就算是铁打的身躯也受不了这温度,站起身来,看了看冰床上高婉儿,她的梦到此为止,所以我才被迫苏醒了过来。

不多时,黄蕴秋也从外面走了进来,端了些药要给高婉儿敷上,见我醒了,就只让我转身回避,并问我,“看到什么了吗?”

“他们是兄妹,但是是敌是友,没看到。”我道。

我给了高英杰一条路,但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他面前放着四条路,一条是继续伏藏,一条是选择张道陵,一条是选择九天玄女,另外一条则是闯原龙葬洲所在之地到阳间。

他们俩到阳间了,说明闯过了原龙葬洲所在地,但高婉儿身上的伤又不知要如何解释。

虽没什么实质性收获,但也算是在梦中见识了一把神界风采,不算浪费时间,等黄蕴秋给高婉儿上完药,又对我说,“她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需要搬出冰窖,就让她暂时去我那儿吧。”

“可以。”我道,回头看了眼高婉儿,虽然跟以前模样有区别,但从轮廓来看,确实是她。

剩下的事情交给黄蕴秋,我出门去信步行走,方走没几步,有青城山道士急冲冲赶往祖师殿,被我撞了个正着,见他行色匆匆,我问道,“怎么了?”

道士忙说,“云南阴司乱了,整个云南地界之下的阴司,除了北方鬼帝杨云所镇守的黄泉,其余全被青龙占领,其余各地黑巾军也纷纷响应,开始冲击各地阴司机要枢纽之处。”

早就料到了,只哦了声。

道士又说,“东岳大帝日前去了张家一趟,以雷利手段杀了张家十数人,张家最后竟然选择妥协,也开始号召玄门世家镇压黑巾军了。”

第四百零九章 夺正一权

张家的态度始终摇摆不定,之前是因为张家家主被干掉了,他们所以才会对阴司发难,如今东岳亲自上门震慑张家,杀了一批张家反阴司的人,剩下的自然就是拥护阴司的人了。

玄门世家各地各处都有,张家只不过是领袖,还有王家、李家等诸多大的世家,以及各地的玄门家族,要是同时起来镇压黑巾军的话,能缓解阴司不小的压力。

“川渝黑巾军怎么样了?”我问道。

青城山有专门收罗情报的道士,这些消息他理应知道,张口就来,“其余各地阴司告急,但川渝形势却大不相同,颜鑫瑜、郑蕴实两个文官竟将川渝黑巾军死死围困在了关隘之中,连阴司鬼门都未曾靠近半步,而且昨日他们大捷一次,川渝形势应该稳定下来了。”

我没什么好问的了,让他去通报孙思仁,我也在随后找来了玄姬玄雅,也叫来了黄蕴秋,一起去见孙思仁,去时孙思仁正在祖师殿中上香,神情有些惆怅,见我们前来,直抒胸臆道,“青龙果然还是跟阴司正面开战了,只是不知我师父会怎么样。”

他是个是个野心家,做事第一要则就是保证自己不会陷入危险,阴司想要杀他师父,难上加难,劝慰孙思仁几句,她又问我,“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青城山势小,暂时不宜妄动,你最好以青城山掌教的身份去龙虎山一趟,联合龙虎山、阁皂山、茅山等道派,先让自己势力壮大才行。”我道。

孙思仁点头应好。

我又说,“青城山此前退出的正一道,你此次前去,正一道必定会提起青城山回归正一的事情,勿要答应,给正一道留一线生机,另外,尽一切可能争取到这诸宗的主导权,只要主导权在我们手中,今后即便我们败了,罪魁祸首也是青城山,不至于为难正一道。”

孙思仁不笨,我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她却没完全相信,只笑笑说,“你怕是不止这一个打算吧,你想以青城山为媒介,夺正一道的权?”

我干咳一声,“天地良心,完全没有这想法,我要是想要正一道,只需要道出我身份即可,这是为他们着想。”

其实孙思仁说对了,我想要权力,足够大的权利,大到可以跟阴司抗衡。不止是正一道,提刑司、青龙,我要将他们全都变成我的棋子。

至于孙思仁去龙虎山,我给她的理由已经足够了,毕竟正一道需要传承,他们不敢玩儿得太过火,青城山是屏障,也是他们的退路,他们会答应将主导权交给青城山的,一旦败了,孙思仁去死,其余各山可相安无虞。

我才安排完青城山的事情,见祖师殿外走来一人,依靠着大殿大门站着,我们都注意到了他,他道,“你继续说,我听听你的看法。”

回来的正是柳承,此时的他右臂束着一条黑巾,他回来了,说明川渝黑巾军败了,成功将颜鑫瑜和郑蕴实推了上去,他们二人此次回阴司,七十五司之长是少不了的。

我恩了声,说道,“阴司各地告急,其中云南阴司最为危急,阴司必定会派遣此前就驻扎在那里的阴帅‘鬼王’去应对……”说起鬼王,我对十大阴帅并不是太熟悉,这是此后阴司才出现的职位,看向柳承,“十大阴帅能力如何?”

柳承道,“不输当年九幽将军,这十人一入阴帅职位,就会丢掉自己阳间的姓名,分别以鬼王、日游神、夜游神、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为代号,上一任阴帅退位,下一任阴帅接任这代号,现在的十大阴帅已经全都不是以前的十大阴帅了,他们具体是什么人,无人知晓,不过能力不容小觑。现在十大阴帅中,或许还有老熟人。”

我诧异,“谁?”

柳承说,“我只是猜测,当年我放过了阮肇和刘晨,阮肇曾被我斩了一臂,现在十大阴帅中鬼王也是独臂,我怀疑是他。”

这两人文武双全,确实是大患,不过我曾经打败过他们,现在自然不惧,也就一笑而过,说道,“五方鬼帝中,杨云最不顺东岳的心,他肯定派遣鬼王去镇守黄泉周围,如今云南阴司大乱,鬼王应该会去跟青龙交战,阮肇跟青龙……阮肇才智稍胜一筹。”

“那你认为是鬼王赢,还是青龙赢?”柳承问了我一句。

我想了想,“鬼王麾下有何人才尚且不知,但青龙麾下有青玄,还有一尸解仙,短时间内应该不至于会输。不过其余各路阴帅、玄门世家再加上阳间帝辛牵制各地黑巾军,长时间耗下去,青龙一定会败。”我说着仔细斟酌了起来,“看来需要有其他的势力再去牵制住玄门世家了,再牵制住帝辛,给青龙缓解一些压力。”

“能牵制玄门世家的,现在只有提刑司。”柳承提醒我,又道,“至于帝辛,我听闻东岳担心帝辛拥兵自重,把姜尚派到帝辛那里了,他们二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作为,你大可以放心。”

我恩了声,再想了想道,“我去找郑钧出面,是时候拉提刑司下水了。师父有什么打算吗?”

柳承迈步进殿,“我继续推颜鑫瑜和郑蕴实两人上位,东岳接下来肯定会继续派他们出来应对黑巾军,我需要你配合我。”

“您说。”我道。

“我需要有两个阴帅位置空出来,你必须得击败两方阴帅,并斩杀他们,如此阴司武职最高之位才能有我们的人,你能做到吗?”柳承问我。

我沉默了会儿,阴司一个阴帅手上的阴兵少说百万之巨,现在青龙手下总共算起来也不过几十万,云南那边估计也就十万左右,跟鬼王应对已经很难了,还要战败两个阴帅,着实有些难度。

柳承见我沉默,继续说道,“你派到颜鑫瑜那儿的那个高英杰是个人才,他的能力可与一个阴帅匹敌,此人要是能用的话,可以用他。”

高英杰如今是敌是友还不明确,我还真不敢用,不敢给他任何权力,顶多是利用他一下,在他妹妹还没醒来之前,也只能如此了,说道,“好,我让高英杰去帮助青龙,我去找郑钧。”

……

只暂时做了安排,柳承专门去培养颜鑫瑜和郑蕴实。我则培养青龙,并拉提刑司下水。孙思仁夺正一道之权。

如果这些还不够跟阴司和玄门世家对抗,那么只能兵行险招用五方鬼帝了。用当初的九幽将军来对付现在的十大阴帅,这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此后再商议了一些细节,有道士前来告诉我高英杰回来了,我至建福宫见了高英杰,他见我拱手行了一礼道,“幸不辱使命,我妹妹怎么样了?”

我喜笑颜开,“她很好,我已经唤醒了她的神魂,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了。”

高英杰听后大惊,忙让道士引路去看他妹妹,见他妹妹躺在黄蕴秋房间,脸上已经有血色了,噗通一声对我跪了下来,叩首道,“先生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我笑道,“我救人需要报酬,你要是真想报这恩,在你妹妹醒来之前,你得帮我办事,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假如你死了,青城山会照顾你妹妹。”

高英杰犹豫了会儿道,“万死不辞。”

“好,你去云南,那里有黑巾军,你去找一个叫青龙的人,告诉他你可以帮他击溃云南阴司的阴兵,他必定会接纳你,今后你尽心竭力为他办事,你的目的不止是击溃阴兵,还要击杀他们的主帅!”

高英杰不懂了,“此前先生让我帮阴兵抗击黑巾军,今日为何又要帮助黑巾军去抗击阴司?”

“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黑白子都在我手里。”我诡笑道。

高英杰见我眼神竟愣了下,露出了些许恐惧,却也没说什么,应了声好,再跟他妹妹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等高英杰走后,我也赶往了川渝提刑司所在方位。

行走良久,方才临近郑钧的那小房子,去时有提刑使将我拦在外面,我见郑钧正在屋外亭子里下棋,唤了声,“老师,学生孙清求见。”

郑钧扭头看来,见我模样愣住,招手让我进来,诧异盯着我,上次在武当山见过,不过戴着面具就没相认,这次见面,容貌变幻,他认不出来了。

不过郑钧是当世大儒,接受新事物并不扭捏,很快适应了,也不问我原因,只笑笑说,“陪我下一盘。”

我站着看了几眼,此后你来我往落了几子,郑钧满盘皆输,又笑说,“我以为你会藏拙,故意让我。”

我对郑钧拱手道,“如今天下就是这盘棋,学生有能力下好这盘棋,自然不会再藏拙,我是来向老师借一件东西的。”

“说吧,什么东西。”郑钧坐正了道。

“《讨阴司檄》,由老师署名,煽动天下反抗阴司。”我道。

第四百一十章 讨阴司檄

乱世中重武轻文,但文人的一言一行又实实在在在影响着这个世界,比起武伐来,世人的口诛笔伐才最为恐怖,因为它能影响的不止是当下,而是千秋万代,华夏各朝各代皆有檄文流传下来,而影响力深远的檄文应对的时间无一不是大乱世。尘?缘↘文?学↓网

武王姬发的《牧誓》,张仪的《檄告楚相》,钟会的《檄蜀文》,骆宾王的《为徐敬业讨武瞾檄》,还有近代孙文的《第二次讨袁宣言》。这些檄文不过是冰山一角,但这一篇文章的作用却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郑钧一直沉默,久久把玩着手中的棋子,沉思许久又诶地叹了口气,起身在亭台来回踱步,下不定这决心,最后问我,“你真的有把握吗?”

我道,“万事无绝对,但我能尽量做到最好。”

对郑钧我不敢欺瞒,哪儿有什么绝对把握的事情,阴司毕竟是阴司,千万兵马,怕是整个方外的人加起来也比不过阴司阴兵的数量,此后还有神界回归,即便是当初的昆仑守将加上柳承,也不敢说有绝对把握。

郑钧还在迟疑,直勾勾盯了我一会儿后说道,“你在这里等会儿。”他说着转身进了屋子。

我在外面候了整整一天时间,郑钧才从屋子里出来,写这么一篇文章像是耗尽了他的真元,比之以前苍老不少,到我面前哆哆嗦嗦递出了那张写满文字的纸张,我将要伸手去接,他又缩回了手去。

“老师?”我道了句。

郑钧笑了笑,这才将纸张给了我,并道,“老了,反而没胆量了,这世界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去做吧,有什么需要可以再来找老师。”

我接过檄文,对郑钧道,“老师去青城山暂住吧,那里安全一些。”

这篇檄文一旦公布出去,郑钧必定会有生命危险,我自然不愿意看见他出事。

不过郑钧却道,“我是提刑司的人,怎么好去你青城山,你尽管去,四川提刑司可护我安全。”

他有他的坚持,我也不去强求,对他拜了几拜后离开此处吗,在我面前的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去云南找到青龙,让他将这檄文传达出去,另外一条路是去龙虎山,借助正一道的力量将这檄文传达出去。

犹豫再三,我选择前往龙虎山,就算我去了青龙那里,他身边有人才,也不会重用我,更不敢重用我,只等高英杰在那里掌权之后我再去,就轻松多了。

龙虎山位于江西境内,孙思仁已经在我之前去了龙虎山,怕是此时已经到了,我至龙虎山下时,见龙虎山周遭已经无人,全都搬离了,山下有龙虎宗道士巡逻,见我进入其中,立马跟上前来拦住了我,又见我是方外人的打扮,便说道,“龙虎山戒严,请先生离开。”

不久前阴兵在这里跟龙虎山大打出手,他们怕的是阴司还会来袭扰,所以说话行事风格较为严厉,颇有驱赶之意。

我道,“我是青城山的道士,随青城山掌教孙思仁而来,途中有事晚了些……”

不等我说完,道士上下打量我,随后说道,“青城山掌教已经进了天师府,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可以在下面等她下来。”

我有些无语,龙虎山不等同武当山,不能太过无礼硬闯,万一得罪了龙虎山的人,孙思仁前来的目的也就别想达成了,想了想道,“阁皂宗和茅山宗的掌教到了吗?”

孙思仁要谈论的事情,必定需要这两宗掌教都到齐了才能开始。

龙虎山道士诧异看看我,摇头道,“快到了。”

我哦了声,不再闯山,就在这必经之路上等着,此后候了约莫有大半日时间,才有两队人快速过来,两队为首的道士皆有六七十岁的模样,实际年龄怕是远不止这点,一身正气,气势十足,仅这气势怕也能镇住方外绝大部分人了。

茅山宗、龙虎宗、阁皂宗被称为符箓三宗,乃是正一道最强的三宗,龙虎山虽为正一祖庭宗坛,但如今龙虎山实力却比不上茅山,来之前就已经打听了茅山和阁皂山掌教姓甚名谁。

茅山宗掌教唤赤龙真人,阁皂山掌教就要低调得做,唤璇玑道人。

见他们两队人冲冲往龙虎山上而去,快要临近时,我上前去挡在了他们面前,这二人直道,“何人挡路,速速闪开,我们有急事上山。”

我道,“我有东西要送上山去,奈何山下道士不准我上去,想请两位掌教代我送上山。”

赤龙真人皱了皱眉头,我则将手中檄文递了上去,旁边璇玑道人也凑上前来看了眼,当见文中内容时,二人同时露出惊恐表情,手都开始哆嗦了,帮将檄文丢还给我,他们不敢碰这东西,而后一把将我拉到他们队伍之中,道,“随我们一同上山。”

冲冲忙忙赶路,至天师府外,张天师已经撤掉了天师府外的道士,这二人也将自己带来的人留在外面,让我跟他们一同进去。

进入天师府,见张道陵神像,孙思仁和张天师皆立身其中,茅山宗和阁皂宗两位掌教进来先对张道陵神像行了礼,再又对张天师行礼,道,“福生无量天尊,见过掌教真人。”

张天师微微颔首,孙思仁回头看来,见我也来了,稍显诧异,却没多问,只淡淡一笑。

赤龙真人是个性子急的人,直接对孙思仁道,“你当真要与阴司全面为敌?正一道连全真道都拼不过,又要如何敌得过阴司?”

张天师一言不发,只站在旁边百无聊奈抠抠耳朵,又把玩着手,他早就料到会有一场口水仗。

孙思仁道,“阴司已经与我们全面为敌了,不久前掌水府司派兵围攻龙虎山,我们难道不应该做出回应吗?”

旁边阁皂宗掌教道,“明白人都看得出来,那次是掌水府司那阴司将军贪功冒进了,我听说东岳已经将他打入了阴司地狱,这也算是变相跟我们求和,我们更应该修生养息。况且青城山现在退出了正一道,青城山突然联合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答应。我闲话不多说,如果想让我阁皂宗出力,只需要一个条件,青城山归入阁皂宗。”

赤龙真人也抢说,“茅山宗向来不惧任何敌人,但现在青城山与我们毫无瓜葛,我们没有出力的理由。我也只有一个条件,青城山并入茅山宗,我们茅山宗可以出力。”

孙思仁看了看我,继续说道,“青城山只有一个,如何够你们两宗瓜分的?”

一直不言的张天师此时说道,“现在我们确实没有要和青城山联合的理由,青城山已经退出了正一道,如果要我们三宗帮衬的话,青城山可以考虑回归正一道,如此我们才是同宗,才有出力的理由。”

我就知道他舍不得就这么把青城山给分出去,肯定是要找时间要回来的,我此前跟孙思仁交代过了,孙思仁道,“青城山跟阴司游走作战一月时间,早已经跟阴司势不两立,青城山此时回归正一道,不是时机。我的意思是,青城山、龙虎宗、茅山宗、阁皂宗,我们四方暂时合作,且以青城山为领导,一方面可以吸收阳间玄门世家的势力,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在阴司攻城拔寨,以此壮大我们自己,方外即将重新洗牌,我们必须得早做准备。”

这三位掌教听后都笑了。

孙思仁也有些尴尬,厚着脸皮继续说,“阴司强大,虽可撄锋,它却不一定会败。青城山主导是为正一道着想,今后一旦我们输了,青城山是主谋,且已经不属于正一道了,你们只是从犯,阴司不会过度为难你们,罪过由青城山担着。”

第四百一十一章 炫耀实力

我看了看这三位的表情……

他们面无表情,赤龙真人盯了孙思仁好一会儿后笑道,“谁教你说这些话的?任你巧舌如簧,我们也只听见了你话语中的‘利用’二字,我们正一道只要不参与此次方外争斗,必可安然无恙,跟你青城山合作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还要将我们的权力交给你青城山来保管,小姑娘,你认为合适吗?”

这事儿确实有些厚脸皮了,孙思仁原本就觉得尴尬,被这么一说,脸唰地就红了,解释道,“我是青城山掌教,跟你们应该……以同辈而论,还请别叫我小姑娘。尘?缘?文↑学↘网”

赤龙真人哈哈笑了两声,走上前去拍拍孙思仁肩膀,说道,“即便你修道两百余年,在我们眼里,也一样是小姑娘。我们已经给出条件了,想让我们帮你青城山呢,那就把青城山划给我们,这是条件,也是底线,没得商量,要是不答应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宗内事务繁多,耽搁不起。”

就连一向包庇青城山的张天师也道,“这要求确实有些过分了。非但让我们承担一部分风险不说,还要我们交出主导权,况且你现在不属于正一道,正一道权力岂能让外人掌握?”

孙思仁窘迫不已,向我投来求救目光。

她此前一直在丈人峰修行,很少出山,人情世故方面本来就弱,这仨掌教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让她来谈论这些,确实有些为难她了,便走上前道,“此次方外之争,三宗可以保持沉默。但一旦方外之争结束后,天下势力重新划分,留下的势力必将会出现一个相对平等状态,正一道依旧守着这三宗,又要如何跟其他势力相提并论?怕是届时就成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所以你们三宗一定要出力,也一定要跟青城山合作。”

“为什么一定要跟青城山合作?”张天师笑道。

我说,“青城山有的人才你们没有,你们自己去跟阴司拼,毫无胜算,只有青城山能领导你们。”

张天师看了看我,此前见过,但因为有面具,这次没认出我来,问道,“你也是青城山的?”

我恩了声。

张天师没问我具体身份,而是道,“正一道不会保持沉默,但如何争夺权力地盘,需要由我们自己掌控,青城山一日不回归,我们的权力就一日不可交于外人,甚至帮忖青城山都难以做到。”他说完之后才问我,“方才孙思仁掌教所说的那些,是阁下教的?”

“是。”我道。

张天师以及其余两位掌教诧异了会儿,孙思仁在青城山地位已经够高了,能教她做事儿的人不多,也就柳承一个而已,没想出我是谁来,问道,“请问阁下名号?”

“孙清,柳承之徒,孙家后人,孙思仁是我小祖宗。”我道。

张天师等众听后更为诧异了,“孙清我倒是知道,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却有大人模样……”

“我在阴司地狱呆了阳间的一个月时间。”

他们皆释然,作为一宗掌教,自然知道阴司地狱是什么模样,张天师十分尊重柳承,我作为他的弟子,他对我也较为尊重,真论辈分,我还是他的长辈了,忙对我鞠躬行了一礼,再道,“受苦了。”他对此事到没过多纠结,继续说道,“青城山有柳承师祖相助,这点我们三宗确实不具备,但柳承始祖只有一个,分身乏术,他应该很久没有在青城山呆过了吧?”

我笑说,“不是我师父,是我。”

这三人把脸一虎,那赤龙真人直接憋不住笑了,又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子,如今方外势力你能认得全吗?青城山有你无你,在我看来应该没什么两样吧,乳臭未干,当守青城山保命,方外不是你这小孩子可以参与的。”

我看看赤龙真人,他为人倒是不坏,就是行事风格有些过于刚烈了,笑道,“青城山主导正一道,并非是要争权夺利,而是念在曾经同宗的份上,想拉正一道一把,不想看着正一道被此次洪流淹没而已。”

“青城山有这能力吗?”赤龙真人一脸戏谑道,一旁张天师和璇玑道人也不禁莞尔一笑,只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将手中的檄文递给了张天师,张天师看了几眼,露出了跟赤龙真人他们此前一样的表情,极为惊异也很惊恐,质问道,“这檄文你从何而来?”

璇玑道人也道,“方才在山下看了这檄文就想问你。”

我说,“提刑司原总教习郑钧是我的老师,这檄文便是我让他写的,提刑司教头周荣的女儿周晓安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若是有难,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檄文一旦公布出去,反阴司联盟自然会成,提刑司毫无疑问会站在青城山这边。”

“仅仅一个提刑司,想要掰倒阴司还是有些难度的。”张天师很是冷静,知道提刑司的能力,他们人数不多,要与阴司为敌,光有他们不够,又说,“况且提刑司也不会听青城山的指挥。”

“提刑司只是冰山一角。”我信心满满说道,得让他们看到青城山的前景,他们才会甘心让青城山主导正一道的势力,又道,“阴司掌生死司和掌畜生司之长颜鑫瑜和郑蕴实是我们的人,不久之后,他们将成为阴司阴帅;青龙麾下青玄自然不用说,他是我小祖宗的师父,而青龙麾下掌控兵权的两位将军,是我徒孙,只要我想,青龙的势力我现在就可以夺来一大部分。”

郑蕴实和颜鑫瑜他们都知道,在川渝声名鹊起,回阴司必将封为将军,即便不当阴帅,这也是一支不小的势力了,张天师听罢愕然,“原来是你们的人,我说他们两文官,如何能突然成为这么杰出的武将呢。不过,青龙麾下那两将军,又怎么是你徒孙了?我可听闻她们乃是女妖,你才多大,何时有过徒弟?”

“她们俩的师父是原九幽将军玄姬玄雅,玄姬玄雅就是我的徒弟。”我道。

他们只以为我扯淡,愣愣盯着我,说道,“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玄姬玄雅乃是两千年前的九幽将军,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不止玄姬玄雅,五方鬼帝我皆能使唤,只要我一句话,当年九幽将军中的七人都能为我所用,外加后面替补上去的中央鬼帝嵇康,如此,青城山可以主导正一了吗?当然,你们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正一道今后将会如何,听天由命。”

“证据呢?五方鬼帝,玄姬玄雅,你说你能使唤他们,我们要如何信你?”赤龙真人质问道。

我稍微停了会儿,从身后褡裢里面取出了此前那鬼面面具,戴在了脸上,而后才再说道,“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可以使唤了他们吧?”

张天师看着大惊,这面具他见过,指着我哆嗦道,“你是武当山上那神将?!!”

“昆仑守将是我,我就是昆仑守将。”我淡然说道,“两千年前平定阴司的是我,现在也会是我,现在你们愿意让青城山主导正一了吗?或者换个说话,你们愿意让青城山带着你们在这乱世中存活下来吗?”

武当山神将的事情应该在方外传遍了,赤龙真人和璇玑道人自然也听过,张天师道出这称号,他们立马就想到了是谁,也愕然说道,“那个让九天玄女屈服的人,是你?你不是孙清吗?”赤龙真人说完想到一种可能,忽而笑了笑,“你是不是假借他的面目来唬我们?”

我也呵呵一笑,直接取出治都摄印,并指道,“吾乃昆仑守将孙清,昆仑守军听吾号令,速速现身!”

话音落定,龙虎山上云雾汇聚,一条火龙自我身上游荡而出,扶摇九霄,而后便是隆隆战鼓之声,日月无光,星辰失色,云雾之中昆仑守军列阵而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意念之剑

昆仑守军,一支存在了五千年的传奇军队,因为他们和昆仑天梯的存在,五千年来神界从不敢冒犯人间。塵×緣?文?學?網这支军队我从未使用过,即便是现在都不打算使用,他们是我最后的底牌,一旦我和柳承下不赢这盘棋了,才会让他们出来收拾残局。

自天师府殿门看去,这几个位高权重的一宗之长被云海中忽隐忽现的金甲将士惊得合不上嘴,就是火爆的赤龙真人也面色惊恐,断断续续道,“他们,他们是你召出来的?”

张天师稍微淡定些,但也不禁道,“张天师一脉记载过昆仑守军的存在,只说这支军队随风上下,显化时有虎啸龙吟之异象,没想到有生之年真能见到这支军队……”

我淡然一笑,迈步走出天师府,摘下面具巍然站在府外,仰头看去,众金甲将士持枪单膝跪地,高呼,“昆仑守军参见将军。”

他们浮于天际,太过遥远,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他们的士气却铺天盖地袭来,如滔天巨浪,压得人喘不过气,传承两千年的龙虎山在他们之下再无威严可言。

为首金甲将军见我激动不已,道,“洛阳一别,至今两千余年,我们等了您两千年了,您终于回来了,是我们上阵的时候到了吗?”

“传令昆仑守军,于昆仑山披甲整装,进入战备状态,固守昆仑,不得有误,数月内必有大战来临。”我道。

他们听我所言,更为激动了,这支跟神界对峙了五千年的军队,可以说是真正的虎狼之师,战斗才是他们存在的唯一理由,如今战事终于来临,他们身上立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气。

这股杀气,让我都为之震撼,天地人三界之中,能与这支军队抗衡的,怕也只有九天玄女麾下的军队了吧。

“是。”众将士高呼,而后自云层之中隐退而去。

我再平时前方,龙虎山上万籁俱静,草木虫蚁皆蛰伏不敢有所动,龙虎山上道士见这支军队更是被吓得直接瘫软在地,孙思仁、张天师、赤龙真人、璇玑道人也站在天师府前,等昆仑守军隐匿去了之后,又见那火龙回归我身体。

我再回身,不等我多言,张天师直接开口道,“正一道,全仰仗你了。”说着对旁边赤龙真人和璇玑道人使了眼色。

二人也忙拱手行礼,“茅山宗、阁皂宗也托付给你了。”

“龙虎宗、茅山宗、阁皂宗三宗掌教玉佩先由我代为保管,可否?”我问道。

“这……”三人犹豫了,掌教玉佩代表的是三宗所有权利,他们愿意让我调遣,但把所有权利交给我,肯定不愿意。

我又说,“今后各位还是三宗掌教,掌教玉佩只是为了更好调动三宗,方便战时统一调遣,今后掌教玉佩会归还给诸位的。”

三人在身上摸索了起来,不多时摸出三枚玉佩来,但是却不交给我,赤龙真人道,“我还是不相信你就是昆仑守将,当初的你不过是个孩子,这才过去不久时间,我不信你能成长至此地步,我们愿意交出掌教玉佩,但是得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赤龙真人道,“正一道素来有昆仑守将的传闻,传闻中,他除了智谋无敌之外,战力亦是无双,我们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把权力交给你,除非你能证明你真的是昆仑守将。”

我有些无语了,都让他们看了昆仑守军了,怎么还不信我?就道,“要不要我把五方鬼帝也叫来?”

赤龙真人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三人为一宗之长,论修为也算是当世佼佼之人,我们把权力交给你,你得向我们证明你有能力用好正一道的力量,智谋我们暂时无法考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力却是做不了假的,只要你能打败我们三人中任何一人,我们就相信你是真的昆仑守将。”

旁边张天师也应和道,“方才见了昆仑守军,我其实是很愿意相信你就是昆仑守将,但赤龙真人讲得不无道理,正一道是张家六十二代先辈呕心沥血所创立,我们得将它交到一个信得过的人手中……”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信我有这能力,恐怕他们只以为我是投机取巧才能调遣昆仑守军,能调遣昆仑守军,不等于是当年那个昆仑守将,他们眼里,我始终是个在恩施被逼得入提刑司的孙清。

我看看孙思仁,她也不甚信我,问了句,“孙清你可以吗?不然由我来吧。”

孙思仁修道两百余年,虽然可能比不上这几位掌教,但肯定会落下太多,我冲孙思仁笑了笑,问张天师,“张天师认为,你跟东岳大帝孰强孰弱?”

张天师不敢托大,直言道,“东岳得柳承师祖真传,当世除了柳承师祖外无人能与之匹敌,我们三人联手,兴许能跟他对阵一二。”

我哦了声,我跟东岳交过手,如此也可以推算他们三人实力如何,他们不如东岳,自然也不如我,就往天师府外空地走去,到了空地后说道,“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这三人听后一愣,孙思仁也哑然,他们都没见过我在这个时代真正出手,我的实力还是一个未解之谜,孙思仁担心我膨胀托大,忙道,“孙清,咱挑一个就可以了。”

张天师也说,“我们三个人联手,当今只有东岳和柳承可敌,你确定要我们三个人一起上?”

我摩拳擦掌恩了声,看向孙思仁,指了一下她的手道,“小祖宗,把你的剑借我一下。”

孙思仁迈步过来,走到我耳根子旁边才把法剑递给我,我要去接,她却不肯松手,轻声提醒我道,“他们三个很厉害,每一人都不弱于我师父,你修道才几年,拥有才智不等于拥有法术,你挑选璇玑道人,他最弱。”

他们仨也看着孙思仁跟我窃窃私语,知道孙思仁在劝我,也不打搅,我看着孙思仁一笑,然后冲璇玑道人说道,“璇玑道人,我小祖宗让我挑你,她说你最弱。”

璇玑道人脸都绿了。

孙思仁也懵了,牙齿咬得咯嘣响,满是尴尬窘迫,气急将法剑一丢,再嗔道,“哼,打死你才好,我再也不管你了。”

被我出卖后,孙思仁退到边上生闷气去了,我再对三人行了道礼,而后一并剑指,“来吧。”

三人相视看一眼,轰轰轰三声,身上天罡战气骤然爆发,如化作鬼魅,只留三道流光,紧接着分三才之位立在我周围三方,也不多言,三人取出法剑,只在剑上一抹,龙虎山上狂风乍起,风云变幻,阴阳二气如化两条苍龙斡旋流转。

将要攻来,我并指念咒,法剑嗡嗡作响。

轰!

剑光上达天听,九天之上,黑云斡旋,黑云之中传来铁索冰冷的声音,八道铁索传达四方,铁索牵引的巨剑显化出来,这三人看呆了,张天师认出此法术,不及动手,愕然道,“这是天遁剑术?”

“一断无明贪嗔,二断无明爱欲,三断无明烦恼,意念所至,人剑合一,万物两断,是为意念之剑。”我道。

这法术我是新学会的,也是第一次施展,尚且不明白威力如何,不过看这威势,应对当前情况应该足够了。

这法术由一个叫叶安的人传授给杨云,再由杨云传授给我,我让人去查过这个叶安的来头,发现全真道中并没这么一个人,但紧接着查下来的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这个传授杨云天遁剑术的叶安,竟然是那个完善‘破地八卦阵’的山野道士陈秋的义弟。我此前有想法让人找到陈秋和叶安这二人,不过他们二人是真正的隐士,四方打听,都没有他们的下落,只能作罢。

第四百一十三章 诛邪剑法

意念之剑显化,三人趁剑未曾落下,提前向我攻来,这意念之剑最为高明之处就是一切随意念而动,他们没有极致的速度,很难跟上我的动作,几番攻击下来,没能近身半点。尘×缘?文←学↙网

“该我了。”见他们暂作休整,我直接并指一落,上方悬挂巨剑轰然落下。

砰!

巨剑直接朝张天师头顶落下,这方土地裂开,剑插入大地之中,接着幻化无形,又悬挂九天之上,紧接着再落下来,巨剑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三人不断闪躲,疲于应付。

“结寂灭阵。”张天师唤了声。

三人立马盘坐下来,寂灭阵乃是正一道不二法阵,他们知道这意念之剑非实剑,寂灭阵要诀便是坐忘守一,不二法门,可消除一切虚幻之物,虽然没有全真道破地八卦阵那么厉害,但也已经是极强的阵法了。

三人盘坐,阴阳二气游走于他们身体周围,渐渐结成一界,天上巨剑再落下来,触阵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再尝试了几遍,万物两极,阴阳对立,总有相生相克,见始终无效,我撤掉了这意念之剑,看着他们三人笑了笑道,“你们三人只顾防守,永远也赢不了我。”

张天师道,“我们目的也并非赢你,倒是你,要如何赢我们三人?”

我想了想,忽而转身一招,真气外泄,法剑闪耀光芒,传达四方,嗡嗡之声君王之音传递开来,龙虎山上诸道徒手中法剑亦嗡嗡作响。

赤龙真人见状,却并未有多忌惮,说道,“这是你们青城山的飞剑术吧?这法术声势虽然浩大,但攻击力不足,败不了我们。”

“天遁剑术有两招,一招名为意念之剑,另外一招名为诛邪剑法,青城山的飞剑术便是从诛邪剑法演变出来的,只用了诛邪剑法一些皮毛而已。”我说着直接并指念咒,“六天神鬼,归降三界,妖魔乞命,破烦恼障,绝贪爱缘。斩七情,诛六贼,断嗔怒,剿妄邪,十方法剑,遵吾号令,速速现行,急急如律令!”

法咒刚毕,只听得刷刷啦啦的声音,龙虎宗上下所有法剑瞬间离开剑鞘朝我涌了过来,整齐排列我身后,剑尖对准了他们三人,足有上千把法剑,每一把法剑上都闪耀光芒,嗡嗡作响,似有无穷力量蕴含其中。

三人看呆了,这规模跟青城山的飞剑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要将这上千法剑释放出去时,张天师当机立断,破除了寂灭阵,站起身来忙道,“请罢手,我们输了。”

我愣了下,“还没正式开打呢。”

只觉得有些不尽兴,除了跟柳承那次是我用尽全力之外,其他时间都没用尽全力,跟帝辛打的那次,我没动用法术而已。本想如果这诛邪剑法再奈何不得他们,我就准备动用北帝当年的十方俱灭之术了,那个法术,威力要更甚天遁剑术,也在破地八卦阵之上。

赤龙真人和璇玑道人也站起身来,二人脸上无不臣服,又是尴尬又是苦笑,好奇问道,“想想不久之前,你被恩施一个小家族逼得只能到提刑司去避难,这才过去不多久,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拥有了昆仑守将绝大部分东西,再加上这些时间对法术的搜刮,以及得益于这副身躯,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在我眼里全都不是难事,这事儿也不跟他们解释,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我去把我的前世生死经历了一番,就道,“生死之间,大彻大悟。”

他们显然不信,我随后挥手撤掉了法剑,他们也将掌教玉佩交了出来,我过去接过掌教玉佩,对他们三人鞠躬行了一礼道,“我会让正一道再次成为道门正宗,恢复正一道两千年前的声势,这是我对三位的承诺。”

张天师笑道,“我们也没理由不信了。”

我将三枚掌教玉佩取过来,走到孙思仁面前,并把玉佩交给她,孙思仁喉咙蠕动了一下,眨巴着眼看看我身后的三人,再看看我,伸手在我身上试探地戳了两下,再道,“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跟做梦一样,完全不是以前那个你了,我是在做梦吗?”

我哑然,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了,要是有机会再入梦回到汉朝,我一定要带她去见识一遍,让她看看那个时代,就能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见我不言语,又说,“这三枚掌教玉佩还是你保管着吧,我驾驭不了正一道。”

“以前都是小祖宗你保护我,现在由我来保护你,正一道给你用来防身,拿着吧。”我道。

孙思仁犹犹豫豫接过三枚掌教玉佩,面色微红笑了笑,再对后方张天师等人行了礼。

或许是秉承了柳承师兄的做法,他当年手里没有握着半点权力,却能让天下臣服,我自认不敢跟他比拟,但做事风格,我却更愿意倾向他,我自己手里也不愿意抓着太多东西。

正一道给孙思仁,黑巾军今后给玄姬玄雅,至于提刑司、玄门世家,要是这两方能落入我手中的话,提刑司就给袁守一,玄门世家给黄蕴秋,阴司给五方鬼帝,最后一步,如果能赢得了神界,让柳承成为那个可统御万方的唯一的神,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归根结底,就是我怕麻烦,手里握着太多人,着实累。

将掌教玉佩送出去后,我们重新回到天师府中,他们四个人都没缓过来,还是死盯着我,我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道,“阴司与正一道不可能和平共处,正好现在青龙在攻打阴司,我们趁虚而入,夺取阴司地盘,逐步接管所占领之地的土地庙、城隍庙乃至司殿府。”

“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都是阴魂轮转的重要枢纽,一旦被我们接管,阴司就会断了我们所占之地与阴司往来,那些阴魂该怎么办?”赤龙真人问道。

我说,“现在的阴魂入了阴司,绝大部分没有去轮转,阴司正在大规模屯兵,也不可能让那些阴魂去轮转。占据这些地方,将能用的阴魂集结起来,可作一支战力。不能用的,就将他们遣送回阳间,让他们做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今后平定过后再收纳他们,如此一来,既能断阴司兵源,也能为我们增强一些力量。”

他们点点头,张天师道,“华夏地大物博,我们正一道力量还是弱了一些,分散太广,顶多也就只能占据城隍庙,再去占领司殿府,风险太大,人手也不够。”

我想了想确实如此,就说,“那就暂时放弃司殿府,只占据各地城隍庙和土地庙。”说着看了看那檄文又道,“阴司应付黑巾军,应该会派玄门世家来应付正一道,玄门世家门庭诸多,有些是迫不得已才帮助阴司,我们也要将玄门世家争取一部分过来,还有其他方外之人。”

“怎么做?”张天师问。

我说,“每占据一处城隍庙或土地庙,都将这檄文宣告出去,且要特别注明檄文出自原提醒总司总教习郑钧,另外昆仑守军此前现身龙虎宗之上,很多势力应该也注意到了,他们一定会选择站队的。”

我们讨论得如火如荼时,外有龙虎宗弟子到天师府外拱手道,“天师,玄门张家家主来了,就在山下,要见您。”

张天师愣了下,“张家的人来我龙虎山做什么?”

这弟子摇头,“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弟子猜测,应该是来打探方才那支出现在天空中军队的消息的,要见他吗?”

张天师看看我,争取我的意见,我说,“这才没多大会儿时间,他们不可能是因为昆仑守军而来,应该是替阴司招安来了,你自己定夺吧,我得去风陵堆一趟。”

第四百一十四章 攻打东方

下龙虎山时,几个身着张家服装的人拾级而上,跟我擦肩而过,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张家家主了,此人年约五十岁,年龄倒是跟前一任家主差不多,应该是前一任家主的兄弟。塵↖緣↗文√學?網

我与他相视一瞥,错身经过,错过有一段距离了,他停下脚步,回身叫住了我,“嘿,我好像见过你。”

“可我没见过你。”我应了声,头也不回离去。

才走几步,忽有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等等,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身过去,见身后站着的是刚才走过去的张家家主,盯着他看了几眼,没有说任何话,他又说道,“张家有一幅画像,你跟画像上的人很像,你知道画像上的那个人是谁吗?”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张角留下来的画像,不过古代的画像跟现在可不能比,即便再相似,他也不能确定就是说,本想直接一走了之,但又不想看到曾经跟我们一起战斗过的张家就这么沦为阴司的鹰犬,便说道,“如果我是画像上那个人,看见如今的张家自甘堕落,任由阴司摆布,我第一个出手灭了张家。”

他松开我肩膀,紧皱眉头道,“看来你知道那幅画像上面画的是什么人,方才虚空中显化一支军队,恰巧你又从龙虎山上下来,你是那个人吗?”

我笑了笑,凑到他面前,轻声对他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那个人。念在你们老祖宗张角的份上,我还能容得了你们张家,你们还有回头的机会。”

我也没准备多说,张家反对阴司的人已经被东岳灭掉了,现在的张家家主应该是无比拥戴阴司的主,否则也当不上这个家主,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跟这样的人说话,是浪费口水。

转身离去,他却冲我喊道,“如果你真是那位将军,就该设身处地为我们着想,我们拿什么跟阴司斗?”

我不回话,继续下山。

他又在后面喊,“将军,请你告诉我,我们拿什么跟阴司斗?”

“……”我依旧不回话。

“我们没有野心,也没壮志,要的是活下来的,我没得选择,将军你说句话,我们拿什么跟阴司斗?”

见我渐渐远去,他又喊了句,“啊?将军你先别走,先回答我!”

我停下脚步道,“张角敢跟汉朝斗,敢跟北帝斗,依仗的东西只有一样,是满腔热血。”说罢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瘫软在地了,瘫软的原因不是其他,只是因为我承认了我是画像上那个人。

他站在了阴司那边,就是要与我作对,这是他害怕的原因。

不再多言,径直离去,朝风陵堆而去,《唐书·五行志》中记载了风陵堆确切地点,就在如今的风陵渡,在今山西、陕西、河南三地交界处,历史上风陵堆出现过几次,出现之前必会有发大水,伴随着风雷,破晓时分会有一方巨石从河水中涌出,巨石上长有两棵柳树,女娲坟就在这巨石下面。

一个人赶路速度极快,行了有大半日时间才至风陵堆,到的时候已经快傍晚时分了,在河边站了会儿,忽有几道流光自河底窜出,化作五方鬼帝立身岸边,见我在岸边站着,先上前来对我躬身行了一礼。

来的人是杨云、郁垒、杜子仁、王方平、嵇康这五人,神荼并没来,他不愿意走太远,只想在桃止山上陪着孟婆,我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杨云摇摇头,“没有,是一座空墓,当年北帝已经已经把坟墓给搬空了,况且这附近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个风陵堆,人尽皆知,不管有什么宝贝,怕也早就被他们瓜分了,跑了个空。”

在预料之中,风陵堆在何处,如何显化都已经被记载了下来,肯定会有人前来勘验,这斡旋造化之术,或许早就流失了,可惜了这法术。不过并未多失望,扫视他们几个一眼,笑了笑说,“又聚在一起了。”

众人沉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问道,“各位野心还在吗?”

他们听后愣了下,而后大喜,忙道,“当然在,虽两千年过去,体能大不如从前,但尚可以持枪一战,终于轮到我们上场了吗?”

我嗯嗯点头,“五大阴帅如今分别把控着你们五方鬼帝的地盘,我已经煽动了正一道和提刑司,他们会钳制住很大一部分阴司注意力,把控你们地盘的五大阴帅短时间内孤立无援。”

王方平听到这里打断我,“我们要杀了五大阴帅夺权吗?”

我摇头道,“不,最好的方式是让东岳主动给你们兵权,如此一来,你们的权力来的名正言顺,阴司也没有任何理由再为难你们。”

郁垒道,“这不太可能,东岳忌惮我们,不可能给我们兵权的。”

“黑巾军已经打入云南地界的阴司了,那里是鬼王镇守,一旦鬼王抵御不住黑巾军,阴司又没有更好的将领派遣出来,你认为东岳还有选择吗?只能启用你们五方鬼帝,你们五方鬼帝虽然让东岳忌惮,但是却是阴司军中最可信的人物,你们代表的是阴司战无不胜的信仰。所以,一旦鬼王不敌黑巾军,那么杨云你很有可能被东岳指派为副帅,只要鬼王一死,你就是他那支军队的将领。其余各方也是如此,懂了吗?”

他们点头表示懂了,不过杨云却道,“鬼王就是当年的阮肇,他的能力不弱于我们,有他在,黑巾军是跨不过罗酆山的。”

我道,“阮肇确实强,但青龙也不弱,青龙麾下有三个人可以帮助他,阮肇不是那三个人的对手,你们只管放心。此后你们另外几方,也同样会有黑巾军攻入阴司,你们在这期间,一定不要有任何动作,一切听那几个阴帅的安排,只要你们体现得足够关心阴司,东岳最后能依仗的人,只有你们。”

“好,懂了。”几人应答。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他们几人,虽然面貌没什么变化,但鬓角都已经有了白发,这对修道之人来说,已经是苍老的体现了,不由得感慨道,“轮到我们上场了。”

“已经等不及了。”他们道,又说,“我们掌控兵权之日,就是剑指酆都城之时。”

我对郁垒说,“接下来我会加入黑巾军,领黑巾军去东方,攻打东方阴司,那里是你的地盘,回去让神荼做好准备。”

郁垒道,“好。”

杜子仁、嵇康、王方平这三人暂时没啥安排,急切问道,“我们三人呢?黑巾军什么时候会攻打我们三方?”

“会有人的,别忘了还有柳承,也还有玄姬玄雅,她们跟你们一样,是当年九幽将军。”我道。

……

商议一阵,各自散去,我在此地留了会儿,看着前方平静的水面,正要离去时,忽见水面泛起波澜,原本昏黄的河水渐渐变得一片猩红,诧异至极。

细细看去,见血色河水之中倒映出几个人影,却是才离去的杨云他们的,除了杨云他们,还有未曾到过这里的玄姬玄雅,我看得有些发懵,只道是幻象,转身离开。

方才走了几步,恍惚之间,见前方一棵树上悬挂着一女子人头,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滴落下来,走到树下抬头看了眼,吓得我几乎跌倒,因为那人头竟然是玄姬的。

再一眨眼,却见树上又什么都没有,便揉了揉额头,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象。

却又觉得不对,这景象,是不是就是姜尚口中所说的妖祥?

第四百一十五章 强者为尊

妖祥这概念我曾了解过,双头鸡的预言也属于妖祥的一种,此前姜尚经历的种种也属于其中,我纠结了好一阵,因不不知具体是什么意思,只得先作罢,准备等遇到袁守一的时候请教他一番。尘√缘×文→学↗网

一路向东而行,至神荼郁垒所在的东方,东方也有黑巾军,大多是一些散居道士和一些稍微学了些法术的方外之人组织形成,因为没有足够有名望的人坐镇东方,东方黑巾军的规模要明显少于其他几方,散落各地的黑巾之士也不过两三万人的规模。

我至时已经是深夜,先在自己臂膀上绑了一条黑巾,而后没入深林,方外的争斗不能波及到方内,这是诸方达成了共识,就连阴司都不敢违抗这条规则,更别说的是这些黑巾军,他们也只能潜行在山林之中,在林中行走不多久时间,就见有三个绑着黑巾的人围聚于一石头旁商议,我走上前去,听见脚步上,他们三人极为警惕,立马取出法器,见我也绑着黑巾,这才放下心来,看了看我说道,“新加入的?”

我道,“我自云南而来,要见你们首领。”

时间紧迫,我自然不能从底层一步一步混起,即便做不了主帅,也要做一个举足轻重的人,一听我说要见他们首领,三人打量了我,又听我是从云南来的,那边是黑巾军的大本营,不敢有怠慢,说道,“我们给你带路。”

此后三人翻越山林,倒也没真的相信我就是从云南来的,带着我兜了好几圈,期间试探地问了我不少问题,我皆答了上来,他们这才相信,带我进了此地黑巾军驻扎之地,因为他们平时比较低调,也没人来找他们麻烦,优哉游哉很是悠闲。

黑巾军大部分散落在外,聚集在这里的不过四五千人,入一关隘,见前方有临时搭建的土城墙,开了木门进去,里面就只有几间破旧的房子,他们这是占据了一个荒废的小山村作为大本营了。

居中一个便是此地首领的住所,三人到门前通报一遍,里面的人唤我进去,是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身上真气若隐若现,有些本事,腰间配着的是一把唐刀,我进入其中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问道,“云南来的?”

我恩了声,“是。”

“来东方做什么?”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居高临下打量着我。

我疲于应付这些问题,直言道,“我来帮你们的,此地阴司由阴帅日游神掌控,而日游神的军队大部分都集中在桃止山附近,也就是说此地的土地庙、城隍庙、司殿府无人防范,是最好的机会占领这些地方。”

他或许在怀疑我是否是真的从云南而来,但听了我的话,只觉得好笑,笑说道,“说得容易,日游神带来的阴兵数量是三十万,整个东方的黑巾军数量加起来也不过三万,对方人数十倍于我们,即便我们占领了那些地方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不要拱手让人,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固守阳间不动,等青龙大人占领了云南阴司,一路横扫过来,我们再入阴司和他们会师……”

他想的跟我想的完全是两个方向,我求的是时间,他求的是安稳,意见太不统一了,也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是怎么当上这里首领的?”

他笑笑说,“实力,强者为尊,东方黑巾军中实力我最强,他们自然都听我的,你要是赢了我,你就是这里的首领。你可以挑战我,但是生死听天由命。”

他对他的实力很自信,我却没把他看在眼里,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知道,原以为这里会有虎符之类的信物,那样的话,要想夺取这里的势力就要难得多,只能一步一步来,既然是凭实力说话,那就简单多了。

“那好,我挑战你,赢了你的话,我就是此地首领,这里黑巾军归我调遣,听从我的指挥。”我道。

这是个机会,青龙不是笨人,不可能不会想到要用虎符来控制这些势力,只不过现在形势紧迫,他的命令或许还没传达到这边来而已,一旦虎符的制度出现,再想夺权,就得青龙开口才行。

一听我要挑战他,他又见我年龄比他小了不少,他们眼里,年龄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实力的强弱,当即点头答应了,冲账外喊道,“来人,设置擂台。”

门外人往里面看了眼,见是我要挑战他,摇头晃脑叹气,这首领却哈哈大笑着先走了出去,到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别不敢来。”

我也迈步到门口,门口几人对我说道,“已经有不下一百人挑战过他了,全都被他一招制服,他以前可是世家李家的二把手,跟家里闹了矛盾才跑出来的,厉害得很,你还是算了吧。”

“他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这人道,“李玄。”

我听后哦了声,迈步走去,因为要挑战的命令已经传达出去了,这土城中黑巾军瞬间涌了过来,短短不到半个小时时间,就有将近两千人,要么爬上树,要么站在高地围观。

至于他所说的擂台,其实就是一个土方子,面积不大,多半是以前农村人用来晒稻谷的,李玄已经在擂台上候着了,一上场众人高呼李将军。

他们翘首企盼挑战者,我迈步出去,见我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有些失望,一片嘘声,嘈杂无比,有人直接喊道,“你这年龄,修道时间怕是还没我长吧,赶紧下去吧。”

“又一个送死的。”

……

声音此起彼伏,我听着毫无感觉,他们没有进入正统道门学习过,对道不言寿这个概念完全不同,及我上场,走上擂台,李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一会儿要是失手打死了你,我给你立碑。”

他们反正不认识我,我就直说了,“孙清。”

李玄倒是愣了下,其余人听后直摇头,只道是无名之徒,李玄犹豫了下问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孙清,北阴大帝柳承的徒弟,不过他年龄比你小不少。”

我问他,“是不是只要我打败了你,这里的黑巾军就由我掌控了?”

“当然,赢了我的话,暂时由你掌控,今后要是又有人打败了你的话,那么将领就又该换人了。”他道。

“你的话,算数不?”我问。

李玄直接并手立誓,“我李玄以我李家列祖列宗名誉起誓,今天输了,不再插手黑巾军任何事务,皇天为证。”而后再冲四方喊道,“大家听好了,今天我要是输了,孙清就是你们的新将领,除非虎符自云南到达,上边改派新的降临。”

“是。”众人齐声应道。

他们聚集在一起,凭的是满腔热血,并非争权夺利,况且他们知道这是跟阴司斗,争权夺利没什么好下场,地位越高,今后遭受的报复也就越大。

我恩了声,并起剑指道,“好,来吧。”

李玄嗤啦一声抽出了腰间唐刀,看我手中没有兵刃,要给我借来一把,被我拒绝了,众人见我如此狂妄,不由得又是一阵嘘声,李玄也不强求,忽一抬刀,勾动阴阳气呼呼啦啦作响,好似将这虚空都化为了两半。

在他举刀瞬间,我施展移星换斗已经到了他面前,伸手便夺过了他手中的刀,再架在他脖子上,本想一刀劈下去,却停住了手,改换抬腿一脚,直接将他踢下了这土台。

众人懵了,李玄本人都懵了,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李玄环视周围,见众人呆若木鸡,更有人愕然道,“开始了吗?”

“是结束了吗?”

两种声音同时响起,我看看李玄,将唐刀秀给了他,“你要是不服,可以再来一次。”

他确实不服,接过唐刀一跃而起,将要劈下瞬间,我已经至他身后,捏了刀讨决,将阴阳气汇聚在他后脑勺上方,说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第四百一十六章 直入阴司

李玄第一次下台,众人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这第二次众人还是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听我说还来一次,众人这次再不说话,屏气凝神看着,李玄握紧了手中的刀,猛然回身,左右手并用,右手挥刀,左手捏印,只是依旧没有落下,我眼神陡然变化,未曾施展任何法术,李玄手停滞半空久久不敢放下来,身子也开始瘫软,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恐惧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呆滞看着我,哆哆嗦嗦道,“不来了。塵↗緣↙文×學?網”

我笑了笑,收起眼神,重新走上土方,环视四方,冲他们喊道,“自今日起,我便是东方黑巾军的主帅,李玄为副将,今后军中,今后军中,我的命令便是天意,尔等若是不负我,我亦不负尔等,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尔等胆敢欺我,立斩不赦!”

众人发愣,李玄也愣愣地看着我,此前挑战他的那百十来人,绝大部分都被废掉了,一部分更是丢掉了性命,他没想到我会命他为副将,自然发懵,呆呆看着我,许久后忽而跪地拱手道,“参见孙将军,我等愿意听从孙将军调遣!”

“参见孙将军!”围观黑巾军立马集结,同样跪地参拜。

黑巾军现在根本不完善,现如今所谓的将领过一段时间根本不会被承认,只有收服了人心,才是真正的将军,这还只是第一步,作为一支作战的军队,真正能收服人心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荣耀,那是用鲜血凝结成的,不管今后青龙如何替换将领,人心依旧在我这里。

我看着他们点点头,而后道,“第一条命令,命京津翼三地所有黑巾军立马集结,这里所有人都有,你们要是能召来十人,那么这十人就由你指挥,能召来百人,那么这百人就由你统帅,要是能召来千人,就直接升任骁骑将军,今后攻城,也可做当今五方鬼帝那样的人物!”

众人听得心动,忙拱手道,“是。”

“时限十五个时辰,十五个时辰后,在这土城外集结,不得有误,都散去吧,对了,让他们自己准备法器,有甲胄的也自己去准备甲胄。”我道。

众人轰然散去,争先恐后去召集这三地的黑巾军,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今后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了,自然不会错过。

土城内几乎所有人都走了,留下我和李玄在这里,等他们走后,李玄才站起身来看着我道,“为什么不杀了我?那样他们才会怕你,对你的命令才不会有所怠慢。”

我笑了笑,“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你?况且你能力不弱,今后能帮我不少。我也不需要他们怕我,我又不是君王,他们也不是我的臣子,而是今后要与我一起战斗的兄弟。”

李玄若有所思,对我再拱手行礼,“我懂了。”而后满是后怕打量起了我的眼睛,战战兢兢地道,“我因不满我们李家听从张家的指挥才离开李家,加入黑巾军中,从未怕过任何一个人,前段时间,河北判官从土城外经过,提出与我见面,我见那判官都未曾惧怕过半分,但刚才你的眼神着实把我吓到了。我曾听闻过有这么一个人,能以眼神震慑万鬼,原以为是假的,这次终于见到了,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我猜是北阴大帝柳承。”我瞥了他一眼说道,又纠正他说,“我虽然想跟你们做兄弟,但你称呼我最好称呼将军。”

李玄愣了愣,点头应道,“好。”又说,“正是柳承,我没见过柳承,但是听闻此人法术天下无双,我觉得将军不弱于他。”

我看着李玄一笑,“我比不上他,先跟我进屋,把这地方形势跟我讲一遍。”

李玄随后同我进了屋子,将本地势力,城隍庙、土地庙、司殿府的位置全都给我划了一遍。

京津翼三地一共有十三座司殿府,把控着麾下上百城隍庙,以及不计其数的土地庙。阴司桃止山在天津下方,日游神就驻扎在那附近,另外各地司殿府分别有数千阴兵把控。

李玄知道我是想打阴司,提议道,“我们先从土地庙开始打起,再往上城隍庙,最后占领司殿府,这样比较妥当。”

我摇摇头,“城隍庙土地庙太多了,我们的人不能分得太散,从司殿府开始占领,借用司殿府把控各地城隍庙土地庙。”

“可……”李玄还是认为不太妥当。

不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道,“就这么决定了,一处司殿府才几千阴兵把手,我们专门攻打一处,完全不成问题,况且司殿府又没什么防御工事,一个时辰内就可以拿下来。”

李玄还是不安心,在沙盘上指了一下天津位置,“日游神数十万阴兵就在这里,他万一反扑过来怎么办?”

“敌众我寡,避实击虚。”我道,我要的不是占领阴司,而是用几万人将日游神几十万人拖垮。

李玄此后不言,一直静静候着,我又问了他一些其他地方黑巾军的情况,他一一作答。

休息一阵,听得土城外传来声音,我和李玄到土城墙上查看,见第一批黑巾军已经来了,有百十来人的模样,为首那人见我后兴致盎然对我拱手道,“将军,我叫来了一百零七人。”

“好,你就是这一百零七人的统领。你麾下的人也可以以此计算,他们要是拉来了一百人,也可以当统领,要是你这一百零七人每人都给你拉来一百人,那么你就可以掌控一万零七百人。但是切记,谁要是敢动方内的人,别怪我不客气。”我道。

不止是这人,他麾下的人也听得激动不已,这不论实力,只要拉人就可以当统领,机会十分平等,个个跃跃欲试。

不过没让他们现在就去拉人,众人在这里等着,我让李玄找来一簿子,在土城下方登记造册,谁拉来了多少人,担任什么职位,以汉朝的军衔为标准,共分六等,最低是拉来百人就可以称为将军了,当然是一些杂牌将军,空有其名,没有太大的全力。

此后时间,不断有黑巾军到来,不过大多数人都只拉来了几十个上百个,最多的一个拉来了四百多人,得了个护军的称号,满足得不得了。

眼见十五个时辰差不多了,看着土城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问下方李玄,“一共多少人了。”

李玄合算了好久,面色渐渐不对,抬起头来看向我,先咽了口唾沫道,“四万三千多人,比之前多了将近两万人,这些人哪儿冒出来的?”

我笑了笑,意料之中的事情,有利可图,谁不愿意做这种搞事情,数量虽然不少,但是比起日游神的阴兵数量来说,还是少太多太多了,便又将拉人的那套话跟他们喊了一遍,他们各有想法。

此后我看了看他们,“你们的法器都带了吗?”

众人高举手中法器,有刀有剑,有枪有弓,大多数人手中都有法器,听他们喊道,“带了。”

我恩了声,并手念咒,只见黑气从土城左侧腾起,隆隆之音传来,不多时间,一扇青铜鬼门陡然显现,里面传来阴魂嘶吼的声音,这就是破地八卦阵中的鬼门,上次在武当山的时候,东岳曾显化过一次。

这鬼门连接的是阴司的鬼门关,法术用可摄取里面源源不断的阴魂力量,用作通道的话,可以直达阴司鬼门关,众人看得吃惊,不等他们多想,我直接下令道,“所有人听令,立马入鬼门,攻占阴司鬼门关,直取邯郸司殿府!”

“这么快?”李玄诧异问了句。

我瞪了他一眼,李玄忙道,“是。”再取出腰间长刀,大喊道,“所有人跟我来,建功立业就在今日,功成之后,封王拜相!”

李玄最先冲去,那些还没做好准备的黑巾军都在发愣,好一会儿后才如野兽嘶吼着朝那鬼门冲去,涌入鬼门之中,此地阴阳两界瞬间传来天崩地裂之声。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取司殿府

他们虽然才刚刚集结起来,虽然不成建制,各有各的想法,但初生牛犊不怕虎,要的就是他们的胆量,再说了,攻占一处司殿府并不什么难事。尘?缘↘文?学↓网

他们涌入鬼门,等第一批已经进去了之后,我才施展法术到他们前方,与李玄并排而行,前往阴司的那些游魂见此规模避之不及,惊恐不已,途中阴差更是仓皇逃窜,至鬼门关,鬼门关内镇守的阴兵见外面浩浩荡荡的人涌来,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大呼道,“快关鬼门!”

青铜巨门缓缓关闭,李玄见状忙加快速度,对我说道,“我去制止他们。”

我恩了声,李玄前去,但到的时候青铜巨门已经关闭了,这巨门奇重无比,任由李玄如何去推,都无法撼动这巨门半分,等我们到后,李玄看着我苦笑了声,“我们第一次大规模行动,就要被拦在这鬼门关外了吗?”

后面黑巾军也已经到了,见鬼门关被关闭,也有些扫兴。

“你退后。”我对李玄道,而后走到青铜巨门前面,伸手在巨门上摸了摸。

两千年前的柳承连酆都城的巨门都能推开,现在的我也能推开这鬼门关的大门,众人知道我是要尝试推开青铜巨门,但没人愿意相信我真的能推开它,只是默默看着。

我将平生所有力量全都汇聚在手上,默念大力鬼王咒,猛然往前推去,轰地一声,声音传遍四方,震得让人心惊,这一推,青铜巨门竟挪动了几分,但又合上了,此后再用力推去。

接连尝试了四次,最后一次用尽所有力量轰击上去,听得卡擦一声,青铜巨门裂开缝隙,而后抬腿一脚,这巨门化作随便散落开来,看的众人瞠目结舌。

鬼门关后数百阴兵手持刀剑,看着破碎的巨门发愣,又见我们上万黑巾军汇聚在鬼门关外,愣了好一阵后才跪地喊道,“我们愿意投降。”

我和李玄走上前去,接过为首那人献出的兵器,而后直接将其的斩杀在地,化作散魂消散,而后道,“不接受投降。”

李玄听后大喜,回头道,“击杀所有阴兵,占领鬼门关!”

“杀!”

这才仅仅数百阴兵,他们就像是狼见了羊一样,疯狂涌入进来,不到几个眨眼功夫,这些阴兵变成散落魂魄,消散于无形,然后挡在鬼门关前,对这第一次来的胜利沾沾自喜,我道,“留下三千人镇守鬼门关,除了我们之外,别让任何人靠近。”

李玄应好,立马安排下去,安排完毕,带着其他的人直接朝邯郸司殿府而去,这一路有阴兵也有阴差,无一例外成为了刀下亡魂,黑巾军在此地大开杀戒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各地城隍庙和土地庙中。

并不管他们,径直朝司殿府而去,这期间耗费了一段时间,至司殿府所在城市外,已经有数千阴兵列阵等候了,见我们到来,一个身着阴司官服的人站在阴兵后方喊道,“大胆贼子,胆敢扰我阴司,我阴司有数十万阴兵镇守附近,你们现在退去还来得及。”

李玄指了一下那个人道,“他就是邯郸司殿府的司殿,姓孙。”

我哦了声,冲他喊道,“孙司殿,看在你跟我同姓的份上,你们出来投降,我可以留你一命,你还能继续当这司殿,要是胆敢说一个不字,我们的人立马打进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城池防御工事在我们眼里就等同于没有,一旦我们进去,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日游神不时就要赶到,你当真以为我阴司怕了你们?”他回应道。

我摇头叹了口气,等援军到的时候,这城池早就归我们了,不再多说,只一挥手,身后黑巾军争先恐后冲了进去。

这城池因为经常有阴魂阴差出入,所以只修建了几扇并不结实的木门,怕是有几百年历史了,一冲就破开了,黑巾军涌入其中,我和李玄在外面候着,听着里面传来的嘶吼和哀嚎声,像是又找到了往日的感觉,静静享受着这一切。

耗费了不到一个小时,里面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李玄道,“应该结束战斗了,我们进去吧。”

我恩了声,和李玄进入城中,一直至司殿府,那孙司殿已经被制住,正跪在司殿府外,见我们来到,他抬头破口大骂,“懦夫,以众欺寡,也欺我这司殿府只是文职场所,没有领军将军,有本事你去桃止山走一趟!”

我看看左右,对他们道,“松开他。”

左右黑巾军松开了他,他站起来正要再骂,我又将李玄手中的刀丢给了他,说道,“来,我们一对一,你要是赢了,我们立马就走,你要是输了,就得听我的。”

他犹豫了下,忽然挥动手中的刀朝我砍来,还未落下,被我一拳轰得躺在了地上,身上魂魄几乎要消散,爬都爬不起来,挣扎了许久才道,“欺我是文官……”

“你总能找到理由,你输了,听我安排,用你的司殿印章召集麾下所有土地、城隍立马来司殿府。”我道。

“你想得美!”他怒道。

还想说什么,却被我夺过刀来结束了他的性命,再从他身上摸索出了司殿文印,进入司殿府中写下了数份文书,叫来李玄说道,“把这些文书送给邯郸辖下的城隍和土地,问他们愿不愿意加入黑巾军,不愿意的杀,愿意的留下做阴差,至于土地和城隍,由我们的人替代,另外,让我们的人在各地城隍庙、土地庙快速收纳阴魂,能收多少就收多少,至于兵器,让替任的人想办法。”

李玄应好,又说,“这文书数量不够啊。”

“那就随便挑选一批,没有文书的直接杀,再取代他们,每一处带一百人去就行,要是一个时辰内,我们的人没有回来,就告诉他们,我们的人少一个,就得用他们整个城隍庙或者土地庙来陪葬。”

李玄犹豫了下,“好。”而后退下安排。

我又叫来旁边一人道,“日游神的人应该在三个时辰左右就到了,通知我们的人,将城中阴兵全部击杀,不接受投降,普通阴魂,愿意加入我们的就加入,不愿意加入的就任由他们去。处理完毕之后,再让他们集结,准备去下一个司殿府。”

这人不懂,“这座城池不要了吗?”

我摇头道,“不要了。”

“为什么?我们幸辛苦苦打下来了,折损了一百多人呢。”他道。

我对他招了招手,唤他过来,他有些害怕,不过还是到我面前,我对他道,“日游神手下的阴兵约莫有三十万,而东方一共有十数个司殿府,我们的人要是分散十几堆,每一处就只有两三千人,但是如果日游神的人分散成十几份,那么他们每一处的人就只有两三万人,到时候我们就是以四万人打他们两三万人,你觉得怎么选择好?”

这人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就是我专为一,敌分为十,避实击虚策略。”

我愣神看了看他,没想到他能说出这句话,问来了他的名字,而后让他下去安排去了,等他下去之后,又找来外面其余几个人,道,“你们去阳间,通知临近几个地方的黑巾军,就说我们在阴司攻城拔寨,问他们愿不愿意来,愿意来的话,就来阴司找我们。另外,通知鬼门关留守的人,让他们拆了整个鬼门关,然后来跟我们汇合,两个时辰后我们就撤离。”

他们各自领命离去,我坐在司殿位置上看着下方,静静等着他们回来。

日游神带兵来了,第一时间会追我们,土地庙、城隍庙他不会管,我们的人可以在这个时间段快速招纳阴魂,扩大我们自己的规模。

虽然猥琐至极,但目前也只能这样了,毕竟我们这些人,对于日游神来说,还是不够看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君子之争

派遣出去的人在接下来陆续返回,他们都收到了我撤离的命令,李玄回来也表示理解,为什么要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邯郸司殿府拱手让人,我将先前那套言辞原封不动地跟李玄讲了,李玄恍然明白,接下来令李玄搜刮走了城中所有的武器铠甲,并让他接下来攻取各司殿府都依照这方法办事。

李玄了然,在城中大肆宣扬,煽动城中阴魂加入我们,我们虽然胜利了,但是这些阴魂并看不到我们的前景,加入我们的不多,刚好可以弥补我们分散出去和折损的人而已。

将要撤离时李玄来通知我,我对他道,“这支军队接下来交给你指挥,所有路线我此前已经跟你商议好了,依计行事即可。”

李玄恩了声,诧异问我,“将军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我真正能发挥作用的时候是跟日游神决战的时候,不是现在,现在跟他们一起只会浪费我的时间,我要兼顾的地方很多,不能局限于东方这一块土地,但又不能跟他们明说,就道,“我们势力始终太少了,我们在阴司没有援助,且进来的都是活人,虽能拖住日游神,但是想要打败他的数十万大军还是有些难度,我们在阳间必须得有辅助才行,所以我得去游说周边黑巾军。”

李玄一想也是,我们这些人进入阴司,没有携带粮草饮水,光在阴司搜刮的这些根本不够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一条可以长期迂回作战的通道,前提就是有足够的补给,刻不容缓。不过这事儿不需要我去做,已经差遣人去游说去了。

李玄拱手道,“将军尽管去做,李玄定不辱使命。”

我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你只需要记住一条就行,不管日游神形势如何,绝对不能跟他正面交锋,你的任务就是搅乱东方阴司这片土地。”

李玄道,“是。”而后拱手高呼,“所有人听令,撤退,前往下一处。”

浩浩荡荡的黑巾军开始撤离,他们要应对的只是司殿府,人数士气都站了绝对的优势,想要攻克下来并不难,只要不被日游神追上就可以,他们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离开。

我则站在这城墙上候着日游神到来,他们离开不久,铁索声音自远方传来,黑压压的阴兵朝这方向而来,观其规模数量,少说也有十万之众,阵前数百战马并驾齐驱,战鼓擂雷,行至城下,为首一身着铠甲,手提长枪之人喝住战马,抬头看了上来,见城墙上只有我一人,开口问道,“楼上那人,黑巾军尚在城中否?”

这人黑袍遮面,看不见他的面目,不过从他眼神来看,应该不是我认识的人,是东岳后来提拔上来的阴帅之一,回答道,“不在。”

旁边有一副将道,“他们定然是望风而逃了,一群乌合之众,何需将军亲自前来。”

“你就是日游神?”我冲他问了句。

他再看向我,恩了声,“正是,你是何人?”

我道,“黑巾军中一小小先锋,方才他们撤离的时候我睡着了,等我醒来他们已经离开好久,追不上他们了,左右进退无路,倒不如在这里拦你们一阵。”

那副将顿了会儿才问我,“你一个人?”我点头恩了声,紧接着就是满堂嘲笑声,那副将道,“你小小一个先锋,手中无枪,胯下无马,就想拦住我们十万阴兵?痴人说梦呢,即便是你们主帅来了,也不敢这么说话!”

我看向日游神,“打仗也是君子之争,你们要以十万大军跟我一人打,我自然不是对手,不过你们要是跟我一对一,我不输你们任何一人,就看你阴司是不是君子了。”

我说这话,日游神满是好奇打量着我,而后对左右招了招手,“给他一匹马,再给他一件兵刃,哪位将军愿意跟他对阵?也免得让人说我阴司以众欺寡。”

话音落定,立马就有人送上一把短剑来,并牵了一匹白马出来,将马送到城楼下方,日游神则直接将短剑丢到了城墙上方,我伸手接住了短剑,旁边先前说话那副将驾马出阵,挥动手中长刀指了一下我,“黄口小儿,兵刃战马都给了你了,休要在城上饶舌,有本事下城来跟我打一场,或者你跪下叫我一声爷爷,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我听后转身下城楼,再出城上了战马,那副将连名字也不问我,见我上战马,直接纵马前来,至我跟前提刀就横扫了过来,力量之大,足有千钧,这人生前不会法术,但一身蛮力强悍得吓人。

咣当!

他这一刀直接劈在了我手中剑上,剑不堪一击,只一下就被他打得不成样子,就连胯下战马都接连往后退了几步,我再想纵马前去,那副将忽然吼叫一声,竟将战马吓得四处逃窜,我不得已从马上下来,提着弯曲得不成样子的剑站在城下,那副将哈哈笑了两声,“普通人被我这一吼,必吓得肝胆俱裂,你算是好的了。”

说罢又要提刀前来,我见手中这剑已经不能用了,干脆丢了剑,凝神看着这副将,道了句,“你敢吼我!”

他纵马前来,提刀直取我首级,将要靠近,我提着真气也冲他吼了声。

吼!

吼声中夹杂龙吟,瞬间万籁俱寂,他胯下战马当即停住,安静了不到两秒时间,忽而仰首就要逃离,我直接冲上前去,直接环抱住了那战马脖子,奋力一扭,战马砰地一声直接被我砸在了地上,挣扎几下站起来径直逃跑,那副将落地慌忙爬起来,将要再次挥刀,却被我一脚踢退回了他们阵中,再站起身来惊恐看着我。

那些列阵等候的阴兵个个目瞪口呆,就连日游神也紧皱眉头,见副将将要再次上前来,喝了一声,“你不是他对手,退下。”而后日游神亲自纵马前来,到我前方停下,盯着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直接作答,“青玄。”

日游神听了这名字愣了下,“帝辛手下也有一个青玄,我见过他,不过跟你长相不一样。你以前可曾学过法术?”

“没学过。”我道。以前我就用过青玄的名字,现在再用他名字也算是为他扬名了,他得感谢我。

日游神点点头,“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当日东岳大帝亲征青城山时,曾被一人以龙吟声吓得不敢前行,此事为阴司机密,不得外传,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认识那个人吗?”

这算是东岳的糗事儿了,要我是东岳,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肯定也不准别人透露出来。

我也大致摸清楚了这日游神的禀性,丝毫不顾及东岳大帝的面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事儿抖了出来,又能答应跟我一对一对阵,应该是个恃才傲物之人,这样的人讨不了东岳的欢心,东岳需要用他的时候,给他高官厚禄,用不了他的时候,怕也是狡兔死走狗烹了。

他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却摇摇头,“不认识。”

“料你也不是他,那人尚在青城山中,你当真只是黑巾军中一个先锋?”他又问我。

我恩了声,“是。”

日游神沉默了几秒,继续发问,“你们主帅是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知道他肯定会这么问,这也是我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了,我要的是玄门世家不再帮阴司,而能让玄门世家脱离阴司的,只有阴司自己。

便回答道,“玄门李家的李玄,倘若我们主帅在城中,你们岂敢踏进半步?即便李玄将军不在,李家其余几人在,你们也是不敢进城的。”

日游神听罢眼神都变了,言语中满是诡异地道,“李家,李家有多少人在黑巾军中?”

我想了想道,“倒是有不少姓李的。”

日游神不再多问,直接提枪指着我,“你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投降,投降的话,我教你高深法术,大好前途等着你,假以时日,你甚至可与青城山上那人一拼。不投降的话,这里就是你埋骨之地。”

“投降的话,我还能做先锋吗?”我问道。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入探马营

日游神听闻我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忽又转为严肃道,“今后你若是能听我差遣,不怀二心,莫说先锋,便是七十五司之长,也做得的。”

我也露出喜悦神色,单膝跪地拱手道,“要是能做先锋的话,我愿意投降。”

日游神收起长枪,对刚才那被我掀翻的副将道,“郑天保,他是你的了,是个好苗子,别给我练废了。”

那副将只怔了下,眼神在我和日游神之间转换,犹豫好久才满不情愿地说了声,“是。”

日游神随后举手高呼一声进城,领着大军进城,只留那副将郑天保以及他麾下几个重要人物还有我在城外,等确定日游神走远后,郑天保走上前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几眼,冷冷地道,“战场非演武台,不要以为有一身蛮力就能有所建树,这是一个要靠谋略才能活下来的修罗场,你落到我手里,永远也别想有上战场,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说着诡异一笑,“我这儿还缺一个传令兵,你要是愿意的话就留下,不愿意立马滚蛋。”

此前我以为是日游神自己带我,没想到会把我丢给这郑天保,我跟郑天保才刚动了手,他又怎么可能会好好对我,多半也是日游神的刻意安排,或许是让这郑天保来检验我是不是真的投降了吧。

“愿意。”我本来也没准备在他们这里多呆,我要的是用一个全新的面貌接近东岳,上一次有玄姬玄雅帮我,这一次我不会再把玄姬玄雅送入虎穴之中了,但这样一个角色又必不可少,只能由我亲自来。

听我说愿意,郑天保却十分不乐意了,哼了声,甩甩袖子进城,并道,“传令兵需随时听后差遣,向各军之间传达最新的军情,你若是有半点做的不对,就休怪我不客气。”

我所在的营并不是我一人,还有数百人,这营唤作‘探马营’,所做的事情就两样,一是侦查军情,二是传递军情。郑天保敢对我大呼小叫,其余人却不敢真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传令兵,毕竟我是日游神看重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高升了,况且他们也都看到了方才我将郑天保连人带马掀翻在地的场景,此后一同进城的时候,同营的阴兵皆对我恭敬无比,不敢有半分怠慢,更有人善意提醒我道,“日游神看重你,将你安排在郑将军麾下,应该是故意让郑将军为难你,以检验你是否诚心投降于我们,只要能忍得过这段时间,接下来大好前程等着你,一定要忍。”

说话这人是探马营的头子,名叫钟成,我看着他笑了笑道,“以后就全靠各位多多照顾了。”

他也道,“互相照顾,互相照顾,我会给你争取表现的机会的,今后要是高升了,还别往了多多提携我们营的兄弟们。”

我道自然,而后进城,分做三五人一队,在城中巡走起来,并找来城中阴魂询问先前黑巾军的情况,将所得知的情况汇报整理,本来是要禀报给郑天保,但郑天保这会儿正生闷气呢,进城就抓了几个阴魂严刑拷打,拿他们出气了。

钟成去汇报城中情况,郑天保直道,“这么点小事,自己禀报上去就好,我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休要再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钟成无奈退回来,早就习惯了郑天保的脾气,点了我们其中几个人前去将情况汇报给日游神,钟成有意帮我,把我也算在了其中,想让我在日游神面前多露露脸,至少别让日游神转眼就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

日游神此时在司殿府中,钟成领我们前去,入了司殿府,对上方日游神叩首行礼,说道,“禀报将军,已经打探清楚了,黑巾军于四个多时辰之前到的邯郸司殿,将城中阴魂、阴差尽数击杀,连司殿大人也死于他们刀下。黑巾军夺了城中所有铠甲、兵刃,于一个时辰之前离开了,并带走了一批城中阴魂,我已派遣探马前去侦查他们离开的方向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反馈回来。”

日游神听后若有所思点点头,缓缓摘掉了自己头上黑袍,露出本来面目来,是个看起来才三十多岁的人,面容冷峻,倒是正气凛然,他听了这话笑了笑,“疾如风,动如雷霆,看来黑巾军中有高人存在,想用不久之前东岳大帝在四川吃亏的那一套战术,避实击虚,游击战术。”说着叫左右取来一地图来,唤来左右诸将问道,“黑巾军并不想跟我们正面交锋,他们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摧毁阴司司殿府,他们应该前往下一处司殿了,诸位认为他们接下来会去哪儿?”

众将开始讨论,我们几个人在大殿下面默默等着,他们所讨论的地方是距离邯郸最近的三个地方,分别是邢台、长治、濮阳三处,认为黑巾军去了这三地,日游神默默听着,等他们说完之后,日游神扫视一眼,问道,“郑天保呢?”

钟成道,“郑将军正在提审城中阴魂。”

日游神点点头,扫视下方,见我也在其中,对我招了招手道,“青玄,你过来,我考考你,你要是答对了,我有重赏。”

钟成带我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忙催我上前去,我也起身走上前,到了那地图面前对他们躬身行礼,日游神道,“你认为黑巾军去了哪里?并向我说明理由,我心中已有答案,要是你的答案跟我接近的话,我赏你一套上好的盔甲和兵刃。”

我看看地图,满是诚惶诚恐模样,忙道,“我才疏学浅,不敢妄加点评。”

“不点评就是不遵军令,快说!”日游神加重了声音。

这哪儿是送分给我的,分明是送命题,我要是真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日游神反而会怀疑我的真实身份,一个有武力又懂军势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先锋官,他这是在故意试探我呢。

我给李玄的安排是舍近求远,他们列出的邢台、长治、濮阳距离邯郸太近了,日游神的阴兵可以很快速地赶到,所以不能选择距离邯郸近的地方,而是直接绕行就近司殿,下一处攻击的地方是沧州司殿府。

盯着地图看了几眼说道,“邢台司殿府,我们打探消息得知黑巾军是朝那个方向去了,且邢台司殿府距离邯郸司殿府最近,黑巾军一路攻城拔寨,必定会选择这里。”

我说话时日游神一直打量着我,等我说完他才说道,“你在黑巾军中的时候,他们没有告诉你接下来要攻击何处吗?”

我摇摇头,“并不知晓。”

日游神笑了笑,招手让我退去,并对左右将领道,“留下一万阴兵镇守邯郸司殿府,余下阴兵立马集结赶往沧州司殿府,他们去了那里。”

左右诸将问其原因,日游神笑而不语,左右无奈只能下去安排,我没答对,所谓的奖赏自然没了,退出司殿听从安排。

阴兵是专门用来攻伐的军队,他们集结的速度极快,留下一万人镇守这里,剩下的九万阴兵不到半个小时就集结完毕,直接开往沧州司殿府,一路疾行,快至沧州司殿府时,探马营被派遣出去打探前方军情。

不多久时间,探马营探子回来禀道,“沧州司殿府已经沦陷,守城阴兵、阴差尽数被杀害,司殿府中要员无一幸免,跟邯郸情况一样。”

众将听得大火,日游神也不由得咬牙切齿,问道,“他们离开多久了?”

“不到半个时辰。”探子道。

日游神听着消息,眉头稍微舒展开来,“看来我们离他们越来越近了,接下来他们应该会去保定司殿府,不用管城中情况,直接前去追击,这次一定能追上他们。”

第四百二十章 铁壁合围

日游神一声令下,留下一万阴兵镇守保定司殿府,其余阴兵连城都没进,直接绕道前往保定司殿府,一路疾行,翻越山岭,还不到保定司殿府,探马营前来回报,说在前方山林发现了黑巾军的踪迹。

郑天保一听,立马磨刀霍霍,要带人先追上去,却被日游神给阻止了,问探马营的人,“他们有多少人?”

探马营的人道,“有山挡住了他们的主体,只能看见首尾,不见其身,从规模来看,应该有三万多人。”

日游神极目看去,那郑天保听后却大喜,忙请命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然已经追上他们了,我这就先带快马过去拦住他们。”

日游神思索了会儿,脸色忽然大变,大呼,“不好,中计了。”忙又调转马头喊道,“立即转向营救邢台司殿府。”

郑天保没明白怎么回事,上前诧异道,“他们明明就在前面,为什么要掉头回去?”

“但凡有藏头露尾之迹象,皆是疑兵,用来迷惑我们的,前方黑巾军只露了首尾,其身被山体挡住,根本没有所谓的身,探马所看到的就是前方黑巾军所有的人,他们大部队根本不在前方,一定是掉头回邢台去了。”日游神道。

众将恍然明白过来,皆满是气愤,那郑天保怒发冲冠,直道,“我先去把前面黑巾军宰了再说!”

“饵兵勿食,不要再耽搁时间了,立马掉头回去营救邢台司殿府。”日游神道了声,直接纵马离去,阴兵快速反应,赶往邢台司殿府。

邢台司殿府靠近邯郸司殿府,我们已经离开那里很远了,即便是马不停蹄也需要许久时间。

赶回去耗费了数个时辰,还未至邢台司殿府,就见前方一个身着司殿官服的人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到了大军前方,直接狼狈跪倒在了日游神战马前方,叩首痛哭高喊,“将军,邢台司殿府完了。”

日游神听后直接闭上了眼,紧皱眉头,身上杀气显化,怒不可遏,好久才平静下来,看着这跪倒面前的司殿道,“司殿府完了,你怎么还活着?”

这司殿忙道,“黑巾军首领让我给将军送一封书信,所以才留我一命。”

“拿上来。”日游神道,那司殿取出一用竹节封好的密件呈上来,递给日游神。

日游神拆开看了几眼,手一用力,那竹节直接被他捏成了齑粉,旁边郑天保问道,“他写了什么?”

日游神瞥了郑天保一眼,并未说具体写了什么,不过从他脸色来看,李玄肯定是写了一些侮辱他的话,不然不至于这么生气,郑天保见日游神这表情,也不敢再多言,日游神随后盯着跪在面前的邢台司殿道,“黑巾军首领是否叫李玄?”

那司殿想了想点头道,“是叫李玄。”

日游神恩了声,纵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这司殿面前,二话不说直接一枪将他挑了起来,再猛丢了出去,摔了个魂飞魄散,惊得后方众将都不敢大声出气。

日游神厉声道,“我日游神,与黑巾军势不两立,所有阴兵听令,凡黑巾军,无论老幼皆在可杀范围之内,从今往后不接受黑巾军投降。凡查清楚阳间之人加入黑巾军者,其阳间兄弟姐妹、父母高堂、老师学生,俱灭之。”

众将听此言,不由面面相觑,有将军上前道,“这有些不妥当吧,祸不及家人,黑巾军中有数万人,他们兄弟姐妹父母高堂算上,怕是有数十万无辜之人了,如此大规模杀伐,怕是会惹得天怒人怨,人心不再向着阴司,这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日游神瞪了说话这将军一眼,“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杀的是已经查清楚加入黑巾军之人,非黑巾军所有人。”说完看向郑天保,“郑天保听令,你领五千阴兵速去阳间李家,只问他一句,能不能交出李家的李玄,要是不能的话,灭了李家。”

郑天保忙道,“是。”

方才那偏将又忙道,“将军不可,玄门世家如今心向着阴司,李家在玄门世家中也颇有威望,灭了李家,怕是会让其他玄门世家寒心,倘若对阴司怀有二心,后果亦不是我们可以承担的。”

日游神淡淡一笑,“你太小心谨慎了,玄门世家,鹰犬尔,阴司有它无它,并无两样,且李家子弟连屠我阴司三处司殿府,李家也该给个交代。”

郑天保是个积极分子,也是个好战分子,当即领了几千阴兵前往阳间,那偏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说道,“对玄门世家动手,最好跟东岳大帝商议一下比较好。”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这一来一回耽搁数日时间,如何能等得?休要再多言!”日游神道。

我大概也看透了日游神这个人,有才有谋略,就是太狂妄了,手里有着兵权,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原本想利用黑巾军掰倒他,他这么作下去,怕是不用黑巾军,东岳就会立即干掉他。

不过他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玄门李家是难逃此劫了,为了能让整个玄门世家不再为阴司卖命,也只能牺牲掉他们,我虽愧疚无比,却也只能强忍着。

日游神此后再道,“黑巾军跟我们玩儿避实击虚,那么我们就跟他们来铁壁合围,传令探马营,打探清楚黑巾军所在和走向,集结所有阴兵,一旦探知黑巾军所在,直接横扫过去,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我听后愣了下,原本打算的是日游神将麾下阴兵散布在各司殿府,此后黑巾军集结攻击一处,没想到他竟然改换策略了,这策略当初颜鑫瑜提过,只要这策略达成,黑巾军危矣。

“是!”众将高呼。

因为赶路许久,且是一路小跑,阴兵已经累得不行了,下令就地休整。

探马营最为繁忙,没有时间休息,立马就有人过来派遣探马营的侦查兵出去侦查黑巾军所在地,其余人留下休息。

席地而卧,我不断思索要如何应对日游神的铁壁合围,却始终找不到好的方法,一旦包围的形势形成的话,黑巾军就只剩下挣扎的余地了。

苦苦不得方法,快至半夜的时候,那个跟日游神争论了两句偏将忽然来了营中,我不知道他名字个职位,只知道他姓鲁,从他白天言论来看,是个有远见的人。

他神神秘秘把钟成叫了去,也不知说了什么,钟成回来时脸色很难看,眼神中也颇为恐惧。

我上前问道,“怎么了?”

钟成浑浑噩噩道,“方才鲁将军告诉我,让我偷偷派传令兵赶往酆都城,求得一份东岳大帝的旨意,阻止日游神灭玄门李家。”

我说,“这还不简单,反正传令兵马上就要去酆都城禀报最新军情了,顺便面见东岳大帝说明情况即可,没什么难的。”

“日游神是阴司阴帅,东岳大帝最为器重的人,我们只是小小的传令兵,要是做了这事儿,要么就是被日游神杀,要么就被东岳杀,这就是让我们去送死!”钟成道,说完叹了口气,满是无奈道,“上命难违,不连累营中弟兄了,这次我回酆都城汇报军情。”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跟你一起去酆都城怎么样?我去找东岳大帝讨要旨意……”

我还没说完,钟成就笑着摇摇头,“日游神准备培养你,你还有大好前程,你就别去了,留在营中,没事多去他面前露露脸,用不了多久,等铁壁合围战术形成时,他一定会用上你的,不必要去酆都城搭上性命。”

我当然要去,不然我投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先用日游神打压玄门世家,再用东岳掰倒日游神。东方就是无主状态,到时候神荼郁垒自然就是领兵的不二人选。

第四百二十一章 挑拨离间

钟成是个厚道的人,他知道这次去酆都城的命运。

不管东岳会不会阻止日游神,去告状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甚至连刚才那个姓鲁的将军也会遭受到牵连,钟成也不再跟我多说,直接出去牵了战马就要离去,我紧随着追出去,挡在他前面说道,“你去向东岳大帝状告日游神,必死无疑,带着我去,能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钟成笑了,牵着缰绳饶有兴致地问我,“怎么?难不成你是东岳大帝的亲戚?”

我摇摇头,“东岳大帝曾在青城山吃了那龙吟之人的亏,我也有这本事,仅仅凭借这一条,他就会留我性命。而日游神器重我,日游神怪罪下来,你我之间,他顶多是教训我一番,而你就不一定了。”

钟成也思索许久,点头一笑道,“自己去牵马。”

我旋即去马厩牵来了战马,和钟成疾行离开,酆都城位于中原地带,距离此地较远,星夜兼程,马不停蹄,行至各司殿府或者城隍庙皆会换一匹马再行走。

如此赶路,也耗费了两天两夜时间,钟成一直在担心郑天保已经对李家动手了,不过我们并未在沿途司殿府中听到消息,说明玄门李家还在,我倒极力希望李家已经被处置了,此去酆都城,最多不过争取给李家留下传承,不至于被郑天保全部灭掉。

行两日,至酆都城下,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酆都城了,城中人来人往,入城大门上刻着的还是那对联,城墙上方阴兵严格把守,关键时期,城门也有阴兵驻守,检查来往行人。

“又回来了。”我看着酆都城感叹了句。

钟成诧异看我一眼,“以前来过?”

我恩了声,旋即将阴差黑袍穿上,遮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驰马进城,阴兵上前来拦,钟成手举令牌高呼,“东方战场军情,速速放行!”

阴司阴兵对从战场上回来的阴兵颇为尊重,得知我们是从东方回来的,立马退开,并行礼放我们进去,驰骋酆都城街道之上,眼观左右建筑,现在的酆都城跟两千年前的酆都城相比,变化并不是很大,就是热闹了一些。

酆都城最中心是阎罗殿和森罗殿,阎罗殿中是十殿阎罗的地盘,森罗殿就是东岳大帝的位置,也是当年北帝的宫殿,森罗殿跟以前一样,倒是以前玄姬玄雅的宫殿已经被拆毁了,看来当今的东岳大帝并不喜好女色。

至外围,森罗殿周围身着甲胄的阴兵拦住我们,不让我们靠近,钟成表明身份,阴兵还是不放行,说道,“军报交给我们,我们传与大帝,旁人不得靠近森罗殿。”

钟成道,“此次军报极为重要,只能口述,未曾写与布帛之上,需面见大帝说明,尔等不得阻挠。”说着出示自己令牌。

左右阴兵犹豫了会儿才进去禀明,不多时间返回,告诉我们可以进去了,钟成欲进去,我拦住了他,道,“我进去吧,你在外面等我。”

钟成已经是阴魂,再死一次就是魂飞魄散,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先前虽然大义凛然,但真正要进森罗殿,他也紧张,便道,“诸事小心,需好好察言观色,勿要顶撞上意,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我笑了笑,应了声好,随后拾级而上,数百级台阶行走起来也要耗费些许时间,行走百十来台阶时,默念法咒,改头换面。

道教也有盖头换面的方法,但跟画皮鬼改头换面的方式差不多,极为残忍。我所用的方法自然是跟玄姬玄雅学的,因为我不是狐妖,这法术维持不到半分时辰就会恢复原样,所以我得在半个小时内出来,才不会被东岳识破。

进入殿中,东岳大帝正坐在森罗殿上方,巍然凝视下面,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北帝,森罗殿景象跟以前一模一样,连柱子的颜色都未曾更改,进了殿中,对东岳大帝叩首行礼,道,“参见东岳大帝。”

东岳大帝知道这次军报应该很重要,就直接屏退了左右,再站起身走下台来道,“说吧,什么样的军情还需要口述给我。”

我道,“禀大帝,一共两件事情,第一,有四万黑巾军入了东方阴司,这几日来,连取东方阴司三处司殿府……”

东岳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听到这里就已经有火气了,笑了笑道,“四万黑巾军连取我三处司殿府?那四万黑巾军被灭了吗?”

我摇摇头,“尚没有,日游神正率领十万阴兵与东方追击他们,不过这股黑巾军极为狡猾,至今日游神还未与他们碰上面。”

东岳脸上笑容戛然而止,捏了捏拳头,“桃止山周围有数十万阴兵,日游神带了十万阴兵去追这些杂七杂八的黑巾军,你告诉我竟然没碰上面?日游神是干什么吃的,他手下几十万阴兵是陪他游山玩水的吗?”

我心说你还不是一样,带着几万人去四川,追了青城山一个月,最后还铩羽而归,哪儿还有资格怪罪日游神,不过这话我不敢在这里说,毕竟这里是酆都城,他也是不是当年的北帝,北帝把我当成知己,他只是把我当成仇人,就道,“日游神已经在努力了,如今改换了铁壁合围的战术,应该会很快就有效果了。”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东岳问道。

我说,“日游神命麾下副将郑天保将军率五千阴兵前往阳间李家,欲剿除玄门李家,特来禀报大帝,请大帝定夺。”

东岳听后眼神变化,变得极为阴险毒辣,道,“你是说,郑天保去了阳间之后,他才让你们来禀报我?这是跟我玩儿先斩后奏?”

我顿了会儿道,“不是,日游神并没让我们将此事禀报给您,而是麾下鲁将军让我们火速赶来禀明大帝,希望大帝能阻止日游神,鲁将军认为玄门世家是阴司最为重要的帮手之一,能很大程度牵制阳间黑巾军,一旦灭了玄门李家,或许会引起其他玄门世家的抵触心理,到时候得不偿失,鲁将军劝说过日游神,但并不奏效,只能秘密让我们前来请大帝下旨。”

东岳这次倒很冷静,多问道,“他灭玄门李家的理由是什么?”

我道,“东方黑巾军的首领是一个叫李玄的人,这个李玄就是出自玄门李家,因为对李家帮助阴司不满意,所以离开了李家,加入了黑巾军。李玄连破阴司三处司殿府,日游神出于无奈才生此计谋。”

东岳听后面不改色问道,“除了被取了三处司殿府和去灭玄门世家之外,他还做了什么?”

我想了想道,“其他倒也没什么,就是不断追击黑巾军,期间有一次黑巾军首领李玄修书一封给日游神,但是其中写了什么内容我们并不知晓,日游神看了那书信后,当场杀了送信的一位司殿。”

东岳听后笑了,但笑容却十分恐怖,将目光锁定在我身上,许久之后才道,“你进来所说的两件事情,目的都很明确,第一件是要告诉我,日游神无能;第二件,是要告诉我日游神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可能在跟黑巾军暗通款曲。但你忘记了一件事情,日游神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跟我同舟共济一千余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说吧,你是谁派来挑拨我们君臣之间关系的?”

做戏得全套,我一听这话,立马叩首道,“真是鲁将军派我们前来的,我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谎言,大帝只要派遣亲信去东方一查便知。”

东岳又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会立马派人去阳间阻止郑天保。”说完看向殿外,唤了声,“来人!”

殿外进来一身着官服之人,进来其中直接叩首,东岳道,“你立马带我口谕去阳间李家,告诉郑天保,李家要是少了一人,我就剁了他脑袋。另外,派遣转轮王去东方战场,任督军之职,就说我恐诸君不肯用力,遣督军至此督战。”

进来这人叩首道,“是。”

东岳又道,“另外,日游神麾下有一姓鲁的,告诉转轮王,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斩了此人,并通报所有阴兵,就说此人不专心杀敌,反而挑拨君臣关系,杀之以儆效尤。”

“是。”这人再叩首。

东岳此后看向了我,挥挥手说,“把他也拉出去斩了!”

这人看看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传令兵,虽不解,还是立马唤了声来人,外面阴兵立马进来,架着我就要往外走,我忙喊道,“为什么?我只是听从上命前来传达军情的。”

东岳淡然一笑,“即便日游神真有怠战或有二心,杀了你口中所说的那个姓鲁的,再把你们报信的也杀了,他也该知道我依旧信任他,刚好也可以用你们的命来警告他,他要是不好好干,你们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你没有错,但东方需要日游神,我不得已这么做。”

我道,“可鲁将军说,大帝您不会杀我。”

“为什么?”东岳满是好奇地问,“你小小一个传令兵,我看你无辜,所以多费口舌给了一个杀你的理由,他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你?”

东岳说罢,我忽然扭头冲架着我的阴兵吼了声,其中夹杂的龙吟传遍整个森罗殿,阴兵当即吓得退后,东岳也愣住了,眼中杀气陡然增加。

第四百二十二章 检验忠诚

东岳在我手里吃过三次亏了,第一次是在黄泉外,第二次是在武当山上,第三次是在四川,武当山上他虽不知道是我,但已知道的两次已经足够了。他自然知道这声音,一听这声音立马就显现杀意,身形一转,至我面前直接摘掉了我头上头蓬,露出本来面目,见不是他认识的那人,先前紧张表情稍微放松了下来,但杀意一点都没减,死盯着我道,“谁跟你说的?那个姓鲁的?”

东岳在青城山被吓住的事情,只有当初那些阴兵和姜子牙知道,他知道我展示这声音是为了求生,也知道是别人跟我说这方法可以求生,这种天大的糗事,他不会允许有人传出去。

我忙道,“是日游神当着全军的面说的,当初您在青城山被……”我刻意停顿了会儿,又道,“所以他才留下我,这次鲁将军派我前来,也是因为这原因,因为假以时日,我可以帮您挡住青城山那人。”

东岳气得直哆嗦,脸上依旧是诡异笑容,却是咬牙切齿地道,“日游神,日游神……当真以为阴司缺了你不可吗!”东岳说完回到高台上,对先前下令的那人道,“方才的命令取消,你立马召夜游神、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十殿阎王到森罗殿来,有要事商议。”

这人应是,连忙退下,此后东岳又看看我,杀意接连起了好几次,但最终没有动手,只是道,“你留在森罗殿中,等廷议结束之后我再决定杀不杀你。”

我拱手道是,退到一旁等着,扮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

战时,东岳可以容忍将帅的先斩后奏,但是却容忍不了将帅对君王的侮辱,不止是东岳,华夏历来君主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日游神当着全军的面说着他的糗事儿,这样的人,要么是拥兵自重,要么就是居功自傲,留不得。

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人,韩信、蓝玉皆是如此丢掉的性命。

此后在森罗殿中候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十殿阎王和剩下的几****帅全都赶来森罗殿,进殿参拜东岳大帝,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静静等候东岳大帝细说。

东岳扫视他们一眼,直言说道,“日游神领着数十万大军在东方,竟被四万黑巾军玩弄于股掌之间,另有确切证据证明他与黑巾军首领互通有无,更是派遣麾下之人去往阳间灭杀我阴司盟友玄门李家。”

十殿阎罗和剩下的阴帅听后却满是难以置信,不曾开口,东岳又道,“叫你们来,是想问问剩下几位阴帅,有谁愿意代替日游神去东方清缴黑巾军?另外,我想问问你们十殿阎王,要怎么处置这日游神。”

要动阴司一位阴帅,兹事体大,他们也不敢发表意见,有一阴帅忙拱手道,“日游神平日做事的虽然火爆了些,但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大帝是不是被奸佞小人迷惑了,万望大帝明查,日游神毕竟是阴司阴帅之一,手握阴司十万之一的兵权,不可妄动啊。”

我听着都乐了,这不知是帮日游神呢,还是要害日游神,这不是跟东岳明说,日游神手中有大量兵权,就连东岳想动他都难吗。

果不其然,东岳听后皱了皱眉头,厉声道,“我没让你们为他求情,只说要如何处置他,事实如何,我自有定论。”

我说的话绝大部分是真的,我既然说了这些,就不怕东岳去查,东岳也能想到这点,这些话不太可能是假的,毕竟知道这事儿的不止我一个,东方十万阴兵都知道,想查很清楚,我要迷惑他,也不会编出这些低端的谎言来。

况且,东岳在乎的不是日游神的无作为,也不是他去剿灭李家的事情,而是日游神把他的糗事儿当成笑料讲出去的事情。

十殿阎罗战战兢兢,许久之后,十殿阎罗中为首的秦广王拱手道,“若是日游神真的怀有二心,当诛。不过日游神手握数十万阴兵,远在东方,此时下令,怕是反而会激他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所以还希望大帝明察清楚。”

第二殿楚江王也道,“东方不可一日无主帅,日游神作为主帅,若是没有主帅前去替任,怕也会生乱,要想处置日游神,最好的方式就是以一个绝佳的理由将他调回酆都,如此一来,既可以查明他是否怀有二心,也可以在他无法调动兵力的情况下处置他。”

东岳问道,“有什么绝佳的理由?”

华夏各朝各代的传统,武官瞧不起文官,文官不喜欢武官。十殿阎王是文官之首,十大阴帅是武官之首,他们本来就不对付,现在要动日游神,他们顶多象征性地求求情,更多的是帮东岳出谋划策。

旁边剩下的几****帅瞪着十殿阎王,却又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

秦广王道,“倒是可以让日游神回酆都城述职,刚好他去了东方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到了述职的时间。”

东岳思索了会儿,面向其余几****帅道,“你们呢?日游神回酆都之后,有谁愿意去东方替任日游神?”

剩下几****帅皆沉默,他们各军之间肯定早有沟通,战场形势如何他们最清楚不过,日游神的才能他们也清楚,日游神在东方无作为,他们去了东方,怕也是没什么作为,即便对面只有四万黑巾军。况且,他们十大阴帅已经是阴司武官最高职位了,即便再怎么战功赫赫,也升不上去了,没必要为自己惹一身骚,众阴帅皆沉默,东岳凝神一笑,“怎么?几位难不成怕了东方的几万黑巾军不成?”

沉默好久,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阴帅出来拱手道,“各地皆有黑巾军袭扰,实在无法抽身,七十五司又无法驾驭数十万阴兵,除了日游神,真的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也只有日游神才熟悉东方地形,还请大帝三思。日游神绝不会怀有二心的,毕竟他跟大帝您都同舟共济一千载了。”

秦广王看了看说话这阴帅,出列道,“我倒有一个好办法可以检验日游神是否怀有二心,传唤日游神回酆都城述职时,先以时局动荡,安全为首的理由在城外卸下他的铠甲兵器。及他入城过甬道时,于城墙两侧安排弓箭手,挽弓搭箭却不放箭。若是日游神真的不怀二心,他大可放心大胆前来森罗殿,若是怀有二心,见此形势,他必定不敢进城。”

东岳大帝听后沉顿了会儿,点头道,“好,就用这方法,要是他如此还敢进森罗殿,我重重有赏,他也依旧是十大阴帅之一。若是敢进甬道,我则留他一条性命,给他一个闲职修身养性。若是连酆都城都不敢进,则杀之!”说完看向那几****帅,“我知道你们跟日游神是兄弟,如此生死全取决于他自己,可否?”

那几****帅无话可说,要是没有什么异心的话,自然敢进城来,机会全给了日游神自己。

几****帅道,“大帝圣明。”

随后又一阴帅道,“万一日游神怀有二心,离开东方,东方又要派遣谁去镇守?”

东岳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一个个当官都当到头了,宁可少一事,不可多一事,都不愿意去东方对吧?那好,你们推荐一个可用之人,若是推荐不出来,我便随意指派你们其中一人去,要是再敢丢一处司殿府,自己提头来见我。”

这诸位阴帅面面相觑,许久之后,刚才那阴帅再开口,“我倒是有两个人选,这两人也是战功赫赫,且对东方形势极为熟悉,只是这两人很久没有带过兵了……”

“神荼和郁垒?”东岳问了句,而后笑了,“当我阴司无人了吗?北阴的老部下,我何时需要他们帮我平定****了!”

这阴帅忙道,“五方鬼帝当年曾打下了阴司,论军事才能,我们自愧不如,此次****声势浩大,正好可以重新启用他们,一来彰显大帝仁德,二来也可展示大帝心胸之宽广,甚至可以趁机收服五方鬼帝……”

这阴帅话还没说完,秦广王打断了他,道,“不可,神荼郁垒是北阴的人,他们向来不服大帝,如何能用得他们?!”

十大阴帅是武将,他们眼里,五方鬼帝依旧是他们的偶像,这个时候自然要为五方鬼帝开脱,冷眼说道,“别忘了,当年是北阴大帝剥夺了他们的兵权,他们对北阴大帝埋怨已久,又怎么会是北阴的人?况且他们是阴司最忠实的拥护者,此次****,他们有无数次机会拥兵,却始终安安稳稳固守本地,阴司当年是他们打下来的,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自己打下的阴司拱手让人的,五方鬼帝对阴司的忠心,我愿意以性命担保!”

我听着直感叹,五方鬼帝真的是影响了阴司一代又一代的阴兵,甚至已经成为了阴兵心中的神祗,连十大阴帅也不例外。

东岳默默看着,等他们说完了才道,“我也想过重新启用五方鬼帝,但他们几人太过狂妄,甚至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万一神荼郁垒手握兵权之后,不听从我指挥又该如何?”

秦广王道,“我认为可用检验日游神的方法检验神荼郁垒二人,甚至可以再加几项,若是他们一路进森罗殿都不反抗,则能说明他们对阴司的忠心,敢有半点抵触,就不可用五方鬼帝。”

第四百二十三章 请君入瓮

方法绝妙,东岳点头答应,又说,“神荼郁垒不可与日游神同日而语,检验他们,需要更为苛刻的关卡,我要的不是他们对阴司的忠诚,而是对我的忠诚,检验神荼郁垒的关卡,由我亲自设定。”

众阎王道,“大帝英明。”

东岳来回踱步想了会儿后说道,“当年昆仑守将死后,曾留下几粒致命的金丹,当年九幽将军中的张角便是吃了那金丹才丧命,神荼郁垒也知道这金丹的存在,我已有计谋,转轮王,你立马去炼制几枚形似的金丹来交于我,要是神荼郁垒敢吃下我赏赐的金丹,便证明他们足够忠诚,要是不敢吃,那就怪不得我了。”

众阴帅听着只唏嘘,明知道那金丹存在,人的求生欲极大,又有谁敢吃金丹?即便那是假的,这哪儿是考验他们,分明是逼着他们去送死。

但东岳已经拿定主意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多言,只得拱手应好。

东岳随后道,“立马传诏,命日游神回京述职,另外召神荼郁垒,就说阴司四面楚歌,我请他们回酆都城商议退敌之策,除此之外,不可多言其他,日游神自东门进,神荼郁垒自西门进,秦广王,此事交于你准备。”

秦广王拱手应道,“是。”

此后众阎王阴帅退去,森罗殿内留下寥寥数人,东岳似乎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而我法咒力量也快要消失了,看向东岳大帝道,“大帝,我能走了吗?”

东岳对我勾了勾手,“你过来。”

我迈步前去,拱手躬身。

东岳坐在殿内台阶上,满是诡笑看着我道,“我想杀你,又不想杀你,你跟我那个吓退我的敌人很像,我恨不得手刃了他。但既然你也有龙吟的本事,我还真想留着你,你可知袁天罡?”

“知道。”我随口应答,却不明白他突然提起袁天罡是什么意思。

道门山医命相卜,古往今来的相术大师中,袁天罡、李淳风绝对能排得上前十,他们所著的《推背图》将唐朝以后两千年的命运都推算了出来,且都一一应验。最重要一点,这个袁天罡,似乎就是袁守一的祖上。

东岳道,“袁天罡此前一直在的弱水河上摆渡,两个月之前才去转世投胎,转世前给我留下了两句谶语,说的是未来天下大势,为‘兄弟阋墙,双龙争帝’,我想,他口中所说的其中一条龙应该就是青城山的孙清,另外一条嘛,我此前认为是我,也可能是青龙。现在来看,又或许会是你,我想留着你,看看今后你是叫得凶,还是他叫得凶。”东岳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奸像,说道,“这样吧,我也给你一机会,你猜猜日游神敢不敢进酆都城?另外再猜猜神荼郁垒敢不敢吃下我送给他们的金丹,要是你都猜对了,我留你性命,要是猜错了,我杀了你。”

我现在只想赶紧离开,再过一会儿我就要露出本来面目了,忙叩首道,“我只是方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如何能称得上是龙,大帝捧杀我了。”

“我让你猜,没说现在就要杀你。”东岳大帝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似乎现在毕恭毕敬的不是我,而是他认为的孙清。

我犹豫了会儿抬头盯着东岳道,“我在东方呆过一段时间,对日游神的性格有几分了解,我猜日游神看了酆都城的形势后,定然不敢进城。至于神荼郁垒,他们在阴司两千年,从未生出过叛乱之心,此次也不会,所以我认为他们会吃下大帝送给他们的金丹。”

东岳听后哈哈大笑,“我跟你想的相反,滚吧,这几天就留在酆都城,我随时会召你,你记住,我能给你活命的机会,也能剥夺你活下去的机会,永远永远不要把你当青城山那个人。”

我冷笑了声,心里暗骂了句去你大爷的。此前不杀他,是因为怕阴司群雄争霸,现在不杀他,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好君主,杀了他,担心阴司被其他更有能力的人掌控,不好对付。

他在我眼里,跟其他棋子没什么两样,还真把在四川受的气撒在我身上了,在我身上找满足感,这么厉害,当初在青城山怎么半个不字都不敢说。

退出森罗殿,刚出森罗殿就立马用黑袍遮住的脸,法术效力已经消失,恢复成了本来面貌,还好无人瞧见。

钟成还在殿外等我,见我出来才松了口气,等我走到他面前,他说道,“你进去这么就都没出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出事了呢。方才殿内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召见了十殿阎王和剩下的几****帅?”

我对钟成拱手行了一礼道,“东岳大帝不准我离开酆都城,但是没有限制你的自由,你得赶紧回去通知日游神,只需要告诉他请君入瓮这四个字就可以了。”

钟成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大惊,忙把我拉到一旁道,“难道,阴司准备动日游神?”

我没答他这话,只说,“兹事体大,日游神镇守东方,阴司不可没他,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造化了,东岳大帝有令,不得外传森罗殿的安排,你也不能说得太过详细,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钟成脸色变得极差,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说道,“就算日游神真的灭了阳间玄门李家,以阴司的能力,完全可以压制下来,也不至于要动一个堂堂的阴帅,你到底跟东岳说了什么?”

我满脸无辜,道,“日游神向来目中无人,也不怕东岳大帝放在眼里,东岳大帝早就对他不满了,这次的事情只是导火索而已,火药是日游神此前就埋下的,为了阴司的安定,还请你立马回去给日游神透露几分消息,让他早做准备。”

钟成只以为我一心为阴司安定考虑,对我拱手行礼道,“话我一定带到,我能理解,毕竟日游神对你有知遇之恩,我会尽量让他不要靠近酆都城。”

我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钟成又说,“只是这次的事情连累你了,早知道该我进去的,你现在被限制在酆都城,怕是也出不去了,你在阳间可还有亲人?可告知于我,我可保他们平安渡过这次****。”

“孑然一人,没有亲人了。”我说。

钟成再三拱手,随后退去,我目送他离开,而后笑着回看了一下森罗殿。

日游神如果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还真有可能直接进森罗殿,但是如果他知道森罗殿准备对付他,还敢进森罗殿的话,那我就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胆识了。

钟成离开后不久,我被森罗殿阴兵带至其他地方暂时关押了起来。

……

外面各项关卡也都在金罗密布准备这,直到两日过后,关押我的地方来了一人,竟是东岳大帝亲自到来,到外面看着我笑了笑说,“你的生死马上就要揭晓了,日游神已经临近酆都城,神荼郁垒也要赶到了,要一起到森罗殿看看吗?”

东岳来亲自告诉我这件事情,并不是重视我,而是重视他认为还留在青城山的那个孙清,毕竟两次挫败他,他只能在我身上寻求满足。

我应了声,“是。”

东岳随后带着我前往森罗殿,森罗殿中,十殿阎王中除了秦广王都在,其余几****帅也都在,他们见上次有我,这次也有我,不免有些疑惑。

东岳则摆摆手,问道,“日游神到哪儿了?”

楚江王道,“日游神还有一个时辰就到酆都城外了,神荼郁垒也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大帝要先检验他们哪一方?”

东岳想了想道,“先让日游神到森罗殿见我。”说完又补充了句,“希望他还感念我对他的恩情。”

第四百二十四章 忠臣奸佞

日游神毕竟是阴司现任的阴帅之一,这几殿阎罗和几个阴帅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为他说几句话,便道,“大帝一手提携日游神至阴帅地位,日游神必定不敢忘记大帝恩情。”

“最好如此。”东岳冷笑了声。

此后殿内安静下来,约莫过了有大半个时辰,有阴兵进来禀报,高呼道,“禀大帝,日游神已经临近酆都城,随行带了一百阴兵,皆负重甲,亦有兵刃。”

东岳深吸口气,道,“让东门守兵做好准备,拦住他们,卸掉他们的铠甲和兵器。”

阴兵道了声是,退出去传令给在外面安排的秦广王。

时间过的极度漫长,无一人说话,殿内的人虽然都说日游神不怀二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敢肯定,自然不敢妄加点评,倒是东岳为了缓和气氛,问道,“各位来猜猜,看看你们口中的忠臣良将日游神,会走到哪一步?是城门?还是甬道?又或者是森罗殿?”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

东岳笑了,“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不是说日游神不会怀有二心吗?”

东岳这么一说,他们更不敢说了,都低下了头,生怕东岳看到他们的脸,东岳见此情况,不由得摇头叹气,满是失望。不过从东岳眼里,我也看出了一丝紧张,如今的十殿阎王和十大阴帅是他最信任的人,要是日游神连城门都不敢进的话,对阴司来说是损失,对东岳来说,也是打击,看的出来,他是真的把日游神当成了自己的心腹将帅。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有阴兵匆匆前来,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次不等阴兵开口,众阴帅和阎王先问道,“情况怎么样了?日游神进城了吗?”

东岳也满心期待看着这阴兵。

阴兵道,“已经在东门了,但得知要卸掉铠甲和兵刃,日游神却不愿意进城,就连秦广王亲自出面他也不应允,只说他是十大阴帅之一,战时地位比十殿阎王还要高,秦广王无权卸掉他的铠甲兵刃。”

东岳沉声道,“你去告诉日游神,就说是我让他卸掉铠甲兵刃的。”

阴兵面露难堪,顿了好久才断断续续道,“秦广王也说了这是大帝您的意思,但是日游神说,当初他就拥有带甲仗入殿的资格,且还能与大帝并案而坐,为什么到了现在却连带着甲仗入城的资格都没有了?他还说……”

这阴兵满是恐惧,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东岳厉声道,“他还说什么?”

阴兵道,“他还说,要想卸掉铠甲兵刃也可以,需要东岳大帝您亲自出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说,大帝和他之间,何以至此?如此作为,寒透了他的心,他还问了大帝一句话,我不敢说……”

“说!”东岳眼神都变了。

阴兵忙跪在地上道,“日游神问大帝,如此作为,当真不怕把他逼出阴司吗?”

这殿内阴帅和阎王都听呆了,这还是那个日游神说出来的话吗?东岳大帝听后哈哈狂笑了起来,指着殿内阎王阴帅怒道,“好一个忠臣良将,这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忠臣良将,他连我都敢要挟了,气煞我也!”话一落定,直接将殿内公案一拳轰了个粉碎,吓得阎王阴帅直接跪下高呼大帝息怒。

这形势我早就料到了,东岳他们眼里,日游神是不知道森罗殿安排的,所以进不进城就是他是否忠心的证据。

但是我已经让钟成去通知日游神了,告诉他请君入瓮,日游神见这阵仗,就算是傻子也会去想,森罗殿这次是要动他,在日游神眼里,进不进城就是活不活命的事情,他自然不敢进来。

东岳怒不可遏,身上杀气陡增,缓了好久才道,“既然如此,你去告诉日游神,就说念在过往情分上,他只要乖乖听安排进城,交出兵权,我还可以饶他一命。”

阴兵忙应是退去。

东岳气得浑身发抖,直接坐在了台阶上,凝神盯着下方阎罗阴帅道,“你们之中,还有谁有这么大胆量敢用手中权力来要挟我的,刚好趁这次全给我站出来,我告诉你们,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能给你们,就能收回来,做事说话都给我夹着尾巴。”

他们只顾着磕头道,“吾等忠心,天地可鉴。”

“都跪着吧,好好想想,你们是不是真的还记得我的恩情。”东岳语气有些颓然,坐在台阶上看了我一眼,微翘嘴角一笑,也不知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再过了有不到两刻钟时间,阴兵和秦广王同时归来,东岳忙站起身来,秦广王进入其中直接对东岳跪下了,道,“老臣无用!”

东岳已经明白了,苦笑道,“他果真没有进城,我的心腹,我最信任的人,连卸甲见我的勇气都没有,寒了心了。”

秦广王老泪纵横道,“老臣已经极力暗示他,只要卸甲进城就可安然无恙,但他始终不肯进城,甚至对老臣出言侮辱,方才您再一次命他进城,他却只留下了一句阴司不仁就休怪他不义,而后转身离开了,我们也不敢去追他,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大帝定夺。”

东岳站起身来,看向十大阴帅中的鸟嘴,指了一下他说道,“你派遣阴兵拦截他返回东方,告诉他,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回城认罪,尚有活路,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鸟嘴不敢再呆在这里,生怕东岳一怒牵连了他们,立马起身道,“是,我立马调遣阴兵拦截,决不让他返回东方。”

东岳揉了揉自己太阳穴,看向下面的人道,“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当初老师……当初柳承留给我的那些人,无一不是万种挑一的人才,他们对阴司忠心耿耿,我却将他们屠戮了个干净,现在的日游神是第一个,我似乎已经看到第二个日游神将要出现了。”

众人不敢多言,脸几乎都要贴到地上了。

东岳依旧盯着他们,“你们都不愿意跟我谈心了吗?曾经封王封侯时,你们可经常与我交谈的。”

他们依旧不言。

东岳也不再说这个,看向秦广王道,“去西门,引神荼郁垒进来,要是他们能卸甲进殿,甚至敢吃下我赐给他们的金丹,你们真该脸红了,这将是我执掌阴司千余年来的大辱,奇耻大辱,也是你们的奇耻大辱!”

秦广王退去,我们在殿中默默等候。

不到半个时辰,阴兵前来禀报,“禀报大帝……”

东岳这次很急切,先一步问道,“他们是不是也没进城?”

阴兵道,“进城了,前来酆都城的仅神荼郁垒两位鬼帝,未带属下。不过当得知要解甲卸兵的时候,两位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将甲胄和兵刃交给秦广王。”

东岳怕是羞愧得不行了,直接闭上了眼睛,道,“通知甬道的人做好准备,搭好弓箭对准他们二人,看看他们作何反应。”

阴兵应是退去。

过了不多久时间,阴兵返回来道,“他们过了甬道,正朝森罗殿来。”

东岳懵了,“五方鬼帝……当真错怪他们了么?”自言自语了一句又道,“让秦广王带他们进来。”

“是。”阴兵再次退去。

不多久时间,神荼郁垒二人行至森罗殿门口,秦广王在前方引路,二人进殿,殿内阴帅、阎王都对他们二人拱手躬身,神荼郁垒二人则看向上方东岳,只拱手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东岳笑了笑,站起身来盯着他们二人,再又走下台阶,直接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连寒暄的话都不说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那个兴趣,想要直接检验出神荼郁垒对阴司的态度。

便对左右招手,左右立马送上来俩盒子,东岳道,“两位是我前辈,即便是我的老师见了两位也得以礼相待,不敢让两位上前见我。两位旅途劳顿,我特意为两位准备了两粒上好的金丹,服下即可恢复元气。”说着亲手接过盒子,并打开它,露出里面金丹。

神荼郁垒见金丹模样,立马皱起了眉头,二人相视看了眼,神荼再死盯着东岳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二十五章 喜得良将

我是理解神荼郁垒的,比起杨云来,他们俩的性子还算是柔和的了,在城门和甬道他们之所以不反抗,是因为即便没了兵刃铠甲,即便箭在弦上,他们也有足够的把握活下去,不到必要时刻,他们不会在酆都城跟东岳直接闹翻。要是换做杨云来的话,怕是在城门口就大开杀戒了。

但是性子相对柔和,也不等于就就是鱼肉,任人宰割,两人刚进殿来,东岳就递上了金丹,在加上城门口的卸甲和甬道的弓箭,他们所想的自然跟日游神一样,那就是东岳准备除掉他们,只要心有所向,对死亡都有抗拒,所以神荼说话语气也就不客气了起来。

日游神的不敢进城门,已经让东岳极度不平衡了,他自己培养的人如此,东岳更不希望五方鬼帝的行为能超越他自己的人,这跟他使唤我是一个道理,就是寻找所谓的心理平衡。

听神荼语气不大好,东岳非但不怒,眼角眉梢反而露出了一丝喜悦,微微一笑道,“没有别的意思,不久之前,我跟你们五方鬼帝曾闹过一次矛盾,现在想想,你们几位才是我阴司大大的忠臣,只是想趁此机会修补一下我与你们几位之间的关系,这金丹是我从阳间丹鼎派寻来的良药,无需有什么顾虑。”

东岳说着又取出另外一粒递给郁垒。

殿内阎罗和阴帅都颇为紧张,阎罗紧张的是神荼郁垒会直接在森罗殿动手,毕竟他们是两千年前的大将军,武力非同寻常,一旦动手,后果不堪设想。而阴帅则是紧张神荼郁垒不敢吃这金丹,武将眼里,五方鬼帝是他们的信仰,神荼郁垒要是不敢吃的话,他们心中的信仰也就崩塌了。

郁垒缓缓伸手接过了他面前这一粒金丹,看着东岳笑了笑,却没吃下金丹,回头看了眼森罗殿外,森罗殿外已经有阴兵集结了,个个手持刀剑,像是一言不对就要杀进来,便对东岳说道,“当年昆仑守将死前,担心九幽将军内乱,也准备过几粒金丹,形状色泽跟这一般无二,当年的张角便是吃了那金丹才殒命,现在阁下也要用此手段来除掉我们吗?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我们虽然是东方鬼帝,手中兵力不过千余人,何至于此?”

东岳不做解释,他很害怕神荼郁垒吃下金丹,那样就太打脸了,他要面子,便故意朝要杀他们的那个方向上引,诡异笑道,“如果没有任何理由,你们敢吃下这金丹吗?”

神荼将手捏得嘎嘣作响,几乎快要忍不住动手了,旁边郁垒看了他一眼,神荼才稍稍放松下来,毕竟他们在森罗殿动手,对他们没有好处。

我在旁边一直想办法,在想要用什么方式通知他们这金丹并无毒,是东岳用来考验他们的,柳承有一个千里传音的本事,我却没学到。现在施展威天神咒,倒是可以短时间控制住他们,但是那样会被东岳看穿,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东岳见他们两人迟迟不肯吃下金丹,就偏过头去对旁边阴帅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做好动手的准备,东岳自己则转身朝大殿上方走去。

“就是现在。”见东岳转身,我默念了一句,立马默默移动了几步。

这殿内其余人不动,两个人移动还是可以看见的,神荼郁垒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见我只是阴兵打扮,根本没在意,神荼当即回过了头去。只有郁垒还在看我,我在他看向我这边的瞬间,稍稍掀开了自己阴差袍子,露出了袍子里面悬挂在腰间的一个布囊,囊中装的是治都摄印。

郁垒看后似乎也没太明白,只把布囊当成了个简单的香囊,又转头过去,这时候东岳已经坐在了大殿上方,我也立马纹丝不动了,东岳面无表情看向神荼郁垒,说道,“东方鬼帝,镇守桃止、忘川河、奈何桥、轮转门,劳苦功高,却也十分辛苦,本帝十分心疼,特地邀二位来森罗殿,给二位准备了不少大礼,不过这礼物,得一样一样送上来,我的第一份礼物二位不收下的话,后面的礼物,可就给不了了。”

“呵呵。”神荼此时冷笑了起来,朝阴帅所在方向移动了两步,因为他们身上有兵刃,将要伸手夺刀的时候,郁垒忽然明白了什么,道,“你是君,我们是臣,我们虽然平时不和,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和神荼愿意赴死,但请大帝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东岳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条件?”

郁垒道,“世上可以没有东方鬼帝,但是却不能没有孟婆,阴阳两界之所以能维持两千年太平,孟婆居功至伟,我们死后,请大帝不要动忘川河。”

孟婆在东岳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即便是在两千年前,也没人想过去动孟婆,况且孟婆对阴司根本没有半点威胁,东岳当即答应了下来,“好,我答应。”

郁垒叹了口气,而后一口将金丹喂入了口中,并道,“愿这阴司,如诸君所愿,永远繁荣昌盛。”

神荼见郁垒吃下金丹,不由得神色大变,本想问两句,却没问出口,也打消了夺刀的想法,同样一口喂入了金丹,看着郁垒道,“你陪我从桃都山到桃止山数千年时间,你生我也生,你死我也死,这次我陪你去。”

两人吃下金丹,这些个阴帅激动得热泪盈眶,阎罗也松了口气,秦广王立即上前拱手要说话,东岳伸手止住了秦广王,他还是不甘心,对神荼郁垒道,“后面的礼物,我突然忘记了,二位请回吧。”

神荼郁垒坦然转身离开森罗殿,一路拾级而下,等他们离开森罗殿,东岳才说道,“我始终不信五方鬼帝不怀二心,我们去送送他们吧,要是他们两人始终不生祸乱之心,那么东方兵权就是他们的。”

其中一阴帅无不感慨道,“五方鬼帝,当为天下人表率,吾等自愧不如。”

楚江王却说了句,“他们吃下金丹,或许只是便宜行事呢,这是酆都城,即便他们不吃金丹,真要对他们动手他们也走不了,这金丹也无法断定他们是否真的忠心。”

“换做是你,你敢这样便宜行事吗?”阴帅也斥了楚江王一句。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武将不喜欢文官,他们太叽叽歪歪,书生意气了,唯恐天下不乱,唤我是这阴帅,怕是会忍不住当场把楚江王拍倒在地。

东岳冲那阴帅道,“你去命所有阴兵持刀剑一路跟随他们二人,若是如此,他们二人还不生乱,我才能信任他们。”

阴帅道,“是。”退出殿外,召集外面阴兵紧随了上去。

东岳也起身出殿,众阎王阴帅一同出去,站在森罗殿外看着离去神荼郁垒二人。

二人只顺着大道往酆都城外走,阴兵则手持刀剑跟在他们后面,二人始终不为所用,这一路出酆都城距离很远,耗费了好久时间,二人只把左右阴兵当成了空气,根本不管不顾。

在他们即将出酆都城时,东岳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真是讽刺,我最信任的人不敢见我,我最讨厌的人却无心反我,你们看看本帝的脸,是不是已经被日游神打肿了?”

众人忙对东岳拱手道,“恭喜大帝,喜得良将。”

东岳哼了声,对秦广王道,“追回他们二人,将他们安顿在你们阎王殿,等追回日游神手中虎符后,我再召见他们,现在无脸见他们!”

秦广王立马拱手道,“是。”而后快速追了过去。

东岳看着这些阴帅和阎王,满脸笑意,“你们之中,谁是下一个日游神?”

无人敢说话,东岳这笑得太渗人了,他今天已经怒不可遏,稍有不对怕是就要杀人。

见众人不说话,东岳又转向对一阴帅道,“当初我带去四川青城山的那支阴兵现在所属何部?”

那阴帅道,“在我麾下。”

东岳转身朝他寝宫去,留下话说道,“以泄露阴司机密的理由,全部坑杀!”

第四百二十六章 推举阴帅

这阴帅十分不理解,那可是几万阴兵,就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全部给坑杀了?但东岳如今正在气头上,他哪儿敢说半句话,左右看看其他阴帅满是苦恼说道,“这可如何是好,一下坑杀数万阴兵,怕是引得人心惶惶。”

有阴帅出谋划策道,“之所以坑杀那支阴兵,其原因无非是透露了一些大帝的秘密出去。据我所知,大帝之所以要动日游神,也是因为日游神口无遮拦,将大帝的秘密公之于众。你可先将那支阴兵集结起来,等日游神被拦截住之后,再向大帝求情,大帝或许会网开一面。”

“也只能如此了。”这阴帅无奈叹了句,随后各自拱手离去。

其余几殿阎罗留在此处,等阴帅离去后面面相觑,平等王道,“战时阴帅声望地位本就比我们高,真要启用了五方鬼帝,他们声望又在阴帅之上,一旦手握兵权,这阴司岂有我们容身之地,今后做事,怕是要处处受限了。”

其余阎罗都有同感,纷纷应是啊。

楚江王瞥了他们一眼,道,“我们是阴司的臣子,只尊上意,不管起他,既然准备重新启用五方鬼帝,我们只管为他们输送兵源即可你们是阎罗,文官最高职衔,一言一行都影响着阴司运转,今后警言慎行。如今启用了东方鬼帝,接下来其余几方鬼帝怕也会陆续掌权,今后见了他们,不能再像往日一样了。”

平等王诧异,“难不成还要将兵权划给另外几方鬼帝?”

楚江王满是惆怅,“鬼王在黄泉一带征战,虽然军报上都是战胜的消息,但我细细研究过他递交上来的军报,所谓的胜仗,都只是小胜,反而是青龙已经获得两次大捷了,我不看好鬼王,用不了多久,黄泉一带或许会多出一个副将,最合适的只有杨云。”

几个阎罗凑在一起商量,根本没管我,不过我站在旁边跟普通阴兵混在一起,确实也看不出来,就默默听着。

都市王说道,“不止是杨云,你们可曾听说了颜鑫瑜和郑蕴实二人?”

平等王想了想说,“听说了,这二人弃笔从戎,首战便将川渝黑巾军剿灭,是近几个月来阴司打的最大的胜仗了,二人分别掌控了掌生死司和掌畜生司,不过好在只是七十五司之长。”

楚江王听他们提起这二人,看了眼左右说道,“日前传来的军报,这二人又在西方打了一次胜仗。”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军事才能如此之高。”都市王感慨。

平等王道,“要是他们再获胜仗,用不了多久就要跟我们平起平坐了,那颜鑫瑜本是一个城隍,郑蕴实本是一个判官,想想他们有可能跟我们平起平坐,就颇不爽快!”

等他们说了几句,楚江王却笑了笑,说道,“这是好事,我跟秦广王已经商量过了,意见基本一致,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这能是什么好事?以前的属下今后跟我们平起平坐,这也算是好事?”

楚江王笑道,“我且问诸位一个问题,现在十大阴帅,不对,九****帅中,有几个是我们的人?”

众阎罗思索一番,摇头道,“一个都没有。”

楚江王再说,“假如,我说假如,郑蕴实和颜鑫瑜升任阴帅之职位的话,阴帅之中有没有可能就有我们的人了?但有两个前提,第一,那就是他们能升任阴帅之职;第二,他们升任之后不跟我们对着干。我有一计,可以同时完成这两个前提。”

众人满是好奇,静静听着楚江王的言论。

楚江王故弄玄虚顿了会儿才说,“我跟秦广王商议的是,在大帝面前推荐这二人,这二人战功赫赫,我们推荐也是理所当然。再加上我们是阎罗,大帝肯定会慎重考虑我们的意见,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升任阴帅的可能性就大了几分。一旦他们成功升任,得知是我们阎罗殿推荐的他们,必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再加上他们以前是我们的人,今后必定会站在我们这边,这样一来,即便是战时,我们十殿阎王在森罗殿中也有了话语权。”

众阎王听罢只感慨好办法,都市王直言道,“只是推荐他们,就可以拉拢他们二人,当真是好方法。”

楚江王又道,“暂时先别向大帝提起此事,他们虽然有战功,但却不多,需要积累更多战功。另外,我们要等到现有的阴帅吃败仗,大帝失望至极时才是我们推荐他们的时候。”

众阎王相视一笑,“全听楚江王安排。”

他们说过了五方鬼帝,又说了颜鑫瑜和郑蕴实,我很想站出去说两句,五方鬼帝是我的人,再感谢他们,感谢他们的推荐,颜鑫瑜和郑蕴实也是我的人。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打住,但话却收不住,一直没开口的转轮王说道,“还有一个人,也是战功显赫,帝辛!他在中原地带,只要有他的地方,黑巾军退避千丈,不敢近身,阴司其他地方大乱,我们酆都城周边却太平至极,帝辛居功至伟,我觉得大帝可能会重用帝辛。”

楚江王看了看转轮王,摇摇头说道,“帝辛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大帝又如何不知道?他跟大帝是在互相利用而已,帝辛需要阴司的兵权,大帝需要帝辛的才能。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博弈,也是大帝的乐趣,大帝会如何安排,我们阎王殿和十大阴帅都插不上话,你们最好别去跟大帝说道帝辛的事情,况且大帝现在已经在限制帝辛的发展了,派遣了姜尚过去给帝辛做军师,帝辛是玩儿不过咱们大帝的。”

阎王纷纷点头。

帝辛跟东岳之间,确实是在相互利用,这是阴司乃至方外都知道的事情,阴司不缺人才,东岳只是想玩玩而已,所以没人可以插得上话。等东岳不想玩儿的时候,就会处理掉帝辛。而等到帝辛觉得自己手中权力足够的时候,他就会反出阴司。就看他们谁先耐不住气了。

此前东岳已经离开,所以众阎王讨论得开心,但离开的东岳却在这时候返了回来,见几个阎王凑在一起商量,干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阎王大惊,忙转身对东岳跪下了,高呼,“参见东岳大帝。”

东岳凝神看着这几位,问道,“楚江王,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东岳有些多疑,特别是出了日游神这事儿之后,他已经对以前的阴帅和阎王不太相信了。

楚江王可不敢说他们准备安插人进阴帅的位置,摇头道,“禀大帝,我们……没说什么。”

东岳笑了笑,转而看向了我,“方才他们在说什么?告诉我,我有重赏!”

这几个阎王惊掉了下巴,纷纷侧目把眼神放在了我身上,他们把我跟阴兵搞混了,所以才肆无忌惮说这些,却没想到我就是方才森罗殿里东岳特意带去的那个人,所以几个人瞬间就懵逼了,他们刚才说的话,全被我听见了。

我看着楚江王他们,再对东岳拱手道,“几位阎王在商议青龙在云南的战事。”

这几个阎罗紧张不已。

“具体说什么?”东岳逼问。

我没准备落井下石,毕竟我还要等着这些个阎罗帮忙推荐郑蕴实他们呢,就说道,“他们在说,鬼王呈报上来的战果都只是小胜,将吃过的两次大败仗忽略了,正在商议要如何告知大帝,有怕又挑拨君臣关系的嫌疑,一时间没有好策略,所以在此商议。”

楚江王等人顿时松了口气,忙点头道,“对,对,我们正是在商议此事。”说着并对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第四百二十七章 左右逢源

东岳沉思了会儿说道,“今后这样的事情,无需有顾虑,直接向我禀明情况即可,楚江王随我进殿,将云南阴司战事分析给我听。”说着进殿,走了一半又转身伸手指了一下我,对我说道,“你今后直接听我调遣,可不遵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的命令,另外我已经命人去全真道寻来了不少上好法术,过会儿你去我寝宫取,好生学法,有不懂的可来问我,今后有重任委任你。”

“多谢大帝。”我拱手道。

这几个阎王愣了,估计都在想,我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东岳对我如此重视,阎罗阴帅之间的廷议,特意把我安排进去。现在又给我只听东岳命令的特权,还给我专门寻求法术。

东岳即便有私生子,对待私生子怕也不过如此吧。

我却明白东岳想做什么,他想掌控我,用来满足他掌控昆仑守将的虚荣心,还有一点,他是真准备用我去对付昆仑守将。要是我告诉他,我就是昆仑守将,他会不会惊掉大牙?

等楚江王随东岳进去,其余几个阎罗打量着我,满脸笑意,对我拱手道,“多谢阁下方才的周旋。”

堂堂阎罗,对我一个阴兵拱手行礼,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我笑了笑,“举手之劳。”

都市王又问道,“敢问阁下,是大帝的亲人么?”

我犹豫了下,“我不敢说。”

都市王释然,“那我们就不问了。”他们却各自心有所想,我不敢说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听。

我口中的不敢说,只是不敢说东岳在四川的糗事儿,因为我的身份跟那糗事儿有关,他们自己找到了别的解释上。

楚江王和东岳大帝在森罗殿内商议着,时不时能传来东岳发怒的声音,显然东岳对鬼王隐瞒战况十分不满,我与其他人也都在外面候着了,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他们方才出来。

东岳见我还站在殿外,问了句,“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我说,“我不知道住哪儿。”

东岳看了看楚江王,对楚江王道,“你给他安排住处,一会儿我会命人将全真法术送过去,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请教你们,你们需尽心解答。”

楚江王忙拱手应是,东岳再一次离去,东岳走后,楚江王对我鞠躬行礼,道,“方才多谢阁下了。”又问道,“东岳如此器重阁下,阁下今后成就不可限量啊。”

我笑了笑,“愿与各位携手前行。”

楚江王又说,“不敢不敢,方才我们所言,万望阁下替我们保密。”

“自然,几位稳定阴司千余年,阴帅之位虽然重要,但也只有在战时才能显现作用,论作用功劳,几位应远在阴帅之上,这森罗殿中,几位才是最大的功臣。”我道。

楚江王再对我行礼,不敢有半点怠慢,带我前往阎罗殿。

阎罗殿高十层,每位阎王一层,分别把控着不同的事务和阴司,来往阎罗殿的也都是七十五司、各地判官之类的角色,他们见我跟九殿阎罗并肩而行,且九殿阎罗对我丝毫不敢托大,不由思索起我的身份来。

但阎王已经是文职的上限了,他们怎么也想不透我到底是什么角色,唯一能想到是,我可能是东岳大帝的亲人。

在阎罗殿中走了一圈,几大阎罗分别去自己的大殿中忙活自己的事情了,楚江王带我熟悉了环境后,就将我带到了他的寝宫,给我安排了住处,让我好生休息,他自己则要去处理政务,临走前我问道,“请问秦广王的住处在哪儿?”

楚江王指了一下旁边不远处一府邸说道,“那里就是,阁下要去吗?”

我笑了笑,“第一次来酆都城,想到处走走,又怕走错了地方,进了阴司要员府中,会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楚江王思索了会儿,从身上取出一令牌来,上面写了一个宋字,这是楚江王的姓,至于十殿阎罗的名字,没人知道,倒是有些古籍中记载过,比如《搜神记》中记载过的秦广王,名字就叫蒋子文。

楚江王将这令牌递给了我,说道,“这令牌你拿着,见令牌便如同见我,有了这令牌,酆都城大部分地方都去得,也无人为难你,但最好不要靠近东岳大帝的宫殿。”

我连忙道谢,楚江王随后离去。

我拿着这令牌把玩了会儿,心说难怪二世祖一般都飞扬跋扈,终于有所体会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东岳留下我且器重我的真正原因,怕是会气得吐血。

不过,东岳不会说留下我的原因,我也不会说,因为东岳羞于在提起那件事情。

楚江王走后,我迈步朝秦广王宫殿而去,十殿阎罗中,秦广王排第一,楚江王排第二,地位极高,宫殿也靠得森罗殿最近,最宏伟。

神荼郁垒这会儿应该已经被请到了秦广王的宫殿中,我至宫殿门口游走了几圈,不见秦广王,他也应该已经去了阎罗殿中,便放心大胆进去,刚至大门口,就有阴兵拦住了我,我直接出示了楚江王的令牌,这些阴兵一见我令牌,当即跪下道,“参见楚江王!”

我道,“我来看看神荼郁垒两位鬼帝,前面引路吧。”

阴兵不敢怠慢,连前方引路,至府邸内一屋子门口道,“这里就是两位鬼帝下榻之所了。”

我恩了声,“你们先走吧,我跟两位鬼帝有话要说。”

阴兵退去,我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见神荼郁垒两人,摘掉了黑袍,露出我显化出来的面孔,对他们二人鞠躬行了一礼,道,“恭喜两位鬼帝了。”

我也不确定郁垒认出我来没,不过从他们表情来看,没有认出来。

我有些纳闷儿了,他们没认出我来,是怎么敢吃下那丹药的?

神荼瞥了我一眼,直言道,“出去!”

我笑说道,“你们吃了那金丹,便等同于得到了东方的兵权,不过我有一个疑惑,你们怎么确定那金丹没毒的?”

神荼郁垒听了我这话,脸色都变了,诧异道,“没毒?”

我也蒙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金丹有没有毒,竟然就那么吃了,凝神盯着这二人,“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有毒没毒,就这么肆无忌惮吃了,找死吗?”

神荼见我如此说话,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敢跟我们这么说话!”

我回身过去关好了房门,而后除掉法咒力量,显化出来本来面目,这二人见我是孙清,忙躬身行礼,喜出望外,又满是惊异道,“将军,你怎么到酆都城了?!”

我没回答他们,盯着他们问道,“你们事先知道东岳是在检验你们,所以才吃下金丹?”

神荼郁垒道,“那倒不是,我们真以为东岳要杀我们,本想反抗,但这里是酆都城,一旦反抗必死无疑,便只能吃下金丹。你两千年前也中过水银毒,最后以龙骨解毒,我们只想吃了金丹,再去寻找龙骨解毒而已。哪儿知道本想快速离开酆都城寻找龙骨,却被秦广王拦住我们,说是我们经受住了东岳的考验,东岳要将东方兵权交给我们,我们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完再道,“那金丹真没毒吗?秦广王没跟我们明说,只说是东岳将交付兵权于我们,刚才还在商议是否要逃出酆都城去找解药呢。”

我满是无语,“日游神逃了,他在东方几十万阴兵将会交给你们。这一切都是检验,好在你们瞎猫碰上死耗子,没有在森罗殿内反抗,不然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那金丹确实没毒,大可以放心。”说着再走到神荼面前,训斥道,“你现在做事也不太冷静了,森罗殿中我看你就要夺刀反抗了。”

神荼道,“本以为左右是死,倒不如带几个人走。”

我又看向郁垒,“我在森罗殿内已经暗示过你了,你也瞧见了,你怎么没反应?”

郁垒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阴兵?”

“那就是我!”我道,并掀开了自己身上黑袍,又满是后怕道,“我就差把我治都摄印拿出来了,好在你们是在想另外一条退路,两千年了,越来越没默契了,今后做事都要小心谨慎,多思量思量前因后果,东岳真要杀你们,犯不着用金丹这种慢性毒药,直接召阴兵动手就可以了,这点问题都想不明白。”

我确实后怕,所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神荼郁垒接连点头,满不好意思道,“受教了。”

我又说,“你们这两天就会领到东方兵权的虎符,去了要尽心尽力应战,那边黑巾军也是我的人,我会让他们边撤边战,争取给你们一个最好的战果。你们是第一个被启用的五方鬼帝,只有你们做得够好,阴司才会启用其他鬼帝,你们之后应该就是杨云,不能断了他们后路。”

神荼郁垒躬身应是。

“你们领了兵权去东方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阳间,玄门李家应该已经被灭了,以李家的能力,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一些子嗣,你需要帮助他们保住那些子嗣,如此一来,阴司虽然失去了玄门世家的心,但你们俩却能俘获玄门世家的心。”我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祸水东引

要想权势滔天,就必须得左右逢源,亦要懂得取舍,舍掉一个玄门李家,或许能俘获十个玄门世家的心,于我们是有好处的。

来看神荼郁垒,就是怕他们还不知情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跟他们简单交代了一遍,此后匆匆离开这里,返回了楚江王府邸中,回府邸不久时间,有阴兵捧着几本册子上门来,入了门来对我拱手道,“先生,这是大帝让我们送来给您的。”

这些册子就是东岳从全真取来的法术,不过都是一些基础法术,东岳应该已经调查过我了,我在邯郸司殿府外说过不会法术的话,他也应该知道,所以送来了这些我根本用不着的东西。

将这几本册子翻阅了一遍,没找到一个我中意的法术,因为左右有人,即便极度无聊,我也得装出颇感兴趣的样子,过了好几个时辰,听得外面人有人参拜楚江王的声音,我也迎出门去,见楚江王匆匆忙忙进来,看见我后朝我这边过来,见我微微颔首示意,他作为楚江王,不可能对我卑躬屈膝,如此已经算是极大的礼数了,我躬身行礼,“参见楚江王。”

楚江王笑了笑,“无需多礼,住得还习惯吗?”

“叨扰您了,当然住得习惯,以前从没住过这么大的殿宇。”我道。

楚江王恩了声,“那就好,你先好生休息,日游神被拦截住了,日游神虎符已经在回酆都城的路上,阴帅交替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我还需要写不少公文。”

我也正准备找他问这事儿,装作无意问道,“日游神怎么样了?”

楚江王叹了口气,“其实我了解日游神这个人,虽然有些自傲,但是人不坏,也不知如何得罪了大帝,才落得如此下场,他已经被斩杀了,魂飞魄散,堂堂阴帅,落得如此下场,可悲可叹。”

十大阴帅维护的阴司的太平,而十殿阎王维护的是阴司的稳定,光掌控阴司兵权并不够,更要掌控阴司各个机关之间的运转,而阴司机关运转的枢纽,就是十殿阎王,所以,十殿阎王也是我的目标,这楚江王就是第一个。

我道,“我知道日游神如何得罪了大帝,您也要万分谨慎,此事是大帝的禁忌,万不可提起。”

楚江王见我知道内情,忙拱手道,“请先生示下。”

我左右看了看,楚江王立马明白,邀我进入客堂,与我分左右坐下,并屏退左右侍奉的人,关上客堂大门,我这才说道,“这件事情之前是秘密,但是现在已经不算是秘密了,当初大帝征讨青城山,整整一月未能攻下,虽对外宣称是放青城山一条生路才撤兵,但实则不然。”

楚江王点点头说,“我对此事也有所耳闻,数万阴兵被青城山道徒兜得团团转,又有花魄迷惑阴兵心智,斗志几近于无,不得已才撤兵。”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大帝在青城山时,曾被一个吼声伴有龙吟声的人吓得停滞不前,堂堂阴司大帝,被惊吓至此,这也导致了他在四川排兵布阵杯弓蛇影,当为大帝第一大糗事,万不能提起。日游神落得如此下场,正是因为他在东方将大帝此事公诸于众,让大帝沦为阴兵笑柄,方才导致此次灾祸,您也要千万小心,万不可在大帝面前提起四川的事情。”我道。

这些事情我不说,他们用不了多久也会知道,我现在跟他说了,就等于是他欠了我一个人情,楚江王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大帝要将他带去四川的那支阴兵全部坑杀,应该是他们将消息透露给了日游神,又被日游神给透露了出去。我正准备上书替那支阴兵求情呢,多亏了你的提醒。”

我笑了笑,“不必客气,我还得继续叨扰您一阵。我对大帝知之甚深,您要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可来与我商议,我兴许能帮您出谋划策。”

楚江王只把我当成了东岳的亲戚,听我说出这话,立马大喜,忙再对我道谢,又说,“刚好有一件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您说。”

楚江王道,“正一道近日来,接连扰我阴司,占据了阴司诸多城隍庙和土地庙,他们占据之后也不做其他,只在城隍庙和土地庙外张贴檄文,阴司各机关之中,城隍庙土地庙才是阴司基石,往来阴魂皆要去这两处报到,如今无数阴魂看了那檄文,又被那檄文影响,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已经有很大规模的阴魂对阴司极度不满了,这些阴魂倒是不足为虑,但悠悠众口最为可怕,一旦他们对阴司的情绪达到一个顶峰,我怕会有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

“您是说,起义?”我道。

楚江王恩了声,“正是起义,一旦阴魂之中出一个代表人物将他们集结,怕又是第二支黑巾军。”

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情了,毕竟这件事情就是我安排的,只默默听着,说道,“城隍庙、土地庙是我们阎罗殿麾下的机关,此事我们今日几个阎王商议了一遍,却不知要如何跟大帝讲,毕竟我们麾下的机关出了问题,大帝若是知道,怕是会怪罪于我们,我们也尝试过张贴告示去消除那檄文的影响,奈何那檄文是提刑总司原总教头郑钧所写,此人影响力颇大,阴司尚无大儒名声可与此人相提并论。”

我自然不会教他怎么应对这件事情,含含糊糊说道,“大帝今日事务繁杂,且情绪不稳定,现在要是知道了此事,确实会怪罪你们。你们当以****止乱党,阖余党而杀之,试试有没有效果。”

楚江王听后思索了几秒才道,“镇压?那得杀多少人?而且一旦处置不妥当,反而会更加激起阴魂的愤怒。”

一旦这些对阴司有意见的阴魂遭受到镇压,只要留有星星之火,必定会在镇压之中集结起来,如此一来,就可以促使第二支类似黑巾军的出现。

楚江王想到了这点,他不敢用。

我道,“不用你们阎罗殿出马,镇压这种事情本就是阴兵的事情,你在森罗殿看见了吗?几****帅都不敢去东方,逼得大帝不得已重新启用东方鬼帝,大帝对这几****帅的不作为已经颇为不满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阴帅能明白大帝对他们的不满,且这个阴帅善于表现自己的话,那么他知道有阴魂作乱,他必定自告奋勇去镇压……”

楚江王想了想,“倒是真有这么一个,马面,此人善于谄媚,左右逢源,很会讨大帝欢心,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他肯定会自告奋勇。他不敢跟黑巾军打,这些手无寸铁的阴魂,他乐意之极,一旦平定这些阴魂,又是功劳一件,但阴司动兵,必须得大帝首肯才行,如此一来,大帝不也一样知道阎罗殿下城隍庙和土地庙出事了吗?”

“不一样,你们现在去说,是因为没有对策,大帝一定会恼怒。但如果说明情况,且有马面出来应对,大帝不会怪罪你们,只会安心等结果。此后一旦成功,你们阎罗殿可以安然无忧,一旦失败,那也是马面用兵不善导致的,你们阎罗殿一样可以高枕无忧。”我笑了笑说,“这就叫祸水东引。”

楚江王释然,“我这就去找找秦广王商议此事。”

楚江王将要离去,我叫住了他道,“此事千万不要透露是我说的,毕竟我跟大帝……关系匪浅,若是让他知道我套路他,怕是会怪罪我,亦会怪罪你。”

楚江王道,“了然。“

楚江王离去,我看着他背影笑了,马面可以斗得过那些阴魂,但是却止不住这****,因为那些阴魂作乱的原因是郑钧的檄文,要想平定这祸乱,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让郑钧出面再写一篇文章,但这基本不可能实现。

所以,马面真要出面去平定的话,结果之后一个,他会促使一个统领阴魂的人出现,让那些作乱的阴魂渐渐变得正规。

而那个能统领阴魂的人,只能是我们的人,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袁守一。

袁守一虽然一直没什么太大的作为,但是他的能力之大,我是知道的。若是他将他的本事用在领兵上,可预知未来,很少能有人是他的对手。

楚江王离去了会儿,却不知为什么又突然返了回来,对我说道,“我今日在阎罗殿外听见了一件事情,似乎与你有关,你既然能推心置腹帮我出谋划策,我也该将此事告知于你。虽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

“您说。”我道。

楚江王说,“大帝派遣探马去了青城山,似乎要去验证一个人是不是留在青城山,他们说这事与你有关,但我没想明白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四百二十九章 枭首剜眼

我听着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一旦东岳派遣去青城山的人返回来,那么我的末日也就到了。尘×缘?文←学↙网东岳论武力比不过北帝,论才智比不过柳承,但是他足够小心谨慎,不然也斗不过柳承留给他的那些老臣。

楚江王见我没什么表情,以为此事跟我没太大的关系,便笑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了。”

我对楚江王拱了拱手,“您请便,刚好我也准备好生休息几天,毕竟阴司灵气枯竭,我为活人身躯,在此耗费的元气,只能靠瞌睡来的弥补了。”

楚江王表示理解,先离开了,等他出了府邸,我连忙返回我的屋子,屋子外有阴差侍奉,他们见我也是颔首示意,我对他们道,“我准备入定休息了,两日内不要惊扰我,若是大帝、阴帅、阎罗这样的人来找我,你们只需浇上一滴滚油在我指甲盖上,我便能苏醒过来。”

阴差没想其他,只点头应是。我随后进屋躺在床上,直接进入神游状态,神魂分离,化作妖风朝酆都城外赶去。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避开酆都城守卫并不是问题,出了城,遇一落单的阴兵,直接夺了他的战马,骑在站马上朝四川境内赶去,一路施展纵地金光,同时施展移星换斗之术,用上了我能施展的最快的速度。

如此也耗费了将近大半日的时间,阴司阴兵速度再快,肯定也快不过我,出了阴司,径直赶往青城山,进山门早就累得不行了,几欲瘫软,却不敢有停留,至建福宫见到了陈莹莹、黄蕴秋等人。

见我气喘吁吁回来,还是以神魂状态回来的,黄蕴秋颇为诧异,以为我是遇到了什么劲敌,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无妨,赶路有些急了,高婉儿醒了吗?”

黄蕴秋道,“还没有,不过情况一天天好转,这几天就能醒了,要把这消息告诉高英杰吗?”

我摇摇头,“不用,小祖宗不在,青城山暂时由你调遣,你让青城山道徒留意来往香客和四周过往之人,如果发现有阴司的人,立马前来告知于我,勿要打草惊蛇。”

黄蕴秋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还是点头应好。

我再看向陈莹莹,对她说,“玄姬玄雅在青城山吗?还有袁老先生,在的话,把他们叫来。”

陈莹莹应是离开,我则返回丈人峰上,不多时间,玄姬玄雅和袁守一赶来青城山,我起身迎了袁守一,玄姬玄雅则对我躬身行礼,袁守一问道,“你火急火燎回来,又这么着急见我们,有什么急事吗?”

我道,“有一件事情需要麻烦袁老先生您,您知道郑钧老先生写了《讨阴司檄》的事情吧?”

“知道,郑老先生乃当世大儒,他写的东西自然无数人追捧。不过我听说因为他写了这檄文,此前又没跟提刑总司商量,惹得提刑总司大怒,欲降罪于他,这些天阴司也有人不断袭扰他,逼得提刑总司不得不暂时将他接到了总司去,我想应该是把他软禁起来了。”

这些都在预料之中,毕竟因为郑钧一篇文章,就把整个提刑总司给拉下了水,他们肯定会发怒。但偏偏郑钧又是他们的原总教习,总不能这个时候把郑钧提出局吧,真要那样做了的话,提刑司怕是会沦为整个方外的笑柄。

接到提刑总司软禁起来也好,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我要跟袁守一说的并不是这个,正色对他说道,“阴司很多阴魂受那篇檄文影响,正四处作乱,不服阴司管教,阴司准备派遣阴帅马面去镇压他们,镇压过程中,这些阴魂必定会快速凝聚起来,要想将这一支阴魂变成我的人,就得让他们首领变成我们的人,我需要袁老先生您去当这个首领。”

袁守一骨子里是个书生,做起事来缺乏果断,行为思想也颇为迂腐,听罢我言,皱了皱眉头,再对我说,“你跟我出来一趟。”

他先出门,我笑了笑也紧随着出门,出门后,他让左右道士退下才正色满是感慨对我说道,“孙清,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但怎么说,我也是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至这样恶,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一个孩子,我姑且把自己当成你的长辈,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事情我之前就准备说了。”

见袁守一如此认真,我也正身认真道,“您请讲。”

袁守一道,“贪嗔痴是为三尸,修道之人之所以要斩三尸,就是怕这些东西影响了人的道心。贪慕权势也是贪,这段时间以来,你掌控了青城山,夺了茅山宗、阁皂宗、龙虎宗的权;拉拢了掌生死司、掌畜生司之长;收服了五方鬼帝;在青龙身边掌兵权的是你的人;我知道你此后又去了东方,聚了数万黑巾军。你的权势已经够大了,只要你一句话,这小半个方外都是你的,这些还不够吗?你还想要多少?我是真的怕你迷失在这条路上,也怕你成为第二个东岳。”

“您认为我是贪慕权势,所以才聚集这些势力?”

袁守一恩了声,“不然呢?回头看看曾经的你,以前的你为了生存才忙于奔波,如今的你是变得强大了,但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冷血,越来越像一个机器了吗?”

我盯着袁守一看了起来,许久未言,他似乎说的有些道理。即便不要这些东西,我一样可以活下来,还可以活得很好,山间小路,林荫幽泉,三五好友坐而论道,日子很悠闲。

袁守一继续道,“你眉心血云凝结,身上杀孽越来越重,玄门李家昨日被灭了门,我演算过,罪魁祸首是你。你可知道李家千年基业是多少人的心血?灭门时又杀了多少孩童?”

我看着袁守一笑了笑,“非我贪慕权势,若是我现在止步不前,又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刀兵之下,孙思仁、黄蕴秋、陈莹莹、我师父,我们所认识的所有人,您觉得我收手,他们就能安然活下来吗?”我说罢转身欲回屋,并道,“我要的不止是小半个方外,我要整个道门、黑巾军、阴司、玄门世家、提刑司,我要的是整个方外,乃至整个神界,我要成为这人神两界唯一的神,让这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皆随我心意,您不懂我,这世上真正懂我的,只有我师父一人,阴司您不用去了,就在青城山养老吧,我会另外派遣人去。”

袁守一听着愕然,许久才道,“少造杀孽,那样有违天和,否则你将不得善终,如此下去,不止是你,连你身边的人都将遭至祸患。”

“我要的是功成,而非名就。”我道,随后进了屋子,里面玄姬玄雅听见了我们外面的谈话,也怔怔看着我,我对他们道,“你们两人,以我名义在道门召集一百忠义之人,分为三批,一为传令,二为探马,三为暗杀,由你们两人亲自训练,一个月之内我就要用到他们。”

玄姬玄雅浑浑噩噩点头,“好。”

“去叫黄蕴秋来,我有事情要跟她说。”我对玄姬玄雅道。

二人似乎有些怕我了,躲着我离开,袁守一此时重新回到屋子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此前给你们都算过一卦,你知道卦象显示什么吗?”

我不言语。

袁守一道,“郑钧一世英名俱毁,曝尸山野无人收尸,刚才那俩丫头,也会受枭首剜眼之刑,这还不是全部……”

“谁敢动他们,我就灭谁。”我道。

袁守一的意思是让我现在收手,他的话也确实吓到我了,但现在哪儿还能停手,一旦停手,接踵而至的就是各方的报复,下场会更惨。

第四百三十章 收回权力

袁守一的思想跟我已经出现了偏差,若是力不从心,去了阴司反而可能会送命,只能换人。≌杂≯志≯虫≌

我跟袁守一还没说完,黄蕴秋就已经上了丈人峰,我将原本准备让袁守一去做的事情交给了黄蕴秋,黄蕴秋是龙虎山的高徒,虽然法术不见得多厉害,但她有九窍冰心,本事也是突飞猛进,成为那些阴魂的首领并不是难事,只要她能击溃其他有同样心思的人即可。

黄蕴秋没有袁守一想得那么多,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黄蕴秋上山不久,有道士前来告诉我们,说建福宫中来了两个奇怪的香客,虽以上香为由,但是却连上香的步骤和方法都不懂,叩拜道教神仙的方法也不对,不像是青城山的信徒。

知道是东岳派的人来了,便孤身下了丈人峰,只在建福宫中露了个脸,远远看了那俩香客一眼,那俩香客虽有身躯,但身上隐约散发着尸气,想来是夺了别人身躯混入青城山的。

那俩香客也看了我一眼,而后转身离去,他们走后,黄蕴秋走上前来说道,“我要是离开了青城山,青城山就无人看管了。”

“让小祖宗回来,她在龙虎山事情也该忙完了。”我道。

刚说这话,忽然感觉指尖传来灼烧感,看向手指,见手指上冒出一阵阵白烟,肯定是楚江王府邸中有人见我,阴差烧了油在通知我,便迈步出青城山,找了一隐蔽地方盘坐下来,静心止念。

神魂分离,若是身躯受到损伤,神魂会立马返回自己的身躯,道教法术中,也经常会用这种方法来招魂,此前我也用过这方法去招高婉儿的魂魄,盘坐下来不久,指尖又传来灼烧的疼痛,只见斗转星移,神魂化作一缕青烟直接朝阴司而去,一路跨越阴司山水,入了酆都城,回了自己房间,见有阴差正准备继续往我手上滴油,忙坐起身来道,“够了。”

阴差见我醒来,忙退到一旁说道,“您醒啦,方才大帝下旨,要酆都城中百官起森罗殿为神荼郁垒二位鬼帝践行,您也要去。”

“虎符取回来了?”我问。

阴差点点头,“取回来了,两位鬼帝已经去了森罗殿,应该是拿到了虎符,就要赶往东方了。”

我恩了声,翻身下床,整理着装,将袍子拉得严实了点,将要出门时回头对他们说道,“今日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阴差道,“了然。”

出楚江王殿,外面已经有阴兵等候,邀我上了辇车,一路疾行至森罗殿外,下辇车见森罗殿外人来人往,各色辇车停靠在外,车上下来的无一不是酆都城中文武要员。

有各省判官,也有七十五司之长,阎罗、阴帅应该早早进了森罗殿,这些人下了辇车开始寒暄,各自相熟,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也无人与我说话,他们也不乐意搭理我,见他们还没进殿,我也在殿外先候着。

旁边有几个武将打扮的人正窃窃讨论,说的无非就是日游神叛变被杀,以及启用东方鬼帝的事情,他们此前应该是受日游神指挥的,言语满是担心,毕竟东方主帅换人,对他们的影响也颇大。

其中有一七十五司打扮的人道,“东方鬼帝都两千年没带兵打过仗了吧?都说他们战功赫赫,当初打下了阴司,但我了解过,他们那会儿打仗所率领也不过是几万人,十几万人的规模,规模最大的黄巾军也才三四十万人,两千年过去,且不说他们是否老迈昏聩,我倒是担心他们能不能指挥得了这么多兵马,仅东方一方,就有数十万阴兵,这还不算上驻守阴司地狱的兵马,总共算上的话,足有近百万之巨。真不知道大帝怎么想的,为什么不从我们七十五司中挑选人,非得启用五方鬼帝。”

“谁说不是呢,五方鬼帝性子孤傲,跟我们又不相熟,怕是很难打交道,今后有你我好日子过了。”

左右无事,我立身旁边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让他们知道,神荼郁垒原本是神界的将领,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这几人见我发笑,又见我是阴兵打扮,厉声道,“谁让你靠近森罗殿的?大胆阴兵,还不退下!”

我淡淡回答道,“大帝邀请我来的。”

从他们衣着上的绣字来看,他们分别属于掌职司、掌取人司,还有几个属于阴司地狱的,也算是要员了,武将中,地位仅次于十大阴帅。

那掌职司之长听我回答,不禁笑了,“此次为东方鬼帝践行,只有判官级别以上的人才能参与,你小小一个阴兵,竟敢口出狂言……”

我也不想跟他争执,东岳既然能派人去青城山调查,就说明他还不信任我,这个时候我最好是伏藏,而不是闹事,便不再回话,直接登着阶梯向上,才走没几步,这人大怒,上前来一把按住了我肩膀道,“我话没说完,你敢走?”又探到我身躯,诧异了下,“你是活人?活人如何担任阴兵的?”

“松开。”我回头盯了他一眼。

他却不松,直接劈掌就要朝我脸上打来,不过巴掌还没落下,我先反手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啪地一声,这嘈杂的森罗殿外立马安静了下来。

这人被我甩得直接滚落在地,忙又捂着脸站了起来,自然是满腔怒火,至于其他人更是愣了,阴兵打阴司将军,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人丢脸丢到家了,当即取出袖间一柄小刀就要朝我刺来。

我见状往前走了两步,迅速夺过了他手中小刀,丢到了一旁,而后抬腿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沉声道,“我忍你三次了,再有一次,我就杀了你。你非阎罗非阴帅,敢私藏兵刃上殿,罪同谋反,杀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人还是不肯作罢,旁边先前跟他一起讨论的几人也上前来指责我,“哪个府邸的阴兵?森罗殿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了?你敢殴打阴司要员,这才是谋反!”说着几人就要涌上前来拿我。

我不想跟他们闹,便取出了身上楚江王的令牌,厉声道,“谁敢动!”

众人一见这令牌,慌忙屈伸跪下,叩首道,“参见楚江王。”

外面的声音传至森罗殿,森罗殿内楚江王快步走了出来,见是我与他们起了争执,又拾级下来,行至我们跟前,那几人见楚江王到来,又说,“这阴兵胆大妄为,不知是从哪儿仿造了您的令牌,竟敢在这里殴打阴司要员……”

啪!

他话没说完,楚江王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简简单单斥了一句,“滚。”

这些人都懵了,我只是一个阴兵,先是打阴司要员,再是取出楚江王令牌,此后楚江王竟然也扇了他们巴掌,这会儿他们才明白,我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阴兵。

外面的声音自然也引起了里面东岳大帝以及神荼郁垒等人的注意,都迈步出来,东岳为首,站在上面满脸笑意看着,众人参拜东岳,东岳则盯着我笑了起来,“你要是太窝囊,太没骨气,我不会留下你。方才他拦你,甚至想动你,你该杀了他,这样的做事风格,才像是那个人。”

我倒是想,忙对东岳躬身行礼道,“我错了。”

东岳依旧挂着笑容,转而看向方才要动我的那人,眨了几下眼道,“把刚才那把短刀拿上来我看看。”

这人吓得当即跪下叩首,“大帝饶命,那短刀只是一件装饰品而已。”

“拿上来!”东岳厉声道。

他不敢反抗,哆嗦着身子托着短刀走上去,至东岳面前,东岳接过了这短刀,拿在手里把玩了几番,又将短刀还给了这人,而后面朝众人道,“从今日开始,所有人上殿皆不得携带兵刃,违背者一律视作谋反!”

这话其他人听着没什么感觉,但是那些个阴帅和阎罗却愣了,这哪儿是针对这七十五司的人,分明是趁着这机会剥夺他们的权力。

东岳说着,眼神在阴帅和阎罗身上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秦广王身上,“谋反应该怎么处置?”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诏狱成立

秦广王此前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都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如何不明白,东岳只是借机发挥,明面上是要处理七十五司这人,实则是在杀鸡儆猴给他们看。●杂/志/虫●

秦广王忙道,“当诛!”

东岳只是淡淡恩了声,秦广王立马下令让后方阴兵上前,将这人拉了下去,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明白,这小小一个过错,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一路求饶,但却没人敢为他说情,拉到后面当场被杀,魂飞魄散,场上一片死寂。

东岳再看向下方的人,继续道,“你们都知道了日游神的事情了吧?我给你们权力,也给了你们足够的信任,我知道你们这里面有很多人跟日游神一样,以为手里有了权力,有了兵力,再加上我平日对你们不闻不问,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但我告诉你们,你们的一切都是我给的,我既然能给你们,也能要回来。”东岳停了会儿,打量着众人的表情,来到这里的人,个个手里都有实权,要么掌控一方,要么坐镇一方,哪怕有一天他们不再服从东岳,东岳除了镇压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权力得不到控制,就会助长人的野心,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已经有野心了,东岳再道,“阎罗殿下文官,各地判官府、司殿府乃至下面的城隍庙、土地庙,所有阴差,有几个是干净的?用阳间一句话,现在连死都死不起了,下阴司至鬼门关,要给守门阴差钱财,至各地城隍庙土地庙,要给引路阴差钱财,审判时要给城隍土地钱财,但凡阴魂下阴司来,这一路随处都要钱财,十殿阎罗,你们当真不知道此事?”

我就知道,东岳肯定会说到这几个顶尖要员身上来,毕竟他要夺的是他们的权。

十殿阎罗一听,立即跪下了,高呼。“我等知罪。”

东岳冷冷一笑,“知罪,你们当然知罪。江西阴司一带,阴魂怨声载道,几欲起义,我几日前就收到了消息,一直在等着你们给我说明,或者给我一个解决办法,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倘若你们做得足够好,区区一篇檄文,又如何影响得了那些阴魂?”

东岳这话,吓得十殿阎罗瑟瑟发抖,不敢说半句话。

我也没料到东岳已经知道了这事儿,十殿阎罗更是没料到,他们已经有了应对方法,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

日游神的事情给东岳敲响了警钟,他应该早就准备削权了,这人持小刀进殿,只是一个引子而已,即便没有他,东岳肯定也会找其他办法来剥夺他们的权力。

东岳再将目光放在了几****帅身上,说道,“你们也一样,手握百万阴兵,却连去镇压几万黑巾军都不敢,我要你们何用?一个个在阴司作威作福,真正拉上战场,全都是废物,你们手里的军印虎符不是给你们当摆设的。”

几****帅低头不敢再言。

东岳随后道,“阎罗殿,江西阴魂作乱,以及你们手下阴差收受贿赂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秦广王忙道,“我们正在想办法。”

东岳直摆手,“不要说这种话,我不想听,我要你们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解决办法!”

楚江王看了下马面,他应该已经和马面商议好了,且我此前跟他说过,便将我的话说了出来,道,“当以****止乱党,阖党羽而杀之,阴魂作乱,镇压即可,有阴帅派兵前去江西镇压阴魂,再消除影响便可解决此事。”

东岳笑了笑,“那有哪位阴帅愿意去江西镇压叛乱阴魂?”

马面犹豫了会儿,站了出来,“我愿领兵前去。”

东岳未做阻挠,看着马面笑了笑,露出满意表情,“阴帅之中,也只有你能让我放心,好,你去江西,若是镇压不了,你也别回来了。”

这些都在我预料之中,但东岳接下来一句话,却把我吓得够呛,他紧接着道,“江西阴魂作乱,并不是镇压可以解决的,作乱的源头乃是那篇檄文,你最好给我想办法消除那篇檄文的影响。”

马面忙道,“是,我从提刑司郑钧身上入手。”

东岳甩甩袖子,又说,“那么,你们阴差收受贿赂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秦广王犹豫了会儿说道,“阎罗殿马上下令,阴司阴差收受阴魂钱财,一旦查明,即可送入阴司地狱受刑,情节严重者,受天打雷劈之刑。”

东岳对此不发表言论,现在各地阴差都烂到骨子里了,要是这么处理的话,阴司绝大部分阴差都得下地狱,东岳再看向几****帅道,“再看看你们,外出征战的几****帅接连吃败仗,日游神、鬼王皆是如此,反倒是此前不在阴司武将系统的郑蕴实、颜鑫瑜、帝辛战功赫赫,你们不觉得脸红吗?现在黑巾军、正一道袭扰阴司,你们现在就给我提出解决办法。”

几个阴帅沉默了,阴司几个阴帅,真正敢出去打仗的,真没几个,鬼王算是好的,留在酆都城的这几个,绝大部分地酒囊饭袋。

东岳见他们不言语,此后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

“看看你们,全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把我的阴司祸害成什么样了?既然你们不作为,那就别怪我逼你们去做事。从今日起,酆都城仿汉朝成立‘诏狱’,由我亲自指挥,阴司各地武将,凡动用三千阴兵以上者,皆需向诏狱申请,由我审批,发放兵符。各地判官符、城隍庙,不时会有诏狱中人前去审查,但凡有发现收受贿赂达三次者,所属判官降一级,达十次者,阎罗殿分属阎王降一级。次数再往上,就不是降级这么简单的了。”

此前我一直认为东岳是个废物,把所有权利交给了阴帅和阎罗,但现在看来,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废物,至少诏狱已成立,阴司的军政权力绝大部分就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样的话,我再想利用阴司漏洞窃取阴司势力,就有些难了。

东岳此举,不止是夺了阴帅和阎王们的权势,还把我的路给切断了些,颇为不爽。

这些阎罗阴帅自己做的确实不好,现在东岳发怒了,他们愣是半句话都不敢说,东岳见他们动作神情,颇为满意,又道,“诏狱所有人员,由我亲自挑选,你们也别想着把你们的人安插在诏狱里面,我不会用你们阴差、阴兵中任何一人。”东岳说罢看向了我,“青玄,上前来!”

我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是借用了青玄这个名字当了个传令兵的,顿了几秒才应道,“在。”走上前去。

东岳道,“你就是诏狱的第一个人,今后你只听我的命令,我让你往东,你就往东,我让你往西,你就往西……”

我愕然,先前还在埋怨东岳断了我的路,没想到接下来他竟然让我这个才刚来阴司的人入诏狱,这有些太草率了吧,小心谨慎之下,自然认为这是陷阱。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于是忙道,“我才入阴司不久,恐怕不合适吧……”

东岳凝神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看着东岳眼神,猛然一滞,似乎自己有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东岳既然不准备用阴兵和阴差,那他能用的只有自己熟悉或者自认为能听自己掌控的人。

我就是属于第二种,他自认为能掌控我,且他对我的提拔和重视,全都建立在孙清这个名字之上,我地位越高,他控制我就越有成就感,恍然大悟,忙道,“我地位卑微,即便入了诏狱,也不敢对诸位阴司要员展开调查。”

“我会给你足够的便利,但不会给你权力。”东岳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委以重任

我忙拱手应是,不管他是不是在阴我,先应下来再说。*杂■志■虫*如果不是在阴我,那我就赚了,如果是阴我,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也没人知道我是谁。

东岳将他的最终目标达成,此后哈哈笑了两声,对旁边神荼郁垒道,“两位不好意思,今日本是为二位践行,但看见他们来了火气,搅了这氛围。”

神荼郁垒只笑了笑,没有应话。

正事儿做完了,东岳才开始做践行这附带的事情,此后自然是一大段慷慨陈词,又预祝二人马到功成之类的话,讲完了之后,神荼郁垒二人领了虎符,东岳率领百官亲自送他们二人。

阴兵护送,再加上东岳和百官,热热闹闹出了城,东岳在酆都城墙上目送他们离开,而后再回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先回。”

众人连忙退走,生怕东岳再将怒火发泄在他们身上,我也准备离开,东岳叫住了我,说道,“要想跟青城山那个人斗,光有天赋不够,还得有足够的智谋,我且问问你,你认为神荼郁垒这二人,今后是否会反我?”

东岳始终对他们二人不放心,我也不能违背着他的意思说,就道,“您要是有此担忧,可派督军前去督战,记录这二人一言一行,每日回禀森罗殿,如此一来,就可知道这二人是否有造反之心,数十万阴兵,想要造反非一朝一夕,只要我们提前察觉,就可仿处置日游神的方式处置这二人。”

东岳笑了两声,“正有此意。”他随后又问我,“还有一件事情,你是怎么看那《讨阴司檄》的事情的?马面虽主动出面镇压,但我并不看好他,即便现在将作乱阴魂全部镇压,只要那篇檄文还在,就会继续有作乱的阴魂出现。”

东岳已经想到了这点,我也不再藏着掖着,那样反倒会让他生疑,只能站在阴司角度考虑,说道,“大帝您此前说了,要想平定江西阴司****,只能从那檄文下手,而檄文又是出自郑钧之手,郑钧乃是提醒总司原总教习,想要逼他写文澄清,很难。”

东岳道,“如果我灭了提刑司呢?”

我愣了,他也太大胆了吧,提刑司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方内的势力,方外虽有法术,但方内方外一直保持着平衡,谁也灭不了谁,他这出手要灭提刑司,怕是倾尽阴司之能都做不到。

东岳见我不言,说道,“提刑司,确实是个大麻烦,现在还不是动它的时候,动不了提刑司,但是动郑钧,还是能做到的。”

“郑钧就在提刑总司中,总不能去抢人吧。”我说。

东岳摇摇头,“非也,我早有计谋。倒是你,你知道我怀疑过你就是青城山那个人吗?”

我苦笑了声,说道,“不知。”

“我已经派遣人去青城山查探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你就在这里跟我一同等着,要是那个人在青城山,你就能活命,还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如果那个人不在青城山,不管你是不是他,我都会灭掉你,我不会留这一个可能有危险的人在我身边。”东岳说完这话,就一直站在城墙上候着。

还好此前楚江王跟我说了那事儿,否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早有准备,自然不惧,也站在城墙上默默等着。

两人在这里站了足足有一日之久,有不少阴司要员都颇为好奇,就连阴兵也在猜测我的身份。

在他们看来,东岳今日大发雷霆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七十五司的人得罪了我,此前就对我无比重视,现在更是跟我一起在城墙上站了一天,这关系,即便不是亲戚,怕也没人信了。

这一日过去,两个阴兵纵马过来,在城外看见了站在上方的东岳,忙下马叩首,并说道,“尚在青城山中。”

“确定吗?”东岳问道。

阴兵道,“确定,亲眼所见。”

东岳恩了声,“你们退下吧。”

他们二人退下,东岳转身过来看着我笑了笑,伸手拍了我肩膀一下,说道,“你知道柳承和昆仑守将的故事吗?”

我当然知道,但却要装作不知道,摇头说,“不知。”

东岳道,“我承认柳承本事是大于我,但是如果没有昆仑守将,他什么也不是,就是一个山野道士,是昆仑守将一步一步将他推到了阴司大帝的位置上,他们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你与我也是如此,如今我欲做昆仑守将,你愿意做当年那个柳承吗?”

我不太懂他的意思,他这意思难不成是要推我到大帝位置上?

东岳见我表情知道我想多了,说道,“阴司大帝永远是我,但我能让你从此仅在我一人之下。前提是你得效忠于我,做我最得力的助手,我会像当年柳承教我那样来教你。”

“……”我短暂失神,犹豫几秒说道,“我何德何能。”

“只要你不是那个人,且你今后表现得足够优秀,就有这可能。他们都在猜测你跟我的关系,我这里有一个布人,你只需要取一滴指尖血滴在上面,要是你愿意的话,今后你可以是我的徒弟,也可以是我的兄弟,全看你自己怎么选。”东岳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布人来,上面绘满了符文,颇为诡异。

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这就是三十六天罡术中排名最后的‘钉头七箭’术,乃是世上所有巫蛊术的总纲,后世所有巫术、蛊术、诅咒之术皆是由此演化而来。

只要我滴了这血上去,这布人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一旦我生了异心,东岳只需要引箭射在这布人上,便可以杀掉我。

不过东岳不知道的是,当今方外,对钉头七箭术参悟能超过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孟婆。就连柳承在钉头七箭术的了解上,都无法超越我。

这世上可以解咒的人就四个,我就是其中之一,心里早就笑开了花,难怪他敢重用我,原来是做了这一手准备,只要我滴了血,就无法摆脱他的掌控了。

他想多了,我当即伸出手指,挤出几滴血来落在了布人身上,渐渐沉入进去,布人当即焕发红光,东岳见我毫不犹豫,也大喜,立马伸手在布人身上掐了一下,疼得我吸了口凉气。

东岳将布人收了起来,道,“好,今后我对付柳承,你对付青城山那人,我会将我所学全都教给你。我比柳承聪明,他当年教我时没下防备,我有所防备,也不怕你会反我。现在该轮到你做第二个选择了,要么对外宣称你是我徒弟,要么宣称你是我弟弟,你想选哪一个?”

我哪一个都不想选,但为了能架空东岳,只能委曲求全,柳承是我师父,我不能再有第二个师父,便说道,“我们以兄弟相称,可否?”

东岳点头道,“好,我会给你安排一处宫殿,这几****就会组建诏狱,诏狱由你统领,但所有事务命令,由我过目和下令,你不得干涉。”

我拱手应是。

东岳随后转身离去,离开前凑到我耳边道,“你也记住,我给你的所有东西都是赏你的,等我不想给你的时候,我随时可以收回来,还有一点,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最好对得起我的期望。最后,别跟我耍心机,连柳承耍心机都斗不过我,你更不行。”

我心说是柳承斗不过你吗,分明是柳承不想跟你斗而已。在柳承眼里,东岳就是一枚棋子,一枚搅乱天下的棋子而已。

东岳这也太自信了一些。

此后东岳离开,我返回楚江王府邸之中,楚江王见我回来,忙上前道,“今日可惊煞我也,大帝此后跟你说什么了?”

我笑了笑,“没什么,就论了一些阴司政事。”

楚江王满是诧异道,“我不太理解,我打听过你的来头,你是东方一个小小的传令兵,入了酆都城后,突然被大帝器重,如今更是让你做诏狱的第一人……”

“我是他的弟弟。”我直言说,止住了楚江王的口,又看向楚江王一笑,“我将要搬离这里了,这几日多谢您的款待。”

楚江王愣了,没想到是这层身份,见我要离开,悔恨没跟我再进一步搞好关系,忙道,“不多住几日吗?”

我说,“只是搬走,并不是离开,十殿阎王中,我也就跟您熟悉,今后我们可以多多走动走动。”

第四百三十三章 撤离阴司

楚江王连声应是,不过东岳给我的府邸尚未准备好,也还得先借宿在这里,楚江王知道我不日将搬出去,也抓着这个机会跟我交流感情,拉着我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只把我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那应了句‘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至第二日,就有阴差至楚江王府邸告知我,我的府邸已经准备好了,就是那个前日被杀的七十五司之人的府邸,将府邸名字换成了‘指挥使府’,府中东西也都替换了一遍,也派来了十来个侍奉的人。

府邸与七十五司其他要员相邻,我出入府邸,本以为会有不少前来祝贺的人,但入了府邸侯了半天,却没任何人前来,不免有些诧异,问旁边侍奉的阴差道,“怎么没人前来道喜?难道是我职位不够高?”

阴差躬身道,“您为诏狱指挥使,虽无明确官阶,但毕竟是稽查阴司文武百官的职位,他们不是不来,而是不敢来,怕有勾结您的嫌疑。”

我释然,既然没人前来,我也不在门口等着了,转身进了屋子,大刀阔斧坐在客堂之上,难得体会了一把人上人的感觉,有了自己的府邸,今后要想神游离开也方便了不少,刚好玄姬玄雅训练的那一批人,可以把他们招到这里来。

在府中呆了没多久时间,外有阴差端着不少书籍进来,至我面前道,“这是大帝让我交给您的,大帝问您,此前那几本书上的法术都学会了吗?”

天赋足够好,且了解玄术理论的人学起玄术来速度很快,况且他给我的那些法术都只是最基础的法术,看一遍也就差不多了,就道,“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这阴差道,“这是大帝另外寻的全真法术,并让我来嘱咐您,在诏狱未成型之前,您得潜心研究法术,这段时间就不要外出了,有不懂的可以去请教大帝,过段时间大帝会亲自来考校您的法术。”

我接过这几本书,对阴差道了谢,送他离开。

此后对左右侍奉的人道,“这几天我要潜心研究法术,没有重要的事情勿要打搅我,若是有人要见我,便提前烧油滴在我指甲盖上即可。”

他们应是,我则捧着这几本书进了屋子,关上房门,盘坐床边直接进入入定状态。

神荼和郁垒去了东方,李玄并不知道神荼郁垒二人是我的人,要是他跟神荼郁垒对着干起来,怕是他那几万黑巾军完全不够看的。

一路神游离开酆都城,径直朝东方赶去,途中遇到了神荼郁垒二人,与他们匆匆一瞥,未做交谈,该跟他们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过了,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至东方,几番摸索才探听到李玄他们的下落,因为东方主帅日游神被处置,东方群龙无首,他们又趁机取了东方几处司殿府,留下空空荡荡的司殿府给了那些阴兵,此刻正在东方一深山之中休养。

入了山林,禀明了身份,如愿见到了李玄,李玄颇为颓废,他也知道了玄门李家被灭门的事情,见我后上前躬身行礼道,“您可算回来了。”

我道,“玄门李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节哀。”

说这话有些违心了,玄门李家之所以会有此下场,我在背后的推波助澜起了很大一部分作用,对李玄我还是充满了愧疚的。

李玄笑了笑,“他们执意要与阴司合作,与虎谋皮,早该想到这样的结局。”李玄不想讨论这件事情,转而说道,“按照您的游击战术,我们又攻克了阴司三处司殿府,东方司殿府,我们已经拿下了一小半,不过剩下几处都有重兵把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看了看周围黑巾军,说道,“你们是活人,比不得阴魂,没有足够的补给在阴司撑不了多久,接下来逐步退出阴司即可。”

李玄不解,“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取得这样的战果,况且周边黑巾军也纷纷响应我们,我们已经快要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了,只要再坚持下去,拿下东方阴司,甚至直取桃止山都未尝不可,一旦掌控了桃止山,就等同于掌控了阴司命门,这机会千载难逢,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我道,“就算再给你十万黑巾军,你能掌控得了东方吗?没有足够的兵马,就不能贪恋攻来的土地。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东岳已经任东方鬼帝神荼郁垒为东方主帅,他们调遣这数十万阴兵,神荼郁垒可不是日游神之流可以比拟的,必须得撤,否则这几万黑巾军全得留在阴司。”

李玄沉默了良久,咬着牙对我道,“李家人的性命,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相信我,李家的血不会白流。”我道。

李玄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我相信你,我姑且留着这条性命等着攻入酆都城的那天。”

李玄虽然口头上对李家人毫不关心,但毕竟那是他的亲人,他又如何能真的做到视若无睹,只能埋在心里罢了。我也无限感慨,暗自道,我会还你一个更加强大的李家,一个可以超越张家的世家。

看了看山上的黑巾军,连日征战,他们也疲倦不堪,转身对李玄道,“你现在返回阳间,以你李家遗孤的身份号召玄门世家,一定会有不少人响应你的,祸福相依,李家虽然没了,但此次未尝不是一个崭新的李家出现的时机。”

李玄拱手应是,不过现在左右有阴兵环伺,想要撤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需找到合适的时机才行。

我左右无事,便也没立即离开,也跟他们在这深山之中留守了一日时间,一日过去,附近阴兵开始撤离,应该是神荼郁垒下了命令,开始集结分散四处的阴兵了,现在阴兵分得太散,左右也无法照应和及时支援,集结起来才是正道。

阴兵撤离,也是黑巾军撤离的时间了,李玄下令悄无声息撤离,我跟随他们一起,才从这山中离开不久时间,就有一黑巾军探子迎上前来,对李玄和我拱手道,“禀将军,神荼郁垒二人昨日亲自去了李家遗址。”

李玄皱眉道,“李家已经如此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李家吗?”

这黑巾军忙摇头说道,“并不是,神荼郁垒二人去了李家,四处搜寻李家幸存的人,最终足足找到三十余人,神荼郁垒二人将李家幸存的人安置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并下令,今后但凡有人敢动玄门李家,便视同与他们二人做对,此前那些还在搜寻李家幸存之人或者落井下石的人,在得知这条消息后,也不敢再动李家的人了。”

李玄愣了会儿,回头看向阴兵撤去的方向,顿了许久才说,“东方鬼帝之所以流芳千古,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李玄欠了他们一个人情。”

“走吧。”我催促李玄。

李玄随后才带人出了阴司,我一路跟随李玄,怕的就是李玄被仇恨蒙蔽,去找神荼郁垒报仇,以现在黑巾军的实力,还不是神荼郁垒的对手,他去了无异于找死。

一路目送离开远去,我才又返回了阴司,刚好到了东方,且又没什么事情,便径直赶往了桃止山,以阴兵打扮入山,见山上依旧有不少阴魂排队过桥。

这次神荼郁垒不在,我低调前行,行至此前孟婆喜欢呆的那棵桃树下,默默看着孟婆忙碌的身影,她似乎感觉到我来了,勉强抬起头来看向我这边,一眼认出我来,微微笑了笑,对排队阴魂说了句,“你们等等。”

此后朝我走来,到我跟前满是笑意道,“你又来了。”

我恩了声,“路过这里,来看看你。”

“神荼郁垒呢?”

“他们打仗去了。”我道。

孟婆悻悻哦了声,再伸手摸了下这棵桃树,说道,“又是我一个人了,你每次来带来的似乎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总有战争在等着你。”

第四百三十四章 芳华绝代

她不说我还没察觉,这么一说想起来确实每次我都是在战乱时期才会前来见她,笑道,“战乱就快停止了,以后我找个新的人来这里替代你,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孟婆笑而不语。

我见她满鬓斑白,满脸全是褶皱,心疼不已,这哪儿还是以前那个芳华绝代的孟婆,我刚要开口说话,孟婆又道,“你师弟前几天也来看我了。”

柳承现在在着重培养颜鑫瑜和郑蕴实这两个人,一旦这两人培养成功,就是阴司两****帅,代表的是阴司百万阴兵,没想到他这么忙的人还能抽空来这里,不过并不觉得意外,也不想讨论此事,对孟婆道,“你还记得曾经你教过我一个‘九息服气’的法术吗?”

孟婆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她忘记了所学法术,身上没有身子护持导致,只要重新学会法术,她应该能变回以前的模样。

孟婆想了会儿,摇头道,“记不得了,神荼郁垒也时常教我法术,但每次教完过后就会忘记。”

我此后盯着孟婆看了许久,见她身上无半点真气流动,她此前的法术我和柳承都体会过的,丝毫不弱于我们,不可能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那是深埋她记忆的东西,即便现在忘记了,也一定有印象的。

便于背后悄然捏了一法印,冲孟婆道,“得罪了。”

说完直接释放法印,朝着孟婆就打了过去,孟婆大惊,却因老迈昏聩,根本来不及做反应,便被我这一印击中,直接打得她倒飞出去,轰然落在了奈何桥头。

孟婆在阴司德高望重,这些阴魂要过桥也全得指望她,论名望的话,孟婆的声望丝毫不弱于五方鬼帝,见我对孟婆动手,守护桃止山奈何桥的阴兵连忙反应,手持刀剑就要朝我冲来,大喊,“保护孟婆。”

游魂野鬼也自己组织起来,连忙把孟婆护在了中央,指着我怒道,“孟婆与世无争,你何故要对孟婆动手?”

孟婆当年从神界掉落下来都没事,我这一掌根本伤不了她,孟婆此后也自己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泥土,诧异看着我道,“你要杀我啊?”

我点点头,“既然你记得我,就说明你记得以前你教过我的东西,你只是选择性地忘掉了那些而已,神荼郁垒现在不在了,你脑子里该装点别的事情了,否则要如何自保?”

说罢腾身而起,夺过法剑来直接朝孟婆刺了过去,左右保护孟婆的阴魂被我直接扫至两边,孟婆连忙后退,几乎要掉进后面忘川河中了,眼见避无可避,便立身不动。

我犹豫了下,将剑锋一偏,划破了她胳膊,鲜血流了出来,阴兵见根本拦不住我,忙道,“快去通知桃止山外大军!”

“你是真忘记了,还是不想去记住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在你眼里,真的就只有神荼吗?”我再质问了一句,忽而想到一法子,便道,“神荼快死了,你这样又要怎么去救他?”

说罢一剑横扫过去。

嗤啦一声,连虚空都劈开了一条口子,等着一剑扫过去,孟婆却已经化作粉色流光消失不见,再回头看去,却见孟婆立身此前桃树下,愕然盯着我,身上真气轰然爆发,再怔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神荼快死了。”我道。

孟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而左右阴魂阴兵见孟婆忽然来了个移星换斗,皆错愕不已,又见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真气,皆愣了,这已经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个孟婆了。

果然,孟婆忘记那些所学过的法术,只是因为她认为那不重要,她要的是神荼,神荼来了,其他的都可以不要了,所以她舍弃掉了自己的法术,忘掉了自己神魂中的真气。

如果神荼不在,她只能将自己遗弃的这些东西再捡起来。

我再以飞剑术操控一剑,将法剑抛到了孟婆手中,说道,“之前你教我法术的时候,我就想试试,你跟我到底谁更厉害,现在我想比一比。”

孟婆也不知多久没有动过手了,握着剑颇为生疏,但不等她多做反应,我同样施展移星换斗至她面前,直接劈剑砍了去,孟婆则踩纵地金光离开,我见状捏出翻天印,轰然一法印重重打在她的身上。

孟婆应声倒地,吐出一口血来,此后我与她各种法术应接不暇,皆是三十六天罡术中的法术,看得阴魂目瞪口呆。

直打得这桃止山千疮百孔,山上桃树都被我们劈砍掉了不少,无人敢靠近。

至最后,我与孟婆各自收剑,现在的她自然不是我的对手,身上多出了无数条伤口,鲜血潺潺,面色惨白,众阴兵阴魂虽然吃惊于孟婆有此等法术修为,但见孟婆被我重伤至此,更为愤怒,破口大骂,“懦夫,欺负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因为你们没资格让我欺负。”我瞥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而后将目光放在孟婆身上。

孟婆也看下自己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忙施展九息服气之术,以真气修复身上伤痕。

见她施展九息服气之术,我松了口气,丢掉了手里法剑,默默看着真气在她身上流转,众人也都看着孟婆,见她原本苍白的头发渐渐变为黑色,佝偻的身躯也渐渐直了起来,面容逐渐恢复往日色彩。

约莫过了一刻钟,孟婆立身在那棵断掉的桃树下,看着我笑了笑,“谢谢你。”

我歪了歪脑袋说道,“这才是那个芳华绝代的孟婆。”

那些原本在为孟婆担忧的阴魂阴兵,第一次看到孟婆以现在的姿态出现,皆愣住了,孟婆的姿色,方外很难找出可与之匹敌的人。就连我和柳承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被她的容貌所吸引,险些失神,更遑论是这些阴魂阴兵。

我随后迈步走到了孟婆面前,伸手拍了拍她肩膀说道,“衣服破了,去换身衣服。”

孟婆指了一下奈何桥道,“可他们还要过桥……”

“一个时辰之前的你这么穿,他们不会多看一眼,现在你这么穿着,他们反而不愿意过桥。”我道。

孟婆知道我是在夸她,面色微红,含羞一笑,随后与我一同上桃止山,如东方鬼帝宫殿,寻了一身完整的衣服换上,站在殿内与我相视看了几眼,再笑了笑,“你跟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方才你说神荼遇险,是在骗我,对么?”

我点点头,随后又说,“此前我还准备把我师弟介绍给你,没想到你眼里只有神荼,专注于一人,连自己所学的法术都忘了个一干二净,看来你跟我师弟注定有缘无分。这次可不能再忘记了,神荼郁垒无暇顾你,你得学会保护自己才行。”

孟婆嗯嗯点头,犹豫了会儿又对我说,“奈何桥我呆腻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我道,“没人把你栓在奈何桥,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不过孟婆汤只有你会炼制,你走之前需准备足够的孟婆汤才行。”

孟婆应好,又在殿内正仪台前看了看现在的自己,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我起身走到他旁边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情,神荼郁垒不久之后会反出阴司,阴司必定会来争夺忘川河这要地,你得尽力帮神荼郁垒守住这里,一旦忘川河丢了,神荼郁垒在东方就没有继续战斗的意义了。”

孟婆对此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说,“你的每次出现,都会伴随着天下大乱,总有人跟着你一起去拼命,你是妖星吗?”

第四百三十五章 江南大捷

《周礼》中记载,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日月星辰之变动,以观天下之迁,辨其吉凶,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之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

而妖星就是我们口中所说的彗星,指的就是原本不在这诸天星斗之中的星宿,忽然闯入了星域之中,这颗星就称做妖星,妖星现世,代表的则是天下大乱。

我对孟婆的话不置是否,只说正事,“两千年来,你虽未曾掌握半点权力,但却拥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声望。我想你用你的声望来帮神荼郁垒成事,不过一旦功成,你将不会名就,你愿意吗?”

神荼郁垒接下来的路就是收服军心,再立威聚势,此后就是拥兵占据东方,孟婆是很重要的一环,一旦东方反出阴司,忘川河短期内肯定是用不了的,不知会遭受到多少人口诛笔伐,孟婆两千年的好声望怕是也会毁于一旦。

孟婆嘴角浮笑,侧脸过来看着我道,“我不在乎名声。”

我恩了声,对孟婆拱手道谢,此后乔装打扮离开东方,返回酆都城中。

离去这几日,酆都城内一片和谐,并无什么大事发生,东岳忙着挑选诏狱的人选,十殿阎罗则开始大力整治阴差收受钱财的风气,接连颁布十数条严格规定,酆都殿麾下各级机关皆震动,心慌不已。

而剩下几个阴帅也在开始寻找势力薄弱的黑巾军下手,仅仅几天时间就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分散各地袭扰阴司的黑巾军纷纷被逼退,开始集结成型。

现在阳间黑巾军大致分为了五大模块,东方乃至东方四周的黑巾军朝李玄所在方位靠拢。云南一带黑巾军朝青龙所在地方靠拢。中原一带的则聚集起来与帝辛为战。江南地带的黑巾军则由柳承集结起来跟颜鑫瑜和郑蕴实交战。川渝往西的黑巾军数量较少,只能跟阴兵打游击战。

五方鬼帝镇守之地,也仅有杨云、神荼郁垒这两方形势较为紧迫,毕竟黑巾军数量和规模还无法跟阴兵想比,没有办法一下攻击阴司所有方位。

而其余地方,阴司作乱阴魂在马面去了之后确实大规模降低了,然而马面也嗅到了越来越大的危机,阴魂们越听话,就证明他们背后已经有人在统一指挥了。

正一道符箓三宗则不断袭扰一些小地方的城隍庙土地庙,发布檄文,影响更多的阴魂。

酆都城内虽然一片宁静,但实际早已经四面楚歌,要是东岳处理不好这些事情,即便阴司不落败,威势也会大不如从前。

返回自己府邸,见屋内没什么变化,也得知无人进来过,假意将书籍翻开蹂躏了一番,而后推门出去,左右侍奉之人躬身行礼,我问道,“这几日有人来过吗?”

左右侍奉之人道,“森罗殿一日前有人来过,不过并未进门来,只是让我们转告您,明日午时三刻前往森罗殿商议要事,我看还有些时间,就准备过会儿再通知您的。”

我恩了声,回屋在正仪台前整理下自己着装,摘掉黑袍看了看,整日靠法术维持这面孔也不是办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露馅了,在犹豫是不是去阳间抓个画皮鬼来,让画皮鬼给我画一幅皮囊,那样也不用担心露馅。

不过这个时代,画皮鬼已经很难找了,上次在恩施所见的那画皮鬼已经被处理掉,再想找一个,难上加难。

想到恩施时,忽然想起我身上还有一个人,我已经把她忘了好久了,忙动动念头,轻烟浮现,谢甜甜凝聚成型,依旧是缺了一臂,抬头看着我愣了下,我对她笑了笑,伸手去摸了她额头一把,笑说道,“小丫头好久不见了。”

谢甜甜惊异看着我,现在的我跟以前大不一样,有些认不出来,说道,“我只在里面听说你改头换面,没想到已经完全没有以前的痕迹了。”

“这也不是我的真面目,在我命轮上还习惯么?”我问道。

谢甜甜道,“习惯呀,你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我大部分知道,每日都像是一出戏台上的大戏,十分有趣。”

她把我的所作所为当成戏来看,我啼笑皆非,绕过这个话题道,“我孤身在酆都城,时不时离开风险很大,今后就由你替我出城传达消息,也省的我自己四处走动。”

谢甜甜应好。

正此时,左右侍奉前来报,“指挥使,楚江王来了,要见您。”

我应答好,让谢甜甜重新回了我的神魂之中,重新出门去,至客堂见楚江王,楚江王也忙起身对我躬身行礼,先说道,“前几日忙,先生乔迁新府邸,也没能前来贺喜,万望莫怪。”

我回礼道,“大帝特意将我跟你们划分开来,怕的就是我跟你们有过多的来往,避避嫌也好。您是第一个来我这新府邸的人,已经算是大喜了,又怎么敢怪您。”

楚江王哈哈笑了两声,各自紧挨着坐下,楚江王道,“其实这次前来,是有事情要与先生商量,先生可知道近几日阴司发生的几件大事?”

他要说什么,我大致都知道,但我得装作不知道,就茫然说,“这几日尽在屋中看书了,不曾过问窗外事,发生了什么?”

“这第一件,鬼王在云南阴司大败,中了青龙的声东击西之计,一战损失五万阴兵,不得已率兵退守罗酆山以北,而青龙已经逼近罗酆山南边,中间隔着的是北方鬼帝杨云黄泉城池,一旦青龙跨越罗酆山,占据黄泉,即可以黄泉为大本营,修生养息,假以时日必挥兵朝酆都城而来。此事尤为重要,鬼王派遣传令兵前来请求救援,传令兵将消息送往了阎罗殿,我们还没来得及报上去。”

这在预料之中,鬼王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阮肇,我跟他打过交道,虽然有才能,但比起当年的张衡和赵文和还是差了一些,青龙麾下那昆仑守将所化的尸解仙以及高英杰足可以应付。

不过鬼王麾下几十万阴兵与青龙隔山对峙,竟然还需要前来叫援兵,看来他已经被青龙打怕了,有这规模的兵马,只要大开杀戒,黑巾军又怎么可能挡得了?

我点点头,“第二件呢?”

“第二件事情是,颜鑫瑜、郑蕴实二人在江南再一次大捷,斩获黑巾军首级三千。”楚江王道,满是欣慰说,“这二人就是阴司的救星,至今尚未有一败,三千黑巾军首级,连鬼王和日游神都做不到的事情,竟然被他们两个文官给做到了,此次地位必定能再往上一步,距离阴帅之位,怕是也不远了。”

我不置评价,默默听着。

楚江王又道,“第三件事情,神荼郁垒二人刚至东方,接连收回东方失去城池,黑巾军望风而逃,不愧是九幽将军,消息传来,酆都城下不少机关都认为此危急存亡之秋,该启用其他几方鬼帝,或许可以用很短时间就平定阴司如今的****,不过大帝对五方鬼帝向来有成见,此事实施起来有些麻烦,甚至可能会惹怒大帝,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完了他的话,盯着楚江王看了几眼,说道,“我明白您找我的意思了,第一,你们准备借此机会推举颜鑫瑜和郑蕴实上位;第二,准备借鬼王大败,神荼郁垒东方大胜两件事情,向大帝请奏启用其他几方鬼帝,对吗?”

楚江王忙点头,“对,不过这两件事情太大,我们拿不定主意,怕会适得其反。”

第四百三十六章 动平等王

“我跟大帝虽然亲近,但不见得我懂他所有心思,现在这个时刻,你们去说这些事情也是常理,大帝会不会动怒我不知晓,但应该不会怪罪你们。”我道。

楚江王听罢起身,对我行了一礼说,“大帝几日前才迁怒我们阎罗殿,防止阴差收受钱财的条令还没见效,这个时候我们再插手阴司军务,有逾权嫌疑,但错过这次机会,颜鑫瑜、郑蕴实下一次就不知道会不会再有这样战绩了,况且黄泉那边只是僵持,一旦鬼王找到突破口,杨云也再无可能被重新启用。我们几人商议过,我们去跟大帝说这件事情并不合适……”

我这才懂他为什么要来找我,合着是想让我去跟东岳说这件事情,这是把我当枪来使唤了啊,我现在的职位是绝对不能掺和阴司任何军政的,东岳给我这个职位的目的,是让我来压制以前的老臣,要是我说了这些事情,不就暴露我的野心了吗,看着楚江王笑了,不言语。

楚江王见我笑容,削微有些不安,说道,“先生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们再想办法。”

我依旧坐着,死盯着楚江王,说道,“在这阴司,除了大帝之外我举目无亲,我把您当成我唯一的朋友,有什么消息也愿意跟您分享,也愿意帮您出谋划策,但我们之间绝不应该相互利用。我想知道,是您自己想让我去跟大帝说此事,还是其他人让您跟我说的?”

我怕是除了东岳之外,第一个敢坐着质问阎罗的人,这感觉莫名的爽。

楚江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难以启齿。

我道,“您应该知道,我去跟大帝说这事情的后果,我才刚入职指挥使,便插手军务,一旦这些话说出口,我在酆都城怕也呆不下去了。如果是您让我去跟大帝说,看在我们以往的交情上,我会去说,不过说完之后,你我再不是朋友。如果是别人的意思,那就请您告诉我,是谁让你跟我说这些的。”

楚江王忙道,“先生勿怪,请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先生跟大帝亲近,才想让先生去说此事,先生要是有顾虑,那就作罢,我们再找合适的机会去说。”

“我们?看来这不是您的意思,是秦广王让您来跟我说的?”我面无表情问道。

楚江王叹了口气,“是他。”说完再道,“我也很为难,但秦广王以及众阎罗说,一旦诏狱成型,十殿阎罗和十大阴帅的权力将会受到很大程度的压制,他们不想看到诏狱这么快就成型,所以才让我来说这件事情,他们知道,一旦由先生的口说出这些话,大帝必定会提防与你,今后恐也不会重用你,而轻我们这些老臣。先生把我当朋友,我却做了这样的事情,惭愧不已,羞于登堂,我这就走。”

楚江王说着拱手就要退走,他将要离开时,我拉住了他道,“我没怪您,如果我是你们,我也会这么做,诏狱就是为了你们这些阴司老臣而设立的,让大帝不再重用我是个好办法,但是你们想过没有,我没了,还有第二个指挥使,大帝一心要收回你们的权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正的源头在大帝身上。”

楚江王听我所言,再一次躬身拱手道,“先生宽宏大量,自愧不如。”

我笑了笑,“您能跟我说这些事情,我已经十分感谢了,放心,即便诏狱真的成型,我也不会着手去调查您,您大可以高枕无忧,毕竟您是我唯一的朋友。不过其他人嘛……”说着眼神变换,写满阴翳,冷声道,“既然他们这么怕诏狱成型,说明他们也都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是他们先要动我的,那就别怪我也不客气了。”

楚江王愣了,愕然道,“你要对阎罗殿下手?”

“只要有确凿的证据,又如何动不得他们?”再看向楚江王道,“阴司十殿阎罗,分管不同事务和不同的地狱,如果其中几位阎罗降至判官,甚至是司殿职位,他们手中的地狱和事务,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

楚江王眨巴着眼想了会儿,“大帝肯定会收回去的。”

我拍了拍楚江王肩膀,说道,“大帝会收回去一部分,但是绝大部分还需要剩下的阎罗来处理,一旦阎罗手中掌握足够的下属机关和地狱,就等同于手握阴司很大一部分军政,想想到时候连大帝对您说话都得客客气气,森罗殿中,仅有您与两人坐着,其余人皆跪着,您难道不心动?”

楚江王被我这话吓了一跳,忙上前来捂我嘴巴,慌忙摇头道,“勿要再说,这话可说不得,小心隔墙有耳。”

话只能点到即止,再说多,就真的是谋反了,说道,“第九殿平等王,手握阴司判官罢免任选之权,设衡石而考功过,主文官之升沉,掌火山地狱,不知现在阴司几十位判官之中,有多少人是他的学生,又有多少人是他的好友,甚至是亲朋?”

楚江王蹙眉,“你第一个要动的是平等王?”

我点点头,“所以接下来请您跟平等王划清界限,以免误伤到您。”

我跟平等王有仇,平等王就是两千年前青城山一个小道徒,后来反了柳承,投入了东岳的怀抱,混来了平等王这个职位,我恨的就是这种人。况且上次在火山地狱,我差点被他投入油锅给炸了,这个仇不报,难以咽下这口气。

我一开口就说要动平等王,楚江王颇为震惊,只道,“我起先以为你会先从判官或者司殿下手,没想到一开始就从阎罗殿下手了,平等王门徒众多,上至各省判官,下至城隍,都有他的门徒,你刚刚上任,诏狱目前只有你一人,你就要跟平等王斗?这合适吗?”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了他一句,“那么您是要站在平等王那边,还是站在我这边?”

楚江王难以抉择,我跟平等王斗,胜算太小了,要是站在平等王那边,万一我赢了,怕是下一个处理的就是他,他也有污点。站在我这边,要是我输了,平等王那众多门徒又岂能饶得了他?

楚江王被吓得双腿发软,又重新坐了回来,说道,“让我想会儿,脑子乱了,乱了。我这次只是前来跟你商议那两件事情的,完全没做好准备。”

我道,“您不用现在就做选择,过会儿上殿面见大帝,我会向大帝请示特权,你且先看看我和平等王的手段,孰强孰弱,再做选择即可。”

楚江王浑浑噩噩恩了声,我见时间差不多了,前去森罗殿要提早去,再候了会儿邀楚江王与我一同前去,楚江王连忙拒绝,只说不合适,慌忙逃走。

我站在府门口看着楚江王的背影笑了,当年是玄姬玄雅扰乱北帝内政,这次我亲自来,我就不信,十大阴帅、十殿阎罗被掰倒了,阴司还不大乱!

阴司大乱之时,就是我们发动总攻的时候,到那个时候,整个方外就是我的了。

再要做的,就是等神界九天玄女带着她的人下来,我就不信,整合了整个方外的势力,还不足以跟神界一斗!

时间差不多了,我步行赶往森罗殿,因为我的府邸临近七十五司府邸,来往可见不少七十五司的人,他们见我都绕道而行,不敢接近我,少有几个胆子大的,也只敢远远对我颔首示意一下。

我也闲得无聊,随意对旁边一个经过的七十五司之长说道,“你好你好,我是新上任的诏狱指挥使,我们是邻居,改日我登门拜访……”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却见他连忙摆手,“别别别,最近府中杂乱,等我去你府上拜访。”然后逃走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启用杨云

我手下尚无人马,他们见我如见瘟神避之不及,倘若我有了人马,掰倒了平等王,这阴司又不知几人怕我,几人惧我。

一路前去森罗殿,几殿阎罗几****帅皆身着朝服在外等候,见我来了,他们立马凑在一起,给我让出了足够的空地,无人敢靠近我,阴帅和阎罗两方拱手行了礼,他们也只是简单回了礼,此后一直等着,他们不找我说话,我也不跟他们说话。

东岳设置我这个职位的根本原因就是制衡他们,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从我成为指挥使开始,就跟他们不共戴天了。

许久之后,森罗殿内有阴差通知我们进殿,东岳威严坐在殿上,我们叩首行礼后,东岳睁眼开口道,“近几日阴司大动作连连,阎罗殿颁布法令,已经开始生效。各个阴帅也开始请令出兵清扫黑巾军,初见成效。阎罗、阴帅皆有功劳,今日唤尔等前来,只为告诉诸位,若是诸位不负我,我亦不负诸位,待阴司太平之日,诸位都是我阴司大大的功臣。”

东岳先给了一棒,再给颗糖吃,这些个阴帅阎罗听着十分高兴,毕竟这个时候东岳能夸奖他们已经实属不易了。

不过要是细细一算的话,东岳此前收了他们的权,现在只给了口头嘉奖,他们亏大发了,也不知这高兴从何而起,却见他们皆拱手道,“为大帝分忧,义不容辞。”

东岳笑了笑,不言语,默默看着他们。

这些阎罗阴帅面面相觑,知道东岳是在等他们说话,但他们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此时瞥了眼楚江王,楚江王愣了下,而后上前说道,“禀大帝,南方颜鑫瑜、郑蕴实日前传来战报,再一次大捷,斩获三千黑巾军首级。东方神荼郁垒二人接连收复东方丢失的城池,袭扰我东方的黑巾军已经撤出阴司。战况喜人,乃阴司之喜,祝贺大帝。”

东岳听后依旧满面笑容,也不知是满足还是不满足,只说,“颜鑫瑜、郑蕴实二人战功赫赫,该赏。神荼郁垒二位鬼帝神勇不减,亦该赏。那么,鬼王在黄泉一带如何了?”

楚江王瞥了我一眼,我眼神示意他说下去,他便继续道,“鬼王……鬼王此次大败,损兵四万,如今已经退守罗酆山以北,青龙则逼近罗酆山以南,鬼王遣传令兵前来酆都城引救兵……”

楚江王还未说完,东岳点点头,“我知道了。”而后看向其他几位阴帅,沉默了许久才又说,“我实在搞不懂,一个起先只有两万兵马的青龙,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聚集这么多人马的?论人才,青龙麾下几乎无人可用,我阴司人才济济,堂堂鬼王,十大阴帅之首,竟被青龙打得节节败退,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要是东岳的话,怕是气都被气死了,本来高高兴兴,又弄出这么一桩子事儿来。

这几个阴帅不敢评价鬼王,也不敢糊弄东岳,他们对云南形势有一定了解,一阴帅上前说道,“青龙之所以发展如此迅猛,我有所耳闻,有一高人曾为青龙定下三计,这第一计便是迁移云南,趁阴司征讨青城山之际大肆发展。第二计,简化了加入他们的程序,只需在臂膀束上黑巾便视同加入他们,所以才会短时间在各地冒出许多黑巾军。这第三计唤作狐假虎威,假借我阴司五方鬼帝之名招揽信徒,如此一来,加入他们的人就更多了。”

东岳对此也有所耳闻,问道,“到底是什么人给青龙出的这计谋?”

阴帅道,“坊间传闻,乃是青城山孙清为他们出的这计谋。”

东岳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声音突然放大了,道,“什么?又是他!”东岳对这个名字现在很敏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又坐了下来,笑道,“好一个孙清,如此说来,云南那边,是孙清在坐镇了?”

阴帅摇头,“非也,孙清并未去云南,那边主帅乃是青龙,他麾下有两员女将,两大军师,这两大军师其中一人名字不知晓,另外一人叫高英杰。据我所知,这两大军师足智多谋,此次鬼王大败,正是中了高英杰的调虎离山之计。”

东岳没细听后面的,他眼里的敌人始终就只有柳承和孙清两个人,一听孙清没去云南,只叹道,“阳间果然是人才辈出。这高英杰是什么来头?竟有如此本事。”

“尚且不知。”阴帅道。

东岳又问,“孙清既然没有去云南,他又在忙什么?”

阴帅道,“孙清去了两个地方,先去见了郑钧,再去了龙虎山。孙清去了这两个地方之后,正一道符箓三宗先后表态听从已经退出正一道的青城山指挥,由青城山掌教孙思仁统领,孙思仁则率符箓三宗的道士入阴司,在阴司大肆发放郑钧所写的《讨阴司檄》,依我看,定然是孙清先去找了郑钧,让郑钧写下了《讨阴司檄》,而后再入龙虎山,整合了符箓三宗。”

东岳听着颇为震动,表情有些不太镇定了,愕然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提刑司总教习能听他所言,还让符箓三宗并入青城山,符箓三宗哪一宗不比青城山强大?为何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阴司选择与此人为敌,似乎是我错了,直觉告诉我,鬼王在云南大败,孙清必定插手了,我见过青龙那人,此人才能绝不足以打败鬼王,也绝对收服不了高英杰这样的人物,你们去查,查这个高英杰到底是从何而来,跟孙清有无关系!另外,日游神的本事我是了解的,阳间李家的李玄我此前虽未耳闻,但如果他能将日游神玩得团团转,早该声名远扬,我怀疑东方亦有孙清插手的痕迹,去查,一定要查清楚,看看孙清到底插手了哪几方!”

阎罗阴帅看着东岳,脸上也写满了诧异。

他们恐怕以为东岳都被孙清这个名字吓怕了,这世上到底几个孙清?青城山一个,云南再来一个,东方再来一个,就是三个了。孙清本事即便齐天,也不可能同时插手这么多事情吧?

他们敢想,但是却不敢说,只得拱手应是。

不过东岳这番猜测,却提醒了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身外化身!九天玄女就会这本事,可以以一炁演化出分身来,假若我有了这本事,也不至于四处奔波了。

这本事道教法术中有过记载,叫做‘一气化三清’,但具体怎么施展,却无人知晓。

东岳此后终于不再说孙清了,面向阴帅道,“鬼王要援兵,你们谁愿意引兵前去救援?”

阴帅沉默了,他们连东方都不敢去,怎么可能敢去云南,鬼王是十大阴帅之首,连他都不是对手,他们去了,只会给自己增加败绩,上次因为犹豫,惹得东岳大怒,这次不敢再有犹豫,忙道,“如今鬼王和青龙分别镇守罗酆山南北,那里尚且有数十万阴兵,未尝不可以一战。”

“战?怎么战?鬼王不是对手!”东岳道。

阴帅说,“大帝难道忘了罗酆山上的杨云?杨云和神荼郁垒一样,都是五方鬼帝,本事该差不多,若是杨云能为鬼王所用,必能逼退青龙。”

东岳笑了,“杨云?他都敢用剑指着我,你想让他听鬼王的,做梦呢,况且你可知道鬼王两千年前曾是五方鬼帝的手下败将,你认为杨云能听鬼王的?”

阴帅一时间也想不到好办法,莫说杨云不会听鬼王的,鬼王也不敢去指挥杨云。

“秦广王,你们有什么办法吗?”东岳询问秦广王。

秦广王上前拱手行礼道,“要不让杨云做主帅?”

“几十万兵马,交给杨云风险太大了。”立马就有阴帅反驳,“况且鬼王乃是我们阴帅之首,此举无疑是削了他阴帅之职,阴司百万兵马恐会不服,你又怎知杨云今后不会叛离阴司?!”

东岳见他们又吵起来了,便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我问道,“你呢,你认为该怎么办?”

“我认为杨云会答应做副帅。”我忙上前拱手说道,“五方鬼帝无心帝王之位,他们爱好是战斗,只要能有战斗的机会,哪怕是让他们做一小小先锋,他们也会愿意。况且,青龙逼近罗酆山,一旦鬼王守不住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罗酆山,罗酆山一毁,杨云这鬼帝之位就名存实亡了,所以,杨云肯定会答应做副帅。”

东岳听后恍然大悟,笑道,“一语中的,就按你说的办。”

第四百三十八章 诏狱特权

五方鬼帝之中,就杨云跟东岳之间的矛盾最大,不止闭门不让东岳进城,还差点拉开阵势跟东岳干起来,现在想让东岳不计前嫌直接让他掌控兵权是不大可能的,只有在有人制衡杨云的情况下他才敢放心让杨云参与军事,至于如何夺军权,就看杨云自己的本事了。

东岳此次叫我们前来,是为了安抚阎罗阴帅的,所以一直忍着所有怒火,商定杨云的事情后,他话锋一转道,“马面如今怎样了?”

此次阴帅抢答道,“马面去了江西一带,以****止乱党,诛杀作乱阴魂一千余人,震慑住了那些手无寸铁的阴魂,如今已经鲜有阴魂敢公然作乱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回酆都城复命了。”

东岳听后却把眉头一皱,忙道,“不好,作乱阴魂销声太快,这不合常理,马上派人通知马面,阴魂中已有领袖出现,让他勿要放松警惕,《讨阴司檄》才是祸乱根源,镇压只是一时手段,从郑钧身上下手。”

阴帅拱手应是。

阴帅阎罗眼里,作乱阴魂手无寸铁,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从没真正在意过,况且现在有马面去了那边,他要是处理得好,皆大欢喜,处理不好,马面背锅,他们可以高枕无忧,就更不担心了,对此也不发表言论,此时秦广王与其余几位阎罗相视看了眼,下定决心上前拱手道,“大帝,我有一事禀报。”

东岳很开心回应,“你们已经很少主动向我禀报事务了,说。”

秦广王道,“颜鑫瑜、郑蕴实二人在此次****中战功赫赫,未尝一败,如今军中声望直追十大阴帅,皆称二人为常胜将军。二人为阴司也着实尽心尽力,但至今阴司未曾给他们二人任何封赏,我以为,阴司讲究的是赏罚分明,既有战功,就应行封赏,一来可激励阴司阴兵,二来也可让次二人更尽心为我阴司而战,两全其美。”

东岳沉思了会儿,站起身来在上方来回踱步,似十分为难道,“他们已经是七十五司之长,再行封赏,便只有阴帅之位了。阴司阴帅拢共十位,如今还剩下九位,空出一席,他们却有两人,日游神这位置要给他们之中的谁?他们之所以战无不胜,正是因为二人无间的合作,若是给了他们其中一人,另一人怕是会有不满,怕是会适得其反,离乱二人感情,你们有什么好建议吗?”

十大阴帅已经自成一个体系了,当东岳提出这事儿来的事情后,殿内几位阴帅当即表现出了抵触心理,阴帅黄蜂上前道,“大帝不可,此二人虽有战功,但还够不上阴帅级别,只可赏,不可封,况且谁不知道此二人原是阎罗殿下的人,阴司向来军政分明,若是此二人入阴帅席,怕是阎罗殿的手就要伸到军事之中了,必定引得阴司军政大乱。”

东岳不言,只看秦广王,想等他如何回复。

我以为秦广王会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但他却吞吞吐吐半天没找到好的措辞,半天说了句,“他们二人的战功如何够不上阴帅级别了?如今十大阴帅之中,有谁战功有他们二人多?”

这阴帅黄蜂脸都绿了,他们当阴帅的时候只经历过东岳和北阴交替,那个时候顶多算是政变,很少用到军事,直到现在才打起来,论战功,他们还真的比不上颜鑫瑜他们。

黄蜂又道,“请秦广王搞清楚,颜鑫瑜、郑蕴实二人跟北阴大帝关系匪浅,这样的人如何能担当阴帅之职?”

东岳饶有兴致在上方看着阴帅和阎罗打嘴仗,眼见二人争执不下,东岳才出来调和,说道,“他们二人不可不行封赏,但亦不能现在就升任阴帅之职,这样吧,暂且赏他们财宝美人,赐他们披甲上殿的特权。若是他们能将黑巾军彻底赶出江南一带,阴帅之位便是他们的,你们也别吵了,将相和谐,方是阴司太平之道。”

“谨遵教诲。”众人拱手道。

东岳又说,“我已经在殿外为你们准备了一些阳间玄门世家上贡来的珍宝,你们每人都有,一会儿离开时各自去取来,往今后诸位能尽心竭力为我阴司服务。”

“是。”

此后东岳看向我,对旁边挥了挥手,旁边一阴差捧着一木盘走上前来,上面端着的是折叠好的锦衣华服,搁置着的还有一把长剑和一金色令牌,上写一‘天’字。

东岳对我说道,“这是我给你的锦衣金剑,试试。”

我看了几眼,取过锦衣来,当堂换上,比我以前衣服要好看不少,但却没了遮面的黑纱,颇为不便。

锦衣极为华丽,为黑色,上有金线绣成的猎鹰,金剑亦是如此,刻有猎鹰图案,虽说是金剑,但也只是剑鞘而已,剑身还是铁的。

东岳赐我这个,怕是在告诉我,穿上这衣服,今后就是他的鹰犬了。

令牌上的天字指的应该是东岳,他在阳间有诸多封号,其中一个就是‘天齐仁圣大帝’。

“多谢大帝。”我拱手道谢。

东岳道,“今日起,你正式任诏狱指挥使,着锦衣,持金剑,佩帝印,锦衣可出入阴司所有要员府邸,帝印可查阴所有卷宗要案,金剑可斩阴司所有人,诏狱亦享有紧急时刻遇事不奏之权。”

这些个阎罗阴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有了这三样东西,岂不是说我可以随意进出他们府邸查案,若是查出什么,也可以直接斩杀他们,还不用向东岳禀报。

这职权也太大了一些,怕是连他们十殿阎罗和十大阴帅都比不上。

我忙拱手道,“是。”

东岳看看几位阴帅和阎罗,笑了笑对我说道,“但诏狱之中没有可杀阴司阎罗、阴帅的刀剑,你懂我的意思吗?”

东岳给的权力太大,怕是会让阴帅和阎罗心寒,特意加了这么一句,只是为了让阎罗和阴帅放心而已,他作为一个帝王,这点平衡度还是能掌握的。

就如同他当年向柳承许下的那些诺言,若是没有那些诺言,当初那些老臣怕是直接就反了。

“明白。”我道。

东岳再然后冲殿外喊了句,“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同样身着锦衣的人进了殿来,进殿拱手,“参见大帝,参见诸位阴帅、阎王。”再又对我拱手道,“见过指挥使。”

此人约莫有个三十岁左右,生得一身正气,颇有威严,以前并未见过。不过从他打扮来看,他就是诏狱的第二个人了。

东岳对我说道,“给你介绍一下,他叫丁冥,诏狱副指挥使,今后你们二人协同执掌诏狱,遇事多商议,另外我已经为你们精心挑选了一百零八人,就在殿外候着,今后他们听从你们二人指挥,诏狱理事宫殿也已经准备妥当,一会儿会有人带你们前去。”

心说东岳这办事效率太快了,这么快就将诏狱人给招齐了。

丁冥当即拱手应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事儿,而我却是刚知道。

不得不佩服东岳的心机,用我来制衡阎罗阴帅,再用这丁冥来制衡我,如果预料不错,这丁冥身上一定有个任务,那就是监视我!

我也随后拱手应是。

东岳此后道,“青玄、丁冥你们二人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阎罗阴帅各有所思,先后离去。

森罗殿中就剩下我们三人,东岳从上方走了下来,与我们面对面站着,笑了笑说道,“阎罗、阴帅是我左膀右臂,你们两人就是我的左右眼睛,这阴司一举一动,你们都要向我汇报,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们二人。”

我和丁冥忙说,“听候差遣。”

东岳道,“马面虽是阴帅,但智谋不足,应付不了《讨阴司檄》的事情,丁冥,你想办法消除这檄文的影响,可用一切手段。”

“领命。”丁冥道。

东岳再对我道,“青玄,阎罗殿今日推举颜鑫瑜和郑蕴实入阴帅之职,如今阴帅声望渐弱,阎罗殿已经不安分了,想插手军界之事了,我需要你去敲打敲打阎罗殿,让他们明白,本本分分做人,勿要越界,方是阎罗殿长治之道。”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千年道士

我也拱手应是,正愁没什么好的理由去动平等王呢。

东岳随后挥挥手让我们离去,出了森罗殿,见外面站有一百来锦衣华服之人,见我和丁冥二人,躬身拱手道,“参见指挥使,副指挥使。”

丁冥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上前道,“前边引路。”

众人前行,朝森罗殿左边行去,不多久至诏狱。

诏狱、森罗殿、阎罗殿三殿并排,诏狱和阎罗殿分别立于森罗殿左右,至于十大阴帅,他们没有专门议事的殿堂,一般有事情就直接去森罗殿说了。

诏狱宫殿颇为威严,门口石柱有猎鹰浮雕,至诏狱,这一百多人立马分工站立,有戍卫大门的,也有镇守大堂的,我和丁冥相视一笑,同时进殿。

这一路我都在想,这丁冥以前从未听过,是如何被东岳看中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本事?我对他一无所知,这种情况让我很被动。

怕是丁冥也在想这个问题,进殿分别坐在左右两边,一直盯着对方看,时不时挤出一个笑脸来,良久后丁冥才率先问道,“不知青玄先生师出何门何派?我听闻青城山此前也有一个青玄,先生认识吗?”

我摇摇头,“听说过,但不认识。我无才华,也无本事,只因我跟大帝沾点亲缘关系,所以才当了这指挥使,今后诏狱的事情,就请丁先生多多费力了。”

丁冥释然,他应该也听到了一些,我跟东岳是亲戚的事情,所以对我稍微放下了些警惕,而后自报家门道,“我跟大帝也有点关系,我的师父乃是当年全真道执事,而大帝又是我师父的师弟,算起来,大帝是我师叔。”

我听着愕然,本以为这丁冥本事不高,至少以前没听过,没想到竟然是个千年老妖物,一脸没见识地道,“你修道一千年了?”

丁冥笑了笑,“差不多一千年了。”

“大帝是怎么找到你的?”我问他,我以前没听说过武当山还有千年道士存在。

丁冥道,“说起来惭愧,当年北阴大帝退位之前,全真道曾推选出了几个年轻弟子来替任,我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后来北阴大帝并未看中我,所以此后一直在全真道修行,辟谷很长时间了,不久前才出关,师叔特意将我召来阴司任职。”

我听着更加吃惊了,当年全真道挑选出来的几个,只有一个是可塑之才,那一个就是全真道最优秀的弟子,从丁冥言行来看,他就是当年那个准备替任阴司大帝的人,全真道最优秀的那个弟子,没想到还活着。

顿时感觉压力倍增,东岳为了制衡我,竟然找来了这么一个人物,盯着他看了许久,心里思索着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实力,要是太强的话,我在阴司就待不下去了,得另外寻找出路。

便问道,“丁先生准备怎么处置《讨阴司檄》的事情?”

丁冥笑了笑道,“《讨阴司檄》影响力之所以这么大,乃是因为郑钧在阴阳两界声望颇高,他既然写了这檄文,再想让他帮阴司解释清楚,不太容易。既然是要消除檄文的影响力,那么最好的手段是消除郑钧的声望,一旦郑钧声望不复,檄文影响力自然降低。”

要让我对付郑钧的话,我也会这么办,又问道,“那要怎么消除郑钧的影响力?”

我的问题有些多了,丁冥只哈哈笑了两声,并未细细回答我,说道,“我已经有一套完整的计划,郑钧只是一个小角色,无需指挥使挂念,您静候佳音即可。”

我笑了笑,这人对我有防备,不肯对我说。

我问完了,丁冥又道,“倒是指挥使,大帝让您压制阎罗殿,阎罗殿权势滔天,您可得万分小心。”

“我自有办法,无非就是杀鸡儆猴的套路。”我随口说道,东岳的意思虽然是敲打敲打,但我得尽力让这敲打的力度更大一下,甚至于干掉平等王。

之后在殿内坐了会儿,闲聊了几句,丁冥起身告辞,告诉我他也新迁了府邸,就在几****帅府邸的旁边,邀我有空去做客。

我与他客套了几句,丁冥先行告辞,并带走了几个人,等他走后,我叫来殿外的人说道,“你带两个人去阎罗殿,把阴司近百年判官任选记录调来给我看。”

这人不知来头,我也不去打听他们来由,反正只把他们当下手使用就行了,他拱手应是,转身离去。

等他离去后,我又叫来一人,说道,“你带四个人,乔装打扮成阴差模样去平等王府外守着,密切注视从平等王来往的所有阴司要员,也要注意从平等王府出来的阴差,摸清他们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一一记录下来,每日来此向我汇报。”

此人同样应是。

阴司判官任选是平等王负责,诏狱这么大摇大摆去调卷宗看,倒不是我真的想看那些卷宗,平等王肯定把卷宗做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看了也没什么意义。

调阅卷宗,是为了打草惊蛇,让平等王知道,诏狱正在查他。只要他心里有鬼,必定会有所作为,那些跟他有牵连的判官,或者他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一定会事先去知会处理。

此后我从诏狱离开,回自己府邸之中,立马关好了房门,叫出谢甜甜,对她说道,“你马上出城去青城山,告诉袁守一,就说阴司有人准备对郑钧下手,让袁守一去通知郑钧万分小心。另外,通知玄雅留守青城山,让玄姬带四个她们训练的人以神魂状态潜入酆都城,我有要事需要他们做。”

谢甜甜点头道,“好。”

就要离去,我叫住了她,提笔将移星换斗的法术写在了纸上,递给了谢甜甜,对她说,“今后你会频繁来往阴阳之间,潜心参悟这法术,可加快你不少速度,之后我会再教你一些傍身的法术。”

谢甜甜有法术基础,不用再从零开始,只要悟性够好,她自己就能学会。

谢甜甜接过纸张,随后化作烟雾离开府邸。

……

此后两日时间,我每日都会去诏狱,丁冥也会前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也不再多说话,他安排郑钧的事情,我安排阎罗殿的事情。

他比我悠闲得多,除了时不时有人向他汇报情况之外,就整日坐着看书,看的也都是一些演义,我呢就坐着查看各种卷宗,直到有诏狱的人到我跟前,递上一密封的竹筒,说道,“平等王府今日有三个阴差出门,分别去了不同的判官府,这是他们的去向,停留的时间。”

我拆开来看了看,三个阴差分别去了江西、湖北、江苏三地的判官府,停留时间不久,仅不到一刻钟就离去了。

我看完后敲了敲面前桌子,说道,“继续盯着,另外再带两个人去盯着江西判官府。”

“是。”此人退去。

旁边的丁冥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盯着我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道,“指挥使要动平等王?”

我不怕他知道,我相信他不会去给平等王告密,即便我做得不对,我也是诏狱的指挥使,他去告密了,就等于跟阎罗殿勾结了,东岳要是知道,不整他才怪。

我恩了声。

丁冥道,“平等王门徒众多,既然已经派遣阴差去通知各判官,说明他已经知道指挥使你在调查他了,一旦逼急了他,兴许他和他的门徒会在大帝那里弹劾你。”

我笑了笑,“要是我一开始就动十殿阎罗中其他人,大帝或许会阻止我,但动平等王,大帝绝对不会阻止我。这平等王起先乃是青城山道徒,跟北阴大帝、昆仑守将他们同一时代的人,他靠卖友得到如今地位,你以为大帝真想给他这阎罗位置?不过是为了给北阴其他老部下看的,让他们知道卖北阴之友可以获得荣华富贵。现在北阴旧部已经没了,平等王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第四百四十章 暗杀丁冥

丁冥听完释然,但还是嘱咐了句,“据我所知,酆都城三十位判官中,至少十人跟平等王关系匪浅,这十位判官麾下又有多少司殿城隍,即便弹劾不成,他们也有无数办法可以对付你,指挥使还需千万小心。”

“我会的。”我道。

而后翻开阴司百年来判官沉浮情况,特意找到了江西判官,得知江西判官名叫‘张仁德’,两百多年前就已经在这个位置上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被替任,便立马唤外面的人进来,说道,“江西判官张仁德,江西一带一定有他的宗祠,你们去阳间将他的来龙去脉查清楚,所有跟他有关的人都要记下来,完完整整禀报于我。”

诏狱卫士拱手道是,旋即带两人离开。

旁边丁冥似一眼能看穿我在想什么,笑了笑说,“江西阴魂作乱,指挥使是想用此事掰倒张仁德?”

“江西阴司乱成这样,张仁德难辞其咎,我要掰倒的不是他,而是平等王!”我简短说了句,再注目对丁冥道,“郑钧如今身处提刑总司,你处理郑钧的时候千万不要惊扰的提刑司,这个时候阴司不能再增加敌人了,你有什么重大行动,最好跟我商量一下,毕竟我还是个指挥使,没准我能为你出谋划策。”

丁冥道,“是。”

我随后和丁冥先后起身离开诏狱,至诏狱门口相互拱手道别,各回各家,丁冥对我说道,“我明日将离开阴司去阳间一趟,可能要在阳间呆几日,诏狱事务就拜托指挥使了。”

我点点头,而后分别朝南北而去。

一路回自己府邸,途径各大判官府邸,便停下脚步站了会儿,有判官来来往往,此前见我不敢说话,这会儿见了我却不敢不说,我可是东岳那里的大红人,他们要是再不打招呼,我万一针对他们的话,以我现在的权势,完全可以掰倒他们。

我一一回礼,不多大会儿,见江西、湖北、江苏以及其他几省判官相约而来,我所站的地方正好是江西判官张仁德的府邸,他见我稍微愣了下,平等王知道我在调查他,已经派人跟张仁德他们交代了过,现在我站在这里,他们自然做贼心虚,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拱手道,“青玄先生怎么站在门口也不进去?”

我笑了笑说,“等你。”

张仁德眉头一皱,已经不不对劲,但还是强颜欢笑道,“请府内一叙。”他跟起他判官道了别,邀我进入他府邸,至客堂坐下,笑眯眯问道,“青玄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我道,“张判官知道平等王的过去吗?”

张仁德一愣,先点头,而后又慌忙摇头,笑说,“哪儿敢打听上司的过去,不太清楚。”

我说,“十殿阎罗之中,平等王有别与其他阎罗,平等王两千年前乃是青城山道徒,跟柳承、昆仑守将他们二人相识,入了阴司后,因助大帝清除柳承旧党有功,所以才任平等王之职,那时的平等王乃是阴司一把良弓,柳承旧党则是飞鸟。不过现在嘛,阴司好像已经见不到柳承旧部了……”

我都说这么明显了,张仁德要是还不懂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傻子了,飞鸟尽,良弓藏,平等王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在我看来是这样,在东岳看来也一定是这样,他既然让我敲打阎罗殿,十殿阎罗中,东岳最希望我动的就是平等王。

张仁德听罢脸色骤然变化,不过依旧满面笑意说道,“平等王将我调遣至判官位置,我感念其恩德,不过平等王平日太忙,自我上任以来,就很少跟他对话了,渐渐生疏了,青玄先生今日前来,不会只是想跟我聊平等王的吧?”

我摆摆手,“当然不是,我对平等王的过去颇为好奇,想知道平等王有哪些相识的人,又有哪些亲朋好友,以为张判官知道,所以向张判官请教来了,既然张判官跟平等王并不太熟,那我就不叨扰了,要是张判官偶尔想起一两个来,可以到我府上告诉我。”

张仁德忙应好。

我起身离开,张仁德也起身相送,到门口我回头看了眼张仁德,他的手脚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强装镇定,我看着他笑了笑,并伸手拍了张仁德肩膀一下,张仁德差点一个趔趄摔倒,我又说,“对了,诏狱的人近日会往返江西阳间,张判官在阳间可还有亲人?有什么话需要我们帮忙带到的话,大可以吩咐。”

张仁德吓得脸都变色了,哆哆嗦嗦道,“青玄先生,我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何故要如此吓唬于我?”

我哈哈笑了两声,像极了个奸诈角色,不对,我现在就是在扮演一个奸诈角色,说道,“再完美的人也会有污点,即便是当年的北阴大帝,也曾在阳间错杀过人,诏狱只是例行调查,张判官无需紧张。不过有一点,张判官需要万分小心,江西阴司如今乱成这样,张判官有难以推卸的责任。”

“请青玄先生高抬贵手,此番下去,我一定好好治理江西阴司。”张仁德都快被吓哭了。

我道,“这容易,张判官应该知道我要什么。”

我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本想去逐步调查平等王的致命污点,但那样太麻烦了,从这些个判官这里入手,速度来得最快,张仁德治理的地方出了乱子,他本来就怕得不行,再经由我这么一吓,兴许会将平等王的污点给抖出来。

离开判官府,还未回我自己府邸,就在指挥使府邸旁看见了谢甜甜,我朝她走去,到她旁边只说了句,“前边引路。”

谢甜甜自觉在前引路,她回来了,则说明玄姬已经到了阴司。

我与谢甜甜先后行走,不多时间,至酆都城一偏僻小屋子,进屋子,见五个普通阴魂模样的人,其中一个年逾七十的老者上前道,“师父。”

我诧异了下,“你认得出我?我倒认不出你来了。”

玄姬恢复自己本来面貌,说道,“狐妖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伪装,况且您这伪装之术还是我教的呢,师父叫我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看了看她身后四人,这四人上前拱手道,“见过孙先生。”

我点头回应,问玄姬,“他们是什么来头?”

玄姬说,“他们来自龙虎宗,乃是张天师的亲传弟子,法术修为了得,是正一道年轻一辈的翘楚。”

因为时间仓促,没有办法从小培养,只能去找已经有本事的人,他们既然来自龙虎宗,至少现在还是可信的,便说道,“西城门外三里左右有一小山丘,你们去那里候着,明日会有一个身着锦衣,佩戴金剑的人从那里经过,你们掩去本来面目,等那人经过时暗杀他,记住,不是对手就赶紧离开阴司,如果能敌得过他,也不要取他性命,废了他法术修为即可。”

玄姬不是第一次做暗杀这种事情了,点头应好。

我不宜在这里多呆,只简单交代了这么几句,此后让谢甜甜回我命轮中,转身离开了此处,返回自己府邸。

这一夜未眠,自次日,我早早去了诏狱大殿,丁冥果然没来诏狱,便极目看向他所住的地方,不多久时间见丁冥带着两个诏狱卫士离开他的府邸,纵马朝酆都城西门赶去。

他住的地方距离西门比较近,猜测他多半会从那里经过。

等他走后,我回大殿中,取来一碗水,以玄姬的生辰八字施展圆光术,水中渐渐显化出玄姬的他们所在之地,默默注视那场面。

丁冥不多时就从玄姬他们埋伏之地经过,见玄姬双手掐印,一道黑气飘过,化作上百黑色狐狸从山上奔跑下来,在丁冥他们必经之路上来回游走,丁冥身边两个卫士见状诧异,问道,“这酆都城外怎么会有这么多狐狸经过?”

丁冥笑了笑,往山上看了眼,随后说,“下马步行。”

几人随后下马,刚一下马,那些黑狐忽然朝他们扑了多少,左右倆卫士忙抽刀劈了起来,但没支撑多大会儿,就已经被黑狐侵入体内,倒在地上没了影儿。

丁冥只默默站着,身上天罡战气显化,黑狐竟近不得他身半点,他冲四周道,“何方高人,为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落定,山上剑光闪过,几柄法剑呼呼啦啦冲了出来,直冲丁冥眉心,丁冥却只轻描淡写一挥手,法剑落在了地上,而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法剑飞出的方向,嗤啦一声将金剑取出,并指念咒,金剑同样飞出。

轰然一声,剑光闪过,竟将那小山丘上的树木拦腰劈断了一小半,玄姬他们无所遁形,露出藏身之所。

第四百四十一章 扫荡正一

丁冥初次出手就直接劈掉了小半座山,这手段已经足够惊人,当世少有敌手,玄姬他们不是对手。

玄姬见状也不准备再继续动手,一旦被丁冥近了身,想要离开就难上加难了,直接道,“撤。”

丁冥只默默看着,等玄姬他们撤了会儿后,丁冥单手掐印,见天上云雾汇聚,凝结一血色大印,轰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玄姬他们前方,玄姬他们直接被大印轰得倒退几步,再回身看向丁冥。

丁冥道,“我与几位无冤无仇,几位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两位随从,不给个理由就想离开,似乎有些不礼貌了,我乃是阴司诏狱副指挥使,几位下山来,只要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杀我的,我绝不追究。”

玄姬取出法剑,执剑而立,对旁边她带来的几个人道,“你们分四个方向撤退,我挡住他。”

这几人也不矫情,只说了声小心,先后离开。

丁冥不去追他们四人,一看就明白,玄姬是他们几个人的领头,等他们四个走了,丁冥笑道,“观你面相,也有六七十岁了,你让你的随从走了,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更没胜算?”

玄姬却笑道,“我就在这里,你敢上山来吗?”

丁冥收回金剑,噗地一声化作青烟消失,下一瞬间竟然出现在了玄姬旁边,伸手搭在了玄姬肩膀上,玄姬大惊,当即挥剑朝丁冥手臂劈砍去,丁冥又化作青烟消失,出现在玄姬另外一边,继续按在他肩膀上。

丁冥捏了玄姬肩膀一把,皱了皱眉头道,“你的骨骼不似男人,你是女人?”

玄姬见他已经识破,去掉伪装,但也没露出本来面目,演化成另外一个绝色美人,颇为诱人,看的丁冥削微有些失神,玄姬借此机会,直接一脚踢在了丁冥身上,借力退了出去,眼睛化作两色,并面露微笑道,“别来追我哦。”

丁冥一阵失神,不过只消几秒就反应了过来,看着玄姬退去的方向笑了笑道,“九幽将军玄姬!”也不去追了,下了山,重新骑上了马,纵马离去。

两人皆离去,圆光术失效,再不见那里景象。

他们虽然没有直接交锋,但仅有的那几招和几句话已经让我颇为震撼了,丁冥的身手,不弱于东岳大帝。我没搞懂他是怎么看出那就是玄姬的。

玄姬还在酆都城外,我忙从诏狱宫殿赶了过去,至他们刚交手的地方,寻了不多时,有一年轻阴魂从我旁边经过,轻声唤了我一句,“师父。”

我道,“跟我来。”

引路回酆都城,赶往自己府邸,带着她进了自己屋子关上了门,玄姬这才变回原样,拍着胸脯大口大口呼气,道,“刚才好吓人,他太强了。”

我道,“强不可怕,他还看穿了你的身份。”

玄姬也诧异,“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看穿的。”

我思索了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猜测,说道,“当今世上有本事的狐妖也就你和玄姬玄雅还有苏妲己,你此前演化黑狐已经暴露了你狐妖的身份,且你能短暂迷惑他,他应该能确定你就是玄姬玄雅中一人。”

玄姬不服气道,“那他为什么不猜我是妹妹?难道我伪装的本事变弱了吗?”

我见她模样,笑道,“你跟你妹妹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玄雅性子腼腆,方才那种情况,如果是她的话,应该一句话都不会说。”

玄姬哦了声,嘟着嘴道,“我不服气,我要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不说话了。”

“千万别,你不是他对手。”我忙阻止了她,再道,“青城山有不少法术,你回去让你妹妹和你一同去练那些法术,光靠魅惑之术还是不够保险。

玄姬哦了声,还是气呼呼,满脸不服气,又看了我这小房间,直接跑过去扑在我床上,脱掉鞋子懒洋洋坐在上面,嘻嘻一笑道,“师父,我能在你房间住两天吗?我还没在你房间住过呢。”

我差点一口气呛到,忙说,“我这里很危险……”

“我就想跟你呆一起,妹妹也是,我们把她接来好不好?”玄姬双眼冒光。

我揉了揉太阳穴,走到床边伸手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了床边,说道,“你们得回去帮我训练那些人。”

玄姬不太高兴,想了会儿忽然瞪着眼睛指了一下地面说道,“酆都城下面以前有个大阵,当年那大阵被破了之后,那地方就被封印了,两千年来没有人再去过,我们可以把他们接到那里,既安全又方便。”

“可地宫的入口在现在东岳的寝宫。”我说。

她是想尽办法想要留下来,我几次否定,她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光着脚踩在地上,过来穿上了鞋子,然后幻化成另外面貌就要朝外面走,到门口扭头对我说,“师父从来就没好好陪过我们,以前把我们丢在了北帝那里,之后又消失了两千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要把我们留在青城山。我们只是师父的过客,师父却是我们的全部,我们姐妹为师父而活,师父一直假装看不见。”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见她要出门了,掐着太阳穴道,“行行行,过几****府上招家丁,需要大约二十人,你和玄姬带二十个人来,剩下的人,让龙虎宗张天师代为训练。”

刚才还苦大仇深的玄姬听了我这话,表情就跟翻书一样,立马转换成了笑脸,忙道,“好呀好呀,我这就去告诉妹妹。”

她这才离开,留我在屋子里苦笑,以前欠下的,始终是要还的,欠她们太多,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在还债。

玄姬离开后,我也离开自己府邸。

入了诏狱,就像是有了工作一样,需要定时定点去诏狱宫殿呆上一阵,现在时间还未到,我得呆在那里。

前去诏狱,去时,见一个传令兵模样的人正在诏狱外候着,及我进殿,这传令兵忙上前躬身行礼,说道,“参见指挥使,我是马面将军麾下传令,此为马面将军请战书,望指挥使应允。”

我诧异,“他在江西战斗,不是早就得到首肯了吗?怎么还需要请战?”

传令兵道,“此前森罗殿给的命令是与作乱阴魂战斗,此次是请与符箓三宗道士交战。”

我愕然,心说龙虎宗那些道士不会跟马面的人明着干了起来吧,符箓三宗才多少人,马面麾下多少人,他们对付城隍庙土地庙还行,对上马面,最简单的人海战术都能把他们拖死。

忙拆开信笺看了起来,上面就简单几句话,说是江西阴魂作乱,符箓三宗是罪魁祸首,如今阴魂已经大部分被平定,但还有道士在阴司散布妖言和檄文,希望允许领兵十万,扫荡江西阴司,彻底将道士驱逐出阴司。

东岳规定过,动用兵力超过三千,就需要向诏狱申请,马面跟符箓三宗道士作战,用兵理由与前一次不同,自然需要重新申请,我看完沉默了会儿,传令兵道,“马面将军已经探知到了符箓三宗道士大致聚集范围,望指挥使能稍微快点。”

我收起这信笺冲传令兵笑了笑道,“十万兵力,足可以称霸一方了,兹事体大,请在此稍候,我需当面向大帝申请。”

传令兵无奈,也只能在这里候着。

我匆匆忙忙赶往森罗殿,到了殿上,将要行礼,东岳见是我,只摆摆手道,“无须多礼,直接奏事。”

我将前来的理由娓娓道来。

东岳听后沉默了会儿,跟正一道交战,不同于跟阴魂交战,正一道道徒虽然不多,但是信徒众多,跟这种大的道派交战,假若不能连根拔除,等着阴司的可能就是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的鏖战。

东岳犹豫许久,提起旁边朱砂笔,在信笺上写上了‘允战’两个字,并下定决心道,“天下大乱,尔曹羽流,人面兽心,乱我阴司,汝要战,我便战,吾于酆都静观阴司铁骑灭正一。”

他随后取出一令旗递给了我,面色坚毅道,“告诉马面,若能平了正一,封万邑,赏万金。”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斩杀判官

我应是将要离去,才退出几步,东岳叫住了我,说道,“我听到了一些传闻,关于平等王的。”

阴司目前还在东岳掌控之中,酆都城中大事他自然有所耳闻,我要动平等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虽然没什么证据证明我要动他,但我所谓,指向的只可能是他。

东岳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这个大帝当得也太失败了,我忙回身拱手道,“大帝您让我敲打阎罗殿,十殿阎罗中,我能选的只有平等王。”

东岳说,“你在酆都城既无党羽也无门徒,就要跟一个党羽众多的阎王作对,你的胆量怎么这么大,用不了几日,我这桌上必定堆满了弹劾你的奏表,宁犯天条,不惹众怒,我到时候要怎么应付那些阴司要员?”

我道,“弹劾我的奏表越多,就说明平等王党羽越多,阴司是您的阴司,不是平等王的阴司,我不怕被弹劾,大帝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只知道将属于大帝您的,还给您。”

东岳哈哈笑了两声,点头道,“好,尽管去做,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

我随后拱手应是离去,回诏狱宫殿将令旗和请战书交还给了这传令兵,传令兵而后退去。

传令兵退去后不久,诏狱卫士进殿,捧着一本小册子道,“禀指挥使,这是我们查到的江苏判官杨敬之这几年收受的宝物,有下属各地司殿府、城隍庙上贡的,也有江苏一带玄门家族的。另外,江苏各地司殿,有将近一半的人是由阳间一个玄门赵姓小家族的人在担任,两个时辰之前,杨敬之府中阴差偷偷运了几车东西出酆都城,已经被我们的人截获,里面全是阳间不世珍宝,甚至一些是阳间古时候帝王的陪葬品。”

我翻看了这册子,念了句,“已经是判官了,一省生死尽在他的笔下,为什么还要贪求这些东西。”

这卫士道,“人的贪欲是无止尽的。”

我道,“领三十诏狱卫士,着锦衣,配金刀,随我去杨敬之府邸。”

“是。”这卫士当即下去安排,三十卫士列阵,在诏狱外静候,这是他们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有激动也有紧张。

我外出道,“搜查江苏判官杨敬之府邸,敢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是!”众人高呼。

我道,“出发。”

众人上马,一路往杨敬之府邸赶去,马蹄声隆隆,街上阴司要员、阴差、阴兵、阴魂皆避之不及,惶恐看着,他们知道有阴司要员要遭殃了,但不知道是谁。

这是诏狱第一次大规模出动,所见之人震撼不已。

不消多久,我们行至杨敬之府外,府外有八个阴差守门,我们到后,将他府邸大门围住,阴差立马上前道,“何人胆敢闯判官府邸?”

我道,“诏狱指挥使青玄,前来拜会杨判官。”

阴差应该是受杨敬之嘱咐了,刻意在此处挡门,虽害怕我,但还是道,“杨判官不在,请指挥使回吧。”

我下马走上前去,直接取剑将这几个阴差斩在庭前,围观之人看着都愣了,一言不合就杀了一个判官守门的阴差。

“进府中搜查。”我冲诏狱卫士道。

诏狱卫士皆下马,纷纷进入杨敬之府邸,分散开来,开始搜查,并高喊道,“诏狱断案,不得阻挠!”

门口已经杀了阴差,无人敢阻挠,这判官府瞬间鸡飞狗跳。

我在庭院中站了会儿,胡须花白的杨敬之从客堂中迈步出来,站在客堂门口盯着我看了起来,怒火冲天道,“大胆青玄,你胆敢搜本判官府邸,你无品无阶,谁给你的资格?”

我看着杨敬之笑了笑,“诏狱可查阴司一切要员府邸,可断一切难断之案,亦可杀阴司阎罗以下所有要员,你说谁给我的资格?”

杨敬之又道,“我犯了什么案?触了哪条法?无缘无故你就来查我,不怕我告你一个冤枉阴司要员的罪名吗?”

我看了他几眼,走上前去进入客堂,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对杨敬之道,“如果我是你,会马上把府邸大门关上,外面围观之人众多,或许能保你几分名声。”

杨敬之想了想,让人去关上了大门。

而后回身进入客堂,站在我旁边凝神盯着我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先是江西判官,再是我,我们何处得罪了你?”

他正说话时,有诏狱卫士抬着几个箱子进入其中,当场打开,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帝冕,还有凤冠,杨敬之看着眼神都变了。

我走上前去摸了一把,道,“人臣私藏帝冕凤冠,你想谋反?”

杨敬之直接瘫软在了椅子上,哆哆嗦嗦道,“非我谋反,这是别人送给我,只做观瞻,并不用来穿戴,此为唐穆宗的冕冠……”

“掘帝王坟,乱我华夏风水气运,这罪过也不小。”我道。

正此时,又有卫士捧着一本子上前来,杨敬之一看,又从椅子上滑落到了地上,身子发颤。

我翻开来看了几眼,看完愕然不已,这上面记载的竟然是阳间一些玄门家主子弟害了人之后,被害之人冤魂怨气难消,下阴司告状之后,杨敬之收了玄门家族的好处,帮忙平事的记录。

我直接将簿子摔在了杨敬之脸上,厉声道,“原来我知道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杨敬之忙抱着我大腿哭喊道,“求指挥使高抬贵手,这些东西全送给您,我不要了……”

我冷冷笑了笑,冲卫士道,“继续搜!”

卫士们退去。

我随后提着杨敬之朝府邸外走去,打开府邸大门,外面围观的人众多,方才还镇定的杨敬之变成这样,他们错愕不已,不知发生了什么。

将他提出来后,我对他道,“仅仅查出来的这些,就足够你死十次了。”说罢一剑直接斩掉了他的双臂。

杨敬之哀嚎大叫,看的外面众人心惊,这可是一个判官,竟然被这么斩了双臂。

围观的人不乏有阴司判官,和七十五司之长,他们看得脸色都变了,没想到我真的敢当众杀判官,一时场上一片死寂,只有杨敬之的哀嚎声。

而后诏狱卫士陆陆续续搬出来几个大箱子,里面的东西触目惊心,我看完了这些东西,直接揪住了杨敬之的头发,把剑架在了他脖子上,正要斩下去时,听得一声爆喝,“你敢!”

围观众人让路,平等王纵马急行过来,我侯了会儿。

平等王知道我可能要动他,最先通知的就是江西、江苏、湖北三地判官,说明他跟着三地判官关系最深,我这么招摇过市来杨敬之府邸,平等王不可能不来。

平等王下马直接冲上前来,一看杨敬之双臂被斩,登时大怒。

杨敬之见平等王来了,忙扑了上去喊道,“平等王救我。”

平等王看见他这模样,再怒视着我,“青玄你好大的胆子,刑不上大夫,你胆敢当众对一个阴司判官动刑,你想过这事情的影响吗?你有什么理由绕过我们阎罗殿动一位判官?!”

我看着平等王微微一笑,再指了一下后面搜出来的帝冕凤冠,以及那些簿子道,“这些理由,足够杀他了吗?帝冕凤冠,这算是谋反的铁证了吧。另外,诏狱办事,不需要你阎罗殿同意。”

平等王都气乐了,上前猛地甩了杨敬之一巴掌,怒道,“这帝冕凤冠从何而来?”

平等王知道最为致命的东西是什么,一语中的。

杨敬之道,“这是别人送我的,我此前并不知道这是帝冕和凤冠。”

他这说法跟之前有出入,不过我不在乎了,默默看着他们二人表演。

平等王道,“他一时糊涂,收了这些东西,顶多算是个收受财物的罪名,改过就好,你难道就要因此杀了阴司一位判官?若是这样,阴司又有几个判官是干净的?你难不成要杀光阴司判官吗?杨敬之我带走了,判官本就归我阎罗殿管,他的是非功过,由我阎罗殿审问。”

平等王说着就要上前去拉杨敬之,只听得嗤啦一声,我将手中长剑直接插在了他们两人之间,面前石板轰然崩碎,平等王忙退后几步,我沉声道,“你带他走试试!”

众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可是平等王,阴司文官最高职位,除了东岳,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平等王也愣了下,“青玄你疯了吗?”

我道,“来人,今日谁敢阻碍诏狱办案,格杀勿论,另外,将平等王带离此地!”

诏狱卫士犹豫了下才应是,上前来就要驾着平等王离开,平等王身上天罡战气轰然爆发,逼退诏狱卫士,再与我四目相对,双拳紧握。

我伸手取回了法剑,平等王咬牙切齿道,“你等着,路还长着呢。”说罢甩甩袖子离开。

杨敬之顿时绝望了,我随后挥剑将杨敬之斩在府邸门前,魂飞魄散。

杨敬之最后一声惨叫,让平等王暂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眼神在我身上扫了一圈,恨意十分明显,我则看着平等王笑了笑。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十殿阎罗,我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他。

第四百四十三章 招收家丁

我对平等王一笑,他看着我的眼神,脸上分明露出恐惧的神色,而恐惧的不止是平等王一人,这围观的众人,除了那些普通阴魂之外,哪一个身上都不是干净的,现在是杨敬之,接下来就是他们了,皆惶恐不已,一言不发。

我随后翻身上马,骑在马上道,“杨敬之府邸女眷家丁,皆带回诏狱调查,府中东西也全都搬到诏狱,查清楚后交给阎罗殿。另外,那册子上所记载的被杨敬之颠倒黑白的案件,由诏狱负责查清楚,还那些无辜冤魂一个清白。”

“是。”诏狱卫士拱手应是。

我已经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了,动杨敬之,本就是为了震慑平等王,和那些跟平等王有牵连的人。

我与十个诏狱卫士离开,朝西行不远,至江西判官张仁德府邸门口,拉住了缰绳,十个诏狱卫士停在张仁德府邸门口久久观望,也不说话,也不作为。

方才判官府阴差拦我,被我直接斩了,张仁德府邸门口的阴差再不敢拦我,忙进去通报张仁德,不多久时间,张仁德慌慌张张一路小跑出来,至门口普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杨敬之已经死了,张仁德认为自己就是第二个杨敬之,他跪下高呼,“下官见过指挥使。”

论官阶,判官比我大,他对我越恭敬,就说明他越害怕,张仁德叩首后抬头看我,我则冷冷盯了他一眼,再驾马离开,刚一走,张仁德被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许久站不起来。

返回诏狱,立马有卫士进殿对我说道,“指挥使,怕是今日过后,诏狱就会名扬酆都城了。不过我们既要调查那些财宝,又要调查那些冤案,另外一边,副指挥使还要应对阳间郑钧,诏狱人手根本不够用,我们需要扩充人马了。”

光动一个判官,就调动了诏狱三分之一的人,再加上善后,怕是要抽调更多人马出去,一百人根本不够用。况且,丁冥那里还要分一批人出去。

想了会儿,当场写下奏书,提着奏书前去森罗殿面见东岳,去时正好见东岳从森罗殿出来,与他正面相对,东岳见是我,笑了笑道,“今日不在森罗殿奏事,随我来。”

东岳而后带我一路前行,至他寝宫进了屋子方才停下,我看着这屋子削微有些失神,这屋子,当年北帝住过,柳承也住过,现在住的是他。

酆都城下那地宫的入口就在这屋子里面,怕是东岳到现在都不知道。

进了屋子后,东岳坐在上方,看着我笑了笑道,“杨敬之死了?”

我恩了声,“请大帝降罪。”

东岳道,“森罗殿可隐约看见判官府门口的情况,我大致都看见了,他的事情我有所耳闻,不过平日只是不想动他一个小小的判官而已,当真以为我在放任他们。”东岳此后眯着眼看向我道,“杨敬之死了,怕是接下来几天森罗殿都不得安宁,十殿阎罗,各地判官、司殿,不知有多少人要上表弹劾你,干脆这几天称病不见他们,所以才匆匆离开森罗殿。”

我释然,难怪东岳会把我叫到这里来听我奏事,合着是装病来躲避那些阴司大臣,拱手道,“大帝英明。”

东岳又说,“称病只是一时之计,最近阴司事物繁多,耽搁不得。我可以给你拖延五天时间,五天之内,要是你还动不了平等王,我就只能选择去森罗殿看那些奏表了。”

“是。”我恭敬回应,再对东岳道,“今日前来见您,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诏狱初成,才一百来人,今日动一个判官府,就出动了诏狱一半人马,如果动平等王,这些人完全不够。”

东岳知道诏狱人手不足的问题,道,“那一百多人,是我从我戍卫中抽调出来的精良,如果还要人,他们可就没有给你的那一百来人精良了。”

我心生一计,忙道,“现在酆都城的戍卫之权也还在阴帅手中,再从戍卫中抽调人马进诏狱,我担心会出乱子……”

东岳道,“那你想从哪儿调人?”

我想了想说,“全真道的人不错,大帝能不能向全真道借一些人,供我们差遣?”

东岳笑了,摇摇头说,“全真道攀上了神界这根高枝,在全真道那些老道士眼里,他们全真道可以和我阴司并驾齐驱,全然不会听我差遣,若不是看在以往的曾在全真学法的份上,我恨不得杀了那几个老东西。想要从他们手中借人,他们怕是不会同意。”

我又说,“戍卫不能用,全真道不借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自己训练人才了。大帝不如从阴魂中召人,让他们进入诏狱系统,这样一来,既可以防止诏狱权力外泄,也可以缓解诏狱的燃眉之急。”

东岳盯着我看了几眼,眼神颇为诡异,我忙躬身行礼,他随后呵呵一笑道,“行,你和丁冥各招一百人,由你们二人分别训练,先看看成效,要是效果不错的话,剩下的人由我亲自来招。”

东岳还是不放心我和丁冥两个人,只给了我和他一百人的权力,就算是一百天兵天将,在这虎狼环伺的阴司,也搅不起什么风浪来。诏狱的大权,东岳还是要把持在自己手里。

不过对于我来说,一百人已经够了,忙对东岳拱手道谢。

东岳随后挥挥手道,“去吧,这几****不再见人,有事情你跟的丁冥商议即可,记住,此次只动平等王,阴司其他阎罗,勿要触碰。”

“是。”我随即退下。

刚至寝宫门口,东岳又说,“一旦你触碰到了他们底线,他们可能会想要除掉你,这几天格外小心,可以多招几个家丁在府邸中,以免招到他们的暗算。”

“多谢大帝关心。”

……

离开寝宫,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样一来,我阳间训练的那一百人就可以安插进诏狱了,也有了名正言顺招家丁的理由,毕竟东岳都已经首肯了。

这次直接返回了自己的府邸,回府写了招收家丁的告示,回屋叫出谢甜甜道,“玄姬玄雅应该已经到了阴司,你到府外走一圈,他们应该会主动找上你,你告诉他们,再过一个时辰,我会亲自在门口招人,让他们过来见我的时候勿要报自己真实名字,另外,让他们勾动小拇指暗示我。”

谢甜甜应好,出门去在外面瞎转悠起来,我在门口看了会儿,见谢甜甜被人带走,想来是玄姬玄雅他们已经到了,就搬了个小桌子在外面候着。

如今的我在酆都城声名鹊起,势头正盛,只要东岳不死,我几乎就坐稳了这个位置,来我府上当家丁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所以我刚一坐到外面,就有不少人蜂拥上来报名。

我一一询问他们名字,来自何处,然后一个一个淘汰,直到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到跟前来,勾了勾自己小拇指说道,“我叫杨铁锤……”

紧随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俊秀男子也上前道,“我叫王钢蛋。”

“……”我听着这俩名字都愣了,不用说,他们就是玄姬玄雅这俩丫头,我揉了下太阳穴,听这名字,我都不想招他们了,这也太土了一些,提笔写下了他们名字,“你叫杨铁心,你叫王刚,进去吧。”

他们二人笑了笑,进了屋子,由屋子里面的侍奉带去领衣裳,此后陆陆续续有我们的人前来,我也只招齐了三十人,就收了摊子不干了,那些想进入我府邸的人唏嘘不已,我道,“大家别失望,过几日诏狱也要新招人马,这次没轮上的可以去诏狱试试,不过要进入诏狱,得有长处才行。”

众人又来了兴趣,忙跑到诏狱去排起队来。

此后进屋子,将那自报杨铁锤王钢蛋的俩人叫到我房间,我端坐椅子上盯着他们二人,许久后才道,“你们俩这名字,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

他们二人幻化为本来面目,笑嘻嘻说道,“衣服就是一层遮羞布,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她们说完就在这屋子里四处转悠了起来,东摸摸西摸摸,好奇到了极点。

第四百四十四章 江西陆家

她们玩儿她们的,我自个儿在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注意事项,只嘱咐她们在酆都城勿要透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完抽空问了她们一句,“记住了吗?”

二女连连点头应记住了。

我满是无奈,在房内呆了会儿,外面有侍奉到门口道,“指挥使,江西判官张仁德要见您,让他进来吗?”

杨敬之被杀,再加上我已经两番警告张仁德了,只要他怕死,就一定会来找我,不过比我预料的时间要晚了一天,本以为他会在我吓唬他第一天就来找我的。看来在杨敬之被杀之前,他对平等王还一直心存幻想,认为平等王可以保住他。

“让他到客堂等我,我随后就到。”我说。

门外侍奉应是退去,我再对玄姬玄雅道,“变回原来模样,我带你们看戏去。”

二女大喜,从我床上爬下来,整理着装,三人都幻化成伪装的面目,风风火火出了门去,至客堂,张仁德正在客堂站着,我没到,他连坐都不敢坐。

见我进来,张仁德忙迎上前来躬身拱手说,“下官见过指挥使。”

我恩了声,自己找位置先坐下了,玄姬玄雅站在我身后,张仁德不敢坐,只尴尬站在堂中,直到我开口让他坐,他才敢坐下,坐下后我说道,“这么晚了,张判官怎么会想着来我的府邸?”

张仁德才坐下,又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说道,“求指挥使放过我,我承认我收受了财物,我愿意全部交给指挥使,求指挥使高抬贵手。”

我笑了笑,“诏狱的人去江西还没回来呢,现在诏狱还没有查出你收受财物的证据,张判官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仁德慌慌张张,满脸苦相地说,“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指挥使早晚能查出来,倒不如我自己交代了,下官为官百年,收受财物其实并不多……”

“既然如此,你该不怕我查才是。”我说。

张仁德匍匐在地道,“下官是康熙十五年生人,家父是江西布政司,下官命薄早亡,刚好家父识得一全真道士,便由那道士牵线搭桥,让我入阴司担任了一城隍……”

我听着有些不明白了,平等王是怎么把一个城隍给提到现在判官的位置上的?我不信一个城隍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平等王注意到他,就问道,“你小小一个城隍,家族又非方外之人,是怎么做到现在判官位置上的?”

张仁德道,“这就是我今日要跟指挥使交代的事情,下官之所以能升任判官,是因为知道平等王一个惊天大秘。”

我忙坐正了身子,他要说的,或许就是我想知道的,忙道,“说。”

张仁德道,“平等王是两千年前的人,本是一山野人,姓陆,后来正一道广收道徒才加入了青城山,千年前大帝跟柳承两人相争时因为表现良好而担任了平等王这职位。平等王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平等王有一大遗憾,那就是当年他未成婚生子就入了道,陆家就此断了传承。家父当年在阳间担任布政司时,江西就有一大家族,也姓陆,这陆家平日极为低调,但家中有一纨绔子弟,于闹市中杀了人,家父便将那子弟抓了起来,但那子弟丝毫不惧,咆哮公堂,直呼他的祖父是阴司平等王,清庭官员谁动他谁死。”

“继续。”我见他停顿了几秒,催促道。

张仁德继续说道,“家父自然不信,判处那陆家子弟斩首之刑,然就在斩首前夜,家中来了一身着阴司朝服之人,自称阴司平等王,让家父放那子弟一马,阳间方内的事情他不好插手,但可以让我张家在阴司扶摇直上,之后我就被平等王从城隍位置直接调到了江西判官位置上,家父也放过了那个子弟。”

我道,“你是说,江西那个陆家,真的是平等王的传承?”

张仁德点头说道,“几乎可以肯定,但传承并不久,就这几百年的事情,所以是平等王担任了阴司阎罗之后才去阳间留下的传承。我掌管江西一带生死簿,我曾特意去查过,那个陆家子弟的名字全都没抹掉了,也就是说,江西那个陆家的人,除了天灾人祸,几乎不受阴司生死的限制,能动江西生死簿的,只有平等王。”

我满面笑意想了会儿,而后起身拍了张仁德肩膀一下,说道,“你先回去,此事万不可跟任何人提起,也别让平等王知道你来过我这里。”

张仁德抬头道,“指挥使,那……那我……”

我笑道,“江西阴司混乱,并非你无能,而是乱贼才狡诈,既然你收受的东西不多,改日你主动上交至阎罗殿,大帝顶多斥责你一顿,不会重重罚你。不过你要是敢跟我做对,不管你收了多少东西,都是死罪。”

张仁德忙叩首道,“不敢不敢,叩谢指挥使。”

张仁德随后戴着斗篷离开,他离开后,我对玄姬玄雅道,“你们留在府中,勿要生事,我得去阳间一趟。”

“我们也要去。”二人忙道,玄姬又补充说,“江西陆家也是一个玄门大家族,我们去了还能帮您不少呢。”

我想了想也是,她们好歹也是千年狐妖,江西陆家是平等王亲自传下的,有阴司傍行,势力实力定然滔天,带着她们至少比带诏狱卫士去要好,点头应了,让人去准备马匹,三人直接行至诏狱,唤了诏狱十数个卫士,纵马朝酆都城外赶去。

酆都城的人见诏狱出动,人人自危,生怕我们去往他们府邸,不过见我们是出城,才放下心来。

一路出城,至江西地界,再疾行至玄门陆家。

阳间玄门家族数十个,表面上势力最大的是张家,但实则不然,比如这个陆家,他们有平等王这层关系,势力不知比张家大了多少。

陆家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我们所至的地方,方圆几座山都是陆家的,足有几个镇子那么大,至外面,见一石碑,上刻着‘陆家’二字,往里面看去,各色古朴建筑,宛若回到了当年的巴子别都。

外面有守门的子弟,见我们穿着打扮有别于阴司其他人,但也一点都不诧异,上前道,“前方陆家,不得擅闯,速速退去。”

“阴司来人,速速禀报。”我道。

守门人笑了笑,“阴司亦不得擅闯陆家,赶紧离开。”

仅凭这几句话,我就可以断定这陆家是平等王传承下来的了,也笑了笑,下了马直接取出了令牌喊道,“阴司诏狱指挥使青玄,奉东岳大帝之命,前来拜见陆家家主。”

这几个陆家子弟一听是东岳大帝让我们前来的,先前强硬的态度立马软了下来,忙有人去回报。

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年约八十的老者走了出来,看了看我们几人,拱手道,“指挥使来陆家所为何事呀?还请进来一叙。”

这陆家家主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酆都城中文武百官见我怕得不行,他见我却只做平辈礼,不卑不亢。

我也没发难,跟他一同进去,从外面到陆家客堂,足足走了将近半个小时,这一路见灯红酒绿,人影攒动,全是陆家子弟,陆家子弟在生死簿上无名,大多长寿,如此一来,这几百年的传承下来,陆家怕是有千人之多了。

进客堂之前,我看了看陆家所占据的这几座山,笑道,“陆家所占这山脉,形势拱辅,枝节楞层,如蜈蚣槎爪,玉带瓜藤,中有生龙龙脉,古来帝王之都,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要是平等王听了这话,吓都得吓得半死,这陆家家主却毫不在意,笑呵呵道,“风水是不错。”

此后进客堂,坐下后陆家家主问道,“指挥使来陆家,所为何事啊?”

我道,“路过此地,听闻陆家是江西第一大家族,特来拜会。”

我话音刚落,有一年轻男子进了客堂,对这陆家家主道,“爷爷,高祖又拉了,恶心死人了,天寒地冻不吃不喝都死不了,下次换人去照顾他们,我不管了。”

陆家家主听罢皱了皱眉头,厉声道,“阴司诏狱指挥使在此,休要胡说,滚出去。”

这年轻男子看了看我,满是好奇走上前来,丝毫不惧,而是伸手摸了摸我身上锦衣,再又把我搁在旁边的金剑拿了起来,满脸笑意道,“这是金剑吗?能送给我吗?”

旁边诏狱卫士见此状,呵斥道,“大胆,此为指挥使的金剑,乃东岳大帝亲赐……”

不等卫士说完,这年轻男子满脸不屑将金剑丢还回来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再让老祖宗送十把给我。”

我看着这年轻人笑了笑,问道,“你老祖宗是谁?”

这年轻男子满是自豪,昂首挺胸道,“我老祖宗乃是阴司平……”

“闭嘴。”旁边陆家家主突然将茶杯摔在了这年轻男子的身上,厉声让他滚。

第四百四十五章 平等王府

这年轻男子悻悻退去,陆家家主看着我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不知轻重,指挥使莫怪。”

我说,“无妨,方才那小兄弟所说的到底是何人?阳间玄门世家我大多了解,张家、王家、谢家等我也都知道起于何时,唯独你们陆家,如平地一声雷,陡然发达了起来,我看过资料,并没找到陆家先祖是何人,倒是我们阴司平等王姓陆。”

陆家家主吓了一跳,只说,“指挥使玩笑了。”而后又道,“指挥使先在这里候一会儿,我去让人斟茶。”

他说完起身出去,应该是给陆家子弟交代去了,我也趁着这时候对旁边玄姬道,“你去四处转转,找陆家宗祠,看看陆家祖上第一个人是谁。”又对玄雅道,“你去找两个陆家子弟问问,陆家第一个女人是谁。”

玄姬玄雅去打探消息再适合不过,我不信陆家有可以抵挡得住她们俩魅惑的人。

陆家宗祠中,要是有平等王的名字,基本就可以坐实这陆家是平等王传承下来的了,要是平等王当年临幸的那个女子还活着的话,只要找到了她,就可以证实此事。

阴司平等王,在阳间占据龙脉,留下这么大一个传承,这事儿要是被捅出去,平等王即便不死,也会被废掉。

她们应是退去,过了好一会儿,陆家家主才返了回来,又有人上前来斟茶,见我身边少了两人,脸色微微一变,却也不好意思再起身,况且他方才已经出去交代过了,自认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也就安心坐了下来。

此后时间,无非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小问题,聊至半夜,我往客堂外看了眼,见玄姬玄雅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得知她们得手,就起身道别,陆家家主亲自送我们出了陆家。

到了外面,我对带来的几个卫士道,“你们留下五人在阳间,监视陆家,如果平等王来陆家的话,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们应是。

我们从后匆匆离开阳间,返回了阴司。

一路疾行,将要靠近酆都城北门,途径一铁树山,山上尽是铁树,几千年未曾开过花,最近却开了花,颇为诡异,一路过去,却感知到了杀气,环视左右,并未见人。

行至铁树山下,忽见有铁树从山上滑落下来,将我们围堵在了两山之间,前后皆有铁树拦路,进退无路,诏狱卫士见状大惊,忙聚拢将我围在中间,道,“有埋伏,指挥使勿慌。”

他们抽刀环视四周,忽听得咻咻声,有翎箭袭来,诏狱卫士连忙应对,不过他们本事微末,眼的速度跟不上箭的速度,不多久时间都负了伤,箭上有法术力量,但凡箭刺过,都会在他们身上留下大洞,很快失去了战斗力。

就我、玄姬、玄雅三人还骑马安然无恙,诏狱卫士见不能阻挡,对我喊道,“指挥使请下马进城,我们拖住他们。”

“你们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要怎么拖住他们?”我淡淡道,而后下马看了看周围,将目光锁定在了左右山上铁树后方,弯腰捡起了地上几支箭,轻描淡写将箭抛了出去,不多时间,山上传来惨叫声,随后便是轰鸣声传来。

紧随着就是消散的魂魄,山上顿时安静了下来,诏狱这些卫士都看愣了,他们此前只以为我是靠跟东岳的关系才当了这指挥使,没想到我竟有这本事,个个目瞪口呆。

我倒,“还能走路的话,就先进城。”

诏狱卫士蠕动嘴角,本想说点什么,却没说出口,只得换口风道,“方才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指挥使为什么不抓个舌头问问?”

我说,“诏狱近来风头正盛,再加上杀了一位判官,有人害怕,有人报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敢来,我都照单全收。”

猜都不用猜,这些个是平等王找来的人,找的还不是一般人,而是会法术的方士,不过敢刺杀到我头上来了,一年前或许能成功,现在想要刺杀我,除非他能请得动九天玄女。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我看来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这些诏狱卫士眼里却是天大的事情,此后进城路上,纷纷说道,“指挥使生得眉清目秀,我们本以为指挥使不会法术,没想到竟这般厉害。”

我道,“刚学的。”

“咱们的副指挥使丁冥大人法术也极为了得,我听诏狱兄弟说,副指挥使在阳间跟提刑总司现任总教头切磋过,十招之内就打败了提刑总司的总教头,有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这样的高手坐镇诏狱,诏狱定可安然无忧。”有诏狱卫士说道。

我一直没有去管丁冥的事情,在我看来,郑钧在提刑总司那里,就算东岳出动,都不一定能动得了郑钧,更遑论他一个副指挥使,他们提起来,我才多问了句,“丁冥在阳间情况怎么样了?”

有一卫士道,“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日前有诏狱一位兄弟从阳间回来,告诉我副指挥使已经跟郑钧成为了好朋友,不知道副指挥使要做什么,他不是去处置郑钧的吗?”

我听着愣了下,不怕明刀,就怕暗箭,丁冥跟郑钧成为朋友,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袁守一给郑钧算过命,把郑钧的结局告诉我了,我以前没怎么在意,现在竟有些紧张了,郑钧斗得过丁冥么?

东岳把郑钧交给了丁冥,我不好插手,现在情况我不插手不行了,思量起对策。

进城让诏狱卫士先回了诏狱,我回自己府邸,进了屋子后,玄姬玄雅变为本来面目,我问道,“在陆家发现什么了?”

玄姬先说,“陆家宗祠中,陆家第一位老祖叫陆川,正是当今阴司平等王的名字。”

我又看向玄雅,玄雅说,“我去看了一下陆家老人居住的地方,那里有三十几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观面貌都已经有一百五十岁往上了,我找了一个陆家子弟打听了一下,陆家第一个女人两年前去世了,但当年那个被张仁德父亲抓起来的纨绔子弟还在,他叫陆洲,我见了他,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但问及他祖父是谁时,他一口咬定是平等王陆川。”

“没留下什么痕迹吧?”我道。

二女摇摇头,“都以魅惑之术探听的,他们什么都不会记得。”

我恩了声,起身道,“跟我去平等王府。”

玄姬玄雅诧异说,“现在就去,不会打草惊蛇吗?”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我道。

而后身着简装出门,未带任何兵刃,只带了变幻面貌的玄姬玄雅二人,骑马一路至平等王府,因为时间太晚了,去的时候平等王府大门已经关闭了,玄姬上前扣门,许久才有人上前来开门。

这么晚的还被打扰,平等王府的家丁也颇为愤怒,怒气冲冲开门,但一见是我,顿时愣了,当场呆住,而后躬身道,“参见指挥使。”

他旁边一个家丁更是忙跑去通知平等王,而这个家丁虽然参拜我了,但却挡着门不让我进,我道,“不准备让我进去么?”

家丁忙叩首道,“不敢,只因平等王已经歇息,还请指挥使明日再来。”

我呵呵笑了声,也不管这家丁,径直就往屋子里面走,边走边说道,“平等王交代你们不让我进府的吧?此次我连正装都没穿,并非为公务而来,只是跟平等王谈谈心的。”

正说话时,听得府内传来笑声,平等王迎了过来,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指挥使,家丁不懂礼数,还请勿怪,客堂一叙。”

我对平等王拱手道,“下官见过平等王。”

平等王简单恩了声,随后我随平等王进入客堂,分坐左右,二人相视良久,平等王见我穿简装,未带金剑,诏狱卫士也没跟着来,只带了两个家丁,稍微松了口气,问道,“这么晚了,指挥使怎么还有闲心到我这里来?”

我道,“我这人有个毛病,要是心里有事情搞不明白的话,就夜不能寐,着实痛苦,听闻平等王博学多才,我是来求平等王帮我解惑的。”

平等王听我言,眼神里写了几许诧异,不过还是强行笑呵呵道,“你说。”

第四百四十六章 表露身份

我道,“前日下官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无头之人到我府邸向我索要金剑,我问他头呢,他说他天生就没头,我不信,这好比无父就无子,人不可能没有头。他说他确实生来就无头,后来我去检查了一番,发现他还真是个无头之人,您认为这世上真有无头之人吗?”

平等王被我这问题问得发懵,但也还是回答说,“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有灵性便有神魂,而神魂存在于头里的玄关之中,所以这世上不可能有无头之人。”

我哦了声,“但江西就有这么一家人,全家无头,这是不是违背了天道纲常?”

平等王似乎有所领悟,神色稍微变了变,凝神盯着我。

我又说,“在我看来,这家人也确实有头,不过他们的头跟我们不一样,他们的头看不见,摸不着而已,只有他们想让我们看见头的时候,我们才能看见。您说说,他们的头藏哪儿了?”

平等王应该已经猜到我说的是哪家人了,神色不善问道,“你什么意思?大晚上来我府邸,就跟我讨论有头无头的事情?”

我摆摆手,“平等王勿要动怒,我还有一个问题。万物两极,阴阳交替,乃是世间运行之规则,但阳间也有这么一家人,他们老而不死,长者已有数百岁,我去看过,他们法术造诣也未到可延长数百年寿命的境界,按道理他们早该入土为安,但即便老得屎尿横流,无论经历多少风霜雨雪,就是死不了,平等王认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我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平等王当然听懂了我到底说的是谁,怒火上头,起身道,“青玄,你别太过分,你铁了心要跟我斗是吗?”

我满脸笑意看向平等王,也站起身来,并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陆川,祸不及亲朋,曾经你有过朋友,他们全因你而死,现在你也要你的亲人也因你而死吗?我给你一个机会,趁早认输,离开酆都城,当个普通人,陆家还是陆家。”

我直呼平等王名字,惊了平等王府中人一大跳,愕然看着我。

而平等王则在客堂呆呆盯着我背影,在我将要出门的时候,忽见阴气凝聚,身后有法术力量传来,回头看起,平等王身上已经凝结起来天罡战气,玄姬玄雅忙站在了我身前,我则将她们俩扒拉到我身后站着,默默盯着平等王。

平等王阴翳无比道,“听闻啸声伴有龙吟的人,法术修为都非同寻常,我两千余年前跟随正一道祖张道陵学法,也曾受过昆仑守将和北阴大帝的点播,我自认为是为将之才,但却做了个文官。许久没有动手,指挥使何不跟我切磋切磋?”

我笑了笑,对玄姬玄雅道,“你们先出去,把门带上。”

平等王不过是当年一个小道徒,即便当了阎王,在我眼里也只是一个小道徒而已,玄姬玄雅自然不担心,对我说道,“他毕竟是平等王……”就说了这么句,退出客堂,关上了房门。

我掰了掰手指,发出嘎嘣两声,再摩拳擦掌道,“我让你先动手。”

平等王一声怒喝,阴气爆发,聚气成刃直接朝我劈了过来,左右手各演化不同法术,但他的速度实在也太慢了些,就在靠近我的瞬间,被我一巴掌给甩飞了出去。

平等王落地,又忙站了起来,愕然盯着我道,“这不可能。”说着再次攻上前来。

这次我直接动用了法术,捏出一翻天印,瞬间将这客堂中所有东西化作了齑粉,平等王直接被打倒在地,挣扎许久无法起身,我走上前去,居高临下看着他,平等王惶恐后退,直到退无可退了,他才满眼惊恐道,“为什么是我?十殿阎罗,为什么你偏偏挑中了我?”

我说,“想知道为什么吗?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说完扯掉这虚假面孔,变回了本来模样。

平等王看见我脸的瞬间愣住了,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种由内而外的恐惧是装不出来的,嘴角哆嗦着道,“孙……孙将军。”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挑中了你吗?”我道。

平等王整个人都蔫了,像是一滩烂泥,神色惨然说道,“你不是青玄,你是孙清……难怪,你又到阴司来了。”说完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我是阴司平等王,你要是在这里杀了我,大帝不会放过你的,你离不开酆都城,哈哈哈,你不敢杀我,要是你能再忍一段时间,或许阴司上下都能被你玩得团团转,但你耐心太差了,你显露了本来面目,你无论如何都离不开阴司了。”

我笑了笑,“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无能的人么?我既然敢在你面前显化本来面目,就不怕你去戳穿。”

平等王又道,“一旦我去戳穿你,即便你能活着从酆都城离开,你在酆都城的谋划也会付诸东流,今后大帝必定处处提防你,现在你就只有一个青城山,两千年前你打败了北帝,这一次你输定了,你斗不过阴司。我可以帮你隐瞒身份,但前提是你放过玄门陆家,并不再跟我作对。”

我饶有兴致坐了下来,满脸戏谑看着平等王说,“你怎么知道我斗不过阴司?”

“你要是斗得过阴司,又何需亲自入阴司谋划?现在就只有青城山效忠你,阴司数百万阴兵,你拿什么跟阴司斗?你最好还是答应了我的条件,否则我现在就去戳穿你。”平等王自以为抓到了我的把柄,满脸自信。

我说,“黑巾军中掌兵权的两位将军是我徒孙,青龙身边两位军师,一个是我两千年前的肉身,一个是我派去的,只要我一句话,黑巾军随时都是我的。正一道是我整合的,现在他们听我号令。东方神荼郁垒手中数十万阴兵,也尽在我手。还有黄泉杨云,只要我现在开口,明天鬼王就会战死黄泉,黄泉兵权也是我的。江西作乱的阴魂,也是我谋划的,现在他们已经整合起来,他们的首领叫黄蕴秋,你应该认识。你们阴司战功赫赫的郑蕴实、颜鑫瑜,是我的人。另外我听说东方黑巾军首领李玄以李家的名义招揽玄门世家,已经有不少玄门世家暗通李玄了,至于李玄嘛,他不过是我手下一个喽啰而已,日游神是我陷害的,东方的战役是我指挥的。对了,我还有一支昆仑守军。即便如此,你认为我还斗不过阴司么?”

平等王听完都石化了,表情扭曲,像是堕入了寒冰地狱,神色极为恐怖,断断续续念道,“你……你不是人,你是修罗魔鬼。”

“当年我能从一无所有到掌控阴阳两界,现在我一样可以,就凭你跟我斗?本来作为故人,你现在当了平等王,我该祝贺你,但你不该用柳承的朋友,曾经的故人来为你铺路。”我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你现在就可以去戳穿我,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又或者可以看看是你的阴司厉害,还是我厉害。”

留下发呆的平等王径直离开,开门时玄姬玄雅和外面平等王府的人王里面看去,见被打得凄惨的平等王都惊呆了。

“走吧。”我道。

随后和玄姬玄雅离开这里,一路返回时,玄姬玄雅道,“师父,您全都跟他说了?万一他真的去戳穿您呢?”

“他不敢,至少现在不敢。”我道。

平等王或许会去戳穿我,但不是现在,而是无路可退濒死时的挣扎,不过那个时候,他敢去戳穿,死的就不是我,而是他了。试问东岳现在敢动五方鬼帝,敢动郑蕴实颜鑫瑜么?

返回府邸,我对玄姬玄雅道,“我得去武当山一趟,你们好好呆在这里,勿要生乱。”

“好。”二女应是。

……

我马不停蹄离开阴司,以最快的速度朝武当山赶去,入山时带上了鬼面面具,山上的道士认得这鬼面面具,不敢拦我,我径直往紫霄宫去,去时武当山掌教正在宫中,见是我,害怕不已。

不等他说话,我道,“不想武当山被从方外抹除,就全都出去,我有事情跟九天玄女说。”

武当山掌教犹豫了会儿说道,“好。”而后招人退出去。

我站在殿内盯着神像看了会儿,再过去敲了敲神像,说道,“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不多时间,九天玄女化作轻烟出现,凝聚成形后与我四目相对,良久才说,“真稀奇。”

我说,“我用斡旋造化之术换你的一气化三清之术。”

第四百四十七章 对话玄女

道教经典中有很多一气化三清的记载,但大多都只是一些典故和理论,《道德经》中记载: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塵?緣?文?學?網《太平经》中记载:万物皆由一气所化。《灵枢》中记载: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其身者也。

记载中的气称作为先天之气,也就是演化万物的基础,理论来说,只要掌控了这先天之气,就可以另外创造出一个自己,但理论始终是理论,至少现在方外,我没见过有谁使用过一气化三清之术,迄今只有九天玄女演化过身外化身。

越少人会,就证明这法术越珍贵,我要想跟她换的话,也只能挑选同样级别的法术,不过嘛,斡旋造化之术我是不会的,倒是会一个精简版的十方俱灭之术,反正我跟九天玄女不熟,能坑就坑。

果不其然,九天玄女听说我会斡旋造化,整个人都愣了,眨巴着眼好一会儿才说,“你会斡旋造化之术?”

“当然。”我掐指伸手一招,正东出现离火,将紫霄宫照得通红,又腾出另外一只手,于正北召出地水,弥漫殿堂。只展示了这两种,我收手道,“离火、地水、巽风、断狱、震雷、海泽、星斗、日月,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八卦八门,八种创世力量尽在我手,只要我愿意,我可召离火燎原,亦可用地水破军,这就是斡旋造化之术,愿意交换吗?”

我像极了一个推销自己货物的卖家,九天玄女就是买家,很显然,她心动了,但却久久不言,只是盯着我看。

我笑说,“我们斗了几千年了,你这种不含恨意的眼神,会让我误会。”

九天玄女忙别过了眼去,并说,“斡旋造化之术早已经流失在风陵堆中,即便是神界也不曾拥有过这法术,你是如何会的?”

“神界不会,我就一定不会么?我可困了你们神界五千年。”我道。

九天玄女不服,“我们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返回人间而已,非你之功。”

我依旧满面笑意,“别把你们神界说得太厉害,我现在只要拔除了全真道,你们神界至少要被再困千年。今天不是跟你吵架的,给句痛快话,到底换不换。”

“你敢!”九天玄女听我要拔除全真道,厉声呵了句,神色削微有些紧张,而后又道,“换!”

我当即在紫霄宫中找了纸笔,搁置在香案上,并说,“我时间不多,我们当场写,当场换。”

九天玄女颇为无奈,只得委身下来,我和她并肩站在香案前提笔写了起来,法术极为复杂,写起来也很耗时间,写至手酸停下来歇息,看着九天玄女道,“你说我们俩像不像是俩被师父罚抄功课的学徒?你不拿剑只提笔的话,倒还真像是个小道徒。”

九天玄女淡淡看了我一眼,又转头过去继续写,边写边写说,“以前的你不苟言笑,现在多了不少市井气息,我有时候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他。”

九天玄女是个不懂得开玩笑的人,她在神界就相当于一个杀伐的机器,机器又怎么会有人的感情,觉得无聊又继续伏案写了起来,有意无意提了句,“神霄玉府有个戍卫叫高英杰,你认识么?”

说着的时候瞥了眼九天玄女,见她神色微有变化,很快又恢复常色道,“认识,是个很有才能的人。”

我道,“他妹妹叫高婉儿,不久之前他带着他妹妹来找我,求我救她妹妹,我答应了,现在他为我所用。”

我说这话时,九天玄女手中笔停了下来,扭过头来看我,皱着眉头道,“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去找你,当年的九幽将军,现在的高英杰。曾经的你确实很有魅力,现在的你,至少我没看出有什么可让人为你卖命的优点。”

我玩笑道,“你跟我相处久了,或许你也会带着兵权来为我效力,自认为我还是魅力十足的。”我并不想说这个,将话题拉回去,说道,“高婉儿身上的伤是你们打的么?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们也真能下得去手。”

九天玄女摇摇头说,“不是,高英杰曾是张道陵麾下先锋官,张道陵谋反失败,逃至原龙族旧址时被困方寸山,高婉儿救了他,是那时受的伤。后来张道陵以自己投降为条件,为他们兄妹二人求了一次生机。”

我释然,此前我一直怀疑高英杰找上我是有目的的,现在看来,肯定是张道陵示意他来找我的。如此一来,就可以排除他是九天玄女探子的嫌疑。

我道,“张道陵被杀,这笔账我迟早要找你们神界讨回来。”说话期间,我已经写好了十方俱灭术,不过在上面加了大大的一个标题,写着‘斡旋造化’四个字。

九天玄女还没写好,我就站在一侧默默看着。

九天玄女说,“张道陵谋反,神界震怒,神霄玉府几乎要下令直接强攻昆仑天梯,下界来灭了正一道。是我阻止了神界,这件事情该记账的,应该是我们神界吧。”

我笑道,“我去过神界,我还知道你在神霄玉府问过张道陵如何抓住洞中之蛇,也知道你曾经拉拢过高英杰,我还知道张道陵为了消除你们的顾虑,强行去向高英杰提亲,要娶他妹妹……”

九天玄女都愣了,愕然看着我,“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你曾经派人想潜伏在我身边,还警告我,今后我身边随便一人都可能是神界的人。现在我把这话还给你,你们神霄玉府所说的每一句话,只要我想知道,都可以知道,别想着在我身边安插眼睛,你我斗了五千年,我不屑用这种手段,但你也别逼我用。”我神色不善道。

九天玄女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说道,“好,我不用这手段,你也别用,我们公平竞争,明日我会撤回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也请你撤回安插在神界的眼睛。”

我只是吓唬她,竟没想到这结果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都没发现她什么时候在我身边安插人了,愕然问道,“你都安插了谁?”

九天玄女笑笑说,“明天你身边少的那个人,就是我安插的人,在我的人安全离开之前,我是不会把他们的身份告诉你的。”

此后九天玄女也写好了,将记满文字黄表纸递给我,我拿十方俱灭之术去交换,换来后各自看了几眼,九天玄女看完却道,“你所记载的这八种力量,属于灭世力量,并非创世力量,这真是斡旋造化之术?”

我道,“当然是,阴阳交替,生死幻灭本来就没有明确界限,就如地水,可淹千军,亦可以滋养万物,全看你怎么用。”

九天玄女将信将疑,我细细看了一遍她给我的东西,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重新戴上鬼面面具准备离开紫霄殿,将要出门的时候停留了一下,回头问道,“你们神界准备什么时候返回人间?”

九天玄女不言语。

我又道,“我知道你们准备借助全真道传承的力量返回,以前只是一直将你们困在神界,现在我明白,这不是解决办法,倒不如光明正大打败了你们,如此一来,也好断了你们今后的念想,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你呢?”

九天玄女有些出神,而后回答说道,“快了。”

我恩了声,离开武当山,下山之后化作阴司那模样,一路前往阴司赶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倾巢出动

虽然口头上说准备好了,实则还是不想神界现在就返回,现在方外大乱,神界这个时候来临,方外必定不能同心迎敌,只有我将方外所有势力全都整合起来之时,才是真正可以和神界一拼的时候。塵←緣↑文↗學?網

返回阴司,叫上玄姬玄雅进屋,直接闭关,让她们二人也跟我一起参悟,不过这法术极难,想要参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接下来整整两天,阴司毫无动静,平等王不动,诏狱也没懂,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至第三天深夜,有诏狱卫士上门求见,我这才出门去,诏狱卫士见我后拱手说道,“指挥使,一个时辰前平等王率领十数判官面见东岳大帝,欲弹劾您,但大帝以身体抱恙的理由避而不见,平等王在大帝寝宫外高呼有您的把柄要禀报,关乎整个阴司安危,大帝听后面见了平等王,直到现在还没出来,我们觉得情况不对,特意前来禀报。”

平等王果真急了,此前他不敢去戳穿我,是因为平等王认为自己党羽够多,可以利用他的党羽来弹劾我,但见东岳避而不见,就得知东岳已经不站在他那边了,所以才走出了这最后一步,用当年获得阎王之位的手段来获取东岳的信任。

我听罢笑了笑,问道,“不管他,杨云在黄泉情况怎么样了?”

诏狱卫士道,“杨云任副帅之后,连却敌三十里,但凡杨云在,黑巾军皆不敢妄动,如今已经退出罗酆山范围了,照此下去,黑巾军退出阴司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道,“那就好。”再对诏狱卫士说道,“你们不要管大帝和森罗殿那边,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派几个人去阳间带几个陆家子弟下来。另外,再去逼平等王一把,多派几个人去平等王府外候着。”

诏狱卫士拱手道,“是。”随后退去。

他们退去之后,玄姬玄雅到我身旁忧心忡忡地说,“我们是不是该离开阴司了?陆川去戳穿您了。”

我摇头说,“不着急,让他去戳穿,我倒要看看我们谁能掰倒谁,进屋跟我一同参悟一气化三清之术,我们还有时间。”

此后进屋继续参悟这法术,已经渐渐所有领会,于玄关中取出先天之气,置于旁边,不断演化,渐渐形成人形,但却没有五官,继续参悟,已经渐渐有了我的轮廓。

而死寂的阴司也在这个时候有动静了,东岳突然下急诏,诏神荼、郁垒、杨云、郑蕴实、颜鑫瑜回酆都城述职,显然东岳是暂时相信了平等王的话,准备把他们调离镇守的地方。

我收到这消息时,对玄雅道,“你速速赶去云南地界阴司,找你们俩的徒弟,让他们不管用什么手段,杀掉鬼王,一定要在杨云离开黄泉之后动手。”

玄雅道,“能成功吗?”

我道,“让青龙身边那个人黑袍遮面的人露出本来面目,鬼王就是当年阮肇,我就不信他在看了那张脸之后,还敢生出战斗的心,即便杀不了鬼王,那也要越过罗酆山。”

玄雅应是。

我又对玄姬道,“你去找你师叔,让他在郑蕴实和颜鑫瑜离开之后,挥兵直捣阴司,他忍了这么久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玄姬也应是。

我又让她们俩将招入府的家丁叫来了几个,进了屋子里来,我没说闲话,直接分配任务。

“你去江西阴司,让黄蕴秋带着人往酆都城方向赶。”

“你去东方,让李玄联合周边所有黑巾军,挥兵重新进入阴司,另外,他所联系好的玄门世家,能策反的全都在这个时候策反。”

“你去青城山通知孙思仁,让她号令正一道徒,倾巢出动,但凡有支派有道观的地方,全都出动,摧毁所在之地城隍庙以及城隍庙以下的机关。”

他们纷纷应是,旋即离开。

玄姬玄雅最后才走,离开时激动不已,说道,“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些人围攻酆都城的时候。”

我道,“现在强行攻往酆都城,我们至少损失一半的人,损失太大了,还不是时候,只是给东岳压力。只有阴司兵权掌握在我手里的时候,才是我们大举进攻酆都城的时候。”

玄姬不解,“神荼郁垒还有杨云不是已经掌权了吗?”

“不够,阴司阴兵太多,五方鬼帝皆要掌权。”我转身看向她们二人,“你们去通知完之后马上返回酆都城,玄姬你在酆都城外守着,再距十里,由玄雅守着,都幻化为我的模样,过几天会有阴兵追出城去,你们只需要露个面就好,勿要与阴兵交锋。”

玄姬玄雅不懂我要做什么,但还是应是离开。

她们俩走后,我在屋内坐了会儿,本想去见见帝辛,如果帝辛能在这个时候反出阴司的话,给东岳的压力肯定更大,但帝辛手中才十万阴兵,连番战斗,现在怕是只剩下六七万了,帝辛肯定不满足,不会在这个时候叛变,况且他身边还有个姜子牙,姜子牙在,不好去见他。

想了想,暂时放弃了帝辛,现在这几方已经足够了。

……

安排下去,阴司此后又是一片风平浪静,暴风雨前都是宁静的,我只静静候着,等待东岳唤我上殿。

再过了两日时间,有带刀阴兵到我府邸门口,见我后对我拱手说道,“指挥使,大帝请您去森罗殿议政。”

我点点头道,“好。”换上了锦衣,随他们一同前去森罗殿。

至森罗殿外,今日的森罗殿跟往日很不一样,殿外密密麻麻站着带刀阴兵,巍然而立,足有千人之多,个个身着黑袍,只露出一双肃杀的眼睛在外面。

我去时,十殿阎罗和几****帅也到了,他们辇车接连到来,森罗殿外稍微乱了一下,我便趁此时间并指念咒,演化身外化身,化作阴兵模样,混入他们所带阴兵之中。

参悟数日,虽然对一气化三清有所领悟,但还不到境界,没有九天玄女那么厉害,我只能演化一个分身,且维持时间并不久。

一气化三清之术太难,我本以为以我现在天赋几天就可以学会,是我多想了,不过掌握十分之一。所以提前让玄姬玄雅在酆都城外候着,只要阴兵看见孙清离开阴司,而我却一直在就可以了。

十殿阎罗上前来,我迎上去,对他们躬身拱手,但他们却避之不及,不与我对话。

我看了看楚江王,道了句,“楚江王,近来可好?”

楚江王犹豫了下,也避开了,往森罗殿去,行了几步,背负着手对我挥了起来,这是在示意我赶紧离开阴司,我见状笑了,看来这楚江王还是有些良心的,这个时候还暗示我。

一同进殿,殿内七十五司、各地判官、十殿阎罗、在酆都的几****帅都在,好不热闹,东岳着帝冕坐在上方,威严无比,等我们都到后,正要跪拜,东岳摆了摆手,面无表情道,“还有人没到,再等等。”

我们静候,这时间,东岳眼神一直没从我身上移开,我看了看他旁边,搁置的是此前滴有我鲜血的布人。

这几日跟玄姬玄雅又领悟了她们狐妖的法术,现如今我的改头换面法术可维持更久时间,至少能撑到这廷议结束,也不着急,静静等着,瞥了眼站在我旁边的平等王,冲他笑了笑。

平等王对我恨得不行,知道这次廷议要做什么,眼里尽是爽快。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森罗殿外阴兵高呼,“东方鬼帝神荼、郁垒到。”

见神荼郁垒二人进殿,进了殿就要参拜,东岳还说,“再等等。”

又过了会儿,外面阴兵高呼,“掌畜生司,掌生死司郑蕴实、颜鑫瑜到。”

二人进殿,二人在外征战,见惯了大场面,进殿后也静候。

不多久时间,外面高呼,“北方鬼帝杨云到。”

所有人都到齐了,东岳看向下方,神色不善说道,“今日这森罗殿必定会流血,自认为是忠臣良将的,可先站出来让我看看。”

东岳这是要动这几个人了,包括我。

我倒有些期待,等会儿他听见阴司各地战败的消息,还敢不敢动这几个人。

看看平等王,不知道他一会儿看见另外一个孙清出现在殿内,他会是什么表情。

第四百四十九章 酆都对质

东岳近来一直在强调的一件事情就是,这阴司不是大家的阴司,而是他的阴司,一系列作为已经让阴司上下要员杯弓蛇影,现在来这么一句,即便他们认为自己就是忠臣良将,又有谁敢站出去?

东岳等了会儿,没人敢做第一个,自然也没有第二个人,他不由得笑了笑,“你们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说着站起身来,将目光锁定在了返回酆都城的几位将帅身上,再道,“颜鑫瑜、郑蕴实、神荼、郁垒、杨云,你们几个认为自己是忠臣良将吗?”

这几人中,其他几人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调动,但是颜鑫瑜我不敢确定,他跟我们是朋友,但对阴司又还抱有希望,态度不明,他听闻此言上前拱手道,“我等在外一心御敌,从不涉及朝堂之争,时逢黑巾军作乱,大帝一封诏书将在外御敌将领调遣回酆都城,此阴司存亡关头,我们离开战场,恐对阴司不利。大帝若是对我们不满,我们可以随时交出兵权,若是听了奸人之言,还烦请大帝告知我们,也好让我们明白,我们到底犯了哪条罪过。”

东岳笑了,“是,你们都是阴司战功赫赫的将领,目前来看,也只有你们能挡得住来势汹汹的黑巾军,但我怎么敢确定,你们手里掌控的兵权,会不会成为下一支黑巾军?颜鑫瑜、郑蕴实、神荼、郁垒、杨云,你们哪一个不是跟柳承跟孙清渊源颇深,你说说,我要怎么信你们?有人跟我说,你们根本不是在为我效忠,而是在帮孙清夺阴司兵权,是吗?”

这几人面面相觑。

东岳紧随着将目光看向了我,“你认为呢?指挥使!”

我只假装不知情,上前拱手道,“几位将军战功赫赫,正是因为有他们在,黑巾军才无法靠近酆都城,若是几位将军心生反意,早该让出所镇守之地,放黑巾军进入阴司要地,又何必坚守阵地死战呢?大帝您定然是听了奸人之言,战时要的是君臣一心,若是大帝此时因莫须有的罪名降罪几位将军,阴司危矣。我前来森罗殿时,诏狱卫士告诉我,几位将军刚一离开镇守之地,黑巾军就大举进犯阴司,如今几位将军离开战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战场军情应该很快就能呈报至森罗殿,大帝即便真要降罪几位将军,也要等看看军报再说。”

现在军报还没呈上来,东岳什么都不担心,只冷冷笑了笑,伸手将旁边的布人提了起来,说道,“有人告诉我,你就是昆仑守将,你承认吗?”

我听着脸色陡然一变,自然是假装的,再皱眉头道,“是平等王告的状?”

东岳点点头,唤了声,“平等王,出来将你所知道讲给这阴司百官听听。”说着伸手一指我,“我告诉你,我给了你极大的希望和信任,今日但凡有任何一点你解释不清楚,别说是你,这些个将军都要葬身森罗殿,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平等王信心满满站了出来,不过平等王还没说话,东岳冲外面喊道,“殿外所有阴兵听令,严守森罗殿,今日谁人胆敢出殿,格杀勿论!”

“是!”殿外传来数千阴兵浩浩荡荡的声音。

这阴司众阎罗阴帅,以及判官七十五司之长,听了此言个个震惊,又个个露出喜悦神色,这是要动我了,只要我被动了,他们就可以安然无忧。

至于我是不是所谓的昆仑守将,他们怕是很难相信,在他们眼里,这或许就是平等王用来陷害我的言辞,毕竟我要动平等王,这事儿酆都城人尽皆知。

只有楚江王轻声叹了口气,对着我摇摇头,低声说了句,“早让你不要跟平等王斗的。”

东岳随后坐回去,平等王走到我旁边,对东岳躬身行了一礼,恭敬无比说道,“几日前,指挥使深夜突然来我府邸,进府先与我说了些有的没的,紧接着就要对我动手,我虽极力抵抗,却发现根本不是指挥使的对手,指挥使学法才不多久时间,他是如何变得这么厉害的?直到他显现自己本来面目,我才恍然大悟……”

平等王将那晚在他府邸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隐瞒了陆家那部分,包括我现在有哪些势力,如何一步一步让神荼郁垒掌权,又是如何推郑蕴实他们上位的。

平等王说完,这森罗殿里鸦雀无声。

那些个阎罗阴帅,大小要员像看着魔鬼一样盯着我,如果平等王所说的是事实的话,我现在拥有的权利,已经完全不弱于东岳了,整个方外将近一半的势力都在我手里。

而掌控这些势力的人就在这殿堂之中,还摇身一变成为了阴司诏狱的指挥使,这也太恐怖了一些。

即便是之前对我颇有好感我楚江王也不由得退后了几步,皆远离我,不敢靠近我半分,有阎罗判官许久后皆跪下道,“请大帝处置此人,勿要放放虎归山!”

他们巴不得我死,我一死就没人去查他们了,不管是不是陷害,我都有必死的理由。

东岳倒不着急,听完后说道,“他说的这些,你能解释吗?”

我听后盯了平等王一眼,以眼神震慑他,吓得平等王接连后退,忙道,“大帝,他要动手了,快唤阴兵进来处置了这群乱臣贼子!”

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酆都城人尽皆知,我近来在查你,这个时候你跑来告状,能信吗?”

平等王顿挫,东岳道,“你要是能解释的清,他的话便不能信,你要是解释不清,今日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我在听,我给你时间好好解释清楚。”

“请问平等王,你所说的这些,可有证人在场?”我问道。

平等王忙说,“当日你让人出去,关上了房门,自然没有证人在场,但这些话都是你亲口对我说的,我也亲眼得见你的真面目,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那就是没有证人了,假如我真的是昆仑守将孙清,手握半个方外的权力,我何不直接反了阴司,为什么还要来酆都城当这小小的指挥使?颜鑫瑜他们确实跟柳承有过瓜葛,那么你呢?你当年可是青城山的道徒,张道陵、柳承、昆仑守将,哪一个不曾施惠与你?”我说着对东岳拱了拱手道,“请大帝允我带几人上殿,我可将此事全都解释清楚。”

东岳道,“带上来!”

此后让阴兵下令,不多时间,诏狱卫士带着几个阳间陆家子弟进殿来,陆家枝繁叶茂,很少有人识得他们,但平等王不可能不认识,看着进殿来的几人,脸色都变了。

这几人进殿,被强行按着跪了下来,东岳看着他们,见不认识,就问,“他们是什么人?”

这几个子弟左右看看,趾高气昂无比,我让诏狱卫士抓来的都是陆家极其嚣张又不学无术的年轻人,他们跋扈惯了,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就回答,“我们是平等王的后人,你们赶紧放了我们,否则我们老祖一怒,必定横扫了你这破殿。”

平等王听着都想撞墙自杀了。

我道,“大帝您听见了吗,他们是平等王的后人。前几****翻阅江西生死簿的时候,发现江西有一隐藏的世家陆家,他们家中子弟名字皆不在生死簿上,便去阳间查探了一番,发现这个陆家占据阳间朗脉,已经发展了数百年,且他们宗祠中所写老祖乃是陆川,正是阴司平等王。我又找到了陆家一个老而不死的老人,此人告诉我,平等王是他的亲祖父,大帝您懂了吗?”

“这跟你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东岳反问了句。

第四百五十章 功高盖主

众人细细听着,我继续道,“前几****去平等王府,乃是去询问平等王阳间陆家之事的,平等王见他在阳间占据龙脉留下传承的事情败露,便恼羞成怒要动手杀我,因我是诏狱指挥使,他便将所有人遣出客堂,关上房门要与我动手,多亏了大帝您赐予我的那些法术,平等王非但没有得手,反而被我所伤,这就是没有证人的原因,他此番所言,尽是虚妄之言,全是为了陷害于我。尘?缘?文↑学↘网”

平等王再一次气急败坏,脸色都变了,指着我道,“你……无耻!”

平等王皱了皱眉头,从上方走了下来,到诏狱卫士带来的这几人面前站着,问了句,“你们可曾见过你们老祖宗?”

这几个年轻人道,“未曾见过,不过我们老祖宗确实是阴司平等王,乃是阴司百官之首,身份特殊,自然不能经常露面,你要是不信的话,可到阳间把我们另外一位老祖宗叫来询问清楚,他见过。”

东岳笑了笑,“不用了。”而后直起身来,反手就是一巴掌,直接甩在了平等王脸上,平等王如风中落叶,直接被甩飞了出去,落地忙跪地叩首道,“大帝饶命。”

东岳神色冷冽道,“好一个平等王,阴司要员私蓄甲胄都不得过百,你倒好,敢去阴司留下偌大一个传承了,还敢占据龙脉,想做什么?让你后人称王称帝?”

平等王这事儿解释不清楚,我又对东岳拱手道,“请大帝细想,平等王若是想陷害我便也罢了,如今阴司仅有战功的所有将帅尽被他陷害,一旦您真的处置了这些将帅,最开心的会是谁?是黑巾军,是正一道,是柳承他们,没有了这几位将军助我们阴司御敌,如今阴司还有何战将可避敌于国门之外?平等王此前受昆仑守将和柳承恩惠,本就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此番要是得逞,怕是在柳承那里又能得到一个不亚于如今阎罗的位置。”

平等王见我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阴说成阳,整个人都炸毛了,直接朝我冲了过来,怒喊道,“孙清你厚颜无耻至极,我恨不得生啖你血肉,你颠倒黑白,你去死吧。”

还不等平等王靠近,东岳又抬腿一脚将他踢翻了出去,再将目光在我和他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又将目光放在了神荼他们身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站在殿内的这几人,他们是真正能为阴司抵御外敌的人,东岳也有些犹豫了,他分不清楚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干脆问神荼道,“神荼,你要怎么让我相信你跟孙清没有瓜葛?”

神荼他们此前一直没说话,也不做解释,只等东岳发问,即便东岳发问,他也回答得很简单,只说,“那我请问大帝一句,我们若是孙清的人,为何要帮阴司御敌?”

东岳愣了下,殿内阎罗阴帅也接连道,“是啊,要是他们怀有二心,就不会替阴司作战了。”

东岳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揉了揉太阳穴,本来是来处置我们,这下弄得谁忠谁奸都分不清楚了,思索许久后才道,“你们谁陷害谁,我亲自查,若是查出你们真是奸,定不轻饶,若是忠,高官厚禄任你们挑选。但这段时间你们不得离开酆都城,就在酆都牢狱好好呆一阵。”

说话完毕,外面阴兵带刀兵上殿就要拿人。

也是在此时,外面有传令兵举着令旗火急火燎朝森罗殿赶来,至殿外喊道,“禀大帝,黄泉告急。”

东岳一听,忙回身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让阴兵暂时停下,让那传令兵进殿道,“前线如何?”

传令兵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几乎要累死,喘了好一会儿才道,“禀大帝,黄泉告急,前番杨云将军率军却敌数十里,此次杨云将军离开黄泉,黑巾军又卷土重来,鬼王中计,被困罗酆山,怕是已经被俘了。黑巾军也趁我黄泉无将帅,大举攻打罗酆山,我们群龙无首,接连战败,现在黑巾军已经越过了罗酆山,直往酆都城而来。”

这殿内的人都懵了,杨云才离开黄泉几天时间,那边竟然被打得这么惨。东岳也猝不及防,大呼了一声,“什么?鬼王干什么吃的?!”

这传令兵才到不多大会儿,又有传令兵赶来。

各方将领离开军中时间统一,所以传令兵赶到的时间也该差不多,这传令兵进来高呼道,“禀大帝,江南告急,江南黑巾军已入阴司,正朝酆都城赶来,颜鑫瑜、郑蕴实两位将军不在,军中无可领军之人,另外探知,敌方黑巾军首领乃是北阴大帝柳承!”

柳承这个名字影响太大了,殿内这些养尊处优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都被吓懵了,柳承亲自领兵,谁能挡得了?

这传令兵刚说完,阎罗殿秦广王犹豫了会儿,也上前拱手说道,“我前来森罗殿时,也有军情传至阎罗殿,东方战场黑巾军在之前已经退出阴司,如今得知东方主帅不在,黑巾军主帅李玄召集了更多黑巾军,还联合了不少玄门世家再次进犯阴司。另外,江西阴司也告急了,马面并未扫清作乱阴魂,而是促使江西作乱阴魂凝聚起来,如今也在朝酆都城打来。”

东岳踉踉跄跄几步,差点跌倒,揉了揉太阳穴道,“还有什么消息,一次性说完。”

秦广王有些不大敢说了,但东岳看出他还有话说,厉声呵斥了句,“说!”

秦广王忙道,“正一道见阴司几方将领全部被撤回酆都,应该是预感到了酆都城出事,趁此机会揭竿而起,各地道观、支派,数万道徒全都涌入阴司,仅仅这几天,就摧毁了阴司数百机关要寨。”说完忽然跪地道,“大帝,如今阴司四面楚歌,此前能保持安定,是因为有殿内这几位将军在,如今将他们全部撤回,大谬矣,若是这几位将军再不返回战场,阴司又有谁敢领兵上阵?诏狱虽不讨喜,但我们也明白,只有阴司安定,才有阎罗殿存在,若是各方兵临酆都城,就为时已晚了,而这几位将军就是维持阴司安定脊梁,此时万万动不得啊。”

旁边楚江王也道,“几位将军此时万万动不得,请大帝明察。”

十殿阎罗里面有明白人,他们想让我下台,但不会用阴司安危做赌注,这几个将军要是被处置了,他们也当不成这阎罗了。

前面两位阎罗都发话了,其余阎罗以及阴帅,还有各判官、七十五司之长皆下跪道,“请大帝明察。”

平等王看着这一幕都愣住了,东岳也有些慌了,阴司文武百官求情,外有大敌将至,他看到的不是这几位将军的重要,而是看到的人心转移,阴司的人心,似乎渐渐不在他的身上了,所以他慌了。

但他真不敢动这几个人,动了阴司很可能就完了,我看见他的手都哆嗦了一下,这就是所谓的功高盖主!

东岳犹豫了好久,看着神荼他们露出一及其怪异的笑容,十分艰难地说,“我相信阴司文武百官,几位将军是清白的,我为此番闹剧向几位将军道歉,还请几位将军速速返回战场,为我阴司抵御敌人。”

堂堂阴司大帝,向麾下将领道歉,千古奇闻。但现在他只能这样,他要是不以最快的手段安抚好这几个人,谁帮他去应对将要到来的敌人?

东岳说出这句话,说明神荼他们已经脱险,但我还没有,而且我的目的也还没达成,我不止要脱险,还要除掉平等王。

平等王听了这话,大惊不已,几乎是哭喊道,“大帝勿要中计,此人真是孙清,他们也真是孙清的人,我愿以性命做担保。”

东岳听了这话,再犹豫了一下,平等王这神态似乎不像是在说假话,顿了几秒,看向了我。

我见时间差不多了,驱动那身外化身,不多时间,一身着阴兵服装的人带刀径直进殿,并玩笑般地说了句,“对,他就是孙清,杀了他吧。”

殿内众人看着有些懵,秦广王怒斥,“大胆阴兵,森罗殿岂是你能进的,还不快滚出去!”

那分身径直往前几步,直到被拦下,他才开口说道,“东岳,这份礼物喜欢吗?如今各方都在朝酆都城赶来,阴司气数已尽了。”

东岳看着进来这人都愣了,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神情带着惶恐道,“你是……”

“阴司归我了。”那分身说了句,直接抽刀脚踩金光朝东岳刺了过来。

我见状忙挡上前去,夺过旁边阴兵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挡了下来,而后怒吼一声,伴有阵阵龙吟,殿内一片死寂,那分身停下顿了几秒,也怒吼一声,同样伴有龙吟。

那分身面上黑纱此时落掉,露出本来面目,平等王看愣了,东岳也看愣了。

“这不可能。”平等王愕然念道,因为这个人的面貌正是孙清,如果他是孙清,那我又是谁?他搞不懂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斩平等王

不管其他人表情,我与分身皆眼神骤变,盯着对方看了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眼神,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被这种眼神吓倒,就连我自己也被吓到了,这种眼神,真如九幽炼狱挣脱枷锁而出的修罗之眼,眼神中幻化的是混沌和死亡,一旦被这种眼神锁定,便再也无法挣脱。

分身与我一样,也微微一惊,接下来直接动手,再挥刀朝我劈来,我也同样挥刀,东岳也不再立身不动,移上前来,同样抽刀与我一同应对。

咣当!

真气外泄,森罗殿内妖风平地而起,以我们三人为中心散开,脚下石板碎裂,飞沙走石,一片混沌,我与东岳相视看了眼,同时飞身一脚,全都踢在了那分身的身上。

分身退后,烟尘落定,分身拍了拍身上尘土,看着我们笑了笑说,“没想到还有愿意为你卖命的人,你找到了一个不错的鹰犬。阴司气数已尽,你若是有自知之明,该自行了断,剜眼悬于酆都城上,以观正一灭阴司。”

东岳听了这话,气得手微颤,看了我一眼说,“你我联手,他不是对手。”

我恩了声,提起手中刀,将要攻上去时,分身一个飘忽,直接出了殿外,而后传来声音,“东岳,暂且让你多活几天,从今天开始,你身边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我,若不想就此消亡,最好连睡觉都睁着眼。”

“快追!”阴帅见他离开,忙喊道。外面本来准备对付我们的阴兵忙追了出去,有阴帅亲自出去指挥。

东岳神情恍惚看着殿外,等那阴帅离去之后才说道,“没有用的,他拥有这世上最快的速度,只要他想走,没人拦得住他。”

殿内一片死寂,没人说话,各有所思,也没人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只有平等王整个人都石化了,他直到现在都没搞懂,那个人是孙清,那么我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有阴兵前来报,“禀大帝,那人化作青烟消失,此后又出现在了酆都城外,已经离开了酆都城。”

化作青烟消失,是因为时间到了,出现在酆都城外的是玄姬玄雅,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相信刚才那个是孙清,且离开了阴司。我也可以高枕无忧。

东岳听后恩了声,他是阴司大帝,即便真的被吓到了,那也不能表现出来,方才沉默的这么会儿应该是在平复心绪,让阴兵先离开了,东岳再看向神荼郁垒他们说道,“阴司生死存亡,全仰仗诸君了,我错了,不该听信小人之言……”说着对他们拱手行了一礼,“此番若是能击退敌军,诸君就是我阴司的大恩人,亦是我的恩人。”

东岳如此低声下气,这怕是千年来第一次,上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应该是对柳承,我看着这一幕感慨万千。

柳承被他驱逐出阴司,柳承那些老部下被他全部杀害,他们要是看见这一幕,应该会很欣慰吧。

神荼郁垒等人不言语,他们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特别是不喜欢跟东岳说话,郑蕴实个是圆滑的人,争取做到谁也不得罪,颜鑫瑜就不一样了,当初在司殿府的时候,他都敢直接跟转轮王作对,是个不懂得藏拙的人,上前一步,拱手直言道,“因为奸挑唆,就让阴司损失万千兵马,失掉大片山河,我们愿意重新领兵上阵,但若是此后再有奸臣挑唆,我等又当如何?我们浴血打下的疆土,就这么白白送人,不知寒了多少将士的心。”

“我懂,我懂。”东岳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旁边发愣的平等王,说道,“平等王,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在分身出现那一刻起,平等王就知道自己寿命走到了尽头,东岳开口质问,平等王知道前方就是死亡,没人不害怕死亡,平等王当即涕泗横流,跪下叩首高呼,“冤枉,那些话真的是他跟我说的,我也亲眼看见他就是孙清,是他在陷害我,大帝饶命……”

这几人的意思很明显,不杀平等王他们就不出征,东岳没得选择,不管平等王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东岳直接下令道,“将平等王押至刑场,以此贼人头祭我阴司浴血奋战之将士,亦用此贼人头为我阴司将帅践行。”说完又看向我,“青玄听令,你领诏狱卫士去平等王府及阳间陆家,抄平等王两地家产,夷平等王三族。”

“是。”我拱手道。

东岳下令完毕,看向颜鑫瑜他们道,“几位将军满意了吗?”

几人同时拱手道,“愿为阴司马革裹尸。”

……

平等王的命运被东岳几句话就排定了,他面若死灰瘫软在地上,诏狱卫士直接上前将平等王提了起来,朝刑场赶去,我也随同一起,平等王这一路不言,直到行至刑场时,平等王看着我惨然笑了,“当年在青城山时,我觉得你不过如此,我向往着跟你交手,这一次我认为能掰倒你,但我输了,我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临死前我想问一句,在你眼里我算是一个对手吗?”

我盯着平等王看了几眼,让左右诏狱卫士退去,刑台上只有我和平等王两人,他都要死了,我不想隐瞒他,便摇摇头说道,“不算。”

平等王满脸颓然,又说,“大帝要夷我三族,陆家的人是无辜的,你能……”

“陆家年龄一百岁以上的都会死,其他人会活着。”我打断了他的话。

平等王笑了笑,“如此就多谢了。”

我们对话这会儿时间,东岳率领文武百官前行,身旁神荼郁垒等人骑着战马从刑场旁边经过,准备出城上战场,我对旁边诏狱卫士招招手,示意他们该动手了。

平等王也不再反抗,安然赴死。

断头刀落下,平等王身死,东岳以酒送神荼他们,几人饮酒后绝尘而去,此后东岳看向刑场这边,面无表情,沉默许久,

阴司平等王被处斩,酆都城中所有人都觉得不太真实,阴魂、判官、七十五司之长、阎罗、阴帅,他们个个神情恍惚看着刑场,各有所思,但心中共同想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绝不能跟我作对。

我能掰倒平等王,也能掰倒他们。他们也知道,平等王是第一个,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东岳此后对我招招手,示意让我过去,及我走过去,阴司文武百官皆惶恐不已看着我,今日本来是我的必死之局,但这结果让他们出乎意料。

最可怕的不是这结果的反转,而是我在这其中根本没有做什么。

孙清的出现,在他们看来不关我的事情。平等王也是颜鑫瑜他们要求杀的。而我什么都没做,这结果稀里糊涂就反转了,他们到现在都没想到为什么会这样。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为恐怖的,他们害怕我,很大程度源于对我的未知。

到跟前来,东岳道,“都随我回森罗殿。”

此后一路浩浩荡荡返回森罗殿,进入大殿之后,东岳面朝我们道,“阴司可用之将,当真只有他们几人了吗?”

许久无人回东岳的话,东岳失望不已。

神荼他们已经功高盖主,东岳想动他们,但动不了,因为动了他们,没有可以替换上去的人。

东岳见无人回话,满是嘲讽地笑了,“早料到了,那么有谁愿意替我对付孙清此人吗?”

依然没有人回话,开什么玩笑,对付孙清,这里有人敢吗?他们都低着头,生怕东岳点名让他们去对付孙清。

“废物,一群废物。”东岳见众人沉默,直接开骂了。

我见状上前拱手说道,“诏狱无兵权,无法领军打仗,但我愿对付孙清。”

我说话同时,门外也传来一声音,“我也愿意去对付孙清。”

我回头看去,竟是丁冥从阳间回来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两大劲敌

诏狱正副指挥使,我们负责的事情不同,阴司要员对我们的态度也不同,丁冥自上任后就很少在阴司呆,他自然比我得人心得多,至少在阴司文武百官眼里是这样,众人见丁冥回来,皆舒缓了一口气,东岳安排这么个副指挥使就是为了压制我的,他一回来,我就不能那么嚣张了。

我见他回来却凝重了几分,他专心在阳间对付郑钧,这个时候回来,难不成是阳间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另外一点,我敢毛遂自荐对付孙清,是因为我自己就是孙清,此举可以博得东岳信任而已,丁冥有什么底气对付孙清的?我见过他出手,实力不俗,也是当世佼佼者,但我没见过他的顶尖实力,莫不是他的实力已经强到可以与我相提并论了?

心里思量着得赶紧找个时间亲自试探试探他,要是真的太强的话,得赶紧把他弄下去,以免坏我好事。

丁冥进殿拜见了东岳,随即说道,“我方才往森罗殿来时已经听闻了森罗殿发生的事情,这孙清好大的胆子,竟敢上殿行刺,嚣张至极,属下不才,愿对付此人为大帝分忧。”

整个阴司,就只有我们诏狱有人敢提出来对付孙清,东岳先前的怨恨稍微平复了一点,多了几许欣慰,看着丁冥道,“郑钧的事情你处理好了?”

郑钧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阳间布局已经完成,接下来我不用再去阳间操控了,只等那郑钧投网即可。”

东岳起身应好,并道,“如今阴司,也只有你们二人能真的替我分忧了,其余人先退去,我有事情要与诏狱两位指挥使说。”

众人拜了东岳后退出森罗殿,仅留下我和丁冥二人在殿内。

没了其他人,东岳也不再高高在上,从森罗殿上下来,径直走到我们面前,看着我和丁冥笑了笑,对我说道,“今日委屈你了,险些误会了你,若不是你挡住那孙清,今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道,“大帝栽培于我,自当为大帝效犬马之劳。”

东岳上下打量我,问道,“你的法术修为何时变得这般厉害了?”

我早已经想好了措辞,拱手回答说,“臣不才,多亏了您赐给我的那些几本全真法术,这几日潜心研究,有所收获,微末本事,不足挂齿。”

东岳拍了拍我肩膀道,“好小子,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真是天选之人,修道学法天赋极佳,接下来我给你找几种大杀术,你好好学,学会了我有重任安排你。”说着又腾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丁冥道,“你也是,过段时间我也有重要任务安排你们。”

我没猜出他说的是什么任务,但是丁冥似乎看透了,道,“我知道您想让我们做什么,但我不敢说。”

东岳愣了下,哈哈笑道,“无妨,说。”

丁冥道,“神荼、郁垒、杨云、郑蕴实、颜鑫瑜几人是阴司出征将军中仅有战功的几人,但他们终究不是同道中人,如今声名远扬,军中威望颇高,今日您为了能让他们出征,甚至不得不答应他们斩杀平等王的要求,虽然平等王该死,但他们举动,已触帝威,不能任由他们如此发展下去,等时机成熟,定然要收回这几人兵权,并除掉这几人,而除掉他们不能您亲自开口,需要诏狱暗中动手,才能稳固军心。”

丁冥说得足够大胆,现在阴司谁敢说杀掉他们几个人?东岳都不敢,真要说出这几句话,这几个人只要放开关口让敌人直插酆都城,到时候又要怎么解困?

东岳听后眼神微微变化,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就是这意思,扫视了丁冥一圈,哂笑道,“没错,这阴司是我的阴司,没人可以要挟我,现在阴司需要他们,所以我能容忍他们,一旦灭掉敌寇,他们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

我猜到东岳可能会这么做,不过没有去细细想过,因为东岳绝对等不到敌寇灭尽的时候,黑白子都在我手里,在我调控下,只会下出一盘和棋,况且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宣布反出阴司了,说道,“要是杀了他们,阴司就无可用之将才了,恕臣直言,阴司现任阴帅,无一人有真才实学。”

东岳道,“我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接下来我要把兵权压在你们身上了,你们诏狱会逐渐掌控兵权,成为凌驾于阴帅阎罗殿之上的机关,由你们诏狱调控阴司兵马,你们二人有信心吗?”

我和丁冥相互看了眼,同时道,“有。”

东岳道,“好,平等王手中火山地狱就暂时交给你们诏狱掌控,明日我会将火山地狱虎符交由你们二人,你们二人各执一半,合二为一才可以调动火山地狱兵马。另外,我也看见了现在几****帅无能无为,是时候物色一批新的人才了,你们两人帮我多多留意。”

阴司这几个阴帅都是千年前上任的,他们从上任到现在都没打过仗,担得起无能无为这个称号。

我和丁冥再次应是,此后丁冥道,“如今阴司告急之地都有人应对,唯独江西阴魂无人应对,那作乱的阴魂背后有高人操控,阴帅马面不是其对手,我有一计,可破江西作乱阴魂。”

东岳道,“说。”

丁冥说,“帝辛、姜子牙这两人,商朝版图在帝辛手里达到顶峰,此人军事才能天下少有匹敌之人,若是把帝辛调回阴司,必定可破除江西作乱阴魂。另外,姜子牙曾指挥了牧野之战,此人才能无双,如今被您用去压制帝辛,这二人相互压制有些可惜了,倒不如让他们二人分开发展,利用他们两人,或许会有奇效。”

东岳想了想说,“我想过,但帝辛狼子野心,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一旦他今后不受我控制了要如何?”

丁冥道,“我有信心压制帝辛。”

东岳盯着丁冥看了会儿,点头应好,“你们先退去吧,容我想想。”

……

我和丁冥随后离开,一路往诏狱赶去。

走了良久,我和他都不说话,都快要到诏狱了,丁冥才突然冷不丁来了句,“指挥使好手段,兵不血刃就处理了平等王,换做是我,我做不到这样。”

我笑说,“运气好而已,今日殿上险些被他得逞,若不是孙清现身,我就永远说不清楚了。”

丁冥也笑了笑,有意无意说道,“为什么孙清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现身?我想不透他这个时候现身的理由,难不成指挥使跟他商量好的?”

我停下脚步,他这话着实吓了我一跳,丁冥好似没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见旁边无我了,才回头笑呵呵拱手道,“指挥使勿怪,我就随意瞎说两句而已。”

我随后面带笑意走上前去,到他旁边说道,“郑钧到底怎么样了?”

丁冥道,“指挥使静候他身败名裂即可,对了,我上殿之前查阅了诏狱卫士卷册,发现诏狱卫士少了一人,此人原本记录在册,我看过伤亡卫士名单,也没有他,指挥使可要万分小心,我觉得消失的这人可能是敌方探子,至于是哪个敌方,暂且不明。”

我愣了下,那个消失的人应该就是九天玄女安排在我身边的人了。

东岳没给我什么威胁,倒是今日这丁冥让我感觉深不可测,还有九天玄女,她是如何我在阴司诏狱的?又是如何在我身边安插探子的?这两个人将是我接下来的大敌。

一路入了诏狱,还未进殿,丁冥又来了一句,“我未曾跟孙清交过手,听闻此人两千年前就已经法术无双,指挥使何不让我见识一下?我也好做个准备。”

“你什么意思?”我凝神问道。

丁冥笑说,“今日殿上,指挥使曾挡住了孙清,想来跟孙清本事也差不了多少,我的意思是想跟指挥使切磋切磋,也好推测一下那孙清实力到底如何。”丁冥说完嗤啦一声抽出了金剑。

第四百五十三章 围剿陆家

我去找丁冥切磋和丁冥找我切磋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我找丁冥切磋是试探他的实力,而丁冥找我切磋则是试探我是否就是孙清。

自森罗殿出来,丁冥就一直在试探我,说明他对我已经有所怀疑了,只是还不敢确定,一旦我表现得太过强势,或者今日直接展现出了我的真实实力,他或许就能确定了。

我想跟他交手,但不是他挑战我,而是我去挑战他,今日不是最好的时机,便笑了笑说道,“不管是切磋还是交手,都需动刀动枪,难免伤了和气,你我同为诏狱指挥使,此阴司危急存亡关头,更当同仇敌忾,勿要在此时自乱阵脚,况且今日殿上我被那孙清真气袭扰,也非最佳状态,副指挥使要是真有这心,可先候我几日,待我调整至最佳状态,再与你切磋。”

我都这么说了,丁冥自然不好再强求,拱手应了声好。

此后进入诏狱大殿,他处理郑钧的事情,我则处理平等王府和阳间陆家的事情,让诏狱卫士整理成了卷册给我查阅。

眼见快到回府的时间了,丁冥看了眼外面,再对我说道,“十殿阎罗中第九殿平等王已经被处理,这几日阴阳两界必定掀起滔天巨浪,平等王在阴阳两界信徒众多,指挥使这几日还需万分小心,以免遭奸人暗算。”

“多谢提醒。”我道。

丁冥又说,“指挥使接下来准备动谁?继续对阎罗殿下手,还是对阴帅下手?”

我想了想说,“还是要消停一阵,逼的太紧反而会出乱子,听大帝指示吧。”

有的没的说了几句,时间差不多了,丁冥将要起身道别,刚走到门口,我叫住了他说道,“你等等,我有事情需要你去做。”

丁冥愣了下,回身过来看了我一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在他眼里和潜意识里,他与我一直是平起平坐的,至少在诏狱是各自为政,我突然要给他安排事情,他自然有些发懵。不过也立马反应过来,我是指挥使,他是副指挥使,这诏狱,还是我说了算的,便拱手道,“请指挥使吩咐。”

我说,“平等王被斩首,遗留事情太多,阳间陆家和平等王府都需要处理,以及平等王此前手中权力的交接都需要人,诏狱人手有限,只能你我亲自去办了,这样,抄平等王府的事情由你去做,另外平等王善后事宜由你跟阎罗殿交接,我去阳间陆家。”

倒不是真的需要丁冥来做这事儿,而是我真的担心郑钧着了他的道,能给他找事儿做就尽量给他找事,尽量让他无法分心去对付郑钧。

丁冥丝毫没犹豫,躬身行礼道,“是。”而后出门唤了几个诏狱卫士离开。

我盯着他背影看了许久,只觉得这丁冥越发厉害,完全无法从他的话语和行为看出他心里所想,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我几乎一无所知。

等丁冥离开后,我唤诏狱卫士进来说道,“去阳间陆家,告诉他们,明夜子时诏狱卫士将至,让他们做好准备。”

平等王被杀,阳间陆家肯定知道了这消息,我答应了平等王,只动陆家百岁以上的人,但东岳要求的是夷三族,也就是平等王父族、母族、妻族,那样算下来的话,不止陆家会遭殃,还会牵连无数人。

我既要完成自己的承诺,又要完成东岳的指令,只能提前通知他们,如果他们有自知之明,明夜子时之前应该已经离开了。

安排下去后,我返回自己府邸。

我这一路回去,途中遇到不少阴司大小要员,此前他们对我避之不及,这次见我即便再害怕,也都迎上前来打招呼。

此前他们对我是忌惮,一是不想被我注意到,二是不想跟我有瓜葛。但是现在不同,他们对我是恐惧,再不打招呼,或许会因此得罪我,而得罪了我下场会是什么样的,他们想都不敢想,毕竟连平等王这样的人物说斩就斩了。当今阴司,能与我一争的,也就是秦广王和在外出征的几位将军了。

一路返回,大小要员簇拥上来,拱手道,“见过指挥使。”

我一一颔首回应,也不能跟他们闹得太僵,真要得罪了整个阴司文武百官,我也讨不了好。

本来半个时辰能走完的路,足足花了我一个多时辰才回屋,烦不胜烦,回屋推门进去,见玄姬玄雅俩丫头正在我床上打闹,我回来后两人才赶忙下床整理好着装,乖巧无比迎上来,抱着我左右手臂亲昵唤起了师父。

这俩就像是俩挂饰一样挂在我身上,甩都甩不脱,我对她们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们去了,等我坐下后,她们俩才乖乖站着,我问道,“你们有郑钧的消息吗?”

玄姬想了想说,“此前郑钧因为讨阴司檄的事情被提刑总司软禁了起来,后来周荣去求情,提刑总司才给了他自由活动的权利,听说郑钧最近特别痴迷于下围棋和写作……”

我说,“他不是一直痴迷围棋写作吗?”

玄姬摇头说,“不是那种痴迷,郑钧为当世大儒,曲高和寡,一直找不到知己。不过最近他身边出现一个奇女子,同样痴迷围棋写作,能懂郑钧心意抱负,二人成了知己好友,二人整日呆在一起,说的都是些士林风雅之事。这样也挺好,至少他不过问方外事,暂时也就没了危险。”

我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对,英雄难过美人关,郑钧之所以在士林声名远扬,靠的就是一生清高,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红颜知己,着实可疑,问道,“那女子什么来头?”

玄姬说,“具体名字不知道,别人都称她为顾先生,好像是顾炎武的后人,曾参与道家很多经典的编撰,不过都没留自己的名字,听说这个女子特别奇怪,整日戴着斗篷,极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我有直觉,这个女子一定跟丁冥有关系,思索一会儿道,“让我们的人去盯着点,把这女子和郑钧的所作所为全都向我汇报。”

“好。”玄姬点头,随后又问,“交战的那几方要怎么办?要撤退吗?”

我摇摇头,“不用,现在撤退太明显了,让他们先打着吧。”

……

此后时间,我盘坐屋中参悟一气化三清之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至次日夜里,我命四十诏狱卫士在我府前集结,而后纵马离开阴司,前往阳间陆家。

这一路锦衣,自然又引起了轰动。

至阳间陆家,本以为我已经提前通知了,陆家的人会自行离开,但我去的时候所见却把我惊了一跳,几个老者率领着数十个陆家子弟挡在了门口,个个手中持法剑符箓,见我们到来,如临大敌。

我们牵住了缰绳,停在外围,我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说今日真要大开杀戒吗?

见他们个个仇视的眼神,我道,“吾乃阴司诏狱指挥使,奉东岳大帝之令清缴陆家,尔等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胆敢反抗,就地抹杀。”

我有心放过他们,只要他们不反抗,我顶多在陆家意思意思,在带点陆家家产就走,要是他们反抗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为首一老者听完我所言,怒发冲冠道,“我们已经得知阴司要夷我陆家三族,陆家老祖也被你陷害所杀,你是何等残忍何等心狠手辣,我等若是放下兵器,岂不成了你俎上鱼肉,陆家子弟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你今日要夷我三族,我陆家必定拼死反抗,有胆量你就过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杯弓蛇影

跟随我一起来的这些诏狱卫士并不知道我有心要放过陆家,对于这种挑衅自然容忍不了,旁边一诏狱卫士当即举刀喊道,“准备!”

只听得锵锵声,数十诏狱卫士同时抽刀,战马低沉咆哮着,跃跃欲试,迎面挡门的人中,除了几个老者,那些后生个个惶恐不已。

我瞪了眼旁边诏狱卫士,而后翻身下马,迈步走了过去,陆家子弟也纷纷捏紧了手中兵刃,警惕盯着我,我扫视他们一圈,问道,“你们不怕死吗?”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跟你有关吗?”为首老者道。

我看着他一凝神,直接移星换斗至他面前,挥掌将其毙于当场,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倒地身亡,陆家挡门子弟瞬间呆了,又惊恐又痛心地唤,“三爷爷……”

我径直往前走去,沉声道,“滚开。”

他们本想拦我,但犹犹豫豫却不敢,纷纷散开,给我让出了一条通道,我径直入陆家。

陆家今日草木皆兵,上至八九十老者,下至十来岁孩童,全都拿着兵刃,而我就像是一个煞神,他们想动我,却不敢。至陆家客堂前,我看见前日与我们交谈的那个老者,他就是陆家家主,我与他相视而立,他双眼猩红无比,显然是急火攻心,见我后惨然说道,“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阴司的刀一直架在陆家脖子上,终于落下来了。”

我直言道,“我答应过平等王,只取你陆家百岁以上之人的性命,让陆家子弟放弃抵抗,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离开陆家,陆家还可以传承。”我说着抽出金剑,直接将剑架在了旁边一个拿着法器的十二三岁小姑娘的脖子上,这小姑娘惊得紧紧抓着法器吓得小脸煞白,眼泪不自觉落了下来,我又说,“你有一分钟时间考虑,超过这时间你没表态,就从这小姑娘开始。”

陆家家主眼神一慌,当即纵地而起,要过来夺人,并喊道,“青玄,你当真连孩子都不放过?”

见他过来,我带着这小女孩退后了几步,让他扑了个空,我道,“你们陆家的人是傻子吗?听不懂我的话?你还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陆家家主愣神,他不是不想放下兵器,他只是不相信我而已,毕竟我可是刚杀了他们老祖宗,他们又跟我不熟,且在酆都城我传出的都是凶名,他们又怎么会相信我会那么好心放过他们?

我与他相视而立,我见时间差不多了,直接扬起了手中的剑,将要挥下去的时候,陆家家主忙喊道,“陆家所有人,放下兵刃!希望你不会出尔反尔。”

陆家子弟听陆家家主命令,个个面若死灰,在他们眼里,只要放下兵器,就失去了所有反抗的余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陆家家主在赌,赌我真的会放过他们。

我见他们放下兵器,也收起了手中金剑,迈步往陆家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陆家百岁以上者,不得离开,其余人有半个时辰时间,半个时辰后,诏狱会追击你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至陆家山门,我又对外面诏狱卫士道,“半个时辰后灭除所有留在陆家的人,另外通知阎罗殿派遣阴差前来验收陆家家产。这半个时辰内,除非陆家人反抗,否则不管发生什么,不准动手。”

诏狱卫士听懂了我的意思,他知道我有心要放过陆家一马,在他们眼里,我此前在阴司杀阴差,杀判官,甚至杀平等王都没有皱一下眉头,是个十足铁血无情的人,如此安排,让他们重新认识了我,个个诧异盯着我,许久才拱手道,“是。”

我把他们留在了这里,自己先返回了阴司,不管我救了多少人,始终都是要死人的,陆家的人确实是无辜的人,不忍见这一幕,只好先退去。

……

一路慢慢悠悠行走,回阴司时又是另外一天了。

我刚回屋,就见几个东岳身边的侍卫在指指挥使府中等着,见我回来忙上前躬身行礼,说道,“大帝急招您去见他,已经在寝宫等候多时了。”

以往东岳见我大多都是在森罗殿,这次却在寝宫,况且现在应该没什么事情,不太清楚他唤我去的原因,问道,“大帝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提起此事,侍卫眼中竟写上了几分惶恐,说道,“这两日大帝坐立不安,卧不能眠,昨日深夜,河南、河北两地判官入寝宫见大帝,有急事禀报,去时大帝刚刚睡下,二位判官吵醒了大帝,竟被大帝当场掌毙,坐夜值守卫士也被大帝杀了五六人,大帝极少亲自杀人,怕是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还请指挥使速速去见大帝,副指挥使也已经去了。”

我恩了声,让这几个使者先离去,进屋去见玄姬玄雅,二人坐夜一直在酆都城,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进屋询问她们此事。

玄姬道,“东岳昨夜突然毫无理由杀了两位判官和数位卫士,惊动了整个酆都城,方才森罗殿给出的解释是,这两地的判官是师父您的人,那几个卫士也是您安插在东岳身边的,所以才会被杀。”

我听着都懵了,我什么时候招揽了东岳寝宫的卫士?河南、河北两地判官又什么时候是我的人了?难不成这几人跟我志同道合,以我的名义去刺杀东岳了?

我道,“你们继续关注郑钧的情况,我先去见东岳。”

二女应好,我之后乘坐辇车前往东岳寝宫。

我去时,丁冥已经到了,正在寝宫外候着我,平日里东岳寝宫外面站满了卫士,今日却一个人都没有。

丁冥迎上前来,问道,“指挥使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我摇摇头,“你在酆都城,就没听到什么风声吗?”

丁冥也摇头。

我恩了声,和丁冥进入东岳寝宫,进殿时见寝宫里乱七八糟的,东岳披头散发在坐在卧榻上,我们进来,东岳直起身来,我和丁冥拱手行礼,东岳拍了拍他卧榻左右,说道,“你们近前来。”

我和丁冥犹豫了下,迈步到他旁边,分立左右。

东岳看着我们笑了笑,“昨天我杀了两位判官和几个卫士,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丁冥道,“今早森罗殿不是已经给出解释了吗,他们是孙清的人。”

东岳摇头道,“非也,他们不是孙清的人。这几****坐立不安,每每入眠,都会有一双恐怖至极的眼神出现在我睡梦之中,那眼神太过可怕,随后梦见孙清要杀我,昨日梦中孙清几乎要得手,刚好那时候那两位判官进了寝宫,我一时失控杀了他们,又被门外卫士撞见,我是阴司大帝,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如此狼狈的模样,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被梦中的孙清惊吓至此,所以我把那几个卫士也杀了,今早随意给了个杀人的理由,这件事情只有你们两人知道。”

丁冥紧蹙眉头,我也在发懵,心说东岳对我执念到底有多深?

算起来,我只在黄泉外、武当山、青城山、森罗殿吓过他四次,不至于如此吧?

细细一想,应该是我那分身离开时说的那句‘从今天开始,你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是我’吓到了他吧,当初九天玄女身边那人说这话,也让我耿耿于怀许久。

我和丁冥听明白了,说道,“阴司有重重防守,孙清进不来酆都城,请大帝放心。”

东岳道,“我跟孙清见过四次了,曾经我连我师父柳承都不怕,我斗赢了我师父,将他驱逐出阴司,但对上孙清总有无力感,黄泉外、武当山上、青城山下、森罗殿中,他每次都可以杀掉我,我从没感觉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过,你们说他进不来酆都城,上一次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和丁冥无言,丁冥看了我几眼,他还是在怀疑我。

东岳说,“自他上次出现在森罗殿开始,我就惶惶终日,已经心力交瘁,阴司我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们两人了,我撤掉了外面所有的守卫,总认为他们是孙清的人,我想让你们两人为我守门,也只有你们为我守门,我才能安心。”

诏狱事情繁多,但是东岳开口说这话了,我们自然不能拒绝了,当即拱手答应下来。

此前我没有理由在他睡觉的时候接近他,现在有了理由,他既然这么怕我,要是敢在我面前睡觉,我就敢进他梦中再去吓他一吓。

第四百五十五章 龙争虎斗

阳间门神有两种说法,一种是神荼郁垒,一种是秦琼尉迟恭。

传说当年李世民被邪魅所扰,无法安寝,便让秦琼和尉迟恭两位将军守在他的寝宫门前,自从这二人守卫之后,邪魅再不敢靠近李世民,李世民见二人终日守着也不是办法,就画了他们的画像贴在寝宫门口,由此民间才多了两个门神。

东岳让我和丁冥守在他的门口,怕是也有这意思。

我和丁冥自然不能拒绝,当日便各自身着锦衣,佩戴金剑守在了寝宫左右,东岳在其中安歇,这期间有不少阴司要员要来见东岳,都被我们拦了下来,本来按品阶,这些要员在阴司的地位比我们要高得多,但我们俩不松口,即便是秦广王来了,也不敢硬闯,别的将军不敢对他们动手,我们是真敢。

多半是心理作用,我们守在的寝宫门外后,东岳在里面再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也没被他的那个梦所袭扰。

此后接连两日,我和丁冥都会准时准点到东岳寝宫外守着,也是因为如此,酆都城渐渐传出了东岳只信任和我丁冥的流言,那些要员本就不敢招惹诏狱,如此一来,对我们就更加恭敬了。

而东岳对我们俩也越来越依赖,仅仅两日就养成了只有我们在门外才能安然入睡的习惯,这两日期间对我和丁冥更是大加赏赐,将火山地狱直接交给了我和丁冥,而阴司要员的任免之权虽然交给了阎罗殿,但却需要将名单递交给我们诏狱审核,只有我们点头了,阎罗殿才能发放官印。实际这任免之权还是在我们手上。

这几日时间跟丁冥呆在一起,虽有说话,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直到第三日,丁冥突然冷不丁来了句,“指挥使怎么看孙清此人?”

我自然不会给我自己差评,话语中无不褒扬,道,“当世难有出其左右者。”

丁冥又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当世还是能找出与之匹敌之人的,一共有三人,这其一就是原北阴大帝柳承,孙清张扬,柳承内敛,我听说袁天罡曾测算过一卦,这未来天下大势乃是双龙相争的局面,有猜测说是咱们大帝和孙清,也有猜测是孙清和青龙,实则不然,我认为是孙清和柳承。”

我笑了笑,“他们二人关系及其要好,又怎么会相争?”

丁冥道,“未来如何,很快就能见证了。这第二个人,就是神界九天玄女,孙清乃是昆仑守将,与九天玄女斗了五千年,始终都拿对方没有办法,如果双龙相争是最后的局势的话,那么双龙争锋之前,一定是双龙斗玄女的局面。”

他说九天玄女能跟我争,我倒有几分相信,好奇问道,“那么第三个人呢?”

丁冥指了一下自己,“正是区区在下,当年北阴大帝到全真道挑选继承人时,曾评价我是可运筹帷幄之虎将,非执掌天下之腾龙……”

他还没说完,我就笑了笑,倒不是嘲笑他,只是觉得他稍微有点托大了。

丁冥见我发笑,也不再多说了,继续立身站着,良久后才说了句,“指挥使莫要不信,且看再过段时间到底是虎啸山林还是龙吟深渊。”

我恩了声,不再搭话,默默站着。

时至深夜,我见左右无人,便缓缓闭上了眼睛,站着沉睡了过去,此前几日也有尝试进入东岳梦境,但前提是东岳在做梦的时候才能进入,前两****都未曾再做梦,只能再次尝试。

这次闭眼不久,尺木发挥作用,我渐渐陷入东岳梦境之中。

东岳今日所做的梦很是起怪,不像是在阴司,而是阳间一处深山之中,东岳正在东岳小径上漫步行走,腰间禁步敲得叮铃作响,我看着远方东岳,以幻化之术变作一童子迈步出去,与之相向而行。

不多时间,我和东岳碰面,这深山小径极窄,只能供一个人通过,又加上两旁都是树木,无法退避让路,我抬头看了眼东岳,东岳也看了眼我,说道,“小娃,你挡我路作甚?快让开。”

我说,“你跟我同时走这条路,怎说是我挡了你的路?分明是你挡了我的路,应该是你让开。”

东岳愣了下,俯身下来对我笑了笑,“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说,“你是阴司东岳大帝。”

东岳没想到我能一眼说出他的身份,再愣了下,皱着眉头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句,“我知道你是阴司东岳,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东岳盯着我看了会儿,摇摇头说,“未曾见过,不知。”

我再次幻化面貌,这次直接变成了柳承的模样,看着东岳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么?”

东岳见我面貌大惊,忙往后退了几步,愕然看着我,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我满脸诡笑,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当年我把你带到阴司,教你修道学法,教你帝王心术的事情吗?如果没有我,你现在早该归为尘土了,当年你对我许下的承诺,为何一件都没做到?你可知你寒了我的心,伤我甚深!”

我说完这话,东岳却把眼神一凝,直身怒视我,“你不是柳承,他从不会说这种话,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在此拦住本帝!”

我倒没注意过柳承会说哪些话,不过依他的性子,他确实不会来找东岳质问这种事情,便反手过去摸了摸尺木,听得一声怒吼,一条火龙自我身上呼啸而出,扶摇直上,盘旋九天,而后俯冲向下,直接朝东岳撕咬了过去,并喊道,“东岳,你气数已尽!”

东岳见一火龙朝他冲来,慌忙退后,而后夺路就要往山下跑,但他的速度哪儿跟得上那火龙的速度,一路跌跌撞撞,边跑边喊,“青玄,丁冥,速来救救本帝!”

我听着直乐,这不过是个梦而已,有人来救你才怪了,干脆找了一石头盘坐上去,看着那火龙追逐东岳。

东岳仓皇逃窜,慌得不行,眼见着火龙就要追上东岳时,却听得林中一声虎啸,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之声,一庞然大物鞭山移石而来,靠近东岳时猛地一跃,一头小山大小的花斑老虎从林中一跃而出,竟直接将那火龙扑在了地上,一口咬住火龙,将其抛了出去,直接砸碎了几座山丘。

火龙腾身回来,欲与那虎相争,猛虎仰天长啸,撼动山河,连火龙都为之一震,我见状忙收回回龙,愕然看着那猛虎,猛虎似乎也发现了我,直接将眼神放在了我所处的地方,看了我一眼,而后摇身一变,化作一人的模样。

我见此人都愣住了,不是旁人,正是丁冥,丁冥与我对视一会儿,并未上前来,而是过去对东岳一拱手道,“臣来迟了。”

东岳见是丁冥,这才放下心来,说道,“还好你来了,那畜生吓煞我也。”

丁冥微微颔首一笑。

我觉得情况不对,立马驱动尺木从梦境返回,重回寝宫门外,扭头过去看旁边的丁冥,见丁冥竟也闭着眼陷入了沉睡,顿时惊住了,也就是说刚才东岳梦境中那猛虎不是他幻想出来的,而是丁冥也侵入了东岳梦境。

我盯着丁冥发呆,而丁冥也在这个时候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第一时间也是扭头看着我,目光相接,他冲我笑了笑,“指挥使现在相信我有能力与孙清一争了吗?”

丁冥肯定已经确认了我是孙清了,只是他没有证据,既然他知道了,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大不了不让他抓住把柄,说道,“我已经调息至最佳状态,你不是要跟我切磋吗,我看寝宫外地很宽广,不如你我就在寝宫外切磋切磋?”

第四百五十六章 厚此薄彼

丁冥早有这心思,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各自取出法剑,正要前去前方空地时,却听得寝宫内传来东岳的声音。

“青玄,丁冥,你们二人进来。”

刚燃起的战意被东岳打断,只得先行作罢,推门进寝宫,东岳已经从卧榻上坐了起来,我二人近前去,东岳扫视我们二人一眼,再伸手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满是疲倦说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一恶龙追逐于我,不过好在此后有一花斑巨虎出现,帮我撵走了那恶龙,丁冥,那是你么?”

这等邀功的机会丁冥又怎么会放过,立马拱手道,“禀大帝,臣于门外感知大帝情绪变化,屋内隐约有真气外放,得知您又陷入了怪梦之中。我曾结识过一个鬼谷子传人,他授予我入梦本事,未得允许,擅自入梦,还望大帝恕罪。”

东岳呵呵笑了笑,“何罪之有?若不是你入梦来,这次我又不知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虽是梦境,你也算有救驾之功,想要什么赏赐吗?”

因为我没有出现在东岳梦中救东岳,东岳此次嘉奖自然没有我,不过我也不在乎了,只要正指挥使是我就行。

丁冥道,“食君之禄,替君分忧,乃臣下本分,不敢求赏赐。”

丁冥就客套客套,东岳又怎么可能真的不赏赐他,想了想说,“两千年前阴司有一北帝,九幽将军玄姬玄雅便是他的妃子,以前住在我这寝宫旁边的宫殿之中,不过阴司向来无纳妃嫔的习惯,这么些年来,那宫殿也已经损毁大半,这几****命人将那宫殿修缮一遍,今后你就住在我旁边那宫殿中,如此一来,也不用整日在门口守着了,怪累了,我有事情差遣也方便不少。”东岳说完丁冥,再看看我,也笑了笑道,“青玄,此次你虽未能入梦救驾,但守在宫门口也是劳苦功高,这样,我在我这寝宫左侧再修一宫殿,你搬过来可好?”

东岳给丁冥是直接安排定了,给我是用询问的语气,他所做不过是不想厚此薄彼,提出来了就代表自己意思到了,而询问我,则是等我自己拒绝。

上次平等王对我的指证虽然没有成功,但多多少少给东岳留下了些许隔阂,再加上这次事件,东岳自然而然对丁冥就较为亲近了。我也不稀罕东岳的赏赐,住在他的旁边,我那一院子的人,指不定就被他给发现了,便说道,“此次救驾全是副指挥使的功劳,这赏赐我万万不能要,不然对副指挥使不公平。”

东岳果然没有强求,点头道,“好吧,这几日辛苦你们了,你们怕也是没好好休息,都先回去吧,今后等旁边宫殿修好了,就方便多了。”

我和丁冥应是退去。

出了东岳寝宫回诏狱,东岳则去森罗殿处理政务了,我和丁冥一路前行不语,似乎忘记了方才要交手的事情,一路进入诏狱,分左右坐下,许久后丁冥才对我说,“前段时间我遇刺了,刺杀我的人是当年九幽将军中的玄姬,指挥使应该认识此人吧。”

我笑了笑,这丁冥处处给我挖陷进,就想让我亲口确认我就是孙清,回答道,“威名赫赫的九幽将军,谁不认识。”

丁冥说,“这玄姬法术修为不算高,但那双眸子魅惑本事却数一数二,就连我都失神了,如果有机会,倒真想把她眼睛剜出来好生研究一番,看看与常人眼睛到底有何不同。”

丁冥的话,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青城山上袁守一对我所说的那些,以及我在黄河边看见的那一幕,一二可能是巧合,三可能就是定数了,不免有些担心,凝视丁冥笑笑说,“玄姬玄雅是孙清的徒弟,她们俩要是出事,以孙清的性子,这天下就别想安定了。”

丁冥道,“如今阴司阴帅个个都是无能之辈,若是让我佩九军帅印,未尝不可与孙清一争,我的志向跟旁人不同,旁人都想做人上之人,我自知自己只是个为将之才,大帝赏识我,我便好好辅佐他,没了他,我恐怕又要回全真道当个道士,所以但凡有谁敢对大帝动手,我绝不放过。”丁冥说着起身道,“大帝让你压制阎罗殿,你已经完成了任务,而我还没有,就不陪指挥使闲聊了,郑钧还在等着我呢。”

丁冥起身离开,我也在随后返回了自己府邸。

此前我一直不认为丁冥可以在提刑司里面动得了郑钧,但现在渐渐有所怀疑了,不管是心计还是实力,丁冥都让我找到了当年赵文和和张衡的感觉,他给我的压迫感甚至比赵文和和张衡二人给我的还要更强。

郑钧一介书生,如果没有旁人助他,恐怕他就危险了。

回府邸第一件事情便是找到了玄姬玄雅,见她们二人后直接说道,“我要见郑钧那个姓顾的知己好友。”

玄姬玄雅诧异,问道,“师父为什么突然要见她?”

“有不好的预感。”我道。

玄姬道,“我知道她住在哪儿,现在就带您去,不过东岳不是要您去帮忙守门吗?您要怎么脱身?”

我想了想,当即写下奏表,说阳间陆家的人逃窜不少,我需要去阳间追捕阳间陆家的人,向东岳请假十天。写完后命人送去森罗殿,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才得到东岳的回复,自然是准了。

丁冥在梦中逐龙虽然赢得了东岳的信任,但也把自己的行为限制了,东岳更加依赖他,他多余出来的时间就更少。相反,有丁冥这样可以入梦的人在,我去不去守门已经不重要了,东岳自然允许我开小差。

收到东岳回复,我在府中稍微做了一些安排,而后和玄姬玄雅二人纵马离开阴司,一路朝阳间。

提刑总司位于阳间北平,距离神荼郁垒他们驻扎的地方不远,此去迢迢,跋山涉水许久才至,阳间各城市中,唯有北平最为繁华,我们至北平直接舍弃了战马,换上阳间普通人的衣服,行走于车水马龙的都市中。

不管过了多久,她们倆始终是小孩子心态,受不了灯红酒绿的诱惑,一路如初生的婴儿好奇打量四周,道路两旁各色的店各色的场所,都让她们好奇极了。

看中了不少东西,上去挑挑摘摘,喜欢到不行,挑中了就眨巴着眼看我,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让我付钱呢,而我囊中羞涩,身上除了阴司通用的钱,其他一律没有,只得耸耸肩膀道,“没钱,先办正事。”

二人颇失望,不过也不纠缠,带我前行,问道,“我们是先去见郑钧,还是先去见顾先生?”

我想了想说,“先去见那个姓顾的,另外千万不要告诉郑钧我们见过她。”

玄姬玄雅何等聪明,自然猜出了我的意思,道,“师父难道是想处理掉那个顾先生?”

“如果她用心不轨,自然需要除掉。”我道。

此前以为这个顾先生帮道门编撰过书籍,又跟郑钧拉上关系了,肯定是方外人,不过去往她住处时,却有些意外,她所住的地方就是简单的方内场所。

到了地点,叩响房门,不多时间有一老婆婆开门,见我们问道,“找谁呀?”

我说,“郑钧先生让我们来接顾先生的。”

老人也知道郑钧,释然哦了声,回身过去说了几句话,不多时间,一身形玲珑的女子出现在房门内,着素衣,但脸却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不过从她身形来判断,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人物。

见她后,我颔首示意,她往我们身后看了看,说道,“郑先生怎么没有来?”

不只身形绰约玲珑,就连声音也宛若仙音,沁人心脾,浑身透露着一股子温文儒雅气质,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难怪郑钧会跟她成为知己好友。

第四百五十七章 守城守陴

不止是我,就连玄姬玄雅都有些失神,都想探究这面纱之下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短暂失神后,我说,“郑老先生有些忙,所以差我们前来接你。”

她的稍微愣了下,不过还是跟着我们一同出门离开,在外走了一阵后,她突然开口说,“不是他让你们来接我的对吗?你们想带我去哪儿?”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又说,“因为一篇《讨阴司檄》,近来各色各样的人找上了他,也有不少人找我,有让我劝他撤掉那篇檄文的,也有让我找他继续写其他檄文的,你们呢?你们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里人员众多,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我说,“不如我们找一个清净的地方聊?”

她探手出来指了一下左侧说,“那里是全真祖庭白云观,我跟白云观主持认识,去那里吧。”

我应好,跟随她一同前去,以前没去过全真祖庭,倒真想去见识一番,当年柳承就是在这白云观中挑中了东岳,丁冥也是出自白云观。

至白云观山门,见是以三券拱门,上刻流云仙鹤,比其余各处道观山门要宏伟不少,不过也仅仅是造型而已。山门的三个门洞象征的是三界,意指挂进山门就等同于跳出三界,进入神仙洞府。

守门弟子都认识她,见了她皆行道礼,一路畅通无阻,她找白云观暂借了吕祖殿供我们谈事,殿中供奉的是全真道祖吕洞宾,进殿我们各自对吕洞宾上香行礼,此后她才问我们,“你们假借郑先生之名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并非有事情要找你帮忙,我叫孙清,是郑钧老先生的学生,那篇檄文也是我请老师写的,此次找你,只是有几个问题要请教。”

听闻我名字,她稍微停顿了会儿,而后微微笑说,“你的名字最近在方外流传颇广,就连方内也有不少人知道你的名字,毁誉参半,方外有人说你是搅乱天下之贼,也有说你是横扫天下之将。我听郑先生提起过你,他对你的评价很高。”

我倒没想到她能这么镇定,见殿内有供人参拜的蒲团,便邀请她坐下聊,并对玄姬玄雅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事情教你们。”

二女应是出了门去,关上了大殿的门,我与她面向而坐,她不言,我一时不知怎么切入话题,就说,“这里并无旁人,你为什么不摘掉面纱?”

她摇摇头,并不回话,想来是不想让我看见她的真面目。

我又说,“我想问问,你是怎么认识老师的?可有人牵线搭桥?”

如果有人牵线搭桥的话,肯定就是丁冥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机缘巧合之下认识郑先生的。”

“怎么个机缘巧合法?”

她指了一下地面青石板,说道,“外出时见地上有不少写满文字的纸张任来往行人践踏,我便弯腰拾取,郑老先生也见了那些纸张,同样弯腰拾取,如此一来我们就认识了。”她说着笑了笑,“读书人的习惯,见不得别人践踏字纸。”

我虽不是儒林中人,但读过的书的数量也算是多的了,知道这习惯。这叫做‘敬惜字纸’,《燕京旧俗志》中记载:污践字纸,即系污蔑孔圣,罪恶极重,倘敢不惜字纸,几乎与不敬神佛,不孝父母同科罪。

在读书人眼里,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玷污文学,就好比全真道人见不得别人污践吕洞宾的名字。

我释然,她的这个理由倒是足够让人信服,如此来说,她就不是丁冥安排来的,又问道,“先生认识丁冥吗?”

她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摇头说,“不认识,不过倒是听说过他,好像上次他挑战过提刑总司现任总教头,法术修为很强,郑先生也跟我提起过他,说此人是阴司的人,是为杀他而来。”

郑钧还没有老糊涂,此前听人说他跟丁冥成了朋友,我还诧异过,郑钧不像是这么糊涂的人,他既然知道丁冥是来害他的,就应该会有所防备。

我又问,“先生对老师现在所做的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她说,“能值得他霍出性命去做的事情,那就是值得做的事情,是对是错由外人说,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才知道。我跟他相知相交,深知他能找到一件自己愿意做的事情是多么不容易。”

接连问了几个问题,我已经排除了她是丁冥安插在郑钧身旁的人了,不过还是有所不解,近来郑钧的动作也就只交了她这么一个知己好友,丁冥既然要让郑钧身败名裂,不从她身上下手,又做的是什么安排?

这个问题只能由我自己去探索,此后再跟她请教了一些问题,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她都一一作答。

倒不是闲得无聊,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样的才能,竟然能被郑钧这么重视,如果是一个奇女子的话,倒是可以把她拉入我麾下,有时候笔杆子比刀枪管用多了,一篇文章甚至胜得过千军万马。

那些奇闻异录根本难不倒她,最后我干脆谈到了军争上,心说她一个弱女子,又不算是方外人,对军争应该不擅长,就挑了一个最难的军争问题,那就是围城战!

古来军争中,最难的就是这围城战,问道,“黑巾军已经跨过罗酆山,接下来必争之地一定是枉死城,以青龙的实力,夺下枉死城并不是难事,而杨云所率领的数十万阴兵必定会将黑巾军围困在枉死城中,在先生看来,该怎么应对杨云的数十万阴兵?”

她听后思索了会儿说道,“古往今来围城战,九成以上面临的问题就是‘缺粮’,黑巾军如果被困枉死城中,一定会经历这三个阶段,最开始是‘斗米千钱’,而后就是‘掘鼠而食’,最后是‘人相食’,一旦走到最后阶段,黑巾军必败无疑。”

她提出了问题,这问题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我要的是解决办法,默默看着她,等候下话。

她继续说道,“至于战法嘛,我建议用太平天国的守城战法,叫‘守险不守陴,守江必守淮’,既要控制枉死城,同时也要控制枉死城周边各处险要之地,如此一来才能掌控战场的主动权,让阴司的攻坚战受到层层阻击,黑巾军也可以把最难的守城战变成较为轻松的野·战,如此才是取胜之道。”

我听完愕然看着她,许久没说出话来,当真是奇女子一个。

这个问题我想过很久了,但始终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因为黑巾军要想前行,就必须得控制枉死城,而控制枉死城必定会被围攻,她给出的战法很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这连我此前都没想到,忙起身对她鞠躬行礼,道,“先生谋略,我自愧不如。”

她说,“郑先生给我讲过你以前的故事,你用三计迫使北帝放逐赵文和的故事,我亦心向神往,以及青城山的避实击虚,还有你给黑巾军的那些策略,都是我不曾想到的。”

我们互相吹嘘了会儿,见已夜深,要起身送她回去,刚要去开门,她对我说道,“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吗?”

我恩了声,确实想,至少从今日交谈来看,她是一个几近完美的女人。

她随后哆嗦着手摘掉了自己遮面的纱布,并说,“世上没有完美的人,上天给了我很多东西,却也收回了很多。”

我凝神盯着,等她摘掉面纱,登时呆住了,明眸皓齿,螓首蛾眉,肤如凝脂,此番容貌,不似苏妲己那般妖魅,却别有一番风韵,我喃喃道,“你为要遮着脸?”

第四百五十八章 提刑总司

此前听她所言,以为她要说的是,上天给了她才学,给了她完美的身形以及天籁之音,却收回了她的面貌,所以认为她可能长得并不是那个完美,但当看见她相貌时,却跟我所想大相径庭。

她很认真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说道,“我跟郑先生是知己,从不会讨论相貌,你是他的学生,我想与你说说。”

我又重新坐了回来,细细打量着她,心说可能是用了幻化之术,不过却没看出来。

她说,“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只要修道学法就可以成为人上人。但在方内不一样,方内想要有所成就,靠的无非是两样,才学和相貌。我是大儒顾炎武的后人,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研究学问的,从我懂事开始,家里所有人都跟我说同样的话,那就是我相貌奇丑无比,想要出头,就必须得靠真才实学。所以从很小开始,我就戴上了这面纱,从不示与外人,潜心读书写字,看遍了能找到的书,写了无数文章……”

她说道这里,眼中泪水直转,哽咽了会儿,我说,“你认为你很丑陋?”

她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直到几年前我父母去世之前,他们告诉我,此前跟我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只是不想我冷落了研究学问,才对我说那些话。他们告诉了我这些,但已经晚了,我已经分不清这世间的美丑了,直到现在也一直不敢摘掉面纱,我懂很多别人不懂的问题,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唯独不知道这世间到底什么是美什么是丑,郑先生很有学问,我本想问他,但他跟我一样是潜心读书的人,对此恐怕不擅长,你也很有学问,同时你的见识也很广,我想让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是美,什么是丑?”

人言可畏,这世上可杀人的东西很多,最低级的是刀剑,然后就是笔锋,最高级的就是人言。

我听懂了她的故事,她家里人不想让她今后靠外貌获得成就,所以编造了一个弥天大谎,告诉她,其实她很丑,二十多年的暗示,已经让她的审美扭曲了,突然听父母说是骗她的,换做旁人早就崩溃了。

我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审美扭曲了二十多年,想要拨乱反正,实在太难太难,就说,“给我几天时间,我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她倒不着急,对我颔首应好,此后再戴上面纱,一同出了吕祖殿。

离开白云观,本要送她,被她拒绝了,这条路她比我们熟悉,我们也不矫情,目送她离开。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我至今见过的女人中,最为完美的一个。

孙思仁有时蛮横,黄蕴秋愚善,玄姬玄雅任性,陈莹莹怯懦,周晓安没主见。这顾先生似乎一样都不占,目前来看,她的缺点似乎就是扭曲的审美。

一路往外走去,对玄姬玄雅道,“此前派来北平关注郑钧的人你们能联系上吗?”

玄姬玄雅点头,“能。”

我说,“让他去找高英杰,告诉高英杰,争夺枉死城,用‘守险不守陴’的战术。”

现在我要的是双方势力的平衡,杨云和青龙双方,都不能大胜,也不能大败,枉死城僵持一阵,只要让王方平、杜子仁、嵇康三人掌控兵权,就可以起事了,现在虽然也可以起事,但是现在开打的话,损失太过惨重,无法应对接下来重回人间的神界,真正的大敌还是九天玄女。

玄姬玄雅应是,此后先行离去。

我则施展手段赚了些小钱,找了个地方暂时在北平住下了。

至第二日,有人敲门,本以为是玄姬玄雅回来了,开门看,却是提刑司的人,见我后说道,“孙先生吗?提刑总司请先生一叙。”

提刑司最为恐怖的就是情报,只要在这阳间,除非潜行深山老林,否则很难避开他们的眼睛,更何况这里还是提刑总司所在之地,怕是我们刚进入北平不久就被他们给盯上了。

刚好想去见识见识提刑总司,便随同他们一起去了。

提刑总司设置在清宫之中,帝王居住之地,进入其中,感受到的只是豪华,比起酆都城来,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

一路进去,入一殿宇,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其中郑钧和周荣都在,另外一些人的打扮,肯定也是提刑总司的重要人物。

我见过不少大场面,自然不会被这场面吓到,而他们见我也纷纷起身相迎,我先对他们躬身行礼问了好,再看向郑钧道,“见过老师。”

郑钧微微颔首,面色不大好。

此后屋内坐在最上方那人让我坐下,而后笑眯眯对我道,“孙先生至提刑司,令我提刑司蓬荜生辉。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振英,提刑司管事的人……”

此前在武当山见过他,不过那次他不是为首之人,想来是藏拙了,怕别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对他下手,找了个替身。

我拱手问好,此后其他人也一一自我介绍,都是提刑总司了不起的人物,我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个被丁冥打败的提刑总司现任总教头,他见我打量他,也知道原因,极为尴尬。

闲聊一阵,我直言问道,“你们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李振英道,“提刑司有天下各处传来的消息,我知道孙先生现在权势滔天,正一道、黑巾军、阴司东方兵马、黄泉兵马、郑蕴实、江西作乱阴魂,尽在孙先生手中,只要孙先生愿意,现在就可以发动全面围攻阴司的战斗,方外诸多势力中,就只有我们提刑司和全真道还没表态了,此次请孙先生来,是想跟孙先生谈谈合作。”

提刑司情报网确实恐怖,怕是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我在阴司的事情了,瞒不过他们,我也需要他们的情报网。

我知道他们会表态,我也要表态,我们都在等,最后是他们先开口,我就占了主动,问道,“要什么样的合作?”

他道,“统一阵线,分开调度,今后方外大争之中,提刑总司和孙先生站在同一阵线,但我们都不得插手对方内务,今后战果我们平分。”

我听着都乐了,这不就是捞好处来了吗,仅仅一句同一阵线,就要分走一半好处,我自然不答应,笑道,“提刑总司认为可以跟我们平分战果?换做你是我,你会答应吗?”

“那孙先生你提条件。”李振英知道我不会同意。

我道,“平时分开调度,战时提刑总司归我调遣,至于战果,由我到时候按实际情况分配。”我说完,他们表情都变了,有几个更是起了怒火。

提刑司要的是跟我平起平坐,我要的是把提刑司当成下属机关,他们刚要开口,我打断他们说道,“这是我的底线,没有提刑司,我一样可以打好这一仗,这是我看在老师的份上给你们提刑司的恩惠,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们可以不答应,我不强求,当然,你们也可以去找东岳要更优惠的条件,只要你们认为东岳能斗得过我。”

我说完起身拱手告辞,留下一脸错愕的他们。

到现在,有提刑司没提刑司确实没什么两样了,有它更方便,没它一样可以做好事情,占主动的是我,不是提刑司。他们要是再不选择站队的话,怕是今后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出这里头也不回,才走没几步,听后面传来郑钧的声音,我停下等他,郑钧到我面前,我道,“老师是来帮提刑司要条件的吗?”

郑钧摇头神色不善地说,“不是,是关于顾先生的事情,我知道你昨天见过顾先生,我随后去找过她,发现她昨夜并未回去。顾先生并非害我之人,如果是你带走了她,就立马把她放了。”

我愣了下,“我昨天跟她谈话过后,她就回去了,我并没对她怎么样,反而很欣赏她。”

郑钧凝视我,见我不像是说谎,左手敲着右手手背想了好一会儿,“那她去哪儿了?是不是你跟她说了什么?”

我摇头表示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正此时,外面有提刑司的人送来一信件,直接到郑钧面前说道,“郑先生,外面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我看了眼这信件的封面,上面写着的是郑钧亲启,而旁边有‘丁冥’二字,一见这两个字,我立马有了不好的预感。

郑钧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忙拆开信件,信里面写了几百字,并不是丁冥要挟郑钧的信,而是丁冥找郑钧求书的信,这书还不是现成的书,故事大纲丁冥已经写在了信里面。

郑钧看完怒火冲天,直接将信件撕掉了,怒道,“读书人怎能写此等下流之书,简直无耻!”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忙对郑钧说,“顾先生可能被丁冥带走了,这书您千万不能写,我让阴司的人帮忙打探消息。”

第四百五十九章 散布谣言

郑钧知道我在阴司诏狱任职的事情,此前对我没有好脸色,是因为以为是我带走了顾先生,收到这封书信方才明白过来,目前能从丁冥手中救人的也只有我了,郑钧无不感激地道,“还请你一定得把顾先生带回来。”

我点头说了声尽力,这个时候提刑总司那些人也出来了,人多嘴杂,我对郑钧道,“还请老师移步,我有事情要问老师。”

郑钧随后跟我一同离开,寻了一安静之地,我面向他正色问,“老师至今还未成婚吧?如果这次救出了顾先生,我愿意为老师去向顾先生提亲……”

我话还没说完,郑钧打断了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与顾先生乃是君子之交,欣赏的是对方的才学,休要胡说!”

我也没真准备去帮他提亲,不过是想试试他跟这顾先生到底走到哪一步了,从他的表情和回答来看,他们确实只是欣赏对方的才华,并不掺杂男女感情。

再说了,郑钧都这把年龄了,真要这个时候跟顾先生有点啥的话,怕是会被世人骂为老不尊,晚节不保了。

此后跟郑钧交代了几句,我作揖道别。

和郑钧分别,才走没几步,又回头去找郑钧,郑钧见我回来,诧异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尴尬一笑,拍了下自己衣兜说,“好久没有混迹方内了,初到阳间,囊中羞涩,寸步难行,老师身上有钱么?借我一些,过些时日还您。”

……

返回目前居住的地方,玄姬玄雅二人也已经回来了,在门口候着我,我与她们俩相处这么久,她们早就能循着气味找我,不管我怎么躲都是躲不过她们的。

我见了她们,把借来的钱财全都给了她们俩,说道,“这是我找人借来的钱,你们有什么喜欢的就尽管买,不过要在能力范围内买才行,要是没钱被人扣下了,我是不会来赎你们的。这几天你们就呆在阳间,帮我好好盯着郑钧,最好能潜入他居住的地方,将他的所有手稿全都查看一遍,如果有写什么违背人伦道德的东西,全部带走,不要留给他。”

她们应好,诧异问我,“师父您这么快就要回阴司吗?”

我说,“丁冥带走了顾先生,以她要挟郑钧写有悖道德的文章,我担心郑钧会中招,你们务必帮我看好他。”

“好。”她们再点头。

跟她们交代过后,我马不停蹄离开了北平,一路返回阴司。丁冥现在还是比较忙的,又要对付郑钧,又要帮东岳守门,他是没办法离开阴司的,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把人带到了诏狱,只要在诏狱,我想要救人就简单多了。

我们监视顾先生已经有一些时间了,她的家世我已经了如指掌,顾先生名字叫做顾安,满腹经纶只是她的现状,她的过往也颇为传奇,虽不是方外人,但不断有方外人上门找她,其中就包括一个叫叶安的人,也就是那个传授杨云天遁剑法的叶安,正是源源不断有方外人找上门来,她也渐渐对方外开始熟悉起来,成了她今后帮道教编撰经典引子。

回阴司都没有进自己府邸,直接变幻容貌去了诏狱,诏狱卫士迎上来,我不等坐下,就直接问他们,“副指挥使现在在哪儿?”

诏狱卫士回答说,“去见大帝了。”

我又问,“他昨天晚上有带什么人回来吗?”

本以为丁冥会隐秘行事,但诏狱卫士却回答说道,“带了一个蒙面女子回来,就在半个时辰前,副指挥使带着那个女子去见大帝了,那女子到底是何人?副指挥使好像对她很重视。”

我顿时明白过来了,丁冥知道我肯定要救人,在诏狱是我说了算,但如果他提前把顾安带去见东岳了,有东岳发话的话,我再想救人就难得多了,思索了会儿又问道,“副指挥使新的宫殿修建好了吗?”

“那宫殿本就是现成的,只需要简单修缮就可以了,阴司人马众多,办起事情来也快,再过两日时间就快要完工了。”这诏狱卫士说着近前来对我低声道,“指挥使,最近副指挥使跟大帝很是亲近,现在更是直接要住在大帝旁边了,我担心再这么下去,指挥使您在大帝面前,没有话语权了,另外最近酆都城有流言说,指挥使您因行事果断,得罪了阴司大小要员,不得人心。而副指挥使左右逢源,阴司很多要员都想进谏让副指挥使成为诏狱指挥使。”

我听后顿了会儿,我跟丁冥分工不同,我确实把阴司大大小小的要员都得罪了,而丁冥处理的是阳间的事情,跟阴司要员没怎么打交道,再加上最近丁冥很受器重,肯定会有人抓住这个机会来弹劾我,不过我却丝毫不担心,既然丁冥已经要拉开阵势跟我开战了,我应战就是。

顾安既然已经被带去见东岳了,我再去见东岳意义不大,只能迂回盘旋了。

此后一直在诏狱大殿等着,过了足足两三个时辰,丁冥才返回,进殿时并没有带着顾安,他进来躬身道,“指挥使不是去阳间追捕陆家余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问,“我听说你带了一个女子回来,她人呢?”

丁冥笑呵呵道,“指挥使消息果然灵通,确实带了一个回来,我见大帝近来不得安寝,想来是枕边无物导致的,所以我去阳间寻了一个绝色女子,已经献给大帝了,大帝也欣然接受了。”

我听着一愣,再死盯着丁冥说道,“那女子是方内人,在阳间儒林地位不亚于郑钧,你竟然将她献给大帝做枕边之物,就不怕那些读书人对阴司口诛笔伐吗?你既是要对付郑钧,何故要牵扯方内的人!”

丁冥不紧不慢地说,“指挥使又何故这么紧张?对付郑钧是我的任务,就不烦劳指挥使挂念了。”丁冥说话时走到旁边去了一案卷来查看,又幽幽道,“要是再早一会儿,指挥使可能还能拦下我,那个时候指挥使要是开口要人,我也会交人,不过现在人已经在大帝那里了,我也没办法。”

我自诩巧舌如簧,但现在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看着丁冥冷冷一笑,也没说话,起身离开,返回自己府邸。

……

入府邸,直接找来安插进入我府邸的人,关上房门说道,“你们马上在酆都城散布言论,就说阴司尘封两千年的后宫终于重开了,诏狱副指挥使丁冥就是住进后宫的那个人,将与大帝日夜作伴,当真是大帝跟前的红人。”

他们一听,噗嗤乐了,说道,“这样的言论真的好嘛。”

“丁冥那么喜欢讲故事,就讲个故事给他听又何妨。”说着又对另外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去散布,阴司向来无要员向大帝进献美人的先例,副指挥使丁冥开了两千年的先例,此时向大帝进献美人,到底是谄媚还讨好是掩人耳目?”

他们知道我想把舆论导向什么地方,说道,“万一酆都城的人只认为丁冥是谄媚讨好呢?”

我想了想说,“你们再分几个人出去,自问自答,就说阴司大帝向来不近女色,要是真的接受了丁冥进献的美人,肯定就是掩人耳目。”

他们纷纷应是出去办事儿去了。

我就不信了,这些话传到森罗殿,东岳还敢对顾安怎么样,东岳大帝很重面子,他要是真接受了,按照舆情推演,那么他就是跟丁冥有事儿,逼着他不敢要这美人,到时候肯定会将顾安打回诏狱,只要回了诏狱,就轮到我说了算了。

第四百六十章 以退为进

如果想要长治久安,除了兵家的必争之地,舆情的掌控也是为人王者不得不争之地,不然李世民也不会说出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名言来。

府中的人纷纷散出去,开始散布这些言论,但是要这些言论形成影响力还需要时间,我只需要保证这几天时间顾安不受损害即可,不断在房中踱步思索策略,询问了阴司各地军争形势,本想用阴司如今形势暂时转移东岳注意力,但得到的回馈是,杨云他们派遣出去之后,阴司各地形势都得到了控制,并没有出现危急情况。

思索许久都不得好策略,眼见天色已晚,让府中人为我取来了锦衣金剑,只能冒险赌一把了,深夜面见东岳。

疾行至东岳寝宫,这个时候东岳已经准备歇息了,我去时丁冥正守在东岳寝宫门口,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见我到来,微微一笑道,“见过指挥使。”

我恩了声,欲推门进去,却被丁冥挡在了门口,正色说道,“大帝已经就寝歇息,阴司任何人不得打搅,指挥使要是有事情的话,还请明早再来。”

我拨开丁冥挡我的剑,说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大帝钦点的守门将领,有奏事不报的权力,给我让开。”

我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守门的必要了,但是东岳也没有开口让我不用守门,所以我还是有这权力的,丁冥也自知拦不了我,收起金剑笑说,“指挥使是为了那女子而来的吧,指挥使就不要再白费心思了,何必为了区区一个阳间女子开罪大帝?”

“让开。”我一把推开了他,直接推门进去。

东岳寝宫空空荡荡,进去时见顾安正端坐在东岳卧榻上,东岳正伏案查看阴司要员们递交上来的折子,我进来他都不抬头看我,直言说道,“我已经听见你们的争论了,说吧,深夜见我所为何事?”

我瞥了眼顾安,她只是被人用法术制住了,尚无损伤,松了口气,上前拱手道,“大帝可知玄姬玄雅和北帝的故事?”

玄姬玄雅和北帝的故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玄姬玄雅还活着,不管当年九幽将军战功如何,用间谍始终是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玄姬玄雅身为女子,一旦流传出去,她们怕是就会成为第二个苏妲己,成为祸国殃民的典范。柳承掌权后,将她们的事情很大程度弱化了。

东岳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我笑了笑,“你深夜见我,就是来跟我讲故事的?在你来之前,丁冥就跟我说过,今夜你必定闯宫见我,不管你要讲的是什么故事,我都得劝你一句,我让你来当这指挥使,只让你为我办事的,而不是让你来限制我行为的,懂吗?”

在东岳眼里,我和丁冥就是他的俩鹰犬,我们俩只有说是的权利,一旦开口说不,就是超脱我们权利之外了,而这次我明显是来说不的,我料到了这点,却还是不怕,继续说道,“当年的正一道不过数万人,而阴司有数十万兵马,柳承他们之所以会胜利,正是因为北帝身边有玄姬玄雅两位宠妃,她们二人本就是昆仑守将派遣至北帝身边的,她们将原本阴司的人才派遣至边缘地带,留在酆都城的尽是庸才,此后更是打开酆都城门放敌军进城,如此才导致了当年北帝的破灭,此事距离现在虽然已经两千年了,但不过是头两代的事情,阴司向来无妃嫔之说,况且现在阴司四面楚歌,大帝更该专心对付外敌,万不可在此时分了心。”

东岳呵呵一笑,起身朝我走来,到我面前后,再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顾安,说道,“所以你是想让我放了这女子?又被丁冥说对了,他说你今夜一定会来找我,找我的理由则是为了让我放弃这女子。你说说看,为什么丁冥能预测对你的一言一行?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所以才能知道你做事的途径?我不想问丁冥,你自己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会对阳间一女子如此重视?”

我道,“非也,我此番前来并非是让大帝放人,而是请大帝杀了此女。”

东岳愣了下,“这又是为何?”

丁冥是个角色,一开始就把我要做的事情告诉给了东岳,我全部按照他预测的来做了,肯定会引起东岳的怀疑,如今只能以退为进了。

我道,“此女子乃是阳间一大儒,儒林中颇具名声,又是郑钧红颜知己。另外我曾听过这女子的实际,她并非普通的读书人,对天下大势,排兵布阵也很有研究,阳间有人对她的评价是,一人可抵万军。这样的人留在您身边,非阴司之福,日后稍微动点心思,都极有可能让阴司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对顾安的评价太高了,一人可抵万军,当今方外,没几个人可以担得起这样的评价,东岳回头看看顾安,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好奇问我,“她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半点法术都不会,在这男人的世界,她如何抵万军?”

“请大帝容我与她说几句话,大帝听后自然明白。”我道。

东岳想了想,点头应好,我随后走到卧榻旁,解开了顾安身上的法咒,恢复了她的视听,此时的她并不知道我就是跟她说过话的孙清,诧异盯着我,眼神中透露出了些许紧张害怕。

我对她躬身行了一礼,要想让她配合我,首先得让她知道我就是孙清,于是问出了我问过她的问题,说道,“我有一事想问先生,黑巾军已经跨过了罗酆山,接下来必争之地一定是枉死城,夺下枉死城并不是难事,而阴司鬼帝杨云率领的数十万阴兵必定会围困枉死城,在先生看来,黑巾军有何策略应对杨云的数十万阴兵?”

顾安听了这问题,神色微微一变,因为我是背对着东岳,忙对她眨了眨眼,她立马明白了过来。

东岳也在一旁静静听着,东岳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他知道接下来枉死城必有一战,也是很关键的一战,一旦黑巾军渡过了枉死城,接下来阴司就没有什么大的关隘可以阻止他们了,可以长驱直入到达酆都城。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东岳也想知道黑巾军要如何应对,所以满是好奇看着这边。

顾安已经知道我是孙清了,我问出了同样的问题,她自然以此前的答案作答,娓娓道来,先说了黑巾军会面临的三个问题,而后再给出了‘守险不守陴’的战法。

东岳懂打仗,此前在他眼里,黑巾军是无法跨过枉死城的,但听了顾安的话,登时愣了,因为按照她的策略,黑巾军和杨云之间最差的形势也是僵持在枉死城。

我也不再多问,回身对东岳道,“大帝听明白了吗?此女子非杀不可,留她性命,一旦她能跟外界接触,或者传达消息出去,都有可能酿造大祸,更遑论还将她安插在大帝您身边,副指挥使此举实乃糊涂至极!”

一般没有阵营的人才,各方都会极力拉拢,顾安已经选择站在郑钧那边了,郑钧又是孙清的老师,东岳知道没有拉拢的可能性。这样不能拉拢的人才,处理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一个字,杀!

东岳紧蹙眉头看着顾安,迈步走上前来,伸手出去托住了她的下巴,问道,“可愿为阴司效力?”

我眼珠子动了动,顾安当即明白,只摇头,并没说话。

东岳笑了笑,松开了她,再往后退了几步,对我说道,“看来丁冥也并没有完全猜对你,他认为你会来救人,实则是来杀人的。你也确实让我动了杀她的心,不过不是现在,丁冥留她性命还有其他作用,我答应你,不会接近她,亦不会跟她说半句话,你可以走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诏狱内斗

我听此言,松了口气,目的总算达成了。

当年我把玄姬玄雅送给了北帝,虽然最后胜利了,但是她们俩却成为了我这辈子的遗憾,当初把她们送给北帝,也是因为在我眼里,她们跟我并不是那么熟。我不想让这顾安成为第二个玄姬玄雅,只要保住了她的清白之身,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大帝圣明。”我躬身拱手,加了一句,“此女子,能杀则杀,勿要久留。”

东岳恩了声,盯着我看了会儿说道,“如果今天你真的全按照丁冥所猜测的做了,我定会怀疑你别有用心。既然你是为阴司好,此次我就不追究你的过错,你记住,你若是不负我,我亦不会负你,等今后阴司平定方外,你必身处万万人之上。”

“谢大帝。”我再次拱手。

东岳挥手让我退去,我也不再在这里久留,退出东岳寝宫,出门时见丁冥依旧按剑而立,等我出来,他看着我微微一笑,“指挥使这招以退为进,极为高明,如此一来,大帝就不会再动这女子半分了,也给指挥使你争取了时间,不过这女子始终在大帝身边,指挥使接下来要怎么救人?”

我看了丁冥一会儿,回头喊了声,“大帝,指挥使想与我在寝宫外切磋,请大帝应允。”

不久里面传出东岳的声音,“打坏了这里的东西,便从你们二人的俸禄里扣。”

东岳算是允许了,我再对丁冥说道,“副指挥使一直怀疑我别有用心,处处试探我,你我同在诏狱为官,所以我处处忍让,然而你的却步步紧逼,现在我生气了,你不是要跟我切磋吗?就现在,也好让你明白,在诏狱,还是我说了算的!”

丁冥看了眼外面空地,忽而化作魅影,下一秒出现在了前方空地上,脚踏金光,正是纵地金光之术。

全真道曾受神界点拨,丁冥作为全真道最为杰出的人才,肯定已经把神界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会这纵地金光并不奇怪,他早就想跟我打了,求之不得,到地后直接取出金剑,做好了出招的准备。

我则握着金剑慢慢悠悠走了过去,至他面前时才取出金剑。

我自入阴司以来,顺风顺水,偏偏遇到了丁冥这样的人,死缠烂打,烦不胜烦,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是圣人,也有脾气,他这么一直追着我打,我早就想教训他了。

剑出鞘,天罡战气轰然爆发,原本沉寂的酆都城瞬间被惊醒。

丁冥笑了笑,“传说中的昆仑守将,我想看看到底厉害在何处。”说完脚一蹬地,纵身而起,挥剑朝我劈砍了过来。

咣当一声,这一剑足有千钧之力,两把金剑瞬间断裂,只留下残剑在手中,驻扎酆都城的守卫听得刀剑之声,纷纷朝这边赶来,外面本来就有阴司阴兵,我们才动手不久,阴兵就已经赶到了,以为是有刺客。

但见是我和丁冥在这里动手,他们都愣住了,不知道我们诏狱在玩儿哪一出。

我和丁冥看了下自己手中残剑,我道,“你我之间,不需要用这些简单剑术法术了,直接用你最强招数。”

“好。”丁冥应了声,“全真道最强之剑莫过于天遁剑术,此剑法我已经全部参透,既然指挥使主动提出要求,我一定满足指挥使,还请指挥使万分小心,勿要成为剑下亡魂。”

丁冥说着在残剑上一抹,剑身立马嗡嗡作响,随即便见阴司上空黑云密布,有九道铁索凭空出现,黑云斡旋中心,一把巨型残剑缓缓出现,铁索拉紧,发出咔咔声音,响遍整个酆都城。

酆都城所有兵马在听这声音后全都惊醒,纷纷朝东岳寝宫赶来,几殿阎罗、各****帅、七十五司要员纷纷赶来此处,远远喊道,“发生了什么?是何人在酆都城中动手?”

秦广王、楚江王等九殿阎罗不多时带着兵马赶到这里,那些阴帅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九天上悬挂残剑这一幕,又见我与丁冥针锋相对,顿时懵了,忙问道,“两位指挥使这是做什么?何故在大帝寝宫外动手?还请快快停手,勿要伤了和气。”

丁冥潜心念咒,施展天遁剑术中的意念之剑,无暇他顾,我回头看了眼,这个时候对这些阎罗也不客气了,直接说了句,“诏狱的事情,无需尔等过问。”

“尔等谁敢阻我,便是与诏狱为敌。”丁冥也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没人敢说话了。

我和丁冥动手,惊动了阴司大小要员,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们都清楚,诏狱正副指挥使之间已经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紧接着伴随他们的,就是他们今后如何站队的抉择。

诏狱开始分化了,他们是要站在丁冥那边,还是要站在我这边,猜也不用猜,他们绝大部分会选择站在丁冥那边。

此时东岳也开门出来,抬头看了眼天上残剑,这天遁剑术他也是会的,见后说了声,“原以为你们只是简单切磋,竟搞出这么大阵势,惊动了酆都文武百官。”

秦广王忙对东岳道,“大帝,两位指挥使这是为何,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大打出手了?”

东岳笑了笑,摆摆手说,“共同执掌诏狱,难免会有矛盾,让他们去斗吧,出完气也就好了。”说着又对他们道,“所有阎罗、阴帅,阴司各大要员,所有阴兵阴差,都给我好好看着,诏狱为什么叫诏狱,我为何如此器重他们二人,你们要是也有这样的本事,可以主动请缨,我必有封赏。”

“是。”众人高呼。

东岳此后默默看着,丁冥瞥了我一眼,“你还不出招吗?”

要是东岳没在这里看着,我能把这丁冥活活打死,但是他看着,我不能用那些超脱我能力范围外的本事,什么尺木、天遁剑术、十方俱灭都不能用,就道,“尽管来就是。”说着将手中残剑一挥。

丁冥求之不得,落指大喊,“敕!”

咔咔咔!

天上铁索退去,黑云中心的残剑轰然落下,狂风骤降,所有阴兵阎罗见状大惊,慌忙避开。

残剑直冲我头顶而来,楚江王大喊一声,“指挥使小心。”

所有人都看向楚江王,楚江王立马收声。

我见残剑将要落下,立马遁身离开,残剑落地,直接把这大地刺出一个窟窿来,残剑未中,他们有失望的,也有松了口气的,不过紧接着,残剑化作黑气消散,天上另外一柄残剑出现,再次落了下来。

我不断散落,不到一会儿时间,这片空地已经千疮百孔,怕是我和丁冥两人的俸禄都赔不起了。

而围观的人看得吃惊,这样的实力,阴司可还有人能匹敌?此前他们不服诏狱,现在服了,我虽然没表现出什么实力来,但丁冥表现出来了,没人再认为他是靠着全真道的关系才当这副指挥使的。

很多人在庆幸,没有跟诏狱指挥使正面作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残剑接连落下十数次,我只被动闪躲,东岳也不禁摇了摇头,最后一剑,残剑将要落下之际,我猛纵身而起,直接一脚踢在了剑身上,残剑受力立马转向,径直朝丁冥去。

丁冥大惊,没想到我能一脚踢动这巨剑,这一脚下去,寝宫内外都为之一震,巨响四散开来。

残剑即将冲向丁冥,丁冥忙收起了这法术,巨剑消失,天上铁索也紧随着消失,不过他随后再一次并指道,“六天神鬼,归降三界,妖魔乞命,破烦恼障,绝贪爱缘。斩七情,诛六贼,断嗔怒,剿妄邪,十方法剑,遵吾号令,速速现行,急急如律令!”

呼呼拉拉,整个酆都城的剑都听到了他的号召,刀剑汇成河流至他身后,剑尖同时对准了我,上千把兵器,看得令人头皮发麻。

第四百六十二章 略胜一筹

丁冥可以肆无忌惮出手,也可以用他所有会的法术,但我不行,我限制太多了,所以一开始就处处被压制着。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只想教训丁冥,现在招来这么多人看着,我更不能输,一旦输了,今后我在阴司就没有话语权了,东岳也可能因此把我贬为副指挥使。

丁冥施展出了天遁剑术中的诛邪剑法,数千法剑听他号令,只待一声令下,但他没立即动手,而是对东岳道,“大帝,此番下来,若是指挥使受到什么损伤该如何?”

东岳道,“你二人不管谁受到损伤,都是我阴司的损失。不过既然是动武,难免会流血受伤,你们听着,不得伤及对方性命,点到为止。”

东岳的意思是,只要不伤性命就好,丁冥听后乐意极了。

我所学的法术中,能跟天遁剑术相提并论的并不多,十方俱灭、天遁剑术、破地八卦阵,这些都不能用,这些招数一旦用出来,立马就会露馅,甚至连三十六天罡术都不能用。

我身上大杀术几乎都不能用,因为太过明显了,而最不明显的就是尺木,可让我拥有极致的速度,但用了尺木,我头上会长角,也会被识破,想了想,目前唯一能应对,只有正一道的飞剑术了。

飞剑术是从诛邪剑法中演变而来,肯定不如诛邪剑法,只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弥补这差距,天罡战气再次爆发,随即并指念道,“拜请飞剑神,降下人间乱斩人,人人害吾无行恶,小法祭飞剑,打杀恶人命无存,吾奉飞剑老祖敕,神兵火急如律令。”

能召唤的法剑都已经被丁冥召唤了,我这法咒念完,许久没有半点动静,丁冥笑了,“这是全真道用来打发正一道而传授给他们的法术,虽是脱胎自诛邪剑法,但却不可同日而语,指挥使想以此术应对我的诛邪剑法的话,那还是尽早认输吧。”

东岳见我用这个法术,也觉得我要输,忙道,“丁冥,勿要伤了青玄,你们二人缺一不可!”

我说,“你错了,在你眼里,法术凌驾于人之上。但再厉害的法术,也需要人去驾驭,人应该凌驾于法术之上,你被法术掌控,而我掌控法术,即便是用最简单的刀讨决,我也可以应对你这法术。”说完后厉声一呵,“诸剑还不归位,更待何时!”

话音落定,听得刷刷声,丁冥身后法剑开始晃动,紧接着无数法剑落地,再然后,成批成批法剑朝我涌来,浮于我身后,各拥有几百把法剑,东岳和丁冥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我能用一个残缺的飞剑术从丁冥那里夺剑,丁冥直接皱了下眉头,“这不可能,你那法术如何夺得走我的法剑,我不信!”丁冥咬牙往前一挥,“诛邪!”

“敕!”我同时喊道。

刹那间,刀光剑影,数百法剑朝对方涌去,剑影闪动,剑气四散,化作罡风席卷开来,距离近的阴兵直接在这剑气之下被切成了碎片。

“躲开!”东岳大喊。

那些阎罗阴帅忙往后退去,他们此前站着的地方瞬间被袭来的残缺法剑划成了碎片,此地已然化作了剑冢,无人敢靠近,就连东岳也退后了几步,施展天罡战气护着自身。

数百法剑相交,持续好久,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把法剑了,我和丁冥相视看了眼,皆吼了声,同时抓起了最后一把法剑,朝对方刺了过去。

虎啸龙吟之声响遍酆都城,摄人心魂,一旁阴兵听闻这声音直接吓得瘫软在地,阎罗阴帅也都猛然一颤。

哐当一声,我和丁冥在将要接触时停了下来,我和他同时将法剑刺入了对方的身体,丁冥刚要扭动刺入我身体的法剑,我眼神骤然变化,这么近距离盯上了丁冥。

我看过自己的眼神,也看过柳承的眼神,那种恐惧我懂,被这种眼神盯上,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再生出反抗之心。

但丁冥不同,他实力超强,当今方外,他至少能排进前五,在我看来,他比东岳都要强上一些,被我眼神锁定后忙想撤离,我见他要撤,说了句,“我就是孙清。”

这是我第一次在丁冥面前承认自己身份,丁冥虽然早就有猜测,但听我亲自承认还是失神了,就是他失神这刹那,已经被我眼神震慑住,微皱眉头,启唇想要说话,但没说出口。

我又低声说,“你当真以为可以跟我斗?如果不是东岳看着,你早该死了。你可以去戳穿我试试看,上一次戳穿我的是平等王,这次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丁冥还在苦苦支撑着,我将他身体中法剑抽了出来,退后几步,主动退出了他法剑范围内,他呆站着不动,几次张口,但依旧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丁冥现在似乎失去了行动能力,我也没立即离开,依旧对他相对而立。

我闭了下眼睛,收起了那眼神,丁冥这才放下了举着的法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孙清,现在戳穿你,我知道自己必死,但你也无法继续在阴司布局,我不会跟你两败俱伤。这次是我输了,但只要不戳穿你,我就还有翻盘的余地,我不会再把郑钧输给你的,我知道你的软肋。”

我笑了笑,没再回话,拖着剑往回走了几步,面见东岳。

丁冥也在随后拖着剑面见东岳,与我并肩而立。

丁冥知道,他要是敢现在戳穿我,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那样他比我输的更多,他不会选择这条路,只能假装不知道我是孙清,继续寻找压制我的机会。

东岳看着我和丁冥两人,点了点头,又看了下寝宫外面,说道,“我说过,损坏了外面的东西,从你们二人俸禄里扣,我这寝宫外被你们毁得差不多了,你们赔得起吗?从今往后十年时间,你们不得再领半分俸禄,另外你二人作为诏狱正副指挥使,当齐心协力为我办事,你们今日内斗,影响极大,罚你二人各受九道雷劫之刑,立马执行!”东岳说完一挥手,启动五雷咒。

天上云雾再次汇聚,酝酿雷电之势,随即雷电轰然降落,在我和丁冥身上各劈了九次,直至我二人都变得黑不溜秋遍体鳞伤,东岳才停下了雷电,转身回寝宫道,“你们二人回去好生休息,今日过后,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二人内斗,阴司要用到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是。”我和丁冥拱手,之后满身是血离开。

这一路走去,皆不言语,外面围观的阎罗阴帅阴兵都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和丁冥,我们走去,他们惶恐让开道路,目光却一直没从我们身上移开。

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一次是我略占上风,但没人敢上来搀扶我们,也没人敢上来跟我们说话,只能目送我们离开。

我和丁冥离开,到快要分道扬镳的地方时,丁冥停下脚步问了我一句,“孙清,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说。”

“方才打斗,大帝在旁看着,我不能表现出比大帝还强的实力,所以我只用了七分实力,你呢?你用了几分?”丁冥问道。

我想了想,我所有底牌都没用,真要算起来的话,应该只算有四分,甚至四分不到,不过不想告诉他,就随口说了句,“六分。”

丁冥愣了下,“当真?”

我恩了声。

丁冥盯着我看了几眼,笑了笑说,“倘若你真的用了六分实力的话,今后我未必会输给你,我曾受九天玄女点拨,近几****获得一极强法术,名叫斡旋造化之术,有意传授于我,倘若我学会了这斡旋造化之术,必定能弥补这一分的差距,甚至能超越你。”

我又简单哦了声,没太在意,他肯定没问这斡旋造化之术是从哪儿来的,只说,“你这般炫耀,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杀了我,整个阴司都知道是你做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阴司的兵权,王方平、杜子仁、嵇康,他们三人没掌权之前,你还得继续留在阴司,只要你想留在阴司,你就不会杀我。”丁冥倒是看得透彻,随后又问,“你现在手中的权势已经可与阴司抗衡了,为什么还不动手?”

我说,“阴司么?阴司根本就不是我的目标。”

丁冥愕然,“难道你的目标是神界?!你简直是个疯子!”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得人心

换做其他人,我可能为委身下来让他暂时与我罢手,但我从不对丁冥说这些,他已经铁了心要跟东岳,多说无益,根本不需要多浪费口舌。

不再跟丁冥对话,拖着这伤残身躯返回自己府邸,府中的人见我这模样皆吓了一跳,他们都听见也看见了酆都城的动静,现在看我这样,都猜到了我是跟别人交手了,但却不知道是跟谁交手,立马迎上来扶我进屋,询问我具体缘由。

我没做回答,径直返回了屋子,关上房门以九息服气之术调息。

在屋中坐了没多大会儿时间,门外有人前来报,道,“指挥使,楚江王来看您了,您现在方便见他吗?”

我说,“把他请到客堂等我,我马上就过去。”

外面侍奉应是,我本想换一套好一点的衣服,想了想还是算了,偶尔卖卖惨或许还能收到的奇效,于是就穿着这衣服径直出去,阴司文武百官中,会来看我的恐怕也只有楚江王了。

不过还没出门,就见楚江王风风火火赶来,直我门口忙上前扶住了我,再回头厉声训斥府中侍奉,“你们干什么吃的?指挥使伤得如此之重,怎么不好好照顾他!”侍奉低头认错,楚江王又对我说道,“你今日受伤极重,怎好让你到客堂见我,快快回屋坐下。”

他愣是又将我扶回了床上坐下,我对他道了谢。

楚江王从身上摸索出一药膏来递给我道,“阴司多阴魂,向来没储备什么治外伤的药,这瓶药是我在阎罗殿下仓库发现的,也不知放了多久了,希望对指挥使有帮助。”

我接过这药,由衷地对楚江王道了谢。

阴司文武百官中,跟我关系好的也只有楚江王一个了,上次森罗殿上所有人都认为我会被处理,皆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他暗示我快离开,此次与丁冥交手,也只有他提醒我小心,现在来看我的也只有他,深吸了口气说道,“现在副指挥使府邸前怕是排满了去看他的阴司要员,你能来看我,我深受感动。”

楚江王说,“他们倒是都去看丁冥了,他们认为丁冥做大后,诏狱才不会对阴司文武百官动手,所求的不过是利益二字,我跟他们不同,我是真把指挥使当朋友了,指挥使伤无大碍吧?今日怎么会突然跟丁冥动上手了?我们此前还以为又是那孙清打来阴司了,声势如此浩大。”

我摇摇头,“皮外伤,不碍事。我跟丁冥矛盾积蓄已久,迟早会动手的,不过今日大帝在场,我不好做得太过分,否则就凭他丁冥,休想碰到我半分。”

楚江王说,“我们都看出来了,指挥使一直在留手,以飞剑术应对诛邪剑法,最后虽然略胜一筹,但还是主动罢手,不然丁冥此时怕是已经成为剑下亡魂了,希望他能感念指挥使留手的恩德,勿要再跟指挥使作对了。”楚江王说着又忧心忡忡看着我道,“近日听到了一些流言,大帝对丁冥颇为器重,再加上阴司有不少人谏言让丁冥担任诏狱指挥使,我看大帝似乎也有此心,指挥使还请万分小心,那丁冥非善类,若想上位,必定会踩着指挥使你的肩膀,现在阴司文武百官纷纷站在他那边,更是助长了他的销赃气焰,我怕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一些对指挥使不利的事情。”

我笑了笑说,“选择站队也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谁先第一个对我动手。”

楚江王见我表情,也知我接下来会选择反击了,叹了口气说,“可惜我身处阎罗殿,又人微言薄,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拍拍他的肩膀,“我习惯单打独斗,你平时也要多注意,不要跟我走得太近,免得招同僚妒恨。”

楚江王不言语。

此后再闲聊了几句,楚江王也不准备打搅我了,起身道别,我去门口送他,不过楚江王还没走,听得一声高呼,“东岳大帝到!”

再看去,见东岳带着三两人进入府邸,我和楚江王忙上前迎接。

我没想到东岳会深夜来看我,他并非穿朝服,只是平时打扮,很是朴素,看了看我和楚江王,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说道,“看来你人缘并不怎么样,我过来的时候,远远就听见丁冥那边人声鼎沸,你这里就来了个楚江王,何以至此?”

我心说何以至此你自己不明白了,要是一开始让丁冥压制阎罗殿,我去对付郑钧,我也一样会很得人心,就说,“露怯了,让大帝见笑了。”

东岳恩了声,迈步进客堂,我和楚江王也跟了进去,东岳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再让我们也别站着,都坐下,而后问道,“伤没什么大碍吧?”

我摇摇头。

东岳从身上也掏出一瓶药来,说道,“这是我从全真道带来的,这些年一直没用上,给你了。”

“谢大帝。”我拱手道谢。

东岳又说,“今日之事你可记恨与我?”

“不敢。”

东岳笑了笑,“不敢跟不会还是有差别的,我是阴司大帝,我要做的是把一碗水端平,不管是你还是丁冥,我都不能偏袒任何一方,至少明面上要这样,丁冥的话我要考虑,也要考虑你的建议。你们之间闹矛盾,你以为最伤谁的心?伤的是我的心,你们是我的左膀右臂,伤了谁是痛在我身,你们今天已经闹过了,接下来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内斗的消息,你作为诏狱指挥使,平日多让着他一些。”

东岳宛如一个家长,来跟我说我大一些,理应让着小一些的,我说,“是。”

东岳又说,“外人都传我近来器重丁冥,甚至有心让他来替代你指挥使的位置,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过?”东岳不等我回答,紧接着又说道,“你们两个人,是我手中的两把剑,一把对外,一把对内,使着顺不顺手我自己清楚,丁冥在梦中救过我,你也曾在森罗殿上帮我挡住过孙清,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说过,只要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懂。”我皆简单作答。

东岳恩了声,看向楚江王,对他使了个眼色说,“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跟指挥使说。”

楚江王退出客堂,东岳而后再说,“今天除了来看你,还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做,兹事体大,只有你我君臣二人知道,切勿透露出去。”

“大帝您请吩咐。”

东岳说,“昨夜杨云传来消息,鬼王战死沙场,尸体已经在运回酆都城的路上了,现在杨云终于一手把控了原来鬼王的兵权,阴司兵权已经渐渐落入我不信任的人手中了,鬼王、日游神没了,空缺出来了两个阴帅位置,阎罗殿早有心推郑蕴实和颜鑫瑜二人上位,这几天他们必定会进谏让我升任二人为阴帅,他们两个是阴司有功之将,封帅理所当然,我不能拒绝,但我不信任他们两人。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既然我无法拒绝他们的谏言,那么就让他们不开口进谏,这件事情你帮我去做。”

我明白了东岳的意思,说道,“杀几个进言推举他们二人的要员?”

东岳道,“杀不是不得已的手段,不到迫不得已,不得动刀,毕竟他们也都在帮阴司做事,我给你限定一个范围,此次你动的人,至阎罗殿止,亦不得动剩下的阴帅。”

我应好,东岳既不想让郑蕴实他们担任阴帅,又不想杀阎罗殿的人和现在剩下的阴帅,所以我能动的人中,最高的也就是判官和七十五司之长。

不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东岳到时候想动阎罗殿的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欲盖弥彰

东岳所说,我一一应承下来。

他前来找我,恐怕主要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并非是来看我,他交代完此事就要起身离开,我送他出门,临门时,东岳回头对我说道,“那个阳间女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鬼王的尸体这几天应该就要运回来了,你趁这几天好好休养,接下来还有得你忙。”

我躬身相送,东岳带着他的随从径直而去,返回自己寝宫。

东岳走后,楚江王走到我旁边来,无不感慨地说道,“看来大帝并未冷落指挥使,你们二人同时受伤,他只来看你了,却没去看副指挥使。”

我笑了笑,“不是什么好事,你可知方才大帝跟我说什么了吗?”

楚江王翘首企盼,刚才东岳跟我说事的时候,故意把楚江王支开了,事情肯定就跟他们有关。我虽一直想利用楚江王,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发现楚江王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就凭他这次来看我的情分,我也得把雷池告诉他,以免他踏入雷池之中,回身进客堂,楚江王跟我一同进来,坐下后我才说,“大帝又要对阴司文武百官动手了,特别是你们阎罗殿。”

楚江王听后脸色微变,却也有所不解,诧异问道,“不是才打压过阎罗殿的气焰吗?”

我说,“鬼王战死,再加上此前日游神,如今已经空出了两个阴帅位置,大帝知道,你们阎罗殿一心想把郑蕴实和颜鑫瑜推上位,阎罗殿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如今在外的几位将军已经功高盖主,大帝的意思是绝对不能再给他们多余的权力和地位,这是雷池,我提前跟你说明,今后说话做事都要万分小心。”

楚江王脸都白了,忙站起身对我郑重其事地鞠躬行礼道,“多谢指挥使提醒,此番若不是指挥使提醒,我怕是就万劫不复了。”

我愣了下。

楚江王解释说道,“阎罗殿确实有此意,且秦广王将奏表交给了我,让我呈上去,还好今日指挥使提醒了我,此番恩德,没齿难忘,我回去就将那奏表推掉。”

我笑说,“大帝交代我秘密行事,只有你我还有大帝三人知道,你万不可告诉阎罗殿这雷池,以免传到在外将军耳中。”

“我懂。”楚江王信誓旦旦地说道,我这次算是把他从雷池边缘拉了回来,他要是把这事儿告诉给阎罗殿其余阎王,无异于出卖我,这种事情他不会做。

我又说,“奏表该呈的还是得呈,不过不能是你去呈,我倒有个不错的人选,第十殿转轮王,让他去呈这奏表。”

楚江王盯着我看了几眼,问道,“指挥使跟转轮王有过节?”

此前在川渝司殿府的时候,转轮王几乎置我于死地,这过节大了去了,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不过此前也没准备把他怎么样,这次东岳既然给我授权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挑他下手了。

东岳不想杀阎王,那我就逼东岳杀了他!

“是有点过节,不过动他的理由也不全是因为这个过节。转轮王手中没有掌控的地狱,只管男女寿夭,富贵贫贱,亦管卵胎湿化,没有平等王那么多的门徒,十殿阎罗中,转轮王权势最小,柿子自然得挑软的捏。”我诡异笑了笑。

楚江王看着我表情,眼神中露出了些许忌惮,随后说道,“指挥使让我想到了两个人,一个是柳承,一个是昆仑守将,我与柳承此人打过不少交道,他虽然不在阴司了,但我是打心底佩服他,阴司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建制完整,柳承功劳最大。他给我的印象是沉稳,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一点跟指挥使你很像,指挥使你给我的印象也是如此,沉稳,那日在森罗殿,所有人都认为是必死之局,但我未曾在你的脸上看到半分慌乱,着实令人佩服。”

很少能在现在的阴司听到关于柳承好的评价,笑了笑问楚江王,“你还跟昆仑守将打过交道?”

楚江王摇头说,“那倒没有,不过这段时间以来,这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但凡提到这个名字的人,要么是面带忌惮,要么就是向往,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昆仑守将给我的印象是神秘和高深莫测,他身上似乎有无穷的潜力和秘密,永远也挖掘不干净。而指挥使你给我的另外一方面印象跟这昆仑守将很像,我任楚江王之职千年,自诩能看透天下大部分人,但从没看透过你,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身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以前我认为你是靠关系当上了指挥使,非有勇有谋之辈,后来你以一己之力抹除平等王,我看到了你的智谋,这次又见你跟丁冥交手,我看到了你的武力,所以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人嘛,都是虚荣的,谁不指望别人说点自己的好话呢,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确实是有大道理的,听着暗爽,但还是要保持镇定,面带笑容说,“总有一天你能看透我的,不过你对柳承和昆仑守将的评价倒是很中肯,却也不全面。昆仑守将我不好评论,至于柳承嘛,我加一句,静则天下安,一怒诸侯惧,当今方外,那怕是算上上古神界,也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对柳承评价这么高,楚江王道,“昆仑守将也不是他的对手吗?听说柳承是昆仑守将的师弟,当年柳承能上位,也全靠昆仑守将的辅佐……”

“那是以前,现在的昆仑守将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我说,而后带着些许感慨道,“昆仑守将现在风头正盛,那是因为柳承未动,他是一条沉睡两千年的巨龙,你们了解的他是他安静时候的样子,我很想看看,接下来会有谁去惊醒这条巨龙。”

我所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柳承办事永远都温文儒雅,直到现在,我也没见他真正动怒过,像这种一般不动怒的人,一旦真正动起怒来,没人可以招架,我有预感,用不了多久,整个方外就会对柳承以往的形象改观了。

楚江王听着我的话,也觉得有些心惊,喃喃道,“只希望咱们大帝别再去招惹他了。”

……

与楚江王闲聊许久他才离去,他离去后,我又重新返回屋子开始休养生息。

这一夜过去,至天明时,有弟子前来叩门,是留在北平的人,进屋后对我道,“先生,丁冥有新动作了。”

“说。”我道。

这弟子说,“丁冥又派人给郑钧写了一封信,郑钧看了那封信,已经开始动笔了,不过他的所有手稿都被玄姬玄雅两位将军焚毁,两位将军特意让我来告诉您,需尽快解救那顾先生了,再拖下去,郑钧就真的要妥协了。”

我揉了揉额头道,“知道了,你回去让玄姬玄雅继续盯着郑钧,防止他做傻事,另外让玄姬告诉郑钧,有我在,顾安至今安然无恙,让他不用担心。”

弟子应是退去。

之后一天时间,我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与此同时,酆都城也渐渐开始有流言传出,正是我让人散布出的那些,丁冥要住进阴司后宫了,丁冥献给东岳的那个女子是为了掩人耳目。

华夏历来的传统,都喜欢八卦,这种八卦像瘟疫一样流传开,这才两天时间就已经散布全城了,诏狱、森罗殿、阎罗殿都听到了这消息,他们肯定会有措施。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森罗殿大怒,直接下令让诏狱在酆都城逮捕传播这言论的人,诏狱卫士全员出动,仅一天时间,就处理了将近一百阴魂,这流言戛然而止。

我得知这一情况,又唤来我的人,对他们道,“再去外面散布,这次不需要太过明显,只需散布四个字,欲盖弥彰。”

第四百六十五章 出师未捷

我太了解这些阴魂了,上面越不准他们议论的事情,他们越要议论,哪怕是冒着生命的危险。

舆论,从来就是无法被掌控的,唯一能应对的手段,就是转移注意力,用另外一件事情去转移这些阴魂的注意力,我就不信阳间这些世俗手段,丁冥他们能想到。

这言论在几个时辰内开始散开,此前阴魂们是明着讨论,这次则是暗中讨论,这几个时辰内,不止是酆都城阴魂,连一些文武要员也都在说,诏狱这么大规模抓人,是在欲盖弥彰。

于是乎,诏狱又开始四处抓人,但因为这次是偷偷讨论,他们忙活半天,也只抓了几个人,反而是因为这种行为,让酆都城的讨论声音更加鼎沸了。

东岳再厉害,他也不可能杀光整个酆都城的阴魂,舆论滔滔,他终于做出了让步,当日夜里,东岳发布命令,将顾安收押于诏狱,至于丁冥要住进此前玄姬玄雅宫殿的事情,东岳也在犹豫。

那宫殿已经修缮完毕了,丁冥十万个不想在这个时候搬进去,东岳也十万个不愿意丁冥这个时候搬进去,两人心照不宣,干脆啥也不管,宫殿空着,丁冥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

我收到这消息之后,换了正装前往诏狱,入诏狱大殿,一眼就见一筹莫展的丁冥,我进去后笑道,“副指挥使这几日名声大噪啊,整个酆都城都在传你的事情。”

丁冥抬头看了我一眼,紧蹙眉头,而后冷冷一笑,“指挥使好手段,不止是让顾安脱离了大帝的控制,还用舆论将我和大帝分开,不过手段有些不光彩了。”

他都知道我是孙清了,我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剑不分好坏,能杀人就是好剑,手段自然也不分好坏,能达到目的就是好手段。不过你还有一个选择,现在去森罗殿告诉东岳,我就是孙清,那样今后诏狱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我说过,我不会选择两败俱伤的结局,我要的是大获全胜,顾安是脱离了大帝的控制,你有了可乘之机,但现在她还在我手上,我不会让你从我手上把人救走的。”丁冥说。

我随口应道,“那你可得努力了。”

我跟丁冥此后在诏狱大殿安坐,等待另外一件大事的到来,那就是鬼王的尸体回酆都城,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鬼王为十大阴帅之首,他的死讯已经传遍了酆都,尸体回城,一定会空前轰动。而对于我来说,鬼王就是当年的阮肇,也相当于一个老熟人了,两千年前我没跟他正式斗过,这一次更是连面都没见上,是该去送送他。

至午时,诏狱卫士上殿道,“大帝召两位指挥使前去北门,另外大帝让二位要着朝服前去。”

“知道了。”我和丁冥同时起身,再同时做了邀请的手势。

“指挥使请。”

“副指挥使请。”

二人出诏狱,朝酆都城北门赶去。酆都城今日跟往常很不一样,大街小巷全都挂着招魂幡,阴兵阴差的刀枪剑戟上全束着白巾。

我和丁冥去时,阴司文武百官已经齐聚北门之外,阴兵列队而立,我和们至后面见了东岳,东岳只简单点点头,静静候着。

过了约莫有半个时辰,远方有车马声传来,紧接着就见一队千人阴兵往北门而来,酆都城阴兵见他们到来,吹响了号角,整个酆都城瞬间陷入了悲怆的声音当中。

我皱着眉头看着前方,时隔两千年,再次见面,还不等小酌三两杯,就已经天人相隔,无比感慨。

阴司文武百官肃穆正立,及运送鬼王尸体的阴兵渐行渐近,北门阴兵拄枪跪地,高呼,“恭迎鬼王回城。”

车马隆隆,阴兵已至,站马拉着一辆板车,板车上躺着一用马皮包裹着的尸体,尸体旁放的是鬼王曾用过长剑,我瞥了眼东岳,他确实是伤心了,鬼王是十大阴帅中少有的有真实才学的人,鬼王一死,东岳在军中真就少了一条臂膀。

“参见大帝。”

阴兵停下脚步,躬身拱手,东岳率领我们上前去,看着板车上的尸体,躺在车上的确实是当年的阮肇,尸体上已经千疮百孔,上面无数刀伤箭孔,鬼王并不是死于敌将之手,而是被敌军乱箭乱刀杀死的,东岳不忍,直接闭上了眼,嘴角微微抽搐,而后哆嗦着伸出手去在鬼王身上摸了摸,见手上沾满了血,哀叹道,“曾与阮公并驾同游,倾述各自心中抱负,如今抱负尚未实现,阮公为何要先我一步而去?”

难得见东岳落泪了,他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这板车前,我和丁冥忙上前扶东岳,道,“大帝节哀。”

东岳又哭着说,“今后你不在,我心事又要说与谁听?悔不该让你去对付那青龙,你可知道,我肝肠寸断,心如刀割。”

我见此状,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想想这东岳确实挺惨的,当年为了替代柳承的老部下,将阴司上下百官全都换成自己的人,这些人中真正能为自己办事的人不多,鬼王算一个,日游神算一个,但是都死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会有今日,全是他咎由自取。

东岳在鬼王尸体旁顿足捶胸,阴司文武百官也潸然泪下,东门百千将士吹响号角,许久之后,东岳才起身亲自带路,迎鬼王尸体入城。

街道两旁,无论阴魂还是阴兵阴差,皆无比悲痛看着板车的尸体。

人看到悲惨的事情,多会生出两种心理,同情心和同理心,见别人悲痛无比,也传染给了他们,都变得悲痛无比,鬼王如论胜负如何,此时都是阴司的英雄。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诗跟鬼王如今情形不能再贴切。

一路前行,鬼王尸体入阎罗殿,东岳下诏,全阴司为鬼王守丧三日,要将鬼王葬在他的出生地会稽县,东岳还在森罗殿亲自为鬼王写下了墓志铭,以供后世参详。

鬼王的丧事由阎罗殿操办,当日就办好了灵堂,阴司无论大小要员还是游魂野鬼都要去上香参拜。

鬼王尸体回城,也在无意之间让此前东岳和丁冥的舆论转移了方向,几乎没人再讨论他们了,而是纷纷讨论起了鬼王的生平,闻者无不悲怆流泪。

鬼王尸体回城当天,阴司文武百官皆前往阎罗殿上香祭奠,我和丁冥自然也不例外,我和他先后去,上完香,我在鬼王棺材前站了会儿,许久不言,最后回身离开了灵堂。

出灵堂时,丁冥正好进灵堂,丁冥侧头过来看了看我,说,“鬼王两千年前曾为北帝效劳,故人再见,指挥使应该是真的伤心吧。”

我没搭理丁冥,匆匆离开,返回诏狱。

一进诏狱,就直接问诏狱卫士,“阳间那个女子现在关押在何处?”

诏狱卫士面色为难地说道,“副指挥使说,那女子关押的地方,不得跟任何人说,也不许任何人去看望那女子。”

我伸手一把将说这话的人揪了过来,冷声道,“你看清楚,我是诏狱指挥使,马上带路,敢说半个不字,我现在就剁了你。”

我此前杀了阴司好几个要员了,这卫士完全有理由相信我会动手,胆战兢兢,忙道,“我带您去。”

诏狱原本就是一监狱,用来关押汉朝大臣的,在阴司也一样,有下属监狱,不过丁冥并没有把顾安关押在诏狱之中,而是借了七十五司关押人的地方,恰巧这个时候七十五司的人都去灵堂了,我成功见到了顾安。

第四百六十六章 断指断掌

顾安见我,忙站了起来,我让左右的人先退去了,这里就只剩下了我和顾安两个人,顾安看着我笑了笑,微微颔首,然后指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并未直接跟我说话。

我看懂了他的意思,是隔墙有耳,丁冥知道我要救顾安,此前把顾安放在东岳身边,用来打消我的念头,现在东岳迫于舆论压力,不敢再顾安留在身边,丁冥肯定会另外想策略,换做是我的话,一定劝说东岳在这里留下眼线,我只要见了顾安,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直接露出马脚了。

“顾先生,又见面了。”我躬身行了礼,只当是普通对话。

顾安则问,“指挥使有什么事情吗?”

我靠近这铁栏,与顾安隔着铁栏相望,悄声取出了笔纸,在上写道:今夜子时,我会让人来打开铁栏,你跟我的人一同从西门出,我安排人在那接应你。

写的同时,我开口道,“素问先生有雄才大略,此次鬼王战死,与青龙应对的就只有杨云了,双方现如今在枉死城对峙,如先生所说,青龙果真用了守险不守陴的战术,我阴司该如何应对?”

顾安看了下我纸上的内容,对我摇摇头,表示不可行,同时说道,“你们抓我前来,还想让我给你们出谋划策,不觉得可笑吗?”

我和顾安还没来得及多说,就听得外面传来声音,不多时间,丁冥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朝我这儿走来,还没过来就说,“我就知道指挥使会来见她,所以刚从灵堂出来,就匆匆赶来,希望还没错过指挥使的好戏。”说完回头怒视此前带我前来的那诏狱卫士,怒斥道,“我跟你说过,任何人不得见她,你怎么做事的?”

说完直接挥掌朝这诏狱卫士头上劈去,诏狱卫士吓得直接跪地,我忙伸手一把将他拉扯了过来,丁冥落空,我道,“是我让他带我来的,你当着我的面杀他,就这么想打我的脸?”

丁冥笑说,“那就不当着指挥使你的面杀他,明日我会将他的尸体送到指挥使府上。”

诏狱卫士听后害怕极了,忙叩首道,“副指挥使饶命。”

我伸手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对他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不属于诏狱了,一会儿到我府上任职,有谁敢在我府中杀人,我必不轻饶。”

我跟丁冥在这诏狱卫士身上抬起了杠,这个诏狱卫士知道我是在救他,感激涕零。

丁冥不再跟我争论这卫士的生死,而是看了里面顾安一眼,说道,“方才你与我们指挥使说了什么?可否讲给在下听听?是在说要怎么逃走吗?”

顾安道,“你不是在旁边安插了耳朵吗,我们说了什么,你又何须问我?”

丁冥笑说,“你是个明白人,也该知道,想从阴司离开,绝无这可能,劝你还是乖乖认命,但凡敢生出半点逃离之心,就别怪我将你的脑袋送给郑钧。”丁冥说着转身,对身后另外几个卫士道,“一会儿切她三指送给郑钧,如果郑钧在两天之内再不把我要的东西送过来,就直接剁掉她的整只右手送给郑钧,如此郑钧还不愿意提笔的话,说明他心中也没这个女人,到时候就直接杀了她,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顾安一个弱女子,听见丁冥对她接下来的安排,即便胸中有再大的天地,也不免有些害怕,被吓得小脸煞白,只说,“你简直无耻。”

丁冥听后脸色骤然变化,上前去阴森森盯着顾安,“无耻?你可知为了你,我经受了什么样的舆论?比起散布这些谣言的人来,我已经是君子了。你们读书人要是无法提笔写字,也就是半个废人了,我给你一个机会,写信一封,催促郑钧快快把我要的东西给我,只要他给了我,我立马放了你,且今后不再打你半分注意,你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我再来看,如果你没写,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丁冥让左右拿了笔墨纸砚上来,从铁栏外放了进去。

顾安着实有些怕了,却不知道要如何选择,一方面是自己的身家性命,一方面又是郑钧的名声,她知道丁冥让郑钧写的东西肯定会让郑钧身败名裂,她做不出选择。

我也看清楚了,现在想把她救出去难度太大,怕是把我带来阴司的那几十个人全都搭进去都不一定成功,权宜之计,只能让顾安先写了这封信,就说道,“写了这封信吧,对你和郑钧都有好处,至少能让郑钧知道你还安全,你也可以保全你这双手。”

我难得站在丁冥这边,他诧异看了看我,也想到了我是在暂时妥协,只有这样,顾安才不会受到损伤。

顾安眨巴着眼看了看我,“万一他真的写了那东西怎么办?”

“他是孙清的老师,孙清肯定会出手,你只管写,想那么多作甚?”我道。

顾安恩了声,过来将笔墨纸砚拿了过去。

我和丁冥此后离开这里,出去后,丁冥对我说道,“指挥使认为,郑钧在看了她的书信后,会不会选择写我想要的东西?”

“会。”我说道,“但是不会传到你手里,郑钧早就写了,不过他写了一次,我就烧了一次。”

丁冥皱了皱眉,知道我安插了人在郑钧身边,只要我的人在,他就没有办法拿到想要的东西,他不再多言,我也不再说话,分道扬镳,各自回府。

至府中,我开始思索起了接下来的对策,丁冥逼得越来越紧,不能再拖了,得想一个极好的办法快点救出顾安,以免夜长梦多。

思索许久,提笔写下了一封信,叫来府中的人道,“把这封信送给柳承,一定要快!”

丁冥和东岳对顾安足够重视,安排了重重禁制,我有能力强行救人,但是那样我也会暴露,目前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柳承来救人。

能在重重把守的酆都城中救人的,当今方外也只有柳承一个了。

另外,一旦柳承离开军中,郑蕴实他们一定会获得一次胜利,到时候阎罗殿就要推举他们二人任阴帅了,只要阎罗殿敢提,就一定会死人。

这弟子接过信应是,连夜离开酆都城。

接下来我就在府中等消息,柳承看到书信后,肯定会赶来酆都城的,这一次不知又会在酆都城掀起什么样的巨浪,毕竟柳承曾经可是这阴司的主人,就住在酆都城中。

我派人去通知柳承时,丁冥也将派人将顾安的书信送给了丁冥。

在我看来,丁冥那书信并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有玄姬玄雅看着,但仅仅一天过去,玄雅忽然火急火燎赶回了指挥使府,见我就道,“师父,郑钧不见了。”

我愣了下,“你们不是看着他吗?”

玄雅说,“是一直看着,但之前他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这一次阴司有人给他送了几样东西后,他就不见了,姐姐正在四处找他。”

我听玄雅口中说的几字,暗道不好,忙道,“完了,郑钧上当了,丁冥到底给他送了什么?”

玄雅道,“一封书信,三根断指,还有一只断掌。”

我听后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我一直在关注着顾安,顾安并没有被切手断指,所以丁冥送给郑钧的那断指和断掌绝对不是顾安的,而是他在别处寻来,用来吓唬郑钧的。

郑钧看了这几样东西,又如何能安静下来?怕是这会儿已经躲起来写丁冥要的东西了。

“让北平的正一道分支帮忙,另外去见提刑总司的人,让他们也出动,全城寻找郑钧,告诉他,那断指和断掌都是假的,千万勿要上当,顾安已经快要得救了。”我道。

玄雅都没来得及歇息,忙又幻化面貌,转身离开了。

玄雅离开,我看着门口碎碎念道,“师父啊师父,两个人的生死全在你身上了,你得快点来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自焚府邸

郑钧已经中计,现在能阻止丁冥的办法只有两个,其一就是柳承来酆都城,直接救走顾安,郑钧只要见了顾安,就不会再做糊涂事情了。其二,就是不让郑钧写的东西落到丁冥手中,一旦丁冥得到了郑钧所写的东西,大肆宣扬发布的话,不消十天半个月,郑钧这一世英明就毁了。

郑钧这一步棋确实下得好,将了我一军,到了让我和柳承两人都不得不出动的境地,我收起了此前游戏阴司的心态,决定认认真真办事了,出门去将府中人员全都叫到了一起,对他们道,“你们要是有什么金银细软,值钱或者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全都带在身上,不要放在屋中。”

他们不解,“指挥使,这是为何?”

我说,“近日我掐算有荧惑之力显化,怕是这指挥使府邸会有火患,行了,都下去准备吧。”

他们纷纷应是,然后散去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我也回屋收拾了会儿,把我要用的东西全都装好后,烧了一张符纸,将指挥使府邸直接点燃了,府中侍奉见果真起火,忙来灭火,我哪儿能让他们真把火灭掉,施展法术,召来一阵妖风,火势越来越大,他们也不再扑火了,全都出了指挥使府外,看着指挥使府慢慢化作灰烬,又对我说,“多亏指挥使提醒,否则我们怕是都要在这烈火中烟消云散。”

我笑了笑。

指挥使府起火,惊动了这条街上所有人,各判官府,各司,各阴差阴魂阴兵全都出来围观,指指点点,以为我是遇到了暗杀,那些文武百官,纷纷上前来的嘘寒问暖。

他们那不是关心我,是怕我怀疑是他们放的火,赶紧上来说两句话,洗脱自己嫌疑。

指挥使府邸化作灰烬,府中几十号人像是失了家,个个掩面抽泣,我则席地坐在了街道上,看着火慢慢灭掉,只留下一堆灰烬,不多久时间,又听得右侧有车马隆隆声,我忙在脸上抹了点灰,站起身来。

见东岳从右侧急速赶来,立马下辇车走到我面前,端详着我关切问道,“怎么样?人没事吧?”

我道,“多谢大帝关心,人没事,开始只是小火,东西和人都抢救出来了。”

东岳倒像是真的关心,看看这堆灰烬,勃然大怒对他的卫士道,“马上去查,看看到底是谁放的火,今日好在指挥使没有出事,一旦指挥使出半点事情,我要这条街都为他陪葬!”

“是。”卫士应道,马上进去查探。

周边文武百官都吓惨了,我要是真出事了,东岳可能真的会拿他们来给我陪葬,现在我没出事,也不代表他们安全了,是谁放的火,还不是我一句话?

我见他们紧张模样,上前对东岳说道,“大帝,不用查了,没有人放火害我,是我自己焚烧符纸的时候不小心点燃了府邸。”

东岳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说了句,“你脑子是被雷劈坏了吗?既然是你自己烧的,就自己筹资重修府邸,去城门口乞讨也行,住的地方自己想办法。”

东岳甩甩袖子就要离开,虚惊一场。

我说,“大帝,我去副指挥使那里住几天吧,上次跟他大打出手,我也想修补一下我与他之间破碎的感情,今后也能更好地为您效力。”

东岳随口道,“你问我作甚,只要他愿意让你住。”

我们恭送东岳离开,东岳离开后,我咧嘴一笑,伸手招了一下,喊道,“走,去副指挥使家中蹭吃蹭喝去。”

“这……”府中的人都愣了,没见过自己宅子被烧了还这么开心的,况且阴司那么多人,偏偏要去副指挥使家中,我跟他打了一架的事情酆都城人尽皆知,就算他肯接纳我们,也只会用麸糠来招呼我们。

我烧了自己府邸,就是要住进丁冥府中,不能让他收到郑钧的东西。

丁冥实力太强,即便是派玄姬玄雅去监视他,我也不放心,更遑论是我府中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自己去,光明正大地监视他。

此后我们几十个人浩浩荡荡往副指挥使府邸开去,一路及其惹眼,至丁冥府邸外,他们府中家丁都愣了,忙跪地参拜,“参见指挥使。”

我恩了声,冲屋子里喊了一声,“丁冥,我来看你了。”

丁冥不多时从屋子里出来,看着我拖着几十个人到府外,指挥使府一着火,他肯定就知道了,但没想到我会拖家带口来找他,问道,“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

我笑说,“我宅子被烧了,没地方可住,大帝又不给我拨款重修宅子,让我自己找住处,这阴司我就跟你关系要好,只能来叨扰你了,我向大帝请示过了,大帝没意见。”

丁我说前半句的时候,丁冥想一口回绝,但我说大帝没意见,他又把话憋了回去,眯着眼看我身后这群人,揉着太阳穴说,“怎么没一把火把你烧死。”

我不管这些,招呼身后的人道,“走,进府抢屋子了,最好的那间留给我。”

身后的人跟我一同往丁冥府中走,却被丁冥喝退了回去,皱着眉头道,“宅子小,招待不了这么多人,你可以带两个随从给你洗衣做饭,其余人哪儿来的滚哪儿去。”

“生分了,生分了啊。”我拍了拍丁冥肩膀,然后回头点了两人留下,对其他人道,“你们去阎罗殿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留你们,明天我就去城门口乞讨去,等宅子修好了,再把你们接回来。”

他们纷纷应是退去。

丁冥此时再盯着我说道,“你手下人那么多,这次还劳烦你亲自来监视我,看来我让你感受到压力了。”

我呵呵一笑,不再回应,进他府邸选了一间房间,就在他原来房间的旁边,将原本住在那屋子的人撵了出去,气得丁冥想跺脚,但却又无可奈何。

既然住进了他的宅子,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盯着他,但凡他出去,我必定跟着,他进了屋子,我就端把意思坐在自己门口盯着我,有人来找他,我必先问缘由。

如此过了一天,丁冥几乎都快疯了,没半点自己的空间,就连那些来找他拉近关系的文武百官进了屋子,一见我也在,吓得直接落荒而逃。

丁冥忍无可忍,直接对我说道,“你到底想怎样?信不信我也一把火把自己宅子烧了,再搬到你那里去住,我相信你府中的秘密比我多了去了,我想要抓住你的把柄很简单。”

我笑说,“我是孙清都已经告诉你了,还需要隐藏什么秘密?我府中确实有秘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丁冥哑然无语,良久才说了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看了下时间,这个点儿也没什么人会来找他了,转身回自己屋子,并对我带来的那两人交代,让他们密切注视丁冥,但凡有人来找他,一定要通知我。

这一夜过去,次日清早,我和丁冥各自穿上朝服,开始往森罗殿进发,早会必不可少,途中我说道,“看来郑钧没有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丁冥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丁冥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卷折叠好的纸来展示了一番,“你且看看这是什么,我知道你会时时盯着我,所以我没让他们来见我,而是把东西放在了客堂的画像后方,今早取来的,你千算万算,甚至亲自来监视我,却还是算漏了一步,今日过后,便是郑钧身败名裂之时。”

我愣了下,伸手要去夺这卷纸,毕竟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诓我。

但丁冥却将这纸收了起来,径直朝大殿走去。

第四百六十八章 监斩顾安

如果郑钧真的已经写了那东西,且已经落在了丁冥的手中,那么想要保全他的名声已经不大可能了,能做的就只有保全他的性命,名声没了,可以再挣,要是命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在外站了会儿才进殿,之后阴司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殿,东岳最后才现身,只让众人奏事。

各地纷纷上报了一些屁大点的事情,东岳也很耐心地一一回应,等小事儿说完了,阴帅开始说大事情了,道,“禀大帝,青龙已经占据了枉死城以及枉死城周边险要之地,杨云率领阴兵与之对峙,发动大大小小十余次进攻,但至今未曾攻克枉死城,虽没有特别大的战果,黑巾军也无法跨过枉死城半步。”

东岳恩了声,“青龙所用战法我知晓,想要攻克确实有难度,去告诉杨云,务必将黑巾军拦在枉死城外,一旦他们跨过了枉死城,就可直指我酆都城了。”

这阴帅应是,另又有一阴帅道,“马面在江西与作乱阴魂和正一道同时开战,那些作乱阴魂物资匮乏,不足为虑,但正一道行事刚烈,且分散在各地,不好处理,马面昨日向酆都城求援兵,希望大帝再派十万阴兵助他扫荡各地正一道徒。”

东岳想了想点头,对第四殿五官王道,“五官王,打开血池地狱,引五万阴兵前去江西助马面,另外召在阳间作战的帝辛带着他手下剩余的阴兵去江西,听后马面差遣。”

“是。”五官王道。

东岳随后看向下面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在等着转轮王开口,看了看他,果不其然,转轮王手持一奏表站了出来,说道,“昨日郑蕴实、颜鑫瑜再获大胜,斩敌一千余人,退敌二十余里,夺回阴司数座司殿府。”

东岳恩了声,“是好消息,辛苦他们俩了。”

转轮王紧接着说,“大帝,臣有事要奏。”说着托出奏表。

东岳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事情,挥了挥手道,“直接说,我懒得看奏表了。”

转轮王顿了下道,“阴司向来由十大阴帅和十殿阎罗主掌文武百官,如今十大阴帅中,鬼王、日游神两个位置空缺了出来,郑蕴实、颜鑫瑜战功赫赫,且一直都是阴司的人,忠心可鉴,臣建议升任此二人为阴帅,一来可定在外征战将士的心,二来也能让他二人为我阴司更好的效力。”

东岳听完后笑了笑,却没开口答应,说道,“阴帅位置不止是称呼和地位,而是权力,统领阴兵和百官的权力,兹事体大,不能短时间就做出决定,给我五日时间,五日后,我给你们答复。”

转轮王收起奏表应是。

东岳给自己留了五天思考的时间,这五天时间也是给我的,他要我在五天之内,让阎罗殿主动住口,这样他就不会落下一个打压有功之臣的名声。

今日最大的事情已经说了,东岳道,“没有事情的话,就都先退下吧。”

众人正想告退,东岳也起身了,丁冥此时上前取出那卷纸道,“禀大帝,郑钧之事已成,这是郑钧给我的东西,请大帝过目。”

我一听暗道不好,丁冥已经把这东西给东岳看了,说明这东西极有可能是真的,不免有些懊恼,千算万算,还真只少算了一步,郑钧危矣。

东岳忙坐了回来,“呈上来。”侍奉下来将那卷纸拿了上去,东岳迫不及待展开细细打量,边看边露出了笑容,拍着椅子道,“好,好,有了这篇文章,便可以消除那《讨阴司檄》的影响了,马上将这文章下发至各处判官府、司殿府、城隍庙,土地庙也要下发,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篇文章,另外,也去阳间散布这文章,我倒要看看,他们眼中清高的郑钧写出这种文章,还有什么人会信服他?丁冥,这件事情还是交给你去办。”

丁冥应是,看着我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已经收到东西了,那么那个阳间女子,是不是也要杀掉?”

东岳犹豫了下,我忙道,“不可,阴司曾做过承诺,只要得到了郑钧的东西,就放了那女子,如此行为出尔反尔,非阴司作为,我们该按照约定,放了那女子。”

东岳点头说道,“有道理。”

丁冥铁了心要跟我抬杠,也说,“如果那女子是个普通人,放不放无所谓,但大帝您见过她,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这篇文章散布出去之后,郑钧身败名裂,她作为郑钧的知己好友,肯定会记恨阴司,今后必定是阴司大患,杀了她不过是招致一些非议,放了她则会后患无穷,若是她不能为我们所用,必须得杀掉。”

上次东岳听了她口中的策略,现在青龙用的正好是这策略,就连杨云都无法击溃青龙,一旦放她离开了,她要是跟阴司作对,是真能比得上千军万马的,东岳最后下了决定,“明日午时,刑场斩首,丁冥你做明日的监斩官。”

丁冥拱手道,“是。”却还不完,再说,“郑钧乃是孙清的老师,这顾安跟郑钧关系要好,孙清肯定不会放任不管,明日斩首,我担心孙清会来救人,还请大帝准我三件事情。”

“说。”东岳说。

丁冥这真是处处针对我,如果他要杀顾安,我肯定会救人,他现在在做的,就是把我救人的路全都堵死,可恨至极。

丁冥道,“第一,引五千阴兵布置在刑场周围,但凡孙清的人敢来救人,可群起而攻之。第二,这顾安前世乃是非同寻常之人,气运十足,我一人监斩,怕镇不住她的气运,所以我想让指挥使跟我一同监斩。第三,我想请大帝您明日亲自坐镇刑场,如此一来,即便有想作乱之人,见您也不敢妄动。”

这三点要求在东岳眼里并不过分,当即允了,道,“好,就按你所说。”

他这三点全是针对我的,丁冥认为我会救人,所以派五千阴兵守着,我不敢妄动。如果我还有办法的话,那就跟他一起监斩,我无法脱身,自然也无法救人。之后就是东岳亲自坐镇,东岳在,只要我想救人,就必定会暴露。

他真把我的路给堵死了,但是他千算万算,也少算了一样,救人的不是我,而是柳承!

丁冥满脸自信看了看我,问道,“指挥使可愿跟我一同做明日的监斩官?”

我笑了笑,“大帝开口,我又怎么敢拒绝?”

……

从森罗殿离开,丁冥一路都面带笑容,对我炫耀道,“指挥使的府邸怕是白烧了,郑钧保不住,连顾安也保不住了,要是我是你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被气得吐血了。”

我道,“信不信,明天不斩不了顾安。”

丁冥自然不信,“你要怎么救人?五千阴兵在场,大帝也在场,你还是监斩官,众目睽睽之下,你只要有所异动,明天死的就是你。”丁冥说着脸上又露出了一丝不忍,道,“真残忍,自己一心想救的人却要在自己眼前被斩首,想想真残忍。”

我看着丁冥笑了下,忽然伸手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直接就从森罗殿这台阶上丢了下去,丁冥足足滚出数十丈远才挺稳,看得其余文武百官大惊,丁冥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就要动手,我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走个台阶都会摔下去,看来最近副指挥使身体不太好啊,应该是上次受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好好回去歇息吧。”

丁冥咬牙切齿,东岳明令禁止我们再闹矛盾,他只能吃下这苦头,挤出一笑容来,“希望明天指挥使还有这闲心。”

柳承也该收到我的信了,这会儿怕是都已经进入了酆都城,要想救人,明日刑场是最好的时机。

不知道丁冥看见明天出现的是北阴大帝柳承时,他会作何感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师徒相见

我拾级而下,本想先一步离开,丁冥却叫住了我说道,“指挥使何不跟我一同去给那女子送上一顿断头饭?我看指挥使很欣赏她,今日过后,这世上就不会有她这号人了。”

明日营救尚不是定数,没准儿明天柳承不来了呢,今天还真有可能是最后一面,想了想应好。

此后丁冥命人下去准备了酒菜,我们在这里候了会儿,一同前去那大狱,顾安在狱中虽没受到什么虐待,但被关了这么些天,也显得有些憔悴狼狈了,我们到来后她站起身来,丁冥接过酒菜,让人打开了牢狱的门,并让其他人先退去,我和丁冥二人进入其中,放下酒菜后,丁冥席地而坐,看看我和顾安道,“站着多累,坐下聊吧。”

我先坐下,顾安紧随着我坐下,看看面前饭菜,明白了她接下来的命运,说道,“断头饭?”

我和丁冥点点头,丁冥道,“方外是男人的世界,你一介女流,不会半点法术,能在这残酷的方外走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了不起了,我个人崇武,但也是极为佩服你的,在你面前有一条生路,到屋府中做个端茶送水的丫头,我能保全你的性命。”

顾安这样的人要是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她还有很大的用武之地,如果我是丁冥的话,我也愿意拉拢她,不过换做别人,为了保命,兴许会答应,但是顾安不会,这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气节。

顾安道,“宁愿站着死,不会选择跪着生,副指挥使还是收起这份心吧。”

丁冥笑了笑,耸耸肩膀道,“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今日来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我知道顾先生你心心念念的事情是什么,无非就是郑钧的消息,我既是来送先生的,也是来了结了顾先生这心愿的,郑钧……”

丁冥说到这儿,我开口厉声斥责道,“闭嘴。”

丁冥愣了下,看着顾安笑笑,“指挥使不让我说。”

顾安眉头紧蹙,道,“我能猜到,如果郑钧安好,我就还有利用价值,现在断头饭已至面前,说明郑钧已经出事了。”顾安说着看向我,“你告诉我,郑钧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我不回话,丁冥道,“郑钧给我写了一篇文章,我已经收到了,用不了几天,这篇文章就会在方外广为流传,我不会要郑钧的性命,只要他的名声,你大可放心。”

顾安神色颓然,“他把气节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一旦失了气节,又怎么会选择留下自己的那条命。”

丁冥今日来看顾安,并不是来送她的,而是来给她心里添堵的,又或者是故意来气我的,我在旁听着愤懑不已,但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当着面劝慰她吧,不想再听丁冥跟她说这些,站起身来道,“杀人不诛心,希望副指挥使得饶人处且饶人。”说着看向顾安,道,“孙清不会看着他的老师走向末路的。”

顾安笑了笑。

我径直走出了这里,不多久时间,丁冥也跟着走了出来,到我身后笑眯眯道,“指挥使先回吧,我得去找一把最为锋利的断头刀,以免她明日受苦,再寻五千战力最强的阴兵,以免明日生乱。”

我伸手一把揪住丁冥,沉声道,“丁冥,我告诉你,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孽,将来都会有人一一还给你。”

“我等着。”丁冥说着微翘嘴角一笑,“不过能看到你被我压制,即便将来会承受报应,也是值得的了。”

丁冥说完先一步离开,我随后在酆都城中随便游荡着,如果柳承已经来了酆都城,肯定会来找我的。

在酆都城往往复复走了好几圈,始终不见有人跟我搭话,心说柳承可能还没到,或者是到了,为了保密行踪,所以不肯跟我见面,便要打道回府,先回丁冥那里。

刚回身没几步,感觉有东西落在了我身上,回头看去,见一陌生人正往城外走去,我忙追了上去,一路走到城外一隐秘处,他才停下脚步等我,我行至他面前,躬身道,“师父。”

柳承回身,相貌变幻,化作他原本模样,看着我上下笑了笑,“在战场就听说了,酆都城最近来了一位雷厉风行的指挥使,料到是你了,方才我看你经过的地方,无论阴兵还是阴司要员,都绕道而行,看来你在酆都城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我笑说,“还行吧,手里有那么点权力。”

柳承说,“杨云、神荼、郁垒已经掌权,我觉得你是时候离开酆都城了,再呆下去,东岳恐怕会起疑。”

我说,“不会,不管是杨云还是神荼郁垒,他们掌权都不是我提的,而是阴帅和阎罗殿提的,东岳怎么怀疑都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柳承也笑了笑说,“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在酆都城这么久,有发现刘晨是谁吗?”

阮肇、刘晨当年被柳承放掉了,我跟刘晨面对面交过手的,这人能力虽然不是特别优秀,但比这些个阴帅要强多了,柳承不提我还不知道。

阮肇刘晨都摇身一变变成了阴司的阴帅,阮肇是鬼王,刘晨是谁我还真没发现,这么久也没见他的踪影,问道,“他在酆都城?”

柳承点点头,“豹尾就是刘晨,他以前见过你,也知道你的办事风格,如果你再呆在酆都城,极有可能会被他发现。”

我仔细思索了会儿,留在酆都城的阴帅我都见过了,还真没注意这豹尾就是当年的刘晨,心说这小子隐藏得够深的,不过好在我也改头换面,他如果认出我来了,早就向东岳揭发我了,就说道,“现在我知道他是谁了,他却不知道我是谁,我还能在酆都城呆上一阵,即便他们真的发现我又怎样,这酆都城我还是能冲出去的。”

柳承对我的自信只报以笑容,道,“你现在的能力,确实有资本说这句话,我也不限制你的行为。说吧,明日阴司有什么安排。”

柳承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我接下来把明天阴司的安排全都跟他说了,说完后道,“五千阴兵我知道难不住师父您,明日东岳也会到场,再加上我和丁冥监斩,只要您出现救人,我们三人必定会同时出手,东岳实力师父应该知晓,我想说的是那个丁冥,我跟他交过手,如果丁冥用全部实力,会比东岳强上一些,我到时候也不得不出手,师父一个人能应对五千阴兵再加上我们三人联手吗?”

柳承想了想说,“我可以试试。”

“我到时候可以故意放水。”我说。

柳承摇头,“不用,你既然决定留在酆都城,故意留手很容易被看出来,只管动手,这酆都城我进进出出已经有上万次了,无妨。”

我皱了下眉头盯了柳承几眼,我自认为当今方外,就我跟柳承两人最强,但从柳承的言语和表情来看,他似乎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在丰都的时候,我跟柳承交过手,我知道他现在比我强,但也没认为比我强多少,现在有些怀疑了,盯着他说,“等我从酆都城离开,一定要跟你好好打一场,毕竟两千年前可是我教你的法术。”

柳承淡淡笑了笑,转身离去,“回城吧,出来太久,以免被人发现。”

我对柳承拱手道别,返回副指挥使府邸,既然见到了柳承,我也该放下心来了。

回屋不久时间,东岳命人送来两把金剑,上次我和丁冥的金剑被打碎,他又命人重新铸了两把。

第四百七十章 重赏之下

次日清早,刑场方向传来马蹄声,出门朝那方向看去,见阴兵成队成队往刑场赶去,他们已经在开始布置刑场了。

丁冥也早早起来,见我在看着那个方向,笑道,“我猜指挥使现在的心情肯定很惆怅,顾安还没上刑场,指挥使还有救人的机会,一旦上了刑场,指挥使再想救人,就难如登天了。”

我回应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救人了?”

丁冥道,“如果你不出手救人,又怎么会确定我杀不了顾安?”

我倒真跟丁冥说过这话,丁冥把我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这种情况,你是不可能出手救人的,救人的另有他人,敢来酆都城救人的,难道是柳承?”

我真没想到丁冥能想到这一层,诧异盯了他几眼,他忙回屋喊道,“取我金剑锦衣,我要马上面见大帝。”

府中的人迅速将他的锦衣金剑取过去,丁冥不等穿戴好就径直朝东岳的寝宫赶去,我心说完了,丁冥已经猜出柳承会来救人了,必定会重新部署,昨日我跟柳承所说的那些将会完全不管用。

忙跟了上去,想听听东岳他们如何重新部署,趁现在还有时间,还可以通知柳承。

一路疾行至东岳寝宫,去时东岳还没整理着装,丁冥进殿就道,“大帝,我有要事禀报。”

东岳抬头看看丁冥,说,“别告诉我不杀这顾安了?”

丁冥说,“顾安一定要杀,今日可能还有意外收获,我刚得到消息,柳承今日可能会来劫法场,我们可以趁此机会将柳承也除掉,柳承一除,阴司也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东岳听到柳承这个名字,神色一滞,“什么?”

丁冥说,“我有六成把握,今日柳承可能会来救人,原先我们布置的五千阴兵可能不够用,请大帝再调五千阴兵镇守在法场周围,再将阴司还在的阴帅调来刑场,只要柳承敢现身,定叫他有来无回。”

东岳对柳承这个名字,又恨又怕,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从来就斗不过柳承,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把柳承的旧部刨除,这正是出于他对柳承的恐惧,如今得知柳承可能回来劫法场,面上露出了些许恐惧,问丁冥,“你怎么知道他可能会来劫法场?”

丁冥知道我跟来了,直接把锅甩在了我身上,“是指挥使告诉我的。”

东岳看向我,我心里郁闷,只得临时编起话来,说道,“顾安的性命跟郑钧性命息息相关,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顾安被斩首,我已经得知消息,孙清此次不会前来救人,而方外除了孙清之外,敢来酆都城救人的,就只有柳承一人了。”

我的话虽有漏洞,但东岳也不去细究,他耳朵里面只听到了柳承这两个字,站着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比你们都了解他,此人行事缜密,一旦现身,绝无空手而归的道理……”

丁冥生怕东岳打退堂鼓,说道,“大帝勿要担心,一万阴兵,再加上数位阴帅,我和指挥使也在场,到时候大帝您也坐镇的话,我不信柳承本事能通天,我们这么多人联手,即便是神界九天玄女来了,也无法活着离开,只要他敢现身,就得做好永远留下的准备。就算他不现身,我们也不损失什么。”

东岳再犹豫了会儿,最后道,“你确定可以拿下他?”

丁冥道,“我有八成把握,不过前提是指挥使会和我同心协力。”

我看着丁冥笑了笑,“那是自然。”

东岳一咬牙,说道,“好,酆都城戍卫的权力暂时交给你,要是能拿下柳承,莫说是一万阴兵,就算是十万阴兵,我也给你。”东岳此后看向我说,“青玄,兹事体大,你跟丁冥今日绝不能不和,若是因你们二人不和放走了柳承,我拿你们是问!”

我道,“是。”

丁冥害怕我去给柳承通报消息,又想出一招,“柳承此刻怕是已经隐藏在酆都城中了,为保证大帝安全,还望大帝今天一整天都与我和指挥使呆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我们二人决不离开大帝半步。”

“如此就辛苦你们了。”东岳立马命人取来他的朝服和法剑。

我恨得咬牙切齿,丁冥哪儿是要保护东岳,分明是用东岳来牵制我,东岳看着,我还敢去找柳承报信吗?

丁冥冲我耀武扬威一笑,我也回应了一个笑容,要是今日无法善终的话,我大不了显露身份,我就不信,我和柳承两人联手,还无法从这阴司出去。

再不济,我还有一支昆仑守军呢,到时候直接召出昆仑守军,最坏的情况不过是和阴司的终极大战来的早一些,既然丁冥想玩儿,我就跟他玩儿一次大的。

东岳穿好朝服,随后命人去通知所有在酆都城的阴帅,披甲带兵前往刑场,我们三人也前去调动阴司戍卫,整整一万余阴兵,将刑场内外围得水泄不通。

酆都城的阴魂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刑场布置如此重兵,当初斩平等王的时候也不见有这阵势,只以为又是什么大人物要被斩首了。

快至午时,我们三人前往刑场,一至刑场,阴魂以及阴兵跪下叩拜东岳,东岳伸手一挥,让他们起身,自己随后坐下,漠然看向四方,召来我和丁冥说道,“这刑场现在归你们两人了。”

我和丁冥应是。

阴魂翘首企盼,看看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要被斩首,丁冥随后招手喊了句,“带犯人。”

顾安被阴兵带了上来,阴魂立马讨论了起来,但都表示不认识这个人,都在猜测她到底是什么人,有说是孙清的女人,也有说是柳承的女人,只有少部分人猜对了,是丁冥前几日献给东岳的那个阳间女子。

不过他们自己排除了这个猜测,一个普通阳间女子,还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所以最后只剩下了两种猜测,那就是这女子可能是孙清也可能是柳承的女人。

丁冥也不细表这女子身份,只将她押至刑场,跪在刑台前,旁边刽子手持刀而立。

丁冥冲旁边诸阴帅拱手道,“今日还请诸位多多费心了。”

诸阴帅点头,我看过去,特意注意了一下阴帅中的豹尾,他现在的容貌跟当年的刘晨很不相同,完全没以前的影子,他要是不说,谁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刘晨。

他见我在看他,也看了我一眼,露出一笑容来,对刘晨,我还真没觉得他是个威胁,想要牵制他很简单,只要说他当年的风流韵事,他就得乖乖听话。

丁冥此后又冲这些阴兵喊道,“今日行刑,极有可能会有人来劫法场,你们记住,今日不管是谁人来劫法场,只要敢上这刑台,尔等不惜一切代价将其诛杀。”

丁冥说到这里,东岳站起身来道,“尔等取劫刑场之人首级者封王,自治阴司一方。取其四肢者封侯,不受阴司文武规则限制;伤其者,封将,统领十万兵马。”

这些阴兵听后都愣了,这一步登天的机会就摆在他们面前,各自心动不已,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他们也在想,那个前来劫法场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东岳会给出这么高的条件。

有害怕的,也有期盼的,就连旁边阴帅也都心动了,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剑。

东岳又对我们说,“你们二人也一样,只要能诛杀他,在保留现在职位基础上,也可以封王封侯。”

第四百七十一章 文昌贵人

东岳现在对权力很敏感,一直不开口让郑蕴实他们升任阴帅,为的就是收拢权力,而现在直接把王侯之位当做奖赏,可见他想杀柳承的心有多强烈。

我和丁冥应声道谢,此后至刑台旁,静候时间到来,我扫视下方阴兵和阴魂,渐渐有些担心了。乱拳打死老师傅,这一万阴兵虽然没有本事很突出的,但胜在人多,至少我一个人不敢跟一万阴兵拼。

丁冥算了算时间,再对我笑说,“指挥使认为柳承今日会来吗?”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道,已经将身上的治都摄印给的摸索了出来,捏在手中,一旦情况朝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就只有这条路可走了。

丁冥呵呵一笑,看向跪地顾安,说道,“你可知,今日会是什么人来救你?”

顾安不答话,却瞥了我一眼,对我皱了皱眉头,她的一颦一簇都包含着话语,我看懂了她眼神中的意思,不管今日是谁会来救她,在这种形势下是很难成功,她在劝我放弃。

我不言语,丁冥又说,“当年的北阴大帝柳承,还有昆仑守将孙清,今日这二人必定会有一人出现,如果运气好的话,这两人都可能会出现,你只能算是半个方外人,竟能引得当世最强的两人来营救,你当真算得上是天选之人。”

顾安这才说道,“假若我今日能活着出去,不管他们会不会来救我,我都欠下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我不曾插手方外争斗,今日不死,就是你们逼我插手的。”

丁冥轻蔑哼了声,继续候着。

我眼观六路,仔仔细细看着周遭,柳承此刻一定隐藏在这刑场周围,我是十万个不愿意他在这个时候出现。

时间分秒过去,转眼已经至午时三刻,直到最后,这些阴魂也没有从阴司官方口中得出这个即将被斩首的女子到底是谁,时间已至,丁冥回身禀报,“大帝,时间已经到了。”

东岳恩了声,“全军戒备,刽子手准备行刑!”

“是。”万人齐声高呼。

刽子手在我眼前举起了手中断头刀,只等丁冥一声令下就要落下去,这个时候柳承还没出现,可能今日不会来了,丁冥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顾安斜看着我问道,“指挥使,临死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我道。

顾安问,“这世上到底何为丑,何为美?”

这个问题是上次我没有回答顾安的,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只能在这个时候问,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问不了了,我想了想说,“红粉骷髅,白骨皮肉,再美的皮囊也只是昙花一现。相由心生,这世上真正美丽的人,靠的不是皮囊,而是心。”

“心又如何分辨美丑?”她继续问。

我说,“人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守护的心,便是美,反之则是丑,想想郑钧,想想柳承,再想想孙清,你明白了吗?”

顾安愕然,“我懂了。”

丁冥见我和顾安说得欢心,柳承还是没有出现,也以为柳承不会再出现了,直接下令道,“斩!”

断头刀上三尸寒光利几个字闪耀光芒,刽子手挥刀落下,我不忍看这一幕,直接闭上了眼睛。

铛!

耳畔传来清脆声音,我忙睁开眼,却见断头刀已经化作了碎片,那行刑的刽子手直接被震得魂飞魄散,而顾安却毫发无伤,丁冥大惊,连东岳也站起身来,警惕看向四方。

我和丁冥同时握紧佩剑,阴帅阴兵也都纷纷反应,丁冥喊道,“他来了,全部戒备。”

我心沉了一下,柳承果然还是来了,看向四周,却不见他在何处。

东岳也四处看着,许久后才说,“老师,你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见,你我师徒,上次在酆都城见面已经是一千年前了。”

围观阴魂听后愣了,那些阴兵和阴帅也顿时惊住,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为什么东岳会下那么大的血本,合着此次来劫法场的是当年的北阴大帝柳承。

东岳喊话许久,这场上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东岳和丁冥都愣了下,东岳问道,“丁冥,怎么回事?”

丁冥想了想说,“许是因为此女子命格强硬,刽子手命格不如她,故而斩不了她,我亲自来!”

丁冥说着顺手抄起旁边一把断头刀来,真气弥散于刀锋上,奋力挥刀朝顾安的头上斩了去,丁冥曾经差点成为阴司大帝,算起来他也是拥半个帝王命格的人,即便是现在,也是虎将命格。

吼!

丁冥挥刀斩去,一头花斑巨虎显化在他身后,冲着前方怒吼,惊得刑台下众人慌忙退后。

铛!

又是清脆一响,丁冥手中断头刀化作碎片,紧接着的便是狂风大作,刹那间,电闪雷鸣,像是末日来临一般,我也愣了,这似乎不像是柳承出手,而是顾安自己命格所致。

我所知道这世上最强硬的命格无非就是紫薇命格和七杀命格,难不成是顾安的命格也如这两种命格一般强硬?谁也斩不了她?

丁冥愣神,看着上空电闪雷鸣景象,回身对东岳道,“此女子命格强硬,受天地庇佑,属下建议取来生死簿,先查探清楚她的命格再做打算。”

东岳恩了声,只伸手在面前一招,面前凭空出现写满名字的折子,折子在他面前展开,东岳默念几句,名字停留在了顾安那里,东岳看了会儿,眉头紧蹙。

丁冥问道,“此女子是什么命格?”

东岳说,“文昌贵人,曾是上古神界文昌帝君,掌管文书之神。”

我和丁冥听着都有些发懵,文昌贵人虽也算是一了不起的命格,但不至于连丁冥都无法斩掉她,其中必有原因,但他斩不了顾安,最高兴的自然是我,对丁冥低声道,“我说过,你杀不了她。”

丁冥满眼阴翳,对东岳道,“那就给她留个全尸,直接与生死簿上抹除其名字,再将其神魂投入阴司地狱受尽刑罚。”

这也是一个办法,东岳当即取出朱笔,正欲将顾安名字抹除的时候,却忽有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东岳的手上,他直接松开了朱笔,朱笔腾空而起,没入闪电之中。

朱笔随风流转,笔尖朱砂染红这篇天空,任由雷电轰鸣。

“雷火炼丹砂,朱笔斩邪精。”我看着这一幕怔怔地道,“大道显化的前兆。”

修道又谓之修真,所有道士都在追求的就是返璞归真,参悟天地奥秘,与天地同寿,也就是长生不死,这就是修道。我曾在古籍中看过记载,曾有神人参悟天地奥秘,显化的正是这一幕。

但顾安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人,怎么会显化出这样的异象?

丁冥自然也知道这异象代表什么,愕然看着,东岳直接站起身来,身上帝气轰然爆发,下方万人胆战兢兢,帝王气势,不是寻常人可阻挡的,东岳走了过来,取过丁冥手中金剑,道,“我以帝王命格来斩她!”

东岳亲自出手,即便是同等级别的帝王命格都能斩杀掉,我在犹豫要不要出手救人。

东岳提着剑走到顾安旁边,沉声道,“虽不知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但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我就不得不杀掉你。”

说完剑就要落下,不过还没来得及挥下来,一道紫气显化,方才东岳坐的那个位置,紫气凝结成人,身着蓝白相间道衣,扎着一混元髻,头发嘛,也是黑白相间的。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柳承,柳承出现,看着顾安方向笑了笑,对东岳说,“小子,我刚才帮她算了一卦,她虽然只是文昌贵人命格,但再过几年,会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从她肚子里诞生,劝你最好不要强行斩她,一旦她女儿无法顺利投胎到她腹中,你就是这天地间的罪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云淡风轻

我自诩看了无数的书,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没来得及投到肚子里的女儿来保自己母亲命的事情。

但这些都不是这会儿重要的了,东岳、丁冥他们在柳承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把顾安抛到了脑后,在他们眼里,顾安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最重要的是柳承来了。

在场阴魂、阴兵、阴帅,包括东岳和丁冥,在柳承出现的刹那,如临大敌,各自将神经紧绷,刀枪剑戟纷纷取了出来,柳承偏了偏脑袋,看了眼东岳后面的刑台上顾安,眨了下眼,难得极不正经地说道,“姑娘,我是来接你走的。”

柳承和东岳师徒二人再次见面,东岳显得有些紧张,但好在这里是酆都城,是他的地盘,自然不能弱了气势,他也冲柳承笑了笑,说道,“老师,以前的你比现在要活得谨慎多了,以前我曾四处找你,你却窝藏在小山村的荒坟中不出。现在我不找你,你却偏偏自投罗网,你可知这刑场周围,我布置了多少人?”东岳此话说完,立马挥手道,“全体听令,诛杀此人!”

“杀!”喊杀声四起。

上万阴兵,几****帅同时朝柳承方向围了过去,这么多人同时出动,这刑场显得太小太小了。

柳承见状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只将这些阴兵当成了空气,径直朝东岳走来,我和丁冥当机立断,挡在了东岳前面,那些阴兵也在此时围了上来。

我心都绷到嗓子眼儿了,替柳承担忧,他要怎么离开?光刑场的就有一万阴兵,就算是一万头猪,杀也要杀上好几天,更遑论这里还有一些实力较强的人。

阴兵将要攻上来,却听得嗤啦一声,天上电闪雷鸣戛然而止,东岳的朱笔掉落在地上,那些朱砂也洒落下来,瞬间一片死寂,道道紫微帝气自柳承身上散发出来,席卷整个刑场。

柳承眼神骤然变化,斜眼过去看了下举刀攻来的阴帅,那些阴帅与柳承目光接触刹那,瞬间石化。待到紫微帝气散开,阴兵也举刀不敢往前了,不到几个眨眼功夫,他们身子开始颤抖。

柳承跟我说过最受用无穷的话就是那句:气势第一,武力第二。

我回东汉时,把他的话改了一下,改成了方法第一,气势第二,武力第三。显然,柳承把方法第一暂时去除了,直接以气势震慑。

名军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这话用在柳承身上极为合适,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柳承继续迈步前行,并沉声道,“即便我退位千年,也还是阴司北阴大帝,尔等见了本帝,岂敢不跪?”

嗡……

紫微帝气再次层层叠叠席卷开来,这些阴兵阴帅还没来及攻上来,眼神立马变得空洞,紧接着丢弃兵刃,纷纷跪倒在地,不止是他们,周围围观的阴魂亦是如此。

只瞬间,场上除了东岳、我、丁冥三人,其余人皆跪下了,叩首高呼,“参见北阴大帝。”

柳承微微一笑,将目光锁定在东岳身上,缓步走到东岳面前,说道,“你别忘了,阴司曾经是我的阴司,是我将它送给了你。你当了阴司大帝,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取代我。”

近距离接触柳承,我们虽然面色还算镇定,但心里早就翻起了滔天巨浪,我从没见过柳承释放这么强的气势,摄人心魂,如果不是自控力较好的话,怕是此时已经情不自禁跪下了。

东岳嘴角微微抽搐,说道,“既然这样,当初你为什么要逃?”

柳承笑了,“我不过是去那山村等一个人,何时说过我要逃?”

之前跟楚江王说的那话,我从没怀疑过,眼前这个人安静时,不具有半点威胁,一旦他动起来,这世上没人能挡得了,我很庆幸,我是他的徒弟,而不是他的对手。

东岳也具有帝王命格,见此状即便再胆怯,也要做出反应,直接挥剑朝柳承劈了过去。

却只见柳承身形闪动,东岳这一剑落空,柳承已经到了顾安旁边,我们几人忙回身过去,东岳咬牙对我们道,“一起上!”说完同样释放帝王气息,沉声冲这些跪倒的阴兵喊道,“你们看清楚了,我才是阴司大帝,尔等再不拿起兵刃起身,休怪我无情!”

这股气势散开,那些跪地的阴兵这才稍微回神,忙手执兵刃起身,但却没人敢冲上前来。

柳承也根本不看他们,只蹲下身去,将顾安身上铁索取掉,站起身来很不合时宜地玩笑说了句,“可惜我那徒弟有了心上人,不然我肯定会撮合你们的。”

顾安整个人都在发懵,她半点法术不会,方才柳承气势连阴帅都震慑了,更别说是她,跪在柳承面前,抬头仰视着面前的柳承。

柳承见她跪着,皱了下眉道,“起来!”

顾安这才站起身来,依旧是满眼恐惧盯着柳承,我都有些同情她了,她一个普通人,怕是早就被柳承吓破了胆,哪儿还有自主行动的能力。

柳承又说,“跟着我,我带你出去。”

柳承说着伸手一招,召来两把法剑,左右手各一把,再迈步往前走来,顾安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等柳承走到我们旁边时,我们立马作势要动手,柳承却说了句,“你们拦我试试。”

说完,一脸风轻云淡跟我们错身而过,我没什么感觉,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杀我,但是东岳和丁冥却真就停手不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承带着顾安前行。

围堵的阴兵见柳承走来,不自觉退后,渐渐让开了一条路,就这样,柳承从刑场大摇大摆走了。

等他走出一截儿距离后,我见东岳紧捏着拳头,浑身颤抖,直接将手中金剑丢还个丁冥,咬着牙道,“这就是你说的万全之策?他这么明目张胆在我面前把人带走了,你可曾做了什么?”

丁冥也恨得不行,他不敢动手,东岳不也一样不敢动手,但他不能反驳东岳,皱了下眉头说,“我这就带人去追!”丁冥立马号召这上万阴兵追了过去。

东岳踉踉跄跄好几步,差点跌倒,闭着眼哀叹道,“你看到了吗,我始终做不到他这样,这就是我为什么忌惮他的原因,这个坎,我怕是过不了了。我很尊敬他,但我更害怕他,一开始他在我眼里就是一座大山,到现在一样是。”

我说,“我担心副指挥使不是对手,我去帮他。”

“去吧。”东岳无力说道。

我忙追上前去,紧随阴兵后方,我只想看着柳承他们安全出酆都城,方才柳承只用了气势,没有动手,真要动起手来,我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柳承提着两把剑在前面走,顾安则在柳承前方,酆都城中阴兵何其多,但没人敢冲上去。

直到出城,我才终于放下心来,因为一直没有动手,城外不如城内限制多,可以随便躲藏。

只是我这口气还没松完,却见柳承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应对这千军万马,我心说他疯了吧,都已经出城了,为什么不快点离开,还转身干嘛?难不成他还真想跟这上万阴兵硬拼?

顾安也相应停下脚步,站在柳承背后,默默看着追上来的万千阴兵。

丁冥见柳承停下脚步,对他来说也是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当即喊道,“杀了他!”

万千阴兵同时涌了上去,柳承却神色陡然一变,不再是之前那高人模样,如化修罗,似洪荒猛兽,眼前一切尽是他的猎物和食物,他阴沉笑了笑说,“千年时间没有真正动过手了,看来你们忘记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北帝大魔王!”

北阴大帝又叫酆都大帝,也叫北帝大魔王,这个名字只有北帝时代才有人知道,而且也没人把这名字跟柳承挂钩。

说完化作轻烟消失,下一个眨眼间,已经出现在阴兵阵前,手中双剑往前一挥,瞬间数十阴兵被拦腰切断,魂飞魄散。下一秒,他已至军中,同样伴随着的是哀嚎和散落魂魄。

阴兵虽是魂魄,但柳承此时才真如鬼魅般,行踪难测,只要他现身的地方,伴随着的都是消亡。

原本的围剿,竟变成了单方面的虐杀。

丁冥见状,忽而怒吼一声,虎啸声音传出,他抓住了柳承的行踪,直接纵身提剑劈砍了过去,但未曾落地,他浮在了虚空中,身下有一人显化,柳承的剑已经刺入了他身体中。

砰!

沉闷一响,柳承紧接着抬腿一脚将丁冥踢飞了出去,再将手中法剑抛出,咣地一声,竟直接将丁冥钉在了酆都城的城墙上,法剑周围符文显化,将丁冥活活封在那里,不得下落,不得动弹。

阴兵们看着这一幕都懵了,此前我跟丁冥交过手,在这些阴兵眼里,丁冥可是酆都城中最强的人之一,如今竟然只是一个照面功夫,就被钉在了墙上。

柳承看着丁冥摇了摇头,“废物。”

他不准备再杀这些阴兵了,收起另外一柄法剑,转身朝顾安走去,顾安依旧是呆若木鸡看着向她走来的柳承,柳承到她面前,伸手抓住了顾安手腕,拉着她说道,“走吧。”

顾安浑浑噩噩应道,“……好……”仅这一个字都断断续续好久,毕竟抓着她手腕的是自称魔王的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郑钧自缢

柳承和顾安就这么大摇大摆离开,已经有阴兵看见了我就在他们后方,丁冥被钉在墙上,他们只好颤声询问我,“指挥使,要追吗?”

我跟丁冥一起来追击,丁冥虽然一招就败了,但他至少动手了,我就这么看着,在东岳那里怎么也说不过去,便点点头说道,“追。”

这是阴兵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但是没办法,他们还是得继续追上去,此时柳承已经没有了动手的心,他想走的话,这些阴兵暂时还追不上他,我们往前追了约有小半个小时,直到失去了柳承的踪影,我们才悻悻返回,丁冥这会儿还被钉在墙上,那把剑无法限制他,将他封在墙上的,是柳承伴随着剑打出的符文封印。

我们返回站在墙根下,抬头看着上方丁冥,我问道,“副指挥使能下来吗?”

堂堂副指挥使,就这么被挂着,丢脸丢到家了,丁冥懊恼不已,怒吼一声,耗尽全身力量想挣脱那法印束缚,但始终挣脱不了,反倒是因为他的挣扎,剑锋在他伤口上摩擦,鲜血顺着法剑滴落下来。

东岳此时也已经闻声赶来,只看一眼酆都城外情况,也知道没能留下柳承,蹙眉盯着丁冥道,“下来!堂堂诏狱副指挥使,成何体统。”

丁冥应了声是,爆发全部力量挣扎,那法印终于松动了,我以为丁冥就要下来了,不过在最后关头,法印再次收拢,将丁冥继续封在里面。

原以为柳承只是出手教训丁冥,看现在这意思,他是准备把丁冥活活封死在这墙上,丁冥要是真被封死了,应该是这世上最憋屈的死法之一了吧。

东岳见他无法挣脱封印,亲自出手尝试了一番,但如论如何,也无法抹除掉那印记,侧脸过来问了我一句,“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试试。”我说。

东岳是一个讲究平衡的人,他不会看着诏狱就我一个人的,即便现在丁冥死了,他也会找第二个丁冥来制衡我,而丁冥这样的人已经很难找到了,一旦他无法找到替代丁冥的人,唯一制衡我的办法就是收拢我的权力,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个制衡我的人,丁冥短时间还不能死,除非阴司大权都落在我们人的手中。

我也施展法术想要磨平那封印,依旧没法儿抹除,当然我并未用全部实力,现在还需要藏拙。

往复几个人都没成功,东岳直接下令道,“拆了此墙。”

东岳下令后返回酆都城,我也跟随一同返回,留下阴兵在这里拆墙,一路入森罗殿,东岳一言不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怒气,避之不及,没人敢上去搭话。

东岳坐在森罗殿上,看着下方众人,说道,“耻辱,奇耻大辱,一万阴兵愣是没拦住他,倘若有一天柳承孙清二人杀入森罗殿,我岂不是要束手就擒?”

“……”下方一片死寂。

东岳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锁,满脸苦恼,似在自言自语地道,“如今方外,当真没有可与此二人匹敌的人了吗?”

其余阴帅不言语,唯有豹尾此时站了出来,说道,“禀大帝,我知一人可与此二人匹敌。”

东岳立马来了兴趣,忙问,“是谁?”

众人看向豹尾,他就是当年的刘晨,我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是谁,他见过九天玄女,能与我们匹敌的,也只有她了,果不其然,刘晨道,“两千年前我曾追随北帝,曾见过一人,无论柳承还是孙清对此人都颇为忌惮,当年此人曾有心助北帝,却被北帝拒绝,若是当年北帝答应那人的条件,柳承孙清必定入不了酆都城。”

“快说是谁!”东岳没有耐心听这些,直接询问姓甚名谁。

刘晨道,“上古神界战神,九天玄女。”

东岳愣了下,在武当山的时候,他还调戏过九天玄女呢,虽然只是一虚影,但也还是将他打翻在地,足证明这九天玄女实力非凡,再一个,九天玄女可是统领神界天兵天将的将军,要是九天玄女答应帮助他的话,他又何须启用五方鬼帝?

九天玄女确实可以制衡我们,但东岳却很犹豫,他跟九天玄女闹过矛盾,九天玄女如何会帮他?

其余阴帅都是近千年的人,只听过九天玄女,何曾见过,被这名字吓了一跳,却也有自己的思考,要是九天玄女来帮忙了,他们这些阴帅也就没用了,立马道,“大帝不可,这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上古神界已经延续五千年时间,如今不知有多少兵马,况且神界尽是上古大巫,不止不能向他们求助,阴司反而要阻止他们到达人间,一旦他们重返人间,这方外必有大祸。”

东岳在思索着,好一会儿后对刘晨说道,“九天玄女确实危险,谁能保证她不会成为下一个柳承孙清?阴司不缺兵马,缺的是如柳承孙清这样的人才,除去九天玄女之外,神界可有法术超群之人?”

我大概明白了东岳的意思,他不向神界借兵马,是要向神界借高手,用来杀我们的高手。

刘晨也明白了,想了想说道,“商周时期,昆仑守将曾将神界龙葬洲打落了下来,所以此后才有神界的人偶尔来往人间,人间的人只要有神界中人接引,也可去往神界。汉朝之前的人我不太清楚,不过宋朝时有几人,应该是入了神界,应该可以跟柳承孙清一战,此人就是全真道祖纯阳子,道教唯一的剑神。”

东岳也是千年前的人物,跟纯阳子时代差得不是很远,他肯定知道,听后想了想说,“纯阳子是我师祖,如果他在的话,确实可以压制一下这二人,但我又要如何请他出手?你有办法入神界?”

刘晨说,“不用入神界,武当山上有九天玄女身外化身,只要我们付出一定的代价,让九天玄女送纯阳子下界来即可。”

东岳点头道,“好,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做,九天玄女所提的条件,尽量满足,若是涉及我阴司主权,需回来跟我商议。”

刘晨应是。

我在旁一言不发,有些担心,毕竟我对纯阳子没多少了解,目前所知的就是全真道祖、天遁剑法的集大成者、道教唯一的剑神,这些名号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镇住方外,他要是本人下来了,我还真不敢确定会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们正在这里商议的时候,门外有诏狱卫士到殿外要见我们,东岳让他进来,诏狱卫士跪地道,“大帝,好消息。”

东岳呵呵笑了笑,“今日尽是坏消息,何来好消息?”

诏狱卫士道,“郑钧自从写了那文章后就失踪了,副指挥使命我们一定要找到他,就在几个时辰前,我们的人在一荒山之中发现了他,他已经自缢身亡,这是在他尸体旁找到的遗书。”诏狱卫士说着取出一折子来。

我听后登时懵了,呆在当场。

东岳大喜,“呈上来。”

诏狱卫士将这遗书交给我,我拿去给东岳,手不停打颤,他竟然自杀了,为什么等不得这么点时间,再晚一点,他就能知道顾安已经被救走了。

不过看了遗书内容,才知道郑钧自缢,并非是因为顾安在阴司将被斩首,而是他写的那篇文章。

他自认为玷污了字纸,写了有悖仁义道德的东西,罪恶极重,无颜面见孔圣,宽衣解带,以发覆面,自缢而亡,亦不让旁人为他收尸,以此赎罪。

东岳看完这遗书内容,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好,郑钧已死,只要再将他所写的那篇文章大肆宣扬,世人将不再信奉他那所谓的讨阴司檄,江西之乱可解。”

第四百七十四章 请辞回乡

这段时间以来,阴司处处受到压制,郑钧自缢怕是阴司近来的最好的消息了,下方众人忙趁着这个机会拍马屁,只道大帝英明,我却在一旁发愣,郑钧毕竟是我的老师,我想尽办法保全他的性命和名声,却没想到他会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如何不心痛。

东岳瞧出我神色不快,问道,“青玄你怎么了?郑钧死了,你好似不大高兴。”

我拱手道,“郑钧乃阳间近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儒,在儒林威望极高,他死了,是阴司之福,却是华夏的不幸。他既然自缢,他所写的讨阴司檄影响自然会慢慢降低,还请大帝留他一个清白名声,那篇文章,就不要散布出去了,留他一个好名声,对华夏来说有莫大的好处。”

东岳听罢冷冷哼了声,“从他选择写讨阴司檄开始,就应该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我若是成全了他,谁人来成全我阴司?青玄你行事素来果断,怎今日却如此妇人之仁,此事不用再说,我意已决,今日都累了,下去休息吧。”

我还是不肯放弃,既然没能保住郑钧的性命,我得想方设法保住他的名声,东岳这里是唯一的突破口,继续拱手道,“大帝,那篇文章发布出去,确实可以消除讨阴司檄的影响,但您想过没有,郑钧曾经所著的那些书籍文章,也将不会再有人去翻阅熟读,这些文字是应该流传下去的,我们不能只看当下,也得为千年后万年后的阴司考虑,若是今后再无人读真正的圣贤书,华夏五千年文明又将如何传承?今后人们再提起泱泱大河文明时,难道只知道这些取人性命法术?阴司占据方外一半势力,让这文明更好地传承下去,也是我们的责任!”

“闭嘴!”东岳忽然站起身来怒斥一句,指着我满脸怒气地道,“青玄你休要危言耸听,这世上当真就缺了他那些字纸不可了?古往今来所记载的大规模焚书便有四次,秦始皇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满清文字狱,哪一次规模不是空前绝后?但华夏至今还在延续,也未曾出现你所说无书可读,无学问传承的情况,他郑钧何德何能代表华夏文明?我告诉你,我若继续为帝,华夏方能得以传承,我亡则华夏亡矣,我今日难得开心,尽让你扫了兴,现在收声,你就还是指挥使,再敢多说你句,信不信我摘了你的锦衣金剑。”

我沉默了会儿,旁边有人给我眼神示意,让我不要再说,不过我还是没忍住,继续说道,“郑钧是孙清的老师,阴司若是散布这篇文章,必定会招到孙清疯狂的报复……”

东岳彻底怒了,冷冷笑了起来,“上次你极力要保那顾安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你很敬重读书人,既然你这么维护他们,那我也不能屈了才,阴司还缺一史官,你去当个史官如何?”

郑钧死了,至今无人为他收尸,我是他的学生,我得去帮他收尸,看来东岳已经铁了心要毁了郑钧的名声,我在阴司蛰伏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用孙清的名字活一回了。

我要是离开了阴司,接下来压制阎罗殿的任务就得交给丁冥,我倒要看看,等丁冥坐大的时候,东岳还能不能静下心来,况且我现在离开的话,兴许郑蕴实和颜鑫瑜也就能因此成功升任阴帅之职了,拱手说道,“我与您向来同心,今日既意见相悖无法调和,我请辞官回阳间,当个闲散山人,还请大帝准我所奏。”

我这话说出来,东岳愣了下,这殿内的人都愣住了,酆都城内谁人不知,东岳把我看得极为重要,自从有了诏狱之后,他连阎罗殿都很少去了,现在我却要自行辞官,让他们极其不理解。

现在我在阴司的地位,当真可以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秦广王亦不敢跟我作对,放弃这大好前程辞官,只有傻子才做得出来。

东岳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提出这请求,愣了会儿道,“青玄,你是在要挟我?”

我说,“属下不敢,大帝不知,当年我曾读过许多郑钧的书,受他影响颇深,在我眼里,郑钧亦是我的老师,我可以看着郑钧死去,但无法看着他身败名裂,这是我的心结。”

“你仅仅是看了他的书,而我给了你无上的地位,你今日竟要为他离我而去?”东岳神色缓和下来。

东岳对我确实不错,如果我不是孙清的话,我或许真的会被东岳感化,而尽心竭力帮他做事情,但现在我去意已决,一是阳间大局还有很多没有完善,现在已经是残局了,我得去收拾残局。二是要帮郑钧收尸,三是我在的话,郑蕴实他们肯定不能升任。四是我要是执意离去,东岳或许会收回成命,保全郑钧名声。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有点怕了,袁守一曾经给他们算过命,他说过郑钧会身败名裂,弃尸荒野无人收尸,我一直认为这命不准,但现在真的实现了。

他还说过,玄姬玄雅会被枭首剜眼,再加上我看到的那一幕,我真怕会变为现实。

我现在在阴司做的事情,就是与虎谋皮,一旦我败露的话,我带来阴司的这些人全都出不去,所以我有必要离开阴司一阵,便又说道,“最近确实有些累了,我只是想回阳间休息一阵,此事过后,大帝若是召我,我必回。”

东岳咬牙切齿,点了点头,“好,始终也是喂不熟的狼崽子,要走是吗?脱了你的锦衣,摘了金剑,交出虎符大印,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滚,我告诉你,没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谢大帝。”东岳只是气话,我当真就取下了这些东西,整齐放在殿内。

我要离开,这殿内阴帅应该是最开心的,但他们还是开口道,“指挥使三思。”

我头也不回离去,东岳在后面气得直接砸起了东西,将森罗殿砸了个乱七八糟,并让所有人都滚了。

我返回去收拾东西,没多久诏狱卫士就知道了我请辞的事情,纷纷至诏狱来劝说,我一律不回应,他们认为我为了郑钧请辞不值得,他们哪儿明白,如果不是当年郑钧在梦中给我那些书,今日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混小子,郑钧在我心中的地位,不止是老师那么简单。

他的学生很多,但能帮他保住名声的人除了我没有别人,这件事情只有我去做。

我辞官的想法很突然,短时间就传遍了酆都城,酆都城上下文武百官无不震动,但大多是开心,因为我走了,就没人压制他们了,不过他们想多了,丁冥还活着,丁冥这人手段阴狠,从杀顾安之前,还要专门去监狱诛心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此人心狠手辣,阴司文武百官肯定会怀念我的。

真正不愿意我离去的,也就只有楚江王了,他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到了诏狱,见我不再跟之前那么客气,皱着眉头道,“你疯啦!你可知你今日在殿上都说了什么?你当真以为大帝会允许你离开酆都城?”

我笑了笑,“他已经答应了。”

“你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做指挥使,一条就是死,趁现在大帝还未下诛杀令,你赶紧去向大帝道歉认罪,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你绝对不可能走出酆都城!为了郑钧,不值得!”楚江王道。

楚江王是我在阴司唯一的朋友,我盯着他看了会儿,屏退左右,殿内就剩下我和他两人,我对他招了招手道,“你是我在阴司唯一的朋友,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楚江王凑过来。

我说道,“我不叫青玄,我叫孙清,他们口中那个昆仑守将就是我,我是郑钧的学生,我得去帮他收尸。”

第四百七十五章 去意已决

既然已经把楚江王当成朋友来看了,就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此前我一直认为郑钧不会出事,这次出事突然,我请辞也突然,下次再来酆都城,或许就是我带着大军过来了,只是不想让他这么稀里糊涂地就信任我。

楚江王听我所言后当场僵住,许久才说,“怎么可能?指挥使休要开玩笑,你若是孙清,上次森罗殿中那人又是谁?”

我并指念咒,施展一气化三清之术,演化身外化身,突然显化楚江王旁边,化身开口道,“上次显化的是我,身外化身。”

楚江王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慌忙起身朝殿外跑去,我就在殿内看着,不过楚江王还没来得及离开诏狱,又折身返了回来,进殿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我,颤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说,“阴司我就只有你一位朋友,我即将离开,所以才向你表露身份,下次再来,我可能带着的是万千兵马而来,算是坦白,也是道别。现在你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回阳间了吗?”

孙清在阴司只有凶名,无人不怕,楚江王在得知我身份后还能返回来,说明他对我还是有几分信任的,此后沉默了良久,又关上了房门,走得离我近了些,揉着自己额头道,“我实在难以想象,阴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指挥使,就是我们一直提防的孙清,你来阴司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虽然表露了我的身份,但并不代表我可以把杨云他们的秘密告诉给他,那关系太多人的生命了,我得有所隐瞒,笑了笑说道,“你会去告发我吗?”

楚江王道,“我不知道,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但我又是阴司阎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继续收拾东西,幻化为此前隐瞒身份的相貌,说道,“我府上那些家丁现在都在你府中对吗?”

我府邸被烧了之后,府中人没有去处,我让他们去阎罗殿讨住的地方,是楚江王收留了他们,楚江王恩了声。

我说,“如果你也拿我当朋友的话,在我离开酆都城后,麻烦你帮我把那些家丁送出城去,我必承你恩情。”

楚江王犹豫了好久,最后叹了口气道,“罢了,我就当今日没有见过你的真面目,只把你当阴司指挥使就好,那些家丁我会帮你送出城去,但你呢?你又要怎么离开?大帝见过你的能力,他不会允许你这样的人流落在阴司之外的,或许现在酆都城的戍卫就正在朝诏狱赶来。”

我说,“他今日若是让我离开,今后我攻破酆都城时,留他一条性命,今日若是不让我离开,我便只好杀出去了。”

楚江王双腿有些发软,找了一椅子自己坐了下来,还是没缓过来,一直在盯着我看,许久后笑了笑说,“最开始让你借宿我府邸,其实只是为了迎合大帝,况且大帝说你是他的弟弟,所以我也有意要巴结你,看来我是选对了路,如果我那时候得罪了你,死的会不会就不是平等王,而是我了?”

“有可能。”我道,停下手中的活儿,抬头看着楚江王说,“酆都城上下都知道你跟我关系好,我要是离开了酆都城,诏狱大权就会落在丁冥手中,东岳要诏狱打消阎罗殿奏请升任郑蕴实他们的请求,我原本是准备拿转轮王下手,我现在离开了,这件事情必定是由丁冥去做,他可能会针对你,你要是在阴司混不下去了,可以到阳间找我。”

楚江王点头应好。

他本来是来阻止我的,现在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后,他也不准备阻止了,许久后又问,“上次平等王在森罗殿上说的那些,可是真的?杨云、神荼、郁垒、郑蕴实、颜鑫瑜,还有江西作乱阴魂,都是你的人?”

我点点头,“是。”

“天呐。”楚江王不禁惊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人手中掌控的兵权,再加上正一道还有黑巾军,你如今已经手握大半个方外的势力了。两千年前你的名字虽然被抹除了,但是还有很多你的传闻,说你召集九幽将军攻破酆都城,将你传得神乎其神,我一直认为那是虚构的,现在觉得,事实远比传闻来得更为激烈。”

我笑了,我经历过两千年前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却不是我做的,而是当年的昆仑守将做的,但他们更愿意相信我就是当年的昆仑守将,而不是他的转世,对此我也无可奈何。

谁叫治都摄印现在又回到了我的身上?冥冥中自有天意。

“你该走了,这会儿东岳也该来了。”我道。

楚江王叹了口气,“无妨,不知为何,知道你就是孙清后,我反倒坦然了,此前我一直在想,大帝是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弟弟,你又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学会那些法术的,我心结解开了,你也不似传闻中那么凶神恶煞嘛。”

我也不赶他,让他在这里静静坐着。

此后约莫有小半个小时,外面诏狱卫士高喊了一句,“东岳大帝到。”

楚江王上前开门,见外面诏狱卫士跪倒一片,诏狱外面灯火通明,无数阴兵列队而立,个个披甲带兵,东岳为首,神色不善进来,众人跪倒高呼,“参见大帝。”

东岳径直朝诏狱大殿过来,我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跟他起冲突,我不是柳承,至少达不到把酆都城兵马当成空气的地步,便随楚江王参拜东岳,东岳径直走到大殿上方,坐下凝视下方说道,“楚江王起来,你跪着吧。”

楚江王站起身来,看着我和东岳满是担心,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怕的是东岳不肯放我走,也怕我在这里大打出手。

东岳坐下之后,挥手一招,“把东西拿上来。”

紧接着就有卫士端着俩条盘上来,一个里面放着的是锦衣金剑,另外一个放得则是上次钉头七箭术那人偶,东岳道,“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自己选,选了锦衣金剑,今日你请辞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你还是诏狱指挥使。你是个很危险的人,当初我就做了准备,一旦你不能为我所用,我便杀掉你,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不会放你活着离开阴司的。”

我看了眼,那钉头七箭术早就被我解了,自然不担心,说道,“请大帝恩准。”

东岳闭上了眼睛,似要动怒,楚江王见状,生怕我现在动手,忙跪下道,“大帝,我与指挥使相熟,指挥使曾不止一次提过,当年他迷茫懵懂时,郑钧的文章给了他莫大的帮助,指挥使只是想回阳间休息一阵,大帝……”

“你闭嘴。”东岳训斥了一句,再看向我说道,“你当真去意已决?”

“是,除非大帝收回成命,勿要散布那篇文章。”我道。

东岳笑了,“散不散布那篇文章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而是你的态度,看来你已经忘记了,你是我的棋子,是我的鹰犬,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你现在已经跟我背道而驰了,你不明白你的处境吗?今日你是不可能活着离开酆都城的!”

东岳对我再好,在他眼里,我也只是他手中一把刀而已,他越提这个,我就越排斥。

我没回应,东岳主动退步,道,“我把你视作最得力的助手,你敢要挟我,好,我认了,我退一步,那文章我还是要散布,不过郑钧的尸体,可以由我阴司来收,我以阴帅葬礼规格厚葬他,如此,你可愿意留在阴司?”东岳说着站起身走下来,拿过了那人偶捏在手中,继续说道,“要是答应,取回你的金剑,不答应,你可以转身离开试试。”

我也站起身来,对东岳拱手行了礼,转身朝诏狱外面走去。

东岳见我真起身要走,帝气怦然爆发,怒吼道,“青玄,你有负帝恩,你是我阴司最大的罪人,混账!!!”

东岳始终没用钉头七箭术,我离开时,外面阴兵持刀跟着我,只等着东岳一声令下,他们就要动手。

东岳没有追出来,我能感受到他滔天的怒气。

说实话,我对东岳还是有几分愧疚的,他对我是真的好,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他阴司害死我老师,我不可能善罢甘休。

一路快要出酆都城,城门口有阴兵把手,为首的是阴帅,见我到来,直接抽出了长刀,对我说道,“指挥使请回吧,大帝下令,不准你离开酆都城,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们无礼了。”

我叹了口气,看来今天要心平气和离开酆都城,是不太可能了,提起真气准备硬闯,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有传令兵火速赶到,见这阴帅后忙道,“大帝有令,不得伤指挥使性命,但亦不能放他离开酆都城。”

第四百七十六章 离开酆都

守门阴帅得令,将手中长刀指向了我,说道,“指挥使请回吧,酆都城内外已经布置了上万阴兵,今日你是如论如何都无法离开酆都城的。”

我叹了口气,对前方阴帅拱手道,“还请将军让开此路,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我跟阴司文武百官向来就不和,对我的请求他只笑了笑,当即拒绝道,“抱歉,上意难违,指挥使执掌诏狱,便是我们阴帅和阎罗也惧你三分,这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无法得来的地位,指挥使何故要放弃?”

他们不是楚江王,我也没必要跟他们一一解释清楚,既然这城门被挡了,我另寻城门再走就是,直接脚踏金光离开,朝着丁冥被封的那城门而去,那堵城墙正在拆除,要离开的话,比这里要方便得多。

脚踩金光快速朝西门去,顺手夺来了一阴兵手中长刀,身后传来阴兵追击的声音。

一时间,整个酆都城都惊动了,酆都城上下也都知道了我今日要离开的事情,自然能明白现在阴兵在追的是我,我人缘不怎么样,但凡我经过的地方,所有人都紧闭大门,似乎害怕我进入他们府邸。

阴兵们的速度肯定跟不上我,不消多久时间,我就已经赶到了西门,不过西门的情况跟我想的不一样,西门此时已经驻守了数千阴兵,东岳就在其中,丁冥不知何时已经从城墙上下来了,手持金剑巍然而立。

“准备。”东岳见我赶来,立马下令。

听得咻咻声,刀兵尽显,寒光四溢,数千兵刃同时显化,东岳为首,丁冥紧紧站在东岳后面,我见他们后苦笑了声,对东岳说道,“看来大帝是真不打算让我离开酆都城了。”

我要离开,丁冥应该是最开心的了,我一走的话,阴司就没有跟他作对的人了,他也不敢戳穿我就是孙清,他早就知道,要是现在才告诉东岳的话,东岳肯定会将他一并治罪。

东岳道,“料到你会来这里,我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再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死路,你可曾思量好了?”

我看看前方阴兵,以及后面追来的那些人,握紧了手中长刀,真气赫然显化,将长刀一横,道,“如此那就得罪了。”

说罢径直朝城门方向冲了过去,东岳一挥手,阴兵们的喊杀声四起,纷纷朝我冲了过来。

曾经一个阴差在我眼里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了,但现在他们完全不够看的,与他们短兵相接,如入无人之境,无人能近得了我身,但凡靠近我半米的阴兵,全都魂飞魄散。

不消一刻钟,已经有数百阴兵丧生我长刀之下,有阴兵统领见状忙道,“请大帝下击杀令,如此下去,我们拦不住他的。”

东岳应该交代过他们,只让他们抓住我,而不是取我性命,我可以杀他们,他们不可以杀我,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这样下去肯定不是我对手。

东岳皱了下眉头,犹豫许久没有开口。

旁边丁冥一看看出东岳的犹豫,东岳是不忍心了,他很合时宜地说道,“大帝您先回吧,这里交给我。”

东岳点点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其性命。”

“是。”丁冥拱手应道,东岳随后缓步离开,离开时回头过来看了我一眼,说道,“青玄,从今日起,你我再不是君臣,过往种种亦恩断义绝,倘若你能活着出去,我替你感到开心,若是你死了,我会将你厚葬,你好自为之!”

上万阴兵,在东岳眼里,当今世上也只有柳承和孙清二人闯得出去,我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的。

东岳说完,将那施展钉头七箭术的布偶朝我丢了过来,被我稳稳接在手中,我看着有几分唏嘘,竟有几分感动,心说以后杀回酆都城时,只要他愿意投降,我必留给他一条活路。

东岳离开,剩下阴兵由丁冥调遣,丁冥转身看着我笑了笑,“我以为郑钧死后,指挥使会在阴司大杀四方,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能沉得住气。”

我也笑了笑,“你认为你们能拦得住我?”说完以移星换斗之术直接跃出城门,丁冥同样施展移星换斗追了出来,手中金剑金光大作,腾身一剑劈了过来。

我抬刀格挡,听得锵地一声,手中长刀一分为二,这刀的质量始终比不上他的金剑。

丁冥落下身来,阴兵也已经围了上来,他下令道,“诛杀此人,不得留手。”

“是。”阴兵应是,纷纷朝我冲了过来。

丁冥则优哉游哉在后方看着,这些阴兵不断上来送死,丁冥丝毫不为所动,应该是想用车轮战术消耗我的体力。

我与阴兵缠斗许久,最后直接施展五雷咒,降下雷电轰散了一批阴魂,旋即快速离开,一路再也不回头,丁冥在后方穷追不舍。

我未用尺木,他能跟上我的速度,至酆都城外不远处一座山上,丁冥追上了我,横剑拦住了我,说道,“今天我要是硬拦你,你是无法离开阴司的。”

他说的倒是实话,阴司多少兵马,要是这酆都城内外兵马全都调动起来,莫说是我,就算是柳承都无法离开。

下方追来的阴兵也开始包围这座山,我看了眼说道,“我一人之力虽然无法匹敌数万阴兵,但乱军之中斩杀敌将的本事我还是有的,我死的话,你一定也会死。”

丁冥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们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我问。

丁冥说,“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我放你离开阴司,但今后世上再没有诏狱指挥使青玄,青玄今日应该被我斩于此山之上,你回阳间当你的孙清,我在阴司统领诏狱。”

我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放我走,而代价就是我今后不得再以青玄这个名字返回阴司,青玄会死在他的手上,一来是成全他在阴司的地位,二来是用青玄这个名字来成全他的名声。

我虽然在酆都城没怎么外出,但方外谁不知道阴司酆都城有个指挥使,又有谁不知道,这个指挥使曾在森罗殿上和东岳联手击退了孙清。要是这样一个人被丁冥杀了的话,他的名声怕是会立马响遍整个方外。

丁冥是我见过少数几个极为聪明的人,但他有一点没有看透,那就是诏狱没有了我这个竞争对手,东岳还会放心把各种权力交给他吗?

今天离开,我就没有打算用青玄这名字了,对我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点头道,“好,我不会再用青玄这个名字返回阴司,希望你在酆都城能顺风顺水。”

我说着要转身离开,丁冥再次拦住了我,“既然青玄今日会被我所杀,你这么走可不行,酆都城都知道你我实力,至少得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打斗,前几****抽空回了武当山一趟,已经拿到了那斡旋造化之术,也参悟了几分,今日大帝不在,你我都用出十分的实力,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我笑了,郑钧因他而死,我正愁没机会教训他,他却主动提出来了。

本意是想杀掉他,但一旦杀了他,这阴司万千兵马就跟我不死不休了,既然他想跟我打,我就成全他,不杀他,我也可以让他变成一个废人,也算是为郑钧报仇了。

便点头答应,“好,我给你时间让你施展你的斡旋造化之术。”

静静站着等他施展法术,丁冥一直很自信,这次却自信过头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武当剑法

丁冥见我手中无兵刃,便施展法术从山下阴兵手中召来了两把法剑,一把给了我,一把自己用,他自己的那把金剑就暂时放在了一边,我看了看手中法剑,说道,“貌似斡旋造化用不了法剑。”

丁冥笑道,“我不想仅仅凭借斡旋造化胜你。”

他说完身上天罡战气显化,手持法剑,做了欲往前冲来的姿势,脚下金光浮现,一开始就施展出了纵地金光,想用速度胜我,我默默看着,炽热气息自尺木传来,额头渐渐浮现龙角。

丁冥看后惊了下,他没有见过我使用尺木的样子,自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咻地一声,留下一抹金光,刹那出现在我后方,剑光闪过,径直劈来。

受天遁剑术的影响,全真道对剑法的研究向来比较独特。武术跟法术一般不相提并论,但两者又关系密切,法术方面,正一道和全真道两家独大,而武术方面,华夏想来极有‘南尊武当,北崇少林’的说法,少林是棍,武当是剑,除了天遁剑术,武当还有:太极剑、太乙玄门剑、九宫八卦剑、八仙剑、玄功剑、龙华剑等诸多剑招。

丁冥所施展的就是太乙玄门剑,加上起式和收式,共七十四式,皆可取人性命,丁冥一记白蛇吐信刺来,加上纵地金光术,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常人很难避开,但这速度在我眼里却慢了许多,只微微一侧身就避开了。

丁冥当即反应,错身而过后,再又一招回身取宝,接下来各种招式齐出,这剑法被他领悟了个通透,就连我都不禁为之震惊,如果同样以纵地金光术的话,我想要应对,是有些难度的。

剑点三星,飞身刺肋,上不连环,或刺或劈,或挑或钩,丁冥将这剑法运用得淋漓尽致,却始终没能触碰到我半分,先前满脸自信变成了诧异,又见我脚下没有金光,不由问了句,“你既没有施展纵地金光术,是如何避开我的剑锋的?”

“你的速度,比当年北帝慢了许多,避开很难吗?”我道。

当年我跟北帝打的时候,即便用了尺木,对应也还是很吃力,他确实差了很多,真要拼武力的话,除却柳承外,现在还在方外活动的也就帝辛武力我会忌惮几分。

丁冥不信邪,再施展剑招过来,这次我没有闪躲,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丁冥登时僵住了,我道,“你玩儿够了没有?就你这实力,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你能杀得了我!”

丁冥大惊,收回手去喃喃道,“这不可能。”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速度比丁冥快太多,他知道已经无法在速度上胜过我了,便舍弃掉了武术,直接施展法术,我依旧立身看着。

丁冥此次不再用天遁剑术,而是直接用了他刚学来的那所谓的斡旋造化之术,法剑插地,风火雷电瞬间显化,八种力量隐约浮于周围,随后并指一招,道,“地水破军!”

即便是在山顶上,忽见滔天巨浪自远方而来,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地动山摇,这山顿时裂开缝隙,滔滔洪水之下,无物可挡。

他才刚刚参悟,能有这般声势已经不错了,我见巨浪袭来,已经不准备再跟他斗了,同样将法剑插地,并指一招,火焰轰然爆发,赤红火焰从天而降,化作火幕隔绝中央,至那滔天巨浪到来,滋滋啦啦声响遍酆都城,化作水汽升腾九天。

待到水火消散,这山轰然崩碎,我和丁冥同时施展移星换斗至另外一山头,他再召出巽风,我见状直接召出断狱,这山再次崩碎。

两次交锋后,丁冥整个人都僵住了,愕然道,“这斡旋造化之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九天玄女没有跟你说过,这斡旋造化之术是谁教给她的吗?”

我这么问了,丁冥自然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比刚才更为吃惊了,像是见了鬼一样盯着我,好久没说出话来,最后苦涩笑了,“是我坐井观天了。”

我看了下这里的废墟,道,“这阵势,也该有人相信你在这里斩杀了我,你的事情完成了,接下来该我了。”我说着取回法剑。

丁冥大惊,“你要做什么?”

我冷冷笑了笑,“郑钧因你而死,而他是我的老师,作为他的学生,你的命我一定要收的,今天你可以不死,但是我得拿你身上一些东西给我老师陪葬。”

我说完,丁冥忙往后退,不过他的速度确实太慢了,我至他身旁,法剑寒光闪过,丁冥双臂落地,发出哀嚎之声,我将这双臂捡了起来,取来袍子包好,而后转身离去,并说道,“青玄已死,诏狱是你的了。”

我离去不久,下方阴兵就要往上冲,丁冥耗费最后一点力气,召唤了震雷,轰鸣声浩荡传来,而后就是丁冥宣告的声音,“青玄已死,班师回城!”

我带着他的双臂离开阴司,返回阳间,直接到了北平,至此前所租住的地方候着,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玄姬玄雅返回。

此前我跟丁冥争斗时,身上满是灰尘,再加上他双臂鲜血,我看起来十分狼狈颓废,玄姬玄雅上前,红着眼眶看着我道,“师父,郑钧死了……”

我恩了声,“我已经知道了,带我去找他。”

玄姬道,“他死前留下遗言,不让别人为他收尸,我和妹妹本想把他尸体取下来,但每每靠近尸体,都会有雷云显化,我们不敢妄动,他死前应该立下了毒誓,想就这么一直曝尸荒野。”

“顾安回来了吗?”我问她们。

玄雅摇摇头,“没有,好像被师叔带到战场去了。”

“不回来也好,免得看了揪心。”我说。

此后让玄姬玄雅带我去郑钧自缢的地方,他所选的地方极为偏僻,鲜有人至,我去时,郑钧依旧悬挂在树上,以发覆面,因为天气原因,已经开始腐烂了。

我走近看着这一幕,心猛地抽了一下,走上前去躬身行了礼,欲要将尸体取下来,但刚要触碰尸体,就有雷电力量凝聚,我忙撤回,想了想,一剑将这棵树劈断,他的尸体这才落了下来。

此后背着尸体朝提刑总司去,郑钧为提刑司做了一辈子的事情,将他葬在提刑总司周围,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我至提刑总司,提刑总司的人全都出来,总司李振英一眼看出我背着的是郑钧,忙道,“提刑总司全体,恭迎教习。”

我瞥了他一眼,“人都死了,恭迎还有什么用?你们提刑总司当真仁义,任由我老师悬挂树上,也不去帮他收尸。”

李振英满脸为难地道,“我们不是不愿意收尸,而是实在无法靠近他的尸体。”

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想要取尸怎么都可以做到,只看他们有没有心,看来郑钧写了那篇讨阴司檄,把提刑司拉入这次斗争,提刑司对他还是有怨言的。

我说,“用你们提刑总司最高的规格葬了我老师,你们不帮他收尸的事情,我既往不咎。”

李振英点头道,“我们也正准备这么做。”忙让人接过了郑钧的尸体,又对我说,“他写了那篇文章,一旦流传来开,怕是会身败名裂,他的葬礼要是声势太过浩大,我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敢来找麻烦?”我沉声问道。

李振英顿时没话说了,差遣人下去安排,他对郑钧的死似乎毫不在意,这个时候跟我商量起了合作的事情。

第四百七十八章 江西形势

他是个利益至上的人,不管什么时候,想到的永远是利益,不过我现在可没时间跟他说这个,况且我现在也不急着拉提刑司入伙,现在他们还有跟我谈判的权力,等今后这方外势力一分为二,提刑司夹在中间时,他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说道,“老师刚过世,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老师为你们提刑司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于情于理,你们都该为老师办一个葬礼,至于你们所担心的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这件事情就交给我。”

东岳准备将那篇文章散布至江西地带,那里本来就有阴帅马面,前不久东岳还将帝辛派到了江西,黄蕴秋在那里本就遭受到了夹击,如果那篇文章影响够大的话,因为郑钧《讨阴司檄》而作乱的阴魂,恐怕很大一部分会受到郑钧这篇文章影响,极容易生乱,弄不好,黄蕴秋都得交代在那里。

当务之急是去江西阴司,不管怎么样,先把黄蕴秋带出来再说,至于怎么消除那篇文章的影响,着实不好办,华夏古来有不少此类的例子,对付滔滔舆论的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兴刀兵直接镇压。

李振英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了声好,我此后将丁冥的双臂交给了周荣,将这双臂来由告诉给了他,周荣听后直皱眉头,说道,“那丁冥我知道,千年前成为阴司大帝的本来应该是他,此人被誉为全真道千年来最有可能超越纯阳子的人,此前我们提刑司与道门论道之时,我见过他,此人虽没出手,但实力在当世绝对能排上前几名,这双臂,当真是你从他身上斩下来的?”

我恩了声,“很奇怪吗?”

周荣笑了笑,“倒不是,我倒听说过一些传闻,说你在阴司处处受到他的压制,你们曾交过一次手,只打了个平手,看到这手臂,有些意外,上次在河南见到你,你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我对周荣躬身行了礼,说道,“老师的葬礼,就麻烦您了。”

周荣摆摆手,“应该做的。”他知道我要去江西,在我即将转身离开时,周荣叫住了我,“孙清,我家那不听话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我听说她跟你们决裂了。”

我一直不太敢跟周荣说周晓安的事情,周晓安虽然任性了一些,但如果我们不出现的话,她现在应该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在恩施的小警察,想了想说道,“您不用担心,她并没有大碍,她现在在青龙那里,青龙身边有我的人,她不会有危险,另外她也没有跟我们决裂。”

周荣叹了口气,微微颔首道,“那就好,只要她还安全就好,我落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插不上话,之前差人给她带话,也没收到她的回应。”

我对周荣再次作揖,此后离开提刑司,与玄姬玄雅连夜离开,赶往江西,江西形势危在旦夕,我没有办法在这里等到郑钧下葬了,只能以后回来再给他上香敬礼。

江西距离此地较远,途中耗费一些时日才到,到了江西径直入了龙虎山,见到正一掌教张天师,张天师见我也颇为惊喜,他们都知道了郑钧的事情,先行了道礼,然后才说,“郑钧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可惜了,你也要节哀顺变。”

我笑了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世上没有不死的人,没有必要惋惜,他在这世上留下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来不及多说闲话,我此后直接问起了江西形势,之前一直在酆都城,对江西形势只了解了个大概。

他一直在江西,对此地形势最为了解,娓娓道来,“此前在收到你的来信,我们符箓三宗联合青城山对阴司各地的城隍庙土地庙进行打击,再加上江西一带作乱的阴魂,阴司派来的阴帅马面应接不暇,不过后来阴司派遣了数万援兵,这几日原本在中原的帝辛也赶到了江西阴司,帝辛手段凌冽,正一道就暂时撤出了阴司,不过那些作乱的阴魂,因为数量过于庞大,无法从鬼门关通过,到现在还阴司跟他们周旋。另外,就在几个时辰前,江西阴司大小机关都收到了一篇郑钧所写的文章,并展示了出来,那些阴魂之所以聚集,是因为郑钧,但这篇文章散布出来,我担心他们会作鸟兽散,这批阴魂,怕是保不住了,我们几宗已经商量过接引方式了,但至今没有找到突破帝辛和马面包围圈的方法,我建议还是放弃那批阴魂吧,他们顶多数万,且都是些散兵游勇,舍弃掉也并不影响根基。”

“黄蕴秋就是那批阴魂的首领。”我说道。

张天师听后愣了下,尴尬一笑,立马改口说道,“那得救,一定要救。”

他知道我跟黄蕴秋的关系,我们可是一开始就在一起的人,我怎么可能放弃她,我又问,“那批阴魂具体情况,你跟我说说。”

张天师道,“数量不大,经过这么久的围剿,现在应该还剩下两万左右。马面、帝辛两方的人加起来,在整个江西的阴兵有二十余万,专门用来围剿那批阴魂的,足足有十万之众,且那批阴魂战力十分弱,大概三个阴魂才敌得过一个阴兵,整体算下来,阴司围剿兵力是黄蕴秋的十五倍,想要救的话,得用大批量兵力冲破他们包围圈,再将他们接引出来,我们合计过,以黑巾军为例子,冲破包围圈,至少得需要五六万黑巾军,这还不包括,今后从阴司打回阳间的折损,江西一带的黑巾军已经被青龙整合了,无法调动他们,而我们正一道合算起来的道徒也不过几万,分散在各地,没办法集结起来,所以我才建议放弃。”

“帝辛和马面分别有多少人?”我问道。

张天师道,“各五万左右。”

既然无法从外面找援兵,那就只能找帝辛了,让帝辛去对付马面,马面一死,江西一带就全由帝辛做主了,整个江西二十万阴兵,一旦让他掌控了这些阴兵,第一个真正反出阴司的就是他。

张天师听我专门提到帝辛,也想到了我要做什么,满是担忧地道,“帝辛此人手段残忍,巨鹿之战中他曾吃过战俘的亏,在中原一带的时候,即便黑巾军已经投降,也被他全部坑杀,令人闻风丧胆,你如果要窜动帝辛的话,首先得见到他,我建议最好不要跟此人打交道,他做起事情来毫无章法,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别忘了,青玄现在是他的得力助手,就算他想杀我,青玄也不会答应。”我道,再看向玄姬玄雅,“你们俩就留在龙虎山,我去阴司一趟。”

她们二女虎着脸看着我,“又要撇下我们么?我们也带过兵打过仗……”

“是,你们带的兵都被全部埋在了巴子别都下面。”我在她们头上各自敲了一下。

她们捂着头尴尬不已,“那也是打过仗的,肯定能帮上忙。”

我看着她们俩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了,挥挥手,“罢了罢了,跟我一起去吧。”

她们立马露出笑容,当天晚上,我们在龙虎山找来法剑,准备了一切施法需要用的东西,以游魂状态离开龙虎山,张天师欲派遣几个龙虎山的高手保护我们,被我拒绝了,他们来也只能添乱。

至鬼门关,见鬼门关紧闭,无数阴魂被挡在鬼门关外,看来他们是真的怕了,另外也应该是为了防止里面作乱的阴魂逃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深入敌营

聚集在鬼门关进不去的阴魂足有数千,这些阴魂大多都不是方外的人,他们只知道怎么来这里,不知道怎么回去,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我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有一年长阴魂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才询问,再加上他肚子里有点墨水,无不炫耀地道,“你都来这里了,怎么还不知道前面是哪儿?看你们仨都挺年轻的,出了意外才来的吧?知道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都愣了,我只问了一个问题,他却给我来这么多问题,笑了笑说,“您说。”

这阴魂道,“前面呐,就是黄泉路,这里就是鬼门关,进了鬼门关,再去各自所属地方的土地庙报到,作过恶的受罚,没作恶的人就去投胎再活成人,你们仨都已经死了,肯定是在阳间遭到了天灾人祸才来的,不过你们也别怕,只要没作恶的,还是可以再变成人的,不过这鬼门关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咋了,门都不开了。”

玄姬玄雅憋着笑看着这人,也问了句,“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阴魂道,“看你们气质嘛,这后生应该是泥腿子出生,你们俩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到了这里,可就不分什么三六九等了,除非是在阳间真正大富大贵的人,才会受到特殊对待。等着吧,兴许这几天里面阴差没上班呢……”

玄姬玄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头对我说道,“师父,他说你是泥腿子。”

我满眼幽怨,她们二人立马收起了笑容,自己俩偷着笑去了,我再面向这些阴魂道,“你们此去阴司,将来富贵与否,全看你们所属各地土地和城隍手中的一支笔,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段时间江西各地的土地和城隍都不在各自的庙宇中了,所以才关上了鬼门关。”

这人听后诧异打量着我,问道,“你咋知道?”

我从身上摸索出了之前的那一纸司殿任命文书,展示出来道,“我是川渝地带的司殿,阴司的事情我当然知道。”

他们哪儿见过这东西,皆怀疑真假,我见他们怀疑,眼一闭,身上天罡战气显化,众阴魂看得大惊,慌忙跪下,先前说我是泥腿子的那个阴魂更是害怕的不行,在地上不断发颤。

我道,“江西阴司各地最近被奸人贴上了一些违背仁义道德的文章,各地土地城隍都去酆都城开会去了,也是为什么关上鬼门关的原因,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我说着取出了朱砂笔,看向他们问道,“你们来阴司,应该知道阴司的规矩吧?进门需要有钱印的黄表纸,都带着吗?”

他们忙点头,“带着呢。”

我恩了声,“全拿上来,我一会儿写一篇文章,再把文章分发给你们,你们入了阴司,先不要去你们各地的土地庙和城隍庙,四处逛逛,阴司好玩的地方多,你们在闲逛的时候,就把这文章散布出去,散布得越多,就能累积越多的福德,阴司的城隍庙和土地庙里都有一面孽镜台,你们所累积的福德都会显示在孽镜台上,到时候你们所属的城隍土地看了你们身上的福德,自然会给你们安排大富大贵的去处,运气好,还能在阴司任职,今后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有人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嘛?”

我点点头,旁边玄姬玄雅这回机灵了,也点头说,“他真的是阴司的司殿。”

他们眼中,即便是阴司最普通的一个阴差都是了不起的人物,我只是身上显化光芒,这还算不得大本事,要让他们相信,就得显出足够的本事才行,便默念法咒,一个敕字结尾,法咒念完,他们身上所有黄表纸全都飘荡出来,一时间,鬼门关外全是呼呼啦啦的声音,数万黄表纸全都整整齐齐叠在我面前。

众人看着都呆住了,我随后取出朱砂笔,施展‘神书万符’的法术,开始在黄表纸上写起了字。

这法术我曾见柳承用过,并不算高深,甚至民间一些艺人都会这方法,不过他们那只是投机取巧,算不得法术,一纸文章写完,下面所有纸张上都显示出了这篇文章。

写完,落下了孙清这个名字。

“神了。”他们终于不再怀疑,各自惊叹。

我写的并不是什么仁义道德,或者讨阴司的文章,只不过把郑钧为什么会写那篇文章,以及郑钧已内疚自尽,还有阴司为了让郑钧写下那文章做了什么,一五一十写下来了。

郑钧的事情解释清楚很简单,但是要让别人知道却很难,刚好碰到了他们,他们啥也不懂,到了阴司,把这文章一散布出去,知道的人自然也就多了,应该可以抵消那篇文章的影响力。

我收起了朱砂笔,说道,“你们各自取几篇去,进了里面之后得记住,不要散布给里面的阴兵或者阴差,要散布给里面的阴魂,要是不够的话,你们自己摘抄,能摘抄几份就摘抄几份,要是你们能拉动里面阴魂一起散布,就更是功德无量了。”

他们跃跃欲试,谁不想下辈子大富大贵,不过还有人怀疑,“鬼门关得从里面才能打开,我们现在被关在外面,要怎么进去?”

我笑了笑,让他们退走,站在鬼门关前沉了口气,聚起全部力量,朝青铜巨门退去,听得轰隆一声,青铜巨门松动,再一用力,巨门轰然倒塌。

里面把守鬼门关阴兵瞬间将刀剑对准了我们,我凝神看着他们,眼神变幻,身上天罡战气席卷出去,沉声道,“吾乃昆仑守将孙清,尔等跪下臣服,尚能活命,如若不然,这黄泉路就是你们烟消云散之地。”

“孙清……”这些阴兵不可能不知道这名字,我自报名字后,他们顿时愣住了,又见我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阴魂,以为那是我带来的人,他们驻守鬼门关的阴兵不过千余人,顿时就怕了,为首之人当即喊道,“快撤!”

这千余阴兵慌忙转身逃跑,不到一会儿时间,全都逃得没了踪影,我再回头看向后方阴魂道,“进去吧。”

我推开这巨门,让他们再次见识到了这世界的另外一面,再加上这些阴兵见我的恐惧模样,对我再不抱有半分怀疑,纷纷涌上来,各自取了一叠黄表纸,朝阴司里面冲了去。

我们仨站在鬼门关旁边,等他们全部进去之后才准备继续前行,玄姬玄雅道,“师父现在真是八面玲珑,说谎话也不脸红。”

我盯着她们说,“信不信把你们俩送给帝辛?”

“师父舍不得。”她们俩道。

我阴沉笑了,两人连连后退,她们虽然很粘我,但也很怕我,我要真生气的话,估计她们俩连大声喘气都不敢,我伸手再敲了她们俩一下,“走吧。”

此后马不停蹄朝的帝辛驻军地方赶去,一路上变幻了容貌,三人化作了阴司传令兵。

帝辛大军驻守在阴司深山之中,每日都会缩小包围圈,正值今天他们休整,所以没有挪动,我们一路前去,取出之前我在东方战场用过的传令兵令牌,喊道,“酆都城军令,速速让开!”

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到了帝辛账外,账外阴兵通报,不过帝辛一听是酆都城军令,都不见我们,直接下令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酆都城对此地形势一概不知,何须听军令。况且我们才来此地,一切按部就班,酆都城何须此时传达军令?定是敌军探子,拉出去斩了!”

第四百八十章 昆仑副将

帝辛敢说出这句话,说明他已经准备反出阴司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

帝辛此前准备的是等拥有足够多的兵力再反,不过东岳处处限制他,即便是把他调到江西阴司来,大事还是需要听马面的,而且此前东岳把姜尚派遣到他这里,帝辛也应该知道,他想要从东岳手中获得更多的兵权,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能留在帝辛账内的,肯定都是他信任的人,无一人反对,立马就有阴兵要上来捉拿我们三人,我们当即幻化为本来面目,这些阴兵见状,忙喊道,“戒备!”

我冲账内道,“殷受,你果然准备反出阴司了,连酆都城的传令兵都敢杀!”

我话音刚落,账内忽然传来刚猛罡气,杀意如猛虎朝账外袭来,我忙将玄姬玄雅揽到了身后,随后大帐轰然碎裂,帝辛挥拳冲了出来,欲将我们击杀,我抬拳应对。

轰隆一声,真气四散,卷走四周一切五品,那些弱小阴兵直接倒在了地上,被震晕了过去,帝辛身后,站着的是青玄、苏妲己还有许久未见的张奎。

我与帝辛拳拳相接,他见是我,稍微愣了下,不过却并没有停手,只森然一笑道,“是你,听说你最近风头很盛,之前两次你我都没分出胜负,来了正好!”

帝辛说完,速度变得极快,陡然消失,下一秒,已经在我头顶,一脚踏了下来,我脚踏金光离开,帝辛一脚将我之前所在的地方直接踩出一个大洞,他身后的青玄和张奎此时也准备出手,帝辛训斥道,“你们跟他打,想死吗?回去!”

青玄他们收起兵刃,帝辛正立,再看向我,摩拳擦掌道,“要是今天赢了你,今后追随我的人是不是就会更多了?”

“我不是来跟你打架的。”我说道,但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帝辛再次攻来,他跟当年北帝一样,都是好战分子,不真正打一场,他是不会罢休了,此后接连数次攻击,我都被动闪躲,见他始终不停手,我也来了火气,冲玄姬玄雅喊道,“不想死的话,就退得远远的。”

帝辛听闻此言,知道我要来真的了,也冲苏妲己他们道,“你们也一样,退得远远的。”

他们全部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我和帝辛两人,帝辛活动活动了筋骨,眼里尽是斗意,真气化作铠甲覆在他身上。无论是史书还是演义,对纣王的武力都极为推崇。

史书中记载:帝辛天资聪颖,闻见甚敏,稍长又材力过人,有倒曳九牛之威,具抚梁易柱之力。

而这样的记载,是方内人所写的,古往今来,很少有人能得到方内人这样的评价,更遑论是方外,到现在光凭武力,能跟帝辛相提并论的,怕也没几个,北帝也不是他的对手。

东岳身上天罡战气的坚硬程度,令人瞠目结舌,即便是我用上天遁剑术,怕也无法刺穿他身上的天罡战气,这可是能活生生砸死一条蛟龙的猛人。

我与帝辛相视而立,我有自知之明,光凭武力,我肯定不是他对手,即便短时间能抗衡,长时间下去,一样会败,所以我准备用法术了,也提起天罡战气,嗤啦一声取出法剑。

帝辛丝毫不在意,如洪荒猛兽冲了过来,我脚踏金光迎上去。

咣当一声,法剑劈在他拳头上,山野震动,各自都没伤到对方半点,此后帝辛再次施展各色招式,被我一一接下,到最后始终纠缠不清时,我退后刀插大地。

“你能打得过一个我,那么三个我呢?”我笑了笑,施展一气化三清之术。

左右清气浮现,三个我同时出现,各自并指,露出同样笑容,帝辛看后愣了下,却不惧,依然道,“幻术而已。”

分身与我同时并指念咒,施展十方俱灭之术,刹那间,离火、地水、两种灭世力量同时出现,分三位朝帝辛涌了过去,帝辛见状,猛一蹬地要凌空避开。

剩下一分身伸手一招,第三种力量显化,震雷隆隆而至,直接劈在了帝辛身上,将帝辛打落下来,他瞬间被被水火包围。

水火之中,听得一声唳鸣,火羽显化,玄鸟出现在帝辛身后,帝辛伴随火羽直接冲出了水火之中,不过出来是却满是狼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有些飘飘然。

分身也在此时消失,我抽出地上法剑,不紧不慢走到他面前,伸手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说道,“武术我不如你,但是如果加上法术,你不是我对手。”

苏妲己在后方看了大惊,忙喊道,“孙清,你住手!”

苏妲己跟帝辛是真感情,我回头看着苏妲己笑了笑,“想要我放过你男人,可以,不过你得付出一些代价。”

苏妲己皱眉,帝辛见我跟苏妲己谈条件,忙要站起身来,我直接显化天遁剑术中意念之剑,巨剑悬挂在帝辛头顶上,只要我一声令下就会落下来,苏妲己急了,连忙说,“什么代价?”

“我需要你断头不死的方法,还有,你的眼睛很漂亮,今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借你眼睛用用。”我道。

我担心袁守一预测的会成为现实,如果玄姬玄雅被斩首,那就用苏妲己之前所用的方法,如果被剜眼,那就借她的眼睛一用。

苏妲己想也没想,“好,我答应你。”

我收起了法剑和天上的意念之剑,冲苏妲己笑了笑,“现在还不需要,今后再找你拿。”而后看向帝辛,“我来不是跟你打架的,是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帝辛没听我后半句,阴沉盯着我,厉声道,“你要是敢动他,我会杀光你身边所有人。”

“你杀不了我,先谈正事。”我不准备跟他闲扯,再多说几句,怕马面已经开始围剿黄蕴秋他们了,“东岳不会再给你更多的兵权,想要兵权,得自己去取,你如果现在反的话,根本激不起水花,你现在手中有五万人左右,我再送你十五万人,你要是不要?”

这数字很明显,帝辛自然知道我说的是哪十五万人,说道,“马面手里的阴兵?他们只会听马面手中虎符的命令,我跟马面现在都是阴司大将,倘若我此时去夺兵权,这五万人也别想要了,他必反手过来对付我。”

“不需要你去夺,跟你做一笔交易,马面由我去杀,他的虎符我拿来给你,但你得放包围圈里那些阴魂一条生路。”我道。

帝辛继续道,“我这几万人,跟我在中原一同浴血奋战,即便我没有虎符,他们也会听我的。至于马面那十五万人,虎符不过是个物件,他们十五万人,凭什么听我的命令?”

我说,“他们不听从于你,是因为你的声望不够。这些阴兵看中的是前途,如果你能让他们看到更好的前途,即便你拿不到马面的虎符,他们也会追随你。现在的你,确实没有足够的声望,想要他们听你的很难,我倒有个建议。”

“说。”

“做我的副将,昆仑守军的副将,只要挂上昆仑守军副将的名字,莫说是这些即将失去主帅的阴兵,就算是神界天兵天将来了,也得敬你三分。”

帝辛笑了,“你在做梦?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我屈居你之下?”

我说,“今后这二十万人,我不会用任何理由差遣他们,我只是把昆仑守军副将的名号借给你用,你亦不得插手昆仑守军的事务,如果哪一天你不想用这名号了,随时可以脱离出去,只要你不首先对我们出手,我绝不打击报复,当然,如果你今后愿意追随我,我还是很乐意接纳你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马面明王

帝辛对我的话抱之一笑,他连柳承都不服,又怎么会服从我,不过我提的条件却足够吸引人。昆仑守军阻挡神界五千年,在方外人眼里,这支军队是可以跟神界天兵天将抗衡的,帝辛如果是昆仑副将的话,他们一旦归顺帝辛,也就步入了昆仑守军之列,何其威风?地位又比现在区区阴兵高了不知道多少。

帝辛说,“十大阴帅中,真有实力的只有牛头马面二人,这马面就是佛经中记载的罗刹,未入地府之前,乃是佛教的马面明王,为密宗佛教的一位大神,乃是殷商时期大巫之一,虽无大智,却勇猛无双,你的实力杀他倒是不难,但他身边还有万千阴兵,倘若他不跟你单打独斗,你根本无法在大军之中杀得了他。”

我对阴司十大阴帅都有过了解,道教、佛教对马面都有过记载,但马面的出处却十分模糊,佛经中说,马面为密宗佛教一位大神,是由佛教观世音所化,而根据《历代神仙通鉴》中记载:普陀落珈岩潮音洞中有一女真,相传商王时修道于此,已得神通三昧,发愿普渡世间男女,尝以丹药及甘露水济人,南海人称之曰慈航大士。

另外《灵宝经》中也有记载,从这些资料可以看出,佛教中的观世音就是道教的慈航真人。

慈航真人修道在殷商时期,帝辛对慈航真人这名字肯定再熟悉不过,他当初于诸天神灵抗衡时,就有这位慈航真人,帝辛知道慈航真人的能力,所以对可能是她化身的马面颇为推崇。

果不其然,帝辛紧接着说道,“相传马面就是的慈航真人化身,我曾见过此人,倘若马面就是慈航真人本尊,你想于万军之中杀他,几乎不可能。”

我说,“马面倘若真是慈航真人本尊,就不会单单只是一个莽夫,在我看来,或许只是一恶鬼,受过慈航真人点化,入了地府便以慈航真人化身自居,况且他要真是慈航真人本尊,又岂会跟你同朝共事?我即刻启程,你只要在马面死后及时赶到接收他的兵权即可,其他事情交给我。”

帝辛笑了,“你就不怕我手握这么多兵权,到时候出尔反尔,不放里面那股阴魂生路?”

我也笑了,“你现在斗不过我,莫说你手中只有二十万兵力,就算在给你二十万,你敢阴我,我就让你再经历一遍当年的牧野之战。”

牧野之战是帝辛心里跨不过的一个坎,当年武王就是在牧野将他的殷商大军彻底击溃的,我重新提起这件事情,帝辛顿时勃然大怒,背后火羽再次显化,不过很快收了起来,咬牙道,“没了昆仑守军,你什么都不是。”

我不与他争执,与他错身而过,走了几步后才说道,“即便没有昆仑守军,现在的你也不是我对手,再过几个月,我让你看看我手里到底有什么,你的君王气运已经用尽,若是你看清了形势,就该顺应天命,与我一同替天行道,若是看不清形势,阴司灭亡之后,就是你帝辛灭亡的时候。三个时辰后,来马面营中取虎符。”

我带着玄姬玄雅径直离开,马面驻扎之地距离此地有些路程。

我想过自己夺兵权,但是我孙清的名字早就成为了阴司大敌,不管我地位再高,他们也不会服从于我,我注定无法直接掌控阴司兵权,所以只能借杨云、神荼、郁垒他们之手来控制兵权。现在也只能仰仗帝辛,只有他才有可能号令这些阴兵。

想要在马面的军中斩杀他,且不让他的军队围剿我们,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魅惑之术,这一路上跟玄姬玄雅商议好了对策。

至马面军营,浩浩荡荡阴兵绵延天际,阴气滔天,大批量阴兵聚集,令他们所在之地极为寒冷,我只一个人幻化的面貌,至马面军营,欲往主帅营中去,被阴兵拦下,厉声喝道,“前方军营重地,不得靠近。”

“玄姬玄雅。”我唤了声。

二女嗯了声,眼神陡然化作两色,一股股魅惑气息自她们目光中散发出来,前来阻拦我们的阴兵瞬间臣服。

“让开。”玄姬道。

阴兵乖乖让开,重兵把守之地,我畅通无阻,直至马面营帐之外,见营帐中灯火通明,里面传来了马面与麾下将领商议下一步围剿计划的声音,我掀开营帐布帘,迈步进去,一眼就瞧见了马面。

帐中共有十余人,个个身披甲胄佩戴兵刃,我贸然出现,他们全都抬头看着我,见我不是阴兵打扮,立马厉声道,“何人胆敢闯主帅营帐?”

我拍了拍玄姬玄雅肩膀,“你们在外面守着,不要让阴兵进来。”

二女应是,出营帐守着,有人认出了玄姬玄雅,大惊抽刀,“方才那是九幽将军玄姬玄雅?”

马面倒颇为镇定,立身握着腰间佩剑,冷静问道,“你是何人?”

我恢复本来面目,笑道,“好久不见。”

“孙清?!”马面念出这名字,营中众将军如临大敌,忙结成防御阵势,愕然盯着我,生怕我靠近半步。

我看了下他们面前的沙盘,一眼找准了黄蕴秋他们现在的位置,说道,“交出你的虎符,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马面认出我来,虽有些慌张,但并没有乱了阵脚,反而轻蔑一笑,“孙清,你也太过自信了些,外面有数万阴兵,你当真以为你能出去?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来将你剁成粉末。”

“看来你们对玄姬玄雅还是不够了解,有她们在,那些阴兵进不来。”我说着迈步走了过去,众将军惊慌失措。

马面又道,“就算你拿了虎符,你以为你能指挥这支阴兵?你非阴司将军,他们不可能听从于你的。”

“自然有人能代替我指挥你这支阴兵,虎符拿出来吧,不要让我自己抢。”我说话时盯着他。

马面不自觉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间一袋子,看来那里就是他放虎符的地方,当即并手念咒,听得刷拉拉声音,这些将军手中兵刃全都浮于我身后,刀尖对准了他们。

天遁剑术的诛邪剑法,召唤这些兵器还是不在话下的,这些将军手中无兵刃,恐惧不已,唯独马面实力较强,没能夺过他手中兵刃。

法咒念完,伸手往前一挥,刀剑呼呼啦啦冲去,这些将军瞬间被刀剑斩杀,营帐中一片哀嚎,不到几个眨眼功夫,就只剩下了我和马面两人,马面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怒吼道,“孙清,你冲我来便是,何故要杀我幕僚?”

“我不杀他们,等你们新的主帅来了,他们一样会死,接下来该你了,听说你是慈航真人所化,我想领教领教你的道行到底有多深。”我说着伸手取来一把剑握在手中。

马面咬牙切齿,再次吼道,“我杀了你!”

说罢挥剑朝我冲了过来,一剑下来,大帐一分为二,确实有几分实力,不过也暴露了他并非慈航真人化身,应该只是受了慈航真人点化而已。

马面放在阴司阴帅中,实力能排上前几,但现在却不行,得知他并非慈航真人化身,我也没了打下去的兴致,在马面再次冲上前来时,我一剑刺入了他的眉心,马面连我行踪都没看清楚,就已经走到了末路,斜向上看了下眉心法剑,问道,“夺我虎符的人,可是帝辛?”

我恩了声。

马面痛心疾首,“大帝糊涂,此人狼子野心,大帝终于要自食恶果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殷商归来

马面悲痛万分,我倒有些同情他了,他也算是对阴司尽心尽力,看着自己手中兵权即将外泄,如何不心痛。

不过这就是战争,战争就注定会有死亡,马面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真正的战争即将来临,我抽出了法剑,说道,“你安心去吧,我会让阴司在我的手中变得更为强大的。”

法剑抽出,马面却并没有烟消云散,只看着我笑了笑,无尽鬼力自他眉心涌出,此处瞬间变得阴森寒冷至极,如化北海海底,黑色鬼力不断蔓延,我见着既吃惊又有些释然,这才是阴司阴帅该有的模样。

马面笑道,“意外吧?我的三魂七魄天生不在穹顶之中,你刺我眉心根本不管用,这无尽鬼力,就连慈航真人都颇为忌惮,孙清,没想到你会死在我手上吧!”

马面说罢嘶吼一声,身形陡然变化,身披黑色鳞甲,尖牙利爪,脸部化作妖魔模样,忽而腾空而起,扶摇九天,鬼力如天塌下来一般,黑压压鬼力遮挡住了阴司原本猩红的天。

罗刹,十大恶鬼之首,《慧琳意义》中记载,罗刹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走,捷疾可畏,男即极丑,女即甚姝美。

记载中的罗刹拥有极快的速度,马面滞于虚空,手中长剑化作两把三刃叉,俯视下方,倒真有几分马面明王的意思,玄姬玄雅抬头看着空中的马面,皱了皱眉头道,“妖族。”

玄姬玄雅说完,身形也陡然变化,体型渐渐变大,化作两只黑色狐狸,仰首看着天上罗刹吼了一声。

马面道,“孙清,你当真以为阴司十大阴帅是吃素的吗?我是吃人的!”

马面说完俯冲下来,直接朝玄姬玄雅冲了过去,玄姬玄雅见状连忙避开,分列左右,做好攻击进发姿势,她们将要扑上前去时,天上黑云斡旋,八根铁索敲击声传出,铁索牵引的巨剑从斡旋中心显露出来。

马面见状愣了下,忙又要腾身离开,我并指一绕,巨剑轰然落下,马面四处散避,不得不说,他的速度确实快,当今方外,很少有人能直接避开这意念之剑了。

接连数次,马面都避开了,停住身子大笑道,“孙清,你本事再厉害,会腾云驾雾吗?你敢来这虚空之上跟我一斗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慈航真人来了,我或许会忌惮几分。”说罢一声龙吟从我身上传出,燃烧着火焰的巨龙腾出,我翻身上去,径直朝马面去了。

马面看着这一幕都呆住了,不过还是想凭借着他的速度跟我一斗,不但不逃,还径直朝我冲了过来,手中三刃叉叮当作响。

这条龙,拥有太快的速度,莫说是马面,就算是柳承跟我比速度,我也不会忌惮半分,在马面至我面前时,火龙怒吼一声,绕行至他身后,我腾身一跃,直接按在了马面头上,再施展翻天印,直接把他从虚空打落了下来,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我再腾身下来,走到他面前,马面摇摇晃晃站起来,我则伸手把他腰间的布袋取了下来,看着他道,“你最不该的,就是跟我比速度。”说完再一记法印,直接把马面打了个烟消云散。

玄姬玄雅化作妖身后,没有对外面那些阴兵再进行魅惑,阴兵全都围了过来,将我们围聚在中间,玄姬玄雅也退到我左右,火龙至我身后盘旋。

阴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从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对手,但他们仗着人多,最后为首的喊道,“抓住他们!”

阴兵们即将冲上前来,就在此时,一声唳鸣自远方传来,帝辛伴随火羽而至,我将虎符丢给了他,帝辛接过后落地,高举虎符道,“吾乃纣王帝辛,马面已死,虎符在我手中,从今往后,你们归我统领。”

这些阴兵面面相觑,有为首的道,“没有酆都城命令,虎符不能随意交替,况且那人乃是阴司大敌孙清……”

这人还没说完,帝辛伸手朝他一指,一道翎剑刺去,那人当即消散,帝辛再道,“从今日起,我不再是阴司大将,而是昆仑副将,尔等若是愿意追随我,今后都是昆仑守军,长生不死,成神成仙,指日可待,尔等若是反抗,我的大军必定将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这些阴兵看了帝辛手中的虎符,又听了帝辛现在的新身份,阴魂也有寿限,他们对长生也充满了向往,终于有一个带头了,收起刀剑,单膝跪地,高呼,“参见将军。”

有一人开头,其余人立马跟上,呼呼啦啦大片大片跪下,齐声高呼,“参见将军。”

帝辛笑了笑,再高喊道,“我宣布,自今日起,反出阴司,尔等可愿意追随我杀进酆都城,取而代之,成为新的阴司之主?”

“……”这才刚归顺就要造反,这些阴兵难以接受。

我此时道,“放手去做,你们背后站着的是昆仑守军。”

昆仑守军名声太响了,如果这支军队可以帮忙的话,这世上还有什么办不下来的?立马高呼道,“愿意追随将军。”

他们全都归顺了,我对帝辛说道,“江西二十万阴兵全都归你了,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帝辛恩了声,再次下令道,“传令江西所有阴兵,立马集结,攻陷江西阴司所有司殿府、城隍庙、土地庙。”

“那里面那些阴魂呢?”有人问。

帝辛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既然也要与阴司作对,放他们离开又如何?所有人撤离,随我一同前去司殿府,从今天开始,殷商王朝,正式归来!”

“是。”阴兵应道,开始撤离。

帝辛回头对我说,“江西阴司现在更名为商国,此地是我的国土,我给你们五个时辰时间,离开我的国土,若是五个时辰内没有离开,视为外敌,我将倾尽全国之力剿灭之,你好自为之。”

五个时辰足够了,我说,“商周之战中,冲你敢向整个神族宣战,今后只要你不要太过分,江西这块土地,永远是你的,另外你在江西阴司宣布独立,阴司必定派遣大军围剿,如果有需要,可以向我求救。”

帝辛轻蔑一笑,“阴司还有可用之将?”

我道,“西方鬼帝王方平、南方鬼帝杜子仁、中央鬼帝嵇康、阴帅豹尾、周朝军师姜子牙,他们都非等闲之辈,别看现在阴司腹背受敌,想灭你一小小殷商,并不是难事,临别给你两句忠告,一,别去招惹阳间,阳间是我的;二,大开鬼门屯兵,你区区二十万阴兵撑不了多久。”

帝辛一宣布独立,也就意味着王方平他们掌控兵权越来越近了,而我与阴司全面开战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我们三人随后离开,往包围圈深处赶去。

深处尽是荒山,山上尽是铁树,以往铁树还未开花,前不久全都开了花朵,铁树开花,亦为妖祥,似乎在昭示着阴司的灭亡。

入深山,找到了阴魂聚集之地,阴魂见有外人来到,极为紧张,他们已经军心不稳,因为他们是不可能突围出去的,他们也不认识我,我没跟他们解释,到最中心,终于见到了黄蕴秋。

在阴司奔走这么久,黄蕴秋已经瘦弱不堪了,盯着俩黑眼圈极为狼狈,她身体的周围覆盖着的是冰霜,我现在靠近都觉得阴寒无比,黄蕴秋听见声音,抬头起来看见我,笑了笑,两行清泪落下来,竟直接朝我扑了过来,满是委屈道,“我不会打仗,我以为出不去了。”

我满是尴尬,以前黄蕴秋可没这么热情过,就说,“我徒弟看着呢,再说你是长辈……”

黄蕴秋松开了我,看看我身后问道,“你就带了两个人过来?可外面有阴司二十万阴兵……”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夫唱妇随

见到老熟人,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开玩笑道,“我一个人就可以对付外面二十万阴兵。”

我只是开玩笑的话,黄蕴秋还真的就信了,满脸吃惊地问,“真的?”

我顿时无语,“假的,走吧,外面阴兵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五个时辰的时间供我们离开。”

黄蕴秋没问为什么会给我们五个时辰的时间,看着这些阴魂有些无奈,说道,“数万阴魂,要是返回阳间,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他们要怎么办?”

我看了看他们,他们斗志全无,且本来就只是普通阴魂,临时凝结起来的,主要是为了搅乱阴司,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再留着他们也就没有意义了,真要把他们拉上战场,也只有送死的份,就说,“就地遣散吧。”

黄蕴秋皱着眉头对我摇摇头,“不要……”却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要。

真正一起上过战场的人,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黄蕴秋还不懂,但已经舍不得让他们散去了,我思索了好一会儿,想想阳间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他们,青城山、龙虎山这些地方肯定不合适,这是道门圣地,他们要是在这样的地方呆久了,自己就烟消云散了。

而其他大多数地方,都有提刑司在管辖着,他们也不会允许这么多的阴魂安置在方内,此后说道,“去原无启国旧地,依旧是你调遣他们,但是如果把他们安放在无启国,你就必须得在那里守着,以免他们生乱,那样的话,今后我们见面的时间就会渐渐变少了。”

两难的选择,黄蕴秋陷入犹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我说,“你可以来看我呀。”

我笑了笑,“好,你通知他们,一起回阳间,但也得告诉他们,去了阳间,就得更加服管教,一旦生乱,阳间那些势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当年仅仅青城山和四川提刑司就能灭掉无启国,现在也不难。”

“了解。”黄蕴秋满心欢喜,随后下去安排。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才启程离开,愿意留在阴司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就跟我们一起回阳间,令人很意外的是,这支基本没什么斗志的阴魂军队,竟然绝大部分选择跟我们一同回阳间。

大军开拔,朝鬼门关而去,途中遇到了阴司阴兵,这些阴兵没有阻挠,让开道路供我们离开。

一路返回阳间,让黄蕴秋带着他们前往四川原无启国旧地,我则返回了龙虎山,取回了肉身,再径直赶往青城山。

已经许久没有回青城山了,想回去看看孙思仁还有陈莹莹他们。

路上耗费一些时间,这段时间里面,方外各种大事传入耳中。

第一等大事就是马面战死,帝辛夺权,江西阴司宣布独立,改国号为商;第二等大事,郑钧自杀,他的学生孙清帮他证明清白;第三等大事,阴司启用南方鬼帝杜子仁,与姜尚二人前往镇压帝辛;第四件大事,全真道各地道观谢绝所有香客,准备做一场前所未有的法事;第五件大事,前段时间威名赫赫的诏狱指挥使青玄被丁冥所杀,丁冥成为新任指挥使,上任仅几天时间,处决了三位判官,七十五司之长,处决了四位。

这几件大事中,我最关心的就是第四件,全真道准备做的那场大法事,应该是准备接引神界回归人间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如果是在我整合方外势力之前回归,那就麻烦了。

当然,全真道谢绝香客,也有可能是东岳请来了全真道祖纯阳子,如果是这种可能,那还好一点。

返回青城山,进山受到青城弟子礼拜,孙思仁也在青城山中,见我归来,会心一笑,现在的她也算是位高权重了,统领着整个正一道的势力,地位甚至比龙虎山张天师还要高几分。

连衣着打扮都变了,以往穿的是白色素衣,现在换上了紫色道衣,扎着头发,束着腰带,配着禁步,没了以往的娇气,多了几分英气,我见孙思仁后唤了声小祖宗。

孙思仁伸手过来掐了掐我的脸,然后说道,“我听说诏狱指挥使被杀了,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吓死我了,你要是死了,我们孙家可就绝后了。”

玄姬玄雅见孙思仁掐我脸,有些不快,上前来满脸幽怨盯着孙思仁,但碍于她是我小祖宗,她们俩也不好说什么,就只是满脸幽怨看着孙思仁。

孙思仁盯着玄姬玄雅,也满是不服气地道,“我可是你们师父的小祖宗,掐掐他的脸怎么了?”

见她们几个要吵起来,我忙转换话题问道,“我媳妇儿呢?”

孙思仁愣了下,马上反应过来,说道,“在丈人峰数着日子等你回来呢,不过自从你长大之后,她就整日郁郁寡欢,虽然没跟我说,但我也能看出来,她自卑了,她只是一个普通阴魂,你却是手握大半个方外的高人。作为你的小祖宗,也为了我们孙家能传宗接代,我得提醒你一句,不管她现在如何弱小,请你都别忘了,当年她曾站在你前面帮你挡过危险,以前她没能力也要保护你,现在你有能力了,该你保护她了,我说的保护,不止是不让她遭遇危险……”

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不会忘记,当年她还活着的时候对我的各种好,以及她变成阴魂之后,但凡有危险,她始终站在我前面。

我一直忙于各种事情,很少考虑过她的想法,被孙思仁这么一说,我颇为自责,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她。”

孙思仁恩了声,放我一人上了丈人峰。

丈人峰跟以前还是一样,都只有那么几个简单的弟子,我到了丈人峰上,让弟子们离开,推门进屋,屋中陈莹莹忙回头过来,看见是我立马站起身来,以往见我都会笑,这次却不笑了,只是低着头,有些紧张地说了句,“你回来啦。”

我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去看着她的脸笑了笑,“你很怕我吗?”

陈莹莹依旧低着头,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伸手将她的脸托了起来,与她面对面站着,看着她这张清秀不染纤尘的脸,鼻子一酸,不知为什么,竟有些伤感,我们之间是这天底下最亲密的人,如今却到了面对面都有话不能说的地步,我们不该如此,我沉默了许久才说,“等方外平定了,我借来黄蕴秋那颗心脏为你再造一副身躯,到时候我们就回农村,当年我们就已经是夫妻了,小时候我不准你对外人说你跟我的关系,现在我终于长大了……”

陈莹莹眨了眨眼,呆呆看着我,微微一笑,说,“那时候是为了保命,现在你成了大英雄大将军,玄姬玄雅她们比我更配……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让青城山的道士送我回农村,整日呆在这里,有些无聊了。”

“我们是一起离开的,得一起回去,从今天开始,你不得从我视线范围内离开。我确实不是当年那个小屁孩了,不过你我之间,始终都没变过,从今往后,我所见的风景,都会让你看见,我经历的那些惊心动魄,也都会让你跟我一起经历,就像帝辛和苏妲己那样。”我道,说完拉着她的手朝屋外走去。

陈莹莹一路不言,只默默跟着,到了丈人峰下,再次见到孙思仁,她见我们俩这样,不由得笑了笑。

我问,“高婉儿醒了吗?”

孙思仁道,“醒了,不过有些任性,整日吵闹着要去找她哥哥,她本事不低,打伤了好多青城山道士,也就你能镇住她了,最好能教训教训她,免得她再在我青城山胡闹。”

第四百八十四章 神界兵马

我对神界所知不多,现在距离神界回到阳间的时间越来越近,正想去了解了解,此前准备上一趟武当山,从九天玄女的口中套一些话,现在看来不用了。

高婉儿现在在青城山的圆明宫中,我和陈莹莹一同前去圆明宫,至圆明宫外,见圆明宫宫门紧闭,宫门外一些道士胆战兢兢在外面守着,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见我到来,忙躬身行礼,我问道,“她还在闹?”

青城山道徒满脸苦恼道,“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吃饭的时间外都在闹,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我们这些照顾她饮食的人她都不放过,圆明宫中都被她砸了个稀烂,要是高英杰再不回来的话,她非得把我们青城山拆了。”

“几个修道的大老爷们儿,竟然被一个弱女子欺负成这样,传出去,青城山岂不让人笑话。”

青城道士苦笑说,“青城山上下,也就咱们掌教能跟她过过招,长时间对招的话,怕是连掌教都不是对手,前几天掌教好准备直接用阵法把她直接封了,最后只是在门上加了法印,这女的太疯了。”

高婉儿在他们的口中成了魔女一样的人物,跟我此前在神霄玉府外看见的那个紧张的小女孩全然不同,倒真想见识一番了,对陈莹莹道,“你在外满候着,免得一会儿伤到你。”

走上前去推开圆明宫大门,里面果真一片狼藉,就连圆明宫中供奉的神像都被她给砸了,我见状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快,这些神像都是信仰,且很多跟张道陵有关,她要是敢在我面前砸神像的话,我非得狠揍她一顿。

站在门口往里面扫视一圈,却不见高婉儿踪迹,忽而一阵妖风刮过,有金光闪耀,想要夺门而出,用的是纵地金光术,不过在我面前用这法术,有些班门弄斧了,她从我身边经过时,我伸手直接搭在了她肩上,将她按在原地,问了句,“你要往哪儿去?”

高婉儿被我按住,扭头诧异看了我一眼,没想到我能这么快按住她,此前我见她的时候都在昏迷,在冰窖中怕也没有好好看我,忘记了我是谁,说了句,“他们找你来看着我了吗?”

我一把把她推进了圆明宫中,自己也紧跟了进去,查看圆明宫中情况,她见我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再次夺门逃跑,不过刚至门口,十数把法剑漂浮虚空对准了她,立马停住脚步,她回头对我说道,“你还有些本事嘛,之前来看守我的那些道士都是废物。”

“神像是你砸的?”我回身神色不善盯着她问道。

高婉儿见我神色不对,不过也没害怕,叉腰道,“是又怎么样,谁叫他们不让我去找我哥哥。”

“你哥哥在外面打仗,你在青城山,她无牵无挂,去了战场,反而会害死他。”我说,此后再道,“你就在青城山好好呆着,之前我没回青城山,他们任由你胡闹,现在我回来了,要是你再敢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又不是我哥哥,凭什么管我。”她蛮横地说。

跟我在梦中见她确实有很大差别,以前多温顺,跟她哥哥学琴棋书画,本以为会变成陈莹莹那样的人,看来是被高英杰娇惯坏了。

我说,“张道陵用他自己的性命给你们兄妹俩换取了一线生机,这是他留下的道场,你要是有感恩之心的话,就该好好帮张道陵守住这里,至于你哥哥,他现在很好,不用你去操心他。”

高婉儿听了我所说的话,诧异问了我一句,“听你的语气,你认识张道陵?还有,你怎么知道是张道陵为我们兄妹争取的生机?哥哥跟你说的?”

“认识。”我简短回答道,“九天玄女跟我说的。”

高婉儿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张道陵一千多年前就去了神界了,你要是认识他,你就得一千多岁了,再说你们人界的人怎么可能见得到九天玄女,她是神界战神,统领神界所有兵权,即便见到了她,她也不会跟你多说一句话。我哥哥的话,她倒是有可能说两句。”

高婉儿满脸自豪。

我也笑了笑,“几年之前,我在神界见过你,那个时候你哥哥还是太微玉清宫前的一个戍卫,你也在,你很害怕,不断往你哥哥怀里钻,那时候的你没有这么刁蛮。”

高婉儿愣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你也是神界的?”

“当年那个替张道陵找你哥哥提亲的人就是我。”我说道。

高婉儿懵了,上下打量着我,“可你不是那个容貌,神界的人即便从龙葬洲下来,也需要极大的代价,你小小一个卫士,怎么可能从龙葬洲下来,昆仑天梯更不可能了,那里有昆仑守军守着,连九天玄女都下不来,你到底是什么人?”说着自己又给出猜测,指着我满脸诡笑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从我哥哥那里听来的,想要骗我,没那么容易。”

“我叫孙清。”我道。

“没听过……”高婉儿脱口就出,但是说完之后表情瞬间僵住了,瞪着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断断续续地问,“你……你是哪……哪个孙清?”

“昆仑守将孙清。”我凝视着她说。

高婉儿惊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碰倒了旁边一把椅子,瘫软在地上,半哭半笑,哆哆嗦嗦把椅子立起来,说道,“椅子没……没摔坏。”咽了口唾沫,再唯唯诺诺指向门外,似笑非笑地说,“我……我内急。“

我径直走到她面前,俯视着她,“接下来我问你答,说错一句,我就把你从山上丢下去。”

“好。”高婉儿立马应道。

我问,“九天玄女麾下多少兵马?”

高婉儿说,“四御各掌二十五万,由九天玄女统领,另外还有二十余万是神界宫廷戍卫,原本由张道陵统领,张道陵篡位失败后,那些兵马绝大部分被收回去了,其余的全被杀了。”

“神界什么时候回人间?”

她说,“具体时间,只有九天玄女他们少数几个人知道,不过应该快了,据说他们在人间留下了一个极大的道统,到时候倾尽这道统的信仰之力,就可接引神界回归。”

“张道陵篡位时,跟九天玄女的交锋,胜了几次,败了几次。”

高婉儿回答,“共交锋十余次,我哥哥和张道陵各小胜了一次,其他的全是九天玄女胜。”

我恩了声,张道陵和高英杰的本事我大致清楚,高英杰在黑巾军中如鱼得水,初来人间,就带领青城山赢了东岳,又在川渝帮郑蕴实他们赢了黑巾军,这样的才能已经算是数一数二了,没想到对上九天玄女,却只赢了一次。

不愧是写出玄女战经和开创奇门遁甲的人,九天玄女现在手中总共一百余万兵马,这些兵马的个人作战能力肯定比我手里的人强,就算我们二对一,也需要两百余万的数量才能与之媲美。

杨云、神荼、郁垒、郑蕴实、颜鑫瑜、黑巾军所有兵马算起来,都还差了不少,还好没有贸然跟神界开战,得抓紧时间夺阴司兵权了。

“那昆仑守军有多少人?”我问道。

高婉儿愣了下,“你不知道吗?”

“我在问你。”

高婉儿再回答,“我也没见过,据说只有五六万,不过我不信,五六万人怎么挡得住神界百万兵马。”

我的问题问完了,说道,“自己把圆明宫收拾干净了再出来,你要是再敢生出离开青城山的心,我就让你哥哥死在战场上。”

高婉儿都来不及爬起来,就开始收拾,慌张得不行,边收拾边偷瞄我,战战兢兢问道,“你真是昆仑守将吗?以前都只在他们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没想到能见到活人。”

第四百八十五章 道家剑神

昆仑守将是神界的敌人,想也不用想,神界肯定不会流传我的什么好事情,多半是三头六臂龇牙咧嘴的妖怪模样,从圆明宫出来,孙思仁也已经到了圆明宫外,看着我笑了笑说,“制住了?”

我恩了声,见孙思仁旁边站着的是袁守一,面对袁守一鞠躬行了礼,袁守一微微颔首表示回应,说道,“我当初跟你说的那些事情,你还记着吗?”

“记得。”我恭敬回答,“这次只差一步他就不会死了,既然已经走了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回头了,即便前途一片黑暗,我也会继续走下去,我无法避免那些恐怖的事情发生,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去阻止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袁守一露出笑容,不再像上次那样强烈阻止我了,欸了声,老态尽显,说道,“羡慕你们年前人,敢去拼,我这把年龄了,只想求个安稳,把我们这一代人的意志强行加在你们身上,是有些不合理了,既然你做好了准备,那我也不再劝你了,随你去吧。”

……

此后几天时间,我一直呆在青城山,短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在青城山时,一直注意着全真道的动向,也派人去打探过,不过全真道上下像是自封了一样,整个方外竟然没有他们半点消息传出。

这么大的阵势,让我推翻了此前纯阳子下界的猜测,应该是神界要回归了。

方外其他势力也都开始警惕了起来,各地提刑司开始发布警示消息,告知方外之人,最近一段时间最好潜身不出,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连方内都有消息传出,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会遇到一些奇异的自然景象,比如日食、月食、流星过境等现象,让方内的人勿要慌张,这只是正常的天文现象。

在青城山一连呆了五天,第五天,孙思仁突然找到我,对我说,“建福宫来了一个奇怪的香客,是个道士,要用他手中的剑来换建福宫中的神像,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剑这个字,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想必是纯阳子已经下界来了,这个道教唯一的剑神,终于找上门来了,忙穿上道衣往建福宫赶去,不准玄姬玄雅还有陈莹莹跟来。

丁冥实力已经强悍至此,在外人眼里,也只是最有可能达到纯阳子高度的人,也就是说,纯阳子的实力肯定比丁冥要强,比丁冥强是个很模糊的概念,有可能达到了柳承的高度,也有可能只是比丁冥稍微强那么一点点。

一路疾行至建福宫,到宫门时,见一年约三十四五的道士正负手站在建福宫张道陵神像前边,香坛上放着的一把普普通通的法剑,我刚至门口,他就转过身来,对我行了一礼,道,“全真道纯阳子,见过孙清道祖。”

“果然是你。”我与他遥相对视,又说,“听说你要拿剑来换建福宫中的神像,神像没了可以随时再修建,不过剑神的剑却不可多得,青城山换了,留下你的剑,神像你带走,只要你能带走。”

纯阳子笑了笑,伸手一指那神像,原本硕大无比的神像瞬间化作拳头大小,纯阳子走上前去将神像拿了起来,再对我说道,“张道陵神界篡位被捕,是我斩的他的头颅,死前我曾答应过他,将来一定会将他神像带回全真供奉,另外还答应他,今后一定会将杀害他的凶手带到你面前交由你处置。”

“你不就是凶手么?”我说。

纯阳子道,“我是执剑的人,凶手是剑,现在我把杀他的剑带到了你的面前,也算了了我的心愿,它现在任由你处置了。”

纯阳子的想法,倒还真跟刽子手想法一般无二,不过他说的也确实在理,杀张道陵并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而是神界的安排,所以杀人的是刀剑,而不是刽子手。

我走上前去,将他放在香坛上的剑拿了起来,拔出剑看了眼,上面还有干涸的血渍,想来张道陵死后,纯阳子就没有再用过这把剑了,我道,“凶手已经在我手里了,你可以走了。”

纯阳子并没有离开,问我,“你难道不好奇,我消失千年,为什么会回来么?”

我说,“我知道你回来的原因,为了杀我和柳承两人,我想知道,东岳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请你下界的?”

见我知道他下界的目的,纯阳子笑说,“东岳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因为对付的是你和柳承,千年前我曾跟柳承对弈过一局,我输了,这一次我想赢回来。至于你,我跟你错过了整整一个时代,他们把你誉为比柳承还要恐怖的人,我想见识见识。”

该来的始终要来,我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不过不能在青城山,你我寻个偏僻的地方,不至于误伤到别人,就用这把曾杀了张道陵的剑,我要是死了,也是剑的过错,不是你的过错,你要是死了,就当我我为张道陵报仇了。”

纯阳子摆摆手,“我专门去了解过你,你跟柳承不一样,柳承善武伐,你善文伐,东岳想让我杀你,但我只想击败你,所以我也用文伐,另外九天玄女也告诉我,她花了五千年时间都不能奈何你,我想杀你并不容易,她也只是让我来拖住你,为神界回归争取时间,我们之间武斗没有意义,无非就是胜一招,败一招的事情,这样吧,刚好现在有一局棋,你我就在这建福宫中把这盘棋下完,看看我们之间谁能走到最后。”

“什么局?”我问道。

纯阳子说道,“丁冥把你在阴司担任指挥使的事情告诉我了,你想让郑蕴实、颜鑫瑜当阴司阴帅,我们就以此为棋,你我二人都不得亲自出手,但可调动身边一切力量,要是你能成功让他们俩任阴帅之职,就算你赢,如若不然,就是我赢。”

“东岳本就不想让他们二人任阴帅职位,这赌局公平吗?”我说。

纯阳子道,“那就设定一个公平的局,东岳虽然不愿意让他们两人担任阴帅,但也离不开他们,这样,我布局取他们二人性命,你布局推他们二人上位,若是我们都没完成,就算平局。”

这种方式最为温和,却也暗流涌动,他们俩还有阴司跟纯阳子没什么关系,不管输赢他都没什么损失,我一旦输了,丢掉的就是他们俩的性命,思索了会儿,说道,“你我都知道,一个时辰内就能决定你我之间谁生谁死,何必要耗费这么多时间,倒不如痛痛快快拔剑,这样更痛快一些。”

纯阳子笑了笑,抬头看看建福宫顶上,并指轻描淡写往上一划,建福宫瞬间一分为二,而青城山这片天空也好似被化成了两块,露出一深邃沟壑,纯阳子道,“我曾跟九天玄女交手过,若是无剑,我不是她的对手,若是手中有剑,她不是我的对手,你跟九天玄女僵持五千年未分胜负,想来实力跟她差不多,我若用剑,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我看着天上异象,这轻描淡写的一划就造成这样的动静,我确实做不到,纯阳子比我想象中要恐怖很多,难怪道教数千年历史,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剑神。

比剑,我还真没他这么精通,不过我也没理由怕他,并指一念,方才被他划破的天空瞬间分成两色,一边天火燎原,一边巨浪滔滔,我道,“我剑术不如你,但你法术不如我。”

纯阳子的法术我大多知道,天遁剑术和破地八卦阵,那破地八卦阵也还不是他自己完善的,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天遁剑术。

第四百八十六章 孟婆出山

纯阳子看着天际异象皱了下眉头,默不作声。

而此时,这破碎的建福宫外传来脚步声,听得一女子声音传来,“不得了了,天被人劈开了,一半水一半火……”

未见其人,先闻其身,听这声音我就知道,是高婉儿来了,当年她哥哥教她读书写字,怎么培养成这样了。果不其然,高婉儿出现在建福宫门口,我面想建福宫宫门,纯阳子背对着外面。

高婉儿看见是我,愣了下,立马变得小心谨慎,悻悻往后退去,龇牙说,“不好意思,我以为青城山掌教在这里……打扰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逃离,纯阳子听这声音愣了下,回头过去看了眼,与高婉儿对视时,两人双双愣住,高婉儿瞪圆了眼睛,而后大喜,“吕岩,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人间了?”

吕岩就是纯阳子的名字,像纯阳子这种辈分的人,直呼他的名字很不礼貌,不过纯阳子丝毫不在意,反而笑了笑说,“小丫头你还活着呢。”先前我跟纯阳子剑拔弩张氛围一扫而光,纯阳子对高婉儿招了招手,眯着眼道,“过来,让我比比长高了没。”

记载中的纯阳子是个极其风流的人,因为长得英俊,俘获不少女子芳心,不过也是道教历史上有名的负心汉,连妖怪他都不放过,最为出名的一个就是白牡丹,连方内都有他和白牡丹的故事,《纯阳子三戏白牡丹》、《东游记》中都有记载。

所以纯阳子不止有剑神这么一个称号,还有一个称号叫做‘色仙’。

高婉儿作势要进来,但见我盯着她,立马不敢了,尴尬一笑,指了一下我,对纯阳子说道,“他在,我不敢。”

纯阳子回过头来看看我,再对高婉儿说,“那你先去躲着,我跟他有点事情要处理,等忙完了我再找你。”

高婉儿应好离开,我看着纯阳子直发愣,说道,“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得道高人,应该不苟言笑。”

“那是你们的偏见,张道陵当初还想娶这丫头呢,比起张道陵来,我已经是正人君子了,不过这丫头在神界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会被你镇住,也算是好事,她和她哥哥出生于神将世家,祖上代代都是神将,二人才能都数一数二,没想到会到你青城山,你赚大发了。”高婉儿像是调和剂一样,她一来,我跟纯阳子之间比先前要轻松多了,他此后说起正事,“在我来之前,我一直认为你会陪我下这盘棋,所以已经先走了一步,想要杀颜鑫瑜和郑蕴实很简单,只需要他们吃败仗就可以,东岳不喜欢他们二人,一旦他们吃败仗,离死也就不远了。与郑蕴实颜鑫瑜对阵的黑巾军一直在故意输,据我所知,那支黑巾军是柳承在指挥,不过青龙并不知道,我已经让丁冥写信通知青龙了,青龙若是得知自己的黑巾军被柳承指挥,一定会重新任命将领,黑巾军一旦换了将领,必定会想方设法打胜仗,只要再稍加操作,郑蕴实他们必败。”

“这就是你的第一步?”我诧异问道,还以为有多高明呢,笑了笑说,“青龙胆敢罢黜柳承,他就不会再是黑巾军的首领。”

此后叫来青城山道士,对道士说道,“立即赶去枉死城,告诉高英杰和我那俩徒孙,一旦青龙重新任命与郑蕴实对阵的将领,就立刻取而代之。”

道士应是,离开。

纯阳子皱了下眉头,“我初来人间,对如今形势还不大清楚,高英杰被你安插到青龙身边了?”

“现在知道还不晚,你还可以撤回那封信。”我道。

纯阳子笑了笑,并指念咒,地上黑气显化,不多时,三个身着黑甲的人出现在他背后,纯阳子对他们道,“去通知丁冥,撤掉给青龙的书信,改换策略,击杀所有从酆都城派遣至郑蕴实和颜鑫瑜部的传令兵,让丁冥入东岳梦境,暗示郑蕴实颜鑫瑜叛变。”

我正要说话,纯阳子止住了我,“棋不是这样下的,得我走完这一步,你才能走下一步,我这一步还没落子,你不必着急走你的棋,倒不如等几天。”

我咬牙切齿,感觉中了纯阳子的计了,我怀疑他那个所谓的第一步根本没有下,只是说出来,让我以为他已经开始对郑蕴实他们动手了,逼不得已想对应方法,这样一来,就理所当然变成了陪他下这盘棋了。

东岳多疑,一旦派遣过去的传令兵全部被杀,肯定会以为郑蕴实他们故意不受君命,再加上丁冥在酆都城的操作,以东岳的性格,不管会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会杀掉郑蕴实他们。

我迈步要往门外走,纯阳子道,“青城山有住的地方吗?我会在青城山呆上一阵子,给我安排一个住处吧。”

“我没兴趣陪你下棋,既然你不想动手,我不强迫你,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别的事情就请你离开,当然,你硬要留在青城山,也没人能赶走你。”我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还真生出了几分兴致,如今方外两两僵持,需要有人来继续让方外活动起来,或许我跟纯阳子的对弈,会让方外加速整合起来。

离开建福宫,纯阳子也慢慢悠悠出来,化作一道青光,径直朝圆明宫去了,那里是高婉儿住处,怕也只有高婉儿会接纳他了。

接下来两天时间,我没有做任何事情,只是想看看,方外会怎么流动。

两日后,此前玄姬玄雅训练的人上门告诉我,“东岳急召郑蕴实、颜鑫瑜回酆都城,说是要给他们封赏,但没那么简单,东岳怕是要杀他们二人。”

没多久时间,纯阳子也到了丈人峰,见我后说道,“这步棋,我已经下完了,接下来该你了,颜鑫瑜郑蕴实还有三日就要到酆都城了,一旦返回酆都城,必将面临死亡,以前你在酆都城,还可能周旋一二,现在你要如何破局?”

“你们神界还有多久回归阳间?”我问纯阳子。

纯阳子说,“九天玄女让我拖住你三个月时间,应该是三个月后,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整合方外所有势力,来应对即将到来的神界,三个月的时间,是不够的。”

“你在酆都城的手就是丁冥,杀掉丁冥之后,你将再无后手。”我说。

纯阳子笑了,“当今方外,能跟丁冥交手的人不多,就连东岳都无法杀掉他,而你我有言在先,不能亲自出手。”

“那么柳承呢?柳承想要杀丁冥太简单不过了。”我说。

纯阳子说,“郑蕴实颜鑫瑜调离战场,东岳会派遣新的将帅过去,一旦柳承也离开,那么他手中那支黑巾军也完了,你不会现在就动用柳承的。”

纯阳子还真说对了,如果我和柳承都不能动的话,暗杀丁冥就成了极大的难题,以前这种事情都是玄姬玄雅去做的,但上次情况来看,她们俩去只有送死的份,我随后想到了一个人,立马召来道士说道,“给你一天的时间赶到忘川河,告诉孟婆,让她立马赶去酆都城,不管成功与否,都要对丁冥出手,丁冥现在失去了双臂,以她的实力,应该可以跟丁冥一战。”

纯阳子愣了下,“这孟婆是什么角色?”

我说,“神界有一桃都山,她就是桃都山那女仙,不过你肯定未曾见过她,我的很多法术都是从她身上学的,现在的丁冥跟她,胜负五五之分。”

纯阳子说,“只有五成胜算,你也敢让她去?”

“阴司之所以能维持两千年,是因为有忘川河,而孟婆是忘川河的主神,她此去酆都城,必定会被酆都城擒获,若是她执意要杀丁冥,你认为,在丁冥和孟婆之间,东岳会选谁?”

纯阳子想了想,“会选孟婆,没了孟婆,阴司用不了多久就自乱了。但假若东岳选了丁冥呢?你怎么敢让自己的人去冒这种风险。”

“他不敢,东岳忌惮的不止是忘川河,还有神荼郁垒手中的数十万兵权,一旦他选了丁冥,阴司不会再轮转,而神荼郁垒也会反。”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划江成陆

东岳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压着他,他要的是所有人都听从他的命令,所以柳承旧部全被清除,日游神被清除。孟婆如今已经恢复了她对法术的记忆,我的法术,或者说柳承师兄的法术,还有柳承的法术,很多都是孟婆传授的,论实力,两千年前,我和柳承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即便荒废了两千年,她也还是那个孟婆,对上丁冥,输赢是个未知数。

但是去酆都城刺杀丁冥,她一定会失败,失败的结果就是被东岳或者诏狱俘获,倘若是其他人,即便是秦广王,敢明目张胆刺杀如日中天的丁冥,结局只有死,但是孟婆不一样。

孟婆的忘川河是维系阴阳轮转的枢纽,且只有孟婆会熬孟婆汤,这世上暂时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替代她的人,所以即便孟婆被俘获,东岳也不会杀她,更何况方外谁人不知孟婆是神荼的心上人,郁垒又是神荼的兄弟,他们二人手中掌控整个东方的兵力,丁冥不敢动孟婆,东岳也不敢,她执意要杀丁冥的话,东岳多半会答应。

纯阳子听我所言,面色变了,作势要往外走,我叫住了他说道,“规则是你定的,我这子还没落下,你就不能出手。”

纯阳子停下,回头看着我笑了笑说,“你这一步是与我两败俱伤,丁冥会死,不代表郑蕴实和颜鑫瑜能活。”

“你当真以为东岳派遣去替代郑蕴实和颜鑫瑜的人能的跟柳承交手?战场上黑白子尽在我手中,我让谁死,谁就会死,我不让谁死,谁也杀不了他。”我道。

纯阳子看见了我的自信,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担心,要是他早回来一些时间,或许阴司现在布满了他的棋子,现在只有丁冥一人,丁冥要是死了的话,他这盘棋也就不用下了。

此后我与纯阳子在丈人峰客堂久坐,这几天终日跟陈莹莹在一起,她也没有之前那么生疏了,走进来弱弱问道,“你们……要喝茶吗?”

我说,“不用,你先去找我小祖宗吧。”

我跟纯阳子呆在一块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她在这里,只有成为炮灰的下场。

纯阳子瞥了眼陈莹莹,笑了笑,“那么就麻烦姑娘了。”

陈莹莹进来主要是问我的,我不喝,纯阳子倒喧宾夺主,他说完话后忽而愣眼盯着陈莹莹,猛然起身,下一个眨眼出现在了陈莹莹面前,伸手抓住了陈莹莹手腕,许久后说,“骨重七两一钱,女帝之命。”

陈莹莹惊得往后退去,纯阳子却不松手,腾出另外一只手点在了陈莹莹眉心,又说,“如此命格,却不会法术,暴殄天物,姑娘,我乃全真道祖纯阳子,道家剑神,你可愿拜我为师?得我指导,不出三年,你便可呼风唤雨,随风上下。”

陈莹莹满脸尴尬,缩回手去摇摇头,“我去沏茶了。”陈莹莹飞也似地逃跑。

纯阳子盯着陈莹莹背影久久没有挪开,背对着我说,“不应该啊,我在青城山走了一圈,你、孙思仁、袁守一、玄姬、玄雅,你们都应该看出来,她乃不世奇才,怎不教她法术?要知道,神界战神九天玄女骨重也是七两一钱,若得名师指导,她日后必定是方外一等一的人物,怎么到了你青城山,反倒成了端茶送水的丫头?”

我幽幽盯着纯阳子背影,他回身与我对视,再愣了下,不过还是臭不要脸地说道,“你们既然无意栽培这丫头,倒不如把她送与我,也不至于让方外损失这么一个奇才,你可知这样的人,古往今来也就出现那么寥寥数人而已。”

“她是我妻子。”我道。

“……”纯阳子收声,方才一心以为找到奇才的喜悦一扫而光,“当我什么都没说,不过我搞不懂,你法术修为如此高超,只要对她稍加指点就好,她的天赋可比你那俩徒弟要好太多了,你为什么不传授她法术?”

“她不学法术,即便是阴魂也是方内人,再加上有我们的庇护,今后即便我们战败,我相信也可以保她一条性命。但一旦学了法术,她的命随时就可能成为别人通往彼岸的垫脚石,像你这样的浪子,应该是不会懂的。”

“我懂。”纯阳子听我说完后,反驳了我的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离开白牡丹?”

此后没多大会儿,陈莹莹带来茶具,在客堂冲泡起来,端给我和纯阳子一人一杯,给纯阳子时,纯阳子看着陈莹莹微微一笑,“你有一个好夫君,可得一世太平,若是换做别人,此刻你应该在两军阵前挣命。”

陈莹莹满脸娇羞,窘迫不已。

纯阳子随后端起茶杯对陈莹莹说,“为感念你给我沏茶的恩德,我送你一个礼物,请姑娘随我来。”纯阳子起身出去。

陈莹莹看了我一眼,咨询我的意见,我也起身出去,陈莹莹跟随我一起,至丈人峰边,纯阳子看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月沉湖,并起手指在茶杯中绕了下。

杯中茶水旋转起来,下面月沉湖茶水也跟随着旋转起来,忽然,纯阳子轻轻在茶杯上方一划,茶碗中的茶水泾渭分明,下面月沉湖的湖水也在瞬间划分两半,露出湖底景象。

“喜欢吗?”纯阳子询问陈莹莹。

陈莹莹直发懵,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尴尬说道,“还好……”

“看不清楚是吗?那我给你拉近点。”纯阳子说完探手往前一抓,再猛然收手回来,丈人峰下月沉湖像是直接被他抬升了起来,顷刻间,本在数百丈之外的月沉湖直接近在咫尺。

也仅仅是月沉湖近在眼前,其他地方还是一样远,但仔细看的话,月沉湖依旧在丈人峰下面。

这么近,月沉湖下景象尽显,琳琅满目,各色奇珍异宝尽显,美丽至极,纯阳子道,“当年曾有一条龙居住在月沉湖下,这下面尽是他搜集的奇珍异宝,全送给你了。”他说着扭头对陈莹莹微微一笑,“喜欢吗?”

“……”我在旁边看着无语至极,他这是当着我的面勾引我妻子吗?

陈莹莹向来不喜欢这些,依旧满脸尴尬。

不过纯阳子此举,也并不是完全向陈莹莹示好,也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手段,方才他用了三个高深法术,一个叫大小如意,将茶水替换为月沉湖。一个叫划江成陆,最后一个就是潜渊缩地,可缩小地脉,让百丈之外的景象近在咫尺。

“月沉湖是青城山一圣地,你把月沉湖搞成这样子,问过青城山的意见吗?再说,这种东西只有俗人才会喜欢。”我幽幽问道,随后一挥手,真气显化,月沉湖瞬间恢复原样。

纯阳子看着我笑了笑,“既然不喜欢这个,那我再送一样。”纯阳子说着伸手一招,忽见无数桃花花瓣落下,整个丈人峰陷入桃花雨中。

桃花花瓣落在丈人峰树木上,树上立刻开出七彩之花,开花同时,这些草木的元神、元气、精气瞬间被吞噬,草木枯萎,七彩花也随即凋谢,待到七彩之花凋谢,其中一朵花中生出一仙桃,仙桃充满生机,纯阳子走过去将仙桃摘来,微微躬身送给陈莹莹,说道,“这仙桃食用后可增寿元,亦可永保青春,喜欢吗?”

陈莹莹依旧满脸尴尬,再看看这山上死去的草木,皱了下眉头,显然不喜欢。

纯阳子此举依旧在展示手段,这法术我听说过,名字叫做‘花开顷刻’,可夺人生机为自己所用,要是把这招用到战场上,不知多少人会因此死去。

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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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纯阳剑法

划江成陆、大小如意、潜渊缩地、花开顷刻,这四个法术全都属于三十六天罡术之列,纯阳子本意是讨好陈莹莹,但是却对我挑衅笑了笑。

我和纯阳子两人直接动手,声势太过浩大,都没有把握击败对方,且各自都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不敢在这个时候进行生死决斗,但又按捺不住那颗心,迫切想要和对方交手,于是纯阳子就采取了这种展示手腕的方式,用另类的方式完成我和他之间的切磋,又可以让陈莹莹看到他的强大,万一陈莹莹移情别恋,因此而爱上他了呢?毕竟纯阳子也算是风流倜傥的人。

纯阳子示意我展示手段,本想展示几个法术出来,毕竟三十六天罡术,我也学了不少,不过想想还是打住了,走到陈莹莹面前,伸手一把把她揽入了怀里,陈莹莹惊慌失措,我随后问道,“喜欢吗?”

陈莹莹安静下来,弱弱恩了声。

我再看向纯阳子笑道,“纯阳道祖想从我身边挖人,是我的荣幸,我身边所有人你都可以挖走,只要他们愿意,但是她不行,即便她答应跟你走,我也不会答应。”

纯阳子面露尴尬,他想让我展示手段,并不只跟陈莹莹有关,没想到事情没按照他预定的轨迹发展,说道,“你很能隐忍,我以为你会施展生杀大术给我看。”

“你眼中的生杀大术就是的三十六天罡术吗?三十六天罡术只是法术大纲,真正的生杀大术却不在此列,如果你能展示出真正令我眼前一亮的法术,我自然也会选择对应的法术来应对。”我说。

纯阳子哈哈笑了两声,随后忽然并指在自己头顶上方一体,一道青光闪过,青光中,一柄法剑缓缓出现,法剑并非铁质,晶莹剔透,似由清气组成.

这把剑一出,青城山兵器库开始发出诡异怪声,嗡嗡作响,青城山众道徒手中法剑也开始不断摇晃起来。

轰!

兵器库大门被冲撞开,里面所有兵器开始往丈人峰而来,纯阳子手握从他头顶出来的那把虚幻剑,等到青城山上下所有兵器齐聚丈人峰,整齐排布在他面前时,纯阳子才转头对我道,“剑乃白兵之君,我曾在一上古剑冢归隐,与妖剑邪剑同冢而栖,耗费百年时间,终于参悟剑道,万剑尊我为神,我就是这世间的万兵之主,世人只以为我最强剑术乃是天遁剑术,呵,我手中的剑才是真正的意念之剑,面前万把兵刃才是真正的诛邪剑法,此乃我从天遁剑术之中参悟出的又一剑术,名曰纯阳剑法,分道剑、法剑两招,手中剑为道剑,出入无形,杀奸以去神散之法;面前为法剑,世人共睹,治人以技艺。”

纯阳子此前身上气势平平,但这会儿身上展露的气势,虽不是帝王,却丝毫不亚于帝王,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他也是帝王,不过是这世间兵器中的帝王。

我十分认真地问道,“威力如何?”

纯阳子将面前那把闪耀青光的虚幻之剑竖在面前看了看,说道,“手中道剑斩神魂痴念,若是人被这剑锋触及半分,便会魂飞魄散;面前万千法剑开山裂石,即便面前是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它们。”

“展示一番?”我道。

纯阳子有心展示,直接往前一大步跨了过去,用的是潜渊缩地的法术,仅一步就已经出了青城山外。

这法术,正一道有类似的,叫做缩地成寸,这次不是去交手,我搂紧了陈莹莹腰肢,她紧紧贴着我,不过由于她是阴魂,身上冰凉至极,她痴痴看着我,我道,“走,带你去看纯阳子舞剑。”

陈莹莹没反应过来,我则施展移星换斗前往。

这一路上,纯阳子不曾停下,且速度越来越快,期间回头挑衅看了我一眼,他果然还是不死心,这是要跟我比速度了,刚好我也有心跟他比。

于是,直接用纵地金光的速度施展移星换斗,一瞬间,山林之间上全都是我的残影,渐渐追上纯阳子,纯阳子见状,直接将手中的青光剑一挥。

轰隆!

荒山断裂,原本山坳之间的通道被断裂的断峰掩埋,我和陈莹莹停在了这断裂山脉前面。

陈莹莹知道我在纯阳子较劲,见前路被拦住,以为我会输,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能追上他吗?”

“你先在边上站一下。”我说着松开了陈莹莹,陈莹莹退到一边去。

我将真气聚集于阳跷脉上,身上迅速焕发光芒,猛喝一声,抬腿一脚扫了过去,真气如龙浩荡而出。

轰!

巨响撼天震地,前方那座山脉活生生被我一腿扫到了另外一处。

这也是三十六天罡术中的鞭山移石之术,我学过不少天罡术,不过一般也没有用上,因为没有遇到可以施展的对手,纯阳子例外。

这山体被我扫走,纯阳子已经快消失在视线范围了,停下回头看我讥笑说道,“孙清,等你追上我时,纯阳剑法的威力我已经展示完毕了。”

陈莹莹看得小嘴微张,我走过去再次搂住了陈莹莹的腰肢,笑说道,“想看看我最快的速度吗?”

陈莹莹愣了下,没太理解。

我闭了下眼,睁眼时,红色气息升腾,头上有角蔓出,周遭一切在我眼里都变得奇慢,看着前方消失的纯阳子笑了笑,说道,“我用尺木和纵地金光两个法术的速度去施展移星换斗,你跟得上吗?”

砰!

说完前行,因速度太快,天地震动,气浪涤荡散开,我所经过之处,草木、山石尽数化为须有,留下的只有一道虚幻影子,瞬间功夫,追上了前面纯阳子。

自纯阳子旁边经过,狂风卷起,纯阳子猛将手中青光剑插入地下,才勉强没有我经过时的狂风卷走,我停留在他前面,纯阳子回头看了眼,见身后一片狼藉,愕然不已,再无不赞叹对我道,“不愧是昆仑守将,这种速度,当真可称天下第一了。”

我道,“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这句话用在方外一样使用,不知道我的速度,算不算得上一大杀术?”

纯阳子道,“当然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拥有这样的速度,就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

我说,“既然算的话,那就请纯阳道祖展示你的纯阳剑法吧。”

我展示了一样,自然该纯阳子了。

纯阳子看了看周围,许久之后,忽见有一群飞鸟经过,纯阳子将目光锁定那群飞鸟,身形忽然消失,只见青光在飞鸟之间流转,不多时间,纯阳子落地下来,迈步朝我们走来,说道,“此乃纯阳剑法的道剑,只斩神魂,不伤身躯。”

我和陈莹莹看着那群飞鸟,见飞鸟还在继续往前飞,陈莹莹有些不解,低声问我,“鸟没事呀。”

陈莹莹话音刚落,飞鸟群中,青光再次闪耀,只听得嗤啦声不绝于耳,飞鸟停滞虚空,不再向前,而后坠落下来,上百飞鸟,全都在瞬间魂飞魄散。

我看着有点吃惊,难怪纯阳子在有剑的状态下,连九天玄女都不是对手,他对剑的参悟,当真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纯阳子收起了青光剑,说道,“你有最快的速度,我有最快的剑招,如此切磋,当真不痛快。”

“我说过,我们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分出胜负,只要你愿意打。”我道。

纯阳子有些意动,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笑了笑,“先把这盘棋下完,我们离开青城山已经很远了,倒不如去凡尘俗世中走走?”

第四百八十九章 鬼市消息

他所说的凡尘俗世,就是方内人的圈子,纯阳子初到人间,对方内的灯红酒绿或许会感兴趣,我却没什么兴趣,果断拒绝,“没什么兴趣。”

纯阳子道,“今天寒衣节,方内十分热闹,你不愿意去的话,自己先回去便是,让这丫头跟我去一趟。”

纯阳子屡次三番打陈莹莹的主意,就算我脾气再好,也有些生气,直接抬腿一脚扫了过去,纯阳子忙纵身离去,距离稍远后,各自捏了一翻天印打了过去。

轰!

翻天印对撞,两人法印同时消陨,各自退后了几步,而后我和纯阳子抬头久久看着对方。

如此一来,我们更不敢随便动手了,从这翻天印来看,我们实力是不相伯仲的,要是真打起来的话,我有把握赢他,但是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出半点意外,需要每时每刻都保持最佳状态,纯阳子也一样,我和他同时收手,然后都笑了,说道,“心照不宣。”

“对对对,心照不宣。”纯阳子应道,而后转身朝外走去,“我看你们回青城山并无事情可做,今天鬼门大开,阴阳两界会在今日互通有无,此时消息最为流通,我建议你还是去走走,有时候小道消息往往能起极大的作用。”

我想了想,倒是不在乎那些小道消息,而是这么久没有带陈莹莹出来过,也该是时候带她出去走走了,刚好今天寒衣节,只要到了子时,就不会有人在乎她是人是鬼,她也可以无拘无束,时机正好。

于是带着她往不远处方内聚集之地而去,采用步行方式,一路慢慢悠悠地走,纯阳子此前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最后等不及我们了,自己先离开了。

时至子时,我们如愿到达方内集市,这个时候的集市叫做‘鬼市’,鬼市有两种,一种对应方内,是指深夜的集市,买的是一些墓葬品、偷盗的来的物品之类。一种针对方外,妖魔鬼怪人神交换物件、消息的集市,设置在子时以后。

我们去的集市是当地提刑司设置的,为的是能让他们有个集中的地方,不至于在这个时间段到处乱跑,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以前没有到过这样的集市,但是却有过了解,这类集市卖的最多的是法器、符箓、法术,这三样东西也最受欢迎,方外残酷,谁都愿意多点傍身的手段;其次就是消息,消息大多都是哪个地方阴司招收阴兵,哪个道派招收道徒,又或者是接下来方外大势力即将颁布的新规矩,亦或者是某某方外高手的古墓要被挖掘了;最后一样,就是卖命,方外不乏会法术之人,很多人有仇家,但是却无法应对,就会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来鬼市寻找可以帮他挡灾或者帮忙报仇的人。

我们至鬼市时,纯阳子正在鬼市路口等我们,见我们姗姗来迟,不由得摇头叹气,说道,“以你们这速度,我都可以到酆都城来一个往返了。”

“你去了吗?”我问道。

纯阳子道,“如果我去了的话,你们马上就能收到孟婆被杀的消息。”

我随意一笑,和陈莹莹携手进鬼市,鬼市之中,阴阳两界妖魔鬼怪尽数出现,摆摊卖法器、符箓、法术的大多是道门道徒;卖消息的是阴魂;卖命的,妖魔鬼怪都有。

三人进集市,没人特别注意我们,幽幽月光之下,集市格外诡异,陈莹莹看着周遭人的目光,下意识朝我靠拢。

走了一截儿,纯阳子见前方有小摊,小摊旁边立着一番,番上写着‘说书人’三个字,小摊后面坐着的是一个闭目老者,小摊上放着一本书,上写‘道史’两个字,这本书以前听说过,据说是一本神书,跟郑钧所写的那本《九州奇观》并称为当方外两大奇书。

见纯阳子过去,我也跟了过去,看了看小摊上那本书,那书已经被翻得快烂了,看来这人没少看,纯阳子也看了几眼,问道,“老先生,可是卖消息的?”

那老者摇摇头,眼睛却还是没睁开,细细一看,原来是个瞎子,老者说,“不卖消息,交换消息,你想知道什么事情?古往今来,四海九州,没有事情是老瞎子我不知道的,尽管问。”

纯阳子不信,“那我且问问您,阴司铁树数千年未曾开花,为何最近却忽然开出了花?”

老瞎子听闻这个问题,眉心突然显化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纯阳子看了起来,随后笑了笑说,“这个答案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用我的孙女跟一个叫叶安的小子换来的,你们要想知道这个消息的话,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

“老先生您想知道什么?”纯阳子问。

老瞎子沉默了会儿说道,“道长谈吐气质皆不一般,全真道高人我大多识得,气势皆不如先生,我已经猜出了先生的身份,我没有问题要问先生,我想要先生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纯阳子皱眉道。

老瞎子说,“神界重归之日,少造杀孽,先生有力挽狂澜之才,万不要助纣为虐。”

纯阳子呵呵笑了,“我要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呢。”

老瞎子随后翻开了他面前那本《道史》,奇物篇,记载有阴司铁树,开头一句就是:赤明开运,大道初生,历时万万载,分封三宗……

我在也旁边看,上面写的事情却让人很难理解,似乎是在说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但上面确实记载了答案,纯阳子看完之后,回头看向我和陈莹莹,“他知道的东西甚多,你们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问他。”

我盯着这老瞎子看了会儿,捏着手掐算了几下,掐算完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袁守一的老祖宗叫袁天罡,而袁天罡有一个师弟叫做李淳风,两人合作编著了一本《推背图》,直到现在还在沿用,我掐算出来的结果时,这老瞎子也是一相士,且地位极高,再推算出时间,确定了他的身份,正是唐代两大相士之一的李淳风。

忙对老瞎子躬身拱手道,“李先生好。”

老瞎子诧异抬头,而后笑了笑,“看来遇到同行了,你师从何人?”

“师从鬼谷子一脉,相术师傅是袁守一,他是您师兄的后人。”我道。

老瞎子释然,“哦,难怪能算出我的身份,既然你师从鬼谷子一脉,这天下事你也该知道七八分,就不用再问我了,我也已经知晓你是何人了。”

老瞎子满脸笑意。

既然遇到了高人,我也不着急离开,就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没准备拉拢他,古往今来相术排名前十的人物,能来这里摆地摊,一想就知道他不会掺和我的事情,不过跟他聊聊天,还是受益无穷的。

“我能坐会儿吗?”我坐下后说道。

老瞎子呵呵笑了笑,“坐吧。”再面向纯阳子和陈莹莹,“你们也坐吧,开张来第一笔生意,不过我看你们也不是真想问问题的人,至于这鬼市其他人,他们也都懒得来问我,左右无聊,陪我坐坐也好。”

纯阳子从我所说的话中,也知道了这老瞎子的身份,变得恭敬无比。

我问道,“老先生可知道阴司酆都城的事情?”

老瞎子说,“听说了一些,郑蕴实、颜鑫瑜被急召回都城述职,危矣。不过孟婆也在此时离开了黄泉。我大概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丁冥要杀郑蕴实他们,孟婆要杀丁冥……”

纯阳子问,“谁会成功?”

老瞎子笑道,“今日鬼门打开之前,孟婆已经被擒获了,丁冥依旧逍遥自在,神荼郁垒在东方表达了不满,依我看,再过几个小时,这结果就会反转,都知道阴司地位最高的是东岳,但真正地位最高的,却是孟婆,东岳不敢动她。”

第四百九十章 功成名就

我已经跟纯阳子说过这个结果了,纯阳子再听一次,却笑了笑说,“老先生之见,在下不敢苟同,孟婆跟丁冥相比,孟婆确实比较重要,但丁冥也是有功之臣,且前不久才帮阴司处理了郑钧这个心腹大患,又将叛出酆都的诏狱指挥使斩于马下,未犯任何错,东岳又有何理由杀他?”

老瞎子说,“赏无可赏,那便赐死,这也是奖赏之一。”

纯阳子听后愣了下,而后点点头,“有道理。”

此后再与老瞎子闲聊了一些问题,话题快要结束的时候,我问老瞎子,“老先生认为今后天下大势当如何?”

老瞎子想了想才说,“万物两极,阴阳对立,你们要做的事情是天下一统,最后的结局一定也是一统,不过你要问今后的走向的话,在一统之前,一定是双龙争帝的场景。”

“哪双龙?”我问道。

老瞎子将摊子上那本书收了起来,笑呵呵地对我说,“当今方外,能称得上龙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青龙,一个是东岳。而气数有定,他们现在耗费太多自己的气运,今后争锋的一定不是他们,在我看来,应该是柳承,还有……孙清。”老瞎子知道我就是孙清,不过却没明说是我。

我极为不解,之前在酆都城的时候,东岳和丁冥也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个话是从袁天罡口中传出来的,现在李淳风也这么说,三人成虎,我竟潜移默化认为真的会这样,不由得诧异问李淳风,“您为什么这么说,可有依据?”

老瞎子说,“第一,二人气运相当,一个是曾经的紫薇帝星,一个是曾经的七杀星,等东岳和青龙争斗完毕后,帝王命格就会回归他们身上,这二人是无法共存的。第二,从天下势力来看,现在很多势力虽然紧紧握在孙清手中,但是柳承毕竟是阴司原北阴大帝,酆都城破后,阴司势力绝大部分会回归到柳承手中,二人联手斗败神界之后,就该轮到这二人争斗了。”

又是这样的推论,没有事实依据,我是不会相信的,就悻悻看着老瞎子。

老瞎子眼睛虽然瞎了,但是似乎能看见外面一切,感知到我的目光,也收声不说,笑了笑说,“你且等着吧,我今日所说,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变为事实。”老瞎子说着站起身来,不准备再跟我们交谈了,道,“你们都不是真心来买消息的,看来今晚是不会有什么生意了,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老瞎子要收东西走,我们几个很不好意思,毕竟耽搁了他的时间,起身恭送老瞎子,老瞎子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下来,转头伸手一指我,说道,“双龙争帝确实有待商榷,但未来天下大势绝不外乎这四个字——功成名就,这四个字应该拆开来看,功成、名就……你和柳承每个人只能占一样,你若是要功成,那么他就占名就,你若是占了名就,他就功成。”

我还没反应过来,忽见老瞎子化作青烟消失离开,纯阳子也听见了老瞎子的话,走上前来道,“功成可活,名就是死,你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了吗?死的那个人会名流千古,活着的那个才可以一统天下,我怎么觉得你会占一个名就呢。”

我呵呵一笑,随后带着陈莹莹在鬼市里瞎转悠起来,看着小摊上摆放着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器和符箓。

也有不少摊主向我们推荐,一张极为普通的符箓都被他们吹嘘得可毁天灭地,一些普通法器,被他们加上些稀奇古怪的纹路之后,也被吹嘘得及其厉害。

纯阳子也在鬼市上走着,三人一路行至一摆放有铜镜、铜钱等物件的摊位边时,忽有一只手伸出来直接抓住了陈莹莹的胳膊,说道,“姑娘,我这儿有宝贝……”

“放开她!”

“放开我徒弟。”

我和纯阳子几乎同时开口,抓住陈莹莹胳膊的那摊主立马放开了陈莹莹,我再盯着纯阳子,“她什么时候成了你徒弟了?”

纯阳子道,“早晚会的。”

而后我和纯阳子两人目光同时盯在了那摊主身上,摊主看起来有个四十来岁的样子,虽有人形,但却不是人类,身上散发着妖气,开天眼一看,原来是一头黄鼠狼修炼成人,找来这么些古玩来鬼市上换钱。

这黄鼠狼尴尬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只是看这位姑娘长得好看,刚好我有一物件跟她极其相配,想卖给这位姑娘……”

“什么物件?”我问道。

这黄鼠狼随后从摊位下面取出一黑色盒子来,盒子上沾满了泥土,隐约可见上面刻画着的风火雷电日月星辰图案,摊主打开盒子,一道青光冒出,阵阵清凉气息传出,我和纯阳子同时将目光投放过去。

光华旋即收拢,摊主展示出来,却是一精美的簪子,簪子上刻着的是流云,由古玉制成,摊主道,“这簪子是我从黄河下面一古墓中挖出来的,我就是一俗妖,配不起这簪子,刚好缺点钱财,就想着拿出来换钱了,我觉得这簪子跟这位姑娘很配,两位先生,可想为美人买下这枚簪子?”

这簪子名为流云坤道簪,佩戴这枚簪子的主人,生前是个修道高手,死后跟随主人一同下葬,主人真气充盈其中,让簪子有了灵性,长期佩戴这簪子,确实可以静心止念,坐忘守一。

我身上向来没什么钱,颇为尴尬,纯阳子看我动作就知道我囊中羞涩,从身上摸索一把,也没摸出钱财了,也露出尴尬神色,干咳一声道,“可以以物易物吗?”

摊主说,“那得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

纯阳子从身上摸索出一册子来,上写《天遁剑术》四个字,摊主也看到了这名字,顿时惊了,“天……天遁剑术?”

纯阳子呵呵一笑,翻开册子,随意从里面撕了几篇下来,对摊主说道,“天遁剑术为方外一等一的剑法,全给你不太现实,给你这几页,只要你好好学会了,今后方外也鲜有敌手,可否能交换?”

这边惊呼天遁剑术的声音惊动了旁边人,都是方外的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天遁剑术是什么,立马就有人围聚了过来。

摊主看着纯阳子递来的这几张纸,再看了看纯阳子手中那本书,问道,“先生是全真道的高人?我听说全真道也仅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天遁剑术,看先生面貌,难不成是全真道的丁冥?”

旁边人一听这名字,再次愕然,自从在杀了诏狱指挥使的名声传出来后,丁冥这个名字瞬间被方外无数人所知,再加上郑钧的事情,丁冥现在已经成为了全真道实力第一的代言人。

这摊主惊愕不已,纯阳子摇摇头,“我不是丁冥,你到底换不换?”

“换,换,不过先生可否再给我撕几页?毕竟我这簪子不是凡品,给的越多,则显得先生诚意越高,送给这位姑娘,相信这位姑娘也会感动至极。”

纯阳子思索了下,点头说道,“有道理。”

于是又撕下了几页,递给摊主。

鬼市上的人艳羡不已,忙喊道,“先生,我们这里也还有好东西,我们也支持以物易物……”

眼见着纯阳子要交换簪子了,我心里有些不大痛快,这厮一直打陈莹莹的主意,真要当着我的面送陈莹莹这簪子,成何体统,在他们即将交换的时候,我从身上取出了另外一册子,上写《破地八卦阵》几个字,说道,“我用半分破地八卦阵,换这簪子。”

第四九十一章 鬼市斗富

破地八卦阵、天遁剑术,都是全真道不外传的法术,也是当今方外最为高深的法术,这两者只要学会了其中之一,就足以在方外横着走了。

平日百年难得一见的法术,今日竟然齐齐出现在这小小的鬼市上,怎么不让人吃惊。

周边的人都愣住了,这摊主倒是机警,刚要递出去的簪子立马又收了回来,纯阳子给的天遁剑术顶多不过十分之一二,我直接开口说要给出一半破地八卦阵,这黄鼠狼肯定会选择我,先前都没正眼看我,现在满眼炽热看着我,“当真?这可是真的破地八卦阵?”

我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你要换吗?”

“换,当然换。”这黄鼠狼赚大发了,生怕我后悔,作势要将簪子递过来。

但是却被纯阳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面色不善地道,“等等。”此后看着我说道,“你是要与我斗富?”

我笑道,“你想方设法勾引我的妻子,作为她的男人,我要是输给你了,岂不是让世人笑话?”

纯阳子点点头,再对摊主道,“我用天遁剑术中的意念之剑再加上三十六天罡术中的钉头七箭之术换你这簪子……”

“好……”这摊主浑噩点头。

“道长,我们这里来换。”旁边无数摊位的摊主喊道。

我也说道,“我用天遁剑术中的诛邪剑法,再加上破地八卦阵中的兑将雄兵、艮宫鬼门、离宫火轮、北海波浪四个大阵的来换……”

“好……”摊主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鬼市所有人都围聚了过来,看着我和纯阳子在这里斗富,又对我喊道,“先生,不要与他争论了,我们这里都有宝贝,与我们换了,保证那位姑娘更喜欢我们的礼物。”

我和纯阳子不理会其他人,纯阳子笑了笑道,“你用我全真道的法术来换,不觉得可耻了?为何不用你们自己的法术去换?”

“据我所知,天遁剑术是火龙真人传授的,并非一开始就是你全真道的。而破地八卦阵是陈秋整理修复的,陈秋不过是在你全真道呆过一阵,这法术自然也不属于你全真道。”我道。

纯阳子咬牙切齿,无话可说。

周边的人看着我和纯阳子,许久之后有人终于开始质疑,“两位,你们尽夸海口,你们要是真的有天遁剑术和破地八卦阵,又怎么会舍得拿出来换这破簪子,把我们当傻子了吗?”说着又对鬼市围观的其他人说道,“你们也是,竟然被他们两个大话王耍得团团转。”

“????”纯阳子扭头诧异看着说话这个人,“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大话王。”说话的这人是个游魂野鬼,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应该游荡了百年有余了,有些见识。

纯阳子笑了笑,猛然一闭眼,听得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天上云雾斡旋汇聚,铁索从天边蔓延向斡旋中心,那里一柄巨剑缓缓出现,悬挂天际,鬼市上的人抬头看着上方,眼珠都快要瞪出来了。

他们虽然不会天遁剑术,但是都知道天遁剑术施展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场景,天上的巨剑正是天遁剑术中的意念之剑,先前发话那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世上会天遁剑术的就那么几个,每一个都是他惹不起的任人物。

“真是意念之剑。”有人惊叹道。

那摊主也看得眼热,我随后并指一招,听得刷拉拉声音传来,鬼市所有兵刃齐聚我背后,而后再往远处一挥,一扇黑色的鬼门隆隆升起,无数妖魔鬼怪嚎叫之声从鬼门中传出。

“诛邪剑法和封鬼之门,他们真的会天遁剑术和破地八卦阵……”鬼市上的人战战兢兢,忙躬身道,“参见前辈。”

我和纯阳子没搭理他们,我俩还在置气呢,我们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想在任何方面都胜过对方,法术、智谋,甚至是财富,就连女性缘都想赢过对方。

斗富场如战场,这一次要是输了,就丢大发了,我已经做好把我身上所有法术掏出来的准备了,这些法术太过高深,即便我们拿出去,学会的人也寥寥数人而已。

“还不换吗?”我对这摊主道。

摊主尴尬一笑,“先生您要不再等等,我想看看这位道长会出什么价……毕竟这簪子不可多得。”

纯阳子一咬牙道,“整本天遁剑术,再加三十六天罡术中的钉头七箭、大小如意两个法术。”

“整个破地八卦阵,再加上三十六天罡术中的正立无影、鞭山移石、纵地金光三个法术。”

纯阳子:“我再加上三个天罡术。”

我:“我加四个。”

“……”

“……”

场上一片死寂,他们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我们俩,那摊主看着触目惊心,许久后才愕然问道,“知道这些法术的,这天下也就那么几个人,敢问两位到底是何方神圣?休要吓小妖我。”

周围的人都有一样的疑惑。

纯阳子看了看我,对摊主没好气说道,“他是一看门的,没什么本事,只知道与我置气。”

我也凝视纯阳子,对摊主说道,“他是一色道士,也没什么本事,明知姑娘有夫家了,却还百般勾搭……”

周围的人听得发懵,陈莹莹夹在中间极为尴尬,这会儿才插上话来,拉了拉我说道,“要不算了吧,我们走吧。”

“不。”我拒绝了,“我今天非断了这厮的念想不可。”

纯阳子呵呵笑了笑,他也在暗自跟我较劲,其实为的不是这簪子,而是想知道对方到底会什么样的法术,今后真正动手时也好有个准备,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而已。

不过这摊主却没给我们机会了,诧异问道,“看门的?我可不信,看门的怎么会这些法术,除非看的是昆仑山的门。”

纯阳子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这摊主瞬间石化,缓缓扭头看向我,“你……你是昆仑山的人?昆仑守军吗?”

我说,“我便是昆仑守将孙清,这道士是全真道祖纯阳子,簪子只有一枚,你到底要交给我们之中的谁?”

我们两人身份终于显露出来,鬼市的人全都在瞬间跪了下来,战战兢兢道,“参见孙将军,参见纯阳道祖。”

众人眼神里的恐惧我都能感受到,确实,昆仑守将和纯阳子这两个名字在方外太响了,他们只是普通的方外人,如何不害怕,做梦也没想到,这俩在鬼市上斗富的人,竟然是这身份。

鬼市上女性,全都艳羡不已看着陈莹莹,昆仑守将和纯阳子为了送她一枚簪子而在这里像泼妇骂街一样纠缠,这世上可还有第二个女子能享受这份荣耀?

纯阳子也看向摊主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你自己决定,簪子要给我们之中的谁,不管给谁,我们此前承诺的东西一定会用来交换……。”

“我……”摊主不敢得罪任何一人,看看我,再看看纯阳子,满脸苦相对我们说,“两位放过我吧,我都惹不起……”

我看了半天,让步了,“看在他是要买这簪子送给我妻子的,我就让他一次,你把簪子给他吧,不过那盒子,需要给我,我要是什么都得不着,丢了颜面,你找不回来。”

摊主如释重负,“叩谢孙将军。”而后把簪子递给纯阳子,把盒子递给我。

纯阳子接过簪子笑了笑,将天遁剑术丢给了他,再取了其他几个法术递给摊主,对摊主说道,“他是知道斗不过我,所以主动让步,不至于丢脸……”

摊主尴尬一笑,我接过盒子,翻来覆去看了看,说道,“这盒子,是否是在黄河一处名叫‘风陵堆’的地方发现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偷鸡不成

那簪子和这盒子无疑都是古墓中的东西,簪子中有真气,说明它的主人是个道法高深的坤道,另外这盒子上刻画的日月星辰风火雷电等东西,跟十方俱灭里面的东西都吻合。

黄鼠狼也说,这东西是在黄河中古墓里找到的,自然而然能想到风陵堆,纯阳子也知道风陵堆,前一秒还在为得到簪子沾沾自喜,听我所言后立马神色凝重了起来,因为他很可能错过了一足可以毁天灭地的法术。

黄鼠狼精稍微呆了下,说道,“那里不是叫风陵渡吗?”

风陵渡也叫风陵堆,看来这东西果真是从女娲坟里面取出来的,盒子已经到了我手中了,纯阳子没法从我手上抢,但手中簪子还在,眨巴着眼看了看簪子,没准儿簪子里面能发现什么东西。

我见状笑了笑说,“鬼市中所有人都听见了,你与我斗富是要换下这簪子送给我妻子,不过看你现在的表情,似乎不大愿意啊,难不成纯阳道祖是心疼用来交换的几个法术了?”

纯阳子看了眼周围人的目标,冷冷一笑说,“哼,你我都是创造法术的人,都知道对方不可能被法术所束缚,莫说是用来交换的法术,就算是将我所学全都送出去,也不会皱眉半分。”纯阳子说着咬着牙道,“既然这簪子此前答应了送我徒儿,我自然不会反悔。”

纯阳子将簪子递过来,不管陈莹莹答应没答应,他似乎认定陈莹莹就是他徒弟了,陈莹莹局促不安,尴尬说道,“我不准备学法术,你大可不必如此。”

纯阳子却道,“我收徒,不看弟子愿不愿意,而是看我纯阳子愿不愿意,我看中了你,那么你就是我的徒弟,拿着!”他把簪子塞给了陈莹莹。

“接着吧,纯阳道祖送你的,莫要驳了他的面子,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说。

陈莹莹如此才很不安心地收了簪子,纯阳子后悔到极点了,这簪子可是风陵堆里出来的,风陵堆里面埋葬的人,传说可是开创方外的人物,这簪子极有可能蕴含着大奥秘,就这么送人了,送给陈莹莹,就相当于送给了我。

纯阳子再看看这黄鼠狼精,问他,“还有什么东西是从风陵渡里取出来的,全都拿给我,我用我毕生所学来跟你换。”

周围人眼睛都要放出精光了,但这黄鼠狼精却懊恼不已,说道,“黄河此前断流时,我从那里经过时捡到的,那里本来还有不少东西,不过我认为不值钱,就没有捡起来,哎,悔死我也……”

纯阳子又转头对其他人说道,“你们要是有东西是从风陵渡里捡来的,都可拿来跟我交换……”说着补充一句,“你们要是胆敢糊弄我的话,休怪我无情。”

鬼市的人本来都很心动,但听了纯阳子接下来一句话,他们不敢再动歪心思了,敢糊弄纯阳子的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

我们专门去风陵渡看过,那里早就毁了,找不到什么东西了,如今能找到这么一个盒子已经算是奇迹,小小的鬼市出现第二件风陵渡里的东西,概率趋近于无。

走过去无比同情拍了拍纯阳子的肩膀说道,“放弃吧,如果你实在舍不得的话,只要你说一句舍不得,甚至是给我一个眼神的暗示,那簪子就会还给你。”

纯阳子咬牙切齿,伸出手指来指着我好久没说出话来,最后无奈道,“孙清你有种。”

我们这边儿说话的时候,纯阳子身后黑气显化,两个披甲之人出现在他身后,走上前来拱手道,“道祖,酆都城最新消息……”

“说。”纯阳子见这两人有意避开我,直接让他们当场说。

这两人这才说,“孟婆刺杀丁冥失败被俘获,东岳得知丁冥抓捕孟婆,直接将动手的诏狱卫士全都斩杀了,并严厉斥责了丁冥。”

早就料到了,孟婆不在阴司的任何职位上,她拥有比五方鬼帝更显赫的名声,更令人尊重的事业,为人温和,没有野心,不管是有游魂野鬼,还是阴兵阴差,或者是阴司要员,都把孟婆当成的是前辈来尊重,丁冥敢抓她,自讨苦吃。

纯阳子已经感知到了不妙,皱眉道,“丁冥现在怎么样了?”

其中一人说道,“不是很好,孟婆向东岳上奏,说诏狱残害忠良,此时此刻阴司正需要将军,诏狱却将酆都城派遣出去的传令兵截杀,营造两位在外征战的将军要谋反的假象,其心可诛,奏请东岳杀了丁冥,并遣散诏狱。”

另外一人紧接着说,“因为郑蕴实和颜鑫瑜出自阎罗殿下,阎罗殿一心想把他们二人安插进阴帅职位中,如今丁冥欲杀二人,孟婆发话阻止,阎罗殿诸殿阎罗皆附议。”

“还有杨云、神荼、郁垒三人也派遣传令兵回酆都城,向东岳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现在东岳骑虎难下,阴司绝大部分要员都附议诛杀丁冥。”

纯阳子沉默了。

我还在诏狱的时候,诏狱就是一个阴司万人嫌的所在,只是比起我来,丁冥要稍微得人心一些,我不在了,诏狱对付的还是他们,他们巴不得这个时候随大众附议东岳杀了丁冥,以绝后患。

“现在丁冥还在酆都城吗?”纯阳子问他们。

“还在,不过似乎被禁足了,东岳下令他短时间内不得离开诏狱大殿,以免遇到危险,另类软禁……东岳应该在犹豫,我们要出手救他吗?”

纯阳子听罢后思索了会儿,最后看向我笑了笑道,“你的子已经落完了,接下来该我落子了吧?”

“你随意。”我道。

纯阳子说,“东岳既然有犹豫,就说明他本意不想杀丁冥,只是现在众怒难犯,这样,你们去酆都城告诉丁冥,让他辞了诏狱指挥使之职,他之所以被针对,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这个职位,只要他不是指挥使,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针对他,东岳如果想要保全他的性命,就一定会应允。另外,再让丁冥请奏上战场,郑蕴实、颜鑫瑜肯定是杀不了了,他们此次回酆都城,必定会升任阴帅,让丁冥在郑蕴实和颜鑫瑜手下做个先锋官,东岳也会答应。”

“是。”那两人道。

我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让丁冥跟着郑蕴实和颜鑫瑜混,这俩人是绝对斗不过丁冥的,天高皇帝远,一旦他们离开了酆都城,战场形势就全由丁冥排布了。

纯阳子安排完毕看着我淡淡一笑说,“你赢了,他们俩不出一日就会如愿当上阴帅,不过丁冥要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战场,你说这两人能撑多久?再则,以丁冥的才能武力,你认为他又要用多久时间,将阴司兵权掌控在自己手中?”

“以丁冥的才能,想在战场阴郑蕴实他们二人,只需要几天时间,至于掌握阴司兵权,也用不了多久,这招高明,以退为进。”我道。

纯阳子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地说,“还有心情逛鬼市吗?”

我也笑了笑,“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那片战场上是柳承在引导,你以为丁冥斗得过柳承?”

“武力他自然不会是对手,但是智谋的话,丁冥不一定会输,那已经不是你我关心的事情了,鬼市还有很多新奇的东西,静下心来逛逛吧。”纯阳子说着继续四处走动起来,不过这里的人都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也很难见识到真正的鬼市了,他们见我们都忌惮不已。

我觉得没意思了,拉着陈莹莹对纯阳子道,“我先回青城山。”

说罢脚踩金光离去,纯阳子也紧跟了上来,才不多久时间,忽然觉得背后杀气袭来,回头看去,见一道剑光闪过,纯阳子手持青光剑追了上来,我忙回身,将陈莹莹护在了身后,对纯阳子道,“现在要出手了吗?”

纯阳子按剑而立,道,“你我之间的棋不是以郑蕴实他们二人任阴帅截止吗?现在结局已经出现了,你我该名正言顺打一场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平分秋色

正视纯阳子,我知道我跟他的这一战无法避免,我也不曾畏惧于他,但现在我并不想跟他交手了,这几天下来,我对他的实力已经有了几分了解,即便我能战胜他,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现在神界即将来临,我能预料到,跟纯阳子一战之后,是没有办法应对九天玄女的。

虽不愿意迎战,但纯阳子要是执意要出手,我也只能应对,伸手取出纯阳子用来斩杀张道陵的法剑来,与纯阳子相视而立,闭目召出谢甜甜,对她说,“带陈莹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我。”

谢甜甜和陈莹莹皆蹙眉盯着我,满脸担忧,纯阳子也说了句,“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看,放心,我会把他的遗言带回来的。”

“走吧,他不是我的对手。”我对她们说,见二人还是不愿意离开,便厉声说了句,“走。”

她们这才缓步离去,等她们远离之后,纯阳子手中青光剑忽然嗡嗡作响,那把剑乃是从纯阳子神魂中提取出来的,纯阳子为剑神,那把剑自然也是剑中之尊,与我手中的剑高下立分,我手中的剑也开始抖动起来,即便是冰冷的铁,我也能感受到这把剑的畏惧。

“你换把兵刃吧,用这把剑,你根本无法对我出手。”纯阳子好意提醒我。

我笑了笑,伸手一把抓在了剑锋上,顺势一抹,鲜血渐渐沁入剑中,嗡地一声,一股猩红气息从剑上传出,炽热气浪涤荡开来,魔性无比,剑身的悸动立即停止。

我好歹也是曾经的七杀,曾经的帝王命格,对纯阳子道,“你是剑中之神,我乃人中帝王,你当真可以用剑压制我半分?”

纯阳子不再言语,振臂挥剑,手中青光剑只留下一抹余光,继而天色大变,日月无光,山林草木尽数折腰,气流斡旋,枯枝断木莹莹而起,咻咻声不绝于耳,山林中虽无刀剑,但枯枝也可用作兵器。

只要是兵器,就得臣服在剑之下,更何况用剑的还是剑神纯阳子。

“诛邪剑法?我还以为你会直接用纯阳剑法。”我道,同样并剑指引剑,苍穹之上,黑云汇聚,八条铁索自四面八方而来,牵引入黑云深处,黑云身处铁索咔咔作响,似有洪荒猛兽欲挣脱枷锁冲出。

继而隆隆声传来,黑云中心,一把由铁索牵引的巨剑缓缓冒出,悬挂于九天之上。

纯阳子抬头看了眼,眉头微蹙,随即淡然一笑,“意念之剑,你用我的剑法来对付我,有班门弄斧之嫌。”

我和纯阳子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都没动手,或许他跟我一样,都不想动手,他是全真道祖,神界回归之后,全真道的信仰之力或许会全都消除,他必须得重建全真道,他也有事情要做,知道跟我交手的后果,即便能赢我,自己也可能会变成一个废人。

我们各自都不想动手,但是找不到理由继续拖延了。

我说,“这不是你的剑法,是火龙真人的剑法,你我都是继承者。”我再次纠正纯阳子。

“你说的对。”纯阳子道,眉头一皱,并指向前,听得刷拉拉声音袭来,身后万千断枝如雨点朝我涌来,我见状,立马使用尺木,枯枝速度在我眼里开始变慢。

我在闪避的同时,将九天之上的巨剑落了下来,纯阳子抬头看了眼,化作流光撤离,接着无数巨剑落下。

我和他都进入了一个极致的速度,在这速度之下,我和纯阳子眼里都是正常,身边万物都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它们速度很慢,我随即再并指一招。

轰隆隆!

一方青铜巨门自地底升起,鬼门高逾百丈,上刻各色诡异图文,深邃古老。

在学破地八卦阵时,我曾研究过那八种力量,这封鬼门原型似乎并不是阴司的鬼门关,而是在鬼门关之前的物件,具体能追溯到什么时代,无人知晓,只知道它的作用是封天下一切东西。

咔!

封鬼门打开,像是打开了一方上古神魔战场,里面时而传来野兽怒吼声,时而是幽远钟鼓声,又有哀嚎和厮杀声音,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封鬼之门?”纯阳子立身,先挥剑轻描淡写将九天之上落下的巨剑劈了个粉碎,而后将青光剑插入大地,抗拒鬼门之中的力量。

我也往前打了一法印,那些断枝瞬间化作齑粉。

纯阳子而后并指默念几句,四周符文显化,兑宫方位,像是蒙上了一层幕障,一头黑色斩杀从虚空中探头出来,马蹄隆隆,战马从幕障中出现,披甲将士魏然坐于战马之上。

瞬间,密密麻麻的战马和将士排布在兑宫位置上。

“兑将雄兵。”我念了句,“不知道够不够封鬼门吞的。”

“让他吞。”纯阳子道。

嗡……

吼……

封鬼门力量散开,战马同时嘶吼,朝着封鬼门而去,源源不断涌入了其中,等到那些雄兵进入鬼门中后,鬼门关闭。

刹那间,天色暗淡下来,轰鸣声从鬼门中传来,喊杀声不绝于耳,我和纯阳子各自在下面看着。

封鬼门用的是我的力量,兑将雄兵用的是纯阳子的力量,这是我和他真正意义上的交手。

两人正立,脚下没有任何影子,这唤作‘正立无影’,可凝聚力量,同时又以九息服气调息,保证自己能坚持更长久的时间,好似过去了万万年,鬼门轰然炸开,里面的雄兵也一个没有出来。

我和纯阳子各自动了下,影子回归,再看周围,周边山脉草木尽数枯萎,变成了一片荒地,是我和纯阳子汲取了它们的生机。

噗……

我和纯阳子咬牙坚持了会儿,竟同时吐出血来,而后看着对方笑了笑,我问道,“你用了几分实力?”

纯阳子道,“七分。”

“我也是七分。”

“看来我们之间实力差不都。”纯阳子说,然后抬头看了看暗淡的天空,笑说,“今天天气不错,为了庆祝这天气,我们暂时罢手如何?莫耽误了这好春光。”

“好。”我马上答应。

纯阳子不是丁冥之流可以相提并论的,我相信他用了七分实力,我也用了将近七分实力,如果拼命,我和他胜负还不是定数,赢的那方,有极大的概率会废掉。

所以纯阳子提出罢手,我也想罢手了,不敢再继续打下去。

心照不宣,而后哈哈大笑,将要从这山林出去的时候,纯阳子突然问了我一句,“孙清,你想看看,这天下没有你的模样吗?”

我诧异****,“什么意思?”

纯阳子说,“如今方外的形势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在用最温和的方式完成方外的一统,用来应对未来到来的神界。假若你不在方外了,那些曾经归顺你的,或者你的那些朋友们,他们会继续追随的志愿,让方外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吗?”

纯阳子的意思我懂了,他是让我消失,或者直接死亡,再看方外形势如何,不过我可没这闲心,便回答道,“有意义吗?”

纯阳子笑道,“两千年前,你也是这般活跃,柳承也像现在这样低调,所以最后的结局是,柳承没有足够的气势的去压制九幽将军,还得用你的性命去帮他换取九幽将军的兵权。你不觉得现在的一切很熟悉吗?再这么下去,你又会将他的气势压制下去,最后的结局怕也是会像以前一样,为什么你不试试现在放手,把方外交给柳承一段时间呢?”

我盯着纯阳子看了好久,他说的问题,我不止一次想过了,再提出来,我不由得会多想几句。

我和柳承今后如果真的能取回各自命格的话,是注定不能共存的,所以袁天罡、李淳风两人预测的是双龙争帝以及功成名就,我还是有几分相信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三载龙命

我停留下来多听了会儿,纯阳子也不再说话,只发出了一个疑问的恩字。

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纯阳子只笑了笑说,“给神界一个机会,也给柳承一个机会,你一旦消失,柳承就可以不受你的牵制,而神界也是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想再死守昆仑天梯了,想要跟神界摆开阵势大打一场。”

我说,“这一次你们神界想要回归,我从未阻止过半分,他们回不回归跟我消不消失又有什么关系?”

纯阳子此时将青光剑收了起来,缓缓前行,我也往前去,走了一截儿后说道,“即便你这次没有出手阻止神界归来,但毕竟你已经困了他们五千年了,他们对你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你对于神界的任何动作,在他们眼里都是阴谋,不然他们又为什么派我下来牵制你?要是你答应消失了,我就可以轻松一阵了,也不用天天再守着你。”

我深吸了口气,我从不关心神界怎么想,关键是柳承,柳承这一次似乎真的被我压制了,这个局是他布下的,本来下棋的人应该是他,我却越俎代庖替代了他来下棋,他自己反而渐渐走到了偏远的地带,成为了这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对他有些太不公平了。

我在沉默,纯阳子知道我有些意动,不等他再跟我说,我先问了句,“你是人间的人,你的道统也在人间,倘若神界归来,你的道统,你的信徒,全都会成为神界的奴隶,我以为你会站在你的信徒这边,阻止神界归来,为什么你反而要帮助他们?”

纯阳子哈哈笑了声,“若我是孤身一人,早就持剑杀上了玄女宫,但我身后还有无数的信徒,所以我不能这么做,只能为他们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我能预料到,今后方外被神界统治后,我必定会成为方外第一等的罪人,不过真到了轮到他们对我口诛笔伐时,我是听不得这样的声音的,所以到那个时候,我必定会兵解自己,也不算浪费了我这一世英名。”

“我可以阻止神界,你可以加入我,你、我、柳承,我们三人联手,神界拿什么跟我们三个人斗?”我说。

纯阳子看着我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神界最精锐的兵马,当今方外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抵挡,就连你的昆仑守军也不行,若是没有昆仑天梯,那支兵马早就下到昆仑山灭了昆仑守军了。”

我只知道神界兵马的大概数量,却不知道神界兵马到底如何精锐,并没有见识过,我甚至连昆仑守军战力如何都不太清楚。此前我的一直信心满满,现在来看,似乎我有些自信过头了,于是对纯阳子道,“我可以消失,但是你也不能呆在阳间。”

纯阳子皱眉,“你要如何?”

“你跟我一同去神界,我要清楚神界的所有部署和战斗力。至于方外,我消失之后,柳承自然会接手,你这样的人呆在阳间,我不放心。”我说。

纯阳子说,“我在神界有他人信仰,可随时接引我回去,但是你,你在神界又没有信仰,你要如何去神界?况且你去了神界,就不怕神界兵马把你生吞活剥了?“

“我自有手段,我消失的这段时间,就是给神界的机会,他们可以趁着这短时间回归人间。至于你,你可以对外宣称,你我交手时,我三魂七魄被打得只剩下一魂一魄,修为全失。”

“……”纯阳子伸手制止我,说道,“这对我没什么好处吧?我的意思是,让我真的杀掉你,或者让我真的打伤你,你真正的消失一段时间,把机会留给柳承,而不是这种假意消失。”

“你倒是想得美。”我说,随后给他数了起来,“第一,我消失是给了神界的机会,让你完成任务;第二,我让你对外宣称你打伤了,今后即便我回来,我也只会说是我重新修炼的法术,你可得名声,要知道从古到今,没有人真正重伤过我;第三,当今方外我一手操控,我消失之后,柳承接手,他未必会按照我的方式去做,这对神界也是一个机会。而我只需要一样,那就是去神界呆一段时间,如此算下来,对你还没什么好处吗?”

纯阳子想了想,“好像有些道理,不过你要怎么去神界?要知道,神界的人很多都是上古大巫,你想用在酆都城的手段来瞒过神界,那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

我思索了许久,没找到什么好办法,入梦的方式肯定不行了,神界没有我存在过,没有办法像回东汉那样长时间停留,就算用高婉儿的梦境,也只是一晚上的时间,不够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占据一个生辰八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的身躯,那样的话,即便是别人推算,也算不出来我是谁,毕竟我八字跟那身躯是吻合的,但这样的人太难找。

我把我的想法跟纯阳子说了,纯阳子说,“想要找一个生辰八字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何其难,可能找遍整个神界,都不见得有一个。”

“改命,把他的八字改成我的八字。”我说。

纯阳子道,“你是曾经的帝王命格,没多少人能承受得了你的八字,除非本身命就够硬的,否则你的八字会克死他。”

“那就找能承受得了的。”

纯阳子想了好一会儿,“神界倒真有这么个人,祖上曾是北极四圣之一,与荡魔天尊地位齐平,他儿时被预测有三载真龙之命,三载过后便会身死道消,你可知道神界的真龙之命代表的是玉皇之位?此人也极为聪明,于是舍弃了这三载真龙之命,换取了二十年的荣华富贵,但他却不安于此,又用这二十年的荣华富贵换取了三百年的寿命,不过这三百年没有荣华富贵,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余年,这一百五十多年,他过得很是穷困潦倒,成了神界第一穷困之人,他也是曾经的真龙之命,应该可以承受得了你的八字,不过你要是上了他的身,你就得代替他成为神界第一乞丐,你可愿意?”

“只要能进神界,我都无所谓,反正也不准备久留。”我说。

纯阳子恩了声,“好,既然你愿意消失一段时间,那么我就帮你着手去准备,站在全真道的立场上,我很希望你能阻止得了神界,我会尽心帮你,但今后神界若是让我对你出手,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对你出手。另外,你既然决定了消失,就不得对任何人说你的去处,我一个人被神界追责不要紧,但我身后还有成千上万人,你若是透露半分,传到神界耳朵中,因此害了我身后的信徒,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包括陈莹莹,我也不能说?”我问道。

纯阳子恩了声,“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见他们,我会帮你传达消息,说你身受重伤,已经不知所踪。”

我深吸了口气,应道,“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出现,你到神界准备好了,我再去。”

纯阳子点头,随后离去,我站在原地思索许久。

方外我交给柳承了,我要去神界准备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柳承的想法又会不会跟我一致,我所谋划的局,他会不会继承下去。

还有,孙思仁、陈莹莹、玄姬玄雅、黄蕴秋他们,我消失后,她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不过我只是身受重伤消失,他们应该不至于太疯狂。

第四百九十五章 拜师剑神

去神界的决定做得很仓促,也很冒险,要是这一步错了,我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但是如果这一步对了,今后应对起神界就要轻松得多,而柳承也不会像上一次那样被动,至于功成名就,我和柳承两样都要。

纯阳子离去不久,听得周围有声音传来,开天目看去,也是几个方外人,方才我和纯阳子打斗的动静传到他们耳朵中,他们是来查探情况的,在他们到来之前,我施展魅惑术改头换面,在战斗边缘站着,不多时间,那几人赶到,看样子是之前鬼市的人,一共四人,见山中疮痍满目,表情极为震惊,其中一人道,“如此大的战斗动静,怕也只有刚才那两个人了。”

“剑神跟昆仑守将之争,不知谁会赢。”另外一人应道,又说,“看样子这里没有什么宝物留下了,本以为他们会留下不少东西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站在边缘的我,惊了下,然后立马取出法器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我说,“游方道人,跟你们一样,听见这边战斗的动静,所以过来看看,不过我比你们幸运,我见到了他们战斗的过程,受益无穷……”

他们对战斗过程好奇无比,忙问道,“战斗过程如何?”

我说,“起先纯阳子施展诛邪剑法,昆仑守将施展意念之剑,然都不能奈何对方,二人进入极致速度,再做交锋,最后昆仑守将召唤封鬼门,纯阳子召唤兑将雄兵,两人交锋过后,昆仑守将一时不慎落入下风,魂魄几乎被打散,已经逃离。”

我说完,他们却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对我说,“老头,你糊弄我们呢?纯阳子修道方才一千年,昆仑守将已经修道五千余年了,纯阳子虽也是本事绝顶,但绝对不是昆仑守将的对手,除非昆仑守将刻意留手。”

“道不言寿,年龄跟实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你们连这都不懂吗?”我反问。

他们一时无言以对,又过了会儿,他们问我,“昆仑守将和纯阳子交手,可有留下什么宝物?哪怕是他们用过的兵器碎片,你有捡到吗?”

我摇头说,“没有。”

这几人还是满脸怀疑,上下打量着我,随后迈步朝我走来,我一闭目,天罡战气显化出来,几人大惊,歹毒计谋还没施展,立马退后,慌忙拱手道,“前辈,得罪了,我们这就走。”

目送他们离开,等他们走远后,我自言自语道,“便宜你了,纯阳子……上一次是丁冥,这一次是你。”

我跟北帝还有东岳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接受不了自己有败绩,我对此无所谓,我向来就不在乎名声,管他胜几次,败几次,只要不吃实际的亏就可以。

我在这里呆了会儿才离开,伪装面貌前行,至陈莹莹还有谢甜甜她们现在呆的地方,远远看着她们,她们还在焦急等待着,左顾右盼,我正想出去暗示她们几句,却见方才去战场的几个人出现了,他们看见了陈莹莹。

在鬼市很多人都认识了陈莹莹,看见陈莹莹在那里等着,几人相视看了眼,走上前去,谢甜甜立马挡在了陈莹莹前面,这几人倒也不敢放肆,因为陈莹莹可是纯阳子内定的徒弟。

这几个人对陈莹莹拱手行礼,问道,“姑娘可是在等人?”

陈莹莹恩了声,睁圆眼睛满脸期待地说,“我在等我的……孙清……”她说到半途改口。

这几人面面相觑,面色满是惋惜地道,“昆仑守将是不是跟纯阳子交手了?我建议你还是不用等了,我们刚才才从那边过来,纯阳子已经离开了,昆仑守将身负重伤,魂魄几乎被打散,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现在不知所踪。”

谢甜甜和陈莹莹听后愣了,谢甜甜身上气势陡然爆发,怒目而睁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昆仑守将输了,恐怕也活不长了,你们不用等了。”

陈莹莹倒是很冷静,回了句,“他不可能输的,以前他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就能从转轮王手中活下来,现在他本事这么厉害,又怎么可能会输。”

这人满是无奈,“信不信由你,我是看你在这里等着可怜,所以才告诉你消息的。”

这人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而此时,满身是血的纯阳子迈步走了过来,头发凌乱至极,我都看愣了,这厮什么时候给自己身上弄这么多血的,纯阳子出现,这几人忙跪地叩首,高呼,“参见纯阳道祖。”

纯阳子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站在陈莹莹和谢甜甜面前,盯着陈莹莹说道,“跟我走吧。”

陈莹莹见纯阳子满身是血出现,却不见我出现,终于皱了皱眉头,问道,“他呢?”

纯阳子道,“他逃走了,你很有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了,今后他不会再护着你,你需要自己保护自己了。拜我为师,我教你法术,等你足够强大之后,再杀了我,替你男人报仇。”

合着纯阳子处心积虑让我消失这么一段时间,恐怕想收陈莹莹为徒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吧。

陈莹莹从来不擅长争夺,我以为她会拒绝纯阳子,但盯着纯阳子看了许久,眼泪直在眼睛里打转,问道,“他真的出事了吗?”

纯阳子身上鲜血直流,他也真狠心,愣是把自己身上切得横七竖八全是伤口,看着触目惊心,纯阳子恩了声,“我跟他不是敌人,我们只是立场不同,他本来可以赢我,但我告诉他,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你已经被我的人带走了,所以他分心了,他无坚不摧,但你是他的弱点,所以他才会输……如果他能活下来,你还想成为他的弱点吗?”

陈莹莹在犹豫,纯阳子继续循循善诱,“拜我为师,我只问最后一遍,你如果摇头,我马上掉头就走。”

陈莹莹终于屈膝跪地,叩首道,“弟子陈莹莹,拜见师尊。”

纯阳子说,“你这一跪,是想学本事,还是想报仇?”

“都想。”陈莹莹说。

“好,我等着你向我报仇。”纯阳子笑了,挥袖子一卷,陈莹莹和谢甜甜同时被他卷走,纯阳子随后随风离去,并向方外宣告,“吾乃全真道祖纯阳子,今日敕诰玄门,昆仑守将已败于我手,从今往后,我便是方外第一人。”

我都没来得及走上去说两句话,不过陈莹莹被纯阳子带走,也并不是坏事,看得出来,纯阳子是真的很中意陈莹莹,想方设法要收她为徒,让陈莹莹跟着纯阳子,至少当今方外,很少有人能伤害到她。

纯阳子将这则消息公布出去,立马引得方外震动,我却不去管这些,即便我真的去了,柳承也会帮我收拾好这残局,便径直赶往战场,前去找柳承。

黑巾军帅帐中,柳承身着道袍,他旁边站着的是顾安,顾安正帮柳承掌灯,柳承看着面前的沙盘,我进去后,二人抬头看见了我,柳承没什么表情,顾安微微笑了。

我对柳承拱手行礼,“师父。”

柳承说,“方外有消息传来,说你输给了纯阳子。”

“消息传得真快。”我苦笑了声,而后对柳承说,“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从方外消失一阵,方外这盘棋,就交给师父了。”

柳承跟其他人不同,我们心心相知,他一眼看出了我消失的原因,说道,“如果你是想把机会给我的话,大可不必,这方外你去整合还是我去整合,都一样……”

“两千年前,我抢了你的风头,导致你气势不足,这一次不会犯这样的错了,我们都要活下去,且都要功成名就”我也直接说明了缘由。

两千年前,柳承斩杀他师兄时,被那一幕震得直接吐了血,这么多年,柳承一直不愿意再去回想,如果再这么下去,这一次我又要压过柳承的气势,两千年前的事情或许会再次重演。

柳承点点头,“也行,你留下的残局交给我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就行。”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冰封身躯

与柳承说了几句,我将目光放在了旁边的顾安身上,顾安微微颔首示意,我笑了笑问道,“战场与书房相比,可有不同?”

顾安说,“书中金戈铁马仅限文字,战场自然是来得更直观一些,不过我也只是帮先生掌灯而已。”顾安说着弱弱看了旁边柳承一眼,“先生不让我真正上战场。”

我哈哈笑了两声,“上阵杀敌是男人的事情,你在帐中帮我师父准备好衣食住行即可,你们郎才女貌,不知羡煞多少阵前将士。”

顾安羞红了脸,柳承则斜眼瞥了我一下,而后挥挥手,“你不是有事情要忙吗?我这儿可没准备你的口粮。”

柳承都下逐客令了,我也不准备再呆在这里,躬身退出大帐,变幻容貌离去,径直朝黄蕴秋目前驻扎的地方去了,至原无启国,此处阴魂汇聚,神鬼皆不得靠近,温度极低,整座山都被冰封了。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路进去,至山上山神庙,庙已经被修缮了一遍,比上一次要干净完整不少,庙上海市‘天长地久’四个合体字。

我上前去叩响庙门,不多时间,一阴魂开门,看我是陌生面孔,便说道,“山神庙重地,不得擅闯。”

“我找无启女帝。”我道。

这阴魂愣了下,好像没太明白。

无启国已经死了,无启女帝也死了,现在那颗九窍冰心在黄蕴秋的身上,那么黄蕴秋就是无启女帝,见他没明白,我又说,“我找黄蕴秋。”

此时周围已经多了不少阴魂,将我团团围住,为首问道,“你是什么人?找她做什么?”

他们警惕得很,我不想跟他们纠缠了,正准备闯到无启民原本居住的地底世界时,见左侧一群人走来,为首的正是黄蕴秋,黄蕴秋穿着的是以前无启女帝用来祭祀的衣服,颇为冷艳高贵,再加上黄蕴秋自从有了九窍冰心后,本人气质也很是冰冷,相辅相成之下,显得高高在上,我看着发愣。

黄蕴秋手持权杖走来,至我面前上下看了看我,也没认出我来,我笑了笑说,“小脚丫……”

黄蕴秋立马明白过来,脸一红,然后转头说,“跟我来。”

我跟随她前往地底世界,黄蕴秋没让其他人跟上,一路至原无启女帝居住的地方,左右无人后,黄蕴秋才转头上下打量着我说,“我听到一些消息,说纯阳子打败了你,现在你生命垂危……”说着又伸手朝我身上摸来,“你没事吧?”

我退后两步,笑说,“没事,那是我跟纯阳子之间的约定,此次前来,是想让你将我的身躯冰封,我有事情需要离开人间一段时间。”

这点小忙黄蕴秋肯定不会拒绝,点头答应了。

我又说,“我依然安好的事情,万不可与外人知晓,一旦让旁人知道,可能会害死纯阳子的万千信徒,另外我的身躯放在这地宫中,不能让别人取走,除非我自己来。”

“好。”黄蕴秋点头答应。

方才我叫她小脚丫的事情让她羞涩不已,到现在都还红着脸,我见她这样,又上下打量起她来,说道,“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你,有了女帝的气质。”

“是吗?”女为悦己者容,黄蕴秋自然也喜欢听见夸奖的声音。

我恩了声,随后一闭眼,神魂出窍,身躯盘坐在祭坛上,黄蕴秋手持权杖猛地杵了一下,咚地一声荡开,祭坛瞬间被冰封,祭坛缓缓移动,中间露出一大洞来,我的身躯被存放进去,祭坛随后合拢。

事情做完了,我和黄蕴秋站在祭坛上,大眼瞪小眼,愣是半天没说话,最后两人尴尬一笑,黄蕴秋说,“以前你还是孩子,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弟弟,我还可以提着你耳朵教训你,现在你长大了,本事也大了,总觉得不太适应,很多话都不好说。”

“就算你我成了耄耋老者,你说的话,我也会听。”我说。

黄蕴秋掩嘴一笑,“那你别叫我小脚丫了……”

“额……”我犹豫了,我是觉得这个称呼挺可爱的。

黄蕴秋见我犹豫,不由得蹙眉,叹了口气,“你准备去哪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去神界,神界重归那天,我或许就会回来了。”我说。

黄蕴秋恩了声,“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出事。”

再不知道说什么,我在这里站了会儿,拜别黄蕴秋,随后离开无启国,以神魂状态在山野中潜行着。

接下来几日时间,我都以其他面目漫无目的行走,纯阳子打败我的消息也在这几天时间传遍了方外,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方外一片震动,茶余饭后全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方外无事之人以前做过方外人实力的排名,因为柳承单枪匹马闯阴司并把丁冥钉在墙上的事情,柳承被认为是方外实力第一的人。

又因为我力挫东岳,所以被认为是方外实力第二的人。

随后就是东岳第三,丁冥因为打败了诏狱指挥使青玄,所以排第四。我之前伪装的那诏狱指挥使第五。之后就是各大道派掌教。

不过最近这排名大变了,柳承依旧是第一。纯阳子打败了我,所以成为了第二。我神魂都快被打散了,直接被除名。东岳第三。东岳之后新添加了一个人,那就是孟婆,孟婆第四,丁冥第五。

我因闲暇无聊,坐着听了会儿,听完后直摇头,被他们看见了,问我,“这位老先生有何高见?”

我说,“你们的排名是错的,柳承排名第一,九天玄女第二,纯阳子第三,丁冥第四,东岳第五,孟婆第六,这个排名才对……”

他们不认同了,“丁冥怎么可能强得过东岳?况且他与原诏狱指挥使青玄交手时被斩断了双臂,实力已经大打折扣了。”

“对他这样实力的人来说,随时可以换一副身躯,双臂没什么影响。至于东岳,东岳资质本就平庸,若不是得柳承教导,他现在还籍籍无名,丁冥可是全真道最有可能比肩纯阳子的人,自然是强于东岳的。孟婆嘛,孟婆心思太单纯,真正打起来,她不是对手。”我说。

我说完,他们冷笑着说,“说得好像你认识他们似的。”

“……”我愣了下,哈哈笑了两声,“除了九天玄女之外,其他人我都交过手,你信吗?九天玄女嘛,没有真正打过。”

“呵,当真是有口就能说。”他们满是嘲讽口吻,又问,“那你跟昆仑守将孙清交过手吗?”

“这个倒真没有,不过他有几斤几两,我是最清楚不过的。”我说,“若是真的打,纯阳子不一定是昆仑守将的对手……”

“那他这次怎么输的这么惨?”他们把我当成了笑话,只想在我身上找乐子。

这事儿我还真不好解释,呵呵一笑,他们也不愿意再跟我说了,继续讨论其他事情,转头说,“昆仑守将生死未卜,我听说那些跟他关系要好的势力,差点围攻了全真道,比如正一道,还有提刑司也发话声讨了,好在北阴大帝柳承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表示接受昆仑守将所有事务,不然的话,全真道怕是就惨了,你们听说了没有,昆仑守将出事过后,黑巾军中都震动了一次,按道理说,黑巾军跟昆仑守将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才是……”

“这算什么,帝辛自称昆仑副将,夺了江西阴司,重建了殷商,昆仑守将出事,他也差点杀上全真道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在旁边默默听着,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辨别出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我听得正起兴时,见一抹青光闪过,纯阳子凝结成形落在前方,迈步走来,这边讨论的游魂野鬼忙站起身来应对,他们天生怕道士。

纯阳子根本没搭理他们,看向了我说道,“我们该走了,神界都准备好了。”

我说,“还没听够呢,方才他们说纯阳子实力在方外排第二,昆仑守将直接被除名了,我不服……”

纯阳子看了看这几个游魂野鬼,笑说道,“你们说得没错。”

这几个游魂野鬼诧异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全真道祖纯阳子。”纯阳子应了声,随后脚踏金光离去,我也随风而去,惊呆后方一众游魂野鬼。

第四百九十七章 黑煞将军

以前一直认为纯阳子是个谨慎的人,不过现在来看,这似乎才是他的天性,时不时显露一下身份,然后接受别人仰视的目光。

我跟他一同离开,自然也引得他们议论纷纷,快至重阳宫时,纯阳子方才放慢脚步,回过头来对我说,“现在你的方外人眼里无异于一个死人,神界那边,我也暂时让他们相信了你是真的身受重伤,既然你已经无法威胁到神界了,我也没必要再留在人间牵制你,等会儿我就回神界,有几件事情需要交代于你。”

“你说。”

纯阳子说,“第一,你要夺胎的人名字叫做崇元真,乃是原北极四圣之一黑煞将军的后人,如今家道中落,再加上命理特殊,你夺取他的身躯之后,富贵权势不得沾染半点,一旦沾染,便是违逆天命,将会遭受雷海万千雷劫刑罚;第二,我居住在神界吕祖宫中,没有必要不得来见我,另外一点,崇元真因为特殊命理,无人敢与他接近,他在神界是没有朋友的,你夺他身躯不会有太多人关注,但如果你之后表现太突出的话,或许会被人发现异常。”

我说,“那我什么都不做,去神界有什么意思?”

纯阳子淡淡一笑,“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对了,神界不比人间,那是一片上古遗留下来的土地,很多东西是人间没有的,你去了之后万不可乱闯,那里有很多上古大巫留下的禁制,一旦触发,极有可能烟消云散……”

他侃侃而谈,我不想再听了,又不是没去过,就说,“我知道了,陈莹莹和谢甜甜你把她们带哪儿去了?”

说起陈莹莹,纯阳子满脸满足笑了,“自然也是要带回神界的,这俩丫头天赋皆不错,我对剑的感悟,或许能传授给她们。神界重回阳间后,我身败名裂,她们把我剑招传承下去的希望。”纯阳子说着挑衅瞥了我一眼,“这次你阻止也没用了,陈莹莹已经对我叩首拜师了,这一拜的关系,可不是随意能解除的,毕竟苍天有眼。”

我不言语,我就当不知道陈莹莹拜师只是想学本事,然后杀了他给我报仇。

纯阳子也知道我不愿意再多听他扯淡了,朝重阳宫走去,说道,“你在山下静候,我不时借信仰之力返回神界,会提前帮你灭掉崇元真的神魂。等你面前顽石开花时,你便入定,我会接引你上去。”

此后时间,我默默等待。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重阳宫上一道光华闪过,想必是纯阳子返回神界了。纯阳子返回之后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时间,我面前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缓缓开出一朵诡异的花朵。

我见后立马五心朝天盘坐下来,静心止念,进入入定状态。

闭目期间,身体不断往上浮游,真似神游太虚,脑中尽是五彩斑斓世界,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听得耳边传来人声,身体猛地抽搐一下,睁眼看向前方,这是一条极为吵闹的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两边建筑都是商周时期的建制。

一个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正是纯阳子,我再低头看看自己身躯,登时愣了,这身躯就是一皮包骨嘛,稍微动一下,自己都能听到骨架嘎吱嘎吱响,苦笑了声,“这放屁都需要扶墙的身躯,我要来有什么用。”

摊开手看着,满是无奈,想要站起身都很费劲,这身躯要是再不吃点东西,怕也撑不了多久了,便暗自道,“还好夺你身躯的是我,换做别人你这躯壳用不了多久就要烂掉了。”

又说,“换做我是你的话,三载龙命打死我也不换,等我成了真龙,谁能夺我性命?堂堂北极四圣后人,混成今天这样,当真凄惨。夺了你的身躯,就顺便帮你恢复北极四圣的风采吧。”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吸风饮露,随风上下。神仙般的人用的是‘炁’,而非五谷杂粮,所以才有‘辟谷’之说。

也不管这里行人来来往往,当即盘坐下来静心止念入定修炼,因为这幅躯壳太过于虚弱了,入定之后我竟不能及时醒来,再次睁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怕是好些天都过去了,在我面前站着的是来往的行人。

神界就是另外一个人间,上古大巫也有传承,渐渐也有普通人流传下来,这里一看就是普通人聚集之地,他们看着我指指点点,我也看了看自己身躯,见自己身上比之前好上不少,扶着墙站起来,对他们说道,“好看吗?”

“三天没动,还以为你死了呢。”有人说。

“活着受罪何必呢,倒不如死了好。”又有人说,“你看有人敢给你东西吃吗?你得罪的可是太微玉清宫的那位。”

我知道那位,九天玄女的顶头上司,上古神界的主宰,不由得笑了笑,夺这身躯,祸福参半,也不再在这里呆着,拄着旁边一拐杖离开此处,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再好好补充精力。

不过我是第一次来神界,并不知道神界建制,只知道有四御位于太微玉清宫四方,还有九天玄女统领神界兵马,其他一概不知。暂时没什么好去处,走了许久都不见有山林,连隐藏的地方都没有。

靠墙走时,听得旁边有几人低声道,“骁骑将军府中闹鬼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吗?连真武将军都去看过了,没发现什么,但平时到了深夜,总能听见仓啷啷声音,张道陵被斩首之后,那府邸都空了,你说会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的话我没听了,堂堂神界,一群上古大巫聚集的地方,就算真的有鬼,也不够他们看的。

他们的话倒是点醒了我,忙转向朝张道陵原本的府邸赶去,那里还空着,平时应该也没什么人打扰,况且我以前还去过那里。

耗费许久时间,至张道陵府邸外,见府邸一片荒废,牌匾都落在了地上,推门进去,屋中积了厚厚一层灰,环视许久,只觉得悲从中来,对着上方空荡荡的太师椅鞠了一躬,道,“张道陵,我来看你了。”

鞠躬完毕,取香上前,插香过后,正要先找地方坐下,听得屋中仓啷一声,一道寒光闪过,随后便见一白猫出现在屋中,龇牙咧嘴瞪着我,细细一看,却不是白猫,而是一只小虎,我也盯着它,它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参拜我家主人?”

张道陵曾降服过白虎,心说这是他到神界降服的?就问道,“你是妖?还是鬼?”

小虎看看香案上方,那里搁置着一把法剑,正是张道陵以前用过的三五斩邪剑,顿时明了,顽石尚有灵性,更遑论是剑。他们说这府邸闹鬼,怕也是这剑搞出来的,伸手过去,剑自行至我手中,我握着这把剑再次伤感起来,咻咻舞动几下,那小虎作势要往我身上扑。

我对地上小虎说,“两千年了,没想到再次见面却只余下一把剑,今后你跟着我,你家主人没做完的事情,我替他做。”

“你到底是何人?”它不死心再问。

我笑了笑,“我么?我是你家主人的朋友,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我的名字,今后你会知道的,你愿意跟着我吗?”

那小虎仔细盯着我,再说,“我总感觉在青城山见过你,但全然没有印象……”

“先不谈这个,府中有吃的吗?我饿坏了,想找点吃的。”我说,吃东西还是比吸风饮露要来得快。

小虎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出了门去,不多时间叼来一些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然后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说,“你是主人的弟子赵升?还是王长?不对不对,他们还在下界,主人在神界没有朋友,我想不出来了……”

我大快朵颐吃好了才坐直了身子,并没回答它的问题,而是说,“现在的黑煞将军是谁?”

第四百九十八章 黑夜之魇

张道陵要做的事情太过远大,我暂时还没能力帮他做,相对而言,崇元真家族的事情要简单一些。

我初来神界,想要接触到核心层,以我现在这身份,从北极四圣那里下手最为容易,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崇元真,也是为了我自己,听我提起黑煞将军,这小虎再来回踱步看着我,好一会儿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是原黑煞将军的后人,因为身负龙命而遭受上面打压,家道中落,现在是神界有名的乞丐,主人曾接济过你。”

我呵呵笑了笑,“你家主人已经死了,又何必纠结于我的身份,如果愿意让我代替你主人一搏的话,就告诉我我家以前的事情,以及现在黑煞将军的事情。”

小虎沉顿,约莫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它才开口说,“我家主人以前说过你们家的事情,外人传你的族人是因为征服神界禁地而死,我家主人有不一样的看法,你的族人完全没有必要去闯古时大巫留下的禁制,而是上意要求,他们不得不出征,这其中有奸人暗算。”

“还有呢?”我细细听着,应该不止这么点。

小虎又说,“你解开你衣服看看,胸前是否有鳞片状的疤痕。”

我还真没注意,忙解开衣服一看,见胸前有巴掌大小一块鳞片状伤疤,这东西就是一块牛皮癣,便说,“这就是一块牛皮癣,有什么稀奇的。”

小虎点头,“对,这就是一块牛皮癣。”小虎说着仔细打量我,许久才说,“你对你的事情都记不清楚了吗?你和你的家族之所以会至此,正是因为你胸前这块牛皮癣导致的。”

我摇头说,“很多事情都忘记了,所以才来问你。”

小虎在我面前趴下,先舔了舔自己爪子,然后才说,“那我就讲给你听。黑煞将军原本不是你的父亲,而是火师汪君,两百多年前,你的父亲崇林因收服雷海中的大力妖魔,以及收服血食兵,从而升任黑煞将军。再不久之后你降生,诸方神灵来贺,宴席间来了一个来去如风的道士,自称太古无名之君,见你之后大呼奇才,今后定是真龙,但只有三载龙命,当时四御、九天玄女、玉皇皆在场,自然是尴尬不已,你的父亲也是慌忙解释……”

“那道士为让众人相信,就掀开了你的衣服,让众人看你胸口的伤疤,指着你胸口的牛皮癣说那是龙鳞,在那道士掀开你衣服之前,你胸口原本是没有癣的。当时有很多嫉恨你父亲的人,他们看准了这个机会,纷纷请奏杀了你,但玉皇没那么做,而是让你慢慢成长起来,后面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我摇头,“你继续说。”

“你连这都忘记了?”小虎探头起来看我,又说,“在你长大这期间,你家经常被派出去扫荡一些大巫留下的禁地,你看懂了这其中因果,便向玉皇请奏,用三载龙命换取二十载荣华富贵,再又用二十载荣华富贵换取三百年的寿命,所以你就成了今天这样,不过你的族人……”

小虎不再继续说下去。

我问,“那个所谓的太古无名之君,到底是何人?”

“应该是火师汪君找来的人,汪君就是现在的黑煞将军。”小虎抻了个懒腰说,“上次我家主人见你时,问了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你说。”我道。

“我家主人问你,二十载时间,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你可安然享有二十载荣华富贵,玉皇九天玄女都不会动你,为什么要换取三百载悲惨命运?”

“我怎么回答的?”我有点好奇,这个崇元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虎说,“你说,二十载荣华富贵享受过后就是身死道消,你不愿意死,你要争取更长的时间,三百年时间足够了,你要让那些陷害你以及你族人的人付出代价,不过你现在变成了这幅模样,甚至连自己的记忆都失去了,你想要复仇恐怕难了,要知道天意不可违,你单枪匹马,如何报仇?”

我听着感觉有些后悔了,崇元真本人能容忍一百多年的穷苦和羞辱,可见他是一个极有毅力的人,一百多年的隐忍,或许他一直在做准备,纯阳子为了能让我在神界有一个壳,直接灭了他的神魂,不知道他当时有多么的绝望,一百五十年的隐忍,全白费了。

暗暗下定决定,崇元真的仇,我帮他报,对小虎说道,“再过三天,等我吃饱喝足,我将以一个全新状态复出,我要告诉整个神界,我崇元真,就算是做乞丐,也要做一个人神共惧的乞丐。”

我的豪情壮志,小虎看得想睡觉,“你要是没去处的话,就在这里呆着吧,报仇的事情就别想了。”它说着要睡觉,被我撵起来找食物去了。

一夜过去,次日天明,我和小虎同时醒来,小虎睁眼看着我颇为惊愕,道,“你这一夜,似乎长了不少肉。”

我看了看,状态确实好了不少,就说,“今晚,愿意跟我一起去黑煞将军府走一趟吗?”

小虎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今晚取汪君双臂,明日取他首级。既然我注定无法在光明下的行走,那么就让我做个暗夜的修罗,白天属于诸神,夜里将是我的时间。”我说着森然笑了,惊得小虎接连往后退去。

退了好远才说,“汪君手中有大力妖魔和血食兵,而汪君本人亦有飞神揭谛之道,你如何取他胳膊?”

我笑而不语,这一日再在屋子里精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不时听见府外车马声音,夜幕降临,我睁开了眼,取下了神龛上的那把三五斩邪剑,小虎也站起身来,“你当真要去?”

“为何不去?”我反问。

小虎犹豫了会儿,一咬牙道,“反正主人也不在了,倒不如陪你疯一把。”它说完便要入剑,被我阻止,受纯阳子影响,剑不过是兵器,重要的是用剑的人,况且啥汪君而已,没必要用剑灵。

我背着剑开门,小虎像一只猫一样跟在我后面,深夜路上已经很少有人了,我对小虎道,“我们都是被神界遗弃的人,不能用我们本来的名字,想个代号吧……”

“镇狱白虎。”小虎张口就来,“纯阳子斩了我家主人后,我就想好了这个代号,但是我没敢去报仇,我就是一把剑,而纯阳子是剑神。”

我白了它一眼,“那我呢?把我也算进去。”

它又想了想说,“黑白双煞。”

“太土。”

“复仇者。”

“不行,太明显。”我说

“夜魔。”

我停下脚步,盯着小虎看了看说,“好,我们就叫魇,忘记自己已死的恶魔……”

“我说的是夜魔。”小虎探爪按在我脚上,我继续往前。

不多久时间,到了黑煞将军府邸,府邸外守卫诸多,我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这些守卫跟阳间道士本事差不多,没什么威胁,看了会儿后,我戴上了黑色斗篷,对小虎道,“到我肩上来,准备进去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进去可能再也出不来了。”它说,同时爬到了我的肩膀上蹲着,也准备了一个小斗篷给自己戴上,活像一个人。

我凝神盯着黑纱将军府大门,在几个守卫目光同时看向别处时,直接以移星换斗进入府邸之中,站在院子中的黑暗处,默默扫视前方,问小虎,“找准汪君的方向。”

小虎紧张不已,但进都进来了,它身不由己,看了许久,指了一下左侧一灯火通明的屋子,“那屋子里正在把玩兵器的就是汪君。”

汪君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忙把目光转向了这边,不过我已经离开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替天行道

汪君,看起来约莫有个五十岁,身着道袍,身上有天罡战气,会道法,法术修为不俗,但没能发现我,说明可杀!

嘎吱。

汪君所在的房门缓缓关上,汪君诧异看了一眼,见无人,忙将手中一把法剑捏紧,迈步朝门口走去,才走几步,我和小虎出现在屋子内侧,对他道,“不用找了,我们在这里。”

汪君忙回头,见我带着斗篷,肩膀上还有一个小猫带着斗篷,既警惕又诧异,问道,“你是何人?”

我道,“吾乃太古无名之君。”

汪君愣了下,“你?你不是,什么无名之君,只是借用的名字而已。”

“连我容貌都没见到,就知道我不是太古无名之君,看来你认识那个人,既然如此,杀你也不冤了。”我道。

我说完这话,汪君听明白了我的身份,哈哈笑了声,“我当时谁呢,崇元真是吧?不好好去讨饭,来我这里作甚,我这儿可没狗彘之食。”

我见他猜出了我的身份,便掀开斗篷,露出面貌,盯着汪君阴森笑道,“因为嫉妒,你害我族人,让我忍受一百五十年的侮辱,这笔账该算了。”

如果他猜不出我的身份,那我就可以让他多活一天,既然猜出来了,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汪君见我笑容呆滞了一下,眼神中露出几分恐惧,不过很快消沉下去,“你拿什么跟我算?别以为背着一把剑就成了高人,我知道,这一百多年,你四处拜师学艺,但没人敢教你,而我,我是威震乾坤的黑煞将军,你拿什么向我报仇?”

汪君说完,剑上真气显化,渐渐变为火红色,噗地一声燃起火焰,扬剑朝我挥来。

“太慢了。”我道,轻描淡写避开,至他旁边道,“告诉我,陷害我家的还有谁?”

我避开他这一剑,惊住了汪君还有我肩膀上的小虎,它也没想到我能避开,不由得道了句,“一定是运气。”

汪君也这么认为,收剑,再次出剑,但依旧被我避开。

此后接连六次,他没沾染到我半分,汪君终于恐惧了,小虎也跟看着鬼一样看着我,说了句,“你真的化身成暗夜的修罗了吗?!”

“这不可能。”汪君惊异至极。

嗤啦!

我背后法剑出鞘,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往后倾,我作势往前,只差一毫,就能切开他的脖子,我说,“你的速度太慢,我杀你如杀鸡,既然你不准备说,那就不用说了,就先从北极四圣开始吧,一个一个清算过去,最后是九天玄女和玉皇……”

我刚要动手,汪君道,“那个太古无名之君是我找人假扮的,他现在是掌管宫廷戍卫的骁骑将军。”

“好。”我笑了笑,收起了剑。

汪君以为我不杀他了,站起身来忙往门那里退去,到了门口回头对我皱眉说道,“你是从何处学的本事?应该没人敢教你。”

我随便回答说,“一个名字叫孙清的人闯入我梦中,说我是不世奇才,硬把他一身本事全都传授给我了,他会的现在我都会……”

“孙清?昆仑守将?”汪君听着这名字呆住,整个人都怔了下,但又有几分怀疑,见我不注意,忙开门要往外跑,我见他要走,并指念咒,府中法剑全都应声而起,随后如雨点落下来,汪君瞬间被扎成马蜂窝,被钉在了地上。

小白虎一直发懵,我也不管它,戴上斗篷直接随风而起,取出长剑一剑划下去,黑煞将军府中房屋瞬间坍塌,外面血食兵冲进来抬头看着我,我道,“吾奉天承运,替天行道,诛杀此人。我是魇,黑夜中的至高神,神界诸神,好好迎接黄昏的到来吧。”

……

我和小虎一路返回张道陵原本府邸中,摘下了斗篷,小虎直接避开了我,躲到角落里去盯着我,瑟瑟发抖地道,“真的是孙清教你的本事?你知道孙清是谁吗?”

我笑说,“昆仑守将。”

“难怪你能杀得了汪君。”小虎还是很害怕我。

我看着有些不解,按道理说,张道陵跟孙清的关系很多人知道,我说是孙清的徒弟,它应该更亲近我才是,不解地问,“你站那么远做什么,为什么这么怕我?”

小虎道,“我对孙清有印象,不过那个时候我还没什么灵智,在青城山,他很恐怖……你竟然跟他学本事。”

我心说我哪儿恐怖了,青城山我是最温和的状态好吧,多半是张道陵整日抱着这把剑,跟它讲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然后把我塑造成一个超级恐怖的人。

颇为无语,摇了摇头说道,“汪君死了,不到天亮,魇这个名字就会传遍神界,神界必定大肆搜捕我俩,你有什么更好的落脚处吗?这府邸始终不安全。”

小虎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没了,这里最安全,没什么人来,不过他们要是搜查的话,应该会搜到这里来。”

我说,“跟我去乞讨吧,回剑里面,我带你去讨饭。”

“哈?”它满是排斥,不过也没得选择。

……

之后不久,我背着这把剑离开这里,穿着破烂衣服,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做起了正式工作,讨饭。

黑煞将军被杀,惊动了神界无数人,原本寂静的夜里开始热闹起来,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天兵,还有各色神将,我潜身缩首看着,他们也都知道我这么一号人物,不搭理我,全都火急火燎赶往汪君府邸。

我默默看着这一幕,等他们走过了之后,一个青衣道士迈步过来,至我面前对我说了句,“跟我来。”

正是纯阳子,别人猜不到是谁干的,纯阳子肯定能猜到,神界不可能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魇,况且刚好是在我到来之后出现的。

等纯阳子走远之后,我起身跟了上去,至一偏远地带,纯阳子转身凝视着我,“人是你杀的?”

我恩了声,“也算是为崇元真做一点事情,怎么,你要为汪君报仇吗?”

纯阳子紧皱眉头说,“汪君是神霄派道祖王文卿的师父,也是我在阳间的一位好友。”

“那你算是交友不慎,还是跟他是一丘之貉?”我笑眯眯问道。

“你……”纯阳子气急,双全紧握,却不敢动手,“我跟你说过,神界不是人间,你的那套快意恩仇在这里行不通,一旦被查出来,你会连累我整个全真道。”

“没人会查出来,就算我现在出去说,是我杀了汪君,也没人会信。”我说,转身离去,“不信现在就可以试试。”

说着一路走到街道上,刚好遇到一将军率领天兵经过,见了纯阳子称纯阳道祖,我站出去喊道,“我是崇元真,是我杀了汪君!”

这将军瞥了我一眼,他身后的天兵也看着我,认出我来,那将军笑了,“你?你放屁都需要扶墙,能杀得了黑煞将军?笑话!”

我瞥了眼纯阳子。

纯阳子满是无语,我又说,“真是我杀的,看我背后的剑……”

“休要胡闹。”那将军厉声道,让人推我到旁边去了。

我也不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径直离开,潜入深夜后,戴上斗篷,唤出小虎道,“带我去找骁骑将军。”

小虎道,“我家主人起事失败后,骁骑将军权力被大大削减,手下现在只掌控有不到一万人,只是一个小武将,杀他要简单得多。”说着再问我一句,“你认识纯阳子?”

“他跟你家主人都是从人间来的,对我可能同样抱有同情心吧。”我说。

“杀完骁骑将军后,能不能杀了纯阳子?就是他斩了我家主人!”

第五百章 玄女娘娘

黑煞将军、骁骑将军在神界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但纯阳子不是,纯阳子的全真道要接引整个神界下去,纯阳子本人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实力,要是纯阳子出事,整个神界怕是都会沸腾。

况且,我个人对纯阳子的印象其实还不错,就敷衍小虎说,“纯阳子实力太强,我暂时还不是他的对手,再等等。”

它也没多想,我和它随后消失在黑夜中,默默前行,来往兵将并未管我们,他们都在寻找杀死汪君的那个魇,行了约莫有大半个时辰,至一墨色建筑,建筑外立有白鹤石像,门口有八个守卫,大门上牌匾写着‘骁骑将军府’几个字。

看了几眼,正要进去时,见有人拉着辇车过来,屋内一道人打扮的人出来,上了辇车,辇车后跟随有三四十人,一同离去。

小虎说,“骁骑将军负责的是诸宫戍卫,汪君死了,他肯定要出去巡查的,还杀吗?”

“为什么不?”我反问了句,施展法术跟了上去。

辇车隆隆前行,街道上尘土飞扬,将士银甲时不时闪耀出寒光,一路跟了极远,至一稍微偏僻的地方,我移换到辇车前方,抱着剑挡住他们去路,将士见状大惊,忙喊道,“戒备!”

立马组成攻击阵型,因黑夜看不清我的面目,辇车前方一先锋道,“何人胆敢拦骁骑将军座驾?”

“外面是谁?”辇车里传来那骁骑将军的声音,随后便见他探头出来,看着前方的我,上下打量我一番后,眉头紧锁,“白猫,斗篷,剑……你就是杀掉黑煞将军的人?”

“我是白虎!”那小虎龇牙咧嘴,颇为不满。

我道,“我不杀无名之神,尔等喽啰可自行散去,三息过后,此地将片甲不留。”

辇车前后将士面面相觑,但并未退去,骁骑将军厉声道,“马上拿下他!”

“杀!”喊杀声响起,我摇头叹了口气,嗤啦取出三五斩邪剑,如化鬼魅,在他们之中潜行,最终停在了辇车面前,收剑瞬间,这些个将士尽数倒地,神魂俱灭,最后停留的目光是惊恐。

骁骑将军见状大惊,忙回身取剑,我抬腿一脚,将他的剑给提飞了出去,他往后倾着身子,惊恐无比,我则凑上前去,他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来截杀我?”

我笑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问你一个问题,要是你答对了,我可以让你好死,要是打错了,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他愕然,不自觉往后挪了几步,“什么问题?”

“你见过龙鳞吗?”我问道。

他么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则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那块癣,说道,“以你的眼光来看,这是龙鳞吗?”

“……”他终于明白了,缓缓抬头看着我的脸,我也去掉了斗篷,他道,“是你,你就是那个杀掉黑煞将军的魇。”

“一百五十年了,我回来了,这位置坐得可还舒服?”我问道。

咻。

我刚说完,一道流光闪过,他竟施展法术逃离,我默默看着他往前逃窜,等他走出足够远的距离后,施展法术换位到他前面,问道,“你还没说,我胸前这是龙鳞吗?”

他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已经被羞辱了一百五十年的人,这个时候竟然以这种姿态出现了,他们似乎都成了玩物,没有了半点反抗的余地,咽了口唾沫说,“不是。”

我笑了,“一百多年前,你可是很笃定地说这是龙鳞。”

“是汪君,是他让我这么做的。”他慌忙道。

我没着急动手,而是再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当年陷害我家的人,除了汪君还有谁?”

他犹豫了,我知道他还心存侥幸,当即取剑一剑刺入了他的身体之中,这下老实了,列出了好几个名字,等他说完之后,再对我说道,“当年我是受人指使,还请高抬贵手……”

“好。”我抽出法剑,高抬手臂落了下去,剑上真气瞬间剿灭了他的神魂。

我随后在地上画上了一个‘魇’字,事了拂衣去,见外面天色快要亮了,也不准备行动了,随便找了个幽静山林,躺下歇息。

神界一夜未曾安歇,天亮时,骁骑将军的尸体被发现,再一次轰动了神界,一夜之间,两位将军被杀,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魇是谁,成了神界茶余饭后共同讨论的话题。

这一日间,我亲眼见九天玄女乘坐辇车前行,赶往太微玉清宫,应该是去汇报此事了。

我歇息足够后,背着剑,拄着拐杖去街道上行乞,顺便探听一下口风,至一闹市口坐下,旁边就有人群汇聚的地方,他们讨论的正是此事。

其中一人道,“这个魇据说身高八尺,身负魔剑,戴着黑色斗篷,肩上还有一只白猫,一夜之间杀了两位实力不俗的将军,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神界这片土地被遗忘太久太久了,连神界诸神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土地上有什么生物,或许是原本就居住在神界的人……”

“不对,你们没发现了,杀的这两位将军,骁骑将军、黑煞将军,他们两人关系都很要好,且都是在上一任将军出事后,他们替任上去,我觉得这是有针对性地报复,不过这两位将军同时得罪的人,应该没有活着的了。”

我就在旁边,他们也都看见了我,但始终没朝我身上想,只看了看我,其中一人还对我开玩笑,“崇元真,黑煞将军和骁骑将军死了,你应该最开心了吧?”

我说,“你怎么知道?”

这人哈哈笑道,“神界谁不知道,当初就是他们俩联合给你加了一条真龙之命,如果不是他们,你们家现在还是北极四圣之一,你也不至于乞讨一百多年,现在你当然开心。”

我只当跟他们闲聊,问道,“你们觉得,接下来那个魇会对谁出手?”

他们想了想说,“这我们哪儿知道,连他出手的规律都没摸清楚,不过从现在来看,这人似乎在为你家报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接下来应该就是北极四圣中的天猷副元帅,当年是他推举你父亲出征的……”

我接下来是真准备对这个人出手,不过连他们都看出来了,我得改换策略,换一个人了,九天玄女非等闲之辈,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派人守着天猷副元帅,我去了怕是很难出来。

这人又说,“崇元真,你说会不会是你父亲还没死,化身成魇回来复仇了?”

我呵呵一笑,正要说话时,见一熟悉的人走来,整条街道上的人顿时僵住,而后屈膝跪下高呼,“参见玄女娘娘。”

自然是九天玄女驾到,她的本尊比他分身要好看很多,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颇为摄人,九天玄女迈步走来,到我面前,立身看着我,我慵懒靠在石头上,斜眼看着她笑了笑,“我倒是谁呢,原来是玄女娘娘,请恕我不能起身行礼了。”

九天玄女看了看我背后的那把剑,说道,“那把剑是张道陵的。”

我恩了声,“是,怎么,要收回去吗?”

九天玄女摇头,依旧居高临下看着我问道,“最近过得可好?”

我愣了下,笑道,“堂堂神界战神,竟然会来关心一个乞丐过得好不好。我过得好不好,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有今日,你们功不可没。”

我知道九天玄女是来试探我的,因为现在我有出手的动机,况且我还抱着一把剑。我尽量表现得随意一些,越随意,她就越看不出是我做的。

她也笑了笑,倾倒众生,说道,“神界一夜之间损失两位将军,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愿意,这样挺好。”我都没听完就拒绝了,我来神界可不是为了夺权,再怎么夺权,大权也在九天玄女手中,很难成功,干脆不去讨那个麻烦。

九天玄女见我果断拒绝,点头恩了声,转身离去道,“你的父亲可能还没死,我们猜测杀人的是他,特来告知你这个消息。”

第五百零一章 六丁六甲

我稍微僵了下,倒不是被她这消息给惊住了,又不是真的是我父亲,我只是在想,我应该做什么样的表情,才能表现得像崇元真本人,不过九天玄女见我这表情,还不等我说话,就说,“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他回来找你,还请告诉我一声,我以神界战神的名义起誓,绝不会为难于他。”

我目光未曾从九天玄女身上移开,她明显是不相信我能杀掉那两人,说明在她眼里,崇元真不具备这个能力,但为什么一个家道中落的乞丐,会让她亲自来询问,崇元真肯定具备一些其他的特殊之处。比起我搅乱神界,探知我这身躯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引起了我极高的兴趣,对九天玄女淡淡一笑,“崇家如今只剩我一人,玄女娘娘倒表现出宽宏大度来了,当初他们要派我父亲去闯那些禁地时,玄女娘娘作为神界战神,为何不出面阻止?别告诉我你没有这能力,这神界,就连太微玉清宫那位,也得忌惮你几分吧。”

“放肆!”我话音刚落,九天玄女勃然大怒,长袖衣服,真气如龙而出,直接将我卷飞了出去,而后立身看着我,咬了咬牙,又叹了口气说,“你能留下这条命已经不易,再敢胡言乱语,你连乞丐都做不成。”

九天玄女转身离开,等她走远后,这街道上跪着的人才敢抬起头来,他们皆愕然看着我,我淡淡笑了笑,起身离开。

九天玄女和崇元真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想要知道这段故事,必须得找神界有相当地位的人,便径直去了纯阳子的吕祖宫,宫殿外有道士轮值,他们认识我,见我后直皱眉头,还不等我走近就直晃手中法剑进行驱赶,我也没靠近,只在门口走了一圈就转身离开,到暗处等着。

不就时间,纯阳子出来找到了我,见我问道,“找我做什么?”

我问,“崇元真跟九天玄女是什么关系?今天九天玄女来找我了,我有点好奇,堂堂神界战神,为什么会来找一个小乞丐。”

纯阳子见我问起此事,以为我有阴谋诡计,忙道,“你别忘想打九天玄女的主意,她治下的神界军界坚不可摧,你是无法渗透进去的……”

“额……我只是问问他俩什么关系,好奇而已,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我说。

我想知道的事情,肯定能知道,只要他们之间有事情,就一定有记载或者消息传出,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纯阳子丝毫不怀疑我有这能力,拍拍额头无奈说道,“《墉城集仙录》中记载:玄女授黄帝六甲六壬信之符。而六丁六甲符,是九天玄女的东西……你懂了吗?”

纯阳子只说了一半,说的是关于九天玄女的,剩下一半肯定是关于崇元真的,我仔细回忆了半天,纯阳子又说,“崇元真父亲除了叫黑煞将军,还叫翊圣真君。”

我顿时恍然大悟,《道法会元》中记载,翊圣元师主治元照灵虚府,有元照灵虚府印,丁甲合同印及六丁六甲符。

如果六丁六甲符是九天玄女的东西,那么崇元真父亲的六丁六甲符肯定是九天玄女传授的,黄帝是九天玄女的弟子,那么崇元真的父亲也是,说道,“崇元真父亲是九天玄女的弟子。”却有些不解,又问,“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崇家被打压的时候,九天玄女没有出面?以她的能力,保住一个翊圣真君不是什么难事吧。”

纯阳子笑了笑,“这就是她为什么会来看你的原因。以她的地位和能力,想要保住翊圣真君确实不是难事,但是留着翊圣真君,就会成为太微玉清宫那位的心头大患,必定会导致君臣不和谐,这不和谐不仅仅是翊圣真君和玉皇之间,更是九天玄女和玉皇之间,这两人一旦产生隔阂,必将是神界大难。九天玄女是神界守护神,她只能选择一样,所以放弃了翊圣真君,即便明知是被陷害的。她会来看你,是因为有愧于崇家……”

我听后笑了,“原来如此,九天玄女有愧于我。”

纯阳子见我这笑容,似乎有了不好的预感,立马道,“我警告你,你杀了那两人已经够了,再敢打九天玄女的注意,就别怪我将你驱逐出神界。”

我说,“九天玄女又未曾婚配于你,你怎么像是她男人一样护着她?我既然来了神界,不把神界搅个天翻地覆是不会罢休的,放心好了,就算被查出,我也不会连累你的全真道。”

我当然知道纯阳子不让我去动九天玄女的原因,他是怕我引火烧身。

我摆摆手准备离开,走出一截儿后,听到纯阳子的叹气声,他怕是已经后悔带我来神界了,喊住我,问道,“接下来遭殃的是谁?”

我想了想,“现在守在昆仑天梯顶端的是谁?”

之前北帝闯过昆仑天梯,把桃都山活生生打了下来,从北帝口中得知,以前守在那里的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

纯阳子道,“雷公江天君,上古大巫之一,你身上应该有一对龙角吧,江天君跟它是同一时期的,你现在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将军,江天君跟他们不同,你要真动了神界的痛出,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们也会把你找出来的,你好自为之。”

“陈莹莹她们呢?”

纯阳子听我提起陈莹莹,突然诡异一笑,我在神界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整日惶惶,好似终于找到了我的致命点,诡异笑道,“陈莹莹就在我府上,不过我不会让你见她们,除非你能消停下来,每安静十天,我就可以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

“那是我女人。”我皱着眉头说,“凭什么我要见她,还需要你的允许?”

纯阳子哈哈笑了,转身离去,留下话道,“现在我是她的师父,她告诉我她是孤女,所以我现在也是她的父亲,论辈分,你只是我的女婿,你若是要娶她,今后还需得我同意才行。”

我直接石化了,懊恼拍了下额头,“哎呀,没想到这出。”

我和纯阳子背道离去,我朝昆仑山上界赶去,我曾在九天玄女幻境中到过昆仑山,但是却没有去过昆仑山上界,终于可以一见昆仑天梯本相,自然是无比期待。

至于守在昆仑天梯上界的那个雷神江天君,我倒是见过关于他的记载。

《西游记》里面说孙悟空长着毛脸雷公嘴,这个雷公嘴就是指江天君的嘴,这江天君长得极为奇怪,道教经典和一些志怪志异记载中都有。

《山海经》中记载:雷泽中有雷神,龙身而人头,鼓其腹则雷。《酉阳亲俎》中记载:猪首,手足各两指,执一赤蛇啮之。《古今图书集成·神异典》中记载:豕首鳞身。

从这些记载中,我已经大致观得这个江天君的容貌,一定是龙身,但是脑袋嘛,有说是人头的,也有说是猪头的,记载是猪头的更多一些。

也难怪别人会把雷公嘴当成一个标志。

昆仑山,位于神界偏西位置,从这里赶往过去有些距离,这期间我唤出剑中小白虎,让它蹲在我肩膀上,因为怕别人看见,自然是戴了斗篷的。

这一路上,看见我们的人不少,但是却没人敢说什么,只敢在我们走后讨论几句,我也不管他们,问小白虎,“你跟张道陵在神界呆了有一阵了,可知道这江天君有什么本事?”

江天君跟炎帝父亲是同一时代的人,那个时代天地灵气很强,即便他们不会什么精妙法术,在那样的环境下,也都不是什么小角色,这也是为什么传说中的神灵,大多是那个时代的原因。

反观到周朝之后,就很少有神的出现了,无非就是张道陵、纯阳子、钟离权极少数的人,比起上古那些还是要差不少。

小白虎道,“我也没见过,不过听主人提起过,传闻他腰间有一鼓,名叫雷公鼓,鼓动则惊雷发,背后有一旗,名叫雷公旗,摇动则风雨至,很难靠近。你为什么突然对远在昆仑山上界的雷公出手了,他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

第五百零二章 醒醉立见

“就是要找不相干的人,要是死的全是崇家的仇人,他们很容易就查到我头上来了,至于为什么挑选江天君么?可能是昆仑山对我有种特别的情愫吧。”我说。

小白虎似懂非懂,行了一截儿,又满口严肃地问我,“我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跟纯阳子两人看起来关系那么好?你不是要继承我主人的志愿吗?那你应该跟他是仇人才对,还有,为什么他说你是他的女婿?陈莹莹又是谁?”

“……”我哑然无语,被这这把剑,我说的话它都能听见,之前忘记这茬儿了,笑说道,“以你对崇元真的了解,你认为我是他吗?”

相瞒也瞒不住了,我又手段闭塞它的视听,但我不想那么做,毕竟它是张道陵留下的东西,我隐瞒身份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很少在这种时候跟被人坦白,我想试试。

小白虎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跟传闻中确实有区别,以前你法术不会多少,远没有这么厉害,不过你们的志向和说话语气倒是差不多,你刚才用的是他,难道,你不是崇元真?”

我本想作答,但听得后面有声音传来,停下脚步,站在一巨石上回身看着,见后面树林摇动,杀意席卷过来,不多时间,神界银甲将士显化出来,约莫有一两百人,只能算是一小队。

小白虎也看见了,忘掉了之前的问题,道,“他们追上来了,怎么办?果然我还是不能出现,一人一虎,太明显了。”

“在他们眼里,你是猫。”我纠正了它的错误,随即静静候着。

小白虎欲辩解,但神界兵将已经围了上来,左右和前方都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为首一将领怕也是个无名小将,见我候着也不惧怕,围上前来就道,“阁下跟神界最近一犯下杀孽的凶手极为相似,不知阁下可曾听过‘魇’这个名字?”

我说,“不用试探了,我就是,你们就一两百人是拦不住我的,还是速速退开吧,我不想造太多杀孽。”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信了,人间的战斗,死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虽不是我亲自动手,但大多都跟我有关。

听我承认,围聚的神界兵将立马打起精神来,为首那小将更是激动不已,“除了张道陵之外,你还是第一个敢杀神界将领的人,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百多人足以拿下你,杀了你,可以直接换取黑煞将军位置的。”说罢一举手中刀,“上,可以不留全尸。”

喊杀声四起,众兵将被前程迷住了眼,全然不顾死活冲了上来,小白虎紧张不已,我并指念咒,“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受吾叮咛,威震万灵,入吾腹盛,出语惊神,急急如雷霆律令!”

呼……

妖风骤起,乌云遮天蔽日,兵将停止脚步抬头看去,我再道,“速降神雷,敕!”

轰!

一声轰鸣,赤红色闪电轰然落下,直接劈在了此地,激起层层烟尘,说是山崩地裂毫不为过,好久之后,烟尘才渐渐落定,肩膀上小白虎愣了神,那小将也愣了神,因为前来的兵将已经全然消失不见。

小将见此状瑟瑟发抖,哆嗦着身子道,“你……到底是谁?”

我收手说,“回去告诉你九天玄女,区区一个黑煞将军的位置就想要我的命太便宜了,让她把四御的位置拿出来,看看有没有高人心动出手。”

我旋即离去,不再管他。

再前行一阵,问肩膀上小白虎,“你刚才是不是崇元真对吗?”

小白虎胆战兢兢说,“不想问了,你肯定不是,崇元真就算真的得到了孙清的指导,也不可能短时间变得这么厉害。”

我笑说,“我确实不是崇元真,我就是孙清本人,陈莹莹是我妻子。”

“哈~?”小白虎拖了个长音,立马从我肩膀上跳了下去,躲得远远的,像是兔子见了狼一样,紧张得不行,“我刚通灵不久,你……你不要骗我。”

我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至少不像把我跟纯阳子之间的谋划告诉它,万一哪天它被抓了,抖出来,就是我对不起纯阳子了。便直接将神魂从身躯中脱离了出来,显化出本来面目,站在小白虎前面说道,“你有见过这个面貌吗?”

小白虎看着我的脸,神情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忽而大惊,转身就逃,并大喊道,“你果真是孙清!”

我见它逃跑,直接伸手过去拘住了它,把它提了起来说道,“你主人肯定在你面前编排我了,我没那么恐怖,我跟你主人是最要好的朋友,我说过会完成他的志愿,就一定会完成,至于纯阳子,他跟你主人的矛盾,三言两语无法说清楚。”

小白虎半信半疑,恍恍惚惚点了下头,我转身回归崇元真身躯,并把它丢到了肩上,说道,“你会看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的。”

小白虎依旧不安,却也不敢再生出心逃跑了,我再往昆仑上界赶去,这一路上,它问了好些问题,我都马虎代过,它知道我不愿意多说,也不再多问,渐渐安静了下来。

耗费许久时间,至一重重山脉之中,山脉草木冲天,山中鸟兽皆有,云雾袅绕,这似乎才是想象中的神界。

原以为昆仑上届有无数驻军,不过令我意外的是,这些山脉中,并没有感知到兵将的存在,再往前行走,终于见隐藏于山中一城池,城池中尽是花鸟,城中也是云雾。

城池周围被山脉围聚着,我见这地貌,惊奇不已,愕然道,“九龙聚首,这样的地貌,神界竟然不占据了。”

小白虎说,“原本这里是他们的道场,那座城池中住着的就是诸神,昆仑天梯就在城池最中央,那里之前有一座桃都山堵着天眼,后来桃都山被打落下去,那个眼再也堵不上了,因这里变得极不稳定,他们所以就搬走了,这里留下了一座空城,由江天君守着。”

我释然,说,“要是青城山能建在这地方,怕是青城山道士个个都成了张道陵,刚好走累了,进去讨杯水喝吧,顺便看看昆仑天梯。”

这城池确实荒废已久,城墙高耸入云,城门上雕刻着的各色异兽,即便已经被青苔覆盖,依旧挡不住这城池当年的雄伟和辉煌,这城池规模远超阴司的酆都城。

迈步进去,城内宫殿已经坍塌了大半,城中空无一人,因云雾袅绕,可视度并不高,这里灵气极为充裕,我贪婪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云雾忽然汇聚,一沧然声音幽幽而来,“昆仑天梯重地,不得擅闯,速速离开。”

声音幽远,好似盘坐万年的石像开口说话了,荡人心魂。

虽闻其身,但并不见其人,我回答道,“路过此地,口渴了,不知江天君可否愿意赏口水喝?”

道出名字,他知道我是为他而来,前方道路云雾散开,露出远方另外一完整宫殿,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我过去,我自然不惧,走了过去。

至宫殿门口,见宫殿内有一石桌,上面已经摆放了两个茶杯,里面装着都是水,进前去,又有声音传来,“昨日有人来过这里,告诉我留意一个肩上坐着白猫的人……”

“是白虎。”小白虎无力解释道。

那声音顿了下,又说,“这里没水,你面前有两杯酒,你可以选一杯,有一杯酒叫做‘神仙醉’,不管是何等仙家喝了都会立即醉倒,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眼力了。”

我看了看面前这两杯酒,笑了,“醒醉立见,江湖骗术,你就想用这个来制服我么?”

这是以前江湖上一个并不怎么出名的骗术,别人向术士敬酒,术士千杯不醉,而术士给别人敬酒,不管酒量多好,喝了就倒。这并不是什么法术,只是在酒里面下了药而已,分别有三个药方,狂饮不醉方、一杯立醉方、酒醉立醒方。

我继续说,“既然你非诚心请我喝水那就罢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现身一见吧。”

第五百零三章 五雷道法

我跟这江天君确实无冤无仇,但纯阳子跟张道陵不也无冤无仇么?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这是人间界的一个骗术,还是纯阳子来告诉我,他说他用这种手段骗过了几乎所有神界中的人,没想到你也知道,看来你与人间的人有过接触。”幽幽声音传出,大殿上方黑云汇聚,黑云中银色闪电时隐时现,等到黑云凝聚,江天君终于现身。

人间界的记载也并非全是瞎编乱造,他们肯定有人见过江天君,因为江天君的模样跟记载中几乎一模一样,豕首鳞身,拥有着龙的身躯,但头部也不全是猪首,只是长得有些像猪了而已。

江天君腰间悬挂一面诡异的鼓,背后背着的是一面黄幡,这应该就是小白虎口中所说的雷公鼓和雷公旗了吧,我见他模样,不禁说道,“搞不清楚你是人还是妖。”

江天君跟其他神界中人有所不同,虽生得野兽模样,但却并非野兽性格,反倒十分有耐心,走上前来到端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再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们就叫我江天君,但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个江,而是姜嫄的姜,我的祖上就是姜嫄,当年她外出时,看见了巨人足迹,便跟着巨人足迹一路行走,才走几步就有了身孕,之后生下了我的父亲‘弃’,说起来,我的父亲还是帝尧手下稷官呢,至于我么……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人是妖,反正自出生起就这模样。”

“你的父亲是农神弃?”我有些愕然,弃又有一个名字叫做姬弃,乃是周朝的始祖,在人间界有很高的地位,对人间的奉献也颇大,早知道如此,我就不会来找这江天君了,不过现在来都来了,我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事情做完。

《史记·周本纪》中记载:姜嫄出野,见巨人迹,心忻然悦,欲践之,践之而身动,如孕者,约期而生子。

原本以为这记载只是瞎扯,合着还真有这么回事。

江天君点了点头,反问我一句,“我已经讲清楚了我的来龙去脉,那么你呢?能在一夜之间杀掉黑煞将军和骁骑将军,这样的实力早该被神界发现才是,为何你像是突然冒出来的,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难道真如传言所说,你是以前的翊圣真君?”

我这才搞懂,他这么耐心回答我的问题,合着是想搞清楚我的身份,我笑道,“如果早早知道你的父亲的是弃,或许我不会过来找你,不过既然来了,我就不会空手而归。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在你死前,我会让你看看我的脸。”

江天君哈哈笑了,笑声如惊雷,响遍这城池,殿内狂风乍起,他背后雷公旗猎猎作响,引得天地色变,外面碎石瓦砾飞扬起来,咣咣作响,江天君忽然收住笑声,化作一道烟雾径直朝殿外去了,外面传来他的声音,“我可不是黑煞将军和骁骑将军之流可以比拟的,要想杀我,就请出来吧,莫要毁了我的宫殿。”

我回身看去,外面黑压压一片,像是末日将要至,小白虎见此状立马胆怯了,不过看了看我后又镇定了下来,像是自我安慰地说,“不怕不怕,毕竟你是……你是那个人。”

我笑了笑,跟随出去,刚出门,身上天罡战气就不得不提起来,狂风中的碎石威力丝毫不弱于刀剑,且密密麻麻全都是。

轰!

我还没来得及做准备,忽见黑云之中一道银色闪电落下来,直接朝我头部劈来,我忙踩五行大遁离开,出现在另外一个方位,抬头看去,在云雾中看见了江天君的身影。

江天君似乎变成了这片天地王,风云雷电全都听他的调遣,见我避开,再伸手拍了自己腰间的鼓一下,雷电再次降落下来,不过还是被我避开了。

江天君道,“能避开雷电,我相信黑煞将军和骁骑将军是你所杀了,不过一道闪电你能避开,九道呢?”

江天君话音刚落,鼓声隆隆传来,闪电随着狂风不断转换位置,忽然天色大明,强光闪过,九道雷电照亮了这片天地,从四面八方而来,避无可避。

“完了完了……”小白虎惊恐道。

我说,“我见过一个人,可以空手接下雷电,我也可以。”说完一凝神,直接探手上去,同时掐印打出一记翻天印。

轰!

雷电和翻天印接触,炸裂开来,城池震动,云开雾散,瓦砾落下来,几乎将我掩埋,灰头土脸看起来有些狼狈,这雷电比当年柳承扛下的雷电要强大太多,震得我双手有些发麻。

江天君愣神后,落在我前方不远处,怔怔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当年张道陵欲从昆仑天梯逃离时,都只是很勉强才接下这些雷电,这雷电可是从雷泽中取出,你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我说过,在你死前,我会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我从废墟中出来,立身凝视他,“你是雷神,刚好我也会一个雷法,不知道你能不能接下来。”

三十六天罡术中排名第三十一的法术,名曰‘掌握五雷’,掌握五雷的法术在人间一直有流传,全真道、正一道到现在都还在用,不过历史上真正参悟了五雷法术的,只有神霄派祖师王文卿一人,他将五雷法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五雷邪法、五雷正法、五雷道法,最为高深的就是五雷道法。

而我学的掌握五雷,正是五雷道法!

共分五道雷电,天雷、神雷、龙雷、妖雷、斗雷。

未曾拔剑,直接并起剑指念咒,“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受吾叮咛,威震万灵,入吾腹盛,出语惊神,急急如雷霆律令!”

云雾猛然汇聚,闪电酝酿,在来这里之前,我已经试过神雷的威力了,对付江天君,我则直接用龙雷!

“龙雷,敕!”施咒完毕,剑指向天。

嗤啦!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隐约伴有龙吟声,呼啸而至。

江天君大惊,忙祭出了背后雷公旗,猛地摇动雷公旗,狂风涡旋,那龙雷与狂风相接,轰然炸开,烟尘许久才消散去,原以为解决了,不过等烟尘散了后,见江天君依旧站着,只是有些狼狈。

我稍微有些诧异,立马并指再道,“妖雷,敕!”

吼!

猛兽嚎叫从云雾中传来,一道诡异雷电探头出来,似化作洪荒猛兽踏空而来,朝江天君去了。

江天君再次摇动雷公旗,又是一声轰鸣,江天君吐血倒地,手中雷公旗碎裂开来,将要挣扎着站起来时,我已经到了他的跟前,说道,“最后的斗雷,我不想对你用,那是给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准备的。”

江天君皱眉,但不见害怕,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说,“你真的准备屠尽神界的神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带我去昆仑天梯,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了。”我道,在犹豫,到底是杀了他,还是废了他,毕竟我跟他无冤无仇。

江天君思索了会儿,应好,跌跌撞撞起身,带着我前行,绕过他所在的宫殿,至前方一片迷雾中,前方土地上,有一块云雾始终不消散,看起来像是一个无底洞。

江天君指了下那里,说道,“那里就是昆仑天梯的顶端。”

估计江天君以为我要跳下去,我知道从这里下去的结果,孟婆从这里掉下去直接损失了记忆,我要是下去,怕是也好不了多少,不然这天梯也困不了神界这么久。

我开天眼看去,透过迷雾,见下方好似一悬挂九天的天河,云瀑落下,并不见什么梯子,问道,“那道云瀑就是昆仑天梯么?”

第五百零四章 故人相逢

江天君点点头,我哦了声,此前见过一次,不过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自己守了五千年的昆仑天梯,终于真正见到了一次,虽然毫无意义,但却心满意足了,至少我知道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昆仑守将,到底在守护着什么东西。

“你不准备跳下去么?”江天君见我只是在旁边看,有些着急。

我笑说,“我知道跳下去的后果,只是看看,满足自己一个心愿。”说着回身看着江天君,他的雷公旗坏了,但是腰间雷公鼓还没有,应该还有战斗力,不过他的实力也仅仅是可以勉强扛得下五雷中的妖雷,距离纯阳子相差太远,不是我的对手。

江天君听我说不会下去,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坦然笑了,“我还指望你能跳下去,那样神界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了,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你说过,在我死前,你会让我知道你到底是谁。”

“方才是我承诺做早了,其实我跟你并没有什么仇恨,我不愿意自己手上沾染你的鲜血,之所以会挑中你,只是因为你守着的昆仑天梯至关重要,你死了神界应该会震动或者方寸大乱……但现在我不想杀你了,我们谈个条件吧,我收回自己的承诺,你可以继续活下去,我取你一缕神魂。如果你执意要看我真面目,是绝无可能再活下去的。”我说。

我把选择给他自己了,看了我的真面目,他就会死,不看我的真面目,能活,但是却会失去所有能力。

江天君犹豫了许久,也看向下面昆仑天梯,说道,“我在这里守了几千年了,他们认为我守的是昆仑天梯,但我知道,我守的根本不是这虚幻之物,而是下面那个昆仑守将,这么多年,我每日都会在这边缘看向下界,试图在下面找到他,只是……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他,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的夙愿便是见他一面,看看这个人困了神界五千年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可几天前他们告诉我,昆仑守将很可能已经死在了纯阳子手中,你能明白那种失望吗?”

我想了想,点头说,“大概能明白。”

换做是我,在这里守了几千年,但是对于敌人,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消息,也会心有不甘,现在敌人干脆死了,怎么可能不失望。

江天君道,“既然无缘见他,我又无法离开这里,倒不如就此去了,也不劳烦你动手,我会自己跳下去,若是能活,我会去找昆仑守将,若是不能活,死在昆仑守将的地盘上,也算是了结了心愿。”

“你不用跳下去。”我道,他自己求死的话,我也得遵循我的承诺,可万一他跳下去能活呢?一旦通知神界,我就露馅了。反正他也不想活了,我送他一程就是,干脆满足了他的夙愿,也算是礼尚往来,又说,“你想见昆仑守将,我可以帮你。”

“你认识他?”江天君愣神道。

我并指念咒,并未摘掉面纱,只是神魂出窍站在他的面前,我以本来面目出现,江天君眨巴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摇头说,“没见过。”

“额……”我也愣了下,从身上摸索出治都摄印道,“这大印认识么?”

江天君看了会儿,“不认识,你想说什么?你只让我看你的面目,但并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小白虎都无语至极,不禁说道,“他叫孙清,现在你懂了吗?”

江天君还是一脸诧异,“孙清又是谁?”

我也无语了,小白虎惊异地说,“你难道不知道昆仑守将名字叫孙清吗?!”

江天君皱了下眉头,盯着我看了好久,“我只知道昆仑守将,并不知道他名讳,你什么意思?你跟昆仑守将重名?”

我叹了口气,说道,“这大印叫做治都摄印,是我用来调遣昆仑守军的,我就是昆仑守将。”

江天君听了这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将信将疑看了好久,终于明白了,愕然不已,“你是昆仑守将?!魇就是昆仑守将?!”

我恩了声,像是完整了一项壮举,说道,“你总算明白过来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对神界出手了吧。”

江天君真是猪脑子,我还是第一次说话这么累,我平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别人仰视我,看我目光满是震惊表情,我还是很享受的。这江天君愣是把我的兴致全都给消磨没了,我已经什么都不求了,他能明白我是昆仑守将就好。

“明白了。”江天君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我,“难怪你能那么轻松打败我,原来我不止见过昆仑守将,还跟昆仑守将交过手了,哈哈,这次九天玄女他们有得忙了,你竟然来神界了。”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竟有泪花显现,看起来很怪异,我和小白虎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他随后笑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失落,没有见你之前,我还有所期待,见了你之后,我忽然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了,毕竟我一开始就在这里守着,本来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我不想再交谈下去,如果他不知道我是谁的话,或许我能放他一马,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取出了法剑说道,“你的心愿已了,我的承诺也已经完成了,接下来……”

江天君笑道,“这颗头颅,献给你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我无欲无求了,如果你不杀我,我肯定会去告诉九天玄女,魇就是昆仑守将。”

我对江天君行了道礼,也学着纯阳子那一套,对他说,“杀你者非孙清,而是此剑。”

说罢挥剑斩去,昆仑守将人首分离,神魂在法剑下消散,我看着地上尸体踌躇了许久,问小白虎一句,“我是不是不该杀他?”

小白虎道,“主人曾跟我讲过他、柳承、还有你,你们三个人的志向,如果你所做的一切能让这个方外平定下来,那么都是值得的,我家主人不也因此献出了生命么?这里面没有该不该和对不对。”

我笑了,“你也会讲大道理了。”

挥剑在地上刻出一‘魇’字,飘然离去,离去不远,见大批兵将朝这边赶来,我此前留下过一个小将,他回去通风报信,神界那些人肯定会猜到我来了这里。

不过我事情已经做完了,他们再来也没有意义了,一路快速返回,快要入神界主要城池时,化身乞丐模样前行,小白虎也回了剑中。

我要做的,不仅仅是为崇家报仇,也是为张道陵报仇,更是为柳承拖延时间。神界一乱,必定会放缓下界的速度,希望柳承在那个时候已经整合了方外的势力。

信步前行,街道上四处都是兵将,不过依旧没人怀疑我,正想着要消停几天时,见前方有两个熟悉身影经过,正是谢甜甜和陈莹莹。

她们俩身边跟随着不少吕祖宫的人,似乎要护送她们去别处,难得见面,我忙追了上去,但又不敢相认,犹豫许久,只得假意上前挡在她们面前,抬头看了看她们,心中五味杂陈,笑了笑说,“两位姑娘有富余的食物或者钱财么?”

陈莹莹和谢甜甜也看了看我,见我乞丐模样,且颇为瘦弱,露出同情表情,谢甜甜道,“神界也有乞丐么?”

陈莹莹盯着我看了几眼,在身上摸索起来,却被旁边吕祖宫道士阻止了,对她们俩说,“切勿搭理此人,此人得罪了…”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驱赶我,“崇元真,这两位是我们纯阳道祖的徒弟,休要纠缠,你知道没人愿意给你食物的。”

我依旧满脸笑意,对陈莹莹道,“我看姑娘你眉头紧锁,可有烦心事?家父以前是神界翊圣真君,我也会些测算的本事,倒不如跟我说说,我帮你算算。”

“滚滚滚。”旁边道士上前撵我,“你要真有本事,还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又有道士说,“两位,我们得赶紧去真武将军那里了,再晚点,就错过他传道的时间了。”

第五百零五章 白昼的王

陈莹莹看看我,欲言又止,而后笑了笑说,“不用了,谢谢你。”

她们随即绕开我继续往前行,我看着她们背影喊道,“姑娘可是在担心心上人?我终日在外乞讨,外面消息没有我不知道的,姑娘要是想知道,可以来找我。”

也不管她记下没,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再看着她们渐行渐远,咬牙切齿,心中很是纠结,恨不得到吕祖宫去揍纯阳子一顿,如果不是为了他那些道徒,我带着陈莹莹和谢甜甜,在神界一样可以混得很好,又何苦这样,相逢却不能相识。

他们走后,我返回张道陵以前住所,盘坐下来,小白虎出现,在屋中为我寻找食物,叼到我面前后好奇问我,“方才那个就是你的妻子吗?我虽然不懂你们人类的感情,但我能感受到,你似乎很悲伤。”

“好好休息吧,江天君一死,神界的手段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了,接下来我们的路会更难走。”我说。

小白虎哦了声,趴在我旁边闭上了眼,我入定调息了会儿,也闭眼睡了过去,时至半夜,忽然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忙让小白虎进了剑中,而后这大门被推开,十来个神界兵将出现,见屋中有人,忙围了上来。

不过走近,认出我面目,才放松了警惕,为首的厉声问道,“崇元真,你在这里可见到了一个戴着黑色斗篷,肩上坐着一只白猫的人?”

我瞥了他们一眼,幽幽说,“你是说魇吗?你们胆子也真大,十几个人就敢进来搜查,万一他就在这里,你们还能走得了吗?”

“呵。”为首小将冷笑了声,收起手中的剑,在屋中到处查找起来,不见有踪影,才又到我面前说,“你倒好,张道陵死了,你找了一个不错的住所,不过你的命就是乞丐命,似乎不配占据这将军住所吧?赶紧起来,外面随便找个窝歇息,这地方不是你能呆的。”

他说着上前来一把把我揪了起来,我看了看他身后看好戏的兵将,笑说道,“我崇家巅峰时,你们敢这样对我吗?”

“还沉浸在四圣的陈年旧梦呢?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你是神界地位最低的人,还敢耀武扬威。”说着便要挥掌打下来,却被我一把抓住了。

这小将愣了下,立马抽剑,怒道,“你敢反抗?”

他身后的人也抽剑上前,作势朝我身上拍来,他们也不敢杀我,只敢用剑面,看到这一幕,我十分同情崇元真,这些年,他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连外面的游民都敢对他大呼小叫,他可是曾经的将军之子啊!

我用魇的身份做过一些事情了,也该用崇元真的身份做点事情了,见他们拍来,往后退了几步,嗤啦一声抽出法剑,森然道,“即便家道中落,我也是从翊圣真君府中走出来的!”

他们不敢杀我,我却敢动他们,直接一剑刺出去,并未用法术,这一剑刺入为首小将额头之中,这把剑本身就是道教法剑,一剑下去,哪儿还有活命的余地。

这小将到死都没明白我敢动手,瞪着眼倒了下去,旁边的人顿时惊了,“崇元真,你胆敢杀神界兵将!”

“我敢杀,你们敢杀我吗?”我反问了句,又一剑过去,说话这人也倒地了。

剩下的人呆住了,他们真不敢动我,慌忙退出去喊道,“快通知迁校府!”

元和迁校府,全真道用来关押犯事道士的地方,神界也有这样的组织,我在殿中静静候着,小白虎出来问道,“不逃么?你是神界地位最低的人,以下犯上,这是死罪。”

我说,“我现在是崇家最后一个人,九天玄女有愧于我们家,她不会让我死的,看着吧,她肯定来救我,用这身躯,接近九天玄女倒是方便。”

小白虎现在对我十足放心,听了我所说,也只是淡淡哦了声,重新返回了剑中,我继续侧卧睡大觉,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大队兵将围住了这宫殿,有将领推门进来,见地上尸体大怒,直接命人将我给锁了起来。

我也没反抗,只是笑着盯着这不知名的人,说,“信不信,就算我杀了你,你们迁校府也不敢让我去死。”

“你太高看自己了,该醒醒了,崇家已经灭了一百多年了。”这人冷冷地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的战神舍不得我死,她不会让我死的。”我笑说。

这人都听乐了,“你是得了妄想症吗?带走!”

就这样,我被他们拖拽着前行,现在外面到处都是巡查的人,为的是追查‘魇’,这个时候没人敢作乱,但是我却被抓了,让他们十分好奇,一路上不断有目光传来,而后就是议论纷纷。

他们都在猜我是为什么会被抓,甚至有猜测我是不是魇,不过最多的猜测就是,崇元真父亲翊圣真君是魇,抓我是为了查出翊圣真君的下落。

他们传播消息的速度很快,我才刚被押送到迁校府门口,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有几人行来,迁校府外所有人立马跪下高呼,“参见玄女娘娘。”

我笑说,“我说对了吧,你们战神舍不得我死。”

来者正是九天玄女,她是神界战神,接收消息的速度自然也快,怕是我刚被押出张道陵府邸,她就已经知道了。

九天玄女迈步过来,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皱了皱眉头,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崇元真交给我。”

他们自然不敢反抗,忙退下去,九天玄女面无表情对我说,“江天君被魇杀了,现在神界在到处寻找这个人,你今日被带到迁校府,让外面兵将都认为魇就是你父亲,抓你是为了查出你父亲的下落,崇家已经至此,你又何必再给崇家增添污点?”

我顿了下,饶有兴致看着九天玄女,“污点?玄女娘娘就是这么看我崇家的么?我父亲为神界征战至死,我也舍弃了所谓的三载龙命,我们家有什么污点?还请明示。”

“你……”九天玄女一时不知怎么接下去,“你比以前会说了。”

我又说,“不过玄女娘娘这么说,我一点都不意外,你是个愚忠的人,明知我是被人陷害的,但却为了所谓的君臣和谐,可以舍弃掉了自己弟子的性命,现在为了君臣和谐,神界太平,自然要把过错全推到我家头上。玄女娘娘三番五次来找我,怕也是有愧于我崇家吧。”我说着摊开自己双臂,“你看看,我现在这幅模样,你要是真心中有愧,为什么还要眼睁睁看着我在神界受苦?你可知外面贩夫走卒都敢朝我吐口水,我是神界地位最低的人,我活得连狗不如,前几天,我几乎饿死,我是靠吃张道陵府中的腐肉活下来的,你知道吗?”

九天玄女听着只皱眉头,万年不改的面色终于微微有了些变化,有了些同情。

我继续说,“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像个人一样活着。”

“我之前准备让你任职的。”九天玄女道。

“有什么两样?我还是乞丐命,你是学法术的,一命二运三风水,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九天玄女沉默了,面色有些为难,许久才说,“你的地位是太微玉清宫决定的,我无法更改,只要你不惹事,我可以保证,今后不会有人再欺辱你,现在魇四处作乱,你再如此下去,太微玉清宫或许真的会趁此机会除掉你。”

“我偏不。”

“你到底想要什么?”九天玄女也有些怒了。

我说,“要么死,要么像人一样活着。在你眼里君臣和谐真就那么重要吗?你就真不敢在太微玉清宫帮我说一句话?师祖,小时候你还抱过我呢!”

我哪儿知道她有没有抱过我,不过猜测应该抱过,毕竟崇元真父亲是她的弟子,她肯定经常来崇家,这时候她也不会在乎有没有真正抱过我。

我这一声师祖,叫得九天玄女身子微微一颤,堂堂神界战神,竟然露出了悲婉神色,盯着我看了许久,像是做了很久的决定,转身离开,留下话道,“我会去太微玉清宫为你说一句话,如果真能去了你的乞丐命,今后会何去何从,你们崇家是否会重返巅峰,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九天玄女离开后,我喃喃道,“崇元真,占了你的身躯,作为回报,我会让整个神界响彻你的名字,并还你一个更为强大的崇家。”

九天玄女开口,太微玉清宫肯定会给她这个面子的,毕竟她手中握着的是神界兵权。

从今天开始,夜里是属于魇的,白天将是属于崇元真的,我不止要做黑夜的修罗,还要做白昼的王。

第五百零六章 真武大帝

崇元真到现在都还是乞丐命,命直接决定了今后的走向,虽然九天玄女答应让崇元真任职,但那也只能靠别人赏赐才能获得相应的地位,就算有通天之力,也无法再上升半步,甚至稍有不慎,就会从现在的位置上跌下来。

而一旦去掉了乞丐命,就等于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就算给我的只是普通平民命,我相信以我的能力也可以往上攀爬,只是过程稍微艰难一点。

目送九天玄女渐行渐远,随着跟九天玄女接触越来越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渐渐有了一些轮廓,她对神界的忠心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处理大事上也雷厉风行,绝不犹豫,但在处理这种家长里短儿女情长的小事上,她也会纠结无措。

不由得笑了笑,自言自语道,“神界战神,也只是普通的人嘛,并非铁石心肠。”

到迁校府走了一趟,连门都没进就又要返回,返回途中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兵将,他们个个紧张不已,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先前有知道我被带走的,现在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让他们有些诧异,却也不屑跟我交谈,我本来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你说那个魇今晚还会出现吗?”回张道陵府邸途中听到了旁边兵将的对话,就放缓了脚步,倒不是想听他们的看法,只是想知道神界的部署。

从他们的衣着来看,现在在各处巡查的并不是神界真正的作战兵力,而是宫廷戍卫,也就是张道陵以前掌控的人,张道陵事件过后,骁骑将军的权力被削减,现在握着戍卫权力的人不知是谁。

旁边一清秀小兵摇摇头说,“难说,江天君远在西边都遭了秧,这个人办事毫无规律可言,不过还好,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魇针对的只是叫得出名字的人,我们这些小卒小兵,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旁边那人满是认可恩了声,“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玄女娘娘已经下了命令,神界中人,无论男女老幼,能提供此人线索者,赏银千两;能伤此人者,赏银万两,封邑三百户;取此人四肢者,封邑八百户;取此人首级者,封邑千户,封神勇候,神界此前可从未有过这个爵位。”

“呵,咱们就别想了,苍天保佑我们不碰上那个人就可以了,这些东西,都是给那些大将军准备的,纯阳道祖、真武将军、天蓬元帅、天猷元帅,他们兴许还能跟魇斗上几个回合,不过也不排除那些没有在建制内的高手会心动出手,我听说玄女娘娘已经去找过真武将军了,他老人家要是出手的话,这个魇没准儿会消停下来。”

他们像是唠家常一样说着这些,我在旁边驻足听着,他们看见了我,也认出了我,笑了笑冲我喊道,“元真公子听了好久了,难道是有心去捉拿这个魇吗?我也建议你去试试,毕竟一旦你杀了他,就能直接封侯了,到时候比你父亲的地位还要高,就可一跃成龙了,也不用再受别人欺负。”

我哪儿听不出他是在讥讽我,不至于跟他们生气,继续往前走。

这人拍了旁边刚才跟他对话的那小卒一下,两人一起朝我走过来,在我身后跟着,继续说,“元真公子你的父亲可是以前的翊圣真君,你肯定也有不少本事,我是真建议你去试试。”

“很好玩吗?”我抬头沉声问了句。

见我要动怒,他们俩人赶紧离开,我在张道陵府中杀人的事情,他们怕是都听说了,我虽然可以被他们欺负,但把我惹毛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我此后返回张道陵府邸,细细回味了一下他们刚才所说的话,他们口中的纯阳子肯定不会出手,天蓬元帅、天猷元帅、真武将军都是北极四圣中的人,隶属于北极星宫。

这几人中,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真武将军,我最了解的也是这个真武将军。从纯阳子让陈莹莹和谢甜甜去听真武将军传道来看,纯阳子对他也颇为重视。

真武将军在道教还有别的称呼,真武大帝、荡魔天尊,相传真武大帝曾以分身下界入全真学道,全真道的‘元和迁校府’就是他的分身所创立的,现在武当山信奉的主神就有真武大帝。

以前的神界在昆仑上界的玉京山上,神界迁都之后,也将现在这个地方称作‘玉京’,真武大帝就是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如果说九天玄女是整个神界的战神,那么真武大帝就是玉京战神。

我没跟他交过手,不知道他的本事如何,从他们口得知,这些人里面,最有可能出手的就是真武大帝,为了防范于未然,必须得提前搞清楚他的实力到底如何,以免到时候踩到钉子。

便又立即起身去吕祖宫。

纯阳子算是九天玄女一脉的得意门生了,他跟九天玄女交过手,用剑连九天玄女都不是对手,这样的实力在神界应该很受器重才是,不过现实却不是这样,纯阳子在神界地位并不高,手里没什么权力,就几个道士,论真正地位,他大概就是神界的一个打手。

这可能跟纯阳子性格有关,纯阳子会到神界,也并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他的那些道徒。

另外一点,从崇家的事情来看,太微玉清宫那位跟东岳大帝一样,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纯阳子这样的实力太危险了,更何况有张道陵这样的前车之鉴,纯阳子就更不会受器重。

至吕祖宫外站了会儿,稍微外放了点气息,没多久时间,纯阳子出来,到宫外僻静之地见到了我,他很不乐意见我,看见我就愁眉紧锁,满不耐烦地说,“说吧,又是什么事情。”

我开门见山问他,“九天玄女去找真武大帝了,应该是让他出手对付魇,这个真武大帝跟你相比,实力孰强孰弱?”

纯阳子应该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先是诧异了下,然后笑了,“你紧张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时候紧张过?”

纯阳子斜靠着墙壁,摸了摸自己下巴一脸诡异看着我,玩味地说,“哦?是吗?陈莹莹就住在我房间的隔壁,她今日去听了真武讲道,怕是很多东西不能消化,我在想,要不要深夜去她房间帮她消化一下。”

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猛地伸手一把揪住了纯阳子衣襟,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紧张了。”纯阳子笑道,抬胳膊把我手给压了下去,随后说道,“我对别人的妻子没有兴趣,更何况是你的妻子,她是我徒弟,我要将她培养成下一个战神,不会动她,你大可放心,至于真武大帝么,我也没跟他交过手,不过九天玄女对他十分尊重,遇事会常常找他商议,想来实力绝对不弱,你需万分小心,最近就消停下来吧。”

“我说过不会波及到你的信徒。”

纯阳子拍了拍额头,正色对我说,“倒不是担心我那些道徒,纯粹是在担心你。”

我愣了下,摆摆手说,“我们始终立场不同,你说这话,让我有种你入了我的贼窝的错觉。”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我都已经做了两手准备,你要是输了,我就投靠神界这边,要是神界输了,我就投靠你那边,就看你们谁有本事了。”

“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我满脸不屑地说,“你明天去找真武大帝论道切磋一下,到时候告诉我他的实力如何。”

第五百零七章 剔掉龙鳞

纯阳子呵呵笑了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转身朝他吕祖宫去,我本想进去看看陈莹莹,但为了不给纯阳子增添麻烦,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毕竟崇元真这名字太过特殊了。

只在外面站了会儿,回身朝张道陵宫殿去,至宫殿门口的时候,见有四个女子正在张道陵府邸外候着,皆身着白衣,手里拿着法剑,其中一个我还认识。

之前在丰都县遇到那龙伥的时候,有个女子调戏男鬼反而被男鬼追得漫山遍野跑,就是这女子一直跟随着我,死缠烂打要拜我为师,后来因为不熟悉阳间现状,被撞得现了原型,正是九天玄女派来潜伏在我身边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应该叫做‘白静’。

立马得知了她们的身份,多半是九天玄女的侍女,或者弟子。

我见她们后,上前道,“几位姐姐在等我?”

几人点头,白静上前来上下打量我,我这模样足够邋遢,身上味儿也足够大,她不禁皱了下眉头,说,“你跟玄女娘娘说要像人一样活着,能不能像人一样活着,很大程度取决你自己,如果你收拾干净,又有谁会低看你一等?”

我呵呵笑了声,“当你到了掘鼠而食的境地时,身上是不是干净,将会变得微不足道。”

白静不欲跟我争辩,不过还是满脸嫌弃地说,“玄女娘娘方才入太微玉清宫替你求情了,这是她第一次因为这种小事不遵上意。”

九天玄女的地位,就算忤逆玉皇十次,玉皇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这点小事算什么,我丝毫不关心,直问主题,“大帝同意了吗?”

白静说,“我也不知道,不过玄女娘娘让我们来带你去太微玉清宫,多半是同意了吧,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警告你,你们家的事情跟玄女娘娘半点关系都没有,此次过后,如果再让我知道你用你父亲的关系来影响玄女娘娘的心情和决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心里说了句,关你屁事,不过表面还是笑呵呵地说,“还请几位姐姐带路。”

随后一路朝太微玉清宫赶去,这条路我此前走过,还记得怎么走,因为魇的事情,从这边儿到太微玉清宫的守卫比以前更加森严了,戍卫的兵将实力也都比以前那一批强不少,就算是我想要靠近太微玉清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行了好一会儿才至宫外,依旧是那么的宏伟,富丽堂皇,金光熠熠,宫门前戍卫身着金甲,实力不俗,壁上刻着的是各种形态的金龙,至宫门外,本想进去,被宫门外戍卫拦了下来,我想了想说,“哦,不能带兵刃进去对吧?”说着把这把剑交出来。

但他们依旧不让我进去,我诧异问前面几个女子,“不能进去吗?”

白静说,“你的地位,还不能进入太微玉清宫……”

我嘴角抽了下,东岳这么注重上下尊卑的人,也没设立过这个规定,这太侮辱人了,不过现在我是弱势群体,我不闯,不多时间,里面传来九天玄女的声音,“崇元真,你就在外面候着。”

“是。”我回应。

而后传来一中气十足的声音,声音隆隆,好似炸雷,震耳欲聋,这声音想必就是玉皇发出的了,神界地位最高的人,九天玄女的顶头上司,此人说,“方才九天玄女告诉我,你已知错了是吗?”

“……”我愣了,我是想混出个名堂,但不想吃嗟来之食,反问了一句,“禀大帝,我终日乞讨,一百多年不涉朝党之争,不知有何过错?”

白静猛然回头瞪着我,及不了解,又忙低声说,“在大帝面前你永远是错的,赶紧改口,莫要让娘娘为难。”

我不搭理她,里面传来九天玄女的声音,她有些生气地说,“你胸前有龙鳞,此为不赦之过错;你不安现状,妄想改名,不服从天命,此亦为不赦之过错;你以下犯上,杀神界兵将,也是不赦之过错,现在知道有何过错了吗?”

我收声,拳头捏的嘎吱作响,看样子,今天我要是不狺狺讨食,是没法儿改了我这乞丐命了。

九天玄女第一次为我求情,我还是很感谢她的,即便她是我的敌人,我要是现在跟玉皇叫板,今后九天玄女怕是不会再搭理我半分,沉了口气道,“我知错了。”

里面又传来玉皇的声音,“你既然已经知错,那我可以赦免你不服天命的过错。至于剩下的两条过错,你将要如何弥补?若你能弥补,我可法外开恩,赦免你三百年的乞丐命。”

合着我过来,玉皇并没有打算给我去了这乞丐命,这牛皮癣已经长了,那几个兵将我也已经杀了,我要怎么去弥补?

太微玉清宫外一片死寂,沉默了好久,我问里面九天玄女,“师祖,是不是我弥补了这两条过错,从此就是一个正常人了?”

估计是我这声师祖又叫得九天玄女不忍了,她没有回我话,而是对玉皇说起了话,“大帝……”

不过话还没说完,玉皇打断了她,“我能理解你,他的父亲是你的弟子,但在神界,绝对不能有任何威胁君权的存在,你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全看他自己。”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决定,白静也在看着我,见我许久没动,就劝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

我伸手将交出去的三五斩邪剑接了过来,握在手中掂了掂,咬了咬牙说,“好,就是因为这龙鳞害我崇家满门,今日我就削了这龙鳞,如此可以弥补第一条过错了吗?”

“可以!”里面传来玉皇的声音。

我深吸了口气,直接提剑刺入了自己胸口,随后奋力一剜,胸口那块肉掉落下来,我虽然占据的是崇元真的身躯,但也能感受到疼痛,血肉落地,疼得我闷哼了声。

鲜血如注落下,看得宫外守卫直皱眉头,白静几个女子直接捂住了嘴巴,愕然不已。

我低头看了眼,疼得我大汗淋漓,拄着剑踉跄几步差点跌倒,跟纯阳子打都没受过这样的伤。

“那么你杀了神界兵将的事情,又要如何弥补?”玉皇毫不带感情的声音继续传出。

我说,“我杀了两人,欠下他们每人一剑,现在我还他们每人一剑,可以弥补这条过错了吗?”

“可以!”

白静等人还没从惊愕中走出来,我再次提剑刺入自己身体,贯穿身体后抽出,再刺了第二剑,这次抽出,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腑脏受创,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这一切都是为了崇元真,要不是为了能让他的崇家回到巅峰,我又何须如此!

不过这样一来,我欠崇元真的也就少了一些。

“我已经弥补了这两样过错,请大帝宽恕我此前的罪过。”我咬着牙道。

周围的人看着我满是恐怖,不知是我这模样恐怖,还是我的所作所为恐怖了,就连那几个嫌弃我的侍女都是满脸心疼,白静反应最为强烈,眼里竟然有泪花显现。

玉皇说,“自今日起,削去崇元真终生行乞之命,归为庶民。”

此后太微玉清宫上方忽有一道清气闪过,直接从我上注入我的头顶之中,这东西应该就是崇元真被夺去的气运。

“谢大帝。”我在外咬牙道,心里却不这么想,今天他让我做的一切,今后我都会让他一一还回来的。

这之后,九天玄女从太微玉清宫内走出来,站在宫门口看着我这模样,直接闭上了眼睛,似不敢再看我,我见她的手在微微哆嗦着,对她的侍女道,“带他回原张道陵的府邸,帮他包扎疗伤。”

九天玄女就此离开,走了好一截儿后突然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说,“神界中人都说你是一个委曲求全苟且偷生之人,今日你所作所为,没有埋没你父亲翊圣真君的名号。”

第五百零八章 道场切磋

“谢师祖。”我诚心对九天玄女说了句。

我现在是崇元真,站在他的角度上,九天玄女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句谢谢,我必须得说。

九天玄女不再回应,径直离开,随后这四个侍女将我扶起来,带我回张道陵府邸,要是我一个人回去的话,以九息服气的法术,这些伤其实不算什么重伤,但是她们在,我只能强忍着,活生生给拖成了重伤。

返回张道陵府邸,她们几个忙手忙脚乱帮我包扎治疗,我还得装作很感激的样子,心里直催促她们赶紧走,这几人之前瞧不起我,这一次却十分尽心尽力,办事一点也不敷衍,包扎的十分仔细。

我好奇问白静,“你那么嫌弃我,是因为你们娘娘的原因,才这么认真帮我包扎吗?”

白静说,“不全是,以前我们也认为你是一个苟且偷生的人,宁愿当乞丐也要活下去,不过今天的你,颠覆了我们对你的印象和看法,你很勇敢……”

我吸了口气,也不再多说,任由她们在我身上手忙脚乱,我既然没有办法在他们面前用九息服气,干脆就闭上眼睛睡觉。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我没法自行疗伤,这次是真的昏迷了过去,等我醒来,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看了下外面,张道陵府邸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门口站着的是那三个持剑的侍女,白静就在我旁边守着,见我醒来,凑上前来说,“你终于醒了。”

“外面怎么那么多人?”我问她。

白静说,“太微玉清宫外的事情传了出去,他们都知道了的你自斩和削肉的事情,都是来看热闹的,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就算依旧是乞丐命,他们也不会再低看你,现在你跟他们一样,都是庶民,他们再也不敢朝你吐口水了。”

我淡淡恩了声,白静再帮我检查了一下伤口,说道,“我们从娘娘那里拿了药给你服下了,这段时间你不要乱动,这伤应该很快就好了,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对了,玄女娘娘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如果你想太平地活下去,可以随便找个偏远的地方住下,娶妻生子过完余生。如果你不想这么过下去,可以修习法术,最近神界需要大批兵将,应该有机会的。”

“多谢几位。”我道。

白静她们终于离开了,出门时还帮我关上了房门,并对外面围观的人说,“崇元真跟你们一样,都是神界庶民,你们不得再欺辱与他,亦不得打搅他,别忘了,就算是庶民,他也是曾经翊圣真君的儿子,还是我们玄女娘娘的徒孙。”

有了这句话,外面那些人也不敢再打搅我,各自散去,终于留下了我一个人。

我忙坐了起来,施展九息服气之术,整整一日一夜才可以勉强行动,再这么坐着都要发霉了,随意找了根木棍当做拐杖,推门出去。

外面依旧人来人往,普通人、兵将都有,以前我出去引来的是嘲笑,这次出去绝大部分是敬佩,皆对我指指点点,讨论的也不是如何羞辱我的事情了,说的都是太微玉清宫外发生的事情。

拖着这身躯行走得很慢,这条街道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途中有不少人要给我拿吃的,我一一接了下来,这一路过去,听到了不少消息。

讨论的无非就是我的事情和魇的事情,魇最近销声匿迹,他们都在说是怕了神界真正有能力的人,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样的奖赏,引得神界很多大能到处寻找魇,吓得魇不敢再出来了。

我听着这些讨论只付之一笑,不过现在这躯壳,确实不好行动,就让他们有这种假象吧,从街头到街尾,再从街尾走回来,还没走到张道陵府邸,就听人说,“真武将军开坛讲道了!”

我见无数人朝一个方向涌去,那里是正是真武大帝的府邸,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个真武大帝,便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真武大帝讲道吸引力十足,吸引了无数人过去,有普通黎民,也有神界兵将,甚至有一些位高权重之人也去了,我到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不过并不喧闹,他们静静盘坐着。

最前方有一高台,高台上盘坐着一个身着法衣的道人,看年龄约莫有个五十岁左右,留着胡须,浓眉,双眼精光流转,威严无比,他正侃侃而谈。

我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也静静听着。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落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他在上面念诵这些经文,下面众人不敢有半点松懈,全都支起耳朵听着,不过这些东西我早就看过了,《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中的内容,说的是修道的方式,修仙道和修鬼道,这些言论自然是推崇仙道的。

听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原以为会传法,没想到真的只是传道而已,将要起身离开,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人,正是陈莹莹和谢甜甜。

她们俩盘坐后方,正在仔细聆听着,我缓缓挪动身子,不多久时间就到了她们俩旁边,陈莹莹和谢甜甜也注意到了我,我笑说,“两位姑娘又见面了。”

她们俩旁边有吕祖宫道士,见我过来,这次没有阻挠,毕竟玉皇都已经赦免了我。

陈莹莹是个双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见我这悲惨模样,不免有些诧异,问我,“你受伤了?”

“小伤。”我说。

陈莹莹没准备关心我,她只想听真武大帝念经,我又说,“这些经文有什么好听的,充满了对鬼道的刻板偏见,修道学法,还是要走自己适合的路,也得看机缘……”

“嗯嗯。”陈莹莹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只点点头。

我见她无心跟我交流,只得拿出杀手锏,又说,“此前我跟姑娘说,我会一些测算的本事,我擅自为姑娘测算过了,姑娘心中是否有牵挂之人?”

说这个,陈莹莹果真来了兴趣,忙扭头过来点头。

我继续说,“你牵挂的那个人生死未卜,我看姑娘你天赋不错,此前却没学过法术,踏入玄门应该是为了你牵挂的那个人,所以我猜测,你牵挂的人应该是个能力不错的人,他在的时候你不用学法,他出事了,你想替夫行道,所以才学法。”

陈莹莹继续点头,就连旁边谢甜甜也被我吸引了过来,她也问我,“乞丐,那你能测算出那个人现在是生是死吗?”

我故弄玄虚掐了掐手指,然后才说,“还活着,姑娘不用担心。”

“真的?”陈莹莹很认真地问我。

我点头,“真的。”

我跟陈莹莹还有谢甜甜在这里交谈着,打搅了其他人聆听经文,纷纷投来不满的目光,我说,“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聊?”

陈莹莹有这个想法,不过旁边道士却说,“道祖让二人安心听道,真武将军传道还没结束,二位不要擅自离开,否则道祖会责怪二位。”

陈莹莹满是失望哦了声,我恨不得把说话这人按在地上锤一顿,强忍了下来。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熟悉声音,“你们俩先跟他去吧。”

我回头看去,却是纯阳子提着剑来了这道场,纯阳子在神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他一到,自然引得无数人注意,纷纷问好,纯阳子瞥了我一眼,再看向上方真武大帝,捏着剑行了一道礼,道,“福生无量天尊。”

真武大帝停止讲道,对纯阳子笑了笑,同样道,“福生无量天尊。”而后对众人说,“今日传道到此结束,诸位请回吧,我有事情要与纯阳道祖说。”

说着站起身来,与纯阳子相视而立,纯阳子冲真武大帝道,“要切磋切磋吗?我们此前约定好了的。”

纯阳子这话一出,全场哗然,这里人都怀疑听错了,纯阳子这是要跟真武大帝动手?

第五百零九章 北斗神君

一个是玉京尊神,一个是道教剑神,且都跟全真道渊源颇深,很多人曾拿他们两人做过比较,但没人真正想过这两人有一天会真正动手。

纯阳子为什么会来找真武大帝切磋,我自然再清楚不过,因为这就是我要求的,纯阳子的实力我知道,我可以从他们两人的交手中判断出真武大帝实力。

得知他们俩要动手,这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传道上了,要是有幸一观他们俩斗法,比听一百遍这些经文都管用,全都驻足观望,翘首期待,不过真武大帝随后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愿望。

真武大帝对众人拱了拱手,满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诸位,今日净乐宫有要事,还请诸位先回,以免误伤到各位,各位离开后也勿要随意议论和传播此事,我和纯阳道祖之间并未任何矛盾,仅仅是一次友好的会面切磋,万不能因为一些言论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众人当然不愿意离开,只有极小一部分开始往外走,纯阳子眸子酝酿雷电,真气席卷开来,剑神气质尽显无疑。

“快看上面!”有机警的人发现了不对,指着上方惊愕道。

我也抬头看去,上方云雾中,无数剑影如龙流动,令人头皮发麻的兹拉的声音从其中传出,剑的寒光闪耀,无数法剑在云雾中穿行,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上方盘旋着寻找自己的猎物。

其余人也发现了,瞪着眼道,“这就是天遁剑术中诛邪剑法吗,传说中的驭万剑之术。”

诛邪剑法我也会,但不是这样,这应该是纯阳子自创纯阳剑法中的法剑,世人共睹,以技艺治人之剑。

纯阳子平时面如春风,但一到用剑的时候,就会变得冷如寒铁,此时开口森然道,“尔等最好速速离开此地,刀剑无眼,再好的法术,也要留着性命去参悟才行。”

那剑还没落下,众人已经头皮发麻,再加上纯阳子的话,哪儿敢继续留在这里观看,是真的会死人的,忙争先恐后离去。

上方真武大帝见此状,也伸手一招,右手一条玄蛇蔓延上来,化作长剑,左右显化一五色灵龟,化作一盾,按剑而立。

关于真武大帝的身份,下界有过五种争议,其中一种就是神界武学之人的护法者,也是剑仙之道的守护神,灵龟为盾,玄蛇为剑,光华日月,威震乾坤。

如果真武大帝是这种身份,其实是很尴尬的,神界守护神实际是九天玄女,他的身份却是神界修道之人的护法者,这样就属于在九天玄女管辖之内。另外一个,纯阳子是道教剑神,他才是剑仙之道的守护神,但纯阳子在神界地位不高,所以公认的剑仙之道守护神就成了真武大帝。

如果是这个理由,纯阳子找真武大帝切磋就理所当然了,这一次他们的胜负,将直接影响他们两人,到底谁才是剑仙之道的守护神。

我欲留下来观看,纯阳子瞥了我一眼,再看看陈莹莹,对我说,“崇元真,带她们离开这里,不要尝试窥视这里的任何情况,否则对于你来说,会得不偿失,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他不想让我看,一旦我窥视这里的情况,那么他不会再告诉我任何关于真武大帝的信息,恩了声,随后带着陈莹莹他们离开这里。

我们快步离开,出了这里,净乐宫外忽有阵法显化,这是全真道的一个幻阵,用来迷惑敌人的,净乐宫处于这幻阵之中,外人看不到里面任何情况。

这幻阵想要迷惑我,还是有些勉强了,但我没有想着去窥视,默默离开,至极远地方候着。

整个玉京都沸腾了,纯阳子跟真武大帝之间的切磋,他们已经想过无数次了,终于成为现实,他们如何能冷静下来,整个玉京都在猜测他们之间到底谁比较强,这两人支持者的声音各自占了一半。

我与陈莹莹还有谢甜甜找了一小馆坐下,吕祖宫其他道士也跟着,坐下后,陈莹莹依旧翘首看着净乐宫那边的情况,谢甜甜说,“不用担心,连孙清都不是他的对手,真武将军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我见陈莹莹的表情,她确实是在担心,心里感觉不妙,纯阳子是个很吸引女性喜欢的人,心说陈莹莹才跟他多久,就这么担心他了,今后还得了?有意无意问道,“姑娘很担心你师父吗?”

陈莹莹说,“他要是出事了,就没人教我法术了……”

我释然,合着陈莹莹是在担心这件事情,而不是担心纯阳子本人,纯阳子也真是奇葩,明知陈莹莹跟他学法的目的,还会收她为徒,也不知怎么想的。

我说,“这位姑娘说得对,有剑的纯阳子,不会惧怕当今方外任何一人,就算不敌真武大帝,他也不会出事,毕竟纯阳子也是神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陈莹莹淡淡恩了声,跟我也没什么太多可说,毕竟我现在跟她不算是熟人,我无法表露身份,也没什么话题可聊,就在这里静静候着。

幻阵之中,时不时传出惊天动地的声音,寒光不断闪耀,足足持续了四五个时辰才消停下来。

“结束了吗?”幻阵消失,众人涌上前去。

没多久又让开了一条路,纯阳子提着剑从那面走了过来,纯阳子衣襟上多出了不少口子,有鲜血沁出,脸上也多出了几条伤口,往外冒着血珠,看起来狼狈至极。

陈莹莹他们见纯阳子出来,忙起身迎上去,吕祖宫的人关切问道,“师祖没有大碍吧?”

纯阳子摇摇头,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指了一下自己的脸,神情有些颓然地说,“看见了吗,脸上的伤口拜他所赐,比想象中要强。”

“赢了还是输了?”我问。

纯阳子笑了笑说,“我与他之间胜负结果影响太大,你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们之间到底谁赢了,不过也不算亏,他也受伤了。”纯阳子随后对陈莹莹他们招了招手,带他们离开了这里。

我与众人一起目送纯阳子离开,此后又朝净乐宫去,不过去的时候,真武大帝已经进入净乐宫了,无法看到他的真实情况,只得返回。

能伤到纯阳子,真武大帝不管是赢是输,都可以对我造成威胁了,我用魇这个身份终于出现了一个劲敌,不过纯阳子跟他切磋过,短时间他恐怕也不能再出手了,给我争取了时间。

径直返回张道陵府邸,检查了一下身上伤口,静候夜晚到来,魇沉寂有一段时间了,外面有猜测魇怕了,是时候打消他们这个念头了。

……

夜深人静,我换上黑袍,戴上斗篷,小白虎趴在我肩膀上,潜行深夜,这一次的目标是迁校府执事,《太上感应篇》记载,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

执掌迁校府的,正是这个北斗神君,名叫‘朱仁’。

崇元真父亲死后,崇家没了顶梁柱,崇家男子大多被派往各种战场战死,而崇家女子则被迁校府的北斗神君带走了,发配神界各处为奴为婢,其中包括崇元真年幼的两个妹妹,他的两个妹妹就是到了朱仁的府邸为婢。

在神界这个尊卑分明世界,她们的生死没有人在乎,更何况她们还是崇家的人,不管被人怎么对待,都只会有人叫好。

崇元真的这两个妹妹现在已经死了,死于虎口,朱仁为讨宾客欢心,让崇元真的两个幼妹去夺两只老虎口中的食物,最终的结果是尸骨无存。

第五百一十章 象帝之先

迁校府虽然是真武大帝创立,但现在真武大帝已经不管迁校府的事情了,再加上真武大帝现在也受了伤,只要我速度够快,就不会惊动真武大帝净乐宫。

并指念咒,随风上下,落在朱仁府邸顶上,盘坐下来观看府中情况,朱仁府邸很是豪华,是一座三进院落,门口有兵将把守,朱仁位于街门正后方的正方中。

正方后面是后罩房,后罩房单立一牌匾,上写‘虎巢’二字,里面豢养的是各色老虎,约莫有个五六头,朱仁此时正在后罩房中喂虎,那些老虎个个庞大无比,威猛无双,看着很是摄人,我说,“朱仁还有这爱好么?”

小白虎看着后罩房那些老虎,满脸不屑地道,“北极四圣为首的天蓬元帅喜欢斗虎,朱仁养虎就是为了讨他的欢心,如果没有天蓬元帅,朱仁也当不了这个北斗神君,当年朱仁似乎就是为了讨天蓬的欢心,才让崇元真的两个妹妹去虎口夺食,最终惨死。”

“诸神聚集之地,竟有这种野蛮行为,这个神界,要布阴司后尘了吗。”我说。

小白虎又说,“这种行为在神界只是少数,天蓬名字叫卞庄,他还没有到神界的时候,曾徒手杀过两头正在食牛的老虎,从此扬名,朱仁让崇元真的两个幼妹去虎口夺食,也只是为了拍卞庄马屁而已,显示卞庄的神威。”

小白虎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人间有‘卞庄刺虎’的典故,《史记》中也有记载,所谓的卞庄刺虎,不过是投机取巧而已。《道法会元》中记载: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姓卞名庄。

这么看来,那个刺虎的卞庄,就是现在的天蓬了,我看了会儿,飘忽下去,落在后罩房外,朱仁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在逗着笼子里的几头老虎,时不时发出笑声,就连我迈步走到他后面,他也没有察觉。

我说,“卞庄可徒手击杀两头老虎,不知朱神君可有这本事?”

朱仁笑了笑说,“什么徒手击杀两虎,也就是外人吹嘘他,当年的他是怎么杀掉那两头老虎的,他自己心里不清楚么。”说完才转身过来,见我模样登时愣住了,猛往后退去,靠在了铁栏上。

后面老虎要扑上来,朱仁又忙往前避开,退到一边,看着我惊恐道,“你……你……魇!”

我这打扮,身份再清楚不过了,我恩了声,“是我。”

朱仁非武将,实力肯定比不上江天君这些人,见了我连反抗的心都没有,咽着唾沫,看我的眼神如见了修罗般恐怖,哆哆嗦嗦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只是神界一个小角色,你为什么找上我?”

我回头看了眼,“你这府邸很难进吗?”我说着走到了虎笼前面,老虎对我龇牙咧嘴,发出低沉咆哮声,我将铁笼上的锁拉扯开来,将要打开铁笼的时候,对朱仁说,“为什么找上你,你还记得当年进铁笼夺食的那两个小女孩吗?”

“崇元真的妹妹?”朱仁对她们印象深刻,一下就想了起来,“你是为了她们才来找我的?难道你真的是翊圣真君?”

我呵呵笑了声,喀嚓一声打开铁笼,里面猛虎作势往外冲,我直接摘掉了头上斗篷,注目与里面猛虎对视,猛虎才往前几步,立马停住脚步,而后缓步退了回去,躲在角落中。

我摘掉了斗篷,朱仁认出了我,这比我是翊圣真君还让他震惊,断断续续地说,“崇……崇元真,竟然是你!”

“我妹妹死得好惨。”我回头过去盯着朱仁道,随后一笑,“我想看看她们当年是怎么死的。”

语罢直接上前伸手过去,朱仁见是我,没之前那么紧张了,挥拳要反抗,但他的实力太弱了,拳头还没挥出来,我已经封了他奇经八脉,提着他丢入了虎笼中。

里面老虎没有立即动,只因为对我忌惮,朱仁在里面慌了神,但法术也用不出来,惶恐不已,跪地哀求,面色惨白地说,“当年的事情都是卞庄安排的,求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被你发配出去的崇家女子,现在还有活着的吗?”我无视了他的问题。

朱仁眨巴了几下眼睛,忙道,“有,有,你放我出去,我去帮你查。”

“说。”我厉声道。

朱仁立马蔫了,不敢反抗,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崇家当年有个叫‘阿蛮’的侍女还活着,现在在北极星宫喂马。”

我听后取剑在地上写上了‘魇’字,随后转身离开。

朱仁诧异,“你不杀我了?”

“你要是能从虎笼里面出来,就可以活命。”我说。

朱仁回头看虎,见老虎不动,大喜,忙要打开铁笼出来,并连声道谢,“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当年我就看出你并非寻常人,今后一定是帝王之才,别人欺辱你,我从没有欺辱过你,现在你这般厉害,果真是天选之人……”

“帝王之才,就因为那块牛皮癣吗?”我停下脚步自嘲说道。

朱仁说,“当然不是,玉皇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只是一块牛皮癣,你们崇家遭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块牛皮癣,而是几句谶语,早有预言预测你将来会主宰神界。”

我一听还有隐情,忙转身问,“什么谶语?”

朱仁说,“其实在你身上长出那块癣之前玉皇就收到过几句谶语,有一游方道人告诉玉皇,务必小心一个人,此人名字中每个字都有帝王之相,今后掌控神界的极有可能就是此人,此人名字中的三种帝王之相分别是‘万岳之宗’‘六阳会首’‘象帝之先’,玉皇参悟了这三句谶语,正是你的名字。”

万岳之宗,指众山之宗,这是个崇字。

六阳会首,指六阳脉汇聚在头部,而元字在甲金文中就是一个圆圈,指代的也是头。

象帝之先,出自《道德经》,这是老子提出的诸神源头的概念,可解释的为万物的初始,而在道教中,万物的初始又叫‘真’或者‘道’。

所以,这三句谶语整合起来的名字就是崇元真,或者是崇元道。照这么解释,确实是有三种帝王之相。

朱仁又说,“你出生时取名为崇元真,玉皇早就心有芥蒂,但他的身份过高,不宜纠结这种事情。刚好那个什么‘太古无名之君’给你身上加了龙鳞,玉皇就顺水推舟,清除了你们崇家……”

我释然,此前我还疑惑过,九天玄女、玉皇他们都不笨,怎么可能看不出我胸前这块癣是被人陷害的,就因为这样就放弃了北极四圣之一,我一度怀疑过玉皇和九天玄女的智商。

现在看来,玉皇清除崇家,确实是有理由的。而九天玄女此次为我求情,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因为我名字没有更改,三种帝王之相还在。

不过这谶语确实有意思,现在我变成了崇元真,我要做的就是完成张道陵没有完成的事情,也就是篡位,确实可以威胁到玉皇的权利,所以这三句谶语,并不是瞎编乱造,而是真的有人看出了未来的一些趋势。

我细细听朱仁说完,点头恩了声,朱仁要打开铁笼出来,并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戳穿你的。”

我凝视了铁笼中猛虎一眼,冷声道,“现在他是你们的了。”

猛虎得令,直接扑了上去,朱仁奇经八脉被封锁,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只发出一声哀嚎,瞬间四分五裂,我随后腾身离开,潜行返回,还没有到张道陵府邸,朱仁被魇杀了的消息就传开了,玉京一片大乱。

等我返回张道陵府邸,在暗处刚脱掉身上黑衣,冷不禁有一声音传来,“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惊了一声冷汗,缓缓转身,却是那白静站在远处看着我,我负手将衣服藏在身后,捏紧了手中的剑问道,“你来多久了?”

白静说,“刚到,想过来看看你,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身上有伤就不要出来了,那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快出来吧,魇又出来了,小心被误伤到。”

白静偏着脑袋看我这边,我几次生出杀心,最后止住了,她应该没有发现,如果发现了,不会是这个表情……况且她帮我包扎过伤口,虽然我不是很愿意,但不得不承情。

第五百一十一章 马场马倌

白静说着要往这边儿走,我背后的斗篷和黑衣都还没藏好,如果她看见了的话,杀掉她是我唯一的选择,见她要过来,急中生智,忙解开了裤子道,“别过来,我在小解!”

白静骤然停下,站在前边满脸鄙弃看了看我,随后转身不看我,说,“你现在已经不是乞丐了,这些乞丐习惯一定要改掉。”

我笑了笑,趁她转身这机会,将斗篷和黑袍丢到了一隐蔽地方,之后才走出去,到她面前搓了搓手,作势要往她身上搭,她忙闪开,嫌弃至极。

一同进张道陵府邸,我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白静说,“猜你也不是甘愿做庶民的人,现在有一个机会,北极星宫正在扩充兵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打个招呼,让你进去。”

“当然愿意。”我忙道。

白静料到我会这么说,笑了笑又说,“北极星宫正在招骑兵、攻城兵、弓弩手还有戍卫,你想当哪种?如果你想求得安稳的话,可以当戍卫,要想前途的话,其他的三种都可以。”

我仔细想了好一会儿,非常认真地说,“我想去北极星宫养马,你能送我进去吗?”

崇家有一个叫阿蛮的丫鬟还活着,恐怕也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了,有些事情,我得帮崇元真做了,如果再拖下去,这个丫鬟不知道还能活过几天时间。

白静看来,我心有鸿鹄之志,认为我会选容易建功立业的兵种,我这一句养马说出来,白静差点被自己一口唾沫给噎到,忙拍了胸口几下,再愕然盯着我,“崇元真,你脑子没坏吧?还是我听错了?”

“脑子没坏,你也没听错,我想去北极星宫养马。”我依旧十分认真地道。

白静仔细盯了我好一会儿,翻了个白眼,作势要往外走,不忘嘲笑说,“你有剃肉的勇气,原以为心怀大志,没想到始终是烂泥扶不上墙,玄女娘娘就不该到太微玉清宫为你求情,告辞!”

我看着她将要走出去,快到门口的时候我说,“北极星宫中有个养马的下人叫做阿蛮,她原来是我们崇家的丫鬟,崇家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不去的话,阿蛮活不了多久。”

我说完这话,白静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下才回身过来,前几秒才是白眼,现在眼光柔和了不少,凝视我许久才说,“养马属于下九流,地位比乞丐高不了多少,那只是一个丫鬟,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丫鬟去养马?”

我淡淡笑了笑,身上伤口隐隐作痛,找了个地方坐下后才说,“那不是丫鬟,是我现在唯一的家人。”

白静深吸了口气,应道,“好,我送你进去,天亮之后你就可以去北极星宫报到,我会嘱咐他们。”白静说完对我点了下头,再次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抱歉,误会你了。”

我再次目送她离去,等她走远走,马上去把外面的斗篷和黑衣收了起来,之后躺下安心睡觉。

朱仁被杀,玉京再次轰动,外面热闹非凡,全是兵马声音,神界兵将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没多久就查到了张道陵府邸,此前他们来定然会嘲笑我几句,不过这次见我后,还会恭恭敬敬叫我一声元真公子。

毕竟他们现在看到了我跟九天玄女的关系,也知道九天玄女肯为我说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九天玄女这层关系,现在敢欺负我的人也没有了吧。

他们在张道陵府邸中走了个过场就离开了,我闭眼睡了过去。

……

次日清早,我背着三五斩邪剑前往北极星宫,在人间背着一把剑到处乱走会被当成怪胎,不过神界尚武,且非常推崇剑文化,就连外面挑粪的都会随身佩着一把剑,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北极星宫,神界四御之一的紫薇大帝宫殿,统领着神界四分之一的兵马,在神界的地位仅次于玉皇和九天玄女。

不过我去的北极星宫只是指北极星宫实力范围而已,整个玉京的北半边都是紫薇大帝的地盘,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想要真正进北极星宫几乎不可能。

北极星宫招兵买马,外面排起了长队,白静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就直接走到最前面,负责记录的北极星宫侍奉抬头看了我一眼,认出我来,笑呵呵地说,“元真公子来啦,白姑娘已经跟我交代过了……”

“那就麻烦先生了。”我说。

这侍奉又说,“白姑娘亲自来打招呼,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来北极星宫养马?要不我给你换一个?骑兵怎么样?”

后面排队的人听见我要到北极星宫养马,哈哈大笑了起来,传来不少取笑的声音。

我也呵呵笑了笑说,“本事微末,也无大志,但使我一日三餐能果腹就行,当骑兵太危险,我还不想死。”

后面的人又笑了,虽然说人穷志短,但我这志向也太短了吧,做什么不能果腹?非要来养马。

这侍奉也忍俊不禁笑了,点头道,“好,那就养马,白姑娘交代我,给你安排稍微轻松一点的活儿,这样吧,你去马场当个马倌领事,不用亲自干活,马厩有几百号人呢,你指挥他们干活就行。”

我对这侍奉行了一礼,“如此就谢过先生了。”

侍奉摆摆手,让后面的人来接我,带我去北极星宫的马厩。

马厩位于北边这块地的最后方,那里就是一个马场,十分宽阔,马场有战马上万匹,这么多马,几百号人来喂,工作量还是很大。

这人把我带到马场,给我安排了住处后,再带我去其他马倌聚集的地方,召他们集合起来,让我站在最前面,说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马场的领事,今后马场的活儿由他分配,你们听他的就行。”

众人忙点头。

我看着这些人,个个皮肤黝黑,衣着破烂,脏乱不堪,他们怕是很小就到这里来了,地位使然,他们不可能跟外面的人一样,也没有机会见识到外面的风景。

这马场,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其中还有一些孩子,他们应该就是这些马倌所生的,生下来就只能当马倌。

我对他们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他们,想找到阿蛮,不过我并没有阿蛮的记忆,再说这里女马倌也不少,无法判断是谁。

带我进来的这人介绍完我后就离开了,等他走远了,我才说,“我叫崇元真,你们有些从一出生就在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我是谁,不过绝大部分应该听说过我,你们相互说一下就好,我就不详细介绍了,我来之前,你们是怎么干活的,就一样怎么干活,我不做其他安排。对了,我听说马场里面有个叫阿蛮的马倌,她在哪儿?”

他们很多人知道阿蛮,听我一说,立马争先恐后地道,“她还在干活儿呢。”

我愣了下,“你们在休息,为什么她还在干活儿?”

有人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阿蛮来这里好久了,都在这里呆了一百多年了,没人知道她以前是做什么的,她好像特别喜欢干活,马场有两千匹都是她一个人在养,每次养马三天才会休息一次,然后起来继续喂马。”

“她一个人养两千匹,你们这么多人养剩下的?”我声音变了,变得有些阴沉。

这人忙说道,“不是,是之前的领事安排的,那两千匹马只能她一个人养,她很勤快的,从来不喊累,我们猜她应该是很喜欢养马吧……”

“妈的,带我去找她!”

第五百一十二章 可以伏藏

他们马上引路,往前走了好远才到马厩,马厩成排,里面是各色体壮的战马,一个身子矮小皮肤黝黑的女子正抱着干草挨个往马厩里面放,带我来的人指了一下她说,“她就是阿蛮。”

她知道后面有人来了,但却不抬头看我们,她的眼里似乎真的只有面前的马,我唤了声,“阿蛮?”

她没有理我,往返于干草堆和马厩之间,旁边有人说,“她只会养马,很少跟我们说话,听以前的领事说,养两千匹马是她自己要求的,她好像跟别人打了赌,要养出十万匹马,一百多年过去了,她已经养出五万多匹可以上战场的马了。”

我恩了声,迈开步子走了过去,越走近越心惊,我看到了她的脸,看起来才十六七岁,但脸上、手上密密麻麻全是疤痕,还有很多新添的伤口,都是这些干草剌出来的。

直到我走到她旁边,她也始终没有正眼看我,还要抱着干草去马厩的时候,伸手按住了干草。

“嗯?”她发出了个简单的声音,然后呆呆抬头看我,与我四目相对,看到我的脸时,她表情有了些轻微的变化,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激动,也没有重逢的矫情,只是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轻声说,“元真公子。”

“为什么要养这么多马?”我以前不是崇元真,不知道他跟府中丫鬟的关系,但这一声公子叫得我心都酥了。

阿蛮说,“他们把我发配到了马场,说只要我养够了十万匹马,他们就会取消你的乞丐命,现在我已经养了五万多匹了……”

我听着心里一抽,痛得不行,直接闭上了眼睛,我跟这个阿蛮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但她的话,却是那么触动人心,许久后才睁眼说,“他们在骗你,神界战马六年才能上战场,你同时养两千匹,养够十万匹,需要三百年时间,而我的寿命只有三百年,等你养够了马,我已经死了。”

她听我这么一说,终于反应了过来,眉头微微蹙了下,看看干草,再看看马厩里的战马,身子开始哆嗦起来,眼泪直打转。

我看到了她的眼神,绝望、无助、悲痛,这种眼神我从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她嘴唇微微发颤,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说出话来,我伸手去帮她整理了下头发,挤出了个笑容来,说,“你不用养马了,现在我不是乞丐了,我是这马场的领事,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用养马了!”

阿蛮顿了好久才问,“真的?”

我恩了声,回头对身后的人道,“今后这个马场,阿蛮地位与我一样,谁也不能让她干活,这两千匹马,你们自己分了。”

他们悻悻点头,这个时候才知道我跟这阿蛮关系匪浅。

我随后拉着阿蛮离开这里,到了有一遮阳的地方,将她安置着坐下,再盯着她脸上和手上的伤疤看了起来,阿蛮也反应了过来,手往衣袖里面缩,脸往胸前埋,不让我看,弱弱地说,“怕吓到公子。”

我说,“崇家现在只剩下我和你了,崇家都不在了,我们不再是主仆,而是家人,我的年龄比你大一些,今后我们以兄妹相称。以前谁欺负过你,不管是谁,我都会一一向他们讨要回来。”

神界这个尊卑分明的地方,几乎不可能听到这样的话,我说完了后,阿蛮抬头看着我,盯了我好久好久,先前没掉出来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哭得梨花带雨,也不知是知道了崇家只剩下我跟她才苦,还是因为我跟她今后是兄妹才哭。

没有扭捏太久,我对过去的事情不熟悉,也没什么可说的,在这里呆了会儿后问道,“当年是谁跟你说养够十万匹马就可以赦免我乞丐命的?”

阿蛮道,“北极星宫的戍卫统领,叫张琳。”说完这,见我眼中满是杀意,忙又道,“公子千万不能去找他麻烦,他在北极星宫地位很高……”

“哪儿有公子当马倌的,不用再叫我公子了,我说过,我们以兄妹相称。”我道,并没回应她那句话。

跟她说了会儿话,见她满眼血丝,心有不忍,趁她不注意伸手在她的后脑勺点了一下,她当即昏睡过去,我将她带到了我的房间安置下来,随后才出马场熟悉其他情况。

我在神界地位虽然不高,但也算是个有名的人。

神界地位最低的人终于去了自己的乞丐命,然后选择当了一个马倌的消息迅速传播开,北极星宫的兵将纷纷来马场观看,这次他们不嘲笑我地位低了,却在嘲笑我志向低。

“乞丐就是乞丐,就算去了乞丐命也只是下九流人。”这句话传入我的耳朵。

我丝毫不在意,就从这马倌开始,这个北极星宫,我要了!

兵将上前来取笑,把我当成傻子一样围观,有问我,“崇元真,是当乞丐好,还是当马倌好?”

我回应,“自然是马倌好,有吃有喝,还有屋顶遮风挡雨。”

他们哈哈大笑,我也陪着笑,我出马场准备去外面转转,他们也跟着我一路到处走,时不时问几个刁钻的问题,我都一一作答。

以前的我在他们眼里是发泄对象,现在的我成了他们取笑的对象。

我并非有受虐倾向,当马倌,一是为了救阿蛮,二是为了给玉皇看。

我知道了玉皇忌惮我的真正原因,他会赦免我,是看在九天玄女的份上,即便我剃了那块癣,玉皇该忌惮的还是会忌惮,今后我绝对难有发展!

只有让玉皇知道,我并非谶语中所说的那个人,我只是一个志向极低的人,他才会放松对我的警惕,玉皇放松警惕这段时间,就是我往上爬的时间,所以,现在这些嘲笑还远远不够,我得让整个神界都知道,崇元真就算不是乞丐了,也还摆脱不了下九流的命。

这个唤作:性有巧拙,可以伏藏。

整整逛游了一天时间,随着我的走动,我的事情传播越来越远,我觉得足够了才返回马场,回马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在等待子时的到来。

阿蛮还没有醒,我没去惊动她,坐在外面斜靠栏杆,优哉游哉,子时一到,我再次离开马场,去张道陵府邸取出斗篷和黑衣,穿戴完毕准备出发。

那个张琳的命,我一刻也容不了了,他必须死。

比起杀人,他这种手段更令人深恶痛绝,如果今天我的乞丐命没有去掉的话,阿蛮知道真相,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

以前只是单纯的刺杀,这次我不再单纯刺杀了。

九天玄女不是敕告神界了吗,能提供魇消息的人,赏银千两,那我就自己去提供这消息,不过不是提供给九天玄女,而是提供给北极星宫的人,让这个人去立功,如此他就欠我人情,现在我地位太低,我需要一个护身符。

准备完毕,从张道陵府邸外直接腾身离开,朝北极星宫去了。

北极星宫,作为神界最重要的地方之一,守卫比迁校府要森严十倍,不过这些在我面前都只是摆设,召出小白虎坐落在我肩上,找到了北极星宫戍卫统领居住的地方。

去时张琳正在酣畅大睡,我直接走到了他床边,伸手拍了拍他脸,张琳醒来,见我装扮大惊。

没等他说话,我先说了句,“叫醒你是有一件事情跟你说,马场有个阿蛮的人,你欺骗了她一百五十年,毁了她的整个人生,我是来帮她要债的。”

张琳张嘴想要说话,不等他说出口,我捏紧拳头直接一拳挥向了他的额头,额头瞬间凹陷进去,灵魂出窍,被我一口生气吹散,而后在地上留了‘魇’字。

并指演化分身,让分身换上黑衣,戴上斗篷带着小白虎和剑离开,令分身去张道陵府邸,藏好剑和黑衣后就可以散了。

我则推门出去,在外面侯了会儿,分身走远了才放声喊道,“不好啦,戍卫统领死啦!”

第五百一十三章 马屁不穿

北极星宫的人闻声追来,不过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已经离开极远的背影,他们忙成群结队追过去,不过我丝毫不担心,即便是分身,北极星宫能跟上我速度的人也寥寥无几。

我在此处静候着,肯定会有人回来找我的,约莫过去了一刻钟时间,他们没有追上我的分身,不得不返回,为首是个地位不低的将军,黑衣玄冠金甲,肩上斜挎一黑索,手持虎纹钺,体型彪悍,高有两米有余,身上煞气极重,是个经常领兵上阵的主。

观其样貌,我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正是北极四圣之首的北极天蓬大元帅——卞庄!

卞庄在后面兵将的指引下走上前来,见我后指了指我说道,“元帅,就是他发现的。”

崇元真在神界一百多年,自然是认识卞庄的,见他们过来,我忙躬身行礼道,“参见天蓬大元帅。”

“崇元真?”卞庄行至我面前,看清我容貌稍显诧异,随后又恍然大悟,笑说,“哦,听说你到北极星宫来养马了,倒真是少见,你父亲当年可是想把你培养成下一任翊圣真君的。”

我回应以笑,卞庄又问道,“方才就是你最先发现魇的?”

“是。”我点头说,“我本想回马场,路过这里,刚好碰到的他从戍卫统领的房间里出来,本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但他似乎不屑对我动手,只看了我一眼就逃走了。”

卞庄仔细打量我,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再进张琳的房间里面看了看,张琳的尸体还在床上,地上刻着一个‘魇’字,不多久出来说道,“是那个魔头做的,张琳应该是在睡梦中被他活活打死。”此后语气变得愤怒不已,“这魔头也只敢找神界小将动手,若是敢到我府上行凶,定要他有去无回。”

下面一小将谄媚上前吹捧道,“大元帅有伏虎之能,那魔头闻元帅之名便望风而逃,不敢一战,若是再敢现身,大元帅定能一举将其擒获,那神勇侯的位置,迟早是大元帅您的。”

我在一旁不发声,只看这卞庄的表情。

小将的吹捧,让卞庄飘飘然,也不管里面张琳刚死,哈哈大笑起来,我大致摸清楚了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此前朱仁养老虎讨好他,现在这小将吹捧他,说明他很受这一套,再看他的语气神态,得知此人就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喜欢别人的吹捧。

孙思仁师父青玄真人办事有一条准则给我很大的启发,那就是绝对不侍奉比自己精明的人,所以他没有选择柳承,而是选择了帝辛,我既然要在北极星宫找一个靠山,这个卞庄再合适不过,思索了会儿,对卞庄再次拱手行礼,“感谢大元帅救命之恩。”

卞庄愣了下,就连这里的小兵小将都愣了,不知道我玩儿哪一出,卞庄皱了下眉头道,“我何时救过你?”

我说,“我此前以为那魔头不屑杀我,现在想来,大元帅府邸距离此处不远,那魔头多半是忌惮大元帅,所以才匆匆逃走,若不是大元帅有摄大力鬼怪之光华,逐流星芒怪之威名,在我看见了他真面目的情况下,他又怎会放过我?”

下面小病小将听着满脸鄙弃,这马屁拍得他们都不适应了,就卞庄这体型,想要逐流星是不是太难了些?

卞庄也被我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很受用,干咳了声,随后反应出我这句话里不对的地方,忙问道,“你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我点点头,“是的,瞥见了一眼,听说玄女娘娘出了告示,只要能提供此魔头消息者,赏银千两,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重要的消息。”

从没有人看过魇真正的面貌,这也是导致神界至今对魇无法防范的原因,魇脱了黑衣,摘了斗篷,他们想要找到这个人太难了,如果能提供魇的相貌消息,那么他就再难在玉京藏身。

我这么一说,下面兵将艳羡不已,一千两银两算不得什么,在整个神界都对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如果能将魇的模样通报上去,这功劳和名声,怕是连太微玉清宫都会给出奖赏。

卞庄先前被我吹捧得很开心,知道我有消息,不免又有些嫉妒,甩了甩袖子道,“那你便去玄女宫领赏吧。”随后转身道,“让他们戍卫副统领来处理张琳的尸体。”

如果我是别的小兵小将,卞庄肯定就会强行索要消息,但我是崇元真,九天玄女力保我下来,肯定是希望我有一番成就的,这消息对我就尤为重要,九天玄女要是知道他抢了我的功劳,还不得给他穿小鞋嘛。

卞庄将要离去,走出好几步之后我才喊道,“大元帅等等,我有事情要与您说。”

“何事?”卞庄不耐烦道。

我看了看张琳屋子,道,“此事不便与外人知道,还请大元帅与我进屋一叙。”

卞庄思索了会儿,跟我一同进了张琳屋子,我上前关好房门,卞庄依旧不耐烦道,“快些说,本元帅还要去追捕那魔头。”

张琳房间有纸笔,我取过来快速在上面画了起来,不多久,一个人脸成型,肯定不是我的脸,而是依照一个阳间小人物的脸型画上的,画完后,我将这纸张递给了卞庄,说道,“这边是那魔头的模样,为报答元帅的救命之恩,这消息就送于大元帅了。”

卞庄看看我手中的画像,眨巴着眼呆了一小会儿,接了过来端详几眼,再凝视着我问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玄女宫通报这消息,玄女娘娘对你照顾有加,有心帮你,只要你有功劳,今后必定扶摇直上,仅仅为了报答我,就把这唾手可得功劳送于我了?”

我笑了笑说,“大元帅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虽得玄女娘娘照顾,我成功去了乞丐命,但太微玉清宫对我始终有所防备,我这辈子想要飞黄腾达太难太难,我去玄女宫报这消息,顶多也不过是领千两白银而已,绝对不会有其他奖赏。但如果换做大元帅去报这消息,那大元帅你就是神界第一个看见魇真面目的人,如今这魔头闹得整个玉京人心惶惶,大元帅要是将此魔头相貌公之于众,不止玉京众神会感念元帅恩德,太微玉清宫也必定会给元帅其他封赏,至于我么……比起千两白银,我更想要大元帅的庇护。”

卞庄听明白了,知道自己要是即将面临的是何等的荣耀,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我肩膀道,“好小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放心,有我在,北极星宫没人敢欺负你,今后若是遇到难处,尽管来我府邸。”

“如此就先谢过大元帅了。”我再次拱手道,紧接着又说,“对了,此功劳应是大元帅一个人独享,大元帅万不可让外人知道是我先看到了魇的模样,还有此前那几个兵将,大元帅也勿要让他们外传。”

神界有聪明人,我运气一向很差,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看到了魇,肯定会多想。

卞庄忙点头,“那是自然,行了,你先回去吧。”

我恭敬退出去,返回马场,第一步总算完成了,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绕开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往上爬,卞庄可以帮我做到这一点。

我现在是马倌,玉皇短时间可能也不会再注意我,等借着卞庄的势力爬到一个稳固的位置,玉皇再想打压我,就得考虑考虑影响了。

推门进自己房间,阿蛮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房间中东张西望,见我回来忙起身道,“公子。”

第五百一十四章 崇家往事

“我说过不用叫我……算了,随便怎么叫吧。”我摆了摆手,满是无奈。

要是在人间,或许会很容易改口,但是神界尊卑分得太明显,她与生俱来的奴性是很难改掉的,走上前去让她先坐下,然后叫来马场其他养马的人,让他们端来饭菜给阿蛮。

她是真的饿了,虽然在我面前有些扭捏,但见了食物却一点都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我就在一旁看着,等她吃完了我问,“我再让他们去做。”

阿蛮忙起身,满脸不好意思道,“已经饱了,多谢公子,我马上回自己房间。”

她迈步离开时被我伸手拉了回来,按在了凳子上,我也端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说,“这一百多年我浑浑噩噩,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期间发生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把这一百多年崇家发生的事情全都跟我说一遍。”

说起崇家的事情,阿蛮神色变得十分悲婉,随后将我被贬为乞丐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讲给我听了,这个故事太长,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才讲完。

我也第一次听到了关于崇家完整的故事,崇元真被贬为乞丐之后,崇元真的父亲四方奔走为崇元真求情,但不见回应,而神界也在这期间借着开疆拓土的名义,让北极星宫领兵去开拓疆土,这任务自然是落在了战功赫赫的翊圣真君身上。

翊圣真君因为得九天玄女真传,有六丁六甲符,为神界征服一大片此前未曾探明的疆土,但他们的目的是除掉崇家,所以派翊圣真君前往雷泽最深处,最终战死在那里,尸骨无存。

此后崇元真有两个兄弟也分别被派遣出去开拓疆土,先后战死,崇家男丁死伤殆尽后,他们以莫须有的罪名彻底铲除了崇家,崇家女眷被发配至各个府邸,阿蛮只是其中一个。

听完了这个故事,我的神情十分凝重,阿蛮说,“都过去了,公子你还活着,崇家就还有希望。”

我冲她微微一笑,说,“对了,那个欺骗你的张琳死了,就在刚才,被人砸碎了脑袋。”

阿蛮听了这话直接愣了,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再愕然盯着我,没有我想象中大仇得报的快感,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拉着我要往外走,“公子,我们快走,张琳是北极星宫戍卫统领,公子要是杀了他,北极星宫不会放过你的。”

她拉了几下没朱拽动我,反倒是我把她拉了回来,说,“是魇做的,你不用担心。”

“魇?就是他们传那个魔头?”阿蛮也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魇的事情现在在的玉京闹得这么大,就算是这马场也应该有所耳闻。

我恩了声。

阿蛮道,“之前我听马场有个人说,魇出现后,分别杀了当年陷害公子的黑煞将军和那个的骁骑将军,此后还有江天君,以及害死两位小姐的朱仁,现在是张琳,这五个人里面,有四个人是崇家的仇人,他们怀疑将军没有战死雷泽,是他回来复仇了,难道那个魇真的是将军?!”

“不是还有一个不相干的江天君么。”我道。

阿蛮似乎没听到我这句话,眨巴着眼想了好一会儿道,“不对,张琳当年并没有陷害崇家,他只是欺骗过我,基本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将军。”阿蛮说着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只有公子知道,方才公子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告诉我张琳死了,难道……”

她还没说完,我一脑瓜崩就下去了,她捂住了脑袋,满脸委屈看着我。

我无语道,“你说的这些,全是建立在那个魇是专门在为崇家报仇的基础上,但是没有任何迹象和证据表明他是专门在为崇家报仇,如果他只是随机挑选的人,或者是挑选的神界那些劣迹斑斑的人下手,你的猜测就不成立了,我怎么可能是魇。”

“哦。”她尴尬应了声。

……

我跟阿蛮此后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话题,一直到外面天色将明,我伸了个懒腰,阿蛮这才起身要回自己的住处去,她口中的自己的房间,其实就是一个小窝棚,类似人间的狗窝,不过是加了个的棚子而已。

我在这里,怎么可能让她住那种地方,马上出去把其他马倌住的地方腾了一间出来,并告诉他们,今后那房间就只供她一个人居住,无人敢说什么,阿蛮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安排完这些,回过身去准备回自己房间,却见白静正站在远方看着我和阿蛮,嘴角露出浅浅笑容,我上前去走到她面前,行礼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白静说,“昨夜天蓬元帅到玄女宫上报了一则重要消息,他看到了魇的模样,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分别给了他奖赏,玄女宫让他兼任死去的黑煞将军之职,太微玉清宫给了他‘太微神’的封号,我是跟他一起来的,玄女娘娘不便来看你,示意我过来看看,那魔头挑选的人很多都出自北极星宫,你现在身处北极星宫中,玄女娘娘嘱咐你要万般小心。”

“代我谢过玄女娘娘。”我道。

白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方才我为阿蛮安排的房间,“那丫头就是阿蛮?”

“是她。”我说。

白静叹了口气,她看见了阿蛮现在的样貌,同为女子,又怎么会不清楚阿蛮满脸伤疤对她影响有多大,说道,“能活着就好,你既然已经找到了她,我可以跟北极星宫说说,放你们出马场,你们俩可以另谋出路。”

我摇头说,“多谢好意,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活儿也不重,还有几百人供我差遣呢。”又说,“我倒有个问题,我看你说话的语气,似乎北极星宫很受你的面子,你在神界地位很高么?”

白静听我这么问,不禁莞尔一笑,笑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而已,不过我是玄女娘娘的侍女,许多事情玄女娘娘都会跟我说,他们会给我几分薄面,也是因为我在玄女娘娘面前有点话语权罢了。”

我哦了声,“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也是神界手握兵权的将领呢。”

“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如果想离开马场,可以随时来找我。”白静道,随后离开。

不等她转身,我伸手抓住了她手腕,白静僵了下,缩回手,抬起手来看看自己手腕,然后诧异盯着我,我忙说,“我想学本事,你可以教我吗?”

白静皱了下眉头,我继续说,“你跟在玄女娘娘身边这么久,本事肯定不低,我之所以不愿意离开马场,是因为身无法术傍身,就算出去也难有作为,反倒会辜负你们的重望,但如果我有法术傍身,我有信心让崇家重回巅峰。”

白静不说话,盯着我看了许久,最后笑了,“娘娘如果能听到你说这句话,她应该会很欣慰。好,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法术,不过我的法术在神界算不得什么,能教你的东西有限。”

“对我来说,已经是难以企及的神威了。”我说。

白静本事我没见过,但是绝对不会弱,当年她在人间的伪装,是连我都没看出来的。

之所以找她学本事,倒不是觊觎她那点法术,而是崇元真这身份如果想要往上爬,身上必须得有一些本事,得为身上法术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白静就是最好的理由。

我已经有师父了,不可能再拜她为师,方外传法,要的是有因果缘分,拜师是最好的方式,我生怕她要求我拜师,就说道,“你我看起来年龄相仿,我想了想,我拜你为师会显得你有些老气,对不起你这姣好容颜,不然,我叫你姐姐?这样也来,你我也算是有了因,你再教我法术,便是果。”

第五百一十五章 护马真君

白静犹豫了下,点头应好,也不再跟我多交谈,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先离开了马场,我则回屋睡大觉,闭眼就是整整一天,醒来去看了看阿蛮,然后回张道陵府邸,把那把剑给取了回来。

返回时,北极星宫外比平时要热闹许多,外面驻守着不少兵将,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这些兵将来自太微玉清宫,门外听有玉辇,这是玉皇的辇车,没想到玉皇会来北极星宫。除了玉皇的玉辇,外面还有九天玄女的辇车,以及真武大帝的辇车。

北极星宫外守卫森严,我进去时都被盘查了许久,不过北极星宫原本的守卫认识我,盘查过后放我进去了。

他们多半是来给卞庄封赏的,这事儿我没准备掺和,再说了,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接近不了玉皇,就径直朝马场去了,回马场搁置下三五斩邪剑才不久时间,有金甲卫士赶到马场,见我后道,“崇元真,大帝要见你。”

现在北极星宫里面有三个大帝,玉皇大帝、紫薇大帝、真武大帝,他们口中的大帝自然是玉皇大帝,听闻玉皇要见我,我觉得十分诧异,我已经自己作践自己到了这种地步,玉皇应该对我没什么忌惮了才是,这么大老远来北极星宫,怎么指名点姓要见我?

我来神界有一段时间了,连玉皇的面都没见过,我也十分好奇这个玉皇到底长什么模样,便跟随他们一同前去,反正已经想好了策略,在玉皇面前,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表现出自己有半点野心的样子。

一同前往,这次是到了真正的北极星宫,一座星辰闪耀的宫殿,也是紫薇大帝的宫殿,北极星宫外重重守卫,我被带至北极星宫外候着,金甲卫士进去通报。

我以为这次能进去了,但还是不够格,不久金甲卫士出来对我说道,“你就在外面候着吧,等会儿大帝有事情要跟你说。”

“……好。”我恭敬站着。

这一站就是将近一个时辰,腿都站麻了,里面才终于传来了玉皇雄浑的声音,“崇元真可在外面?”

“禀大帝,我在。”我忙应声。

玉皇说,“听说你现在是北极星宫的马倌领事,过段时间神界将有一次浩大的远征,需要大批量的战马,你这个职位颇为重要,既然任了此职,就当尽心尽力。”

“谨遵圣意。”

玉皇又说,“你的父亲和你的兄长都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今日唤你前来,是对你另有封赏,这马倌是你自己选的,我便遂了你的意,今日本帝封你为‘大赤天护马真君’,监管北极星宫马场一切事宜,我还听说你此前住在张道陵的府邸中,那地方反正现在也空着,便将那座府邸赏赐给你吧,府邸更名为‘护马真君府’,从今往后你定要脚踏实地为我神界做事,切勿与天攀高,也勿要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以为玉皇叫我来是什么事情来,合着是来敲打我的。

即便我现在做了马倌,他还是不放心,所以给我这么一个缥缈的封号,再给了我一个府邸,他想用这种手段,把我永远钳制在马倌这个位置上,如果我一直是个养马的人,今后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完成个预言。

我躬身道,“谢大帝。”

“去吧。”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我退出这里,一路上只觉得可笑,护马真君,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称号,不过有总比没有好,今后别人见了我,也得叫我一声胡马真君了。

返回马场,我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阿蛮,她想得没有我想得那么多,直觉的我很厉害,先是让玉皇消除了我的乞丐命,现在又得了一个护马真君的称号,更是得了一座大的府邸。

在她面前,我不能表现出半点不开心的样子,况且这本来就是好事,有了张道陵的府邸,今后我就不用再那么麻烦地去换装了,做起自己的事情来也可以更隐蔽一些。

阿蛮一百多年没住过大宅子了,满脸期待,我们在这里等了许久,玉皇他们全都离开北极星宫后,我才开始下一步计划,搬家!

不过我除了屋子里的被子之外,再没什么东西可搬,就一趟就完成了,入张道陵府邸,阿蛮见里面都是灰尘,忙去打扫起来,我说,“现在公子我好歹也是个真君,这些事儿就不用你做了,等会儿我去外面张贴告示,聘几个丫鬟家丁来,我呢,就好好养马,你就好好在家做个大小姐就行。”

阿蛮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她考虑得比我现实,做了会儿大小姐梦就清醒过来,说,“可是,咱们有钱请家丁丫鬟吗?虽然公子你现在的了封号,但职位还是原来那个,那个职位的俸禄很低的。”

我愣了下,“倒没想到这茬儿。”

正说话时,听得外面传来哈哈大笑声,紧接着一声音传来,“谁说你们没钱?”

我们往外看去,见卞庄带着几个人来了这里,阿蛮认识卞庄,惊得不行,卞庄可是北极四圣之首,北极星宫中除了紫薇大帝外地位最高的人,忙高屈膝下跪,卞庄道,“不用了,起来吧。”

我上前道,“参见大元帅。”

卞庄摆摆手,“行了,无需多礼,今日我是来给你送礼的。”说着一挥手,后面的人提来俩木箱子,打开来全是金银财宝,看得阿蛮直眼放金光。

我也有些惊异,“这些,都是给我的?”

卞庄点点头,“是,全是给你的,你送给我一千两,我还你一万两,这叫礼尚往来。今日不止你被封赏了,我也被封赏了,玄女娘娘让我兼任黑煞将军,如今北极星宫一半的兵马都是我的,大帝还封我为‘太微神’,为神界诸将之首。”

此前白静跟我说了这事儿,我连忙贺喜。

卞庄今日高兴得不行,看了看这府邸,说,“张道陵这府邸确实不错,你住在这里比住在马场要好上万倍,至于丫鬟和家丁嘛,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安排人下去帮你办就是。”

我再次道谢。

卞庄走过来拍拍我肩膀,“我就不多留了,估计一会儿诸神就要来我府邸贺喜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我还是道谢,送卞庄离开。

现在只给了卞庄一次好处,这还远远不够,要想真正让他当我的靠山,还需要更多次,而现在我能给他的最好的,就是魇的消息,看来,是时候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了,比如泄露魇的位置给他,或者让他刺魇一剑。

那样的话,他势必会对我感激涕零,有了这个靠山,在北极星宫,我就能横着走了。

卞庄离开,阿蛮满脸惊愕看着我,说,“公子怎么会跟天蓬元帅这么熟悉?他可是北极星宫地位最高的将军。”

我说,“你家公子本事大呗,他现在叫我崇元真,信不信过段时间,我让他叫我一声亲哥哥。”

阿蛮被我这话吓得干咳起来,“公子可不能乱说,万一被外人听去……”

“你且候着吧。”我道。

此后时间,我在张道陵府邸中转悠起来,如果张道陵知道,他以前住的府邸,现在是我在居住,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另外一点,今日玉皇给我称号时,提到了‘远征’这个词,应该就是神界重回人间的战争,看来我用魇的身份在神界捣乱,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大计划,杀的那些人,根本跟那大计划无关。

是该换个思路了,接下来魇这个身份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拖延神界重返人间的计划了,要做成这件事情,只能从玄女宫下手,而白静是最好的突破口,刚好白静要来教我法术,只能对她不起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柳承称帝

同样是得封号,我的府外门可罗雀,卞庄府外则门庭若市,不止是北极星宫诸将纷纷至卞庄府外贺喜,南极神霄府、勾陈上宫、承天效法殿诸将皆上门贺喜,卞庄似乎真的成了神界诸将之首了。

卞庄虽忙,但并没有忘记我的事情,次日就派人给我送来了十个家丁,十个侍女,同日‘护马真君府’的牌匾也做好了,送来替换掉了此前牌匾。

原本冷冷清清的府邸,在这二十个家丁侍女到来后开始变得热闹,他们是卞庄挑选的,很懂规矩,很少直视我和阿蛮,见我和阿蛮大多都低头躬身,神界其他人或许会享受这个,但我总觉得有些怪异。

阿蛮也是崇家原来的侍女,但是却能为了我甘愿去养马,这份情谊早就超越了主仆之情,我更希望他们成为阿蛮这样的人,与我的关系,既是主仆,也是家人。

所以我将他们叫到跟前,开始了第一次主仆对话,给他们定下了两条规矩。

第一条,护马真君府没有跪拜之礼,只有拱手礼,当然这只是针对我们自己府中来说,要是紫薇大帝这样的人来了,我都得下跪行礼,他们自然不能造次。

第二条,护马真君府的人,皆佩戴禁步,行步之时,禁步发出的声音需轻重得当。《新书·容经》中说:古者圣王居有法则,动有文章,位执戒辅,鸣玉以行。走路,就要走得堂堂正正,整日低头躬身,脚尖点地,那根本不是人走路的方式。

他们都知道我是当过乞丐的人,现在一跃成为护马真君,他们原以为我会飘飘然,大显主人神威,但我这两条规矩让他们颇为惊异,整个神界,对自己仆人定下这样规矩的,我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忙活终日,府邸终于收拾干净,一应物品准备齐全,因为卞庄送来了钱财,我也终于换上了锦衣华服,负手站在府邸门口,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有所思。

阿蛮也换上了新衣,走到我身后站着,问我,“公子在看什么呢?”

我说,“崇家最巅峰时是什么样的?”

阿蛮想了想说,“老爷收服血食军后,威望光华日月,四御是崇家的坐上宾客,诸将军、真君皆视老爷为领袖,神界兵将、民众视老爷为神祗,翊为辅佐,圣为君王,大帝封老爷为翊圣真君,用意也十分明确,那时候的崇家已经不属于北极星宫的将领,而是辅佐太微玉清宫的辅臣,古往今来,直接辅佐太微玉清宫的只有四御和玄女宫,所以崇家也被视为最有可能接替四御之一的家族,不过这一切到后来都变了……”

我指了一下门外说,“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让你看到一个更为强大的崇家,一个坚不可摧的崇家。”

阿蛮有些担忧,“其实现在挺好的了,我听说昨日大帝虽给了称号,但也警告了公子你要安于现状,不得与天攀高,况且现在公子只是监管马场的真君,手中根本没有实权,如果公子太过于追逐权势,我担心又会引得旁人妒恨。”

我伸手在她头上摸了下说,“谁说崇家重回巅峰的路只有追逐权势这一条,就算我只是个养马的,也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马倌。”

阿蛮将信将疑哦了的声,还是十分担忧,生怕我一不小心就触犯到了神界禁令。

外面天色已晚,兵将开始渐渐替代了行人,他们在四处追寻魇的下落,普通人已经不敢在夜里出门了,我与阿蛮对话时,一靓丽白色身影出现在护马真君府外。

白静手持一把法剑出现,我换上笑脸迎上去,白静到我跟前道了恭喜,邀进大堂坐下,白静道,“你乔迁新府,恭喜。”

我说,“你是卞庄之后第一个上门贺喜的,谢谢。”

卞庄上门贺喜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几乎没人能理解,现在的卞庄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会来给我贺喜,外面有各种猜测,最合理的猜测就是,我跟卞庄有私交。

白静没有细问卞庄的事情,而是说,“你不是要学法术吗?我是来教你法术的,顺便贺喜而已,你是个聪明人,太微玉清宫赐你这座府邸是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就不需要我再跟你详细解释了,所以教你法术,不是让你去追逐名利,而是用于自保,能明白吗?”

“能。”我点头说,“那些基础的东西,以前父亲已经教过我了,你直接教我可以自保或者可以反击的法术就行。”

……

因为此前就已经说好了的,不用再多说什么,白静也是个忙人,没太多时间呆在我这护马真君府,直接开始传我法术,神界的法术大多脱胎自三十六天罡术,白静的法术来源于九天玄女,自然也是三十六天罡术。

她第一天教我的法术叫做‘潜渊缩地’,学会之后,可以在水中自由行走,也可以缩短地脉,此前纯阳子施展过这一招,她演示了许多遍,再跟我细讲了其中要领。

这法术我见过了,自己也摸索过,只差窍门,白静将窍门讲给我听时,我就已经知道怎么用这法术了,不过还是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

一直到子时过后,白静要起身离开,我送她出门,出门时装作随意问道,“昨日大帝说,神界不久之后会有一次远征,是重返人间的战争吗?”

我说出这词,白静显得很诧异,“你怎么知道的?神界要重返人间的事情,应该只有神界诸将领知道。”

我说,“不久前听别人提起了一次,联想到了一起,神界重返人间,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提及这件事情,白静变得有些多疑,多看了我好几眼,笑了笑说,“这件事情与你的关系并不大,但对神界诸将来说,很可能是最后一场战争,其实现在大帝将你锁死在这个位置上,也并不是坏事,至少神界不会派你一个小小的马倌去跟那个人交战。”

“那个人?”

白静皱了下眉头,“昆仑守将孙清、原北阴大帝柳承,这两个人如今正在快速整合人间的势力,为的就是应对神界,娘娘曾说过一句话,如果有可能的话,神界最好永远跟这两人刀兵相见。”

“可昆仑守将不是被纯阳子重伤,现在生死未卜么?”我说。

白静摇头笑了声,“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去,两千年前他被砍了脑袋,不也一样活下来了。现在他只是暂时失踪了而已,人间现在由柳承接手,人间和阴司在柳承接手之后,已经快速收拢了势力,就在四天前,黑巾军归柳承了。”

我默默听着,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人间的消息。

白静也来了兴致,返回大堂坐下,“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情,那我就跟你详细说说这两人,省得你这个时候贪功冒进,也好让你明白,这个时候位置越高,风险就越大。”

白静随后把我来神界之前,人间的势力划分说了一下,都是我知道的事情。

说完之后道,“人间几大势力,阴司、全真、正一、提刑司、玄门家族,正一、提刑司在孙清失踪之前就已经被整合了,玄门世家在他失踪前就已经有了倒戈的倾向,柳承接手后,由李家幸存者带头,不少玄门家族选择听命正一,这些都只是小势力,就连娘娘都没想到的事情是,黑巾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夺权。”

我离开时,黑巾军中,除了青龙,还有柳承师兄那具尸体外,领袖几乎都是我的人,想要夺权,只需要一句话。

“虽然娘娘料到了会这样,但速度太快了。东方黑巾军早就被孙清收服,南方乃至中原一带一直是柳承在指挥,而西南位置,则是青龙本人指挥,此前攻打阴司,对峙与枉死城,但青龙身边的军师是孙清派去的,两员大将是孙清的徒孙,黑巾军很早之前,真正的首领就已经是孙清了,青龙只是一个被架空的首领而已,四天前,枉死城政变,青龙被软禁起来,柳承在中原重新以北阴大帝的称号称帝,各方黑巾军纷纷响应,现在方外就只有阴司和全真不是他们俩的了。”

我说,“阴司一方,就可以抵得过方外所有势力总和吧。”

白静淡然一笑,“你想多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众生为子

白静娓娓道来,“如果柳承和孙清只满足于此,他们和阴司争斗过后,是无法应对神界的,他们很清楚这一点。娘娘告诉我,现在的阴司,满满的全是柳承和孙清的人,杨云、神荼、郁垒、王方平、杜子仁、嵇康,这五方鬼帝现在有只剩下两人没有掌权,他们原本就是孙清和柳承的人。还有阴司新崛起的将领郑蕴实、颜鑫瑜,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是孙清和柳承培养的,现在阴司,一大半的兵权是握在柳承和孙清的人手中的,只要柳承一句令下,他们会立即倒戈围攻酆都城,可怜东岳大帝,已经虎狼环伺却浑然不知,还自以为方外他的阴司还是玄门正宗,你懂这其中的恐怖之处吗?”

因为我自己参与的事情,自己听来觉得很无趣,就摇摇头说,“听着很一般嘛。”

白静愣了下,对我的回答十分不满意,“或许我讲述起来很平淡,但事实远比我口述要来得惊心动魄,你可知东岳性格多疑,他原本是不可能让五方鬼帝掌权的,为此,孙清亲自潜入东岳身边,硬是把这不可能的事情变为了现实,包括郑蕴实和颜鑫瑜,他们用的是‘养寇自重’的策略,硬是把这些人自己的人推到了阴司高位上,现在只差最后一步,整个人间的方外势力,就是柳承和孙清的了。”

“哪一步?”因为接下来的路是柳承走的,我也很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走。

不过柳承办起事来,比我要雷厉风行一下,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这么快就夺了黑巾军的权,他却直接称帝了。因为柳承称帝,阴司为了应对柳承,或许会启用全部的五方鬼帝。

白静说,“接下来我所说,全是娘娘的看法,接下来柳承必定会攻击五方鬼帝中未曾掌权的两方,逼着东岳将兵权交给剩下的两方鬼帝,只要完成这一步,阴司就再无可能跟柳承一争了。娘娘说,柳承和孙清二人的做法,不像是在进行一场战争,更像是在下一盘棋,整个方外都是他们两人的棋子,甚至连神界,都被他们算了进来,把整个天下当成棋盘,众生当成棋子,这样的魄力,神界恐怕也只有玄女娘娘能做到。”

我笑了笑,随后说,“既然娘娘已经知道五方鬼帝和郑蕴实他们是孙清和柳承的人,为什么不去提醒东岳大帝?毕竟让东岳大帝跟他们内斗得越厉害,消耗越多,到时候神界回归,就会越轻松。”

白静说,“这就是孙清另外一个恐怖的地方,他早在这盘棋刚开始落子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步,所以他早早跟娘娘做了约定,娘娘不得出手干预他在人间的行动,他在这期间也不得干预神界的行动。他知道神界回归的方式,一旦娘娘破坏了他在阴司的布局,那么他也会毁掉神界回归的机会,神界等这机会等了五千年,所以即便知道他将整合整个方外势力来应对神界,娘娘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整合。”

她此后再讲了一些事情,极力向我证明柳承和孙清到底多么恐怖,她所讲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本事够高,就算是放个屁,都会被认为包含着大玄机。

“神界每一个将领在与这二人对阵时,都只有一次机会,稍有不慎就会被吞得尸骨无存,所以现在的你处境是最好的,倘若你真要坐到了你父亲那个位置上,今后派出去应对他们俩的极有可能就是你,恕我直言,你对上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个,都毫无获胜的机会……”

被这么鄙视,但我没有丝毫不愉快,反倒十分开心,他们越是忌惮,就证明我在人间布的局是对的。

白静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无非是要我安于现状,不要自己往枪口上撞,不过不管对崇元真还是对我来说,这都是机会,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说道,“我答应你不去追逐权势,但如果即便我是马倌,神界诸将也都视我为尊呢?”

白静愕然,盯着我眼神渐渐变得诡异,许久后才道,“这样的话永远不要再说,神界诸将永远只会视太微玉清宫为尊,你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做到这点,即便你只是吹牛,也不要再说,无妄之灾随时会降临。”

我微微一笑。

此后不久,白静起身离开,我送她走了,在门口站了会儿,又扭头对阿蛮道,“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我走后关好房门,不管是谁来叫门,都不要开门。”

阿蛮点头应好,没问我要去哪儿。

我出了门,直接朝北极星宫去了,一路至天蓬元帅府,府外守卫拦住了我,我表明要见卞庄,却遭到了他们的嘲笑,直言说,“虽然你跟咱们大元帅是一起受封的,但你跟我们大元帅,就好比一个是草鸡,一个是凤凰,不可同日而语的,懂吗?”

“你们大元帅说,我有事情可以直接来找他,你可以瞧不起我,但你敢违背你们大元帅的话吗?况且今日之事,关乎大元帅的前途,我若是从这转身离开,后果你承担不起。”我道。

我的话让守卫有些犯嘀咕了,犹豫再三还是进去通报了,这个时候卞庄已经歇息,闻是我来了,特意起床见我,将我邀至客堂,淡淡地问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事情吗?”

我现在上门,在他看来是来讨要好处的,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份恩惠,这么快就要要好处,他肯定不高兴。

我说,“大元帅误会了,我不是来讨要好处的,我是来送大元帅您另外一份大礼的。”

卞庄来了兴致,“哦?什么大礼?”

我道,“魇的行踪。”

卞庄听了咻地一声站了起来,瞪圆了眼道,“你说什么?你知道魇的行踪?”

我点了点头,“我又看到他了,一个时辰之前,我在我护马真君府外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在观察我的护马真君府,他准备杀我了,上一次我看到了他的相貌,他没有杀成我,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但你还活着。”卞庄没有立刻相信我的话。

我道,“我看过魇之前动手的规律,他在动手前,必定会先找一个位置观察好神界将领的府邸,有足迹可以证明,所以他这次来是来观察护马真君府的,明天晚上他就会对我下手,我既是来送大元帅您这份大礼的,也是来向您求救的。”

卞庄眼神渐渐变得炽热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提前知道魇的行踪,一旦擒获了魇,他将可以直接封侯,成为神界五千年来第一个侯爵,问我,“你既然是为了求救,直接去玄女宫不是更好?”

我笑了笑说,“大元帅送我那些财宝,再加上家丁侍女,我感激不尽,这消息,自然要送于大元帅您。”

卞庄听后思索了会儿,站起身来到我旁边,伸手搭在我肩膀上,满脸欣赏地笑了,说道,“好小子,今日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了,放心,有本元帅在,那魔头休想伤你半分,若是此次能成功擒获那魔头,我就欠下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今后我若封侯,你便是我侯府的坐上贵宾!”

“那就先谢过大元帅了。”我起身拱手,又说,“大元帅还请勿要走漏了消息,一来魇可能因此不来护马真君府了,二来也怕神界其他人抢了您的功劳。”

“那是自然,你也勿要跟别人说此事,明日我就先在你府中候着,等那魔头现身。”卞庄也怕我说出去,要是引得真武大帝、纯阳子、九天玄女这样的猛人出手,他是没有半点机会的。

我点头应好,随后离开,离开前卞庄还问我家丁够不够,不够他可以再送一些,我表示不用了。

离开元帅府,并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去了吕祖宫。

我手里无权无势,那么只能借势,卞庄是其一,白静是其一,纯阳子也是其一,一个是元帅府,一个是玄女宫,一个是吕祖宫,只要借到了这三方的势,他们就不会再认为我只是一个养马的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新的战神

纯阳子在神界地位不是很高,所以他的府外也没什么重兵把守,况且以纯阳子的实力来说,不管是哪方刺客,都不会挑选他来下手。

以前因为我的地位和身份问题,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这次决定光明正大进吕祖宫,现在我好歹也算是一个真君,至大门口,门口弟子认出我来,纯阳子门下的人比神界兵将要懂礼仪得多,即便我这封号在外人眼里是个笑话,但他们却没有半点失礼,见我后行拱手礼道,“见过护马真君。”

我回礼,“我要见你们纯阳道祖,能麻烦通报一声吗?”

我已经不止一次来这里了,他们也知道纯阳子似乎乐意见我,不然上次他在和真武大帝切磋的时候,也不会让我带他俩宝贝徒弟离开,弟子说,“道祖此刻已经歇息,真君有重要的事情么?或者明日再来?”

“重要的事情,刻不容缓。”我道。

弟子无奈,让我稍后,他进去通报,不多久时间,这弟子出门来引路进去,我得以第一次进入吕祖宫,纯阳子的府邸跟神界其他府邸有很大的区别,府中刻画的大多是丹鹤、太极等纹路,布置也极具道教风格。

至大殿,殿中有三清神像,纯阳子已经在殿中候我,我先上前给三清祖师敬香礼拜,完毕后纯阳子才满不耐烦地道,“这么晚了,你又有什么事情?”

我笑说,“说得好像每次找你给你造成困扰了一样,这次是来送你一份大礼的。”

纯阳子满脸不信,“你有好处,会给我?”

“给你一个巴结未来神界诸神之首的机会,我搬家……”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纯阳子眉头紧蹙,直接对我摆手进行驱逐,“去去去,我不需要。”

“我搬家了,卞庄是第一个上门贺喜的人,玄女宫的白静是第二,这第三个机会给你,后天一大早,你带上贺礼和陈莹莹她们俩,盛装出行,上我护马真君府贺喜,挑选行人最多的时候,见我后,不得摆出你剑神的姿态,需与我行同辈之礼。”我一口气说完。

纯阳子听着乐了,“你这护马真君就是一个笑话,我堂堂剑神,如此声势浩大去你府邸道喜,岂不有辱我剑神称号?”

“如果你敢不去,后天他们就会知道魇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号称被你重伤的昆仑守将孙清。”

“你威胁我?”纯阳子咬牙切齿,不过见我满脸笑意,无奈叹了口气,“要是他们知道堂堂昆仑守将,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不知会作何感想,行,我去。”

我哈哈笑了声,上前去拍拍纯阳子肩膀,“等我功成名就之时,今日你借我的势,我必定还给你。”说完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陈莹莹睡下了吗?”

纯阳子摇头说,“应该还没,她是真想替你报仇,不分日夜修道悟法,不过她也确实是天才,对道法的参悟速度,远超我的想象,现在她施展诛邪剑法,已经可以控制上百飞剑了,再过一个月,她或许就能完全参悟诛邪剑法。”

陈莹莹的参悟速度让我也有些吃惊,她才来神界多久,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以前跟她朝夕相处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黄蕴秋、孙思仁是正一高手;袁守一相术大师;柳承就更不用说,方外第一人;我嘛对她的影响稍微弱一点;玄姬玄雅,两千年的大妖。

虎狼之师中,就算是一只羊,也会变得极具攻击性,跟这样一群人混迹在一起,陈莹莹早就已经打下了坚实基础,只差别人点拨,纯阳子是绝对有资格点拨她的。

“我去看看她。”我说。

纯阳子盯着我看了几眼,没有拒绝我的请求,而是对我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她现在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得让她一直走下去,你的重伤垂死是她前进的动力,这个时候,你绝对不能以孙清的面貌出现在她面前,甚至不要给她半点希望。”

我恩了声,“懂。”

迈步出去,朝吕祖宫的偏房走去,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房间大多已经熄了灯火,只有一间房间灯火还没灭,至房间门口便能感受到里面一股股精纯的阴阳气在斡旋流转,推开门缝,见陈莹莹正五心朝天盘坐在床上打坐,我看了好一会儿,忽脚踏金光前行,嗤啦一声拔出法剑,至陈莹莹面前扬剑作势落下。

剑还没落,陈莹莹猛然睁眼,她放置在旁边的法剑迅速落入她手中,抬剑格挡,咣当一声,陈莹莹直接被我一剑劈得往后挪了一截,又猛站起身来,翻身落地,盯着我满脸诧异。

我微微一笑,上前探掌一推,陈莹莹直接被我推出这房间,落在外面院子里,踉跄几步才站稳,我再持法剑道,“你师父让我跟你切磋切磋,如果不想死的话,就把你所学的本事全都拿出来。”

陈莹莹不善言语,愣是没说出一句话,因为认识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我见她这呆滞模样,不免叹了口气,就这样优柔寡断,要是真打起来,她已经死了好几回了,她既然不知道出不出手,那我就帮她出手,再挥剑前去,没用任何招式,就是一顿胡乱劈砍。

陈莹莹学会了法术,但是却没经历过实战,应对起来及其狼狈,接连后退,我才挥了十来剑,陈莹莹就已经退无可退了。

“别打了,我要用法术了。”陈莹莹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我说,“尽管用。”

陈莹莹立马并指念咒,正是诛邪剑法法咒,法咒启动,真气从她身上散开,吕祖宫中不缺剑,院子里到处都是剑,瞬间,上百法剑飞身而起,排布陈莹莹身后,陈莹莹凝神盯着我,“还打吗?”

“来。”我道。

陈莹莹往前一指,法剑呼呼啦啦朝我袭来,不过她召出的法剑威力太小了,我连挡都不想挡,即便不用尺木,这些剑的速度在我眼里也奇慢无比,脚踏七星罡绕行,避开法剑,她的法剑全都落在了后面的墙上,而我已经到了她跟前,把剑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了。

陈莹莹有些惊异,说了句,“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说,“是你太弱,原以为纯阳子的高徒有多么厉害,不过如此而已。”

陈莹莹眼里有些失落,我收起了剑,说道,“我重新演算了你心上人的命宫,他已经不在人间了,也不在阴司……”

陈莹莹听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愕然道,“你说什么?”

“阴阳两界已经没有他的生命迹象了。”我道,此时纯阳子也来了这里,就站在一旁看着,我看了眼纯阳子,收起手中的剑,“听说你心上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倘若他真的就此死了,他的那些事情,怕也没人帮他做了。”

“我帮他做。”陈莹莹沉默了许久应了句,也收剑,双眼含泪朝屋子里走去。

我在后面默默看着,等她进屋后,纯阳子对我说道,“这一次你做得很对。”他说着看向陈莹莹的房间,“我已经看见一个新的战神正在崛起,若我纯阳子能培养一代战神出来,便也此生无憾了。”

我深吸了口气,在这院内抓耳挠腮,从没这么纠结过,最终盯着纯阳子道,“不管她会不会成为战神,今后她就算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跟你没完。”

纯阳子傲慢瞥了一眼,说道,“那你跟我的仇恨就大了,只有实战才能最快速度增强实力,我准备让她和谢甜甜去神界诸宫挑战,先从南极神霄府开始,年轻一代全都要挑战,挑战完年轻一代,再就去挑战老一代,最后去挑战九天玄女,我能保她不死,至于受伤嘛,今后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瓮中捉鳖

“你敢!”我怒道。

纯阳子十分果决地说,“这条路上是不允许回头的,你既然允许她走上这条路,就早该做好准备,现在她所受的一切伤,都会成为她最为宝贵的财富,现在她是我的徒弟,我怎么教徒弟,还不用你来的指手画脚。”

此前我跟纯阳子说话都是心平气和的,但每次说到陈莹莹的问题上,我俩都会带着火药味,这次更为明显,当初纯阳子提议让我消失的时候,是我失策了,让他钻了空子,收了陈莹莹为徒。

站在方外人的角度上来看,纯阳子是一个很合格的师父,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来看,纯阳子对陈莹莹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痛恨的事情。

我最终选择了妥协,提着剑离开了吕祖宫。

返回自己护马真君府时天色已经大亮,阿蛮怕是一整夜没睡都在等我回来,开门的不是侍女,而是她,见我回来自然是满脸笑容,我也付之一笑,对她道,“卞庄昨天带来的那些钱财,你分出一半来,叫几个家丁跟你一起带到马场去,分给那些马倌。”

阿蛮恩了声,“他们会很感激公子你的,从没人给过他们赏赐。”

我说,“留下一小部分用作日常开销,其他的,分给府中的人吧,用不了多久,这神界诸宫将军都会带着礼物上门来,到时候护马真君府的钱财,就由你保管了。”

阿蛮嗯嗯点头,“谢谢公子。”

她始终改不了口,我也不强行纠正了,让她先去休息,再去做这件事情,她确实侯了一夜,累得不行,回屋歇息去了,我在府中找了一把剑,再取出黑袍和斗篷,演化分身,把这些东西交给了他,并让小白虎出现,跟他一同前去。

这一次卞庄要和魇正面交锋,自然不能用三五斩邪剑。

分身按照指令提前离开了护马真君府,我此后时间就在客堂静静候着,阿蛮歇息够了,先带着钱财去了马场。

快到傍晚时分,卞庄带着十来个金甲将士杀气腾腾到了护马真君府外,外面过路行人见此状,第一个猜测就是卞庄要对我下手,皆围在外面观看,就连那些巡逻的兵将也都唏嘘不已,道,“天蓬大元帅前日才来贺喜,今日就披甲带兵杀气腾腾上门了,怕是这护马真君做了什么不懂规矩的事情,得罪了大元帅,要遭罪了。”

卞庄这阵势确实吓人,杀气极重,再加上非战时,却身着铠甲,拿着兵刃,一看就是上门找麻烦的。

外面的人都在围观着,等他们议论够了,我才出去见卞庄,我出去后,卞庄道,“崇老弟,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得在外面候这么些时间。”

我笑了笑说,“本事微薄,不能如元帅一样吸风饮露,只得靠睡觉来补充体力,一不小心睡过头了,让大元帅久等了,恕罪。”

卞庄哈哈笑了笑,拍了拍我肩膀,“无妨无妨,你我之间无需讲究这些繁文缛节,我说过今天会来,就一定会来,走,还有些时间,我们进去好好谋划谋划。”

我和卞庄勾肩搭背进去,外面想看热闹的人惊掉了大牙,他们对卞庄肯定是有所了解的,是一个心高气傲自信过头的家伙,就算是见了真武大帝,也不见得会有好脸色,却跟我勾肩搭背,这场面他们始料未及,又纷纷猜测起了我跟卞庄的关系。

卞庄前日亲自前来贺喜,这才一天,又上门来,还跟我亲昵无比,卞庄到底图什么?他们能给出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乞丐了,我身上有卞庄不得不亲近的东西。

入了客堂,金甲将士在外面守着,我和卞庄关门谈事情,说的就是晚上的事情,外面金甲将士是卞庄手下战力最强的人,这次带过来帮忙,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卞庄现在在担心,魇晚上不会来,我打消了他的顾虑,卞庄姑且信了我,外面天色刚暗下来,他和金甲将士就在客堂周围隐藏了起来,等候魇的到来。

这次上门,不止有他,还有玄女宫的白静,既然决定了,要送他这份大礼,自然需要有人见证,否则就算他真的伤了魇,也没有人能证明。我和他的人都不能,别人会认为是我们在谋划着抢功劳,只有白静这个玄女宫的人能证明,且更有可信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期间阿蛮他们返回,刚推门进客堂,金甲将士迅速反应,刀剑已经朝他们身上去了,我原以为他们会在子时过后返回,没想到会这么快,眼见刀剑就要落在阿蛮身上,我逼不得已,正要显露实力出手时,卞庄喊了句,“住手,自己人!”

那些金甲将士这才退后,卞庄知道我跟阿蛮关系要好,忙上前对阿蛮道,“没被伤到吧?”

阿蛮盯着卞庄,浑浑噩噩摇摇头,前几天她还是个下人,永远不可能得到卞庄这样的人亲自问候,现在一切就跟做梦一样,卞庄见阿蛮浑噩的样子,哈哈笑了声道,“不用紧张,我跟你家公子是朋友,今天是来帮忙抓贼的,这群不长眼的把你当成是贼了,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就先回房间躲着,不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阿蛮看了看我,卞庄这么亲切跟她说话,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她的眼神里全是疑问,想问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笑说,“先回去吧,就是一个小毛贼。”

阿蛮道,“大元帅和公子小心一点。”

卞庄还是哈哈笑着,阿蛮等人退去,卞庄再对那几个金甲将士训斥道,“你们瞎了眼吗?那丫头可是崇老弟的家人,伤了她,我非得剥了你们的皮!”

金甲将士悻悻认错,随后再次隐藏起来。

我则坐在客堂中吸引魇的到来。

……

时至子时,客堂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我能看到卞庄他们,他们也紧张了,毕竟要应对的可是一个杀了诸位将军的魔头。

轰!

客堂大门突然被猛然推开,我的分身提着剑迈步走了进来,身着黑衣,戴着斗篷,肩上坐着的是那小白虎,我看见卞庄他们眼神都变了,变得有些恐惧。

心说这群人也太没用了,这都还没动手呢,幸好只是一场戏,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这几个人哪儿能护得了我的周全。

卞庄他们依旧隐藏,没有动手,分身缓步前行,开始了我们设定好的对话。

“你把我的模样传出去的?”分身冷声问道,每一步都带着极强气势。

我说,“是。”

分身笑了笑,“不是你,如果是你传出去的,那么受封赏的应该是你,你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护马真君,北极星宫的卞庄倒是受了不少封赏,只要你告诉我,是不是他将我的模样传出去的,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我问道,“然后呢?”

分身道,“你活,卞庄死,机会只有一次,你要说吗?”

我这里可以看到卞庄,他之前胆大得很,现在怕了,忙对我使眼色,我也笑了笑说,“就是我传出去的,否则我也不会是今日的护马真君,我知道你要来杀我,尽管动手吧,看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死!”

卞庄松了一口气,对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分身听罢提剑,“回答错误!”

嗤啦!

法剑落下直接朝我劈来,只见数道金光闪过,几条金色的铁索出现,直接将我分身的四肢束缚住了,不得往前半分,金甲将士出现,牵引着铁索,道,“天蓬元帅府戍卫在此,魔头胆敢放肆!”

“吾乃天蓬大元帅,魔头受死!”听得一声暴喝,卞庄显化出来,直接挥动手中钺朝我分身劈砍下来。

第五百二十章 白静之怒

分身猛然转身,真气爆发,金色锁链直接断裂,金甲将士四面倒去,分身冷声道,“卞庄,正要找你!”

卞庄见他挣脱锁链,大惊,但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碰硬。

咣当!

钺和法剑对撞,强大力量席卷来开,这客堂直接被毁了一半,二人对阵一招,立马换招,开始缠斗起来,整个客堂都是他们的身影。

不得不说,卞庄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确实有一定的本事,短时间内,我的分身竟不能压制他半点,卞庄也看出来了,多了几分自信,忙指挥金甲将士帮忙。

几人合力进攻,分身接连后退,但依旧奈何不得分身。

其实这场戏已经可以结束了,我在等,等白静到来。

缠斗许久,分身忽然捏印,直接将左侧两个攻来的金甲将士轰飞了出去,落地瞬间不省人事,紧接着另外两个也丧生他法剑之下,卞庄见状愣了,只剩下了他一人。

“就剩你了。”分身说了句。

正要挥剑刺去,门外忽然有白光闪过,一道白色身影从外飘忽进来,寒光闪烁,咣当一声,白静持剑出现,逼退了的分身,见分身模样,蹙眉道,“魇!”

“玄女宫侍女。”分身也道出她的身份,手中法剑呼呼作响。

白静的到来,打破了这僵局,卞庄多了几分自信,只要自己不死,就让白静分一半功劳也无妨,喊道,“白姑娘,我们联手拿下这魔头。”

白静瞥了眼卞庄,点头恩了声,我见时间差不多了,分身也见时机到了,说了句,“以二敌一,神界就是这作风么?”说完就要夺路而逃,选择的是靠近卞庄的那条路。

白静忙挥剑拦路,但速度跟不上,卞庄亦挥钺上去,分身买了个破绽,卞庄这一钺劈在了他的肩膀上,整条手臂都落了下来,不过由于是分身,手臂落下后快速消散,而后脚踏金光离开,白静和卞庄追了出去。

过了不多久时间回来,见地上断臂化作烟雾消散,白静说了句,“他是魂魄状态,肉身并没带过来。”

卞庄道,“此贼若是不逃,本元帅定能拿下他,简直混账!”说完又上前对白静道,“虽没能成功拿下这魔头,但也伤了他一臂,多谢白姑娘出手相助。”

白静知道卞庄什么心思,淡淡说,“手臂是你斩下的,我不会跟你抢功劳,你去玄女宫领赏便是。”

玄女宫的侍女就是傲慢,敢跟卞庄这么说话,偏偏卞庄还不能不满。

卞庄哈哈笑了声,到我面前道,“崇老弟没事吧?”

我摇摇头,白静则上前无比担忧地问我,“你地位卑微,魇怎么会挑选你下手?你做了什么?”

我和卞庄相互看了眼,卞庄有些尴尬,我对白静茫然地说,“我没做什么啊。”

白静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来了脾气,上前来直接伸手揪住了我的衣领,作势把我提起来,不过她个子比我矮,白静忧心忡忡,又带着些许怒意对我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他为什么会找上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到目前为止,被他挑中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今日若不是我和天蓬大元帅在场,你已经死了!”

我看了看卞庄,还是说,“我真没做什么。”

白静料定我在撒谎,沉声道,“这不是实话,你没做什么,他不可能找上你,你小小一个护马真君,又有谁会来找你下手,你现在是崇家最后活着的人,我和玄女娘娘都不希望看到你们崇家就此断了传承,说!”

很少能看到白静这么强势,不过她越强势,就证明她对我越是关心,让我多多少少有些触动。

不管是人还是神,流着的都是红色的血,又怎么会无情,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我跟白静之间已经成为了可以交心的朋友,况且前不久我还说要与她姐弟相称。

我盯着白静有些恍惚,今后神界和我之间全面开战,面对白静和九天玄女的时候,我能不能狠下心下死手。

白静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等待着我的回答,见我始终不说,终于大怒,竟直接挥手打了我一巴掌,把我都打懵了,白静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激动,有些浑噩,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很不理解自己这种行为。

旁边卞庄看了这一幕,我即便挨打都没把他的事情说出去,也颇为感动,上前对白静道,“白姑娘就不要逼问崇老弟了,我帮他说了吧,之前那魔头刺杀张琳的时候,崇老弟看到了他的面貌,但崇老弟在太微玉清宫那边身份有些尴尬,所以就把这功劳让给了我,现在那魔头的肖像整个玉京都是,他认为是崇老弟散布出去的,所以就上门报复了,我也是担心他会上门报复,所以早早在这里候着,没想到他真的来了,好在崇老弟没事。”

白静听后眼神变了,目光在我和卞庄之间转换,变得更担心了,又忙问道,“崇元真,你告诉我,现在那魔头知道他的相貌不是你传出去的了吗?”

我摇摇头。

卞庄叹了口气,说道,“方才那魔头问过崇老弟这个问题,崇老弟帮我隐瞒了下来。”卞庄说着对我拱手行了一礼,“崇老弟,你今日舍命帮我隐瞒的恩情,我记下了,我发誓,只要我卞庄一日还是大元帅,你护马真君府,就由我庇护,明日我就派遣我府中最为精锐的戍卫来护马真君府。”

我的行为把白静气得咬牙切齿,直言对卞庄说,“你也当真好意思,崇元真才学法术不久,你就让他帮你担着这么大的风险,枉你是北极四圣之首,我告诉你,崇元真要是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静这种语气,让卞庄也有些愠怒,沉声道,“白静,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的定位,你只是一个侍女,而我是神界大元帅,谁给你勇气这么跟我说话的?”

白静丝毫不惧,冷冷一笑,“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我,我尚且能跟你好好交谈,若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玄女娘娘,她要是知道你让崇元真担着这么大风险,你认为你还能当这大元帅吗?”

提到九天玄女,卞庄脸色变了,神界除了玉皇之外,九天玄女几乎拥有绝对的权力,九天玄女力保我,我要是出事了,她还真不会放过卞庄。

卞庄知道自己失言了,要是白静回玄女宫把这事儿一说,玄女宫知道提供线索的不是他,他的那些封赏怕是全都会被收回去,玄女宫也不会放过他,我看了看,不妨再卖他一个人情,上前满脸笑意对白静说,“姐,我跟大元帅是好朋友,不管怎么说,大元帅今日也舍命护我周全了,救命之恩大于天,今天护马真君府中发生的事情,还请姐姐不要外传,莫要让大元帅陷入困境。你知道我的处境,就算太微玉清宫知道那线索是我提供的,也不会给我任何封赏,甚至可能会为我招来祸患。”

白静始终皱着眉头,无奈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不过你当真得多个心眼了,可以无私,但是在自己性命无忧的情况下。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外传,你放心。”说着再转身对卞庄道,“今日是他帮你求情,我不会把这里的事情传出去,斩断那魔头手臂的功劳还是你的,我只有一个要求,护马真君府,不能出事。”

卞庄忙道,“了然,多谢白姑娘。”随后又对我说,“崇老弟,我一介莽夫……实在不知道该说好了,总之今日恩情我记下了。”

卞庄对我再三躬身行礼后才离去,他离去之后,我和白静相对而立,互相盯着对方看了许久,白静先一步说,“我以前很少生气,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失态。我想了想,可能是我此生也就如此了,你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态度,让我看到我永远没办法去做的那一面,心向神往所致,今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的性情,你且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肆之三日

在神界呆了这么段时间,我对神界诸宫的特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了,四御麾下的兵将,大多性子火爆,有勇无谋。吕祖宫和净乐宫这两处跟道教颇有渊源,麾下的人多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太微玉清宫有一种天生高高在上的傲慢。所有宫殿中,只有玄女宫的人,当真称得上的有勇有谋。

我也听说过玄女宫的行事准则,只有一条——绝对理智!

白静她们也奉行这条准则,所以她对自己今日的失态颇为在意,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如果是恶意打我,现在白静已经死了,但她是为了关心我,见她如此纠结,就道,“别人眼中百分之十,自己眼中百分之九十,真正纠结这个的其实只有你自己。”

白静听闻我言,微微一笑,往前走了几步,到张道陵神像前鞠躬行了道礼,随后对我说,“造神、借势、作势、做局,这四种手段是权谋中最常用的手段,两千年前,昆仑守将用‘造神’的手段让孓然一人的柳承成为后面统治阴司千年的大帝,现在昆仑守将用‘做局’的手段收拢了大半个方外,至于你,你知道自己无法直接掌控权力,所以你用了另外一种手段——借势,卞庄是你的棋子,对吗?”

玄女宫的人个个不简单,她已经知道了我跟卞庄之间的故事,很容易能想到这点,我也没准备隐瞒,笑说道,“瞒不过姐姐,我只想在神界有一个立锥之地而已。”

白静盯着我,没信我的话,“你此前跟我说,即便不争权夺势,你也能让四方来朝,我不信你只想有一个立锥之地这么简单而已,不过你只要不直接掌权,就不会有风险,尽管去做吧,我很想看看,你会从一个乞丐成长到何等地步。”

我对白静拱手行礼,白静又说,“今日就不传法了,你好生休息。另外,那魔头已经盯上了你,今后你行事务必小心,实在不能解决的话,可以到玄女宫来。”

我应好,白静此后从我府邸离开,她离开后,我环视这被打得稀烂的堂屋,无比感慨,要修好,得花多少钱,有点后悔把大部分钱财分给其他人了。

阿蛮并没歇息,白静一离开她就到了堂屋,见堂屋现状,得知这里刚发生过一次大战,无比担忧上前问我。

我摇头说,“我没事,明天你找几个人把屋子修一下,钱还够吗?”

阿蛮说,“大部分分发出去了,府中还剩下一些,不过公子你是没有多少俸禄的,要是没有更稳定的经济来源,我们是养不起这么大的府邸的。”

我说,“钱的事情的不用担心,自然会有人送上门的,把他们叫来先把屋子简单收拾一下,明天府中会来贵客,希望那小子不会太小气。”

“谁?”阿蛮好奇问道。

“剑神纯阳子。”

纯阳子地位不高,但是神界的名号可比卞庄要响多了,这位可是敢跟九天玄女挑战的主,前几天他跟真武大帝切磋过,直到现在真武大帝都没出净乐宫,所以很多人猜测,那场切磋是纯阳子胜了,如此一来,纯阳子名声在神界就更响了,大家更愿意相信他才是真正的剑神。

纯阳子来神界千年时间,阿蛮肯定也知道这号人,听我说出他名字,先是愕然,再十分诧异地说,“纯阳子?他竟然会来咱们这,公子跟他也有交情么?”

我看了看阿蛮的表情,说,“纯阳子很了不起么?能来我的府邸,是他此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情。”

阿蛮嘟着嘴盯我,显然是认为我在吹牛,对我说,“纯阳子刚来神界的时候,其实是个脾气很冲的人,有一次他提着剑在路上走,刚好勾陈上宫天皇大帝的辇车从对面走来,需要纯阳子让路,纯阳子不止没让路,反而让天皇大帝给他让路,天皇大帝大怒,欲直接催动万神图取纯阳子性命,纯阳子那会儿说了句‘吾力犹能肆诸市朝,三日而未敢收尸’,差点打起来,后来玄女娘娘来了才阻止了他们,而纯阳子以下犯上,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得到了面见大帝的机会,也是玄女宫的常客。从那以后,就连四御见了纯阳子都避而远之,很少有人敢跟他打交道,也很少听说他主动跟别人打交道,就算主动打交道,也是提着剑去切磋的,没想到他竟然敢会来咱们这里。”

倒没看出纯阳子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没想到他以前也是个愣头青。

他对天皇大帝说的那句话的意思是:凭我的能力,能把你杀了然后把你尸体放在集市上示众,三天不敢有人来收尸。

莫说是千年前的他,就连现在的柳承都不敢说这句话,当真狂妄至极,也幸亏他的全真道是神界回归的要点,不然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纯阳子这么个人了。

我听得哈哈大笑,阿蛮又问,“公子跟天蓬大元帅为什么关系那么要好?他是个很高傲的人,从来不屑跟低他一等的人说话,就连当年老爷在的时候,他对老爷也是十分不屑的,今日他竟然会对我这么个丫头如此关心。”

我说,“现在相信我会让他叫我一句亲哥哥了吧。”

阿蛮看了我一会儿,说道,“或许是我跟公子一百多年未见了,总觉得公子跟以前大不一样,以前的你跟现在的你都一样有雄心大志,但现在的让人很难看透。”

“人都是会变的,都一百多年了,我要是还没长大,那我也太无能了。”

……

我与阿蛮在这里闲扯一段时间,府中的人来这里把堂屋简单收拾了一遍,此后各自前去歇息,我和阿蛮也在天快要亮的时候歇息去了,累了好些天了,闭眼就着,等醒来的时候,却听得外面人声鼎沸。

再一看外面天色,拍了下大腿道,“完了!”

已经近黄昏了,忙翻身起来开门出去,见阿蛮他们都站在房门口候着,我边穿衣服边问道,“纯阳子来了吗?”

“来了,已经在外面侯了半天了。”阿蛮说。

我忙往外面走去,阿蛮他们一路跟上,我说,“为什么不叫醒我?”

虽然是借纯阳子的势,纯阳子跟我也有些私交,但让他在外面候半天时间,换做是我的话,早就甩袖子走人了,阿蛮说,“纯阳道祖知道公子你在睡觉,特意嘱咐我们不要打搅你,他在外面候着就行。”

着急忙慌出府门,见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大多是行人,也有些是神界兵将,门口站着的是纯阳子,他左右分别是陈莹莹和谢甜甜,在她们俩之后,是几个吕祖宫的弟子,他们面前排着的是箱子。

神界很多人都知道纯阳子的秉性,上次去净乐宫,直接提着剑就去了,敢让他等这么久的人,神界也就那么一两个,我却让他等了半天时间。

“来了,来了。”外面围观的人似乎也在期待我出来,见我出现,忙道,“纯阳道祖会不会直接把他按在地上锤?”

“太无礼了些,那可是堂堂剑神,竟让人在门口侯了整整半天。”

外面你一言我一语。

纯阳子转身过来盯了我一眼,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他找我难堪,我也得忍着,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不过纯阳子却上前来,行了平辈之间的拱手礼,道了句,“福生无量天尊,崇公子,睡醒了吗?”

我也忙行了道礼说,“久等了,抱歉。”

纯阳子说,“无妨,闻崇公子乔迁新居,特备薄礼前来道贺,万望笑纳。”纯阳子说着一挥手,让他弟子把箱子搬了进去,又对我说,“如有打搅,请勿怪。”

外面的人嘴巴都快塞得下鸡蛋了,跟上次卞庄一样,他们都懵了。

凭什么?

我一个养马的,让天蓬大元帅卞庄在外面等了,卞庄非但不怪我,还跟我勾肩搭背。

现在让剑神等了半天时间,剑神也不怪我,还担心打搅到我了,这还是那个一言不合就要提剑切磋的剑神吗。

凭什么?

纯阳子这客套得太过分了,我都有点吃不消了,他往府中走,从我旁边经过时说了句,“看在我俩徒弟的面子上,我给你想要的,满意吗。”

第五百二十二章 重新设定

“过了。”我做了个邀请手势,邀他们进去。

纯阳子笑了笑,“过了吗?我怎么觉得还好,你恐怕巴不得我现在叫你一声老师或者先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要是堂堂剑神都尊我为先生,我这个马倌恐怕也就当不成了。”我说。

一路进堂屋,阿蛮他们已经把堂屋收拾好了,纯阳子等人坐下,我跟纯阳子没什么好说的,他来我府邸就是来走走过场而已,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把陈莹莹她们俩也带过来。

谈话过程中,我时不时盯陈莹莹一眼,她觉得很诧异,我们虽然见过几面,但还并没有熟悉到那种程度,况且纯阳子还在这里,我应该更照顾纯阳子才是。

谢甜甜也看见了我的眼神,凑到陈莹莹耳边,用一个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给陈莹莹说了句悄悄话,“护马真君看你的眼神不对,他看上你了。”

虽然女为悦己者容,不过陈莹莹却没任何感觉,只是皱了下眉头,而后默不作声,她的心已经被孙清这个名字占满了,容易不下其他人的名字了,看到她的表情,我只觉得幸运,祸福相依,我从小就开始为了自保逃亡,但我结识的这些人,就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纯阳子在府中呆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在纯阳子将要离开的时候,外面传来雷雷鼓声,不多时间,身着常服的卞庄带着一群人,抬着几个大箱子到了我的府邸,进门也不等通报,哈哈大笑道,“崇老弟在吗?我来看你了!”

纯阳子听出这声音,看向我说了句,“卞庄?”

我恩了声,起身迎出去,卞庄走上前来,直接给我来了个拥抱,松开后再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因我击伤了那魔头,太微玉清宫特准我搬出北极星宫,在峤山建立‘太微神宫’,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我问。

卞庄道,“就跟你父亲当年的‘翊圣真君’称号差不多,我搬出北极星宫,就代表我渐渐可以脱离北极星宫指挥,而峤山不属于四御中任何一方管辖,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直接受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管辖的,如果今后我功绩卓越的话,极有可能成为第五御。”

我明白了,忙道,“恭喜大元帅。”

卞庄把脸一虎,“诶,别叫大元帅,今后你我以兄弟相称,我叫你崇老弟,你叫我卞庄或者卞大哥都行,毕竟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

我淡淡一笑,卞庄此时看见了屋中纯阳子,愣了下,进屋去对纯阳子行了个道礼,纯阳子也回礼,纯阳子说,“天蓬大元帅也会来这小小的护马真君府吗?”

卞庄今日开心,笑说道,“就来看看,给崇老弟带点东西过来,倒是纯阳道祖,你一向不屑跟我们打交道,怎么也来这府邸了?”

纯阳子说,“有些问题要向崇公子咨询。”

卞庄哦了声,也没坐下,对我说道,“崇老弟,你既然有客人,我就不叨扰了,给你带了点东西,先给你放下,有事情可以直接来找我,那魔头短时间应该不敢再来了,我回去就调遣兵马过来守着。”

我忙拒绝了,“不用,太高调了,上面不会容我一个小小的护马真君有戍卫之权的,好意我心领了。”

卞庄明白我的处境,只应了声好,随后与我辞别出门,到了门口,见门口围观的人,他放开嗓子吼了句,“从今天开始,护马真君就是我太微神的兄弟,尔等若是敢对护马真君无礼,休怪我无情!”

卞庄这话,让外面的人更是不解,他们实在搞不明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到底有什么能力,我也看到了这一点,如果他们一味的上门,却没有任何理由的话,上面的人肯定会觉得不正常。

所以,是时候找一个他们上门拜访的正当理由了,一个上面既然能容忍,又能很好解释他们上门的理由。

我现在孑然一人,能商量的只有纯阳子,等卞庄走后,我进屋对纯阳子说道,“纯阳道祖有时间吗?还请移步一叙。”

纯阳子知道我有事情要说,起身随我一同出去,在院中亭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纯阳子先说道,“跟郑蕴实他们一样,你准备把卞庄推上高位,今后为你所用?”

我摇摇头,“并不是,我要的只是一个护身符,并未觊觎手中的权力,况且神界的权力,只要有九天玄女在,是夺不走的,我从没这么想过。”

纯阳子说,“算你有自知之明,神界跟阴司不一样,阴司凭借虎符就可以调动兵权,虽然神界也是用虎符,但是虎符的作用却不大,九天玄女在神界的威望太高,所有兵将信服的是她,只要她一句话,就算你手中有神界所有兵力的虎符,那些兵将也不会听你的,这就是信仰,也是她为什么会是神界的战神的原因。”纯阳子随后又说,“你怎么看卞庄位置提升如此之快这件事情?”

我想了想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为了一个魇,没有必要施加如此封赏,玄女宫另有打算。”

“说说。”纯阳子道。

“为的是神界回归之战,玄女宫至今没有直接出手,他们是在故意留着魇,魇可以帮他们挑选出神界哪个神将可用,卞庄现在如日中天,且能伤到魇,在玄女宫眼里就成为了可用之人,有了卞庄做例子,那些不肯显露本事的人也会心动,玄女宫想要挑选出一批可用之才。”我说。

纯阳子笑了笑,“你还算是个明白人,所以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为你自己埋下隐患,你在培养敌人。”

“你觉得卞庄,算是一个可用之才吗?”我笑着问纯阳子。

纯阳子思索了会儿,“不算。”

“那不就得了,现在阴是我,阳也是我,阴阳调和之下会诞生出什么,完全由我决定,我可以让神界真正有用之才埋没,让那些有勇无谋之人身居高位,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为自己培养敌人了吧。”

纯阳子深吸了口气,“一旦你推太多庸才上去,九天玄女就会有所察觉这是有人刻意所为,到时候必定查到你的头上,你当如何?”

我说,“我知道会有那一天,不过那个时候,崇家已经屹立在神界巅峰了,就算暴露也没事,我会给崇元真一个最体面的死法,让神界今后几千年都记得这个人。”

“你简直是个疯子。”纯阳子摇摇头道,又说,“另外一件事情,想好我们来你府邸的正当理由了吗?”

我说,“正想说这件事情,你认为有什么理由,可以不让上面忌惮,也能让诸神趋之若鹜。”

纯阳子说,“这个理由绝对不能涉及到权势,神界中,除了权势之外,能让诸神趋之若鹜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武力!”

我盯着纯阳子看了几眼,上前搂了下纯阳子,哈哈笑道,“你解决了我一个大问题,从今天开始,崇元真的设定就是,可解一切难以理解的疑惑,可看透一切难以参悟的法术,神界无论百姓还是兵将皆可上门咨询,但需要代价,解答一个问题的价格是三千两白银,或者是一样自己自珍贵的东西,每日只能给一人解惑,至于我为什么能解答这些疑惑……随便编造一个吧,‘无字天书’,我曾在睡梦中看过整本无字天书。”

我兴致勃勃说完,纯阳子淡淡瞥了我一眼,“别人凭相信你能解答他们的疑惑?你现在只是个养马的。”

我一脸诡笑看着纯阳子,“如果我能帮堂堂剑神解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心动?”

第五百二十三章 征太昊陵

白静说过权谋中的四种手段,其实不止权谋中可以用到,那四种手段只要用好了,可以满足绝大部分人的任何需求。

比如给崇元真的设定,这手段就是做局。让纯阳子帮我打响名声,这就叫作势和造神,纯阳子冲我笑笑,“算计我?”

我说,“算计整个神界。”

纯阳子又说,“权势这方面,只要有玉皇在,你永远不可能沾染半分,但假如玉皇连你现在所说的这个设定都容忍不了呢?”

“玉皇对我所有的忌惮,都是在我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前提下,如果我对他没有威胁,他就没有任何理由清除我,想要消除玉皇对我的威胁,手段其实有很多,比如王翦征前贪鄙,又比如司马懿装病拒不出仕……”

我还没说完,纯阳子打断了我,“这些虽然可以消除他对你的忌惮,但有一点,你口中所谓的无字天书并不完美,无字天书从何而来?又为何会挑中你?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都不是傻子,除非能有一个完美解释,既然你说到了无字天书,我倒是可以给你谋划一条路。”

我静静听着,在人间可以跟我一起商量这件事情的人有很多,但是在神界,能跟我一同商量的人就少之又少了,纯阳子是唯一一个。

纯阳子继续说道,“太昊陵,神界禁地之一,也是神界一直想要征服一块疆土,你懂了吗?”

“你让我去打太昊陵?可神界将领那么多,他们凭什么让我去打那里。”我问道。

太昊陵,就是人皇伏羲的陵墓,《简易道德经》中记载过这么一句话:人献河洛,问何物,昊曰天书。这里面的河洛,就是河图和洛书,现在人间虽然有流传河图洛书的内容,但是真正的河图洛书没人知道是什么样子。

《易·系辞》中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说的是圣人可以从这里面参悟出天地大道理,如果我看过这两本书,我能解答旁人疑惑也就有了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但问题就是,他们凭什么让我去打太昊陵。

纯阳子站起身来笑了笑说,“如果玉皇想要除掉你,就会效仿他曾经除掉翊圣真君的手段,让你去打不可能攻下来的地方。你现在中规中矩,他没有理由除掉你,不过我可以帮你安排,让玉皇派遣你去出征。”

纯阳子将要离去,我问他,“你有什么安排?”

“你且候着,这是一条很凶险的路,但我相信你能活下来。”纯阳子说着离去,至客堂把陈莹莹她们接走了。

此后的时间,我一直在护马真君府候着,是不是去马场走一趟,卞庄在忙他新宫殿的事情,无暇来我这里,不过还是时不时派遣人过来询问最近护马真君府外的动静,担心魇会到来。

白静也来过一次,是为了传授我法术的,而纯阳子那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我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做安排了。

至第三日,玉京终于有了动静,护马真君府中一个家丁外出采购东西后,匆匆忙忙回来,对其他人兴致盎然地说,“昨天夜里,神界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你们听说过吗?”

我就在旁边,上前去问道,“什么事情?”

他们忙行礼,继续说,“昨天夜里,汶河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河中有一石碑浮了起来,石碑上刻了一匹马和一条龙在戏珠,一般都是双龙戏珠,那石碑诡异得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现在外面都在传这事儿。”

我听着笑了笑,这恐怕就是纯阳子的安排了,旁人不明白,我还不清楚么,我现在是护马真君,那匹马指的自然就是我,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肯定也能看得懂。

玉皇对我一直心存忌惮,要是看了那石碑,恐怕也容不得我活下去了,纯阳子这招当真阴险,这是要把我让死路上推啊。

他们又问我,“公子,您知道那石碑是什么意思么?”

我正色说,“勿要再讨论此事,去帮我把阿蛮叫来。”

他们忙去叫来阿蛮,阿蛮见我行礼,我对阿蛮说,“阿蛮,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可能不会呆在府中,我走后,不管外人传什么,你都不要信,帮我守好这府邸,等我回来。”

阿蛮听出不对劲来,担忧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要多问,去帮我准备一些吃穿的东西,就要快用上了。”我道。

阿蛮不再多问,下去准备去了,外面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到了太微玉清宫,我站在护马真君府外面看着,见不少霞光闪过,诸神朝太微玉清宫而去。

不多久时间,纯阳子随风前行,路过护马真君府的时候停留了一下,盯了我一眼,没多说一句话,就只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他们离开好一会儿,玄女宫的白静和卞庄的一个护卫同时上门来,疾步前行至我面前,那护卫开口道,“崇公子……”

话还没说完,白静回头怒斥一句,“闭嘴,滚出去!”

卞庄都不敢得罪白静,这护卫怎么敢,应是先退回去,白静急忙一把把我推进了客堂中,关上房门后,直接取出了法剑,作势朝我劈砍过来,我忙闪避开来,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白静眉头紧锁地说,“这是娘娘的意思,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你应该听说了汶河石碑的事情,有人在陷害你,暗指你将和玉皇大帝争夺帝位。今日玉皇急召神界诸将,说是要派遣神将开疆拓土,将攻打太昊陵,神界现在全力备战重返人间的事情,很久没有进行开拓疆土的战争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现在的形势跟你父亲当年一样,玄女娘娘猜到这次出征的肯定会是你,特命我提前赶来……”

“为了杀掉我?”我说。同时有些好奇纯阳子是怎么让玉皇指定去打太昊陵的。

白静摇头,“断你双臂,那样你将不能再执兵刃,太微玉清宫自然不会派遣一个四肢不全的人出征,虽然残忍了些,但至少可以保命。”白静说完后厉声道,“把手伸出来!”

我凝视白静,随后笑了笑说,“万一玉皇不会派我出去呢?”

白静道,“这个时候开启这种战争,怎么可能会不是你,不要再心存幻想了,时间来不及了,赶紧把手伸出来,再晚的话,玄女宫的虎符上门,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微玉清宫决定战争,玄女宫指挥战争,玉皇要是决定任命我为将出征,玄女宫就会发放虎符下来。

不过,为了一个天书的名义,纯阳子给我造这么大的局,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借着这个机会干掉我了,不过我似乎也嗅到了一个契机,假如我能活下来,且能征服那所谓的太昊陵的话,即便不能掌权,崇元真这名字,是不是也可以响遍神界了?

阴阳对立,这事情对没有什么实力的崇元真来说,是天大的灾难,但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机遇。

我反背着手,对白静摇了摇头说,“崇家男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苟且偷生,断我双臂,还不如让我去当乞丐,今后连女人都不能摸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静都愣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我和白静在房间里说了几句,先前被白静撵出去的那个卞庄护卫在门口喊道,“白姑娘,崇公子,情况紧急,大元帅让崇公子收拾东西离开玉京,否则将大祸临头。”

第五百二十四章 旷劫将军

白静知道我跟卞庄现在关系要好,且卞庄现在是太微玉清宫的大红人,肯定能提前收到消息,特来通知我。

不过白静并不买单,冲外面再沉声道,“让你滚,没听见吗!”

那人不说话了,白静再对我说,“在神界你是逃不了的,你连玉京都出不了,听娘娘的,把手伸出来,我会很快的,不会疼!”

我依旧反背着手,靠在墙壁上挡得死死的,说,“如果我不死,且真的能征服太昊陵呢?如此一来,我是不是就有了手握权力的机会?”

我当然没想着掌权,我要的是打响名声,就算真的打下了太昊陵归来,我也不会找玉皇要半点东西,我自己谋划的路,已经可以走到尽头了。

“不要再异想天开了,你跟咱们大帝之间的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莫说太昊陵你根本打不下来,就算打下来了,接下来也有无数的禁地要你去打,别忘了你的父亲和你的兄长,他们是怎么死的。”白静愈发着急,见我实在不愿意把手伸出来,身上天罡战气忽然显化,将要强行动手。

而这个时候,护马真君府外传来了声音,“太微玉清宫宝诰,大赤天护马真君崇元真速来接旨。”

白静听外面声音,脸色瞬间黯淡下去,一脸绝望,我对她示意了一下外面,说,“已经来不及了。”

便要出门去接旨,才走没几步,忽然感觉白静身上杀意乍现,剑影流动,寒光闪过,直接挥剑朝我手臂劈来,说道,“还来得及!”

我没料到,外面人都来了,白静还敢动手,她这是准备把自己命也搭上去的节奏,要是这个时候断了我的双臂,太微玉清宫会是什么态度先且不说,玄女宫就不得不处理掉她,因为宝诰一到,我就是出征的将军,即便是九天玄女的意思,为了向神界交代,她也不得不死。

这一剑来得突然,我完全没料到,眼见剑锋要落在我手臂上了,情急之下,脚下金光浮现,闪现至白静旁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真气化作符文流转,金色符文将白静整条手臂封锁。

白静愕然,“你……你什么时候学的?”

白静的实力在神界也算是上乘的了,能一招将她制服的人,神界并不多。

我保住了自己的手臂,也救了她,但却暴露了自己的实力,顿了几秒才说,“这一百五十年我没有白过,真武大帝每次传法讲道,我都会去听。”

“可你没有明师指导,即便有真武大帝传法,也不会拥有这样的实力。”白静满脸恐惧。

我说,“我可是那游方道士预言的可与玉皇争锋的人,没有点天赋,也不会成为预言中的人。”说着解开了她手臂上的符文封印,松开了她说,“帮我保密。”

白静没有继续再出手了,我没想到白静是神界除了纯阳子和陈莹莹之外,第一个真正见识我实力的人,如果放在以前,白静现在已经死了,不过她能冒着被处理的风险来斩我双臂,我舍不得杀她。

白静站在屋内浑浑噩噩,我深吸了口气开门出去,外面几个金甲将士端着铠甲,拉着战马候着,盘中是一虎符,我上前去单膝跪地道,“崇元真在。”

为首金甲将军看我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神界之干城也,乃父翊圣真君,文武兼全,乃兄赤胆忠肝,虽身死,而魂不灭。今太昊陵妖风扰我神界,乃为忠烈之后,又近在玉京,兹特授尔为旷劫将军,引神兵一万,进讨太昊陵,望汝功宣神界,勿负于朕,亦勿负崇姓先烈。”

“谢大帝。”我拱手称颂,领来虎符。

那金甲将军又端来铠甲,说道,“旷劫将军,这是玄女宫特意赏赐给你的铠甲,也是将军父亲生前曾用过的铠甲。”

“谢玄女娘娘。”我继续说,并站起身来。

这金甲将军笑了笑,让其他人先退去了,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希望神界今后还会有崇这个姓氏吧。”

这金甲将军退去,我领着铠甲和虎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白静,白静依旧在呆呆看着我,我返身回去,站在白静面前说,“这铠甲威风吗?”

白静说,“你兄长当年征讨过太昊陵,失败了。我不知道你到底隐瞒了几分实力,但是想从太昊陵活下来的机会很小很小,此一去,若是无法回返,当如何?”

我笑说,“我会留下一忠烈的名字,崇家上下也不用背负逆贼的罪名,玄女娘娘也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不是挺好的?”

“你那些志向呢?你不是要让崇家屹立在神界巅峰吗?”白静皱着眉头问道。

我看了看这护马真君府,说道,“要是我真的死在了太昊陵,让阿蛮成为新的护马真君,纯阳子和卞庄应该会庇护她,这点小事情,你应该可以办到吧?”

白静点点头,直接闭上了眼,说道,“去吧,你虎符属于北极星宫,去那边领兵马,或者,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还得帮我料理后事呢。”我说,随后看向旁边,阿蛮正站在旁边盯着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知道我要上战场了。

她也知道,崇家以前的男人是怎么死的,现在轮到了我,我的下场是什么,怕是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结果,我冲她笑了笑,“帮我守好这里,我很快回来!”

阿蛮垂泪点头,我随后翻身上马,一路朝北极星宫而去。

去北极星宫的路上,与纯阳子、卞庄、真武将军、天猷元帅等人相遇,卞庄跟我关系要好,看着我自然是满脸哀婉,纯阳子则没什么表情,剩下一些叫不出名来的将军见我身着铠甲去往的方向,知道我要领兵出征了,也知道我这次是去送死,没有嘲笑我,而是拱手道,“祝旷劫将军马到功成。”

我笑了笑,“崇家人的命运就是如此,认命了。”

卞庄上前道,“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可以把我最精锐的护卫给你。”

我拒绝了,“没有上面命令,你就随便调动手中兵力,还想不想当太微神了?好意心领了,诸位,就此别过。”

纵马离去,一路至北极星宫,北极星宫也接到了出征的命令,戍卫见我忙上前拱手,“参见旷劫将军。”

我道,“出征的兵马呢?”

“已经集结了,就等将军号令。”戍卫道,随后引路至校场。

校场上,已经集结了万人兵将,不过稂莠不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就是前不久北极星宫才召集的那一批兵将,他们穿上铠甲的时间,恐怕连十天都不到。

我此前还指望着能征服太昊陵,现在看来,难了,只能靠自己了,这一万人,就是去太昊陵送死的。

戍卫见我表情,也知道我看出来了,说道,“这是上面的意思……”

我摆摆手,“我懂,能给我分配一万人已经不错了。”随后取出虎符高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将军,我叫崇元真,此次若是能征服太昊陵,你们都有封赏……”

他们连军中的规矩都不懂,我说话的时候,他们在下面议论纷纷,我也懒得说了,收声叹了口气,“所有人听令,立即前往太昊陵,行军打仗途中,若是没有我的号令,尔等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出发!”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先天八卦

太昊陵在玉京的西边,跟原昆仑山上界同一个方向,我们这一路慢慢悠悠前去,反正上面也没规定时间,我带的这一万人是第一次出征,见这么慢慢悠悠地前行,以为是什么轻松的战事,只是走个过场就了事了,所以也没什么担忧的,一路上有说有笑,根本不像是打仗的。

太昊陵我了解过,《陈州府志》中有过记载,就是人皇伏羲的陵墓,不过陈州府志记载的太昊陵是在人间,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人间那个太昊陵只是人们为了纪念伏羲所建立的一个陵墓而已,类似于衣冠冢。

而人皇伏羲,绝地通天之前的神灵,太古道家重要的角色,也是先天八卦的创始人。

如果三十六天罡术是现在法术的总纲,那么先天八卦就是现在所有道教知识理论的总纲,伏羲所著的《九极八阵》也是现在所有阵法的总纲,上古那些神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墓不受到破坏,总会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防护。

前面很多人攻打过太昊陵,都以失败告终,我有理由相信,太昊陵有一个强大的阵法,也是伏羲所创的最强大的阵法——先天八卦阵!

先天八卦阵,就是以河图洛书为法器所创的阵法,为人间所有阵法的源头,道教各种经典中都有写过这种阵法,但对阵法内容却是只字不提,用的最多的一句就是‘穷尽天地造化之功’。

用更具体的方式来描述这先天八卦阵,先天八卦阵跟斡旋造化之术,是同等级别的存在。

前行三天,探马前来汇报,道,“将军,前方就是有一大片荒漠,荒漠边缘有‘太昊陵禁地’的石碑,应该就是那里了。”

我抬头看向前方,前方上空黄沙漫天,妖风呼呼作响,远远看着就令人头皮发麻,这么远就能感受到那里的恐怖,我道,“继续前行,找到荒漠中的太昊陵。”

“是。”探马拱手,随后下去传令,“将军有令,继续前行,找到荒漠中的太昊陵。”

我回头看了下,这一万人什么准备都没有,要是他们稍微有点危机意识,我可能还能救下他们,但要我一个人拖着一万个废物,我自己怕是都会累死在里面,所以打消了这想法,既然太微玉清宫让他们来送死,就遂了他的意思。

继续前行,靠近荒漠,荒漠中的妖风夹杂着沙粒,吹得生疼,他们还没往里面走几步,就哀嚎连天,作势要往后退,我见状喊道,“谁敢后退,杀无赦!”

他们这才继续往前,此次往前行了约莫有一里地,风沙渐渐减小,不过前面依旧是一片荒漠,探马上前来道,“将军,我们走过了风沙带,前面的路似乎平整了很多。”

我笑了笑,他们对风险的理解太幼稚了,说道,“越往里面走,风险越大,让他们小心点。”

正说话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惨叫声,忙回头看去,见后方不远处塌陷出一个大坑,有将近百人掉了下去,且大坑的范围还在不断扩大,众人慌忙往四周逃散。

随着沙粒下沉,我和边上的人都看见了诡异的一幕,沙尘下方,一堆堆白骨跟随着掉落下去,探马愕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白骨?”

“他们是以前征讨这里的神界兵将。”我道,再喊到,“全都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

众人散开,沙坑渐渐停止下沉,不过掉下去的人也被沙子掩埋了,众人惊慌不已。

距离荒漠下沉不到一刻钟时间,前方忽悠一道黄色屏障朝我们这边袭来,这些士兵慌忙喊道,“沙尘暴!”

吼!吼!

黄沙屏障中,一道道诡异的声音传来,将士们慌了,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开启天眼往前看去,看到了黄沙屏障后方的景象,黄沙屏障后方,有一排魂魄状态的士兵,手持盾牌正随着黄沙屏障往前行。

他们手中没有兵刃,但手中的盾牌上,却刻画着猛虎等凶兽纹路。

我有能力一招把那些魂魄状态的士兵全都解决了,但我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人活下去,一旦有人活着出去,向外人透露了我的实力,我一样会很危险,最后打消了这个想法,只能用常规的办法了,能救他们就救,能不能活下去,看他们的造化。

回头喊道,“蒙上所有战马的眼睛!”

“啊?”军中兵将不理解,“蒙住了战马的眼睛,岂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这里凶险得很,这是很危险的举动。”

他们没有半点常识,我彻底打消了救他们的想法,直接下令道,“撤出一千人,到风沙带外面候着,如果我们没能出来,就把太昊陵的真实情况通报玄女宫,告诉玄女宫,不要再派人来送死了。”

我刚下令,还没指定哪一千人撤出去,就有人慌忙往外跑了,跑出去的远远不止一千人。

随着黄沙屏障的靠近,我先一步蒙住了战马的眼睛。

呼!

风沙屏障终于接近我们,身后士兵所骑的战马开始嘶吼哀嚎,到处逃窜,沙坑再次出现,无数人被惊慌的战马带下了沙坑,只有我骑着的这战马,在我的驾驭下,不断往前奔跑着。

我看过很多兵法,其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叫做‘射人先射马’,两军对战中,很难每次都射准马,所以敌军就会在盾牌上下功夫,在盾牌上刻下各种战马惧怕的东西,如:猛虎、狮子等。战马上阵见了这些,就会乱了阵脚。

那黄沙屏障后方的盾牌,上方刻着的凶兽模样,岂止是战马会害怕,就连人都会害怕,再加上黄沙肆掠,乱了阵脚已经是注定的事情了。

我没再管他们,冲入黄沙屏障,取出三五斩邪剑将途径的阴魂尽数斩于马下,一路至黄沙屏障后方,再在沙丘上看向那屏障过境的地方,黄沙屏障到了风沙带就消失了。

而跟随着消失,还有我带来的那些人,如果他们给我派来的是有经验的人,至少可以活下来三人一,现在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百人,他们从黄沙中爬起来,茫然看着四周,眼里写满了恐惧。

这场他们起先看来不会有风险的出征,没想到是一场送命的征战,我看他们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了,冲他们喊道,“黄沙等会儿还会再来,你们要是怕了,就先退出去。”

他们循着声音看到了沙丘上的我,问道,“将军您呢?”

我说,“我是主帅,上面没有撤退的命令,我就得继续前行,你们都是新入北极星宫的人吧?都出去吧,没必要跟着我去送死。”

他们面面相觑,相互看了几眼,我还以为他们会继续追随我,不过事实却让人跌掉大牙,他们对我拱手道,“谢将军成全。”

我笑了笑,“出去等我两天时间,两天时间我要是还没出来,你们就可以回玉京山复命了。”

他们随后开始撤退,看着他们远去,我既感觉到世态炎凉,也感觉到了轻松,他们走了,这里就是我大展拳脚的时候了,虽然这次是做局来的这里,但如果万一能得到先天八卦阵的阵图呢?

有了先天八卦阵阵图,再加上我身上可能是残缺的斡旋造化术,今后应对神界的进攻,就有底气多了。

现在柳承强于我,要是有了这两样东西傍身,我相信我可以跟柳承一争高下,到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跟他说一声,师兄永远是你师兄。

等他们全部离去,我从战马上下来,摸了摸战马道,“接下来的路,带着你也是死,倒不如现在处决了你,让你少受痛苦,莫要怪我。”说罢直接将其神魂捣了了粉碎,此后步行往前。

阵法最讲究的就是压阵的法器,称作为阵眼,所谓阵眼,就是一个阵法运行的能量来源。

从记载来看,先天八卦阵,有两个阵眼,一个是河图,一个是洛书。而涉及到八卦的,一般都跟太极摆脱不了关系,推测来看,这两个阵眼,分别位于太极的阴眼和阳眼上。

“人皇伏羲,接下来的时间,是你和我的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青龙现身

我对先天八卦研究不深,先天八卦讲的是对峙,后天八卦讲的是流行,不过十方俱灭、破地八卦阵都跟先天八卦息息相关。

先天八卦中,乾坤为天地定位,震巽为雷风相薄,艮兑为山泽通气,坎离为水火不相射。我只要搞清楚钱坤在这里的定位,就可以大致推理出阴眼和阳眼的位置。

不过,这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先天八卦中的三爻都可以推测出方位,三爻分别代表的是一年、一月、一日。

第一周期,一阳初生起于北方,一阴初生起于南方,可以推测出乾坤的位置,需要一年时间。第三周期,半圈阴爻为朔月,半圈阴爻为弦月,可根据月亮形态推理出来,需要一月时间。

第二周期,半圈阳爻表示白昼,太阳从东方升起,经南方到的西方,半圈阴爻为表示的黑夜,可推测出艮兑位置,需要一日时间。

这里风沙肆掠,我虽然有法术傍身,但要在这样的地方呆上一天,整个身体里都会吸满沙尘,便找了块布蒙住了口鼻艰难往前,这一路用剑当拐杖,走得十分艰难。

那风沙屏障接二连三到来,且一次比一次猛,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身上的铠甲已经被风沙击打得坑坑洼洼,狼狈至极,终于见一山丘,忙在山丘下找了一小洞躲着,静候旭日东升。

夜里,荒漠变得极为寒冷,这种冷到刺骨的温度我从来没有体验过,周围又没生火的东西,崇元真这身子本就单薄,才呆了没多久时间,就觉得熬不住了,直接把我魂魄从他身躯里逼了出来,站在一旁看着满是冰霜的身躯,颇为无奈。

便并指施展十方俱灭之术,直接召出天火,将这山丘整个覆盖,温度渐渐回暖,身躯上的冰霜才渐渐消融去。

但冰霜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接着就是烈火,然后就是地水,各种足以让人陨落的东西全都出现,我一一想办法应对,持续时间极久,终于熬了过去,但却发现了不对,抬头看天,天上还是黑压压一片。

黄沙在天上飞舞遮天蔽日,日月星辰都看不见,我愕然。

布阵的人,又怎么可能让人看得见日月,也不可能让人以日月星辰来断定方位,天上的黄沙,将日月星辰全都挡住了。

“被玩了!”我哀叹了一句,再次施展十方俱灭之术,召唤巽风。

狂风平地而起,两股妖风在这荒漠之中开始对峙,刹那间,这荒漠变为是非之地,狂沙如罡刃落下,荒漠塌陷,就连我背后依靠的这小山丘也在狂沙之下土崩瓦解。

同样是巽风,我原以为我以十方俱灭之术召唤可以对抗这里原有的妖风,但我低估了先天八卦阵的威力,也低估了太昊的实力,作为上古最强大的大巫之一,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之对抗。

我所召唤的风,在与之僵持一会儿后就会被分解,随后消失,顶多能将黄沙天吹出一个漏洞了,根本不足以判断日月星辰位置。

尝试好几遍,最终放弃了,我自诩方外法术数一数二,对起这种绝顶大能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放弃了这种想法,重新提着剑往前行走,我就不信,等我走完这片荒漠,还是找不到他的坟墓。

先天八卦描述的是,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果太昊陵就在这里面,那么一定处于太极的最中心,也就是阴阳交汇的地方。

阴阳交汇的地方,滋生万物,只要找到这里最为欣欣向荣的地方就可以了。

此后时间,我开始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在荒漠中行走,因为辨别不出昼夜,也不知耗费了多久的时间,终于见一风平浪静的地方。

前方是一片绿洲,绿洲中有山有水,有飞鸟经过,也有野兽嘶吼,我已经渴到不行了,见后跟疯子一样,直接施展法术至那流水之中,一头扎了进去,贪婪得不想从中出来。

洗净了身上沙粒再爬起来,却愕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呈暗黑色,身上水分已经极少,看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不就是干尸吗,好在我是借用的身躯进来的,只要我神魂不灭,就还可以操控这具身躯。

这地方确实恐怖,连我进来都能付出一具身躯的代价,旁人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来,能走到这里来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出来。

再次投身河中,汲取水分,并打量四周情况。

这地方也是以八卦布局的,山林沼泽全都有,开启天眼看向四周,没有发现太昊陵,倒是注意到了无数充满杀意的目光,让我都不禁心里发毛。

这世上能让我心里发毛的目光,我已经很少见了,缓步挪动身子至河岸边,抓住了放在岸边的三五斩邪剑。

吼!

一声嘶吼,河流中水花四起,一头黑色鳞甲巨蛇从河中猛然探头出来,血盆大口直接朝我撕咬过来,浓郁的血腥味,让人不禁作呕。

忙翻身上岸,回身一剑劈砍过去。

咣当!

清脆敲击声传来,那黑蛇往后一倾,随即又立即朝我探头过来。

小白虎从三五斩邪剑中显化,退至一旁惊恐看着那黑蛇,道,“这是什么怪物,痛死我了。”

我笑了笑,“你本体是剑,玄铁之躯,它即便身披鳞甲,也是血肉之躯,要不要硬碰硬试试。”我说话时候也往后退去。

小白虎一口拒绝了,“不要,剑碎了我就没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蛇不像蛇,龙不像龙。”

“玄蛇,山海经中有记载,传说中可以替代龙脉的东西,只有风水绝佳的地方,才能诞生出这种东西来。”我道。

《山海经》中有记载过这种东西,此前在了解提刑司为什么不挖掘嬴政陵墓的时候,无意看到过一些记载,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秦始皇陵墓中就有这么一条玄蛇,用来替代龙脉的。

玄蛇虽没有龙那么威风,但其刀枪不入的身躯,让它有先天优势,提刑司那么大的组织都不敢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条。

那玄蛇继续嘶吼着,我持剑在手上划拉了一下,本想加点血用来施法,但这身躯里面鲜血几乎都干涸了,流出来的只是暗黄色的液体。

“那边还有。”小白虎又喊了声。

我循声看去,见左边山林中传来隆隆声,树木大批大批倒下,一声震慑乾坤的吼叫传出,紧接着见一虎头冒出山林,站在山巅凝视我们,龇牙咧嘴,作势要往下扑来。

小白虎见那虎头,也龇牙咧嘴,它是白虎之躯,虎中之王,本以为可以吓退那猛虎,但反而激怒了它,从山上一跃而下,轰然落地,地动山摇。

猛虎足有小山丘般大小,仅仅獠牙就快有我手中法剑这么长了。

小白虎被吓到了,慌忙退到我身边,爬到了我肩膀上。

“还有。”我又看向另外一边。

无声无息中,一道青色身影从另外一山出现,蜿蜒上行,龙须飞舞,立身山巅默默看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我与之对视一眼,青龙也在盯着我,这一眼,让我明白了此前让我感受到忌惮的是谁的目光,正是这青龙的。

青龙如皇者,站在山巅不言不语,它一出现,那猛虎和玄蛇都安静了下来。

小白虎更是被吓得不行了,怔怔道,“那目光……好熟悉。”

“你见过?”我问小白虎。

小白虎说,“主人当年被斩时,玉皇曾到场过,跟玉皇的目光太相似了。”

“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它便是太昊!”我道。

第五百二十七章 永生不死

道教四象中,青龙代表的是少阳,重华之力,意指无穷无尽的生机,是太昊和东方之神,也是传说中的诸神之首。

皇者有皇者独特的气势,仅仅一眼,我就已经断定了他的身份,不过搞不清楚,这青龙就是的太昊本尊,还是他演化出来的形体,与之对视许久,它不动,我左右的猛虎和玄蛇也不动。

我尝试着与它交谈,拱手道,“弟子孙清,参见……”

话还没说完,它眉头突然一蹙,一股不怒自威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左右猛虎和玄蛇似乎接收到命令,同时向我发起进攻,玄蛇距离我较近,首先到达。

我忙纵身一跃,挥剑劈去,却被玄蛇一个摆头给击飞了出去,玄蛇也被我打落入河水中,磅礴力量涌开,真气肆掠,后方林中草木折倒一大片,我才落地,猛虎接踵而至,一跃而起,朝我扑来。

砰!

我几个翻身离开原地,猛虎落地,大地开裂,又一探爪朝我压来,眼见避不开,直接并指道,“月月常加戎,时时见破军,活曜天罡法,现!”

嗡!

浩荡真气瞬间显化,覆盖我身躯,形成一层金色铠甲,猛虎探爪下来,直接拍在了天罡战气之上,将我整个人排进了大地之中,虽然有天罡战气护身,但依旧被这股力量波及到了,身上原本穿着的铠甲都变形了,裂缝四处都是。

猛虎见状,以为我已经被解决,欲转身离去,我从大地之中拍地起来,冲那要离去的猛虎喊了声,“嘿,那只大猫,拍得爽吗?”

猛虎停住脚步,回身过来看我,眼神中杀意尽显无疑,立马做出了攻击姿势,而水中玄蛇也再次探头出来,我将法剑插在地上,先脱掉了身上铠甲,闭眼再次睁开。

眼神骤变,目光死锁正前方猛虎,重新提剑朝它迈步走去,那猛虎先前威猛无双,与我眼神对接刹那,露出一丝恐惧神色,见我前往,不自觉往后退去!

吼!

青龙此时怒吼一声,猛虎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再次做攻击姿势朝我而来。

猛虎将至,小白虎惊慌不已,忙敲打我肩膀,“快做点什么!”

刹那间,猛虎已经到了跟前,我直接负手而立,小白虎都愣了,“你疯了吗?”

“滚!”猛虎至我面前,将要探爪前来,我沉声冲它道,猛虎闻声,瞬间僵住,爪子滞留虚空,眼神中全是恍惚,山巅上青龙见此状,额头一凝,身上有层层青色气息浮现。

青色气息之下,先前被我们摧毁的草木全都复苏,猛虎在感受到这股气息后,爪子再次落下。

“跟我比大是吗?”我冷声笑了笑,直接对自己施展起了三十六天罡术中的‘大小如意’法咒。

猛虎爪子落下,但到我头顶时再次停住,被我伸手抓住了,眼见我身躯越来越大,竟超越了它一等,猛虎大惊,忙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我直接抓住了它的爪子,奋力将其举起,丢向了远方。

猛虎哀嚎落地,我立即施展意念之剑,天上一柄巨剑迅速落下,将它钉在了地上。

再回首看着后面将要袭来的玄蛇,对它说道,“你比较幸运,要是我学会了纯阳剑法中的法剑,现在你应该碎成十八断了。”

玄蛇仗着它有刀枪不入的身躯,丝毫不惧,从水中出来,向我绕行,欲将我缠绕住,我并指一招,天火从天而降,瞬间将玄蛇点燃,玄蛇扭动身躯痛苦嘶吼,忙要回水中。

我再用十方俱灭中的地水破军,将整条河中的水全都掏空,它只能在河底扭动身躯,等着火焰将它慢慢焚烧完毕。

“刀枪不入,不等于水火不侵。”我冲它说了句。

小白虎在我肩上都呆了神,张着嘴巴,像极了雕像,对我说道,“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么?还是第一次见,上次打江天君都没见你用过这么多招式。”

“这才到哪儿。”我有些飘飘然,这俩虽然有点难解决,但还算不上真正的威胁,以前我跟北帝打的时候,都是伴随着鲜血的,现在连血都没流。

解决完白虎和玄蛇,我看向山巅上的青龙,说道,“弟子孙清,参见人皇。”

那青龙见河底正在被焚烧的玄蛇,还有被钉在山脚的猛虎,神情中终于显露出了一丝愤怒,凝视着我,它的眼神确实足够恐怖,不过似乎还是要差柳承一点。

“既然已经动手了,此事要善终的可能性不大了,我尊重你是人皇,我们做个交易,我要你的河图和洛书,你看中我身上什么,可以跟我说。”我说道。

这么说话对人皇很无礼,但现在我们是敌对双方,气势很重要,它一言不发,我本就已经落了下风,要是再卑躬屈膝,一会儿也不用打了。

它凝视我许久,眼神始终极具威慑力,我也同样凝视着它。

我想明白了,人皇早就死了,它顶多是人皇的另外一种形态,远远比不上太昊本尊,而我好歹也算是以前的帝星,要是见了太昊本尊,我肯定要卑躬屈膝,但这只是他的一个形态,我可以与之平等对话。

眼神对视之下,两两无言,小白虎在我肩上瑟瑟发抖,许久之后,它终于开口,“很久之前,九天玄女来过这里,也想取走河图和洛书,但她没成功,你是第二个到达这里的人……帝星,不过并非现世帝星,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若你有帝王之命加身,凭借帝王气运,或许还能取走,现在不可能取走。”

我才知道,九天玄女竟然来过这里,不过想想也理所当然,她可是神界战神,古往今来实力能超越她的也不多,神界虽然号称有诸多禁地,但只要她想去,随时可以去,不过想要征服,就有些难度了。

“你也不是人皇本尊,要么我们继续打,要么你主动交给我,我马上转头离开。”我道。

它发出笑声,身上青气散布下来,一缕缕青气朝那猛虎和玄蛇而去,原本已经没有生机的猛兽,在这个时候身躯竟然开始复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不多久时间,猛虎和玄蛇重新发出嘶吼,再次站立起来。

“河图洛书本是为了造福天下苍生,我有心将它们送出去,但没人有资格拿走它,要么你杀了它们,要么告诉我,这世上什么是永生不死的,只要你完成其中一样,河图和洛书就是你的。”它道。

我顿了几秒,看向猛虎和玄蛇,它们这么快复原,是因为青龙身上的气息,那是创造万物五炁之一的重华之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机,只要有这气息在,想要杀掉它们,几乎不可能。

除非能杀掉青龙本尊。

另外一条路,世上什么是永生不死的,拥有重华之力,就几乎等同于永生不死了,道教穷尽一生都在追求长生不灭,我说道,“道永生不灭?”

它摇头,“道就是天地奥秘,你们认为天地永生不死。但你们想过没有,天地之中诞生的我们拥有思维,而思维不可能凭空出现,所以天地是不是应该也有思维?假若天地也有思维,那么天地也是活物,只要是活物,就不可能永生不死。”

“你为什么非要弄清楚什么是永生不死的?”我问道,如果连天地都不是永生不死的话,我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它说,“我毕生研究天地奥秘,但却越来越迷茫,山岳会崩塌,川流会干涸,河图洛书中也没告诉我答案,如果有人能告诉我这个答案,河图洛书,双手奉上。”

“九天玄女回答的是什么?”我问道。

九天玄女当初也来过,没有拿走河图洛书,肯定是答错了,我就可以避开她的错误答案。

它说,“她回答的也是道。”

我想了想,提起了剑来,“我还是选择杀了这两头猛兽吧。”

第五百二十八章 传奇不死

猛虎玄蛇再次袭来,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我穷尽毕生所学,将猛虎击杀二十一次,玄蛇击杀二十次,然而即便将它们斩成数段,只要有重华之力在,它们都会立即活过来。

到最后,这片绿洲已经被我打得稀巴烂,我身上像是被鲜血淋了一遍,全是两头猛兽的血,我也已经筋疲力尽,佝着身子杵着剑,大口大口喘气。

小白虎和青龙则作壁上观,它们倆皆神情愕然盯着我,我扭头斜眼看了眼小白虎说,“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本以为我显露真正实力的时候,必定大杀四方,却没想到连两头猛兽都杀不死。”

“超强,比我主人都要强。”小白虎简短说了句。

青龙看我神情也不再是之前的高高在上,而是带着些震惊说道,“绝地通天后,可供修道之人使用的五炁远不如之前纯净,你的实力,即便放在绝地通天之前,也能数一数二。当年九天玄女来我这里,耗费一天时间,将猛虎击杀十八次,玄蛇击杀了十九次,你似乎要比她还要强一些。”

我笑了笑,“这算是捧杀我吗?没有杀掉它们,就证明我和九天玄女一样,不过我倒有个想法,不如让我杀掉你?杀了你之后,它们也就不能复活了。”

“你连它们都杀不死,又要如何杀死我?”青龙道。

我想象也是,它是重华之力的控制者,想要杀它,太难太难了,我干脆丢了法剑盘坐下来。

左右才复苏的猛虎和玄蛇虎视眈眈,我扫视它们一眼,倆猛兽忙往后退去,它们虽然不会死去,但也已经被我杀怕了,我随后再看了看小白虎,盯着小白虎时突发奇想。

连少昊都找不出永生不死的东西,说明在现在的认知中,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永生的,这猛虎和玄蛇也是如此,我只顾着用武力击杀它们,却从没想过该用何种方法。

忙站起身来,盯着青龙道,“你所创的先天八卦,讲究的是对峙,按照你的理论,重华之力属木,那么与之对峙的就是太白之力,金。你为少阳,能克制你的则为少阴,天官五兽中,白虎正是少阴,也是太白之力的持有者,我知道怎么杀死这两头猛兽了。”说完冲小白虎喊了句,“小白虎过来。”

小白虎闻声跃向我,在向我靠近的途中,我对它施展了大小如意的法术,小白虎瞬间放大,化身一头山岳般大小的白虎,张口嘶吼一声,山河震颤。

小白虎自己都吓了一跳,立马收声,我道,“你是白虎形态,再加上从玄铁剑中而出,身上本就携带太白之力,你去把那猛虎给我干掉。”

小白虎忙晃脑袋,“你都杀不死它,我不是它对手。”

“猫有九条命,所以不敬神佛,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连猫都不如。”我知道它的痛处,说了这么句话来激它。

小白虎听后直接龇牙,“我是虎,虎中之王的白虎!”

吼!

一声怒吼,小白虎如箭般冲了出去,那猛虎见状忙拉开架势应对,但只一瞬间,就被小白虎扑倒在地,两虎相争,直把这地方打了个四分五裂,至最后,小白虎和猛虎同时朝对方撕咬过去,小白虎这一口下去,猛虎立马蔫了,道道纯白气息侵入它的体内。

猛虎眼神骤变,随后身上此前被我刺出的伤口全都显化,重华之力被逼出体内,几个眨眼的功夫,你猛虎化作数段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复苏的迹象。

小白虎自己都不大相信自己都这本事,用爪子扒拉了下地上猛虎尸体,目光在我和猛虎尸体之间转换,满是惊愕,我道,“你是玄铁之躯,那长虫不过是长了一层鳞甲,它拼不过你,去把它也给我解决了。”

小白虎自信心爆棚,立马转身龇牙咧嘴冲玄蛇,将要扑过去时,青龙开口说话了,“够了,你赢了。”

我笑了笑,撤掉小白虎身上的法术,向青龙伸出手去,“那么,河图洛书,我就笑纳了。”

青龙有些愠怒,“早知道如此,就该告诉你,除非能告诉我这世上什么是永生不灭的,才能拿走河图和洛书。”青龙虽然愤怒,但自己许下的承诺也不能不兑现,身上而后发出阵阵帝威,左右两道光华闪过,朝它而来。

最后停留在青龙左右,乃是两块玉板,其中一块刻着类似八卦的纹路,另外一块上刻着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号,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龙魂字符,这两样东西普通到难以理解,与我想象中的河图洛书相差甚远,甚至有些怀疑,问道,“这就是河图和洛书,怎么看着不像?”

青龙说,“是你们想当然了,这本就是很普通的东西,不过确实是这东西开启了我对天地奥秘的探索,我能看出来的东西,全都已经流传给后世了,八卦、历法、吉凶、阴阳、占卜、天命、天文、人体、象数,不过你要是真的能从这上面研究出什么新的东西,也算是造福天下苍生了。”

我自认为无法跟少昊相提并论,他都研究不出更多东西了,我拿着这东西也没什么用,而且我来的目的也不是来拿河图洛书用来造福苍生的。

左右看了看,取来左右两块石板,将河图洛书上的所有东西原样刻了下来,刻完后说道,“真正的河图洛书你留着,我还不配拥有它们,若是拿走了它们,你这陵墓也别想安生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河图洛书,真的是出自黄河和洛河?”

我在刻石板的时候,青龙就猜出了我要做什么,对于我不拿走这传世的宝物,他有些吃惊,不管能不能研究出什么东西,这两样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能造成天下轰动的,但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青龙凝神盯着我,带着几分兴趣,随后说道,“后世称之为天书,这就是答案,它们来自天外,落入了黄河和洛河之中,上面刻画的文字和星空图,似乎在启示那时还未开智的人族,无尽星空中,还有很多人族没有探索出来的奥秘,你当真不拿走这两块玉板?它们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应该更有用,只要你能潜心研究,或许能搞清楚无尽星空之外到底存在着何物。”

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道,“没那兴趣,所以我是魔头,你是万族敬仰的神灵之首,我来这里本就是为了演一出戏,现在我的戏结束了,我也该走了,不过走之前,我可以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

“嗯?”青龙好奇打量着我,又满心期待。

我道,“这世上只有寿命的相对延长,没有绝对的永生,不死之物是不存在的。但只有一样,可永生不死,那就是传奇,唯有传奇永生不灭,比如说你,即便过去千千年,万万年,山岳崩塌,江河干涸,永远会有人记得你,因为你就是传奇。”

青龙眼神诡异地看着我,我这回答不算精妙,但也不无道理,它盯我许久后哈哈大笑,“我懂了,你想说,有形的生命都会陨落,绝对长生,只存在无形之间,这就是你们后世所说的,道之外。”

我本来说得不难,他一句话弄得我自己都听不懂了,就敷衍道,“大概是这样吧。”而后摆摆手将要离开,走了几步停下,说道,“如果有人来问你,我是怎么从你这里取走河图和洛书的,请不要说我击杀了那两头猛兽,就说我答对了你的问题。”

青龙点头,“看来你不想让什么人知道你的实力,好,我帮你隐瞒。”

我回身对他鞠躬行礼,行完礼又想起一件事情,“你的先天八卦阵阵图,能不能给我看看?”

第五百二十九章 返回玉京

青龙闻声笑了,对我摇头说道,“所谓的先天八卦阵,也是你们后世想象出来的东西,这片荒漠中,我用了八种力量,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只要你运用得当,就是先天八卦阵。”

我愣了下,凝视青龙,想判断出它是不是在骗我,如果没有阵法,那么河图洛书这种压阵之物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它绝对是在骗我,不想让我得到那阵图而已。

我也不强求,九天玄女都没拿走,这世上也不会有人能拿走阵图了,这种大杀四方的东西,还是永远留在这里为好,我对它需求也不是很大,有十方俱灭和破地八卦阵傍身,已经足以横着走了,要是再得了先天八卦阵,也不知今后会造多少杀孽。

我再次躬身拱手,收起剑从这里离开。

荒漠依旧凶险异常,不过青龙似乎在刻意为我开路,我出去的路上风险都会避开我,在里面我是孙清,出去后我就是崇元真,凭崇元真的能力,是不可能这么完整地走出去的,于是专门往凶险地方钻,青龙明白了我的意图,不再为我开路。

耗费不知多少时日才从荒漠中走出去,出去时,身上水分再次被抽干,变成了干尸形态,身上全都是口子。

原以为我带来的人会在外面等着我,不过我出去时,外面兵将踪迹全无,他们怕是早就会玉京了,他们有理由相信我无法从荒漠中活着走出来。

这样的形态难受得很,我仰面躺在荒漠边缘,准备歇息会儿再返回玉京复命,躺了不多久时间,听耳畔传来声音,睁眼看之前将士迈步朝我走来,约莫有三百来人,到我面前后皆满脸恐惧看着我,大呼,“将军!”

“其他人呢?”我有气无力问。

兵将道,“他们先回玉京复命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将军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没多做解释,直说,“带我回玉京复命。”

他们忙将我抬上幸存战马的背上,开始往玉京方向走去,不得不说,我是个演戏的天才,这弥留状态,演得惟妙惟肖,他们一路疾行,生怕我不能活着赶回玉京。

我现在有了拥有天书的理由,但我还缺一样东西,太微玉清宫要的是我征服太昊陵,我算是战败了,回玉京要面对的就是太微玉清宫的责罚,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就看卞庄和玄女宫的了。

我还是十分信任玄女宫的,九天玄女为我跟玉皇针锋相对过一次,也不差第二次,她这次一定会帮我求情,再加上我带回了河图洛书,想要保命不难。

回玉京的路上,他们告诉我,我在荒漠中足足呆了十几天时间,他们本来已经完全不报希望了,一直留在荒漠边缘,一是为了等我,二是对神界失望了。

他们才入兵籍,就派他们来攻打这种地方,无异于让他们送死,再加上他们平日交谈,得知这次出征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除掉我,对神界就更加失望了,所以不想回去。

将要靠近玉京,有兵将劝我,“将军,神界如此容不下您,您此番战败返回玉京,怕是他们又会从中作梗,不如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吧。”

“对,若不是将军让我们出来,我们早就死在了荒漠中。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我们面临的凶险,他们只会看成败论事,又岂会知将军乃是单枪匹马闯的少昊陵……”

他们怨声不断,我打断了他们,说道,“放心吧,一切罪责我来担着,你们不会有事,我的家人还在玉京,我不能不回去。”

“那个侍女么?”有人问道,说完个个悲怆无比。

崇家的事情,神界几乎人尽皆知,崇家本姓的人已经死光了,我现在竟然把一个侍女当成是家人,这得是何等留恋,何等孤独才会做的事情。

我笑了笑,不再言语。

兵将进玉京,为避免被当成是敌军,都会派遣传令兵前去通报,传令兵先去玉京,通报了我们从少昊陵回归的消息,此后我们进城。

我从马上作正了身子,这身躯确实已经几近陨灭,坐着摇摇晃晃,浑身难受,几百人狼狈回来,玉京无论兵将还是庶民皆在路边观看,见我模样,个个惊恐不已,惊恐之余,神情中又满是同情。

“怎么变成这样了?”

“真可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死对他应该是一种解脱吧,当了一百多年的乞丐,才见好转,又逢此大难。”

“想想崇家一门,确实称得上是忠烈,家中男儿全是为神界征战而死,如今就剩下这最后一个了,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无数声音传入我的耳朵,我听后面无表情,他们总算是良心发现了,一百五十年的时间,有些晚了,真正的崇元真要是听见这些言论,应该会很开心吧。

即便战败,即便再狼狈,我也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开往北极星宫。

北极星宫外,卞庄、天猷元帅皆在外候着,天猷元帅并无什么太大表情,我能活着已经在意料之外的事情了,再怎么狼狈凄惨,都是合情合理的。

卞庄见我这模样,整个眉头都拧成了一团,闭目不忍再看,说了句,“回来了好好养伤。”

我说,“身体抱恙,不便下马行礼,两位元帅勿怪,这些兵将是幸存下来的,还给北极星宫,我还得去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复命。”

“作为战败之将,此去凶多吉少,珍重。”天猷元帅少见地对我说了句话。

我应好,将要离去,这些我带回来的人决定和我一同前去,我本想拒绝,卞庄说,“带上他们,会有好处,宁犯天规,不惹众怒……”

卞庄意思是,这些兵将如果帮我求情的话,或许此次战败的事情,可以被赦免。

我倒不报什么希望,神界可以拿出一万人去送死,又怎么会在乎这几百人的想法,我是否能被赦免,得看玄女宫是否愿意为我求情。

不过带上他们也不是什么坏事,此后时间开往玄女宫,途径之处,引来的依旧是无数同情目光。

玄女宫外重兵把守,知道我要来复命,却没想到我变成了这样,戍卫都不禁直皱眉头,不够还是对我说道,“请将军下马卸甲,将兵刃交给我们,放能入宫面见玄女娘娘。”

我应好,身上已经没有铠甲了,只把兵刃交给了他们,再下马,踉跄几下差点跌倒,左右戍卫忙扶住了我,我回头对他们道,“就在外面候着。”

“是。”他们应好。

此后数百级的台阶,对我来说就是经历一遭生死,不能动用法术,靠着这身躯走上去,足足耗费了将近两刻钟时间。

至玄女宫门口,九天玄女的几个侍女出来相迎,白静为首,见我这模样,也直接闭上了眼,手在微微颤抖,许久后才说,“活着回来就好,娘娘在里面候着,去吧。”

我对她们拱手,而后独自进去,这还是我第一次进玄女宫。

作为神界战神,玄女宫规模自然不是北极星宫可以比拟的,不过九天玄女毕竟是女子,玄女宫中装扮也并非全是金戈铁马的铁血风格,较为素雅。

九天玄女一直站在大殿上方看着宫门,她在等我进来,作为战神,她不可能亲自去迎接一个战败之将,能一直候着,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我见她后欲跪地行礼。

九天玄女摆摆手,面无表情看着我,看不出喜怒悲欢,说道,“身上有伤,就不必多礼了,太昊陵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们说你一个人去闯了太昊陵,所有人都以为你不会活着出来。”

“代价大了些,好在没死。”我说。

九天玄女嗯了声,“其实没有必要,你一早就知道你无法征服太昊陵,倒不如不进去,反正结果都一样,又何必为自己徒添这么多伤痕。”

第五百三十章 身份暴露

早知道她会说这句话,我道,“若是旁人不进太昊陵,或许有情可原,但如果我不进太昊陵,便等同于不战而降,我去了尚且有一线生机,我若不进去,即便从太昊陵活下来,也会死在迁校府。”

九天玄女没有否定我的话,这本就是一场让我去送死的战争,我想要自保,只能走这条路,九天玄女盯着我看了许久,见我有些站不稳了,让白静给我搬来了椅子,让我坐下。

等我坐下后,九天玄女才又继续说道,“我曾去过太昊陵,我知道那里的情况,常人想要进去,除非有大机缘或者有强大实力,否则不可能进得去,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你是怎么活着出来的?”

我说,“我运气一直不错,我不止进了太昊陵,我还见到了青龙,青龙告诉我,当年您也去过,但是没能取走河图和洛书,此次我虽战败,但也并不是一无所获,我见到了河图和洛书,本来我可以取走它们,但少昊乃是这世间诸神之首,取走河图和洛书,他的陵墓必将遭受践踏,我不忍少昊陵因我而受旁人侮辱,所以我放弃了河图洛书,不过我将河图洛书摘抄了下来。”

我说着取出了那两块石板,展示在九天玄女面前。

九天玄女盯着石板上的纹路,神色渐渐变得诡异起来,忽然一伸手,数道法剑飘忽进来,全都指向了我,稍有不对法剑就要落下。

白静等侍女大惊,忙道,“娘娘手下留情,崇元真战败并非他之过……”

九天玄女没理会这些侍女,而是凝视我道,“想要取走河图和洛书,除非能击杀那里的两头猛兽,连我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崇元真,你到底是谁?”

在来玄女宫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所有我能想到的问题的回答,端坐着回答,“还有一种办法,也可以取走河图和洛书。”

“你知道什么是永生不死的?”九天玄女诧异问道,她当年答错了这个问题,想当然认为我也不会答对。

我点点头,“我回答的是传奇不死。”

九天玄女听后思索了会儿,收回了法剑,再卷了卷袖子,将我面前的两块石板收走,说道,“这些问题,也将是迁校府要问你的,既然你都能解释清楚,便不会成为杀你的理由。现在唯一杀你的理由是你战败了,好在你取回了河图和洛书,还有一线生机。”

我盯着九天玄女看了许久,从椅子上起来,跪在了九天玄女面前,叩首说道,“即便身上的鲜血流干了,我也强撑着走了出来,我不想死在太昊陵,更不想死在玉京,求师祖救救我。”

九天玄女看起来是个不近人情的人,但她的内心还是十分讲感情的。即便我带回了河图和洛书,太微玉清宫也会杀我,唯一能救我的,只有九天玄女。

我从头到尾都把九天玄女当成是自己最强大的对手,我跟她之间,更应该是光明正大地比拼,这种利用的手段既是侮辱了她,也是侮辱了我。

但我没办法,就当我欠她的人情。

九天玄女始终高高在上,没人敢跟她谈论感情,我是第一个,她在这方面始终是个女子,这是她作为战神唯一的弱点,我跪在她面前,叩首哀求她就我,九天玄女再次僵住。

“求您救救我。”我再次叩首道,“就当是为了您的弟子,我的父亲。”

九天玄女跟上次一样,不看这一幕,直接转身不面对我,许久没有回话。

我这身子现在稍微受点打击就会散架,更别说是叩首,这一动,七窍流出褐色的液体,看着极为恐怖,白静等人也颇为不忍,上前道,“娘娘,崇家的人,当真应该受到如此对待吗?崇家哪个不是忠臣良将,他们都为神界立下了汗马功劳……”

九天玄女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传令兵将命令传入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不久,我就接到了命令,崇元真用兵不力,折损神界将近一万兵马,败于太昊陵,主帅难辞其咎,崇元真当受极刑。”九天玄女说到此处顿了会儿,继续说,“将崇元真关押至迁校府。”

“娘娘……”白静上前求情。

九天玄女冷声道,“这是命令!”

白静等人不敢再言,九天玄女的权威,神界除了太微玉清宫之外,没人敢挑战,白静等人只得将我拉起来,朝迁校府走去。

玄女宫戍卫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只是无尽同情,外面等着我的兵将见我被押出来,也知道等待我的命令,个个跪下求情,不过没有用,命令就是命令。

我却没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就是生死两条路,生路看九天玄女,她犹豫那么久,证明她会再次替我求情。

要是她求情无用,我面对的就是死路,死路的几率很小,如果真的到了这条路,那么我将再次化作魇,让神界不再拥有白昼。

迁校府换了新的执事,是九天玄女亲自任命的,名字叫靳川,将帅之后。我被白静等人押到迁校府交给靳川,白静嘱咐靳川,“崇元真只是暂时被关押在你这里,很快就会被放出去了,勿要为难他。”

靳川连声应好。

白静又对我说,“你放心,玄女娘娘一定会救你的。”

我目不转睛盯着白静,在这神界,我只欠三个人的人情,一个是九天玄女,一个是白静,一个是阿蛮,至于卞庄,他只是在为他此前的罪行赎罪。

看了许久,我说,“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我很欣赏这句话,我欠你和玄女娘娘还有阿蛮不少人情,你们一直在帮我,但天意难违,若是天意一直压我,恐怕我今后真的会成为预言中的人,你到时候能理解我吗?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白静被我的话惊了一大跳,目光呆滞,“你想要做什么?”

我笑了笑,“我一直在忍。”

白静惊恐不已,“不要瞎想,也不要乱来,有玄女娘娘在,你不会死。”

“真要到了那一步,你能理解我吗?”我再问道。

白静这次顿了好久才点了下头,“能。”

我笑了笑,“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与白静简单对话,我就被靳川带走了,白静他们也离开了迁校府,靳川并没有把我关押起来,而是给我安排了房间,弄来饭食,半点没有被关押的感觉。

靳川的行为很费解,他这样做,不怕太微玉清宫为难他?

没等我发问,靳川先说道,“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这句话大逆不道,不过我很欣赏,换做我是你的话,我也会忍不住,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从你被去掉乞丐籍开始,神界就在酝酿一场极大的风暴,那个操控风暴的人,隐约感觉是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没回话。

靳川又说,“你放心好了,我此前是玄女宫的戍卫统领,以我对玄女娘娘的了解,她肯定会救你的,现在神界在准备一场远征,咱们大帝也不太敢在这个时候开罪娘娘,只要她开口,你就性命无忧,来迁校府,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刚才我说的话,你要是禀报给太微玉清宫,你就会立下大功。”我说。

靳川笑了,“确实会立下大功,不过我不愿意背叛玄女娘娘,她想让你活,我也得持跟她一样的态度。至于你,对你来说并没什么影响,反正太微玉清宫想让你死,不在乎罪名多一条少一条,你说是吧,魇?”

“什么?”我内心掀起滔天巨浪,但表面十分平静,他是第一个叫我魇的人,而且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靳川道,“谁能想到神界地位最低的乞丐,摇身一变,变成了让整个玉京都为之恐惧的魇,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第五百三十一章 与虎谋皮

正是因为前后落差之大,即便我当面跟神界兵将说过人是我杀的他们都不信,到目前为止,连九天玄女都没怀疑过,或者是她对我有所怀疑,但是并没表现出来,更大的可能是没有怀疑。

因为我崇元真的身份,所做的事情都是一套完整的事情,一个人有一心钻研的事情,就很难分身再去研究另外一件事情,况且白静曾看到过我和魇同时现身。

我不确定这个靳川是不是在试探我,至少我不能先露了马脚,对靳川笑说,“是我有哪点表现的不对,所以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吗?”

靳川负手正立,一脸悠悠然地说,“神界诸部中,兵部最为耀眼,四处可见兵部的机关,指望一群上阵打仗的人来查案,简直痴心妄想,即便是玄女娘娘,也不可能是全才。”靳川说着俯身向前,双手撑住床沿,满脸诡异笑容,说,“但这里是迁校府,神界专门查案的地方。”

我与靳川对视,静候下文。

靳川道,“黑煞将军死后,你曾在神界兵将面前说过,人是你杀的,没人相信,换我我也不信,毕竟这一百五十年,你过得太狼狈了,没人传授你法术,你不可能杀得了他。”

“那你有什么理由怀疑我?”我问道。

靳川说,“第一,除了江天君之外,神界死的人全是你崇家的仇人;第二,张琳,你府中有个叫阿蛮的丫头,她曾受过张琳的欺辱,你在找到阿蛮的当天晚上,张琳就被杀了;第三,你出征太昊陵这段时间,魇跟着你一起销声匿迹。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但这些猜测如果都属实的话,就会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你用魇这个身份向崇家的仇人复仇,为避免让人看出来,所以杀了江天君这个异数用来转移目光……”

不等他说完,我打断了他,“证据呢?就凭猜测,你就敢确定我就是魇?你要怎么解释此前魇来我府中杀我的事情?我出征时他不现身,或许是因为他受了伤,正在休养呢。”

靳川淡淡一笑,“目前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但直觉告诉我,你就是魇,我有九成把握。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魇每次现身,肩上都会坐着一只白猫,我去探查过,那并不是白猫,而是一只白虎,神界向来很少有这种东西,张道陵倒是喜欢白虎,你又恰巧住进了张道陵的府邸,你说这是巧合吗?另外,方才我叫你魇的时候,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这个以前从没听过名字的人,让我倍感压力,不过我丝毫不担心,想要确定我是魇,就得解释清楚我和魇同时现身、我成为魇实力的来源、卞庄所见魇的模样这些问题,只要这几个问题解释不清楚,他就没法儿确定我就是魇。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叫我魇,我竟有些轻松,隐瞒这么段时间,有些压抑了。

“我就是魇,现在我就在迁校府,你要抓我吗?”我也满脸诡笑盯着靳川,他都有九成把握了,我也不想装下去。

靳川眉头一皱,压根没想过我会承认,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再说,“迁校府抓人需要确凿的证据,我抓不了你,不过你的亲口承认,已经是确凿的证据了,我现在其实可以抓你,但却不想这么做,你的事情像是一出戏剧,我现在已经深深被这出戏迷住了,抓了你,这出戏就无法再演下去,我也就看不到结局了。”

这个世界,只有敌人和朋友两种可能,靳川态度不明,让我颇为警惕,在想着,魇下一个要杀的人,是不是他。

“我知道你现在在想,晚上是不是要把我干掉,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抓你这样的凶手,很可能连你的面都没见到,就会先一步烟消云散。不过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我问。

靳川道,“除了玄女宫和卞庄之外,你现在身后空无一人,我知道你想要让崇家重新屹立巅峰,你需要帮手,我这样的帮手,有我帮你谋划,你魇这个身份,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他在主动试图成为我的朋友,我犹豫了下,“你想要什么?”

“两样东西,第一,让我看到你这出戏的结局;第二,帮我找到两个人,我并非武将,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去人间,而你身上拥有无限的可能,今后你必定会去人间的。”靳川说。

他说两个人,第一时间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种是神荼和郁垒两兄弟,一种是高英杰和高婉儿两兄妹,他身处玉京,高英杰和高婉儿也一直在玉京,所以他要找的,应该是高英杰和高婉儿。

我看透了,但却不明说,我现在是崇元真,知道高英杰和高婉儿在人间的人并不多,一旦我要是说知道他俩的下落,很可能让人怀疑我去过人间,从而推测出来我是孙清,那样一来,上面的问题都可以解释了。

“找谁?”我故意问。

靳川神色有些怅惘,笑了笑说,“两个罪人,但也是我的朋友,他们去了人间,玄女宫的人知道他们的生死下落,但他们都瞒着我,我既然无法去人间,只能拜托旁人,你早晚也是神界罪人,你去找他们,最合适不过,他们的名字叫高英杰、高婉儿。”

“张道陵篡位时麾下叛将?你跟他们关系很好?”我问道。

靳川点点头,“高英杰此前是太微玉清宫的戍卫,我也是太微玉清宫的戍卫,那时候经常能看见他妹妹来找他,往他怀里钻,一来二去也就熟了,后来他们跟张道陵一起造反,被追至原龙族所在地,据旁人说,张道陵用自己的性命换取了他们一线生机,他们现在已经去了人间,高英杰似乎还活着,高婉儿嘛……掉落人间时就已经身受重伤,不知是不是还活着。他们出事后,我就被调离了太微玉清宫,成为玄女宫的戍卫,混到了戍卫统领的位置,前段时间朱仁被杀,我就被调到了这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上,说到底,还不是怕我成为下一个高英杰。”

“你找他们做什么?他们要是在人间,现在应该活得很好。”我说。

靳川叹了口气,“一个夙愿吧,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兄弟,要是有机会见到他,帮我问个好就好,当然,前提是能活着从神界到人间,你这样的人是不本分的,张道陵做过的事情,你早晚会再做一遍。另外,我选择跟你同流合污,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很向往高英杰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揭竿而起的气势,我也想体验一番。”

我仰面躺下,思索起这个靳川来,我在高婉儿梦中看过几年前的太微玉清宫,不过那个时候我只注意高英杰去了,并没注意另外一边站着的是谁,他这么一提,倒有几分印象。

“好,我答应你,不过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光帮我出谋划策并不够,我需要你的迁校府。”我道。

靳川拧了下眉头。

我斜看他一眼,“迁校府可清查神界诸神的功过,你可以用你的职权,帮我清理掉一些障碍,那样也就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靳川摆摆手,“等你这次活下去再说吧。”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将要出门的时候,我冲他道,“你是第一个知道魇就是我,且还能活下来的人,我有一万种办法在你揭穿我之前杀掉你。”

“懂。”靳川应了声,退出房间。

他走后,我沉思许久,觉得今天的决定有些癫狂了,我现在身处狼窝中,不应该跟任何人亲近,就连白静他们我都是隐瞒得死死的,让这样一个刚认识的人跟我一起办事,我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但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我又憋得慌,犹豫再三,既然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去想为什么这么决定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舆论压制

我要帮崇元真重新将他的崇家屹立巅峰,又要完成张道陵的事情,我一个人肯定不够的。

现在我结识了卞庄,但要卞庄反神界,他没那么大的胆子,白静就更不可能了,纯阳子又手无兵权,我也确实需要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这个靳川自己找上门来,正如我所愿。

此前神界兵权在我眼里是密不透风的,这段时间我却发现了可以从九天玄女手中夺食的可能性,第一,张道陵当年集结过兵权,他做到过。第二,神界现在在大批量招兵买马,那些兵马就是我可以夺来的食物。

不过靳川这个人可不可信,还需要一段时间观察,如果他可信的话,我不介意让他成为下一个高英杰。

接下来足足两天时间,靳川没有再来找我,我在迁校府也没收到任何消息,看来他确实没有对外宣称我就是魇的事情,在第二天夜里,白静和太微玉清宫的金甲将士来到了迁校府。

白静见我恢复得不错,也松了口气,我看了看她身后金甲将士,说道,“这是来处理我的么?”

“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他交代。”白静对身后金甲将士说。

金甲将士先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留了我跟白静两人,他们一出去,白静就忙对我说,“还有机会,处斩你的命令在两天前就已经下达到了玄女宫,但玄女娘娘一直以规划远征的事情为理由,将处斩你的事情拖延至今,这两天时间,玄女娘娘只让我们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我问。

白静说,“她让我们去外面散布言论,第一条言论是崇家一门尽是忠臣良将,不该绝后;第二条言论是,你虽战败,但带回了河图洛书,可功过相抵,罪不至死;第三条言论是,你将被处斩的消息。”

我听后懂了九天玄女的安排,我在阴司做过这样的事情,舆论压制!

此前我用酆都城的舆论,让东岳大帝不敢动顾安;现在九天玄女用玉京的舆论,来压制太微玉清宫,这样一来,她既不会跟玉皇直面冲突,又可以达到让我活命的目的。

“现在玉京的言论对你很有利,一会儿你就会被带到刑场,现在娘娘已经为你造足了势,该怎么用这股势,全看你的了。”白静对我说,“娘娘说不管是人还是神,他们永远都会同情弱势的一方,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他们替你求情,太微玉清宫不会无视神界众生的想法的。”

“懂了。”我点头道。

这招我早就轻车熟路,就算九天玄女不帮我求情,我原本打算也用这招的。

白静恩了声,满脸忧心说道,“现在只希望咱们大帝能听从民意吧,如果他执意要杀你……”

白静不想往下说,我知道她的言外之意,玉皇要是真的铁了心要杀我,谁也阻止不了,对白静说,“行了,带我去刑场吧。”

白静随后叫来的外面的金甲将士,金甲将士显然也被舆论影响到了,看我的表情都颇为不忍,押我时还不忘说一句,“抱歉了。”

从迁校府出去,见外面已经围聚了不少人,他们见我被押出来,皆指指点点,“出来了,出来了。”

金甲将士冲他们喊道,“玉皇大帝有令,今日处斩罪将崇元真,此为天意,尔等速速让开,若敢阻挠,一并处斩。”

没人不怕死,听了金甲将士这句话,下面围聚的人全都让开了道路,我被慢慢悠悠押送至刑场,这些金甲将士似乎是在刻意减缓速度,一路要多慢有多慢,好像是故意让更多的人看到,我正在被押送至刑场。

我左右看看他们,笑说了句,“多谢诸位了。”

其中一金甲将士道,“白姑娘交代的,况且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去刑场的路本来半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了,但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这一路上,无数人看见了我,一传十,十传百,有错觉整个玉京似乎都在讨论我今天要被处斩的事情。

不得不佩服玄女宫的本事,两天时间,就将舆论散布到这个地步,怕是耗费了九天玄女不小的精力。

至刑场时,刑场下方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有维持秩序的神界兵将,大多的是神界庶民,我还看到刑场周围有不少辇车,它们属于神界一些要员的。

我被押上刑场,旁边有刽子手候着,手中断头刀闪耀寒光,我立身站着,看向下方,下方的人也瞩目看着我,整个刑场安静下来,我原以为会等什么午时三刻再行刑,没想到我刚到,一个不知名的监斩官便开口道,“诏曰:兹旷劫将军崇元真,贪功冒进,用兵不力,好大喜功,致我神界折损便将一万有余,远征在即,此战新败,灭神界之威风,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赐断首之刑,护马真君府一应家丁女眷,特赐无罪,过往此后,绝不再提。”

监斩官说完,也不等时间了,直接道,“即刻行刑!”

白静就在旁边站着,她和我一起懵了,她也没料到,我刚来就直接开始行刑了,显然这是玉皇特意安排的,玉皇应该也知道了神界的舆论,他根本不给舆论压制他的机会。

白静紧皱眉头,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牙关紧闭,在想对策。

下方民众也根本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替我去求情,因为我自己什么话都没说,根本无法煽动他们的情绪。

刽子手也颇为不忍,对我说了句,“认命吧,崇公子,大帝就在那边看着呢,我很希望这些人替你求情,但大帝根本没打算给你机会。”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不起眼的辇车,玉皇此刻应该就坐在里面。

我笑了笑,见他还没动手,说道,“吾父翊圣真君,摄大力鬼,收血食兵,征服将近一半的雷泽,终尸骨无存,吾兄征太昊陵、雷泽,最终亦战死,我征太昊陵失败,却取回了河图洛书,崇家何罪于神界而至此哉?”

我看过古往今来各种战将被赐死的临终遗言,其中最让我震撼的就是杀神白起被赐死时所说的话。

数千年过去,都始终觉得震撼无比,他的话,显然极具煽动性。

我说这话,下面的人静静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我将白起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我固当死,战神九天玄女未曾征服的太昊陵,我引一万新兵残兵出征,不忍看他们白白送死,令他们先退出了太昊陵,此为用兵不力,我孤身入太昊陵,此为好大喜功,是足矣死。”

旁边刽子手已经举起了刀,他没准备让我跪下,就准备这么横劈。

四下安静,下方庶民听到了我的话,脸上尽是不忍,我在人群的角落中,看见了护马真君府的人,阿蛮就在那里,哭得梨花带雨。

另外一边,站着的是纯阳子,还有陈莹莹和谢甜甜。

而在另外一个角落里,站着的是我从太昊陵带回来的那些人,就在断头刀即将落下的时候,我带回来的那些人朝玉皇所在的辇车方向跪下了,叩首高呼,“求大帝开恩,崇家不该如此,我等乃是征太昊陵幸存之人,愿替将军受刑。”

有人做开端,这里民众全都屈膝下跪,“求大帝开恩。”

整个玉京上空回荡着这声音,刽子手也在等着,听见有人求情,认为有转机,立马停手。

白静也满脸希冀。

过了好一会儿,辇车里面传来冰冷的声音,“斩!”

玉皇根本不受这些言论的影响,全场震住,直接无视民意的帝王,他应该是第一个。

刽子手将要落刀下来,我冲玉皇所在方向看去,笑了笑道,“万岳之宗、六阳会首、象帝之先,玉皇,你当真如此忌惮我?以至于无时无刻不想杀掉我,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姐妹,都因为你的忌惮而死,你可曾想过,万一你弄错了呢?你敢不敢出来看看我?或者是你不敢面对死去的翊圣真君,你愧对他们!”

我这一声玉皇,把整个刑场都叫懵了,九天玄女都不敢这么叫吧?

第五百三十三章 逼问玉皇

(猫扑中文)神界真正知道崇家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人并不多,就算知道也不会有人敢把这件事情提到明面上来说。

因为作为神界的帝王,他的任何决策都不能是错的,即便真的错了,那也只可能是其余众生错了,我是第一个敢当着面质问这事的人,也是第一个怀疑他对错的人,更是第一个直呼他为玉皇的人。

站在崇元真的立场上,他叫他玉皇已经在极力克制了,我更愿意直呼他的名字。

刑场上死一般的寂静,他们不知道我这是在自我救赎还是临死前的发泄,显然我的行为更像是临死前的发泄,没人能在直呼玉皇,且质疑他的对错后活下来。

白静一心救我,听完我的话后怔了许久,然后面如死灰对我说,

“崇元真……赶……赶紧跪下认错。”我淡淡看了眼白静,随后依旧视死如归盯着那不起眼的辇车,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我的话让刑场的人知道了一些隐秘,他们各有所想,他们知道了玉皇有多么的忌惮我,知道了玉皇是如何对待有功之臣的,知道了高高在上的神界统治者也有恐惧害怕的时候,但他们不敢表达出来。

辇车里的玉皇,此刻应该气得咬牙切齿吧,但他没有说话。这些话只是没人说,一旦有人说出来,他是解释不清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不做解释,恐怕玉皇没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质问他这种问题,一旦他开口与我争辩,到最后落败的肯定是他,那样整个神界就会知道,他因为几句忌惮就杀了整整一门忠烈。

但如果他不开口解释,神界众生就会认为他在默认这件事情,事情结果都一样。

他可能不在乎神界其他人的想法,但神界诸将的想法,他不可能不在乎,远征在即,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伤了神界诸将的心。

九天玄女的舆论始终只是小手段,玉皇可以不在乎替我求情的声音,但是不能不在乎可能颠覆他的舆论,这样的舆论要是发酵下去,最后的结果不堪设想,想要完美解决这件事情,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将我无罪释放。

显然,这也不是玉皇想选的路,所以他在沉默,沉默好久后才说道,

“神将为神界征战而死,乃是无上的荣耀,崇元真,你作为崇家后代,当以崇家先烈为荣,你今日所说的话,便是全盘否定了你崇家过往荣耀,你愧对崇家列祖列宗。”他终于说话,他的回答比我想象得要高明不少,竟一言将舆论转移到我身上,我道,

“崇家先烈为神界而死,确实是无上荣耀,他们都是神界的功臣,但有目共睹,我崇家自我父亲死后,我崇家可享受过半点有功之臣的荣耀?家中男丁先后被派上不可能攻克的战场送死,他们明知是死,依旧领兵前去,以表忠义。即便如此,你还是怀疑崇家忠义,连崇家女子都不放过,家中女眷尽数为奴为婢,我的两个幼妹,被那朱仁当成食物喂了老虎,这就是神界对待有功之臣的方式吗?”我说完吸了口气,不等玉皇发话,继续说道,

“好,我不再逼问你崇家当年的事情,我只问你一句话,今日我崇元真若是死了,你的忌惮是不是就此终结?”

“……”他怎么可能敢回答这问题,他要是回答是的话,那就是承认了我之前所说的所有的话,他杀崇家满门,只是为了消除他的顾虑,我自刎以证清白,留下的是崇家忠义的名声,玉皇就会落下个滥杀有功之臣的名义,这对帝王来说,是致命打击。

他要的是回答不是的话,那结果更糟糕,他的忌惮不会消除,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第二个崇家,第三个崇家出现,神界诸神必将人人自危。

我教过柳承帝王心术,一旦成为帝王,拥有了很多权力,同时也多了很多枷锁,任何一句话,都可能导致自己手中权力被颠覆。

轰!一道金光自辇车中席卷出来,过处,隆隆帝威显化,场上众生屈膝跪倒,他们感受得到,玉皇怒了。

“崇元真,你别太过分,这世上没人能逼朕!”冷冽声音从辇车中传出。

我淡淡笑了笑,

“我知道,你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你的任何决策都不容许被质疑是错误的,即便你是真的错了,所以我不质问你决策的对错,我只问你,我死后,你的忌惮是不是就此终结?你若回答是,我现在就引剑自刎,以证我崇家忠烈。”又是一道金光闪过,玉皇再次发威,但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好吧,看来你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你杀我的理由是因为我败战太昊陵,说明并不承认我在太昊陵的战功,我九死一生从太昊陵带回来了河图和洛书两本天书,既然你不承认我的战功,那就请将河图和洛书交还于我,其中可改天换地的奥秘,我留给有缘人。”

“你……噗……”辇车中奇怪声音发出。轰!辇车瞬间轰然崩碎,万丈金光从中发出,浩荡帝威无人可直视,待到金光慢慢消退去,众人看去,得见玉皇真面目,他头戴冕冠,身着龙纹金袍,满脸怒气端坐,面前是一滩鲜血,他竟然被气得吐血了!

我第一次得见玉皇真面目,我见过不少帝王,但与玉皇的帝王之相比起来,他们相差甚远,无论眉目还是口鼻,都写着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威,留着长髯,权威之中又多了几分儒雅。

但这会儿他有些狼狈了,玉皇与我目光对接,嘴角鲜血尚未插去,眼神渐渐变得冷冽,他也懂以眼神摄人,只要摄住了我,我便不可能再说话了。

如果现在站在刑场上的是崇元真,或许在与他目光对接的时候,已经跪地求饶了,但他预测错了一件事情,我不是崇元真,我是孙清。

为避免暴露,我将目光转向别处,他无法奈何我。许久过后,玉皇开口道,

“崇元真,到太微玉清宫来见我。”玉皇说完,卫士驾着辇车离开,我也松了口气,我也在赌,赌玉皇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不容许自己有缺陷的话,就不可能回答我那些问题。

但如果一旦他能容忍自己身上有缺陷,回答一个是,我现在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等玉皇走远,这刑场数万人直勾勾盯着我,那种眼神,既是惊恐,也是恍惚,今天这一切都太梦幻了。

我是第一个把玉皇气吐血,还能站在这里不死的人。白静被吓得全身都汗湿了,颤抖着身子走到我面前,额头上的汗还不断往下滴,盯着我看了几眼,扬起手来要打我,不过忍住了,收回手去,颤着嘴角哆哆嗦嗦地说,

“崇……崇……崇……”我的名字她半天没喊出来,我冲她笑了笑,伸手搭在她肩膀上,说,

“活下来了,不是吗?”白静恩了声,

“但是你今后怎么办?”今天看样子是能活下去了,但今后的日子难过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我想了想说,

“今后再说,我还得去太微玉清宫呢。”白静点点头,我随后在金甲卫士的押送下赶往太微玉清宫。

金甲卫士这一路一言不发,时不时撇我一眼,快到太微玉清宫的时候才对我说道,

“斩首示众是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你让咱们大帝如此窘迫,接下来会有千千万万种死法等着你。”猫扑中文

第五百三十四章 玉皇妥协

(猫扑中文)刚到太微玉清宫门口,里面就传出玉皇的声音,

“进来吧。”我迈步进去,玉皇正坐在大殿上方金色龙椅上,见我到来,眼神冷冽盯着我,我则对他鞠躬行了一礼,玉皇摆摆手,

“不用虚情假意,你崇元真有没有谋逆之心,有没有把朕当成神界主宰,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比以前聪明,以前的你只会用实际行动明志,现在懂得反抗了,今日在刑场,你接连逼问朕,你提的问题,朕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回答你,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眼光很刁钻,你让朕没法杀你,但此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死。”

“我本就没有想活了,只要大帝回答一句是,我会马上成为刀下亡魂,或者你将河图洛书归还给我,我也会死。”我说。

玉皇大怒,拍案而起,伸手怒指向我,

“崇元真,你以为朕是傻子吗?朕若回答是,你崇家就会落下满门忠烈的名声,而朕就会落下一个残害忠良的骂名,远征在即,神界诸将要如何服从于朕?至于河图洛书,我已经贵为神界主宰,我不在乎那两本书,不介意把它们还给你,但一旦还给你,岂不是向整个神界宣告,我处斩你的理由只是除掉你的借口?还有,河图洛书中改换天地的奥秘,绝对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看了看这金碧辉煌的大殿,笑说道,

“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进太微玉清宫,也是第一次见你真面目,本来可以是君臣和谐的画面。”玉皇嘴角微微抽搐了下,说道,

“你我之间,绝无这种可能。我能看到你的野心,从你在太微玉清宫外削肉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将是继张道陵后又一个威胁到神权的人。今日我无法杀你,好,我可以赦免你,但作为神界大帝,我不容许任何人质疑我的权威,你今日若是从太微玉清宫完整地走出去,我颜面何存?”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点,点点头,

“我懂,取剑来!”玉皇伸手一挥,一把金剑从他龙椅上传来,我伸手稳稳接在手中,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随后直接挥剑将自己的左边臂膀连根斩下,瞬间鲜血如注,不加任何法术防护,疼得我几乎昏厥过去。

我随后将金剑抛还给玉皇,玉皇接过金剑,看着我落在地上的左臂,说道,

“崇元真,你不止是第一个可以将我逼到吐血的人,也是第一个手无半点权势就能让我感觉到威胁的人,你对自己心狠手辣的程度,让我感到恐惧。”

“荣幸之至。”我简短说道。玉皇随后对外面金甲卫士道,

“传九天玄女,紫薇大帝,天皇大帝,长生大帝,后土皇速来太微玉清宫见我。”

“是。”外面金甲将士速速离去。我大概知道玉皇想要做什么,他需要一个台阶下,而这几个神界地位最高的人,正好是他下台的台阶。

殿内就只剩下我和玉皇两人,他们到来还有一些时间,玉皇站在上方凝视着我,伸手打出一道真气,将我伤口鲜血暂时止住,说道,

“你一定要死,但不能死在太微玉清宫。”我趁九天玄女他们还没到来,问玉皇,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比起你认为我的野心来,九天玄女对你的威胁似乎更大,她几乎掌控着神界所有兵权,且她是神界战神,神界绝大部分兵将都将她当成信仰,一旦她要反你,你毫无办法,为什么乐此不疲地针对我?”玉皇说,

“她绝对不可能反我,没有理由,而你,今后绝对会反我,也没有理由。”

“还有一个问题,如今神界远征在即,你更应该全力应付人间的孙清和柳承才是。”玉皇盯了我一眼,倒是跟我心平气和说起了这个问题,

“柳承我不大熟悉,孙清困了我神界五千年,想解外忧,必先除内患,跟孙清的战争只有一次,成功,这世上再无昆仑守将,失败,这世上则再无神权,正是因为要全力应付他,所以得先除掉你这个变数。”我与玉皇此后不再多言,他一心认定我会反,肯定有他的理由,可能是作为神界大帝的直觉,也可能是收到了某种启示了,反正我现在也不在乎。

他毫不留情揭穿我的野心,我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野心,接下来只看我们谁能笑道最后了。

侯了有一阵时间,九天玄女和四御全都到了太微玉清宫,进了大殿,见我这番模样,又见玉皇手中的剑,皆猜测是玉皇斩掉了我的手臂,上前躬身行礼,道,

“参见大帝。”玉皇恩了声,不说话。天皇大帝道,

“大帝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玉皇还是不说话。

“是要除掉此逆贼吗?大帝若不便动手,臣愿代劳,此贼本就是北极星宫马倌,理应由臣动手。”紫薇大帝也开口。

“……”玉皇依旧不说话。九天玄女看了会儿,知道了玉皇的意思,上前一步拱手道,

“崇元真此次虽战败,却取回了河图洛书,可将功折罪。大帝此番前去刑场,本是为释放崇元真,但崇元真口出狂言,以下犯上,罪不可赦。大帝慈悲,望大帝念其为忠烈之后,又是崇家遗孤的情分上,赦免其死罪,断其一臂,以示惩戒。”我说玉皇为什么相信九天玄女不会反他呢,来太微玉清宫的几个人,也就九天玄女知道玉皇真正想要什么,他们两人也算是相知相交,不禁感慨,我要是有九天玄女这样的帮手,人鬼神三界,早就太平了。

九天玄女把玉皇去刑场的理由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他是去赦免我的,反倒是我以下犯上,这正是玉皇想要。

九天玄女说这话,四御起先还不太理解,玉皇对九天玄女投去了肯定的目光,四御这才明白,玉皇今日不可能杀我了,他需要一个台阶下,叫他们来,是来求情的。

于是四御接连拱手道,

“大帝慈悲,望大帝念其为忠烈之后,又是崇家遗孤的情分上,赦免其死罪,断其一臂,以示惩戒。”四御和九天玄女连说数遍,玉皇才终于开口,

“崇元真,今日你可以不死,你还是护马真君,但离开了太微玉清宫,此后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造化,今后再敢以下犯上,绝不轻饶,滚!”

“这条手臂,我可以带走吗?”我临走前问了玉皇一句。九天玄女直皱眉头,她估计都快气死了,我要是再整幺蛾子,她也救不了我。

玉皇道,

“带走,勿要脏了我太微玉清宫的地。”

“多谢。”我道了声谢,捡起地上手臂,再对九天玄女颔首道,

“多谢。”对九天玄女的感谢是真心的,她对崇元真所做的一切,真的仁至义尽了,今后我用崇元真这身份谋反,绝对不会伤害神界两个人,一个是白静,一个是九天玄女。

此前本就狼狈,再加上断了手臂,又没有用任何法术防护,走出去时眼睛都是花的,走起来跌跌撞撞,好歹是站着走出去了,踉踉跄跄朝护马真君府走去。

引得无数人围观,纷纷猜测我的手臂是怎么断的。我还没到护马真君府,太微玉清宫的诏令已经下发玉京,诏令的意思很明确。

无非就是说明情况,这次玉皇去刑场本就是为了赦免我,没想到我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本也是死罪,但念在九天玄女、紫薇大帝、天皇大帝、长生大帝、后土皇联合求情,玉皇又看在我崇家先烈的面子上,免了我的死罪,只斩了我一条手臂,以示惩戒。

这条诏令出来,玉京对玉皇的讨论渐渐偃息下去,不过渐渐有人觉得不对,如果玉皇真的是去赦免我的,在刑场那一声斩是什么意思?

试探我么?猫扑中文

第五百三十五章 开门经商

(猫扑中文)不过这些小问题,很快就被人忽略了,多了一些对我的指责声。

我从太微玉清宫返回,途中遇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比如纯阳子带着陈莹莹还有谢甜甜就在路边小酒馆里坐着,见我到来,瞩目看向我,我也瞥了眼他们,在刑场隔着太远,看不清她们面貌,这次看清了。

纯阳子真让她们去诸宫挑战去了,陈莹莹和谢甜甜全都满身伤痕,她们作为魂魄状态,伤痕不消,一看就是法术造成的,我看着于心不忍,对纯阳子投去一个狠狠的目光。

纯阳子只淡淡一笑,说了句,

“护马真君,恭喜你活下来了。”我是信了他,让他去安排,所以才惹出了这一身麻烦事,今后绝对不会再相信他了,这小子就是恨我不死,怕我跟他抢徒弟。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

“托你的福。”我跟陈莹莹见过几面了,她是个善良的人,见我拿着自己的手臂摇摇晃晃走路,颇为不忍,问了句,

“你很疼吗?”我点点头,

“疼。”一个男人,只有在自己极度信任的人面前才会矫情,陈莹莹就是这样一个人,我这一声疼,正好被赶来的阿蛮和护马真君府的家丁侍女听见了,侍女家丁忙上前扶我,阿蛮盯着我手臂,突然撕心裂肺哭了起来。

我愣了下,忙说,

“我跟那丫头开玩笑呢,走,回家去。”阿蛮上前来,死活要扶着我,我无奈只能让他们扶着,像极了一个将要断气的人。

途中还遇到了卞庄,卞庄只拍了拍我肩膀说了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不敢跟我交谈,毕竟我今日把玉皇得罪得死死的,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他要是在这个时候跟我亲近,怕是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返回护马真君府,见此前我带去太昊陵幸存的兵将全都集结在护马真君府外,我到来后,他们纷纷单膝下跪,拱手满带哭腔道,

“吾等感谢将军救命之恩。”我现在只想回去休息,直说,

“感谢的话以后再说,我现在要回去休息,况且我现在也不是将军了,你们都先回北极星宫,不要在外面乱来。”

“是。”他们犹豫了下,随后起身离去。我终于得以回到护马真君府,回府后,阿蛮等人忙给我包扎,不多久时间,白静也赶到了护马真君府,她已经听到了诏令,从玄女宫给我带来了治伤的药。

又是一阵寒暄,她多番嘱咐后离去,我终于可以休息了。看了下旁边手臂,现在我急需断肢重生之术,但是三十六天罡术中,并没有此类法术,倒是丹道中传说有此类丹药,我将断臂带回来,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

不过黄蕴秋不在身边,无法将手臂冰封起来,手臂保存不了太久,便施展了个指地成钢的法术,暂是改变了手臂的本质,静候机缘到来。

太昊陵的伤,再加上这次的新伤,我用九息服气的法术也恢复了好几天时间,这几天时间内,外面开始舆论滔滔,不过渐渐就平息了下来。

太微玉清宫出的诏令,让我和玉皇双方保持了一个平衡,有怀疑玉皇的,也有指责我的,但这种声音并不多。

至第四天时间,我才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到护马真君府中转悠了几圈,阿蛮也从悲痛中走了出来,不过每次看到我消失的左臂,都会神色悲婉,我询问了一下护马真君府最近的情况。

阿蛮说,

“没钱了。”我愣了下,

“纯阳子不是提了几个大箱子过来了吗?”阿蛮撇了下嘴,

“那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铜器和瓷器……”

“这铁公鸡。”我不屑嗤道,随后让阿蛮给我拿来了小刀和一块木板,我在上刻下了此前我和纯阳子商量好的生意,那就是帮人解答疑惑,用来笼络人心。

现在我看了河图和洛书,他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挂在护马真君府外,但无人问津,纯阳子知道我护马真君府快揭不开锅了,很仗义地上了门,站在门口拱手高呼,

“吾乃全真道祖纯阳子,有一事情请护马真君解惑。”纯阳子旁边放着的是一箱子,纯阳子以法术打开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看得周围的人惊异不已,纯阳子又说,

“闻护马真君观河图洛书,知天下事,此为白银三千两,望护马真君慷慨解惑。”纯阳子这点还是够意思的,在我这里,他从来不会觉得丢脸,而且还故意搞一个大阵势,为的就是给别人看。

他在外面喊了几遍,我才出门去,问纯阳子,

“纯阳道祖有何疑问?”纯阳子道,

“参悟剑道,有所不解。”外面的人驻足,听着都乐了,纯阳子是剑神,剑道的问题谁能比得过他?

他来问我,这不是搞笑吗。我将纯阳子邀请进府邸,纯阳子哪儿有什么问题问我,不过是帮我造势而已,进了府邸坐下,看了看我手臂说,

“代价有点大了,损失了一条手臂,现在的你完全看不出你是孙清。”我盯着他道,

“还不是你害的。”纯阳子笑说,

“这对你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对了,陈莹莹最近实力得到很大的提升,她实力提升的速度,让我都为之恐惧,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独当一面了。”陈莹莹的问题,我已经不再决定过问了,纯阳子确实是很好的师父,我不该妨碍他,只嘱咐了句,

“她不准出事,一旦她出事,我让你整个全真道为她陪葬。”纯阳子笑而不语,此后继续闲聊了些问题,见时间差不多了,指了一下那箱子白银道,

“这算是我借你的,今后还我。我来找过你,接下来找你的一定是真武大帝,关于剑的问题,他不会落下我半分,只要你能帮他解惑,今后你这护马真君府,宾客将络绎不绝,能不能利用好他,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觉得他会向我询问什么问题?”我问纯阳子,纯阳子跟真武大帝两人算是竞争对手,他们之间才是最了解的。

纯阳子想了想说,

“天遁剑术他已经参悟了七七八八,他会向你询问纯阳剑法中道剑,上次我用此剑术伤到了他。”

“你把纯阳剑法传授给我,我用同样顶尖的法术跟你换。”我道。但纯阳子却愣了下,

“你不会真打算把纯阳剑法奥秘给真武大帝吧?一旦他参透了,我将不再是剑神。”我说,

“《历代神仙通鉴》中记载,真武大帝当年凭借一套降魔剑法与六魔王战于洞阴之野,四魔败亡,二魔王自恃坎离二气,化作苍龟巨蛇,就是他现在手中的剑和遁,上次你也被伤到了,我猜就是被降魔剑法伤到的,我可以让他用降魔剑法来换纯阳剑法,到时候我将降魔剑法给你。”纯阳子听后有几分心动,不过立马反应过来了,笑道,

“这样一来,你什么都不用出,然后就可以同时知道纯阳剑法和降魔剑法,空手套白狼?此后你还可以用这种手段骗取更多的法术,你更应该去当个奸商。”

“答应还是不答应?”我直问。纯阳子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不会让你超越我太多,你会得到两个法术,我也需要两个法术,我需要降魔剑法和一气化三清之术,这样你我各出一个法术,各自收获两个法术,这才是互惠互利。”一气化三清之术要交出去,确实有些心疼,我也犹豫了会儿,点头道,

“好,不过我还需要丹道接骨的丹药,你的弟子曹景休是道教丹鼎派祖师之一,你一定有办法弄到。”猫扑中文

第五百三十六章 浪荡公子

(猫扑中文)我说接骨的时候,纯阳子就明白了我的目的,盯着我断臂看了会儿说,

“丹鼎派已经没落,炼金丹之术几乎失传,现在道教大多是炼内丹的方法,况且曹景休早就不在世上了,我只能尝试着帮你去找,你别抱太大希望,多半可能是找不到的。”我已经有心里准备了,对纯阳子淡淡恩了声。

此后时间,纯阳子将纯阳剑法传授于我,而我也将一气化三清之术传给了他,我和他都有所保留,只给了对方大纲,自己的心得感悟全都隐瞒了下来。

我和纯阳子打心底还是竞争对手,我们今后极有可能站在敌对双方,他不想我真的学会纯阳剑法,我也不想他学会一气化三清,能不能参悟这法术,就看我们双方的悟性了。

耗费良久时间,纯阳子起身道别,我送他出府,演戏就得演全套,纯阳子出府时,接连对我拱手道,

“得护马真君一言,可做传教之宝,真君今日所言,吕岩收益匪浅,剑法必将再精进几分。”我笑了笑,我虽然承认自己是个厚脸皮的人,但这么演,我还是觉得有些害臊,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纯阳子这样高深莫测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会有人注意,这番话,让外人错愕至极,起先只以为纯阳子是病急乱投医,但从纯阳子言论来看,我还真解决了他的问题,他们看我的眼神越发迷茫,以前苟延残喘的乞丐,他们渐渐看不懂了。

纯阳子走后,我让阿蛮关了府邸谢客,每天只接待一人,不过这规矩我并没有写在外面牌子上,纯阳子来我府中询问消息的事情传开,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府上来了一尊贵客人。

纯阳子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真武大帝耳朵里面,这两个试图在剑术上论高低的人,自然看不得对方精进,来我府邸的正是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比较聪明,来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没有携带兵刃,也没携带银两,像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叩门后我前去迎接,真武大帝见我笑了笑,行了道礼道,

“福生无量天尊。”

“慈悲慈悲。”我应道。纯阳子在神界没有什么职位,所以他到来,注意的只有外面庶民和一些小病小将,但真武大帝不同,他可是北极四圣之一,也是剑仙之道的守护神,在神界是拥有实权的。

且,真武大帝虽然隶属于北极星宫,但没人敢真把他当北极星宫的人,人间有一种说法,玉皇当年闭关时,曾让真武大帝替代过他的位置,再加上真武大帝是神界刑罚的创造者。

翊圣真君死后,神界一度认为真武大帝是最有可能成为第五御的人,即便到现在,他和卞庄也是第五御的热门人选。

所以真武大帝到我府邸,距离我府邸左右较近的神界要员纷纷来我府邸门口迎真武大帝,大多是北极星宫的一些先锋将军,还有少数勾陈上宫的将帅。

他们闻风赶到,见真武大帝后纷纷拱手恭敬道,

“参见真武将军。”北极星宫有一将军道,

“真武将军莅临此处,何不到我府上坐坐?”其余众人也纷纷邀请巴结,真武大帝笑了笑,说,

“路过此处,听闻护马真君对剑道颇有见解,顺便来拜访一下护马真君,诸位要是无事,就先请回吧,改日登门拜访。”众人神色有些诧异,盯着我,又看着我的断臂,有人笑了笑说,

“将军贵为剑仙之道的守护神,对剑道的感悟,世上少有人能匹敌,何须向崇元真请教?”说完再对我说,

“崇元真,断臂的伤,可好些了?”我也笑了笑说,

“烦恼挂念,好多了,将军说得对,我对剑道的了解不过是皮毛,所知大多是来自和图和洛书,真武将军对剑的理解,远超下官,不敢胡言乱语。”河图洛书,连玉皇都不愿意交出来的天书,他们可以嘲笑我,但是绝对没有资格嘲笑这两本书,现在他们所学的所有法术,最开始的起源就来自这两本书。

我说了这话,他们个个愕然,不敢再妄言半分,再敢嘲笑,就是数典忘祖。

我说出我对剑道理解的来源,真武大帝也有几分意动,但这诸位将军在这里,他也不好意思来向我求问,犹豫好一会儿才道,

“我见护马真君立下的规矩,询问问题需白银三千两,今日我没带足够的银两,那就,明日再来拜访?”

“好。”我点头道,

“河图洛书为天书,我命薄缘悭,也不敢泄露太多天机,一日也只敢说一次,还请将军明日赶早。”真武大帝应声,转身离开。

旁边一众将军看得出神,等真武大帝离开后,他们问我,

“崇元真,你当真能解答一切疑惑?”连真武大帝都相信了,他们没有理由不信。

我说,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既然我敢开门做生意,腹中自然是有些墨水的,不过今日已经客满,你们要是有想法,可以之后再来。”他们相互看了几眼,其中一人道,

“我想起来了,天蓬大元帅卞庄,他贵为北极四圣之首,平日对我们都不屑一顾,但却常来你护马真君府,第一次来你护马真君府,是他兼任黑煞将军和被封太微神时,第二次来,是他建立太微神殿的时候,难不成……你指点过他?”我自己都没想过这出,那会儿我还没有河图洛书呢。

不过这句话在他们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个个目光呆滞,等待我的回答。

我原本想回答不是,但是犹豫了下,点了点头说,

“你们可以自己去问他。”

“此前跟太微神对话时,他有透露过,他言外之意是他有今日地位,你有很大的功劳……”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心动了。

我本没想要这个功劳,我也不贪图这点功劳,太微玉清宫和玄女宫都知道卞庄升任的真正原因,我要是抢这功劳,在太微玉清宫眼里,我就会成为一个欺世盗名的人。

如此一来,或许玉皇对我开门做生意,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忌惮,顶多以为我只是用点小手段骗骗钱财而已,这在玉皇眼里,是好事,我越贪财,他对我的忌惮就会越少几分。

不再多言,关门谢客,阿蛮等一众家丁侍女在里面候着,见我回来,一家丁颇为惊异地道,

“公子,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说。”家丁道,

“公子此前险遭大难,按理说,神界众神应该在这个时候跟公子划清界限,为什么今日剑神纯阳子、真武大帝,以及诸多将军纷纷上门,他们就不怕被清算吗?”我笑了笑,

“只有当过帝王,才知道帝王心思,远征在即,玉皇再怎么恨我,也不可能波及到这些将军。至于纯阳子,神界能不能成功远征,还得看他的全真道,所以他也不用担心,真武大帝更是神界为数不多可与孙清一战的人,玉皇也不会动他。”

“那他们纷纷上门,求的是什么?难道公子真的能帮他们解惑?”家丁问道。

我说,

“求的自然是**满足的快感,我自有办法帮他们解惑。不过,太微玉清宫虽然不会牵连这些将军,我们要是跟他们接触过多,太微玉清宫怕是容不下我。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都得装出一副暴发户的样子来,纯阳子先前带来的那三千两,留下十日开销,其余的你们全都分了,拿到外面去挥霍,随便做什么,要让他们知道,我护马真君府是最有钱的……”

“这样不是更高调?”家丁不解。

“我跟他们接触过多,必须得装出一副全都是为了钱的样子,钱财是身外之物,玉皇不会因钱财忌惮一个人,但如果我收那么多钱,对钱还表现得兴趣缺缺,他一定会怀疑我别有用心。马上给我取一千两出来,留下三百两日常开销,其余的你们分了,本公子要出去挥霍去,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崇元真当不成有权有势二世祖,我还能当个有钱的浪荡公子!”猫扑中文

第五百三十七章 布局开始

(猫扑中文)他们懂了我的意思,将纯阳子带来的那箱子搬来,各自分了里面的银两,然后我带着他们在玉京四处闲逛起来,一幅嚣张至极的模样,不过仅仅几千两,还不足以到真的大手大脚的地步,一个晚上,两千五百两,我们全都花完了。

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我们返回护马真君府时,见府外有一人候着,这人我此前在迁校府见过,我让阿蛮他们先进去,走上前去,这人道,

“崇公子,北斗神君邀你相见。”他说着给我递上一纸条,上面写了地点。

朱仁死后,现在的北斗神君就是靳川,我接过纸条看了看,这人先一步离开,我随后按照纸条上的地点找去。

在快出玉京一个偏僻无人至的角落见到了在那里等我的靳川,靳川见我后负手站着,上下看了看我,说道,

“那种情况下,能以一只手臂作为代价活下来,你所做所为震惊了整个神界,你能活下来,也震惊了整个神界。”我说,

“吹嘘的话就不要多说了,你找我来什么事情?”靳川道,

“听说你开门做生意了,我是来给你送一笔大生意的,就当是你我联手后,我送你的一份礼物。张道陵事件过后,神界有新规定,人臣私蓄铠甲不得超过三百副,超越这数量,便是死罪。这几天迁校府查出,雷部斗中真人府中,有铠甲超过一千副,迁校府已经故意泄露了消息,斗中真人知道迁校府要动他,现在他府中一千多副铠甲,不知如何安置,你看这笔生意你要不要做?我已经让身边的人透露给他了,让他去找你。”

“我帮他出谋划策,你放过他?”我问道。靳川点点头,

“就是这意思,斗中真人平日爱好就是收集铠甲,对他来说,那些铠甲就是他的命,他不会舍得丢弃的。”

“我对雷部众神不太了解,他手中权力大吗?”靳川摇头,

“在雷部算是有名的人物,不过在兵部这些大将面前,还是不够看。你想要权力大的,也可以,我们法部有调查玄女宫以下所有宫殿的资格,你想要多大权力的?我可以帮你找出来。”

“北极星宫的人动太多了,我要勾陈上宫的人。”靳川思索了许久,伸出一根手指头说,

“有这么一个,勾陈上宫五极战神中的人中战神,手握神界八万兵马,当年张道陵叛变时,人中战神曾暗中帮助过张道陵,朱仁此前已经掌握了证据,不过因为人中战神跟他有些私交,他没有上报此事。”他曾帮助过张道陵,我肯定不能动他,便说道,

“人中战神先保留,先从斗中真人开始,接下来你可以帮我物色一些有权有势的人,最好能到四御的地位。”靳川笑了,

“你是多想我死?法部虽然可以调查四御,但真要动四御,四御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法部彻底消失。四御就别想了,我再帮你物色新的人选。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恩?”我静静听着,其实我也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魇做阴面,我来做阳面。

靳川接下来说的也是这件事情,他道,

“魇现在就是恶魔和死神的代名词,只要你用这个身份上门,去找那些神将,让他们感受到来自魇的威胁,你再从中出谋划策,让他们平安无忧,他们会心甘情愿给你想要的东西,毕竟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他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英杰不简单,他能跟高英杰成为好朋友,也不简单。

他说完又盯着我手臂看了看,

“不过你现在缺了一条手臂,特征太明显了,很容易被认出来。”我随后并指念咒,瞬间演化两个样貌各异的分身出来,立身站在他面前,靳川看着愣住了,眼珠子几欲掉出来,咽了口口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地道,

“这……这是玄女娘娘的一气化三清?你是如何学会的?”我收回分身,

“偷师。”靳川再盯着我看了几眼,

“我现在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能成为魇了,怕是你的实力,在神界已经算是顶尖的一批了,难怪能从太昊陵活着走出来,上次魇和你同时现身,也可以理解了。”

“现在你知道我很多秘密,你要是去拆穿我,你会获得比卞庄还要高的地位。”我盯着他说。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跟我合作,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只要他稍微有点意动,我就不得不杀掉他。

不过靳川却笑了,说道,

“权势多大才算大?神界远征在即,这个时候地位越高风险越大,我不求那些。我更喜欢看戏,前几日刑场上那出戏我直到现在还在品味,我预感到接下来会有更精彩的戏上演,又怎么舍得打断它,除非哪一天你没有戏可演了,我或许会考虑卖了你去求荣。”我打了个哈欠,不准备再跟他说了,只要确定靳川是个可信的人,接下来我在神界笼络的权力,就会交到他的手中。

那些神将找我来解决问题,我可以要钱,也可以要他们手中的权力!走了几步,靳川在身后问道,

“你最后的戏是什么?崇家继续为神界而战,还是走张道陵的路?”我想了想,回答说,

“玉皇若是不再逼我,我崇家就始终是神界的臣子,不过这种可能似乎并不大,或许我现在回去的路上,就会遇到太微玉清宫派来杀我的人。”

“我懂了。”靳川应了声。……我一路返回护马真君府,本来是想歇息,但回府的时候,见府门口有不少神界一些不知名的将帅带着箱子在外候着,见我回来,忙上前道,

“护马真君此番获大赦,可喜可贺,我等前来道喜。”我看了看他们面前的箱子,肯定都是来找我解答疑惑的,扫视了他们一眼,将目光放在了一个衣着稍微有些奇怪的人身上。

此人未穿将帅衣服,衣服上纹有雷令,应该就是靳川给我送来的那一笔生意,他就是那个私蓄铠甲的斗中真人,见他表情颇为着急,肯定是迁校府就要对他动手了。

便对众人说道,

“感谢诸位将军,不过我区区一个护马真君,又是戴罪之人,不敢太过张扬,各位请回吧。”说完伸手指了一下那斗中真人,

“真人请进府一叙。”斗中真人见我挑中了他,大喜,忙带着箱子上前,随我一同进府邸,其余人没被挑中,但也没怎么失望,他们不过是看在卞庄现在如日中天,又加上纯阳子和真武大帝上门拜访的份上,才想来试试,是不是真的有效果,还不一定呢。

他们也应该知道了斗中真人现在正在被迁校府调查,都想暂时保留对我的看法,想看看斗中真人的效果。

斗中真人进了府邸客堂,将箱子放下,忙对我躬身拱手,

“求护马真君救我。”旁边阿蛮等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见过纯阳子和卞庄之后,似乎我一个护马真君,让堂堂雷部大神给我鞠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对阿蛮他们挥挥手,

“你们先出去。”他们紧接着退去,屋中就只留下我和斗中真人两人,我说道,

“真人的事情我听说了,不过真人应该找你们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求助,怎么会来我这里求助?”斗中真人满脸苦相,

“雷祖他要是知道我私蓄铠甲,肯定也不会轻饶我。我买通了靳川的心腹,他的心腹告诉我,护马真君你这里或许会有解决办法,让我来试试……我收到消息,再过两个时辰,迁校府就要来查我府邸了,我府中铠甲不少,一时间也无法运走。”说着上前打开箱子,

“这是三千两白银,还请真君笑纳。”我盯着白银看了几眼,要是他是兵部的将军,我就不会收银子了,直接索要手中权力,那样一来,就可以绕过玄女宫,又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那些将军把手中权力分了一部分出去,他们要是敢说出去,自己也是死罪,这是绝对保险的生意。

只要手中兵权掌握到一定地步,就可以直接起事,当然,他们会不会跟着我起事,就得看我和九天玄女的个人魅力谁比较强了,这还需要花时间去营造。

我上前将箱子盖上,回身取了一纸条,在上面随便写了几个道教符号,折叠好交给斗中真人,

“靳川到你府上搜查时,你将这张纸交给他,他便会改变心意,切记,这纸条只能靳川看到,此为天机,你若看了,便会失效。”斗中真人看了看我手中纸条,满脸怀疑,不过还是将信将疑接过了纸条,忧心忡忡离开府邸,他不太相信,就这么一张纸条,就能让靳川改变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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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上清玉清

斗中真人离去后,护马真君府外等候的人也都纷纷离去。

斗中真人会遭殃,早在他们预料之中,斗中真人喜好收藏铠甲的事情人尽皆知,再加上靳川新任北斗神君,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中一把火早晚烧到斗中真人身上,他们离去后派出探子去雷部查探消息,想看看,我是不是沽名钓誉在骗取钱财。

我丝毫不担心,在府中点了一下银两,叫来阿蛮道,“分出五百两作为平日开销,公子我独得五百两,你们分一千两,拿出一千两分给马场的马倌们,让他们好好干活,神界远征在即,需要大量战马,他们的工作尤为重要,不可掉以轻心。”

我的大手笔让府中家丁侍女感恩戴德,再加上我不是一个喜欢将尊卑分得太明显的人,他们在府中也过得颇为愉悦,比起其他各宫的家丁侍女,他们简直生活在天堂,对我连声道谢。

听完他们道谢后,我说道,“护马真君府得再加一条规矩,分给你们的钱财,你们可以留一部分给自己家人,剩下的不许存着,拿去挥霍,买想买的,公子我现在能挣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们要是存太多,挣钱也就没意思了。”

侍女家丁纷纷应是,有侍女道,“我们从一出生就是奴籍,有专人训练我们如何迎合主人心意。我有一个小姐妹,被分到了北极星宫一个小将军的府邸,那小将军将她当痰盂,她也不敢反抗半分……但是公子您……”侍女说着说着抽泣起来,“此生能服侍公子,是我们的幸事。”

我最看不得这种煽情,打着哈哈糊弄了过去,让他们分钱去了,我在人间逃亡那么久,是真的享受不来被别人服侍的日子。

此后时间,我在府中静静候着,约莫过了两三个时辰,护马真君府外开始热闹起来,我对一家丁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家丁出去了会儿,返回客堂对我说道,“公子,外面来了不少想要拜访您的人,就在刚才,北斗神君靳川带着迁校府的人去斗中真人那里搜查铠甲,他府中铠甲一旦被搜出来,就是死罪,但斗中真人给靳川看了公子给他的那纸条后,靳川竟真的打消了搜查的想法,称误会,然后离开了雷部。”

我恩了声,意料之中的事情,有靳川在,如果我是专门为了挣钱的话,今后的银两将取之不尽。

家丁又说,“外面好多人想请公子解惑,公子要见他们吗?”

我摇摇头,“告诉他们,今天打烊了,明日赶早。”

“真武将军也在外面,公子不见见他吗?”家丁道。

我淡淡一笑,“不见,他要是真着急了,会主动进来的。”

家丁哦了声,小心翼翼出去将此事告诉他们,生怕得罪了外面的人,不过他们是有事情求我帮忙,就算对我态度再怎么不满,这个时候也不想得罪我,得到消息后,在之后时间渐渐离开了护马真君府外,我也让人将外面牌子取了下来。

将夜,我让府中的人出去挥霍去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关好房门参悟纯阳子的纯阳剑法,纯阳剑法分为道剑和法剑两部,道剑为无形之剑,法剑为有形之剑,法剑还有另外一个别称,叫做‘术剑’,有象有形之剑,以地域外侮。

我在房中参悟许久,发现纯阳剑法中的法剑,其实就是天遁剑术中诛邪剑法的升级版,区别就是法剑拥有更强的威力,可控制更多飞剑,这跟练剑者实力息息相关。

另外一个,也跟练剑者对剑的感悟有莫大关联,纯阳子为剑神,世上一切的剑都听他号令,自然可以发挥更强的威力,此前听纯阳子提过,他成为剑中之神,是在一名为‘剑冢’的地方炼成的。

另外一个就是道剑,道剑者,先天一气也,为无形无象,生养天地的太和元气,凝结浩然刚大之气,可透金石,贯鱼鲁,沛然莫之能御。

我先从较难的道剑开始,屏气凝神,于玄关凝结真气,以意念将其控制成剑,呼之欲出,感受剑已成型,直接召唤道剑,朝屋中一花瓶刺去。

嗤啦!

一道剑形流光自我头顶飘忽出来,受意念控制,径直朝花瓶而去,听得咚地一声,花瓶摇晃了几下,那道剑气也随之消散,苦笑了的声,“果然还是需要时间的积累。”

此后时间一直在尝试这道剑,耗费大半夜时间,才终于能勉强将花瓶击破,但离透金石,贯鱼鲁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看了看外面时间,并指召出分身,黑袍斗篷交付给他,随便给了他一柄剑,又让小白虎盘坐在他的肩膀上,对分身道,“去找勾陈上宫的大地战神,留他性命,让他不得不来找我寻求解决办法。”

分身冲我一笑,“万一他去找天皇大帝求助,或者找玄女宫求助呢?”

我想了想说,“玄女宫要是真想处理魇,早就出手了,神界诸将早就明白了过来,玄女宫在接魇的手,帮他们挑选一批可用之将。北极星宫这边的卞庄如今已经拥有了崇高的地位。他作为勾陈上宫五极战神之一,被魇找上,他就害怕得去找上面求助,他丢得起这人吗?他丢得起这人,天皇大帝也丢不起,今后无法在北极星宫紫薇大帝面前抬起头来,放心好了,他除了找我,别无他法。”

“毕竟是五极战神之一,我只是分身,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分身道。

我也冲分身淡淡一笑,“别忘了,你是我的分身,即便只是分身,神界除了顶尖的那几个人,其他的你不用担心。勾陈上宫跟北极星宫同为四御宫殿,北极星宫的北极四圣你见过了,卞庄实力不过如此,可以推测出,勾陈上宫的五极战神,跟北极四圣实力差不多。”

“你跟我说话,不觉得奇怪吗?”分身听后问我,“就像是自己跟自己说话,我反正觉得挺别扭的。”

我其实也觉得奇怪,总有自己人格分裂的感觉的。

这就是一气化三清跟道教分身术的区别,道教分身术,演化出来的分身跟扯线木偶差不多,没有任何意识,但一气化三清分出来的分身,是有自主意识的,分别是上清、玉清、太清,也就是人间所说的,超我、本我、自我。

归根结底,这法术就是将一个人三种意识形态分离了出来。超我就是魔性、本我就是道性、自我负责调解道性和魔性,我所演化出来的这分身,便是魔性的分身,不会考虑什么道德底线,只会满足自己的欲望。

“那你就赶紧从我视线离开。”我说。

这分身鬼魅一笑,“收到。”随后施展移星换斗法术离开。

我在屋子中静静等着生意上门,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完成此前的吹嘘了,我会让神界诸将,都对我这小小的马倌俯首。

我幻想着未来的情况,也在思索着神界远征的具体时间,看现在的状况,神界还没有准备好,不用太过着急。

正想得美的时候,有家丁火急火燎冲了进来,到我房门口大喊,“公子大事不好了!”

我起身开门出去,见他模样,感觉不对,忙问道,“怎么回事?”

家丁道,“公子让我们今日出去挥霍,阿蛮姑娘便带我们去了一酒馆,我们没有招惹任何人,但酒馆来了另外一群人,故意找我们麻烦,把我们堵在了酒馆里,阿蛮姑娘让我赶紧回来报信。”

“谁这么大胆子?敢动公子我的人!”我问道。

家丁说,“好像是神霄玉清府的人。”

“长生大帝的人?”我愣了下,“说说,怎么产生的矛盾。”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两御内斗

要是一般的小神将,我肯定不会惧怕,卞庄就是我的挡箭牌。但是动手的人是神霄玉清府的人,四御级的宫殿,卞庄恐怕也不敢乱来。

家丁道,“公子让我们花钱大手脚一点,府中兄弟喝得有点多了,就给酒馆里的酒保赏钱,然后他们就骂骂咧咧,说公子……”

家丁不敢说下去,我盯了他一眼,“说。”

家丁这才继续说,“他们说公子此前还是丧家之犬,如今当了一小小马倌,就以为自己真成了世家子弟,外人看来就是笑话,不过还是一条狺狺狂吠的疯狗……我们听不下去,就与他们争辩了起来,然后就被他们堵住了,他们都是学过法术的人,我们不是对手。”

“搞清楚他们是神霄玉清府的人,还是神霄玉清府麾下的兵将了吗?”我问。

家丁说,“好像是神霄玉清府麾下金阙将军的亲传弟子。”

我听后思索了会儿,这金阙将军我有所耳闻,地位跟此前的卞庄差不多,是神霄玉清府的二把手,传说这金阙将军玉相如天,金容赫日,有陶育妙精,分劈乾坤的能力。

四御麾下的将帅之中,这金阙将军实力仅次于北极星宫的真武将军。

“把地方告诉我,我先去看看,你去找卞庄和纯阳子,就说我请他们喝酒,问他们赏不赏脸。”我对家丁说。

家丁忙应是,将地方告诉我后,他着急忙慌去搬救兵。

我随后快马加鞭赶去阿蛮他们被堵住小酒馆,就是上次纯阳子和真武大帝交手时,我带陈莹莹他们去的那酒馆,虽然时间已经晚了,但是外面巡逻的兵将还有不少,知道了酒馆的动静,将酒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我到来,他们忙闪开,说道,“崇元真来了,这下热闹了,这厮可是能把咱们大帝都能气吐血的主。”

“这厮上次活下来之后,就彻底放开天性了,不止他嚣张跋扈,连他府中的人都嚣张得很,这下踢到铁板了。”

我回头盯了说话的这小兵一眼,小兵立马住嘴不言,冲我笑了笑,“崇公子请。”

我甩甩袖子进入酒馆,酒馆里面有二三十个身着银甲的兵将,个个佩戴刀剑,围堵着里面护马真君府的家丁侍女,我进去时他们背对着我,并没看见我,倒是阿蛮他们看见了我,露出喜色。

我迈步过去,顺手抄起了旁边一条板凳,走上前去咣嚓一声,直接甩在了俩兵将脑袋上,这俩兵将立马被打倒在地,痛苦哀嚎,这一板凳,我可是稍微加了点真气的。

“谁这么大胆子,敢堵本公子的人?”敲倒俩之后,我又抄起另外一条板凳,恶狠狠看着。

兵将尽数转身,见是我,又见我二话不说敲倒两人,立马大怒,为首一个锦衣华服之人立马上前怒指我,“崇元真,你胆敢……”

我盯着他上下看了看,这人太阳穴外凸,真气充盈,有几分实力,看来他就是那个金阙将军的亲传弟子了,不等他说完,我冷声问道,“你是真人?还是真君?或是天尊?又或者是大帝?”

这男子满脸傲然道,“吾乃金阙将军亲传弟子,金阙将军麾下先锋蒋令,你来了正好,你府中的狗今日不长眼得罪了我,我要他们之中两人的手,就像现在的你一样,给他们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犬也有断臂之犬!”

他话音刚落,我直接一板凳甩了上去,直把他打退了好几步,蒋令连同他的人都懵了,这蒋令也遭不住我带了真气的一板凳,鲜血如注,愕然等着我,“你胆敢……”

“阵前你要他们的手,我二话不说给你。现在没有打仗,你是个狗屁先锋,我还是旷劫将军呢,论职位我比你高。就算不是战时,我是护马真君,你有封号吗?你连真人都不是,论地位,本公子也比你高,谁允许你直呼本公子名讳的?”我抄着板凳朝他走去,竟然讽刺我是断臂之犬,玉皇都不敢这么叫我。

蒋令慌了神,一手捂着头,一手指我,并往后退了几步,说道,“你想干什么?”

我又一板凳甩了出去,朝他胳膊打去,旁边的人见状忙拔刀,嗤啦一声,我手中板凳被一分为二,没打到他,他们的人随后将我围了起来,蒋令大怒道,“给我把他拿下!”

周围兵将忙要动手,护马真君府中家丁见状,忙道,“公子,你先走吧,就遂了他的愿……”

我瞪着说话的家丁,道,“你们给我记住了,进了我护马真君府,就不要管什么地位高低,就算是金阙将军本尊在这里,他要是欺负了你们,你们也得给我咬下他一块肉来。”

蒋令听我提起金阙将军,更是嚣张了,“崇元真,呆会儿进了神霄玉清府,希望你还能这么嚣张,给我把他锁起来。”

周围兵将立马准备动手,刚要靠上前来时,忽闻外面炸雷般的声音传来,“崇老弟,听说你要请我喝酒,我来了!”

随后便听得马蹄声,上百匹战马围在了酒馆外面,一身铠甲的卞庄从战马上下来,手持两把大钺走近酒馆,看了看府中的人,他显然知道我有麻烦了,不然不会带这么多人来,还带着兵器。

卞庄到来,蒋令和围着我的兵将有些忌惮,这可是北极四圣之首,现在更是太微玉清宫的大红人,极有可能成为第五御的人,蒋令不敢造次,忙推了下旁边的小兵道,“去叫我师父来。”

小兵应了声,从后门退出去,蒋令上前拱手行礼,“参见大元帅。”

卞庄虎视他一眼,将手中的钺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咣当一声,说道,“现在我是太微神,重新参见。”

蒋令感觉不妙,卞庄是在故意为难他,但他不敢有半点不满,忙说道,“参见太微神。”

卞庄哈哈笑了声,伸手出去在蒋令脸上拍了拍,发出啪啪声音,笑说道,“小子,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你师娘脖子上拉青屎呢,现在长这么高了。”

卞庄就这么直接打他的脸,蒋令难堪至极,咬牙切齿,但不敢有半分反抗,皮笑肉不笑道,“是,是。”

卞庄随后看了看我道,“崇老弟,不是请我喝酒吗,怎么来这么多人?刚才我在外面好像听有人说你是断臂之犬,玉京谁不知道你是我卞庄的兄弟,你要是断臂之犬,岂不是在骂我也是猪狗?告诉我,是哪个****的骂的,我今儿非得卸了他胳膊。”

我还没说话,护马真君府的家丁回答了这问题,“这群神霄玉清府的人说的。”

卞庄哦了声,对外面他带来的人说道,“来呀,把这群侮辱我的人全给我抓到太微神殿去,我要挨个审问他们,指不定就是人间的探子。”

“是。”外面兵将下马,进来将这群人全都锁了起来,除了蒋令。

他们惊慌不已,忙对蒋令道,“先锋救我们。”

蒋令咬牙道,“大元帅,您北极星宫似乎没有权利抓我们神霄玉清府的人吧?况且他们都是我师父金阙将军门下弟子,要抓他们,也要经过我师父同意才行。”

“好,我在这里等你师父来。”卞庄丝毫不担忧,直接找了个凳子坐下,然后对我招招手,“崇老弟,坐下陪我喝酒。”

我笑了笑,上前去坐下,又对护马真君府的人说,“你们也坐下,该吃吃,该喝喝。”

如此一来,整个酒馆站着的,就只有蒋令他们的人了,尴尬至极。

约莫过了两刻钟左右,酒馆外又传来马蹄声,这次直接是数百兵将出现,将卞庄的人围住了,一个金甲将军骑着战马出现在酒馆外面,手中握着一把金剑,相貌倒真如传说中所言,玉相如天,是个美髯公。

这应该就是金阙将军了,他一到来,蒋令大喜,上前道,“师父。”

第五百四十章 三方切磋

金阙将军恩了声,对立面卞庄说道,“小辈之间的矛盾,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你堂堂大元帅,欺负我门下弟子,似乎有些过分了。”

卞庄哈哈一笑,“都知道我这兄弟断了一臂,让他们自己解决,公平吗?倒是你门下的人,毫无教养,竟骂我是猪狗,我帮你教教他们也是应该的。”

金阙将军皱了下眉头,知道卞庄是在故意找麻烦,帮我找场子,说道,“既然他们之间不公平,倒不如你和我来解决这纠纷。”

一眼能看出来,卞庄绝对不是金阙将军的对手。

卞庄还真有这想法,他们四御麾下本来就不和,平日纠纷就不断,我见卞庄要动手,忙输掉,“将军辈分弄错了,我跟大元帅以兄弟相称,我们之间是平辈,蒋令对我来说是小辈。”

“呵……护马真君。”金阙将军笑了笑,“那又如何?即便你是长辈,你若不仗着大元帅是靠山,你敢自己解决这件事情吗?狐假虎威而已。”

我站起身来,盯着蒋令看了眼,说,“这段时间玄女宫的白静姑娘教了我一些法术,自认为学得还不错,我怕自己解决,你这徒弟会被打死。”

神界的人都知道,我是没什么本事的,这段时间或许学了点法术,但法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蒋令跟金阙将军怕是学了几十年法术了,我说这样的话,也不敢笑掉大牙。

卞庄也干咳了一声,对我低声道,“崇老弟,我来解决就好。”

金阙将军听罢笑了,站在他旁边的蒋令咬牙切齿道,“师父,我想揍他!”

金阙将军道,“大元帅,这只是小纠纷,如果你跟我动手了,必定会惹得两御之间不和谐,倒不如让他们俩自己解决如何?反正护马真君刚才也说了,他有能力解决这件事情,你我就不必掺和了,让我这徒弟跟护马真君两人自己解决去。”

卞庄看了看我,“崇老弟,要不还是我来,有我在,他不敢动你。”

我说,“我不止跟玄女宫学过法术,还跟剑神纯阳子学过法术,你且放心好了,上次太昊陵我都活下来了,这算什么。”说罢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走过去从卞庄手下兵将手中接过一把剑来,在手中掂了掂。

蒋令满脸冷笑,“你还真敢自己解决,够嚣张。”

金阙将军坐在马上观望着,见卞庄满脸担忧,担心卞庄会出手,先说道,“大元帅,有言在先,你我不掺和他们的事情,今天我这徒弟要是被打伤或者被打残,事后我绝不追究,同样,护马真君要是受了伤,事后也不得追究。”

卞庄还是满脸担忧看着我,“崇老弟你可以吗?”

我恩了声,蒋令立即拔剑,将要动手的时候,手中的剑却忽然不听使唤了,就连我手中的剑也开始不断晃动,众人忙看去,见一道青光闪过,直接进入酒馆中,青光凝结成型,化作纯阳子。

纯阳子负手而立,在他旁边,站着的是陈莹莹和谢甜甜,纯阳子看了看四周,笑说道,“这么热闹,今天确实是喝酒的好时机。”说完又看向我,“哟,护马真君这是要跟金阙将军高徒交手吗?”

我冲纯阳子恩了声。

纯阳子在神界虽然职位极低,但没人敢轻视他,卞庄和金阙将军见他到来,都连忙起身,行道礼,“纯阳道祖。”

纯阳子笑了笑,“两位将军有礼了。”

金阙将军对纯阳子数道,“方才护马真君说,纯阳道祖曾指点过他法术,可有此事?”

纯阳子看了我一眼,点头说,“是指点过几分,护马真君此前帮我答惑,作为回报,我就把天遁剑法传授给他了……”

“什么?!”一众人都愣了,“你把天遁剑法传给他了?”

天遁剑法可是纯阳子傍身最强的剑法之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竟然就这么给我了。

纯阳子说,“护马真君天赋不错,上次与我这徒弟交手,我这徒弟都不是他对手,毕竟是将门之后,此前玄女娘娘常去翊圣真君那里,护马真君耳濡目染也开悟了不少,学起东西来自然是事半功倍,恐怕你这徒弟,不是护马真君的对手。”

这本来就是一个小纠纷,的蒋令也没想到,最后纯阳子、卞庄、金阙将军都来了,事态似乎在渐渐扩大,怕是今晚过后,这事儿又是玉京茶余饭后的谈资。

被纯阳子说,他不是我的对手,蒋令颇为不满,纯阳子笑了笑,说道,“这样吧,这段时间,我带着我这徒弟到处去试炼交手,也是胜多败少,蒋令始终是护马真君后辈,他们俩交手不太合适,倒不如让我这徒弟先跟蒋令打一场,谁要是赢了,再跟护马真君交手,过后都不追究这件事情。”

卞庄来了,这件事情变成了北极星宫和神霄玉清府之间的争斗。纯阳子来了,愣是把这件事情变成了三方切磋。

我狠狠盯了纯阳子一眼,这厮现在想的全是带陈莹莹跟别人打架,当真一点不心疼他这徒弟吗。

看看陈莹莹和谢甜甜,两人伤痕累累,看起来疲惫不堪,这次怕是纯阳子愣把她们拽出来的,还真不错过每一次小辈的交手,我心疼陈莹莹,就说,“这是我和蒋令之间的事情,你们吕祖宫就别掺和了。”

纯阳子道,“护马真君不想我掺和,为什么让家丁大晚上到我府上,通知我出来喝酒?”

“你……”我欲哭无泪,就不该让纯阳子来的,让他来,只是想造造势而已,又说,“你徒弟近日四处挑战,已经遍体鳞伤,你当真不心疼你的徒弟?”

纯阳子笑说,“看起来,护马真君比我还要心疼她一些,可惜你现在只是一个马倌,不然我倒是可以做个媒。”

卞庄和金阙将军看得发懵,外面传纯阳子跟我关系很好,几次上我府中,但现在一见面,我就跟他不断斗嘴,现在他还嫌弃我只是一个马倌,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和谐。

他们不知道,我跟纯阳子的矛盾,始终在陈莹莹身上。

陈莹莹也看出我在心疼她,对我说了句,“烦劳护马真君挂念,我身上的伤并无大碍。”

“如何?”纯阳子看向金阙将军。

金阙将军则看了看蒋令,“你觉得呢?”

蒋令说,“欺负一个女流之辈,有辱我名声。”

蒋令话音刚落,听得嗤啦声不绝于耳,数百刀剑纷纷从兵将手中脱离而出,漂浮虚空,对准了的蒋令,再看,陈莹莹已经并指,真气流转,她对蒋令道,“你可以不把我当成女人来看。”

陈莹莹变化太大了,之前她温柔似水,现在变得很果断,多了几分刚阳,这种变化,恐怕是上次我在吕祖宫对她说,阴阳两界已经没有孙清的气息了造成的。

蒋令见此状,有些惊异说道,“天遁剑法么。”

“……”我在旁边无语至极,纯阳子这混肴事态的本事我肯定比不上,我们在闹矛盾,他跑来切磋交流,反而搞得我像是个局外人,陈莹莹现在疲惫不堪,我实在不忍心她交手了,在陈莹莹还未发招之前,同样并起手指,施展起了诛邪剑法。

两个诛邪剑法控制一样的法剑,法剑开始摇晃,发出嗡嗡声,不多时间,法剑分为两份,我没想到的是,陈莹莹竟然可以夺取一半兵器控制权,立马增添真气进去。

陈莹莹直皱眉头,随后放下了手,看了看纯阳子道,“我又输给他了。”

纯阳子见我夺取法剑控制权,摇摇头说了句,“妇人之仁,既然他不想你动手,那我们便在旁边看着吧。”

我随后面向蒋令站着,放下了手,法剑随之落下,“我不用天遁剑法,你先动手。”说完抄起先前那柄剑候着。

蒋令得知是我夺取了兵器控制权,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始终在轻视我,将手中的剑一绕,金光闪耀。

将要挥剑出来,我直接脚踏金光前行,不等他落招,一剑卸了他一条胳膊,然后收剑回来,立身道,“事先说好的,事后不得追究责任。”

蒋令拿剑的手落在地上,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哀嚎起来。

金阙将军更是震惊了,大怒道,“崇元真,你胆敢偷袭我徒弟,还我徒弟胳膊来!”说罢挥剑相向。

我凝视金阙将军,他的速度在我眼里,还是太慢了,不过金阙将军对我动手,我不得不拿出更强的实力来。

纯阳子虽然此前跟我斗嘴,但也不想我暴露了,在金阙将军挥剑而来的瞬间,移步到我前面,轻描淡写抬手,将金阙将军手中的剑击飞了出去,而后说了句,“将军,这样不合适。”

第五百四十一章 又一个魇

神界这些将军,打仗或许是好手,但是论单打独斗的能力,他们并不是强得那么可怕,金阙将军实力算是诸神将中顶尖一批了,但跟纯阳子这样专心研究法术的人来比,他跟本不够看的。

金阙将军也有自知之明,见纯阳子挡在我前面,虽然盛怒,却也不敢跟纯阳子硬来,毕竟千年前,纯阳子就敢说出把的天皇大帝肆尸三日的话来,也还真敢那么做,现在神界即将返回人间,纯阳子全真道至关重要,这个时候就连玉皇都得对纯阳子客客气气的,便停下手来问道,“纯阳道祖,这是什么意思?吕祖宫跟护马真君府,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纯阳子笑了笑,“护马真君前几日替我解答了一个困惑已久的问题,我欠下他一个人情,将军当着我的面对他刀剑相向,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将军此前有言在先,令徒和护马真君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无论结果如何,事后不得追究。难道堂堂神霄玉清府大将军,要出尔反尔,心胸狭窄到只能见自己的徒弟欺负旁人,而见不得自己的人受半点委屈?”

“你……”被纯阳子这一通说,金阙将军有苦难言,又道,“方才蒋令还未出手,崇元真便出手伤人,这哪儿是光明正大解决问题,分明是暗中偷袭!”

蒋令丢了一臂,现在变得跟我一样,他的忍耐性太差了,不过是一条手臂,就哀嚎连天,哭喊着对金阙将军道,“师父,徒儿不甘,求师父替徒儿杀了此贼,替徒儿报仇。”

金阙将军一看就是护犊子的人,听了蒋令的哀求,怒气更盛,直勾勾盯着我,要是眼神能杀人,他这眼神都把我杀十次了。

“如果速度快在你眼里也算是偷袭的话,你堂堂金阙将军,也不过如此而已。”我淡淡说道,又说,“少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崇家虽然没落,我现在也很狼狈,但只要我愿意,只需要跟大帝说一句我想去雷泽,明天我就是兵马大元帅。”

我这话丝毫不假,玉皇现在巴不得我去雷泽送死,连翊圣真君都死在了雷泽,我要是主动提起要去的话,玉皇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到时候封我的就不只是旷劫将军这个名号了,极有可能把翊圣真君这个称号还给我们崇家。

被我这么一激,金阙将军身上金光大放,天罡战气席卷开来,侵略性十足,道,“好,卞庄、吕岩、崇元真,你们三个有种,今日我神霄玉清府势弱,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我们走!”

金阙将军转身离开,走出酒馆时,我冲他背影说道,“金阙将军,我见你眉心有黑气,此为丧命之兆,你我虽然有矛盾,但你毕竟是神界大将军,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好话,我可以帮你解了此灾……”

金阙将军回头冲我冷冷一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对你说半句好话。”

“哦?是吗?”我淡淡应了句,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对卞庄道,“感谢大元帅出手相助。”

卞庄摆摆手,“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我也早就看不惯那厮了,仗着自己有些实力,不把神界将军放在眼里,要是我北极星宫的真武大帝在此,他怕是屁都不敢放一下。”此后再上下看了看我,“倒是崇老弟,今日让我大开眼界,我原以为崇老弟你不会法术呢,没想到一招就卸了那小子的胳膊,现在看他再好意思嘲笑别人是断臂之犬!”

我笑了笑,“小手段而已,跟大元帅比起来,不足挂齿。”

卞庄也哈哈大笑,“加油,你可以的,既然这里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得先跟紫薇大帝说一声。金阙回去肯定要找长生大帝诉苦了,指不定明日长生大帝就要来北极星宫找麻烦。”

“麻烦大元帅了。”我道。

卞庄带着他的人离去,我对阿蛮他们说道,“你们也先回去吧,今天干得不错,以后除了见到太微玉清宫的人稍微收敛点之外,其余诸宫的人,都甭跟我客气,有什么事情,公子我担着!”

阿蛮嗯嗯点头,带着满脸错愕的家丁侍女离开,外面围观的人也错愕至极,他们都是来看我被收拾的,现在的情况反而是以蒋令被卸了胳膊,金阙将军灰溜溜离开结束。

纯阳子对陈莹莹和谢甜甜做了个手势,让她们俩坐下,然后自己去搬来几坛子酒,对陈莹莹和谢甜甜道,“你们这几天也幸苦了,今天为师好好犒劳犒劳你们,练剑的人,哪儿有不喝酒的,今天不喝个酩酊大醉,咱们不回去。”

纯阳子这厮就是在故意气我,陈莹莹和谢甜甜本就是魂魄状态,要是被酒气一熏,估计没几口就倒了,我凝视着纯阳子。

纯阳子对我一笑,又伸手去极为亲昵地帮陈莹莹整理了下鬓边头发,满脸溺爱地说道,“有师父在,尽管喝,喝多了,师父抱你们回去。”

“过分了你。”我在旁说道。

纯阳子看看我,“哦?护马真君还不走?难不成护马真君喜欢窥人隐私,想看看我和我这俩女徒弟如何亲昵的?对了,护马真君想知道,我方才是怎么把她们俩从床上拉起来,再带到这里来的吗?”说完一指陈莹莹,压低声音对我说,“我跟你说,我这徒弟,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啧啧,让人回味无穷……”

“去你大爷的。”我顺手再抄起一板凳来,直接甩在了纯阳子脑袋上,板凳碎了,纯阳子脑袋偏了一下,然后流出血来。

陈莹莹和谢甜甜忙站起身来,纯阳子摆手阻止了她们,伸手摸了下自己脑袋,淡淡说道,“呀,呀,流血了。”

陈莹莹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因为这个生气,旁边谢甜甜对陈莹莹低声道,“护马真君好像很在乎你,师父每次调戏你,他都会生气。”

陈莹莹凝视我几眼,不知如何面对。

谢甜甜则笑嘻嘻道,“护马真君,师父是在故意逗你玩儿呢,是府中女弟子叫我们起床的,师父很少进我们的房间,你放心好了。不过莹莹妹妹可是心有所属了,你要是喜欢她,现在的实力可不够哟。”

纯阳子此时说道,“你们俩先回去吧,都流血了,为师也没兴致喝酒了,下次把酒带到你们房间,与你们彻夜长谈。”

“好呀好呀。”谢甜甜欢呼雀跃,被陈莹莹拉着走了。

她们都走了,我对纯阳子道,“有意思吗你。”

纯阳子笑说,“你不懂,能让神界人人自危的昆仑守将憋屈至此,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你强大得所向披靡,但你的致命缺点,始终是那丫头,今后我要是打不过你了,必定以那丫头做威胁。另外,你帮我弄的降魔剑法呢?”

“再等等。”我淡淡道。

纯阳子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反正出来了,不如我们去找点乐子?”

“什么?”我没听太懂。

纯阳子先一步起身离去,我紧跟上去,至一无人之地,纯阳子并指念诵法咒,身上着装大变,先前的道衣,变成了一身黑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顶黑色斗篷,带在头顶上,再又对着自己肩膀吹了个口哨,一只真气凝结的白猫出现在他肩膀上,完成变装,他对我说,“我这样,像不像魇?”

我见他这打扮,颇为诧异,问道,“你想做什么?”

纯阳子笑了笑道,“压抑太久了,有点羡慕魇能随心所欲地动手,我想去找金阙将军舒展舒展筋骨,我用你这身份,没意见吧?”

第五百四十二章 紫薇大帝

纯阳子的行为让我很不理解,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纯阳子见我满眼疑惑,对我说道,“告诉你实情也无妨,今日在玄女宫奏事时,天皇大帝、紫薇大帝、金阙将军、天空战神分别发表了对我全真道的看法,他们认为现在神界回返人间在即,全真道权力应该交给神界保管,主张让我交出全真道掌教之位。”纯阳子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极为凌厉凶狠,“全真道耗费一千年时间来接引神界,到最后竟然想从我手中夺权,我都没要神界的权力,他们胆敢!”

总算能理解今天纯阳子为什么这么针对金阙将军了,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化身为魇了,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和你的全真道对神界来说,始终只是工具,你们有用的时候,他们会留着你们,没用的时候就会把你们丢到一边。现在他们还未回返人间,就认为你们是一个威胁了,想要收走你手中的权力,一旦他们返回,你的全真道在他们眼里,跟其他人间势力并没什么两样,倒不如跟了我,你、我、柳承,我们三人联手,神界也会震颤三分。”

我并不打算劝说纯阳子放弃让全真道接引神界回归,神界就算现在不回归,以后也会,倒不如就趁现在,我要的是拥有更多对抗神界的势力。

纯阳子看着我笑了笑,“倒真有这种想法了,今日九天玄女跟我说,太微玉清宫也提过这件事情,他们担心我在神界回返的关头,以全真道来要挟他们,所以决定逐步收走全真道的权力,今日就是询问我的意见的,给了我三天时间考虑。”

“你要是不答应呢?”我问道。

纯阳子说,“神界的秉性我最清楚不过,我要是不给,他们就会来抢,翊圣真君走过的路,我似乎也要走一遍了,不过我可不是翊圣真君,他会乖乖坐着等死,我不会。”纯阳子说着把剑一挥,眼中杀气显露,“刚好今天金阙将军得罪了我,便拿他开刀吧。”

纯阳子确实憋屈得不行,我跟他虽然有时候闹闹小矛盾,但是现在我们的大方向还是一致的,同样并指念咒,以天罡战气演化黑袍斗篷,再召来一把法剑握在手中,说道,“我已经派了一分身扮成魇去勾陈上宫找大地战神了,你跟我去动金阙将军,算是欺负后辈了,倒不如玩个大一点的。”

纯阳子诧异看了看我,“怎么个大法?”

“天皇大帝、紫薇大帝,你跟我各挑一个,看在你今天帮我出头的份上,我也帮你出了这口恶气。”我说。

纯阳子被我这话吓到了,“一夜之间,四御中两人出事,神界掘地三尺都会把你找出来,况且你魇这个身份并不是完美无缺,他们现在只是不想查而已。”

我想想也是,说道,“那就去吓吓他们,他们不是给了你三天时间考虑吗,今后三天,你我每天都去他们府邸,在他们府中留下一样东西,看看你跟我,谁能做得完美无缺,要是你做得够好,我可以接纳你成为魇的一份子。”

“这个倒是可以。”纯阳子诡异笑了笑,“我跟天皇大帝此前也有些矛盾,那我挑天皇大帝,你就挑紫薇大帝?”

我点头道,“好!”

纯阳子看了看我断臂,“你这模样,特征太过明显了。”

“我有办法,现在就开始,最好能让他们二人怕了,到我府上来求我指点活命之法。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问你,四御的实力如何?”我问道。

纯阳子说,“仅次于九天玄女,四人不分高低。”

我恩了声,摆摆手转身离去,潜入黑夜,纯阳子也紧接着朝勾陈上宫而去,怕是今夜过后,整个神界都要癫狂了,一夜之间,三个魇出现,且两个能从四御的府邸中走出来,换我是九天玄女的话,肯定会慌了神。

两个可以跟四御交手的魇,这绝对不可能是分身能做到的,一定会猜测,魇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个组织。再加上此前卞庄能伤到魇,他能伤到的人,却能从北极星宫和勾陈上宫走出来,说明这两个魇,跟之前不是同一个,这样一来,魇是个组织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几分。

玉京有不少在外游走的兵将,我在黑夜中走了一阵子,随意掳来一小将,灭了其神魂,再上了他的身,将崇元真的身躯放置于一绝对安全的地方,换装后,朝北极星宫出发了。

北极星宫我去过,轻车熟路,绕过戍卫,在北极星宫外候了一阵,等外面戍卫交替轮值时,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北极星宫,以五行大遁潜在暗处候着。

北极星宫内有服侍的人,却不见紫薇大帝,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都不见他出现,正想他是不是今天不会来了的时候,感知有帝气靠近。

紫薇大帝象征着的是人间的帝王,主管的也是人间帝王更替,他本身就是紫薇帝星,这股帝气比起柳承来,丝毫不差。

不多久,见一身帝衣的紫薇大帝出现在北极星宫内,缓步走上高台,坐在上方金色宝座上,翻看面前放好的卷轴,翻看了会儿,他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问道,“宫内可有旁人来过?”

侍女回答道,“禀紫薇大帝,并无人来过。”

紫薇大帝恩了声,继续低头看面前卷轴,看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对,站起身来,凝神注视四周,说道,“阁下既然来了北极星宫,何不现身一见?”

紫薇大帝实力确实不俗,以下界的实力来做比较的话,要强于东岳大帝很多,应该仅在我和柳承之下。

当然,还要排除人间的一些隐居的老妖怪,比如那个完善破地八卦阵的陈秋,还有传授杨云天遁剑法的叶安,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两人,但这两人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顾安被抓到阴司,柳承前来救人的时候说过一句,顾安未来的女儿将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也是顾安未来的女儿当时让阴司无法斩掉她。我询问过柳承,柳承告诉我,这件事情就是那个陈秋跟他说的,他见过那个山野道士陈秋一面,他对陈秋的形容就是,如浩瀚日月,不可触碰。

泱泱华夏五千年,有多少厉害人物,我们没见过也很正常,比如道教供奉的三清。

紫薇大帝发话后,我也不再隐匿,遁身出来,宫中侍女见我这打扮,立马认出我是谁,愕然道,“魇……”

紫薇大帝自然也认识,但没有半点紧张,笑了笑说道,“许久不出现了,原以为你已经被某个神将诛杀了,不过你似乎走错地方了,你挑那些神将或许还能得手,来我北极星宫,你当真仔细考虑过吗?”

“传闻紫薇大帝执掌天经地纬、星辰运转、四时气候,能呼风唤雨,役使鬼神,为万象之宗师,万星之教主,我想看看,紫薇大帝到底有多强。”我持剑前行。

紫薇大帝依旧满脸淡然,伸手召出一柄泛着紫薇帝气的软剑来,嗡嗡作响,北极星宫顶上日月星辰图随之流转。

我见他要动手了,回身挥手,将北极星宫大门关上,并打上了道教封印,外面的人无法进来,紫薇大帝先一步出手,化作一缕紫气消失,刹那间出现在我身后,挥剑劈来!

我忙闪避开,软件直把北极星宫中的地劈出一道沟壑,而后便是满宫紫气,紫薇大帝的剑随处可见,我以纵地金光,再加移星换斗,又加上了潜渊缩地,三个法术同时用上,方才能避开他的剑。

可见紫薇大帝实力,确实恐怖至极。

紫薇大帝一番攻击下来,我们各自退后出去,持剑而立,他很震惊,“不应该,连卞庄都能伤到你,你不可能躲得过。”

我笑了笑,“卞庄伤到的是魇,但不是站在你眼前的魇,该我了。”说罢提剑挥去,紫薇大帝同样闪开,他的宝座一分为二,我们俩换了方位,我将法剑插入大地,并指念咒,“将助吾身,众将助吾行,震雷霹雳,急急如律令摄。”

破地八卦阵早已经布好,紫薇大帝正好处于阵法中心,念咒完毕,雷电如雨落下,紫薇大帝抬头看了眼,忙以紫微帝气演化天罡战气护身。

我又道,“将助吾身,众将助吾行,离宫火轮,急急如律令摄。”

轰!

火焰四起,将紫薇大帝包围,紫薇大帝在其中未收到损害,但却无法脱身离开,我放下了手,直接将法剑抛了出去,法剑停滞在他眉心前方不动了,紫薇大帝震颤,我说,“你们神界太贪心了,有些东西不是你们能拿的,就不要去触碰,今日留你一命,如果你们能反应过来,收回自己的手,我不会再来,如果你们反应不过来,明日我继续来提醒你。”

说完解开北极星宫大门封印,快速离开,纯阳子那边,也应该脱身离开了,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四御到我府上寻求庇护之法的画面。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上了贼船

外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已经远去,只留下满头虚汗的紫薇大帝站在一片狼藉的北极星宫,许久传来紫薇大帝的声音,“今日的事情,不得外传!”

堂堂神界四御之一,被人找上门来,还差点被杀,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紫薇大帝的名声不保。

我带着这身躯返回此前藏身的地方,换回自己身躯后回了护马真君府,回府时阿蛮等人还没睡去,见我回来,阿蛮忙上前慌慌张张地道,“公子,赶紧离开护马真君府。”

我愣了下,“怎么了?”

下意识以为是金阙将军或者蒋令不死心,跑我府上来找麻烦了,阿蛮说道,“方才有一黑衣人进了公子你的房间,看其穿着打扮,像极了神界近日所传的那个魔头魇……上次他行刺没有成功,肯定不死心又来了。”

我释然,猜测是我那分身回来了,就说道,“不是魇,是我的一个老朋友,你们都先去歇息,没什么事情不要来打搅我。”

阿蛮等人犹犹豫豫,我则直接回了房间,进屋时,见那分身正端着剑坐在我床上,见我进来,睁眼对我笑了一笑。

我上前道,“你怎么不隐匿行踪,已经被府中家丁侍女发现了。”

分身道,“我知道他们发现了我,方才正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他们,你再晚来一步,我就会把护马真君府清洗干净。”

“你敢!”我怒道。

分身笑了,“我就是你,我所做的,就是你潜意识所想的,你潜意识根本就在这么想,但凡发现你的人,都活不下去,我不过是在按照你的想法做事而已。”

这就是分身不好的地方,这分身代表了魔性,不会去考虑什么道德法规,一心只为达成目的,看来下次得召出道性分身出去了,这分身指不定会出生了乱子。

我找了椅子坐下,问道,“成功了吗?”

分身道,“应该算是成功了,事实上大地战神看见我的时候,就已经成功了,堂堂勾陈上宫五极战神之一,竟胆怯至此,我说过接下来还会去找他,他已经害怕了。按照你的理论,他为了不输给卞庄,也为了面子,不会去找玄女宫和勾陈上宫求助,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我恩了声,并指念咒,“你该回来了。”

“别呀……”分身忙起身,我却已经收回了一气化三清法术,分身随即消失不见。

此后本来准备休息,但见外面灯火还未熄灭,便出门看了看,见府中家丁侍女都在客堂中站着,我走进去诧异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们满脸内疚道,“对不起,今天给公子您添麻烦了,请公子责罚……”

我哈哈笑了两声,“公子我不但不责罚你们,今天闹事的人,还都有赏,来给我报信的那哥们儿赏双倍,最先跟蒋令争论的赏三倍,其他都有,阿蛮,以十两银子为基准,发给他们。”

这些人都懵了,换做其他主人,下人在外面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得罪了金阙将军的高徒,即便在外面护着他们,怕是主子回来也得狠狠抽他们,我非但不罚,反而给予赏赐,他们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家丁问道,“公子不生气吗?”

我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是我叫你们在外面嚣张一点的,出了事情,自然是公子我帮你们兜着,你们都干得不错……”

“可金阙将军接下来可能会打击报复公子你。”

我说,“玄女宫以下的枪都是明枪,很容易躲,护马真君府真正怕的是太微玉清宫的暗箭,要是太能隐忍,上面指不定会怀疑我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倒不如光明正大嚣张起来,跟人闹闹小矛盾,总不至于因为这个要公子我的性命吧。”

他们还是没听大懂,他们也不是很明白我跟玉皇之间的矛盾,玉皇无时无刻不想把我除掉,刑场的事情过后,他肯定在谋划着新一轮的打击,只需要一个理由,这个时候的隐忍,就会让打击来得更猛烈些。

这个唤作,以进为退!

得让玉皇知道,我不是他想象得那么老谋深算,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登徒浪子。

他们领了赏钱后各自退去歇息,我也准备歇息时,见青光闪过,纯阳子缩减地脉一步入了护马真君府,立身客堂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然后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也不管是谁没喝完的茶水,端起来喝了口,再整理衣服,完成一套繁琐过程后才说,“天皇大帝着实不简单,手中万神图可调九天十地神灵气运……”

我打断了他,“你输了?”

纯阳子说,“输?输是不可能的,不过是看你比我先回来一步,所以得把天皇大帝说得厉害些,免得你借机嘲讽我。”

“没想跟你比。”我说。

纯阳子呵呵笑了笑,“有点期待天亮之后了,天皇大帝、紫薇大帝险些丧命,且在同一时间,神界兵部只有九天玄女和真武大帝两人同时出动才可能做到的事情,魇这个名字,明天怕是要变成一个组织的名字了。”纯阳子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等我学会一气化三清,再加上你的一气化三清,岂不是可以同时出动六个魇?”

“不保险,分身会分走一部分真气,分身还不足以对付四御,极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我娓娓说道,看了看门外,“吓吓他们两人,总感觉没什么快感,今天那金阙将军说就算是死,也不会求我半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会来求我……”

纯阳子明白我的言外之意,立马起身对我一拱手,“告辞!”

我伸手拉住了他,“你如果不去,我就去告诉玄女宫,刺杀天皇大帝的就是你纯阳子。”

“我也可以去说,刺杀紫薇大帝的是你崇元真,甚至我还可以说,崇元真就是孙清。”

“你要敢说我是孙清,我就把你跟我演戏,让世人认为我性命垂危,再把我带上神界来的事情公之于众。”

“你要敢说这事,我现在就回去给陈莹莹灌酒,谁不知道我纯阳子风流倜傥,我可不敢保证到时候会做什么事情。”

“……”我无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纯阳子在无耻方面的造诣,几乎可以跟我媲美了,又说,“你我都握着对方命脉,现在你跟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得在神界回返之前起事,我需要大批量神界将领手中的权力,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纯阳子盯着我看了几眼,点点头说,“好,我去,不过总感觉我变成了你手中的枪,这是上了贼船?”

“你要有本事,可以把我变成你手中的剑。”我说。

纯阳子呵呵一笑,忽然抄起旁边凳子奋力甩在了我头上,脑袋一懵,流出血来,纯阳子已经飘然离去,留下话道,“这是酒馆里,你欠我的一凳子。”

……

此后时间,一直在屋中歇息,至次日清早,阿蛮进屋来将我唤醒,说道,“公子,真武将军前来拜访你,现在就在客堂,要见他吗?”

被纯阳子砸了一凳子,脑袋有些晕,犹豫了下。

阿蛮道,“毕竟他是真武将军,且接连来三天了,前两天都没赶早,这次是最早的一个,再不见他的话,我担心真武将军会刁难公子。”

我恩了声,翻身起床,整理着装后前往客堂,去时,真武大帝身着道衣站在客堂中,旁边放置着一箱子,里面装着的是钱财,我上前道,“下官参见真武将军。”

真武大帝回身,看着我笑了笑,“想见你还真不容易,这次起了个大早,总算能进府了。”

我忙说,“将军来过吗?肯定是这帮不懂事家丁没有通知我。”

真武大帝摆摆手,“是我没告诉他们我来过,闲话我也不多说了,听闻崇公子对剑道颇有研究,连剑神纯阳子都上门拜访,某心中有一惑,特来请崇公子解答。”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以术易术

“将军但说无妨。”我恭敬道。

真武大帝随后一并指,真气浮现在他指尖,凝成剑形,但却没什么威力,我看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真武大帝果然是想弄清楚纯阳剑法,他将真气凝成剑形后,说道,“崇公子可知道,炁剑如何能达到穿金断玉境界,我自认为体内真气十足,但始终凝结的炁剑,始终无法达到穿金断玉的境界,此前曾见过一人,所凝结的炁剑,可斩断一切物品,我想知道,我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口中那个人就是纯阳子,不过我笑而不语。

真武大帝见我不言语,收回炁剑,说道,“我知道崇公子规矩,解惑需要白银三千两,我已经带来了……”

我说,“将军所说的,应该是剑神纯阳子的剑招吧,这可是纯阳子最强的法术之一,比他的天遁剑法更要高出一截儿,若是纯阳子知道我用三千两就把他的秘术卖了,我这护马真君府恐怕也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我一言道出真武大帝真正想知道的秘术,他颇为震惊,毕竟这等法术,这世上恐怕也就纯阳子一个人知道,但我轻描淡写说了出来,且说出了用三千两来交换,说明我是知道的,他自然会震惊,忙道,“崇公子知道这其中奥秘?也是,这等招式,是不能用财宝来衡量的,崇公子只要能将其中奥秘传授与我,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给,都可以。”

我说,“世上一切法术都来自于斡旋造化的十种力量和先天八卦中的八种力量,看过河图洛书后,对此就不难理解。如将军所言,这等法术,确实不是任何财宝可以衡量的,既然是开门做生意,我自然不能做赔本的买卖,我知道有一种剑法可以跟这剑法媲美,唤作降魔剑法,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拿来交换?”

“什么?!”真武大帝愣了,愕然盯着我,顿了许久,然后捋着胡子笑道,“降魔剑法我是会的,也是我傍身的最强法术,容我想想……”

我点点头,“不急,反正还有时间,将军可以好好思量几天,我也可以先接纳其他客人,每日就一单生意,有些供不应求了。”

真武大帝看了看我,始终在犹豫,许久后说道,“我要怎么相信你懂那剑法的奥秘?”

我随后闭目,真气凝结,一柄虚幻之间自我头顶浮现,悬浮上方,随后抬手将这剑握在手中,挥剑前去,前方椅子瞬间一分为二,手中的剑也随即消失,笑眯眯问道,“将军所说的,可是这剑招?”

“正是正是!”真武大帝急忙点头,再瞪着我,“崇公子竟然会使这法术。”

我说,“实力有限,威力也有限,若是有将军这等实力,我所凝结出来的这把剑,也可斩世上一切根源,这剑招,叫做‘道剑’,并非‘炁剑’。”

真武大帝皱了下眉头,似乎有所体会,迫切想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但我不再多言,他急得不行,最后一咬牙,道,“拿笔墨来,我不过了!”

我喊阿蛮拿来笔墨,真武大帝将降魔剑法奥秘尽数写在了纸上,写完又满脸不舍,没有立即交给我,而是对我说,“崇公子能否保证,这剑法不会外传?”

我此前还说过要把这剑法给纯阳子,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便道,“以我崇元真性命发誓,绝不外传。”崇元真不外传,孙清可就不一定了。

真武大帝应好。

我随后将纯阳剑法中的道剑奥秘讲给真武大帝听了,真武大帝此前理解的炁剑,在道教的说话叫做‘聚气’,而纯阳子的道剑,不是从奇经八脉中提取真气,而是从玄关中凝练出来的,相当于把自己当成了一把剑。

而玄关,处于人的穹顶,里面存放着一个人的性命本源,三魂七魄就在玄关中,玄关里面装着的是修道之人一生对天地自然的感悟,称之为道,所以纯阳子的剑,叫做道剑。星辰日月、山川河岳,理论来说都可以演化在玄关中。

按照《道史》中记载,到了最高层次,玄关是可以自成一个世界的,有猜测说,阴司可能就是上古或者太古时期某位大巫的玄关演化而成,神界也是如此。

当然,这些只是传说,要验证起来,除非真的能达到那个层次。

真武大帝以前传道给旁人,我娓娓道来,真武大帝则像个学生一样,生怕错过我的任何一句话,直到最后讲完,真武大帝恍然大悟,起身对我拱手,“多谢崇公子为我解惑。”

我笑了笑,“这是买卖,无需谢我。不过将军离开护马真君府后,还请不要外传你我之间的对话,毕竟我现在处境尴尬,知道太多,对我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是自然。”真武大帝点头说,又问我,“河图洛书真如此神奇?”

我笑了笑,“再厉害书,也需要人的感悟,我要说这些东西全是来自河图洛书,您肯定也不会相信。实话告诉您,这法术,是我用另外一个法术找纯阳子换来的。”

“什么法术能换到这等法术?”真武大帝皱了下眉头,“不会是我的降魔剑法吧?”

我摇摇头说,“得到降魔剑法在后,怎么可能拿来交换,是另外一种法术。方才看了一下您的降魔剑法,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您的降魔剑法,其实纯阳子早有感悟。”

“嗯?”真武大帝听罢颇为不满,这毕竟是他傍身剑法,如果纯阳子也有感悟的话,岂不是说纯阳子要高他一等。

我道,“纯阳剑法有两招,一招为法剑,一招为道剑,将军所求的是道剑,另外一招叫做法剑,我先说一下纯阳剑法中‘法剑’的奥义,唤作:世俗共睹,治人以技艺,要求的是剑招。您的降魔剑法,我可以称呼为‘术剑’,为有形之剑,以特殊方法制成,降魔剑法之所以如此威猛,是因为您手中的剑是由一条玄蛇所化,剑本身占据很大的因素,跟纯阳子的‘法剑’都对外在因素有很大需求,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说完这话,真武大帝眉头久久不能舒展,有些惊异,也有些失落,“果然我不如纯阳子么,上次我与他交手,他果然留手了。”

我道,“那也不至于,您手中不是还有一面玄龟所化的盾么,那面盾,即便纯阳子施展出道剑,也不一定能斩断。”

真武大帝笑了笑,再次对我拱手,“幸得崇公子指点,否则我至今还在坐井观天,我这就回去好好研究这‘道剑’。”

我点头,躬身送他,走了几步,我道,“这箱子白银……”

“修道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崇公子留着吧。”真武大帝摆摆手,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头盯着我道,“崇公子这样以法术易法术,怕是用不了多久,神界最强大的法术都会落到崇公子手中了。”

我笑说,“做生意嘛,讲究互惠互利,我是卖家,肯定是要赚点蝇头小利的。”

真武大帝又说,“实力越强大,责任也就越强大,还请崇公子勿要忘记崇家先烈的初心。”

我笑而不语,只说道,“若天意不负我,我亦不负于天。”

真武大帝眨巴眨巴眼,想说点什么,始终没说出口,叹了口气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阿蛮等人走上前来,看着真武大帝背影,道,“他可是真武大帝诶,跺跺脚连四御都会变客气的人,突然这么客气,感觉好奇怪……”

我说,“箱子里的钱,分五百两留着日常开销,五百两留给我,你们分一千两,马场的兄弟姐妹分一千两,告诉他们,说我这几天就去看他们。”

第五百四十五章 玉京震动

每次有客人上门,他们都知道要发财了,接连几次下来,他们也渐渐习惯了,护马真君府一片欢呼雀跃。

护马真君府能挣钱,且我喜欢给府中家丁分钱的事情,早就在玉京传开了,这几日接连有人上门来问,府中还缺不缺人手,当得知府中人手已经足够了,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马场马倌身上。

马场马倌都是奴籍,但只要有钱拿,奴籍又能怎么样,这个以前让人瞧不起的职业,一下子在玉京变得抢手起来,马场的马倌外出采购时,外人得知他们是我护马真君手下养马的人,也都艳羡不已。

这在以前是很难想象的事情,神界的尊卑秩序似乎颠倒了一样,没人再看不起马倌,他们渐渐把马倌当成一种职业,跟外面挑粪的、种田的一样的职业,没有什么高低之分,甚至隐隐还有压过这些庶民的迹象。

府中家丁跟我说过这个情况,我也有心让马场马倌减少一些劳动力,但也不敢妄自开口扩充马场人员,这得北极星宫点头才可以,暂时打消了这想法。

白天无事,就在府中候着,我在想,到底是勾陈上宫的大地战神先来,还是神霄玉清府的金阙将军先来,快到晌午时分,府中来了一个人,不是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迁校府的靳川。

靳川进府,直言道,“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我邀他进了自己房间,进去后,靳川眉头紧锁盯着我,“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魇?”

“你不是早有答案,认为我就是魇了吗?”我淡淡道。

靳川看了我一会儿,说道,“昨夜玉京发生了一件大事,几乎在同一时间,北极星宫和勾陈上宫同时被魇袭击,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二人,竟然都不是袭击之人的对手,两个魇同时现身,且实力都如此强横,如果你是魇,你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我笑说,“听过分身吗?”

靳川正色说道,“休要糊弄我,就算是玄女娘娘演化分身,也不可能同时敌得过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两人,我有些搞不懂了,或许你根本不是魇……就在一个时辰前,我被急召进玄女宫,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都在,听他们所言,那两个实力强悍的魇并不是昨夜现身的全部,也是在那个时间段,还有另外一个魇似乎也现身勾陈上宫了,神霄玉清府也有魇的踪影,所以,昨夜一共有四个魇现身,且一个都没有留下,现在就连玄女宫慌了神了,事态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让我联合四御,尽快查出真相。”

“玄女宫的猜测是什么?”我问道。

靳川说,“他们认为,魇不是某个人的代名词,而是一个组织的代名词,这个组织强大得让人恐怖。且不说另外两个,昨天刺杀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的那两人,据两位大帝所言,他们险些得手,只不过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只留下一番警告,若是他们真想杀人,神界四御,一夜之间就会变成两御。这样一个恐怖的组织,其中会有多少高手,想想都令人头皮发麻,玄女娘娘猜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跟昆仑守将有关,但人间能有这种实力的也不过寥寥数人,况且柳承还在人间,孙清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到这样……实在令人费解。”

他们始终没有想到纯阳子,这就是低调的好处,纯阳子足够低调,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想到他,功劳不会有他,过错也不会有他,他的中庸之道,倒是走得绝妙。

我听罢后说道,“你是来向我解惑的吗?规矩是三千两白银。”

靳川瞥了我一眼,“或许是我搞错了,你根本不是魇,又或者你只是那个组织中的一员,是吗?”

靳川这是在试探我,我自然不能把纯阳子供出来,只说道,“我是知道一些,不过我永远不会告诉你,这背后牵扯的是无数人的性命,而且是无数无辜人的性命,你也别向我问了,我把你看成是朋友,才跟你说这些。你迁校府要查案就查,不过规劝你一句,有些事情,即便你察觉了,最好也往肚子里咽,说出来,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靳川百思不得其解,“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魇,这个组织在谋划什么,太微玉清宫今日也慌了神,神界存在这样一个组织,此前竟然毫无察觉,他们到现在连这个组织的半点皮毛都没摸到,我第一次在玄女娘娘脸上看到了恐惧的神色,如果始终查不出什么来,或许玄女宫会来向你询问,毕竟你是开门做生意的,为了维护神权至高无上的地位,上面已经下令严格保密这件事情,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不知多少人对神权产生怀疑。”靳川说完他分内的事情,脸色突然转变,满脸笑意对我道,“我在想,如果这个组织的首领是你,那么接下来的戏就足够精彩了,莫名有些期待,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如果你真是那个组织的首领,真的很难想象,以你崇元真的地位,是怎么做到的。”

“你从头到尾就抱着看戏的心态吗?”我好奇地问。

靳川点头,“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也对,你是局内人,很难明白一个局外人看这件事情的乐趣所在。”

我料到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组织,但没想到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不过也在接受范围内,有谁会想到,其中一个魇是纯阳子,另外一个魇是我。

我也知道,这件事情早晚会败露的,我不能永远都只显露这点实力,这点实力是不足以支撑我在神界呼风唤雨的,接下来我要慢慢展露实力,随着实力的展露,手中权力的凝聚。

等九天玄女他们怀疑到我身上时,我手中权力已经足够大了,刚好可以在那个时候起事。

与靳川交谈没多大会儿,阿蛮在外道,“公子,勾陈上宫的大地战神求见。”

“终于来了。”我笑了笑。

靳川听着外面声音,问了句,“崇家幸存的那个丫鬟?”

我点头恩了声。

靳川说,“是真苦了他们那一批人,好在你回来了,她还能看到点曙光,不过你要走的路实在太危险,我担心最后剩下的又只有她一个。”

崇元真一定会死,但我不会,阿蛮到时候就由我带回人间就行,说道,“不劳烦你担心了,你还是尽量帮我招揽生意吧,上次斗中真人那单生意,就很成功。”

“刚好物色了几个人选,等闲下来了,拿给你挑选。”靳川道,随后拱手与我道别离开。

我也开门出去,让阿蛮引路,至客堂见到了大地战神。

我是第一次见他,神界将帅打扮大多差不多,个个威风凛凛,也实力不俗,不过现在他的表情却十分紧张,也有些狼狈,见我到来,忙上前拱手道,“护马真君有礼了。”

我笑说,“您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

大地战神没跟我绕弯子,直言道,“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昨夜魇找上我了,我本想找玄女宫或者天皇大帝求助,但如此一来,我就落了北极星宫卞庄不少,今后在神界诸将那里抬不起头来,听闻护马真君可帮人解决问题,所以特意上门拜访。”

太微玉清宫下令严格保密勾陈上宫和北极星宫遇刺的事情,他们这些将军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他们肯定就联合起来商量了,也不用再来找我。

我听后满脸抱歉说道,“实在抱歉了,今天一早,真武大帝来找我过,今日我已经关门歇业了……”

大地战神怔了下,忙哀求道,“求护马真君救我,那魔头今夜还要来找我,我等不及了,我不是他的对手,在他手里,我甚至连三招都过不了。要是明日再来,就只能是我的尸体前来了,护马真君要三千两才肯开口,我出一万两如何?”

我依旧摇头,满脸为难地说,“不是我不想赚这钱,实在是天机不可随意泄露。”

“护马真君开个价吧,既然是做生意,只要价格合适,就没有做不成的生意。”他很直接说。

我故作犹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样吧,听闻你手中有将近十万兵马,用你手中两万兵马的调度权,来换取性命。”

第五百四十六章 全城宵禁

我如果要真金白银,就算开口十万两,为了保命他也能给我弄来,但我开口要的他手中兵权,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倒地上,站稳后只以为我开玩笑,笑呵呵道,“护马真君,这玩笑过分了啊,过分了。”

我面无表情道,“并不是开玩笑。”

我表情语气不带半点开玩笑成分,大地战神盯我几眼,也渐渐收起了笑容,甩甩袖子负手而立,正色说道,“我手中有兵马八万,且只有临时调度权,只需要玄女宫一句话,我便一人都不能调动,我无法将兵权给你。况且,私自转移兵权,一旦被发现,这可是死罪,恕我实在难以满足护马真君胃口,若是护马真君执意要我手中兵权,那我只能将目前处境上报天皇大帝或者玄女宫了,顶多丢脸而已,不至于死。”

我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远征在即,神界不会允许留着一个无用将军身居高位的,要么扶摇直上,要么顺流直下,全看将军自己如何抉择……况且,你当真以为天皇大帝和玄女宫能解决魇的事情?”

大地战神说,“这世上就没有玄女娘娘不能解决的事情。”大地战神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他是真的准备走了,我却丝毫不担心,就等着他去上报天皇大帝,天皇大帝现在自己都吓得够呛,晚上魇还要去找他,他自己恐怕也在寻求解决办法,哪儿有闲心关心手下一个将军的死活,顶多糊弄他几句而已。

我也不担心他会把我开出的条件上报上去,要让上面知道,他遇到麻烦,第一时间是来找我,这事儿要传到太微玉清宫那里,他今后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

“夜幕降临,魇将再次现身,子时之前,都还不算晚。”我对他背影说道。

大地战神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我则坐在客堂擦拭起了三五斩邪剑,搁置高堂,立身静静注视着它,当年我、柳承、张道陵三人,我们平定阴阳两界,现在又要平定人神鬼三界。

有时候在想,这些任务也不是非我们去做不可,但为什么偏偏就落在了我们的头上,且看起来还没有拒绝的余地,思来想去,可能这就是命吧。

站了约莫有半个小时,我唤道,“阿蛮。”

阿蛮不时赶来,问道,“公子怎么了?”

我说,“让家丁去外面给我买两份给女性的礼物,公子我要送人。”

阿蛮听说送给女性,眼神一沉,哦了声,悻悻问道,“公子要送给谁呀?是吕祖宫那个两个女弟子么?”

我回头看了看阿蛮,笑道,“纯阳子瞧不上我一个养马的,我要去送给九天玄女和白静,我能活到现在,她们两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对她们好点,以后怕没机会了。”

听说是要送给九天玄女和白静,阿蛮稍微松了口气,我大概能明白她的心思,不得不说,崇元真这小子命真好,有一个愿意为他这么拼命的女人,只可惜他无福消受了,阿蛮听了我后一句,忙说,“公子休要胡说,上次公子您都上了刑场,不也活了下来么。而且……玄女宫的人个个清高至极,凡品她们看不上的。”

我笑而不语,只让她去准备。

阿蛮也不再多言,差遣府中丫鬟外出买了点东西,用的是府中的银子,我也没细看她们买的是什么,提着就往玄女宫去了。

我以为因为魇的事情,玄女宫外面肯定会有重兵把守,但我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玄女宫外将原本的戍卫撤去了至少七成,这迹象,像是在等魇上门。

九天玄女倒是足够自信,这种事情,怕是连玉皇都不敢做,也难怪她会是神界战神。

至玄女宫外,我让戍卫前去通报,戍卫得知我前来的目的,看我手里提着的东西,不由得乐了,打趣道,“护马真君要来感谢玄女娘娘,就提着这些东西来呀?”

我说,“这几天赚了点小钱,但守不住财,大部分都挥霍光了,只能如此了。”

戍卫们哈哈大笑,“多少年没人提着礼物来看玄女娘娘了,你是几百年来头一个,往上数几百年,他们的礼物随便拿一样都是三界有名的宝物,你这太寒碜了。”

“我猜玄女娘娘一定没收他们的礼物。”我说。

戍卫道,“玄女宫从不收任何礼物,送了也白送。”

我笑眯眯道,“玄女娘娘不会收别人的礼物,但我送的礼物,她一定会收,而且还会很开心,不信你们等着。”

戍卫应了声好,哈哈笑着去通报,不多时间白静出现在玄女宫门口,站在台阶上满脸笑意看我,对我招了招手,我拾级而上,至白静面前,微微躬身道,“姐姐有礼了,只是手不方便,行不了礼。”

白静看看我断臂,神色削微有些消沉,随后又转为笑脸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到玄女宫送礼了?”

我说,“主要想看看娘娘和姐姐你。”

白静抿了抿嘴唇,让开路带我进去,九天玄女着一身白衣,正在玄女宫上方翻看卷轴,下面站着不少侍女,个个佩剑,着白衣。

我进入其中,抬头看着九天玄女,见她衣袂飘飘,长发垂腰,再加玲珑身形,完美脸庞,很难相信她是神界掌管战事的战神,看着愣了会儿,白静拍了我一下,“看什么呢?”

我忙道,“崇元真,参见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抬头起来看我,以前看九天玄女,只是单纯觉得她好看,或许是我用惯了崇元真这身份,她看我这一眼,惊为天人,不由得有些呆滞,九天玄女看看我手中礼物说道,“听说你开门做生意了,帮纯阳子和真武大帝都解了疑惑?”

我说,“瞒不过娘娘,就是用法术套法术的小手段,难等大雅之堂,赚了点小钱,所以特意来看看您和白静姐姐。”

九天玄女也猜测我是用这手段,所以不觉得疑惑,露出一浅浅笑容,对我手中东西有些好奇,“买了些什么?”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不会挑,让府中丫鬟去挑的,可能是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吧。”

九天玄女笑了,下面侍女也掩嘴笑了,九天玄女这张脸,已经精致到抹任何胭脂都是玷污,唯一能增添点光彩的,就只有敌人的血。

九天玄女说道,“白静,收下吧,呆会儿送到我房间去。”又对我说,“今天稍微有点忙,你先回去,既然你能找到正事做,也省得我再为你担心。”

魇的事情,让九天玄女焦头烂额,她实在没什么闲心来接待我,也没有义务接待我,我这身份,平时见她都不可能,今日跟我说了几句话,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我恩了声,又抬头看了眼九天玄女,由衷道,“您真好看。”

“嗯?”九天玄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满脸懵懂。

下面侍女呆住了,白静也呆了,她先反应过来,忙推了我一下,“臭小子你想什么呢,赶紧走。”

九天玄女脑回路转了过来,没有露出什么小女儿姿态,只是端庄笑了笑而已,也不驱赶我,只拿出一布帛来给旁边侍女,说道,“你去通知各宫戍卫,玉京今夜宵禁,亥时以后不得再外出,但凡外出者,只要行踪可疑,皆可杀。”

侍女接过布帛应道,“是。”

九天玄女又对我说了句,“现在天快黑了,你还不回去吗?玄女宫可没你过夜的地方,再不回去,当心被抓起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狰狞面目

九天玄女这是下逐客令了,我也不好在这里呆太晚时间,对她鞠了一躬转身离去,离去前说道,“您要是有什么疑惑无法解决,也可以到我府上试试,没准我知道呢。”

“还废话。”白静颇为不满推了我一下。

我随后和白静一同出了玄女宫,本意是先离开,白静却让我等等,她把我的礼物拿到旁边房间后,再急匆匆赶来,说道,“外面天已经黑了,玉京这几天不太平,我送你回府。”

我多看她几眼,点头恩了声,与白静一起往护马真君府去,玄女宫外戍卫见我手中礼物没有带出来,猜出九天玄女收了我的礼物,直称神奇。

我和白静行路时,两两不言,快至护马真君府了,白静才对我说道,“你让你府中的人外出挥霍,各种嚣张跋扈,前日还打了金阙将军的弟子,这些事儿玄女宫都知道,娘娘能忍你这些小问题,也知道你是在故意演戏给太微玉清宫看,不过你卸了蒋令的胳膊,似乎有点过了,娘娘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大吃一惊,她不认为你能有这样的实力。”

我说,“很多原本就解释不清楚的问题,就不能强行去解释,说得越清晰,疑点越多,倒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娘娘今日没问我,说明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白静不屑道,“你倒是机敏,太微玉清宫现在也能忍你,不过你跟神界那些将军接触过多,上面肯定不会放心,你开门做生意,今后还是要挑选一下对象,尽量不要跟那些将军接触过多。”

我没回应,这事儿是不可避免的,我也料到了接下来的走向。

我与过多将帅接触,实力也会逐步暴露,上面开始对我起疑心,随后对我展开调查,然后再知道魇就是我,最后就是对我的绝杀令,而那个时候,我只有起事这一条路可以走。

到护马真君府外,我转身对白静道,“我欠你和玄女娘娘的,我现在没什么地位,也没什么本事,无法报答你们。不过我对天发誓,崇元真欠你们,今后一定会还给你们。”

我突然的正经,让白静一时无所适从,皱着眉头看了看我,我上次在迁校府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对我的未来的路充满担忧,说道,“你且放心,只要你不做得太过分,娘娘一定能保你性命的,不到逼不得已,万万不可做糊涂事情,况且你现在,也没有任何资本可以跟太微玉清宫硬来。”

白静将我送到府门口后才转身离去,我目送她离去。

……

等她走后,我回身进府,在府中候了有一段时间,家丁前来报,“公子,大地战神又来了。”

“让他进来。”我道。

大地战神随即匆匆进来,进客堂后,我让家丁先下去,关好了房门,大地战神忙对我躬身道,“护马真君那条件,当真不改了吗?”

我道,“不改。”

大地战神叹了口气,说道,“护马真君怎么知道天皇大帝无法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才我前去勾陈上宫,将魇找上我的事情禀报给了天皇大帝,原以为天皇大帝会出面处理,但他似乎也有心无力,几番对我欲言又止,最后只让我小心行事,让我实在难以理解……我观天皇大帝眉目,他似乎对这个魇,也充满了忌惮。”

天皇大帝自己都还在担心晚上能不能活过去,哪儿会在乎你一个神将。

说道,“将军想好了吗?我说过,现在除了我能救你性命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救你,玄女娘娘也不行。”

大地战神还是犹犹豫豫,许久后说道,“可我要怎么把两万兵马的调度权给你?”

“你们手中都有戍卫军队,我知道那支军队是玄女宫一般是不会过问的,你堂堂五极战神之一,手中戍卫权力肯定有两万,我不要正式作战军队的权利,只要你戍卫的两万兵力。”我道。

大地战神皱眉,戍卫是保证自己安全,和自己地位的象征,要是这权力交出去,他自己安全也无法保障,说道,“我的戍卫,只有一万余人,并没有两万。”

“那么我退一步,就那一万多人,你将戍卫虎符交给我,我传你法子应对魇,保证今后魇不会再找上你。”我说。

大地战神依旧犹豫,最后一咬牙一跺脚,伸手摸出一布袋来,握在手中好久都不肯递给我,问道,“护马真君要我戍卫队做什么?那支戍卫军队不止是保障我的安全,还是保障勾陈上宫的安全,我要是交给了你,今后无法调动他们来保障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也得杀了我。”

我笑了笑,眼神忽然变得阴沉,凝视大地战神,冷声说,“你说我集结兵权要做什么?!”

大地战神被我眼神和我的话吓得直接往后退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惊恐道,“你……你要造反?”

我上前去将他手中虎符取了过来,呵呵笑了两声,“那支戍卫军队,不可能每次调动都需要虎符,你这张脸还是能管用的,平日就用你这张脸去调动他们,不过等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你的脸就不管用了。”

军队只认虎符,到时候我只要拿出虎符,他们就得听我调遣。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怎么过九天玄女那关,万一到时候他们只认九天玄女,不认我手中虎符该如何?

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九天玄女那个时候不在玉京,他们也就只能听命于虎符了,而能将九天玄女调出玉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昆仑守军!

我神情大变吓坏了大地战神,他知道了我未来可能造反,到时候他给我的虎符,就是死罪的最有力证据,忙起身要夺回来,道,“我不跟你交换了,快把虎符还我。”

大地战神将要伸手过来夺,三五斩邪剑嗤啦一声划来,停滞在他眉心前方,大地战神愕然不敢动。

我抬腿一脚将他踢倒了出去,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可以从魇的手中救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大地战神惊得不行,颤声道,“你的实力……你难道一直在隐忍?”

我笑说道,“很奇怪是吗,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从太昊陵走出来?实话说,不止是你,五极战神在我眼里,都是废物,包括你们天皇大帝。”

大地战神吓得说不出话来,挪着屁股往后退去,直到退到门口了才说,“你…你比魇更可怕,你简直是魔鬼,可笑我们还真以为你只是个养马的,现在我明白为什么太微玉清宫那么容不得你了,你的本来面目,竟然这般狰狞。”

我将三五斩邪剑收回去,端详手中虎符,淡淡说道,“放心,将兵权交给我的不止是你一个人,接下来还会有更多人,我若起事成功,你还是大地战神。我若起事失败,牵扯过多神界将领,远征在即,法不责众,上面也不会拿你们怎么样,你可以走了……”

大地战神再次站起身来,说道,“你拿了我的虎符,但没教我怎么应对那魔头。”

“差点忘记了。”我恍然道,走到桌案旁,提笔随便划了几笔,折叠好给他,“拿给魇看,他自然会离开,不过你不能看,你看了就会失效,好自为之。”

大地战神不敢靠近我,我主动走过去,将纸给了他,他揣好了东西将要离开,离开前面带哀求对我道,“今日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现在我有些后悔来找你了。”

“放心。”我道。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天灭地绝

大地战神悻悻离开,虎符我已经拿到了,完全可以不用再去找大地战神,但是为了显示我那张纸确实是有效的,我还是演化出了分身,在大地战神离开随后就跟去了勾陈上宫。

我在府中把玩着手中的虎符,继续等待下一个人的到来,接下来应该就是金阙将军了,不过这厮之前表态不会来求我,我还真不敢确定他会不会来,他要是来的话,我铁定狠狠宰他一笔。在府中候了有个把时辰,没等来金阙将军,倒是等来了纯阳子,随同纯阳子一起的,还有陈莹莹。

纯阳子来,肯定是跟我商量晚上去勾陈上宫的事情,我不明白他带陈莹莹来的目的,有些不好的预感,进了客堂,关好房门,将纯阳子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纯阳子满脸笑意,轻描淡写地说,“哦,是这么回事,金阙将军似乎拉不下脸来找你,所以还得去吓他一吓,我呢,要去勾陈上宫,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让她乔装打扮了去金阙将军那里一趟。”

我愕然,沉声道,“你把她牵扯进来做什么?我们的事情,你跟她说了?”

纯阳子摇摇头,“没有,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呢。”纯阳子跟我说完,立马转身对陈莹莹招手,“丫头,过来。”

陈莹莹迈步走到我和纯阳子面前,应了声,“师父。”

纯阳子道,“一会儿我帮你乔装打扮一下,你到金阙将军府上走一趟,记住,千万千万不能露出本来面目,你只需要到他府上走一趟,让他知道你去过就行。”

陈莹莹知道纯阳子带她出来肯定有安排,但没想到是去金阙将军府中,金阙将军可是神界号称排名第二的神将,实力不俗,她才学道多久,万一金阙将军一剑把她劈了怎么办?陈莹莹自己都有些担心。

纯阳子见她眉目中有些担忧神色,拍拍她的肩膀输掉,“你放心好了,我教你的东西都是一击必杀之术,你的力量可能不如金阙将军,但在技巧上,绝对不会落下他半分,况且你也只是去走一趟而已,真要动手,千万不要手软,金阙将军府上所有人,都在可杀范围内……”

我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心惊胆战,但陈莹莹犹豫了会儿后,拱手应道,“是。”

我一把拽住纯阳子,压低嗓门,阴沉地说,“你敢!”

纯阳子却说,“此前带她上门挑战,大家都知道只是切磋,不会下死手,只有经历过生死战斗,最好是杀两个人,才会有所感悟,你也无需担心,现在的陈莹莹,可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

“万一金阙将军下死手呢?”我说。

纯阳子甩甩袖子往前,并指念诵法咒,陈莹莹身上道衣立马换成了黑衣斗篷,肩上一只真气凝结小白猫盘坐着,纯阳子布置完毕,直接说道,“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内返回这里,如果你半个时辰还没回来,为师就去掀了金阙将军府。”

“这是魇的打扮?”陈莹莹认出这身打扮是谁,颇为诧异,思索万千。

纯阳子道,“对,金阙将军见了你这身打扮,怕也没有敢动手的想法了,尽管去,天塌下来,师父帮你顶着,其他的什么都别问,到时候了,我会告诉你。”

“是。”陈莹莹应道,提着剑转身离开了护马真君府。

我看着她离去背影,担忧至极,想要再演化分身出去跟随陈莹莹一起去,但被纯阳子阻止了,他说,“关心则乱,你得相信她,她在拜我为师之前,就跟你们这群人搅和在一起,法术基础比任何人都牢固,只需要稍加点拨就能开窍,现在她已经开窍,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弱……再说了,我教徒弟,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你把她带到我府邸来说这件事情,不就是为了做给我看的吗?”我道。

纯阳子淡淡一笑,“确实是给你看的,因为看你这憋屈的样子着实有趣,另外,你现在已经开始集结兵权了,我打算让她逐渐发现你就是孙清的事实,提早让她接触一些,或许她能有所发现。毕竟是我的徒弟,我不忍心看着她的心境经历太大的起落,心疼……”

“你心疼个锤子。”我道,不过纯阳子确实也是好心,前面陈莹莹心境大落,是以为我死了,要是我突然出现,且一直在她身边,又是大起,对她道心很不利,是得让她慢慢接触到我们的事情,暂时放下了陈莹莹的事情,说道,“玉京今夜亥时开始宵禁,我们还有一个多时辰,今天你去勾陈上宫还是北极星宫?”

“照旧吧。”纯阳子道,并指念咒,将自己演化成魇的模样。

我则回屋,将身躯搁置在房间中,以魂魄状态离开,到外面随便捞了个小兵,占据了他的身躯,改头换面,该换装扮前往北极星宫。

北极星宫有重兵把守,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兵将,围得是水泄不通,我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这次想要潜伏进去,极为不易,干脆也不潜伏了。

同时施展出了潜渊缩地、纵地金光、移星换斗三个法术,三个法术的速度加起来,行路如电,一路卷起狂风,在兵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到了北极星宫门口,轰然推门进去,在门上加了封印。

外面兵将反应过来,忙往北极星宫围来,在外喊道,“紫薇大帝,方才似乎有东西进入了北极星宫,我们可以进来吗?”

我与紫薇大帝正面对面站着,紫薇大帝手持紫薇软剑,我在他桌案前方,直勾勾盯着他,紫薇大帝知道外面的人进来没什么帮助,说道,“不用进来,就在外面候着。”

“是。”外面的人应道。

紫薇大帝站起身来,这次也不准备动手,说道,“昨天一夜之间,四个魇几乎同时现身,勾陈上宫的天皇大帝也遭遇了魇,他不是那魇的对手,你们这个组织着实恐怖,我想知道,你们是属于哪一方的?神界原住民?还是人间孙清?”

我道,“不用试探我,昨天我留给你的话,你想明白了吗?”

紫薇大帝道,“有资格说神界贪婪的,无非就是原本住在神界的野蛮人,还有人间的昆仑守将孙清,假若你们这个组织是神界原住民,听我一句劝,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亘古不变的法则,你们这个组织虽然强大,但还不到帮他们夺回地盘的地步,不要再闹了,用不了多久,神界就会是你们的,我们已经准备离开了。如果是人间的孙清,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你说。”我好奇听着。

紫薇大帝道,“太古时期,是我们平定了人间,是我们开创了华夏文明,人间需要我们的时候,将我们奉为信仰,当人间不需要我们的时候,就把我们驱赶至这蛮荒之地,困于此五千年,人间本来就应该是我们的,我们不过是回去拿回自己的东西,人间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贪婪?贪婪的应该是他们才是。”

我呵呵笑了笑,“你们开创了华夏文明不错,人间到现在也还在将你们当成信仰。不过在人间的眼中,你们代表的是和谐和太平,绝对不应该是侵略和杀伐,当年绝地通天,就是因为发现了你们的本质。还有你们这样的人的存在,对天下不算是好事,多少人抛妻弃子去追随你们的步伐,又有多少人变成你们这样?神界有哪点不好,你们非要去抢夺人间的地盘。”

紫薇大帝听了我的回答,“虽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至少我知道了,你的出发点是站在人间角度的,看来,你们这个组织,跟昆仑守将有莫大的关系……”

“人间守护神一直不少,为什么偏偏是昆仑守将?你永远不知道人间有多恐怖,不让你们回人间,或许是对你们的保护。现在是孙清和柳承,你们认为尚能敌,当人间那些隐匿着的真正恐怖的人出现时,你们将没有半点机会。”我说。

紫薇大帝不以为然,“我们当年带走了绝大部分法术,人间闭门造车,能有多厉害的人物出现?”

我本来想说叶安和陈秋这两个人,但我也没见过,不敢确定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厉害,以免空口白话,也就不说了,伸出手在他桌案上点了一下,直接施展十方俱灭法术中的‘天灭地绝’。

轰!

北极星宫内,所有东西瞬间化为灰烬,我转身准备离开,并说道,“你猜错了,说你们的贪婪,并不是站在人间或神界原住民的角度。”将要出宫时,顺手将手中法剑抛了出去,紫薇大帝尚在惊愕中,没来得及防御,这一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停下脚步说,“明天是最后一天,要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法术就会打在你的身上。”

第五百四十九章 大开杀戒

开门一溜烟离开,外面兵将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也没有着急来追我,而是进北极星宫过去查探紫薇大帝的情况。

我离开后没有到处瞎转悠,而是第一时间返回了护马真君府,距离陈莹莹去金阙将军府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回来,我已经按剑而立,要是半个时辰一到,她没有来护马真君府的话,我非得去掀了金阙将军府,再去掀了吕祖宫。

在客堂踌躇徘徊许久,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半个时辰刚到,我便直接提着剑要去金阙将军府,急匆匆出去,却跟急匆匆进来陈莹莹撞了个满怀,陈莹莹已经摘掉了身上的黑袍斗篷,满眼尴尬。

我抬头看去,见远方有大队神界兵将匆匆过来,我说,“被发现了?”

陈莹莹点头恩了声,“今夜宵禁,外面并将特别多,我从金阙将军府出来的时候,跟一队兵将撞上,我耗费了极大力气才甩开他们,不过他们知道我来了这个方向,一直追着我不放。”

“你先进府,我去打发他们。”我说。

陈莹莹盯着我眨巴眼,看不清她现在是什么想法,犹豫了下才进府。

我在门口站着,不多久时间,一队约莫两三百人的兵将快速赶到,先是在左右府邸民舍搜查了一遍,最后到了护马真君府外,为首小将上前对我拱手道,“护马真君可曾见过一个女子前来此处?”

我问,“什么女子?”

为首小将说,“方才我们巡逻时,发现一个身着黑衣斗篷的女子,像极了那个魔头魇,一路追着她过来,她半途去掉了黑衣斗篷,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不过追到这里之后,她突然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躲进了附近房屋之中,我们需进府中搜查,也是为护马真君安全考虑,还请护马真君准我们进府……”

陈莹莹速度还是慢了些,竟然能被他们给钉上,现在陈莹莹就在府中,自然不能让他们进去搜查,便说道,“府中女眷都已经歇息,此时进府搜查,多有不便,况且方才我一直就站在门口,未曾见有什么人进府,幸苦诸位了,就不用在我府上浪费时间,去其他府邸查一查吧。”

为首小将回头对后面小兵示意了下,小兵立马准备上前,小将对我说道,“抱歉,今夜玉京宵禁,玄女宫准我们进任何府邸搜查,方才我们已经去其他府邸搜查过了,并不见其踪影,现在就只剩下护马真君你的府邸,还请真君勿要阻挠我们。”说完回头喊到,“进府搜查,若是有人阻挠,可就地正法!”

现在神界神将对我都客客气气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跟我硬来的,直接提剑横在了府门口,沉声说道,“迁校府有一法令,叫做‘毋故入人室律’,其中已经写明,官吏夜闯民宅抓人,主人有权反抗,就算被打死也是活该,我已经说过了,那女子并未进我府邸,你们这个时候进府搜查,难不成是看中了我府中女眷?”

为首小将见我不愿意让开路,更加怀疑是进了我府中,直接挥手让后面小兵上前抓我,道,“护马真君勿怪,实在是那女子极有可能就是神界苦苦寻找的魇,等找到那女子后,我会主动到玄女宫将误会解释清楚……况且方才那女子从金阙将军府出来时,我隐约看到了她黑袍下的脸,似乎是个老熟人,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极有可能进了护马真君府。”

我愣了下,隐约感觉不对,忙道,“你说的,难道是……那个人的徒弟?”

我只不过是试探,这小将也愣了下,“护马真君果真见着了她?没错,正是纯阳道祖的徒弟,我此前见她来过你府上几次,所以觉得她很可能进了护马真君府,既然护马真君见着了她,就请让路让我们进去。”

“是见到了,不过没有进我府邸,而是往那边跑了。”我随意指了个方向,已经握紧了手中的剑,看来今夜一定要大开杀戒了。

为首小将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思索了一小会儿,明显没信我的,直接拔剑道,“那女子一定进了护马真君府,立即进去拿人!”

为首小将领头,直接往里面冲,我也没拦着他们,等二三百人全都进府之后,我不紧不慢关好了府邸大门,幸好今夜宵禁,外面没有路人。

“给我搜!”为首小将进府直接下令。

二三百人散开,开始在府中搜查起来,将府中搅了个鸡飞狗跳,惊醒了府中阿蛮他们,全都出来询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我说,“全都回屋去,今晚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这是我给你们下的第一条命令!”

阿蛮他们见我言辞冷冽,不敢有半点反抗,全都回屋,关好了门窗。

这小将应该是经常干搜查这种事情,最大的客堂他们反而是最后搜查的,其余房屋搜遍了,最后才注意到客堂,见客堂大门关着,所有人围聚在客堂外面,为首小将喊道,“府中就剩下这客堂没搜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若是的主动出来,兴许还有活命机会,莫要等我们进去。”

我在后面说,“既然那女子是魇,又怎么可能束手就擒,你们所有人一起进客堂吧。”

为首小将回头看了我一眼,只以为我是要撇清关系,所以才让他们进去搜,点头恩了声,道,“所有人戒备,进客堂!”

众人手持兵刃上前推开客堂大门,里面并无陈莹莹踪影。

客堂很大,可以容纳二三百人,只不过显得有些拥挤罢了,等他们全都进去后,我在最后进去,关好客堂大门,就在门口站着。

为首小将左右环视一会儿,有所察觉,直接驱动兵刃朝客堂一角刺去。

白影闪过,陈莹莹显化行踪避开,却也暴露在了众人面前,众人立马最好围攻阵势,为首小将冷笑道,“果然在这里,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陈莹莹见二三百人进屋,自知无所退避,先说了句,“崇元真,我原以为你地位低下,没人会来查你的府邸,所以才进来,没想到他们还是进来了……”

为首小将听懂了陈莹莹的意思,说道,“你若主动束手就擒,此事就不关护马真君的事情,你若敢反抗,护马真君就会背负一个窝藏罪犯的罪名,你既然有意为他开脱罪名,那就不要做傻事。”说罢丢了一黑色铁索过去,“你可自缚至我面前,事后护马真君非但没过,反而会有检举的功劳。”

陈莹莹盯着我看了几眼,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铁索。

等她捡起铁索将要自缚时,我说了句,“你们当真以为她就是魇?就凭她能杀得了江天君他们么?且看看我是谁!”

说罢以真气演化黑袍,三五斩邪剑中白虎出现在我肩膀上。

众人回头见我装扮,大惊失色,为首小将更是呆滞不语,看了看我肩膀上小白虎,愕然道,“崇元真,你竟然是那魔头!!!”

我摘掉斗篷,三五斩邪剑上真气萦绕,沉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上,抓住他!”为首小将忙喊道,所有人朝我冲来,没再管陈莹莹。

陈莹莹也看愣了神,一脸错愕,呆若木鸡。

我先在门上加了封印,而后持剑冲入兵将群中。

刹那间,赤地满堂,血流如注,兵将如草芥接连倒下,鲜血顺着客堂缝隙流了出去,屋子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二三百尸体横七竖八,层层叠叠,恐怖至极。

只有那小将还站着,咽了口唾沫盯着我,满眼恐惧,瑟瑟发抖,只说了句,“尚有怜悯否?”

“没有。”我应道,剑光闪过,他应声倒地。

第五百五十章 金阙上门

府中尸横遍地,地上凡有坑洼的,必积了血潭,凡有沟壑的,必成了血流。

我自己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去掉身上真气,回还崇元真面目,与陈莹莹四目相对,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吓得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捧着铁索不知所措,我将剑上的血擦掉了,迈步朝她过去,陈莹莹再次后退,踢到尸体后踉跄几步,靠在了墙壁上,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你……”

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冲她笑了笑,“知道我就是魇的人,全都死了……”纯阳子这厮直接被我排除了,让他徒弟去冒这种险,他也不算是人,要不是今天我在这里,陈莹莹明天就会被拉上刑场斩首,还是众人拍手称快的那种。

陈莹莹以为我要动手杀她,竟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浑噩点头,“恩,好。”

我心说纯阳子都把她给教得缺心眼儿了,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你走吧,这个篓子算我捅下来的,与你无关,今日所见,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莹莹知道我是为了救她才会杀了这些人,地上躺着的这些兵将着实不好处理,一夜之间,二三百兵将失踪,神界必定会追查,想要查到我这里并不难,一天功夫都用不到,而一天时间,想要清理掉这些尸体和鲜血,是不大可能的,弱弱问我,“那……那你怎么办?这些尸体要是被发现的话,你会再次被拉上刑场的。”

“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是魇吗?”我问她。

陈莹莹说,“旁人都说你苟延残喘才可活命,但我跟你见过几面,你给我的印象绝对不是那种人,况且以你的实力,前一百五十年绝对不可能活得那么凄惨,我猜到你在隐忍,但没想到你会是把玉京搅得天翻地覆的魇。”

“你会去揭发我吗?”

陈莹莹摇摇头。

我说,“你走吧,你师父教你法术,没有教过你要怎么生存,今天我就教你一门生存技巧,那就是学会反抗,不要什么事情都顺着纯阳子的安排去做,她不心疼你,世上自然有心疼你的人。”

我这么一说,陈莹莹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孙清这个名字,眼神微微变化了下,又立马恢复常色,简短应道,“恩。”又说,“你是因为救我才杀了他们,我留下来帮你一起处理,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想想我确实好久没跟陈莹莹独处了,本想拒绝,却有些不甘心开口,就说,“现在距离亥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宵禁过后外面人会少很多,到时候你帮我望风,我将他们搬出去,现在我需要烈酒来掩盖血腥味。”

陈莹莹马上说,“我这就去买。”

我忙阻止了她,“不能去外面买,一下买太多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纯阳子喜好喝酒,吕祖宫肯定存有不少酒,你师父现在应该回了吕祖宫,你去找你师父借酒,天亮之前一定要送到我这里来。”

纯阳子这个点儿还没来我这儿,要么是在勾陈上宫出事了,要么是先回了吕祖宫,回吕祖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此前让陈莹莹完事后到我这里来,总感觉有阴谋。

“好。”陈莹莹立马应好,又问我,“万一师父问我要这么多酒做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我说,“直接告诉他实情即可,你是他徒弟,我要是败露了,你也逃不掉干系,他一定会借给我,另外,他要是有时间的话,让他过来帮我一起处理这些兵将。”

陈莹莹听从我安排,先离开了护马真君府。

我在客堂呆了会儿,事情搞成这样,不管怎么处理,肯定会留下一些痕迹,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学以前在阴司的老套路,先把尸体搬走,然后直接放火烧了护马真君府。

但这个时候护马真君府被烧,也会疑点重重,便只能嫁祸旁人,转移目标了,那样我也是受害者。

我在客堂门口守着,见旁边阿蛮他们的房门打开,阿蛮和几个家丁想要出来,刚出来,我就厉声道,“滚回去!”

家丁们忙躬身退回去。

阿蛮多看了我几眼,目光注意到了我脚上的鲜血,愣了神,又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皱着眉头问,“方才我听见有打斗声音,发生了什么?”

“你们听见了?”我问她。

阿蛮恩了声。

我关好客堂门,朝他们聚集的地方走去,推开家丁侍女聚集的房间门,他们见我身上全是血,也错愕至极,他们显然也听到了刚才的打斗声音,还没等他们发问,我先开口说道,“公子我杀人了,方才杀了二百多神界兵将,尸体现在就客堂中,既然你们听见了声音,我也不瞒你们。我一向不会便宜外人,有好处都给自家人了,这事迟早败露,我捅下的篓子足够大,瞒是瞒不住了,倒不如把这功劳给你们,你们可以去迁校府或者玄女宫检举我,到时候玉京必有重赏,你们人人都有份……”

我说完,他们先看着我呆了会儿,有家丁道,“公子待我们如亲人,我们岂会拿公子的性命去求取荣华富贵,公子勿要担心,要是他们查来,我们愿意为公子担下这责任。”

“对,我们绝对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公子可先离开护马真君府,到时候我们一口咬定公子整夜未归,他们也奈何不得公子你。”

我环视他们目光,个个决绝果断,我问道,“那你们呢?”

阿蛮说,“我们就说,他们趁公子不在,硬闯护马真君府,我们依照迁校府律令,将硬闯府邸的人击杀,不算多大的罪过……”

“神界又如何会相信,你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杀得了那些兵将?”我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对我有情有义,我亦不负你们,倘若我能渡过此次劫难,今后必定带你们扶摇直上,直登五岳之巅。”

……

我与他们正说话时,外面传来扣门声音,原以为是陈莹莹回来了,不过一想没那么快,立马对阿蛮他们说道,“你们呆在屋中别动。”

我出了他们房间,到大门口问道,“外面是谁?”

“神霄玉清府金阙将军求见,还请护马真君务必一见,我有要事相商。”外面传来金阙将军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下鲜血还在不断往外流的客堂,打开了大门,金阙将军神色匆匆,站在外面满脸尴尬看着我,又忙对我躬身行礼,“求公子务必救我……”

说完用鼻子嗅了嗅,觉得气味不对,不过我挡着,他看不见后面的情况,我笑说,“你不是说,永远不会来求我吗?”

金阙将军道,“那日是我无礼了,万望公子莫怪……”他说着回头看了几眼,见身后无人,再对我说,“我们能进客堂一叙吗?”

我想了想,“好。”转身前面引路,等他进了府,我施展法术将府门关上,加上封印。

靠近客堂,血腥味越来越浓郁,金阙将军预感不对,问道,“府中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笑了声,转身猛一掌将其推入了客堂之中。

金阙将军进客堂,见客堂横尸,登时石化,又认出了他们的衣着,惊恐道,“这……这些是外面巡逻戍卫?!!”

我迈步进客堂,关好客堂的门,径直走到上方坐着,风轻云淡甩甩袖子,淡然说道,“是我杀的,不过这跟你无关,你也休要过问,说吧,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第五百五十一章 旷劫大帝

金阙将军咽了口唾沫,盯着我的眼睛,我随意瞥了一眼,拿出昆仑守将气势来,瞬间将他压制,金阙将军身子猛地瘫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再问尸体的事情半句,哆嗦着说,“魇……找……找上我……两次了,听闻……”

我点点头,没等他说完就道,“又是一个为了魇而来的,你并不是第一个,我可以帮你解决,跪下尊我一声旷劫大帝,再把你戍卫虎符交给我,我就帮你解决。”

“什么?!”金阙将军被我条件吓到了,“旷劫大帝?戍卫虎符?你这混蛋要造反不成?!!”

我起身道,“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你已经见了这满屋的尸体,留给你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成为我的人,二是成为地上的尸体,一条生路,一条死路。”

他都没考虑我的条件,直接把手放在了腰间佩剑上,我见他要动手,直接闭目,召出破地八卦阵中的‘艮宫封鬼门’,一轮古朴青铜鬼门在客堂缓缓升起,无尽鬼力从中荡荡而出,令人头皮发麻。

金阙将军见这鬼门,暂停手中动作,眼神中全是忌惮,我说,“你可以反抗试试,别说是你,连真武大帝我都不放在眼里。”

金阙将军犹豫再三,我提的要求,他一个都不敢答应,最终还是抽出了法剑,在他抽出法剑的瞬间,我伸手召来方才那小将准备用来捆陈莹莹的黑色铁索,直接上前缠绕在了金阙将军身上。

不等金阙将军反应过来,顺势一脚,将其踢入了封鬼门中,再牵着铁索,让他不至于掉下去。

铁索晃动,里面传来金阙将军的哀嚎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把他拉上来,金阙将军浑身黑气,生机被夺去了不少,出来瘫软在地上,惊恐至极看着我,也不管地上血水,只道,“你……滚开,不要靠近我……”

我走上前去,蹲在他的面前,一脸人畜无害笑了笑,“怪只怪你找我的时机不对,之前你还有一个选择就是被魇杀掉,现在这个选择没了,你想好了吗?到底做什么样的选择?”

金阙将军在地上抽搐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过来,盯着我的目光,如兔子见了狼,那种恐惧是从灵魂深处发出的,良久后说,“我答应你的要求。”

他知道,他不答应的话,我肯定会杀了他,这满地的尸体,已经表明了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他哪儿敢再拒绝,况且方才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就直接被送入了封鬼门中,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走到客堂上方坐下,道,“跪下称颂吧。”

金阙将军咬牙切齿,犹犹豫豫跪下叩首,“金阙参见旷劫大帝。”又顺手掏出了身上戍卫虎符。

我哈哈笑了两声,伸手召来虎符,我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变态,我在他们眼里,此前就是人畜无害的形象,我应该保持的,但没办法,他发现了我这一面,即便这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也要演下去。

我看出金阙将军这只是权宜之计,就算虎符给了我,他也可以去跟玄女宫说是我逼他的,于是提起旁边的纸笔,写下了‘王皇犬帝’四个字,再又快速扎了一布偶,施展钉头七箭法术。

拿着这两样东西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你的大印盖在上面。”

“什么?”金阙看了这几个字,吓得不行,死活不敢拿出来。

我眼神骤变,浩荡气势席卷开来,金阙再不敢多说半句,拿出大印盖在了上面,我随后取出他指尖血,抹在了布偶上,道,“玉皇多疑,这上面有你的大印,即便你去戳穿我,你也是死路一条。另外,我已经给你施加了钉头七箭术,但凡你敢出卖我,你一定会比我先死。”

金阙将军整个人都蔫了,来的时候尚且抱有一线希望,没想到是出了狼口,又入了虎穴,闭眼哀叹道,“吾命休矣……悔不该来找你。”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认命了,有气无力道,“你是何时有这般实力的?”

我说,“这是你该问的问题吗?”

金阙又说,“那这满地的尸体,又是为了哪般?”

我也没回答他,转身道,“你可以走了,魇的事情我帮你处理,你无需担心,戍卫权力你暂时还可以调遣,不过我需要的时候,不止是你的戍卫,你手下神兵都要归我所用。”

金阙苦笑了几声,“那日在酒馆,我若是对你以礼相待的话,是不是今日结局完全不同?”

“可惜你没有。”我说。

金阙问题不断,又问我,“玉皇大帝的担忧,我直到现在才看懂,整个神界都被你骗了,当真可悲可笑,若不是今日我撞上这满地的尸体,恐怕我也不会看到你的真面目,夺神界之权者,应该是你不假了。”

“我们虽然有矛盾,不过你要是能为我所用的话,今后你不止是个金阙将军。对了,你那个徒弟,我很不喜欢,他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我是断臂之犬的人……”我说。

金阙满脸惨然笑容,起身将要退去,走到房门口时,身上忽然爆发金光,再次拔剑朝我劈来,并道,“我实在不肯相信,你的实力已经恐怖至此,我可是神界至强之将……”

砰!

金阙剑刚到我面前,我伸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动弹不得,随后将他丢了出去,道,“好弱的至强之将,现在该死心了吧?滚!”

金阙将军认清现实,不再反抗,退出客堂。

等出了客堂,我才换了个姿势,装狠确实不是我的强项,强弱我倒是很擅长。

金阙将军离开,我将他的虎符收了起来,那张纸和布偶也被我收起来。

眼见着时间分秒过去,陈莹莹还没来,亥时将至,我准备先将尸体挨个搬运出去,以我的速度,应该不至于被发现。

正准备做的时候,一抹青光出现,纯阳子携着陈莹莹赶到,外面院子里咣地一声,落下满车的酒,纯阳子进客堂,看了看客堂的场景,故作惊讶,“喝,大场面!”

我说,“少说风凉话,要不是为了救你徒弟,也不至于捅这么大篓子,已经到亥时了,你跟我一起把尸体搬出去。”

纯阳子看了下身上衣服,有些不舍得,“这件道袍,我很喜欢,沾了血……”

“我赔给你!”我道。

“五千两!”纯阳子坐地起价。

我皱了下眉头,“好!”

纯阳子哈哈笑了两声,顺手施展法术,天罡战气显化,十数具尸体漂浮起来,纯阳子深吸一口气,再施展缩地成寸法术,听得噗地一声,纯阳子身影已经消失。

我对陈莹莹道,“你就在这里候着,尸体没搬完之前,不要浇酒。”

“好。”陈莹莹应了声。

我也同样施展天罡战气,搬运十数具尸体出去,追上纯阳子,将他们丢到了玉京边缘一并不隐蔽的地方。

此后如此往返数次,世上留下的就只有鲜血了,纯阳子知道我要做什么,各自拔剑,剑插入地,将客堂周围土地搅了个七荤八素,然后浇上烈酒,一把火将客堂点燃。

我到阿蛮他们屋中,推开房门道,“脸上抹灰,衣服烧洞,然后都去外面等着,着火了,金银财宝全都不要。”

阿蛮他们愣了下,立马明白这火就是我放的,纷纷应是,乔装打扮,离开护马真君府。

我最后至客堂外,纯阳子和陈莹莹还在那里等着,我对纯阳子说,“贼道士,你知道有种手段叫恶人先告状吗?”

“恩?”纯阳子愣了下。

我迈步往火焰里面走去,并喊道,“天予苍生万物,却不给我崇元真一物,此火便是天意,天要亡我……”

纯阳子听明白了,笑骂道,“又开始演戏了,嫁祸太微玉清宫么,当真无耻!”

第五百五十二章 苍生刍狗

有天罡战气护体,短时间内烈火也奈何我不得,地上血液在烈火中渐渐干涸,化作一片焦土,我在里面埋怨天意,差不多了,撤掉了身上的天罡战气,火焰瞬间将我包围。

不加任何防护,在里面坚持了有几秒钟,变得狼狈至极后才冲出来,外面纯阳子和陈莹莹见我这模样,不由得眉头紧锁,纯阳子说道,“先是割肉,后是断臂,现在又将自己置于烈火中焚烧,心得有多恨,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说,“你们该走了,外面戍卫队可能马上就赶到了,见你纯阳子在这里,必定不会相信这火能烧得起来。”

纯阳子恩了声,回头看了眼站在外面的家丁女眷,正色说道,“你这秘密足以致命,你确定要让他们活下去?如果你不愿意动手,我可以代劳。”

我摆手打消了纯阳子这念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让他们活下来,就应该给他们足够的信任,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是崇家的人,崇元真不会对自己家里的人磨刀霍霍的。”

纯阳子耸耸肩膀,带着陈莹莹转身离开,并说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今后出卖你的人,一定是你自己身边的人。”

“不会。”我道,纯阳子和陈莹莹已经远去了。

我随后迈步出去,站在外面看着里面的大火渐渐将护马真君府吞没,阿蛮等人见我体无完肤,上前关心,我没让他们开口,找来一块石板,再取出三五斩邪剑,在上面刻了一句话。

刻的是:人以刍狗奉天,天以人为刍狗,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阿蛮他们没怎么读过书,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见我将这石碑立在护马真君府外面,多为不解,问道,“公子,刍狗是什么?”

我说,“祭祀用的草狗。”

阿蛮等人哦了声,大致也懂了这其中的意思,人用刍狗来供奉天,但是天却把人当成刍狗。后面的鬼神明明,自思自量,多有替天行道之意,前后的天所指并不同。前面的天,指代的是玉皇。后面的天,指的是天道。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向玉皇表达不满,暗示这场大火是他所放,为了暗害我的。

护马真君府的大火,引起了外面巡逻兵将的注意,不少兵将围聚过来,为了防止火势蔓延,使出浑身解数灭火,但火势已经足够大,灭是灭不掉了,有小将到我面前,见我被烧得足够惨,叹了口气道,“宅子是救不了了,好在府中的人没事……”

我摇头表示没事,此后渐渐有人看见了立在门口的那块石碑,看懂了的人惊恐愕然,虽然没有明写是什么意思,但很多人都能看懂,这是在暗指上面有人害我,故意放火。

玉京的人都知道我跟玉皇的矛盾,见我写这东西,惊得不行,有人上前道,“护马真君,这石碑赶紧撤了吧,天意难测,勿要再度触犯天威。”

我就是让搞得声势大一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怀疑是上面的人在放火,那样一来,就没人会想这把火是我自己放的了。

我坚持不撤掉石碑,这些兵将也颇为无奈,将火焰隔断,不至于烧到周边,然后继续巡逻去了,我们一众人就在护马真君府外候着,直到天亮,外面行人渐多,围聚在坍塌的府外指指点点,有懂碑文意思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

本来一场火灾没什么大事儿,但这些议论逐渐让事态变大,到处在传,上面的人看我不爽了,想方设法要除掉我,这场大火就是精心策划的。

火灾顶多由迁校府负责,但这事儿却传到了玄女宫乃至太微玉清宫那里,太微玉清宫玉皇知道外面都在猜是他命人放的火,为了消除这些舆论,当日晌午时分,辇车隆隆而至,到了护马真君府外。

苍生跪地参拜,辇车中玉皇冷冷发声,“闻护马真君府遭天火所焚,朕心甚忧,水火无情,护马真君乃忠烈之后,幸无大碍。既然护马真君府已经焚毁,朕便将黑煞将军府赐予你,那里曾是翊圣真君的旧宅,也算是让崇家归根,另外,我带来了一些良药……”

玉皇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一通关心,各种嘘寒问暖,更是将崇家老宅子赐给了我,这样就可以消除掉外面那些对他的舆论。

我听闻后道,“叩谢玉皇大帝。”

玉皇淡淡笑了笑,“人火曰火,天火曰灾,护马真君府遭此大灾,确实是该抱怨上天不给庇护,门口立着的那块石碑,倒是真的应情应景。”

我躬身说,“大帝英明。”

玉皇掀开辇车窗帷,目光锁定在我身上,眼神极其冰冷阴沉,道,“天予苍生万物,苍生无一物予天,天恩浩荡,水火震雷,皆是恩赐,那石碑,撤了吧。”

“是。”我恭恭敬敬道。

玉皇现在估计都想把我大卸八块了,明明不是他做的,他还不能解释,越解释嫌疑越大,有苦说不出,只能给我一些恩赐,用来消除外面的那些言论影响。

他如何不懂那碑文的意思,说了句天予苍生万物,苍生无一物予天,算是对我那石碑的反击了,说的是他给了我们一切,我们却没有回报他,与我那句话刚好对立。

我应是后,玉皇又道,“若是还能行走,入住黑煞将军府后,到太微玉清宫一趟,朕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是。”我再次应道,而后说道,“我有一事,还请大帝答应。”

“说。”

“我现在非黑煞将军,入住黑煞将军府后,我想将府邸改成‘崇府’,可以吗?”我正色问道。

玉皇犹豫了,这对其他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来说就是大事,护马真君府和崇府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一个是玉京麾下,一个是自成派系,但这么多人在,他还真不好拒绝,犹豫了许久才道,“延用护马真君府,府邸冠姓,不符神界现状。”

玉皇随后离开。

他走后,我将那块石碑一脚踢翻了,而后带着阿蛮等人前往黑煞将军府。

黑煞将军府是原来的翊圣真君府,那个时候的崇家乃是玉京最耀眼的家族,府邸自然也豪华至极,比护马真君府要大多了,里面物品一应俱全,也不用做什么安排,由阿蛮他们收拾。

一直耗到快傍晚,我才决定前去太微玉清宫面见玉皇,今天我坑了他一把,他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已经做好了准备。

身上缠着绷带,慢慢悠悠到太微玉清宫,外面戍卫也听说了我被火烧的事情,见我这模样,忍俊不禁,我进太微玉清宫,玉皇正背对外面,手中把玩着一把金剑。

“参见玉皇大帝。”我叩首道。

玉皇转身,仓啷啷一声,剑锋直指向我,满脸杀气,嘴角微微抽搐,盯着我看了许久,说道,“那场大火,为什么没把你烧死?!”

我说,“可能是臣命大吧。”

玉皇收剑,继续咬牙切齿道,“第三次了。先利用九天玄女,剃肉让我不得不消了你的乞丐籍。刑场又逼得我不得不赦免你的死罪。现在竟然敢栽赃陷害我……”

“臣没有。”我道。

玉皇见我反驳,直接抓起旁边卷轴朝我丢了过来,砸在我身上后,他才继续说,“还敢说没有!那石碑不就是在向外人说是我放火烧的护马真君府吗?乱臣贼子,无耻小人!”

“臣没有。”我还是这句话。

玉皇被我气得都发笑了,“我在想,到底是哪位神将放的火,若是让我知道,我定要好好赏赐他!你想跟我玩儿阴谋是吗?好,从现在开始,我跟你玩!”

第五百五十三章 云霄夫人

一个帝王,是不能说出快意恩仇的,很难想象,能从玉皇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看来他是真的被我气到了。

我止口不言,玉皇迈步走下玉阶,同时说道,“以后你我二人独处时,也不需要用什么君臣身份,你我心知肚明,我容不得你,你也容不得我,不需要惺惺作态。我是想杀你,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有一万种让你死于意外的方法,我还没先动手,你就先动手了。现在我不想用那种手段,只让你这么死去,我心有不甘。你不是想要权力吗,好,我给你,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力……”

“嗯?”我瞥了他一眼。

玉皇道,“听说崇家有一个幸存的丫头叫阿蛮,你是崇家除了你之外唯一幸存的人,你把她当成亲妹妹看待,现在我就赐你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我让你当神界国舅爷怎么样?”

我万万没想到,堂堂玉皇,竟然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猛然站起身来怒道,“你敢!”

玉皇见我这冲冠而怒的模样笑了,“果然露出了你的本来面目,我看腻了你的虚假姿态,这才是你。”

“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牵扯到女人身上,你想杀我,随便什么手段,我照单全收,但你对一个女人下手,就不怕世人耻笑吗?”

玉皇走到我跟前,凝神盯了我许久,见我这模样,他似乎很开心,说道,“你的姿态告诉我,我抓住了你的痛处,现在神界都在议论我无故打压你,害死了你们崇家满门,我若是将你妹妹纳入太微玉清宫,他们这些想法是不是就该打消了?我若真的要打压你,又怎么会让你妹妹成为我的枕边人?”

先前是玉皇咬牙切齿,这下轮到我咬牙切齿了,我说,“你没有打压过崇家吗?”

“对,崇家那些人的死,都是我默许的,但你能怎么样?就像现在,我要将那丫头纳入太微玉清宫,你敢阻止吗?!”玉皇一脸得志诡笑,“恭喜你,成为了我的妻舅,从今往后,就连四御都得对你客客气气的。我会让整个神界都知道,那丫头是你在太微玉清宫硬塞给我的,我念在你们崇家祖宗英烈的份上才纳她入宫,你卖妹求荣的名声,似乎摘不掉了。”

“我现在回去就杀了她!”我道。

玉皇笑了,“你自诩可与天攀高,能将天地玩弄股掌之间,你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走这条路的,你也不舍得。”玉皇又喃喃道,“那丫头虽然底子不错,但身上伤痕无数,这样一个人,即便我不说是你把她硬塞给我的,外人也不会认为我会主动将她纳入太微玉清宫。”

“我可以拒绝,我可以让整个神界都知道,我不愿意让她到太微玉清宫服侍你。”我说。

玉皇丝毫不担忧,风轻云淡地说,“天赐不受,反受其咎,你敢拒绝,便是违抗上意,死罪。那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把你崇家满门抄斩,没人会说我什么,我给了你好处,你不要而已……”

他说的都是实话,只要他开口要了,我不能不给,在神界这个尊卑分明的地方,我不给是我不识时务,他们没人会站在我这边,我现在无话可说。

此前我以为我在神界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但今天却极为无力,我小看了玉皇,轻敌了。

玉皇见我不说话,挥挥手道,“回去吧,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人到你府上提亲,你不是想要更改牌匾吗?我顺便让人将国舅府的牌匾也做好,一同给你送去。”

我没立即离去,在原地犹豫了好久,几次差点没忍住想要直接动手,但道性将我压制了下来,玉皇成为神界之王,他的实力应该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况且,我要是在这里对玉皇动手了,能活着出去的机会,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只有一种方法了,那就是在玉皇的人赶到之前,将阿蛮嫁出去,玉皇怎么着也不会去抢一个已经有了家室的人吧。

不宜耽搁,我冲玉皇说了句,“你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说完退出太微玉清宫,以最快的速度往新的护马真君府赶去。

去时,阿蛮他们正在府中忧心忡忡等我,见我无事归来,喜出望外。

我见到阿蛮后,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府外拉,说道,“不要问为什么,马上跟我走!”

神界我现在可以信任的有纯阳子、靳川,至于卞庄,他就是个莽夫,阿蛮要是到了他那里,肯定会受委屈,要是纯阳子和靳川能答应,我可以让他们之间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阿蛮被我急匆匆拉出府邸,走得踉踉跄跄,知道发生了些什么,问道,“公子,怎么了?”

我说,“先跟我走。”

第一人选自然是纯阳子,现在纯阳子的全真道尤为重要,玉皇不会对纯阳子怎么样,他应该也会乐意这么做。

一路疾行,还不到吕祖宫,就见前方金甲将士赶来,排头是一块匾额,上写‘国舅府’三个字,后面是几个大箱子,众人见这情景,愣住了。

他们知道神界国舅是什么意思,那就是玉皇的亲人,纷纷猜测他们将要去往何处。

玉皇恐怕也想到了,我会在他到来之前将阿蛮嫁出去,所以紧跟了上来,我见他们迎面而来,得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立住脚步,扫视街道上行人,见一稍微顺延点的庶民,松开阿蛮,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急促问道,“我现在将我妹妹许配给你,我叫崇元真,神界护马真君,你要是娶了我妹妹,今后将不再是庶民,全家都可得我庇护!”

这人都呆了,没听懂什么意思,问了句,“啊?”

我咬牙道,“我让你娶我妹妹,你敢反抗,我现在就杀了你!”

阿蛮听着我的话,全程发懵,都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咻……

就在我跟这人说话时,一箭东来,直接这人眉心射穿,他当即倒地身亡,我朝箭来方向看去,正是太微玉清宫戍卫射来的箭,我的想法,果然被玉皇猜中了。

这人倒地,惊坏了不少人,我又立马拉住旁边一个,不管长得如何,说道,“他死了,你来娶……”

又是一箭到来,这人应声倒地,我再想拉其他人,但没人敢靠近我。

阿蛮懵懂问道,“公子,为什么要我嫁人?”

我说,“玉皇想把你纳入太微玉清宫,你绝对不能去……”眼见那边队伍要过来了,我直接喊道,“我崇元真,今日向神界众生宣布,娶阿蛮姑娘为妻。”

我的虽然说完了,但却被那边金甲将士的声音完完全全掩盖了过去,除了阿蛮,没人听见我说什么了。

众金甲将士跪地叩首道,“太微玉清宫戍卫,参见国舅。”旁边有一人拿着布帛上前念道,“诏曰,护马真君之妹阿蛮,知书达理,贵而能俭,克令克柔,安贞叶吉,轨度端和,着即册封‘云霄夫人’,居云霄宫,统管神界十万玉女,伴朕左右。护马真君崇元真,忠烈之后,特封‘旷劫将军’,护马真君府更名国舅府。”

他们赢了,阿蛮先被我的话惊到,再被玉皇的旨意惊到,整个人都石化了。

为首那小将走上前来,笑眯眯道,“恭喜了,国舅爷,您可是神界第一个正式册封的国舅,今后和咱们大帝就是一家人,还请国舅务必跟大帝同心……”

“闭嘴!”我沉声道。

小将不再说,对身后招了招手,让他们把东西往我府邸搬,小将又说,“大帝说了,今夜就让阿蛮姑娘去云霄宫住着。”

第五百五十四章 四方来朝

我已经在极力阻止这件事情了,但最后还是让玉皇抢先了一步,四周苍生万物跪地参拜。

“叩见云霄夫人,叩见旷劫将军。”浩荡声音传开,我僵在原地。

阿蛮短暂惊愕后,明白了这事情原委,也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急匆匆拉她出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我和玉皇之间争斗的牺牲品,而且还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

我盯着那国舅府的牌匾看了许久,正要上前将其击碎时,阿蛮一把拉住了我,说道,“要是拒绝,就是不知好歹,玉京的人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公子,算了吧。”

阿蛮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很好看,去了云霄宫,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似乎是为了让我安心,故作开心对我说,“这样挺好的呀,今后我就是云霄夫人了,神界没人可以欺负我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当丫鬟……”

我跟阿蛮相处时间虽然不是很久,但我还算是比较了解她的,她绝对不是那种喜欢身居高位的人,况且,她心里很清楚,玉皇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会让她去云霄宫,她只是一个争斗之下的产物而已。

“你先回府,我没回来之前,不要去云霄宫,还有转机!”我说道。

阿蛮呆呆看着我,微笑着点头,“好,其实刚才公子说的那句话,我已经听到了……”

她指的应该是我说要娶她的那句话吧,那只是我慌乱之中临时想出的法子,不管是我还是崇元真,都只是把她当妹妹来看呆了,兄妹之间,如何也不可能了的,现在我也不用解释了,因为那句话用不上了。

我也笑了笑,转身朝玄女宫去。

玉皇现在跟我杀红了眼,这种法子都用出来了,他现在唯一会听的,就只有九天玄女的话,我也只能来找她。

玄女宫消息灵通,应该在我来之前就知道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到外面说要见她,戍卫未加阻挠,放我进去,进入大殿,九天玄女依旧在上方处理公文,白静等人侍立左右,我上前叩首躬身,还没开口,九天玄女就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此事归根结底,过错在你身上,你若不写那碑文,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说,“我以为,男人之间无论阴谋阳谋,都应该堂堂正正争个高低,他却将女人牵扯进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九天玄女抬头凝视我,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允许你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你如果是来求我阻止玉皇大帝的,那就免开尊口,已成定局,无法挽回了。”

“您是神界战神,您的话他一定会听的,现在神界即将远征,他此时扩充后宫,有沉溺女色之嫌,您可以以此去跟他交谈商议……”

我没说完,九天玄女打断了我,“你很清楚,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扩充后宫才将那丫头纳入云霄宫,刻意所为之事,要如何阻止?你先回去吧,那丫头入住云霄宫,你被敕封国舅,对你对她,都不是坏事。”

我再想说话,旁边白静对我摇摇头,示意让我不要说了。

九天玄女也十分果决,我其实能明白她的处境,我和玉皇的争执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可以一次两次帮我,但帮我太多次的话,玉皇就会把她归入到我阵营这一列,这对神界是大灾难。

“我的面前是万丈深渊,背后无一物可做依靠,唯有阿蛮能给我些许慰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对她下手,玉皇也不行,既然您没有办法,那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如果我做的过激了,那也怪不得我。”

我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返回自己府邸,回去的时候,见府外无数要员汇聚,府外张灯结彩,牌匾已经换成了‘国舅府’的牌匾。

我上前去,玉京要员纷纷围了过来,拱手道喜,“恭喜旷劫将军。”

“将军现在就是太微玉清宫的亲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叽叽喳喳上前道喜,我没搭理他们,走到门口问家丁,“阿蛮呢?”

家丁道,“阿蛮姑娘已经随他们去云霄宫了,离开时特意让我们嘱咐您,她现在位居云巅,十分感谢公子您,她也很喜欢这样,今后不能服侍公子您,希望公子多多珍重,等她闲暇后,还会回来看望我们的。”

我恩了声,她是怕我做出过激的行为来,所以才留下这句话来安慰我,专门趁我回来之前离开,我要是在的话,那些戍卫敢带走她,我绝对会把他们斩于剑下。

外面的人还在道喜,各自带了礼物,按照我的秉性,我应该怒斥他们,让他们滚!

但我忍住了,玉皇既然敢给我这个位置,那就应该做好我从这个位置上获取无数资源的准备,面向他们笑了笑,说道,“今日舍妹走得突然,府中未曾准备酒席,无法招待诸位,实在抱歉,崇元真在此谢过诸位抬爱。为做报答,今日来府中贺喜的人,都可以找我解惑,无论法术、疾病、生死,只要我力所能及……”

我可是帮真武大帝和纯阳子都解决过疑惑的人,斗中真人生死劫我也解决了,这已经算是金字招牌了。

此前向我提问,至少需要三千两白银,现在有这等好事,他们自然喜出望外,有问题没问题,都上前来向我询问。

一时间,府中热闹至极,不管是北极四圣,还是五极战神,来了府中,都对我毕恭毕敬,真有四方来朝的既视感。

他们的问题其实也不难,有些是罹患疾病,有些是找我寻求法术,有些则是找我寻求方法用来更上一层楼,应付这些问题,我还是可以做到的,一一作答,他们各自受益无穷。

快到深夜,外面庶民也闻名而来,玉京要员对他们的到来很排斥,我让他们进来了,只要前来道喜的人,都是崇家的客人。

快至子时,来府中的人渐渐减少,我才起身道,“诸位不嫌弃我崇家家道中落,也不看低我崇元真曾经是个乞丐,感恩之至,不过时间已经晚了,诸位请回吧,若诸位还有疑惑,可随时来找我,从今天开始,崇家开门做生意,不再限制人次,只要我有时间。”

他们现在没有碰到真正的问题,所以找我解答的问题不难,我一一为他们作答,这算是一种营销手段,叫做造势!今后他们要是遇到真正的问题了,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我。

“谢过国舅爷。”他们纷纷拱手道谢。

我说,“崇家是将门世家,我并不喜欢国舅爷这个称呼,诸位还是叫我崇元真,或者叫我旷劫将军。”

他们纷纷应好,我送他们离开。

等他们全都离开后,我对家丁说道,“去把外面牌匾给我摘了,换上‘崇家’的牌匾。”

家丁不理解,“国舅的牌匾多么显赫,况且之前大帝不是说了,不让用崇家的牌匾吗?”

“他要是不乐意,可以让人来摘下来……”我道。

家丁哦了声,去摘下了那牌匾,正在摘牌匾的时候,门外突然有戍卫赶到,分列左右,而后有一辇车隆隆而至,辇车上走下一人来,家丁忙跪地参拜,“参见天皇大帝。”

身着帝服的天皇大帝缓步走来,还没进府,又有一队戍卫赶到,紧接着另外一辆辇车过来。

家丁又参拜,“参见紫薇大帝。”

家丁们都愣了,国舅这身份虽然高,但是只是身份,却不能算是真正的地位,神界真正有地位的是四御这样的人,现在却来了两个,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完全没必要跟我一个国舅来贺喜。

家丁们颇为不解,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在门口相遇,两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来这里的目的,我也明白他们来的目的。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魇过一会儿就要去找他们,这一次不再是吓唬他们,而是要杀了他们,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束手无策,他们只能来找我。

第五百五十五章 腰缠万贯

神界四御中,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是很特殊的存在,因为这两人是亲兄弟,紫薇大帝是兄,天皇大帝是弟,他们的母亲是斗姆元君,要我说,玉皇也当真是心大,他就不怕这俩兄弟今后联手反他吗?

两人在门口相遇,相互拱手作揖,对方来的目的,他们心知肚明,所以也不问,二人随后进来,我对他们颔首示意,用不着太客气,毕竟他们有求于我。

二人进来后,紫薇大帝道,“都起来吧,今日前来并非为公事,而是私事,无需多礼。”

他们随后走到我面前,对我拱手行了一道礼,说道,“今日将军双喜临门,一喜是迁回祖宅,二喜是令妹前去侍奉玉皇大帝,将军被封国舅,特来贺喜……”

我笑了笑,对旁边家丁说,“你们先下去,我有事情要跟两位大帝商议。”

家丁们退下,我将他们邀至客堂,坐下后说道,“两位大帝位极人臣,我不过是沾了点裙带关系,以两位的地位,不至于特意来向我贺喜,长生大帝和后土皇都没有来,我猜两位一定是有事情找我吧?”

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相视看了眼,而后哈哈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崇公子,你知道今日玉京郊外发现了数百具神界兵将尸体的事情吗?”

我摇摇头,“不知。”

紫薇大帝道,“那些戍卫都是战力强悍的将士,一夜之间折损数百,且没有任何人察觉,神界能拥有这样战力的人并不多,四御可以做到,真武大帝、纯阳子、玄女娘娘、玉皇大帝都可以做到,但是他们都不会对神界下手,这件事情是魇做的。”

我说,“魇做的,两位大帝来我府上又是为何?两位手中拥兵数十万,区区一个魇,应该不在话下吧。”

天皇大帝此时开口,“你有所不知,神界不止有一个魇,而是有许多个,接连两天,有两个实力极为强悍的魇找上了我们两人,实在惭愧,我们都不是对手。除了那两人,还有杀掉那数百兵将的,以及麾下另外两处也有魇现身的行踪,姑且推断,魇至少有四个人,四个都是战力极强的人……他们并非横扫天下之将,而是搅乱天下之贼,行踪不定,即便手握千军万马,也很难找出他们来。”

“那么两位来找我的意思是?”

天皇大帝说,“魇找过我们两次,我们不是对手,太微玉清宫和玄女宫也束手无策,无法防范。今夜他们还会再来,这一次,是为了取我们的性命,此前不知听谁说过,你有办法可以阻止魇,所以想来请你试试。”

我笑了,“两位大帝看看我,我现在都不算是个完整的人,连两位大帝都不是对手,我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天皇大帝皱了下眉头,他来找我解决问题,是我的荣幸,哪儿还容许我讨价还价,自然有些不欢快。

紫薇大帝倒是会做人,冲天皇大帝摇了摇头,再对我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把这个当成生意,向你求教需要三千两白银,我们出十倍,只要你能让魇今夜不来找我们。”

我今天忙得很,本来也就没准备去,很快找到了他这话中的纰漏,他只需要魇今夜不去找他们,这很简单,我跟纯阳子打个招呼就可以,一句话的事情,两人就要给我六万两白银。

我想过要趁机从他们身上夺权,但是还不是时机,他们不是神界那些将领,而是四御,想从他们手中抠一点东西出来,光恐吓他们是不够的,需要内外夹击。

外是魇,内是玉皇或者九天玄女!

外现在已经充分了,但是玉皇和九天玄女那边还没有完善,如果能让玉皇对他们起疑心,他们或许会渐渐偏向我这边。

看了看他们两人,暂时打消了夺权的想法,说道,“两位大帝来向我解惑,崇元真三生有幸,不过这世间万物都讲究因果,我并非贪财,但如果不要点东西,就无法种下这因,事后因果报应会降落到我们身上。两位大帝命格极为尊贵,我为两位大帝解惑,也需要承担极强的因果业报,所以,需要每人十万两用来消除业报,我可以让魇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踏进北极星宫和勾陈上宫半步。”

十万两,即便他们是四御,也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两人都犹豫了下。

不过他们不是贪财的人,最后紫薇大帝笑了笑,“只要你愿意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十万两不是问题,我现在就让他们去准备。”

天皇大帝也道,“我也让他们去准备。”

我恩了声,“我相信两位大帝,之后把银子送来就是,我先教你们一个方法,叫做虚张声势。”

“嗯?”两人没听太明白。

我继续说道,“魇不是自认是你们两人的对手吗?他认定你们两位对他肯定恐惧万分,假若你们两人对他不在恐惧,反而坦然等他到来,他是不是会有所忌惮?”

“万一他还是上门了呢?”紫薇大帝问道。

我说,“我教二位一‘阳怒之法’,可以让两位在很长一段时间拥有七倍于现在的阳气,当然,这只是一个虚假气场。魇可以跟二位单打独斗,但绝对不敢同时跟七个你们交手。你们到时候只管提剑站在宫外,再施展阳怒之法,切勿露出半点紧张神色,那魔头绝对不敢上前。”

阳怒法是我阳间一个阳怒阵改过来的,之前用过一次,之后就很少用了,因为这个法术很伤身体。

但对他们来说,现在却是求之不得的好法术,二人听后问道,“当真有这样的法术?”

我恩了声,立马提笔将这法术写了下来,交给了他们二人,二人看后啧啧称奇,说道,“这法子应该能管用,但是这法子也管不了多久,魇肯定还会再来的。”

“这段时间我会研究彻底防范魇的办法,两位到时候可以再来我府上,到时候绝对不需要两位花一两银子。”我笑说道。

二人对我道谢,再随便闲聊了几句,就要起身离开,向我辞行。

他们起身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们,说道,“两位大帝且慢。”

两人停住脚步转身,“你还有事情吗?”

我说,“现在整个神界都认为我在卖妹求荣,以两位的地位,应该知道阿蛮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玉皇大帝处处误会于我,作为臣子,我甘愿承受,但我很不想将舍妹牵连进来……”

这件事情很敏感,两人不敢发话,只是面带微笑说道,“倒是听说过一些,你也无需过于忧虑,这对你和那丫头,都是好事。”

我说,“我不求两位能救舍妹,只求两位今后能多多帮助舍妹,莫让她在太微玉清宫受了委屈,两位位高权重,你们的话,上面一定会考虑的。”

两人释然,也松了口气,还好我不是让他们去求情,说道,“那是自然。”

“崇元真在此谢过。”我躬身道。

二人随后离去,我站着目送他们,等他们出门去了,我唤了声,“阿蛮,发财了……”喊完却没人回应,无奈叹了口气,唤来家丁,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别休息,一会儿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会送些银两过来,你们给搬进来,现在先去准备一间空房子,用来储存银子。”

家丁愕然,问道,“有多少,竟然需要一间空房子储存?”

“二十万两!”我道。

家丁吓呆了,满脸不相信,“两位大帝上门道贺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怎么还会送来二十万两的贺礼?”

我笑了笑,“我说过,有朝一日,我会让整个神界向我臣服,现在他们俩给我送银子只是开始,你们先下去准备,今天多出点力,事后每个人两千两的辛苦费,拿出去挥霍,要是不够,也不用向我汇报,自己去拿,能用多少拿多少。”说完拍拍额头道,“阿蛮走了,还真不适应。”

他们忙下去准备,我适时演化分身去了吕祖宫,去通知纯阳子别去勾陈上宫了,毕竟拿了钱,还是要办事的。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几个车队到了府外,车上绑着全是箱子,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府中所有人出动,搬了整整一个晚上才给全部搬进来,堆满了两间房间。

家丁侍女们看着都愣了,喃喃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还是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送来了,公子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不过看着倒是好看,一高兴就说道,“怎么做到的你们就别管了,之前说的两千两辛苦费取消了,你们需要用只管来这里拿,不用向任何人汇报,敞开了用,不限额度。但只有一条,崇府的钱只能我们自己人用,你们家人也可以用,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把府中财物白白拿给外人,就休怪我不客气。”

“谢公子。”他们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又说,“一会儿给我准备五万两,我要送去云霄宫,给阿蛮当嫁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截杀玉皇

他们跟阿蛮关系要好,很快下去准备,我亲自驾着马车前往云霄宫。

云霄宫在太微玉清宫后方,处于玉京中心一带,神界各宫殿之间相对自由,我去那里也不需要跟玉皇禀报,很快到达。去时云霄宫外已经有戍卫分立了,他们知道我跟阿蛮的关系,并没阻止我。

我让随行家丁搬东西,自己先一步进入宫中,左右侍女对我躬身行礼,阿蛮在大堂内侧,见我到来大喜,忙冲过来,到我面前后又猛地停住脚步,冲我笑了笑,“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说,“送嫁妆。”

说话时,外面家丁已经搬来了几大箱子,阿蛮并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对我低头说了声谢谢,然后两两无语,沉默了许久,阿蛮才说,“过会儿玉皇大帝就要来了,公子……要不您先回去。”

我凝神盯着阿蛮,正色道,“你只需要跟我说一句你不愿意,我就可以把你送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阿蛮满脸笑意看着我,偏着身子看了下后面的侍女和外面的戍卫,说道,“我原来是奴籍,现在外面有戍卫护我周全,内有侍女服侍我日常起居,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公子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现在我要是强行把阿蛮带走,我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况且,这对阿蛮来说,确实是一个一跃冲天的机会,我可以把她送到人间,但是到了人间,她就会明白过来,崇元真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在代替崇元真活着。

无奈只能应了声好,此后再说了几句话,外面有金甲戍卫赶到,伴随而来的还有玉皇的玉辇,金甲戍卫高呼,“玉皇大帝到。”

内外跪倒,我跟玉皇已经不需要这套了,他也说过,我和他之间不需要这些假惺惺的东西,阿蛮跪地等候,过了好一会儿,金甲戍卫从玉辇上抬出一金袍来,那是玉皇穿过的。

金甲戍卫将金袍抬进来,说道,“云霄夫人,大帝最近公务缠身,无法抽身离开,今夜乃新婚之夜,大帝恐夫人凄凉孤独,特命我等将龙袍与云霄宫,夫人孤独时,可枕衣而眠,以解寂寥……”

云霄宫中侍女听闻这些话,竟有几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了,阿蛮脸色一呆,满脸屈辱,不禁落下泪来,却还是恭敬应道,“谢大帝。”

新婚燕尔,玉皇自己不来,却送来一身衣服,这不是羞辱是什么?他是想让整个神界都知道,他很嫌弃阿蛮,并不想阿蛮入住云霄宫。如此一来,外人就会猜测,阿蛮会入住云霄宫,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很难想象,玉皇对一个女子竟能用出这种手段!

阿蛮跪地低头,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流,她现在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大的屈辱,我见犹怜,走到阿蛮旁边,伸手将阿蛮拉了起来,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又如何能看得下这一幕,问阿蛮,“觉得委屈吗?”

阿蛮哭得梨花带雨,却要是摇摇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阿蛮不委屈。”

我笑了笑,伸手帮她擦了眼泪,随后伸手一招,将面前金甲戍卫腰间佩剑召出,然后偏着头看向左右侍女,一眼锁定了方才发笑的几个人,径直走到她们面前。

金甲戍卫见我夺剑,忙道,“国舅公你要做什么?休要乱来!”

“跟你们无关,趁我还没发飙,把那破衣服拿回太微玉清宫,另外告诉玉皇,冲我来可以,别对我亲人下手,否则我会让他见识见识我真正的手段!”我冷声道。

金甲戍卫都被我的话惊呆了,敢把玉皇龙袍叫做破衣服,且不用敬称的,我是第一个,立马拔剑,“大胆崇元真……”

“跪下!”我厉声一喝。

我第一次在神界完全外放了自己的气势,浩荡气势席卷开来,进来戍卫话还没说完,眼神猛然呆滞,随后瘫软在地,哆嗦着身子,惶恐万分,宫中侍女、外面戍卫全都跪地。

阿蛮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承受不起这样的气势压迫,也将要跪下,我看向她道,“他们都要跪,唯独你不用。”说完提剑托着刚才发笑的一侍女下巴,她抬起头来看我,哆哆嗦嗦地说,“对……对不起。”

我笑了笑,问道,“你刚才在笑什么?!”

“没……没……没什么。”

话音刚落,直接一剑灭了她的神魂,随后再一剑横扫过去,方才发笑几个人全都瞬间神魂俱灭,再之后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记住了,阿蛮是我的妹妹,没我的允许,没人可以欺负她,玉皇也不可以,你们胆敢对她有半点不敬,下次死的就是你们。”

“是。”他们忙叩首道。

我收回气势,几个金甲将士恍恍惚惚站起身来,瞪着我还想说话,但撇我一眼后,不敢再说半句,忙带着玉皇龙袍离开,到了宫外才喊道,“大胆崇元真,你胆敢如此大逆不道,待我等禀明大帝,定将你碎尸万段!”

他们慌忙离去,阿蛮满脸痴呆,对我说,“公子,您……快逃吧,玉皇大帝肯定要派人来了。”

我道,“你就在云霄宫呆着,他不会来,我有事情先离开一趟。”

阿蛮以为我是要暂时避避玉皇的风头,忙点头催促我离开,我从云霄宫快速离开,径直赶往吕祖宫,我是吕祖宫的熟客了,外面道士没有拦我,我径直进去。

这个时间点,纯阳子已经躺下歇息了,我不顾吕祖宫中道士阻挠,直接到了纯阳子房门口,一脚踢开了他房门,大喊一声,“纯阳子,起来!”

门一踢开,数把飞剑涌出,我忙闪避开了,随后便见纯阳子入鬼魅一样出现在门口,斜靠着门满脸无奈说,“有屁快放!”

我一把将他推入房中,再关好房门,取出降魔剑法放在桌子上,说道,“降魔剑法给你,演化一气化三清之术给我看。”

纯阳子看了下降魔剑法,忙用剑把那张纸给压住,生怕我夺了回去,笑呵呵说道,“好说,好说。”随后一并指,三具分身出现,说道,“没有参悟太透彻,只能保持一个时辰左右。”

我说,“一个时辰够了,叫上我媳妇儿,我们出去一趟,做一次大的。”

纯阳子诧异,“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让她出去,到底什么事情?难不成是去截杀玉皇大帝或者九天玄女?”

“玉皇大帝!”我道。

纯阳子惊得差点瘫软下去,咣地一声,桌子都跟随移动了下,他撑住桌角才站稳,如视鬼魅地看着我,“你疯了吧?神界是强者为尊的,他能做神界之王,实力理应在九天玄女之上,你和我可能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我们联手,目的不是杀掉他,而是让他再不敢踏足云霄宫半步。”我说。

纯阳子皱了下眉,随后笑了,“你这样的人,应该是游戏人间的那种,绝对不应该有太多羁绊,不然修道学法为什么要斩三尸?你这样,今后很容易遭殃,学我多好,无牵无挂……”

“是吗?全真道呢?”我说。

纯阳子跟我装高深没装成,直接摆手道,“不去,风险太大。”

“你和我施展一气化三清之术,陈莹莹再扮一个,一共就有七个。我们七个化作魇的模样,到时候你我分身和陈莹莹在后方观望,你我入阵,玉皇再强,也不会超越你我联手,他见后面还有五个魇在观望,定然不敢……”

“任你巧舌如簧,我不去!”纯阳子道,又看了看我,“除非,斡旋造化之术给我。”

第五百五十七章 北阴显灵

纯阳子就跟一土匪似的,哪像一方道祖,之前趁火打劫坑我五千两,现在又要坑我斡旋造化术。

这厮哪儿是怕了玉皇,根本就是不想去而已,他要是真那么胆小,当初刚来神界,就不会对天皇大帝说出那样的话来。

纯阳子现在之于我来说,亦敌亦友,让他变强有时候有好处,但也有很大的风险,再这么下去,我和他所有的法术都是共同的,今后真要成为敌人了,对方都是一个大麻烦。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道,“好!但前提是,能让玉皇永远不敢踏足云霄宫。”

纯阳子见我答应,满脸笑意,“成交,不过要怎么让他不敢踏足云霄宫,得你自己操作,我只是充当打手……既然要去,我倒是可以请来一个帮手。”

能被纯阳子看成帮手的人,实力应该也是极其强悍的那种,以为是神界哪方神将,问道,“我们这次是用魇的身份前去,你请的帮手可信吗?”

“绝对可信。”纯阳子道,而后迈步往大堂走去,“随我来。”

我随纯阳子一同前去,看样子,他的帮手就在吕祖宫,我猜可能是他的师父钟离权之类的人物,不过钟离权、李凝阳等人,法术造诣都没有纯阳子高。

入了大堂,见大堂中三清神像,我正要上前躬身敬香,纯阳子却突然一剑,将三清神像扫了个粉碎,我愕然,纯阳子不等我说话,先说道,“我就是神,又何须拜神?这些神灵放在心中即可,他们也不会在乎这区区神像的。”纯阳子说完走上前去,将三清神像碎屑拨开,神像后方,露出另外一神像来。

那神像着红衣,戴帝冕,持玉板,神态形象颇为熟悉,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诧异道,“你怎么会供奉着他的神像?”

纯阳子笑说,“你在神界做的事情太危险,当年张道陵就是因为没有做好后续防护,导致无法全身而退,你是我带到神界来的,你这样做事,迟早会出乱子,所以我给你做了另外一手准备,本来想等到你穷途末路那天,再让他出来帮忙,不过看你做事风格,应该也不会有穷途末路那天……人间供奉神像,神灵现身叫做显灵,神界供奉人间神灵,神灵现身,这叫什么……应该也叫显灵吧?这尊北阴大帝神像,从你来神界我就准备着了。”纯阳子说着满脸苦笑,“想我堂堂剑神,连供奉三清神像都非诚心诚意,却来供奉北阴大帝神像,全真道道徒信仰念力,我可是全给他了,你们俩,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些信仰念力,可供他显灵两个时辰左右,你好好利用,我也真想看看,到底是柳承厉害,还是玉皇厉害一些……”

“请他现身吧。”我说,说起来,也好久没有见过柳承了,刚好可以询问一下人间的情况,另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当面跟他交代一下。

纯阳子恩了声,在神龛上取来纸笔,一边绘符一边并指念咒,“十方世界,上下虚空,无所不在,无虚不现身,恭请北阴大帝柳承速速降临,弟子……真不想说……”纯阳子满脸不甘心,抱怨了句又继续念,“弟子吕岩,再三拜请叩求。”

纯阳子念咒完毕,符也绘好,符纸轰然燃烧起来,这就是请神,将需要做的事情写在符纸上,再念咒恭请神灵现身,不过纯阳子以弟子身份请柳承现身,确实是委屈他了。

纯阳子念咒完毕,甩甩袖子,叩首拜请,几次过后站起身来,沉声呼气,忿忿不平道,“耻辱,奇耻大辱!”

“他比你年长一千余岁,不算耻辱。况且你们全真道很多法术,都是他当年传下来的,你在他面前自称一声弟子,合情合理。”我说。

汉朝之前,法术还很简单,从柳承和他师兄那里开始,法术才渐渐变得繁荣起来,不止是全真道,整个方外,在他面前都应该以弟子自称。

纯阳子对此倒没辩解,他知道这是事实,说道,“我已经请他过来了,要是他现在正在忙的话,可能不会现身,等一盏茶的时间,要是他不现身,就只能我们自己去了。”

我恩了声,毕竟是纯阳子在拜请他,他会不会现身还真不一定,可惜我不是全真道人,用不了他们这些信仰念力。

此后时间,我和纯阳子在大殿静候,时间分秒过去,神像久久没有回应,等到时间到了,纯阳子摊了摊手道,“果真孤傲至极,我堂堂剑神请他,他都不现身。既然他不来,我们就自己去吧。”说完一挥袖,将北阴大帝神像掩盖去,转身出门去对外面女弟子道,“去把陈莹莹叫起来,就说师父带她出去品茶赏月,喝酒聊天。”

“是。”女弟子躬身道。

我说,“你跟她,一直这么说话?”

纯阳子说,“也不是,专门在你面前这么说,看你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是挺有趣的。”

我呵呵一笑,真恨不得将纯阳子一巴掌拍死在这里,趁陈莹莹还没来,我叫来了一个吕祖宫弟子,伸手过去将他神魂逼出体外,我再占据了他的身躯,那弟子神魂站在一旁有些错愕,我说,“借你身体用用,一会儿就还给你。”

纯阳子冲他点点头,“给他用用吧,你不给他,这痞子会直接抢。”

弟子应了声是,无奈退去,我将自己身躯搬到纯阳子房间藏了起来,随后返回大殿候着,陈莹莹不久到来,纯阳子挥手关好大殿的门,我和他相视看了眼,同时施展出了一气化三清之术。

瞬间六人出现,陈莹莹愕然,纯阳子再以挥手,以真气演化黑袍斗篷,将陈莹莹装扮成魇的模样,我和纯阳子以及我们分身也同时施展法术,瞬间六个魇出现。

陈莹莹看着我来了句,“我总觉得,你跟我师父实力差不多。”

我笑了笑,“我比你师父厉害,你可以改投到我门下。”

此后纯阳子大致跟陈莹莹说了几句,我们将要出发时,忽见神龛方向有异动,纯阳子忙道,“等等,他来了!”

我和陈莹莹立马回身看向神龛,见神龛气流浮动,一身道袍模样的柳承渐渐出现,提剑从神龛走来,是神魂状态,陈莹莹看呆了,又惊又喜,张嘴好一会儿才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柳承看了下陈莹莹,再看了看我,他肯定认得出是我,没戳穿我,也没多做解释,直言道,“阴司正在交战,我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要返回,我现在需要一副身躯。”

方才纯阳子在符纸上写了要做什么事情,所以现在不需要跟柳承多解释。

柳承出现,纯阳子盯着他皱了下眉头,道,“还记得我吗?”

柳承看向纯阳子,笑说道,“才不到几百年不见,想不到你已经成为剑神了,长大了不少。”

纯阳子颇为不满,说,“你也是,长老了,头发都变白了不少。”纯阳子说完,身体和分身渐渐化作青烟,并说,“太微玉清宫去往云霄宫只有一条路,身躯你可以在路上随便找一具,我和陈莹莹先去,你们尽快跟上来。”

纯阳子带着陈莹莹先离去,大堂中就剩下我和柳承两人,我对柳承拱手道,“师父。”

柳承伸手摸摸我脑袋,身上也演化黑袍斗篷,追随纯阳子的脚步离去,留下话道,“回人间再叙旧,先忙正事。”

我带着分身一同前往。

一共八个人,同时前往,一路踏光而行,留下八抹金光,柳承在途中随便拘来一神将身躯,持剑前往,没入黑夜,最后几人立身站在了通往云霄宫途中的一大殿顶上,八人持剑并排而立,静静候着。

不远处,金甲戍卫隆隆而至,有上千人前来,中间乃是玉皇的玉辇。

见他们将要到来,我说道,“玉皇受天地庇佑,很难取他性命,不过那上千金甲戍卫,今天一个不留,一会儿分身、陈莹莹留在上面观望,用来震慑敌人,我、纯阳子……还有,北阴大帝,我们三个人上,到时候九天玄女可能会赶到……”

“玉皇和一半金甲卫士交给我,你和纯阳子应对的九天玄女和其余的人。”柳承说。

我恩了声,今天这阵势,恐怕会让玉皇对魇这个字留下心理阴影。

纯阳子叹了口气道,“希望今天过后,玉皇大帝还能有胆量从太微玉清宫走出来吧。”

第五百五十八章 昊天正气

金甲将士疾行如风,每个人都有不浅的法术修为,这是一支战斗力及其强悍的军队,难怪玉皇会把他们留在身边作为近身戍卫,这次带了足足千余人来,可见是真有打算把我处决在云霄宫。

兵戈渐近,至我们前方不到五十米,领头金甲将军发现了我们,认出我们着装,忙牵住缰绳,战马嘶吼一声,金甲将军随即喊道,“有敌袭,结阵防御!”

他们贴身保护玉皇,拥有很快的机动能力,阵型快速变化,结成雁形队列,刀枪剑戟齐齐拿出,目光注视我们。

“看我们的了。”我说道。

我、纯阳子、柳承三人从宫闱上方跃下,落在阵前。

行军暂停,玉辇散发金光,玉皇连辇车都没出,直接问道,“何故停下?”

为首将军目光凝视我们,警惕注视我们行动,同时回答玉皇,“回大帝,魇出现在了阵前,您先回太微玉清宫。”

“我堂堂神界之王,怎能被区区杀人魔头挡住前路?结阵上前,杀了那魔头!”玉皇再道。

为首那将军咽了口唾沫说,“回大帝,阵前共有三人,上方围观还有五人,皆是魇的打扮。”

“什么?!”玉皇震惊,忙从玉辇中出来,探头一看前方,再看看宫闱上方,确实是八个魇,此前我们袭击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出了结论,魇可能不是某个人,而是一个组织,现在,玉皇亲眼所见,证实了他们的猜想,不过玉皇没有直面应对过魇,再加上他的这支戍卫战力强悍,并未惧怕,对我们三怒道,“大胆魔头,吾乃神界主宰玉皇大帝,尔等杀我神界神将,乱我玉京,该潜身缩首苟图衣食,安敢在本帝面前放肆!诸将听令,拿下这几个魔头,生死勿论!”

“是!”瞬间,刀枪剑戟声音四起,为首将领一声令下,数百兵将挥兵前来,阴阳之气被他们勾动,卷起狂风呼呼作响。

我们三人相视看了眼,同时取剑,一剑挥向前方,只一瞬间,冲在最前方的数十兵将身上金甲碎裂,剑气入体,生机急速被剥夺,倒在地上哀嚎几声,再没了动静。

“该我们了。”纯阳子颇为激动,最先一个入阵,留一抹流光,下一秒出现在阵中,一挥指,剑气四溢,围在他周围的兵将足有一圈直接倒地。

我和柳承紧接着冲入阵中,我捏了翻天印,柳承捏了地覆印,两印并起,再有一圈兵将倒地。

我们三个人联手,这世间哪儿都拦不住我们,更别说是他们,俨然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金甲军队接连往后退去,为首那将领有几分本事,挡了纯阳子好几剑,却也狼狈至极,慌忙至玉辇旁道,“大帝请速速回宫,仅入阵的这三个魔头,我们完全挡不住,那里还有五个在观望,若是八个人一起动手,这会变成一场劫难。”

玉皇对他的戍卫队充满了信心,但才开始不久就收到这样的回复,自然大惊,再次探头出来,见眼前情形,顿时愣住。

纯阳子见玉皇探头出来,笑了笑说,“我要放大招了!”言罢,手中法剑嗡嗡作响,真气如龙浩荡而出,四散开来,弥漫全场,兵将手中法剑渐渐脱离他们控制,纯阳子凝神冷声道,“诸剑尊吾号令,送他们兵解!”

嗤嗤啦啦声音传来,几百法剑游行阵中,接近二三百兵将瞬间被自己手中兵刃消灭,活着的金甲戍卫惊恐喊道,“非人,是魔鬼!”

纯阳子施招完毕,看向玉皇诡异一笑,“该你了!”话音刚落,脚踏金光,随风而起,提剑朝玉辇劈砍而去。

玉皇和为首将军大惊,为首将军忙挡在前面,大喊道,“魔头你敢!”

咣当!

剑气金光四溢,玉辇轰然崩碎,这一剑正中玉皇头上方,但却没有接触到玉皇,玉皇身上散发万丈金光,竟然挡住了纯阳子的一击,玉皇和纯阳子皆愕然震惊。

金光虽然护住了玉皇,但他能感受到这一剑的威力,如果没有金光护体,十个他也被劈碎了。

纯阳子震惊的是,这一剑虽然不是他最强的一剑,但也不可能起不到半点作用,两人四目相对,都对对方的能力产生了恐惧,玉皇咬牙,“贼子!”

说完抬手一掌,直接朝纯阳子轰了过去。

轰地一声,真气如四海波涛层层散开,纯阳子被一掌轰退,手中法剑化作碎片,但他本身并未受到损害,退了回来,立马招来另外一把剑。

四周残余兵将还要继续上前,我挥手召出水火震雷,将此地化作炼狱,金甲戍卫被水火雷电吞没,等它们散去,只留下了满地的尸骸。

即便玉皇实力再强,此时也已经大惊失色,这些他引以为傲的兵将,在我们这里,竟然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再加上方才纯阳子那一剑,不知在玉皇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此前他只听说神界兵将将魇描述得多么可怕,自己从未见过,现在终于见识到了,玉皇自然能看得出,虽然出手的那个人没成功击杀他,但剩下的两个人实力绝对不低于出手的那个人,目光死锁我们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神界为何还会有你们这样实力的人留存!”

纯阳子退回来后对我说道,“该你去试试了。”

我将要上前,柳承对我摇摇头道,“他的帝王之气是昊天正气,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后土皇的地祗神气,还有太昊的先天正气……”

后土就是四御中的另外一位,我见过,是个女子,传说中玉皇是天上之王,后土是大地之王,两人真实地位其实是不相上下的,不过后土也被送到了神界,只能屈居玉皇之下。

“我想试试。”我说,倒不是争强好胜,我只是想知道,我跟他还有多少差距。

柳承想了想,放我过去,我也渐渐外放帝王之气,为首将军看愣了,慌忙挡在前方,我径直上前,一剑将那神将挑翻。

玉皇见状,面色即为难看,有些恐惧,毕竟我们人多,等我上前,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对我说道,“你们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可愿为我神界效力?”

我呵呵笑了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神界主宰该换人了。”

“你是指崇元真?”玉皇立马想到了这可能,“你们是他的人?”

“你猜!”我笑说了句,此后不再回应,但我的回答让玉皇惊得不行,动手的只有三个人,剩下五人还没动手,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所有的魇,姑且只算这八个人,就足以将神界搅个翻天覆地了。

凝练真气,挥剑相向,一柄金剑从玉皇身上飘荡而出,玉皇持剑与我应对。

往复数十次,此地早已经化作一片废墟,我和玉皇都没能奈何对方,我将要再次尝试时,纯阳子冲我喊道,“九天玄女快来了,速战速决!”

我回头看了眼,见有数道白光闪耀,正朝这个方向而来,正是九天玄女和她的侍女,白静也在其中,柳承也看见了这一幕,不再旁观,说了句,“退下,我来!”

我恩了声,纵地退后,和纯阳子扶摇而起,持剑拦在了九天玄女必经之路上,九天玄女和她的侍女赶到,见同时有八个魇现身,颇为吃惊,我和纯阳子拦在前方,横剑道,“此路不通,另寻他路!”

玉皇见九天玄女来了,松了口气,哈哈笑说道,“你们前两人都奈何不得我,现在我的帮手来了,你们……”

咣当!

玉皇话还没说完,柳承如鬼魅出现在他身旁,一剑劈在了他身上,他身上护体金光轰然崩碎,柳承随后翻身一脚,直接踢在了玉皇胸口,玉皇应声倒地,满目惊恐,说了句,“这不可能!”

九天玄女及侍女都愣了,她们肯定知道玉皇护体金光的强悍,毕竟是受天地庇佑的人,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伤到,但现在却被人一剑把护体金光破碎了。

反观柳承,稳稳落地,将手中法剑一挥,直接一掌将玉皇轰了个粉碎。

“死了?”我和纯阳子呆了。

“没那么容易。”柳承说道,“玉皇共八个分身,这只是其中一个。”

柳承说完,金光汇聚,凝结成另外一个玉皇,柳承立即追了上去,九天玄女这边,天罡战气外放,身旁侍女也外放气势,持剑而来,纯阳子挥袖打出一方大印,十数个侍女,瞬间绝大部分落地不省人事。

九天玄女化作白光袭来,刚要前去帮玉皇,我横剑将她打了回来,说道,“你的对手是我。”

第五百五十九章 全身而退

能一剑挡下九天玄女,她自然诧异,立即施展浑身解数,挥剑而来。

轰然一声,我和她真气外放,四周宫闱倒塌,激起阵阵尘土,我和九天玄女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真正交过手,现在我演化了分身,且为了不暴露身份,我和纯阳子都无法施展自己最强的法术,所以,这也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不过,我还是充满了好奇,我和九天玄女接下来各自脚踏金光,流转周天,纯阳子抬头看着我们,知我们短时间分不出胜负来,便将目光放在了玄女宫侍女身上,笑说道,“诸位,你们的对手,只能是我了。”说罢横剑,骤然消失,出现在一侍女后面,却也不动手,伸手摸了那侍女的脸一把,说道,“如此姣好面容,杀了可惜!”

这厮不愧是道教唯一的色仙,这个时候还想着吃豆腐,接下来那些侍女个个都被纯阳子揩了油,包括白静,她们虽然极力反抗,但对手是纯阳子,她们毫无办法。

反观柳承那边,玉皇终于开始反抗,他的护体金光在柳承面前不管用,施展各色法术应对,但柳承毕竟是方外公认的第一人,且也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诸神之王的人,玉皇应对起来也稍有些吃力。

缠斗了将近一刻钟,玉皇再有两具分身被毁,相传玉皇共八个分身,分别为:道身、法身、本身、真身、迹身、应身、分身、化身,不管哪个都是一个完整的个体。

不过我有绝对理由相信,柳承要是硬打的话,他是可以杀掉玉皇的,不管他有几个分身。

但这不符合华夏传统,两军交战,可以击杀对方主帅。但是朝代更迭,绝对不可以用这种手段,气运讲究的此消彼长,只有在对方气运将要消亡时,才可以击杀对方君主,否则华夏气运就会得不到延续,极有可能就此断绝。

君王得有君王的死法,这是传统,也是规矩,不然的话,从一开始我们直接杀了东岳,或者直接杀了玉皇,不就万事太平了?

九天玄女见玉皇分身接连被毁,焦急万分,却迟迟无法从我手中脱身离开,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何故如此?!”九天玄女说着看了下一直观望的剩下的五个魇,说道,“那五个人一直不动手,该不会你们在虚张声势吧?”

她一下问题这么多,我实在不好回答,冲下面喊了句,“给玄女娘娘看看你们的本事!”

言罢,我和纯阳子的四具分身纵地而起,瞬间将九天玄女围聚其中,一同施展法术,真气汇成一团,在九天玄女身边轰然炸开,烟尘散尽,分身回归,依旧立身不动。

白静等人仰头焦急大喊,“娘娘,您没事吧?”

九天玄女有些狼狈,不过我没有下死手,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我说,“你一直是我个人很钦佩的人,这件事情跟玄女宫无关,我们也没准备杀掉玉皇。只不过他做事太过分了些,堂堂神界主宰,竟欺负一个不懂法术的女人,我们出手教训教训他而已……”

“神界主宰,不是你们可以羞辱的。”九天玄女咬牙愤愤说,再次提剑。

我实在不想跟她打,真要打的话,她打不过我和纯阳子联手,纯阳子也看出了我不想跟九天玄女打,不然刚才我再加上他的两具分身,是可以重伤九天玄女的,担心我会露出破绽,说道,“给九天玄女一个面子,我们撤!”

纯阳子首先带着他的分身和陈莹莹快速遁离,白静等侍女将要去追,九天玄女忙道,“别追,你们不是对手,未动手的那几人,也有着极强的实力。”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必要做太多纠缠,柳承抬头看了看我和九天玄女,冲我点点头,我恩了声,踩着五行大遁,和分身一同离开。

柳承最后离开,九天玄女和玉皇准备去堵他,柳承都走了一截儿了,回头见玉皇在追他,直接停下身子,一剑划了出去,直接把虚空划出了一道裂缝,拦住了玉皇,冷声道,“再敢追一步,神界主宰将不复存在。”说完再看了看九天玄女,“你也是一样,敢追来,神界将再无战神。”

玉皇眼神一滞,不敢追上来了,自己分身被毁了两具,我们这边儿竟然没有半点损伤,他对魇这个字,真正产生了恐惧,对九天玄女说,“看来我们对神界,是不是还是不够了解,今夜出现的八个人,足以颠覆你我对神界的认知,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九天玄女目光看着我们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后才说,“方才动手的三个人中,其中有两人拥有不亚于我的实力,另外一人……实力恐怕超过了你我,剩下五人实力不清楚,但是有四人动手了,那四人的实力,堪比四御,只有一人一直没有动手,这是一股可以颠覆玉京神权的势力。”

我们离开后,至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停住脚步,我和纯阳子想到了一起,同时施展起施展了收缩地脉的法术,他们刚经历过大战,没有察觉,这些话尽收耳中。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露出破绽。

玉皇随后道,“朕的戍卫,不到一盏茶时间,无一生还……假若他们再来,神界又有何人能将他们拒于太微玉清宫外?”

九天玄女说,“您不用担心,接下来我和真武大帝会日夜守在太微玉清宫外。”

玉皇叹了口气,“神界幸亏有你们。”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方才那魔头说了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怀疑他们跟崇元真有莫大的关系。”

玉皇知道九天玄女跟崇元真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以话也没说得太绝,而是给了九天玄女一个可以调度的空间,玉皇这样的人,能帮九天玄女考虑,说明他对九天玄女足够信任。

九天玄女顿了好久才说,“方才与我交手那人说了,他们是为了一女子而来,我猜可能是云霄夫人,他们说看不惯您对云霄夫人的所作所为……至于跟崇元真是否有关,我会去查清楚的。”

玉皇恩了声,“送我回太微玉清宫吧,今日着实惊煞我也,险些被那厮破了我所有分身。”

此后没了动静,我和纯阳子收回法术,他看着我幸灾乐祸地说,“你完了,他们在怀疑你。”

“玉皇怀疑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没证据,要是再敢动我,我们就再去太微玉清宫走一趟,不过九天玄女今后可能不会站在我这边儿了倒是真的。”我笑说。

纯阳子连忙摆手,“别算上我。”

旁边陈莹莹还在为柳承的到来而感到欢喜,我和纯阳子交谈时,她忙询问柳承,“师父,您有孙清的消息了么?”

柳承哑然,笑了笑说,“那小子命大着呢,虽然没消息,但他肯定还活着,或许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注视着你,不用为他担心。”

纯阳子干咳了声,“你只有一个师父,是我。”

柳承是我师父,陈莹莹是我妻子,也应该唤柳承一声师父,陈莹莹有些为难,柳承则说,“那小子现在以我师兄自居,你唤我一声大哥就行。”

“那我岂不是成了你的前辈?”纯阳子大喜道。

“你敢应吗?”柳承看向纯阳子。

纯阳子呵呵笑了声,不回应。

此后柳承起身拍了我肩膀一下,我随他一同走到一隐蔽地方,到后柳承问我,“你不是有事情要交代吗,我剩下的时间不多,需要尽快返回。”

“您此前担任过昆仑守将,昆仑守军肯定还认您,过一段时间,我需要将九天玄女调离玉京,所以需要您调动昆仑守军攻打昆仑天梯,到时候九天玄女必定会离开玉京。”

听我的安排,柳承就已经猜到了我要做什么事情,不过他也不阻止我,说道,“万事小心。”

第五百六十章 玄坛元帅

跟柳承谈话永远这么意简言赅,叙旧矫情之类的话,我们似乎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对对方说,站了许久我才问,“小祖宗他们最近都还好吧?”

柳承点点头,“挺好,不过没你活跃气氛,他们都有些死气沉沉的。袁守一么,年龄大了,身体不行了,黄蕴秋之前救下的那头狼进了青城山,在服侍袁守一,准备给袁守一养老送终,如果你在神界忙完了,也抽空去看看他,去晚了可能就见不着了。”柳承说着回头看了下我们过来的方向说,“不准备跟那丫头说你还活着吗?”

我说,“她走上了这条路,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的消失是她修道学法的动力,暂时不该打搅她,纯阳子是个不错的师父,陈莹莹在他坐下,实力进步神速。”

柳承笑了笑,不再言其他,闭目弃了这身躯,化作之前模样,身体渐渐变淡,絮叨道,“人间我已经整合得差不多了,东岳气数将尽,我们准备过几日就围攻酆都城,不过你似乎赶不上了,下次见面,应该是神界返回人间的时候。”

“下次见。”我淡淡说,柳承随即消失。

我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回去找纯阳子他们,纯阳子没见柳承跟来,也并没觉得奇怪,倒是陈莹莹往我身后瞄了几眼,没见柳承,问我,“他走了么?”

我点头,“走了。”

陈莹莹失望哦了声,故人相见,竟然这么短暂,随后凝视我,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端详一件古墓中取出来的陪葬品,端详好久问道,“你真的跟我师父一样厉害,可我之前听他们说,你是神界最没用的废物,你是怎么做到的?”

今天交手,陈莹莹看见了我的实力,确实是跟纯阳子差不多,我之前在她面前吹嘘的那些话,她都一一成了现实,或许是有所怀疑,或许只是单纯感兴趣,多问几句,惹得旁边纯阳子不乐意了,幽幽地说,“你记住,你师父是最厉害的。”

陈莹莹闭口不言,此后打道回府,我取回了自己的身躯,纯阳子催陈莹莹前去歇息,我跟纯阳子道别后准备离开,却被纯阳子抬脚拦住了去路,伸手索要法术,“答应的斡旋造化术呢?”

“嘶……”我吸了口凉气,捂着头故作痛苦道,“许是今天交手时伤了脑袋,先前没察觉,这会儿头痛欲裂,实在想不起来那法术是怎么施展的了,宽限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拿来给你。”

纯阳子早料到了,忿忿道,“无耻之徒。”不过也没强行拦我,任由我离开。

先前战斗的动静已经传遍了玉京,九天玄女去之前就调动了玉京天兵天将,不过我们结束战斗早,天兵天将都没赶到而已,这会儿玉京热闹至极,一则消息在神界不胫而走——玉皇大帝和九天玄女险些被魇所杀!

这个消息一出,玉京轰动了,他们俩可不是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这两人手握神界军政大权,今夜竟然差点一起死在了别人剑下,很难让人相信。

神界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消息,我则优哉游哉返回崇府。

刚回府,就见迁校府的靳川站在客堂门口候着,我诧异上前去,还没靠近,靳川就道,“听闻魇今夜现身,我没去护驾,而是到你这里来了,果然,你不在府中。”

“真是个重大的发现。”我笑着上前,进入客堂,靳川也随我一起,各自找椅子坐下,我说,“今天还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给我送生意的?”

靳川送身上掏出一名册丢给我,上面写了约莫有二三十个名字,包括他们各自所对应的职位,靳川道,“这些都是神界大大小小的神将,他们都有问题,迁校府会找他们谈话,他们无路可退时就会来找你,你可以挑选几个用得着的。”靳川说完凝视我,身子往前倾了下,满脸诡异说,“我从迁校府来的时候,听到有神兵说,他们远远看见有八个魇同时现身,没敢靠近,看来你就是其中一个……我还没来得及去看战果,结果如何?你们应该输了吧,毕竟那是玉皇大帝和九天玄女,还有九天玄女近身侍女和玉皇大帝的金甲戍卫,这世上应该没什么东西能靠近他们。”

我呵呵笑了笑,“玉皇一千金甲戍卫全军覆没,九天玄女和她的侍女赶来营救,从头到尾都没能靠近玉皇。至于玉皇么,自以为有金光护体,便刀枪不入,不过结果有点惨,被斩了两道分身,最后我们放过了他们。”

靳川听着眼神渐渐不对,我看见他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等他听完,却满脸难以置信,道,“这不可能!我不信!”

我过去拍拍他肩膀,“所以你押对了注,你想看戏,我就给你最精彩的戏。九天玄女和玉皇在怀疑我,这几天可能会让你来查我,你知道该怎么说。”

靳川说,“说出事的时候,你在崇府呗?”

“在云霄夫人府中,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太微玉清宫和玄女宫肯定对今夜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你得去帮我传扬出去,让神界对魇这个名字再恐惧几分,让他们知道,一旦魇找上了他们,连玉皇和九天玄女也救不了他们,那样一来,我就财源广进了。”

靳川呵呵一笑,“好人坏人都让你做了,不过我得警告你一句,你跟神界再怎么闹,事后不得伤害到玄女娘娘,她是我的恩人。”

“那就得看你表现了。”我随口应了句,翻开册子看了会儿,选中了一个名字,问靳川,“这个赵玄坛什么来头?”

“财神,主管神界财源的神灵,神界银库也是他在掌管,是个很不错的人,他的问题并不大,我建议你还是别找他……”

我说,“神界兵部的军饷,是不是也是从他手中发出来的?”

靳川恩了声,“是。”

我说,“那好,就选他了。”

见我选中赵玄坛,靳川皱了下眉头说,“张道陵起事时,赵玄坛曾在暗中给了张道陵许多支持,这是他最致命的地方,如果你要动他,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其他人的话,迁校府可以出面,我个人很敬佩这个人,所以你要动他,全得你自己来。”

我愣了下,“他跟张道陵关系很好?”

靳川恩了声,“张道陵当年在鹤鸣山收的徒弟,此前是帮张道陵看管丹室的弟子,他跟张道陵虽是名义上的师徒,实际却亲如兄弟,张道陵骑白虎,这赵玄坛骑的是黑虎,神界都称呼他为玄坛元帅。”

靳川这么一提点,我才想起来了一些,《三教源流搜神大全》中有记载过这个赵玄坛的事迹,相传这赵玄坛是上古时期大巫后羿射下九日中一日所化,至汉朝受了张道陵点拨,最终飞升神界。

既然跟张道陵关系要好,我还真不好动他,但他这个位置,对我却十分有利,犹豫了许久,决定还是在不伤害到他的前提下,动动他,一旦掌握了神界经济命脉,颠覆神界,就指日可待了。

我想了想说,“有办法把这个赵玄坛调离吗?调到雷部去,让其他人来担任财神。”

靳川摇头笑了笑,“我可没这么大能耐,论官职,他比我大,除非太微玉清宫或者玄女宫开口。”

“那就从张道陵的问题上下手,挑一些不致命的问题,先把他抓到迁校府关一阵,他们一定会派新的财神上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第五百六十一章 天官上神

财政历来关乎军国大事,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我能把控神界财政,就几乎扼住了神界的咽喉,我现在开门做生意,虽然赚得挺多,但都是他们的个人财产,并非神界的公有财产。

要是能把财神把控在自己手中,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会事半功倍。

商周时期,财政大臣叫做‘天官大宰’,神界的财神也有不少,真正掌控财政大权的,有另外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天官上神’,其他财神很多都是民间封的,他们都叫做‘天官天仙’。

靳川知道我的目的就是搞乱神界,他已经上了我的贼船了,现在是没有办法下船的,无奈点头道,“我试试吧。”

他此行前来目的,只是为了看看魇现身的时候我在不在家,目的达到了,也便没什么理由留在我这里,起身离开崇府,我也得以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起来,外面到处都在传前夜玉皇险些被杀的事情,即便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相继出了辟谣的公文,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玉京上空交战的事情,再加上交战的那里到现在还是一片狼藉,辟谣公文也就成了一张废纸。

原先埋藏在众生心中神权不可动摇的概念,正在渐渐改变,神界现在虽然还在诸神掌控中,但他们知道了一件事情,不管是玉皇还是九天玄女,都不是绝对无敌的,无数人对‘魇’这个组织充满了好奇,又充满了恐惧。

魇真正成了黑暗的代名词,一个只会在夜晚出现的死神,每次出现,都在挑战着至高无上的神权。

我让府中的人去外面打听这些言论,优哉游哉听着,顺便等着生意上门,快至晌午时分,家丁从外面取来迁校府的公文,急匆匆进来对我说道,“公子,玄坛元帅被抓了……”

我哦了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是靳川带人抓的,好像是当年张道陵起事的时候,玄坛元帅有几点解释不清楚的东西,被抓去问问清楚。”家丁道。

我笑了笑说,“玄坛元帅被抓,你这么开心做什么?”

家丁道,“刚才我在外面听到消息,靳川似乎在玄女宫那里推举公子您担任新任的财神……”

我惊得立即起身坐了起来,“什么?”而后道,“这不是胡闹吗!”

我要是当了财神,财政大权虽然在我手中,但我是受到监管的,而且我担任财神,受到的监管绝对比其他人担任受到的监管要严苛得多,但凡动点手脚,极有可能就被发现了,这不是给我找事儿吗?

我要的是一个傀儡,我做操控傀儡的人,而不是自己去做这个傀儡。

“消息属实吗?”我凝神问家丁。

家丁见我表情,看出我不大开心,说道,“应该是真的,我听到好几个人在说,玄女宫已经在起草任命公文了,不止是靳川,还有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他们都在推举了公子您,他们说公子您生财有道,现在又贵为国舅,不该再当护马真君了,这是好事,怎么公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我现在虽然是护马真君,但是我还有个旷劫将军的封号,只要这个封号还在,今后就有领兵打仗的可能,这是崇家男人的宿命。一旦我担任了这个财神,就彻底跟兵部划清了关系,玄女宫今后总不至于派一个管钱的上阵杀敌吧?”我说。

不过这事儿应该也不能怪靳川,估计就是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的意思,再一个就是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有意为之,要彻底断绝我跟兵部的接触。

家丁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我又说,“今天不管谁上门找我,都对外宣称我身体不舒服,无法见客。如果他们让我去当什么财神的话,就说我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出仕。”

“是。”家丁拱手躬身。

我随后返回自己房间,开始盘算起下一步的事情,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们会让我去当这个财神,如果是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推荐的还好,万一这是玄女宫的意思,我恐怕要面临一场不小的风险。

接下来时间,我闭门不出,期间神界有一位将军到府上来解答疑惑,被家丁打发了,之后玄女宫又来了人,但没说是做什么,也被家丁打发了。

最后是太微玉清宫的任命公文直接上门,我出门迎接,他们念完后道,“恭喜国舅爷,贺喜国舅爷,再上一层楼。”

我说,“感念大帝恩德,臣很想为大帝效力,然此前太昊陵旧疾发作,近来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时日无多,再加上臣并不精于财政,实在难以担此重任……”

我话刚说完,门口几道白影出现,九天玄女为首,白静等人紧随跟上,府中所有人立马叩首高呼,“参见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径直走到我跟前,上下看了我几眼,“你这是病入膏肓的样子?”说了这么一句,进客堂去坐下,我紧随上去,直挺挺站在客堂中。

九天玄女再打量着我,眉目中多了几分憔悴,显然魇的事情让她烦透了,许久才说,“你们崇家的人骨子里都带着的是战场的血,所以旷劫将军这个封号你接受了,现在调你去担任财神,你不愿意了?”

我笑了笑说,“实在是身体不行了……”说完还咳嗽了几下。

九天玄女眉头一皱,声音加重了,厉声道,“崇元真,休要跟我胡搅蛮缠。不要在痴心妄想插手兵部的事情,只要有我在,你不可能碰得到神界一兵一卒,现在这条路,是你最好的选择,也是你最后的选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假借做生意的名义,四处结识神界战将的事情吗?”

九天玄女很少这么严肃跟我说话,看起来她是认真了,我也不再娇柔作态,站直了说,“我不甘心做一个整日守着钱财过日子的人,金戈铁马才是我的宿命。”

九天玄女道,“外面所传,我和大帝遇袭的事情属实,太微玉清宫一千戍卫全军覆没,大帝分身被毁了两具,一共八个魇现身,实力强悍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句话让太微玉清宫对你产生了怀疑,我也对你产生了怀疑。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都无法应对的魇,你凭什么能帮他们解决?你敢说你跟魇完全没关系吗?来你府上,不止是给你任命文书,也是来警告你的。如果你跟魇没有关系最好,如果有关系,立马断掉,不要等我去细查,一旦我开始从你身上查,等待你的将是神界真正的制裁。如果你能收心,安安心心去户部报到,如果你还收不了心,你可以拒绝,但接下来你如果对神权有半点妄想,就必须先越过玄女宫。”

我知道早晚会暴露,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的,九天玄女会有察觉,我并不觉得奇怪,我现在手中已经握了一些兵马,但还不到起事的时间,不过九天玄女要查我,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她没什么证据。

九天玄女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我安安心心去当一个对神界没什么威胁的财神,诸事太平。要么我接下来走的每一步,她的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都会对我实施打压。

我与九天玄女对视了好久,看了看身后卒兵捧着的任命文书,说道,“您是我在神界最敬佩也是最敬重的人,不管您如何压制我,我不会记恨您。但是太微玉清宫不行,他害死了我全家,现在连我妹妹也不放过,他若就此罢手,看在崇家先祖的份上,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但您觉得有这种可能吗?我要是当了财神,岂不是成了他的俎上鱼肉?我两袖清风时,这满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假若成了财神,随便一个小问题都能将我置于死地。至于您说我跟魇有关系,您尽管去查,这财神,我不当。”

九天玄女双拳紧握,被我气得不行。

第五百六十二章 金阙投诚

我的一意孤行,将九天玄女的侍女也气得不行,旁边白静开口道,“崇元真,你可知道今日太微玉清宫几乎就要对你下绝杀令了,是娘娘特意为你找了这么一条退路。”

“一百多年前,因为我的妥协,崇家满门被灭,我有能力,为什么要一味地选择妥协?他不是要给我下绝杀令吗?让他来!”我道。

当了财神,真的只有死路一条,这个职位太容易出问题了,现在赵玄坛不就是这样吗,随便几个问题就能把他带到迁校府去,我敢说,要是我再妥协,不出十天半个月,就会有无数顶帽子扣在我头上。

我在九天玄女面前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九天玄女气愤不已,看得出她是真心在为我谋求出路,但她太信任她那个玉皇了,她以为玉皇说只要我担任财神就不动我,就真的不会动我了。

九天玄女也不再多言,准备起身离开,在她将要走时,我说,“我可以去担任财神,但我有一个条件,玉皇得答应,从今往后,不得踏入云霄宫半步。”

九天玄女没想到我会答应这件事情,回过头来,对我点头说,“好,我可以跟他说。”

我笑了笑,“我就让您看看,我担任财神之后,玉皇会不会真的对我放下心来。”

我的话惊了九天玄女一下,她看出来了,我现在的妥协,并不是真正的妥协,而是为了给她证明,玉皇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也还有另外一个打算,我自己担任财神的话,户部肯定动不了手脚了,不过可以缓一缓玄女宫对我的调查,等我聚集更多兵权,到时候就有了更多选择的余地。

九天玄女之后忧心忡忡离开,过段时间我从户部离开的时候,昆仑守将也该攻打昆仑天梯了,到时候九天玄女也应该离开了玉京,那个时候,玉京就是我的天下!

……

文书上写的是即刻上任,当天我就去了户部,户部大小财神不少,之前赵玄坛都做得很好,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即便赵玄坛被抓了,户部也还可以正常运转,我去就是一闲职,就像当初在阴司诏狱一样,去坐一天,再返回,就算完成了一整天的事情。

接下来数日都是如此,至第五日,我深夜返回崇府,回府时,见金阙将军抱着一木盒子在客堂等我,及我进府,金阙将军上前躬身行了礼,我问道,“盒子里是什么?”

金阙将军道,“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蒋令。”他说着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的是蒋令的头颅。

我看了直皱眉,就因为我一句话,他竟然就去杀了自己的徒弟,竟然心狠手辣至此等地步。

金阙又道,“我被施了钉头七箭术,又有王皇犬帝的纸张,再加上我给了你兵权,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向你投诚……我可能是神界为数不多知道你真正实力的人,九天玄女和玉皇大帝遇刺闹得沸沸扬扬,我知道肯定跟你有关系,你隐藏得太深,那八个魇,都是你的人吧?”

我说呢,他怎么突然用这种手段来向我投诚,合着是被那八个魇给吓到了,让他盖上了盒子,我坐下说道,“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想要在神界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起义,需要多少兵力?”

金阙道,“很难成功,只要九天玄女在。当年张道陵二十万人都没有成功,那些神将在交战时,很多又选择回归到了神界,全是因为九天玄女的影响力,如果要成功,肯定不能低于张道陵当年的人马数量。”

“你手里有多少?”我问他。

金阙说,“我是神霄玉清府的兵马大元帅,虽然兵马分至各个将领手中,但我都有调动的权利,我能调动的,有将近二十万,但是会选择归顺你的,并不多。”

“我自有办法。”我道。

金阙将军随后问道,“你背后,到底有多少个魇?”

这应该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我笑说,“只要我愿意,魇可以今晚就将九天玄女和玉皇全都杀掉。”

金阙愕然,此后不再多问,呆站了好久才说,“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跟我说。”

我挥挥手让他离开。

这几天难得清闲,我每日都在户部和自己府邸之间往返,也正是因为闲下来了,可以专心搜集各方信息。

玉皇遇刺过后,到现在都没出过太微玉清宫半步,作为神界主宰,本来是可以不用睡觉的,但也出现了嗜睡的情况,且常被噩梦惊醒,九天玄女和真武大帝则整夜整夜守在太微玉清宫前。

这么守下去,即便是神仙也遭不住,我到户部之后见过九天玄女一次,他变得更憔悴了。

另外,玉皇睡梦中时常显现杀意,口中不断念着‘杀’这个字,太微玉清宫前的戍卫传出,玉皇这几日所做的噩梦,全跟一条黄龙有关,他是真被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给吓到了。

另外,北极星宫和勾陈上宫那边,他们按照我的方法做了,魇果真没有再找他们,但是出了玉皇遇刺这件事情,他们对魇的恐惧更上一层楼,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来找我。

至第十日,玄女宫突然召集神界所有将领议事,金阙第一时间将议事内容告诉了我,下界全真道已经开始设坛了,将在人间设立上百法坛,接引神界回归。

金阙走后,纯阳子也上门来告诉了我这件事情,跟我说完后,纯阳子面色不快地道,“我们的警告并没起作用,关乎全真道的议事,他们刻意避开了我,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

“把你摒除在了全真道之外,想想也正常,神界为此准备了千年时间,但全真道却在你的掌控中,万一你一句不干了,他们岂不是全白费心机了?换做是我,我也得把全真道从你手中夺过来。”

纯阳子笑了笑,“道祖并非职位,而是信仰,我是全真道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即便他们能夺走全真道,也夺不走全真道的信仰,只要我不死,全真道道徒就会信奉于我。”

我见纯阳子这笑容,摇了摇头说,“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你以为玄女宫智囊团看不清楚这点吗?正是因为如此,你现在处境十分危险,你还活着,就是全真道的信仰,你死了,即便他们再怎么信仰你,你也不会有机会去差遣命令他们。”我说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做好准备吧,当年崇家发生的事情,即将在你吕祖宫再次上演,神界回归之前,他们是不会让你活着的。”

“神界有可杀我之人吗?玉皇动手倒是可以,但他不会动手。”纯阳子自信满满地道。

“帝王手中有无数杀人的刀,直接动手杀你,是最不理智的选择。”我说。

纯阳子此后也对我说,“这句话我也是送给你的,玉皇这几日噩梦连连,变得焦躁暴戾无比,你不死,他连眼睛都不敢闭,昨天夜里,玉皇梦见自己被黄龙吃了,那黄龙就是你,他容不了你的,你现在担任的这个位置,他想要杀你,太简单不过了。”

我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坦然说,“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如果你死了,全真道我帮你照顾。”

“如果你死了,汝妻,吾养也。”纯阳子也说。

刚说完,我和他同时抄起了椅子朝对方头上砸去,砸到最后,客堂一片狼藉,每一件完整的东西。

第五百六十三章 纯阳将军

再往后几日,神界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府上有神将前来寻求救命之法,不过都不是什么要员,能获取兵力并不是很多,蚊子再小也是肉,我照单全收。

又过了五天时间,我深夜从户部返回崇府,见府中家丁正在往屋子里搬箱子,我上前问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家丁乐呵呵说道,“公子,这里面全是银子,足足二十万两,我们又腾了一间房间来存放,现在崇府应该是最有钱的府邸了。”

神界能拿出二十万两的并不多,我警惕问,“谁送来的?”

家丁说,“不太清楚,方才有一队人运进府邸之后就走了,说是过几天会到府上拜访公子,让公子帮忙解答疑惑。”

我听着觉得不太对劲,一般人要是遇到生命危险,肯定更是送来银子就立马向我提问题了,又怎么会只送来银子,过几天再来提问呢?二十万两,肯定是性命攸关了才会舍得那这么多钱出来,等这么几天,人都可能已经死了,察觉不对,忙对家丁说,“刚才搬进去的,全都搬出来,一分都不许动!”

家丁诧异,但还是照办,立马去往外搬。

正搬着的时候,户部主管收支核算的司会神灵火急火燎到了崇府,手里捧着的是一叠册子,进门先拜见了我,再对我说,“上神,大事不好了,方才我清点库房时,发现库房银两少了二十万两,我查了记录,并没有任何人前来提过银两。”

听到这句话,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司会神灵道,“到户部提银,需有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的文书,二十万两被提走,怎么可能没有记录。”

司会神灵道,“我也不清楚,我是突然觉得少了不少,才清点了一下……”司会神灵说完,看着满院子的箱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忙慌慌张张道,“兴许是我清点错了,我再回去清点一下。”

他刚要走,我一把拉住了他,说道,“我作为户部天官上神,提银确实可以不用留下记录,但院子里这些银子,并非是我从户部提出来的,而是我挣来的。”

司会神灵忙点头,“下官不敢怀疑上神,肯定是我清点错了,我这就回去再清点一次。”

他慌张离开。

府中家丁听见了我们之前说的话,再蠢的人也听得出来,我被人给算计了,惊慌跪地叩首,“公子,我们被栽赃陷害了,都怪我们贪心,不该擅自做决定的,请公子责罚。”

我凝神瞪了他们一眼,沉声道,“崇府没有下跪的规矩,全给我站起来。”

家丁们犹豫不决,他们捅了这么大篓子,生怕我一气之下处理了他们,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战战兢兢地道,“公子,到底是谁要陷害我们?故意送这么些银两前来……”

我说,“还能有谁,太微玉清宫那位呗,不过他既然敢给我送钱,就得做好拿不回去的准备。你们该吃吃,该喝喝,银子全给我搬进去,呆会儿可能有人来清查府邸,除非九天玄女和玉皇亲自来,其他人要来查,全给我拦下!”

“可我们要怎么拦?”家丁道,他们地位卑微,随便来个人都能把他们摁得死死的。

我想了想,指了一下其中一个家丁,“你立马去云霄宫,让阿蛮回来坐镇崇府,在我没回来之前,谁也不能到崇府搜查!”

家丁忙应是离开。

我也在随后时间离开,径直赶往吕祖宫。

一路疾行,至吕祖宫外时,见吕祖宫外有不少黑甲卫士,纯阳子率领陈莹莹以及吕祖宫一应道徒跪地,正在接受旨意。

我走上前去,听为首那将领喊道,“诏曰:全真道祖吕岩学贯经史,才通世务,朕褒有德,赏至材,汝宣德明恩,守节乘谊,兹以考究,特封尔纯阳将军之位,今雷泽震雷妖物屡犯我神界,命汝代朕剿敌,明日领兵五万,荡平雷泽……”

纯阳子说中了我会遭殃,我也说中了他会遭殃。

果然是这样,神界将要回归,容不得纯阳子了,纯阳子不肯交出全真道,他们只能用这种手段,让他去打雷泽,当年崇元真父亲战死的地方。

我没见过当年的翊圣真君,但据说他是神界唯一一个从雷泽收服了血食兵的人,在他之前,从没有人做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封翊圣真君。强如此,最后还是死在了雷泽,可见这个地方的恐怖。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派纯阳子去这个地方,显然也相信雷泽能让纯阳子不会活着回来。

纯阳子听完后,苦笑了声,应道,“臣领旨。”

前来传旨将领笑呵呵道,“望纯阳将军马到功成……”随后从将盘中虎符交给纯阳子,又说,“将军可至勾陈上宫领兵马,还望将军尽早出发,勿要延误了战机。”

“好。”纯阳子淡淡应道。

让他去勾陈上宫领兵马,这不是故意玩儿他吗,他跟天皇大帝本来就有矛盾,天皇大帝还能给他精兵强将吗?

传旨的人之后退去,纯阳子立身吕祖宫门口,瞧见了我,冲我笑了笑,晃了晃手中虎符,满脸炫耀地说,“看见没,现在我也是将军了。”

“看见了。”我迈步过去,看了看他身后站着的吕祖宫道徒,问道,“你要怎么办?真的去雷泽?”

纯阳子道,“有选择的话,我当然不会去,现在我是俎上鱼肉,没有选择的余地。”纯阳子说着抬头看我,很少见地认真说道,“走之前拜托你一件事情,我要是不能回来的话,今后你务必要保我全真道传承不灭,那是我毕生的心血,也是我毕生的成就……”

“你可以现在就回人间,全真道要接引你回去,还是很简单的。”我说。

纯阳子摇摇头,“法坛已经设下了,他们随时可以返回人间,故意在这个时候让我去打雷泽,就是不给我选择的余地,我现在返回人间,他们也会跟着返回,到那个时候,全真道绝对不会继续存在,神界想要荡平全真道,还是很容易的。”

我想想也是,他要是逃走了,全真道就不会被神界视作伙伴,下场会很惨,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说,“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儿去,户部少了二十万两银子,我府中莫名多了二十万两,这罪名要是坐实,不管我再怎么狡辩,也难逃一死……”

纯阳子听后哈哈笑了,“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我虎视了他一眼,说道,“我现在让阿蛮回来坐镇崇府,一般人不敢进去查,不过九天玄女和玉皇随时会亲自过来,我时间不多,你反正也是明天才出征,不如帮我一个忙……”

我和纯阳子随后进吕祖宫,到客堂后纯阳子才对我说,“我帮了你,你没准儿就渡过难关了,谁陪我一起受苦?”

“我帮你破雷泽。”我夸下海口道,“雷泽的事情之后再说,今晚你跟我各自去北极星宫和勾陈上宫一趟,我需要为这二十万两找一个合适的来源。”

纯阳子一听就懂,说道,“你想再吓唬他们俩?到时候玉皇让你解释这二十万两来源的时候,他们会主动帮你承担?”

“他们想要从魇手里活命,就不能让我死,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应该主动承认那些银子是他们送来的。”我狡黠笑道,“这次非得让玉皇偷鸡不成蚀把米!”

“先说说你怎么破雷泽,那个地方可是连翊圣真君都没破得了的!”

第五百六十四章 诸方会审

天地雷泽,风火水雷,是自开天辟地就存在的东西,而雷泽就是传说中世间所有震雷来源之处,千万年以来,那里从没被人开发,到现在还是一片混沌,那里的生物都是上古以前就存在的,可追溯至太古、远古,乃至荒古时代。

北极星宫中有一支无比强悍军队,叫做血食兵,就是当年翊圣真君在雷泽外围收服的,那个地方比太昊陵要恐怖多了,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让纯阳子去征服雷泽,摆明了是让他去送死。

我对雷泽的了解并不多,只是说大话能帮他攻破雷泽,他问我怎么破,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纯阳子见我欲言又止,笑了笑说,“又想空手套白狼,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破雷泽。”

我说,“如果你愿意来帮我,我起事的时间可以提早一倍,到时候你的全真道大可以加入我,又何须听神界差遣!”

“万一你失败了呢?我只能做个两面三刀的人。”纯阳子反问我一句,随后不再讨论这个问题,身上真气渐渐凝成黑衣斗篷,瞬间荡然离去,“就当我做好事,去雷泽之前再帮你一把,如果我真的死在了雷泽,全真道,交给你庇护。”

纯阳子二话不说离去,我在原地站了会儿,也随即换了身躯离去。

这次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进入北极星宫,只在北极星宫外走了一圈,自从玉皇出事之后,紫薇大帝显得格外小心谨慎,我刚出现他就发现了我,我与他错身而过时,挥出一道天火,险些将他击中,冷笑着说道,“之前虚张声势做得不错,你还有什么手段?”

紫薇大帝大惊,不过不等他说话,我又直接离开了。

换回自己身躯,入了崇府,崇府外车马兵将众多,个个肃穆站立,许多身着神界官服的人站在崇府院内,我迈步进去,这些人对我躬身行礼,“参见国舅爷。”

我没搭理他们,径直走上前去,阿蛮正站在客堂外,目光坚定挡着这些前来崇府的人,见我回来才露出了笑容,微微颔首道,“公子。”

“回来啦。”我至她旁边笑说。

阿蛮恩了声。

此时,院中神界迁校府一要员开口道,“国舅爷,神界国库失窃,数额达二十万两,太微玉清宫下令让我等严查此事,玉京各府都搜查了一遍,现在就剩下您的府邸没有搜了,还请行个方便,我们好回去交差……”

“还是你们上司靳川聪明,知道自己地位不够,所以不来我的府邸,派你们几个小喽啰来。我贵为国舅,乃是玉皇大帝的亲人,现如今云霄夫人也在此,我看你们谁敢搜我的府邸!”我道。

这人被斥回去,满脸尴尬,却又不离开。

又有另外一个不知道是属于哪个府邸的要员,上前一步义正言辞开口道,“崇元真,方才我们去户部了解过了,户部要员亲眼所见,你府中多了二十万两白银,那都是将来要发放给神将的军饷,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中饱私囊动用军饷!玄女宫令我督查此事,还请你速速让开,休要逼我们动粗!”

“你们可以来查,但神界向来有规矩,刑不上皇亲四御,皇亲犯法,需八议轻重,不在刑书,你们迁校府、玄女宫无权查我,必须得请玉皇大帝亲自裁决。另外,皇亲受刑,需有君王在侧,我崇元真现在好歹也是个国舅,你们未带太微玉清宫文书,玉皇大帝又不在侧,有什么权力来查我?”

我道。

方才发话那个玄女宫差遣过来的要员笑了,“皇亲国戚,也就你自己这么想,神界谁不知道,咱们大帝欲除你而后快,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敢以皇亲自居,乞丐就是乞丐,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做到什么位置,都尽显贪婪模样……你贪了神界二十万军饷,殊不知这玉京将士,个个都愿生啖你的血肉。”

我被这话气到了,是真的被气到了。

玉皇都不敢这么说我,是谁给他的勇气?

墙倒众人推,他或许是认为我这次栽定了,所以在我下狱之前要好好羞辱我一番,好拿到太微玉清宫去邀功请赏。

阿蛮也听不下去了,直言道,“你好大的胆子……”

这人仗着是玄女宫派来的,简直肆无忌惮,阿蛮刚开口,他就打断了阿蛮,满脸嘲讽道,“我可听说咱们大帝不愿见你,派人送去了自己随身衣服让你枕头而眠,可有这回事吗?云霄夫人?!”

这是阿蛮心中永远都迈步过去坎,作为一个女人,这种羞辱最为致命,当即皱眉,目光呆滞,我看了阿蛮一眼,顺手抄起旁边兵将手中的剑,缓步走上前去。

这人惊得忙往后退,道,“崇元真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玄女宫派来的督查,你胆敢动我,玄女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狗眼看人低,看在九天玄女的面子上,我不杀你,滚回去让她看看,派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说完直接挥剑将这人的脸划了个稀巴烂,他捂着脸在地上翻滚哀嚎,旁边将士马上上前。

有要员知道,今日要是没有地位足够高的人在场,是差不了我的府邸了,说道,“诸位同僚,我们去太微玉清宫奏明大帝,请大帝定夺!”

他们纷纷点头应好,随即退去。

等他们走后,阿蛮慌忙问我,“公子,那二十万两真的在府中吗?”

我点头恩了声,“在,被阴了。”

阿蛮听罢神色慌张,眨巴了几下眼忙说,“趁现在太微玉清宫还没来人,赶紧让人把箱子搬到我府上去,到时候就说是我命人去户部提的银两……”

“继续说。”我斜视阿蛮,阿蛮见我表情,不敢说下去了,我才又说,“以前你帮我,被人欺骗了一百多年,现在我怎么可能让你来帮我承担这一切,大可以放心,我不会有事!”

银两在我府上,只要查出来,我就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这基本是必死之局,他们根本想不到我会有什么办法能渡过这次难关,个个都在替我担忧。

他们退去才不久时间,太微玉清宫突然发出诏令:玉京所有要员,全都到国舅府,做国库失窃一案的见证人!

诏令一出,整个玉京都知道了,玉皇又要动我了,而且,这次是认真的,让他们全都来做见证,显然是信心十足,这次肯定能把我掰倒。

传令兵倾巢而出,在整个玉京各个府邸传达这消息,阿蛮等人得知这消息,更紧张了,忙道,“公子,现在要怎么办?”

我笑了笑,将所有家丁召来,他们以为我要交代后事,满脸悲伤,我把他们召到一起后,问道,“你们身上应该还有钱吧?”

众人点头,有家丁说,“公子不会要遣散我们吧?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我虎视说话这家丁一眼,说道,“打个赌,我赌最先上门的,一定是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我赌三千两!”

“……”这群人就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我,阿蛮还伸手到我额头上摸了摸,“公子您没事吧?”

我拨开了阿蛮的手,摇头叹了口气,“没情趣!”

他们个个催促我赶紧逃,又或者催促我把银子藏得更隐蔽一些,我却不为所动。

过了将近有半个时辰左右,崇府大门被推开,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果真神色匆匆进了崇府,我笑了笑,“好在你们没跟我赌,不然你们就输定了。”

我立身站着,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二话不说走上前来,至我跟前忙道,“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解决一下,可以随便开价。”

“不着急,不着急,我现在背着官司呢。”我不慌不忙地说。

这二人急得不行,要是一会儿大家都来了,我命都没了,他们自然得不到我的答案,所以才这么急匆匆赶来,想在我出事之前得到办法。

第五百六十五章 难逃一死

这两位大帝见我这不慌不忙的态度,急得不行,紫薇大帝回头看了眼门外,直接说道,“魇又现身了,你上次说有一劳永逸的办法,想到了么?不管你开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我看着他们笑了笑,对他们也不用客气,淡淡地说,“现在整个玉京都知道,我崇元真活不过今日了,再好的条件,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我确实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但我不想说,玉皇如此逼迫于我,你们是他的左膀右臂,我帮了你们,就是帮了他,我不甘心!”

“你……”天皇大帝怒气上头,但强行压制了下来,“玉京诸方已经快来了,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们力所能及!”

我依旧满脸笑意,“魇么……着实不好解决,前几日八个魇一起现身,太微玉清宫一千金甲戍卫全军覆没,玉皇和九天玄女差点陨落,现在魇找上了两位,连太微玉清宫和玄女宫都无法应对,等待两位的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两位想要我死前给两位指出一条生路,我也确实想这么做……但我跟两位似乎不是很熟悉吧?”说完看向紫薇大帝,“不知道紫薇大帝你是不是还记得,上次我去攻打太昊陵的时候,你派给我的那一万兵将,可都是些残兵败将,我们之间不止没什么交情,反而还有一些过节。”

之前谈这些事情,我都避开了阿蛮和家丁侍女,这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谈论这些事情,他们都听懵了,跟我对话的可是神界四御,我竟然是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说话的。

紫薇大帝自然知道我说的时候,听后脸色一沉,双拳紧握,恨得不行,不过还是笑了笑道,“上次的事情,并非北极星宫的意思,而是太微玉清宫直接下的旨意。”

“崇元真,你别太过分,我们能来找你帮忙,已经是给足了你的面子!”天皇大帝脾气比较暴躁,直接怒了。

我呵呵笑了笑,“你们可以不给我面子,甚至可以现在掌毙了我,我一点都不怕,反正横竖不就是个死么?”

“你非要我们求你么?”紫薇大帝沉声道。

我忙摆手,“那倒不用,我可以给两位一个解决的办法,但不是现在,而是明天,如果我能活到明天,活命之法,双手奉上。”

紫薇大帝皱眉,他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很难活到明天的,说道,“你活到明天的几率,似乎不大。”

“有一个办法,那二十万两白银确实在我府上,至于为什么会在我府上,你们很清楚,能从户部提银两的不止有我,还有太微玉清宫,我只需要二位一句话,就看二位敢不敢。”

天皇大帝上前一步,忙问,“什么话?”

“呆会儿那二十万两白银被查出来时,玉皇必定会问我白银是从何处而来,你们只需要回答一句,是你们二位给我的即可。”我说。

我的话惊了他们二人一跳,这话是摆明了要跟玉皇对着干了,但这句话确实可以救我性命,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一方面是将来玉皇可能给的压力,一方面是近在咫尺的魇,他们两人犹豫了。

“容我们商议一下。”紫薇大帝道,随后拉着天皇大帝到了一旁。

“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听见车马声音了。”我道。

二人到旁边去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随后走到我面前来说,“好,我们二人可以保下你来,但你得让我们看到,你确实有解决魇的办法。”

我说,“你们没得选择,要么陪我去死,要么跟我一起活,办法我到时候自然会给你们。”

他们确实没得选择了,只得在我身上赌一把。

阿蛮等人在后面呆若木鸡,天皇大帝他们也看见了我府中家丁侍女的表情,冷冷说了句,“你们的公子,当真胆大包天,此前从未有人敢跟我们这么说话。”

“纯阳子不是之前还要把你杀了肆市三日么?”我插嘴道。

天皇大帝窘迫不已,甩甩袖子说,“他现在自身难保!”

此后侯了不到一刻钟,北极星宫的天蓬元帅急匆匆赶到,还没进府就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进了府,见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都在,忙躬身参拜。

两人淡淡恩了声,天蓬元帅直冒冷汗。

随后天猷元帅、真武大帝赶到,真武大帝此前跟我也算是有些交往,进府神色诡异看了看我,最后摇头叹气,显然,他也认为我不可救了。

此后时间,勾陈上宫的五极战神赶到,其中大地战神来的时候忧心忡忡,本想跟我说几句话,但天皇大帝在这里,他不敢多言。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的戍卫虎符还在我手上,他怕我拉他一起去死。

神霄玉清府的长生大帝和金阙将军等人也随后赶到,迁校府的靳川,后土皇,户部的大小财神,雷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崇府内外站着的全都是神界要员,纯阳子也在之后时间赶来。

那些不在玉京的,自然就没法儿来了。

有为我担忧的,但绝大部分都只是来看戏的,这场我跟玉皇之间的闹剧,似乎今晚就要落下帷幕了。

他们肃穆站着,没人开口说话,都在等着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的到来。

再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戍卫喊道,“玄女娘娘到。”

红色玉辇至门口,九天玄女在白静的伴随下迈步进了崇府,府中众人躬身参见,九天玄女径直到我面前,我冲九天玄女笑了笑,说道,“您现在相信了吗?无论我怎样做,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九天玄女肯定知道我是被陷害的,她神色哀婉看着我,许久后才说,“如果你的死,能换来神界的太平,是值得的,你的父亲也会为你开心。”

“我的命属于我自己,不属于神界,您凭什么认为用我的命去换神界太平是值得的?您可问过我愿意吗?”我问道。

我说话过分了,众人并不觉得奇怪,只认为我是死前的最后挣扎和放肆。

九天玄女沉默了好久才想好措辞,说道,“神界亏欠你们崇家,到现在也没办法弥补了。”

我正色说,“不管今天会不会死去,对您我一直都会心怀感恩,谢谢。”说完看向白静,白静双眼有些微红,这次来相当于给我送终的,好歹我们也是以姐弟相称,她有如何不伤心。

再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外面戍卫高呼,“玉皇大帝到。”

众生跪倒,高呼,“参见玉皇大帝。”

一身金袍的玉皇迈步进来,整个院子中就我还站着,他到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只要我今天会死去,他啥都不在乎。

进府中先唤了平身,随后道,“崇元真乃皇亲,皇亲犯法,需有君王在侧受刑,今日召诸位前来,只是为了做个见证,一是为了公正,以免让外界认为朕偏袒于他。二是为了正神界刑罚,若是崇元真真的中饱私囊,我定不轻饶,必将其就地正法,以正国法。”

众人默不作声。

玉皇随后一挥手,“去搜!”

靳川应是,立马带着人前去搜查。

随后有人抬进来宝座,玉皇到上方坐下,与我四目相对,嘴角浮现丝丝笑意,我也看着他笑了笑。

靳川带人进去没多久,就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出来,这么多人在,他不可能偏袒我,抬出来摆置在院子中,打开来看,全都是银两,靳川道,“禀大帝,崇府共搜出白银约莫三十来万两。”

这个数字惊住了,我才到这个职位多久,府中就有了这么白银,他们都直吸凉气,这个数字,可以养得起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了,只要有甲胄和兵器。

搜出白银,九天玄女和白静他们落寞闭上了眼,府中家丁也悲婉无比。

“完了。”白静低声叹了句,她以为我会做准备的,没想到我连藏都没藏,进去就搜了出来。

玉皇着急杀我,没问其他,直接来了句,“崇元真,解释一下吧,这些白银从何处而来?你若是能解释得清楚,今日死罪可免,若是解释不清楚,今日难逃一死!朕把你放到天官上神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你却不感念半点恩德,竟然做出……”

玉皇没说完,我打断了他,“大帝,我还没解释呢,您怎么知道我这些银子就是从户部提出来的?”

“……”玉皇顿了下,随后摊手道,“好,朕听着,玉京所有要员都好好听着。”

我甩甩袖子,满脸笑意道,“这些银子,全是我做生意得来的。”

“你放屁,你做生意能有这么多?”先前被我划伤脸的那人开口怒斥。

我冲他笑了笑,随后将目光放在了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身上,说道,“还请两位大帝出来帮下官解释一下吧。”

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十万个不想出来,玉皇在清楚不过,这些银子是他命人搬来的,现在他们却要主动承认是他们俩送的,怕是今后会处处被玉皇针对,不过在命的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看着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两人许久后站出来拱手道,“回禀大帝,这些银两,乃是臣和天皇大帝两人给崇府送来的,我们各自分两次给崇府送了共二十万两,一共是四十万两,不过这些银两,全是臣数千年来积累的,并无半点违法乱纪……”

玉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把杀人的刀才冒了个尖儿,竟然就这么被折断了,瞪着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沉声道,“你们确定?!”声音阴沉无比,极为摄人。

“确定。”两人笃定道。

第五百六十六章 分封六御

玉皇脸都绿了,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二十万两是怎么来的,这次掰倒我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但没想到却中途杀出了个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得到二人再次确定的回答,玉皇倏然起身,怒指二人,却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他总不可能当真玉京诸神的面说,那二十万两是他提出来陷害我的吧?

所有人都以为我这次是难以翻身了,因为他们都能猜出这二十万两是怎么来的,我作为户部天官上神,要中饱私囊,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提二十万这么大数目,更不会就把银两这么大大方方放在府中等着迁校府来搜查。

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不说而已,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九天玄女等人看着这一幕直愣神,玉皇的表情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们二人,二人也心虚,不敢看玉皇。

玉皇因为没有准备这么一出的台词,一时难以下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场面极度尴尬,九天玄女见这场面,出来打圆场道,“大帝,兴许是我们误会了,何不让户部再去查,那二十万两可能放置在了别处。”

九天玄女再清楚不过,今天想要杀我不可能了,硬要杀我也是可以做到的,得连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一起杀了,他们是我同伙。但为了我,搭上四御中的两位,不划算。

玉皇很不甘心,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沉声说道,“误会?怎么可能是误会!”

九天玄女怕玉皇跟我来个鱼死网破,忙对旁边户部大小财神道,“你们即刻返回户部查,那二十万两到底身在何处……”

户部大小财神看出九天玄女有意化解这场尴尬,忙应是离去,随后九天玄女又对旁边白静等人使了眼色,白静带着几个侍女悄无声息离开崇府。

玉皇坐回宝座,死盯着我,双拳捏得发青,许久才说,“崇元真、紫薇大帝、天皇大帝,你们三人随我进客堂。”

“是。”我们三人躬身应是,随同他一起进入客堂。

进去之后,玉皇挥袖关上了客堂大门,施加封印,隔绝了外面的声音,紫薇和天皇大帝二人当即跪下,玉皇在客堂勃然大怒,径直走到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面前,抬腿将他们二人踢翻在地,怒吼道,“你们,你们愧对神界!假若神权将来不复存在,你们两人就是神界千古来最大的罪人!”

“臣等知罪。”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忙跪好。

玉皇又道,“现在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呆会儿出去之后改口,至于怎么改口,你们知道。”

紫薇和天皇大帝相互看了眼,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们不可能回头的,道,“臣等不知。”

玉皇气得浑身哆嗦,又上前踢翻二人,颤着声音道,“不知?你们不知?!混账!枉费朕将你们二人视作左膀右臂。你们想要什么,朕都给你们了,你们还要什么是朕给不了的?为何要帮着这乱臣贼子一起来对付朕?”

如果是其他的问题,他们肯定是站在玉皇那边的,但关乎到魇,玉皇自己都差点死了,他们只能将希望放在我身上,这事儿还着实不好说,难不成他们要说,魇找上了他们,他们知道玉皇救不了他们,所以才来找我帮忙?

这种话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他们只能跪倒在地上,默不作声。

玉皇不解气,又上前踢了他们计较,而后将目光看向我,“拉着我的左膀右臂来给你铺路,崇元真,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有点佩服你了,这几日我老做一个梦,梦中一条黄龙不断追逐我,前几次我还能逃脱,但昨日,那黄龙追上了我,一口将我吞入了腹中,崇元真,你是那条黄龙么?”

我冲玉皇淡淡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辈们的规矩该改改了,我不是我父亲翊圣真君,也不是我的兄长。其实我已经到了户部,这个我永远碰不到兵权的位置上,只要你能容我,我也能容你,可惜你没有。至于我会不会是那条黄龙,完全取决于你。”

我的大逆不道,玉皇早就习惯了,偏偏他还没有杀我的理由和机会,我说完这话,他沉默了好久,突然问我一句,“当年如果我知道那三句谶语之后,不对付你们崇家,反而把你当成接替我的人培养,现在情况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我点头道,“会!翊圣真君是个愚忠的人,即便你把我当成接班人培养,他也只会教导我做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但是你害死了他,他还没来得及教我。你对我够好,我也会对你最够好,你还是没有这样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即便将来我真的有反出神界的那天,只要九天玄女在我面前替你求情,我兴许会放弃,毕竟我欠她不少。”

我当着玉皇的面说反的事情,他丝毫不觉得奇怪,倒是惊呆了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二人,愣愣看着我。

玉皇呵呵笑了,“我已经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未来的那一天,不过你没有机会,当年帝辛倾尽一个朝代的力量都未能颠覆神权,你又何德何能?昆仑守将够强吧?五千年来,他也只能在昆仑山守着,你再强能强得过他?你想反,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

玉皇随后看看跪在地上的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迈步朝门外走去,并说道,“四御从今日起,不复存在,神界采取六御制度。”

走到门口,我叫住了他,“玉皇,反贼应该是什么样的眼神?这样的么?”说罢眼神骤变。

玉皇回头看我,与我双目对视,我提前做了准备,对视刹那,强大威压直接将玉皇压制,玉皇神色大变,眼神中露出一丝恐惧,愕然许久,嘴角微微抽搐,“我现在就可以不顾一切杀了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黄天要是死了,苍天肯定也不会活下去,你要杀我很简单,一个命令就可以,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你现在还是神界主宰,有本事你跟我鱼死网破试试。”我说道。

这话吓到了玉皇,因为这句话是那八个魇刺杀他的时候所说的话,他被惊到了,抬手指着我颤声道,“果然是你。”

我淡淡一笑。

那八个魇,虽然不足以杀光神界神将,但乱军中取他性命,还是可以做到的,这样一支势力,他不得不恐惧,我的威胁很明显,他要是现在不顾一切杀我的话,那么魇也会杀掉他。

“如果可以,我跟你公平地争,我们拼气运,拼手段,如果你要拼势力,我也奉陪。”我说。

玉皇不敢用势力压制我,转身推门出去,站在崇府客堂门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还有站在后方的我。

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被我的话也吓到了,偏着脑袋看我,我冲他们笑了笑,让他们打了个冷颤。

玉皇出门缓了好久才开口说道,“从即日起,原天蓬大元帅擢升第五御,封号‘太微帝君’,与紫薇大帝共治北极星宫;原真武将军擢升第六御,封号‘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与天皇大帝共治勾陈上宫,立即生效!”

这突然而来的一纸命令,让人反应不过来,卞庄和真武将军两人都在发懵。

但随即一想,出现这结果也在预料之中,这是警告,也是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帮我渡过难关的代价,这命令一出,神界应该没人敢接近我了吧?

玉皇看向卞庄道,“卞庄,你的资历自己清楚,接下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心中得有数。”

他在警告卞庄,不能与我再有接触。

第五百六十七章 倾诉衷肠

卞庄并非什么大仁大义之辈,与我关系要好也只是因为的我能带给他好处,现在他有一个万千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摆在面前,而这个机会是我所不能给他的,他自然会选择后者。

卞庄看了看,稍有犹豫,随后跪地叩首,“谢大帝,卞庄定为神界马革裹尸。”

玉皇恩了声,对九天玄女说,“你有什么看法?”

玉皇今日吃瘪,九天玄女即便深知卞庄并非可以担当第五御的人才,这个时候还是选择顺着玉皇的意思,点头道,“我没意见。”

此后过了会儿时间,户部大小财神返回,进府直接跪下道,“臣等该死,我们特意回去查看了库房,是臣此前疏忽,命人将库银挪了位置……”

玉皇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崇元真无罪,各自散了!”

玉皇说完直接甩袖子离开,九天玄女差遣他们出去的时候,玉皇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再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径直离开,其余众人也各自离开。

九天玄女站在外面看了我几眼,对我摇头叹了口气,最后离开。

等府中的人全都离开之后,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才站起身来,立身在我面前,沉声说道,“因为你,现在我们两人权力即将被架空,你给我们的方法呢?”

我说,“玉皇如今对两位心存芥蒂,魇所杀的人都是玉皇亲近的人,如今两位跟玉皇关系紧张,魇是绝对不会再对两位下手的,这就是我要给两位的方法。”

“就这?”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愕然。

我恩了声,“对,就这,我知道两位会有所怀疑,我以崇家先烈的英魂发誓,今后魇绝对不会再找上两位……但如果两位再跟玉皇保持左膀右臂的关系,魇兴许还会找上门来。”

这二人感觉自己被坑了,但还愣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反驳我的话。

我提出的只是一个理论,会不会成功还不一定,要是成功还好,不成功的话,他们俩就再也没有机会来找我算账了。不过我既然说不会去找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去找他们了。

我又说,“另外,为了绝对保险,两位还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他们问道。

“跟玉皇之间的关系再度恶化。”我说。

二人愣神,“还需要恶化?魇和大帝都有置我们于死地的能力,与其死在大帝手中,还不如让魇杀了我们,落得痛快!”

“你们地位崇高,在人间和神界都有信徒,他会剥夺你们的权力,但绝对不会杀你们,今后返回人间,他还需要你们去征服世人,你们一人就可敌得过千军万马。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手中权力被削,对你们是好事。不久之后,神界远征,你们将不再是上阵的第一人选,而是卞庄和真武大帝,要知道,对面的敌人是昆仑守将和柳承,这就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因为你们手中权力被削,魇也不会再去找你们,这是第二桩好事。”

二人听罢觉得有点意思,问道,“说说,要如何恶化?”

我说,“太微玉清宫准备收走纯阳子手中全真道的权力,这次派遣纯阳子去雷泽,便是有意要置纯阳子于死地,如果你们能保下纯阳子,玉皇定然会将你们权力再次剥夺,甚至只留下一个空头衔,魇不会无聊到去杀两个在神界毫不起作用人。”

紫薇大帝听后义正言辞地道,“我们虽想保命,但我们始终是神界臣子,这次保下了你,我们已经对神界深感愧疚。若是再保下纯阳子,将来一旦出差错,我们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了,收全真道的权力,是神界很重要的规划,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纯阳子都要去雷泽了,我还看不出来你们的意思吗?保下纯阳子,这是在救神界,而不是在害神界。现在全真道的掌教不是纯阳子,他只是全真道的信仰,他现在没有掌控全真道,杀了他毫无意义,如果纯阳子一死,必定引得下界全真道对神界抵触,到时候真正的全真道掌教一纸令下,你们神界千年的谋划就会落空,只有纯阳子还活着,全真道才会为神界办事,你们能懂我的意思吗?”我循循善诱。

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二人听后恍然大悟,“懂了!”

“明日纯阳子就要出征,你们还有机会阻止他,万不能让纯阳子死了。”我说。

紫薇大帝面露为难,“因为今日的事情,大帝不再信任我们二人,他根本不会见我们。”

“九天玄女会见你们,让九天玄女去说这件事情。”我为他们再指了一条路。

二人点点头,随后又正色问我,“你将来当真要反出神界?”

我笑了笑,“那只是气话,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针对,换你们,你们也会有怒气。至于反不反神界,得看你们大帝到底能不能容下我,你们也不必过度担忧,我手无兵权,又要如何反?”

天皇大帝说,“想来也是,你现在天官上神肯定当不成了,虽是国舅,却是一个闲职,手中没有兵权,是没有办法反的。不过你今后最好对大帝客气一点,我们是神界五千年的臣子,容不得你这么放肆。”

“那你们刚才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反问道,又笑了笑说,“说到底还是利益至上,两害相权取其轻,什么臣子,都是废话,现在你们为了活命,能跟玉皇对着来。假若有一天玉皇要杀你们,你们还能像翊圣真君那样乖乖等死吗?还不是一样要四处奔波寻求活命的方法。”

二人无言以对,他们也发现,扯皮说话根本说不过我,不再与我争论,负手离开府邸,外出时,对站在门口的阿蛮点头示意了一下。

府中所有人都走了,家丁侍女门松了一口气,看我的眼神再多了几分崇拜,能让四御中的两御为我顶下这件事情,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阿蛮迈步进来,看着我笑了笑说,“总算有惊无险。”

我说,“这次多亏了你挡着那批人,我才有时间去寻求解决办法。”

阿蛮看了看门外,上前去把房门关上,屋子中就留下了我和她两人,她走到我跟前,站得很近,问我,“公子,有一件事情你如实回答我。”

“说。”我应声。

阿蛮说,“黑煞将军、骁骑将军、北斗神君,他们都跟崇家有仇,所以死了,这是你我重逢之前的事情,我不大清楚。你我重逢当天,听我说了张琳欺骗我的事情,然后张琳就被魇所杀,刚好那个时候你说要杀了他帮我报仇,这太巧合了。之后出征太昊陵、杀那些戍卫、神界诸神上门,这一切转变太快了,我适应不过来。十几天前,玉皇派遣一千金甲戍卫准备前来云霄宫找我们麻烦,中途遇到截杀,八个魇险些将玉皇斩杀,刚好那个时候你离开了云霄宫……”

“省略你的推论过程,直接说你的结果。”我道。

阿蛮顿了下,抬头认真问我,“公子,你就是魇,对吗?在为崇家复仇,化作魇保护我的,一直都是你,是不是?”

我沉默了,随后并指念咒,化作魇的模样,小白虎盘坐我肩上,站在阿蛮面前说道,“是我,我就是魇。”

阿蛮依旧抬头看着我,落下泪来,探出两只手来,一手摸着我胸口被我自己剜掉的那伤疤,一手摸着我的断臂,哽咽着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何必要这么拼命。”

我说,“因为你,我一直隐藏着我的獠牙和真面目,假如某一天,连你也出事了,我将不再隐藏,不管经历过什么,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永远是崇元真,而不是其他人。”

我不敢告诉她,她的公子崇元真已经死了,我只不过是占据了一副驱壳而已。

“将来你会反,是吗?”阿蛮又问我。

我点点头,“会,而且不远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斩杀黄龙

这一夜阿蛮并未返回云霄宫,而是留在了崇府,崇府没了阿蛮,少了不少人情味,至于云霄宫,虽然比崇府要豪华,但那里冷冷清清的,并不是一个好住处。

阿蛮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我将来必反,变得忧心忡忡,当年张道陵那么多兵马都没成功,我想要成功,太难了。不过我从一开始就没冲着成功去,我只需要在神界回归之前,将神界实力大幅度削减即可。

阿蛮他们留在了府中,我孤身前往吕祖宫,去时纯阳子正在整理着装,准备天亮了去领兵出征,我是吕祖宫的熟面孔,他们见了我纷纷点头问好,我至客堂,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纯阳子抬头瞥了我一眼笑说,“现在你是成功登临彼岸,我却还在苦海浮沉,当真是羡慕。”

我笑了笑,过去将陈莹莹和谢甜甜给纯阳子整理的东西提起来看了看,笑说,“你是出去打仗呢,还是搬家呢,带这么多东西。”

纯阳子满脸无奈,“徒弟关心我,盛情难却,要不是雷泽太危险,我都想把她们俩带上,闲暇时给我搓背揉肩,岂不乐哉?”

我说,“我跟你的命运早就连在了一起,这次你帮了我,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这个人情,我会还你。”

纯阳子满脸不屑,“你倒是还呐,再过几个时辰我就要出发了,你要怎么还?”

“信不信天亮之前,太微玉清宫就会改变让你出征的决定?”

纯阳子斜视我一眼,显然没相信,“你就坐在这里,玉皇就能改变他的注意了?闪开,别打扰我上阵杀敌!”

纯阳子此后继续做准备,我就在大殿中坐着,静静候着,纯阳子也不撵我走,留在这里倒也不是为了看纯阳子,一直盯着忙前忙后的陈莹莹看,陈莹莹知道我在看她,很不适应,渐渐地减少了来大殿的频率。

次日清早,纯阳子身负铠甲,在吕祖宫人簇拥相送下出了吕祖宫,行至外面,纯阳子冲我笑了笑,说道,“崇元真,本尊此一去,多有可能无法回返,别忘了我们此前的约定,我若战死,你从今往后就不只是崇元真,也是我吕岩,我守护的,你得帮我守护下去。”

“我尽量。”我道。

左右看看,心说太微玉清宫的人怎么还不来,担心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两人怕得罪玉皇,根本没有去陈述现在的真实情况,如果那样的话,纯阳子就真的去定了雷泽。

纯阳子翻身上马,再说,“我一直是比较信任你的,你说天亮之前,太微玉清宫会改变主意,我还心存几分幻想,不过看来,你也只是跟我说说大话而已。”

我道,“我已经做了准备,可能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你且放心,假若太微玉清宫不来人,我随你一同去雷泽,你我联手,区区雷泽,如履平地尔。”

纯阳子一挥手,“罢了。”随即纵马离去,留下话道,“吕祖宫道徒听令,我不在吕祖宫,崇元真便是吕祖宫主人,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一切事宜,听从他的安排。陈莹莹、谢甜甜,今后由崇元真教你们法术,不得有半点抵触!”

纯阳子纵马渐行渐远,吕祖宫的人知道他这次去很可能回不来了,潸然泪下,等他远去后,我对旁边道徒道,“不想你们道祖死在雷泽,马上给我牵一匹马来,我要面见玉皇!”

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两人肯定是没按照我的意思去做,或者他们去做了,却没能改变玉皇的注意。

纯阳子这个时候绝对不能上战场,一是为了他的安危,二是我在神界,只有他这么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吕祖宫道士诧异看着我,他们知道我跟玉皇之间的矛盾,我去求玉皇,不是自己去找死么?犹豫了好一会儿,并没牵马来,而是说道,“崇先生跟我们道祖关系要好,我们的都知晓,但先生跟太微玉清宫矛盾重重,先生去那里,危险万分,我们替道祖谢过先生,就算要去面见玉皇大帝,也该由我们去……”

“你们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去牵马来!”我厉声道。

我加重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见我眼神阴沉,不敢再劝说我,随即牵马去了,我直接上马离开,没有去找紫薇大帝他们,也没有去找九天玄女,而是直接去了太微玉清宫。

去找紫薇大帝询问清楚的话,时间耗费太多了,那个时候纯阳子都已经出发了。

一路疾行,耗费些时间到了太微玉清宫,去时,太微玉清宫外戍卫重重,直接把我拦了下来,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让我进去的,我极目看去,在太微玉清宫外看见了守着的九天玄女和真武大帝。

玉皇最近不敢闭眼睛,一直是由他们守着的。

戍卫对我道,“任何人不得靠近太微玉清宫。”

我问,“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来过了吗?”

“来过,不过大帝不见他们。”戍卫道。

我哦了声,凝聚真气,放声喊道,“臣崇元真,有关乎神界生死存亡的要事要面见玉皇大帝,还请大帝容臣进去禀报。”

半天没有回应,不过门口九天玄女和真武大帝倒是听到了我的话,真武大帝忙化作墨气至我面前,对我道,“大帝刚躺下,勿要在外喧哗,近几日大帝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不管有什么事情,等大帝醒来再说。”

“你做不了主,你让九天玄女来跟我说。”我直言道。

“你……”真武大帝好歹也成了第六御,神界很少有事情是他做不了主的,被我这么说,自然有些气愤,不过看我表情,确实是有急事,就说,“你等等。”

回身去跟九天玄女说了这件事情,九天玄女听后过来,我还没开口,她就抬手止住了我,说道,“你要说的事情,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也想到了,但我没打算阻止。”

“难道你就真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你不是还想远征人间吗?”我说。

九天玄女道,“如果没有魇的刺杀,没有你闹出的这些事情,大帝或许会取消让纯阳子去雷泽的命令。现在大帝积攒了无数怒火,必须得杀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才能发泄,那个人不是你,就是纯阳子。至于纯阳子死后全真道会如何,我自有安排。”

“我懂了,纯阳子的命,在你们眼里,就是给玉皇发泄的工具。”我说。

九天玄女皱了下眉,“虽然话很难听,但可以这么说。”

“玉皇在睡觉对吗?”我问道。

九天玄女点点头。

我恩了声,“好。”说完随即转身离去。

在太微玉清宫外一稍微隐蔽的地方盘坐下来,直接施展好久没有用过的尺木的能力,也陷入沉睡之中。

这个时间点,玉京做梦的人并不多,我不断挑选着梦境,最终找到了玉皇的梦,直接闯入了进去。

玉皇这几天一直在做的梦就是他和一条黄龙的争斗,这次也是如此,入梦所见,乃是一片混沌天地,混沌之中,一条金龙和一条黄龙在黑云之中缠斗追逐。

黄龙比较强势,一直在追逐着那条金龙,金龙逃了许久,化作玉皇模样,眼见黄龙将要将玉皇吞下,玉皇慌忙大喊,“谁来救救朕!”

我听到这声音,立马改换容貌,化作纯阳子的样子,飞身出去,万千法剑应声而出,瞬间将那黄龙身躯洞穿,黄龙嘶吼着遨游九天,我再施展天遁剑术,从天降下一把巨剑,将黄龙死死钉在了地上。

梦境中都是虚假的,想要解决梦境中的东西,太过简单了,黄龙被钉在了地上,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因为我背对玉皇,他看不见我的容貌,上前问道,“替朕斩杀黄龙的,乃是何人?”

我转身,对玉皇拱手道,“臣吕岩救驾来迟,望大帝恕罪。”

玉皇见我是纯阳子模样,诧异至极,说道,“吕岩?你不是去雷泽了吗?”

我说,“臣知此去九死一生,大帝不曾来见我,特来梦中与您道别,见黄龙追逐您,顺便帮您斩了此恶龙,臣将远行,万望大帝保重龙体。”

我说了这话,直接离开了玉皇的梦境,睁开眼来,站在外面候着。

约莫过了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忽然听得玉皇大喊,“快来人,速去拦下纯阳子,不要让他去雷泽!”

第五百六十九章 爆发瘟疫

府外九天玄女和真武大帝赶忙进殿,不多大会儿,有金甲戍卫骑快马朝勾陈上宫去,见到这一幕,我才从太微玉清宫外离开,也没去见纯阳子,径直返回了崇府。

返回时,阿蛮已经离开了崇府,我在崇府收到消息,纯阳子已经在勾陈上宫点兵台上点兵完毕,即将出发的时候,太微玉清宫旨意赶到,取消了纯阳子去雷泽的命令,让纯阳子在吕祖宫听候差遣。

我将梦中所发生的事情记在了纸上,让府中家丁送去给纯阳子,以免玉皇召见他的时候漏了馅。

万事无虞,我抽得半日空闲,在府中打坐诵经,府中发了大财,我让他们搬了不少去发放给马场的马倌,府中人忙活时,靳川进入崇府,至客堂外拱手行礼,我邀他进屋。

靳川坐下后看着我满脸笑呵呵说道,“昨夜真是一出好戏,必死之局愣是让你给化解了,还白白得了二十万两。前一百五十年,你处处受到压制,现在绝地反击,咱们大帝屡屡受挫,经此一出,你们之间就再无缓和的可能性了,我得提醒你一句,大帝无法杀掉你,但你身边的人,他还是可以动得的。”

“我身边的人安分守己,他们连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任何理由动他们。况且,玉皇再清楚不过,即便动了他们,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他不会做无用功。”我说。

靳川笑笑,“静观其变吧。”此后又说,“来找你主要是有两件事情,第一件是赵玄坛可以放了,但是现在玄女宫有另外一个财神的人选,财神的位置会在他们两人之中产出,你想要谁来当?”

我想了想说,“赵玄坛有拉拢的可能性么?如果赵玄坛能为我所用,那么就赵玄坛。如果赵玄坛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另外一人。”

靳川盯着我看几眼,好奇说道,“你对赵玄坛似乎有特殊的感情,不愿意利用他,而是想拉拢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则是纯粹的威胁利用,你跟赵玄坛认识?”

我说,“以前有些渊源。”我所说的渊源,只是指张道陵。

靳川不再细问,说道,“赵玄坛这么些年来担任神界财神,也算是恪尽职守。作为张道陵的徒弟,张道陵起事后,神界还是让他做财神,可见神界对他是足够信任的,你以为神界不知道他当年暗中帮助过张道陵吗?神界知道,但他是最好财神人选,他担任财神之前,神界用的都是以物换物的制度,极其麻烦,也时常生乱,是他改成了货币制度,从他担任财神以来,神界财务方面从没出过问题。以前神界每两个将士才能有一副铠甲,从他之后,神界铠甲兵刃富余有数倍,兵力扩充了将近一半。除此之外,他执掌户部以来,神界迁校府很少能接到案情……”

“我是问你,他有拉拢的可能性吗?”我打断了靳川。

靳川笑笑,“我这不是给你证明这个赵玄坛是个人才嘛,我倒是很希望你能拉拢他,不过机会不大,毕竟张道陵起事时,他只是在暗中稍微给了些帮助,你跟他又没什么瓜葛牵连,他凭什么来帮你?”

“你说的确实打动了我,这样有能力的人,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就去死,绝对不能留给神界。你隐瞒他过错,让他重新上任吧,我去试试。”我说。

靳川恩了声,继续说道,“好,第二件事情,玉京边界此前发现了数百神界兵将的尸体,处理尸体的人没有将尸体好好掩埋,尸体腐烂发臭,住在玉京边界不少人出现了高烧发热的症状,已经死了有三十余人,疑是瘟疫,玄女宫已经下令隔离处理,如果瘟疫继续蔓延的话,玉京或许会遭殃,你嘱咐你的人,不要靠近边界,以免感染瘟疫。”

我点点头,“了然。”

靳川时候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说道,“我有一个方法,可以瞬间击溃玉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试,不过这个方法有违天和,如果用了,可能会遭致天谴。”

我看他表情,就已经想到了是什么方法,忙道,“不行!”

靳川说,“你想要起事,这种方法是最简单的,我已经让迁校府的人将那些尸体收集了起来,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立马让他们把尸体投入北极星宫、勾陈上宫等宫殿,这些地方是兵力集中之地,一旦瘟疫蔓延开来,神界兵将战斗力会急速下降,甚至可以直接摧毁玉京。”

“玉京平民呢?他们怎么办?”我反问靳川。

靳川正色道,“时代更迭,皆是以尸骨铺路的。你以为你带领兵将起事,死的不是平民吗?那些将士哪一个之前不是平民?人祸跟天灾,都是罪魁祸首,方法不论好坏,只要管用就行。”

我以前没发现,靳川内心竟然这么阴暗,戾气极重,虎视着他说,“只要没有披甲带兵,就是无辜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及到他们,这个方法不要再提,我绝对不会用,也绝对不能用。”

靳川摆手道,“不用也罢,我让迁校府的人把尸体烧了就是。”

“先带我去见赵玄坛。”我说。

靳川应好,先出门去离开,等他走了会儿后,我才赶往迁校府。

外面守卫知道我要来,已经做好准备,我刚到,就将我引至迁校府下牢房之中。

牢房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股臭味,我进去都忍不住捏紧了鼻子,迁校府卫士道,“国舅爷担待,牢房就是这样……”

我恩了声,“你们北斗神君呢?”

守卫说,“去城郊了,那边似乎发生了瘟疫,玄女宫将阻止瘟疫散布的任务交给了迁校府。”这戍卫随后叫走了下面其他卫士,指明了赵玄坛所在的地方,让我一个人前去,肯定是靳川安排好的。

我孤身前往,两边牢房中栓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个个蓬头垢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眼神空洞,见我到来,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盯着我。

我径直走到赵玄坛所在牢房门口,门口加上了封印,法力一般的人是无法打开的,赵玄坛才进来不久,尚能保证衣着光鲜,没有那么邋遢,去时他正盘坐在地上,静心止念打坐诵经。

我看了看他,相貌看起来约莫有四十来岁的模样,留着浓密的胡须,四肢脖子都拴着特制铁索,我直接去掉了门口的封印,推门进去站在他面前。

赵玄坛不为所动,我说,“正一道的经文。”

赵玄坛听正一道这名字,才缓缓睁开眼,抬头看了看我,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崇家公子,崇公子怎么会来看我?”

我说,“神界大名鼎鼎天官上神,谁人不识?听说上神遭了牢狱之灾,特地过来看看。”

“神界著名乞丐,我也认识你。”赵玄坛一点也不客气,语气中似乎有些不屑。

我听了出来,笑说,“现在我是国舅,对了,你下狱之后,我还代替你做过几天的财神,不过现在我不是了,他们说我挪用了户部二十万两银子,我险些万劫不复,好在成功登岸。现在天官上神位置空着,你很有可能回去……但也可能回不去。”

赵玄坛收了下四肢的铁链,站起身来与我平视,说道,“我坐得端、走得直、行得正,自然是迟早要出去的,玄女宫不会冤枉我。”

“是吗?”我笑了笑,“我查过一些记录,张道陵起事之前,曾找你批过白银五十万两,远远超过了他所在部的饷银,但你还是批给了他,之后他就举兵起事,你坐得端吗?”

赵玄坛皱了下眉,“我批给他时,他还没起事!”

第五百七十章 掌控资源

“你跟张道陵有师徒情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跟你说,你知道他要起事,却没有去揭发他,反而给予足够的银两,去支持他起事,这与谋反有什么区别?”我质问道。

赵玄坛冷笑着看我,“你当你是什么人?这些事情你能查到,玄女宫也能查到,他们没有一个人追究我,说明他们可以容忍这件事情,你一个卖妹求荣的国舅,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赵玄坛性子比较刚烈,几句话不对就要跟我硬来,我说,“你跟我说这些,无非是想表明你对神界是忠诚的,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给你证明,你对神界并不忠诚,不管你承不承认,事实就摆在面前。你并没有真正归顺神界,只要有值得你为之付出的人出现,你还是可以背叛神界的。”

“值得付出的人?那个人是你么?”赵玄坛笑了,“我师父起事时,我都在为神界服务,我跟你这应该是第一次对话吧,即便我真的可能会背叛神界,那个值得我付出的人,也绝对不是你,我下狱之前,你所作所为我都有所耳闻,你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如果你是来拉拢我的,那么就请回吧,没这种可能。况且,你现在手中无半点兵力,你想造反,是想给神界留下一个天大的笑话吗?”

我听后施展法术,将这间牢房隔绝开来,随后拿出了我手中的虎符。

大地战神、金阙将军的,还有之后找我的其他小将的虎符,大大小小虎符有十来块,这些虎符加起来的兵力也不少了,我说,“我手中并不是没有半点兵力。”

赵玄坛看了我手中虎符,愕然至极,“大地战神和金阙将军的虎符,如何出现在你手中的?难道他们被你招揽了?”

我将虎符收起来,“我确实是来招揽你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现在你有一个选择,要么出狱继续当财神为我所用,要么就永远留在迁校府中。”

赵玄坛怔神好一会儿才说,“我师父被冠上了反贼的名号,我不愿意再当一个反贼,我宁愿永远留在迁校府。”

“假如张道陵还在世,他邀请你与他一起共谋大事,你会愿意吗?”我凝神问道。

这个问题,让赵玄坛犹豫了,许久没有说出答案,他的犹豫其实已经算是回答了,我直接说,“我不是崇元真,真正的崇元真已经死了,我只不过是占据了崇元真的身躯。”说完将身躯和神魂分离出来,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赵玄坛看呆了,我此前没跟他见过,他所震惊的是,外面闹得风生水起的崇元真,竟然一直是另外一个人,呆呆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昆仑守将,孙清。”我报出名号,“张道陵当年失败了,现在我在做他做过的事情,我需要你来帮我,你可愿意?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当我报出名号,赵玄坛呆若木鸡,整个人都石化了,呆滞了好久才问了句,“当真是昆仑守将?”

我取出昆仑守军的治都摄印,说道,“是。”

“难怪,崇元真前一百五十年毫无作为,自己家人被屠杀殆尽,也不敢发声,近来却是大变,原来如此。”赵玄坛恍然,又盯着我看了好久说,“师父当年常跟我讲你和柳承的故事,我心向神往已久……”

“你到底愿不愿意来帮我?”我直接问道,同时神魂身躯合一。

“好!”赵玄坛这次回答得很干脆,又说,“当年我没有选择去帮我师父,是因为他自知自己是绝不可能成功的,他从未来拉拢过我,我有说过要去帮他,被他拒绝了,并非我无情,如果是你邀请我的话,我愿意过来帮你!”

我哈哈笑了笑,撤了周边法术,“好,这几天你就会从迁校府出去了,天官上神的位置还是你的。”

“需要我将神界做成什么样?”赵玄坛直接问道。

我想了想说,“白银流入我手中,神界再无可发的军饷。”

赵玄坛顿了几秒后说,“有点难度,不过我可以试试,前提是你手中得有足够的资源。”

“我去想办法。”我说。

……

此后跟赵玄坛再说了些话,我从迁校府离开。

这次没有回崇府,而是直接去了纯阳子的吕祖宫,本来只是普普通通走一趟,到了吕祖宫外,宫外道士对我满含热泪,直接行起了参拜礼,搞得我有些发懵。

道士说,“多谢先生救了我家道祖。”

我才明白过来,“说谢谢太早了,我这不是上门来收利息了吗?你们道祖在里面没?”

“在。”这几个道士说。

我迈步进去,高喊道,“牛鼻子,本公子来看你来了!”

喊完不久,纯阳子站在了大殿门口,满脸无奈看着我,又对左右招呼道,“去把宫中值钱的东西全收起来,这厮肯定是来打劫的!”

“……”我无语至极,行至门口道,“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人?何时打劫过你府中的东西?我崇府坐拥白银数十万两,可以养得起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了,你这点东西,我看不上眼。”

纯阳子说,“那你来做什么?”

我伸手搂着他肩膀,将他揽入大殿之中,关好房门后道,“你能联系到丹鼎派的人吗?”

纯阳子以为我是说恢复断臂的丹药,说道,“丹鼎派还有一些隐居道士,我倒是能找到,也找过他们,不过他们炼不出能让白骨生肉的丹药。”

“不是为了我的手臂,玉京外面瘟疫的事情你听说过吧?你去接几个丹鼎派的人上来看看,有没有制止瘟疫的方法。”

“你什么时候为神界开始担忧了?”纯阳子好奇至极,“被玉皇吓到了?准备邀功请赏?”

“你只管去做就好了,就当还了这次我救下你的人情。”

“救我是你还之前的人情,现在我们两清……”

“那就当我再欠你一个人情。”我说。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纯阳子直接说道,“不用去找丹鼎派的人,丹鼎派老祖还是我徒弟呢,现在还活着的丹道中人,哪个是我对手?我已经去看过了,并非尸体引发的瘟疫,而是鼠疫,名字叫:疙瘩瘟,不难解决,玄女宫应该也快摸索到解决办法了,对神界不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疙瘩瘟,这个词语我曾听说过,明朝灭亡的原因,正是因为疙瘩瘟,青壮年死伤大半,没有可御敌之兵,所以才导致了明朝的灭亡。

我说,“要怎么解决?”

纯阳子说,“服用人中黄即可。”

“人中黄又是什么?”我追问道。

“就是在粪坑中浸泡过甘草,玉京各柜台有不少甘草,再加上玉京西边有一大片野生甘草园,这瘟疫只需要几天就能解决。”纯阳子说。

他说完我笑了,“老子要发财了,借你府中二十个人用用。”

纯阳子愣了,明白我要做什么,“你要发这种财?”

“反正神界有钱,何乐而不为,借你府中二十人,让他们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到我府上领银子,明天天亮之前,务必将玉京所有甘草全都买下来,送到我府上。”我说。

纯阳子没拒绝我,思索了会儿,召来二十人让他们听我差遣。

我带他们回府,让他们领了银子去收购甘草,我则带上了府中家丁,去了西边一无人之地,找到了那片甘草园,对他们说道,“今天晚上之前,将所有甘草收走。”

家丁都不明白我收这东西做什么,我也没跟他们细说,让他们忙活去了。

资源掌控在我手中了,但是要怎么保住这些资源,还是一个问题,万一神界不愿意花这些钱,派人过来硬抢怎么办?

只想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用魇这个身份!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义之财

现在还没人注意到这些甘草,我还有时间,让府中的人在这里收甘草,我在玉京周边四处闲逛了起来,耗费好久时间才找了一山头,在山上立了一‘替天行道’的旗帜,而后直接在山上布上了完整的‘破地八卦阵’,再劈了些树,搭了不少简易的棚子。

等忙完这些,时间都已经到晚上了,我先去了甘草园,让家丁把收好甘草全都搬到了山上,再又返回府中,把他们收来的甘草运到了我开辟的山上。

一直到次日天明,一切才就绪,收购整个玉京的甘草其实并没有花费太多的银两,不到三千两。

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整个玉京的甘草就全都掌控在了我手中,神界地大物博,其他地方或许会有甘草,不过已经来不及了,目前只能掌控这些,其他地方要是有,再去抢过来就是。

完毕后,我给吕祖宫的人每人给了三百两银子作为感谢,并嘱咐他们道,“收购甘草的事情,不得对任何透露是崇府所为,这是我跟你们道祖纯阳子一起做的生意,要是说出去了,不止是崇府,你们吕祖宫都会遭池鱼之殃。”

他们纷纷应好,我随后让他们回吕祖宫了。

家丁门都聚集在山上,对我收购这么多甘草的行为很不理解,问道,“公子,您收这些东西做什么?它们并不值钱。”

我说,“值不值钱可不是你们说了算的,顶多再过两天,我能把每一钱甘草的价格卖到五两银子,现在收来的甘草,足足有将近三千斤,如果一钱的价格是五两银子的话,三千斤就相当于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户部现在还有多少银子?我非得给它掏空不可!”

家丁问,“只是卖给户部吗?”

家丁的问题问到了点上,我不太想赚玉京百姓的钱,但他们肯定也有需求,所以我把价格定得极高,五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是一大笔支出了,他们宁愿不要命,也不会舍得花这些钱。

所以,有能力购买的,只有户部这些神界机关。而玉京百姓如果一旦购买不到,重压和惶恐之下必将生乱,百姓生乱,即便推不翻神权,也能让玉京伤筋动骨,玄女宫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肯定会出钱收购,然后低价卖给百姓,用来平息这惶恐。

如此一来,赚钱的是我们,亏钱的就是神界户部了。

我没跟家丁们细说,让他们先回府去了,我也留下了一分身在这里看守着,自己则到了纯阳子府中。

纯阳子见我回来,自然是满脸苦恼,直接问,“你又想做什么?”

我说,“我一个人可能守不住那些甘草,我需要你帮忙,帮我从下界带几个人上来。”

纯阳子叹了口气,“谁?像柳承那样气运极强的人,需要一定时间准备,短时间无法让他上来。”

“暂时不用接引他上来,下界还需要他主持大局,我需要孟婆、黄蕴秋、孙思仁、玄姬、玄雅五人,另外,神荼、郁垒二人也做好准备,如果有需要,我要他们随时上来帮我。”我说。

我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纯阳子一一听着,听完后说,“这几个人倒是没问题,我以自身气运可以接引他们上来,不过,让你白白赚这么些,我看着很眼红。”

“二八分。”我咬牙满是不舍地道。

“我八?”纯阳子说。

“你二。”

纯阳子乐了,“你看我像是二八开可以打发得了的吗?五五分,低于这个数量休想,现在神界在人间有神坛有信仰的且会帮你的,只有我,也只有我才可以返回人间帮你把他们接引上来,你没得选择。”

我并不是贪财,只要银两能到我们手里就行,便道,“好!”

纯阳子笑说,“那我今夜下界找他们,对了,迁校府以为是人的尸体引发的瘟疫,着重处理那些尸体去了,现在散布瘟疫的老鼠已经进入了玉京,玉京也有人感染上了瘟疫,玄女宫正在想方法,应该在明天天亮之前就会确定瘟疫的类别,一旦神界知道甘草全在你手中,这也是杀身之祸。”

“所以才来找你,我要让他们像忌惮雷泽那样,忌惮我这股势力,不得不花钱来买,到时候还需要你来帮我撑场子。”我说。

纯阳子很乐意,“拿人手短,分了你五成的钱,这点忙还是可以帮的。”

此后时间,我将储存甘草的地方告诉给了纯阳子,我则回崇府静静等着。

瘟疫散布到城内,玉京渐渐惶恐起来,比起打仗来,这种避无可避的天灾才是最为恐怖的。

玄女宫的速度很快,不到第二天天亮,就直接发布了诏令,告知神界,甘草可以预防治疗这瘟疫,于是,玉京无论平头百姓还是兵将都纷纷到各大柜台去购买甘草。

但他们晚了,到的时候才知道,所有甘草都被提早收走。

玄女宫又去了甘草园,但发现那里的甘草也全都被洗劫一空。

整个玉京,找不到半点多余的甘草,本就惶恐的众人,更加惊慌了,而瘟疫传播的速度极快,玉京有不少人都感染了瘟疫。

这疙瘩疫是朝发夕死的病,此前已经有证明,无法购买到甘草,纷纷上大街上闹了起来。

看到这一情况,府中家丁才知道我为什么提早收购甘草,直夸我神机妙算,有家丁问我,“公子,现在我们可以让他们去买甘草了吗?”

我说,“还不到时间,得到了他们无路可退的时候才行,你们找几个人出去散布言论,就说玉京众神不关心黎民生死,如此天灾,却无作为,任由瘟疫散布。”

“可是这跟玉京众神没关系,是我们收走了甘草……”家丁说。

我抬腿给了他一脚,撵着他们去了。

这种时候,言论散布得非常快,这些言论更加引起了玉京百姓对太微玉清宫的不满,甚至连神界兵将都开始动摇起来。

玄女宫忙得一团糟,四处寻找甘草,我见时机已经到了,本来可以散布言论,告诉他们哪儿可以购买甘草了,但纯阳子那里迟迟没动静,我不敢妄言妄动。

直至第三日清早,纯阳子才神神秘秘到我府上,“带你去见几个人。”

纯阳子直接把我带到了我储存甘草的山上。

山上有破地八卦阵,我布下的阵法,也只有纯阳子敢进去,去时,有几个人站在山下,分别是玄姬、玄雅、黄蕴秋、孟婆,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个不速之客,乃是苏妲己。

我还没靠近,见了苏妲己忙问纯阳子,“这是怎么回事?苏妲己怎么来了?”

纯阳子说,“去青城山的时候,刚好遇到她在青城山,她男人在阴司划出的那块地,现在被柳承团团围住了,她到青城山商议互不侵犯的事情,本来柳承也没准备动他们,是他们自己紧张了。孙思仁还要主持正一道,没时间来,她为了讨好孙思仁,自告奋勇来了。”

“他们知道我是孙清?”我问。

纯阳子说,“自然知道,不然你以为他们凭什么会来神界?不过我嘱咐过他们了,不要外传你还活着的事情,关乎到我全真道的事情,我不会马虎。”

我恩了声,迈步走上前去,众人看向我。

我和纯阳子走近,他们看着我面貌和断臂,诧异至极,玄姬焦急问道,“纯阳子,你不是说我师父在神界吗?他人呢?”

苏妲己首先冲我笑了笑,眨了下眼,满是魅惑地说道,“小哥儿,又见面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开始交易

毋庸置疑,苏妲己本事要比玄姬玄雅要强上不少,不过我可不相信她能一眼认出我来了,连九天玄女和玉皇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不可能认得出来了,肯定是推测出来的。

来了就是朋友,我礼貌对待,颔首示好,对她们道,“诸位,又见面了。”

黄蕴秋一直知道我活着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太大的意外表情,孟婆最为沉稳,也只是笑了笑,只有玄姬玄雅两人跟见了多年未归的家长一样,立马笑脸嘻嘻黏了上来。

我邀她们上山,上山路上跟她们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并不难,只是我人手不够,需要他们来帮忙守着这些甘草,且要时不时挪动地方,以防止神界强行夺药。我府中那些人实力不行,只能依仗她们。

事情并不难,我只说了一遍她们就明白了,上山后,纯阳子很自觉地离开,把时间留给了我们,剩下的时间,我们做起了简单的叙旧。

从她们的对话中得知,黄蕴秋还是在原无启国旧地,在那里当着无启女王,现在青城山、提刑司都听我们调遣,自然没人找她的麻烦。而玄姬玄雅则在青城山修道学法,期间柳承找她们俩出去执行过三次任务。

三次都是遇到了难以攻克的城池,派她们俩去执行魅惑任务去了,自然是手到擒来。

至于孟婆,上次从酆都城离开后,就一直呆在忘川河畔,因为有炼制多余的孟婆汤,就把派孟婆汤的任务交给了桃止山的其他人,不过现在阴司交战,四处一片混乱,阴司秩序还没恢复,极少有人到忘川河来过河转世,一天顶多也不过百人左右,否则她也抽不出时间来帮我。

我只问了她们的情况,却没问苏妲己,就在我话题转向别的地方时,苏妲己满脸不悦说道,“生分了哟,问了她们所有人,却不问我,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帮你的好不好。”

我笑了笑说,“你不跟着帝辛在你们大商享清福,跑这里来受苦做什么。”

苏妲己说,“我倒是想去享享清福,但你那师兄还是师父,算了,管他呢,反正就是柳承,他让王方平、嵇康两人带着将近三十万人整日在殷商国土周围转悠,也不与我们沟通交流,时不时制造一些小摩擦,就等着我们先出手,一旦我们先出手,他就有了理由来攻打我们,当初你可说好了的,我们各不相犯,怎么不算数了?”

我干咳一声,这事儿是我跟帝辛商量好的,可没跟柳承商量过,说起来,确实是我对不住他们,就笑呵呵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如今阴司即将到手,却还被你们占去了一块地,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听罢我言,苏妲己激动得站起身来,“你不能出尔反尔,太过分了!”

我摆摆手,“我还没说完呢,阴司必定要成一个完整的体制,你们的殷商可以存在,但是不可以独立于阴司,只有一条办法可以解决,那就是等攻克酆都城后,殷商认阴司为宗主国,官僚建制你们可以自己决定,但阴阳轮回之道,需遵循阴司的方法,如果违背这一点,殷商绝对不可能存在。”

苏妲己听后紧皱眉头,沉默数秒后才说,“这样不就是把我们当成阴司麾下一个自治区吗。”

“至少名义上,殷商还存在。”我说,而后诡异一笑,“不过我师兄做法确实不地道,换做是我的话,不动用一兵一卒,就可以让你们主动找我谈判。偌大的阴司,想要封锁你们,太简单了。”

苏妲己更不爽了,“果然是一脉相承,一个比一个阴险。”

苏妲己自己也清楚,他们地处阴司之中,如果想要搞一套自己轮回方法,是绝对不可能的,那样的话,肯定也会染指阳间,况且,他们所在的那里也不存在这个条件。

跟她们聊到了晌午时分,我将魇的模样化给她们看了,以她们的本事,想要幻化相貌还是简单至极的。

另外,我把破地八卦阵的布阵方法交给了孟婆,而后施展大小如意的法术,将甘草缩小至她们手中能拿的大小,交给了她们几个人保管,等待生意上门,等需要换位置的时候,我就来通知她们。

安排完毕,我返回玉京,让府中的人去外面散布了哪里有甘草出售的消息。

没多久时间,玉京众人开始涌向那山头,第一批去的,全都是玉京的百姓,但是他们全都无功而返,我第一次开出的价格是十两银子一钱,他们花不起这个钱。

返回之后,纷纷到玉京各大小机关去闹,让他们出面处理。

玄女宫被逼无奈,派出户部一个小财神去交谈这件事情,想让我们低价将甘草卖给他们,但开出的十两银子,一分一毫也不降,户部小财神再次无功而返。

玉京众生不断闹事,再加上兵将也有不少感染了瘟疫,玉京内外一片紧张,玄女宫知道有人在发国难财,勃然大怒,直接命令勾陈上宫的天空战神,领三千精兵前去谈判,如果谈判不成,就直接动粗。

我在玉京,很快收到这消息,演化分身前去通知了孟婆他们。

当日深夜,天空战神带着三千精兵浩浩荡荡出发,一副不拿甘草不回返的气势。

然而玄女宫失策了,天空战神带着三千精兵去了那山头,当天夜里,那边电闪雷鸣,直到次日清早,天空战神带着疲倦不堪的兵将返回,原本带去的三千人,只剩下了两千人左右。

天空战神回玄女宫述职,惊恐告诉九天玄女,收走甘草并非旁人,而是‘魇’这个组织,山上有大大小小的魇将近三百,个个都有呼风唤雨,随风上下的本事,他们去了那里,甚至都没到山顶,就被打了回来。

我收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在纳闷儿,山上就那么几个人,是怎么搞出三百人来的?

再一想,明白过了,有苏妲己、玄姬、玄雅,这三个有史以来最强狐妖在,什么样的画面她们造不出来?再加上那里可是有破地八卦阵存在,要是摸不透阵法窍门,进去就等同于送死。

得知是魇在卖甘草,太微玉清宫和玄女宫双双沉默了,他们又想要甘草,又不太好从这个组织中强夺,假如真的按照魇开出的价格买了甘草,神界颜面何在?

这两宫的沉默,让玉京众生怒火更盛,纷纷指责当朝不作为。

内外忧患之下,九天玄女直接派遣赵玄坛代表神界去谈,给赵玄坛下了死命令,绝对不能让神界颜面扫地,在保证神界颜面的情况下,完成这笔交易。

于是乎,赵玄坛又带着十几个人朝孟婆她们新找的地方赶去谈判!

耗费了有小半日时间,在我的授意下,将原本的十两银子降低到了五两银子,赵玄坛返回请示玄女宫后,玄女宫决定先买一百斤,耗费五万两银子,暂时安抚了玉京众神情绪。

但这点对于偌大的玉京来说,完全不够,神界再次上门买了一百斤。

如此往复三次,我渐渐嗅到了危险的信号,他们完全可以一次买更多,却分这么多次,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在打探虚实!

果不其然,在第四次购买时间将至之前,赵玄坛先找孟婆她们商议好了购买重量,让孟婆她们在山上等候,不要离开,他回去取银两。赵玄坛回户部的同时,勾陈上宫集结大批量神界兵将,整装待发,指挥的人乃是真武大帝!

第五百七十三章 冰封千里

北极星宫并没有说的集结兵将是为了什么,不过他们的目的并不难猜测,这很明显了。

当日傍晚时分,北极星宫兵马浩浩荡荡朝孟婆他们所集结的地方出发,我在他们出发的同时赶向孟婆他们那里,他们这么多人,到达那里肯定没有我的速度快。

我完全可以提早几个时辰就让孟婆她们转移地方,但我没这么做,一味地转移地点,他们肯定会以为我们怕了他们,接下来也别想安安心心跟我们做生意了,假如由真武大帝领军,都没能从跟我们手中夺走甘草的话,接下来他们就不会再打这强取豪夺的注意了。

至山上时,她们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将至,见我到来,皆起身相迎,我没言其他,直入主题说道,“真武大帝领军朝这边过来了,马上换成魇的装扮!”

黄蕴秋是个保守派,一听这消息,立马说道,“那我们马上转移!”

我说,“不用,你们现在挂着的可是神界最恐怖的魔头的名号,不同怕他们,擒贼先擒王,一会儿等他们来了,直接找准那几个为首的将领,只要处理了他们就行!”

黄蕴秋还是有些担忧,不过还是点头应好。

众人换上魇的着装打扮,我又用起了之前用过的一招——捭垒广志,在山上各竖上了替天行道的旗帜,并以撒豆成兵的法术,让他们扛着旗帜移动起来。

破地八卦阵也已经启动,我们正身而立,约莫过了有半个小时左右,山下浩浩荡荡的兵将前来,为首正是刚升为第六御的真武大帝,真武大帝骑在马上,身后旗帜猎猎作响,看向山上,见山上旗帜诸多,笑了,说道,“勿要再虚张声势,此前我们已经打探清楚了,这山上根本没有数百人,只有五人。国难当头,瘟疫肆掠,百姓疾苦,无论是何立场,都该心向苍生,尔等竖上替天行道大旗,所做之事,又是何等卑劣,今日,我封玄女宫之命,领兵六千清剿尔等,如今这山内外净是我神界兵将,尔等若是有自知之明,便交出那救命的甘草,我尚能退兵不予追究,若是尔等冥顽不灵,只待我一声令下,神界兵将便要直接攻上山来,届时尔等,个个都将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苏妲己听后扭头面朝我,满脸妩媚笑说,“孙将军,他在吓唬你哟,你立着的这些旗帜,好像也没什么用。”

我说,“本来也没准备讲什么战术,就算他们攻上山来,我们这里几个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又没有那诸多兵将拖我们后腿。”说完冲下方喊道,“真武大帝,我们固守本分跟你们做生意,你们出钱,我们出物资,天经地义。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玉京苍生,假若真是如此的话,就算我们开价再高,你们也是能接受的。你们所做所为,已经证实了,玉京苍生在你们眼里,是比不上那些真金白银的。我早就知道你们神界贪婪,也料到你们会派兵前来抢夺,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实不相瞒,这山上就有一灭绝天地的大阵,之前天空战神前来,便是被这大阵打退了回去,你要试试吗?”

真武大帝肯定听说了这件事情,稍犹豫了下,便对旁边一副将道,“带三百人上山探探虚实。”

副将拱手应道,“是。”而后带三百兵将上山。

孟婆此时幽幽开口,“要启动大阵吗?”

我摇头说,“不用,任何大阵都有破解的法门,真武大帝只是想探清大阵运行规律,好出手破阵,现在启动大阵,我反而会露出破绽,只是三百人而已,你们谁愿意去?倒不用赶尽杀绝,把那副将解决了就行。”我伸手指着副将。

众人不出声,他们倒不是怕了,而是不想出手,更是不屑出手,这副将实力一目了然,法术修为不高,但有着一身蛮力,这样的人对上会法术的人,天生就有缺陷。

我见他们不愿意去,就要第一个出去,旁边黄蕴秋道,“我去试试。”

这里几个人中,黄蕴秋实力最弱,但那也只是我认为而已,她拥有九窍冰心,之前九窍未开,要是九窍全开的话,那可是能统御一个国家的能力,我道,“小心点。”

黄蕴秋点头恩了声,手持一根枯木枝往山下走了去。

这山上树木丛生,副将和三百兵将上山小心谨慎前行,黄蕴秋如鬼魅出现在他们正上方,副将发现后大惊喊道,“在那里!”

诸兵将纷纷手持兵刃冲上前来。

却见黄蕴秋手捏法印,天上雷云汇聚,大雨瞬间轻倾盆落下,副将惊异,忙喊道,“先等等,这雨来的诡异,小心有诈!”

下面真武大帝也看见了这大雨,冲副将喊道,“这只是普通唤雨法术,休要紧张。”

副将一听,放下心来,再次领队冲向黄蕴秋,黄蕴秋收起手来,开始朝左边走去,跟他们在山上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大雨一直没停,玄雅见黄蕴秋不断闪避逃离,担忧说道,“唤雨的法术,怎么可能伤到人,她一直在逃跑,要不我和姐姐去吧。”

苏妲己瞥了眼玄雅,笑道,“小妹妹,她可不是在逃跑,而是在等时机……”玄雅与苏妲己对视一眼,苏妲己又说,“她可是有九窍冰心的人,只要有水的地方,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苏妲己话音刚落,黄蕴秋已经被那副将带人围住了,副将抹掉了脸上雨水,笑呵呵道,“跑啊,你继续跑啊,你的大阵呢?怎么不启动了?”

身后小将道,“将军,直接拿下吧,原以为他们真的是魇,就这点实力,简直玷污了魇这个名字,想来肯定更是冒充魇的名声出来捞钱的!”

副将恩了声,冲山下真武大帝喊道,“真武将军,我们已经将他们一人围困住了,是要活的还是死的,这些人并不是魇,只会几个呼风唤雨的法术,我看是冒充魇来吓唬我们的骗子而已!”

“杀!”真武大帝杀伐果断,直接下令。

副将领命,抬手振臂一挥,“杀!”

兵将喊杀涌上去,却见黄蕴秋突然并指,先前降下的雨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快速蔓延,副将大惊,忙大喊,“快退!”

其他小卒兵也快速后退,但来不及了。

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小半座山结上了厚厚的寒冰,所在之处一切都被寒冰封存,黄蕴秋呼出几口寒气,绕过被冰封的小卒兵,径直走到已经化作冰坨的副将面前,抬掌朝副将额头拍了去。

卡擦一声,副将化作碎块落地,黄蕴秋看着直皱眉,并没对其他小卒兵动手,返回我们之中。

玄姬玄雅愕然看着黄蕴秋,满眼崇拜说道,“以前还以为你很弱,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黄蕴秋满不好意思地说,“我本身确实很弱。”

下面真武大帝见山被冰封,也知道那副将出事了,却没如愿看到大阵启动,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也知道了,他们这么分散开来上山,是很难取胜的,想了一法子道,“诸位皆是能人,不如这样,我们将与将对决,不牵扯卒兵。你们有五人,我们便对决五场,若是你们胜得多,我立即退兵,要是我们胜得多,你们就得把甘草交出来!”

我巴不得这样,看了看我们这里几个人,他说的五个人,应该没把我算进去,这种方法最简单,也最有效,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好,你先挑五个最强的人出来,你自己也可以来。”

真武大帝左右看了看,把左右四个看起来实力不俗的副将先锋叫了出来。

第五百七十四章 狐媚之术

四人骑马出列,真武大帝道,“哪位将军先出阵?”

以前打仗经常用这种手段,两军对阵,先由将领出来单挑,一来可以避免混战中,卒兵死伤太多。二来,万一赢了,对士气有很大的鼓舞作用。

我们这里没有卒兵,用这种单挑的方式,其实是他们吃亏了。但真武大帝摸不透我们山上所布下的阵法,不敢贸然进攻,只能选择这种方法。

“我去。”其中一个手持两把板斧的黑甲将军纵马上前,冲山上喊道,“吾乃勾陈上宫,人中战神麾下甲子太岁,金辨将军是也,山上匹夫,可敢与我一战。”

这个金辨我听说过,属于六十甲子神中的第一个将军,起先是由斗姆元君率领的,后来斗姆元君去了雷部,这六十甲子神就被分到了四御麾下。

这人地位低于五极战神,实力比刚才那个副将倒是要强上一些,真要单打独斗的话,这里他一个都不是对手,要是黄蕴秋没有九窍冰心,他还可能跟黄蕴秋打上一场。

“师父,我去,我去!”玄姬一见对面是个莽夫,立马欢呼雀跃要上阵。

我想了想道,“去吧,小心真武大帝他们放冷箭。”

“好。”玄姬应好,直接随风而起,不多久落在了那金辨将军面前。

金辨将军见有人下来,愣了下,再盯着玄雅看了会儿,哈哈笑了起来,“看你这身姿,不会是个女人吧?”

“女人怎么了?”玄姬反驳道。

金辨听了玄姬声音后,脸色一虎,“还真是个女人,你们山上没人了吗?怎么派个女人来,看这个头,还是个娃娃吧,你家大人呢?”

金辨一句接着一句,还不等玄姬回答,金辨脸色忽然大变,直接抄起手中板斧就朝玄姬劈了过来。

山上玄雅见状紧张不已,好在玄姬避开这一板斧,玄雅才稍微松了口气,忿忿不平地道,“可恶,竟然偷袭!”

玄姬避开,猛然翻身一跃,直接纵身上了金辨战马上,而后伸手搭在了金辨肩膀上,金辨猛然回头,与斗篷之下的玄姬四目相对,玄姬发挥狐媚力量,金辨顿时瘫软了下去。

“为了我,去死好不好?”玄姬轻声问了句。

金辨恍然,真武大帝瞧出不对,忙冲金辨喊道,“不要中计,这女子魅惑之术了得,快退回来。”

但金辨已经被玄姬魅惑,此时耳中听不得半点别人的声音,痴痴看着玄姬,点头道,“好!”

说罢,抄起板斧朝自己脑袋上砸了去,玄姬立即下马,往山上而来,金辨这一板斧用尽了自己十分力气,脑袋瞬间裂开,他从马上跌落下来,没了生机。

玄姬回山时,还不忘说了句,“我是我们里面最弱的哟。”

金辨就出了一招,就直接魂飞魄散了,剩下三位将军先前信心满满,这会儿开始紧张恐惧起来,因为玄姬说了句,她是我们之中最弱的。

真武大帝痛心疾首,但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只得继续,再道,“哪位将军愿意为神界拿下头彩?我有重赏!”

三人犹豫了下,好一会儿才有一个金甲将军纵马出来,冲上方喊道,“吾乃原太微玉清宫戍卫副统领,范宁!”

这范宁比之前那个要强一些,手持一把长戟。他出自太微玉清宫戍卫,还是副统领,那可是保障玉皇安全的戍卫队,实力自然比较强横。

他出来后,我看看周边,孟婆说,“我去吧。”

孟婆实力我再清楚不过,在人间也算是能排得上名号的强者,她去的话肯定手到擒来,便应道,“好。”

孟婆从我手中接过去了剑,纵身下山,立于山外巨石上,范宁抬头看了下孟婆。

孟婆原本就是神界的人,不过这会儿换了装扮,他没认出来而已,范宁将手中长戟一挥,道,“下来与我一战!”

“哦。”孟婆应了声,身影忽然消失。

范宁大惊,忙抬长戟防御,咣当一声,孟婆一劈在了长戟上,范宁胯下战马嘶吼着后退。范宁忙要反击,但孟婆已经消失了,再次出现,却在范宁头顶,一剑划了下来。

范宁目光呆滞,没来得及防御,这一剑直接将下方土地划出了沟壑,范宁一分为二,没了生机。

真武大帝都看愣了,真武大帝作为神界少数几个实力到了极强地步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出,孟婆方才出手的几招,即便是他应对起来,也需要耗费一些精力的。

“我不是山上最强的。”孟婆赢了,回山上时留了这么一句。

神界那些兵将原本信心满满,但派出的两方个将军,都几乎被秒杀了,先前他们认为我们是在冒充魇的名头做生意,现在他们开始怀疑了,因为一个组织中,能有这种实力的,似乎也只有魇这个组织了。

“又是女人!”真武大帝听了孟婆声音,不由眉头紧皱,“你们并不是此前袭击太微玉清宫的那一批魇,那一批人中,出手的全是男人,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现在我们已经赢了两场了,要是你们下一场还输的话,剩下的两场也就不用比了,接下来你们要派谁出阵?”

“我来!”真武大帝咬牙切齿,只有他出手,才可能掰回一场,然后接下来两场全胜的话,就是他们赢了,真武大帝说完,手中玄龟黑蛇出现,化作盾牌与剑,冲上方喊道,“你们谁来跟我打?一直是你在发号施令,想来是你最强了,你来,先前那两人虽然强,但并不是我对手。”

真武大帝出场,肯定是我上了,当即应道,“好!”

正要出去时,苏妲己伸手一把拉住了我,对我说,“小哥儿,让我也去玩玩呗。”

“狐狸精,松开。”一冰冷声音传出,说话的并不是我,而是玄姬玄雅,两人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苏妲己忙笑呵呵松开了我,对玄姬玄雅说,“别这么小气,碰一下也不行吗。”

我说,“真武大帝实力不弱于你男人,你确定你去?”

苏妲己道,“我男人再厉害,不也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了么?”

我犹豫了下,倒真想看看她出手,要是她输了的话,我再上也不迟。

苏妲己见我犹豫,只当我答应了,忽地腾身而起,下一瞬间,出现在了对阵前方,与真武大帝面对面而立,真武大帝见山上有人下来,握紧手中的剑,不过却发现了不对,“你不是说话的那个人。”

苏妲己带着笑意说道,“对呀,我不是。”

“还是女人?”真武大帝都懵了,“山上难道就只有说话的那个是男人?”

“羡慕他吧?山上每个女人都是天姿国色,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到时候我可以服侍你哟。”苏妲己谄媚道。

我们听着直皱眉,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要是让帝辛听见的话,非得气死,或者帝辛就知道苏妲己是这样,他们能互相包容。

真武大帝将剑一挥,“不用了,出手吧!”

苏妲己见对方要动手,身上真气散发,形成天罡战气,也不再吊儿郎当,认真应对起来。

真武大帝先一步出手,一开始就施展出了降魔剑法,一剑下来,真气浩荡如猛兽,开山裂土,先前巨石轰然化作碎片,苏妲己纵身离开,眼神陡然化作两色。

魅惑力量席卷而出,真武大帝看了眼苏妲己的眼神,稍作呆滞,苏妲己趁此机会迅速上前,就在靠近的瞬间,真武大帝祭出手中盾牌,将苏妲己挡了回来,再对苏妲己道,“我修道多年,美色是魅惑不了我的。”

“谁说魅惑一定要美色?”苏妲己被打回来,踉跄几步后说道,“权势,财富,法术,哪一个不是你们男人想要的?”

狐媚气息再次散布,真武大帝身后兵将陷入痴醉之中,真武大帝回头看了眼,再回首过来,几番眼神呆滞,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苏妲己愣是没有半点机会,紧接着再劈剑而来。

苏妲己险些被击中,化作一道白影,绕行在真武大帝战马周围,不多会儿,停在战马面前,眼神与战马对视。

她不去魅惑真武大帝,而是去魅惑真武大帝胯下战马了,那战马哪儿是她的对手,只一眼,战马就如癫狂了般,真武大帝见状忙离开战马,落地下来,战马随后朝远方奔离。

真武大帝看了看苏妲己,道,“原来是狐妖,难怪魅惑本事了得,我都险些受你影响,不过这次你输定了。”

“是吗?”化作白狐的苏妲己诡异回了句,道,“那你先得问问你的人,舍不得舍得让我输!”

苏妲己说完,真武大帝身后兵将持刀剑上前,将真武大帝团团围住。

第五百七十五章 拜纯阳子

他自己的人把他围着,真武大帝完全没料到这一出,他自己道心稳固,是可以保证自己不受影响,但是他手下那些人可做不到。

我不得不佩服苏妲己的心计,竟然能想到这办法,真武大帝见自己的人朝他围来,眉头紧锁,苏妲己又说,“你要是想杀我的话,必须得把你自己的人全都杀干净才行,你要是早有准备的话,还可以在之前就把我杀了,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真武大帝几次提起手中的剑,但看看身边围着的自己的人,无奈把剑放了下去,许久才颓然地说,“好,我认输,你们赢了。”

苏妲己从妖形变回人形,恢复成魇的模样,真武大帝盯着苏妲己说,“你们这个组织着实恐怖,之前刺杀玉皇大帝的那一批,再加上你们这一批,足以把玉京搅得天翻地覆了。方才可以释放寒冰的那个,还有你之前那个可以魅惑人的,以及那个拿剑的人,个个都不简单。只是我不明白,你们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要当草寇一样的人,你们要是加入我神界的话,凭你们的本事,地位必然不低,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真武大帝这是在抛橄榄枝,不过他针对错人了,苏妲己我不知道,玄姬玄雅他们,就算我撵着她们去神界,她们都不会去。

苏妲己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应真武大帝的话,返回山上来。

我说,“真武大帝,现在按照你的要求,我们一对一比试了,你愿意退兵了吗?或者你不死心,还想强行攻山试试,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在没有破阵之前上山,你带来的人可能会全部死在这山上。”

真武大帝道,“愿赌服输,我退兵,不过我也劝你们一句,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太过伤天害理,即便能赚了钱财,也会失了人心。你们这个组织以推翻神权为目的,既然如此,就更应该招揽人心,如果你们能把甘草献出来,玉京不知有多少人会对你们感恩戴德。”

“抱歉,我们不需要人心。”我回了句。

真武大帝不再多言,下令道,“退兵!”

于是乎,这几千人都没有进山,直接下令撤退了,真武大帝这个决定其实是最正确的,硬要强行攻山的话,破地八卦阵真的有能力把他们全都留下。

真武大帝等人退去,不多久时间,户部赵玄坛带着真金白银上山来,这次直接购买了五百斤的甘草,耗费二十五万两白银。

卖甘草所挣得的钱,我全都找隐蔽地方埋掉了,等这件事情过去之后再运回去。

孟婆他们也在之后转移了地方,等候神界下一次来购买。

我在之后返回崇府,回崇府的时候,神界已经开始分发购买到的甘草,不过是先从神界要员那里发放起,之后再以一钱一两的价格卖给了玉京百姓,算是稍微回点本。

神界兵将押送着甘草在神界各殿分发,唯独到崇府的时候,绕过了崇府大门,这算是刻意针对我。

这种行为,我只能嗤之一笑,要甘草,我不用求神界,我手里就有最多的甘草,在府中做着发财的梦,想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招兵买马!

只要有足够的钱财,招兵买马自然不在话下,而招兵买马的事情,不能在玉京进行,得在神界偏远地带。

当天深夜,真武大帝没能夺来甘草的消息也传开了,真武大帝上报玄女宫,将对阵时所见的事情一一禀报,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再次震动。

他们之前认为卖甘草的魇,就是之前现身过的魇,但是从真武大帝的描述来说,这次现身的,不是之前那一批。

魇的势力,在神界眼里再次强大了一些,他们摸不透魇这个组织里,到底有多少能人。

当日快至清晨,府上来了一个人,乃是玄女宫的白静,白静这次上门不是之前的轻松自在,而是颇为严肃,到客堂坐都没坐就直接质问我,“你知道魇是什么人组建的,对吗?”

我愣了下,“为什么这么说?”

白静道,“玄女宫一直在怀疑你跟魇有关系。你近来行事风格跟往日完全不同,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这次真武大帝攻山带回来了不少消息,玄女娘娘分析出,那个可以释放寒冰的人,极有可能是孙清一伙中的黄蕴秋,此人得了无启女帝的九窍冰心,正好拥有这能力。还有那可以魅惑人的女子,其状态也符合孙清的两个徒弟玄姬玄雅。所以,魇极有可能是孙清组建起来的,在背后指点你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孙清?也只有孙清这样的人,能让你变化如此之大!”

我一时无言,竟然忘了九天玄女对我身边的人极为熟悉这件事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正好这个时候,我见门外有青光闪过,纯阳子现身院中,事到如今,我只能把锅甩给他了,说道,“我要是告诉你是谁在背后指点我,你答应我,绝对不能去找他的麻烦,我不愿意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白静道,“如果是孙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说,“纯阳子,是纯阳子一直在背后指点我。纯阳子曾受玄女娘娘指点,而我的父亲是玄女娘娘的徒弟,他们俩是有师兄弟情分的,纯阳子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不忍见我如此沉沦下去,所以才出手指点我,但他从没教过我谋反的事情,只在我有性命之忧的时候,才给我方法。”

白静愣了下,没想到会牵扯出纯阳子来。

纯阳子此时已经到了门口,斜靠着门听着我方才说的话,对我挤眉弄眼,一脸要吃人的模样,对我做了个‘去你大爷’的口型,随后走上前来,拍了拍白静肩膀说道,“指点他的是我,怎么?白姑娘要去玄女宫告我的状吗?”

纯阳子的忽然出现,把白静吓了一大跳,忙立身站着,脸色很复杂,得知不是孙清在指点我,她脸上多了一分安心。

纯阳子又说,“教他剜肉的是我,刑场上教他断臂保命的也是我,让他开门做生意的是我,教他法术的也是我,上次户部白银的事情,也是我教他解决办法的。”纯阳子说着对我笑了笑,伸手摸摸我头,“我跟翊圣真君是师兄弟,他是翊圣真君的儿子,翊圣真君死后,他就是我的儿子,现在你懂了吗?”

白静哑然失语,好一会儿才说,“还好不是孙清…”

纯阳子又面向我,说道,“我告诉过你,不管对谁,都不能说出是我在指点你,你果真没有听我的话。你先负我,我今后不会再管你,你自生自灭吧。”

我还没说话,白静忙道,“不要,崇元真孤身一人,要是没有您的指点的话,他肯定活不下去的。我会向玄女娘娘陈述实情,告诉玄女娘娘,并非你教他谋反的,还请纯阳道祖一定要继续护佑他。”

纯阳子笑说,“我跟他的情分,在他将这件事情说与你听的时候就已经了结,现在我跟他毫无关系,我有何理由庇护他?这世上一切都是讲究因果的,我跟他父亲之间的因果已经终结,现在没有因,我便不能帮他!”

白静想了想,突然扭头对我说,“崇元真,快跪下认纯阳道祖为义父,要是没有纯阳道祖的庇护,你要如何应对太微玉清宫?”

“哈?我认他做义父?”我愣了。

纯阳子淡淡一笑,说道,“认我做义父倒也可以,但他需得给我敬茶叩首,当场唤我三声。”

第五百七十六章 救命之恩

现在神界即将远征,以他现在对神界重要性来说,就算他在太微玉清宫撒尿了,玉皇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帮我顶这么一下,不伤筋不动骨,他偏偏要跟我计较这个。

白静认为我只要拜纯阳子为义父了,纯阳子就一定会庇护我,但是要我拜他,还要唤他三声义父,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纯阳子满脸诡笑,对我挑挑眉毛说,“崇元真,路就在你面前,是要拜我,还是要自生自灭?”

我冲纯阳子咬牙切齿,旁边白静急得不行,就差按着我的头给纯阳子叩首了,不断催促我,“纯阳道祖辈分奇高,又与你的父亲是知己好友,拜他为父并不算委屈你,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白静姐姐,要不然你先回玄女宫,我自然会拜的,不过在拜之前,我有许多感谢的话要对纯阳道祖说,你在这里,我实在不好说出口。”我说。

“嗯?”白静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我,见我面露尴尬,也知道我有话要跟纯阳子说,犹豫了下才道,“好吧,你记着一定要拜,现在纯阳道祖对神界至关重要,即便真的有一天,你在劫难逃,纯阳道祖一句话或许能救你性命。”

“是,是,了然。”我连声说。

白静这才对纯阳子拱手行礼说,“我这弟弟,今后烦劳纯阳道祖多多照顾,白静在此谢过。”

纯阳子故作高深恩了声,白静将要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转头对我说,“对了,有一件事情差点忘记跟你说了,今日一大早,不少感染瘟疫的人去云霄宫求药,你那个妹妹心地善良,即便没药也对那些感染的人百般照顾,如今也感染上了瘟疫。”

我稍诧异了下,不过没做太大的反应,恩了声道,“我过会儿就去看她。”

白静又说,“有件事情你听后勿要动气,云霄宫临近太微玉清宫,云霄夫人感染瘟疫后,云霄宫就被隔离了,任何人不得靠近的云霄宫。”

“神界不是买了不少甘草了吗?一个云霄宫又能用多少。”我问。

白静皱着眉头满脸不快地道,“因为你的原因,云霄宫并没有收到神界发放的甘草,神界诸宫也知道云霄宫的地位,即便是玄女娘娘也不敢给云霄宫送甘草,也不知道云霄宫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你府中应该也没收到甘草吧?”

我虽然不却甘草,但听到阿蛮这么被针对,心中着实不爽,一口浊气提不起来,阴沉道,“没有。”

白静深吸了口气,在身上摸了几番,摸出一折叠好的方帕,打开来看,里面躺着的是些零星甘草碎屑,白静尴尬笑了笑说,“我只是一个侍女,这些甘草还是他们看在玄女宫的面子上才发放给我的,你拿去救救急,我知道你肯定留不住,会去送给云霄夫人,万分小心,不要感染瘟疫,这些甘草只够一个人用的。”

我看着白静给我的这点少的可怜的甘草,再看看白静,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她竟就这么给了我,患难见真情,白静的人情,我是还不清了,问道,“你把甘草给了我,那你呢?”

白静笑笑说,“玄女宫守卫森严,不容易感染,你且放心好了,大不了我这几日不外出就是。”

“谢谢。”我由衷道。

白静还是淡淡一笑,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等白静走了后,纯阳子看着我手中甘草,说道,“你欠了这丫头多少人情了,以后要怎么办?把她带回人间吗?”纯阳子说着又满脸不解,“你说我纯阳子也算是风度翩翩吧,怎么就没女人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呢。”

我对纯阳子呵呵一笑,“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至于要怎么还人情,我还没想好。”

纯阳子恩了声,随后走到大堂上方大刀阔斧坐下,说道,“来吧,敬茶叩首,唤我做义父,只要你今日叫我一声,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滚!”我斥了句,“我没工夫跟你瞎扯淡,现在我要去云霄宫走一趟,你要一起吗?”

纯阳子摇摇头,“我就不去瞎凑热闹了,我府上倒是有足够的甘草,你用吗?”

“我要甘草,需要找你拿吗?”我满脸自傲道。

纯阳子耸耸肩膀,“倒也是。”随后又说,“你倒是把责任甩得一干二净,全让我给担着了,看在你甘草生意有我一半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今天来,就是来找你要银子的。”

“自己去找孟婆他们取。”我说完直接离府,往云霄宫方向去了。

瘟疫爆发之后,玉京街道上几乎没人,大多闭门不出,还在外面的,都是感染了瘟疫的人,在四处寻求甘草治病,神界兵将维持秩序也都白布遮面,整个玉京一片颓然。

我快马至云霄宫,不到云霄宫,就有戍卫拦下了我,说道,“云霄宫已经感染瘟疫,任何人不得靠近。”

“你们不认识我是谁?”我质问道。

戍卫左右看了看,又说,“太微玉清宫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还请国舅爷别为难我们。”

“滚开。”我直接驾马冲了过去,后面戍卫也没追来。

其他人不能进来,太微玉清宫巴不得我进来,那样我也可以感染瘟疫了。

一直到云霄宫门口,见门口躺着不少感染瘟疫的平民,阿蛮这会儿正在门口给他们端茶送水,我下马径直走过去,阿蛮第一个看见了我,不等我靠近,阿蛮忙道,“公子你别过来,这里不安全。”

我没依她,径直过去,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把她提进了云霄宫中,宫中侍女也已经感染。

我将阿蛮提进去后放在了椅子上,上下看看她,她脸上已经开始张毒疮了,我说,“心地好是好事,但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发善心,若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派人告诉我,你也已经感染了?”

阿蛮笑了笑说,“不碍事的。”

我将身上白静给我的甘草取出来递给她,说道,“现在,当着我的面吃下去。”

宫中侍女见我有甘草,慌忙上前跪地磕头道,“国舅爷,救救我们,我们也感染了。”

阿蛮拿着甘草犹豫了下,说,“要不,我跟她们平分了?”

我瞪了她一眼,趁她说话时直接抓着她的手,将手中药物送到了她嘴巴里,而后再看看周围跪倒的侍女,我可以救她们,但是我不知道她们可不可信,一旦我拿出的甘草数量过多,神界肯定会产生怀疑,想了想还是算了,说道,“我向来被太微玉清宫针对,他们也没给我发放甘草,这些都是别人送的,没有多余的来救你们了,趁你们还活着,我给你们一句忠告,你们呆在云霄宫将永远拿不到药物,要想活命,离开云霄宫。我会给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作为补偿,魇可能不会把甘草卖给你们,他们只跟神界机关做生意,神界官方肯定会出售甘草的,一百两银子,应该可以买到了。”

阿蛮一听,忙说,“对对,你们快离开云霄宫,只要不在云霄宫中,神界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一百两银子,他们肯定会卖给你们的。”

阿蛮说着忙去取银两,此前我给了她不少嫁妆,她平时也用不上,一直存放着,不多时间取来银子分发开,宫中侍女感激涕零,叩首道谢,随后纷纷离开。

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笑说,“还是崇府好,崇府家丁就绝对不会离开。”

阿蛮恩了声,又说,“那外面那些人怎么办?”

“……”我无语了,“神界会想办法的,这是神界的子民,不是我的子民,我不信太微玉清宫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户部有的是钱,他们不拿出来,只是为了今后的打仗做准备,要是情况得不到扼制,神界会掏钱出来的。”

第五百七十七章 提前起事

云霄宫已经空无一人,我自然不能把阿蛮丢在这里,此后带着阿蛮离开云霄宫,准备把她接回崇府住一阵。

外面戍卫本想拦我,不过知道我是个蛮狠不讲理的人,只稍加阻拦后就任由我去了。

阿蛮回崇府后刚好一天时间,迁校府靳川找上我,与我单独在客堂交谈,靳川第一句话就说,“上次你没让我用那些尸体,我已经将那些尸体处理掉了,玉京的瘟疫,与我无关。”

“我知道。”我说。

靳川又说,“迁校府这几日统计到的,玉京已经有不下千人因为瘟疫而死,据说甘草都掌控在魇的手中,你跟魇那么熟悉,既然你认为此法有违天和,为什么不将甘草发放出去?”

我笑了笑,“你以为我将甘草发放出去,那些人就能领到了?总有人会借此机会发财的。现在救人的权利不在我手中,而是在神界手中。”

靳川摆了摆手,“你总有道理,玄女宫已经下令,将所有感染瘟疫的人隔离,在玉京周边专门划出一块地来供他们居住,等待神界购买甘草。至于他们会不会买,还得看他们良心,一旦聚集起来,只要等这批感染的人死绝了,也就不会有瘟疫存在了。户部的银子是为了打仗做准备的,我预感他们不会再拿更多银两出来购买甘草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已经赚了一笔了,即便他们不买,我也不会亏。我倒巴不得他们不管那些人的生死,那样的话,神界就会失去人心,我只要在他们绝望的时候将甘草发放给他们,那么他们肯定能为我所用。

有了这一批人,接下来招兵买马就要容易多了。

靳川此后又说,“还有一件事情,云霄夫人感染瘟疫,玉皇大帝觉得此事大快人心,示意所有人不得给云霄宫送甘草,然而你却送去了一些,还把云霄夫人接了回来。云霄宫的侍女离开之后,紧接着就被太微玉清宫的人带走了,迁校府收到了一些风声,那些侍女交代,是有人将甘草给了你,你再拿去救云霄夫人的性命的。”

我听后愕然,那群人果然不可信,我和阿蛮给了她们活路,她们竟然出卖我们,忙问道,“太微玉清宫有弄清楚,我手中甘草从何而来吗?”

靳川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似乎也没起什么风浪,应该是不了了之了。”

越是平静,我就越觉得不安心。

等靳川从崇府走了之后,我立即让府中的人去玄女宫打探消息,想知道白静是不是还安好。

然而我接连派出两个家丁,都迟迟没有归来,预感不对,我在府中交代了一番,自己亲自去玄女宫,刚出崇府不久,就察觉到了有人跟随,回头看去,见后面几个庶民打扮的人佯装无事。

这几个人身上明显有真气存在,不可能是庶民,心里一沉,怒火油然而起,也不管是不是在街道上,不管有多少人看着,直接回身过去,将身后几人一拳轰倒在地,沉声说道,“我崇府家丁呢?”

这几人慌得不行,忙说,“什么家丁,我们不知道。”

“我数到三,如果不说,你们就去死。”我道,说完立马开始数数,“一!”

“二!”

这几人眼神充满恐惧,在我将要数三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口说道,“国舅爷饶命,从崇府出来的家丁已经被金甲戍卫带走了,还有之前从崇府离开的北斗神君靳川,也已经被带走了。”

“什么意思?”我问。

这几人道,“我们今日接到命令,密切注视一切从您府中进出的人,需全部通报上去,具体是为了做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谁的命令?”我继续问。

他们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是都统让我们做的,您府上的家丁,这会儿就在金甲戍卫营中,应该只是找他们去问几个问题,国舅爷无需担心。”

“除了我府上两个家丁和靳川,还有谁被带走了?”

这几人相互看了看,“上面貌似在找一个人,一个给您送甘草的人,那几个家丁是快到玄女宫的时候才被带走的,之后我见他们从玄女宫带走了一个侍女,应该是白静。”

我心里一沉,如果因为这件事情牵连到了白静,我永远都没法儿原谅自己,没对他们怎么样,我直接赶往玄女宫。

玄女宫守卫格外森严,九天玄女似乎知道我要来,等我到了后,戍卫将我拦下,说道,“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入玄女宫,特别是国舅爷您。”

“好,我不进去,你们告诉我,白静是不是被带走了?”我问戍卫。

戍卫顿了好一会儿,最终满脸为难说道,“是被带走了,上面查出她将甘草送给了您,似乎要追究她的责任,娘娘知道你会来,早早交代我们,不准您进入玄女宫,白姑娘的事情,她虽痛心,却也无奈。”

“还是为了给玉皇泄愤吗?九天玄女什么时候这么懦弱了?连跟随自己这么久的人性命都不管不顾了?”我在府外大声喊道。

我喊完没多久时间,忽见白光闪过,九天玄女出现在玄女宫外,站在台阶上方看着我,好一会儿才说,“她在金甲戍卫营中,这次我允许你去闹,如果能救下她最好,如果救不下,勿要强求。”

“你不去?”我问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苦笑了声说,“我不是你,当肩上扛起了太多的责任,就无法随心所欲做事,一言一行都得以大局为重。你曾数次救下你自己,这次我希望你能救下她。”

“我可以随便闹?”我再度询问。

九天玄女思索了会儿,“可以。”

我听后从宫外戍卫身上取来一把剑,直接纵马前往戍卫营地去了。

金甲戍卫营,是神界最为坚固的地方,他们随时在准备着战斗,且都是从神界百万兵马中挑选出来的精兵强将,个个实力不俗我,金甲戍卫共有将近七万,数千分布在太微玉清宫左右,其余的平时就在营中练兵。

以玉皇的秉性,多半知道我会想办法救人,所以他不会等我,我也没时间去找人帮忙了,大不了这次我显露全部实力,真要追究起来,我就将起事的时间提早。

行至金甲戍卫营,金甲戍卫立马持刀将我团团围住,喊道,“金甲戍卫营地,擅闯者,杀无赦!”

我极目看去,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挂着两具尸体,正是我此前派遣去玄女宫查探情况的家丁,见此状,怒火中烧,说道,“两个人,今天金甲戍卫得死两千人为他们陪葬,白静在哪儿?”

金甲戍卫见我口出狂言,领队小将哈哈笑了,“崇元真,你当你是魇吗?断臂之犬,吾一人即可将你斩于马下,何须两千人!”

嗤啦!

他话刚说完,我一剑挥去,这小将人首分离,周围金甲戍卫大惊,我再问,“白静在哪儿?”

“杀了他!”戍卫大喊,纷纷持刀剑冲上前来。

听得刷拉拉剑声起,剑影流动,汇成剑流涡旋流转,随即如雨点落下,围上前来数十金甲戍卫只抬兵器反抗几下,皆被斩于剑下。

其余金甲戍卫见状,战鼓号角同时奏响,发令旗摇动,传令兵高喊,“有敌来袭,结防御阵型!”

金甲戍卫在极段时间就纷纷响应起来,刀兵四起,盾牌兵刃在前等候我去。

我持剑前行,将要入阵时,忽见青光闪过,纯阳子出现在我身旁,一把抓住了胳膊,沉声道,“数万金甲戍卫,累也会把你累死,马上跟我回去!”

“你要是是来帮我的话,我欢迎,要是是来劝我的,那就请回吧。”我道。

纯阳子道,“玄女宫派人来给我报信,说你来了这里救白静,我立马赶来阻止你,你当真以为你一人可敌得过千军万马了?马上给我回去,不要逼我动粗。你在神界谋划这么久,难道就想这么放弃吗?”

我想了想说,“我不过了,麻烦你去帮我通知金阙将军,现在就起事!”

第五百七十八章 纯阳法身

我说提前起事,纯阳子愣了下,随后松开了我,似乎不打算阻止我了,而是淡淡说道,“人、神、鬼三界都把你视为最为恐怖的人之一,你的实力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更多的是在于你的理智和策略,你来神界时孑然一人,却能在神界搅起如此巨浪,你以为凭的是什么?也是理智!你现在已经丢掉了你最重要的东西,莽夫!不足与谋!”

纯阳子说完欲转身离去,我怔在当场,因为他说的完全对,我已经丢掉了理智,现在硬闯金甲戍卫营,或者现在起事,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鱼死网破,而实际能出现的最有可能的结果是,鱼死网不会破。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白静死在营中,除了硬闯,我没有办法了。”

我跟纯阳子此前是对手,现在更倾向朋友关系,不管什么事情,我都愿意跟他商量,也愿意找他帮忙,不止是他有能力,而是这个人行事风格,总让我有知音难寻的感觉。

纯阳子听出我的话外之意是在向他寻求办法,走了几步后住停下,顿足好一会儿才转身,召出炁剑握在手中,迈步朝列阵等候的金甲戍卫走去,与我错身而过时跟我淡淡说了句,“这里交给我来闯,比你来闯要好得多,至少他们不敢杀我,你回去吧。”

金甲戍卫此前见纯阳子与我交谈,猜出他是来阻止我的,现在又见纯阳子过来,不由有些惊异。

纯阳子如今对神界极为重要,没有玄女宫和太微玉清宫的直接命令,没有任何人敢动他,见他走去,戍卫首领喊道,“纯阳道祖,请速速退去,军营重地,不得擅闯!”

纯阳子径直走到阵前,直视前方冷声说道,“吾乃全真道祖纯阳子,现有要事需进营中走一趟,诸位若是能让开这条路,我感激不尽,若是不让开,我只好硬闯,我可敌两千人,诸位要是拦我,后果自行思量。”

戍卫首领满脸为难,太微玉清宫和玄女宫怕是早就给神界兵将下过命令了,所有人都可以动,唯独纯阳子不能动,纯阳子要硬闯,他们不知如何是好,将领道,“纯阳道祖进营所为何事?”

“带白静走。”

将领又说,“白静通敌卖国,太微玉清宫下令对之施以五马分尸之刑,道祖要为她求情,我可以自作主张,留她全尸,道祖届时带她全尸离开,可好?”

纯阳子笑了笑,忽将手中炁剑一挥,剑气如巨浪卷去,为首一排盾牌如朽木枯枝,被轻松劈成碎片,纯阳子随后迈步朝里面走去。

戍卫首领见纯阳子已经开始硬闯,大喊道,“快拦住他,但勿要伤他,传令兵,速去通报太微玉清宫,请大帝裁决!”

我没想到纯阳子会直接代替我硬闯这军营,颇受感动。

纯阳子径直走了进去,那些金甲戍卫只敢横着刀剑挡他,不敢伤及他半分,纯阳子也给金甲戍卫留了面子,只针对他们手中兵器,也没伤及金甲戍卫的性命。

我犹豫几番,想着要不要提剑过去,但见这情况,似乎用不着我了。

不多时间,纯阳子被金甲戍卫埋没,整个营地一片混乱,我先前杀了不少金甲戍卫,他们竟然无暇顾我,全都去围堵纯阳子去了。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的时间,金甲戍卫开始往外退,全真道特有真气氤氲而起,纯阳子背着满身是血的白静径直出来,那些兵将还是只敢拦他,而不敢动兵器伤他。

直到纯阳子将要走到我面前时才停下,冲我笑了笑,“事实证明,我比你厉害!”

我恩了声,看向他背上的白静,纯阳子又说,“神界的酷刑,不亚于阴司十八重地狱,人我虽然带出来了,但是能不能活,听天由命。”

身后兵将跟上前来,首领道,“纯阳道祖,你可知道你今日劫走钦犯会是什么后果吗?现在你把人放下,尚有挽救余地,勿要断了自己退路!”

纯阳子根本没有听这些,目光看向了我后方。

我也回头看去,有一支神界军队赶来,玉皇亲自乘坐辇车在前引路,至我们身后约莫百米左右停下,玉皇下了辇车,满目愤怒瞪着纯阳子,怒指他道,“吕岩,把人放下,朕可以不追究你的任何责任!”

纯阳子像是豁出去了,对玉皇也不行礼也不鞠躬,只说了句,“我要是不放呢?”

玉皇道,“如果放下,今天这里只会有两具尸体,要是不放,这里就会有三具尸体。”

纯阳子腾出一只手来,伸手一指我,果决说道,“今天,不止我要带白静走,崇元真我也要带走!”

玉皇都听愣住了,皱了下眉头说,“这一千年来,神界待你不薄,你怎可跟崇元真此等奸诈之徒有任何来往?忘记了吗,不久之前,你还在梦中救过朕呢,你是神界忠臣良将……”

“是吗?要真是这样,为什么会把我派到雷泽去送死?”纯阳子反问了句。

玉皇不好解释这件事情,顿了几秒又说,“好,你既然执意要跟朕作对,那我便成全你,全体将士听令,纯阳子、崇元真胆敢有半分妄动,乱刀分尸,绝不留情!”

“是!”浩荡声音传来,接着就是亮出兵器的声音,寒光四散。

前后左右都是神界兵将,我对纯阳子说,“放下白静,你走吧,今天这个人情,我怕是还不清了。”

纯阳子没有回应我,依旧背着白静往前走去。

行走只是,金光显化,在他背后,一尊高逾百丈的金色神像浮现,俯瞰天地,傲视苍穹,道气氤氲,威严无比,这是全真道对纯阳子信仰之力演化而成。

神像散发金光,照亮这片天地,神像并不像纯阳子,那是他信徒心目中纯阳子该有的模样。

纯阳子迈步前行,同时幽幽开口,“吾以全真道祖之名敕告全真信徒,今日若我人间神像出现半分裂缝,尔等立即毁掉所有接引神坛,此令上达天听,不得违抗!”

金光法身跟随纯阳子一同念出这敕令,隆隆之音似从远古而来,传遍天地九州。

玉皇愣了,忙挥手直至了准备动手的兵将,愕然瞪着纯阳子。

纯阳子最大的底牌,那就是神界回返需要看他的脸色,他现在用出了这个底牌。

纯阳子走到我旁边,看了看我说道,“走吧。”

我的表情如同纯阳子一样,好一会儿后才迈步随他一同往外走去,他的法身屹立天地之间,神界兵将无不仰视,信仰并非气势,可以从灵魂深处度化旁人,兵将们在这个时候将纯阳子也视为了自己的道祖。

玉皇眼睁睁看着我们朝他走去,纯阳子从玉皇旁边经过时停了一下,对玉皇说道,“你从没把我当成过臣子,我也从没把你当成过君主,这世上没人有资格做我纯阳子的君主,我们只是在相互利用而已,从现在开始,我跟你平起平坐,若是不满,你们神界大可以寻找其他方法重返人间。”

“我们何至于此?”玉皇问道。

纯阳子想了下才说,“崇元真可能是唯一一个算得上我朋友的人,懂了吗?今日所做的事情,从你们打算派我去雷泽那天开始,我就想做了。”

玉皇不再作声,但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也只是笑了笑道,“好,你胆敢毁了接引神坛,你和全真道全都得死。神界如能成功重回人间,全真道可以活,但是你还是得死。”

第五百七十九章 昆仑告急

纯阳子今日对玉皇如此无礼,玉皇自然再也容不得他,不管纯阳子会不会让全真道接引神界回归,纯阳子反正都是个死。

纯阳子听了这话突然停住脚步,久久未语,玉皇见状以为纯阳子怕了,来了句,“现在想要收回那些话,已经晚了!”

纯阳子笑了笑说,“并不是,全真道会接引神界回归人间,并不是要给神界这条生路,而是只有到了人间,才会有人改掉你们高高在上的姿态,你们在神界偏安一隅,已经忘记了五千年前你们眼中卑微的人类是如何完成的绝地通天,这一次,将不仅仅只是把你们送到神界而已。至于你嘛,说实话,从一千年前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尊重过你,帝王而已,我见过不少,人间帝王要想见我,哪个不得看我想不想见,你自以为跟他们有很大区别吗?”

事实确实如此,不止是纯阳子,全真道龙门派的丘处机,武当的张三丰,人间帝王要见他们,也是苦苦寻求门路,更别说是全真道祖了。

玉皇被纯阳子的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昏厥了过去,指着纯阳子不断重复着‘你’这个字,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纯阳子今天是彻底放开自我了,说完这些,再轻蔑看了看玉皇,道,“玉皇大帝?呵!离开了九天玄女,你还算是个大帝吗?”

纯阳子随后背着白静离开。

玉皇气到极点,仰天怒吼,“吕岩,朕与你势不两立!”

玉皇身上帝王之气显化,纯阳子金色法身轰然崩碎,纯阳子算准了玉皇为了神界回返不会对他怎么样,所以头也不回就离开了,一直到了崇府,纯阳子将白静放在了客堂中,对白静施展了九息服气之法。

白静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斜眼看见我和纯阳子在旁边,因受创严重,说不出话来,纯阳子笑了笑说,“今日救你的是我,不是崇元真,要想谢的话,就得谢我玄女宫你肯定是回不去了,回去就是个死,看你有几分姿色,不如到我膝下,做个侍寝女弟子如何?”

白静皱了下眉头,纯阳子又哈哈笑了几声,直起身来面向我说道,“为了你,我断了自己和全真道的退路,全真道再没有两条路可以选了,我将所有希望押在了你的身上,莫要让我失望,你也不必对我道谢,保全全真道,今日你欠我的,就可以一笔勾销。”

“修我甲兵,与子偕行。与子同袍,岂曰无衣?”我第一次心悦诚服对纯阳子躬身行礼。

纯阳子听后淡淡一笑,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潇洒离开崇府。

客堂中就剩下我和白静二人,白静休整了许久,才终于能说出话来,问我,“你们是怎么从金甲戍卫营救出我的?”

我说,“非我之功,纯阳子一人所为。”

白静笑了笑,“我就说嘛,你认他为义父,他绝对能庇护你的周全的,想来纯阳子肯定是以接引神界回归作为要挟,才能把我救出来。只是这样……今后神界回返之后,他将性命堪忧。”

“不用为他担忧,人间将有数百万兵马站在他的这边。”我说。

白静没懂我的意思,不过也不再多问。

此后阿蛮将白静扶到了她的房间歇息,我在客堂独坐了会儿,起身朝孟婆他们所在之地赶去。

孟婆她们换了地方,再次布下了破地八卦阵,我入山见了她们,黄蕴秋见我后说道,“赵玄坛又来了一次,购买了一些甘草,赵玄坛是我们的人吗?”

我问黄蕴秋,“他说了什么?”

黄蕴秋道,“他说,建议我们压低价格,不可竭泽而渔,户部可以流通的银两几乎全到了我们这里,剩下的就是神界远征所准备的军饷了,神界不会动用军饷,一旦户部可用的银两用完,他们就不会来买了。另外,我们这里的甘草数量,似乎也不足够解决玉京现在的困惑。”

我说,“不用压低价格,从现在开始,将价格提高至十两,神界胆敢放弃那些人,那么那些人就将是我对付神界的第一支兵力。”说完面向苏妲己,“你的目的是想在我们和你们大商之间寻求一条可以共存的路,现在我给你这条路,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苏妲己忙道,“除了让我去勾引侍奉神界中人,其他的事情都可以。”

两千年前,我让玄姬玄雅做过这样的事情,苏妲己这么一说,玄姬玄雅不由得紧皱眉头。

我说,“现在我们手中拥有白银数十万两,已经到了可以招兵买马的程度了,我要你带着这些银两离开玉京,在外面帮我招兵买马。”

苏妲己听后愣了下说,“你应该没有养过军队吧,数十万两,不足以长期养活一支军队的,况且你将甘草提高至十两银子,他们现在就不准备购买了,如此一来,就更不会购买了,后续银两从哪儿来?”

我说,“他们不买最好,现在谁手中有治瘟疫的药,谁就可以得到人心,这些甘草,我用来收服玉京人心。至于后续银两,我会想办法,你只管去招兵买马,数量越多越好。”

后续银两,就看赵玄坛的了。

苏妲己听后思索了许久,恩了声,“好。”

此后我又对玄姬玄雅道,“你们俩,现在返回人间,去通知你的师叔,让他命令昆仑守军现在就攻打昆仑天梯。”

玄姬玄雅拱手应是。

苏妲己看着我眨巴了几下眼,说道,“我懂了,昆仑守军攻打昆仑天梯,以神界对这支军队的恐惧和重视程度,九天玄女以及大批将领都会离开玉京,到时候玉京就无可镇守之将。而你在这个时候笼络人心,再加上我去招揽的那批兵马,如此就可以里应外合,夹击空虚的玉京,甚至可以将玉皇拉下神坛。”

“你以为临时集结起来的兵力,可以跟神界天兵天将对抗?”我反问了句。

苏妲己诧异,“那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削弱神界实力,加快神界返回人间的进程,人间才是决战的最后战场。”我说。

苏妲己哦了声,“这个就叫‘先谋而后动’吧?”

“这叫‘才臣外向,敌国内侵’。”

苏妲己撇撇嘴,“男人心机之深,令人胆寒,杀戮、暴力、贪婪,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本性,难怪这世界总是你们男人在搅动风云。”

“你也不差,帝辛如果不是沉迷于你的美色,商朝也不会亡得那么早,说起来,你该不会是姜子牙安排到帝辛身边的卧底吧?”我问。

苏妲己满脸魅惑一笑,对我挑眉道,“是呀,你要去我男人那里告发我吗?”

我不再回答苏妲己的话,安排下去之后离开此处,返回玉京做进一步的谋划。

……

此后几天时间,神界果然没有继续购买甘草,不少人因此而亡,神界并不打算动用预备的军饷,他们将感染瘟疫或者有感染症状的人全都集中在了一起,在玉京西边开辟了一块地给他们居住。

那里的人,几天时间就由数千涨到了两万有余,身边不断有人死去,他们对神界愈发失望,而死亡的恐惧也渐渐减弱。

我期间去看了他们一次,他们并不痛恨魇,而是痛恨神界!

而这几天时间里,吕祖宫被重兵把守,无一人可入内,倒是我们崇府没人前来,纯阳子用神坛要挟他,他现在也不敢动我。

到第五天时间,原玉京山有一队传令兵慌慌张张入了玉京,高呼,“昆仑告急,速速闪开!”

见这一幕,我知道昆仑守军开始攻打昆仑天梯了。

第五百八十章 收服人心

硬要给人鬼神三界所有军队单个战斗力排个高低,包括人间各大道派在内,那么各大道派应该是第一,其次是昆仑守军,再就是神界军队,之后是阴司军队,最后才是人间的其他方外势力。

不过要是论总体战斗力,神界是第一,昆仑守军第二,阴司第三,人间方外势力第四,单个实力再强,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昆仑守军攻打神界,神界诸宫顿时慌了,立马召集所有将领前去玄女宫商议应对之策,而唯一跟昆仑守军对峙过,且能赢得过昆仑守军的,神界只有九天玄女。

不到三个时辰,神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北极星宫、勾陈上宫所有兵马共五十万,全都开往原玉京山,九天玄女挂帅,真武大帝、紫薇大帝、天皇大帝、卞庄随军出征。

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得罪了玉皇,这次在军中的地位明显比不上卞庄和真武大帝。

而原本我想用勾陈上宫大地战神手中兵力,暂时无法用上了,好在神霄玉清府的金阙手中兵力还在神界。

昆仑天梯就是一个通道,并非真正可以适合交战的战场,在那里打,不管双方兵力悬殊多大,短时间是无法分出胜负的,九天玄女一走,玉京给我的压力顿时小了不少。

九天玄女出征那天,玉皇大帝亲自送行,神界万众也自发为之送行。

太微玉清宫要求百官送他们出玉京,我自然也在其中,即便他们再讨厌我,也需要我去走个流程。

万军之前,九天玄女按剑骑马而行,身着银色铠甲,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味,九天玄女将要出城时,看了我一眼,停住了战马,下马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一直有感觉,因为我在玉京,所以你一直在收敛,现在我走了,不知道你的心还能不能收得住,多半不能。假若你趁此机会生乱,待我回玉京,必杀你。”

我笑了笑,“娘娘多虑了,我对神界忠心耿耿。”

九天玄女自然没信我的鬼话,又转身走到玉皇大帝面前,对玉皇大帝躬身行礼,过后再说,“我走后,还望大帝多多珍重,在我回来之前,您勿要激怒崇元真此人,倘若他真的要反,我留下三个人可压制他。”九天玄女说这话没有刻意避开我,似乎就是在讲给我听,我想听听是哪三个人,九天玄女却压低了声音,附身上去,在玉皇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名字。

说完后再道,“如果前面两人还未能压制住他,那就就用第三个人,不过这第三人只能在神权危急时刻才能用,还望大帝切记。”

玉皇不断点头,也对九天玄女拱手行了礼,“我在玉京等你胜利归来。”

九天玄女随后上马扬长而去,等他离去后,玉皇看看我,甩甩袖子离开。

我无奈一笑,此后时间各自散去,我跟玉皇之间的矛盾,早就不是秘密了,神界人尽皆知,他们也并没觉得意外。

……

此前靳川被抓走,只是因为他到我府中走了一趟,不过靳川这人机敏得很,很快就解释清楚了他来我府中的原因,自然是偏向玉皇喜欢的那方面说的,说来我府中,只是因为上次户部银两的事情,他再次进行调查。

如此玉皇关押了他几天,也就把他放了,因为我上次去金甲戍卫营,并没有说要救他,玉皇自然也就相信他跟我是无关的,如果有关,我上次也该连同他一起救了。

九天玄女出征的第二天,我再次去了感染瘟疫的营地中,被撵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已经麻木了,不管谁来,他们都提不起任何兴趣,我未做防范在其中走了一圈。

有庶民见了我还跟我开玩笑道,“听说国舅爷迟早要反神界,偏偏每次还能虎口脱险,现在九天玄女走了,国舅爷该动手了吧?”

我说,“怎么?你们有兴趣?”

他们道,“神界对我们不管不顾,把我们丢到这里等死,反正左右是死,倒还真想闹一场。神界平日不把我们这些庶民当人,见了他们都得跪着,现在想站着,就是没机会。”

我又说,“假如我出资给你们购买足够量的甘草,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起事吗?”

一听甘草,他们眼睛都直了,忙问道,“你愿意给我们买甘草?”

我恩了声,“我曾经是神界地位最低的人,你们的感受我都懂,我跟你们都一样,这次神界也没给我发甘草,神界不仁,我们也无需有义,我府中有些的银两,可以购买甘草给你们。另外,之前我发现另外一片甘草园,不过那里也被魇控制了,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一起起事,我可以帮你们去求魇,但是前提是,你们得跟我站在一边!”

他们嘴上说着要站着活,但真要反,他们却怕了,犹犹豫豫好久,没一人说话。

我又说,“跟我一起,你们不止可以站着活,还可以像现在神界诸神一样,今后众生跪倒在你们的脚下,你们成为高高在上的那一批,万族生死,握于手中,大丈夫此生当如此才够痛快。”

“我们这里这么点人,够吗?”他们问道。

我说,“我只是想帮你们一把,即便你们不站在我这边,我手中兵力,也可以起事。”

他们愕然,“你手里不是没有兵力吗?神界一直不给你!”

“我要兵力,不需要神界施舍,我要自己去抢,此前多少将帅到我府上求生存之道,他们除了给我真金白银,还需要把兵权给我,现在懂了吗?”我说。

他们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人说道,“好,我干了,反正在这里是死,倒不如拼一回,没准儿真能成为人上人。”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我此后说道,“好,今夜子时,我会派人偷偷把甘草送进来,到了起事时候,会有神界兵马先抢占库房,到时候你们去领取兵刃,听从指挥,此事不宜外扬,你们中,推选一位首领出来。”

他们左右看了看,都把目光放在了第一个说要跟我一起干的那个人身上。

我也看了看他,说道,“就你了,要是成功了,你就是新的四御之一,但你必须得听从命令。”

这人愣了下才说,“好。”

他并不是我心中首领的合适人选,只是暂时交给他,让他帮忙维持秩序,真正开打之后,自然是把权力交给靳川那样的人比较好。

从这里离开,我将还剩下的甘草全都带了回来,到子时,送到了那里,交给他们分发。

神界没人想去那个地方,除了偶尔有几个并将去巡查一番,其余人都避之不及,所以那里发生了什么,很难有人察觉。

他们在发放甘草的同时,我去找到了金阙将军。

我入府,金阙行了跪拜礼,大致也猜出了我此行的目的,问道,“是要起事了吗?”

我点点头,“三天之后,午时三刻,我会放出北极星宫马场里所有战马,你的人趁乱攻占库房,等人来取兵器,而后直攻太微玉清宫。”

金阙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应是,随后又说,“但我们师出无名,神州向来的传统,不兴无名之师,就这么起事,会选择加入或者帮助我们的人将会极少。”

这也是传承的传统之一,想要反一个王朝,必须得师出有名,否则就无法将气运延续下去。

但我就没想过成功,所以一直没想这个问题,他这么提了,我倒有些犹豫了。

金阙说,“清君侧不可用,靖国难,如何?”

第五百八十一章 长生大帝

靖国难,我要是打出这样的旗号,估计也没人会相信。

整个玉京谁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站在过大仁大义风头上,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自保和报当年崇家灭门的私仇而已,想了想说,“既然一定要兴有名之师,那便选个众人可以信服的理由,就用‘替天行道’吧。”

金阙将军自然没什么意见,我跟他简单交代好了之后,将要离开,金阙对我说道,“虽然九天玄女不在玉京,但玉京还有几大强悍战力,长生大帝和后土皇,还有雷部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最主要的是长生大帝,虽然虎符在我手中,但是长生大帝毕竟是神霄玉清府的最高统帅,他是有资格叫停我麾下兵力的。”

我想了想说,“这几个人中,谁的战力最强?”

金阙道,“自然是大地之王后土皇和斗姆元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建议先除掉长生大帝,长生大帝一除,神霄玉清府我就是最高统帅……”

玉皇为天空之王,后土为大地之王,他们地位本来是齐平的,战力,后土应该弱不了玉皇太多。而斗姆元君,传说她为祖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虽然是雷部最高统帅,但雷部最有名望的却是她。从她的儿子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来看,这人实力也定然不弱。

我听后道,“长生大帝交给我。”

说完径直离去,连崇府都没有回,直接朝神霄玉清府去了。

没有幻化面貌,直接以本来面目前行,至神霄玉清府前,被府外戍卫拦下,我道,“下官崇元真,有事要与长生大帝商议,还请长生大帝现身一见。”

不多大会儿,手持拐杖,鹤发童颜的长生大帝出现在,看着我笑了笑说,“进来吧。”

长生大帝亲自引路,进入大殿,他像是对我十足放心,让府中的人先退了出去,直接关上了府邸大门,殿中就剩下我和他两人,长生大帝做了个手势邀请我坐下,我坐下后还没开口,长生大帝就乐呵呵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九天玄女离开了玉京,你认为玉京再没有可以制衡你的人,所以你准备起事了。”

我到这个时候,也不再隐瞒,点头道,“是。”

长生大帝又说,“不止是我,神界很多人都已经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九天玄女走之前,曾见过我一次,她对我说,她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除掉你,并劝告我,如果你要反,首先会来除掉我、后土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斗姆元君等人,假如你真的来了,我只要听从你的安排即可。”

我愣了下,“她不让你反抗?你听从我的安排,玉京还能保得住吗?”

长生大帝笑了笑,“不,你不会成功,你虽然是预言中的那个人,但是你没有颠覆神界的能力,神界最后的生死存亡,应该是在昆仑守将和北阴大帝手上,你是搅乱神界之贼,北阴大帝是横扫神界之将,昆仑守将嘛,实在找不出他的定位是什么,或许他才是众曜之主吧。我们曾研究过你,王者之争,争的是气运,你的气运虽然近来突飞猛进,但比起玉皇大帝还是要弱了一些。所以,你起事可以搅乱神界,但还不足以颠覆神界,换句话说,你现在所为之事,可以给神界造成困扰,但是最后的结果注定是失败。”此后长生大帝又说,“我主掌万族万物气运祸福,对气数的研究,神界无人可出我左右,即便是到现在,你的气数也不足以推翻神界。九天玄女之所以不让我们反抗,原因正是在此,我们若是反抗,必定死于你的剑下,若是不反抗,我们就能活到你失败的那天。”

不得不说,他们对气数的研究确实透彻,连我自己都清楚,我现在起事是绝对不会成功的,我要做的也仅仅只是搅乱神界。

我也明白了长生大帝跟我说这些的意图,他只是想告诉我,他不会反抗,他看着我起事,因为我会失败,在知道失败的结局之后,我或许会放弃这次起事,笑说道,“您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放弃现在所为之事吧?”

长生大帝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正是,没人在明知道失败的前提下,还会起事。不过看你的表情,你的选择跟一般人不一样,你的选择是,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

“你说对了,九天玄女也说对了,今天你要是反抗,你会死。既然你不选择反抗,那么我也不杀你,你跟我走一趟即可,我让你活着看到我失败的那天。”我说完站起身来。

长生大帝叹了口气,“你先走吧,我随后就跟上,带着我,外面戍卫不会让你离开。”

我信他,所以提前离开了神霄玉清府,在较远的地方等候他。

不多时间,长生大帝孤身一人离开,径直赶到我等候他的地方,到了后对我鞠躬行了一礼,而后我带着他离去,因为改头换面了,没人注意到我们。

一直离开了玉京,长生大帝才又问了句,“这几天有个问题一直在困扰我,我主掌祸福,曾对你做过实验,我给崇元真这名字划分气运时,你身上没有半点预兆,但我用你的八字划分气运时,又有预兆。所以我不得不想一个问题,崇元真并不是你的本名,或者说,你根本不是崇元真?”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看他,顿了几秒才说,“你说对了,崇元真很早就死了,你给他的名字划分气运,自然没有回响。我并不是崇元真,只是占据了他的驱壳而已,既然占了他的身体,我就得帮他做事,现在所做的一切,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更是为了张道陵。”

“张道陵的旧人?”长生大帝好奇问。

我恩了声,“等我给崇元真一个能流芳千古的死法后,再告诉你们,我到底是谁。”

长生大帝嗯嗯点头,“倒真有几分期待。”

我将产生大帝带到玉京周边一处荒山上,在山上对他施加了道法封印,长生大帝盘坐下来,安然接受,施加完毕后,我对他说,“就麻烦你在这里等一段时间,我失败之后,你体内封印自然会解除。”

“好。”长生大帝应道。

我将要离开,长生大帝又说,“你占据这幅驱壳之后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崇家,让崇家从神界人人避之不及到现在万族敬仰的所在,看得出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最开始是乞丐,而后庶民,再到护马真君、旷劫将军、国舅,崇家现在的名望,其实已经不弱当年,你其实已经达到了目的,为什么非要起事?”

我说,“我不起事,崇家永远都是跪着的,当年崇家被神界灭门,到头来还要仰仗神界国舅的威望,可不可笑?我要的是,崇家不仰仗任何人,都能成为神界万族仰望的存在,想要做到这样,只有起事一条路可以走。”

长生大帝哦了声,“你的思维,确实跟旁人不一样。你的身份,我其实有几分猜测了,也是在刚才才反应过来,昆仑守将孙清是吗?以前你隐藏得太深,玄女宫最接近真相的一次,就是猜测你背后是孙清在指点,却没想到你就是孙清本人。”长生大帝话比较多,又接着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猜出来吗?因为你这样谨慎的人,冒着失败的风险做这些事情,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帮崇家正名,一定有其他目的,搅乱神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人间!”

第五百八十二章 招揽兵马

我偏着脑袋听他讲完,讲完后来了句,“你的话真多。”

长生大帝依旧一脸乐呵呵的,“你没有反驳,说明我说对了。我对神界未来充满了担忧,遇上你这样一个对手,用崇元真这个身份虽然会失败,但却让人间处处占尽了先机,昆仑守军攻打昆仑天梯,也是你授意的吧?没有九天玄女的玉京,你完全可以把玩于股掌之间。”

我叹了口气,“我有事情要走,你能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

“好,好,好。”长生大帝面露尴尬,“你先忙正事,忙完之后要是有机会,我们再说几句话。”

他终于停了下来,我将此处隔绝开来,忙离开这里,才走了几步,又听见他在后面说,“对了,你刚才说也是为了张道陵,是我猜测你是昆仑守将的另外一个佐证。”

“……”我拔腿就跑,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这次直接去找到了孟婆和黄蕴秋,她们手中的甘草我已经全部带走了,我去找她们的时候,她们百无聊赖在山上闲坐着,孟婆不善言辞,黄蕴秋为人也拘谨,两人独处,气氛十分尴尬。

等我到了,两人像是终于解脱了,忙起身迎了上来,孟婆先说,“我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事情了,要不然我先返回人间?”

接下来我还要从户部弄银子过来,准备让她们俩送给苏妲己那边的,见孟婆归心似箭,我也不好阻拦她,就说,“行,这次幸苦你了。”

孟婆微微一笑。

我又问黄蕴秋,“苏妲己来过了吗?”

黄蕴秋点头说,“刚才才来过一次,是来提银子的,神界很多地方都是未开化之地,颇为贫瘠,她带着银子去招兵买马,效果十分明显,不过那些银子很快就用完了,她需要更多的银两,招揽更多兵马。”

我愣了下,那几十万两银子,足可以养活将近十万兵马了,她这是准备招揽多少,人数太多,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兵刃给他们用,难不成让他们提着棍子上战场么?忙道,“她在哪儿?”

我话音刚落,见一只小白狐从树上跳了下来,化作苏妲己模样,撩拨着自己的头发说,“小哥儿是在找我么?”

我皱着眉头上前,“那么些钱,你这么快花完了?”

苏妲己说,“很多吗?我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加入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分得七两白银,效果显著,无数人从四面八方赶来要加入我们,现在已经招揽了……”苏妲己掰着手掐算了下,“大概将近十几万人了,对了,我还答应他们,只要跟着我们,今后每个月都有七两银子。”

“……”我顿时无语了,玉京作为神界都城,这里的人要拿五两银子出来购买甘草都困难,更别说神界其他蛮荒之地,七两银子,难怪他们会挤破脑袋进来,我拍了拍额头说道,“我起先估算的每人顶多二两银子,剩下还可以用来买战马铠甲兵刃,除此之外,还可以剩下一些作为今后的军饷,你确定你没中饱私囊?”

苏妲己愣了下,然后身子往我这边挪了几下,几乎就要贴在我身上了,笑眯眯说,“有呀。”说着指了一下自己胸口,“这里有我私藏的白银二十万两,你要不要搜搜看?”

孟婆和黄蕴秋看着直皱眉头,脸上写满了诡异,她们怕是从来没有见过苏妲己这样的人。

我忙推开了她,她虽然长得好看,但我实在消受不起,受不了这样的人,我还是喜欢陈莹莹那样清秀委婉一些的,其次是我小祖宗那样,傲娇到不行的,无奈说道,“行吧,姑且相信你,不用再继续招揽了,招揽太多也只是过来送死的,既然答应了他们七两银子,那就给他们,两天之内,你带着他们到玉京周围,届时有战马为号,看见战马之后,分派几万人进玉京取兵刃。”

苏妲己点头说好,又笑眯眯对我说,“我这算不算是立了奇功?”

“呵呵。”我淡淡笑了笑,其中意思她自然懂。

我用来养活十万人的银子,她是招揽了十来万人,差距太明显了,不过也怪不得她,女人花钱,都大手大脚的,完全不知道挣钱有多艰难。

在山上呆了会儿,苏妲己返回她招揽兵马的地方,孟婆也返回了阳间,我则带着黄蕴秋进了崇府。

她是第一次到我玉京里面,也是第一次到崇府,进了崇府左顾右盼,说道,“这就是你在神界的府邸吗?比人间要辉煌多了。”

我说,“神界各大机关的府邸住所,都颇为豪华,不过外面平民的住所就要简单朴素多了,你先在这里住着,可能之后还有事情麻烦你。”

黄蕴秋嗯嗯点头。

正说话时,忽有剑光闪过,却见白静持剑朝黄蕴秋劈砍过来,黄蕴秋当即做出反应,退后两步,双手掐印,寒气外放,整个崇府瞬间被冰封,寒冰挡住了白静的攻击。

白静落地下来,眼神冰冷看着黄蕴秋,说道,“我认识你,人间的黄蕴秋。”

黄蕴秋看看我,再看看白静,脑子飞速转动起来,问了句,“我认识你吗?”

“九天玄女座下弟子,白静。”白静并剑指道,准备进一步攻击,又对我说,“崇元真,孙清身边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崇府?她就是在玉京周边卖甘草的魇之一,你赶紧过来,此人危险至极!”

白静曾对我说过,要是她知道我跟孙清有关系的话,她是不会原谅我的。

但事到如今,我必须得选择伤害她,崇元真这个身份已经走了到了尽头,我正要开口跟她解释实情的时候,黄蕴秋先一步反应过来,她猜出我还没有对白静说出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道,“崇元真已经退无可退了,如果不起事,他只有死路一条,我是来帮他的,如果你跟他是朋友的话,那么我们也是朋友。”

“我跟孙清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朋友。”白静说。

黄蕴秋问她,“你跟孙清和他身边的人很熟?”

白静愣了下,“不熟,怎么了?”

“那你们之间有矛盾?”黄蕴秋又问。

白静想了想,“没有。”

“你了解孙清和他身边的人吗?”

“不了解。”

黄蕴秋笑笑说,“既然你们不熟,又不了解对方,也没什么矛盾,为什么这么讨厌他?讨厌一个人总得有理由吧。”黄蕴秋说着踱步上前,“我知道了,肯定是神界的人告诉你的,因为你是神界的人,所以你必须得讨厌他们,不能跟他们有半点接触,所以你就真的认为你很讨厌他们,可是你有想过,你是真的讨厌他们吗?”

我跟看着鬼一样看着黄蕴秋,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山神吗,这能说会道的程度,连我都望尘莫及。

白静被黄蕴秋这几句话都说懵了,想了想,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挤出了一句,“我不管,反正你是孙清身边的人,就不行!”

我此时终于能插得上话了,说道,“白静姐姐,神界对你灌输这些思想,你真的该想想是对是错,然后再去遵从信服。你把神界当成信仰,他们却把你当成棋子,你差点死在神界手中,忘了吗?我即将起事,需要帮手,她就是我的帮手,不止是她,魇也是我的帮手……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对你说实话了。”

“什么?”白静似乎料到了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眉头紧锁了。

我转眼变成魇的模样,“我就是魇,杀那些人的是我,卖甘草的是我,刺杀玉皇的也是我。”

我演化出魇的模样,白静没有出现我想象中的癫狂状态,反倒是放下剑笑了笑,“果然是这样……阿蛮其实已经跟我说了,这么说的话,纯阳子也是魇中的一人吧。”

第五百八十三章 试探实力

外人或许不知,但白静知道我们这么多事情,不可能猜不出来,我没有否认,点头承认了。

白静又说,“孙清身边的黄蕴秋会来帮你,说明在背后指点你的确实是他,昆仑守军突然攻打神界,恐怕也是他为了能将玄女娘娘调离玉京,给你们创造机会吧。”白静说着叹了口气,“果然,你最后还是跟那个人搅在了一起,我跟孙清有过一次短暂的接触,黄蕴秋说得对,对他,我确实谈不上讨厌,不止谈不上讨厌,甚至我还有些欣赏他,至少神界人口中茹毛饮血的他,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挺平易近人的,或许是我对他了解不够深,之所以讨厌他,也完全是因为在神界的耳濡目染,不过,那个人一心把天地日月当成玩物,你跟他合作,是最坏的一个选择,他会辅助你在神界起事,无非是想让你削弱神界的实力,不管你成不成功,最后收益者都是他,你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枚棋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懂。”我说。

白静随后再道,“事到如今,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改变你的注意的,我也明白你的处境,你如果不起事,迟早死在玉皇大帝的手中,所以我不阻止你,也会不去帮你,玄女娘娘对我有我天大的恩惠,我的立场,始终在神界这边,我能做的,最多只有旁观。”

“我能理解。”我简短说。

白静迈步朝崇府外走去,从黄蕴秋身边经过的时候,白静神色变得冰冷,对黄蕴秋道,“警告你,如果让我知道你或者孙清对他不利的话,我不会放过你。”

白静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她出了崇府,黄蕴秋才对我说,“她似乎很在乎你,你确定不去追回她吗?”

我说,“不用了,神界是她的信仰,我何德何能,指望她能为我改变自己的信仰。”

话虽这么说,但白静选择从崇府离开,我还是十分失望的,我不明白神界到底有什么能值得她如此付出的,明明玉皇前不久才准备杀她,如果她能来帮我,我会真的很开心。

她的离开,让我更加不敢告诉她关于我的真实身份了,如果让她知道,我一直就不是崇元真,而是孙清,她会不会有被利用的感觉?

不过这样也好,就让她保留对崇元真固有的印象,然后看着崇元真在这场浩劫中死去,崇元真一死,我与她再无瓜葛!

我再对黄蕴秋道,“九天玄女离开玉京,我起事势在必行,玉皇肯定会先下手为强,我有事情要去找纯阳子一趟,府中没有战力强悍的人,我担心玉皇对府中的人下手,就麻烦你留在府中帮我照看一下他们,等我回来。”

“好。”黄蕴秋点头应好。

我需要帮手,来应对雷部众神和后土黄,还有玉皇大帝,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纯阳子,这个时候也只有纯阳子能帮上我了,或许能找他再次将柳承接引上来。

从崇府离开,直接赶往吕祖宫。

吕祖宫外重兵把守,无人可以进出,其中自然不包括我,持剑闯入了进去。

去时纯阳子正在和一众弟子喝茶聊天,陈莹莹和谢甜甜分别坐在他的左右,纯阳子抬头看我一眼,说,“听见外面动静,就知道是你来了,现在除了你,也没人敢直接对玉皇的人出手。”

我开门见山说道,“我即将起事,还差人手,需要你来帮我。”

众弟子看看我,再看看纯阳子,纯阳子笑了笑,“所以,我成了你的打手了么?有好事的时候,从没见你来找过我,还有,卖甘草说好的分我五成,你好像全都拿去招兵买马了。”

我尴尬一笑,“户部赵玄坛选择跟我一起起事,只要你想,户部银两你可以分走一半。神界如今剩下的最高战斗力,玉皇、斗姆元君、后土皇、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长生大帝我已经控制,我需要在起事之前,将剩下的都控制住,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我自己可以解决,后土皇和玉皇,我需要你帮忙。”

纯阳子优哉游哉抿了口茶,笑说道,“虽然我已经跟玉皇闹崩了,但我跟他的矛盾也只限于口头之争,如果我帮你对付了神界如今在玉京的最高战斗力,我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我听后狂妄道,“有我在,你不需要留其他退路,我给你的路,足够你走到尽头,一个字,要不要跟我一起起事,况且你现在起事,并没什么不对,玉皇都开始软禁你了,只要全真道接引神坛还在,你们就不算彻底闹崩,就算我失败了,神界也不会对你怎么样,顶多是再次软禁你。”

纯阳子听罢站起身来,看看左右的陈莹莹和谢甜甜,说道,“起事可以,但你手中兵马,我需要掌控一半,你不得以主帅身份对我有任何差遣,我不愿意任何人踩在我的头上。还有,陈莹莹、谢甜甜两人要作为阵前主将!”

我看了看陈莹莹和谢甜甜,这次是真的要两军对阵,再不是切磋交流,搞不好是要丧命的,纯阳子语气没有给我任何回旋的余地。

我知道自己要失败,我所带领的这些人,恐怕在九天玄女回来之后就要全军覆没,所以,给不给他一半,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有陈莹莹和谢甜甜两人,我比较担心她们。

犹豫了会儿,拔剑朝她们二人攻去,并道,“让我试试你们,有没有当主将能力!”

真气外放,这次我直接用了七八成实力。

剑光闪过,陈莹莹和谢甜甜当即反应过来,拍案而起,往后退去,直到避开剑芒,而后两人相互看了眼,同时并指念咒!

轰!

九天之上,黑云密布,一柄巨剑悬挂天际,对准我的头顶。吕祖宫中所有法剑汇成河流涌来,排布在陈莹莹身后,只待一声令下,诛邪剑法和意念之剑就能攻打下来。

纯阳子见状笑了笑,对陈莹莹他们交代说,“不要留情,这小子皮厚,给为师好好收拾他!”

嗤啦!

巨剑轰然落下,荡开层层云雾,天地为之失色,这意念之剑是由谢甜甜施展的,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威力了,而同时,陈莹莹操控意念之剑也朝我涌来。

纯阳子以及其他一众弟子全都散开。

轰隆一声,巨剑落下,磅礴力量涌向四方,偌大吕祖宫瞬间崩塌,高墙宫殿顷刻间坍塌,激荡起层层烟尘。

烟尘之中,剑影寒光不断闪耀,直把虚空划出口子,在可视度极低的情况下,只要被这剑伤到,身上铁定得多一个血窟窿。

法剑勾动空气兹拉作响,我在烟尘之中不断闪避,擒贼先擒王,本想攻上前直接拿下谢甜甜和陈莹莹二人。

但刚要上前,就被密密麻麻的剑阵挡住了去路。

二人在烟尘之外不断施法操控法剑,我竟然不得已同时用上了天罡战气和指地成钢的法术,不然肯定要被伤到了,如此耗费了将近有一刻钟左右,我见始终无法近身攻上去,便直接闭目,同时施展出了纯阳剑法中的道剑和法剑。

道剑自玄关而出,迎着九天巨剑而去。

轰!

两剑相撞,谢甜甜意念之剑崩碎,天上云雾散去,像是被打出了一个窟窿。

法剑施展,陈莹莹所控制的剑在剑中之王出现后,开始失去控制,回到了我这边,直到烟尘落定,才见陈莹莹和谢甜甜二人各自握剑站在后方。

我看着她们笑了笑,说道,“这么短的时间,能进步这么飞速,难以想象,不过,你们直面应对过死亡吗?”

说罢手持玄关之中道剑朝她们二人冲去,直二人跟前,直接朝他们脖子上劈了过去,毫不留手,要是避不开,会真的被我一剑劈死。

第五百八十四章 后土神祗

这一剑冲着取她们性命而去,惊呆退到边上的其他弟子。

我不相信纯阳子只教了她们进攻的法术,肯定有保命的手段。

咣当!

清脆响声传来,我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陈莹莹和谢甜甜二人手中突然出现一面黑色的盾牌,竟然将我这一剑硬生生给挡了下来,不过这力道,还是把她们二人击飞了出去。

这是真武大帝降魔剑法中的方式,果然,纯阳子将降魔剑法也传授给了她们,这招完毕后,纯阳子在旁边鼓掌道,“怎么样?我亲自调教的两个徒弟,可还入得国舅爷法眼?”

我收剑认真说,“这么短的时间,能让她们实力进步到这种地步,着实恐怖,足可以应对神界绝大部分兵将了。”

纯阳子笑了笑,“也不全是我的功劳,她们两人在人间接触的那一群人太过恐怖,基础比谁都扎实,论功行赏的话,我占五分,人间那些人占五分,现在她们有资格作为主将了吗?”

我点点头,“可以,她们可以归为为你部下主将,要怎么用,全听你自己使唤,我在外面招揽的兵马交给你指挥。”

“作战计划告诉我。”纯阳子说,

我看看他的这些弟子,本意是让他们先退下去,纯阳子来了句,“我吕祖宫都被你们毁了,他们能去哪儿?”

再看看这一片废墟,我尴尬笑说,“我赔给你。”之后走到他们先前坐着的那石桌旁,把上面碎石瓦砾清理掉了后坐了上去,纯阳子也紧跟着过来,面向而坐,我说道,“第一步,占领库房。第二步,控制户部。第三步,内外夹击。第四步,驱逐诸神,入主太微玉清宫。第五步,应对归来的九天玄女。”

冷兵器时代,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兵器,只要攻占了库房,神界战斗力将会直线下降。而打仗是最费钱的事情,只要控制了玉京的经济,玉京就算再多人,也不会为神界卖命。

等到玉京战意消沉的时候,再由外面的部队和里面的部队夹击,我主内,纯阳子主外,将玉京诸神请出玉京,我随后称帝。

然后就到了最后一步,九天玄女归来,那个时候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纯阳子听后思索了会儿,说道,“倒是简洁明了,也可行。”

“但是前提是,玉京这几大战力,我们要在起事之前解决,只要失去了他们,仅凭玉皇一人,必然守不住玉京。”我说。

纯阳子点头恩了声,站起身来,“吕祖宫道徒听令,立即离开玉京,等候玉京外部队赶到。”

“是!”吕祖宫道徒纷纷应是,而后离开。

外面戍卫将吕祖宫围得团团转,刚出去就被拦下了,我和纯阳子见状起身走到外面,各持一剑,纯阳子沉声说了句,“你们确定能挡得住我?要么给我们让路,要么死!”

这些戍卫相顾看着,没人敢做第一个发声的人,吕祖宫的人个个都是战力极强的人,他们还真的拦不住,玉皇派他们来,目的也不是真的要软禁他,玉皇知道神界很少有人拦得住纯阳子,他要的,只是帝者的威严!

见无人回应,我对旁边几个吕祖宫弟子道,“把剑丢在地上。”

“啊?”他们没懂。

“快做!”我道。

他们这才依照我的指示做,几把剑丢在地上,发出清脆敲击声音,外面戍卫以为有人已经做出了表率,接下来时间,纷纷丢掉了自己的兵器,开始让开路。

这几个弟子这才明了,释然笑了。

“走吧。”纯阳子对他们说。

陈莹莹、谢甜甜二人带队,他们朝玉京外面走去。

等他们全部离开后,我和纯阳子相互看了眼,各自笑了笑说,“接下来该我们了,先挑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雷部没有那么多兵将,应该很好进去。”

纯阳子却说,“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都在雷部,如果先去雷部的话,需要同时应对他们二人,先从后土皇开始。”

“随便。”不管从谁开始,反正都要一一应对的。

而后我和纯阳子各自脚踏金光离开。

不多久时间至后土皇宫殿,后土皇宫殿之外,立着数十丈之高的后土神像,庄严肃穆,纯阳子抬头看着这神像,无不感慨道,“不愧是大地之王,神像都比我的要高大不少。”

卡擦!

纯阳子刚说完,我挥剑将神像劈成两块,神像轰然倒塌,纯阳子忙退后几步,再虎视着我,“你毁神像干嘛?”

我说,“打顺手了,我还以为你嫉妒,所以才帮你削掉一半,这样就没你的神像高了。”

纯阳子无语叹了口气。

神像被毁,宫殿外上千戍卫纷纷持戟围了上来,他们自然认出了我们,为首将领高喊道,“纯阳子,崇元真,何故毁后土皇神像?”

纯阳子转身道,“神像比我的神像高,嫉妒了,后土皇在殿中吗?”纯阳子伸手指了指后方大殿。

神将道,“你们想做什么?立即离开,否则定叫你们成为箭下亡魂。”

我简单划分了一下,对纯阳子说,“这一半交给我,另外一半交给你,尽量大部队赶到之前解决掉后土。”

“好!”我和纯阳子说罢正要动手。

却听得后面传来一威严声音,“住手!”

我和纯阳子回头看去,见头顶皓月,衣袂飘舞的后土出现在宫殿之外,正襟而立,王者之气溢于言表,迫人压势席卷而来,前面戍卫忙跪地高呼,“参见后土皇。”

我说,“这就是神界的弊端,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行跪拜之礼,都这个时候了,这些戍卫跪下,不是把脖子伸到我们面前吗。”

纯阳子说,“后土没有战意。”说完再冲后土鞠躬行了一礼,喊道,“全真道吕岩,见过后土皇,福生无量天尊。”

后土目光在我和纯阳子之间转换,后土笑了笑说,“娘娘离开之前曾告诉我,昆仑守军攻打神界是有预谋的,为的就是调虎离山,好让你们在玉京起事。而能调动昆仑守军的只有昆仑守将,所以,崇元真你背后定然站着的是昆仑守将,如果昆仑守将参与了这件事情,玉京就阻止不了你们,等她回来再解决。娘娘告诫我,如果有一天,崇元真大摇大摆杀上门来,让我勿要反抗。”

“九天玄女疯了吧?”纯阳子直发愣。

我也有些诧异,不止是后土,还有长生大帝,他们都选择了不反抗的策略,有些难以捉摸。

不过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笑了笑说,“我懂了九天玄女的意思,她已经知道是昆仑守将一手策划了这些事情,而昆仑守将做这些事情的原因,无非是削弱神界实力。难怪她一直不动我,动了我,背后还有昆仑守将,该起事还是会起事。而有昆仑守将参与的话,只要我们找上这些主要战力,就是冲着取他们性命而来,那样,神界损失就大了,所以九天玄女让他们采取顺从的策略,这样一来,可以极大限度减少神界实力的削弱,至少可以保全神界最强的几大战力。”

纯阳子想了想说,“九天玄女明知道昆仑守军攻打神界是为了调离她,为什么她还是义无反顾前去?”

我说,“那可是昆仑守军,她不去行吗?她没有选择了,不过九天玄女胆子也真大,就这么把玉京让给我们,她就真的那么自信,她回来的时候可以抢夺回玉京吗?”

“神界即将回归,其实夺不夺得回来,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我也大概听明白了,九天玄女如此安排,你做的这些事情,对神界造成的影响才能最小。”纯阳子说,再看看上面后土皇,“她不反抗,还要杀她吗?”

第五百八十五章 压制的人

后土听见了我们所说的话,此时开口道,“说实话,你们两人联手,我也并不惧怕,玄女娘娘只是害怕昆仑守将会对我们出手,所以她说,不管如何,只要崇元真找上门来,即便能战胜,也不可与之交战。你们尽管动手,要杀要剐随便,我不会反抗。”

我有些为难,看来九天玄女把我研究得足够透彻,要是他们不反抗的话,我还真不好动手杀他们,犹豫了许久才说,“那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后土皇点点头,迈步朝我们走来。

戍卫见状,高呼,“您不能跟他们走!”

后土一挥手,“你们不必多言,他们注定会失败,我走后,你们依旧要为神界而战,你们是神界的尊严,坚持到玄女娘娘返回玉京,到时候笼罩在玉京的所有乌云都会散开。”

后土在众目睽睽之下跟我们一同离开。

我和纯阳子将她带到了此前长生大帝盘坐的那里,同样给他们施加了封印,再返回玉京,准备去雷部。

九天玄女对他们的交代跟玉皇的交代不同,九天玄女深知玉皇是个高傲到极点的人,他是绝对不会顺从我们的,所以她给长生大帝等人留下的策略是勿反抗,保留战力。

而给玉皇留下的则是三个可以制服我的人,长生大帝和后土皇接连消失,太微玉清宫的玉皇已经嗅到了起事的风险,整个神界兵马开始流动起来。

直到现在,玉皇还没察觉到,我的人已经在玉京中了,玉皇将绝大部分兵马布置在了玉京城墙内外,用来抵御外敌入侵,这样正好给了我们极大的便利。

在前往雷部的时候,纯阳子对我说道,“吕祖宫的人已经全部出城了,你崇府的人不做安排吗?留在城中,很可能成为牺牲品。”

想了想确实如此,便折身回了崇府。

进崇府时,家丁们一应都在,黄蕴秋也在,我进去问道,“有什么人来过吗?”

黄蕴秋说,“只有北斗神君来过,叫靳川,听府中的人说,他是你的朋友。”

我恩了声,“算是朋友,他来做什么?”

“他把阿蛮带走了,说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要跟阿蛮说,让她去迁校府,走了有将近一个多时辰了。我见阿蛮没有说什么,就让她去了。”黄蕴秋道。

我有些纳闷儿,这个时候,靳川把她带到迁校府去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纯阳子对我说,“靳川么?这人我比较熟悉,当初跟高英杰作为太微玉清宫的左右戍卫将军,才能不亚于高英杰,不过心思过于深沉,所以张道陵没有选择他。我建议你不要相信这个人,此人心术不正,你最好把那丫头接回来,免遭意外。”

我们这边儿正说话的时候,有金甲戍卫到了崇府外面,只来了五个人,到了府外,见我在其中,走了进来说道,“国舅爷,大帝有一事让我们传达给您。”

“说。”我道。

戍卫道,“大帝知道您即将起事,但是玄女娘娘曾留下三个人用来压制您,前两人中,一个叫阿蛮,一个叫白静,现在这两个人在大帝那里做客,大帝让您慎行。”

我听着这话,脑子都懵了,纯阳子也听着直皱眉头。

一时间脑袋飞速流转,玉皇意思太明显了,要是我敢起事,他就杀了阿蛮她们。

我到现在才明白,九天玄女留下的那几个压制我的人是什么意思,九天玄女已经看中了我在神界关系最好的几个人,那么,最后一个九天玄女让玉皇不要轻易动的人,应该就是纯阳子了!

“怎么办?放弃吗?”纯阳子也知道我不可能让她们去死,这个时候问我,其实已经是在让我放弃了。

我说,“都到了这一步,还能放弃吗?大不了跟上次一样,再去救一次!”

面前戍卫又道,“大帝知道你会去救人,他让你放弃这个想法,你找不到她们的,言尽于此,国舅爷珍重。”

戍卫随后离去。

黄蕴秋在府中满是自责,在责怪自己不该让靳川把阿蛮带走,我已经无心安慰她,只说了句,“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带着府中其他人离开玉京,你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守城的人不会拦你们,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黄蕴秋犹豫了下才点头,带着府中的人离开。

崇府变得空荡荡,他们离开后,就我和纯阳子在其中,纯阳子问我,“还有办法吗?”

我说,“有,诈降!我去太微玉清宫做交换,只要能见到她们两人,我就能救出她们。”

“倒是个可行的办法,不过想从玉皇手中救人,得柳承那样的人出马,你确定你可以?不如我跟你一同前去,胜算大一些。”纯阳子说。

我满怀感激看着纯阳子。

看得纯阳子只皱眉,“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贪慕的只是你手中的兵马。”

“在去太微玉清宫之前,还得先见一个人,靳川!他或许知道阿蛮他们去了哪里。”我说。

……

我和纯阳子一直在奔波,我们前往迁校府的时候,靳川就站在迁校府大门口等我们,见我们到来,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冲我们笑了笑说,“你们果然来了。”

我上前直接问,“阿蛮在哪儿?”

靳川笑了笑,做了个邀请的时候,邀我们进入迁校府,进去后,靳川自己在高堂上坐下,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说道,“我应该跟你说过,我喜欢看戏吧,长生大帝、后土皇接连消失,这场原本会很生动形象的戏,似乎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决定在里面加点波折。我把那丫头献给了玉皇,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应对。”

“我们不是合作了吗?”我问。

靳川一摆手,“可别这么说,我会选择加入你,只是因为你身上的戏足够精彩。但是我看了你的安排,以及九天玄女的安排,你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失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可能站在明知会失败的你这边吧?况且,你现在走的路,确实不算精彩,跟我预料得差不多,我喜欢看意料之外的戏。”

纯阳子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我说过吧,这个人心术不正,不可信!”

我阴沉瞪着他,“你只要告诉我阿蛮在哪儿,你今天可以活下去,要不然,迁校府就是你葬身之地。”

靳川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自顾自说道,“云霄夫人、白静,她们是你最亲近的人,她们在玉皇手里,你要怎么应对?”说完俯身上前,满脸好奇问道,“快告诉我,你会怎么做?我迫不及待想知道了。”

我笑了,“难怪当年张道陵选择了高英杰而没选择你……”

我还没说完,靳川打断了我,“我不在乎,其实我们也不算是敌人,就算我不把那丫头带给玉皇,他也会自己去将她带走。我们之间还是朋友,我只不过插手做了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已。”

我听后顿了会儿,对纯阳子说道,“走,去太微玉清宫。”

说罢转身离去,靳川忙起身道,“我也要去看!”

靳川刚起身,我和纯阳子同时施剑,将他钉在了迁校府中,两道剑直入他的眉心,瞬间魂飞魄散,纯阳子说,“接下来的戏再精彩,你也看不见了。”

从迁校府中离开,去往太微玉清宫的时候,纯阳子说道,“如果在她们俩和起事之间,只能选择一样,你会选择谁?”

“没有这种可能,我两样都要。”我道。

纯阳子说了句,“希望极小。”

第五百八十六章 分身自裁

太微玉清宫外,百千骑列阵等候。

殿外有一男一女两神将正身而立,袖袍间绣着的是雷部的标志,那女将造型颇为奇特,额头三只眼,共八只手,分别托着日、月、弓、杵、箭、戟,剩下两手结印。

长戟上挂有一幡,上写‘九天雷祖大帝’几个字,我在人间道观看到过斗姆元君的神像,跟她相差无几,原以为是世人刻意将她神化,所以才塑造了那样的神像,没想到她本身就长这样。

斗姆元君为北斗众星之母,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了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这两个儿子,《云笈七签》中记载,斗姆元君本身也拥有就九皇道体,旁人修道的灵气来源于天地之间,而斗姆元君修道的灵气则来源于九星,实力不俗。

另外一人身着大红道衣,手里捧着一柄青色断剑,巍巍然如泰山立于眼前。

这两人,就是神界在玉京最后的两大战力了,我们走上前去,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睁眼看看我和纯阳子,早就料到我们会来了,开口道,“大帝已经在殿内恭候多时,请交出兵刃,我们方能放二位进去。”

我和纯阳子都没犹豫,将法剑交给他们,他们这才让开了路让我们进入太微玉清宫。

太微玉清宫依旧如以前那般富丽堂皇,玉皇身着龙纹金袍,头顶金色冕冠端坐上方,俯视着我们,我进殿没说半句闲话,直言道,“阿蛮和白静呢?”

玉皇看着我笑了笑,对纯阳子说道,“你全真道弟子丘处机曾一言止杀,如今放在你们面前也有这样一个机会,你们也可以一言止杀,全看你们自己选择,是要血染玉京,还是要流芳千古。你们要是选择血染玉京,我奉陪,那两个丫头我会拿来祭旗。要是选择流芳千古……”玉皇伸手一指我,“崇元真,你在这大殿上自裁,你死后,我会放了那俩丫头,然后我给你留一个足以传扬千古的名声,你要如何选择?”

玉皇在等候我的回答,身上金光熠熠,阵阵帝王之威席卷下来,颇为摄人,纯阳子见我在犹豫,对我摇摇头。

我道,“我可以自裁,但是我需要先见到她们。”

玉皇将他旁边一把金剑丢了过来,我伸手接在手中,玉皇随后一挥手,见他后方金屏金光大作,金屏打开,阿蛮和白静二人身缚铁索从那里被押送出来。

二人出来立在上方,玉皇说道,“我知道你会诈降救人,但我不怕,外面有雷部两位大神,还有金甲戍卫,你们是不可能成功救人的。”

阿蛮和白静二人身上有道则枷锁,口不能言,只能默默看着我们。

我也盯着她们看了会儿,玉皇有些心急,又催促道,“只要你现在选择自裁,我会让纯阳子带她们离开,你跟纯阳子有过命的交情,你即便不信我,也应该信纯阳子吧?”

阿蛮白静二人直对我摇头,示意我不要做出这个选择。

我将金剑提了起来,转头对纯阳子说,“把她们活着带出去。”

纯阳子叹了口气,“谋划这么久,你真就打算这么放弃了?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纯阳子,你闭嘴!”玉皇还是在担心我不会自裁,生怕我被纯阳子说动了,再对我说,“崇元真,我知道你在神界好友甚少,阿蛮是你的家人,白静屡次帮你,还有一个就是纯阳子,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在你眼前吗?”

“别……”纯阳子皱着眉头道。

上边白静和阿蛮也都是这表情,微张着嘴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思忖了会儿,问玉皇,“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真的会放过她们?”

“自然。”玉皇应道。

“好,我最后信你一次。”我说着直接提剑一剑刺入了自己眉心。

这把金剑是属于玉皇的,上面帝王之威和真气足以毁灭我的神魂,这一剑下去,金光轰然爆发,神魂快速消散,太微玉清宫内外真气流动,卷起狂风,四周一切被涤荡了个干干净净。

白静和阿蛮哑然,瘫软在地。

纯阳子见此状,不由得闭上了眼,已经无法阻止,对玉皇道,“崇元真已经自裁,我可以带她们走了吧?”

玉皇见我将法剑刺入自己眉心,大喜站起身来,眼见我神魂消散,玉皇激动不已,等真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玉皇才哈哈大笑道,“崇元真,纯阳子,你们太天真了,朕乃神界之王,任何忤逆朕的人,皆不能活,崇元真已死,我有何理由放了她们?至于你,看在全真道的份上,滚出太微玉清宫!”

玉皇意思很明显了,即便我死了,他也不会放过阿蛮和白静,纯阳子摇头叹了口气,我在消散尽头阴沉盯着玉皇道,“玉皇,何至于如此卑劣?你有九位天子分封在神界各地,我可曾动过他们?”

“上兵伐谋,崇元真,你自诩聪明绝顶,却被感情束缚住了手脚……”玉皇话还没说完,眼神突然呆住了,因为我的神魂消散过后,竟然没有留下身躯,玉皇愕然,“这不是你,你的身躯呢?!”

纯阳子迈步朝门外走去,说道,“崇元真,我说对了吧,即便你真的自裁,玉皇也绝对不会放过她们。”

纯阳子走到太微玉清宫门口,回头看了眼阿蛮和白静,说道,“如果你们真的是他最亲近的人,那么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束缚了他的手脚,该自裁的是你们,而不是他!”

纯阳子话音落下,这身躯也随之消散,只留下一道聚阳符。

玉皇大惊,怒吼道,“贼子崇元真,你胆敢欺骗朕!”

……

我和纯阳子在去太微玉清宫之前便已经幻化了分身,再以聚阳符模拟身躯,只要不认真去琢磨,是根本看不出来的,我们本意只是试探,要是损失一具分身就能救出她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方法是纯阳子提出来的,他料定我即便自裁,玉皇也不会答应放人,他在神界一千多年,比我更了解玉皇,果然被他说中了。

玉皇没能杀掉我,我可以再想办法,但没想到纯阳子会在最后关头说出那句话。

我看着站在旁边的纯阳子本尊,既诧异,又惊愕。

纯阳子淡淡说道,“我是为了你好,她们俩如果继续活着,将是你起事的最大阻碍,即便我不说这话,她们也不太可能从太微玉清宫活着出来。”

我不想跟纯阳子说话,忙以潜渊缩地法术,拉近地脉,太微玉清宫一切显化眼前。

玉皇感知到法术,目光直视我们,门口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将目光放在了我们所在的方向,他们知道我在注视太微玉清宫。

阿蛮和白静得知我未真正自裁,喜出望外,玉皇则紧张愤怒不已,我道,“玉皇,你跟我都是男人,你作为堂堂神界大帝,就没本事跟我拉开架势真刀真枪大干一场吗?何必为难女人!”

玉皇皱眉,一挥手,去除阿蛮她们身上法术,说道,“崇元真,你胆敢以分身欺骗我,是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我让你听听她们的惨叫声,你再决定你本尊是不是要来太微玉清宫跪地求饶。”

玉皇说完只一掐指,两道金色闪电直接落下,劈在了阿蛮和白静身上。

二人瞬间受创,我见状正要起身去太微玉清宫,却被纯阳子一把拉住了。

“开口让崇元真来救你们,这是你们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玉皇冲的阿蛮她们说。

第五百八十七章 胎化易形

纯阳子用最大的力量拉住我。

即便雷电加身,阿蛮她们也未曾发出半点声音,她们知道,要是她们痛苦哀嚎或者说出半句求救的话来,我一定会忍不住。

纯阳子冲太微玉清宫那边道,“你们还在等什么?难道真的想看着崇元真死在太微玉清宫吗?如果你们不自己动手,我可以帮你们。”纯阳子说着一招手。

两把飞剑径直朝太微玉清宫去了,飞剑不多时落在了白静和阿蛮面前。

玉皇见状,忙要去夺法剑,白静却先反应一步,一手拉着阿蛮,一手夺剑,飞身到了太微玉清宫大殿之中。

玉皇再清楚不过,她们要是死了,他就没有可以牵制我的东西了,道,“白静,放下剑,你是玄女宫的人,你的生死当由神界安排。”

白静看着玉皇道,“我是玄女宫的人,我的生死应该听玄女宫的安排,你太微玉清宫无权安排我的生死。”白静说完也看向我和纯阳子所在的方向说道,“崇元真,我虽然帮不了你,但也觉得不会束缚你的手脚,临死前再有一言相劝,千万不要过于相信孙清此人,你是狼,此人是虎,与之共谋,稍有不慎就会骨肉不存。”

“我有办法。”我一时情急不知说什么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纯阳子在旁边斥道,“你有个狗屁办法,你打得过玉皇吗?”

白静那话说完,引剑刺入自己眉心,顺势一搅,玄关崩碎,生机瞬间荡然无存,倒下时,将法剑拔出交给了阿蛮。

阿蛮见白静倒下,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玉皇忙道,“丫头,快放下剑,我放了你,让你去跟你公子团聚,勿要学白静……”

“我不相信你。”阿蛮往后退去,持剑看向我的方向,吞吐了约莫有一两秒时间,却没说出什么矫情的话来,只说了句,“公子,以后崇家只剩你一个了,连带我们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说完引剑刺入眉心,瞬间倒地。

我整个人都懵了,纯阳子也终于松开了我,对我说,“现在你会恨我,将来你会感谢我。你的路很长,她们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你还记得昨天所见的玉京城门旁那棵树是什么样的了吗?”

我没回话。

纯阳子道,“我也不记得了,甚至都忘记那里是不是有一棵树,白静和阿蛮便如同那棵树一样。”

我屏气凝神,转头朝户部方向走去,说道,“我不恨你。”

这一路走去,整个人脑子都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户部。

阿蛮和白静在同一天中相继死亡,我在神界做这些事情,即便后来再怎么成功,似乎也没有观赏者了,觉得没意思了,我现在只想把这件事情快点做完,然后赶紧回到人间,不想再看神界一切了。

赵玄坛已经在户部等候多时,我们到来后,赵玄坛忙迎上前来,对我说道,“户部所有银两都在库房,不过需要大批量人马来搬运,你们带人了吗?”

“不用。”我说,直接到库房,施展大小如意法术,将库房堆积的所有银两缩小,直至巴掌大小,收入囊中,再对赵玄坛说,“跟我走。”

这个时候,神界诸多兵将也在整个玉京开始寻找我和纯阳子,不过我们想要避开他们,还是比较容易的。

最为麻烦的就是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两人,这二人直接浮于虚空,关注着整个玉京的一举一动。

但凡我和纯阳子露头出来,就立马会有雷电降临。

我们没有跟他们纠缠,先把赵玄坛送出了玉京城,并让纯阳子带着户部的银两去寻找苏妲己他们,这个时候他们也应该快到了。

安排好城外的一切,我准备独自进玉京时,玉京却有了异动。

玉京城楼处,两具尸体被悬挂了起来,自然是阿蛮和白静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斗姆元君就在尸体所在处守候着,纯阳子也瞧见了这一幕,不等我说话,纯阳子先说,“城门处兵马众多,又有两尊雷部大神在那里,恐怕玉皇也在暗处等着你现身,不要做傻事。”

我看着这一幕痛心至极,强忍了下来说道,“我懂,人死如灯灭,现在留下的只是两具肉躯,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腐肉枯骨,影响不了我。”

纯阳子笑了笑,“是真的影响不了你吗?你的杀气比任何时候都要重。其实这是最好的结果,至少在她们死前,都没知道你是孙清,如果让她们知道,她们一直亲近的崇元真其实早就死了,恐怕死都不会瞑目。”

“恩。”我淡淡应了声,再说道,“玉皇将大部分兵马分布在玉京城墙处,四方城门守城兵将数万,东门那里是金阙的三万人在守,你们到时候从哪里进入。我会在城中放出战马,金阙剩下的人和感染瘟疫的人趁机占领库房。四周城门的人肯定会过来包围我们,你们就趁这个时机进入,我们会配合你们打出一条通道,你们过来取兵器。”

纯阳子笑说,“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们攻占库房,兵器我可以取出来。”

我有些诧异。

纯阳子道,“别忘了,我可是百兵之君,现在库房有玉皇气运镇压,我调动不了那些兵器,等你攻占了库房,我会将兵器调取出来,届时里应外合,直取太微玉清宫,不过你所说的,将诸神驱赶出玉京,不太容易办到,到时候我们的人和玉皇的人都在城中,最多会发生混战,混战的结果,很可能是我们战败,你有具体方法吗?”

这次我根本没有详细订过作战方法,我想的只是最大限度闹一场就行了,听纯阳子说了,我才仔细思索了一番,问纯阳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纯阳子说,“神界现在最怕的是什么?魇!懂了吗?”

“具体说说。”我大致懂了纯阳子的意思。

纯阳子详细说道,“他们到现在都不清楚,魇到底存在多少人,但魇的强大在他们眼中已经根深蒂固了,选取两千人出来,让他们装扮成魇的模样,领军前行,神界兵将自然惧怕,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两千人,再怎么装扮成魇的模样,实力也不过如此,真正动起手来,一样会露馅。”我说。

纯阳子冥想了会儿,再说,“你曾教给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一个聚阳之术,可凝聚数倍气势,我有一个法术,叫‘胎化易形’,可以强行让他们脱胎换骨,如此一来,他们身上所凝聚的气势,将是原本气势数十倍甚至百倍之强,不过一旦对他们用了这方法,等法术效果过去,他们全都会死去,就看你舍不舍得。”

胎化易形,三十六天罡术的法术,就是将自己的神魂重新熔炼,化作婴儿模样,七天之内再长大成人,经脉、骨骼都会到达最完美的状态。

纯阳子的实力,是可以对普通人用的,也可以让他们的神魂一夜之间长大。

但用了这方法,就相当于要白白损失两千人,着实有些不舍得。

纯阳子见我在犹豫,劝说道,“看到门口那两具尸体了吗?我知道你抱着的是大闹一场的态度,她们是为你而死,你如果想让她们死得其所,就得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直至入主太微玉清宫。才两千人,其实算不得什么。”

“好,你去挑选两千人出来,他们归你使用。”我说。

纯阳子点点头,“陈莹莹、谢甜甜、黄蕴秋、苏妲己、我,我们几人将会为他们护航,他们存在的目的是震慑玉京,不是为了交战,如果动手,我们会应对。”

第五百八十八章 血溅霓虹

此后时间,我和纯阳子去了吕祖宫的人和崇府家丁们现在的聚集地,苏妲己已经带着先遣部队过来了,晚上其他人会陆陆续续过来。

神界没有人间那么繁华,整个神界,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双手都能数的出来,其余地方都是荒山野林,他们过来绝对不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我们在那里见到了苏妲己等人,还有陈莹莹等众,他们也在玉京周边,看到了城墙上竖起的那两具尸体,人尽皆知,我在神界最亲近的人就是阿蛮和白静,去时各自神色悲婉看着我。

一向极少说话的陈莹莹这次主动开口跟我说话,说道,“我曾经有过一个相依为命的人,我比他大一些,我跟他从小就认识了,后来他不见了,所以我才来神界,决定连同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阿蛮和白静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你把她们那一份也活下去。”

我笑了笑,“我看着不是很伤心吧?”

“哦。”陈莹莹悻悻哦了声,接下来的话愣是没说出口,被我这话给打断了。

纯阳子摇摇头,拍了我一下,“她连我都没有关心过,你是真的不解风情。”纯阳子说着凝神看向陈莹莹,又伸手过去搭在她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丫头,这可是你第一次关心旁人,那个人却不是为师,为师削微有点失望……”

陈莹莹尴尬一笑。

我见纯阳子的手不断在陈莹莹肩膀上摸索,一把把他手给打落了下来,再对陈莹莹道,“现在神界到处都在传,在背后指点我的人就是你要等的那个孙清,你就不想问问我,背后站着的到底是不是他吗?”

陈莹莹道,“他做事永远有自己的理由,如果他还活着,却不来见我,肯定是有他的理由,我不去打搅他。”说完看了眼黄蕴秋,“其实我也感觉到了,他就在附近,黄蕴秋姐姐也来了,他肯定也会来。”

黄蕴秋微微一笑。

纯阳子听罢感叹,“得此佳人,夫复何求。”

我在这里稍做安排,而后里开了这里。

不管是陈莹莹还是谢甜甜,他们都再清楚不过,这次我进玉京之后,就很难再活着出来,我与他们还有最后一段相处的时光,这段时光也不断美好,必然伴随刀光剑影。

我挥手离去,他们目送我。

在玉京外,幻化成神界戍卫模样,走到了悬挂阿蛮和白静尸体的地方,驻足抬头观望,外人面前表现得再怎么风轻云淡,看到她们尸体时,再也冷静不下来,鼻子一酸,落泪了。

我大概永远不会忘记,初见阿蛮时,她低头搬运马食的场景。

也永远不会忘记,白静为保护我,所做的一切一切。

喃喃道,“本想等我功成名就,再带你们俯瞰玉京大地……”

看着尸体,几次差点忍不住动手,但见城墙上站着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斗姆元君二人,我强行压制了下来,低头进入玉京城,任由她们尸体在烈日下曝晒着。

入城独自去了崇府,崇府一直供奉有崇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我在宗祠上了香,跪地叩首,而后道,“崇家诸位英烈,崇家因我而绝后,其实严格来算,也不能说是因为我,就算我不动崇元真,他也会死在玉皇手中。现在窝就是崇元真,也一直在为崇家奔波,若是诸位在天有灵,请保佑我这次起事一切顺利,届时,届时我会让你们全都入住太微玉清宫。”

此后礼拜数次,静坐灵堂不再外出。

外面兵将四处走动,到处在寻找可疑人员,却没人进崇府查看一番。

一直至子时,我才动身离开,先去找了金阙,再去瘟疫灾区交代了一番,最后去了马场。

北极星宫的马场是神界最大的马场,如果需要远征的话,这些战马我肯定就用了,不过就在玉京,交战方式大多是巷战,战马用处不大。

马场马倌跟我颇熟,我去时自然受到他们热烈欢迎,马倌忙把我拉进他们住所,再警惕对我说道,“真君,现在神界到处都在找您,您怎么还敢现身?”

我说,“出来转转。”

马倌又说,“听说您准备起事对吗?神界那么多兵马,您真的要那么做吗?”

我笑说,“身不由己而已,玉皇害死了阿蛮她们,我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这次来,是要借马场战马一用,你们应该不会阻止我吧?”

马倌犹豫了一下。

要是马场战马出了问题,他们是要被杀头问罪的,而且,他们又不知道我到底部署了多少人,在他们眼里,我始终就是几个人在小打小闹,就这几个人想要起事,难度太大了。

一旦我失败,他们也必死。

犹豫好久,马倌才道,“我们在马场这么久了,神界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人看过,只有真君您上任之后,才真正把我们当人看,现在真君您要起事,我们愿意帮您,莫说是马场战马,我们也可以提枪上阵!”

我满心欣慰,纯阳子说,我必定会栽倒在我所交好的这些人身上,但事实证明,地位越是卑微,只要稍微给了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越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对他们躬身道,“崇元真在此谢过。”随即说,“诸位都是驯养战马的好手,我需要诸位做一件事情,引领马场所有战马,冲撞玉京西门,那里有重兵把守,诸位可能会死在那里,你们还愿意吗?”

马倌道,“愿意,不就是死吗,反正这么活着也没意思了。”

我道,“好,倘若我能成功,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消神界奴隶制度,从此神界再无奴籍。”

众马倌也对我拱手行礼,此后去牵引战马了。

战马也有感情,它们有自己的圈子,一个圈子中总有强势的,只要制服强势的,其他战马就会顺从,数百马倌自然知道哪些战马地位较高,控制住那些战马,整装待发。

我也找来一匹战马等候着,时间分秒过去,次日天微微亮,我举剑高呼,“起事!”

战马嘶吼,数万战马同时踏动,马蹄声响遍整个玉京,大地都为之颤抖,战马如洪流开始朝玉京西门而去,一时间,玉京尘土飞扬,喧闹异常,无数房屋在马蹄踏动声音中崩塌。

我随之前往,在东西大道上转向东边,其余战马去了西边。

战马冲撞西门,城中又无可真正可指挥的将领,只以为我们的人在西边开始攻打玉京了,其余几方连忙过来增援。

我至金阙将军府外,手举虎符高呼,“神霄玉清府诸将听令,立即攻占库房,不得有误!”

金阙已经在外等候多时,躬身道,“是!”

金阙的人分两部分,一部分在东门镇守,一部分还在神霄玉清府的军营中,九天玄女不在,虎符足可以调动他们,军营中兵马立即开往库房。

因为绝大部分兵将都去西门了,他们并未受到多少阻碍,我从金阙府外快速走过,再至瘟疫灾区,他们见我到来,起身听从号令。

我道,“去库房取兵器,而后直取太微玉清宫!”

“是。”众人纷纷响应,开始往库房去。

整个玉京陷入混乱之中。

神界将兵力部署在城门周围,城内的战力就是玉皇的金甲戍卫,他们还在太微玉清宫周边军营中,攻打太微玉清宫,才是一场硬仗,现在还不算什么。

我随后弃了战马,登上玉京最高的塔上,看向西边。

那里已经赤地千里,鲜血到处挥洒,朝阳之下,鲜血竟泛起一道五色彩虹光芒,这就是血溅霓虹吧,战马尸体已经在那里堆积成山,但依旧不断有战马前赴后继赶去,直至将西门堵死。

为首战马尽数死亡,死于战马才不知所措,立足看着前方那些尸体。

直到这个时候,斗姆元君才反应过来,看着库房那边的动静,大惊道,“中计了,他们去库房了。”

“城内哪儿来的他们的人?”有将领道。

斗姆元君左右看看,“是金阙,东门金阙的人没有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各展神通

库房本就没有留守多少人,金阙带着那么多人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控了库房,瘟疫灾区感染瘟疫的人各自分得兵刃。

与此同时,玉京外,法术力量激荡,库房中兵刃听得白兵之君的召唤,汇成河流朝城外涌去,城外纯阳子早已经等候多时,就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要赶往库房的时候,城外十数万兵马已经先一步出发,朝玉京东门而来,而那里金阙的人也早早为他们留出了通道。

兵马进城,为首的是两千装扮成魇的人,个个身上气势十足,隆隆开往太微玉清宫。

斗姆元君等众率神界兵将赶去阻止,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扶摇直上,手中短剑闪耀雷电威力,斗姆元君率领雷部众神作为先遣部队前去阻止,等看见那两千装扮成魇的人后,个个都愣了。

“这么多?”斗姆元君蹙眉道,神情凝重无比,而后发号施令,“雷部众神,降下天雷!”

轰!

雷部众神同时发威,上前雷电同时降落,整个玉京震动,纯阳子见状,立马施展纯阳剑法中的法剑,万千法剑涌向上空,谢甜甜操控意念之剑,九天之上,巨剑轰隆落下。

陈莹莹则施展诛邪剑法,操控法剑刺向雷部众神。

黄蕴秋并指念咒,大雨降下,降落同时,寒气四散开来,玉京整条街道瞬间被冰封,雨滴化作冰锥,如罡刃从天而降,大开杀戒,只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天空中雷部众神陨落将近一半。

冰锥之下,神界先遣部队寸步难行,每一步都需踩踏天兵天将的尸体前行。

他们都是魇的装扮,此前神界就知道魇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各显神通,再看后方还有密密麻麻未曾出手的人,神界并将止步不敢前行,这简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有较弱的雷部神灵早已经坚持不住,崩溃大喊,“此乃仙兵,血肉之躯岂可与仙争锋?!我不打了!”

说罢转身逃离,却被斗姆元君施展一道雷劫劈了个烟消云散,其余人虽然没说,但想法差不多,若是那几千人同时出手,整个神界又有谁能拦得住他们?

斗姆元君认出了纯阳子,也看出他是为首的人,对后方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道,“你与我一同拿下纯阳子,群龙无首,他们自会溃散。”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点头恩了声,仓啷啷一声拔出手中短剑,其中像是蕴含无尽神力,紫色雷电涌现,每道雷电都有龙吟显化,五雷诀中排名第三的‘龙雷’。

斗姆元君作为雷祖,亦召唤雷电,将要攻向纯阳子时,我从高塔跃身而起,挡在了他们前面,道,“你们的对手是我。”

我在神界一直是较弱的存在,他们料到我会法术,但我真正实力,整个神界怕也只有纯阳子知道,我挡在他们前面,斗姆元君道,“崇元真,休要做蚍蜉撼树之事,就凭你,也想挡住我们?”

轰隆隆!

斗姆元君话音刚落,左侧百丈距离处黑气显化,右侧天火凭空而起,封鬼门和天火同时出现,无尽鬼力袭扰玉京,烈火炙烤大地,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同时呆住了,“斡旋造化之术?你竟然学会了这法术?”

轰!

我伸手一招,鬼门和天火同时靠近,作势要将他们两人吞没。

二人见状忙逃离开来,各自召唤最强雷电,劈散鬼门和天火,两边房舍尽数倒塌,而后二人分左右攻来,斗姆元君下令道,“神界诸将听令,杀光他们!”

“杀!”喊杀声四起,神界并将不顾生死往前冲去。

吼!

却听得一声怒吼,一头体型硕大的九尾妖狐出现,魅惑气息源源不绝,兵将在靠近时变得神志不清,开始互相残杀,后方兵将再也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前的人尽数湮灭。

我此时转身对金阙等首领道,“我和纯阳子拦住他们,你们包围太微玉清宫!”

金阙等人应是,大部队开始朝太微玉清宫进发,苏妲己、黄蕴秋等人也随之一同前往,这里就留下了我的纯阳子两人,纯阳子随后腾空而起,青光剑出现在他手中,只轻描淡写往下一划,大地开裂,一道沟壑出现,诸兵将本来就不敢上前,此时更是无法上前。

我和纯阳子并肩而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斗姆元君眼睁睁看着我们大部队往太微玉清宫去,本想去太微玉清宫,但稍往前一步,纯阳子便挥剑挡住他们。

斗姆元君道,“纯阳子,神界待你不薄,你何故要帮这反贼?”

纯阳子笑了,笑得极为诡异邪魅,道,“你们神界为什么总有这样的错觉,在你们眼里,不杀我就是对我不薄吗?多说无益,今日你们要想去太微玉清宫护驾,首先得过我们这一关。”

纯阳子说完,我继续道,“长生大帝和后土皇比你们要聪明得多,他们知道要保存实力等九天玄女回京时自保,你们也该跟他们学学。”

斗姆元君冷声一笑,“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学来的斡旋造化术,但据我所知,你的法术修为并不高,你以为就凭你和纯阳子,能挡得住我们?”说罢直接并手一招!

轰隆一声,云雾之中,似有万千妖魔欲挣脱枷锁冲出来,阵阵嘶吼声从中传出,紧接着便是数道化作妖形的雷电涌向下界。

大地震颤,山河变色,日月无光,雷电尾巴横扫之处,一切化作虚无。

这是五雷中排名第四的妖雷。

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在此时召出妖雷,数道雷电朝我们袭来,我和纯阳子同时闪避开来。

而后状屏气凝神,并指念道,“天地神灵,三五天丁,受吾叮咛,威震万灵,入吾腹盛,出语惊神,急急如雷霆律令!”

这是五雷咒法决,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听罢不屑道,“崇元真,在雷部面前用五雷诀,你是不是有点过于狂妄了?”

我斜视他一眼,“是吗?你们雷部所研习的法术都是以五雷正法为基础的,虽然可以召唤五雷,但你们试过用五雷道法召唤雷电吗?”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听五雷道法这几个字,脸色陡然一变。

“妖雷,敕!”我紧接着念道。

天穹欲裂,轰然一声,好似被巨剑划出一道口子,云开雾散,云雾边缘,一头雷电凝而成的巨兽缓缓探头出来,紧接着俯身冲了下来。

先前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所召唤的妖雷,瞬间停止在我们周围肆掠,嘶吼着冲上去。

虚空震动,苍穹坠落诡异火焰,玉京的天空被照的明亮至极,无人可直视苍穹中的妖雷。

几番轰鸣,我以五雷道法召唤的妖雷吞没其他妖雷,轰然落下。

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见状大惊,慌忙避开,妖雷落下,将玉京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两人避开后如看鬼神一般看着我,直道,“这不可能,人鬼神三界,在雷法操控方面,很少有人能超越我们,崇元真,你到底隐藏了多少?”

纯阳子看了看我,说道,“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你到底隐藏了多少?”

我没回应他们的问题,“我还有最强一招斗雷,想必你们也能召唤斗雷,无需多言,我们斗雷上见高低。”

二人相互看了眼,开始各展神通。

而下方神界兵将怔怔看着我和纯阳子,纯阳子忽然演化法身,法身屹立玉京,俯视众生,开口道,“尔等此时退去,尚能求得一线生机,如若不然,尔等将化数千魇的剑下亡魂。”说罢演化万千法剑,对准了他们。

他们先前本就惊恐不已,纯阳子此时以法身对他们进行恐吓,效果最为明显,法身的信仰之力,再加上他们的恐惧,无数人瞬间失去战意。

纯阳子忽然凝神盯着前方一众人,伸手指着他们,“放下兵器,滚!”

第五百九十章 天外之天

我的这一套,纯阳子倒是学得极好,只要他们有第一个放下兵器的,那么其他人也都会陆陆续续照做。

纯阳子操控的法剑跃跃欲试,前排兵将惧怕了,慌忙丢下了兵器,兵器落地的声音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响应,法不责众,即便神界到时候追究起来,也只会追究最开始放下兵器的人。

这条街道过去,兵将陆续放下兵器,斗姆元君怒不可遏,只得仰天道,“若是九天玄女还在玉京,会有一人被你们恐吓住吗?”

两军交战,主将往往就是士兵的信仰,而神界只有一个战神,那就是九天玄女,只有就天玄女在的时候,他们才会觉得自己战无不胜,现在九天玄女不在,甚至连四御都不在,向来不管兵部的雷部神灵来指挥他们,从一开始,他们的战意就并不是很强。

“可惜她不在。”纯阳子回应了句,随后手握青光剑,剑指斗姆元君,“你的对手是我,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对手是崇元真,我们不用那些繁琐的流程,一招定胜负吧。”

我们二对二,自然是各自应对一人,斗姆元君道,“好,我也好见识见识纯阳道祖的纯阳剑法!”长戟之上黄幡猎猎作响,雷云汇聚,悬于纯阳子头顶上方。

五雷中最强斗雷开始聚势,纯阳子仰头看去,忽一闭目,身后散发金光的法身头顶,一柄青光巨剑显化,如上古魔神仰视苍穹,其中力量,令人头皮发麻。

如此一看,纯阳子倒像是法身控制下的一具傀儡而已,纯阳子并剑指,法身也并剑指,剑气流动,直将虚空都剌出口子来,兹兹作响,城中四处是民众哀嚎的声音。

如此气势,他们如何承受得住?

我也准备动手,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伸手止住了我,说道,“你我之间先不急,我们四人若是同时动手,必定将玉京彻底毁掉,到时候就算你夺得玉京,也毫无意义。”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说罢退到一边,屹立高塔上等候。

纯阳子此时提醒我说,“若是斗姆元君赢了我,那么他可以和斗姆元君两人联手对付你,若是斗姆元君输了,他可以带着神界兵将离开玉京,等候九天玄女归来,崇元真,现在多给神界留一个人,将来都可能是你的心腹大患,不止是他们,长生大帝和后土皇,都在可杀范围之内。”

轰!

纯阳子刚说完,九天雷劫将领,紫色雷电化作巨大法印轰隆落下,遮盖了小半玉京上空。

纯阳子见状立马反应,扶摇而起,身子没入法身之中,数十丈的巨人持青光剑迎着那巨印而去。

砰!

巨响传来,火光四溢,散落玉京每个角落,熊熊大火开始燃烧起来,纯阳子法身和那雷电巨印相撞的地方,先有强光散出,紧接着强光消失,那里出现一方黑色的大洞,整个玉京陷入一片黑暗中,所有光点都被那黑色大洞吞没了。

“天外天……”我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同时惊愕。

那黑色巨洞,便是道教记载中天外天,独立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只有证道之后的人才可以穿梭的世界,我和柳承曾经猜测过,山野道士陈秋和传授杨云天遁剑法的叶安,就是已经证道的得道高人,这个世界之所以找不到他们,是因为他们穿梭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类似阴司的世界。

黑暗将玉京一切都吞没了,不到片刻,那些光点被还了回来,巨光照亮恒宇。

听得卡擦一声,纯阳子法身碎裂,化作碎片散落四周,纯阳子自虚空落下,手持青光剑踉跄好几步方才站稳,看起来狼狈至极,斗姆元君也在随后落地,外表看起来却没任何损伤。

“赢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大喜。

我看了一眼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笑了笑说,“道剑,斩的是神魂,并非肉躯。”

二人落地,相互对视着,纯阳子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以一具法身为代价,都还受了伤,你的实力,不亚于真武大帝。”

纯阳子是很真诚地在夸斗姆元君,斗姆元君皱了下眉头,笑说道,“纯阳道祖此前极少出手,原以为绝地通天以来,下界不会有什么高人出现,道教尊你为剑神,我此前着实不信服你,现在看来,人间确实比想象中要恐怖得多。”

斗姆元君说完,口鼻溢出鲜血,又转身对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道,“带着他们,速速离开玉京,兵部的事情,由九天玄女处置,我死后,你便是雷部唯一的雷祖,雷部绝对不能消失!”

听得这话,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知道是斗姆元君输了,对她一拱手,“好!”而后将要退走,并喊道,“速速退出玉京!”

兵将们开始行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才走没几步,一方水幕凭空而起,挡住了他的去路,我以移星换斗至他前面,持剑道,“接下来该你和我了。”

斗姆元君皱了下眉头道,“我死后,你和纯阳子会联手吗?”

纯阳子摇头说,“说好的一对一,你安心去便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是他的,不过我发现你们并不是很看重他的实力?”

斗姆元君笑了笑,“你不插手就好,崇元真虽然实力出乎我们意料,但修道学法,非朝夕之功,基础十分重要,真要的拼命,他定然不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对手,如此一来,雷部就不算消亡。”

纯阳子也笑了,“如果我告诉你,连我也不是崇元真的对手呢?”

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同时看向纯阳子,斗姆元君惊异道,“你在诓骗我?好让我走得不安心?”

纯阳子正色道,“没有半句假话,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斗姆元君盯着纯阳子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判断出纯阳子所说属实,只留下一个‘逃’字,而后吐出一口鲜血,神魂俱灭。

下方兵将大惊,有首领忙喊道,“主帅已死,快撤!”

兵将如水流般开始往后撤去,他们数十万人,竟然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

这就是神界信仰的缺陷,九天玄女对他们太重要了,有九天玄女在,他们是可以攻城拔寨的军队,没有九天玄女,他们甚至连阴司的阴兵都不如。

纯阳子收剑盘坐下来,仰望虚空,对我说道,“崇元真,开始你的表演吧。”

“好!”我笑着应了句。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见前方水幕已经挡住了自己的前路,道,“看来今天是无法善终了,不过在交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我道。

他问,“你的法术,从哪儿学的?原以为是纯阳子教你的,但你如果比他还要强的话,神界能教你的人就不多了,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是孙清教你的?”

我想了好一会儿,他今天肯定是走不了了,要不要让他知道实情,毕竟我对强者还是充满尊重的,纯阳子也看出了我所想,道,“我觉得你还是告诉他为好,神界强者就这么几个,也好让他们走得安心。”

“确定要说吗?”我问了纯阳子一句。

纯阳子点点头,“我个人不想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让敌人知道你是谁,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我恩了声,正要开口说话,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我说呢,崇元真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拥有如此高强的法术,到头来,你根本不是他!”

第五百九十一章 功成名就

其实我不是崇元真并不是很难猜出来,但他们却很少有人往这个方向上考虑过,一是因为昆仑守将在下界五千年,从没来过神界,不太可能来。二是崇元真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人物,不管在他的身上出现多么反常的事情,只要加上了崇元真这个名字,就会变得很正常了。三是昆仑守将是神界大敌,他不太可能单枪匹马到神界来,那样无异于找死。

现在因为有我们的提点,他们才终于反应过来,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准备再重复一边,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紧接着又说道,“从太微玉清宫削肉开始,你是不是就已经不是崇元真了?”

“恩。”我点头承认。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释然,“难怪。不过我们雷部一般不去管军政之争,极少与你们有瓜葛纠纷,你是孙清,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这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我不清楚,为什么九天玄女也没有猜出来。”

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她们最多只是猜测孙清在背后辅助我,为什么不猜测我就是孙清。我想过原因,第一可能是崇元真跟九天玄女之间的关系匪浅,第二个是,纯阳子此前已经重伤了昆仑守将,他们可能以为昆仑守将在这个时候不可能来神界,所以不愿意朝这个方向上去假设。

最后一个,也是最坏的猜测,九天玄女知道我是孙清,她不戳穿我,只是将计就计在谋划另外的事情。

九天玄女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只有等她回来我才能知道,现在我只要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就行了。

我才刚想这件事情,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突然道,“不对,九天玄女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她离开时留下的那个最后可以压制你的人,似乎并不是针对你崇元真,而是针对孙清的。如果她不知道你是孙清,绝对不会给大帝留下那个人!”

我和纯阳子都有些诧异。

九天玄女留下的三个压制我的人,前面两个是白静和阿蛮,剩下的那个,我猜测过可能是纯阳子,纯阳子也认为是他。

九天玄女当初说的是,不到紧要关头,不能用第三个人,目前也只有纯阳子符合这条件,因为纯阳子关乎到神界回归的大计,所以他是那个不到紧要关头不可以动的人,再加上纯阳子跟我是好友,用他的话,确实可以压制我。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纯阳子,纯阳子可以压制崇元真,但压制不了孙清,我不禁问道,“最后一个人是谁?”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笑了,“我不能告诉你。”而后又无不感慨叹道,“不愧是九天玄女,你在神界谋划的时候,她也已经在早早谋划了,只要最后这一个人用对了,昆仑守将,你对神界的威胁就要少很多。”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话让我多了几分警惕,正在思索是谁的时候,他再次开口道,“不过她太不公平的,知道你是孙清,所以让她兵部的人勿要反抗,他们得以保全性命。反而是我们雷部,她交代我们一定要守住玉京,雷部众神的陨落,她早就预料到了……厚此薄彼,当真过分。”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说着手握断剑,往上一举,斗雷显化,如先前斗姆元君那般,虚空法印状雷电露出一角。

我抬头看了眼,并没着急动手,而是问道,“最后一个人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可以放你一马。”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道,“其实不止一个人,有两个,留给大帝的那个人可以压制你在神界的行为,而九天玄女那里还有一个人,可以压制你在人间的行动,这两个人都是不可以随便动的,以你的智慧,应该可以猜出来吧?”

纯阳子也很好奇,问我,“人间还有可以压制你的人吗?难道是你口中的那个山野道士陈秋和叶安?”

我摇头,“肯定不是,他们没有想过跟我们争夺这天下,另有其人……”

我脑中闪过无数名字,东岳大帝、丁冥、青龙、帝辛,他们似乎都不是可以压制我的人,至少在我眼里,他们都不是我最大的敌人,将他们一一排除之后,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将我惊得一身冷汗。

人间唯一可以压制我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柳承!

袁守一、丁冥,还有我曾经看过的幻想,他们都说过一件事情,那就是玄姬玄雅会被枭首剜眼,所以我才找苏妲己预定了她的眼睛。

但现在人间的情况基本已经趋于稳定,玄姬玄雅连上战场都不用了,又怎么会被枭首剜眼,假如预言属实的话,对玄姬玄雅动手的肯定另有其人。

而袁守一推算的是,玄姬玄雅会死在酆都城,东岳肯定做不到了,能做到的,只有阴司另外一个大帝——柳承!

且丁冥和东岳大帝都说过一件事情,这世间最后的纷争,是双龙争帝。

要么是东岳、青龙首先排除了,剩下的就是我、柳承、玉皇这三人,他们猜测的最多就是我和柳承,所以留下了‘功成名就’的谶语,这句的意思是,我和柳承两人,一个人只占功成,一个人只占名就。

“柳承吗?”我喃喃道,不过连我自己都不信,我跟柳承关系那么要好,最后的争锋绝对不可能是我和他。

纯阳子听我说柳承,似乎有些想法,说道,“我知道你们要做的事情,是灭神,也是造神,灭掉杂七杂八的神灵,只留下一位神,你和柳承两人,最后肯定也只能留一个,但凡存在两个,天下就始终不会太平。还记得两千年前你让柳承斩掉你的事情吗?”

我自然记得,不过那严格不算是我,算是我的前世。

柳承执掌阴司,但阴司存在另外一个信仰,那就是昆仑守将。这个信仰绝对不能存在,所以才让柳承把我前世给斩掉了,最后只留下了柳承这么一个信仰,阴司方能延续两千年,做到了任何一个王朝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记得。”我道。

纯阳子乐了,“两千年前的事情,或许会再次上演。你这次离开人间,柳承在人间和阴司会成为信仰,你给了他成长的机会,今后他就是你要争的最后一个神,你方才说,最后压制你的人是柳承,似乎有点意思。”

我也笑了,“不可能,我不会跟他争的,他也不可能跟我争,我跟他之间的感情,你们不懂,如果最后我跟柳承之间必须要做选择的话,我会选择他。”

纯阳子哦了声,“希望如此,你猜的是她在人间用来压制你的人,在神界用来压制你的人,你猜出来了吗?要是没猜出来,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陈莹莹。”我沉声道,“如果是针对孙清这个名字的话,只有陈莹莹可以做到。”

纯阳子点头道,“所以,赶紧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去太微玉清宫,我警告你,如果我的徒弟因为你落得白静和阿蛮那样的下场,我将成为你最大的敌人。”

“你先去太微玉清宫,这里交给我。”我道。

纯阳子应声,而后化作青光朝太微玉清宫那个方向去了。

这里只留下我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两人,他道,“你都猜对了,人间那个压制你的人是柳承,神界那个压制你的人是陈莹莹,这两个人对你来说,比白静和阿蛮更为重要,他们确实可以压制你,对吗?”

“九天玄女有说,要怎么用柳承来压制我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可是一个跟你一样深邃难以揣摩的人。”

第五百九十二章 气数之争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看着撤退的大军,也不再与我交谈,将话题拉回到眼下,问道,“今日你当真要杀光我雷部众神?”

我伸手召来三五斩邪剑,拔出剑来道,“天地为盘,众生为子,雷部也是棋子之一,我手执黑子,而你为白子,必死无疑。”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已经知道了答案,扬起手中短剑,最强斗雷显化下来,我本想同样以五雷道法应对,但他是个强者,曾经将北帝从昆仑天梯打入下界的人,我有很多方法杀他,如果在最擅长的雷法上击败了他,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我与他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我们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便打消了用五雷道法的打算,剑指向他,尺木威力显化,龙角显现。

轰!

斗雷降落,威力丝毫不亚于斗姆元君所召斗雷,万物苍生,在此等天威之下,皆是蝼蚁,斗雷降落下来,本就狼藉的大地被这等力量再次摧毁,化作禁地。

雷电速度虽然快,但我在尺木、移星换斗、缩地成寸诸多法术的加持下,拥有了与雷电等同的速度,斗雷与我擦身而过,我已然到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身旁,挥剑而去,刺入他的玄关,再渡入无尽真气。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仰天长啸一声,玄关瞬间被被摧毁,我抽出剑来,头也不回朝着太微玉清宫而去。

这种速度下,不到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太微玉清宫,去时,金甲戍卫围聚在太微玉清宫外,我们的人则专攻一处。

黄蕴秋曾上过战场,她懂兵法,知道这种时候,敌分为十,我则合一,需以十攻一,陈莹莹、谢甜甜、黄蕴秋、苏妲己、纯阳子在最前方,鏖战已久,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金甲戍卫战力过于强悍,要是继续打下去,我们很可能落败。

“纯阳子,看好陈莹莹!”我冲纯阳子喊道,“要是她受半点损伤,我饶不了你!”

众人抬头看向上方,却只看到一抹残影,我留下话后,收起龙角,径直入了太微玉清宫。

太微玉清宫中安静不少,里面只有玉皇一人,他依旧身着金色龙袍,头戴冕冠,腰间佩着一把金剑,我入殿后,他抬头看着我,笑了笑说道,“你又来了,看来雷部众神已经全部陨落了,果然,九天玄女不在,神界没人可以阻拦得了你。”

“斗姆元君和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死了。”我说道。

玉皇神色微微变了变,而后叹了口气,“纯阳子做的?呵,果然宁与友邦,不与家奴,若是纯阳子初来神界时,我就让他成为神界阶下之囚,又怎会有今日的事情。”

我摇摇头,“斗姆元君是纯阳子杀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是我杀的。玉皇,你知道你输在哪儿吗?”

“愿闻其详。”玉皇道,又补充了句,“不过我还没输,你虽然进得了大殿,但你的军队进不来,就你一个人进来,又有何用?你杀不了我,我不死,就始终是神界大帝,天空之王!”

我不与他辩解这个问题,说道,“你好胜心太强,很久之前你就可以杀我,但你一直留着我,你想征服我,并非杀我。但等你真正想到要杀我的时候,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了。你的眼界始终放在了如何杀我这件事情上,却全然没注意过,我是如何一次次避开你的杀机的,就比如我从太昊陵出来之后开始做生意吧,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收心了?或者是我断了一臂,对你就没威胁了?”

玉皇摇摇头,“并非如此,你断臂开始,我才真正动杀心。不过你始终能找到躲避的方法,你利用舆论,利用九天玄女来压我,不是我不想杀你,而是我没法儿杀你。”玉皇似乎不太愿意跟我讨论以前的事情,侧耳听了下外面的动静,问道,“我倒有个问题要问你,你是如何让金阙、紫薇大帝、天皇大帝他们为你所用的?”

我想了想,摇身化作魇的模样,提剑上前,“魇给了他们绝望,崇元真给了他们希望,而我就是魇,想要从我这里换走希望,那就得付出代价。”

玉皇见我化作魇的模样,神情呆滞,而后拍着额头笑了,“我早该想到的,大意了。那晚刺杀我的人之中,有一个毁了我好几具化身的人,他也在外面吗?”

“不在。”我说。

玉皇点点头,“那就好,只要他不在就好。”再看着我道,“可以杀我的人只有他,你嘛,虽然你到了太微玉清宫,但是你的气数还差了点,做一方王侯倒是可以,这样吧,你让你的人投降,我封你为王,今后神界回归人间之后,我把神界交给你统治。”

“我的气数,真的做不成帝王吗?”我面带失望问他。

玉皇摇头笃定回答,“做不成,确实还差一些。至于你的实力嘛,看你现在身上的气势,已经够强了,但实力不等同于气数,有的人生来就是王侯,有的人生来是庶民,除非逆天改命……”

我哦了声,“那我改命试试,其实我之前是帝王来着,后来我把身上一样东西送给别人了,要是现在把那东西要回来的话,我的气数应该也不差。”

“哦?”玉皇诧异,“是什么样的东西?你当真不愿意接受我的封赏?你不就是要神界吗,我把神界送给你便是。”

我乐了,“你要是早点这么做,也就没有今天这些事情了,崇家的人全都死光了,阿蛮、白静她们都死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要是答应了你,他们在天有灵,是不会放过我的。”

“其实九天玄女离开时,还跟我说了一个可以压制你的人,叫陈莹莹。我知道这个人,昆仑守将的妻子,九天玄女让我不到紧要关头,不要动这个人,所以我一直没动她,因为一旦动了她,昆仑守将可能会现身出来,我对那个人还是比较忌惮的……况且,现在也还没有到危急存亡的关头,不是吗?只要我杀了你,这场纷争自然就停止了。”

玉皇说着显化金身,五道金身并列立在上方道,“一命二运三风水,一个人成就如何,排名前三的没有一样跟实力有关的。我不是神界最强的人,如果不凭借金身,我可能连纯阳子的对手都不是,但我占据了最强的命,只要我还是帝王,你实力再强也杀不了我。”

我笑了笑,而后并指念起了拜山咒,念完道,“青龙,还不将龙胆换我,更待何时!”

说完好一会儿,外面没有任何动静,玉皇也在诧异,“你在做什么?什么龙胆?”

龙胆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他们对昆仑守将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千年前,那个七杀遇帝为权的时候,即便是现在的昆仑守将,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一个拥有过气帝王命格的人。

却全然不知,柳承两千年部署,这次的我,是真正的当世帝王!

约莫过了有半分钟时间,还是没动静,玉皇也不再等了,其中一具金身忽然扬剑劈砍下来,道,“臣服于朕,若能摇尾乞怜,朕尚能留你一口饭食!”

咣当!

我抬起三五斩邪剑挡住他这一剑,浩荡力量摧枯拉朽散开,外面兵将忙推开房门,见房中我和玉皇,大惊要上前帮忙。

玉皇道,“滚出去,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说着对我一笑,“你始终认为你可以推翻我的统治,今天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神权不容置疑。”

说罢又有两道分身演化出来,分别朝我攻来。

我见状,施展一气化三清之术,三个我,应对三个玉皇。

第五百九十三章 龙胆归位

此前我与玉皇交过手,不过那次并没有真正打起来,因为他的金身,我和纯阳子都伤不得他,这就是气数!

现在三个分身攻来,而龙胆迟迟没有归位,我只得先强行应对,我现在也算是三界顶尖强者,虽然无法伤到他,但他想要伤到我,也绝对不是那么容易。

六个身影在太微玉清宫中纠缠,虽没有那么惊天动地,但一招一式,都是冲着取对方性命去的,纠缠许久,我和玉皇都露出惊异表情,他惊异于我为何有这种实力,我惊异于他的金身强度。

我所打击的力度,就算是钢筋铁骨,也应该被斩断了,但在他身上,却没留下半点痕迹。

稍作停留,玉皇道,“你的本事,都是从河图洛书中学来的吧?我也有参悟河图洛书,但并没有你这般收获……”

我也停下手来,一面寻找破除金身的方法,一面说道,“不全是河图洛书学来的,如果在那之前我对法术一窍不通,也不可能从太昊陵活着出来。”

只有拥有众生信仰的人,才可以凝聚信仰力量化为金身,纯阳子的法身也是金身的一种,这是信徒眼中的他们,玉皇为神界最高神祗,在三界都有他的信徒,他的金身也是三界最难攻破的。

这么推算的话,九天玄女也一定拥有金身,不过我没有见过她的金身,九天玄女在众生眼中是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存在,我有预感,如果九天玄女显化金身的话,她的威胁程度,丝毫不会亚于玉皇。

思来想去,我将我所看的所学的知识全都翻遍了,都没有记载可以攻破金身的方法,只有理论,那就是让众生不再信仰,金身自然可以消去。

玉皇哦了声,“你还是尽早臣服于我为好,即便你现在实力超高,也不能击败命运的,再纠缠下去也于事无补,最终只会把你自己耗死……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其他法术你可以说是从河图洛书中学来的,这一气化三清之术,是九天玄女的法术,你是怎么学会的?难道是她教你的?”

我拍拍额头,“你是真笨还是假笨,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都猜出来了,你却还猜不出来。”

“嗯?”玉皇没懂我说什么。

我也不多做解释,并指念咒,施展十方俱灭之术。

十方俱灭术一出现,玉皇金身接连后退,我将分身合为一体,直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其中一具分身,将分身投入了十方俱灭法术范围之内。

离火燎原、地水破军、乾坤巽风、坤仑断狱、震雷霹雳、泽地归元、地转星移、终日乾坤、天灭地绝。

十方俱灭中九种法术一一降落在他这分身身上,九种法术施展完毕,玉皇金身依旧屹立当场,但站在大殿上方的玉皇却愣住了。

因为他的金身身上,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缝,愕然道,“这不可能,你不可能打破我的金身!”

我笑道,“看来金身也并非真的坚不可摧,你说得对,天命决定了一切,但只要实力够强,天命也只会臣服于人之下。”说罢再并指念咒。

玉皇另外两具金身忙冲上前来。

嗤啦一声,两把剑同时刺入了我的身躯,我低头看了眼,并指道,“十方俱灭!”

轰!

十方俱灭之术中最强的一招,前面九种力量同时显化,旨在毁灭上天、下地、东、南、西、北、生门、死位、过去、未来所有东西,将十方归为混沌的招式。

所谓混沌,就是天地未开之前的世界,也称作无极。无极之后才是太极,太极阴阳轮转,诞生万物。

我此前将十方俱灭视为斡旋造化之术,正是因为如此,毁灭就代表新生,无极过后必定是太极,这跟斡旋造化术正好相符合。

但真正的斡旋造化术,是将整个世界归为混沌,而不是这么一块地方,所以我认为十方俱灭是斡旋造化的一部分,一直在追寻真正的斡旋造化之术。

施展释放俱灭,四周一切化作虚无,攻来的三道金身在瞬间瓦解,化作金光变作混沌的一部分,周遭一切,变得极为空洞。

玉皇直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道,“混沌世界,早在太古甚至远古荒古之前,那个时候可没有信仰你的人。”

这法术几乎将我体内真气消耗光了,再加上此前被刺了两剑,又与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交战过,这会儿已经呈油尽灯枯之状了,崇元真的身躯开始老化,玄关为了保护身躯,开始下意识关闭,也就是开始进入昏迷状态。

一口逆血吐了出来,玉皇紧蹙眉头道,“即便是之前刺杀我的那个人,也没有一次性毁掉我三具分身,你竟然做到了……但你没有保存实力,这就是你的失误,现在,你已经没有力量反抗了,而我,还有两道分身,再加上我自己,你还能再驱动一次那个法术吗?”

我抬头笑了笑,现在正在说服自己的玄关,先不要进行自我保护,要是实在没办法,只能把神魂分离出来了,不过那样的话,做成这件事情的就不是崇元真,而是孙清了。

我想为崇家正名的愿望,恐怕也达不成。

摇头晃脑迷糊了好一会儿,玄关才继续运作,看着玉皇道,“方才那个叫做十方俱灭之术,我还有一个法术,叫破地八卦阵,应该也可以一次性毁灭你三具金身,你就剩下最后三具了,再毁灭,可就没了。”

玉皇笑了,摊手出来问我,“还看得清楚,我伸了几根手指头出来吗?”

我眼前迷糊得很,确实看不清楚了,眼前一片模糊,说道,“看着像梅花印。”

“梅花印?”玉皇愣了下,立马反应过来,猫狗脚印才是梅花印,怒道,“你已经是强弩之末,该跪地求饶,安敢以猫狗羞辱于我!”

我笑了,“虎也是梅花印,你为什么不想成是虎?”

玉皇被我气乐了,“从一百多年前我就开始担心这一天,现在终于来了,但我发现事实并没有我想得那么恐怖,你不过如此而已嘛,随便你说什么吧,我再欣赏一会儿你无计可施的模样,就该送你上路了,你把玉京搞成这个样子,跟你有关的人,我会让他们都去见你的,比如赵玄坛,还有纯阳子、谢甜甜、陈莹莹……不对,陈莹莹暂时不能动,我还是得在乎一下昆仑守将的面子。”

“信不信再过一会儿,站在那个位置的,应该是我。”我道。

玉皇看看后方金色座椅,戏谑道,“这个位置,你坐不起!”

正说话时,玉京城外听得一声龙吟,紧接着强光闪过,玉皇脸色骤变,体内有金光浮现,漂浮他头顶上方,我认出来了,那是他的龙胆。

又有金甲戍卫推门,见我此时已经身受重伤,松了口气,认为玉皇已经快要结果我了,只要我一死,这场闹剧就能结束,道,“大帝,昆仑方向有一道强光朝玉京而来,现在已经进入玉京境内了,方向似乎是太微玉清宫这边。”

玉皇眼神变得极为凝重,抬头看着自己的龙胆,十分不解,再看看我,喃喃道,“这不可能,当世帝王只有东岳一人,东岳帝王气数将尽,不可能将我龙胆逼出体外……难道是你?”

“你真的认为当世只有你和东岳两个帝王吗?”我问。

玉皇道,“昆仑守将、柳承都不是现世帝王,青龙未曾称帝,帝辛也不是现世帝王,东岳气数已尽,没人可以争得过我的气数,这不应该!”

“还有一个,陈莹莹你知道吗?她也是帝王命格。”我说。

第五百九十四章 颠倒阴阳

陈莹莹看起来柔弱弱弱的,要是没有旁人指明的话,没人会相信她也是帝王命格,但事实就是如此,本来这颗龙胆是属于她的,只不过因为她当年的死过一次了,所以才轮到了我。

严格来算,她跟帝辛、柳承是一样,都是过往的帝王。

玉皇高高在上,哪儿听说过这些小事儿,不等他反应过来,强光已至,如妖星没入太微玉清宫,悬于我头顶,散发阵阵帝威,玉皇龙胆散发金光,我的龙胆散发白光,我与他相视而立,良久未语。

龙胆嗡嗡作响,龙胆代表的就是帝王气数,这已经不是实力之争,而是气数之争。

两颗龙胆同时显化,太微玉清宫外正在交战的两军此时停下手来,进入太微玉清宫的金甲戍卫瞬间屈膝下跪,叩首发颤,外面大军丢盔弃甲,纷纷面向太微玉清宫,感受着里面阵阵帝威,同样跪地叩首。

僵持许久,我和玉皇皆未言语,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玉皇眉头一皱,嘴角溢出鲜血,龙胆也发出咔嚓一声,他的龙胆出现裂缝,玉皇忙挥手将龙胆收入体内。

我也在随后将龙胆收了进来,玉皇迈步朝太微玉清宫外走去,从我身边经过时,他说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借给别人的东西。我已经任了五千年大帝了,即便气数再强,现在也开始削弱,如果再早两千年,气数之争,我不会输给你,但我现在气数未尽,你杀不了我。”

“你还是输了。”我说。

此次气数相争,他的气数已经被消耗殆尽,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现在确实不能杀他,一旦杀了他,华夏传承就断了,我要等到他气数真正消耗光的时候才能杀他。

我转身面向他看着。

玉皇又说,“玉京是你的了。”说完出门,对金甲戍卫道,“所有将士听令,随朕离开玉京,我们战场在人间,并非神界。”

“是!”金甲戍卫惊愕之余道,拾起兵器开始朝玉京外走。

我迈步走上太微玉清宫台阶,坐在金色龙椅上,看着门外大军,凝结真气喊道,“从今日起,我就是神界旷劫大帝,星辰日月,江河湖海,万物苍生,从吾者封侯,不从者斩首,金阙何在!”

金阙忙从殿外进来,跪地道,“参见旷劫大帝。”

“驱逐玉皇麾下所有神灵兵将,有不愿意离开者,杀无赦!”

“是。”金阙拱手道。

此前金阙会臣服我,是因为我要挟他了,现在龙胆归位,我看起来再不像是个乱臣,而是真正的帝王,这就是气数。

纯阳子、苏妲己、陈莹莹、谢甜甜、黄蕴秋等众也在随后进入大殿,我对纯阳子道,“需要我封你什么吗?”

纯阳子说,“不用,反正等九天玄女回来,结果还是一样。不过拥有龙胆的你,跟没有龙胆的你,着实不一样,现在面对你,压势极大。”

我笑了笑,从这椅子上下去,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接回阿蛮和白静两人。

出太微玉清宫,外面兵将瞩目看着我,才刚出门去,他们跪地高呼,“参见旷劫大帝。”

声音响遍玉京,我看着臣服的众生,大概理解了为什么玉皇会这么喜欢权力,这东西对男人来说,确实太有吸引力了,众生臣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从人群中走过,纯阳子陈莹莹他们紧随着跟上,走了一截儿后回头对这些兵将道,“从现在开始,往后两天,你们可以在城中尽情抢掠,但不准虐杀平民,亦不得奸淫女子,敢有冒犯者,杀!”

“是。”众人喜出望外,纷纷散去,开始在城中抢掠。

这是打仗的规矩,没有办法避免,城中百姓也早已经料到,他们对原神界统治早已经不满,在兵将去的时候,就已经拿好钱财准备着了。

因为这只军队里,有不少感染瘟疫的,就是以前的平民,他们有亲朋好友在玉京,下手自然也轻,只是象征性取一些钱财便离去了,当然也有将人家底捞空的,我视若无睹,由他们去了。

在去城门口时,赵玄坛上前来道,“我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我笑了笑,“你说呢?”

赵玄坛拱手称颂,“大帝,让兵将在城中抢掠,实为不妥。我们是要将玉京作为都城的,而并非单纯过境,如此下去,玉京这个烂摊子不足以成为都城,现在该做的,应该是大赦天下,颁发新政,收服人心,而后派遣军队向外扩散,逐渐掌控整个神界。”

“这些兵将抢的只是钱财,又不伤人性命,他们跟我一起造反,我又不能封他们每个人为官,只能如此施加恩惠,你是天官上神,现在原神界所有军饷都在我手里,我把那些钱全权交给你处理,这两天你先不用管,两天之后,他们抢了平民多少,你加倍还给他们,还有,玉京所有物资流通,你最快给我恢复正常。”说着再对旁边金阙道,“金阙,你除了驱逐原玉京诸神之外,把他们府中钱财也全都给我集中起来,另外,你现在是新朝的战神,所有兵马归你统领,你得像九天玄女那样,让他们成为一支正规军队,而不是流氓草寇。”

金阙一听他现在是战神,大喜道,“谢大帝。”

纯阳子在旁边摇摇头,我跟他最清楚了,就这些人,在九天玄女回来之后不久,新朝就会灭亡,再高的封赏也没用。

金阙随后退去,开始驱逐诸神。

玉皇已经带着他的人离开了玉京,我到城门口,抬头看着上方悬挂的白静和阿蛮的尸体,挥剑劈断绳索,尸体落下来,被我和纯阳子稳稳接住,看着这两具尸体,心中五味陈杂,许久才说出一句,“走,带你们去看看我的新府邸。”

纯阳子帮我背着白静,我背着阿蛮朝太微玉清宫去,到崇府门口的时候,见崇府家丁都站在那里,见我经过,忙屈膝下跪,瑟瑟发抖,道,“拜……拜见大帝。”

我瞥了他们一眼,道,“我说过,崇府没有下跪的规矩,他们需要跪我,你们不用,都给我起来,到宗祠把我父亲、兄长、妹妹的灵位带到太微玉清宫。另外,你们不用叫我大帝,依旧叫我公子。”

他们会心笑了,忙起身到,“好,公子。”

一路又前往太微玉清宫,我将阿蛮和白静尸体放在了金椅上,但她们却毫无动静,我想说几句话,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们神魂已经灭了,现在只是肉体,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似乎说什么都没用。

我欲言又止,纯阳子陈莹莹他们都看在眼里,这时候家丁也将崇家先烈的灵位拿到了太微玉清宫,我让他们把灵位全都放在了太微玉清宫玉皇曾经端坐的大殿之上,道,“崇家现在不需要任何人赦免,也不需要看任何人颜色,这太微玉清宫,就是崇家的宗祠。”说完叹了口气道,“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做到了,但总觉得少点什么,我这算是成功了吧,却无人可分享喜悦,有点失落,要是你们其中一个还活着就好了。”

纯阳子在旁听了许久才道,“三十六天罡术中排名第二的颠倒阴阳,可以让阿蛮和白静再活片刻,不过需要消耗极强真气,上一次你没有时间跟她们俩道别,是我的错,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我帮你施展这个法术。”

我现在已经无真气可用了,也只有纯阳子才可以做到,忙道,“快试试。”

纯阳子笑了笑,“其实感觉得出来,如果世上没有阿蛮这个人,你可能都不会造反,你把她当成家人,做这一切是为了给她看的。”

“哪儿那么多废话,赶快啊。”我催促道。

纯阳子摇头晃脑,随后施展法术,并说道,“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先把要做的事情,要说的话准备好。”

第五百九十五章 颁布新政

无极生太极,时间阴阳总数不变,所谓的死,就是由一种状态转变成另外一种状态了而已,颠倒阴阳则是以法术之力短暂将已经转变成另外一种状态的散魂凝聚起来。

纯阳子施展法术,太微玉清宫中点点金色光芒闪耀,渐渐凝聚成型,过程很慢。

颠倒阴阳,乃是逆天行事,纯阳子才施展法术没多久,就已经大汗淋漓,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太微玉清宫大殿上方,有两晶莹剔透的人影出现,正是阿蛮和白静二人。

纯阳子收手喘了口气,回头对其他人道,“都出去吧,不要打搅他们。”

而后众人退出太微玉清宫,宫中就我们三人,我站在下方看着上方阿蛮和白静,百感交集,准备好的台词却说不出来,她们似乎也是如此,最后相视一笑,我挥了挥手道,“看见了吗,太微玉清宫现在是崇家的了。”

白静好奇环视四周,满脸喜悦地说,“我从出生开始就在神界,不过太微玉清宫,我进来的次数并不多,以前就算进来,也不敢抬起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它呢。”说着又回头看了一下玉皇宝座,问我,“我可以坐吗?”

我点头,“当然可以,整个玉京,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们。玉京没有的,我去抢来给你们。”

白静捂着肚子笑了,笑着笑着眉目渐渐变得凝重,直视着我说道,“死之前,我一直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还能在死后看你好好活着,我心愿已了。”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得报以笑容,随后说道,“修道最高境界就是证道,与天地等同存在,等我有一天到了那个境界,我一定再把你们接回来。”

白静说,“你的目标,永远那么清奇。”再偏头看看阿蛮,问她,“你没有什么跟你家公子说吗?”

阿蛮微微笑着摇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一直在等阿蛮开口,让我扯皮聊天,我可能还能说两句,但涉及到这些腻腻歪歪的感情时,着实不是我的长项,我盯着阿蛮看了会儿,说道,“丫头,我厉害吗?”

阿蛮嗯嗯点头,“厉害。”

此后又无话可说了,白静在旁边直摇头,“我们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我还以为你们会趁着这个时候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生离死别,没想到就这对话,有些失望……”

我尴尬一笑,伸手将她们招来。

她们现在连魂魄都不是,顶多算是以往留在玉京的一些痕迹,根本谈不上质量,一口气就能把她们吹到极远的地方,将她们招致我面前,说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打下的玉京。”

“好。”二女点头。

我带着她们一同出太微玉清宫,在曾经的官道上漫无目的行走着。

四方民众,持刀兵将,见我到来纷纷屈膝下跪,叩首参拜,又见阿蛮和白静这两个已经魂飞魄散的人出现在我旁边,颇为吃惊。

我与她们并肩而行,玉京万众自然清楚她们在我心中的比重,无人敢抬头仰视她们,从官道这头走到那头,众生皆跪地参拜,到了尽头之后,我立足脚步问她们,“喜欢吗?”

她们点点头。

我又问,“你们还有什么想做的吗?还有一些时间,我带你们去做。”

二女想了好一会儿,白静道,“我想回玄女宫。”

“好。”我点头说。

阿蛮道,“我想去崇府看看。”

我再次点头答应,因为距离较远,这次不再步行,而是施展法术先朝玄女宫去了,玄女宫已经没有起先的人,现在只有兵将在里面搜掠东西,见我们到了后,忙放下东西恭迎。

白静见他们在玄女宫搜掠,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我对他们道,“把东西放回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玄女宫。”

“是。”兵将犹豫了下应道,忙将东西放了回去。

拾级而上,进入玄女宫,玄女宫中庄重依旧,不过已经没人在了,白静打量着空荡荡的宫殿,嘴角闪过一丝微笑,而后又变得凝重了,说道,“我自幼跟玄女娘娘一起生活,是她把我抚养长大的,看到你成功了,我很开心,但一想到玄女娘娘遭此大败,又觉得揪心。”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种事情我安慰不了她。

白静随后说道,“娘娘不在,就让我守在这里吧,你们回崇府去,阿蛮时间也不多了。”

我犹豫了下,点点头道,“好。”而后对白静躬身行礼。

白静也对我行了道礼,我和阿蛮将要退出玄女宫时,白静唤了我一声,“弟弟……”

“恩?”我回头看向她。

白静笑了笑,“没什么,以前你说过,我们以姐弟相称,想起来,我很少这么叫你,想试试。”

我也笑了笑,“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姐弟。”

“那就好,我还挺害怕的,娘娘肯定会怪我,要是你再不要我了,我就真的成了孤儿。”白静笑眯眯道,再挥挥手,“快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会儿,不要打扰我。”

我和阿蛮离开玄女宫,朝崇府去。

二人独处,阿蛮抬头看看我,问道,“你怎么不跟她多说几句话呀?”

我说,“我喜欢团聚,不喜欢别离,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踏足玄女宫半步,就当她还活在玄女宫中。”

“那崇府呢?公子以后也不回崇府了吗?”阿蛮问我,“我想让公子来崇府多看看,万一我能感觉得到呢。”

“好,我答应你。”我道。

返回崇府,我和阿蛮端坐客堂,两两相对无言,阿蛮满脸痴笑,坐了也不知多久了,她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后说道,“我还是喜欢站在公子身后,服侍公子就是我的使命。”

“好。”我点点头,掐算着时间,一个时辰已经快要到了,正要回头看看时,阿蛮道,“公子别回头,我会觉得尴尬。”

我哪儿能不知道她心里那点小九九,点头恩了声。

阿蛮在后面低声抽泣着,我则闭目不看,抽泣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之后,我回头看了眼,背后已经没有阿蛮的踪影了,看着空空如也的背后,我不知是苦是笑。

喃喃道,“到底是为了崇元真,还是为了我自己……明明只是过客而已。”

此时门外传来纯阳子的声音,“智者游戏人间,愚者为情所累,我是智者,你是愚者。她们都死了,你为崇元真做的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该恢复成昆仑守将该有的模样了,莫要让我失望。”

我起身相迎,说道,“阿蛮、白静,她们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过客,我真的把她们当成了亲人。至于你,你当真是智者?”

纯阳子满脸傲然道,“自然是,你有见我为情所累过吗?”

我点头道,“有,陈莹莹,你对陈莹莹动了真感情,我看得出来。我不知道这是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最好不要是后者。”

纯阳子愣了下,“倒也是,没想到我也落入了俗套。不过谁要是现在动她,我真的会跟谁拼命。至于是师徒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我也有点捉摸不透……要不然,今晚我与她熄灯独处试试,若我没感觉,就是师徒之情,要是有感觉,就是男女之情。”

“滚!”我斥道。

纯阳子哈哈大笑,又说,“找你来不是来气你的,而是跟你商量正事的,尽快颁布新政,这是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

神界一些老规矩确实很不得人心,我在位时间不会太长,这个时候颁布新政最好,到时候就算玉皇夺回玉京,也得按照我定下的规矩来,时代永远在往前走,他不可能再恢复成以前那样,那样得不到人心。

第五百九十六章 五项新政

我没有急着讨论新政的事情,而是说起了九天玄女,问纯阳子,“九天玄女大概还有多久时间回来?”

纯阳子掐算了下时间道,“那得看昆仑守军与她纠缠多久,不过也快了,柳承已经准备对酆都城发起总攻,这个时候是分不出心来的,我猜测昆仑守军应该在半月内退兵,当然,你作为昆仑守将,你完全可以让昆仑守军缠住九天玄女,不过那样没有意义。”

“确实没意义。”我说。

两军交战,天时地利人和尤为重要,在昆仑天梯交战,昆仑守军本来就处于劣势,再加上对方是九天玄女,折算下来,肯定是昆仑守军损失较大,那可是我今后用来和神界在人间交战的底牌,不能消耗太多。

我和纯阳子都懂这点,不需要多做解释,纯阳子再说,“如果昆仑守军不继续纠缠的话,那么你就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能你是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短的帝王,你要想想,怎么用这些时间,为你谋取更大的利益,这就是新政的内容。”

我思忖了会儿,说道,“此前已经想过,神界现在的制度是神权为上,多数人为少数人服务的制度,这样导致了神界权力的高度集中,虽然有诸多弊端,但这样的制度也让神界拥有比人间更强的调度力和掌控力,没人会反对他们的决策,这一条一定要改,削减神权,提高平民的权力。”

“具体实施办法呢?”

“神界将万物分为三六九等,各司其职,依才教化。新政第一条,取消等级制度,众生平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设置‘御史台’,用来监督神权,御史台诸神在平民中选拔。”我说。

纯阳子点点头,“这条我也想过,不过这治标不治本,御史台可以短期内为庶民服务,时间一长,御史台诸神就不会这么做了,我觉得还应该加上一条。”

“恩?”我好奇打量纯阳子。

纯阳子说,“柳承掌控阴司时,曾定下过一条震惊神界的规矩,那就是任期制,就连阴司大帝也施行任期制,千年一任,这对神权不可撼动的神界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如果你在玉京施行任期制,效果应该会不错,时间嘛……可以更短,五十年,三十年,甚至十年。”

一个人握着权力太久,心早晚会变,柳承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在阴司施行了任期制,阴司诸要员到期更换,这样一来避免了许多问题,不过柳承胆子足够大,他连自己都敢替换掉。

我听罢后点头道,“好,就施行任期制,三十年一任,神界大帝、四御都包含在内。反正我当不长,就算今后我在人间输了,也绝对不能让玉皇这样野心勃勃的家伙继续担任大帝。”

纯阳子又说,“还有一个问题你不得不考虑,神界世袭罔替的制度,玉皇很信天命,有的人出生在将军家,那么他就能继承他父亲的位置成为将军,有的人生在平民家,那么就只能一辈子是平民,即便任期制能成功施行,上一任神灵也可以将位置传给他的后人。”

我想起了以前一桩趣事,小时候我去阴司考试的事情,颜鑫瑜出题,谁答得好,谁就是幕府,这个制度也是柳承在阴司施行的,不过到了东岳这里,就成了摆设了,真正有能力的人上不去,没有能力的人身居高位。

而在阳间,也有同样的制度,那就是‘科举制’,虽然这种制度并不完善,但不可谓不是一项壮举。

“科举制度,神界众生都可以参加,有能力的,可直接到神界任职。”我说。

纯阳子哈哈笑了两声,“我们想到一块儿了,既然施行科举制度,考核方向总要确定,识心见性、除情去欲、忍耻含垢、苦己利人,此为真功。济世度人,胸怀韬略,文武双全,此为真行,这两项可以作为考验方向,真功考验为人,真行考验本事……”

纯阳子还没说完,我斜眼看着他,咧嘴笑道,“我去过全真道,知道全真道的教义,你说的这些不正是全真道的教义吗?你想利用这制度,让神界众生成为你全真道的信徒?”

见我识破,纯阳子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道,“我为你做的这些事情,要求这点应该不过分吧,再说了,全真教义是真的可以作为考试方向。另外一点,看了九天玄女的布局,如果最后的大世之争是你和柳承之间,我不得不再为全真道谋求一条路,你对上神界胜算很大,但是对上柳承,胜算不是很大,只有全真道足够强大,才不会受任何势力的影响。”

纯阳子准备跟我细聊,我直接说道,“答应你。”

我说完,纯阳子直接拍了我肩膀一下,“好女婿,既然这样,陈莹莹我就不染指了……”我又差点没忍住要与他对骂,还没骂出声来,纯阳子又说,“取消奴隶制、设置御史台、任期制、科举制,除了这四项,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还有一项,也是最为重要的,神界向来注重兵部发展,所以才造就神界这么强大,今后神界兵将人数、军饷开支,都要严格控制,钱财资源用在利民的地方,神界这么大块地方,要是开发好了,并不比人间差,按照神界现在的办事风格,即便让他们夺得了人间,用不了千年时间,人间又是一个神界。”

纯阳子听完后道,“如果玉皇是你或者是柳承,只要施行了这几项制度,神界又何必去人间抢夺地盘?就算今后你们失败了,九天玄女他们如果能按照你定下的制度施行下去的话,不出百年,神界也一样可以成为人间那样的地方。”

“对比神界、人间、阴司这三界,你没发现吗,越是注重兵力的地方,力量是强大了,但是矛盾也越多,论美好程度,人间大于阴司,阴司大于神界,由此可见,一心扎在军力发展的地方,往往越不发达……”

我还没说完,纯阳子已经不准备再听了,挥挥手道,“你就不要跟我高谈阔论了,对你来说,时间极为有限,尽快施行新政,再晚就来不及了,我建议其他都可以推一推,可以在三天之内举办一次科举考试,让玉京万众适应新政,到时候玉皇要是改变这项制度,玉京百姓也不会答应。”

“你去安排……”我对纯阳子说。

纯阳子愣了下,“为什么是我?”

我尴尬一笑,“我身边可用的人不多,除了你吕祖宫的人,就只有赵玄坛和金阙了,他们都不擅长做这些。”

纯阳子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你的小厮?”

“心理暗示,我没有把你当成过小厮,你自己打心底认为你自己是小厮,所以才有这种错觉,看来,你注定是要臣服于我的。”我玩笑道。

纯阳子也哈哈笑了两声,没否认我的话。

在纯阳子将要离去时,我叫住了他,“九天玄女回玉京之前,吕祖宫出去投降,提前把陈莹莹、谢甜甜、黄蕴秋、赵玄坛、金阙、苏妲己等人送到人间,现在就可以准备了,我怕到时候来不及。”

纯阳子回头看我,“你决定一个人去赴死?”

“孑然一身来,不带一物去,留下这几项制度,足以让崇元真流芳千古,崇元真去赴死,我不会,总不能让他们也留在神界送死吧。”我说。

纯阳子点点头,“好,到时候我会站在玉京最高的山上送你。”

第五百九十七章 杀鸡儆猴

玉京城中乱了两天时间,两天之后,一切恢复秩序,兵将驻城御敌,赵玄坛将此前神界的军饷发放给平民,玉京一片赞美之声,无不感恩戴德。

我花了两天时间,将太微玉清宫改造成崇家宗祠,阿蛮和白静也分别掩埋好,第三天时间,纯阳子持诏书昭告玉京苍生,向玉京众生宣告了五项新政。

一,众生平等,取消奴隶制。

二,设置御史台,监督神权。

三,诸神采取任期制,三十年一任。

四,科举制,无论湿生卵化,披毛戴角,皆可入仕。

五,成立工部替代雷部和兵部,吏户礼兵工为上,不再扩充军队。

这五项新政一经颁布,玉京苍生欢呼雀跃,五千年来神权不可动摇的统治终于结束了,但他们也在担心,因为我只控制了玉京这一块地方,神权并没有真正消亡,他们随时会卷土重来。玉皇只退到了玉京之外三百里,也就是说,我真正掌控的地方,只有方圆六百里而已,对于整个神界而言,太小了。

为安抚玉京苍生,下令金阙整顿兵将,做出一副要征服整个神界的态势来,让玉京众生相信,这五项制度,可以带给他们未来,玉京兵将也可以保证他们的未来。

新政颁布的当天下午,纯阳子再传我诏书,一日后则开始第一次科举,玉京众生但凡年满十六皆可参加,不论男女,同时颁布了考试的大概内容,无非是内讲休养,外讲大局。

这诏令发布,玉京震动,这是他们距离神权最近的一次了,整个玉京都开始准备,一片欣欣向荣景象。

至于考试具体内容,纯阳子负责去了,当日深夜,纯阳子找上了我,说道,“那两千此前扮作魇的兵将,已经开始死去,我将他们聚集在了玉京城外,好吃好喝供着。”

我恩了声,“好。”

纯阳子又说,“其实神界万众并不讨厌魇,从一开始就不讨厌,魇是他们所见第一个敢挑战神权的,他们对魇更多的是敬畏,玉京不少人去送他们,他们死得其所。”

我还是只简单恩了声,问纯阳子,“假如九天玄女打回来,我要不要反抗?注定会失败,反抗可能会造成数万兵将战死,如果不反抗,又不是我的风格。”

纯阳子想了想说,“找个合适的理由投降吧,玉皇气数已经被你消耗得差不多了,新政也已经颁布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对了,有一件事情要向你请示一下。”

“你有什么事情还需要向我请示的?玉京谁不知道,我要是在你面前摆帝王姿态,你非得提板凳砸我。”我笑说道。

“御史台颁布才不到两个时辰,有百姓找到我,说金阙手下有一先锋官入民舍抢夺财物,并伤了人,自称是新朝开国将领,不怕人告他,金阙也认为他有功劳,是大功臣,没有处置他……”

“这个人什么来头?”我问。

纯阳子说,“金阙教导出来的弟子,蒋令的大师兄,名字叫江川,玉皇时期封号为‘玄明上将’,金阙成为新任战神后,他的地位就相当于当初的卞庄。我的意思是,既然新政颁布,就该杀鸡儆猴。”

我招来外面戍卫,道,“去把金阙叫来。”

戍卫应是离去。

这期间有一段空闲时间,纯阳子说起另外一件事情,“我已经准备送他们回人间了,也给你做了一手准备,你帮崇元真走到尽头之后,尽早离开神界。”

“帮崇府家丁也准备一下。”我对纯阳子说。

纯阳子摇头叹了口气,“除情去欲,修道之人最基本的素质,你醉心于这些,难证大道。”

……

我和纯阳子对话了许久时间,金阙赶到宫中,见我和纯阳子后跪地参拜,道,“金阙参见旷劫大帝,参见纯阳道祖。”

我和纯阳子关系要好,在他们眼里,我跟纯阳子地位是等同的,玉京外面一直在传,我跟纯阳子是‘二圣临朝’。我虽然享受独一无二的权势,但不执着这些,他们愿意跪谁就跪谁,就算称纯阳子为纯阳大帝,我也无所谓。

我收起此前和纯阳子的笑容,凝视金阙道,“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江川的上将?”

金阙一皱眉,看我表情,立马想到了是什么事情,忙道,“是,他是臣的大弟子,臣这就去处罚他。”

“斩首示众。”我道。

金阙愣了下,“大帝,他这次立下不小功劳,也是他打开城门放大军进来的,仅仅是抢了一些钱财,斩首是不是太过严重了些?这样恐怕会让其他将士有兔死狐烹的错觉……”

我冲金阙笑了笑,没有说话。

金阙对我一直充满了恐惧,见我这笑容,立马住口不敢往下说了,道,“这就去办。”

金阙离去,纯阳子笑说,“金阙这么怕你,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到金阙如此信服你,我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细细听着。

纯阳子说,“上次你说柳承将是压制你的人之后,我探查过人间,人间诸多势力中,黑巾军中威望最高的现在是柳承。阴司的阴兵,现在绝大部分由五方鬼帝把控着,除了杨云、神荼、郁垒对你比较信服之外,西方鬼帝王方平、中央鬼帝嵇康、南方鬼帝杜子仁,他们三人信奉柳承比较多,我统计了一下,现在下界势力分成了两部分,正一道、提刑司、玄门世家、东方鬼帝、北方鬼帝他们信奉你;西方鬼帝、中央鬼帝、南方鬼帝、黑巾军信奉柳承,你有看出什么吗?”

“天下两分。”我凝重地道。

我很早就看出来了,王方平立场不坚定,嵇康、杜子仁是十足的好战份子,且他们不像杨云他们那样信奉我,好在他们现在信奉的是柳承。不过这种形势,让我有了几分危机感。

纯阳子说,“两千年前的事情很可能真的会再次上演,如果你们只造一位神,那么你和柳承就必须舍弃一个。你两千年前就做过这样的事情,我想九天玄女任由你在玉京捣乱,就得等待现在形势的生成,如果你一直在人间,以你在黑巾军中高英杰还有两大将领的关系,黑巾军必然是倾向你的,五方鬼帝也不一定会倾向柳承,假如今后你和柳承相争,你会主动放弃吗?你应该懂我所说放弃的意思,不止是舍弃权力,而是世上再无你这号人。”

我笑说,“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等我回人间,他会把权力交给我的。”

纯阳子耸了耸肩膀道,“最好是吧,经过你是这么一闹,玉皇气数将尽,今后九天玄女可能临朝亲政,正面相争,神界对上你们胜算不大,在她的谋划下,希望你们不会真的选择功成或者选择名就。”

我呼了口气,在神界威胁没有消除之前,我和柳承是不会闹崩的,即便威胁消除之后,我和他之间,商榷余地也还很大,大不了再假死一次。

纯阳子见我神情凝重,也不再给我压力,离开此处去准备考试试题去了,离开前让我去看看陈莹莹他们。

有几天时间没见她们,确实有几分想念,便朝纯阳子现在居住的地方去了。

他现在住到了北极星宫,把那里当成了大本营,没有玉皇的压制,这几天他到处传道,弘扬他的全真道。

入了北极星宫,众人都在,陈莹莹自然和黄蕴秋还有谢甜甜呆在一起,苏妲己融入不进去,独自在一旁坐着,见我到来,苏妲己忙起身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殷商发生了变故,我需尽快回去一趟。”

“怎么了?”我问。

苏妲己皱着眉头说,“有不好的预感,要么是你师兄开始攻打我们了,要么就是青玄真人在做你才做过的事情。”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截杀青玄

青玄一直是个野心家,一个极度能隐忍的人,当年在青城山,以他的实力和地位能隐忍到那种程度,可见一斑。我在神界所做过的事情,不就是造反起事吗。

现在殷商已经成型,也是青玄动手的最佳时机了,我听了苏妲己所说,不觉得有半点意外,这次前来就是跟他们告别的,点头道,“刚好,你们可以一起回去。”说着对陈莹莹还有谢甜甜道,“神界将有重大变故,你师父让你们也跟着一起去人间。”

谢甜甜哦了声,对我招招手,“你过来一下呗。”

我愣了下,迈步过去,走到谢甜甜旁边,谢甜甜贴近我耳旁道,“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嘘。”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管她知道什么秘密呢,我走完这最后一程,不管什么秘密都没有意义了。

谢甜甜没机会说出她知道的秘密,颇为失望,我随后注目看着陈莹莹,只笑了笑。

陈莹莹也对我点点头,再对黄蕴秋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烦请照顾好她们。”

黄蕴秋知道我是谁,自然也知道我说的照顾好她们是指的谁,满面微笑道,“你也诸事小心。”

简单交代了几句,权当道别,我便要迈步出行,苏妲己却追了出来,到我跟前道,“如果殷商逢大难,你会出手相助吗?”

我想了想说,“我最多能做到不主动进攻你们殷商,至于出手相助,可能性不大。”

我跟帝辛虽然有约定,这次也跟苏妲己事先做好了商量,我能忍住不动殷商,已经是我最大的退步了,谁也不愿意看着自己领地中被人划出去一块,要让我出手帮他们,可能性还真不大。

苏妲己面容有些消沉,对我抛来一魅惑眼神,“那你告诉我,假如青玄篡位,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这恐怕才是苏妲己的本意,知道我们出手帮忙的可能性不大,干脆找我们要主意,看在她这次帮了我不小忙的份上,我说道,“你们手中的兵权是从阴司夺过来的,他们信奉的不是人,而是虎符。只要青玄夺了你们的虎符,他就掌握了兵权,对于你们来说,掌握了你们的兵权,就等于掌控了你们的命脉,想要夺回来着实不易,因为你们没有一个九天玄女那样的人。”

“其实我早就看出青玄野心勃勃,不过那个时候大王需要定国安邦的人才,所以才把他留下,我此次出行,还特意嘱咐过他,小心青玄。不过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防范青玄。”苏妲己说。

帝辛跟当年的北帝是一样的人,崇尚武力,谋略稍有不足,这样的人很容易被青玄把控。

想要对付青玄,其实也并不难,用九天玄女留给玉皇压制我的策略就行,那就是找孙思仁,不过孙思仁是我小祖宗,他们要是敢动她的话,我可能直接去灭了殷商。

除了利用孙思仁之外,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击杀青玄。

青玄自知不是帝辛对手,肯定不会与之正面交锋,所以,需要找一个实力足够强盛的暗杀者去做这件事情,殷商就这几个人,苏妲己、帝辛两人或许可以杀掉帝辛,但是以青玄的性子,他们还没靠近就被察觉了。

“如果真的是青玄夺权,他夺权后,肯定会担心你们现在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我被我师兄带兵灭国。所以,他会做你们做过的事情,现在正一道掌教孙思仁是他的徒弟,他第一件事情会去找孙思仁寻求庇护,你懂了吗?”我说。

苏妲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那样不是更难解决了?他跟孙思仁是师徒关系,孙思仁的正一道肯定会庇护于他,只要孙思仁开口答应了,以你们跟孙思仁的关系,你们肯定也会站在他那边。”

“既然知道结果是这样,也知道他必然会去找孙思仁,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让他见到孙思仁……你们所在的辖地到青城山,有一条路是必经之路,在湖北恩施那边。”

苏妲己直到这时才明白过来,点头道,“明白了。”

我又嘱咐道,“他算是我们一个故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杀他。”

“我懂。”苏妲己毫无诚心地应了句,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又回头看了下北极星宫,说道,“那个陈莹莹,你真不打算跟她相认吗?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是孙清了。”

谢甜甜刚才说的秘密,应该就是我是孙清的事情,她都知道了,陈莹莹肯定也知道了。不过这个时候一旦相认,她就有了留在神界陪我的理由。她知道我不想看到这样,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我也不说,回人间再说。

“以后再说。”我随意应道。

……

离开北极星宫,赶往纯阳子所在的地方,他已经将用作考试的试题全都准备好了,他有神书万符的法术,根本难不住他,我去后他给了我一份,让我查看一下。

考什么内容,我根本不关心,只要有这项制度就行,简单看了一遍又还给了他。

纯阳子说,“我将玉京原本的刑场改成了考场,再过几个时辰,玉京所有人都会在那里进行考试,诸神被驱逐出玉京,他们希望还是很大的,参与的人有足足四千余人。我们可以从中挑选一至二百人,到玉京各部任职,得尽快让他们适应这项制度,之后九天玄女归来,就不好再改这制度了。”

“你安排。”我道。

此后纯阳子不管说什么,我都以一句你安排打发了他,纯阳子无奈只能自己下去安排去了。

纯阳子走后,赵玄坛找上了我,看他过来,我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无非是让我去开疆拓土,张道陵的志愿是征服整个神界,而不是玉京。

果不其然,赵玄坛过来就说,“大帝,如今神界兵将士气低迷,正好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我清点了一下银库,库中银两还能支撑许久,我建议直接挥兵追击,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说道,“这几天你就去人间,我已经让纯阳子准备好了。”

赵玄坛不解,“为什么要去人间?”

我笑了笑说,“开疆拓土不是那么容易的,九天玄女即将归来,玉京守不住的。我们真正的战场在人间,神界这块地方让给他们。”

赵玄坛怒睁眼睛瞪着我,“这么大闹一场,就要拱手送人?当日在迁校府,你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那么你去打,你跟九天玄女打,神界兵力不止是在玉京,各地还有兵力,以九天玄女的号召力,她一旦归来,神界将拥有百万之众,就城中这二十万人,你怎么守?”我知道他要跟我纠缠这个问题,我直接用这话塞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赵玄坛细细思索了会儿,再拧着眉头说,“我师父张道陵战死在这块地方,我们现在把玉京打下来了,我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守住这里,以告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为一人,折损千万人,值得吗?”

“……”赵玄坛无话可说,最后叹了口气,“你作为昆仑守将,就这么点志向吗?九天玄女在玉京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敢做,现在九天玄女即将归来,你又被吓得要直接放弃,你可是昆仑守将,跟她齐名的将军,你怎么就不敢拉开阵势跟她大干一场呢?这根本就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就是你怕了。”

赵玄坛继承了张道陵的火爆性子,我看在张道陵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见识,强忍着脾气说,“那你就留在玉京。”

第五百九十九章 玉皇让位

留下这话,我直接走人,接下来几天时间,只见过纯阳子。

纯阳子告诉我,他已经从参与考试的人中选取了可用之才,将会被安排到神界各个位置上,迁校府、新成立的工部、御史台等诸多地方都由他们去担任,询问我的意见。

我还是把事情全都交给他去做了,纯阳子气得直抓耳挠腮,大骂我是昏君!

上百庶民被安排进神权机构,被神权统治五千年的玉京庶民第一次看到了曙光,当他们看到告示的时候,整个玉京开始欢呼,他们再不是奴隶平民,而是可以自己掌控玉京的人。

玉京之外的庶民知道玉京新政之后,疯狂从四面八方涌入玉京,因为目前神界,只有玉京才有这待遇。

纯阳子在忙完这件事情之后,将陈莹莹他们送回了人间,我在神界就只剩下纯阳子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此后再几天,玉京城原刑场位置,玉京庶民出资修建两座高约十丈的神像,分别是我和纯阳子的,无数民众前去观瞻膜拜。

科举制度算是正式实施了,御史台制度、任期制度、工部、取消奴隶制这几项制度,接下来时间相继正式实施,玉京开始步入正轨。

如此往复有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昆仑守军终于退兵,九天玄女归来,与玉皇会师,朝玉京方向围拢过来。

玉京民众再次陷入噩梦之中,他们害怕玉皇的回归,会让这一抹刚露出的曙光消亡,御史台、兵部无数人聚集,他们纷纷要求加入守城军中。

这一日,我找来了金阙和纯阳子,将后事跟他们全都安排好,玉京陷入了寂静之中。

第三日,九天玄女率领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各个新成立的机关纷纷前来出谋划策。

御史台道,“大帝,玉皇卷土重来,气势虽汹汹,玉京也并非无一战之力,玉京有二十万大军,玉京庶民也都个个愿意持枪为玉京而战,加起来也有将近百万之众,完全不用怕他们。”

此前我已经跟金阙安排好了,他此时也上前道,“我也觉得可以一战……”

此后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各自有各自的策略,讨论期间,守城将士进来道,“报,城外大军已经开始攻城,神界诸神将亲自出手,我们军中无大能力者,城门几乎被破。”

“让我去!”金阙忙道。

纯阳子幽幽说,“你?挡得住真武大帝一剑吗?对面还有九天玄女、卞庄、紫薇大帝、天皇大帝、长生大帝、后土皇、五极战神这样的大能力者,玉京有多少这样的人?”

金阙不说话了。

此前长生大帝和后土皇被我压制在山上,现在他们已经脱困,自然选择回归入九天玄女麾下。

纯阳子随后看着我道,“走吧,是时候了,我去送送你,你该做的也都做了,现在他们即便进了城,也不可能将你定下的制度改变,他们总不可能屠光整座玉京城。”

我恩了声,对其他人道,“你们各司其职,告诉玉京百姓,我会保证他们平安无事,也会保证新政继续实施。”

工部、御史台等众纷纷应好。

我起身和金阙、赵玄坛、纯阳子等众往城门方向去。

还未靠近,便闻到阵阵血腥味,还有隆隆战鼓声,城门内有无数平民在那里等着,他们打算等兵将全都战死后,他们拿着刀枪继续守城,见我和纯阳子到来,众人跪地参拜,“参见旷劫大帝,参见纯阳道祖。”

纯阳子看着满腔热血的他们,说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处理。”

他们自然不肯离开,我叫停了纯阳子,任由他们做什么,再对金阙道,“别忘记我此前跟你说过什么,这支军队你给我好好带,今后回人间,我还要用。”

金阙应是。

随后登上城墙,刚上城墙,便见真武大帝、卞庄、天皇大帝、长生大帝四人正以大法术虐杀城墙上兵将,地上尸体堆了一层又一层,却连他们衣角都没碰到。

九天玄女和玉皇正在下方默默看着,见我到来,双方暂停。

真武大帝等众游离虚空,立稳之后直视我,卞庄皱着眉头道,“崇老弟,你怎么做出这等糊涂事情来?”

真武大帝则摇摇头,“省界屹立五千年不倒,多少神界原住蛮夷曾想颠覆神权,都失败了,你虽夺得玉京,却守不住这玉京,崇元真,开了城门认输投降,也好免了这场杀戮,看来我跟你此前多少有些关系的份上,我可以奏请大帝,留你性命。”

天皇大帝和紫薇大帝也应道,“我们也可以附议帮你求情,你们是守不住玉京的。”

九天玄女正在下方看着我,我也直视着她,再看看她旁边的玉皇,笑了笑,对真武大帝等众道,“你们再杀我一人试试?”

真武大帝等人相互看了眼,紧接着纷纷施展法术朝我攻来。

纯阳子在旁将要动手,我伸手止住了他,“我来。”

这四人除了卞庄弱一些,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强者,几人联手,天地变色,似回到混沌初开时,这里变成了太古战场,苍生恸哭,万族哀嚎。

万神图、紫薇软剑、降魔剑法,最强法术显化。四人同时攻打过来,我腾身而起,直接进入最强状态,帝威铺天盖地席卷而去,八种灭世力量同时施展。

轰!

天地一声巨响,巨响过后便是死寂,光芒被无尽真气吞没,玉京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又是几声巨响,我驱动尺木前去,挥剑将他们一应击退了回去,砸向地面,大地震动。

光华恢复,日月重现光明,众人再看,先前攻来的四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口吐鲜血,无比震惊,这四人也惶恐不已,满脸难以置信。

真武大帝喃喃道,“怎么可能!”

卞庄则一脸错愕,“崇老弟?你什么时候学的……”

紫薇大帝和天皇大帝立马反应了过来,看着我说,“魇!”

我收剑回了城墙上,冲四方喊道,“朕不死,尔等永远不可能进城!”

真武大帝几人并未受重伤,站起身将要再攻来,却被九天玄女制止了,说道,“不用打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几人停下手来,九天玄女再对我道,“你为了崇家,已经尽力了,我代表崇家感谢你,你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不必再坚持了……”

九天玄女不会戳穿我,因为她对崇家的感情,她也希望崇家能够流芳千古,这个时候戳穿我,只会涨昆仑守将的名声。不戳穿我,我做的这些事情,就是崇元真做的,他们会把感谢记在崇元真身上。

“你还想要什么?”九天玄女问我。

我冲她笑了笑,“我知道今天守不住,但如果我不认输,你们还真的进不来。打下去确实没有意义,我有四个条件,只要你能答应,我不再反抗,即刻自尽于城墙之上。”

“说。”九天玄女道。

我说,“你能代表得了玉皇吗?”

玉皇在旁一直没说话,他的气数将尽,话语权已经不比九天玄女了,听我说这话后,他道,“今日,吾以玉皇之名敕告神界众生,吾将闭关,九天玄女暂替大帝之位,神界诸神,不得违抗。”

果然纯阳子说对了,他说这次回来,九天玄女肯定会接管神界,看来在神界呆久了,还是有好处的。

玉皇的昭告再次震惊众神,不等他们表态,九天玄女道,“现在我可以代表神界了。”

我说,“第一,我死后,尔等不得伤玉京百姓一人;第二,不得伤玉京将士一人;第三,玉京新政,尔等不得更改……”

“好!”九天玄女稍作犹豫就答应了,“第四件事情是什么?”

我冲九天玄女诡笑了声道,“第四,我想看看你外面那件衣服里面穿的是什么。”

第六百章 战争机器

这世上没人敢调戏九天玄女,当初东岳大帝曾夸过九天玄女漂亮,被九天玄女分身击倒。我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连玉皇都呆住了,怕是连他都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纯阳子偏着头愕然盯着我,玉京将士庶民,无一不目瞪口呆,因为对方不止是九天玄女,更是崇家的长辈,就连翊圣真君见了九天玄女,都得以弟子自称,更遑论在他们眼里,我还是翊圣真君的儿子。

九天玄女呆滞了一下,有些发懵,她听懂了,不过没料到我第四个要求是这个,与我对视几眼后嘴角浮现笑意道,“五千年来,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是不是我满足了你这要求,你就会让出玉京?”

“当然。”我笃定道。

忽见一道白色残影自眼前闪过,九天玄女转眼至我旁边,又掠身朝玉京城内去,留下话道,“跟我来。”

九天玄女直入崇府,在崇府大堂中等着我,我追随进去,九天玄女展臂,身上轻纱飘荡了出去,里面还是一件白裙,冲我笑了笑,指着自己胸口说,“是不是还想看我这件长裙里面穿的是什么?”

我本意只是嘴贱,过过嘴瘾,根本没想过她会答应这种要求,便说道,“你要是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九天玄女估计也只是过过嘴瘾,没有继续下去,看看崇府四周,再对我说,“玉京的这几项新政我已经听说了,对神权压制极大,但对神界来说,却是极大的好事,若以这几项新政为基础发展下去,神界有朝一日或许会成为第二个人间……”

“如果我两千年前就来神界,或许你们就能打消回归人间的想法,这里会变成真正的天府。”

九天玄女摇摇头,“不,即便神界真的如人间一般美好,也要征服人间的。实力跟野心是成正比的,这跟神界现状并无关系,华夏泱泱五千年,分分合合无数次,归根结底就四个字——弱肉强食。不出意料的话,你应该快回人间了,你我之间对峙五千年,以往只是以身外化身见面,今日何不现出真面目?”

我正有此意,从崇元真身躯从离开,以本体显化在九天玄女面前,九天玄女看看我,无限感慨,说道,“你这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孙清的?”我问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没立即回答,四处看了眼,走到一把椅子上端坐下来,我则到她正对面坐下,双双坐下后,她才说,“我不问你在神界做过什么谋划过什么,你也别问我什么时候发现的你,我谋划过什么,今天我想跟你谈谈天下大势……说起来,我还从没跟你谈过这些,感觉有些怪怪的。”

我也正想跟她聊聊这件事情,今天过后,我是孙清,她是九天玄女,再见面,我们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想要再这么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话,极难,便道,“好,你问,我答。”

“你、柳承、我,我们三个人都有一样的目标,那就是整合人鬼神三界,如今下界那些杂七杂八的势力绝大部分已经被柳承收服,今后天下之争,必定在我们三人之间。我已经替任神界大帝,玉皇大帝将他仅剩的气数交给了我,我如今也是帝王命格。此番柳承攻打酆都城,也将重新夺回阴司大帝的位置,他也是大帝命格。你的龙胆已经回归,你也是,论命格,我们三人一样。论手中军队数量,我有神界百万兵马;柳承有黑巾军和超过一半的阴司阴兵,足有数百万之众;你手中有正一道、提刑司、昆仑守军、东方鬼帝、北方鬼帝麾下兵马,数量虽比不上我和柳承,但正一道、提刑司、昆仑守军战力强悍,足以弥补差距。论谋略,我自认不输你,柳承也不会输给你,毕竟他是你带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我们三人一旦开打,少则数年,多则百年甚至千年都有可能分不出胜负,这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她。

“三分天下,人鬼神三界,我们三人各占三分之一,这样……”

“打住。”九天玄女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你应该清楚,我想要的不是地盘和权力,所以你这建议不成立,整个三界,我全要。”

九天玄女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倒也不恼怒,继续说,“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一个月之内,神界将会回归,到时候你、我、柳承,我们三人将聚在一起正式商议此事,如果那个时候还无法达成协议,那么我们只能开打。”

“我和柳承联手打你们神界,胜算还是很大的。看在你是女人,且长得不错的份上,神界要是现在选择臣服于我,倒可以免了这一场灾难。”我说。

九天玄女笑了,“柳承不会和你联手的,即便曾经你们是师兄弟现在你们是师徒。”

“你怎么这么确定?”我问。

九天玄女转身朝门外走去,“天下之争,非个人之争,就如同现在的你,你要投降自尽,玉京百姓玉京兵将不会让你投降自尽,不过你现在有另外一个身份,所以你还有得选择,然而,柳承没有选择。与其说战争是收割生命的机器,倒不如说战争才是操控者,你我乃至天下苍生,才是机器,这就是大势,这就是战争!”

九天玄女潇洒离去,我起身。

她将要出崇府时,停下脚步转身对我正色道,“天地为棋,众生为子,执棋者并非只有你和柳承,我也是。”九天玄女说着脑袋微微一偏,一脸邪魅道,“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是神界战神,战争的制造者,我比你们更有资格当执棋人。”

九天玄女随后离去。

我在崇府呆了会儿,望着虚空道,“丫头,保佑我。”说完回了城墙上。

城内外已经等候良久,刚上城墙,玉京民众便高喊道,“大帝,我等愿誓死守城,还请您勿要放弃。”

纯阳子早知道我安排,不说这话,凑上前来问,“好看吗?”

我笑说,“很白,很滑。”

纯阳子满脸艳羡。

九天玄女回了城下,问道,“你的四个要求,我已经一一答应,旷劫大帝,你该去了。”

我恩了声,冲四方喊道,“吾以旷劫大帝之名敕告玉京众生,打开四方城门,玉京将士、百姓不得反抗,免造杀孽,朕去后,尔等定要将新政发扬光大,若是神界胆敢更改新政,尔等尽可以揭竿而起,颠覆神权。现在,所有将士,放下兵刃,打开城门。”

金阙直接闭上了眼,紧随高喊道,“放下兵刃!”

“是!”众将士犹豫再三,放下了兵刃。

下方百姓无不泪眼沾襟,都知道反抗无用,能保住新政,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玉京苍生跪地高呼,“谨遵大帝旨意。”

纯阳子道,“把最后的事情做完吧,你确实该回去了。”

我深吸了口气,对金阙等众道,“你们开城门投降去吧,我在这里看看。”

金阙等众含泪离去,赵玄坛提着剑却久久不愿意离开,在金阙等人下了城楼后,举剑道,“我已经是三姓家奴,如今再不可能更改信仰,就此去了,也免造骂名,大帝,我先去一步!”

说完抹了脖子,鲜血如注,真气卷入玄关,神魂俱灭。

我高声问八方,“我崇元真,原翊圣真君之子,然上干天咎,崇家满门被灭,落得个乞丐下场,后逆天改命,闯太昊陵,封旷劫将军,又夺玉京,驱逐诸神,称帝掌权,再立新政,几经生死,无人可杀我,凭一己之力压制神权,试问尔等,我可算是英雄乎?”

“算。”玉皇此时回答,“到目前为止,你是我最敬佩的人之一,或许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你这样的人了,在你死前,我愿尊你一声旷劫大帝。”

玉皇说着拱手行礼。

我冲玉皇笑了笑,城内外兵将高呼,“参见旷劫大帝。”

声音撼天震地,经久不绝。

第六百零一章 临终遗言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我欣慰笑了,证明我这一切不算白费了,再冲下面九天玄女喊道,“九天玄女,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不敢忘记。”九天玄女回应。

我随后举起了三五斩邪剑,道,“即便城破,神界也无人可杀我,你们记住,你们没有赢,是我自己放弃了。”

“恭送旷劫大帝。”纯阳子躬身拱手。

“恭送旷劫大帝。”层层叠叠声音传来,紧接着便是哀嚎痛哭之声,闻者无不悲切。

看着四周,我喃喃道,“崇元真,四项新政是我送给你最后的东西,从今往后,神界将永远记住你的名字,我也算是报了你的恩德,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我是昆仑守将,你是旷劫大帝,就此别过。”

说完一剑刺入眉心,神魂在同时离开这身躯,崇元真身躯将要倒下时,纯阳子伸手拦住了他,我则入了纯阳子袖间小神像中。

“进城!”九天玄女一声令下,神界兵将开始进城,她知道我在这个时候神魂已经离开了,并没有追究,我想要走的话,神界没人拦得住我,更何况现在我帝王气运加身。

神界兵将进城,纯阳子依旧保持崇元真尸身站立状态,低声对我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白白把这一切拱手让给崇元真。”

他说完,没等到我的回应,我借由全真道信仰力量离开了神界。

许久后睁开眼,见身处一病室中,四周已经被冰封,身躯僵硬得不能动弹,默念法咒,召来天火,将寒冰融化,站起身来,还未出门,有一阴魂进门,见我之起身大惊,随后又是大喜,忙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女帝,他醒了,他醒了!”

这些阴魂不知所以,恐怕只以为我跟纯阳子交战过后受伤严重,才被冰封在了这里,如今醒来,自然是惊奇不已。

我起身出门,见无启国的祭坛,临走前,分明记得黄蕴秋把我放到了祭坛下面的,正打量时,身着帝服的黄蕴秋迈步过来,与我遥遥对视,笑了笑说,“上面的事情做完了?”

我点点头,问道,“你之前不是把我放到了祭坛下面了吗?”

黄蕴秋说,“冰封并不保险,由我亲自看着最好,所以我给取出来了。”

我摸摸身上,再看看走出来的房间,打趣道,“所以你把我搬到了你房间里?孤男寡女这么就,我得好好检查检查……”

黄蕴秋羞红了脸,又满脸尴尬,没好气道,“没正形,我是出家人……正好,你得回青城山一趟。”

青城山是孙思仁的地盘,我以为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忙问道,“怎么了?”

黄蕴秋说,“苏妲己和帝辛两人废了你小祖宗的师父,你小祖宗大发雷霆,要动用正一道去灭了殷商,她的脾气就这样,冷静的时候睿智得出奇,冲动的时候,谁也拦不住,玄姬已经去请柳承了,我估计柳承也劝不住她,只有你说话管用。”

我哦了声,没觉得奇怪,那建议还是我给苏妲己出的呢,便恩了声,“跟我一起去吧,刚好有事情需要一起商量。”

黄蕴秋想了想,看看无启国这些阴魂,的点头道,“好,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袁守一快不行了,一直撑着一口气等着你回来,他有事情要跟你说。”

在神界就听说袁守一不行了,他这个年龄,学的都是相术,神魂衰老,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我道,说着上前一把抓住了黄蕴秋胳膊。

黄蕴秋愣了下,“啊?呃,好!”

带着她,施展法术朝青城山去,以我现在的速度,到青城山并用不了多久时间。

才不到几刻钟就赶到,落在青城山外,以表尊重,而后与黄蕴秋入山门,至建福宫。

建福宫中正在祈福上香的道士见我都愣了,然后忙上前躬身行道礼,“福生无量天尊,你终于回来了。”

我问,“你们掌教真人呢?”

“在祖师殿。”道徒说。

我恩了声,扶摇直上,落在祖师殿外,孙思仁一般都呆在丈人峰,在祖师殿肯定是谈正事儿的,到的时候,祖师殿外站满了道士,并不全是青城山的,茅山宗、龙虎宗、阁皂宗高功都在。

他们面朝祖师殿,没看见我,倒是蹲在一旁玩儿泥巴高婉儿抬头看见了我,绳子僵了一下,忙丢了手里树枝站起身来,冲我眨巴眨巴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满脸害怕,随后走上前来,伸手指戳了我胸口一下,确定是真的之后,满脸惊异地到,“你没死?!”

“……”我白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推到了一旁,“小孩子一边玩儿泥巴去。”

众道士这才看见我,不等他们说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祖师殿门口。

祖师殿内站着的都是正一道掌教级别的人物,张天师赫然在列,孙思仁背对门口,面朝神像,说道,“殷商如今苟延残喘存活于世,该潜身缩首才有立锥之地,如今他们胆敢动我师父,正一道绝不罢休,立即联系正一道徒,再去联系北方鬼帝杨云,问他愿不愿意出手帮忙,灭了殷商,地盘全归他,我只要苏妲己和帝辛两人。”

黄蕴秋探手耸肩,对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到没……”

张天师道,“此事还要慎重,殷商虽苟延残喘,但手中毕竟有数十万阴兵,而且孙清在时,立下了互不干扰的规矩,此时动手,有些不仁义。”

“打,必须打。”我见孙思仁气得肩膀直发颤,迈步进去说道,“帝辛胆敢动我小祖宗的师父,不能放过他,我这就去联系杨云和神荼郁垒。”

孙思仁听声音忙回身过来,原本气得面红耳赤,见我后立马就石化了,肩膀也不抖了,眨眨眼,又皱了下眉头,开口就训斥道,“你还知道回来!”说完直接扑了上来,嚎啕大哭,“我师父被他们害了。”

“死了吗?”我问。

孙思仁道,“恩施玄门赵家有人过来说,他们看见帝辛和苏妲己在路上埋伏我师父,我师父当场被废了,生死未卜,多半已经死了。”

孙思仁全把眼泪抹在了我身上,我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自己退后一步,再微微躬身看了下她,哭得确实惨,梨花带雨的,从我认识她开始,这是第一次见她哭,可见她是真的伤心了。

她跟青玄真人一起呆了数百年,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就不单纯只是师徒之情,更倾向于亲情。

不过主意是我出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就说道,“等会儿我带你去殷商要人,要是他们敢不给,我就直接灭了殷商,给你消气。”

孙思仁哽咽着点头,“恩,好。”随后又说,“你快去看看袁守一,他快不行了,撑着一口气在等你,丈人峰……”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来。”我说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对黄蕴秋做了个手势,再低声说,“看好她,别让她乱来。”

黄蕴秋点头。

我朝丈人峰去了。

到丈人峰时,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就是三头村碰到的那头狼,此时已经化为了人形,在门外守着,见我到来,忙迎上前来行礼,“师兄。”

之前我曾入了赊剪门门下,这狼入了赊刀门门下,算起来我确实算他师兄,没多言,朝屋内走去,“袁先生怎么样了?”

“你去看看吧。”他没明说。

我进屋中,见袁守一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眨也不眨,不断喘着粗气,我进来也没反应,走到他床前道,“袁老先生,我回来了,您有什么要跟我交代的吗?”

第六百零二章 窃取气数

袁守一已经行将就木,已经支配不了自己的身躯了,我在他的床前站了好久,袁守一终于哆哆嗦嗦抬起了手,指向屋子一个角落,我循着他的手指看去,见那里有一小褡裢,走过去将褡裢取来,里面是一个通体黑色龟壳。

我记得这龟壳,当初我在无启国获得龙角的时候,袁守一找到的这个龟壳,为天龟。当年从洛水中驮出洛书的神龟,就是这种天龟,当时袁守一说这种龟壳可以算天地气数,原以为他早就用了,没想到还留着。

我将天龟壳递给袁守一,道,“您是要这个么?”

袁守一微微颔首,接过龟壳,嘴里含糊不清挤出几个字来,“扶我起来。”

我将袁守一扶起来,他盘坐在床上摇摇欲坠,将天龟壳放在面前,而后启唇道,“不肖弟子袁守一,赊刀门传人,闻道于先祖,本该将赊刀门发扬光大,然时不待我,阳寿将终,万幸留有一传承,赊刀门不算断绝。伏望天慈,再许我一个时辰,让我为这天下再算最后一卦。”

我在旁边默默看着。

袁守一说完这话,脑袋耷拉了下去,像是断了气,我正要上前检查时,却见有光华闪过,没入袁守一头顶,袁守一随即抬起头来,眼中恢复了些神采,看向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这口气一直不愿意咽下去,就是在等你回来。天下形势已经明朗,功成名就你不可占全,我受人所托,可为你窃取一分气运,今后胜算也大一些。”

这世上气数是有定的,无论是改命还是窃取气数,都是逆天而行,极难达成,想要窃取气数,那么就必须从别人身上取,我问道,“您想帮我窃取谁的气数?”

袁守一道,“柳承一直是帝星,我观天象,九天玄女也已经成了帝星,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帝星,而你是七杀星,本该是将星,算不得真正的帝星,帝王气数,柳承占了四分,九天玄女占了四分,你只占两分,气数比起他们来,始终要差了一些,现在虽然看不出来,但长此下去,你斗不过他们。我力量有限,只可为你窃取一分气数,这分气数,我从九天玄女身上窃取,你只管接受就好。”

我恩了声,对袁守一躬身行礼,“那就有劳袁老先生了。”

袁守一挥挥手,“你先出去,在门外等我。”

我应好,退出房中,关好房门。

此后时间,袁守一房中不断有光华闪过,能见袁守一在里面踏罡步的影子,丈人峰上山风乍起,吹得草木乱飞,呼呼作响,有些瘆人。

天上有乌云汇聚过来,悬浮于丈人峰上空,我抬头看了看,其中有雷电之势,此时听得袁守一的声音,“孙清,帮我挡住雷劫。”

窃取气数,相当于窃取天机,逆天而行,自然会招致雷劫,相术一门中叫做‘雷解’。

“好。”当即扶摇直上,站在房屋顶上。

雷电力量孕育,蓄势待发,嗤啦一声,一道闪电朝丈人峰落了下来,我抬头凝神盯着,沉声道,“滚开!”

轰隆!

闪电折向,劈在了丈人峰其他位置,将大地劈出一坑来,那头狼抬头看着我,目光中尽是错愕,喃喃道,“三头村时,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现在才过去多久……”

我低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直接朝那雷云而去,捏出一翻天印,将那雷云打散,此后雷云汇聚一次,被我打散一次,足足僵持了有大半个时辰,雷云才终于散去。

代表袁守一已经完事了,我忙入屋,见袁守一躺在地上,那天龟壳已经裂成了碎片,我连忙过去扶起了袁守一,袁守一冲我道,“现在,你可以跟他们争这天下了,记着我一句话,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杀你师父,你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忙对外面那灰狼道,“照顾你师父。”

灰狼进来,我则起身出去,站在门外抬头朝天上一看,见周天星斗三分,紫薇帝星、七杀星、九天紫府,各领一方星斗,此时的紫薇帝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一分,而七杀星则变得更为亮眼了。

明白过来,袁守一一小小相师,如何能窃取得了帝王气数,除非对方同意,而九天玄女是不可能让他窃取的,只有柳承会同意,所以,他窃取的这一分气数,是从柳承身上拿来的。

忙又回屋,对袁守一道,“那一分气数,是你从我师父身上拿的?”

袁守一恩了声,“正是他托付的我,本来让我永远瞒着你,但你们二人,今后必有一争,他将毫不留情,这是天数。他不想让输,所以才让我这么做,我担心你以后会对他下死手,所以还是选择告诉你。两千年前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他把你从山村带出来的,也是他一直在护你周全,没有他,你早该归于黄土了,你欠他太多太多,如果今后他输了,你留他性命,知道了吗?”

我没回应,我从没想过跟他争,但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我跟他必定得有一争。

袁守一还在等我回答,他已经不行了,我不想让他抱憾而终,应道,“好,我答应您,今后如果他输了,我绝不伤他性命,以还他对我的恩德。”

“那就好。”袁守一道。

说完方才没入头顶的那光华离去,袁守一渐渐没了气息。

我对袁守一躬身行了一礼,再对灰狼说,“帮你师父准备后事。”

“好。”灰狼应声。

我前去将袁守一逝世的消息告诉给了孙思仁他们,孙思仁跟袁守一相处这么久,自然悲痛万分,刚好正一道道士都在,整个青城山开始为袁守一超度亡魂,念往生咒。

孙思仁也暂时放下了去殷商的事情。

袁守一逝世的消息传出去,四川提刑司的人当晚就赶到了,以及在这边的玄门世家也赶到。

不过有些在外征战的人并未回来,比如柳承、高英杰、顾安、玄姬、玄雅、陈莹莹、谢甜甜,他们这会儿都在柳承营中,辅助攻打酆都城。

以陈莹莹现在的实力,人间界已经很少有人是她的对手了,攻城自然不在话下。

青城山为袁守一念诵经文三日时间,此后葬在了青城后山,三天时间结束,最先找到我的不是孙思仁,而是高婉儿。

她很怕我,走到我面前,犹犹豫豫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我虎视她一眼,直接问,“你想干嘛?”

她柔柔问道,“你要去打仗了吗?能不能也带我去?”

我说,“青城山有吃有喝有玩,为什么想不开要去战场?”

高婉儿道,“确实有吃有喝,但是好无聊。我绝对不会给你拖后腿,我也会打仗,以前我跟张道陵一起打过仗的,还有,我想我哥哥了……”

这么久没让她跟她哥哥见面,确实有些不太人道,如果这次去的话,也有准备把她带去,不过没立即答应,先说了个题外话,问道,“你知道靳川吗?以前跟你哥哥一起当戍卫的。”

提起靳川,高婉儿皱了下眉头,点点头说,“记得,这个人老捉弄我,不过他跟我哥哥关系很好。”

“他对你应该有意思吧?”我说。

高婉儿没有否认,只说,“本来哥哥准备把他拉入张道陵麾下的,但张道陵觉得他心术不正,没有要他。我也觉得这个人很坏,心思太深了,你见过他了?”

我说,“被我杀了。”

“哈?”高婉儿愣了下,随后又哦了声,“他肯定打不过你。”

第六百零三章 拜访殷商

靳川曾嘱咐给高家兄妹带话,我虽然跟他最后闹掰了,但在神界,始终也算是承过他的恩惠,如此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对高婉儿说,“你去问问青城掌教,什么时候启程去殷商。”

高婉儿见我准备出门,大喜道,“好!”转身又觉得不对,“你会带我去吗?”

“会。”我说。

高婉儿这才蹦蹦跳跳离开,我在此处候着,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就见孙思仁换下了她的掌教道袍,穿上了此前的那轻纱白裙,提着把法剑朝我走来,到我面前直接拉着我胳膊说,“走,我们去要人去。”

我说,“就这么走了,青城山怎么办?”

孙思仁说,“我已经把正一道的事情交给张天师了,我们要是救不回我师父的话,他可以直接驱动正一道道徒进攻殷商。”

我呵呵笑了笑,孙思仁这性子,确实有些任性了,不过这样也蛮可爱的,临走之际,见黄蕴秋在祖师殿外看着我们,我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么?”

黄蕴秋有意要去,但又想回她的无启国,孙思仁则打消了她的犹豫,对她一招手,“一起!”

“好。”黄蕴秋应道,随我们而来。

而后几人赶往丰都县,从那里鬼门进入,查探了一下阴司现状,现在绝大部分地盘都被柳承占领了,丰都县这边驻扎的是杨云的人,不过杨云、高英杰他们都不在这里,去了阴司酆都城。

表明身份后,找黑巾军借来战马,快马加鞭朝江西阴司去。

耗时一日由余,见有界碑,界碑这边刻着的是‘阴司’,那边刻着的是‘殷商’,两边都有阴兵把守,我至交界处,殷商阴兵拦住了我们,道,“阴司之人,不得踏足殷商地界,否则一律以入侵论处。”

我笑了笑,先没硬闯,而是问在阴司地界这边的阴兵,道,“你们主帅是谁?”

这阴兵应该是才下阴司不久,不认识我们,说道,“中央鬼帝嵇康。”

我又问,“殷商周围有你们多少人马?”

这阴兵看看我,“你谁呀?我为什么要回答你,赶紧走,再瞎问,当心把你当殷商探子抓起来。”

那边殷商阴兵不屑道,“我们需要用探子么?”阴司阴兵不回答我们,殷商阴兵回答了我们,“我告诉你们,殷商北边有嵇康布下的十五万阴兵,殷商南边有杜子仁布下的二十万阴兵,殷商东边有王方平布下的十五万阴兵,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就是想着吞并我们而已。”

嵇康、杜子仁、王方平,这三人现在都听柳承的,看来重兵布置在殷商周围,是柳承授意的,柳承果然有心攻打殷商,恐怕也用不了多久了,只要酆都城一破,阴司就只剩下殷商这一块儿地了,柳承肯定要收回来的。

前方就是殷商所属城池,现在的形势已经是兵临城下,按照边界划分,应该找一个远离城池的地方,现在都已经到了殷商城池跟前了,说明柳承已经占了他们不少地,殷商在退缩隐忍。

只要柳承一声令下,大军都不用开拔,直接可以攻城,这场战争,一触即发。

我见前方城池名字叫‘青州城’,这城池我听过,司殿级别的,便问道,“青州司殿在吗?你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正一道掌教孙思仁找他有事情。”

殷商阴兵和阴司阴兵都愣了下,看向我旁边三个女子。

一个孙思仁,一个黄蕴秋,一个高婉儿,殷商阴兵问道,“请问哪位是正一道孙掌教?”

孙思仁将承教玉佩拿出来,没好气说,“我!”

那阴司阴兵一见这承教玉佩,忙跪地道,“参见孙掌教。”

正一道、玄门世家、提刑司、黑巾军、五方鬼帝现在是盟友,孙思仁是正一道掌教,论地位,可一点都不比他们鬼帝嵇康低,自然要行跪拜礼。

孙思仁对阴司阴兵倒是客气,微微笑了笑,“起来吧。”

态度如此之大,可见殷商是真的把她得罪了。

我自言自语道,“大小姐脾气来了,帝辛呐帝辛,闯祸了你。”

孙思仁嘟着嘴满脸不满瞪着我,“你就这样说我的嘛?我可是你小祖宗诶……”

“小祖宗?”阴司阴兵和殷商阴兵再次愣住,众所周知,叫孙思仁小祖宗的就只有一个人,皆愕然瞪着我,“您……您是孙清?”

我点点头,“是。”

两边阴兵同时跪地参拜,“参见孙将军。”

当初是我跟帝辛定下了互不侵犯的规矩,所以柳承到现在还没攻打殷商,况且帝辛还是以昆仑副将自称的呢,所以我算是殷商的顶头上司。而阴司这边,不管嵇康服不服我,我的地位丝毫不亚于柳承,这些阴兵自然要跪我。

“起来吧,去通知青州司殿,我有事情要跟他说。”我道。

殷商阴兵忙入城通报,我们在这里候着。

阴司阴兵则战战兢兢地说,“方才我不知道你们是……”说着顿了下,又道,“求将军降罪。”

“行了行了,去告诉你们主帅,把边界线往外撤一点,逼那么紧做什么,都到别人家门口了,真那么想打仗,以后有的是仗打。”我说。

阴司阴兵忙道,“是,孙将军要去见见我们主帅么?”

“嵇康在这边?”我原以为他跟柳承去了酆都。

阴司阴兵恩了声,“在,就在后方不远处的大营中。”

我说,“好,我有事情要先去找帝辛,告诉嵇康做好准备。”

也是时候见见嵇康、王方平、杜子仁这三人了,特别是嵇康和杜子仁这两人,唯恐天下不乱,就是不知道他们还认不认我这个昆仑守将。

此后不久时间,殷商青州司殿率青州所有要员赶到,到了边界跪地相迎。

我们如愿进城,青州司殿为我们接风洗尘,我们也没久留,直接让他们派人领路,带我们去见帝辛。

江西地界不算小,如此前去又耗费了不少时间,至殷商都城,一路有传令兵提前通知,至都城时,帝辛、苏妲己已经在城外等候了。

我们上前,苏妲己还是老样子,冲我笑笑道,“真是有缘,又见面了哟。”

帝辛则对我颔首示好,说,“外界说你被纯阳子重伤,原来是去了神界,妲己已经跟我说了……干得漂亮。”

“商周时期那些小神,比起上古神界来说,要弱太多太多,我很难想象,你用整个殷商与之对抗,为什么会输。”我说。

帝辛瞪了我一眼,“天不待我。”

我与帝辛扯淡,孙思仁在旁边揪了胳膊我一下,我忙正色说,“这次来找你们,是有一件很重要的正事,青玄真人呢?把他交给我们。”

我们是为青玄真人而来,帝辛毫不意外,因为孙思仁在列,说,“这主意不是你出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来找我们麻烦了?”

我都愣了,看着帝辛和苏妲己,这落井下石也太彻底了点吧。

孙思仁半知半解问我,“他说什么?什么主意是你出的?”

苏妲己忙出来周旋道,“大王是说,殷商和阴司互不干涉的主意。”

帝辛也反应过来,忙点头道,“对。”

我松了口气,孙思仁也哦了声,上前一步问道,“我师父呢?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他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别怪我不客气!”

帝辛乐了,“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让正一道来进攻殷商么?我几十万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你们敢打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我插话道,这是实话,真正打起来,我肯定要站在孙思仁这边的。

第六百零四章 解救青玄

帝辛听了我的话后笑了,“殷商得以重建,你居功至伟,殷商无数子民将你看做信仰,不过看如今的形势,帮殷商重建的是你,让殷商毁灭也会是你。”说完转身朝后方大殿去,“走吧,带你们去见青玄。”

我们紧随跟上,所谓的殷商都城其实就是原本的一司殿城池,城池中有监狱,青玄此时就被关押在那里,行过幽暗潮湿的通道,抵达关押青玄的地方。

殷商处建,施行的是暴政,将一切反对者都关押了起来,所以这里的人诸多,每个房间都挤满了人,见我们进来,都趴在围栏处观望,有认出了帝辛和苏妲己的人,直接破口大骂,“亡国之君,早该随历史化作尘埃,苟延残喘至今,也当感念上天恩德,安敢划我阴司地盘,扰乱阴间?暴君妖女,尔等不得好死!”

辱骂的人刚说完,苏妲己和帝辛同时将目光放在了说话这人身上,这人立马僵住不动,帝辛上前两步,一拳将这人轰了个烟消云散。

看那人衣着,以前应该是阴司的城隍,现在沦为了阶下囚,自然不爽,杀了一人,其余人不敢再说,帝辛道,“东岳门下,尽是鸡鸣狗盗之徒,还坐着阴司为大的春秋大梦,殊不知,柳承已经攻打酆都城了,你们心心念念的阴司,就要亡了!”

帝辛未做停留,继续往前,至这通道最后一个房间,终于见到了青玄。

青玄独处一个房间,手脚被铁索束缚着,房间外布有法阵,青玄但凡敢乱来,法阵就会启动。

青玄蓬头垢面,身上沾满了血,埋着头一动不动,我们到来,他丝毫不在意,帝辛走到铁栏旁敲了敲道,“青玄,有人来看你了。”

青玄这才缓缓抬头,看见了站在铁栏门口的孙思仁,孙思仁见青玄狼狈模样,痛心疾首,颤声道,“师父,我们来接你了。”

青玄冲孙思仁笑了笑,说道,“以前一直是师父护着你,没想到到头来我还需要你来保护。”

以往见青玄都是衣着光鲜,满脸自信,今日确实过于狼狈了,憔悴了不少,满脸胡须,有了几百岁人该有的模样。

孙思仁尝试打开铁门,但上面法术力量不是她可以对抗的,尝试几番无法打开,扭头对帝辛道,“把门打开。”

帝辛负手而立,只淡淡瞥了眼孙思仁,再傲慢说,“青玄是我大商国的臣子,也是殷商重建最大的功臣之一,其他所有罪过我都可以饶恕他,但谋反,绝不可以饶恕,我能留他性命至今,已经是我极大的忍让,我带你们来看他,并不代表我允许你们带走他,他的生死,须由我说了算。”

孙思仁当仁不让,“他是我正一道的弟子,也是青城山的高功,他的生死,当由正一道说了算,你们殷商胆敢动他一下试试?!”

这事儿本来就是青玄做得不对,换做是我的话,青玄这个时候早已经尸骨无存了,我们上门要人,本来就是不讲理了,孙思仁这么咄咄逼人,就有些欺负人了。

不过谁叫她是我小祖宗呢,就算她真的要因为这件事情跟帝辛开打,我也得帮她。

而帝辛早可以杀青玄,却迟迟没动手,只可能有所图,或者是忌惮正一道,无论出于哪一个目的,只要我们能达到他的目的,就能带走青玄,以前青玄这种野心勃勃的人对我有威胁,但现在我不会忌惮他,所以救出他也无所谓。

拍了拍孙思仁肩膀道,“小祖宗,你们先出去,我跟他们谈。”

孙思仁满脸希冀看着我,点头道,“好。”

她随后和黄蕴秋、高婉儿准备离去,我把黄蕴秋留了下来,有些事情需要她做个见证。

青玄盯着我看了许久,说道,“以前在青城山时,并没有觉得你今后会有所成就,但我做梦都没想到,你是昆仑守将的转世……”

我道,“我能走到今天,昆仑守将这名号确实帮了我不少,但我今日所得,哪一样不是靠我自己亲手争来的。如你这般,我早可以杀了东岳,阴司战斗早该终结,又何必打杀到现在?你可以做军师武将,但做不了君主,枉你是正一高道,连气数转承都搞不清楚,法术都学到哪儿去了?”

青玄眼神一凝,道,“我是孙思仁的师父,你得尊我一声祖师,没资格来指点教训我。”

“你是我小祖宗的师父,与我何干?”我道,“实话告诉你,在恩施截杀你的主意,是我出的。今天我可以把你带出这大狱,但你必须得收起你的野心,殷商你谋取不到了,你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正一道,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利用我小祖宗,我第一个杀了你!”

青玄愣了几秒,从他表情来看,我说对了。

殷商他肯定是别想了,其他势力都牢牢把控在我和柳承手里,能满足他野心的只有正一道,而现在正一道掌教是他的徒弟,这是一条捷径,所以他必定会利用这条路。

青玄没说话,帝辛对我道,“你怎么敢肯定我会放了他?”

“你没有选择,不放正一道和你们殷商必有一战,正一道一旦参战,外面阴兵不会坐视不理。你们把他留到现在,不正是害怕出现这种局面吗?”我说,紧接着补充道,“不肯放人,只是因为我们没有开出你想要的条件,现在你可以说你的条件了,看在我小祖宗的份上,我或许会答应你。”

帝辛哈哈大笑起来,“好,爽快。三个条件,第一,外面阴兵退兵六十里;第二,我要你任殷商国师,可以不用来我这,但国师一定是你;第三,柳承不得对我殷商动武!”

“你觉得青玄值这三个条件?”我反问了句。

退兵我可以理解,现在都逼到人家门口了,这样制造摩擦,摆明了是要开站。任国师,则是要利用我,至少这样,杨云、神荼、郁垒、正一道、提刑司这些势力不会对他们动手。最后一条,柳承不对他们动手,我不动手之后,柳承再不动手,殷商就可高枕无忧了。

帝辛丝毫不担忧,“值!”

“前面两个条件我答应你,最后一个条件,我想答应你,但我没这本事,你可以亲自去找他谈。”我说。

帝辛也做出退步,“好,我退一步,假若有一天柳承对我们动手,你得答应出兵相助。”

“就前面两条,最后一条没得商量,如果有朝一日你的殷商成为了我和他之间的间隙,那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抹平这间隙,绝对没有出兵相助这条说法。如果你不放人,我现在就可以走。至于之后的结果是什么,你自己思量,外面数十万阴兵,我想在没有跟我真正决裂之前,我还是可以调动他们的。”

帝辛怒气冲天,一国之君被这么压着,肯定不爽。

他不怕亡国,说道,“那我们刀枪上见高低……”

话还没说完,苏妲己忙道,“我们答应,这就放人。”

帝辛皱眉看着苏妲己,苏妲己道,“我有办法,殷商只有这样才不会被灭。”

苏妲己说着扯掉了法阵,青玄当即起身将他身上铁索挣断,迈步出来,头也不回就要往外走,从我旁边经过的时候,我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说道,“小祖宗来救的你,你跟她是师徒,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敢利用她,我一定杀了你,黄蕴秋在此作证。”

黄蕴秋连连点头,“我作证,如果你敢利用她,我会带无启大军围攻青城山。”

第六百零五章 嵇康发怒

“随便。”青玄只淡淡应了声就离开了。

我和黄蕴秋在这里留了会儿,我对帝辛说,“对于正一道、提刑司、玄门世家来说,你们殷商或许还算得上强大,但对于真正的大势力来说,你们太弱了,一直采取这种利用的方式自保,并非长久之路,我建议你们好好考虑我很久之前跟你们说过的话,成为附属国。”

“我会考虑的。”帝辛说。

我和黄蕴秋随即离开,出了这里,孙思仁和高婉儿还在外面等我们,却不见青玄的踪影,高婉儿告诉我,他出来之后谁也没搭理,就直接走了,应该是回阳间去了。

我恩了声,不再逗留,往外面嵇康大营去,这一路都在想青玄的事情,希望青玄能念在孙思仁不容易的份上而不来利用她,别看孙思仁看起来精明得很,但如果是我或者青玄挖一个坑让她跳,她会想都不想就跳下去。

往嵇康营中去的时候,我对孙思仁说,“有一句话我说了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必须得说,现在的青玄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青玄了,即便是你师父,你也要多留几个心眼,以免被利用。”

“哦。”孙思仁随口应道。

我又说,“正一道的任何权力,都不能给他,你能答应吗?”

孙思仁仔细想了想,说,“好。”

救出了她师父,但她的兴致似乎并不高,我不知道刚才青玄出来跟她之间发生了什么,就把目光放在了高婉儿身上,高婉儿说,“方才青玄出来,孙掌教跟他说话,他理也不理,甚至还满怀怨恨看了孙掌教一眼,孙掌教应该在郁闷这件事情。”

我释然,果然,青玄还是放不下他的野心,他不是怨恨孙思仁,而是怨恨孙思仁身边的我们,如果没我们,他一句话,正一道就是他的了,有我们在,他的路要难走不少。

不过这青玄也太不自量力,现在天下大势,莫说是他单枪匹马,就算是整个殷商都只能算是小势力,拿什么来争?

离开殷商境内,入阴司地界,他们已经外撤了几里,我们出来时,已经有兵将在外等候了,见我们到来忙上前躬身行礼,我扫视一眼,没发现嵇康,问道,“嵇康呢?”

为首有一将领满脸尴尬道,“回孙将军,嵇将军因军务在身无法离开,此时正在大营中恭候您……”

我笑了笑,“才不久不见,嵇康脾气见长啊,果然手里有了兵权,底气就是不一样,行,我亲自去见他,前面引路。”

这些将领个个冷汗淋漓。

这一路我想了许多,或许九天玄女还真说对了,我和柳承之间很难产生矛盾,但我们手下的人会有矛盾,比如嵇康,当年九幽将军中本没有他,他是后来替换上去的,所以对我谈不上信仰,更信奉的是柳承。

况且我现在在军中没有明说任什么职位,杨云、神荼、郁垒他们听我的,但我没有他们手中虎符,正一道掌教是孙思仁,提刑司中我也没任职,真要论地位,我还真比不上五方鬼帝,他不来迎接我,合情合理。

能派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除了嵇康,还有王方平、杜子仁,这两人以前是跟着我和柳承的,最终选择了柳承,而不是我,谈不上失望,但多少有些介意。

行路许久,入大营,四方阴兵绝大部分没见过我,但应该知道我要来,所以纷纷拱手行礼。

嵇康没有在外面迎接,依旧守在自己帐中,我前行,领路将领道,“孙将军稍候,容我前去禀报一声。”

“好。”我在外等着。

高婉儿此时对我说,“这个嵇康,似乎不是很待见你诶。”

黄蕴秋也说,“我也感觉出来了,不止不待见,还带着傲慢和轻蔑,别人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吧,到时候让你师父来就好了。”

“到都到了,怎么着也得蹭口水喝,即便不待见,好歹也是老相识,不会连水都不给的。”我笑说。

不多大会儿,先前通报的将领出来,掀开帘子道,“几位请进吧。”

我点点头,迈步进去,进去时,嵇康正身着甲胄端坐沙盘后,目不转睛盯着沙盘,头也不抬,我上前一步,拱手道,“参见鬼帝。”

嵇康这才抬起头来,见我故作惊讶,忙起身走来,对我躬身行礼,“孙将军,你怎么来了,可想死我了。”

我笑了笑,放下了手,上次见面,他拜我,这次我拜他,他却没任何表示,可见他是真的不再信服我了。

嵇康让将领取座位来,我摆摆手表示,“免了,今天来见你,是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

“你说。”嵇康正身道。

我说,“殷商周边阴兵,退兵六十里地,现在阴司重点是酆都城,还有列阵应付神界,而不是一个小小的殷商,勿要搞错了重点。”

嵇康淡淡看我一眼,然后笑了笑,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说,“这……孙将军,我可做不了这主,是北阴大帝命我们驻守在此处的,没有北阴大帝的命令,我们不敢贸然撤兵,要不孙将军去酆都城取一份大帝的文书,我们立马撤兵,毕竟撤兵是大事,得上面点头才行。”

我盯了嵇康几眼,径直走到他此前坐的沙盘后坐下,嵇康脸色微变,颇为不满。

我坐下后直视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阴司的来着?我有些忘记了。”

嵇康说,“两千年前,酆都城被攻破后,清扫北帝余党时,我加入的。”

我哦了声,“我想起来了,当年九幽将军里面并没有你,你这个位置,以前应该是周乞的,可惜周乞战死了。可怜周乞,他若不死,今日必定是中央鬼帝,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造化弄人。”

嵇康紧皱眉头,“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当年没有参与攻打酆都城,就没资格当这中央鬼帝么?是,当年我是捡了大便宜,但现在,五方鬼帝中,谁战功有我显赫?王方平摇摆不定,杜子仁毫无主见,神荼郁垒拥兵固守东边毫无作为,至于杨云嘛,他倒有几分战功,大破黑巾军,但黑巾军原本就是我们的,他打自己人算什么本事?而我,从酆都城一路清扫至江西阴司,大败阴司数位阴帅,论战功,谁比得上我?若是如此,你还认为我没资格当这中央鬼帝,那么什么人才有资格,你吗?”

“我当中央鬼帝?有些屈才了吧。”我满脸诡笑道。

嵇康说,“诚如你说,两千年我没有参与剿灭北帝的战争,但两千年前你的战功也仅仅是旁人所言,我未亲眼所见,便算不得数,他们信你,我可以不信。至于现在,北阴大帝领军打仗,你做了什么?整日东跑西跑,阴司哪一块地是你打下来的?现在来跟我说撤兵,我凭什么信你的,请问你在军中任何职?”

我听后点点头,把玩起了手里的法剑,并说,“现在我确实很少上战场了,但没有我,你应该还在抱犊山看水吧,五方鬼帝能掌权,哪一个不得靠我?至于你问我在军中是什么职位,我现在告诉你,如果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是大帝,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撤兵,要么中央鬼帝换人,现在就做选择。”

嵇康嘴角都抽抽了,直接喊道,“来人,把这几个擅闯军营重地的人给我驱赶出去!”

外面立马有人进来,但却不敢动,左右看看,问嵇康,“这合适吗?”

“军中谁最大?这是军令!”嵇康沉声问道。

第六百零六章 抢夺人才

不遵军令,那是立斩无赦的,进来的阴兵稍作犹豫,便提着刀到孙思仁还有黄蕴秋她们的脖子上去了,不过也没着急动手,我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在军中任职,但都知道我们地位非同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不是他们可以触碰的。

长刀夹在脖子上,几人盯着阴兵,又有阴兵朝我过来,刀刚要伸过来,就被我给瞪了回去,道,“孙将军,请吧。”

嵇康站在营帐中央嘴角浮笑,他很乐意看到这一幕,我站起身来,朝嵇康走了过去,直至他面前停下,嵇康又说,“这几人胆敢动手,就地斩杀!”

阴兵们一愣,他们驱赶我尚有胆量,杀我,谁敢?皆面色错愕,他们信不信服我是一回事,但忌不忌惮我又是另外一回事,嵇康刚说完,我身上天罡战气忽然显化,浩荡帝威隆隆而至,嵇康脸色骤变,忙往后退了几步道,“孙清,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军中,你胆敢动手试试!”

轰!

嵇康话音落地,伴随一起落地还有他自己,威压如山朝他席卷去,只针对他一人,我沉声道,“跪下。”

嵇康倒地,仰头看我,满前惊恐,挣扎反抗,但身体却不停自己使唤,崩得僵直,但反抗毫无意义,在地上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跪在了我面前,我又扭头对阴兵们说道,“都给我滚出去。”

阴兵们脸色一呆滞,左顾右盼,无法做出决定,先前进来通报的那将领此时道,“都出去。”又上前来对我一拱手说道,“孙将军,如今形势不明,无论如何,我们是友殷商是敌,将军如何能助长敌人威风,而灭自己锐气?鬼帝乃我们最重要将领之一,战场缺不得他,还请孙将军放了鬼帝。”

我冲嵇康笑了笑,“看来,他们都认为你很重要,你是不是当真以为自己战无不胜了?不过是赢了阴司阴兵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夸耀的,有本事跟神界九天玄女拼去,但凡你要能赢得了一次,下次见面,我继续给你行参拜礼,但现在,你没有资格,五方鬼帝中,其他人在我眼中都是能人,只有你是废人。现在只问你一句话,到底是退不退兵?”

嵇康抬头盯着我,本想说不退,但见我眼神中是真有杀意,不敢说出口,但也不愿意答应退兵。

这就是功绩,要是他能灭了殷商,他的功绩就能稳压其他鬼帝一头,柳承重新称帝之后,他的地位自然也比其他鬼帝要高。所以,最想打这一仗的并不是柳承,而是他。

嵇康良久后说道,“孙清,我知道你有的帝王气运,有种不以帝王气运压我,我们真刀真枪干一场,要是你赢了,我立马退兵,要是你输了,就立马从我营中滚蛋……”

我听这话,立马收起了帝王气运,旁边孙思仁黄蕴秋还有高婉儿都乐了,对我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跟昆仑守将拼武力的。”

我一把把嵇康提了起来,点头说道,“好,我手脚都不用,要是你能站着超过三个呼吸的时间,就算你赢。”

嵇康听罢嗤啦一声拔剑出来,怒道,“少瞧不起人了,我可是中央鬼帝!”

长剑径直朝我头上落下来,旁边将领见状忙道,“鬼帝不可……”

但已经晚了,这一剑即将落在我头上,就在将要落在我头上刹那,头顶炁剑浮现,听得卡擦一声,嵇康手中的剑一分为二,炁剑随即漂浮至他额头,没入了进去。

炁剑可斩万物,对于活物来说,斩杀的就是神魂。

炁剑没入他的眉心,外表不见任何伤痕,但他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口鼻瞬间流血,我再一皱眉,炁剑没入一分,直接进入了他的玄关,我道,“我想杀你,你连动手的机会都有,还要打吗?”

现在只要我意念一动,他的玄关就能在瞬间被我摧毁,玄关一毁,他十死无生。

嵇康怕了,斜眼看了看自己眉心的炁剑,丢了自己手中残剑,举起手来道,“好,我撤兵。”

我这才撤回了炁剑,迈步朝营帐外走去,留下话道,“看在北阴大帝的面子上,我不杀你,还有,你信奉北阴大帝的这份心思,我很看中,如果你能继续保持,今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会动你,但我警告你我,今后但凡让我发现你敢违逆他半点,万军之中,我亦可以取你性命。另外,我与北阴大帝尚是的师徒,也是师兄弟,我们没有彻底闹崩之前,你们依旧得听我命令,除非有一天,他明确告诉你们,只可听他的命令,到那个时候,我将不会再来找你。”

嵇康回头默默看着我,我和孙思仁他们离开营帐,一路疾行赶往酆都城。

我们才走没多久时间,嵇康大军开始往外撤,高婉儿驾马到我旁边对我说道,“明明他已经不信服你,为什么还要留他性命?无论何时,都不能留着一个对自己怀有二心的将领,这是最基本常识。”

我说,“他不信我,却信北阴大帝,我得给他留几个可用之人,假如某一天我跟他必须有一战,我得保证这一场公平的战斗,要不然,北阴大帝现在也可以去处理了神荼郁垒他们,现在杀了他们,损失的是我们自己。”

高婉儿哦了声,但还是不解地问道,“你既然因为这件事情留着嵇康,说明你心中已经有了数,今后你和北阴大帝必有一战,先发制人不是挺好的吗?”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你不懂。不过现在我的很多人已经被他挖走了,我得去挖几个回来,这就是我们赶去酆都城的原因。”我说。

高婉儿大喜,“会包括我哥哥吗?”

我看了看高婉儿说道,“那你能保证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高婉儿冲我眨了眨眼睛,有点受宠若惊,满脸满足笑容,红着脸说,“我以为……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小喽啰,你竟然亲自问我会不会站在你这边,让我有点受宠若惊。”然后又忙问道,“在你心中,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决定留住我?”

我都没说话,孙思仁幽幽道,“他想用你来挖你哥哥高英杰,你站在这边,你哥哥必定会放弃在黑巾军中的位置……”

高婉儿高涨的情绪,立马就消沉了下来,“哦,我还以为是那啥呢,我自作多情了。”

我笑了笑,“不全是因为你哥哥,拉拢你更多的理由还是在你自己身上。假若未来有一丈,我对北阴大帝,神荼、郁垒、杨云对嵇康、杜子仁、王方平,但他手中目前还有两个人,我颇为忌惮,我这边却缺少这样的人。”

“谁?”高婉儿问道。

我说,“你哥哥高英杰,还有顾安,我这里不缺将领,但缺乏军师。我在神界听说过一些事情,你的才能丝毫不亚于你哥哥,假如你哥哥不愿意放弃他在黑巾军中的位置,你留在这里,可以帮我牵制你哥哥……至于顾安嘛,我有另外一个人选可以牵制她。”

顾安是大才之人,她我想都没有想过要拉拢,拼才智,或许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我一个人应对他们三个,着实有些困难,所以我要找帮手,这个牵制顾安的最佳人选,就是纯阳子!

听我说要用她来牵制她哥哥,高婉儿犹豫不决,“如果我哥哥留在那边,我去追随我哥哥,你会责怪我吗?我听人说,是你救了我,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我摇头道,“不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今后你们兄妹要是成为了我的敌人,战场上,我不会念旧情的。”

第六百零七章 攻酆都城

高婉儿呆看了我几眼,未放一言,纵马前行,至我们前方又拉住了缰绳,令战马调头,对我说道,“无论我哥哥会选择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柳承那边,现在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今后都不会再更换阵营。”

“何故?你不去追随你哥哥吗?”我问。

高婉儿道,“因为你是昆仑守将,你的对手是北阴大帝,今后无论胜负,我的哥哥都不会死。”

高婉儿先行一步,我们仨在原地停留了会儿,黄蕴秋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笑说,“我要是输了,她哥哥自然不会死,我要是赢了,她会保下她哥哥。”说完也纵马追了上去,并道,“那就祈祷你哥哥不会在战场上跟我相遇。”

行数日,至酆都城外,大军已经将酆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前往直接亮明出身份,得以入主帅营。

去时柳承已经率一众武将谋臣相迎,翻身下马走上前去,对柳承躬身行礼,道,“师父。”

柳承淡淡点头,看看来的四个人,简短说了句,“来啦。”

高婉儿在人群中张望,不多时发现了高英杰,也不管场面如何庄重,当即朝高英杰那里扑了过去,就如曾经在太微玉清宫外一般,高英杰见她跑来,嘴角浮现浅浅笑意,不过又立马将笑容隐藏起来,任由高婉儿扑到他的铠甲上,高英杰一手持长枪,腾出另外一只手在高婉儿头上摸了摸。

我也在人群中看见了不少熟人,如杨云、玄姬、玄雅、顾安,还有两个面容清秀的女子,猜出她们俩就是玄姬玄雅收的徒弟。

因为在军中,玄姬玄雅也都身着铠甲,看起来颇威风,走上前来对我行礼,“师父。”又对那俩女子招手道,“过来。”

那俩女子过来,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这是我跟她们第一次见面,此前她们一直在黑巾军中,盯我看了会儿后才面带害怕地说,“参见师祖……”

“我法号三郎。”

“我叫四郎。”

两女子对我道,黄蕴秋和孙思仁听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直接皱起了眉头,问她们,“这名字谁给你们起的?听着跟男人似的。”

两女看向了玄姬玄雅,玄姬忙道,“她们也是狐妖,我最大,所以叫大郎,玄姬妹妹叫二郎……”

我看向柳承,“师父觉得怎么样?”

柳承摇摇头,“难以恭维,好在只是个称呼。”而后下令道,“今夜子时开始攻城,各部下去准备,诸方将领酉时至我房间领虎符。”

众人拱手退去,柳承随即对我说,“战事紧急,城内尚有数十万阴兵守城,你们自作安排,等忙完了再跟你叙旧。”

我说,“需要我帮忙吗?”

柳承说,“你刚从神界回来,先好好休息,小小一个酆都城,我还是能拿下的,对了,陈莹莹还有谢甜甜她们俩在酆都城东门,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们,我是真没想到陈莹莹竟然已经成长至这种地步,这几日七十五司不断有将领出来应战,无一生还。”

毕竟是纯阳子教出来的,我也见过她们的本事了,丝毫不意外,点头应好,柳承则回了营帐中。

顾安、杨云二人上前,顾安对我行了一礼,微微笑道,“好久不见。”

我忍不住八卦了一把,“你跟我师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什么实质性进展吗?”

顾安脸唰地一下红了,忙摇头说,“先生心思谋略,我无法企及,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男女之事方面。”我咄咄问道。

顾安埋着头不肯回答,扭捏半天后才说,“你们先忙,我得进去服侍先生……”

等她走了,高英杰和高婉儿二人才上前,高英杰当即跪地行礼,道,“高英杰代吾妹谢过孙将军救命之恩。”

我瞥了他一眼,见他铠甲衣着,想必在柳承营中地位不低,说道,“你欠我的,已经在黑巾军中还清了,现在我们互不相欠,方才看你站位,你在这里,地位应该仅次于我师父吧,这次得胜,倘若还会排九幽将军,你第一位是跑不掉了。”

方才站位我看在眼里,柳承在前,顾安和高英杰在柳承左右,后面是杨云以及一些没有见过的将领,再之后就是玄姬玄雅她们师徒四人。

高英杰道,“全靠将军让我在黑巾军中谋划,现在大帝已经将黑巾军全权交由我掌控了。”

我恩了声,看看高婉儿,说,“你们兄妹重逢,先下去单独聊聊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们。”

兄妹两人随后退去。一众人都走完了杨云才上前,上下看看我,再哈哈笑了,又看向我身后黄蕴秋孙思仁,上前锤了我胸口一下,“走,到我帐中喝酒去,叫上你的徒弟徒孙。”

“晚上不是要攻城吗?怎么还允许喝酒?”我问。

杨云愣了下,没回答,揽着我肩膀往他帐中走去,到了他帐中,杨云才苦笑了声说,“这次攻城的武将中,没有我,也没有你的徒弟徒孙,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已经嗅到了一些味道,但不想说出来,假装不懂说,“那样正好,今晚我们可以好好聚聚。”

杨云冲我简短笑了声,笑声中带有些不满,说道,“我知道你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不想说而已。不管你再怎么不想说,今后也要面对。如你所见,北阴大帝宁愿用新人也不愿意用我,枉死城一战后,青龙被捕,北阴大帝前来接管了枉死城,因为你此前说过阴阳两界他全权做主,所以我将枉死城给了他,黑巾军总领权力也交给了他。黑巾军倒戈,我和高英杰功劳最大,其次是你的两个徒孙。我虽武力不算顶尖一批,但好歹也是老将,于情于理,黑巾军也应该交由我指挥,没想到他给了高英杰……倒不是我要跟高英杰争夺权力,只是有点寒心。”

“你手里不是还有数十万阴兵吗?”我问。

杨云道,“对,这数十万阴兵还在我手中,他也没说过要收走我手里的兵权,不过从枉死城一路打到酆都城,他都极少让我出手,大部分是他自己和高英杰出手,直到到了酆都城外,我也只出战过一次,懂我的意思吗?”

“他在培养高英杰,你如果风头太盛,高英杰在军中出不了头。”我说,又安慰杨云,“你是老将,多给新人一些机会。”

杨云点头说,“我可没在意过这些,他不让我去打,我就不去打,在营中喝酒作乐正合我意。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黑巾军是因为你的谋划而到手的,那是一支不容小觑的队伍,不要轻言放弃。现在高英杰对北阴大帝唯命是从,我怀疑过不了多久,你就指挥不了高英杰了。不止是我遭受到了打压,玄姬玄雅也是当年九幽将军之一,北阴大帝也没给她们机会去表现。”

我听后默不作声。

杨云开启了话痨模式,边脱掉身上铠甲边说,“王方平、杜子仁现在分别在枉死城的南门和西门,嵇康在殷商边界,这三人已经不是当初同舟共济的五方鬼帝了,你从那边来,见过嵇康了吗?”

我点头道,“见过,差点没忍住杀了他。”

“你是个明白人,这很容易看出来的事实,也不需要我提醒你,我建议你多个心眼,提早预防,以免今后事发时无应对之策。”杨云道,这话说完立马转换话题,“我带你去见一个老熟人。”

第六百零八章 见周晓安

说着领我出营帐,去往旁边营帐,到了外面没有立即进去,很有礼貌问道,“我是杨云,可以进来吗?”

里面不多时传来一女人声音,“等一下。”

我们在外候着,杨云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就是他的师姐姬少君,从黄泉的柱子上出来了,杨云又冲营帐说,“我带来了一个人,你保证相见。”

里面没有回应,过了好一会儿,营帐布帘被掀开,姬少君从里面探头出来,先瞧瞧杨云,再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脸上立马写满了惊喜,从营帐中走出来,大喜道,“孙清?!你怎么来了。”

杨云拍拍我肩膀,“怎么样?意外吧?是不是没有想到她已经出来了?上次你介绍了一妖龙给我,我用他把我师姐换了下来。”

“意外。”我言不由心随口说道,再对姬少君拱手行礼,“好久不见了。”

姬少君嗯嗯点头,“两千年不见了……”

此后入帐,闲谈许久,说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无非是这两千年来在做什么,最近在忙些什么之类的,谈话期间,杨云去把玄姬玄雅孙思仁黄蕴秋他们全都叫了过来,搬来酒菜边吃边聊。

时间分秒过去,除了我和杨云,她们这些女的自然不胜酒力,酒后不断闹笑话,我和杨云就在旁看戏,就连黄蕴秋这样温文的女子,酒后也变得豪放起来,我和杨云看了会儿笑话后,把场地让给她们了,出营帐透透气。

在营帐外,听得有战鼓擂雷,兵马快速移动,杨云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准备开始攻城了,我的人也就只有看着的份儿,我有一点实在搞不明白,让我上阵对他也损失不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我说,“如果你仅仅是一个莽夫,他肯定会放心让你上阵,但你不是,你是帅才,你一旦上阵,必定威望大增,况且你本来就是北方鬼帝,到时候信服追随你的人就更多,如果我军中有一个不信服我的人,我也会这么做。”说着拍拍他肩膀,“别多想了,仗还多得是,今后有你打的。”

杨云也笑笑说,“我有预感,酆都城一破,我们五方鬼帝怕是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坐在一起了,当初一起上阵杀敌,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今后刀兵相向的场面。”

“我会尽力阻止这场冲突。”我道,又说,“反正也没你的事情,陪我去看看陈莹莹。”

杨云恩了声,找来两匹战马,我和杨云一同前往东门,途中杨云说道,“东门有阴兵七万,是由陈莹莹统领的,不过酆都城东门地势不适合攻城,陈莹莹他们在那里主要是牵制酆都城内守军,不知道北阴大帝派她们攻城没有,我猜应该没有,毕竟陈莹莹是你的人。”

我淡淡一笑,没做回应,至东门,那里的阴兵果真没有攻城,不过攻城器具都准备完毕,列阵而立,只待一声令下,我们入阵,众人认出杨云,纷纷跪地参拜。

杨云直接问,“陈莹莹和谢甜甜呢?”

阴兵道,“在营帐中。”

杨云恩了声,带我径直前往,这次没有这么拘束,到了营帐外直接掀开门帘就进去了,并小喊道,“小丫头,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营帐中,陈莹莹谢甜甜都身着铠甲,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打扮,多有巾帼英雄风范,陈莹莹谢甜甜抬头看我,先来了句,“你从神界回来啦。”

神界崇元真就是我,她们肯定知道了,不过在神界不戳破我,我也没跟她们细说,现在回来了,那件事情自然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说,“回来了。”

迈步走到陈莹莹面前,上下打量她,笑说道,“你这么穿……还挺好看的。”

旁边谢甜甜幽幽说道,“要不是你装死骗我们,我们也不会去学法术,不学法术,也不会来战场上打仗了。”

正说话的时候,营帐外传来一人声音,“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大军就要开始进攻了……”

我们扭头看去,我和门外进来的人都呆住了。

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周晓安,再次见面,周晓安颇为惊异。上次她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这次见面,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她恢复了两千年前的记忆,下意识把我当成了两千年前的昆仑守将。

“孙清?”周晓安怔怔地问,两千年前我是被斩首了,所以她才去孟婆那里转世投胎,现世的她也是知道了这一真相,才去了青龙那边,现在再次见我,自然惊异。

很显然,她并没有把我看成之前那个小屁孩,完完全全把我当成了两千年前的人。

我点点头说,“是我。”

刚说完,周晓安丢了手里条盘朝我扑来,搂着不肯放手,又哭又笑,颇为怪异,之前的周晓安还有些幼稚,现在成熟了不少,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又因为一直在战场,无法像神魂那样一尘不染,灰头土脸的有些狼狈。

谢甜甜在旁边看得咬牙切齿,就要上前,陈莹莹拉住了她,对她摇摇头。

我尴尬不已,她把我当成了两千年前的那个人,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她要怎么相信,我是之前那个小屁孩。

好一会儿后,我才把周晓安推开,还没说话,周晓安就抬头对我说,“你还记当年你欠我的东西吗?”

两千年前,昆仑守将决定赴死的时候,把后事大部分交代给了周晓安,包括杀张角的事情,当初昆仑守将还欠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欠她一个如意郎君。

毕竟她的丈夫,是当年昆仑守将和柳承一起杀掉的。

我当然也懂,她的意思肯定不是这个,我不愿意去深究,一旦深究,就是理不清的麻烦,笑说道,“你认错人了,两千年的孙清已经死了……我是那个小屁孩孙清。”

周晓安抬头一看我,也笑了,“你唬我?他们都在说昆仑守将孙清,那小屁孩虽然也叫孙清,但怎么可能跟你是同一个人,况且,你跟昆仑守将名字模样都一样,那小屁孩现在才十来岁吧……”说着又问陈莹莹,“对了,小屁孩孙清呢?我好久没看见他了,你们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陈莹莹尴尬说道,“你抱着的就是,他在阴司地狱被关了一段时间,那里时间跟人间不一样,所以长大了。”

这很难理解,周晓安思忖了好一会儿,连忙一把松开了我,再朝我身上推了把,眼泪在眶中打转,却蛮狠说道,“好你个臭小子,敢吃我豆腐!”

“……”我无语了。

不过周晓安说完,眼泪却止不住掉了出来,我说,“两千年前的昆仑守将已经死了,两千年前的周晓安也已经死了,你就是你,不是两千年前的周晓安。我也就是我,不是两千年前的昆仑守将,过去心不可得……”

没说完,周晓安擦了把眼泪,走上前对陈莹莹道,“柳承传令,我们这边亥时攻城,吸引城中阴兵过我们这边来,到时候他们从南门进攻。”

陈莹莹应好,看看我,说道,“你来了,要不你来指挥吧。”

我摇头说,“上面下令让你做主帅,我要是代替指挥,越权了,死罪,正好,我看看纯阳子教给你些什么。”

说起纯阳子,陈莹莹直接嘟起了嘴,满脸怨恨瞪着我,“明明就在神界,还要假装不认识我,还假装给我算命,你太过分了…对了,在吕祖宫,你还跟我动手,不止一次,我有点生气了。”

第六百零九章 东岳突围

陈莹莹以前从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她说完自己都觉得羞臊不已,低下了头,立马转换话题道,“准备攻城。”然后要夺路而逃,被我一把拉住了。

陈莹莹低着头道,“我要去指挥了……”

我说,“你们这边攻城就是一个幌子而已,不需要运用什么战术,用不着你去指挥,让阴兵轮番进攻骚扰就行了,许久不见,才刚刚重逢,就要躲着我么?”

陈莹莹不言语,不过也不再离开,把事情交给谢甜甜去做了,杨云和周晓安本来准备离开,被我留了下来。

几人在帐中相聊甚欢,不多久时间,酆都城传来阵阵喊杀声音,他们已经在开始攻城了,不时有传令兵进来传令,询问如何部署,我和杨云在旁边稍作指点,陈莹莹则完全按照我们的意思下令。

这期间,我问了周晓安一个问题,道,“你在黑巾军中,应该看到了当初的昆仑守将吧。”

当初昆仑守将死后,尸体化为了尸解仙,也是这个尸解仙把我送往东汉去经历那一切的,这次来却没见到他,我很期待跟他见面,毕竟那可是两千年的自己。

周晓安点头说,“见到了,不过他只是当初昆仑守将尸体产生了灵智所化,并不是以前那个人,现在和青龙一起被关押了起来,柳承下令,任何人得靠近他们。”

我们在帐中闲聊了许久,突然有传令兵冲冲忙忙来报,“酆都城内阴兵忽然全都朝东门方向涌来,已经打开了城门,为首战将战力强悍,我们阻挡不了。”

杨云下意识地问,“他们多少人?这个时候还敢开城门。”

传令兵道,“人数尚不清楚,但密密麻麻全是阴兵,为首的是丁冥,大军后方,跟着的是阴司各方要员。”

杨云看向我,我说道,“丁冥应该已经猜出了东门是幌子,准备从这边突围出去,东岳大帝一定就在其中……”

杨云却摇摇头,“我也知道是这样,但我有另外一个猜测,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瞪着杨云。

杨云接着说道,“或许是我内心比较阴暗,此前我还在怀疑,我、玄姬、玄雅都无法领军上阵,而陈莹莹和谢甜甜跟你关系如此要好,为什么北阴大帝会派他们来佯装攻城?这不合常理。有没有这种可能,东门并不是幌子,而是在故意留给酆都城的破绽,北阴大帝准备放东岳大帝一条生路,所以留下了这条路让他们突围,你想想,假如我们不来这里的话,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杨云的意思太过明显了,他是在说,柳承让陈莹莹和谢甜甜来佯装攻打东门,实际是在逼东岳大帝从东门突围,而里面大军一旦出来,陈莹莹和谢甜甜就危险了,这是柳承故意所为。

我听后稍错愕了下,摇摇头说,“不可能……”

杨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跟他关系要好,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会怀疑他会害你们,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赌?”我问。

杨云扭头对传令兵道,“你现在立马将东门情况告诉给北阴大帝,就说东岳大帝正在从东门突围,陈莹莹谢甜甜已经与之鏖战许久,请速派援军过来。”

传令兵忙应是,而后退去。

我曾看到过一句话,永远不要去检验一个人的内心,因为得到的结果,往往是你无法承受的,杨云现在就在做这样的事情,我欲阻止他,杨云却打断了我,说道,“现在天下的形势,你比我更清楚,但你现在却优哉游哉陪我们在这里闲聊扯淡,我看着颇为忧心,你跟北阴大帝关系匪浅,但你不能拿数十万甚至百万将士的生命来堵在你对他的信任上,我信奉你,同时我也得对自己手下的人负责,你不做准备,我帮你做准备……”杨云说着看向陈莹莹道,“今天好在我们来了,要是我们不来,你兴许就会战死在这东门。”

陈莹莹不知如何回答。

杨云随后站起身来,“传令兵,立即传我命令,北方鬼帝麾下所有将士,立即赶往东门支援!”

传令兵诧异问道,“没有北阴大帝的命令,擅自调兵,这可是死罪。”

杨云诡异一笑,“如果他会派援兵过来,我擅自调兵的罪责,可以一人承担,他要是不调兵过来,那么我跟他就是只是合作关系,他无权追究我调动自己兵马的责任,今日过后,我会带着我的人离开这里,回我黄泉去。”

传令兵离去。

陈莹莹随后询问我和杨云,“现在我们要出去阻止东岳大帝吗?”

我思索良久,摇摇头道,“先不用,这边有七万人,酆都城阴兵再怎么精锐,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围,等传令兵的结果……”

杨云的话触动了我,当初九天玄女也说过这样的话,我和柳承之间会如何,已经由不得我跟他两人决定了,而是各自手下百千万人决定,如果柳承真的开始对我或者我的人出手,我只能进行还击,这就是大势!

此后在营中等候良久,第一波传令兵终于赶到,进来面色极为难看,说道,“禀诸位将军,北阴大帝说,四方兵将都在攻城,无法分出援兵过来,让我们死守东门,勿要放走了东岳大帝。”

听到这个结果,我失望至极,杨云随后站起身来,将自己腰间宝剑取出,对我说道,“看到了吧?我的猜测没有多,他就是想让陈莹莹死在东门。”

我也站起身来,笑说道,“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天下大势,由不得我和他做抉择,他是在怕我今后不会对他动手,想用这种方法来逼我恨他,不过就算不用这种手段,今后真的要打的时候,我也不会手软。”提剑朝营帐外走去,并对陈莹莹和谢甜甜他们道,“东门战役交给我和杨云,你们先离开酆都城境内。”

说罢显化分身,去通知孙思仁她们去了,她们这会儿还醉倒在姬少君的营帐中呢,如果柳承真的逼我跟他交战,或许会对她们下手。

玄姬玄雅在酆都城外,我见到了幻境离我越来越近,害怕柳承会让我所看到的变成现实。

我和杨云在外骑上战马,杨云冲我笑了笑道,“两千年没跟你一起打仗了吧,还真有几分怀念,今天我们看看,到底是你杀的阴兵多,还是我杀的阴兵多。”

“那你估计要输。”我说。

说完和杨云纵马前往东门,还未至,就看见了战场。

这边七万人,对东门内涌出将近二十万阴兵进行包围,如此一来,形成的包围圈非常薄弱,随着酆都城阴兵不断向外突围,包围圈也变得越来越薄弱,有些地方,甚至只有上百人在阻挠敌方阴兵。

我们至此,阴兵认出杨云,大喜,杨云则道,“敲响战鼓,这场战斗,我来指挥。”

“我分为十,敌专为一,况且敌方的人本来就比我们多,是很难阻止他们突围的。”我说。

杨云道,“擒贼先擒王,他们不就是要保护东岳大帝突围吗,击杀东岳大帝即可,你料理边上小兵就可以了,我去结果了东岳大帝。”

我还没说完,杨云纵马前去,直接朝敌营冲了过去,高喊道,“北方鬼帝杨云在此,东岳速速出来领死!”

我看着直摇头,他怕是低估了东岳大帝的实力,之前东岳围黄泉城池,他没有办法应对,这么快就忘记了。

杨云入阵,咻地一声,对方营中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便有一人浮于虚空,看着冲过去的杨云,此人无双臂,但身上真气力量浩荡,正是之前被我斩断双臂的丁冥。

第六百一十章 大势所趋

之前我和纯阳子对赌的时候,曾逼东岳大帝在孟婆和丁冥之间做选择,看来东岳虽然选择了孟婆,但也留下了丁冥的性命,这次见他,实力又精进了几分。

丁冥俯视杨云,冷声开口道,“杨云,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退去,我还可以饶你一条性命,让开路放我们过去,待我们重整大军归来之日,必许你高官厚禄。”

杨云提剑回应,“连你现在都有资格许我高官厚禄了,看来在东岳这里混得不错,不过现在我是攻城的人,我们是敌人,又不是萍水相逢,我凭什么放过你?”

丁冥呵呵笑了,“旁人不清楚,你自己不清楚吗,攻城的是北阴大帝,与你有半点关系吗?自从枉死城过后,你可还上过战场?在他眼里,你根本就不是他的人,我敢保证,今日酆都城破之后,北阴大帝必将倒戈相向,倒不如带着你的人加入东岳大帝麾下,我看你是个人才,所以才拉拢你,东门这几万人,是挡不住我们的。”

杨云回头看了看这些已经筋疲力尽的将士,回答说,“援军一会儿就到了。”

“你还在装糊涂!”丁冥道,“东门这里守将是陈莹莹和谢甜甜,她们跟孙清关系要好,所以才被派到这里来,实话告诉你,今日总攻开始之前,我们就接到了信,有人让我们从东门突围,你猜猜给我们报信的人是谁?所以不要做梦了,北阴大帝巴不得陈莹莹谢甜甜死在东门,又怎么会派援军过来?”

杨云听罢回头看我,“你听见了吗。”

我恩了声,丁冥此前没发现我,这会儿顺着杨云的目光看见了我,顿时大惊,忙回头对后方辇车喊道,“情况有变,速速回城,孙清在军中!”

但辇车中随后传来东岳声音,“一人之力,不足以撼动千军,即便是孙清,也未尝不可一战,大军继续突围!”

丁冥脸上写满了忌惮,几次想要说出退回的话,最终还是只应了声是。

杨云见丁冥忌惮我,则对我说道,“你不要插手,我要跟他单挑。”

“好。”我应道。

杨云随即扶摇直上,持剑与之相对应,二人之间的争斗一触即发,同时施展出了意念之剑朝对方头顶轰去,丁冥虽然失去了双臂,但神魂力量强大,接下来不管怎么进攻,杨云始终无法接近丁冥。

杨云连东岳都打不过,又怎么打得过丁冥?

十数个回合后,丁冥忽然近身,一脚将杨云踢了下来,杨云立即起身,丁冥喊道,“突围!”

而此时,杨云麾下大军赶到,立即将这边包围,双方再次陷入鏖战。

丁冥始终没有忌惮过杨云,他的目光一直放在我身上,杨云一次失败后,也没有再尝试了,他跟丁冥之间差距还是有点大的,杨云的实力,大概跟神界五极战神差不多,他的强项也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排兵布阵,与丁冥之间,算是各有所长。

“还是你来。”杨云幽幽对我说。

丁冥死盯着我,上次被斩断双臂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这次再见,他已经无心跟我战斗了,趁我还没动手,当即施展出了十方俱灭之术。

灭世力量降落,我方阴兵在这种力量之下迅速崩溃,刹那间就有将近千人烟消云散,而后丁冥对我说道,“孙清,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笑了笑说,“你都还没死,我怎么会死,是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拉你下来。”

丁冥道,“虽然断了双臂,但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我,我已经完全参透了斡旋造化之术,甚至还学会了一气化三清之术,现在我不惧怕你,你不是要跟我打吗?来呀!”

说罢,丁冥再次施展十方俱灭术,同时施展一气化三清术,看的下方兵将直发怔,这种法术,恐怕连神都做不到。

杨云说,“丁冥交给你,我去抓东岳。”

“东岳是北阴大帝的,将他们逼回城中即可,剩下的事情我们不用管了。”我说道,既然柳承已经开始对我下手了,我也不再扭扭捏捏,再扭捏下去,就叫做妇人之仁。

说罢扶摇而起,至丁冥对面,丁冥见我上来,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将身上所有力量朝我打了过来,但就在这些法术涌来的瞬间,我已经至他跟前,提剑刺入了他的眉心,同时演化出另外一具分身,将他的两具分身一掌归于虚无。

丁冥愕然,“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进步了,跟你的差距不可能越来越大。”

我说,“你在进步,我也在进步。除了我之外,你应该很少经历生死之战,我却经历过不少,只有拥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得到真正的进步,可惜酆都城没有这样的人,如果你能常年跟北阴大帝交战且不死的话,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变成他那个等次的人,可惜了,纯阳子门下损失了一位天才。”

丁冥呵呵笑了声,忽而回头道,“大帝,速速回城,只要有孙清在,千万不要出城,北阴大帝是您的老师,即便战败,他也会留您性命,但孙清不会……”

东岳大帝探头出来,看着上方丁冥,目光极为复杂,眼中写满了痛心,喊道,“那你快回来,与我一同回城。”

丁冥笑了,“恐怕我无法为您排忧解难了,丁冥愿大帝千秋无期,万寿无疆,就此别过。”

丁冥话音刚落,玄关轰然崩碎,神魂化作碎片散落天际,东岳当即从辇车中出来,怒指我道,“孙清,你胆敢杀了他,我与你拼了。”说罢施展法术将要起身,却被旁边人拉住了。

东岳出现这种情绪,让我极为意外,他执掌阴司以来,从没这么对过一个人,我喃喃道,“你也终于有交心的人了吗。”

“退!”辇车旁有将领喊道,强行推动辇车回城,阴兵们退回去,将城门紧闭。

杨云随后到我身旁,看了看我说道,“又变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随口一说,“可能是天分。”

杨云不屑,看看东门这边,问道,“我们走吧,留在这里没意思了,去黄泉,建立自己地盘,今后也好应对北阴大帝的大军。”

“你先带着你的人回去,还有陈莹莹她们。趁现在北阴大帝没有给沿途下令设置关卡,再晚一会儿,你们过不了枉死城。我在这里等等,我要是走了,东岳他们也会离开,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多多少事情。”我说。

杨云看看我,笑了笑说道,“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哪儿是在守东岳,是在等柳承吧。”

“既然今后有可能成为敌人,倒不如好好告个别,其实我跟他之间,关系一直没有变过,形势所迫而已,另外,我还有几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杨云恩了声,随后收剑带着他的人开始往外撤,我就站在东门下方静静候着。

杨云等人在之后时间尽数撤离,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人,城墙上不时有阴兵打探看我走了没,但见我还在,则不敢妄动。

等候许久,有一队人马赶到这里,柳承为首,高英杰高婉儿紧随其后,顾安也在,柳承纵马到我跟前,刚要开口说话,我伸手制止了他,说道,“不派援军过来的原因,还有东岳为什么会选择从这边突围的原因,我都不想过问,既然您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我也跟着选择,我想问您一句话,这是大势所趋,还是欲望作祟?”

柳承犹豫了下,道,“大势所趋,只有这样,才能真正造出一位可以让天下长治久安的神,也可以灭掉其他所有的神。”

我笑了笑道,“那就好,酆都城让给你了,从今天开始,黄泉以西,奈河以东,是我的地盘。阳间你我共同治理,殷商由我庇护,未得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动它。”

“好!”柳承很干脆地答应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神界回归

我恕我按对柳承鞠躬行礼,再看看酆都城方向,说道,“东岳我给您了,提前恭祝师父再登帝位。”

柳承恩了声,我对他身后的高婉儿道,“要跟我一起走吗?”

高婉儿满脸期待拉了她哥哥一下,她哥哥皱眉,但不为所动,他的表情已经代表了他的决定,高英杰准备留在柳承这边,高婉儿尝试了好几遍,高英杰最后对高婉儿道,“你去吧。”

高婉儿失望之极,依依不舍松开了高英杰,迈开步子朝我而来。

在柳承等人注视下,我和高婉儿从酆都城离开,前去追杨云,随杨云一同到了黄泉,从此驻扎黄泉,期间往神荼郁垒那边去了几趟。酆都城在我离开之后不久就破了,柳承果真没有杀东岳,而是将他囚禁了起来,柳承在酆都城重新称帝,帝号北阴。

阴司战事已平,嵇康也暂时从殷商周围退走,天下一片太平,我们划地而治,没有任何冲突,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只是假象而已,战争一触即发,黄泉、奈何桥在我的掌控下,阴司想要正常运转,奈何桥必不可少。

我在黄泉呆了一阵后,带着陈莹莹他们返回了阳间青城山,孙思仁将丈人峰划给了青玄真人,青玄真人或许是在殷商受到的打击太大,整日闭关,从未见他露过面。

这样也好,他要是露面,青城山怕是又不得安宁。

这一日,青城山忽然来了酆都城的使者,指名点姓要见我,来人大家都认识,正是高英杰,我在建福宫见了高英杰,简单礼节过后,高英杰表明来意,对我说道,“如今阴司虽然是你跟北阴大帝共同掌控,但绝大部分地盘在北阴大帝掌控下,阴司实际还是北阴大帝的阴司,如今被你占去了奈何桥,阴司无法继续轮转阴阳,大帝特派我前来青城山,想找你商量一件事情。”

“说。”我盯着高英杰道。

高英杰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跟我说话的时候东张西望,是在找人。

我见他一心两用,对他说,“先把正事说完,说完之后我让你去找高婉儿,我们之间不是敌人,我跟北阴大帝更不是,用不着这么拘谨。”

高英杰笑了笑,继续说道,“北阴大帝的意思是,想让找你借用一下奈何桥,在东方开辟一条专用通道,供前往阴司的阴魂去奈何桥投胎转世,如果阴魂无法轮转,今后必乱,大帝拟派我去忘川河,着手管理阴司阴魂转世一事。”

我听后思索了会儿,说道,“你们的意思是,忘川河地界,以后归我和他共同治理,我需要让出一半的治理权给你们,是这意思吧?”

高英杰忙道,“我们可以发誓,直接用忘川河,也只派我一人前去,不带一兵一卒,忘川河还是你的人,只是也给阴司其他地方的阴魂投胎转世的机会而已。”

如果是别人找我提这个要求,我想都不想就会拒绝,这种时候,巴不得敌国自乱,又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地方让一半给敌国?别看阴司虽大,哪一方掌控了奈何桥,哪一方才算是阴司正宗。

但对方是柳承,如果我不把奈何桥给他们用的话,阴司乱了,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便说道,“好,我答应,不过你不能去忘川河,你太聪明了,孟婆没你这么深沉的心思,由我指定一个人,你们再派去桃止山忘川河,我会让神荼郁垒开辟一条官道,与你们相通,你们那里产生的转世阴魂,只能从这条官道前去忘川河,敢踏足官道之外的地盘,便视同入侵。”

高英杰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满脸错愕,道,“我还以为你必定会拿这件事情狮子大开口,找我们索要各种好处……”

我呵呵一笑,“不止是你,你们所有人都认为我跟他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杨云、神荼、郁垒、王方平、嵇康、杜子仁,他们哪一个不是在秣马厉兵随时等着上战场?但我告诉你,我跟他之间,从来就不是敌人,就算我现在去找他要一条通往酆都城的路,他也会无条件给我。”

高英杰道,“看不懂你们两人。”

我摆摆手,“找你妹妹去吧,她在祖师殿,很快你就懂了。”

高英杰应是离开,我在建福宫外看了看天际,我和柳承都在等,等九天玄女的到来,现在的火药味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神界一到来,所有的矛盾冲突都会化解。因为我们缺少一个共同的敌人!

这几日我一直在观察全真道,全真道上方每日都有大阵启动,无数接引祭坛每日都在作用,天色时不时变化,如果猜得不错,现在全真道中,已经全都是神界兵将了。

高英杰在青城山呆了几个时辰才离开,接下来就是北方开辟专用通道的事情。

如此又过去好几天,提刑总司忽然发布一条的消息,说这几天深夜因为特殊天文原因,各地会有异象出现,让平民不要慌张,尽可能呆在家中。

九天玄女终于来了。

次日深夜,华夏各地,诡异光柱直通九天,光柱之中,人影攒动,方外震惊,但凡有点本事的都朝光柱赶去,他们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每一道光柱之外,都有战力强悍的兵将提着兵器护阵,任何人不得靠近,方外的规矩,方外之争,不得影响方内。

神界回归,搞出这种动静,那些没有接触过这类东西的人,世界观彻底崩塌。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我或者柳承任意一方出面,但我跟柳承像是商量好的,没有任何人出面,直至第二天,阳间西部一荒芜之地,光柱之中涌现的无数兵将占领了方内人的聚集之地,将方内人圈养起来。

其他各地,神界回归的兵将也渐渐开始扩张,入侵方内人的地盘。

我和柳承终于出动了,这一日,我和柳承同时赶往武当山,武当山下,武当山上,见到了九天玄女。

神界将领武当山,武当山原本的道士被压缩至一极小的地方,山上宫殿都已经被神界占领了,九天玄女在等我们,见我们后说道,“我以为你们还会继续忍。”

“停止入侵方内地盘,否则你们在各地的祭坛,会被立即摧毁。”我道。

九天玄女看着我笑了笑,才没多久又见面了,倒没有剑拔弩张的感觉,反倒有几分怀念,九天玄女说,“你们不会摧毁祭坛,如果我们神界不回来,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人之间打,你们谁都不愿意打,所以你们比谁都期待我们神界的归来,我们神界在人间没有地盘,回来了,自然要抢夺地盘下界到处都是人,只有占据他们的地方才行。”

还真被她说对了,我和柳承确实无比期待她的到来,因为她一回来,我们就可以联手对付她,而不是内斗,所以我们是不会摧毁祭坛的。

“你们可以去抢夺方外的地盘,比如正一道,提刑司,还有阴司。”我说。

九天玄女摇头道,“我们回归是个冗长的过程,现在去这些地方,无异于找死,只能挑选方内地盘下手,你们两人不让我们抢夺方内地盘,方外我暂时又抢夺不了,总得给个办法吧?如果没有办法,我就只能继续抢夺方内地盘了。”

我都乐了,她自己没地盘,还要我们给想办法。

正要说话的时候,柳承开口道,“阴司,你们可以去阴司,我将阴司南方腾出来给你们,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十天时间不管你们能在南方占多大的地,我都给你们。十天过后,你们不得再扩张,但凡再扩张,我会领兵镇压。”

第六百一十二章 要全真道

柳承的决定我并不意外,神界回归是无法阻止的,一旦现在阻止,战火一定会蔓延到方内,况且我和柳承之间现在也需要神界来调和。

九天玄女听罢后将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说道,“北阴大帝已经表态了,你呢?现在阳间方外可是大部分在你的掌控下,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以前还没发觉,原来九天玄女是这么一流氓的人,不过他们既然来了,如果不给他们地盘,为了争夺地盘,他们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归来,对人间的威胁最大,阴司都已经表态了,我自然也要表态,在九天玄女上下打量着,不得不说,她这体态确实美得不可方物,如果陌生人与她相遇,谁能想到她是神界战神,我笑说道,“可以,看在你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你想要哪块地,直接跟我说,再怎么,我们也是老相识了。”

九天玄女十分诧异地问,“真的?”

我点点头说,“真的。”

九天玄女随后道,“好,中原、西南、华北三地是你最重要的地方,我不取这三个地方,我要南方,南方地界你们的势力撤出,让给神界,如果你答应了,你们此前几方定下的规矩,我们也会遵守,比如方外之争不得牵连方内之类的。不过你们这个规定确实奇葩,人间好的地盘尽数被方内占据,你们只能蜷缩在深山老林险峻之地,你们有实力,那些好的地盘应该是你们占据才对。”

我不乐意听九天玄女说教,他们神界的理念跟我们格格不入,道不同不相为谋,想要改变神界这中高高在上的观念,除非能这批掌权之人全都离世才能慢慢改变,但这是一项耗时极长的工程。

南方是人间富庶之地,不过只是针对方内来说的,方外在那边有一个茅山宗,还有提刑司,江南还有几个玄门世家,撤出影响并不是很大,我点头答应了,“好,南方给你们神界,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我满脸诡异看着九天玄女。

我跟柳承相处那么久,柳承自然清除我在想什么,满脸鄙弃看着我,九天玄女看我表情,也猜出了我心中所想,下意识紧了一下衣襟,皱眉道,“你不是说给我们吗?”

我说,“我说了给你们,但是没说不要条件,南方那么大块地方,白白给你们,我亏不亏?”

九天玄女深吸了口气,左右看看,让周边已经归来的神界兵将退去了,带我们进入了武当神霄宫,入门后才道,“说,什么条件?”

我扒拉了柳承一下,道,“你就这么白白把南方阴司地盘让给她,不提点条件吗?这可是九天玄女诶……机会千载难逢。”

柳承看看九天玄女,再看看我,说道,“我没兴趣。”

女为悦己者容,柳承直接说没兴趣,九天玄女神色削微有些不满,我也只是逗逗她,能向九天玄女提条件,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我随后提出条件,“南方归你,全真道给我。”

九天玄女起先以为我会提在神界时提的那龌龊要求,所以才把我们带到这大殿来,担心别人听见,堂堂神界战神兼任大帝,要是被调戏,颜面无存。

“啊?”不过我说出我的要求后,九天玄女直接愣了,显然这不在她预料之中,不过立马道,“这不可能,莫说现在我们还要利用全真道,就算已经全部回归,全真道也不可能给你。”

神界全部回归之日,必定先征服全真道,因为全真道现在不受我和柳承两人的任何一人庇护,他们暂时不敢动我们,但是全真道是他们唾手可得的,就纯阳子在神界做的那些事情,全真道也很嫩存活下来,今后必定成为神界的阶下囚。

只有这个时候将全真道归于我的麾下,他们或许才会因为忌惮我而不对全真道动手。

九天玄女直接果断拒绝了我,我紧跟着说,“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全真道不给我,南方也不可能给你们的。虽然阴司也让了一块地给你们,但你应该清楚,阴司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南方处在我们重重包围之中,那里并不是你们宜居之地,我们可以随时灭了你们。”

“你不给,我们可以抢。”九天玄女神色不善道。

我笑说,“你抢一个试试,如果这场战争势必要把方内卷进来的话,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我会直接派兵到你们各个接引祭坛等着,你们来多少,我们杀多少,看看最后是谁赢谁输。”

九天玄女凝神盯着我,见我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沉默了。

现在神界还没完全回归,我和柳承想要灭掉他们是最佳的时候,但那样的话,神界还有一部分实力留在了上面,若干年后肯定会再来。况且现在就灭了他们,那么接下来就是我和柳承之间斗了,这不是我和柳承愿意看到的,所以才让出地,让出时间来等他们。

但如果不顾及这些,现在的神界,不是我们任何一方的对手。

我看了看外面,神界才刚回归,武当山的道士就被他们聚拢在了一起,武当山大部分宫殿都成了他们的大本营,一个传承千年的道派,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我见九天玄女一直在权衡,我直接道,“我需要跟纯阳子面谈,他才是全真道祖,他跟你们神界只是合作关系,并非你们的属臣,如果他愿意带着全真道到我这边来,那么不管你同不同意,全真道都是我的。”

九天玄女说,“这种事情还需要问他吗,他肯定会选择到你这边。即便他松口,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全真道被你收入囊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们利用完全真道之后,就会对他们进行打压,此前我们确实有这打算,既然你提了要求,你我各退一步,全真道不归你,也不归神界,我最多可以保证,全真道如果不触及神界利益,我们不会对全真道动手。”

“你得不到,也不让我们得到,就是这意思呗。”我说。

九天玄女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好,可以,全真道独立于我们三方之外,你们神界回归完毕之后,不得在全真道逗留,立马撤离,现在已经回归的人,或去阴司南方,或去人间南方,亦不得留在全真道。”

九天玄女当即唤来外面的人传达了命令,让他们通过鬼门去阴司南方。

因为柳承给出的承诺不一样,说的是十天之内他们可以占多少地就给他们多少地,自然首先去阴司。

“纯阳子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九天玄女。

她道,“神界所有人回归之后,他是最后一批。”

“明天我就要见到他。”

九天玄女点头,“好,还有什么条件,一次性说完。”

“我想看看你最里面穿的是什么。”我玩笑道。

九天玄女眉头一皱,不过也跟着笑道,“等你赢了我,我成了你阶下囚之后,可以随便对我做什么,我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屈辱去自杀,只要你有那个胆量。”

柳承在旁边咳了声,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该走了,少逞嘴上功夫了。”

我尴尬一笑,和柳承一同往外走去。

外面诸多神界兵将围聚,我和柳承出去,他们自行往后退去,神界敢同时拦我们两个人的人,暂时还没有,就算九天玄女也不行。

一路下山,到了山下,柳承跟我看了看,然后我和他都笑了,我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柳承面带笑意恩了声,“两千年前的事情还有印象吧,我们联手像两千年前那样,如何?”

“好。”我当即答应,“你我各三分气运,加起来可以碾压她的四分气运了,不过赢了她之后呢?”

第六百一十三章 战前部署

这是我们不得不要面临的事情,柳承沉默了许久才笑了笑道,“如果我们输给了九天玄女,也就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如果我们侥幸赢了她,不如我们一场定胜负,成王败寇,如何?”

柳承玩笑般的话,我却当真了,点头应道,“好,到时候你我单打独斗,谁赢了谁就是这天下的神。”又对柳承说,“要去青城山做客吗?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柳承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我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阴司需要腾出南方的地带,你们也要把江南腾出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神界此次归来的目的意在阴阳两界,是不会满足于我们划给她这小小的地盘的,还需做好万全准备,以免神界突然袭击。”

我也不强求,柳承刚夺回阴司,阴司各项制度都还需要他去恢复,也没时间到人间瞎逛,他不像我,我的帮手比他多,很多事情都不用我自己去动手,只要一句话下去,就有人帮我们了。

分道扬镳,返回了青城山。

青城山众人知道我去见九天玄女了,见我归来忙问道,“怎么样了?阻止了神界吗?”

我道,“传我命令,茅山宗撤出江南,另寻洞天福地,江南玄门世家、提刑司也撤出,将江南让给神界。”

青城山众道徒听我的话后,觉得很不可思议,就连黄蕴秋这种保守派也不禁问道,“为什么?现在神界归来的人并不多,还不足神界总兵力的五分之一,这个时候是正好剿灭他们的时间,为什么要把江南富庶之地让给他们?一旦他们全部回归,在江南修生养息适应人间后,今后岂不是更难对付。”

孙思仁也很不解,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吗?正一道道徒知道你去见九天玄女了,都已经做好了降妖伏魔的准备,方才黄泉的杨云和桃止山的神荼郁垒也派人前来,说一切准备妥当,可随时将大军开往人间与之交战……你这么做,着实让人难以理解。”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我扫视着他们,在场的人只有两个没有说话。

一个是陈莹莹,一个是高婉儿,陈莹莹在神界呆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又是师承纯阳子,天下大势她比旁人更清楚,况且以她的性子,就算我把她卖了,他也会帮我数钱,所以不问她,而是问高婉儿道,“小丫头,你是怎么想的?”

“啊?”高婉儿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她,犹豫了一下才道,“阴司柳承也去见九天玄女了,如果猜得不错,他肯定也划了地给神界,你们之间现在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来调和矛盾,神界自然最合适,你们需要一个强大的对手,所以需要给神界修生养息的时间,况且你们的目的不止是把神界驱赶出阴阳两界,而是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所以才做这个决定。江南虽然富庶,但只是针对方内而言,方外在江南的发展十分一般,就算不让出江南,今后打起来,江南也会被他们夺去,倒不如现在给了他们,还可以向他们提个条件……对了,你提的是什么条件?”

我愕然盯着高婉儿,此前她在我眼里就是一个被高英杰宠坏的大小姐,没想到这番话不知把我所想给分析出来,更是连我提了要求都推测出来了,看了许久才说,“我向神界要了全真道,你给分析分析,我要到了没有。”

高婉儿想了想说,“全真道是现在道门第一大道派,光道徒都有近十万之众,加上信徒数量就更多,况且这种传承已久的道派,道徒都不是普通道徒可以比肩的,另外,人间诸多教派,只有道教对道徒要求最为严格,六韬三略,琴棋书画,排兵布阵,星象法术都要研究,这也是道教发展不如友教的重要原因之一。要是争取到全真道,神界光凭借全真道,可以三日之内横扫人间玄门世家,半月横扫提刑司,一个月横扫正一道。所以,神界不可能让你得到全真道的,九天玄女没有答应,但他们现在需要立锥之地,加上你方才说方外势力撤出江南,说明你们找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全真道独立出来,既不归神界,也不归我们……”

“恩。”我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了高婉儿旁边,拍了下她的肩膀道,“你现在就是正一道副教主,茅山宗、阁皂宗、龙虎宗三宗交给你指挥,给你十天时间去联合玄门世家和提刑司,十天之内,我要看到你对江南形成包围之势。”

高婉儿一皱眉,“包围整个江南?这得需要大量兵马才可以做到,除非让杨云他们把兵权交给我调动,不然极难做到,就算形成包围圈,也极为薄弱,他们一冲就开了。”

“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说完又诡异笑了笑,“北阴大帝把阴司南方划给了神界,现在他手中真正有足够智慧的就两个人,一个顾安,一个是你哥哥,顾安他肯定留在身边了,一定会派你哥哥去边界压制神界,你觉得你哥哥能做成吗?”

“如果是他的话,当然会成功。”高婉儿满脸骄傲地说,说完再道,“行吧,我去试试。”

“去吧。”我摆摆手,看向孙思仁,“小祖宗,把承教玉佩给她。”

孙思仁没丝毫犹豫,马上就把承教玉佩给了高婉儿,给完后对我说,“孙清,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我默默听着。

孙思仁道,“我师父现在整日郁郁寡欢,再这么下去,我担心他会出事,要不再造一枚承教玉佩,也让他当正一道副教主,跟高婉儿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跟你说的?”我正色问孙思仁。

孙思仁忙解释,“不是,我帮他说的。”

我道,“我考虑考虑,对了,明天全真道祖纯阳子会来青城山,你让青城山道众准备一下,对方毕竟是全真道祖,礼节上不能落人口舌。”

孙思仁应好,去准备去了。

得知纯阳子会来,我专门看了看陈莹莹和谢甜甜的表情,两人都难掩心中激动,有一件事情我虽然不愿意去做,但是这是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她们俩是纯阳子的徒弟。

全真道可以不归我,但只要陈莹莹和谢甜甜两人上了战场,纯阳子带着全真道出手,神界也说不得什么。

我将要去丈人峰面见青玄真人,玄姬玄雅带着她们倆的徒弟三郎四郎找上了我,满脸期待地道,“师父,我们呢?我们要做什么?”

我想了想,“你们跟高婉儿一起去吧,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

“哦。”她们悻悻道,显然对这个任务不满意,玄姬道,“师父,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更大的事情。”

我满眼好奇地问,“比如呢?”

“比如学您一样,混入神界或者阴司中,从他们手中夺权……”

“打住。”她们还没说完就被我打断了,“一个是九天玄女,一个是北阴大帝,你们俩想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做这些事情,找死呢?”

此后径直离开,前往丈人峰。

丈人峰外,那灰狼还在给袁守一守灵,见我到来迎了过来,我问他,“青玄真人见过我小祖宗了吗?”

“见过。”灰狼道。

我大概有数了,他果然还是开始利用孙思仁了,那副掌教的要求,怕就是他向孙思仁提的,孙思仁不好拒绝而已,走到门口推门进去,见青玄真人五心朝天盘坐在房中,我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等他结束入定。

第六百一十四章 驱赶青玄

以青玄的本事,从我刚到丈人峰他就应该知道了,不过还是继续入定打坐,我也不着急,反正现在没什么事情,就在这里等着。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时间,青玄才缓缓睁开了眼,目光不带丝毫感情,淡淡来了句,“有什么事情吗?”

我笑了笑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想起来青城山还有你这么个老熟人在,所以来找你聊聊,叙叙旧。”

青玄也笑了,“我们之间有什么可叙的,我跟你实际也没什么交往吧。”

我环视了一下这屋子,无比感慨地道,“我的时间过得十分紊乱,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我跟小祖宗一起来青城山见的你,那个时候我对方外了解有限,但在我眼里,在我心中真正符合方外高人形象的只有你和柳承两人,事实上你也确实如此,我一直把你当成高人的标杆,宽于慈善,不忤于物,进退沉浮,自得而已。”

“你了解我吗?就妄自给我下这种评定?”青玄真人反问了我一句,紧接着又道,“我跟你真没什么好叙旧的,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

我止住了先前的话题,尴尬笑道,“我以为怀念过去,会让我们之间更亲近一些,那样我就可以跟你讲情理了,既然你不喜欢,我也就不说了,来找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劝你无限期退出方外,归隐山林,不得参与方外之争。”

青玄听后神色微微一变,随后哈哈笑了,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一副欲与苍穹比高的姿态,道,“你还真的把你当成方外的主宰了,这方外是方外人的方外,而不是你的方外,我们都在其中随波逐流,他们要登临彼岸,我也要,现在你一句让我无限期退出方外,我数百年隐忍,岂不是白费了?”

我依旧坐着,见旁边有茶,端起来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记得我在殷商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吧,我警告过你,永远不要在我小祖宗身上打主意,现在你已经越界了,你让她给你副教主的位置,你想要做什么?之后是不是就要掌教位置了?”

青玄面容不改,“这是我应得的,倒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指点点?我曾为青城山扫清邪魔,为青城山守住山门,我在青城山时,全真道、阴司、提刑司,他们哪一方来了青城山不得服服帖帖,就连丈人峰也是我开辟的,你呢?你为青城山做过什么?”

“我也曾守住过青城山。”我道。

当初东岳大帝要来攻打青城山,确实是我保住了青城山。

青玄却不屑笑了,“所以,青城山就该唯你命是从?别忘了,孙思仁是我的徒弟,我是青城山的执事,无论从资历还是地位,这副教主本就非我莫属,另外,孙思仁才是正一道掌教,你都不是正一道的人,你是没有资格在青城山指手画脚的。”

“两千年前,正一道是我、张道陵、柳承,我们三人创立的,你是第一个敢跟我比资历的人。”青玄都已经跟我说到这个地步了,我也不再多言,起身朝门外走去,并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内离开青城山,如果三天你还没离开,我废了你。”

“不用等三天时间,都说你很强,我偏不信,一个毛头小子,当真以为冠了个昆仑守将的名字,就天下无敌了吗?至少我从未见你显露过真正的本事,我既然没看见,那就算不得数,你不是要废了我吗,现在就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是我废了你,还是你废了我!”

青玄说完,伸手一招,悬挂在屋中墙壁上的一把法剑径直落入他的手中,天罡战气迅速笼罩他的全身,青玄取出法剑直指向我,道,“这天下,有能者得之,三百年来,道门无一人在谋略修为上可超过我,我不止要正一道,我还要阴司、提刑司、全真道,这才是我应得的,这些东西却被你诓骗了去,正好今日找你索要回来。”

我一言不发看着青玄,我只是来劝他离开的,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实际我还给他选了另外一条退路,既然做不成朋友,那就做敌人,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放弃利欲心,我会让他去找九天玄女,九天玄女现在也应该很需要他这样的人,去了那里未尝不是一条退路,只要他本事够强,照样可以在神界那边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现在他似乎不需要这条退路了,看了他几眼,笑了笑,再对外面灰狼说道,“带丈人峰道徒离开丈人峰,青城山所有道徒不得靠近丈人峰,特别是掌教孙思仁。”

那灰狼听罢,看看我和后面提剑的青玄真人,已经猜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开口道,“这样真的好吗?”

我说,“快去。”

他恩了声,化作狼形转身离去,下了丈人峰,青玄真人天罡战气已经提到了最佳状态,我道,“要不出来打?免得毁了丈人峰上的房子。”

“好。”青玄真人应了声,咻地一声化流光出了门。

看得出来,现在的他比之前要强上不少,这段时间,阴阳两界到处都在交战,各方一片混乱,很多大杀术在这个时候流落了出来,显然他获得了不少。

立身丈人峰上,青玄当即朝我挥剑而来。

嗤啦一声,天罡战气随他剑光袭来,作势将我劈成两段,刚至我面前,我调出天罡战气,剑气劈在我身上,发出咣当一声,随后湮灭,青玄稍微愣了下。

再次挥剑,接下来数道剑光朝我而来,但都没能击破我的天罡战气,我反倒快要走到他面前了,青玄道,“你定是得了什么护身的法宝,有本事去了这法宝……”

“那我直接不用天罡战气。”我随后撤掉了天罡战气。

青玄见时机大好,一跃而起,提剑挑来,剑锋刚至我面前,我皱了下眉头,抬手一掌将他给轰了出去,没用半点法术力量,甚至连真气都没调动,青玄接连往后撤了好几步。

“现在还认为我是沽名钓誉吗?”我问道。

青玄咬牙切齿,“我不信,你或许根本不是孙清,一个人怎么可能突然长大,又怎么可能实力突然成长到这个地步?说,你到底是谁?”

“……”我都郁闷了,这都哪儿想的。

青玄又说,“如果我告诉他们,真正的事情已经被你所杀,你不过是奸人冒充,你猜他们会不会信?”

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过,这段时间转变确实太快,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如果这么说的话,估计很大一批人会相信,真正的孙清已经被杀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冒充他名字的人。

“你到底打不打?”我问道,“大不了我手脚都不用,法术、真气、天罡战气,我全都不用。”

“你找死吗?”什么都不用,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青玄好歹也是真人境界的,也算是方外实力一等一存在了,对付一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直接背负起了双手,说道,“要是这样你还杀不了我,我就要动真格的了,让你看看,现在的方外不是三百年前的方外,不让你争,实际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

轰!

我刚说完,青玄剑锋一绕,竟有数十道剑影流转,这法术一看就是从天遁剑法中提炼出来的,威力强了不少。

“杀!”青玄怒斥一声,剑影朝我袭来。

眼见已经至我跟前,我一凝神,这些剑影立马调转方向,朝青玄刺了过去。

能炼出炁剑,就有剑中之君的风范,人有气势,剑也有,我玄关就有炁剑,如果是纯阳子这种用剑高手,我肯定压制不了,但青玄,对剑的理解太弱了。

青玄见状猛腾身起来,我腾出手,轰然一声,天罡战气爆发,瞬间将最强气势调动出来,帝气、天罡战气、真气尽数显化,苍穹顷刻间变色。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天尊现身

青玄抬头仰视,表情瞬间凝固了,苍穹中一柄巨剑已经对准了他。

“萤火之光,安敢与皓月真辉,你若是有心争夺这天下,三百年前是你最佳时机,现在这个时代是属于我的。”我说道,巨剑随即轰然落下,直冲青玄而去。

青玄呆在当场,直到巨剑将要到他头顶的时候,才几个翻身离开,但接下来又是巨剑落下,青玄连番避开,丈人峰上已经千疮百孔,青玄虽无致命伤,但也被碎石击得遍体鳞伤,已经疲于应对了,这最后一剑,他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就在巨剑将要落下之时,见孙思仁快速朝丈人峰掠来,到后直接摊开双臂挡在了的青玄前面,冲我喊道,“孙清,要杀我师父,你就先杀了我!”

“好!”我道。

意念之剑继续落下,站在孙思仁后面的青玄见状直皱眉,他是没想到孙思仁挡在他前面,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我对青玄说,“青玄,你如果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出来接我这一剑,让你的徒弟为你承受这一剑,算什么高人?”

青玄一咬牙一跺脚,在巨剑将要落下的瞬间,伸手一把将孙思仁拉到了身后,自己上前坦然面对。

轰!

巨剑落下,却没有落在青玄身上,而是落在了他和孙思仁旁边,巨剑插入大地,随后化作光点消失,青玄和孙思仁二人诧异看着这一幕,我收起光芒落定下来,对青玄道,“看来你并没有完全被利欲蒙蔽了良心,今天看在我小祖宗的份上,我不杀你,给你一个好的去处,去南方找神界九天玄女,她应该很需要你这号人物。”

孙思仁看着青玄,她在等青玄的回答,孙思仁不笨,我都跟青玄闹到这个程度了,她看得出来,正一道有我就没有青玄,而现在的青玄是绝对争不过我的,如果青玄还做着手握权势的大梦的话,就必须得离开青城山。

青玄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我离开青城山!”

“接下来的时间是你们师徒的了,不会有人来打搅你们。”我道,迈步下丈人峰,从孙思仁旁边经过时,与她相视一撇,而后各自收起眼神。

下山途中我一直在担心,孙思仁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今后就跟我闹崩了,我绝对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场面,比起其他人,孙思仁跟我可是有真真正正的血缘关系的人。

青城山不少道徒都在丈人峰下围观,都已经看到了方才的阵仗,黄蕴秋忧心忡忡道,“你当着她的面这么对她师父,她不会怪你吗?”

“他要是留在青城山,小祖宗早晚有一天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她万一怪我的话,还得麻烦黄蕴秋姐姐帮我求情咯。”我笑眯眯对黄蕴秋道。

“我尽力。”黄蕴秋淡淡应道,又对我说,“方才你大放光芒,青城山道徒都看到了,有不少认识你的人,你的成长着实惊到他们了,之前在他们眼里,你还是那个孙清,不过只是长大了而已,这次应该彻底改观了。”

“他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说道。

正说话时,青城山所有宫殿檐角空芯铜铃在此刻同时叮铃响了起来,众道士四处张望,神情立马变得极为紧张,喊道,“有敌袭!”

宫殿眼角悬挂的铜铃终年受神光沐浴,早已经有了神韵,只有在妖魔鬼怪等邪祟入侵的时候才会响动,现在青城山所有铜铃全都响了起来,可见对方实力之强大。

嗡……

一股浩荡气势铺天盖地袭来,青城山上空天色骤变,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蓝色,青城山上旌旗猎猎作响,万千法器摇晃抖动了起来,山上草木虫蚁,在瞬间停滞不动。

青城山道徒将要拔剑应对时,也在瞬间愣住了,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以灵活活动自己身躯。

陈莹莹道,“是师父来了么?”

我盯着天际摇头,“纯阳子没这么厉害,对方实力,远超越了我们,你们不要妄动,我去看看,希望此人只是从青城山过境。”

说罢扶摇而起,腾向虚空,打量着这个释放如此程度威压的人,不多时间,见一道淡蓝色光点从远方掠来,我惊愕不已,也就是说,先前青城山出现的情况,是这人还没到青城山就已经出现的。

这人从我前方掠过,去往的方向是丰都县。

我自认为这方外,我已经少有敌人,但这人过境时所释放的气势,竟让我有了种无力感,这人至与我最接近的地方时,停留了下来,淡蓝色光点摇身一变,化作一白衣女子。

年龄约莫二十来岁,那股强大气势正是从她身上释放出来的,她停留下来看向我,颔首微微一笑,问道,“去酆都是这条路么?”

我问,“去丰都县还是酆都城?”

她愣了下,“我也不太清楚,我欲转世投胎,陈秋告诉我一定要在午时之前赶到酆都,找一个叫顾安的人。我自虚空之外而来,耽搁不少时间,怕来不及了,错过这次,我就会彻底消失。”

“哈?!”我听着她的话都呆了,抬头看着虚空,一个恐怖的词语在我脑中浮现——证道,修道最高境界那就是证道,道是一种规则,就跟阴阳轮转一样,我研究过不少这方面资料,在上古道经中记载,证道的人叫做天尊,这个天尊不只是我们现在所处世界的天尊,我们所认识的天尊,只是一种称呼,而真正的天尊,是连天地都要尊重的意思。

此前在神界,我和斗姆元君他们交战时,曾无意间打破过虚空,不过看起来全是一片黑暗。也是在那次,我确定了道经中记载的‘天外天’的存在——玄关!

天尊的玄关,自成一方世界,天尊为了参悟天地奥秘,会在玄关中演化天地,最终形成一片完整的世界,这就是天外天,我们有可能就处在一位天尊的玄关中。

“你是天尊?”我诧异问道。

她眨巴了几下眼,点点头,问我,“我一路过来,未在这世界见一个天尊,只有你最接近天尊,你是这世界守护神么?”

我摇摇头,“不是。”

她哦了声,又问我,“我的方向错了吗?”

我说,“前方是丰都县方向,你找的顾安在酆都城,我可以带你去。”

此前那个山野道士陈秋曾告诉柳承,顾安今后会有一个女儿,或许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道教传说有三十六重天,我不知道她是从虚空之外哪重天而来,但就凭这份气势,也难怪她还没有投到顾安的肚子里,就能开始庇护顾安了,上次东岳和丁冥都没能杀掉顾安,也是冥冥中注定的。

“麻烦了。”她道。

现在距离午时结束还有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我如果施展最快的速度,应该可以在两刻钟内赶到,剩下两刻钟她可以投身到顾安腹中。

随后演化龙角,纵地金光、潜渊缩地等法术同时用上,别的我不敢保证,速度,我绝对是方外第一,就连柳承都比不过,原以为她跟不上,但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加快速度,她都不紧不慢在后方跟着。

途中我问,“真的存在天外天吗?”

她恩了声。

“天尊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对这些问题好奇极了。

她说,“陈秋和叶安这两个人你听过吗?”

我点头说,“听过,不过永远只听见他们的名字,却见不到他们本尊。”

“你现在的实力,已经很接近天尊了,只要打破这方虚空,你就能见到他们,你们这里似乎不稳定,外面更不稳定,或许你今后还能帮到他们……你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我说,“孙清。”

听了我这名字,她愣了下,然后笑了笑说,“我听说过你,叶安曾来过你们这里不少次,在我们面前提过你几次,此前他准备把你带走的,不过听说你在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完成,就打消了这念头。”

“荣幸之至。”我道。

今日所见,让我原本高傲的心受挫了,或许,我才是萤火之光,甚至连萤火之光都算不上。

第六百一十六章 柳承之女

此后她就不怎么说话了,我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题跟她聊,快至酆都城时,我对她说,“你能把身上气势收一收吗,这么进去,必定会引得酆都城大乱。”

她点点头,“好。”随后收起身上光芒,转眼变成了普通阴魂模样,没有半点气势外显。

收起了身上光芒,我才发现她的神魂已经千疮百孔,平常人要是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早就烟消云散了,她竟然能撑到现在,可见之前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也可见她口中那个天外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忍不住问了句,“你已经这么强了,谁还能把你伤成这样?”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话,我本想以九息服气之术帮她治疗,不过她的等次太高,我的实力还无法帮到她,便携着她一路进了酆都城。

酆都城阴兵见有人前来,忙做防御阵型,不过认清来人是我之后,也不加阻挠,放我进去了,快至森罗殿,我问周边阴兵,“顾安在哪儿?”

阴兵指了一宫殿,我径直过去。

现在距离子时结束还有两刻钟时间,便将她带到顾安现在所在的大殿外,直接推门进去,顾安此时已经歇息,推门进去声音,让她立马惊醒了过来,扭头过来惊异至极看着我,愕然道,“孙清,你来做什么?”说完拉扯住被子遮住了自己身子。

我翻了个白眼,“穿这么严实,有什么可挡的,我送你一份礼物。”对旁边这女子使了个眼色。

她看了顾安几眼,却摇了摇头说,“还不行……”

“为什么?”我问。

她说,“我此来是为投胎,不是夺胎,需要阴阳调和方能做到。”

“我懂了。”我释然道。

顾安从头到尾都没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一脸懵懂瞪着我们,我干咳了声问道,“我师父在哪儿?”

顾安回答,“在森罗殿。”

“那就得罪了。”我说完并指上前,至顾安面前,满脸诡笑问道,“你很喜欢我师父对吧?”

顾安不懂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不知道如何作答,不过对于我这个问题,她满是犹豫,又满带娇羞,看这表情,我就懂了。

我对柳承这人再了解不过,天下大事,他如数家珍,但对于男女之事,这人就是块石头,要是女方不说的话,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我也看出来了,柳承对顾安是有意思的,不然也不会让顾安整日整日跟着他。

不等顾安作答,我道,“我帮你一把。”说完并指念起了威天神咒,顾安没什么法术基础,自然是立马中招,我以法术控制顾安,带着她朝森罗殿去了,至森罗殿外,让顾安独自推开大殿门进去。

柳承此刻正在其中,随后我把从苏妲己身上学来的那一套,全借着顾安的身躯说了出去,也不管里面会发生什么,我猜柳承肯定忍不住。

我在外面念叨着,这女子听我从口中说出这些话,直皱眉头。

如此再过了会儿时间,我放下了手,撤掉了威天神咒,对她说道,“接下来看你自己的了。”

“谢谢。”她对我道,站在门外候着。

时间分秒过去,而子时也快要结束了,她的状态越来越不稳定,眼见要消失了,但在最后关头,她总能再凝聚几分神魂回来,就这么支撑着,我问道,“我之前似乎见过你一次,也是在这酆都城,顾安将要被斩的时候,隐约在阴阳鱼中看见过你。”

“我不太清楚。”她说道,看向森罗殿,再对我躬身行了一礼,“感念大恩大德,我先行一步,我见这世界无人能阻止你,猜你定是这世界守护神之类的人物,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

“你说。”我道。

她可是我师父将来的女儿,不管什么要求,我自然会答应。

她皱了下眉头,凝重道,“修道之路,尽是血泪枯骨,如果此次能再世为人,我不想再踏上这条路,麻烦你在我懂事之后,务必要提醒我。”

“小问题。”我道。

等她懂事,也用不了多久,到时候提醒她就行了,不过我估计以柳承的性格,也不会让她去触碰法术类的东西。只是有些可惜,以她现在的实力,再加上柳承和顾安两人的天赋,她只要踏足方外,今后必定能超越我们一大批人的。

我应下后,她随后一挥袖子,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落到我手中,上面布满了诡异纹路,散发诡谲波光,她道,“周天万物,百千万道,证道的路有无数条,我证得的是时间大道,曾经我可以穿梭过去未来,如今即将消散,做不到那样了,用最后一点力量铸成这敕天令送与你,可让你拥有一次改变过去的机会,要怎么用,全看你自己的了。”

时间是不可逆转的,拿到这东西,此前的信条在我心中崩塌了,天尊当真这么恐怖的吗?

不等我说话,她化作流光进入的森罗殿中,刹那间,森罗殿绽放无尽光芒,照亮了整个阴司,不到片刻,光芒消失,一切恢复了正常。

我就坐在森罗殿外的台阶上,看着酆都城中来来往往的阴兵和阴魂,感慨无限。

至次日天明,柳承和顾安二人才从森罗殿中出来,顾安知道我在酆都城中,见我后直接羞红了脸,我则回头看着他们笑了笑,“如何?”

“先生,我先走了。”顾安对柳承道。

柳承恩了声,而后拾级而下,坐在了我旁边,许久没说出话来,他估计也尴尬,找不到话题。

我说,“我遇到了一个人,是来投胎的,我帮了你们一把,那个人就是你们今后的女儿,她说她今后不想学法术。”

“恩。”柳承还是淡淡恩了声,干咳了声对我说,“假如有一天我死了,帮我照顾她们俩。”

“哪儿那么容易死,只要你自己不想死,这世上又有谁能杀得了你。”我说。

此时无数身着阴司官服的人朝森罗殿来,其中很多熟悉面孔,柳承站起身来道,“要早朝了,跟我来。”

我随他一同进入森罗殿,到了森罗殿,柳承指了一下上方的帝座对我说,“上去试试。”

我忙摆手说,“没坐过,不习惯……”

“你在神界还当了一段时间的旷劫大帝呢,连神界都能驾驭,区区一个阴司算什么,今天刚好商议把阴司南方让出去的事情,你来部署。”柳承说着把我推到了上方。

盛情难却,我犹豫了会儿坐了下来,静候外面阴司要员到来,我对柳承说,“都是臣子等君王,我还是第一次见君王在大殿等臣子的,你为什么没有杀东岳那些老臣,我建议可以着手培养自己的人……”

“培养一个可治乱安邦的人耗费时间太久了,这一批人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凑合着用吧,不然你让陈莹莹他们来帮我?”柳承玩笑道。

“可以。”我道,又认真地说,“是真的可以,反正我们要联合对付九天玄女了,这次正好是机会,你我之间确定一个主次关系,让下面的人慢慢适应,只要他们适应了,今后就不会想着谁不服谁了。”

柳承笑了,“太难,那几个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当年你我也确定了主次关系,最后结果还不是你逼着我斩了你,他们才收心。”

说话期间,已经有要员进入了森罗殿,进森罗殿见上方坐着的不是柳承,削微有些诧异,不过我坐在上面,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先进来的都是阴司老臣。

之后就是高英杰这批新人,嵇康等人也在后方。

嵇康、杜子仁见我坐在上面,直皱眉头,“怎么是你?!”

第六百一十七章 风雨来袭

柳承盛情邀请,我拒绝不过才坐上这个位置体验一下,嵇康来这么句后,我冲他笑了笑,反问道,“我坐在这个位置很奇怪吗?”

我跟嵇康此前有矛盾,他自然不乐意看见上面坐着的是我,换做在青城山的话,谁对我不满,走的就是谁,不过这里是柳承的地盘,我还不至于不懂事到在这里动他的人。

不等嵇康回答,我站起身对柳承说,“人间一切已经部署好,神界作乱,必定从阴司开始,届时我会让杨云神荼郁垒他们全都投入战斗,争取一次性解决战斗。”

柳承恩了声。

我随后甩甩袖子走下大殿去,从嵇康旁边经过时笑了笑道,“你对我再怎么有火气也得憋着,至少保证自己能从接下来的战争中活下来。”

说完离开了森罗殿,纵身从酆都城离开,返回了青城山。

那女子过境之后,青城山一切照旧,没有受到其他影响,我回去时得知,青玄真人已经离开了青城山,孙思仁因为这件事情对我略有微词,不过也仅限于给我一个白眼,不理我这个层次。

青城山高人过境,发出的动静引起了方外诸方的注意,提刑司、玄门世家都派人来打探消息,甚至连神界也派了使者前来,到目前为止,那个女子是我们这个世界出现的第一个真正的天尊,诸方自然会忌惮。

而那个女子的过境,为我开启了另外一方我从未见过的世界,那就是——证道!

证道等于证得一种规则,如果能到达那个层次,现在一切战乱都可以平息,又何须要这么多的谋划布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是浮云,受那女子的影响,在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之前,我决定去探寻那个境界,开始闭关参悟。

我几乎把道教中记载有道的书籍全都搬来看了一遍,然而这个世界对道的理解太过浅薄了,甚至连道是什么都说不准,更别说利用这些知识来证道,只能闭门造车。

期间纯阳子来找过我,他是来表示感谢顺便来叙旧的,他听说了我用江南换下了全真道的事情,我没时间见他,他知道我在闭关,生怕自己落后,赶忙回了全真道闭关。

至第十天,神界在阴司南方停止扩张,十天时间,他们占据了大半个南方,而这十天时间,江南方外势力也撤了出来,部署在江南周边,由高婉儿统领。

神界完全回归,世间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再清楚不过,现在的寂静,只是的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正的暴风雨即将到来,各方都陷入了担忧之中,没人知道神界会突然什么时候发难,对上强大的神界,除了黑巾军和阴司之外,很难有势力能在神界铁骑之下存活下来。

知道神界全都回归,我只让他们做好防范,不要去主动招惹神界就行,如此又安静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一共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对道的参悟始终不得其果,无奈只能放弃,想要证道,或许只能等下一位天尊降临时再询问他们。

在我将要出关的那天,孙思仁结束了跟我的冷战,主动找到了我,推门进来后对我说道,“已经开打了。”

我睁眼问她,“哪儿?”

孙思仁说,“阴司,神界不满足占领的阴司南方地段,这几天时间一直在冒犯周边司殿府,就在今天早晨,森罗殿下令,对神界予以还击,王方平已经率二十万阴兵赶往阴司南方,高英杰率领的黑巾军在王方平赶到之前,已经与神界进行过两次小型的冲突了,结果是惨败,黑巾军的整体素质,远比不上神界兵将的素质,无论高英杰怎么布局谋划,绝对实力面前,都无用。”

高英杰的黑巾军,说白了就是一支杂牌军,什么人都有,阴魂、活人、妖魔鬼怪都可以加入,绝大部分人没有什么法术基础,只是想死后不去投胎才加入的,对上神界,胜算自然不大。

不过阴司阴兵,如果数量上有一定优势的话,还是可以与神界一战的。

“神界部署在江南的,是哪一方的人?”我问孙思仁。

孙思仁说道,“北极星宫的紫薇大帝和新晋六御的太微神卞庄,共领了兵将有十六七万。阴司黑巾军一大半部署在南方,再加上王方平的援军,阴司应对的数量应该足以阻止神界的扩张了。”

我说,“这几天我闭关,没有关注外界形势,你把神界诸将部署讲给我听听,包括他们部署在哪儿,多少人。”

孙思仁点点头说,“在人间南方镇守的是九天玄女,其他神将不清楚,南方部署了有将近二十万人,你和柳承只许了她这两处地方,这两处地方应该还有神将,具体得等到他们现身才可以。”

“讲讲阴司其他布局,除了王方平和高英杰之外。”

孙思仁说,“嵇康率二十万阴兵到了殷商周边,还有另外一支黑巾军也在朝殷商靠近,我觉得柳承可能是想趁机拔除掉殷商,就在昨天,殷商派遣使者来青城山求助了,不过阴司没有明确对他们动手,我们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制造摩擦,所以我自作主张打发了殷商使者。”

“除此之外呢?”我再问。

孙思仁又道,“杜子仁率二十万阴兵往黄泉方向赶,现在驻扎在不远处的枉死城,另外阴司也派人到了阳间,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阴兵在阳间游行。”

我听后道,“神界最有威慑力的几个人,第一是九天玄女,第二是后土皇,第三是真武大帝,第四是紫薇大帝,第五是长生大帝,第六是天皇大帝,卞庄根本不入流,现在知道去向的就只有紫薇大帝和卞庄还有九天玄女,其他人去了哪儿?神界兵力也绝对不止现在看起来这么点,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潜行到了阴司其他地方。”

“他们会去哪儿?”孙思仁问。

我说,“从北阴大帝的布局可以看出一二,殷商现在属于三不管地带,他们最有可能去攻占殷商,然后来个中心开花,想要攻占殷商,难度不小,如果我是九天玄女的话,我会让后土皇去。然后一个就是桃止山,只要掌控了三途河,就等于是掌控了阴司,所以他们一定会打三途河的注意,这里应该是派真武大帝去。之后就是黄泉,黄泉接壤枉死城,可以控制整个阴司的西北地带,这里应该是派长生大帝去。天皇大帝应该已经到了人间,寻觅可攻占之地。”

孙思仁听后问我,“你怎么敢确定?”

我说,“直觉,你马上派人去告诉帝辛,不管发生什么,这个时候一定要摒弃前嫌跟嵇康合作,绝对不能让神界占了他的殷商,殷商在江西地带,可通往阴司各方,一旦被他们占了去,就等于是送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都城。”

“照你这么说的话,柳承派人去的枉死城或者去殷商周边,实则是为了保护他们?”

“至少这个时候,柳承绝对不会主动跟我们制造摩擦,只有这种理解,再派人去告诉杨云,必要的时候,跟枉死城通力合作,他跟枉死城的杜子仁都是九幽将军,如果神界来袭,他们谁还敢各自为营,那就谁就得死,把这话也讲给杜子仁听。”

“神荼郁垒那边呢?”孙思仁问我。

“人间提刑司、玄门世家、正一道全都用来应对江南,神荼郁垒那边,我有办法,你去把陈莹莹和谢甜甜找来。”

孙思仁一愣,“你要让她们俩去战场?”

第六百一十八章 吕岩发怒

我们这一群人中,我对陈莹莹是极度照顾的,基本上是让她一直呆在青城山,做出让她们去战场的决定,孙思仁自然很诧异,我看着她笑了笑说,“她们俩不止要上战场,还要去最危险的战场,现在整个阴司,就只有桃止山那里柳承没有派人去,神界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争夺那里,那里也是最为重要的地盘,让人告诉神荼郁垒,不要怜惜她们俩,让她们做主将。”

孙思仁跟见了鬼似的,搞不懂我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去叫来了陈莹莹和谢甜甜,我简单跟她们俩做了交代,二人不带一兵一卒就赶往桃止山了。

九天玄女想要速战速决,所以准备在阴司全面开战,而不是在南方一点一点扩张,那样耗费的时间太多了。阴司未开化的地方诸多,他们想要行军也方便,在人间是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就迁徙部队的。

九天玄女大概是想先占了阴司,再慢慢打人间,偏不让她如意。

陈莹莹和谢甜甜已经离开了青城山,孙思仁也派人去通知神荼郁垒了,之后再找到我说道,“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想的吗,如果攻打三途河的真的是真武大帝,你把她们俩派去,不是让她们去送死吗?”

“你对陈莹莹和谢甜甜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谢甜甜天赋差一点,但现在的陈莹莹,方外已经少有敌手,不信你让杨云跟陈莹莹打一场试试,我保证杨云不是陈莹莹的对手……”

孙思仁皱眉,“你骗我呢。”

“在神界的时候,我曾全力攻击过她们俩,结果只是击飞了她们两人,就算真的对上了真武大帝,她们两人只要不死战,离开还是不成问题的,让她们去桃止山,也不全是看中了她们现在的实力,另外有打算。”我说。

“什么打算?”

我冲孙思仁勾勾手,“你过来,我跟你说。”

孙思仁稍滞了下,俯身过来,凑到我耳旁,我说,“全真道。”

孙思仁听完直起了身子,“就这事儿你还需要跟我凑这么近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吃我豆腐呢!”

我直接翻起了白眼,“我只是想显得神秘一点。”

她是我小祖宗,就算是吃苏妲己豆腐,也不敢吃她的豆腐,她想哪儿去了,忙干咳了声道,“陈莹莹和谢甜甜是纯阳子的徒弟,纯阳子比我还护短,肯定会出面的。”

孙思仁却说,“我觉得全真道不太可能出面,现在全真道好不容易上岸,人鬼神三界都不会去动他,全真道高枕无忧,何必要参与到这次的争斗中?”

“那是你不了解纯阳子,这老小子已经回了人间,肯定三天两头关注陈莹莹她们,陈莹莹她们俩去了三途河,他肯定很快就知道了,信不信,不出十个时辰,他就会提着剑来找我麻烦?”我笑说。

孙思仁说,“好歹也是一个道派的道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拭目以待就是,这三天时间我就呆在这里,他要是来了,不要告诉他我在哪儿就行。”我说。

孙思仁应了声好,开始去调度正一道的事情了。

现在提刑司所有事情都是先上报到青城山,再由正一道诸道派的人整理后,再到我这里,阴司的布局、神界的布局、各方的战况,都是提刑司搜集来的消息。

他们拥有方外最精确复杂的信息网,可以说,整个方外都在他们监视之下,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第一时间获悉。

接下来不多久时间,等到的不是纯阳子,而是提刑司传来的消息。

后土皇果然现身殷商周边,欲直接进攻的殷商,但被周边司殿府中的嵇康麾下阴兵阻止了,打退了后土皇的第一波进攻,但阴兵损失数量是神界兵将的三倍。

嵇康主动派人跟帝辛商议合作,但帝辛还在犹豫,所以现在只是嵇康在应对后土皇,因为帝辛还没收到我的建议。

枉死城那边,长生大帝率领人准备偷渡枉死城,被杜子仁部挡在了枉死城外,现在正在进行攻守战,因为占据了有利地形,暂时还没什么大事,后方黄泉城池中的杨云也在第一时间派人前去支援。

之后就是桃止山,真武大帝已经现身东方,但还没进行交战。

在收到这消息之后不久,忽悠金光万丈显化青城山,众道徒来报,“外面有一尊高逾数十丈的金身显化,不知是何方神圣。”

“纯阳子!就说我不在青城山!”我忙道。

话还没说完,听得外面传来纯阳子愤怒的声音,“孙清,再不出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本道祖掀了你这破山!”

而后就是孙思仁的声音,“纯阳道祖,冷静……”

“我冷静个屁。”纯阳子直接爆起了粗口,“不关你们女人的事情,让无关的人离开青城山,我跟孙清单独聊聊,他在哪儿?”

前来通报的道士神色复杂看着我,问道,“您怎么得罪他了?”

我苦笑了声,“算了,我出去见见他吧。”

起身开门出去,站在山上看下去,见纯阳子金身真持着一把巨大法剑站在建福宫外,纯阳子本尊也提着一把剑在建福宫外大喊大叫,完全没有半点道祖该有的模样。

孙思仁、黄蕴秋率领一众道士在劝慰他,但纯阳子不停,几剑把建福宫外的地划了个乱七八糟。

我刚现身,纯阳子目光直接盯住了我,神色恐怖至极,一跃而起,随同他法身来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轰隆落地,直接一剑劈来,我忙闪避开来,后方屋子被他劈了个稀巴烂,我训斥道,“姓吕的,你疯啦!这里是青城山,不是你全真道,要闹滚回你全真道闹去。”

纯阳子咬牙切齿,“你自己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让陈莹莹她们桃止山跟真武大帝打,你是个男人吗?”

我说,“你不是特希望她们出去跟人打吗……”

“风险在我可控范围内,我会让她们出去,你现在让她们去,万一出个意外,信不信老子拆了你正一道。”纯阳子愤怒至极。

“……”一个愤怒的人,唯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恐怕也只有金钱了,说道,“方才你劈的这房子,一万两白银,你再动青城山试试,到时候你得把整个全真道赔给我。”

纯阳子果然冷静了下来,说,“马上把她们召回来。”

“你要真担心她们,派你的全真道去,你全真道不是有十万道徒吗,以你全真道的精锐程度,只要派去五万,就算是真武大帝,也不可能威胁到桃止山吧。”我说。

纯阳子冷冷一笑,质问我,“我就知道你在打我全真道的主意,我们才刚登岸,你是怎么忍心的……”

我和纯阳子还没说完,孙思仁带着一个提刑司的人急冲冲上来,见我们后,孙思仁上前满脸惊慌地道,“出大事了。”

我看了下她身后提刑司的人,问道,“什么大事?”

孙思仁道,“四川提刑司的人来说,联系不上提刑总司了,好些地方的提刑司也无法联系上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问她身后那个四川提刑司的人。

他说,“三个时辰之前,我们尝试联系提刑总司汇报最新情况,发现无法联系上,周边几个区域提刑司也无法联系上了,湖北提刑司在不久之前发出了求救信号,紧接着也联系不上了,我们怀疑有人针对提刑司。”

我听后登时怒了,“传我命令,正一道、提刑司、玄门世家,潜入江西阴司、枉死城边界神界编制中,摧毁神界指挥层,让高婉儿立即攻击江南,昆仑守军不时将赶到援助。”

第六百一十九章 展开报复

提刑司虽然不算是战斗单位,但对于我们却极其重要,提刑司的信息网可以最快弄清楚神界的部署,也可以最快将消息整理上来,显然九天玄女是知道了这一点,她再明白射人先射马的道理,提刑司只要被摧毁,我们就等同于成了瞎子,现在方外的信息流通极为不便。

九天玄女已经出招了,我自然要出招应对,孙思仁听后应是。

我再对四川提刑司这人道,“去联系现在还能联系上的各地提刑司,让他们迅速离开原本的地点,寻找庇护场所,神界极有可能正在找他们。”

“是。”这提刑司的人道。

纯阳子本来是找我吵架的,现在知道提刑司的情况后,暂时把火压制了下来,上前道,“提刑司的事情,我很抱歉,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我说,“你去帮陈莹莹他们吧,阳间的事情我可以搞定。”

纯阳子恩了声,“从描述的情况看,九天玄女用的是游击战术,对你的势力逐个击破,提刑司对你们至关重要,提刑司一毁,你们几乎就成了瞎子,我看你准备让他们潜入敌营中,摧毁对方指挥机构,我认为这方法并不可取。”

我问原因。

纯阳子说,“第一,潜伏进去耗费时间太久,很难在短时间就能接触到对方指挥层。第二,就算潜伏进去,一旦被发现,你的人想要活着走出来,几乎不可能。第三,九天玄女还在继续对各地提刑司下手,等你将他们摧毁之前,提刑司已经毁了。”

纯阳子说的三点都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我随后又问他,“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对付游击战最好的方式就是‘铁壁合围’,然而这项战术需要大量人马支撑,显然你现在也达不到这样的条件,九天玄女铁了心要摧毁提刑司,我认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保住提刑司,而不是去报复,等保住了提刑司之后,再去报复,才是上策。”纯阳子侃侃而谈,“提刑司分散在各地都有,九天玄女不可能带着人一处一处去灭,她的人一定分开行动,你立即下发警戒令,让提刑司注意警戒,另外,派就近正一道道徒对他们进行掩护撤退,跟北阴大帝商量,借用阴司各地城隍庙、司殿府的力量,双重保护之下,他们去处更多,即便来不及离开,九天玄女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我稍做思索就点头答应了,刚才确实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就按照你说的做。”又叫来孙思仁,取消之前的命令,让她给正一道下发命令,还有去联系阴司,由正一道和阴司对提刑司提供庇护,除了这两方,还有玄门世家,也需对当地提刑司提供庇护。

让四川提刑司这人去联系其他还幸存的提刑司。

安排妥当后,我和纯阳子站在这损毁的房子外,各自沉默了会儿,纯阳子问我,“如此一来,剩下的提刑司应该可以保全一大半,现在你可以思考的报复的事情了,你确定要出动昆仑守军吗?”

我想了想,“出动。”

纯阳子点点头,“昆仑守军可以直接将江南收复,但如此一来,九天玄女他们就会化整为零,偌大的天下,他们分散在各地,将更难处理。我倒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我好奇问道。

纯阳子笑说,“五极战神中有一个你的人,这个人一直没有暴露过。另外一个,金阙将军,他虽然已经暴露了,但九天玄女遵守了与你之前的约定,一直将他留着,知道现在,他手中还掌控着一部分兵力,只不过在神界的密切监视之下,用好这两个人,你或许可以反过来将九天玄女一军。”纯阳子说完再道,“另外,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你的对手是九天玄女,短时间的挫败不可避免,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得保持绝对的理智,刚才你就已经被挫败冲昏了头脑,这些策略,原本是不用我来教你的。”

我尴尬笑了,道,“介不介意,我们让魇这个组织再活过来?”

纯阳子愣了下,“怎么个活法?”

“你我各演化分身去找金阙和大地战神,然后我再找一个人,我们三人联手,对九天玄女进行第二轮报复。”我说。

纯阳子立马就想到了,“柳承……”

“对。”我说道,“既然潜伏进去耗费时间太久,那就干脆不潜伏了,由我们亲自去动手,我要让九天玄女在阴司无将领可用!”

“陈莹莹她们怎么办?”他问。

我叹了口气,“她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不需要你时刻盯着,你只需要把全真道派过去即可,我们忙我们自己的事情,她气数极强,真武大帝暂时还没法儿杀掉她。”

纯阳子将信将疑,犹豫了好一阵才道,“好,我这就回全真道,两天后我们在丰都县汇合。”

纯阳子说着演化一道分身朝阴司去,自己本尊回全真道去了。

我也演化一道分身朝阴司去,本尊留在了青城山。

大地战神这会儿在殷商外跟嵇康他们交战,金阙在枉死城外,不过是个闲职,神界不可能让他再担任任何重要的职位了,但只要他的人还在,他暗中去调度的话,是可以调用的。

随后又演化一道分身去了酆都城,这种事情,自然要叫上柳承。

长生大帝、后土皇、紫薇大帝、天皇大帝、真武大帝,这一批人只要一死,我倒要看看九天玄女拿什么跟我们斗。

接下来一天时间里,又有三处提刑司被摧毁,但绝大部分的提刑司得到了转移。

阴司交战如火如荼,第二天清早,殷商方向传来消息,大地战神反了神界,率领麾下将近七万人,打得后土皇猝不及防,再加上嵇康和帝辛终于联手,二人反扑,后土皇麾下死伤惨重,不得已潜入了山林中撤退。

第二天傍晚时分,枉死城方向传来消息,金阙招揽了他以前的部众反出了神界,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枉死城边缘神界卒兵人心惶惶。收到这消息之后不久,又有消息传来,杜子仁和杨云二人联手反扑,那边神界兵将后退数十里地。

两天时间刚到,我也赶往了丰都县,等待纯阳子他们,我去时,纯阳子已经到了那里,两人见面后等候柳承,约莫等到快子时,柳承才姗姗来迟。

我上前道,“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

柳承只淡淡笑了笑,直接说道,“我去找后土皇。”

“真武大帝交给我。”纯阳子说。

我则道,“那我去找长生大帝……”

三人连叙旧都没有,都各自挑选好了目标,不过似乎我挑选的是最弱的一个,将要分别的时候,柳承说道,“在来丰都县之前,我收到一条很有意思的西消息,金阙、大地战神两人反出神界的时候,后土皇和长生大帝都不在军中,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和纯阳子好奇看着柳承,等他下话。

柳承说,“两军交战,主帅可以不上战场,但一定要在军中。出现这种情况,只可能是主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现在我们三人离开各自地盘,就等同于主帅不在军中,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斩首,我怀疑九天玄女在我们前一步已经命令他们进行斩首行动了。”

柳承的话引起了我们极大的担忧,他们斩首的话,帝辛、嵇康、杨云、杜子仁,这些中坚力量恐怕要遭殃。

除了帝辛之外,杨云他们还不是后土皇和长生大帝的对手。

第六百二十章 先到一步

现在陈莹莹他们都在外面,如果九天玄女采取了这种方式,那就意味着她要跟我们拼人数了,看看我们哪一方能最快解决掉对方的指挥层,我马上对纯阳子说,“我们更换目标,你去枉死城,我去桃止山……”

纯阳子呵呵笑了声,“那边是我徒弟,我去桃止山也一样不会让她们出事,既然你想去,那就由你去吧,不过我告诉你,要是她们出了事情,我第一个找你算账。”

我点头应好,随后立即动身前往桃止山。

阳间不好行路,进入鬼门关后,我直接以我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赶往桃止山,桃止山通向外面已经有一条专门给阴魂投胎转世的通道了,战争爆发,这条通道暂时被关闭,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我就从这条路进入了神荼郁垒的管辖范围。

还未至桃止山,见前方城墙高筑,上方有阴兵驻守,我至城墙下,上方阴兵就喊道,“东方鬼帝辖地,闲人不得擅入,速速离去!”

我冲上方道,“我是昆仑守将孙清,有要紧事要见你们鬼帝,马上引路!”

我说完,上方守兵将却很诧异,道,“怎么又来一个昆仑守将?”

我听这话,心里咯噔了下,忙问道,“在我之前,还有一个昆仑守将前来?”

上方兵将道,“对,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给我们出示了昆仑守将的治都摄印,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桃止山了……”

“完了!”我愕然道,当即扶摇而起,直接从这里掠了上去,至城墙上一把揪来守城小将道,“陈莹莹和谢甜甜在哪儿?”

这小将惊慌盯着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孙清,还需要我重复第二遍吗?”我说着取出了治都摄印,“他给你们看的是这大印吗?”

这小将盯着我手中大印看了会儿,认出上面的文字,陡然反应过来,“之前那人出示了大印,但我们没看清他大印上的字,你这大印,是真的吗?”

我咬牙道,“立马调来所有阴兵来这城池守着,神界部队很快就要来了,现在调兵不用去桃止山请示,立即马上去!”

这人还犹犹豫豫,在纠结到底谁才是真的,我当即演化龙角,道,“现在看清楚了吗?马上调兵,神荼郁垒一死,神界就要总攻了!”

这人见我龙角,才终于确信我是孙清,当即应是,马上调遣传令兵前去,又对我说,“陈莹莹和谢甜甜此刻不在桃止山,就驻扎在周边不远处。”

我道,“从现在开始,不准相信任何人是孙清或者是我们这边任何人,除非对方能出示足够令人信服的理由,把这消息通知给陈莹莹他们。”

我说完纵身离去,赶往桃止山。

桃止山依旧桃花满山,一片祥和,我至时没看到战斗的痕迹,松了口气。

正此时,桃止山上忽有一道剑光闪过,听得嗤啦一声,剑光落地,桃止山直接被劈出了一条裂缝,紧接着就见神荼郁垒孟婆三人升空,一身黑衣真武大帝也在随后升空,应对这三人。

真武大帝首先开口道,“尔等三人本是神界守将,如今神界回归,正是尔等建功立业的好时机,玄女娘娘命我来招揽尔等,若是尔等还认自己是神界将帅,现在就带着你们手下的人改换旗帜,为我神界所用,玄女娘娘许诺,尔等要是选择回归神界,今后就是阴司的主宰!”

神荼三人相视看了眼,道,“真武大帝,看在曾经是神界同仁的份上,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桃止山可不是随便能乱闯的,我们三人兴许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信不信,再过一刻钟,昆仑守将就会降临此地,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真武大帝笑了,“昆仑守将么?他此刻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策反大地战神和金阙二人呢,又怎么会想到,此次出征带着他们两人,就是玄女娘娘给他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想到,我们根本不在乎他们会反,只要处理了你们,他们就无人可用了,阴阳两界战场如此之多,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孙清一人之力,如何能指挥得了这么多战场?既然你们不愿意更换旗帜,那我也就不强求了,神界大军还有一刻钟就要兵临城下,杀了你们,我再去杀了守城将领,届时你们要怎么守?”

真武大帝说完竖起手中长剑,另一手将盾牌演化出来。

神荼郁垒孟婆三人早已经心有灵犀,只一个眼神,三人立马分布三个方位,结三才阵,神荼郁垒二人分左右朝真武大帝攻去,孟婆原地不动。

轰隆!

神荼郁垒二人涌向前去,真武大帝左右手分别应对一个,二人招式被破解,随即又纠缠上去,桃止山阴兵也开始快速聚集,但弓箭根本近不了真武大帝的身子。

神荼郁垒二人与之纠缠时,孟婆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了,下一秒出现在真武大帝上方,纵身往下一剑。

轰!

真气爆裂,四散开来,孟婆是他们三人中最强的一个,此时充当的是刺客角色,刺客所需要的就是一招毙命,所以这一剑挑选在了真武大帝的头顶上方。

这一剑下来,真武大帝直接被打落桃止山,三人看向下方,尽是灰尘,看不见真武大帝的踪影,郁垒喃喃道,“成功了吗?”

我在旁边看着,似乎不需要我出手了。

这三人联手,威力还不真不弱于真武大帝,真武大帝想要打败他们三人联手,绝非易事。

“再补几剑!”神荼道。

而后三人施展飞剑术,控制了百把长剑,全都轰向了方才真武大帝落地的地方,直到那里变得一片狼藉。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任何回应,神荼道,“我去检查检查。”

正要俯身下去,一道墨色光芒一闪而过,真武大帝飞升上来,一把散发墨气的剑渐渐浮现,那是纯阳子的纯阳剑法,上次传给他,没想到他竟然参悟了。

真武大帝道,“你们三人到人间这种法术薄弱的地方,竟然也能取得这样的成就,当真让我吃惊,如果我未参悟这套剑法,今日还真叫你们得逞了,有这把剑,你们不可能以任何兵器攻进我的玄关,对了,这法术,是孙清教给我的。”

嗤啦!

真武大帝手握墨色炁剑,轻描淡写朝神荼挥了过去,神荼手中长剑当即断裂,这炁剑有切金断玉的能力,他的剑自然挡不住。

神荼以天罡战气护体,也在瞬间被切破,好在只受了点轻伤,忙返回原战场,神荼道,“郁垒,带着她走,去青城山找昆仑守将!”

郁垒犹豫了下,又对孟婆道,“你去青城山找昆仑守将!”

孟婆皱了下眉头,最后道,“我们三个人分不开的……现在去通知他已经来不及了,事后他会知道这边出事了的。”说罢提剑应对。

真武大帝已经冲了上来,再次挥舞手中炁剑。

就在炁剑将要挥舞出去时,却见天色大变,阴司苍穹之上,一轮大印轰然落下,真武大帝抬头看了眼,惊异万分,当即要遁走,却被万千法剑给挡住了前路。

我也不再看戏了,现身出来,伸手一挥,法印落下,直接将真武大帝打落下去。

真武大帝挣扎起身,他用盾牌挡住了方才的法印,看向我,神色大变,道,“你这么快就来了。”

我笑说,“不只是你九天玄女会选择斩首,我们也会,既然你提前来了一步,也省的我去找你,看在你曾为世间创造法令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我有坚不可摧的盾牌,你再强也杀不了我!”真武大帝道,随后将那方黑色盾牌挡在了自己前方。

第六百二十一章 玄龟盾牌

降魔剑法之所以能让他闻名,是因为攻守兼备,可以说,这世上除了纯阳子的纯阳剑法之外,目前还没有任何一种剑法可以与之媲美,神荼也提醒我说,“他的盾牌坚不可摧,想要杀他,必须先击碎他的盾牌。”

“我偏不信这个邪。”我也随后取出了炁剑道,“你的盾牌坚不可摧,刚好这把剑无坚不摧,不如我们来试试,到底是你的盾牌坚硬,还是我的剑锋利。”

真武大帝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看了看神荼他们三人,道,“神界的人现在已经准备攻城了,你们三人立即去前线支援指挥他们,就算人都打光了,陈莹莹和谢甜甜也不能出事!”“好。”三人应了声,而后选择离开。

桃止山上,就只剩下一些应对的阴兵还有我和真武大帝了,真武大帝深吸了口气,“我以为你会沉浸在先前的喜悦中,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九天玄女还没死,就算神界只剩下一个人,我也不会沉浸在喜悦中,你们摧毁了提刑司,不得不说干得漂亮,我们自然会想办法报复,此前大地战神和金阙反出神界,只是扯平了而已,更谈不上什么喜悦。至于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你们各军中主将会前来刺杀我们的主将,只是碰上了而已。”

真武大帝听明白了我的意思,面带诧异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也准备对我们主将动手?”

我点头恩了声,“是!”

真武大帝随后笑了,“你跟玄女娘娘想法果然一想,不过这次你落入了下风,等你赢了我,我再告诉你,到底哪儿落入了下风。”真武大帝说完将炁剑一挥,而后纵身而起,朝着我劈砍过来。

真武大帝用足了十分力量,这一剑过来,直将虚空都划成了两半,我侧身躲过,同样一剑过去。

听得咣当一声,这一剑劈在了他的盾牌上,他的盾牌乃是玄龟所化,世上最坚硬的东西,这一剑过去,真武大帝被击退了上百丈,但并没有伤到他,只在他的盾牌上留下了一道划痕而已。

真武大帝低头看了下手中盾牌,再抬头对我说,“看来你的剑法,还是比不上纯阳子,要是纯阳子的话,这一剑兴许能把我的盾牌劈出一条裂缝来。”

我笑了,道,“论剑法,我确实不是纯阳子的对手,对剑的了解,我甚至不是你的对手……你的盾牌是可以防御一切刀枪剑戟的攻击,但是水火雷电呢?能防御吗?”

我说完收起了炁剑,并指念咒,直接施展斡旋造化之术,水火风雷同时显化,从四面八方朝真武大帝而去。

真武大帝见状忙往后退,但已经被这几股力量包围,于是将手中盾牌一挥,盾牌四分五裂,竟分出好几面了,将他围绕在了其中。水火雷电都奈何他不得。

待到这轮攻击结束,真武大帝道,“怎么样,还有办法吗?”

我细细看了他几眼,道,“你那盾牌确实不错,可以拿去给陈莹莹做个礼物,这样吧,你把盾牌给我,只要你许诺今后不再为神界而战,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真武大帝想都没想就摇摇头说,“玄女娘娘是我一生的信仰,在我面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为她战死,一条是看着她一统三界,至于神界回归,挑起战争这种事情是对是错,我已经不在乎了。我想问问你,你有过信仰吗?你曾为一个人拼过命吗?”

我犹豫了,想了想说,“信仰嘛,倒是有一个,以前的他在我眼里高高在上,永远不可触及,现在我终于可以站在同一条线上跟他对话,也不用再仰视他了,我以为这种信仰会随着我跟他平起平坐而消失,不过我发现还是不会,每次见到他还是会忍不住膜拜,可能是小时候的影响太大了吧。”

“你是说北阴大帝柳承?”真武大帝问。

我点头道,“是。”

真武大帝很不解,“我不明白,当年的他是你培养出来的,即便你选择了投胎转世,你也永远是他的师兄,更准确来说,你应该是他的师父,没有你,他早就死了,他怎么可能成为你的信仰。我研究过你们两人,从你们的事迹来看,他把你当成信仰的成分要多一些。”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说道。

真武大帝又说,“我以为这世上有两个人是永远不会有信仰的,一个是你,一个是玄女娘娘,你们两人无论智谋还是实力都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信仰任何人的地步,没想到……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永远不知道为何而战,为什么而战,所以玄女娘娘挑选了你作为她的信仰,研究你,打败你,是她一生的追求。我认为你也会把她当成是信仰,真为娘娘感到不平。”

前方战事吃紧,我再次召唤出炁剑,准备发动下一轮进攻,还没动手,就被真武大帝给打断了,“那你曾为一个人拼过命吗?”

“你哪儿那么多话……”我道。

真武大帝笑了,“我知道你,对于一个你尊重的对手,你永远会让这个对手把他想说的话说完,假如这个对手放弃反抗,你不会动手。很庆幸,你现在还没动手,说明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你尊重的对手,玄女娘娘研究你,所以我也跟着研究你,我很好奇这些问题而已。”

他还真说对了,长生大帝、北帝、后土皇、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他们都是我尊重的对手,在我眼里,这样的人死一个少一个,今后几千年甚至几万年都可能不会再出现一个他们这样的人物,杀光了他们,我就再没有对手了,所以,我会耐着心思把他们想说的全听完,他们不反抗,我也尽量不动手。

这是个毛病,得改!

“现在还没有,不过今后肯定会有的,要是你们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会拼命……”我说。

真武大帝释然,举起盾牌道,“来吧,待会儿留我一口气,等我说最后一句话之后再杀了我。”

“好。”我道。

而后二人持剑相对,接下来这桃止山上全是我和他的身影,我将所学剑招全都施展出来了,真武大帝也是如此。

他与我,实力上始终有不小的差距,虽然很享受跟他酣畅大战的过程,但这不是比试,等我们各自没招之后,我动用了尺木,一剑刺去,真武大帝抬盾格挡。

但这一剑过去,却停留在了他正前方,真武大帝愕然,道,“残影?”

忙回头,回头瞬间,我一剑刺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刺中了他的眉心,真武大帝笑了笑,“不愧是纵横天下三界第一将,我实在不是对手。”

我说,“你没跟柳承交过手,其实他比我强。”

“无所谓了。”他道。

“留了你一口气,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说完我就摧毁你的玄关。”我道。

真武大帝将手中盾牌递给我,道,“看你很喜欢这盾牌,几次攻击都避开它,反正我死后会落入你的手中,倒不如卖你一个人情,送给你,这盾牌是玄龟所化,玄龟尚有灵性,你要是抢夺过去,它肯定不会听从你的,送与你,它将会认你为主。”

我接过盾牌,道,“谢谢。”

“这个人情,我让你现在就还,今后要是玄女娘娘输了,麻烦你留她一条性命,她这一生都在战斗,赢了无数次,要是这次输了,麻烦让她过几天安稳日子。”

“好。”我点头说。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酆都城没了,其实长生大帝、后土皇他们没有去刺杀各方将领,他们去酆都城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玄女娘娘会知道你们肯定会来针对我们,柳承到时候一定会离开酆都城,所以提前把他们调往了酆都城,这个时间点,酆都城应该已经在神界控制下了。青城山是我们下一个目标,为了不让你跟她之间闹得太僵,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情,回去救孙思仁吧,她要是被杀了,你今后是不可能留玄女娘娘性命的。”

第六百二十二章 青城沦陷

如果在双方兵力差不多的攻守战中,想要取得胜利,最好的方法就是斩首行动,况且神界的主将比我们的主将要强大了不止一分,按照正常情况,我们肯定会采取这种行动,这并不难猜,九天玄女猜中了,所以提早调走了她麾下主将,我们扑了个空,她却可以如愿取得酆都城,甚至是青城山。

“他们果真去了青城山?”我问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犹豫了下,说道,“应该是的,我在前来桃止山之前,听玄女娘娘说过,陈莹莹在桃止山这边,我们主将悉数消失,你肯定会过来查看,到时候青城山就空了出来,至于我么,我可能是枚用来吸引你的棋子吧,要是你不来,我可以得到桃止山,你要是来了,我们就能得到青城山……”

我又问,“如果能如愿取得青城山,对你们来说是一场重大的胜利,现在你却把这计划告诉我,难道不怕因此而导致九天玄女最终的失败吗?既然你把她当成信仰,又怎么会向她的敌人透露她的作战计划?”

真武大帝呵呵笑了,“青城山么?方外诸多势力中,青城山其实微不足道,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影响力,都比较小,她会挑选青城山,只不过是因为你在青城山,她的这个决定,很大程度受到了个人情绪的影响,没有从绝对理智的角度考虑这件事情。永远不要正面去激怒一头猛虎,这是我这么多年学到的唯一一条自认为可以称得上是真理的道理,而你就是那头猛虎。”

我点点头,搅动法剑摧毁他的玄关,并道,“我会帮你去纠正她这个错误的决定。”

收剑携着盾牌离开,身后传来轰鸣声,真武大帝玄关爆裂,桃止山在他的玄关之下,被瞬间摧毁一大半,山上再无半点桃花,万物失去生机。

离开桃止山,才行不远,就见前方正在交战的战场,神荼郁垒正在领军作战。

阴兵比起神界兵将来,还是要弱了不少,基本上需要两三个阴兵,才能换到一个神界兵将,我到后手举真武大帝盾牌高喊道,“真武大帝已死,尔等已败,放下兵器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说完四处寻找陈莹莹的踪影,不多久时间,在最前线看见了陈莹莹,那里有上千全真道士在她和谢甜甜周围,全真道士又比神界兵将要强大一些,所以她并没什么大碍。

“陈莹莹,接盾牌!”我冲陈莹莹喊道,并将盾牌抛了过去。

陈莹莹抬头看我一眼,伸手稳稳接住了盾牌,接住盾牌瞬间,施展出降魔剑法,一剑挥出去,直将前边神界兵将卷了个底朝天。

“神荼郁垒,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回青城山去!”我道。

“好。”神荼郁垒点头应道。

我没做半点停留,匆匆忙忙赶回青城山,所到之处,留下的只有残影流光,至青城山下时停住了脚步。

原本秀丽的青城山,现在已经变得极为残破,丈人峰已经被拦腰劈成两截,建福宫、祖师殿,都已经变成了废墟,还有躺在地上喘息的青城山道士。

我迈步进去,见有不少染血的道士正在收拾地上道徒的尸体,死的堆积在一起,受了重伤的集中在一起治疗,我上前去问道,“孙思仁呢?”

道徒见我回来,热泪盈眶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长生大帝、紫薇大帝、太微神三人来了青城山,在青城山大开杀戒,我们虽极力反抗,但却不是他们的对手。掌教真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也正在找她,我们怀疑,她已经在刚才大乱中牺牲了……”

“马上去找。”我道。

道徒应是,满青城山寻找孙思仁,我也腾身上去开始寻找,最后在月沉湖下,看见了丝丝寒气,月沉湖周边结上了寒霜,我忙纵身下去,一头钻入了月沉湖中。

月沉湖已经开始结冰,由下往上,我破开冰层,在湖底将黄蕴秋打捞了上来,黄蕴秋此刻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忙以九息服气之术对她施加治疗,但过程很缓慢,她至少挨了四御级别的两次攻击,最后关头应该是跳进了月沉湖才得以保命。

我在对黄蕴秋施加治疗时,道徒前来道,“没找到掌教真人。”

“我知道了,马上对受伤的道徒进行治疗。”我道。

道徒应是离开,我对黄蕴秋治疗完毕,站起身来看向四周,深吸了几口气,取出治都摄印捏在手中犹豫了会儿,道,“吾以昆仑守将之名敕告昆仑守军,闻吾诏令,速速现身。”

嗡……

云开雾散,无数金甲将士屹立云端,俯视苍生,跪地参拜,“昆仑守军,参见孙将军。”

“带上所有人至中原,去找一个叫高婉儿的人,听她指挥,清缴神界势力,无论老幼妇孺,皆可杀!”我沉声道。

“是。”金甲将士应是,而后渐渐从云端消失,紧接着虚空传来阵阵铠甲马蹄声,响遍苍穹,天下为之颤抖。

我将黄蕴秋护在面前,黄蕴秋不自觉散发寒气,整个月沉湖周围都被她影响,被寒冰覆盖,这是她下意识的自保行为,还在我的承受范围内,过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黄蕴秋才缓缓睁开了眼,先颤抖了下,看清是我后才平复下来,道,“长生大帝、紫薇大帝、卞庄袭击了青城山。九天玄女、后土皇、天皇大帝在攻打酆都城,据说北阴大帝不在酆都城中,你快去酆都吧。”

我说,“来不及了,酆都城就让给他们,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下酆都城了,小祖宗在哪儿去了?我没看见她。”

黄蕴秋皱了下眉头道,“长生大帝和紫薇大帝合力一击,我被打落至月沉湖,最后看见她,见她被击飞了出去,没找到她么?”

我摇摇头,“应该是被长生大帝他们带走了,说明他们在小祖宗身上还抱有目的,目的没达成之前,她应该不会有事,我先派人送你回无启国,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提刑司、青城山、酆都城,三次挫败,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真武大帝还真的说对了,她动了青城山,我真的会发怒。

既然她跟我玩儿虚实之战,我接招就是,三天之内,我要让神界在人间再无立锥之地。

黄蕴秋皱了下眉头说,“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把无启国的人带到中原地带,去找高婉儿,我要报仇!”

黄蕴秋说得十分笃定,我没法儿拒绝她,点头道,“好!”

随后青城山道士送黄蕴秋回无启国,我再次打量残破的青城山,这次想要重建,怕是有点难了。

正欲离开青城山朝南方去时,纯阳子和柳承二人先后来到青城山,见青城山这场景,无不蹙眉愤怒,纯阳子走上前来道,“长生大帝根本不在枉死城外,枉死城外大军也开始撤退了,我猜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赶忙回来看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我则对柳承说,“酆都城没了,这个时候酆都城应该已经被她占了,距离那里最近的兵马此刻应该已经进了城。”

柳承淡淡点头说,“我知道。只是一座城池而已,阴司大部分还在我掌控中,随便一座司殿府都可以作为都城,再打一次就是了。”

“我已经召来了昆仑守军,接下来的战斗,我会无所不用其极,如果因此受到方外的不齿,还请你们务必站在我这边。”我道。

纯阳子怔怔道,“你想用什么办法?”

“神界兵将是血肉之躯,阴兵是阴魂之躯,瘟疫是最好的办法,你不是丹道道祖的师父吗,十天时间能培养出瘟疫吗?”

第六百二十三章 臣之辅之

此前我是十分不屑用这种手段的,现在明白一个道理,方法的好坏不应该由实现途径来判断,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好办法。瘟疫是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过纯阳子却十分果断地否定了我这想法,道,“瘟疫虽然是很有效的方法,但绝对算不上好方法,假如瘟疫散布到人间了呢?我可就是整个天下的罪人了。”此后再摆手道,“天道轮回,祸福皆由上苍决定,人为培养瘟疫,有伤天和,我建议不到最后关头,不要用这个方法。”

柳承也说,“我赞成纯阳子的看法,酆都城既然已经被占领了,只好迁都,你认为阴司哪儿还可以作为都城?”

柳承直接转换了话题,不让我继续讨论瘟疫的事情。

我无奈叹了口气说道,“阴司地大物博,尚未开化之地诸多,不过可作为都城的却很少,五方鬼帝所在位置都可以作为都城,不过他们所在的地方都有险山恶水,比起四通八达的酆都城,还是要差了一些。”

“桃止山不错。”柳承看着我笑了笑说,“桃止山虽然有忘川河,但那里却是阴阳轮转最为重要的地方,如果将那里作为都城,今后不管什么样的战争,只要桃止山不破,阴司就永远不会易主,掌握了阴阳轮回,就等于是掌握了阴司的命脉……”

柳承这意思我怎么可能不明白,他这是在向我要要桃止山呢。

我犹豫了许久,柳承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我应该把桃止山让给他,但神荼郁垒麾下数十万人,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柳承等待我的回答,我再沉思了会儿,点头道,“好,桃止山让给你。”

柳承和纯阳子都诧异无比,纯阳子直接上前在我额头摸了一下道,“你脑子没问题吧?”

柳承笑道,“其实除了桃止山,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取代酆都城,那就是被帝辛占去的殷商,孙清你的意思呢?”

“也就是说,要么是桃止山,要么是殷商?”我反问道。

柳承却说,“桃止山对你极端重要,就算你送给我我也不会要,至于殷商,现在在你的庇护下,如果没有你这层关系,殷商早就灭了,现在需要你一句话,你说殷商可以打,我马上就去攻打殷商,如果你不同意,我再另外选地方,我就不信,偌大一个阴司,找不出可以作为都城的地方。”

“让我想想。”我道,而后转身进入了残破的建福宫中。

盘坐宫中思索良久,阴司本来就是属于柳承的,现在我占了黄泉和桃止山,特别是桃止山,如此一来,柳承就从来不算真正地掌控了阴司。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与柳承争夺天下,但为什么我又会死守着自己的地盘,这与我的原意背道而驰。

我始终做不了这个决定,这会儿柳承刚好进来,站在我身后道,“如果为难的话,就算了,阴司都城搬到枉死城也可以,反正北帝时代,那里也是都城。”

我扭头看向柳承,道,“如果我把我的一切给了你,你能打败九天玄女吗?”

柳承愣了下,“什么意思?”

我道,“现在有九天玄女,所以我们两方还算和谐,但我能预见到未来,九天玄女一败,我们之间必有一争,我在想,要不要现在就将这可能消除,你是君,我是臣。”

“又像两千年前那样?”柳承满脸笑意道。

我说,“不一样,两千年前的你确实太弱了,愣头小子一个,现在可不一样,你是北阴大帝,方外最强之人,没有人可以掩盖你的光芒,两千年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再上演。”

柳承沉默不语,两千年前的事情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个迈步过去的坎,每当提及当年的事情,他的话总是很少。

我见他沉默不语,起身道,“你去跟九天玄女交涉吧,酆都城的文武大臣应该还没死,她不敢做得太绝,把大臣换出来,酆都城给她,然后带着你的人去桃止山,我让神荼他们把桃止山让出来。”

柳承刚要开口,我抬手止住了他,笑了笑道,“以前我把你当师父,你把我当师兄。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师父,而是我师弟,这些事情听我安排就好,从今天开始,我做你手中的刀剑,为你扫清前路,直到你平定方外为止,什么都不要说。”

我说罢转身离去,直接演化出两道分身,一道朝桃止山去,一道朝黄泉去,对分身道,“告诉神荼、郁垒,让出桃止山,从今往后辅佐北阴大帝,不得违逆阴司旨意,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来跟我商量。”

又对另外一分身道,“告诉杨云,自此北阴大帝的命令要高于我的命令,假若我的命令与北阴大帝的命令相冲突,那么舍弃我的命令,奉行北阴大帝之令。”

我说这话的时候,纯阳子在旁边停着,直皱眉头,道,“你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天下大势吗?你之所以还活着,你因为你手中还有权力。如果你把权力释放出去,今后即便你不争,历史车轮也不得不让你消失,你懂吗?”

我笑看纯阳子,“太累了,主要是想偷懒,再说了,我不想死,谁能杀我?”

“倒也是。”纯阳子道,“不过就怕你到时候身不由己,两千年前不也是这样吗。”

“要来帮我吗?我们一起去中原指挥昆仑守军!”我说。

纯阳子点点头,“抛开一切立场,我十分敬佩你,拿得起放得下,你所做的事情也是这辈子都不敢奢求的事情。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求活路,现在就让我跟你一起疯一把,我也要试试,替天行道是什么滋味。”纯阳子说罢提剑,扶摇而起,演化法身,启诵法咒,法咒声音隆隆传来,而后再道,“吾乃全真道祖纯阳子,全真道接引神界回归,神界屠戮苍生,挑起战争,全真道铸成大错,我全真道罪责难销,今我以全真道祖之名敕告全真道徒,从现在开始,昆仑守将命令高于我的命令,假若我的命令与昆仑守将命令相冲突,那么舍弃我的命令,奉行昆仑守将之令。另外,全真道徒听令,即刻赶往中原,与昆仑守军一同清缴江南神界兵将。”

纯阳子说完,将法身收起,而后朝中原赶去,“我先行一步。”

纯阳子离开,我回头看着后面站着的柳承,他正盯着我和纯阳子看,见我瞧他,他说,“此前我也不想跟你争,所以做起事来慵懒无度,没有一件事情真正上过心,没想到我在偷懒,你也在偷懒,既然你先我一步做出了决定,那我就将这一切背起来,也好让你看看,我已经不是两千年前那个帮不上你忙的愣头小子了。”

“好,看看是你先夺回酆都城,还是我先夺回江南。”我道。

而后起身离去,不多时间追上纯阳子。

纯阳子有心跟我较劲,不断加快速度,不过始终被我跟着,一直入了中原,中原地带一片和谐,并无什么战争,再往南方前行,见下界崇山峻岭之中,正有兵将交战。

乃是正一道徒、提刑司、玄门世家组成的联军在于神界交战。

联军只有一千来人,神界兵将却有四五千人,不过联军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势,神界兵将处于被动中。

纯阳子道,“高婉儿确实是个人才,当初在神界我就看出来了。人数不足,就得从天时地利上弥补,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帮忙。”

我恩了声,和纯阳子一同掠过。

不过才走一截儿,纯阳子忽然降下万千法剑,如雨点一般坠落下去,下方神界兵将哀嚎遍野,纯阳子对我道,“手痒,想试试,下一个战场交给你。”

第六百二十四章 突发意外

接下来时间,我和纯阳子沿途见有足足七场战争,不过规模都很小,我和纯阳子先后出手解决,因为对方无足够级别的主帅坐镇,自然也无法反击。

将沿途战争解决之后,我和他才去见高婉儿,高婉儿将周边一道观作为指挥部,因为收到了我们此前的警示,担心对方前来进行斩首行动,高婉儿已经将道观周围布置了有十数层防御。

见到高婉儿时,高婉儿已经弃了红妆换上了戎装,言行举止倒真有几分将军风采,也没了之前在青城山的刁蛮和不成熟,看来战场确实是一个磨练人心的好地方。

昆仑守军要来的消息,高婉儿已经收到了,见我们后道,“其实你们不用来,我自己可以应付这边,倒是青城山还有酆都城遭到大变,你们更应该去那边。”

纯阳子满脸笑意看着高婉儿,迈步上前去微微躬身,与高婉儿平视,高婉儿不解纯阳子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多半是听过纯阳子色仙的名号,道,“纯阳道祖请自重。”

纯阳子脸都绿了,说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高婉儿反问。

纯阳子道,“方才我们过来的途中,见了好几场小规模的冲突,指挥得不错,充分利用了有利的地形,不过却还是有些不足,我已经收了两个女弟子了,现在我看上你了,你有没有兴趣,做我膝下弟子,虽不敢说能把你调教成九天玄女那样的人,但保证摆兵布阵不会输给你哥哥高英杰,有兴趣吗?”

高婉儿是个足够骄傲的人,一听纯阳子说她排兵布阵有所不足,有些不乐意,说道,“赢了不就行了,哪儿有不足?”

纯阳子道,“我们过来一共途径八个战场,如果我们不出手,会有三场战败,当然,在以少对多的前提下,能赢五场已经足够优秀了,但还是可以避免失败的。”随后纯阳子走上前到沙盘上给高婉儿指点起来。

说的也都是些基本问题,高婉儿听后十分不服,道,“这些问题都是小问题,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可以忽略。”

我已经看懂了纯阳子的套路,他就是想故意贬低高婉儿,然后趁机给自己树立一个高大形象,然后再收了高婉儿。

这厮现在脑子里想的永远从我这边儿挖人,却没想过从九天玄女那里挖人,我也不打断他,左右看了看,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我给你讲你最大的问题。”纯阳子侃侃而谈。

在之后的时间,给高婉儿讲了索敌、前锋、两翼骚扰、后勤保障等,又讲了如何最大限度发挥防御力和攻击力,如果胜利,如何追击,如果失败,要以何种阵型逃跑,什么锥形、雁形、赞师、退威。

纯阳子确实有几把刷子,说得高婉儿一愣一愣的,由开始的不满,慢慢变成了虚心求教,说到最后,纯阳子立身道,“如何?要不要拜我为师?”

高婉儿看看我,再看看纯阳子,问道,“一定要拜师吗?”

纯阳子道,“孙清这次前来,是准备把昆仑守军交给你指挥的,你现在的能力顶多只能指挥万人的部队,而昆仑守军足有十数万,你知道如何调配吗?先锋多少人?左右翼多少人?后勤多少人?你懂吗?”

高婉儿摇摇头,最后拱手对纯阳子道,“请老师赐教。”

纯阳子哈哈大笑,看看外面时间,说道,“天色已晚,晚上到我房间来,我教你。”说完才看向我,“对了,孙清有事情要跟你说。”

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起身至高婉儿面前问道,“玄姬玄雅呢?平日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我的气味,今日怎么没见到她们?”

高婉儿说,“她们师徒四人去江南了,她们擅长魅惑,准备从内部瓦解对方势力。”

我听后忙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高婉儿道,“去了两天时间了,说好的是今天晚上回来,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敌营主将是谁,你知道吗?”

高婉儿说,“无极战神中的两位。”

我和纯阳子相视看了眼,纯阳子皱了皱眉头,“糟了,全真道徒和昆仑守军往这边赶,九天玄女肯定会派四御级别的人来江南坐镇,万一被发现,她们几个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高婉儿说,“应该没事吧,她们那么会伪装,没人能看得出来的。”

“实力差距足够大,不管怎么伪装都是枉然,你这几个徒弟,怕是要交代在那边了。”纯阳子看着我说,“要去救人吗?”

我摇头说,“现在去反倒提醒了他们,不能去,再等等,如果她们子时没回来,也不用去救了,肯定出事了,直接大部队开过去,一次定胜负。”

“你知道对方主营在哪儿吗?”纯阳子反问我。

我说,“江南能作为主营的地方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茅山。”转头对高婉儿道,“马上集结你麾下所有人,准备出发。”

我们谈话时,外面有道徒进来道,“报,有大批全真道徒往这边赶,敌友莫辨,他们说是来援助我们的,需要让他们进来吗?”

纯阳子道,“是我的人,来了多少。”

“有两万左右,大多是全真龙门派的。”这道徒说。

纯阳子恩了声,“告诉龙门派掌教,全真道徒作为先锋,组锥形阵,目标茅山!”

我冲这道徒点点头,道徒应是离开。

全真道徒已经赶到了,昆仑守军却还没到,他们规模太大,不能从方内过境,只能挑选险要之地,时间自然耽搁不少,过来至少还需要一天时间。

纯阳子道,“我全真道做先锋,足够厚道吗?”

我哪儿能不懂纯阳子的心思,他只是想要茅山九峰而已,只要攻下了茅山,就可以名正言顺入主茅山。

我现在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了,不发话继续等待。

快至子时的时候,玄姬玄雅俩徒弟,三郎四郎冲冲赶回道观,进道观见我,忙行了跪拜礼,我让他们起身问道,“你们俩的师父呢?”

三郎四郎道,“我们杀了对方十数位小将,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杨云,杨云说您准备放弃手中的权力,他不愿意,找两位师父过去商量去了,您真的准备放弃手中权力吗?”

“杨云在黄泉,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就算商量,他也应该直接来找我,又怎么会跑到半途拦截你们?”

她们俩摇摇头,见我脸色不对,又低着头,像做错事情的孩子,“我们不知道。”

我伸手指着她俩,咬着牙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赢定了?谁让你们跑出去的?之前在青城山,我是不是说过不能潜入对方阵营,你们添什么乱呢?!”

这俩丫头被我这话吓得又直接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纯阳子忙上前将她俩拉了起来,再瞪了我一眼,说道,“女孩子嘛,不能像男的那么要求她们,她们会离开军中,还不是你这师父给她们太多安全感了,认为只要你有你在就没事,只是被带走了,你凶她们做什么。”纯阳子说着把她俩护在身后,然后满脸笑意回头问道,“杨云从什么地方赶来的?”

纯阳子这是不把我身边的人挖空不罢休,我唱黑脸,他唱红脸。

她们俩道,“江南方向。”

纯阳子听后哦了声,淡淡说,“那应该是酆都城来的人,你们在敌营这么闹,他跑来拦截你们的。”又对我说,“去酆都城救人吧,江南交给我,在你回来之前,我保证拿下江南。”

第六百二十五章 玄鸟现身

他们此前抓去了孙思仁,现在又带走了玄姬玄雅,全是跟我熟悉的人,想都不用想,是针对我的,现在对方最强战力大部分都集中在酆都城,对他们来说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对我最危险的地方。

所以都不用等他们来通知,他们一定会让我去酆都城。

“师祖,对不起。”俩丫头胆战兢兢对我说。

我叹了口气,苦恼拍了拍额头,将治都摄印取出来交给了纯阳子道,“昆仑守军如果来了,交给你指挥,九天玄女处处欺我,现在得指望你帮我找回场子了。”

纯阳子接过治都摄印说,“这可是你最强底牌,你确定要交给我指挥?不怕我给你输掉了?”

“昆仑守军要是没了,你全真道也就没了,你尽力就好。”我说。

纯阳子笑了笑。

正说话时,道观外有白光闪过,落在道观外面,凝聚成型,正是九天玄女,不过却不是她的本尊,而是她分身。

九天玄女分身到了,纯阳子对我道,“去吧。”

我恩了声,迈步走出道观,与九天玄女分身相视而立,九天玄女说道,“你杀了真武大帝,我毁了青城山,我们两清了。”

“你还抓了孙思仁、玄姬、玄雅,还占了酆都城,现在你是略胜一筹。”我说。

九天玄女换上了微微笑意,说道,“你策反了神界两员大将,带走了不少兵马,我们也损失惨重,不过现在我占主动是真的。”九天玄女说着伸手一挥,有一匣子从她袖间飘出,落在我手中,还不等我打开,她先说,“我建议你先别打开,天皇大帝派人把你的两个徒弟带到酆都城,押送部队一共有千人,但你那两徒弟魅惑本事了得,至酆都城时,一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他们在逼不得已在途中摘了你小徒弟身上一样东西,就在这盒子中,我本意不想如此,但这件事情必须让你知道,瞒不住的。”

我听后心跳加速,看了看手中这不大的匣子,缓缓打开,刚打开,魅惑力量自其中传出,不等看见里面有什么,忙关上了匣子,双腿一软,踉跄几步靠在了后方柱子上,颤着嘴唇道,“抓了我这么多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九天玄女道,“我一个人对你和北阴大帝,还加上一个纯阳子,着实有些不公平,所以我想请你到酆都城小住一段时间。”

“走。”我道。

九天玄女说,“我以为你看见这东西,会失去理智。”

我冲九天玄女惨然笑了,“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没失去理智?你会后悔邀我去酆都城的。”

九天玄女说,“我在酆都城,自认为还可以压制你。”九天玄女说完转身,“走吧,我不确定你小徒弟还能撑多久。”

九天玄女前边引路,我回头看向纯阳子,将手中匣子展示给纯阳子看,“他们可能会对你徒弟做同样的事情,懂了吗?”

纯阳子正色道,“懂,且看好了。”

我恩了声,往前追上九天玄女分身,刚至鬼门,我直接挥剑一剑劈散了她这具分身,手中握着匣子直接赶往酆都城。

至酆都城外,见酆都城外密密麻麻是神界兵将,紫薇大帝、天皇大帝、长生大帝、后土皇全都在城墙上。

城墙上悬挂一人,正是玄雅,眼眶上鲜血已经干涸了,眼珠此刻就躺在我手中匣子里,她还有些许意识,或许是因为害怕,正在微微颤抖着。

神界兵将见我到来,快速调动起来,组成防御阵势,城墙上方天皇大帝喊道,“孙清,你总算来了,城墙上挂着的,可是你的徒弟?”

“天皇大帝,马上回来!”酆都城中传来九天玄女声音。

天皇大帝回头看向森罗殿方向道,“孙清一人前来,何须怕他,我们几人足可以拿下他。”说完再冲我喊道,“对不起,你这徒弟途中不听话,我摘了她的眼睛,不过好歹留了她一条性命,你该谢谢我。”

我看着玄雅,迈步前行,神界这些兵将挡住我去路,我沉声道,“滚开。”

“让开,放他进来。”天皇大帝道。

神界兵将随即让开通道,我行至城墙下方,纵身而起,腾身至玄雅旁边,去了她身上禁锢,将她搂着下了城墙。

玄雅什么也没说,知道是我,只是搂着我,缠着绳子说,“师父,对不起,徒儿给您添麻烦了。”

我运转九息服气法术,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故作轻松道,“放心,师父已经帮你找了一双更好的眼睛,我早就向苏妲己预定了。”说着将她背在了背上。

此时九天玄女再厉声道,“天皇大帝,马上离开酆都城,这是命令,你想死吗?”

我也将目光锁定在了天皇大帝身上,天皇大帝稍呆滞了下,说,“孙清,我们几人都在此,你想做什么?这丫头是我们送给你的,你的大徒弟,还有一个叫孙思仁的都在我们手上,一旦动手,她们都会死!”

“你们再敢动她们,信不信我掀了整个酆都城。”说完看向旁边紫薇大帝等人道,“这是我跟天皇大帝的事情,看在你们手上还有我两个人的份上,今天我只杀他一人,你们其他人,谁不怕死,可以来帮忙。”

说着召出炁剑握在手中,腾身上去,天皇大帝忙往后退了几步。

后土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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