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香丑妃 - xp1024.com
《探香丑妃》


第一卷:吻,瘾也 001:...

曾谅蹑手蹑脚地溜进年轻男人所在的独立温泉池,雾气弥漫中,望着男人立于池畔既精壮又完美的背部螺身,她紧紧捂住自己激烈跳动的心口,脸红如霞,呼吸不匀,眸光直愣。

在男人抬脚下水之前,曾谅快步追上去,在距其两步处站定,鼓足勇气大声道,“姓方的,我暗恋你已经满三年,现在想跟你来个痛快!这样,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如果你不愿意做我的男人,那就别转身,保持沉默就行,如果你……愿意,那就转身kiss我一下,一……二……”

站在前方的男人颀长的身姿猛地一僵,显然意外至极,既没有想到曾谅会贸然闯进此处,更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这般表白。

数到第十秒时,曾谅早有所料地苦笑一声,果断地转身,决心从此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转过身的她尚未迈出一步,右臂就被男人一把拽住。

随即,在一个梦幻般的天旋地转之后,曾谅已被男人牢牢地箍在怀里,且被迅疾捕获了红唇。

虽然时间过了十秒,但十一秒未到。

男人没有拒绝她的求爱,而是给了她一个接纳的a-surprise-kiss!

一个不深不浅的啄吻结束时,男人贴着她颤抖的唇瓣,磁声道,“谅谅,一个kiss怎么够?来点更刺激的如何?”

曾谅惊喜交加地傻傻点头,点头间,连衣裙已经被男人剥蛋壳般地轻易剥去,继而轻飘飘地落地。

当两具美轮美奂的身姿一冷一灼地紧密贴合在一起时,一股恶臭突然从四面八方浓郁袭来,直奔两人鼻息。

男人忽地狠狠一把推开曾谅,右手捂嘴,俊眉紧蹙地质问,“怎么这么臭?你放臭屁?”

曾谅一脸冤枉地拼命摇头,“没有,我没有!”

“难不成你认为,这臭屁是我放的?”男人横眉怒对,不等曾谅辩解,紧接着又吼,“我最讨厌放屁很臭的女人,尤其是放了臭屁还不肯承认的女人!”

话落,男人退后一步,很快在缭绕的雾气中不见影踪,徒留曾谅独自在温泉池奔走呐喊。

“方霖,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

梦就这样猝然醒了、碎了,曾谅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闭上眼睛迅速回顾了一遍梦境,深深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尔后狠狠一拳砸在被褥上。

该死啊,真该死!

她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好不容易做个有方霖的暙梦,结果偏偏是以恶臭收场?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为什么次次都是如此?

“啊!啊!啊啊啊……”曾谅一边愤懑地叫喊,一边用双手猛烈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不知持续捶打了多久之后,一阵剧烈的钝痛袭来,曾谅的神智刹那间痛到消失。

恢复神智时,曾谅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刚才那暙梦的温泉池中,周围别无他人,只有盘旋不绝的恶臭。

呆了呆,管他三七二十一,曾谅气得破口大骂,“究竟哪个乌龟王八蛋敢屡次跑到我梦里撒野放毒瓦斯?有种就给我滚出来,不然我咒骂到你八辈子祖宗!”

不知是曾谅话中的哪个关键词起了重要作用,空气中原本看不见形体的恶臭突然聚拢成一缕青灰色的烟气,烟气在徐徐袅袅的伸展中又逐渐幻化成一个人形,直至变得有血有肉。

002:楔子(2)

诡异出现的陌生男人跟曾谅年纪相仿,脸色苍白得厉害,失神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有点像她想象中的鬼。

“你不认识我了?”男人阴森森地问。

曾谅浑身一颤,一脸茫然地回答,“不认识,但感觉有点面熟,喂,老兄,我们哪里见过?”

男人眸色一寒,“你还记得毛豆么?”

“毛豆,记……记得啊。”

毛豆曾是曾谅家隔壁邻居的孩子,跟她同级不同班,在两人八岁那年,有一天毛豆突然失踪了,找遍了整个小镇都找不到他,大家一致认为,毛豆肯定是被拐卖了,这些年,毛豆的父母虽已经有了其他孩子,但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每每提到失踪的他时,总是泪流满面……

曾谅瞪大了眼睛,手指着毛豆激动道,“难……难道你就是长大后的毛豆?好像是有点像哇,喂,这些年你被拐去哪里了呀?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爸妈——”

不等曾谅把话说完,毛豆就愤懑地打断她,“我去哪儿了,你应该最清楚。”

曾谅无辜地摊手,“抱歉,我不清楚。”

“那年的四月初四,你站在一块松动的木板头端欢快地上蹿下跳,我偷偷地站到木板尾端,原本想重重地跳一下,让木板头端翘起来吓你一跳,谁知木板头端虽然翘起来了,但我双脚快要落地时,却掉进了翘起的木板下面,哼,你知道木板下置放着什么吗?”

曾谅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完全不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了,只能茫然地摇头。

“是化粪池!”毛豆咬牙切齿道,“我的肉身被粪便淹毁,可灵魂却窜进了掌管粪便的粪仙身上,从此我就变成了倒霉的粪仙,这都是你害的!”

曾谅既震惊又无奈,她算是明白毛豆的意思了,敢情他是在怨她无意中害死了他呀?

讪笑一声,曾谅故意朝他竖起大拇指,“当粪仙好呀,虽然听起来有些不雅,但是人都要拉屎不是?怎么着你也从人变成了神仙,恭喜。”

毛豆瞪眼,“当神仙是好,但也要看是哪路神仙。因为我浑身散发出恶臭,其他神仙都孤立我,就连那些妖魔鬼怪,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简直是奇耻大辱。”

“原来你是在计较这个,”曾谅脑瓜一转,拔高声音问,“难道,我每次做暙梦的时候你都来打扰,为的就是报复我?”

“当然。”

曾谅恍然大悟地叹气,“好吧,你尽管打扰,但只限于在我梦里好了,拜托千万别去我现实中打扰,好吗?”

毛豆冷笑,“你已经没有现实了。”

“你什么意思?”

“你刚刚已经把自己给捶死了。”

“什么?”曾谅摸着自己似乎仍在隐隐发痛的脑袋,一脸惊愕,“你开玩笑吧?”

“不跟你废话了,我是来跟你谈一笔交易的,”毛豆一本正经道,“我问过玉皇大帝,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派你去香君转世为人的地方,靠你找到香君,拔光他所有腋毛,待我服下用腋毛做引子所熬煮的药水,才能摆脱浑身臭气熏天的境遇,从此,想继续当粪仙也可,想转世为人也可。”

曾谅认真地听着,一半觉得自己在做荒诞的梦,一半觉得自己是遇上稀罕事了,不禁请教道,“香君是谁?”

“跟掌管世间各类臭气的臭仙相对,他是掌管世间各类香气的神仙。”

曾谅似懂非懂地点头,“哦,能否给些提示,譬如那个转世为人的香君是男是女,年龄多少,身份姓名,甚至是长相如何?”

她在心里已经打好了如意算盘,想着只要找到那人,弄点药把他给整昏迷先,再把他的腋毛直接拔下即可,多省事简单方便?

毛豆似乎看穿了曾谅心中所想,白眼道,“我只知道他是个男人,体香极为独特好闻,其他一概不知。”

“你故意整我吧?”

“白痴!你以为我有闲心拖延我摆脱恶臭的时间?”

“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就会被我关进化粪池中不得超生。”

“恶毒!若是我帮你把事情办成了还有什么好处?”

“我可以向阎王求情,让你做回原来的自己,甚至,助你嫁给方霖。”

一听说能嫁给梦寐以求的方霖,曾谅的眼睛便立刻直了,心动不已道,“有期限么?”

“没有,但是,如果你找不到香仙,我会一直破坏你的姻缘,让你生生世世孤独终老。”

“你狠!好,成交!”

曾谅点头应允不久,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模糊,似乎只有缭绕的雾气,没有其他。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梦里跟人开了个认真的玩笑,却没想到不该当真的荒诞事竟能成真。

003:昧暧(1)

沉睡的女子是被阵阵激烈的男女欢好之声给活生生吵醒的。

她就是穿越后的曾谅。

睁开眼睛,曾谅发现自己仍置身在温泉池畔,只是此温泉池非彼温泉池,原先的温泉池富丽堂皇,现代味十足,而现在的温泉池却简朴雅致,显得古色古香。

此时此刻,她非但平躺在坑坑洼洼的泥块地面上,身上穿着的衣裳更像是一袭古装衣裙。

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曾谅侧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乍一眼,就凝住了呼吸,小嘴张成了惊诧的o形。

这一次,她非但看到了赤螺的美男,还看到了赤螺的美女。

这一次,她非但看到了统统赤螺的古代美男与美女,还看到了他们肆意融合的姿态,配合狂荡的男女吟呻声,偌大的温泉池正显得热火朝天。

曾谅跟两人的距离最多不过十步,以致于能够看到各种细节,她的脸虽在一阵一阵地泛红加深,可眼睛却一眨也不想眨。

前世只有在影片中看到的昧暧场景,今世竟能身临其境地观看,其逼真度与优美性又非影片及得上丝毫,她怎能不厚起脸皮好好珍惜?

温泉池沿畔,妩媚的女子正被俊美的长发男子狠狠地控制在身子之下,女子陶醉地紧闭双眸,一手在男子身上胡乱抓摸,一手在池水中胡乱拍打,嘴里的吟声随着溅起的水花一浪高过一浪。

男子似乎觉察到曾谅肆无忌惮的打量,便侧首朝着她挑衅般地望来,漆黑的俊眸中尽显得意与张扬,有一种欲让曾谅后悔莫及的嚣张狂妄姿态。

曾谅看完整了男子如冠玉般无暇的面容,心中赞其俊色可餐的同时,顽皮地咧了咧小嘴,送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天不怕地不怕,或者说毫无羞耻之心。

世上的美男有千万种,可惜他不是她能生出心动感觉的那一种,而就算他是她能生出心动感觉的美男,亲眼见过他与其他女子这般欢好过,她也断然不会在心里认可他。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世,她都有她的洁癖,与其他女子亲密接触过的男人,她不屑不要不碰。

曾谅不知道自己究竟穿越成了什么角色,而这个男人为什么看着自己的眼神这般复杂,有不满的挑衅,也有惩罚性的骄傲,更有恣意放纵的不屑?

总而言之,男人的眼神很是复杂,复杂到似乎除了蕴含着对她的反感与厌恶之外,还有更深层次的意味,不过,因为曾谅不认识这个男人,所以没法彻底读懂他的眼神。

唉,以前的尉迟真凉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

管不了那么多,曾谅只知道自己现在对这个男人的眼神很不喜很不舒服,所以,她对他笑得更加灿烂的同时,两片红唇迅速一抿一噘,竟成功朝他吹出一记响亮的口哨——挑衅味与戏谑味十足的口哨。

口哨的声音再响亮也敌不过那妩媚女子发出的放浪吟叫声,但这口哨声,还是被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不可思议地怔了怔,随即迅速收回眸光,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可理喻的刺激似的,更加激烈地侵占着身子下的女子,仿佛欲将她撞碎了之。

004:昧暧(2)

曾谅津津有味地观赏了没一会儿,忽地被从外头闯进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搅。

脚步声停在她身旁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愤怒中带着关切的女声,“小姐,金叶总算找到你了!”

曾谅转过头望向来人,是个年纪约摸十五六七的女子,凭着她的称谓与打扮,应该是她的丫鬟没错。

金叶跪在曾谅身旁,一边心疼地擦拭着尚挂在曾谅脸上的泪珠,一边劝道,“小姐,随金叶回去吧,为这种男人伤心实乃不值得。”

曾谅表情呆呆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笑,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总归还是个配有丫鬟的小姐,知足吧。

在金叶的搀扶下,曾谅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缓慢的恢复之中。

离开温泉馆后,曾谅走到一棵树下,招呼金叶跟着她一起坐下,再蹙眉道,“金叶,我大概是受到太大的刺激,以致于现在头脑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你快跟我说说,我是谁?”

金叶被曾谅吓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半天回不过神,若是她家小姐是个调皮活泼的女子,这会儿她肯定认为小姐是在跟她开玩笑,可偏偏,她家小姐安分乖巧、诚实善良,从来不会跟人开玩笑。

别说此刻小姐跟她说话的神情与腔调都极其认真,金叶甚至想到刚刚在温泉池找到小姐的时候,小姐的脸上竟然带着灿烂的笑容,试想,若非小姐被刺激傻了,或者被刺激失忆了,否则怎么可能在见到自己钟情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做那种事情时还能笑得那般天真无邪?

定了定悲怆的心神,金叶握住曾谅的手,强忍着没让眼泪从乌黑的大眼睛里滚出来,抿唇笑道,“小姐,你是尉迟真凉,年方十六,乃镇北大将军尉迟锋的庶出女儿,排行第四。”

曾谅点了点头,“尉迟真凉,曾谅,谐音,还不错。刚刚那个男人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瓜葛?”

“他是闻尚书的三儿子,闻争鸣。小姐跟他也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闻公子曾扬言非尉迟家的四小姐不娶,小姐也曾发誓非闻家的三公子不嫁。谁知,因为两件事,闻公子跟小姐关系僵了。”

“哪两件事?”

“一件,因为小姐虽然很喜欢闻公子,却谨遵真姨娘即小姐生母的教诲,除了愿意让闻公子牵手之外,不愿意与闻公子有其他亲昵之举,是以久而久之闻公子失了耐心。”

“嚯,原来如此,所以他才跟其他女人那样?”虽然曾谅认为她现世的母亲太过保守苛刻,但却十分感激她的保守苛刻,否则,她怎么能通过这件事明白一个男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个只专注于肌肤之亲,不愿意耐心等待的男人,能给女人多美满的明天?这种男人无论活在哪个时代,都是靠不住的。

“那女子是悦享温泉馆的老板娘,在她嫁人前,曾是小姐的好朋友,因为喜欢上了闻公子,所以与小姐疏离了关系,没想到……”

曾谅心里一阵恶心,不禁打断道,“还有一件事呢?”

口齿伶俐的金叶这时却支支吾吾起来,“还有一件,不提也罢。”

曾谅笑眯眯地望着金叶,“嗳呦,可爱的金叶,可怜可怜我这个失忆人吧?”

金叶盯着曾谅纯真的笑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她起来,直至将她拉到一户人家的院子中,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大水缸道,“小姐,你去那儿照照自己的模样吧。”

005:魔鬼的脸蛋

经金叶一提醒,曾谅这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这一穿越,究竟是身穿还是魂穿?

刚刚她苏醒之后,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身穿,可这会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段,却发现自己的个子似乎比前世低矮些许,而身板又比前世瘦削得多。

望着这具俨然陌生的身段,曾谅基本上可以肯定,她不是身穿,而是魂穿了!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她的灵魂正寄附在一具陌生的身体之上。

平心而论,曾谅对这具全新的身段还是极为满意的,前有凸后有翘,细细的腰肢如柳条,几乎找不出什么缺点,毕竟只有十六岁,身高没有前世的高也很正常,想必过几年就会长高了。

望着不远处的那个大水缸,曾谅脑袋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话来:“魔鬼的身材,魔鬼的脸蛋。”

呃,不是应该说“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吗?

曾谅一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手感嫩滑的脸蛋,一边快步朝着水缸走去,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魂穿之后的她拥有一张怎样的脸蛋?

她不奢望自己能长得倾国倾城,至少也该与这副婀娜多姿的身段匹配,怎么说也看得过去看得顺眼吧?

气喘吁吁地在水缸边站定,曾谅大胆地朝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望去,也就一阵风吹过的时间,曾谅手里紧紧捏着的一张树叶皱巴巴地飘落在地。

水中的女子,黑葡萄般的眼睛大而晶亮,密实的睫毛如蒲扇般翘长,鼻子挺拔秀丽,唇瓣红而水艳,肌肤白皙胜雪,但是,这般灵气逼人的女子,脸上偏偏有着致命的瑕疵。

她的左右脸颊上,竟覆盖着两块体型硕大的褐斑,那感觉,就如一条洁白的衣裙被溅上了脏水一般令人感觉恶劣难堪,甚至是可笑。

站在原地的金叶望着自家小姐僵硬的身子,悲伤地流出了眼泪,小姐虽然只有十六岁,可那美丽的背影,怎一个削魂了得?恐怕正常的男人见了,都有上前将她狠狠揉进怀里蹂蔺的冲动,只是,一旦小姐转过身,将脸蛋曝露在男人的视线之中,恐怕所有的男人都会欲念消退,变了心意。

曾谅将右手往后招了招,轻声道,“金叶,你过来。”

金叶低垂着头,校洪步地跑到曾谅身后站定,“小姐?”

“我这脸就是闻公子跟我关系变僵的原因之一?”

“嗯。”

“难道我的脸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金叶点头,“小姐以前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府上的门槛都快要被求亲的人给踏破了,可一年前,不知怎么回事,小姐的脸上开始泛红发痒,渐渐地就长出了褐斑,看遍了京城的名医却怎么也不见起色,久而久之,褐斑反而越长越大,直至长到现在鸡蛋大小的模样。”

“起初,小姐脸上的褐斑如米粒大小的时候,闻公子很紧张小姐,也很关心小姐,带着小姐到处求医问药,可当所有的名医都对小姐的褐斑束手无策之后,闻公子对小姐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了。但小姐却坚信闻公子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只爱小姐一个,只疼小姐一个。”

闻言,曾谅轻轻一笑,能够通过毁人姿色的褐斑而看清一个男人的本质,其实也是值得的。

若是金叶告诉她,她这脸上的褐斑从生下来之后就是如此,她恐怕会懊恼一番,可现在,因为褐斑而看清一个男人的内心,换个角度考虑,她反倒坦然接受了自己容貌丑陋的悲惨事实。

当然,她心里自然还是郁闷的,竟然连长得相貌平平也成了奢望。

“砰”一声,曾谅一拳头打在了水面上,水面旋即破碎,可她的脸却在破碎中依然丑陋。

“什么尉迟真凉,我应该叫尉迟真丑才对,”曾谅抬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大喊一声,“毛豆,是你搞得鬼吧?”

金叶被曾谅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问,“小姐,什么毛豆?”

曾谅咧嘴一笑,“毛豆是一种可以吃的蔬菜。”

不等金叶回神,曾谅拍了拍金叶的肩膀,“带我回家。”

金叶望着小姐脸上平和的笑容,暗想,或许小姐失忆也是好事一桩,至少能够忘掉那个不值得让小姐牵肠挂肚的闻争鸣。

如此一想,金叶沉重的脚步立马变得轻松起来,嘴上答应一声,朝着院外欢快地蹦跳而去。

只是,还没等金叶跑出院外,她尖叫一声的同时,娇小的身板往后退了七八步,直至撞到曾谅的身上,若非曾谅站稳扶紧,两人便一块儿摔地上了。

“怎么了,金叶?”

金叶颤抖着身子指着敞开的院门,哆嗦着嘴唇解释,“小……小姐,狼……狼……”

“狼?”曾谅顺着金叶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正睁着一双眼白多于眼黑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瞪着她。

006:神魂颠倒

曾谅没亲眼见过真正的狼,可却见过一种跟狼长得颇为相似的犬类——哈士奇。

她暙梦中的男主角方霖便养有一条哈士奇,名叫哈利,第一次见到哈利,她跟金叶的反应差不多,着实被它的眼神吓得后退好几步,当时方霖笑着问她,是不是觉得哈利长得像狼?她懵懂地点了点头,方霖便耐心地跟她解释,哈士奇跟狼有很大区别,譬如:哈士奇的眼睛是冰蓝色的,眼神晶莹剔透,很友善,而狼的话,除却北极狼,其他狼的眼睛都不是冰蓝色的,而且眼神凶狠犀利,一点儿也不友善。

所以,曾谅第一时间判定,眼前的这条应该是犬类哈士奇,而不是狼,因为除了它的眼睛是冰蓝色的以外,它的眼神干净透明,最重要的一点,它跟其他的狗一样,居然正对着她友好地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这一点,凶恶的狼是绝对表现不出来的。

方霖的哈士奇曾谅只见过一次,所以乍一见到眼前这条哈士奇,曾谅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她不由异想天开地猜测,难道这条哈士奇就是哈利,跟她一样穿越了?

“喂,你……是不是哈利?哈利?我是曾谅,咱们见过一次?”曾谅侥幸地问。

哈士奇(作者也不知道它是狼是狗,所以暂时这么称呼它,咳咳)似懂非懂地盯着曾谅的眼睛,结果抛给她一双大白眼,好像在说:本犬不叫哈利,本犬更不认识你!

曾谅讪笑一声,揽过身旁仍在瑟瑟发抖的金叶,安抚她道,“金叶,别怕,它不是狼,是狗。”

“狗?不,不是。”金叶拼命地摇头,“这分明是一头狼,我见过的犬类也不在少数,可是,从未见过这种犬类,它根本就是狼。”

“可能它是从外地跑来的狗。”

“不,没这样的狗……绝对没有……”

“……”也不能怪金叶不相信曾谅,试问,这主仆俩朝夕相处,知根知底的,如今主子失了忆,她说的这种话能信吗?

曾谅无奈地叹气,“它若是狼,我们这会儿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它面前争辩?早就被它拆吃入腹了是吧?”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金叶半信半疑地看看曾谅,又看看哈士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坚定的,那就是她家小姐自从失忆之后,性情大变了,以往都是她护着小姐,而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两人争论的间隙,哈士奇慢吞吞地从她们身旁经过,径直朝着虚掩的屋门走去,等它庞大的身子一半探进屋子里之后,它忽地又退了出来,对着曾谅“呜汪呜汪呜汪”地叫了三声。

金叶听了,吓得拽紧了曾谅往后退,一直退到栅栏门外。

曾谅望着已经停止叫唤,却一眼不眨望着自己的哈士奇,蹙紧了眉。

刚刚它的叫声虽然响亮,可却并不凶狠,不像是想赶她们走,或者是在恐吓她们,听起来反而像是在求救?

当然,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直觉与猜测而已。

怔了怔,曾谅不知道自己是被哈士奇那眼神与叫声给收买了,还是看在方霖与哈利的面子上,便暗自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曾谅拍了拍金叶的肩膀,兀自走进栅栏门,且将栅栏门关上,对着栅栏门外的金叶微笑道,“那狗可能遇到点麻烦,需要我的帮助,我过去看看,你就在这儿等我。”

闻言,金叶连忙摇头,“小姐,不能去,去不得!危险#狐真的是狼不是狗!”

“没事,我心里有数,这样好了,如果我半个时辰还没出来,或者不应你的声,你就叫人来救我,可好?”

金叶双手紧紧地抓在栅栏上,心中既犹豫不决,又充满恐慌,若是小姐半个时辰还没出来,恐怕早就被那恶狼拆吃入腹,还用得着找人来救?

唉,既然她无法改变小姐的决定,只能跟她同生共死了。

于是,金叶视死如归道,“小姐,我陪你一块儿进去。”

曾谅从金叶的表情与反应中看出了这个丫鬟的忠心与善良,不由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指着哈士奇点头,“好啊,不过,得等你相信它是一条狗了才能进来。”

“小姐……它……我……”金叶纠结地低下了头,等她抬起头的时候,曾谅已经走到了虚掩的门口,而那哈士奇却没有跟随进去,反而像是守卫者似的紧盯着她,仿佛在对她说:你敢靠近一步,我就吞了你!

金叶虽然害怕哈士奇冲过来吃了她,但见它没有跟着小姐进去,也就暗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头狼明明看起来饥肠辘辘很饿的样子,为什么迟迟不吃她们?还是说,这是一头被猎人收养的狼,通了人性,所以对人无害?

曾谅没有将虚掩的门推得更大,而是侧着小身板挤了进去,由于内外光线相差甚大,一时间她的眼前漆黑一团,等她慢慢适应光线之后,不知是她顺手的举动,还是风的作用,身后的门已经轻轻合上了。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曾谅想当然地认为,这里应该住着哈士奇重病在床的主人,正需要她的帮助。

在昏暗的屋子里扫视一圈,曾谅朝着那张简陋的大床慢慢走去,等她走到床边时,却诧异地发现,床上的被子虽是摊放着的,可却并没有躺着人。

怎么回事?人呢?

曾谅俯身将右手放在床褥上一探,床褥还是热的,这说明,病人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若不然,哈士奇不会引她进来吧?

直起身子朝周围环视一圈,曾谅忽地觉得脊背发凉,毛骨悚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氛围越来越诡异之故,她原本平静的心砰然乱跳起来。

“请问,有人吗?”曾谅一边佯装平静地出声,一边将脚步缓缓地往后退,想退到屋门那边,可以随时逃跑。

她的脑袋里闪过无数可能,但她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一种,那就是病人因为害怕而躲了起来。

“你出来好吗?我是你家的狗请来帮助你的,别无恶意。”

曾谅本就是个好奇心重且喜欢探究的人,胆魄极大,不过她敢进来这间屋子,主要还是诚心想来帮助人的。

可是,曾谅万万没有想到,这屋子里的人所需要的帮助,能让她追悔莫及。

眼前突然蹿出一个人影,一手擒祝糊的脊背,一手擒祝糊的纤腰,几步将她掳至就近的木桌上抵住。

曾谅只觉扑面的浓郁药香几乎将她熏得神魂颠倒时,那人的唇已经以滚烫的温度迅速覆祝糊的。

007:吻

这是什么情况?

曾谅懵了,而与她唇贴唇的男人仿佛也懵了。

因为曾谅觉得,按照正常的节奏,男人在吻祝糊的唇瓣之后,理应进行下一步深吻,哪怕不跟她唇舌交缠,至少也该把嘴唇给努动努动吧?

可偏偏,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是傻了一般,或者说被定格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吻住曾谅唇瓣的动作与姿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谅的心依旧在砰然乱跳,率先反应过来的她明明可以离开男人的唇,可她却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黑暗中,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眼神灼而有神,像是能穿透她的灵魂似的犀利。

两人虽然只是唇紧碰着唇,可气息却仿佛已经互通,能够清晰地闻到彼此的味道,而曾谅就是被男人嘴里散发出来的奇异香味给震慑住了。

男人刚刚鬼魅般靠近她的时候,她闻到的只有跟屋子里散发着的没甚区别的浓郁药香,可现在,当两人的唇瓣联接在一起时,她却闻到了一股可以用妖艳来形容的花香,而这股妖艳的花香,显然是从男人的嘴里散发而出。

曾谅猛地想到自己穿越至此的初衷,想到毛豆说过的那句话,他说,“我只知道他是个男人,体香极为独特好闻,其他一概不知。”

此刻吻祝糊的不就是个男人?而从他嘴里散发出的妖艳香味不就是体香?

如此一想,曾谅在心里哈哈哈哈地大笑一番,就像是找到了宝贝一般兴高采烈,俨然不觉得自己正在吃亏,或者说已深陷危机。

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以为至少得花个一年半载才能找到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外面的那只哈士奇,真是她的福星,莫非真是从方霖家穿越过来助她一臂之力的?

可是,现在她被这个古怪的男人制住,别说不可能把他打晕,恐怕还没来得及碰到他的腋毛,她就已经被他不知怎么地给弄死了。

虽然这个男人这会儿只是擒祝糊吻祝糊,可是,她能够从他的动作与气场中感受到他的强大与凶猛,并不是她说三两句话就可以扭转形势。

曾谅的脑筋飞速地运转着,忽地头脑一热,有了主意。

其实很简单,只要让这个男人昏睡过去,她再把他绑起来,就可以尽情地拔他的腋毛了,只是,一想到那个让他昏睡过去的办法,曾谅的脸便红到了脖子根——她居然想以自己的身子为诱饵,让他给做晕过去。

曾谅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就像是自己在做暙梦一样荒唐,可是,她现在脑袋里却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荒唐的办法出来。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男人嘴里冒出来的妖艳香味给熏昏了神智,还是先前受到闻争鸣的刺激,到了她霪性大发的时候?

其实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如今她灵魂依仗着的身子并不是她的,所以,即便这具身子失(咳咳)身了,也跟她没有本质的关系,她完全可以看开,才不管跟他做那种事的时候,自己的灵魂会不会因为身子的动作与反应而有感觉。

反正,如若她是身穿,这会儿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身子做诱饵,而正因为她是魂穿,所以她才能想出那种损人利己的馊主意。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这具身段看上去似乎极为不错,但究竟有没有让这男人做晕过去的魅力,却是个未知数了。

多年以后,曾谅偶尔想到今日,哑然失笑地明白,若是此刻吻祝糊的男人换了一个人,即便她只能用身子交换他的腋毛,她也做不到将自己依仗着的身子慷慨地奉献出去。

人对人的感觉就是很奇怪,对有些人,可以毫无保留地敞开一切,而对有些人,却连被触碰一根手指头,都毫不情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曾谅没有跟人接吻的亲身经验,但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前世看过那么多有接吻镜头的影视剧,她自认为基本的套路还是懂的。

于是,曾谅在鼓足勇气之后,非但主动抬起双臂抱住了男人,而且主动探出小舌挤进了男人的双唇之中,一阵胡乱地扫荡。

她觉得这是属于她对男人的高超撩拨,可若是在专业人士的眼中,她就是个拙劣至极的生手。

因为曾谅的主动,男人本就僵硬的身子变得更加僵硬,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命令他将这个女人推开,可偏偏还有一个声音却在鼓励他继续吻她,深深地吻她。

内心一番激烈的挣扎之后,男人对曾谅的唇舌猛地展开了狂风骤雨般的侵袭,主动的曾谅瞬间变为被动,一开始觉得被男人吻得越来越痛,到后来却觉得滋味越来越美,而她的头居然越来越晕,站在地面的双脚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无力,而身子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男人灼热的双手开始在曾谅的身上重力游移,却迟迟没有剥她的衣服。

当两人的唇舌都变得麻木不已时,男人猛地退出唇舌,竭力隐忍着某种澎湃的欲念,哑声询问,“是处子么?”

008:激烈的火花

曾谅只觉这男人的声音磁性低哑,仿佛天籁般动听,愣了愣,一边软软地朝着男人的怀里倚靠过去,一边娇声回答,“是与不是,我说了不算,你来说了算,可好?”

闻言,男人忽而狠狠一把将曾谅推开,喘息却是粗而急乱,言辞则瞬间变得鄙夷不屑,“我怎么觉得你是姬女?”

姬女?

曾谅差点被他气得吐血,不禁反唇相讥,“我怎么觉得你是瓢客?”

男人立即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我更不是!”曾谅气呼呼地为自己辩驳,虽然她不会亲口告诉他自己是处子,但也容不得他侮辱她为姬女。

男人怔了怔,随即长臂一揽,将曾谅重新纳入怀里,沉声道,“如果待会我发现你不是处子,事后不会留你性命。”

好重的杀气!曾谅缩了缩脖子,冷哼一声,她该感激自己这具身子托她亲娘的福,还是处子之身么?

“听你这口气,好像我不是处子对你而言有多吃亏一样,难道你没碰过女人?”

这般斯密的问题,曾谅以为男人肯定不会回答,可他却直言不讳道,“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他的意思是,她是他第一个碰过的女人?

曾谅怔住了,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还能这般坦诚,居然会对她这个陌生人承认自己从来没碰过女人,一般男人不是很忌讳自己没有碰过女人,对女人缺乏各种经验的么?听这男人的口气,好像他没有碰过女人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一般。

不过,从女人的角度而言,一个从来没有碰过其他女人的男人,却极为难能可贵,值得女人高兴与骄傲。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曾谅咧嘴一笑,真见鬼了,她居然在危险中真的感到了莫大的荣幸。

男人巧妙地回答,“我希望你能让我感到荣幸。”

曾谅撇嘴,这男人,还在期待她是个跟他平等的处子呢。

男人摸索着曾谅的脊背,开始动作生疏地剥起了她的衣裳,好不容易将一件衣裳剥除在地时,突问,“为什么你不反抗?“

曾谅白眼,“莫非这就是你怀疑我是姬女的依据?我先问你,如果我反抗,你会放我走吗?”

男人干脆地回答,“不能。”

“这不就得了?既然横竖都是被你欺负,与其哭哭啼啼地被你强占,不如乖乖巧巧地跟你好好配合,恐怕还能从中享受一番,得到些意想不到的好处与快乐。”

这不就是前世某句话的演绎——生活就像是强监,既然没能力反抗,那就去享受吧?

男人探出手捏了曾谅的脸颊一把,“你这脸摸着明明又嫩又薄,怎么感觉却是又老又厚?”

这厮是在嘲笑她脸皮厚了,曾谅权当没听见,同时见他也不是那种难以沟通的男人,便试探着跟他讲条件道,“喂,事成之后,你能不能送我点礼物?”

“事成之后?”男人当然明白曾谅这四个字的涵义,但他实在没法理解,一个感觉是处子的女人竟然能将男女之事说得这般轻松,仿佛家常便饭一般正常,连他一个男人都觉得羞赧与难以启齿的事,她却似乎已经看透了般,“你这是在问我索要事后的报偿?”

这男人的声音又有些变调,曾谅明白,自己八成又被他看作那种贪得无厌的女人了,连忙懊恼地替自己解释,“别那什么……犬眼看人低,我是想问你要报偿,可却不是你想的那种报偿,我呀,既不会要你的半分钱财,也不会要你对我负责,我只希望你能把你身上的腋毛全部送给我,就当留个纪念,好么?”

“腋毛?”男人诧异地蹙眉,对他而言,腋毛也算是斯密物,可曾谅却看似认真地在问他讨要,这着实令人费解,“你要腋毛做什么?”

“呃,小女子有怪癖,喜欢收集腋毛行不行?”

“不行。”连她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更何况男人呢?

“小气!”曾谅稍稍动了动脑筋,“其实是这样的,我有亲人得了恶疾,需要像你这种类型的男人的腋毛做药引子。”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类型的男人?”

“咳咳,天机不可泄露。”

男人见曾谅有意隐瞒,也没有勉强,“若事后你还留有性命,我可以考虑。”

曾谅不由觉得好笑,这男人,还在渴望她是个处子呢。

“快点吧,我怕冷。”

曾谅知道自己这话听起来像是在猴急地催促男人赶紧跟她做那种事,但她明白,她这么说的真正原因,一个是迫切地想要得到他的腋毛,一个是对那种事所产生的本能的紧张与恐慌。

她所依仗的身子确实不是她原先的,但是,所有因男人的触碰而生起的感觉却独属于她。

男人剥她衣裳的动作依旧生疏笨拙,可却因为她的催促加快了动作。

终于,曾谅在黑暗中寸缕不遮了。

男人微微松开她的身子,开始解自己的衣裳,解他自己的显然跟解别人的衣裳不一样,很快他本就穿着不多的衣裳就被全部褪至地上。

如今正是深秋的时节,确实极冷,曾谅冷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里则七上八下地恐惧不已。

哪怕她已经对自己做好了强大的心理安慰,但她却无奈地发现,如今她的灵魂和这具陌生的身子简直浑然一体,毫无排斥与异样,也就是说,她对男人的任何触碰,既敏感又深刻。

在曾谅的忐忑不安中,男人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粗犷的肌肤与柔嫩的肌肤毫无遮拦地触碰在一起,一热一冷,一糙一滑,每个人的心里,都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009:对他的味

曾谅被男人置放在床的同时,矫健的身躯已经将她整个凌然覆下。

男人身上的温度灼烫而炽烈,很快,曾谅赤露在外的肌肤再也感受不到丝毫深秋的寒冷,反倒觉得有异常的躁热从身子深处源源不断地喷薄而出。

“放轻松。”男人哑声命令曾谅,心中暗忖,这女人也不过是只纸老虎,嘴上说得轻松,可真正经历之时,她却变得浑身僵硬,回应寥寥,显然紧张至极所致。

“你也半斤八两。”曾谅不服气地反驳,虽然动作着的一直是他,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双手的颤抖、呼吸的紊乱,不是紧张是什么?

唉,果然都是新手上路,生涩得很呐。

曾谅很怕男人像影视剧里那般肉麻地亲吻她的身子,幸好,不知是这男人不喜欢那一套,还是根本就不知道有那一套,只是不断用粗粝的手指触摸着,更不忘跟她越来越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贴合的感觉实在太过奇妙,曾谅心惊肉跳地承受着、颤抖着,甚至痉挛着,她没有尝试过其他男人的经验,因而不知道,是不是任何男人对她这样动作的时候,她都会生出这种既不排斥又奇异的感觉?就仿佛男女之间天生便是如此契合,天生便该如此紧贴?甚至,需要更深层次的结合……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身子,但曾谅觉得自己的身子此刻就像是着火了一般,肌肤大概呈现出各种诡异的红,尤其是被男人直接触及的地方,应该是异常火红的吧?

黑暗似乎能给人无尽的勇气与胆量,渐渐地,曾谅虽仍处于被动,却情不自禁地抱紧男人的身子,并且将她某些难以抑制的感觉通过声音轻轻地抒发而出。

男人被曾谅柔媚的声音影响与刺激,动作不禁变得更为激狂,力道更是没轻没重,但饶是他再粗鲁再狂热,曾谅非但没因此生气,反而莫名感到欢喜,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肆意的暙梦中一般,身子敏感,内心火热,甚至,此时此刻的感觉比暙梦更真实更深入更让人欲罢不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曾谅明知自己生出这般感觉与回应是羞耻的可耻的,可却无法克制或收敛心底深处的呐喊与渴求。

当她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生硬的长剑探索着准备直入柔软的云霄之时,她的心似乎下一瞬就要破膛而出,脑袋里迸出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在自己被强行破身之前,曾谅决定随便说些什么话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否则,她的心肝根本就难以承受下去,恐怕,还没破除到底,她已经率先晕死过去不省人事。

不#糊可不要做没有感知的木偶,更不能失去问他索要腋毛的机会!

危机感袭来,曾谅赶紧深吸一口气,继而在男人汗涔涔的胸口轻轻地摸了一把,气喘吁吁地问,“喂,你知道,我愿意配合你的真正原因么?”

若此刻盘踞在曾谅身上的男人是个情场高手,根本就不会理会她的任何说辞,甚至会嫌她在关键时刻多嘴打扰,但是,准备将她彻底侵占的偏偏是个新手,他在关键时刻的紧张不会比曾谅缺乏丝毫。

所以,像是找到了缓解的途径似的,男人暂时停滞了往内挺进的力道,顺着她的话反问,“为何?”

其实曾谅也不知道自己愿意这般配合他的真正原因,她明明可以尝试其他更安全的办法得到他的腋毛,可是,她却偏偏走上了献身这条路。

莫非是这个男人太有魅力了,所以无论是她的身子还是灵魂,都不得不彻底被他征服?

曾谅只是单纯地想通过说话缓解紧张,没指望男人会搭理她,谁知男人非但搭理了她,而且还停住了动作,曾谅诧异之余,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因为呀,”曾谅深深地呼吸着,还故意陶醉般地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响,“因为你香气宜人呀,醉得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被你为所欲为了,你呀,该好好感谢你身上纯天然的体香,让我这个既倒霉又幸运的女人投怀送抱。”

虽然这番话是曾谅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可男人却听得异常认真。

“体香?”男人诧异了一会儿,随及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声音骤冷了许多,变得又臭又硬,“我没有体香。”

“骗谁呢?以为我鼻子塞住失去嗅觉了呀?你分明就有体香!就是从你嘴里跑出来的!休想骗人!”曾谅恍惚觉得自己就像是喝醉了一般,明明脑袋是清醒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醉得一塌糊涂,连语调都醉醺醺软趴趴的,既像是撒娇,又像是在撒气,“真是香呀!香得我的鼻子都快要掉下来了,香得我的脑袋都晕晕沉沉了。”

“我是男人,没有体香。”男人俨然觉得自己有体香是一件屈辱之事,双手抓紧曾谅的肩膀,欲念消散了不少,颇为恼怒地解释,“今日我被小人算计,身中魅药,所以身上才会有那种难闻的味道。”

“魅药啊……”忽地,曾谅浑身打了一个寒噤,突然醒悟过来,“什么是魅药?难道是那种男人服用之后必须由女人来解的药?”

“正是。”

“啊——”曾谅愣了半饷,确认道,“你当真没有体香?”

“从来没有。”

曾谅瞬间觉得自己太唐突太莽撞了,她怎么就没能在问清楚了之后再作决定呢?

虽然面对一个身中魅药的强悍男人,她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性极其微小,可若是知道他没有体香,哪怕是微小的希望,她也会努力尝试。

曾谅用双手抵住男人火热的胸膛,压低了声音道,“不好意思,我不想配合你了。”

男人显然不明白她的态度为何会转变如此之快,一动不动地问,“因为我没有体香?”

“不是,我那是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是我怕死,因为我不想欺负你没经验而蒙混过关了,因为我觉得,就算你没碰过女人,待会也能判断出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

男人冷哼,“现在说自己不是处子是不是已经晚了?”

“我觉得还不晚,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一定出去给你找个处子回来,包你满意。”曾谅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套,若是他真的放她离开,她肯定跑得远远地,怎么可能找个处子回来任他糟蹋?

“我懒得换人。”男人根本就不吃曾谅那一套,反而重新在曾谅身上双手并用地动作起来,声音则冷冽如冰,“反正待会你是死是活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急需女人解除身上的魅药,而恰好这个女人异常对他的味。

010:看他怎么破

曾谅气得捏紧了拳头,这男人真是狠毒狠心狠戾,他完全把她当成了解魅药的工具,哪会顾及她的感受与死活?

“喂,你先点个灯行么?”曾谅强忍怒火,决定耐着性子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做什么?”

“我想让你看看我的长相,倘若你在看清楚我的长相之后,还愿意继续,我一定会感激涕零地从你,再无二话。”

“噢?”男人一只手探上曾谅的脸颊,用指腹粗砺地摸抚着,“你的意思是,你长得不美?”

“何止不美呢?简直奇丑无比!拜托,赶紧点个灯吧,或许你看了想吐也说不定。”曾谅撇开酥麻的知觉,佯装镇定,她突然觉得,自己相貌丑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像是一件防身利器一般,至少能保护她免受男人的欺侮。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静悄悄的,谁也没说话,谁也没有动作,男人似在考虑曾谅所言的真实性,而曾谅则满怀期待着男人下床去点灯。

片刻之后,男人像是想通了一般,非但没下床,反而继续扶祝蝴的长剑探寻着云霄正确的入口,曾谅觉得自己的身子瞬间僵硬成冰,这男人究竟有没有把她诚恳的建议听进去?

“你……不信我?”曾谅颤抖着身子问。

“如果你是我,你会在这种时候计较一个女人的长相?我本就不想看见你的脸,更不想呕吐,对我而言,重要的是你的身段差强人意,我要定了。”

这男人显然是被魅药折磨惨了,恐怕此刻她就算是个姬女他也照收不误。

黔驴技穷的曾谅在他找准了位置抵紧的刹那,发疯般地挣扎起来,连带破口大骂。

“混账!乌龟!王八蛋!你放开我!放开!我不愿意!不愿意!我咒你八辈子祖宗!咒你下地狱永世不能超生!”

曾谅卯足了劲反抗,尽情地谩骂,虽然不可能从他强健的体魄下逃脱,但因为男人被她激烈的反抗搅得无法专注行事,冷不防地,她竟在他的强势束缚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阻挠了他的直接侵占。

同时,曾谅突地想到等在外面的金叶,立即亢奋地呼救,“金叶,救——”

声音还没来得及提高,“命”字还没落下,男人已经迅速捂住了她的嘴,附身在她耳边冷声威胁,“想让别人看见你赤条条被我索要的模样?嗯?”

这声音明明磁性动听,却充满了威慑力与杀气,他等同于在说,她若是敢把救兵搬来,谁的性命他都不会放过。

即便曾谅仍觉得如今依仗的身子不属于她,但她也不想让这具身子赤条条地展现在更多人的眼皮之下,除非她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换一具身子。

男人似能感受到曾谅的妥协,很快便松开了她的嘴,双手则在她柔嫩的臀上重重地捏揉。

随着男人掌心间急速上升的温度,曾谅可以判断出他对她的欲正在不断加深加重。

曾谅咬紧牙关,羞骂:“不要脸!臭不要脸!”

不过,她心里却有几分窃喜,若是她面对着他,恐怕他早就把她这羸弱的身子给破了?现在她背对着他,看他怎么破?

男人似是再次领会到了曾谅的心思,一手抓紧一边的臀瓣,从后让坚硬的长剑朝着柔软的云霄抵去,嘴上则自信道,“原来你喜欢从后面行事,正巧,我更喜欢这种入法。”

曾谅的脸羞愤到脖根,“……”。

随着接壤之处越来越紧,力道越来越重,痛感丝丝扣扣袭来,曾谅双手紧抓住床褥,发出一声惊恐中满含绝望的叹息,“尉迟真凉,本以为能托你脸的福,现在却觉得你的命真苦!”

闻言,正全神贯注发力的男人身躯猛地一震,进驻的动作往后收了收,哑声问曾谅道,“你叫什么名字?”

曾谅浑身无力地趴着,权当自己是死尸一般,装聋作哑地不作理会。

男人知道曾谅的故意,一手在她臀上重重一拍,使之发出清脆的响声:“啪——”

曾谅咬唇,强忍内心的屈辱,再次不作理会。

随即,她的臀又被男人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啪——”

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曾谅索性闭上眼睛,男人则更加用力地拍她另外一边的臀,就如左右开弓般地逼问,“说!”

011:不要脸

只要男人迟迟不入,曾谅就敢继续装聋作哑,可是,男人拍臀的动作与声音实在是太恶劣了,曾谅生怕自己再不吱声,首先被男人破的不是她的身,也不是她的臀,而是她羞恼至极的心肝魂。

“我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你就会放过我么?若是不会,那我只能无可奉告。”曾谅冷声回应。

闻言,男人没有再继续拍她的臂,而是忽地下床,很快就不见身影。

曾谅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下床逃离时,距离床铺最远的案几上,一支纤短的小蜡烛已被男人点燃,烛光虽只能照亮屋角一隅,却仍有微弱的光渗透到床铺这边。

原先只能勉强看出轮廓的事物,此刻变得能基本看清。

男人的脚步声响起,曾谅这才惊觉他正从点燃的蜡烛附近缓步走来。

因为男人光着身躯,且身躯姓感强健到完美的地步,以至于曾谅在第一时间竟忽略了他的脸。

那一身令人血脉贲张的肉肌,无论是宽厚的胸膛,还是矫健的长腿,都令人着迷般地移不开眼,甚至窒息喷鼻血,怎一个玉树临风了得?

当曾谅的眸光不经意地落在男人最骄傲的神秘地带时,那黑暗浓郁的森林与雄伟的长剑骇得曾谅脸部充血、眼神凝滞,鼻子里似有液体在通融涌动。

眼见着身段伟岸的男人越来越近,曾谅短路的脑瓜里竟闪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能够被这般优异身段的男人占有,或许也是一件荣幸之事?

意识到自已的可耻之心,曾谅旋即收回欣赏男人身段的眸光,在男人还没看清她的容貌之前就把脸朝下,深埋进了被褥之中。

男人从亮处走至暗处,更不容易立即看清曾谅的脸,等到他快要看清时,曾谅却突地将脸深埋起来。

没有强行将曾谅的头拉起,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床沿,沉声命令,“抬起头来。”

曾谅习惯与男人唱反调,所以故意一动不动,不过,她很快就改变了主意,猛地将头朝着他的方向抬起,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既然男人终于愿意看她的脸了,她岂能放过这个脱逃的机会?她还是相信,当男人看清楚她的脸蛋时,一定会失去原先的性致。

男人像是被曾谅的容貌给震慑住了,眼神瞬间凝滞,而曾谅也在同一时刻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曾谅的小嘴微微地张开,毫不掩饰她的惊讶。

凭借男人优异的身段,曾谅想当然地以为男人的相貌也该是出类拔萃,只是,男人的相貌却跟他的身段完全背道而驰。

男人黝黑的脸上,竟然攀爬着三条粗长的疤痕,像是三条凶猛无比的蜈蚣,一条横亘鼻翼两侧,两条竖着亘过左右双眸,将他原先的容貌遮得毫无印象可言,也就是说,因为三条疤痕嚣张与霸道的气势,根本看不出他原先的容貌处于怎样一种水准。

曾谅瞬间觉得,自己的丑貌相比男人的丑貌,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她的脸上虽然长着两块大褐斑,但五官却没有被褐斑遮盖,并且眼睛以上是正常的,漂亮的,可男人呢,就连眼睛与额头都没有幸免,全被疤痕侵占了地盘。

男人率先回神,凝望着曾谅呆愣的眼神,轻蔑地问,“吓到了?”

“你都没被我吓到?我为何会被你吓到?”曾谅以为男人这是在掩饰他的自卑,竟情不自禁地安慰他道,“其实从相貌上而言,我们俩挺般配的嘛。”

男人从曾谅轻快的语气中听出,她确实没有被他的容貌吓到,甚至也没有像别人一样嫌弃他的长相,原先的不快立刻神奇地烟消云散。

“你的意思是改变了主意,想跟我继续了?”男人话落的同时,双眸落在曾谅分外诱人的两朵花蕾上,那漆黑的眸色顿时深沉许多。

曾谅的脸瞬间涨至通红,连忙坐起来扯过一旁的被褥盖在身上,垂眸避开男人摄人的眸光,道,“中了魅药的男人都会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么?连我这种相貌的都要?”

男人一手抓住被褥,回答,“你的目的达成了,我不会跟丑女欢爱。”

“你——”曾谅气愤地瞪向男人。

“怎么,很失望?”

“我……我哪有?”曾谅迅速清醒,她这是怎么了?明明很盼望男人在看清她的容貌之后放弃强占她,可当真的实现这个盼望时,心里却满是不悦?

曾谅很快就为自己找好了台阶,一定是她心里还没接受这副丑陋的脸蛋,所以当自己被男人嫌弃是丑女时,她才会生气。

虽然曾谅很想回男人一句“你不也是丑男”,但最终还是换成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曾谅盯向男人抓着她胸前被褥的手,不解地瞪他,示意他松手,既然他不屑跟丑女欢爱,还抓着她遮身的被褥做什么?

在曾谅的毫无防备下,男人手下用力一扯,轻易便将遮住曾谅身子的被褥扯开,曾谅立即吓得尖叫一声,“啊——你干什么?”

“已经摸遍了,看看又如何?”男人趁着屋内暗淡的光线,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曾谅毫无遮拦的漂亮身段。

曾谅只觉男人眸光所落之处,都会燃起一簇火焰,而她心里也是气得火冒三丈,迅速扑过去欲从男人手上抢过被褥重新遮上,却反而因为靠近了男人被他强势地控在怀里。

被褥没抢到,反被他抱个满怀,这根本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要脸!”曾谅怒骂。

男人从曾谅的脖颈开始,纤长的手指像是奏琴般往下一通摸抚,边道,“你觉得我会稀罕我的脸?”

这男人,竟然间接地承认自己不要脸!

确实,他那张丑陋的刀疤脸,与其稀罕,不如不要!

“你不是说不会跟丑女……”曾谅微颤着身子质问,从男人轻佻的动作上而言,怎么看都不像是放弃她的架势,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嘴上说一套,手上又另做一套?

男人正在缓缓动作的大手攀爬至曾谅嫩滑的肩膀上,继而缓缓抚下,在她的右手背上停住握紧,顿了顿之后,将她的手牵至他的长剑处挨紧。

灼烫的温度瞬间传递至指腹,曾谅条件反射地缩手避开热源,拽紧拳头,却被男人迅速牵回,并且强行掰开她的手指,迫使她的手将长剑紧紧包裹。

“你——”曾谅羞恼地说不出其他字眼,脸部像是充血了般红热不堪,心里直骂男人的恶劣与变太,不知他究竟要怎样才能真正放过她?

“帮我。”男人的大手包裹着曾谅的小手,微微地上下搓动。

曾谅隐约明白他想让她帮什么忙,气愤地吼道,“我不会!”

男人一边手上加重搓动的力道,一边沉声道,“我教你!”

012:狂吻

曾谅的手不断被迫地搓动着灼烫的肉剑,她感觉自己的手既像是快要麻痹了,又像是烫得快要不属于自己了。

面对无耻的男人,她心里想骂出口的话明明是“教你娘个屁”,谁知,脱口而出的却是:“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教!”

话落,曾谅与男人立即四目相瞪,一个被自己震惊了,一个被对方震惊了。

确实,这话连曾谅自己都觉得充满了歧义,仿佛在说,她对那种事驾轻就熟。

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真真覆水难收,曾谅正琢磨着再说一句消除歧义,男人却已出声,“既然用不着教,那就赶紧,若非魅药作祟,我比你更不屑跟陌生人相处。”

这下,曾谅非但被他误会,还被他再度嫌弃,懒得再跟他辩驳,曾谅明白自己若是不采龋蝴要求的方式帮助他,可能失去的不是清白之身,而是她的性命。

与其失去清白之身或者失去性命,还不如委屈一下她的手,曾谅就这么把自己给说服了,认命般地决定帮助男人。

她被强行罩住的手是火热的,可她赤条条的身子却是冷的,曾谅哆嗦着唇瓣道,“好,我帮你,帮到你满意为止,可是,太冷了,先让我把衣裳穿上行吗?”

其实深秋这点凉意她是受得住的,只是她不想继续赤条条地被男人无限观看。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衣裳,戏谑道,“身段比脸蛋漂亮千倍,你觉得你是应该遮身还是遮脸妥当?”

曾谅气得咬牙切齿,这男人不许她穿衣直说即可,为何非得把她的脸以这种对比的方式鄙视一通?

她当然不会顺他的话去把自己的脸给遮起来,可是,她真的很不愿意被他用火热的眸光打量毫无遮拦的身子。

“你这脸比我丑多了,能遮起来么?”曾谅明知不可能,但对他还是抱了渺茫的希望。

“不能。”男人停住手上的动作,曾谅的手也便跟着停住不动,为此,男人不满道,“是想速战速决还是拖延至天黑,由你决定。”

曾谅紧咬唇瓣,眸光定在他的胸口不敢往下,此时此刻,想要速战速决,只能竭尽全力地帮他。

如此一想,曾谅更加用力地咬紧唇瓣,右手开始上下动作的同时,不自觉地送上左手固定住长剑之根,以便右手使出的力气能恰到好处。

没一会儿,男人快意的闷哼沉沉地在曾谅耳畔响起,自有其性感的韵味与节奏,使得曾谅的脸一直羞赧地保持高热状态。

自曾谅进屋开始,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半个多时辰,守在栅栏门外的金叶再也等不及了,双手抓着栅栏门大喊,“小姐——小姐——”

曾谅双手顿住,双眸猛地大睁,看在男人的眼里,却似散发出求救般的晶亮之光。

“金叶,我——”不等曾谅的下一个字出口,男人像是生怕她呼救似的,猛地俯首狠狠吻祝糊的唇瓣,在她惊骇的眼神中劲舌闯进,不顾一切地凶蛮闯荡,不给她再出口的一丝机会。

曾谅的手还在机械地搓动着,心里则费解至极,这男人看着她这么一张丑脸,竟然还吻得下去?看来一定是他身体里的魅药实在是太强劲太厉害的缘故。

在曾谅快要被吻断气时,男人终于微微地松了她的口,哑声嘱咐道,“太轻,用力。”

曾谅确实被他吻得分了心、弱了力,闻言,神色迷离地抬首望向男人,被吻红的唇瓣却是楚楚可怜地噘着,像是在无声地抱怨着他的过份与恶劣。

刹那间,曾谅虽凝望着男人的脸,眸光却没有专注在他的三条可怖的刀疤之上,或者说,她的眼里压根儿就没看见刀疤,只有男人幽如深海的眼、冷如寒谭的光,仿佛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丑男,而是对她而言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男人,魅力非凡。

曾谅的心不自觉地被男人蛊惑,努力地加大手中的力道。

顿时,男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同时,再次嘱咐,“太慢,快点。”

曾谅傻傻地点头,真的加快了速度。

屋外,一阵似狼似狗的动物吠叫声之后,金叶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姐——小姐——你再不应声我去喊人了呀——小姐——”

外头金叶的声音越来越恐慌,越来越响亮,还混着哈士奇威胁般的叫声,迫使曾谅从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清醒过来。

这一次,曾谅只是微微张开了嘴,根本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就被男人再次发狠地吻住。

那力道,比之刚才那次,更加野蛮凶猛,仿佛将他所有的心思都倾注在这个狂吻之上。

013:直勾勾

曾谅一边无力地承受着男人狂风骤雨般的吻,一边无奈至极,她明白了,这男人这般吻她最大的目的不过是想阻止她呼救,可是,他却误会了她的好意。

其实她两次开口的目的都不是为了向金叶呼救,而是想告诉金叶她很好,免得那丫头真的去搬救兵。

虽然她现在所处的局势是被迫的,受欺负的,可她也不想金叶带了一伙人冲进来,发现她正赤条条地给男人做这种丢脸至极之事。

现在倒好,男人非但误解了她的意思,还把她的嘴以这种可恶的方式给封住了,待会其他男人闯进人将她看光光了怎么办?

如此一想,曾谅真是又气又急,气的是男人把她的好心当成驴肝肺,甚至这般野蛮地强吻她,急的是她生怕金叶下一刻便带着所谓的救兵冲进来……

没有机会说话,曾谅只能寄希望于这场尴尬的帮忙赶紧结束,于是,她估摸着男人的喜好,非但继续加重手上的力道,而且加快了速度。

急火攻心之时,曾谅的小手难免会扯到男人的剑毛一起拉扯转动,痛得男人险些把她的小舌给一口咬断。

男人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探出大手握祝糊的小手调整了姿势,在曾谅的手继续动作起来之后,他的吻破天荒地变得温和。

但这般反常的温和没有持续多久,男人忽地抱紧曾谅,使劲地将她娇柔的身子往他的怀里压,手中的力道大到仿佛想将她给捏碎。

在男人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哼之后,男人的吻收了,力道撤了,呼吸轻了,矫健的身子慵懒地靠在床架上,可曾谅的手上还有手腕上,却被灼烫的莫名液状物附着,触目惊心。

曾谅望着手上模样并不十分清晰的液状物,半饷才隐约明白那大概是什么。

刹那间,曾谅化静为动,怒不可遏地扑向男人,将那些散发出算不上难闻却也绝对算不上好闻的液状物悉数往他身上擦拭上去。

男人像是还没有从快意中清醒过来,又像是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是眸光深邃地望着曾谅,任由她在他身上胡乱发泄。

待曾谅将手上的液状物差不多都擦拭到男人身上去之后,曾谅还在男人的胸口与手臂上狠狠地拧了几把,重重地打了几拳。

发泄得差不多时,曾谅也失尽了力气。

正当曾谅跪坐在男人身前气喘吁吁时,男人终于开口,“丑女,你可以走了。”

男人的声音低哑磁沉,可以说性感到一塌糊涂,仿佛字字都能拨动人的心弦,但曾谅却气得很想再扑过去往他脸上打上几拳。

她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反而骂她是丑女,他若是个俊男,这声骂她也便受了,可他偏偏是个比她更丑的丑男,有何资格骂她是丑女?

并且,他非但骂她是丑女,还以一种将她利用完毕的口吻将她赶走,曾谅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曾谅跳下床,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凭借记忆胡乱地穿上。

穿好之后,曾谅将眸光投向男人,不经意就发现了那根重新硬挺的长剑。

许是与男人隔着一段距离的缘故,又许是刚刚跟长剑有了长时间的亲密接触之故,曾谅除了脸红与心跳加速之外,并没有立即将眸光移开,而是佯作欣赏地定定看了一会儿之后,笑盈盈地问,“若我猜得没错,你身上的魅药还没解清吧?”

男人朝着曾谅挑了挑眉,喉咙里发出轻轻一声,“嗯。”

曾谅一边暗暗地将步子往后移,一边甩着近乎瘫痪的双手,佯装好心地道,“哎,我的手实在是没力气了,若不然,还能再帮你一次,不过,看在你放过我的份上,我出去给你叫个姬女过来,好么?”

男人直勾勾地望着曾谅,半饷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答应曾谅的这个提议。

014:身强力壮的母猪

其实,男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要不要姬女的事,而是觉得曾谅很是可笑。

这女人根本就是把他当傻瓜、废物甚至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了,以为他看不出她正在偷偷地往后挪动步子,企图逃跑么?

他既然已经开口让她走,怎么可能说反悔就反悔?

况且,只要他想,就算她退到门后,他都能瞬间把她重新抓回身边。

曾谅迟迟不见男人回答她,便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他,眼里充满防备。

直至曾谅已退至门背之后,男人这才冷冷出声,“我的腋毛不要了?”

他没有回答要不要姬女的问题,而是竟还记着曾谅曾提过的“事成之后”的要求。

曾谅虽然意外,但还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又不是转世的香君,她还要他的腋毛做什么?

“呵,我那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啦?”曾谅咧嘴一笑。

男人的眸光幽暗莫名,像是在揣度曾谅此言的真实性。

曾谅一手已经暗暗地摸住了门沿,对于自己能否离开已是胜券在握,所以不禁大着胆子又问一句,“喂,要姬女么?”

就算男人点头,曾谅也不可能为他请什么姬女过来,她痛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真心诚意地帮他?她不过是在口头上报复他几句,想要出出气罢了。

男人原本已经收回的眸光冷寒地望向曾谅,“再不滚我可以勉为其难把你当美女。”

曾谅的心猛地一颤,着实被他的眸光与口气吓了一大跳,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是她再不识相离开,他就勉为其难地让她彻底做他的解药。

明知眼下是走为上策,可曾谅硬是没将心里想喷出口的话给憋住。

“别这么凶嘛,你放过我,我也不会知恩不报,放心吧,我会出去找只身强力壮的母猪来给你当解药的。”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曾谅握住门沿的手一个用力,身姿像是飓风一般旋了出去,砰一声将门紧紧带上。

其实她知道男人应该武功高强,就算她跑出了屋子,他也能将她立即抓回去,可是,她偏偏觉得他虽然长得丑,却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说放过她就一定会放过她,而且,就算他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想要反悔,总得把衣裳穿起来再出来抓她吧?

她呀,趁着他穿衣裳的时间,也足够跑得无影无踪了。

还站在栅栏门外的金叶看到自家小姐活生生地闪出屋子,立时高兴地哇哇大哭。

自从曾谅进了屋子之后,金叶与哈士奇一直处于紧张的对峙状态,不过,在半个时辰之前,哈士奇一直守在屋门之外,虽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却跟她相距较远的距离。

半个时辰之后,金叶出于对小姐的担心,又有着栅栏门作屏障,便大着胆子叫喊起来。

谁知,刚叫了几声小姐,哈士奇就朝着她冲了过来,一副要将她咬死的凶狠模样。

幸好,栅栏门够坚实,也够高,哈士奇一时半会儿没法冲出院子,达不成目的,哈士奇便气急败坏地对着金叶吠叫起来。

金叶在一阵心惊肉跳之后,坚信她眼中的狼跳不出栅栏门,于是再次朝着屋子里大喊,喊完之后,她还是没有听到小姐半点声音。

于是,金叶觉得大事不妙,便决定去附近有人的地方搬救兵救人。

谁料,她才转了身,就听见身后栅栏门吱呀打开的声音。

猛地一回头,金叶便清清楚楚地看见哈士奇正咬着栅栏门的一条栅栏,一点一点地将栅栏门往外推开。

金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惊愕之余,忘记了尖叫,更忘记了逃跑,等到她意识到应该逃跑的时候,哈士奇已经气势汹汹地站在了她的半步之处。

至此,金叶退一步,哈士奇便逼近四小步,没多久,金叶就被哈士奇逼得一动不敢再动,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免得被它生吞活剥掉,直至看到曾谅的身影。

所以,金叶哇哇大哭的原因非但是喜极而泣,也有长时间的极度惊恐所致。

部分矮墙挡住了哈士奇的身子,以致于曾谅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它的身影,直到她冲到栅栏门外,这才明白金叶痛哭流涕的原因。

曾谅走到金叶身旁,忽地俯身伸出手朝着哈士奇头上拍去。

见状,金叶吓得尖叫一声,“小姐使不得——”

金叶的动作再快,曾谅的手已经重重地拍打在了哈士奇的头上,并且以教训它的口吻道,“不识好歹的小狗,敢对我的丫鬟凶?该打!你的主人我已经救了,快回去看看吧。”

金叶惊愕地望着哈士奇原先凶悍的神色变得柔和,像是能听懂小姐的话,很快就转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曾谅拉住金叶的手,大步往前走道,“此地不宜久留,带路,赶紧走。”

金叶使劲地点了点头,跟着曾谅飞快地跑了起来。

两人跑到一条有人迹的河边时,曾谅停下脚步道,“我去洗个手。”

虽然她手上的液状物已经全都擦掉了,可她总觉得还在,尤其是那黏腻温热的感觉怎样的挥之不去,隐约中似乎还能闻到那古怪的味道,所以看到河水的时候,她迫切地想要洗一洗,最好能将那些恶劣的印象一并洗去。

曾谅在一遍一遍地反复洗手时,金叶便在她的上游掬水喝,曾谅侧首望向金叶,笑眯眯地问,“好喝吗?”

古代的河水应该少有污染的困扰,若是金叶回答说好喝,她也想尝试喝一口。

金叶正准备回答,却在刹那间看清曾谅的脸时,捂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半饷发不出半点声音。

015:这皇上不要脸

曾谅往自己左边的位置看了看,没什么异状,也就是说,令金叶赶到惊愕的不是其他事物,而是她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曾谅扶着金叶起身的同时,心里异想天开道,难道她脸上的褐斑突然消失了,所以把金叶给惊喜到了?

曾谅不由地浮想联翩起来,莫非治疗她褐斑的良药就是男人的口水?若是男人的口水真能根治她的褐斑,她对那个刀疤男的痛恨就能一笔勾销了,啊哈哈哈……

“小姐,你的嘴唇怎么红肿成这样?好可怕!”

金叶伸出一只手凑近曾谅的嘴,关心地想要碰一碰,可在即将触到时又惶恐地抽回,生怕伤到了小姐。

在金叶眼里,曾谅唇瓣此刻的模样实在是太诡异了,说它丑陋呢,那妖冶的红色却显得分外诱人,然说它漂亮呢,却肿大得跟她整张脸极不协调。

“哎,原来你说的是我的嘴唇呀。”幻想破灭,曾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刚才那间屋子里有毒蜂,我的嘴倒霉被蜇到了呗。”

“啊!毒蜂!小姐你中毒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菊表少爷——”

“别担心,我已经服下屋子主人给我的解毒药丸,明天就会消肿了。”

金叶这才放心地抚着胸口,好奇地问,“小姐,屋子的主人怎么了?你真的救了他的命?”

“救命谈不上,算是帮了个大忙吧。”

她所谓的帮忙,简直就是难以启齿。

想到那火辣辣的一幕幕,曾谅抿了抿微微泛疼的唇瓣,嫌弃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怒哼一声重新蹲下洗手,一边洗一边嘀咕,“金叶,你都不知道那男人有多丑,比我可是丑多了。”

金叶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丑法?”

曾谅以为金叶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她更丑的人,便一边拿手在脸上的具体部位比划,一边一本正经地描绘起来,“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么长的三条疤,你说丑不丑?”

闻言,金叶再度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出连贯的一句话,“小姐,你知道他是谁吗?”

曾谅不由翻了一个白眼,“我失忆了怎么知道?”

金叶恍然地解释,“小姐,依我判断,他很有可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三爷!”

“三爷?什么三爷四爷五爷六爷?”曾谅不禁展开了丰富的想象,“是不是因为他脸上有三条疤,所以叫三爷?呵呵……”

金叶无奈地摊了摊手,“小姐,你竟然把三爷都给忘了,他可是你最崇拜的大侠呢。”

“他还是个大侠呀?切!”曾谅想到那个男人对自己所做的那些恶劣的举止,不屑地撇嘴,暗忖他是个混账还差不多,不过,因为金叶说他是个大侠,好奇心所致,她便随口问道,“他怎么个大侠法?说来听听?”

“其实三爷是杀手出身,现在的身份也是个杀手。”

“哈?杀手也能称作大侠?真是匪夷所思。”曾谅满口鄙夷道。

虽然她已经穿越到了古代,终究有着现代人的观念与思维,对现代人而言,除非某种特殊情况,杀人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被允许或赞同的,没有人会觉得一个杀人无数者是英雄。

金叶一边慨叹着小姐失忆之后变化之巨大,一边耐心地继续说道,“三爷堪称史上最利落最凶狠最无情的杀手,他想杀的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但是,他凶狠无情的背后,却被众多百姓所理解,因为他从来不杀好人。”

曾谅嗤笑,“他是神仙么,一眼就能看穿哪个人是好人哪个人是坏人?我猜你接下去要说的是,他只杀恶贯满盈之人,喜欢劫富济贫是吧?”

金叶实在没法理解,为什么小姐因为失忆而对三爷的态度发生了陡然巨变,从满心眼的倾慕与崇拜变成不屑与鄙夷?

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金叶认真道,“无论是贪官污吏,恶贯满盈、大奸大恶之人,还是阴险狡诈算计害人的小人,只要三爷受了雇主的佣金,觉得那人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便会如约去把人杀掉。三爷性情难定,有时候向雇主收取重金,有时候分文不取,而有时候又会直接把雇主杀了,自然,雇主被杀的原因大体是那个请杀的人并非恶人。”

“据传,三爷十六岁出道,因为杀人而累积的财富简直富可敌国,皇上多次派人追捕他,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最后还是皇上亲自出马将他拿下,但最终,他们谈成了交易,皇上给了他自由与性命,却没收了他一大半的财富。”

听到这里,曾谅忍不住愤懑地插嘴,“这皇上怎么这么不要脸?有本事自己挣去,抢一个杀手的,害不害臊?”

虽然她很痛恨那个刀疤男,但就事论事,把那皇上与刀疤男一比较,显然她更鄙视皇上了。

“小姐!”金叶急忙打断曾谅,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怎么可以说皇上的坏话?不可以!那不过是传言而已,当不了真。”

曾谅撇嘴,“又没有别人听见,怎么就不能说皇上的坏话?”

金叶被她这失忆的小姐弄得真是一惊一乍,魂魄快飞了一半,激动地低声道,“皇上他是你——”

016:使坏

“你”字刚落,金叶却突然警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曾谅便问,“皇上是我什么?你可别告诉我,皇上跟我也是青梅竹马?”

金叶已经稳定了心绪,挪开手道,“当今皇上英明神武、器宇不凡,对尉迟家有恩,小姐当然不能说他坏话了,否则被将军或者真姨娘无意中听见,那就糟糕了。”

见曾谅还是疑问重重的模样,金叶眼珠子一转,抢先问道,“小姐,你跟三爷在屋子里待了那么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金叶其实只是转移话题随口一问,并无八卦之心,但心虚的曾谅听了,却唯恐被金叶看出了什么不良的端倪似的,微红了脸颊。

“依我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三爷,一点杀手的气质都没有,更没有什么大侠的气概,这世上脸上有疤的人多得是,不独他一个。”哪怕曾谅心里已经基本相信自己刚刚遇见的男人就是三爷,但这会儿她必须随便扯点什么转移话题,免得金叶追问下去。

果然,一听曾谅否认了男人的身份,金叶立即激动地辩驳道,“脸上有疤的人确实不独三爷一个,但总不可能连位置都一模一样吧?哪有那种巧合?”

“怎么没有?所谓无巧不成书嘛。”

金叶哑然,虽然一时间没法进行更有利的反驳,但心里却极不服气。

河对岸忽地跑过来一条小狗,在水边的泥坑里抓挠,金叶眸光一亮,兴奋地蹦到曾谅跟前,颇为自信道,“小姐,我有证据证明那人就是三爷了!”

“说!”

“三爷无论到哪儿,都有唯一一个固定的随从——一头狼!”想到那条将自己吓得半死的狼,金叶不由地慨叹不已,“难怪那头狼不吃人呢,我怎么就没想到那是三爷的狼呢?若是预先知道,我就不必害怕它了,因为三爷的狼跟三爷一样,从来不伤害好人,我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

曾谅噗哧一笑,故意纠正,“是狗啦。”

金叶笑得唇角弯弯,“三爷的狼,在好人面前,跟狗也确实差不多。”

通过金叶的肩膀,曾谅望见不远处缓缓靠近的一个黑白物,眸光诧异地一亮,却不动声色地问,“照你这么说,如果三爷的狼现在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不会害怕咯?”

金叶痛痛快快地点头,“那是当然,我能跟小姐一样把它当成狗看待,甚至,还想摸摸它的毛呢。现在想想,它还是挺可爱的。”

曾谅忍笑,“真的?”

“真的。”

曾谅干咳一声,烟波含笑,“金叶,听我的命令,转身!”

金叶乖乖地、傻傻地转身,意外出现的哈士奇正好走到距离她一步之处,仰头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可怜的金叶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眼皮一翻,立时晕阙在曾谅的臂弯里。

“金叶——醒醒——”曾谅唤了几声之后,金叶的眼皮子颤动着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金叶不敢再往哈士奇所在的位置看去哪怕一眼,直扑到曾谅身上六神无主地嚷嚷,“小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曾谅拍了拍金叶的背,柔声安慰,“没事,它一定是代它主人来感谢我的。”

虽然曾谅对这只哈士奇很有亲切感,由衷地喜欢,但一想到它是属于那个可恶男人的,她便只想跟它也保持距离了。

待金叶躲到自己身后,曾谅这才望向与自己四目相对的哈士奇,微微一笑道,“不用谢,回去吧,后会无期。”

话落,曾谅佯装无情地拉着金叶离开河边,朝着金叶所指点的回家的路大步走去。

走了一阵,一步三回头的金叶扯了扯曾谅的衣裳,在她耳边窃声道,“小姐,三爷的狼还跟着我们呢,怎么办?”

曾谅往后瞥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的哈士奇,笑问,“你觉得我们有本事甩掉它么?”

金叶沮丧地回答,“没有。”

“既如此,那就随便它吧,我们走我们的,它走它的,也许,它根本就不是跟着我们,而是恰好跟我们顺路而已。”

走着走着,曾谅脑袋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这哈士奇跟着他们,不会是那个男人故意派过来跟踪她,探知她住处的吧?

想了想,曾谅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那男人很显然已经听见了她叫尉迟真凉,也早就听说过尉迟真凉的相貌特征,否则,他不会突然下床去点灯只为确认她的长相,所以凭借他的本事,根本就不用哈士奇跟踪,就能轻易地找到她。

既然哈士奇不是男人派来跟踪监视她的,那是为什么呢?

远远地看见门匾上“尉迟将军府”几个烫金的大字时,曾谅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在心里告诉自己,曾谅,踏进这扇门之后,你再也不是前世的曾谅,而是尉迟将军之女尉迟真凉。

真凉!做好全新的自己吧!加油!

给读者的话:

这个女主有点小坏,喜欢恶作剧哦,大家喜欢么?

017:跟它主子一个德性

开门的小厮看见真凉的时候,本来是露出恭敬笑容的,可当小厮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下瞥到哈士奇时,饶是个男人还是吓得后退趔趄一步,脸色煞白地喊道,“狼——”

这一路走来,金叶虽然不敢靠近哈士奇,但对它的畏惧心却减少许多,因为她已经认定了它是三爷的狼,不会伤及无辜,所以说,她对它的恐惧,其实纯属人对狼的本能恐惧而已。

这一回,不等真凉开口,金叶便率先安慰小厮道,“阿吉,别怕,你认错了,它不是狼,是狗,一条长得很像狼的狗。”

阿吉的反应就跟当初的金叶一般,猛烈地摇着头道,“别唬人了,我自小在深山里长大,还能不认识狼?”

真凉笑道,“不管它是狼是狗,只要我们把它关在门外,就跟我们无关了。”

话落,哈士奇像是听懂了真凉所言,朝着她白了一眼,硕大的身子竟然猛地从阿吉身旁蹿进门去,留下其余三人目瞪口呆或面面相觑。

真凉半饷回过神,跨进门槛自言自语地嘀咕,“这狗还真是,怎么像回自己的家一样平常?脸皮够厚,跟它主子一个德性。”

阿吉迅速关好门,跟金叶一起快步跟上真凉,异口同声地问,“小姐,怎么办?”

“没事,就当家里来了个特殊的贵客,我来招待。”

“啊?”阿吉与金叶咋舌。

哈士奇没有在偌大的将军府乱蹿,而是紧紧地跟在真凉的身旁,像是她的守卫一般,不叫也不捣乱,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它是真凉的贴身宠物呢。

金叶跑到前方带路,通往真凉住处的一路,两人难免碰到其他下人,那些下人往往来不及跟真凉打个招呼,便被神色坦然的哈士奇给吓个半死。

真凉所住的院落叫作“凉风习”,虽是第一次进来,真凉却极为喜欢此处清净宜人的古宅氛围,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满眼的肯定与欣赏。

跟着身旁的金叶默默地哀叹,小姐真的是失忆了,竟然对她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陌生如新,虽说小姐失忆能够忘记那个该死的闻争鸣,可在其他方面,还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等真凉走进寝房时,下人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大桶的洗澡水,金叶解释,失忆前的小姐每次出门之后回来,都必定要沐浴净身。

独自沐浴完毕,曾谅躺到床上滚来滚去,原本只是想要感受一下床铺的舒适度,谁知滚了几次之后,竟然脸上带笑地睡着了。

等金叶推门进来看到已经进入梦乡的小姐,再次慨叹一番,失忆的小姐变化真大,以前的小姐哪怕再累,也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会在不是睡觉的时辰睡着。

替小姐盖好被子之后,金叶静悄悄地离开了寝房。

睡得正酣的真凉并不知道,等她待会醒来时,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已经知道她已经失忆的事。

天色将暗,真凉耳边响起了另一道陌生的女声,“小姐——小姐——”

真凉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丫鬟,年纪跟金叶差不多,看起来却没有金叶那般安分胆小,非但脸蛋圆圆,连眼珠子也是圆溜溜地转着,显得精灵可爱、活泼爽快。

“你是……”真凉坐起来,正准备解释自己失忆的事,丫鬟却突地耷拉下脸抢先开口,“小姐,你也太伤我的心了,连我这么聪明伶俐的丫鬟都敢忘记,呜呜呜,我想去跳池塘了。”

真凉只能尴尬地笑着,暗叹这丫鬟果然跟金叶的性情相差甚远,甚至超出她的预料。

“我是银叶,虽然名字没有金叶值钱,却一直是小姐最喜欢最信赖最贴心的丫鬟,小姐可要记住哦。”趁着小姐失忆,银叶赶紧把自己跟金叶的形象合二为一,想要成为小姐心中的第一。

真凉一边在银叶的伺候下穿起了衣裳,一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银叶回答,“晚膳时辰了,真姨娘请小姐过去跟她一道用晚膳呢。”

“真姨娘……”真凉记得,真姨娘便是她所谓的亲娘。

银叶提醒,“小姐,你该称呼真姨娘为娘。”

“嗯。”真凉已经穿戴整齐,朝着门外走去,“我们赶紧过去。”

真凉只觉得这个真姨娘对女儿的教养很是严格,却不知道她甚至是决定现今的尉迟真凉一生的关键人物。

018:纠缠

眨眼之间,三天过去了,真凉凭借认真的学习态度与不错的记忆力,重新认识了将军府现居之人,并将他们记得几乎一个不差,而将军府现居之人在接受了她失忆的事实之后,并没有人怀疑她其实是假冒的尉迟真凉。

毕竟,失忆确实能改变一个人的喜好或性情,即便古人迷信鬼神,恐怕也难以置信大白天的会有灵魂穿越的事情发生,明明是同一具肉身,却完全换了一个迥异的灵魂!

谁也不知道,原来那个尉迟真凉,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归。

这三天中,真凉从她两个贴身丫鬟口中了解到,镇北大将军尉迟锋共有一妻两妾,真姨娘真婷婷便是其中最晚进门的小妾,而这一妻两妾中,除了真姨娘生下最小的女儿真凉之外,尉迟夫人与另一房妾贾姨娘皆生了儿子,尉迟夫人乃长子、幼子亲娘,贾姨娘为次子亲娘,眼下这三子皆不在京城,所以真凉还未亲眼见过。

按照真凉固有的理解,古人以生儿为荣,她与真姨娘该是府里地位最为低微、最不受宠,甚至受尽白眼与奚落的那类凄惨人士,谁知,现实却与她的猜测截然相反。

该被称为四小姐的她被众人敬称为小姐,府里唯一的小姐,可见地位之不凡,而真姨娘给人的感觉是,她是尉迟将军最爱最宠的女人,无论是地位还是其他,她在尉迟将军眼中独一无二,绝非尉迟夫人与贾姨娘可以取代。

真凉见过尉迟锋与真姨娘同时在场的场景不过三次,但她每次都会有惊讶的发现,令她惊讶的自然不是真姨娘绝铯的容貌,也不是尉迟锋虽已中年却气宇轩昂的魁梧身材与刚毅的气质,而是这两人在相处之时给人的独特感觉。

明眼人都知道,尉迟锋只有在真姨娘陪在身旁的时候,态度才会变得跟在其他时候不一样,凌厉的眼神软和了,话语少了,声音轻了,对真姨娘提出的要求绝对言听计从,口口称好,俨然一个“妾管严”。

众人皆认为那是尉迟将军疼爱真姨娘的表现,可真凉却觉得,尉迟锋与真姨娘之间仿佛只是表面和谐,两人看起来郎才女貌,却没有真正般配之感,好似尉迟锋对真姨娘的顺从不是出于疼爱,而是出于其他原因的敬畏?

当真凉偶然从银叶口中得知,尉迟锋从不与真姨娘同寝时,惊讶地险些让下巴掉了下来,试想,真姨娘那么一个绝铯大美人,又是他名副其实的女人,他为什么不碰?若是因为不喜不爱,又为何对她百般依从,宠上了天?

“小姐,真姨娘请你今晚戌时之前务必去她那儿一趟,她有事跟你相商。”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银叶打断了真凉的遐思。

真凉轻轻点了点头,想到每次见面时,真姨娘对待自己不咸不淡的疏离姿态,便问,“银叶,你有没有觉得,自从我失忆之后,我娘对我变得冷淡许多?是不是我失忆之后的性情太不讨喜了?”

闻言,银叶眸光一亮,“小姐,你恢复记忆了?”

真凉摇头,“没。”

银叶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你没有恢复记忆,怎么会觉得真姨娘对你比以前冷淡多了呢?真姨娘对你,向来都是那个样子。”

“冷淡的样子?”

银叶使劲摇了摇头,“真姨娘的性子一直以来就是那般冷若冰霜,有些人在背地里称她为冷姨娘,而外边那些垂涎真姨娘美铯的男人,都称呼她为冷娇娘。在府里,真姨娘最重视最疼爱的便是小姐你了,只是自小对小姐便很严厉罢了,小姐切莫胡思乱想。”

“我以前的性子是像她那般冷呢,还是像我爹?”

“小姐以前的性子呀,既不像真姨娘,也不像老爷,而是温婉贤淑,倒像极了夫人。”

“如今呢?”

“如今呀,”银叶望着一脸坏笑的真凉,噘嘴回答,“真让人捉摸不透。”

“不喜欢了?”

“你永远是银叶效忠的小姐,岂有不喜欢之理?”

真凉趁着银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希望我这个重生的小姐能带给你更多的快乐。”

“能伺候小姐左右,就是银叶最大的快乐了。”

真凉正准备夸银叶嘴甜之时,金叶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银叶道,“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撒起谎来不脸红。”

银叶努嘴,“我哪儿撒谎了?”

金叶阴阳怪气地说道,“鹏哥哥,能遇见你,就是银叶最大的福分与快乐了。”

显然,金叶是在模仿银叶曾经对别人说过的话。

银叶的脸瞬间绯红,心慌意乱地扯住金叶的衣袖急问,“他……他在哪儿?”

“北门。”

银叶的脸顿时又泛红了一个层次,转对着真凉,低头支支吾吾地说,“小姐,我……我今晚能不能出去一趟?”

真凉爽快地点了点头,“去吧。”

入夜之后,因为银叶不在身旁提醒,真凉一不小心便把戌时之前该去见真姨娘的事忘得精光,直到亥时快到时才猛然想起,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

急急忙忙穿好衣裳、戴上面纱,真凉便独自出门朝着真姨娘所住的惜苑走去。

因为真凉脸上突然出现的面纱,金叶银叶两个丫头聚在一起大发感慨,失忆前的小姐脸上虽然长出了两块难看的褐斑,却从不觉得丢人,所以从来没有拿面纱之类的东西遮掩过,而失忆后的小姐却分外看中自己的相貌,除非在自己住的“凉风习”,否则,出门必戴面纱。

若非她们了解小姐所接触的各种人事,否则真要怀疑小姐突然爱上别的男人,所以才会为“悦己者容”。

惜苑就在“凉风习”的隔壁,真凉没走几步就到了。

站在惜苑前,真凉仰头望着灯笼映照下显得温暖何须的“惜苑”两字,联想到真姨娘的名字真婷婷,不由地想到了一首不错的古诗:

当年不嫁惜娉婷,抹白施朱作后生。

说与旁人须早计,随宜梳洗莫倾城。

真凉一边小声吟诵着这首令人唏嘘不已的古诗,一边漫步朝着真姨娘的寝房走去。

惜苑除了寝房的位置还有微弱的烛光之外,其余屋宇皆是一片漆黑。

若是真姨娘已经睡下,真凉肯定扭头离开,明日一早再来致歉,此刻见真姨娘的寝房里还留有烛光,真凉心里真是既惊喜又忐忑。

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距离寝房越来越近的时候,真凉觉得那扇虚掩着的门仿佛就是真姨娘故意留着等她这个迟到者似的,让她这个自恃为胆大者心里也是好一阵瑟缩与莫名不安。

当真凉蹑手蹑脚地站在虚掩的门前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去时,看到的并不是预料之中的真姨娘那张冰冰冷脸,而是让她脸红心跳的另一幕。

传说中从来不与尉迟将军同寝的真姨娘的寝房里,此时深夜,竟然不止她一个女人!

顺着幽暗的烛光,真凉清清楚楚地看到,身段婀娜的真姨娘正与一个身段伟岸的男人亲密地纠缠一起!

019:一次一夜

真凉用两只手叠加的方式紧紧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寝房里鲜活生动的一幕,一颗心激越得仿佛快要蹦出去朝着那对男女大吼一声哎呦喂!

不似她穿越时睁眼看到的那对男女赤条条的刺激模样,此刻的男女衣着看起来倒是极为整齐,可关键部位却比身子其他部位连接得更为紧密与怪异,且震动般的动作看起来更是诡异。

显然,他们是在衣裳的遮掩下大行亲密之事。

乍一眼看去之时真凉觉得奇怪,两人皆以站立的姿势互相依靠,真姨娘的身高并没有男人高大,可与他的头顶却几乎齐平,这是怎么回事?

待真凉从上到下一打量,这才唐突地发现,因为男人的双手微托着真姨娘的臀,所以真姨娘的整个身子等于被他竖着托了起来,甚至在时而微微地时而猛烈地有所动作。

“你放开我!”真姨娘弱不禁风的身子完全被男人掌控,可声音却比她的容貌更冷,好似对男人的这种行径很是抗拒,“尉迟锋,你放开我!”

尉迟锋?

真凉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眼睛不由瞪得更大!寝房里的男人不是其他嘢男人,而是名正言顺的当家主人尉迟锋?

因为男人侧着身子,披散的长发又恰好遮住了一边的脸颊,所以她一直就没认出寝房里的男人居然是他!

不是说他从不跟真姨娘同寝的么?难道她运气这么好,恰好碰上他们同寝?

“一年就这么一次,你说我能不能放?”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再度证实,寝房里的男人正是尉迟锋,是她尉迟真凉如今的亲爹没错。

既然是夫妾间的欢愉,曾谅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赶紧偷偷回避就是,可是,不知是两人衣冠楚楚欢愉的模样有另一种致命吸引力,还是两人对话的内容太耸人听闻了,真凉的脚步愣是没挪开半步,眼睛更是没移开半分。

嗨,谁让她的脸皮就是比一般姑娘要厚点嘞。

真姨娘随即冷哼,“将军此言差矣,当年我承诺与你一年一次,可你是如何遵从的?硬是将一年一次变成一年一夜!譬如今晚,你我已是第三次,若你还要脸,请立即停止。”

闻言,尉迟锋在怔了怔之后,故意狠狠地动作几下,沉声道,“从十六年前开始,我便认定,一次便是一夜,这十五年来,哪年不是一年一夜?婷儿,你的心口再冷,也无法否认每年一夜从我身上所获取的致命欢愉。”

真姨娘一边柔弱无力地娇喘着,一边咬牙道,“等凉儿进宫为妃,请你弃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妾。”

“除非你亲手杀了我,否则今生我绝不弃你。”

“你这又是何苦?”

“苦?至少今夜我觉得甜。”

真凉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原来她看走眼了,竟猜错了尉迟锋对真婷婷的感情,如今看来,尉迟锋对真婷婷是一片痴情,而真婷婷对尉迟锋倒是无甚情意。

“谁在外面?”尉迟锋突然警觉地对着门外一声问吼。

已经收回眸光且转身走下台阶的真凉只能自认倒霉,她就该早点离开的,实在不该低估了练武之人的洞觉力,现在好了,她是插翅难飞了。

她倒不是怕她老爹会怎么惩罚她,而是觉得自己偷偷地欣赏他们做那种事说那些话被当场抓包很是窘迫,她的厚脸皮实在没地方搁了。

毕竟他们两个是她的长辈,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长辈呢。

“是凉儿吧?你进来。”

不等真凉回答,真姨娘已经笃定地开了口。

真凉真想装傻说自己不是自己,她真不明白,这真姨娘怎么能这么败兴呢?人家男人正在兴头上,且正跟她亲密连接着,她怎么开得了口让她这个小辈进去打搅?她做娘的不害臊,她这个做女儿的还害臊呢。

“凉儿,我知道是你,快进来,要你爹亲自出去请你?”真姨娘再次冷声要求真凉进门。

真凉觉得,真姨娘绝对是故意利用她进去,让她这个做女儿的间接阻止尉迟锋在她身上继续行乐的。

“唉——”真凉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转回身走上台阶。

等她再次朝着寝房里看去时,原本亲密倚靠的两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分开,且齐齐朝着她望来,尉迟锋见外面的人果真是她,便尴尬地干咳一声,“真是凉儿,进来。”

等真凉拖着扭捏的步子走到两人跟前,真姨娘直接对着尉迟锋下逐客令道,“我跟凉儿有事要说,将军请回吧。”

真凉垂着头,没敢看尉迟锋的脸色,暗想,她老爹一定恨死她这只挡箭牌了。

她以为她老爹碍于面子,一定会火冒三丈地离开的,谁知,尉迟锋径直走到真姨娘的床上自然而然地坐下,手里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本书出来,身躯往床背上惬意一靠,道,“天亮之前我不会走,你们说你们的,不必顾忌我的存在。”

020:梦寐以求的男人

尉迟锋话落,真凉便忍无可忍地噗嗤一笑,她这老爹太逗了,这脸皮修炼得实在够厚,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做她老爹。

除非今晚真姨娘打算跟她这个女儿聊天聊到天亮,否则,还是难逃一年一夜的厄运。

啊哈哈哈!

真姨娘先是又冷又狠地瞪着尉迟锋,听见真凉笑了,便又冷冷地瞪向真凉,若非她清楚这父女俩从来都不曾亲近过,便要以为这两人是事先串通好来欺负她的了。

接收到真姨娘柔中带刚的冰冷眼神,真凉的笑容凝固了,连忙将头垂得更低,故意摆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怯怯道,“娘,凉儿错了,非但错过了时辰,还……还……”

还厚颜无耻地听了壁角……

真姨娘想要维持站立的姿势跟真凉说话,可她今夜已经被饥荒已久的尉迟锋狠狠榨取了三次,所以这会儿既觉得头晕,又觉得体力难支,便只能走到桌旁,招呼真凉跟着一道坐下。

微颤着右手给真凉倒了一杯热水,真姨娘这才缓缓启口,“凉儿,在你没有失忆前,最恨娘自小给你安排好的亲事,谁敢提起那件人尽皆知的亲事,你便不惜与之翻脸,如今你失去记忆,对闻家那小子也没了念想,娘好生希望你能喜欢这门亲事。”

真凉秀眉一蹙,猛然想到刚刚真姨娘跟尉迟锋说过的那句:等凉儿进宫为妃,请你弃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妾。

“娘是想让我进宫为妃?”真凉没有装傻,直截了当地问,虽然眼前的美人是她的亲娘,但事关她这辈子的终生幸福,她必须打听清楚了,绝不做那种对父母言听计从的古代女子。

“是谁告诉你的?”真姨娘颇为意外地问。

真凉尴尬地瞥了正在床上埋头看书的尉迟锋一眼,轻声回答,“你呗,方才……”

真姨娘是聪明人,真凉只说了含糊的四个字,她就明白了其中缘故,看来她低估了方才真凉站在寝房外的时间。

没有计较与询问真凉方才究竟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令她觉得羞赧的事,真姨娘脸色酡红地回归正题,“皇上南宫烈雄才伟略、文武双全,乃我信国最优等的男儿,无论是他俊逸出尘的容貌,还是他出类拔萃的才能,这世上几乎无人能敌。能够成为他的女人,是万千女人梦寐以求之事。凉儿,娘不奢求你跟其他姑娘那般倾慕他痴迷他,为他茶饭不思、辗转难眠,甚至为能够成为他的妃子而兴高采烈,但求凉儿你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既定的事实。”

真凉不屑地撇了撇嘴,疑问,“我这么一个容貌奇丑的女人,为何还有本事做他的妃子?他若是个正常男人,肯定嫌弃得紧吧?难道这是爹的功劳?”

闻言,真姨娘用极为不屑的眼神瞟了一眼尉迟锋,回答,“你忘了,娘跟当今太后是亲姐妹,小时候还照顾过皇上一阵,是以皇上对我这个姨娘很是敬重。”

原来她跟皇上还是表兄妹呀,这若是摆在现代,岂不是乱仑,还要生出不健康的下一代?

额滴娘诶!

真凉心中郁闷地直视着真姨娘,冷声道,“娘的意思是说,即便凉儿现在丑陋不堪、人尽可夫、臭名昭著,甚至是个死老太婆,皇上顾念娘的恩情,也会二话不说地答应纳我为妃?将我在皇宫里当菩萨一般供起来?”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真姨娘原本酡红的脸瞬间气得泛白,实在不敢置信,一个失忆之人的性情前后变化居然能如此之大!

失忆前的凉儿也会因为这件亲事而跟她争锋相对,但以前的凉儿从来不敢跟她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出来,每当说不过她的时候,凉儿都是气得转身走人,绝不会说出有违教养的话。

真凉从椅子上猛地站起,一字一顿道,“娘,其他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不一定是最好的男人,而就算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也不一定是凉儿梦寐以求的男人。虽然凉儿失忆了,但凉儿仍旧坚持拒绝这门亲事。或许娘觉得为凉儿定下这门亲事是为凉儿的终身幸福着想,但凉儿认为,这恐怕是凉儿此生最大的不幸。”

“你——”真姨娘的俏脸变得更加惨白,她手中端着的杯子因为震惊而倾斜,里面的水几乎全洒到了桌上。

而真凉这番铿锵有力的话震慑到的非但是真姨娘,还有坐在床上看书的男人。

当真凉说到一半的时候,尉迟锋便抬起头朝着她炯炯有神地看了过来,这些年他只顾着征战沙场,对这个女儿关注极少,但也是知晓她的品性的,没想到在她失忆之后,竟会变得这么与众不同,甚至惹人注目。

真姨娘冷冷地死死地盯着真凉片刻,最后扶着桌沿站起,冷声道,“在你十四岁时,原本就该进宫,但娘因为心软,生生为你拖延了两年,如今不是娘硬逼着你进宫,而是皇上亲口来问娘要人,是以无论你失忆与否,此次必须进宫为妃。三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你做好准备。”

“皇上亲口要人?娘,你能编个靠谱的理由吗?或者给个靠谱的理由?”

真姨娘没有再计较真凉不逊的口吻,耐着性子回答,“娘没有骗你,也不清楚其中缘故,等你进宫亲口问一问皇上,一切便明白了。凉儿,你要记着,进宫为妃不光是你的终身大事,也是关系尉迟家兴衰荣辱的大事,爹娘都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别再意气用事。”

话已至此,真凉实在不想再跟这个狠心的娘再理论下去,因为她知道,她说话再怎么犀利,嘴皮子再怎么厉害,也动摇不了真姨娘心中已经安置好的大石,难道这就是身为古代女子的无奈?不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被家人当做棋子般利用以达成光宗耀祖的目的?

哼,就算手无缚鸡之力,她也不要做那软柿子任人揉捏!

021:会有一只狗

夜已经愈来愈深,从寝房外冲进来的风吹在身上也是愈来愈冷,真凉不想在这个让她感受不到丝毫人情温暖的地方再继续待下去。

什么亲爹,什么亲娘,在利益面前,亲情大概永远是被舍弃的狗屎。

踢了踢有些莫名发麻的腿脚,真凉努力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先看了一眼事不关己般的尉迟锋,再看向满面冰霜的真姨娘,刻意将声音放柔,一副乖巧样道,“娘,所谓暙宵一刻值千金,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凉儿就不打扰爹娘牛郎织女般的一年一夜了,告辞,祝爹娘今夜过得尽兴愉快!”

其实真凉还想邪恶地多加一句“早添贵子”什么的,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不是她不敢,而是真姨娘的脸因为她这番话已经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她也就见好便收了。

笑盈盈地走出真姨娘的寝房,真凉头也不回地用左手将门沿重重一带,寝房门顿时发出“砰”一声重响,昭示了施力者的心头不快。

寝房外的脚步声匆匆地远去之时,尉迟锋将手上的书随手甩至一旁,起身大步走到真姨娘跟前,在真姨娘的呆愣中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啊——”回过神的真姨娘发出惊吓的尖叫声,柔弱的身子无力地在他怀里挣扎,一双手则在他身上胡乱拍打,美眸中满是羞愤。

尉迟锋抱着真姨娘至床榻上狠狠压下,紧盯着她的美眸道,“是不是从失忆后的凉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真姨娘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游移,像是瞬间回到了当年的光华,随即又清醒地厉声道:“她是她,我是我,你别混为一谈。”

尉迟锋吻住真姨娘漂亮的唇角,沉声问,“你是怎么样的?”

真姨娘既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颤,又被被他吻得浑身发颤,只能颤着声音冷冷道,“你别碰我,你滚!”

尉迟锋二话没说,直接封住了真姨娘的嘴唇……

深秋之夜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将真凉紧裹,迫使她变得异常清醒,虽然她占用了尉迟真凉的肉身,却不要占用尉迟真凉的无奈人生!

她是曾谅,是改名叫作尉迟真凉的曾谅,必须为自己而活!

亲情、爱情、友情,无论哪一种感情,皆非一朝一夕之事,既然真姨娘与尉迟锋都没有真正把她当成女儿疼惜,那她何须自作多情地去顾念尉迟家的兴衰荣辱?

既然留在原地等同于不幸与等死,不如采取逃离尉迟家的办法来达到拒婚抗婚的目的。

是的,逃离,必须逃离!

真凉觉得真姨娘刚刚的威胁纯属屁话,若是她违抗圣旨逃跑了,尉迟家凭借镇北大将军多年来的卓越功勋,凭借真姨娘对皇上的莫大恩情,怎么可能遭受到什么严重的损失?或许,当皇上听说她逃跑之后,高兴都来不及呢?甚至连做梦都能笑醒!

忽地,真凉脑袋里冒出真姨娘说过的那句:皇上亲口来问娘要人……

虽然方才她满脸不信,但现在想来,真姨娘并不像是在欺骗她,也没必要找出那般蹩脚的理由来骗她,也就是说,这次真姨娘逼着她进宫为妃,极有可能确实是皇上的意思。

一个传说中至高无上的俊美帝皇,居然急着召一丑女做他的妃子,为何?为何?

真凉只能得出两个可能性的结论:一个,皇上疯了?一个,皇上对漂亮的女人审美疲劳了,想换换口味?

哼,反正管他南宫烈是疯皇帝还是傻皇帝,她尉迟真凉都不会做他万千女人中的一个!

打定了逃跑的主意,接下去就得好好谋划,如此一想,真凉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沸腾一般,不禁兴奋地加快了脚步。

距离进宫的时间只剩三天,她必须在天亮之前谋划出一个完美的计划出来,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步入“凉风习”,真凉不由又放慢了脚步,待走到自己的寝房门外时,一路侵袭自己的冷风突然止了。

真凉浑身的兴奋劲仿若一并被消逝的风儿带走了似的,整个人竟变得莫名沮丧起来。

在她还是现代人的时候,每当去异地出差或者游玩,置身陌生的环境,难免都会觉得有些不安与惶恐,而现在的她,何止置身异地那般简单?除了她的灵魂还跟以前一样,其他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穿越那日当她得知自己是将军之女之后,即便知道自己是个丑女,她还在庆幸自己穿越到了一个不错的人家,而现在呢,那个她曾自以为是的好人家不顾她的意愿即将把她推入深宫那个火坑。

在她的观念里,深宫的荣华富贵即是毁人幸福的火坑,哪怕她从来都没有亲身体验过。

真的,除了逃跑,她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因为只要一想到有一只硕大的精美的牢笼将要关住自己,她就觉得呼吸艰难、人生无趣。

况且,她还记着她穿越过来的终极目的,她还想要在找到香君之后回归现代,所以她不想被束缚在深宫之中贻误找人的时机,因为很有可能香君不在宫内而在宫外。

真凉扶着门框缓缓蹲下,突然觉得自己好生凄凉好生可怜,即便占用了古人的身体,即便获得了古人的身份,可她仍然是个纯正的现代人,暂时还无法适应这个时代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若是她没法从尉迟家逃跑,她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悲惨未来,但若是她成功从尉迟家逃跑了,孤苦无助的她又该如何存活?

身怀的绝技、谋生的本事、值得信赖的朋友,她都一无所有。

大多数时候,她是个乐天派,很少有情绪低落之时,即便穿越那日险些被那三爷破身,她也没有真正从心底绝望过恐惧过,而此时此刻她的情绪却不可遏制地陷入了低潮。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却悄然滴落在鞋面上,在黑暗中划出道道晶亮的光。

“呜——呜——呜——”

门内突然传来一阵令她熟悉的呜咽声,真凉猛地将头抬起,浑身打了一个机灵之后,立刻站起来将门往里推开。

不知何时从她床底下蹿出的哈士奇正摇着尾巴,像是能读懂她的心事似的,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似乎饱含关切,让她看得鼻酸。

这一次,真凉反常地没有在见到哈士奇的第一时间联想到它那可恶的主人,而是自然而然地将哈士奇当成了自己最友好的伙伴。

它睡在她的床底下,守候在她的房间里,不是她的伙伴是谁?

自从三日前哈士奇踏进尉迟家大门之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候,一般都是真凉去哪儿,它便跟去哪儿,像是她养育了多年一般。

金叶没跟任何人透露过哈士奇的来历,所以其他人包括银叶皆以为,哈士奇是失忆后的小姐买回来的宠物狼,虽然大家都对哈士奇都充满了恐惧,但谁也不敢说真凉半句不是,毕竟哈士奇只跟着真凉,从来没有伤过人。

真凉再次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哈士奇的头,笑着问道,“如果我要离开这儿,你还会跟着我吗?”

哈士奇除了嘴里发出呜咽之声之外,还用头亲昵地蹭着真凉的手背,好像在回答她的问题一般。

真凉完全可以感受到哈士奇通人性的反应,又问,“跟着我,可能没肉吃,没汤喝,这样你也要跟着我吗?”

这回,哈士奇竟探出它的舌头舔了舔真凉的手心,表示它的满不在乎。

真凉破涕为笑地抱紧了哈士奇,玩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敢不给你肉吃,不给你汤喝,你就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是吧?”

“呜——”哈士奇发出奇怪的呜咽声,仿佛对真凉的这个说法很是无语。

真凉再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抱紧着哈士奇,眼里蓄满了感动的泪水,没想到,在她千年难遇的低潮期,会有一只狗给她温暖与勇气。

022:折腾

翌日天刚蒙蒙亮,几乎一夜未睡的真凉便精神抖擞地起了床,同时把金叶银叶两个丫鬟从睡梦中叫醒,美其名曰——促膝谈心。

一番别有深意的谈心之后,真凉丢下两个还未完全清醒的丫鬟,直奔真姨娘的惜苑。

在惜苑的门口,真凉碰巧遇见了正准备离开的尉迟锋。

真凉望了望一片光亮的天空,想到昨晚所窃听到的私一密交谈,不禁暗笑,她这老爹真是既可爱又可怜,虽然将一整夜的光阴都格外珍惜到了真姨娘身上,却要再等上一年才能尝到心爱之人的美妙滋味,咳咳,他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呀?

仿若昨晚听壁角被抓包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真凉笑眯眯地唤了尉迟锋一声,“爹,早。”

“早。”尉迟锋虽然一夜未睡,却显得分外精神,昨夜突然出现的真凉确实打搅了他的兴致,让他心生不快,但这会儿他已吃饱餍足,心情一好之后看谁也便顺眼多了。

算是打完了招呼,真凉便越过尉迟锋往里走,没走几步,尉迟锋突然回身叫祝糊道,“凉儿。”

真凉停住脚步回头,“怎么了,爹?”

尉迟锋张了张嘴,半饷才出声,“去找你娘?”

真凉愣愣地点了点头,他这不是明知故问?

“你娘她……今日身子不太舒服,让她多休息,别打扰她太久。”尉迟锋终于颇为艰难地把话说完,一张刚毅的脸已经微微泛红。

“知道了,爹。”真凉目送尉迟锋离去,继而忍不住喷笑出声,显然,真姨娘的身子不舒服全是他造成,所以在他脸上写满了愧疚的却又义无反顾的抱歉。

真凉敲了敲真姨娘寝房的门,三声之后,真姨娘虚弱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进来吧。”

真姨娘以为进来的是贴身照顾她的丫鬟,便眼睛也没睁道,“给我倒杯热水。”

真凉走到桌前,亲自倒了一杯水走至床边,躺在床上的真姨娘只有一个头露在被窝之外,紧闭着眼的脸尽显疲惫,显然一整夜都没睡好。

真姨娘听到脚步声靠近,缓缓把眼睁开,乍然见到是真凉端着杯子,不禁极为惊讶道,“凉儿,怎么是你?”

真凉微微一笑,将茶杯递得更近道,“娘,请喝水。”

这可着实为难到了脸皮极薄的真姨娘,不是她不想喝水,而是她现在实在不方便喝水,“这……”

真凉见真姨娘面露难色,以为她是没力气起身,便腾出一只手道,“我扶你起来?”

“不……不必了……”真姨娘急忙拒绝的同时,忽地从被窝中伸出手来,快速地接过真凉手上端着的杯子。

虽然真姨娘的动作极快,但真凉还是在刹那间看清楚了状况,也明白了真姨娘那般别扭的原因。

棉被包裹下的真姨娘应该是寸衣未遮,所以才会不好意思把手伸出来接水杯,但比起真凉扶她起来时看到她的裸背尤其是裸背上的吻痕之类,倒不如她自己把水杯接过去安全。

不过,眼尖的真凉还是在真姨娘把手从被窝里探出来的时候,看到了她大半个光溜的香肩,以及香肩上的触目吻痕。

真姨娘端着水杯不顾热水的灼烫,微微仰头一口气喝尽,继而像是手软似的把水杯往床边一甩。

真凉见状,立即动作利落地将水杯接在手上,再若无其事地去把水杯放好。

真姨娘重新在被窝中躺好,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不该露出的地方之后,这才朝着真凉的脊背望去,冷声问道,“凉儿,找娘什么事?”

真凉走回床畔,彬彬有礼地启口,“娘,昨晚凉儿回去之后一夜未睡,一直在思忖昨晚娘对凉儿说过的话,现在终于想明白想透彻了,娘,请你和爹都放心,凉儿一定会乖乖听你们的话,乖乖进宫做皇上的妃子,不会让你们失望,更不会让尉迟家有所损失。”

她的态度无疑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真姨娘诧异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这么快就想通了?”

真凉极为真诚地点了点头,继而羞涩地垂下眼眸,轻声道,“或许皇上正是凉儿的良人,凉儿不想错过。”

真姨娘面色古怪地怔了怔,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笑容,嘴上却赞同道,“我们凉儿果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你能想通娘很欣慰。”

“不过,娘,在凉儿进宫之前,有一个小小的要求。”真凉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怯怯道。

“什么要求,你说?”

“一旦凉儿进宫,从此出宫便不再是轻易之事,是以凉儿想在进宫之前尽兴地玩一玩。”

闻言,真姨娘眯了眯眼,“凉儿想去哪儿玩?”

“容城,娘,凉儿想去容城,听说那儿盛产胭脂水粉,凉儿想去那儿逛逛。”

真姨娘爽快道,“去吧,进宫前一天务必回来。”

“多谢娘,你好好休息,凉儿出去了。”

真凉实在是没想到,真姨娘会那般痛快地答应了她的提议,没有一丝怀疑与反对,她的心雀跃地在胸膛里打滚欢腾。

原本她是准备偷偷离开的,可她又想过了,因为她反对婚事在先,真姨娘很有可能会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就算她有办法一声不吭地离开将军府,凭借真姨娘与尉迟锋的能耐,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将她捉回,而若是她假装妥协,死心塌地地愿意进宫为妃,且光明正大地出去游玩,真姨娘以及那些监视她的人就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她在京城之外的城市逃离,成功的几率就能提高许多。

望着已经被真凉带上的房门,真姨娘闭上了眼睛,嘴角溢出一抹嘲讽的冷笑,“还是皇上料事如神,这丫头真的打起了逃跑的主意,哎,既然她爱折腾,就由着她折腾去吧,反正,结局永远都不会改变。”

023:放倒

马车飞驰在通往容城的蜿蜒山路上,马儿欢快,坐在车厢里头的真凉更欢快。

虽然信国盛世太平,但真凉没有护身之功夫,真姨娘自然不会放心让她独自出门,所以跟她随行的除了金叶银叶两个丫鬟之外,还有两个暂时充当车夫的家丁,说是家丁,其实是尉迟将军最得力的十大干将之二。

当然,除了家丁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伴随,那就是被公认为狼的哈士奇。

置身容城的第一天,真凉带着四个仆从在最繁华的集市闲逛,整人的花样陈出不穷,一会儿吩咐金叶银叶跑回半个时辰前光顾过的店里把她犹豫没买的东西买下,一会儿吩咐任一家丁去一里路之远的地方买容城的特产给她尝……

反正,不竭尽全力地把四个仆从累个够呛,她是不肯罢休的,也是不会放心的。

哈士奇因为在集市上露面会吓到人,所以被真凉强行留在客栈里。

天黑之前,一行人回到客栈时,真凉暗喜地从金叶银叶两个丫鬟的脸上看到了疲惫之色,而两个身经百战的家叮轰然脸上看不出疲累,但吃晚饭时的狼吞虎咽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他们被真凉用跑腿的方式折腾得饥疲交加。

晚饭过后,真凉佯装困极,迅速打发两个丫鬟也去睡了。

若是没有其他两个家丁在,两个丫鬟不敢也不放心把真凉留在客栈的客房里独自睡下,因为两个家丁受过真姨娘的嘱咐,晚上至少有一个人必须守在真凉的门口以防不测,所以犯困不已的金叶与银叶放心地去自己的房里睡下了。

距离正常人休息的时间尚早,两个家丁便一道守在真凉的门口,打算等夜深了再换班休息。

真凉透过门缝看见两个守在门口精神奕奕的像是雕像般的家丁,气得真想吐血,好在她还做好了二手准备。

今日路过一家药铺时,她不准其他四人跟着她进去,独自一人进去问老板买了些药材。

金叶银叶暗忖小姐可能是想问老板咨询有没有除斑的药物,而两个家丁则一致认为小姐可能是有难言之隐的小疾不便给他们听见,只要他们站在能看见小姐身影的门口,时刻关注小姐的动向,提高警惕,就不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殊不知,他们家的小姐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买药,为的根本不是她自己,而是他们其中的一人或多人。

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真凉打开房门,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吸着鼻子,对门外的两个家丁道,“我有点鼻塞,可能得了风寒,你们谁去帮我熬一大壶姜汤?”

站在右边的家丁立即道,“我去。”

没过一会儿,跑去客栈厨房的家丁果真提着一大壶姜汤回来了,虽然他觉得小姐没必要喝上一大壶的姜汤,但他还是没有违背她的要求。

门被家丁带上之后,真凉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姜汤缓缓喝着,其实她没有鼻塞,也没有得什么风寒,她喝一碗姜汤纯属为了预防风寒,因为待会她可是有茫茫夜路要赶呢。

姜汤喝完之后,曾谅取出两个杯子倒了两杯姜汤,然后将白天从药铺买来的药粉取出,往两个杯子里各自撒了一些粉末进去。

这药粉不是什么毒药,而是强劲的催眠制剂,类似于蒙汗药,药铺老板拍着胸脯保证,就是神仙喝了不出一刻钟也得呼呼大睡,如若无效加倍退钱。

真凉自然会怀疑药铺老板所言真假,不过,在逃跑的节骨眼上,她只能信其有不敢信其无。

低头嗅了嗅,真凉没觉得被下了药的姜汤有何异常的味道,便一手一个杯子地端至门后,用脚踹了踹门道,“帮我开下门。”

门很快被家丁从外面推开,真凉笑眯眯地问,“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需要一大壶姜汤么?”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一番之后,愣愣地摇了摇头。

真凉暗骂一句真笨,将两杯姜汤递高递远道,“容城比京城冷得多,我怕你们得了风寒之后一旦病倒,我就没人保护了,所以,安全起见,赶紧趁热喝了吧。”

虽然真凉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为了她自己,但两个家丁听了却分外感动,小姐失忆之后真是变了,变得会关心下人了,不是说失忆前的小姐不善良不美好,而是失忆前的小姐多愁善感,很多时候都是在发呆犯愁,很容易忽略其他人的存在。

“多谢小姐关心。”两人异口同声地接过杯子,动作豪气地将姜汤一口喝尽。

“呵呵,应该的。”真凉的脸微微泛红,他们这声谢她还真是承受不起,因为她不是真的在关心他们的身体,而是在作弄他们的身体。

阿弥陀佛,惭愧惭愧。

“还要么?”真凉暗想着,为了弥补亏欠,她就请他们再喝几杯不含药粉的姜汤好了。

“多谢小姐,够了。”两个家丁一齐摇头,一杯姜汤已是恩赐,他们哪敢贪图更多?

“那好,你们注意休息,我睡了。”

真凉接过两个杯子转身回房,两个家丁立即殷勤地将门关上,这次真凉没有再上床,而是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口看着。

能够透光的门背上依稀能显出两个家丁笔挺的身影,真凉多么希望,两个家丁会在眨眼之间神奇地倒地昏睡过去。

可是,一刻钟过去了,没有家丁倒下。

又一刻钟过去,虽然一个家丁已经先行离开去休息,但剩下一个家丁身姿依旧挺拔,依旧显得精神奕奕。

当真凉即将愤怒地断定买来的药粉根本就是假药之时,门外家丁一动不动的身影开始微微晃悠,东倒西歪起来。

真凉不由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片刻之后,家叮撼着墙沿缓缓倒下,虽没有发出噗通倒地的声响,但那愈来愈矮的身形昭显了他的困不能当。

当真凉看不见家丁的身影时,霍然从椅子上跳下,双手举高狠狠地往上一蹦。

药效见了!

她成功了!

不知是真凉蹦跳的动作太响了,还是哈士奇跟她有种默契的感应,当真凉走到床边的时候,哈士奇哧溜一下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目光颇为深沉地望着它重新选择的主人,仿佛明白它跟新主人即将进行远行。

真凉蹲下了身子,亲昵地摸了摸哈士奇的身子,脑袋里灵光一闪道,“亲爱的,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叫真凉,你呢,从今往后,就叫真奇,真奇怪的真奇,好么?”

哈士奇张开嘴舔了舔真凉的膝盖,仿佛在表达它的认可与满意。

024:人不可貌相

真凉打开包袱,将里头早已准备好的一套男装取出,迅速脱下女装,换上男装。

对着铜镜,真凉取下头上各种首饰,再将头发松散,在后头松松地扎了一个小辫,故意将脸颊两侧的头发垂顺而下,以此或多或少地遮掩她脸上的褐斑。

望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真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若是能够忽略她脸上的褐斑,此刻她就是个清秀公子,哦不对,因为披散着的长发颇有侠客风范,她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清秀可人的年轻侠客。

她的褐斑并不是只分布在靠近耳朵的脸颊两侧,而是占据了整个脸颊,所以即使有披散着的头发遮掩,在夜光下他人还是能够一眼看出她的大致丑貌。

真凉倒不是担心别人看见她的丑貌引起她的自卑与伤心,而是担心她的丑貌太有特色,到时候真姨娘他们随便抓个人一询问,就迅速掌握了她的踪迹,所以,她必须把她的脸继续给遮掩起来。

拿起白日她遮脸的白纱面罩戴上,对着铜镜一照,真凉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现在身着男装,怎么可能戴着女人的白纱面罩示人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别人她是女扮男装?就算没人能猜到她是女人,一个男人戴着女人的面纱,也很容易引起别人注目,绝对不是好事。

取下白纱面罩,真凉从包袱里找出一块黑布,折成三角的形状罩至脸上,这回,她的整体形象看着虽然像是男人,却像是那种专门在天黑干坏事的坏人了,以这番形象示人,别人八成将她当成坏人看待,没准真姨娘他们还没捉到她,她就已经先被官府给捉拿进大牢了。

轻叩着脑袋,真凉想了想,忽地有了主意,她将手上的黑布展开,折成一个圈的形状,再于接壤处扎了一个结,如此,一个现代的围脖就做成了。

真凉将围脖从头顶套下盘旋在脖子上,再往上扯拉,颇有弹性的黑布就能盖祝糊的半个脸,那两块难看的黑斑就被成功遮掩了。

不是寒冷的冬日,一个男人若是大白天的戴着围脖,很容易引起他人怀疑,可若是晚上出行,这样的装扮就无可厚非,不致于显得异常。

真凉收拾好自己的包袱,招呼一直陪在她跟前的哈士奇道,“真奇,赶路了。”

真奇摇了摇尾巴,表示了它的支持与欢喜。

真凉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守门的家丁正以坐靠在墙上的姿势熟睡。

抱歉地朝着家丁吐了吐舌头,真凉回头朝着真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下楼,很快便离开了客栈。

白日真凉大逛容城的同时,还顺便打听清楚了容城的大致情况,譬如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便是,若是夜里赶路,去哪儿雇佣马车?

待真凉带着真奇赶到容城深夜唯一的雇车店时,忙着数钱的老板笑呵呵地告诉她,“今晚生意特别好,所有的马车都雇完了,若想雇上车,起码得等到天亮。”

真凉并不是来此地闲玩,而是要逃婚,所以她不可能等到天亮再离开容城。

且不说那个睡在她客房门口的家丁何时会醒,几个时辰之后,那个先行去睡的家丁肯定会回去换班,一旦发现另一个家丁处于昏睡中,很有可能会发现事情的蹊跷,到时候,哪怕她有十辆马车,恐怕都得被他们找回去。

见真凉一副着急的模样,车店老板不由地问道,“这位小哥是想去哪儿?”

真凉回答,“出城。”

“出城啊,小哥若是非得着急赶路,可赶去城门口试试,容城生意昌盛,彻夜赶路的马车还是很多的,小哥若是运气好,或许能拦下一辆马车捎你一程。”老板好心地建议。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真凉谢过老板之后,便立即赶去城门口。

好在容城并不大,半个多时辰之后,真凉与真奇便到达了城门口,没站多久,身后便传来了马蹄声。

真凉定睛一看,正是一辆马车。

马车临近时,真凉看清赶着马车的是一个面目慈善的中年男人,便放心地举手拦车。

“大叔这是去哪儿?”

中年男人停下马车,回答,“艾县。”

真凉从金叶银叶嘴里听说过艾县的介绍,据说艾县是出产美人的地方,京城的大多数美人,包括皇上的女人,很多都是来自于艾县。

这会儿真凉只想先离开容城,可不管接下来去哪儿,便对着中年男人佯装惊喜道,“哎呀,真巧,我正是要去艾县,大叔捎我一程行么?我可以给你十两银子作为路费。”

“如果你不嫌车厢拥挤的话,那就上来吧,我就收你五两银子。”

“多谢大叔。”真凉雀跃极了,心里更加认定这是个慈善的大叔。

中年男人的车厢里堆满了货品,并没有其他人,空下的位置正好够真凉与真奇挤一挤。

马车启动之后,真凉看着趴在她腿边一声不吭的真奇,撩开门帘问中年男人道,“大叔,你怎么不怕我身边这只狼?”

就是那两个强壮的家丁,每当真奇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防备的神色,显然是害怕至极的,而这个中年男人,明明看见了真奇,却像是看到了狗一般,脸上毫无异样与惧色。

中年男人立即大声回答,“既然它能跟着你,必定已经被你驯服,你年纪轻轻都不怕,我一个中年人怕什么?而且,我以前是个猎人,杀过的狼比你的岁数还要多,狼对我而言,就是猎物那般简单,所以没什么可怕。”

原来如此,真凉只是明白了中年男人不怕真奇的原因,却没听出他那番话中所蕴含的狠意与危险。

真凉又与中年男人随便聊了几句,便感觉困了,中年男人听见真凉打哈欠的声音,便道,“你睡一觉吧,等你睡醒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到艾县了。”

这个中年男人不但长得和善,且声音洪亮,态度友好,真凉对这个大叔的印象不由地越来越好,而她身边又有真奇守护,便放心地睡过去了。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真奇睁着眼睛默默地陪着她。

真凉与真奇谁都不知道,两人虽然已经到达艾县,却已经置身狼窟一般的危险境地,更不知道,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在身临其境之后会发生什么预想不到的事。

025:我这样也能卖

伸了伸懒腰之后,真凉打开车帘,发现坐在前面驾车的中年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示意真奇先跳下马车,真凉接着跳下。

此刻她与真奇置身之处乃一简陋的小院,屋宇低矮破旧,像是普通百姓的家舍。

简陋小屋的左右隔壁,却对比鲜明地矗立着两幢三四层高的高楼,从外观看装潢,不像是住宅,倒像是做生意的酒楼之类。

真凉暗忖,这里恐怕是那个大叔的家宅。

“吱呀”一声,屋门从里头被中年男人打开,真凉一边从包袱里掏银子,一边笑盈盈地问,“大叔,这是你家呀?”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没有伸手去接真凉递过来的银子,而是意味莫名地说道,“银子不用给我。”

真凉以为中年男人慷慨地打算免了她的路费,不禁感激地坚持把银子递过去道,“大叔,说好了是五两,别客气。”

中年男人指了指他破旧的屋舍,问,“你这是可怜我家宅简陋?”

真凉连忙将伸出去的手讪讪地收回,急着解释,“大叔,我没有那个意思。”

中年男人和善的脸忽地一沉,无害的眼睛里射出狠戾的光芒,“我不收你的银子不是不想要你的银子,而是你的银子都将是我的银子。”

真凉的心猛地一颤,退后一步瞪着中年男人,看他这凶狠的神态,听他这狂妄的口气,好像她倒霉透顶地遇上人面兽心的匪徒了?

羊已入虎口,中年男人也不想再跟真凉拐弯抹角地说话,便直截了当道,“我家隔壁左边是艾县最鼎盛的酒楼,右边是艾县最繁华的姬院,我决定把你卖到右边的姬院去,积攒下来的钱将来买套像模像样的房子,你觉得如何?”

真凉嘴角微搐,明白她恐怕是遇到专门拐卖女人的歹人了。

掂了掂沉重的包袱,真凉竭力镇定地问,“请问我能卖个什么价钱?”

“少则百两,多则千两。”

真凉低头看到自己是着装,不解道,“大叔,你有没有搞错,我是男人,怎么能被卖去姬院?要不你把我卖去隔壁的酒楼,让我做个跑堂的小二吧?”

中年男人不屑地冷笑,“卖去做小二能赚几个钱?姑娘,你以为你穿着男装,粗着嗓子说话,我就老眼昏花认不出你是男是女?除非你将整张脸都遮掩起来,否则,我只消看到你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能立即断定你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

真凉对于自己戴着围脖的装备真是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她就戴一顶帽子算了。

“即便你不是女子,一个男人能长得如男子般水灵,右边的姬院也是会收的,而且价钱肯定也不错。”中年男人又补充了一句。

真凉唯恐自己听错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姬院怎么会收男人?收男人男扮女装?

她不是没有想到,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存在断袖之癖的,可是,她却从未听说过,向来都是提供女性服务的地方会兼具提供男性服务,那不是乱了套了?所以她不敢相信。

“右边的姬院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作任君采撷。任君采撷,那名字不但气派宏大,而且名副其实,只要进去的顾客有钱,无论什么样的要求都能满足他。也就是说,任君采撷虽然以女人为主,但也备着具有特殊癖好的顾客所需要的年轻男人。”

闻言,真凉心里一阵恶寒,这家艾县鼎鼎有名的姬院真是严重玷污了“任君采撷”这四个字的美好韵味。

真凉忽地又庆幸自己不是男人了,因为她藏在围脖里头的面貌实在是不宜提供女性服务,也许有特殊癖好的男顾客会不计较男人的容貌,可没有特殊癖好的男顾客必定喜欢漂亮的女人。

如此一想,真凉便将围脖解开,从脖子上拿下,笑望着中年男人道,“你觉得凭我这姿色能进姬院卖个好价钱么?恐怕我连门都进不去吧?”

看清真凉的容貌,中年男人确实被她丑陋的容貌给震惊了,他“宰”人无数,这还是第一次看走眼,眼前的年轻女子蒙着脸感觉美若天仙,拿下黑布居然丑不堪言。

真凉将中年男人震惊与失望的神情全全看在眼里,心里高兴极了,想必她多给他些钱,他就能把她放走了。

“大叔,我包袱里还有五百两银票,二十两银子,我把银票全都给你,只留二十两银子作为盘缠,请你放我一条生路好吗?”真凉诚恳地请求,暗想像她这么慷慨识大体的人质已经不多了吧?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先将真凉上上下下一阵打量,再围着她走了一圈,最终才停下脚步道,“虽然肯定卖不到我预想中的价钱,但一半应该还是能卖的。”

真凉无语地瞪大了眼睛,“我这样也能卖?大叔你开玩笑抬举我吧?”

难道这男人想钱想疯了,想把她卖去姬院做个扫地洗衣服的?

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地回答,“人分三六九等,任君采撷亦是,任君采撷的姑娘们可分成多种类型等级,譬如以容貌分,以身段分,或者以容貌身段综合分。任君采撷有时候最受欢迎的不是那些容貌最美的姑娘,而是身段最佳的姑娘,有些顾客喜欢在黑暗中行事增加情趣,所以对姑娘的身段要求极高,倒对姑娘的容貌持无所谓的态度。”

“你想说的是,任君采撷有一类姑娘就是像我这样的,容貌一点儿不美,身段却非常优美,极受顾客稀罕?”

中年男人以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真凉,点了点头,“依我看,你的身段可以排在上上等,所以我觉得还是能把你卖个好价钱。”

真凉咬着唇瓣,思忖着怎样才能逃出这个男人魔爪,还没想出法子出来,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真奇像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或者说觉察到了中年男人的不善,忽地凶猛异常地朝着中年男人狠狠扑去。

中年男人像是早有防备似的,忽地从身后拿出一把早就持着的短刀,在真奇靠近他的刹那,短刀利落地朝着它的胸口刺去。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是太快太凶残太刺目,当红色的鲜血从真奇的身体里流出之时,真凉吓得浑身发凉的同时,忽地想到中年男人在昨夜路上说过的话,他说他曾是个猎人,杀过无数的狼。

026:吞噬

真凉错愕地盯着从真奇身上汩汩流出的鲜血,整个人陷入不敢置信的呆滞之中。

这是不可能的,她一定是在做噩梦!

中年男人快准狠地将短刀从真奇的身体深处拔回,更多鲜血喷涌而出的同时,身姿一直矫健的真奇轰然倒地,那双呆萌的眼睛在看了真凉最后一眼之后,疲惫地无力合上。

“真奇——真奇——”真凉猛然回过神,终于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一切不是做噩梦,而是残酷的现实。

这个伪善的中年男人果然是当猎人的料,简简单单就解决了真奇的性命,可是,在她眼里,真奇并不是他曾经捕猎过的狼种,而是一条狗而已!

一时间,后悔、愤恨、悲痛、懊恼……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真凉无视那把血淋淋的短刀,不顾一切地朝着中年男人扑去,不断地踢他,不断地用拳头砸他。

“你这个混蛋!混账!混账!你还我的真奇!还我的真奇!”

若是她能未卜先知,能预想到真奇的厄运,那她真的宁愿进皇宫为妃,也不会选择逃婚;若是她没有对陌生人以貌度人、掉以轻心,那她就能趁早发现中年男人潜藏在眼底的不善与杀气。

所以说,真奇会遭到这样的惨况都是她的错她的错!

可是,再后悔再自责又有何用?真奇已经被男人狠狠捅了一刀,而作为能够对狼手到擒来的猎人,怎么可能没有捅到真奇的要害部位?

中年男人还想着要靠卖掉真凉赚钱,所以对她不痛不痒的攻击根本就满不在乎,任由她发泄了一会儿之后,便点了她的昏睡穴,将她抱进柴房像是丢小鸡般抛了进去。

好在真凉身体所落之处是繁厚杂乱的稻草堆,否则凭借男人的力道,定然能将她半条命给抛没。

满脸是泪的真凉一动不动地侧躺在稻草堆上,浑身上下仿佛都被悲痛浸染,昏昏然不能醒来。

不过一夜之间,一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子,因为一条狗的悲惨境遇而变得了无生气。

真凉在昏睡了五个时辰之后,活生生地被饥饿催醒。

置身陌生的柴房,看不到真奇的身影,也听不见真奇的声音,真凉却清醒地知道,真奇已经永远离开她,离开这个世界了。

但愿真奇能跟她一样,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继续做狗也好,做人也罢,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在真凉的呆愣之中,柴房的门忽地被人从外边打开。

中年男人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大碗里装着两个杂粮馒头,似乎还冒着若有若无的热气。

闻到馒头的香味,真凉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好在肚子叫的声音并不响亮,真凉恨恨地瞪向中年男人,告诉自己宁愿饿死也不要吃他的馒头。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中年男人俯身将大碗放在真凉跟前的地上,沉声道,“姑娘,只要人活着,就有一切希望,但若是饿死了,什么希望也便指望不上了。”

真凉轻哼一声,倚头不看中年男人一眼,他这话说得确有道理,但是她不屑听,也不会因为他而有所依从。

中年男人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在离开之前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你喜欢吃馒头,晚上可以继续吃馒头,如果你不喜欢,晚上我就特意给你做顿狗肉包子,如何?”

真凉恨不能把耳朵捂起来不听他说话,但很不幸的,她偏偏听到了他的话,也迅速明白了他隐含的威胁。

趁着中年男人还没跨出门槛,真凉立即抓过一个馒头大咬了一口,囫囵吞下之后喊道,“你别费心了,我喜欢吃馒头!”

中年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那就好,只要你听话,你在我这儿住一日,我便不会亏待你一日。等我跟老鸨谈好了价钱,你应该能够想象,那日子还不如现在舒坦。”

真凉食之无味地啃咬着馒头,机械地吞咽着,心里苦涩辛酸不已,这男人是在让她珍惜当下被关柴房的幸福生活么?

可悲啊可悲,可笑呀可笑!

两个馒头啃完之后,真凉靠在稻草堆上,不知不觉又浑身疲乏地沉睡过去。

黑夜降临时,真凉还在沉睡当中。

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可中年男人一直没有送饭进来,自然,昏睡中的真凉并不知其中异常。

“着火了——着火了——”真凉最终被一阵又一阵的呼唤声吵醒。

缓缓睁开眼睛,真凉发现有浓烟从柴房外源源不断地渗透进来,仿佛那些火苗近在咫尺。

火显然是从其他地方燃烧而来,还没来得及蔓延至柴房,但却很有可能马上波及柴房。

真凉浑身打了一个寒噤,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一直昏睡着,等大火从外头蹿至里头,待她觉察到时,恐怕已经被熊熊大火包围,毕竟柴房里几乎每一件物品都易燃。

虽然饿得浑身无力,但真凉还是异常振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使劲地拉扯着被反锁的柴房门,并且大喊着:“救命——救命——”

救火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呼喊。

真凉拉不开柴房门,只能回头从柴房里找来一把锄头,将柴房的门一通乱铲。

不知是她使出了极大的力气,还是锄头所铲之处恰到好处,门锁“啪”一声落地的同时,柴房的门豁然裂开了一条大缝。

真凉惊喜地一脚踹开房门,虽然被扑面而来的烟熏得一阵咳嗽,且乌黑了脸颊,但却没有被大火燃到一寸肌肤。

急着避开越来越近的火光时,真凉因为视线不清,被地上的不明之物绊了一跤险些摔倒,待她不经意地回头看时,惊得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刚刚绊祝糊脚的不是什么凳子石头之类,而是一条人腿,顺着人腿往上,是一具正在激烈燃烧着的躯体。

炽烈的火光之中,真凉依稀看清,那个被燃烧的人正是将她关在柴房的中年男人,不会有错。

中年男人除了大腿以下的部位,其他部位都在被大火无情地吞噬之中,可是,他却一动不动地没有半点本能的反应。

真凉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哆嗦,难道,中年男人在被大火烧身之前就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是别人杀了他?还是他自己不小心死了?

027:残破

真凉呆呆地看着正在剧烈燃烧着的男人,心里正要涌出一股怜悯之情时,眼前突然浮现出真奇可爱的身影。

可爱的无辜的真奇就是死在这个男人的短刀之下,这样的男人她为什么要怜悯他?

如此一想,真凉的心立即冷却,且变得异常平静与镇定。

就算她有擒拿住这个男人的武功,恐怕也做不到手刃他,让他以命换命,但现在他既然已经死了,她为何不能为真奇感到欣慰与高兴?觉得他死有余辜?

这就是他杀害真奇该付出的代价!

只是,道理归道理,心情是心情,尽管杀害真奇的恶人已经死了,但真奇绝不会因为他的死而生还,所以,她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选择让这个恶人好好地活着,只要真奇能够活蹦乱跳地回到她身边。

“老林——老林——”一个拎着水桶的男人突然冲了过来,见到燃烧着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即利落地将整桶水都泼洒到他的身上。

老林身上的火苗立即小了许多,拎着水桶的男人将目光转向真凉,一声大吼:“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去拎水救火?”

真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动不想动。

若是中年男人没有杀害她的真奇,即便他动了将她卖到姬院的心思,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救火救他,可偏偏,他狠心地将真奇一刀杀害。

“你小子——被熏傻了吧?”拎水桶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真凉一眼之后,也没有再勉强她,拎着空水桶朝着水源地跑去。

没走几步,男人便碰上了一个刚刚端着满满一盆水走过来的女人。

“给我吧,老林烧起来了,快去看看。”男人接过水盆迅速折回,将一盆水再次泼到老林身上。

“老林——老林——”

没一会儿,年纪颇大的两男两女围在老林身旁,不断地呼喊着他,老林虽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但却并没有气绝身亡,他还有活气。

真凉正准备悄然离开,却在即将收回眸光的刹那,发现老林一直紧闭的眼睛忽地睁开了。

“老林醒了——”两男两女很是兴奋。

老林清楚了视线之后,第一件事不是跟他的朋友寒暄,而是紧盯着真凉的脸,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她,用虚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她放的火……是她……帮我把她抓起来……”

真凉仿若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她被关在柴房,怎么可能放火呢?

因为救火还算及时,柴房到现在还没烧起来,若是她放的火,首先燃烧的地方只能是柴房,不可能是其他地方。

其他人不知道情况情有可原,但老林一定知道情况,明白她绝不可能纵火,可是,老林为什么要冤枉她?

真凉愤怒地瞪着老林的眼睛,很快便猜到了原因,大概是老林还惦记着把她卖去姬院攒钱的事,所以找出这种理由骗朋友们把她抓起来。

但是,他难道不怕她把他供出来么?不怕她在他朋友面前揭露他的险恶为人么?或者,她若是成为纵火犯,肯定得被抓去官府,一旦她被送去官府,他还怎么赚钱?

也许,这两男两女跟他根本就是一路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老林话落的同时,四双陌生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恨恨盯着她,俨然将她当成了千古罪人。

真凉还不来得及开口替自己辩解几句,四个人就起身朝着她奔来,准备依照老林的要求把她抓住。

呆滞的真凉浑身打了一个机灵,立即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没命地冲去。

可她还没逃出院门,就被四人团团包围。

“难怪这小子刚刚不救火呢,原来是他放的火。”

“这小子眼睛那么亮,一看就像个贼,肯定是偷盗老林的东西不成,回头起了杀心。”

“别废话了,赶紧把这小子抓起来,任老林处置!”

“说得没错,先把她绑起来打一顿再说!”

全身戒备的真凉终于明白她先前的猜测没错了,这四人果然跟老林是一路货色,面对她这样的“贼”,居然压根儿就没动将她移送官府的心思,而是打算乱用私刑。

这一天真凉虽然只吃了两个杂粮馒头,此时此刻却浑身充满力量,她不是被关在不自由的柴房,也不是被人缚住了手脚,所以,哪怕她没有功夫,也要拼尽全力逃脱,否则,她非但还要被卖去为姬,且在变成姬女之前还要被人恶揍一顿。

老林是个有武功底子的人,可这四人显然没有,真凉娇小的身子钻来钻去、蹿来蹿去,竟然没有被这四人抓获。

不过,在拉扯中,她的男装被拉破了好几块,最外层的布料已经残破不堪,配上她乌漆墨黑的脸,看着极为狼狈,幸好她里面还穿着打底的衣裳,不然非但走了光,且曝露了她是女子的身份。

老林这四个朋友年纪比他还大,且人都比较迟钝,所以跟真凉兜了半天都没能将真凉捉住,但这四人再迟钝,韧性很足,且具备的力气比真凉多得多。

当真凉爆发的力气快要用尽,两个男人各自抓住了真凉的一条胳膊,另外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挡着,防止真凉逃脱。

真凉闭上眼睛满心绝望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几声不一样的惨叫。

“啊——”

“啊——”

“啊——”

“啊——”

围着真凉的四人腿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痛得摔在地上抱腿痛呼。

真凉瞬间获得了自由,再朝着老林看去时,老林竟离奇地再次被火光包裹,不过这一次,他是醒着的,一边惨叫着,一边挣扎着,可他再怎么惨叫挣扎,他身上的火只能越烧越旺。

“你这小子竟然又放火!该死!今天不把你抓起来,我们——”

眼见着那四人努力地想从地上爬起,真凉赶紧朝着院外跑去。

四人陆陆续续地追出院外,且大声地喊着,“抓贼呀——抓贼呀——大家帮忙抓放火的恶贼——”

天色虽然暗了,可路上的行人还没有少去,真凉低头看着自己浑身残破的模样,明白自己若是敢冲上大街,肯定被众人当街暴打之类,所以,她绝对不能犯傻地冲上大街,因为大街上的人不会都跟身后追赶的那四人一般迟钝年迈。

一阵胡乱的横冲直撞之后,真凉爬进了老林家隔壁楼房一楼的一扇敞开的窗子,跳进窗子之后,她便躲到了屏风之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她的心噗通直跳,只知道自己现在置身的是老林家的隔壁,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置身姬院还是酒楼。

但不管是姬院还是酒楼,此处暂时是她最安全的避风所,可以逃开他人的追赶与捕获。

028:偷食

外头追拿恶贼的喧哗声渐渐平息,真凉从屏风后头缓缓地站起,小心翼翼地举头四望。

依照房间里的布局,此处应该是女子所住的房间,清新整洁,素净淡雅,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芬芳。

自从真凉穿越之后,对好闻的气味一直很是敏感,因为她始终记着自己穿越过来的初衷,所以一旦闻到特别喜欢的香味,便会第一时间猜测一番:这香味是不是她必须寻找的香君所自然散发出的体香么?

起初真凉怀疑自己闻到的香味会不会是其他人遗留下的体香,但她很快便发现了一个正在燃着香料的香炉,也就是说,她所闻到的香味只是从香炉中散发而出,根本不是什么体香。

小小地失望了一下,真凉继续在房间里走动打量。

不经意走到铜镜前看到自己的身影,真凉差点被自己糟糕的形象给吓傻。

镜子里头的人,性别不分,模样邋遢,衣衫破烂不说,脸上乌漆漆的,像是被抹上了一层炉灰,虽然两块褐斑被遮掩了,但那过分黝黑的脸显得极为突兀,甚至是吓人。

整张脸最能看的便是她那双乌溜溜的充满神采与灵气的漂亮大眼睛了,可是,搭配上乌漆漆的脸,真的有点他们所说的贼气。

真凉哀叹一声,扯下一块破布,用桌上已经放温的茶水给自己仔仔细细地洗了几遍脸,直至将脸洗得一干二净。

望着铜镜中恢复正常姿容的脸蛋,真凉觉得自己还是留着褐斑看起来更习惯、更自然,甚至是更好看。

立时,真凉忍不住噗嗤一笑,她是不是太自恋了?脸上长着大褐斑的丑女还能叫好看?

一边自嘲着自己,真凉一边将身上已经残破的男装脱下,打开放在房间角落的大衣箱看了看。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身为女子的衣箱,真凉想当然地以为里头应该会置放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各种款式,各种质地,各种类别……

谁知,衣箱里的衣裳虽然全是女子的,却清一色全是白色——纯洁无其他丝毫颜色点缀的白色。

真凉暗忖,这个房间的女主人一定是个白色控,非白色不爱,甚至,是个洁癖狂吧?

感叹一番之后,真凉从衣箱中随便取出一套穿上,除了裙摆稍稍长了一些之后,整体看起来还算不错,毕竟,除了肤色极黑之人,谁都能驾驭白色。

接着,真凉又从另一个专门置放穿着配件的抽屉中取出一块白色的手帕,暂时折叠成面罩将自己大半张脸遮掩起来。

替自己整顿完备之后,真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快要站不稳了。

这个房间唯一能够吃的东西只有一壶温热的茶水,而刚刚她只顾着将脸洗干净,完全没留后路,以致于现在她连喝口水都成了不可能实现的奢望。

刚刚忙着整理自己,没顾得上自己又饥又渴,现在觉察到了,反倒越是在意越是觉得难以忍受饥与渴的摧残与折磨。

真凉知道,自己绝不能再在这个没东西吃没水喝的房间继续待下去,她必须去别的地方寻找食物与水。

从容城逃跑的时候,她身上确实带着五百两的银票以及不少碎银,可现在,她装着钱财的包袱都在老林家,那里她是万万不能也不敢再回去了。

所以,真凉明白,除非她愿意当个厚脸皮的乞丐去大街上乞讨,否则,她是不可能从大街上买到任何食物了,因为她已经身无分文。

若是她没有装扮成男人,身上倒是还有一些值钱的首饰之类可以典当或变卖,但是,为了像模像样地装扮成男人,她那些从身上取下来的首饰,全都装在同一个包袱里头。

呜呼哀哉!

真凉真是后悔没有随身携带一些钱财,现在好了,她即将一无所有地开始闯荡江湖了,这是什么事呀!

没有精力去更多地设想她苍茫的未来,真凉清楚,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她的食物与水问题。

既然去大街上乞讨与买卖都不可能,那么她只能寄希望于溜出这间房间,然后溜进另外一间房间——一间有着任何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的房间。

最好呢,就在隔壁。

打好主意做好憧憬之后,真凉便蹑手蹑脚地奔到了门背之后,先是听了一会儿外边的动静,确定没有异常之后,再将门微微拉开一条缝隙,朝着外头观望。

片刻之后,真凉几乎可以确定自己所闯进的地方肯定不是那个叫作任君采撷的姬院,而是老林家左边的酒楼,甚至,她还能听见大约是从楼下传来的碰酒坛子喝酒的声音。

深深地呼吸一番,真凉一鼓作气地将门拉开,迅速地出门关门,尔后飞快地朝着右边跑去,最终在第三扇门的地方停下脚步。

为什么她没有朝左边跑去,也没有在第一和第二扇门前停下脚步,偏偏在第三扇门前停下脚步?凭的只是她的感觉,或者说是赌一赌的运气。

真凉站在第三扇门前贴着门缝听了听,见里头没传出任何人声,便小心地将门试着往里推了推。

门居然并没有被反锁,而且,真意外且迅速地看见了房门里头引人垂涎欲滴的场景。

一张偌大的圆桌上,置放着丰盛的菜肴,有几个还在冒着热气。

只是奇怪的是,圆桌边一圈虽然摆满了椅子,却没有一个人入座的踪影。

没有去深究为什么房间里没人的原因,真凉的耐饥耐饿能力已经强撑到了极限,实在不能够继续再撑下去,无论是她的身还是都她的心,都无法对那一桌菜肴视而不见。

她必须快点去抢占它们!

没有丝毫犹豫,真凉毫不犹豫地闯进了第三扇门,顺便反手将门合上。

她其实是想将门一并给反锁的,可是,一旦将门反锁,万一有人想要进来,岂不是更加危险?

所以真凉放弃了反锁的念头,抓紧时间冲到桌边,抓了几件最能顶饱的肉食,继而藏到房间里的一个柜子后面,对着手里的肉食狼吞虎咽起来。

她生怕待会有人进来会发现菜被人动过,所以她并没有在同一个菜盘子里拿太多的肉食,而是每个盘子里只拿一件。

待真凉将拿过来的肉食全部塞进肚子里之后,门突然被人从外头踢开,一阵喧闹的声音传来,有男声也有女声,其中以男人的声音居多。

真凉的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只知道自己闯进了别人的地方偷吃了别人的东西,完全不会料到,很快,马上,她就会遇见那个让她这辈子流过最多眼泪的男人。

029:削魂

真凉小心翼翼地往柜子边挪了挪脚步,以便能看到圆桌边的场景。

也就一溜烟的功夫,圆桌边就坐满了人,六七个男人,三四个女人,女人全是被男人搂在怀里坐着的,看女人的装扮与笑容,倒像是风尘女子,左一声爷右一声娇吟,没有什么矜持与筋骨。

真凉已经填饱了肚子,这会儿真想立即离开,可是,她又生怕自己曝露了行踪,曝露她偷吃的行经,毕竟她此刻所在的柜子后边,散落着一小堆丢脸的肉骨头。

安全起见,真凉轻轻背靠着柜子,决定耐心地待在这里,等这伙人全部散去之后,她再离开。

此刻距离她逃离容城的时间已经快一天了,想必那四个仆从早就报告了真姨娘有关她失踪不见的事,不过,哪怕真姨娘派出了无数人出门寻找她的下落,也无法确知她来的是艾县。

在她看来,真姨娘若想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般艰难,所以,她在艾县的任何地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虽然在艾县她顶着一张生疏的面孔,但此处是人声鼎沸的酒楼,出现生面孔应该不是什么稀罕事。

“第一次来任君采撷,就有这般标志的美人作陪,真是死而无憾了啊。”有一个搂着姑娘的男人兴奋地感叹道。

真凉微合上的眼眸立即大睁起来,什么?任君采撷?这里是任君采撷?难道这里不是酒楼是姬院?

“你也太没志气了,来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惦记上死了,依我看,把这辈子赚来的钱全花销在美人的身上,那才叫死而无憾呢。”

“你们两个真是晦气,这么好的辰光说什么不好,非得说死不死的?赶紧尝尝任君采撷的酒菜,听说全是漂亮姑娘亲手做的。”

“好好好,喝酒吃菜!”

真凉的脸白了又白,毫无疑问,她原先的猜测错了,此刻她置身的地方不是酒楼,而是一个叫作任君采撷的大姬院。

想到老林曾经说过的话,她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瞧瞧,老林还没来得及把她卖进这里,她倒主动免费地送上门来了。

扯了扯自己身上纯白色的衣裙,真凉开始嫌弃起来,这衣裳洗得再干净,也是跟男人有过无数纠缠的姬女穿过的,多恶心啦。

她倒不是嫌弃姬女,而是嫌弃售卖女性身子的营生,或者说,她的心理洁癖发作了。

真凉心里那个悔呀恨呀,她居然把自己打扮回了女人!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呢!

若是此刻她还是男人的装扮,待会离开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现在,她浑身皆是女人的打扮,尤其是她一身素净的白色衣裙以及脸上遮着的白色手帕,看起来简单得很,却极容易引人注目。

没有男装替换也没有隐身术,真凉真是担心,自己待会要怎么离开这儿?若想大大咧咧地离开,肯定不太可能,这任君采撷的姑娘都互相认识,一旦发现她这么一个陌生女子,肯定会对她设置各种离开的阻碍,或许,阻碍她离开的不是任君采撷的姑娘们,而是那些来任君采撷游乐的男人。

难不成她要再闯进一个房间,碰碰运气去换一身男装出来么?

老林说任君采撷有提供特殊服务的男人,可她怎么知道那些提供特殊服务的男人会住在哪儿?

正当真凉愁得几欲跺脚之时,圆桌边有个男人站了起来,朝着柜子的方向边走边道,“上回有个朋友送我三坛子好酒,未免被家里那只母老虎糟蹋,我就把酒存放在这儿托美人照顾了,现在我就去把酒拿过来给你们尝尝,谁都别跟我客气,喝光为止。”

男人身后是其他人的吆喝声或赞美声,真凉的心则紧张得剧烈跳动,因为她抬头打量柜子的时候猛然发现,柜子顶部置放着一些酒缸,好像恰好就是三坛。

怎么办?怎么办?

眼见着男人距离柜子越来越近,真凉真是左右为难,她与柜子后头便是一堵墙,没有其他遮掩物,她若是想逃到其他地方躲藏,势必会被其他人发现踪迹,而若是她站在原地不动,除非那个男人是瞎子,否则一定会发现她。

最终,真凉选择了待在原地,不是她不想跑出去,而是她的双脚因为惊吓而暂时失去了挪步的力气。

哎,那些刚刚跑进她肚子里去的肉食难道都白吃了?

过来取酒的男人知道自己放酒的位置,眼里也只有自己的好酒,所以当他走到柜子后头的时候,并没有立即发现站在墙壁角落一动不动的真凉。

只是,当他站到凳子上,准备从柜子顶部把酒坛子搬下的时候,忽地觉察到背后有人盯着他瞧。

男人一边将一坛子酒稳稳地抱在怀里,一边跳下了凳子,朝着真凉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

这是一个约摸三十几岁的男人,下巴长满了黑短的胡须,在跟真凉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一脸惊讶的男人歪嘴笑了,“哟,你是老鸨派来替我看管美酒的美人么?”

真凉想要点头承认,如此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就不会显得奇怪了,可是,一旦她承认,那她等于默认自己是任君采撷的姬女了。

她不是姬女,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姬女,哪怕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安危与性命。

不过,真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收回看向男人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地上。

“美人害羞了?来,跟我过去喝酒,算是我对你表示感谢。”男人一手将酒坛子抱在胸前,一手欲过来搂真凉。

真凉自然不愿被这种男人触碰,连忙躲到一边,一声不吭地表示拒绝。

“美人,你不但身段好,连身手也灵活得紧,我喜欢。”男人已经喝下不少酒,所以也有了些许醉态,一次没搂住真凉,便再接再厉。

真凉不断地躲闪,男人不断地紧逼,“砰啪”一声,男人手里的酒坛子掉在了地上,浓郁的酒味立即四散而出,引来其他男人直叹可惜的声音。

“为了美人,别说舍弃一坛子美酒,就是舍弃性命也值呀。”男人笑眯眯地,开始用两只手来抓搂真凉。

很快,真凉虽然没被男人强抱个满怀,却被他用双手制住了两条胳膊。

男人明明可以直接抱住真凉的,可他的恶趣味偏偏犯了,竟将真凉的两条胳膊往她身后一拉,只消一只手就困住了她双手的行动能力。

在这个过程中,男人不但隔着衣料抓过真凉纤细的胳膊,也直接触到了她双手的嫩滑,男人为那番手感不禁啧啧称赞道,“这触感真是削魂,美人,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030:睡过一晚

这个时候,真凉已经曝光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圆桌旁坐着的其他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齐齐地望向她。

男人们与女人们的眼神与心情皆不相同。

男人们看向真凉的目光与抓住真凉的男人无异,都是被她脸上蒙着面罩所带来的美丽神韵所倾倒,露出垂涎不已的神情,而女人们呢,一方面,她们很是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个陌生的女子,一方面,她们嫉妒这个陌生女子还没有露出庐山真面目就已经美得夺去了所有男人的关切目光。

真凉低垂着眼眸,没有去看任何一个人,但她脸上的平静无法取代内心的慌张,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刀俎上的鱼肉,即将任人宰割。

身侧,男人拽着真凉的手越来越紧,仿佛想将她的手掌捏碎,真凉努力地挣扎了几次,毫无效果之余,力气尽失。

很显然,这个男人不但力气大,而且身手也很是不错。

“明哥,亲一个呐。”

“明哥,把她的面罩揭下,让我们看看她有没有国色天香之貌?”

圆桌边的男人开始起哄,这个叫作明哥的男人得意地笑了笑,大声道,“我用嘴把她的面罩揭下,你们觉得如何?”

“好!好!这主意好!明哥快亲呀!”

明哥得到其他人的鼓励,睁着一双越来越淫邪的眼睛,将自己油头粉面的白脸朝着真凉的脸逼近。

真凉的脸往后躲了又躲,最终硬抵在墙上,再也没有逃避的空间。

至始至终,不知是被吓坏的缘故,还是过于羞愤的缘故,自认为口才还不错的真凉愣是没有说出一个字一句话,就像一个哑巴一般。

其实,不是她不会说话,而是她对这里的男人全都不抱希望,想必她无论说什么话,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唯一能希望的,便是当她脸上的面罩去除之时,这里的男人全都会嫌弃她的丑貌,再也不会打她的主意。

原本她可以在第一时间揭下自己的面罩的,可她并没有料到眼前的男人会对她这般放肆,而现在,她已经失去了自揭面罩的最佳机会。

真凉当然不愿意被这个恶心的明哥亲到脸颊,哪怕他是隔着面罩亲她,这个时候,她感觉得到,即便她开口说自己很丑之类,男人也绝对不会打消用嘴帮她揭面罩的决心。

不过,说与不说比起来,肯定是说比不说来得更有希望。

当真凉权衡着说句什么话震慑一下男人,当男人的嘴距离她的脸颊只剩半寸之距之时,紧闭着的房门突然被人重重推开,施施然跨进来一个让众人脸色大变的挺拔男人。

那是一个像风像树又像山一样的伟岸男人,气场强大,即便他的脸上因为横亘着三条疤而显得很是骇人,但在场的其他男人,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气质独特、出众拔萃。

挺拔男人进来的第一个眼神,便准确地落在了真凉身上,像是利剑一般凌厉,而真凉在看清男人容貌的刹那,绷紧的心弦蓦地松了。

他是三爷,他竟然是三爷!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凑巧碰上熟人。

不过,真凉自问,他们算得上熟人么?他们只是在那个黑暗的小屋子里迫不得已地暧昧过而已,他还会记得她么?

立即有识相的男人为三爷让开位置,三爷虽然没有马上就座,但却走到空置的位置边,对大家沉声说道,“大家继续。”

三爷这声继续让在场人紧张的情绪舒缓不少,而三爷的意思谁都听得明白,大家可以继续刚刚未完成的事,任何事,包括喝酒吃菜亲美人摸美人。

因为三爷突然进来而顿住动作的明哥很快回过神来,三爷这是在鼓励他继续调戏美人呢,他岂能不遵从?

丝毫没有觉察到三爷眼底的眸光有多冷寒有多凛冽,明哥的脸再次朝着真凉的脸凑去。

这一次,他改了主意,打算直接亲准美人的嫣红小嘴,再把她的面罩给咬下来。

心旌荡漾的明哥想做就做,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安稳日子即将走到尽头。

真凉呢,在听到三爷磁沉的性感声音时,震惊地朝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会对自己如此无情,而三爷,在说出那句话之后,已经过去跟其他人寒暄,压根儿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的意思。

难道他真的没有认出她?还是他明明已经认出她,也看出了她眼中求救的信号,却不打算帮她?

不管是什么原因,真凉的心冰凉透顶,不过,想到三爷在那个小屋子里对她说过的话,且对她所做过的举动,真凉也能理解他的行为,因为他本就是个无情的男人,凭什么为了帮助一个利用过一次的丑女人而得罪了朋友?

理解归理解,真凉不会因为三爷的无情而放弃自救的希望,在明哥的嘴转移位置即将逮祝糊的嘴唇时,真凉大喊一声,“三爷!”

真凉的声音虽然尖叫得极为响亮,但音质极好,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或者说,她的声音很是特别,有着女人少有的磁性,容易拨动人的心弦。

明哥先是被真凉好听的声音震慑,接着才被她口中的三爷两个字震慑,不敢置信地拉开与真凉面对面的距离,转头望向三爷,想要确认一下三爷是不是真的认识真凉。

而三爷明明听到了真凉的呼唤,也觉察到了明哥询问的眼神,可却像是没听见没感觉到似的,继续跟别人寒暄。

明哥惶恐的心终于安耽了,明白真凉跟三爷根本就不相识,她只是跟那些觊觎三爷的女人一样,妄想三爷会英雄救美地青睐她。

轻嗤一声,明哥嘲讽地望着真凉晶亮的眸子,道,“别痴心妄想了,就算你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三爷也是看不上眼的,因为三爷已经有心上人了,而她绝对不是你。”

真凉根本就没指望自己叫出声之后三爷会理会她眷顾她,她不过是给自己壮胆想要摆脱明哥的欺侮。

以更嘲讽的眼神望向明哥,真凉勾唇冷笑,“我当然不是三爷的心上人,但是,我是三爷睡过一晚的女人,三爷碰过的女人,你也配碰?”

031:心上人

睡过一晚的女人?

此时再没有人关注真凉动听的声音,而是关注她说话的内容。

世人皆知三爷从没睡过女人,就是他的心上人,他也从未碰过,而现在这个戴着面罩,气质若天仙般梦幻美好的女子,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被三爷睡过?

说实话,她这番言论跟她脱俗的形象倒显得格格不入。

难道三爷真的睡过她?

那些震惊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想,若是换成他们是三爷,面对这么一个梦幻的女人,一定也会把持不住,虽然三爷的心上人已经美得倾国倾城,但欲遮还休的女人偏偏有着更致命的吸引力。

全场的人仿佛都被真凉的话给彻底石化了,就连三爷也饶有兴致般地抬起头,第二次朝着真凉冷冷地看了过来。

对上三爷深邃冷寒的眸光,真凉挑衅地对他白了白眼,一副我说你睡过我是看得起你的嚣张表情。

三爷似是为了表现对她的极度不屑,再次将眸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其他地方。

见死不救的混账!真凉真恨不能自己手上有一把飞刀,直接对着这个男人的脸劈过去,让他脸上再多一条疤,直接从三爷晋升为四爷。

就在全场寂静的时刻,敞开的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白衣胜雪的妙龄女子,瞬间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细长的黛眉,勾魂的媚眼,性感的唇瓣,玉脂般的嫩白肌肤,走路如弱柳扶风,这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妩媚女子。

白衣女子走至三爷身旁停下,侧首似笑非笑地看向三爷,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他:这女人你真睡过?

三爷只淡淡地跟白衣女子对上一眼,便移开眸光重新投在真凉身上,继而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真凉不认识这白衣女子,但明哥等人却是认识的,她叫紫舞,乃任君采撷的花魁之一,但她这个花魁跟其他花魁可不一样,她从来不伺候人,除了三爷。

只有每次三爷来艾县的时候,紫舞才会抛头露面地跟随在他左右,在他人眼里,身边从无女人跟随的三爷,定然是喜欢紫舞,视紫舞为心上人的。

真凉的心性还是聪颖的,在众人看见紫舞时的怪异神情中,在紫舞看向她时隐含敌意的神情中,她已经猜到,这个白衣女子恐怕就是三爷的心上人了。

不由地,真凉耳边响起在那间小屋子里三爷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从未碰过女人,她是第一个。

呵,真是狗屁!

真凉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他那种糊弄人的谎话当时她居然信了,甚至毫无怀疑,真是可悲可笑。

他是一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身旁有那么一个娇媚的女人伴随着,他如何能忍住不碰?

虚伪的男人!嘴上说一套手上又做一套!

将男人暗暗地臭骂一顿之后,真凉再度看向明哥,冷声喝道,“还不识相点放开我?难道还想劳烦三爷过来把你踢开?”

好吧,虽然她已经极度鄙视三爷看不起三爷,但在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危,她不得不竭尽全力地利用他,直至她安全地离开这里为止。

明哥张了张嘴,回头朝着三爷看了又看,其实他很想亲口问一问三爷,究竟有没有睡过这个女人?若是三爷果真睡过这个女人,且还想再睡,那他就是再渴求再不舍,都会知趣地松开她,但若是这女人纯属造谣撒谎,那他绝对不会放开这个让他心猿意马的女人,绝对不会。

只是,哪怕心里挠痒痒似的想问,因为紫舞姑娘站在这儿,他如何敢问?

虽然紫舞姑娘是三爷的女人,但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这些来任君采撷的男人往往也是极度垂涎紫舞姑娘的,经常在心里或在口头上将她狠狠猥亵一番。

男人的劣根性差不多,往往越是得不到,对她的觊觎之心反而越是强烈。

若是他们某天能得到紫舞姑娘的回眸一笑,他们的魂魄能半天找不到回归的方向。

所以,明哥生怕自己出言不逊惹紫舞姑娘不高兴,也便是得罪了紫舞姑娘,恐怕下次再也没有机会能得她回眸一笑了。

鱼与熊掌,明哥这会儿都想得到,权衡一番之后,明哥决定先将真凉松开,试一试三爷的态度再说。

只是,还没等明哥把手从真凉手上收回,紫舞便突然开口道,“三爷睡过的女人,她也配?三爷的眼可没瞎。”

紫舞说话就是这般犀利,毫不客气,更不留余地,也同时大大振奋了明哥的士气,令他觉得豁然开朗。

她这话显然是针对真凉说的,既否认了三爷睡过真凉的事实,又在坚决地捍卫着自己的名声与权益。

只有她才能被三爷瞧得上眼,只有她才能成为跟三爷同床共枕的女人。

对明哥而言,紫舞这话无疑也是在鼓励他及时行乐,鲜少看向三爷之外的男人的紫舞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是落在明哥脸上的,并且带着鼓动性极强的笑意。

于是,也就一眨眼的功夫,明哥抓住真凉的手转松为紧,且紧上加紧,那张微微颤抖着的嘴朝着真凉迫不及待地第三次凑去。

千钧一发之时,不知从哪个地方飞出来一个不明小物,飞速地朝着明哥的后脑勺射去,一个眼尖的男人见状,立即紧张地提醒道,“明哥,小心脑后!快闪开!”

明哥闻言,猛地松开真凉双手的同时,敏捷地往边上一闪。

这会儿他虽然爱死了眼前的女子,可在危险与性命面前,永远是他自己最为重要。

不明小物失去了砸中明哥后脑勺的可能,却急速地朝着真凉的眉心位置直奔而去!

虽然没人能看清不明小物的具体样子,但却可以感受到不明小物的坚硬,而抛出小物者又施与了极大的内力,除非真凉的脸是铜墙铁壁,否则,肯定会被打出个深深的小窟窿出来。

到时,真凉恐怕不是毁容那般简单,而是性命攸关。

眼看着不明小物即将射穿真凉的额头,而真凉已经失去了躲闪的神智与能力时,无人站着的窗外突然及时轰进来一股强大的巨风,生生将那势无可挡的小物给推偏移了方向。

“咚”一声,真凉头边的白色墙壁上,被小物射穿了一个窟窿,小物已经没入了墙壁深处。

显然,是有人救了真凉的命。

没有人知道,刚刚也就一刹那的功夫,三爷的手心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而他几乎跟那股巨风同时发出的内力,被他无声地转移到了地面,悄然不见。

032:我哥哥

风平浪静之下,明哥第一个跳出来,对着众人吼道,“刚刚是谁在对我使阴招?”

在场的人除了真凉、三爷与紫舞,其他的人都拼命地摇头。

明哥看向窗外,又吼一声,“谁躲在窗外?有种的出来!”

话落,无人站立的窗外突然探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的脑袋,男子趴在窗口,顽劣地笑着,一脸无辜道,“刚才的石头是我扔的,怎么了?”

原来那不明小物是一块石头,明哥吓得后怕不已,那石头若是从他脑后射进去,现在他还能稳稳地站着么?

若是扔石头的男子换成其他人,明哥这会儿肯定破口大骂,甚至上前去把他往死里打,但这个男子明哥不敢轻易得罪,倒不是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而是他的主子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他叫宗和,是三爷的属下之一。

不过,无辜被攻击,且险些送掉性命,明哥肯定是要追究一番的,不然,他在这里的朋友面前,也会很没面子。

明哥讪讪一笑,朝着三爷恭敬地问道,“三爷,那是怎么回事?”

其实明哥真正想问的是:三爷,那是你指使的?

但他如何敢问?

想必三爷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并且给他个说法,不让他白白受了惊吓。

就凭明哥这一句话,真凉立即明白了,这个年轻男子八成是三爷的属下,刚刚那石头恐怕也是三爷指使他扔的,下手也真是够狠的。

虽然刚刚她恶心透了明哥,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但她不会真的盼着他死,最多只是希望他被狠狠揍一顿而已。

若是当时没有人及时提醒明哥,这会儿明哥早就没了性命,而正是有人及时提醒明哥危险,她才差点丢了性命。

真凉对自己险些丧命的事倒没什么计较,而是隐约怀疑起来,看来,这三爷明面上假装不认识她,暗地里还是在帮助她的?

如此一想,真凉哀怨的心便舒坦多了,对三爷的恶劣感觉也好转许多。

归根到底,这男人不过是个闷-骚的男人!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这般逗着她玩有意思么?

面对明哥客气的质问,三爷淡淡地启口,“那小子,我向来管不住,你若是能管,可以帮我管管。”

嚯,三爷这话说得虽然更加客气,好像跟明哥是什么结交很深的挚友一般,不过,明哥怎么敢真的帮他去管?

别说他不敢管,就是敢管,恐怕也没有能力管住那桀骜不驯的宗和。

三爷这话同时还透露出重要一点,那便是,不是他指使宗和使阴招的。

唉,事到临头,既然是三爷的属下使的阴招,而三爷又推卸了责任,且丝毫没有惩罚属下之意,明哥只能自认倒霉,谁让他现在平安无事,没有什么受伤的证据可抓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是他有证据,又能将宗和怎么样?

谁都知道三爷有多纵容宗和的所作所为了,而谁敢私下里对宗和不利,就是跟三爷过不去。

就在明哥自认倒霉的关头,紫舞却在这个时候看向三爷,柔声询问,“爷,你究竟认不认识她?”

紫舞所指的她,毋庸置疑便是真凉。

三爷波澜无动过地望着真凉,冷冷道,“她若是姬女我便有可能认识,她若不是姬女,我肯定不认识。”

靠,这是什么鬼话?

难道他认识的女人全是姬女?

真凉真想疾步上前,对着这个混账男人狠狠地扇上一个耳光,不过,她明白,她没那个本事。

三爷这话实在是太耐人寻味了,除了当事人,没人能真正听得懂,就连天资聪颖的紫舞,也不是很明白,她最多只能凭着对三爷的些许了解,咀嚼出三爷在有意耍弄真凉的意味。

其实真凉在听到三爷这番话时,心里不光愤怒至极,也很是尴尬,上回在小屋第一次见面,三爷便怀疑她是姬女,当时她竭力否认了,似乎他也相信了,可现在呢,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她居然在姬院出现,这让三爷怎么想?能不嘲讽她有可能是姬女吗?

明哥这次没敢轻易抓住真凉,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虽然他受了极大的惊吓,但对真凉的企图依旧强烈,只要这女子跟三爷无关,他就势在必得,一方面纯属喜欢,一方面自然为了在朋友前的面子问题了。

真凉不喜欢被明哥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忍住啐他一口唾沫的冲动,撇开头不看他。

明哥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究竟是不是这儿的姑娘?”

真凉讥讽一笑,冷声回答,“当然不是。”

“不是?”明哥不知道究竟该信谁的话,疑惑道,“不是你怎么会来任君采撷?”

不管是在任君采撷还是在其他姬院,普通女子都是不允许进来的,当然,那些女扮男装进来的女子除外。

而真凉显然不是女扮男装进来的,因为她身上穿着的是女子的衣裙,也是女子的打扮。

这一次,真凉没有再看向三爷,而是直接指了指站在窗口的宗和,俏皮一笑,“我哥哥带我进来的,你有意见?”

站在窗口等着看好戏的宗和懵了,随即无声地咧嘴笑了,这女子真是有趣,难怪三爷会派他照看着呢,瞧瞧,刚把三爷给利用完,现在又来利用他了。

宗和看向三爷想征求一下意见,咨询一下能不能冒充真凉的哥哥,可三爷呢,明知他在等着他给意见,却故意不给他答案,直接将他当作不存在似的没看他一眼。

当明哥不敢置信地望向自己时,宗和挑了挑眉,笑得狡黠,“我什么也不想说。”

对真凉而言,宗和没有直接否认,她已经谢天谢地了,明哥虽然怀疑她的话,但估计相信的成分居多,因为若她不是宗和带进来的,不是跟宗和有点交情,宗和刚刚怎么会拿石头攻击他?

正当真凉想要借着宗和离开这个鬼地方时,还没来得及挪步,紫舞望向明哥,柔声询问道,“明哥,紫舞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明哥一愣,随即使劲地点头,紫舞姑娘让他办事,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他都是二话不说的。

紫舞微微一笑,眼神却极为寒凉,道,“你看看我穿的衣裳,再看看那姑娘穿的衣裳,你有没有觉得眼熟?没错,那是我的衣裳,换句话说,是她趁着我不在房时,偷窃了我的衣裳,她,不过是个小偷。”

033:眼神直了

小偷?

在场的人不知第几次深陷震惊之中!

这般如梦如幻的女子,居然是个小偷?

比起真凉的话,众人更愿意相信紫舞的话,一来是紫舞的信誉与人品,二来是人人都长着明亮的眼睛。

若是紫舞没有特别指出说明,几乎无人会发现真凉的穿着有问题,可一旦说起,众人都能清楚地发现,真凉身着的白色衣裙确实是独属于紫舞的,上头有几处还有着紫舞特有的标记。

任君采撷乃烟花之地,姑娘们自然被要求穿上鲜艳的衣裳招徕顾客,但白色也不是绝对不能穿着,只是,因为紫舞酷爱白色,非白色不穿,久而久之,谁都知晓,至少在任君采撷,白色乃紫舞专属的颜色,除非,有人在各方面能胜过紫舞。

可惜,一直以来,无人在相貌、气质或者身段等方面能超越紫舞。

直至今日,这个蒙着面罩的女子,除了相貌不为人知,已经在气质与身段等方面有盖过紫舞之势,而且在白色衣裙的衬托下,更加显得芳华独到,无人能及。

真凉能吸引男人的眸光,靠的绝对不是容貌,而是卓然的气质,尤其是戴着面罩时渗透出的神秘之感,而白色比起其他鲜艳的颜色更能衬出一个女子的仙与纯。

紫舞说出这番话,直指真凉是个小偷,真凉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她感谢紫舞给了她一个身份,让大家伙都明白,她不是什么姬女,不是男人可以随便亵玩之人。

况且,如今说起来她确实是小偷不是么?偷偷闯进别人的房间,还拿了别人的衣裳穿,不是小偷是什么?

所以小偷这个称号她当之无愧。

真凉正踌躇着要不要当着众人的面给紫舞道个歉时,紫舞继续说道,“她所偷的衣裳,是我最中意的衣裳,且对我有着重要意义,我不想看见她再多穿我的衣裳一刻,所以明哥,能不能麻烦你,把她的衣裳脱下来还给我?”

什么?

真凉等人震惊了,明哥则是在震惊之余受宠若惊,谁都不明白,这紫舞既是三爷的人,怎么不派宗和帮真凉去脱下衣裳,偏偏指使他呢?

但很快,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紫舞这是女人惯有的嫉妒心所致,在借明哥的手侮辱真凉,以便能出口气呢,谁让真凉大言不惭、厚颜无耻地要跟她认定的男人扯上莫须有的关系?

对明哥而言,紫舞这话却还有另外一层意义。

明哥恍然觉得,紫舞这是看中他且给他机会与鼓励得到真凉,否则,她怎么不让其他人去脱真凉的衣裳,偏偏请他?很显然嘛,在这儿的人,除了三爷,紫舞最看得起他这个男人了。

“这有什么问题?紫舞姑娘放心。”明哥正准备动手,却看了看在房间里的众人,有些踌躇地问道,“紫舞姑娘,现在……马上就脱?”

此时此刻,明哥其实已经相信,真凉绝对不是任君采撷的人了,要么,真是宗和带进来的跟三爷无关的女人,要么,真是个小偷而已。

既然真凉不是姬女,明哥就多了几分怜香惜玉之心,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脱姑娘的衣裳会伤及她的面子与尊严。

紫舞对明哥笑得异常妩媚,“对,现在就脱,我马上就要拿回去消毒清洗,麻烦明哥了,改日请你喝酒道谢。”

请他喝酒道谢?

明哥的脸激动地红了,除了三爷,紫舞请过哪个男人喝酒呀?显然没有,他是第一个。

为了将来的这份荣幸,明哥豁出去了,哪还管一个女贼的面子与尊严?

朝着真凉一拱手,明哥话说得很是到位,“姑娘,得罪了。”

话落,明哥便朝着真凉再度逼近,想强脱她的衣裙,因为他也知道,真凉不是这儿的姑娘,肯定没有脸面在这么多人面前主动脱衣裳。

明哥心里美美的,觉得自己今日就如一箭双雕,既好运地邂逅了一个梦幻的女子,又额外得到了紫舞姑娘的垂青。

或许有一天,等三爷不再喜欢紫舞姑娘的时候,他能有幸成为紫舞姑娘第一个裙下之臣、入幕之宾呢。

真凉这回哪还会心有顾忌地任由明哥触碰,在觉察到明哥靠近的举动时,她便火速跑到宗和站着的窗口,背脊抵着窗框,对着明哥冷喝,“滚,休想碰我。”

明哥却势在必得地一步一步继续逼近,“姑娘,那是紫舞姑娘的衣裳,还给她吧,回头我给你买一件,十件都行。”

真凉不屑地冷哼,“谁稀罕她的衣裳,谁稀罕你的衣裳?我自己有手,自己来脱!”

这话让在场看好戏的人统统风中凌乱,唯恐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按照真凉前两句话的意思,接下去的话不应该是“我自己会买”之类?怎么会变成自己来脱呢?

额滴娘诶!

这女子看起来仙气十足,为什么说起来的话总是那般令人咋舌?或者说是豪放泼辣?

距离真凉最近的宗和在脸部微微僵硬了一会儿之后,再度展现了不羁的笑容,而三爷呢,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这一次再也无法将眸光从真凉身上移开。

这女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这女人真是尉迟将军家最有教养最知书达理的宝贝女儿?假的吧?

除了真凉自己,没有人相信,她是真心想要脱下属于紫舞的衣裳的。

真凉并不后悔自己在衣裳破烂的时候偷了紫舞的衣裳换上,她只是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有爬到其他姑娘的房间,偏偏爬到了紫舞的房间,所以这会儿才会受到紫舞的奚落与打击?

对于漂亮妩媚的紫舞,真凉一开始是存着欣赏的态度的,渐渐地还有了感激之心,而现在,她对紫舞的好感统统没了,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长得再漂亮又如何?不配得到他人的另眼相看。

在真凉看来,也许她现在穿着的衣裳确实是紫舞最珍惜的,也许还是她心上人也就是三爷赠送的,确实是她错在先,可是,紫舞大可以换种方法要回自己的衣裳,没必要让一个恶心的男人当着大家的面来剥她的衣裳,这跟鼓励当众强尖有何区别?

当然,真凉也能理解紫舞这般恶毒的真正原因,肯定是因为她刚刚在言辞上调侃了三爷,把自己跟三爷的关系说得昧暧不清,才招致了紫舞毫不留情的报复行径。

明哥的心跳不由地加速了,虽然他很想强行脱下真凉的衣裳,但她既然提议自己脱,他觉得那也不失为另一种旖旎的美景。

在明哥等人看来,真凉所偷的可不止紫舞最外面这么一套衣裳,而是从里到外全是,所以真凉若是敢脱,岂不是一件脱到光溜溜的刺激事?

“你真敢脱?”明哥用不怎么相信的口吻问道。

“有何不敢?说到做到!”真凉将双手放在腰带上,只轻轻一扯,腰带便缓缓散开,原本扎紧的纤腰立即变得宽松起来。

除了三爷与宗和,其他男人的眼睛全都热腾腾地直了。

034:挖眼珠割耳朵

真凉早就接收到三爷森寒的眸光,所以她解着腰带的同时,眼睛是直直地看着他的,仿佛在挑衅地说:你也以为我不敢么?

在真凉眼里,今日的三爷无疑比明哥更加恶劣,明明认识她,也有帮她之心,可却换着法子地用言语侮辱她。

真凉猜测,他用言语侮辱她的一大原因,应该是还记着上回在小屋时积下的仇,因为她在临走前说要找只身强力壮的母猪帮他解除魅药。

还有一大原因,他应该是在帮心上人出气,只因为她偷穿了紫舞的衣裳。

所以,当他以最可怕的眸光看着自己时,真凉便笃定地以为,他是在等着看她被人强脱的笑话,或者是等着她食言,觉得她根本不敢脱。

衣带已经完全松开垂落,真凉面无表情地将手挪到胸口,准备将胸口的几颗暗扣解开。

一颗暗扣被她解开时,真凉耳边传来众多男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尽管她衣带松了,暗扣解了,似乎仍旧没人敢信她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衣裳脱下。

宗和单手撑着窗台,动作潇洒地从窗外跳进,将挺直的身躯挡在真凉面前,笑嘻嘻道,“妹子,慢点脱,哥哥帮你盯着,谁敢看到不该看的,哥哥等会儿可不会麻烦他负责,但肯定会挖出他们的眼珠爆炒了给咱爹下酒。”

啧啧,刚刚还模棱两可不肯承认自己是真凉兄长的宗和,这会儿英雄救美似的,积极地充当了她的保护伞,甚至是护花使者。

真凉望着宗和还算宽阔的脊背,感激地微微一笑,“多谢哥哥,待会要不把他们的耳朵一并割了吧,爹最喜欢吃红烧猪耳朵。”

“好啊,没问题。”宗和爽快地应允,仿佛对他而言,挖掉别人的眼珠子、割掉别人的耳朵是一件家常便饭般的小事。

众人被这两人的对话吓得脊背发凉,但谁也没把眼睛给闭起来,或者把身子给背转过去,他们心里首先感叹的是,这一男一女应该是兄妹了,性情多像呐,都是狠角色!

大家都记着刚刚三爷说过的话,他说,他也管不住宗和,所以,众人想当然地认为,现在是宗和以个人的喜恶在任性胡闹,跟三爷并无瓜葛,甚至,三爷是反对他这般胡闹的。

不过,他们心里也是忐忑的,因为宗和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三爷既没有训斥宗和,也没有阻止他的行为,那无疑是一种暗地里的纵容,往深里想,更有可能是鼓励。

有几个见识过宗和手段的男人最终还是把身子背转了过去,决心不看真凉脱那衣裳了,而明哥等另外几人,仗着紫舞姑娘已经否定过真凉的身份,就像有人给他们撑着腰似的,肆无忌惮地大睁着眼,甚至调整位置,以便能清楚地看到真凉的所有动作。

宗和虽然身形偏瘦,但从正面已经能完全将真凉挡住,可一旦他人挪动脚步改变站立的位置,还是能清楚地看到真凉的动作与身姿。

“看来,爹今晚下酒不愁没菜了。”宗和阴测测地笑着,撑开双臂尽量让真凉的身子少曝光一些。

真凉自诩为开放的现代人,又知道紫舞的衣裳里头还有两层属于她自己的衣裳,所以根本不怕别人看她把最外层的衣裳脱掉。

她想到了现代人的背心t恤、露背装、比基尼、文胸广告,等等,所以,在这么点人面前,脱件外套算伤什么大雅呢?

她当然不会以为宗和刚刚袒护她时所说的狠话会是真话,且会有兑现的可能,对宗和,无论他的行为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受三爷的嘱托,她都对他感激不尽。

不过,鬼使神差的,或许为了表现自己的骨气与尊严,甚至是一种愤怒的发泄,真凉越过宗和身侧,直接站在宗和身前,笑盈盈地众人道,“请大家都看着我,看清楚了,给我做个证,虽然我生平第一次做了小偷,不过,还是做到了物归原主。”

宗和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完全被真凉大咧咧的话以及强大的气场给震慑住了,这女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爷会刮目相看。

既然她已经这么说了,他再去挡着就显得多余了,宗和只能上前一步站在真凉身侧,避免自己待会看到她脱下衣裳时露出的任何不良细节,他呀,只须负责盯着那些不要脸的男人,记着他们是谁,相信明天天亮之前,他们的耳朵与眼睛都会找不到回归的路。

真凉这番话也让那几个背过身去的男人转了回来,再次大胆地看着她。

这回可不是他们强行要看的,是这女人亲口要求他们看的,所以他们不必害怕。

真凉享受着被众人齐齐瞩目的感觉,暗地里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泰。

哎,与这儿的时代格格不入的变泰,女变泰。

真凉的胸口一共有五颗暗扣,当第三粒暗扣被她解掉时,三爷突地出声问身边紫舞道,“那件衣裳真的很贵重?”

紫舞一怔,随即略显羞涩地点了点头,轻声道,“爷忘了,那是紫舞第一次邂逅爷时穿着的衣裳。”

所以她将它当作纪念物一般倍加珍惜。

他人听见紫舞这话,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三爷与紫舞郎情妾意的表现,有人羡慕,有人感动,而真凉听见这话,很想将刚刚狼吞虎咽吃下的肉食都吐出来,表现她的恶心与反感。

真凉将放在暗扣上的手微微下移,放在胃部的位置轻轻地揉了揉,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的胃真的消化不了那些肉食,这会儿又涨又闷,真的有点想吐。

不过,想归想,吐归吐,她还是竭力将不适的感觉给强行忍住了,竖起耳朵听着三爷接下来的话,想知道他究竟又想怎么揶揄她?

三爷面无波澜地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紫舞所说的真实性,满口不屑道,“被那种女人穿过了,你也不嫌臭不嫌脏?我不喜欢你穿别的女人穿过的衣裳。那件衣裳不要也罢,改日我送你一件如何?”

035:呕吐

真凉放在胃部的手顿住了,恶狠狠地瞪向三爷,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被他狠狠奚落的准备,可真的听到他说出来,她还是怒不可遏到想冲上去扇他耳光。

这男人,不用言语奚落她会死?

她若是臭的脏的,上回他为何还要那般激烈地吻她?摸她?甚至差点将她拆吃入腹?难道只是因为他中了魅药所以不挑人,连母猪都要?

也许,他说的是故意气她的反话,也许,他是因为她长得丑,所以此刻觉得她跟紫舞比较起来,便是脏的臭的。

不过,愤恨之余,真凉也能明白,这男人是在以这种方式帮她,让她免于在众人前脱掉衣裳的难堪。

他以另类的方式帮助她,究竟是因为感激她上回怎么说也算是帮过他的忙?还是只因为她是尉迟真凉的那个身份?

真凉是聪明的,紫舞也是聪明的,岂会想不明白三爷这番话的真正意图?

紫舞脸上刚刚染起的红晕彻底消失,眼底潜藏着深深的嫉恨与不甘,不过嘴上却娇柔地说道,“爷可要说话算话。”

她了解三爷,一旦他做了决定,她必须依从,否则,他恐怕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所以,哪怕她并不愿意舍弃那件衣裳,也要装作通情达理、欢喜雀跃。

当然,她让真凉脱下衣裳归还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衣裳本身,而是为了羞辱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这么快便落了空。

“当然。”三爷淡淡地向紫舞承诺,自然是一言九鼎,只是,他虽然在跟紫舞对话,眼神却一刻也没落在紫舞身上,而是定定地冷冷地凝望着真凉,尤其是她动作着的手。

没有人发现,当真凉解开第一个暗扣的时候,他的神情有多阴鸷,而当真凉停住解暗扣的动作时,他绷紧的唇线有多放松。

不知为何,真凉心中紧绷的弦这会儿已经完全松了,再没有担忧与恐惧,与此同时,属于她的恶趣味苏醒了。

她现在最看不顺眼最无法容忍的不是明哥等人,而是三爷与紫舞,一个,用嘴皮子将她往死里损,一个,用嘴皮子将她往泥坑里推。

这两人,她都得好好“致谢”一番,若不然,她对不起天地良心、列祖列宗。

真凉故意将剩下的两个暗扣解掉,胸口的衣襟敞开,露出里头淡粉色的中衣。

继而,她一步一步地朝着三爷走近,而她的脸上,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狡黠笑容。

在真凉眼里,淡色的中衣能够将该遮的地方遮住,她根本不会走咣,只是,那是她身为现代人的观念与思维,在三爷等人眼里,她已经是大大地不守妇道了,因为淡色的中衣并不是从脖子一直往下安全遮掩祝糊的肌肤,而是领口略低,恰好在锁骨处,外边的衣裙敞开之后,她白皙的脖颈便漂亮地展露出来,像是嫩藕一般水灵,在淡色中衣的衬托下,更显得性-感撩-人。

望着真凉展露出漂亮脖颈的刹那,三爷真想三步化作两步地上前,直接将她的脖颈咬断得了,只是,当他看见她朝着自己走来时,将所有复杂的念头都抑制住了。

无视紫舞的存在,真凉一眼不眨地盯着三爷笑,距离越近笑得越欢,气得紫舞上上下下的牙齿都打起架来。

最终,真凉在三爷面前站定,并且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未出声就猛地投入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像是迷失了很久的人找到了最安全最安定的归宿一般。

三爷条件反射地想将这个大胆放肆的女人推开,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却鬼使神差地没有力气抬起。

宗和的眼睛瞪得极大,他还以为真凉会在触到三爷的刹那就会被三爷狠狠推开,甚至是一脚踹开,谁知,三爷却像个木头人似的,毫无反应。

难道,莫非,三爷因为这个女人,开窍了?

难道,莫非,三爷跟这个女人,真的有不寻常的关系?

因为担心三爷会无情地推开自己,真凉圈住三爷腰肢的手用力很大,不过,她没料到,这男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任由她调=戏他?至始至终都没将她推开,甚至是出声训斥她?

难道,这男人被她的行为给吓傻了?

愣了愣,真凉一边感受着身侧紫舞投来的怨毒眸光,一边抽噎着鼻子说道,“亲爱的,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我跟你睡了七七四十九天?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不肯嫁给你,所以才来这种鬼地方气我,并且把我当成陌生人不管不顾。亲爱的,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我被其他臭男人欺负么?好啦,别生气了,只要你答应我再也不来这种地方,再也别跟别的女人说话,我……我勉为其难答应嫁给你,好么?亲爱的!”

全场震惊之中,紫舞第一个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真凉的胳膊,妩媚的脸竭力压制着呼之欲出的狰狞道,“你……你放开爷……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真凉佯装惬意地在三爷的怀里换了个靠着的姿势,对着恼羞成怒的紫舞,嫣然笑道,“不要脸的人是你,敢打我未婚夫婿的主意。”

“你若是要脸,何必戴着面罩?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长得是何等姿色?”紫舞话落,一只手已经朝着真凉迅速探来,摆明了要揭开她的面罩看她的容貌。

三爷出现之前,真凉很想让大家看到自己的丑貌,可是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她突然不想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丑貌了,因为她不想被紫舞给比下去。

因为比容貌,她根本就比不过紫舞。

没有理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思,真凉连忙将整张脸都深深地埋进三爷的胸膛,嘴里则娇声喊道,“三爷,救我。”

在紫舞的手即将触到真凉耳侧的面罩一角时,三爷忽地抬起一只手放在真凉脊背上,按紧她的同时,动作利落地往后一退。

紫舞的手顿时抓了个空。

当紫舞想要再次将手朝着真凉的脸探去时,却对上了三爷无声的却警告意味极为明显的森寒眸光。

他用眼神让她住手。

紫舞的手顿在半空,眸中含泪地问道,“爷,为什么?她是什么人?”

三爷垂眸看了一眼在怀里一动不动的女人,冷声回答,“宗和的妹妹。”

这不是屁话么?

紫舞以前是跟宗和聊过的,知晓宗和根本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所以这会儿三爷这么回答,摆明了是在敷衍她。

真凉安分地靠在三爷怀里,其实并不单是怕紫舞揭开她的面罩,而是她的胃突然剧烈地不舒服起来,抽着痛,痛着抽。

其实,三爷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虽然没了上次那诡异的香味,却带着淡淡的药香,也算是能沁人心脾,只是,真凉在闻到这股味道之后,像是唤醒了胃里的不舒服因子似的,胃部反倒是越来越难熬起来。

一阵短暂的晕阙与手足乏力之后,真凉用尽全力将三爷推开,继而无力地蹲在地上,就在他的双脚之间,微微掀开面罩的下摆,剧烈地呕吐起来。

036:有喜了

在真凉吐出一大口胃里的东西之后,她心里闪过一丝后悔之念,她在问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推开三爷,没有直接将污秽物吐到他的身上去呢?

她不是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么?这么好的整人机会,她为何没有好好把握?

也许,不是她不敢,也不是她善良,而是她不想跟他闹得太僵,还想靠着他离开任君采撷这个是非之地吧?

在场的人除了三爷与宗和,几乎全都发出各种嫌弃的声音,哪怕距离真凉很远,都不约而同地退后一步,仿佛只要退后一步,就能避开那些污秽之物似的。

真凉一口接着一口地吐着,她以为,呕吐物两边的那双属于三爷的脚一定会退后避远的,只是,当她差不多吐舒服的时候,睁开泪蒙蒙的眼睛一瞧,那双脚还在。

不可思议地站起来,真凉面色惨白、浑身虚脱地抬头望向面无表情的男人,实在是不解,这男人明明睁着眼睛,明明清醒着,明明没有魂飞魄散,为什么没有避开她,避开她吐出的污秽物呢?

难道他有着看污秽物闻污秽物的怪癖?

“以后还敢偷吃么?”三爷轻蔑地开口,问的对象自然是真凉。

真凉诧异地眨了眨眼,这男人怎么知道自己偷吃了这里的东西?不可能呀。

没有时间去深究原因,真凉看见这个男人紧接着朝自己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漂亮的大手上,静静地躺着一块浅绿色的帕子。

显然,他这是给她擦嘴的。

只是真凉再度懵了,觉得自己就像是做梦一样,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好心地给自己递帕子?

但事实的确是,除非这块帕子上沾了毒药,否则,他还会有什么目的?

所以,若是这块帕子上没沾毒药,他给她递帕子的意图就极为明显。

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带着药香的帕子而已,真凉不相信里头会藏着毒药,犹豫片刻便将帕子接在手里,一手微微揭开面罩下摆,一手用帕子擦着嘴巴。

在真凉擦嘴的时候,三爷早就朝着宗和投去一瞥,是以当真凉擦完嘴的时候,宗和已经屁颠屁颠地送上来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妹妹,喝点茶水漱漱口。”

“谢谢哥哥。”真凉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当她踌躇着该吐到哪里去的时候,宗和已经递上来一个空置的大碗。

真凉心领神会地接过大碗,将嘴里的水吐进了大碗。

反复几次之后,嘴里再也没了呕吐物的味道,只有清淡的茶香。

宗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布片,将布片盖在了呕吐物的上头,尔后殷勤地从真凉手里接过茶杯与大碗,将东西随手放在窗台。

真凉不经意看到紫舞投来的怨毒的光芒,故意害羞地朝着三爷笑了笑,道,“三爷,你说,我会不会是有喜了呀?”

对于恶毒的女人,真凉尽量地想要以牙还牙,不把这个紫舞气得吐血,她是不会痛快的。

闻言,宗和浑身一抖,这女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还是,三爷真的跟她有过七七四十九天?

三爷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不吭声,也没有脸部表情来表态。

“哎,”真凉无奈地叹息一声,“若是有喜了,我就只能嫁给你了,你呀,以后可得对我好,否则,我就带着孩子嫁给别的男人去了。”

真凉所说所为,全场最不屑最不信的便是紫舞了。

至始至终,紫舞都看得出来,真凉不过是在利用三爷想要离开此处,而这会儿真凉说这些暧昧的话,又纯粹是为了气她罢了。

紫舞本就是毫不扭捏的女子,这会儿对真凉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便直接骂道,“无耻!我从未见过比你更无耻的小偷。”

“多谢夸奖。”真凉笑得眼儿弯弯,“第一次无意当了小偷就能获得如此高的评价,我是三生有幸呢还是天赋异禀?或许,等我将来孤苦一人的时候,真的可以考虑当个无耻的小偷。”

闻言,三爷的黑眸闪过一丝异色,冷冷地看着真凉毫无血色的脸,出声,“闭嘴。”

这个女人,已经吐得浑身乏力了,居然还有闲情跟别人吵嘴斗气。

真凉可无法体会三爷对自己异样的关心,对着他做了一个苍白的鬼脸,俏皮道,“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

宗和又是浑身一抖,他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迄今为止,能让三爷有异常表现的女人只有真凉一个。

换句话说,只有真凉能镇得祝蝴们三爷。

三爷虽然朝着真凉投去了恶狠狠的眸光,却真的没有再说话。

因为三爷变相的纵容,紫舞气得胸口不断地起伏,颤抖着手指着真凉道,“真没见过比你还不要脸的女人!你若是还要脸,就把我的衣裳还给我,马上!”

紫舞真的是被真凉给气昏了,一时间忘记了三爷刚刚对她说过的话,她这次骂人也不是为了羞辱真凉,而纯粹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衣裳。

因为她觉得,方才真凉能吸引那些男人的眸光,尤其是三爷的眸光,很大程度上也依靠了她的衣裙,正所谓人靠衣装。

真凉存在身上的骨气嗖嗖嗖地升腾到顶点,爽快地对着紫舞道,“没见过比你小气的女人,还你就还你!臭熏熏的谁爱穿?”

话落,真凉就卯足了劲,真的加快速度地脱起了最外头的衣裳,其实她真正希望的是,能够把这件衣裳从身上给撕下来,继而砸到紫舞的脸上去。

当真凉身前的衣裳全部二分为开,且只被三爷看见之时,其他男人激动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想要看一看前面的风景。

紫舞真是气疯了,暗想这些男人都是傻瓜么,一个刚刚吐出污秽物的女人,还稀罕什么?

没等男人看到真凉的身前,三爷阴沉着脸,忽地长臂一揽,将真凉勾到怀里的同时,腾空竖着扛起,嘴里沉声道,“紫舞说得没错,我也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女人。”

话虽如此,三爷全就这么亲密无间地竖抱着真凉,在瞠目结舌的众人面前,转身大步离去。

037:所有第一次

使气氛紧张的大人物突然走了,除了宗和与紫舞,其他人都暗吁了一口气,尤其是明哥。

明哥很是庆幸,刚刚并没有对真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不轨之举,否则,他现在还有命站在这儿?

他算是看明白了,正如真凉对着三爷撒娇时所言,三爷与真凉本就是相好,不过因为闹了点小矛盾,所以三爷才装作不认识她呢。

只是,就算三爷对真凉心中有气,也绝对是不允许他人动他的女人的,若不然,他如何会在众目睽睽下不嫌弃女人的呕吐物,还在女人赌气地脱着衣裳时将她及时抱走?那分明是在乎她的表现。

明哥觉得,三爷若是要追究他戏弄真凉的责任,早就应该追究了,这会儿三爷已经走了,便等于大人有大量,跟他不计较了。

只怔怔地盯着三爷与真凉离开的方向,明哥压根儿没发现,宗和悄无声息地从窗口跳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跳了回来,手上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顿时,吓得男人变色,女人尖叫。

“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宗和将菜刀腾空往上一抛,菜刀在半空中优美地旋转了一圈之后,刀柄再次稳当地落在他的手上。

又是一阵尖叫与唏嘘过后,宗和玩世不恭地对着众人轻笑,最后将眸光落在明哥的身上,道,“虽然三爷走了,但没算清除的账还得算算清楚是吧?”

立时,众人都心惊胆战地将眸光投向明哥,因为他们明白,刚刚只有明哥碰过三爷的女人,甚至还差点亲到了她。

不过,虽然他们知道明哥肯定会成为宗和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他们也不一定能免于责罚,因为他们助长过明哥去戏弄三爷的女人,说是帮凶也不过分。

明哥的脸阴沉下来,整颗心都开始微微地颤抖,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刚刚是他高兴地太早了。

“方才有谁碰了我妹妹?哪怕是碰了她一根头发、一片衣角,都给我识相点站出来,我要把他的手给剁了,消除一下她被玷污的源头,免得哪天三爷突然想起今天这件事时心生不快,或怪我这个属下没做好善后之事,办事不力。”

明哥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并不想下跪,但他的腿就是不听使唤地跌倒在地。

他是练过家子的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就算他没有跟宗和过过招,他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不是宗和的对手。

三爷的功夫已经出神入化,作为为三爷办事的属下,功夫能差到哪里去?

而就算他能侥幸胜过宗和,能逃过三爷的惩罚?

“宗兄弟,请你向三爷求求请,饶了我这回吧?事先我确实是并不知情,我若是知道那姑娘是三爷的人,就是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明哥颤抖着声音道。

明哥几个朋友也赶紧帮着他求情,“宗兄弟,明哥真的不是有意为之,实在是情有可原,况且,哪个男人没有好铯之心呢?尤其还是在烟花之地。你饶他一回吧?”

宗和挑眉冷笑,“我可以理解为,你们都想替他分担一个或者一截手指头?”

求情的几个男人心里一片哀嚎,纷纷低下头去再也不敢替明哥求情。

明哥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仍站在原地发呆的紫舞身上,用膝盖跪走到紫舞近前,恳切地哀求道,“紫舞姑娘,看在我对你倾慕多年的份上,帮我跟三爷求个情行么?”

紫舞在呆滞中慢慢回神,将冷淡的眸光投向明哥,轻嗤,“你觉得在他面前,我还有何魅力可言?”

一个吐得脏兮兮的女人,都能被三爷破天荒地特殊对待,她紫舞,一个为三爷死守清白的姬女,于三爷还有什么珍贵?

紫舞话落,根本不屑等明哥回答,便毅然转身离开,留给众人一个凄惶的背影。

直到众人的瞩目远去,耳边的杂音消失成寂静,真凉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了。

在那么多人面前,她居然被三爷竖扛着离开了。

一想到能离开任君采撷,真凉心中窃喜不已,虽然此刻她并不喜欢被他这般亲密地扛着,但为了安全与自由,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她这具身子不过是她灵魂新附的躯体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当男人扛着真凉走在楼梯上的时候,真凉脸上的窃喜瞬间消散,这男人根本就不是带她离开任君采撷,因为他正在往上走着楼梯,从一楼走到二楼,又从二楼走到三楼……

“喂,”真凉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打下一拳,“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男人步履稳健地走着,冷声问出一句,“没想到你真是个姬女,想求我替你赎身?”

“你娘……你……你才是姬女的常客!”其实真凉想骂的是你娘才是姬女,不过,她临时觉得无论这男人有多可恶,都不该咒骂他无辜的娘,所以,她及时改口了。

“我第一次进清楼便遇见了你,是以我是你的常客,对么?”

第一次……

真凉现在最听不得第一次三个字,他一提起第一次,她就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说她是他第一个碰过的女人。

骗鬼啊!见鬼的第一次!

轻蔑地冷哼一声,真凉意有所指道,“那女人叫紫舞是吧?我知道,你是她的常客,而且,你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她。”

“所有第一次?”男人黑眸微眯,颇有兴致地问,“譬如?”

“骗子!恶心!”真凉不想跟他追究第一次的问题,骂了两声之后,就不再吭声。

三爷在一扇门前停下,用脚将门踹开,抱着真凉大步走进的同时,再度用脚后踢,将门踹上。

被他放下的刹那,真凉没闲心去打量这个房间,便急不可耐地将身上穿着的衣裳脱了下来,嫌弃地扔在了地上,甚至上前踩了又踩。

三爷望着真凉孩子气的举动,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真凉一脚将衣裳踹得老远,抬头望向三爷质问,“刚刚为何不等我把衣裳脱完?你很讨厌你知不知道?”

她不是气他抱走她,而是气他不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把紫舞的衣裳脱掉之后砸到紫舞的脸上出口恶气为止。

所以,她现在懊恼极了,就好像自己被紫舞白白欺负了之后,一点面子都没来得及挽回的感觉。

越想越懊恼,这笔账她只能也必须算到三爷的头上。

三爷望着气呼呼的女人,冷冽地回答,“你只能在我面前脱。”

038:异味

这男人口气真是霸道狂妄,真凉气呼呼地问,“为何只能在你面前脱?你是我的谁?”

“你不是我的谁,但是,谁若是看了不该看的,必须去死,是以我阻止你脱不过是为了挽救其他男人的性命。”

这是什么狗屁说辞?

真凉冷哼,“要我喊你一声菩萨么?”

三爷瞪了真凉一眼,不吭声。

男人越是不吭声,真凉反倒越是气愤,骂得也越发来劲,“你早就看了我不该看的,摸了不该摸的,甚至亲了不该亲的,你怎么不去死?”

三爷走至真凉面前,将食指与拇指相抵弯曲,又迅速将食指弹了出去,正好弹在她的额头之上,“我死了今日谁救你出来?”

“好痛!”真凉捂着额头退后一步,严肃地瞪着他道,“姓三的,看在我救过你一次的份上,送我离开这里吧!从此咱们两不相欠。”

“噢?我救过你一次?”三爷似笑非笑地看着真凉,似在跟她调侃道,“你倒是说说,你是如何救过我一次的?”

这男人真可恶,故意引她想起两人在那个小屋里做过的糗事,真凉红着脸颊,赶紧转移话题道,“姓三的,你……喂,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男人挑眉,“有兴趣?”

真凉实话实说,“一点点,主要是我觉得叫你三爷太别扭,就像是孙女叫爷爷辈似的。”

男人的头上立即黑烟滚滚,这女人究竟长了一个什么样的脑袋,怎么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我姓三,名条疤。”

“你还真的姓三呀?真的假的……”待真凉将他的姓与名结合起来一读,恍然大悟自己被他给耍了,“你……你……混蛋!”

男人忽地朝着真凉再度抬手,真凉想当然地以为他又想用手指弹自己的额头,便立即用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谁知,男人根本就是声东击西,轻易便将她遮住脸颊的白色面罩扯下。

定定地盯着真凉的脸看了一阵,男人毫不掩饰地慨叹,“前后的差距真大,一个美若天仙,一个驱邪避鬼。”

真凉只觉自己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嗷嗷叫着想从他手里躲回面罩重新戴上,男人却将面罩直接扔到地上紫舞的衣裙上头,并且道,“这块帕子也是紫舞的吧?”

立时,真凉打消了拿回帕子的强烈念头。

没错,这块白色帕子是紫舞的,而她只记着偷了紫舞的衣裳,却压根儿忘记了这块手帕也是属于紫舞的,就连紫舞本人好像也没有发现。

“你心疼了?”真凉凉飕飕地瞪着男人。

男人佯装不解道,“我为何要心疼?心疼什么?”

“心疼你女人的衣裳与手帕都被我玷污了呀,你不是嫌我又脏又臭么?”

男人忽地一脸正经地解释,“紫舞不是我的女人。”

“呵,不是你的女人是你玩过的女人吧?”真凉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当男人提起紫舞,她心里就特别不痛快,大概是她太记仇了,一直记着紫舞让明哥强脱她衣裳的事呢。

“再胡说八道把你从窗口丢下去。”三爷的脸黑沉沉的,那三条刀疤因为他紧绷的脸显得更加赫然,只是,真凉像是看习惯了似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怖。

真凉噘着嘴不说话,脸上气鼓鼓的,她不断告诉自己,现在她就好比是寄人篱下,还仰仗着他将她带离,所以就让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地气她好了,她呢,就当修炼自己的胸襟变得更加开阔吧。

三爷见真凉安分了,兀自走到衣箱旁边,打开衣箱,从里头取出一套叠放整齐的衣裳,走至真凉面前递过去,以命令的口吻道,“穿上。”

真凉瞥了一眼衣裳,是一套淡绿色的衣裙。

没有伸出手去接的意思,真凉不屑道,“这又是你哪个相好的衣裳?我不要。”

她其实感觉得到,这男人是恐怕她着凉了,所以好心拿了一件衣裳给她穿,只是,她再也不想穿姬女的衣裳。

三爷保持着递衣裳的动作,沉声解释,“全新的衣裳,绝非姬女所有,这里住着一个男扮女装的人,不过你放心,他洁身自好着,还是清白之身。”

言外之意,这个男扮女装之人的衣裳很干净。

男扮女装的人?真凉被他这种说法给震慑了,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很显然,这男扮女装的男人,是三爷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派遣过来潜伏的人。

显然,这种事是机密,不能轻易告诉他人,可偏偏,这个神秘莫测的男人口吻轻松地告诉了她。

真凉不可思议地看向三爷,实在难以理解他的心思,难道他就不怕她泄密么?

莫非他料准了她不会泄密?

最后,真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默默地接过衣裳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衣裳给穿到身上的,只是莫名地觉得,这个三爷对自己有些特别,当然,她还没有花痴到认为他这是因为喜欢她的表现。

虽然他是个绝世丑男,但他肯定不会喜欢绝世丑女。

当男人给自己亲手系着腰带的时候,真凉才猛地回过神来,羞恼地瞪着他,“谁让你碰我的?拿开你的手!”

话虽如此,她居然没有伸手去推他,更没有退后一步避开他的触碰。

真凉不知道,究竟是她的心变贱了,还是她这具躯体变贱变钝了?

动作麻利地将真凉的腰带系好,三爷打量着她这身全新的衣裙,似在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你还是穿白色的衣裳更可看。”

白色两个字又刺激了真凉的神经,男人一提白色,真凉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紫舞,因为紫舞也是穿着一身白色衣裙,并且生生将纯洁的白色穿出了妖媚惑人的气质,那可不是一般漂亮的女人能够企及的特质。

真凉垂眸看了看自己穿着的淡绿色衣裙,冷笑,“你是因为紫舞穿白色的好看,所以觉得其他女人都是穿白色的更可看,对吧?”

三爷一怔,随即吸了吸鼻子,面露困惑地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

转瞬间就被转移话题,真凉心里虽然不悦,但还是配合地回答,“什么怪味?”

三爷一本正经地上下打量着真凉,“好像是从你身上散发而出。”

“我身上?不可能。”饶是如此,真凉还是抬起手臂闻了闻,神情专注,刚刚她虽然呕吐了,不过却没有吐在身上,况且最外面的衣裳都已经脱掉了,所以她不觉得三爷闻到的异味是指她呕吐物的味道,“你别胡说。”

三爷薄唇轻抿,“一股很酸的醋味,你没闻到?”

039:碰与不碰

酸味?

真凉使劲吸了吸鼻子,却没有闻到任何酸酸的味道。

她确信自己的嗅觉没有问题,便瞪着三爷道,“没有!”

三爷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神色莫名地问,“方才你看见紫舞靠我身上了?”

真凉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三爷继续发问,“看见我跟紫舞手牵手了?”

“没有。”

“看见我抱紫舞了?”

“没有。”

“看见我跟紫舞眉来眼去了?”

答案自然仍旧是没有,真凉不明所以地愠怒道,“姓三的,你究竟想说什么?别扭扭捏捏的干脆点好么?”

三爷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真凉,淡淡地回答,“我跟紫舞认识已有三年,不过,却从来没有碰过她,而她也没有机会碰过我。”

闻言,真凉不屑地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谎话连篇!若是你们没有亲密接触过,明哥会说紫舞是他的心上人?哪怕他们两人真没做过那种最亲密的男女之事,在怦然心动或者思念如潮的时候,怎会没有情不自禁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的时候?

真凉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男人那日强吻她的感觉,那吻功真是生涩不堪,只能说,他跟紫舞亲吻的次数也许还不够多,所以技艺远没达到熟练高超的地步。

不过,转念一想,真凉又着实有些不解,他跟紫舞究竟有没有过身体上的接触,跟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他为什么要跟她说?真是奇怪!

“没想到,我第一次且唯一一次碰过的女人,竟然是个褐斑丑女,你说我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三爷话落,仿佛真的很是渴求真凉的答案似的,眸光深邃地看着她,仿佛只要真凉给他一个判定,他就会认定自己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真凉强忍着怒气,对着他森凉一笑,言之凿凿,“你碰了我,当然是幸,我被你碰,却是天大的不幸。”

三爷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丝毫不计较她这般说法,突然又绕到先前那个话题上道,“我怎么感觉,你身上的醋味淡了?”

真凉蹙眉,正准备说话,心里突然便恍然大悟,明白男人为何说闻到了酸的醋味。

酸的醋味,多敏感的说法呀,而她居然没有马上意识到!真是笨死了!

他所说的醋味根本不是字面上而言的醋味,而是心理上的醋味,意涵嫉妒的醋味。

哎,从她刚刚一系列的反应来看,确实有吃醋的嫌疑,否则,她为何要那么计较紫舞的事?甚至把紫舞的衣裳脱掉之后还要踩上几脚?她怎么会突然那么幼稚?难怪惹他怀疑与误会!

真凉真是宁愿承认自己是个傻瓜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对三爷滋生出了特殊的情愫,她认定自己那般计较紫舞的事,原因无非是只有两个,一个,是三爷那日欺骗了她,一个,是紫舞对她使出狠招。

无视自己微微发红的脸颊,真凉满不在乎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酸的东西,更别说是醋了,三爷是不是太自恋了?你觉得我会喜欢上脸上长疤的男人?不瞒三爷说,我喜欢的是像你属下那种英俊倜傥的……”

若不是被三爷逼急了,真凉绝对不会拿他脸上的疤来取笑,毕竟,她从来没有觉得他脸上有疤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

三爷面色一沉,道,“你喜欢美男子?”

为了表示自己对三爷毫无兴致毫无感觉,真凉连忙点头道,“当然,虽然我长得丑,可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也无法阻止我对美男子的欣赏与追求,就如你对美女的欣赏与追求一样。”

“你在撒谎。”三爷忽然笃定道。

“我哪有撒谎?”

“在我离开京城之前,尉迟家的四女儿即将进宫为妃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你若是当真喜欢美男子,为何费尽心机地逃离京城?别告诉我说你是出来游玩散心的。”

真凉愣住了,实在没想到自己即将进宫的消息会传播开去,究竟是谁放出去的消息?是那个她从未见过且不屑见的皇上南宫烈,还是真姨娘她们?

“我逃走的事也传遍京城了?”真凉黑着脸问。

“应该没有。”

没有觉察到男人话中的异常,真凉暗吁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那般在意逃走的事被传播出去,也许,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份被抓回去的危险,毕竟,她的脸长得太具有辨识性了。

垂眸沉默片刻,似乎为了缓和沉闷的气氛,真凉轻声说道,“姓三的,你终于间接承认我不是姬女了。”

其实她是心知肚明的,那天在小屋,这个见多识广的男人就因为她特别的丑貌而明确了她的身份,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他才临时放弃了拿她做解药的念头,否则,若他是因为嫌弃她的丑貌而不要她,他也不会在看清她的丑貌之后让她帮那种忙,甚至继续吻她。

“我四海为家,见过的男人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但是,皇上是我所见过的最为英俊倜傥的美男子,那般不可多得的豪杰人物,你为何舍弃?”

真凉刚刚把吃进去的肉食都吐干净了,这会儿肚子空落落的又开始饿了,见房间里的桌子上有一盘糕点,真凉便走过去坐下,抓起一块使劲咬了一大口,直呼,“好吃!”

三爷在她身旁坐下,拿起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一杯放在她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不说话,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真凉的回答。

直到真凉将一块糕点全吞进了喉咙里,这才启口道,“打个比方好了,你爱上了两个紫舞,一个紫舞是风-尘女子,一个紫舞是大家闺秀,命运让你必须从中二选一,你眩涵?”

三爷蹙眉,文不对题地回答,“我不会爱上紫舞。”

真凉忍不住白眼,“拜托,我只是打个比方。”

三爷不悦道,“别拿我跟别的女人打比方。”

真凉继续白眼,“不拿你跟别的女人打比方,跟谁?跟鬼么?”

“你。”

对于男人仿若赌气般的回答,真凉一点儿也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随口道,“好吧,打个比方,你爱上了两个我,一个我是风-尘女子,一个我是大家闺秀,命运让你必须从中二选一,你眩涵?”

040:种猪种马

这个比方打得让真凉觉得颇为不好意思,虽然吃亏的好像并不是她,可她说完之后就是觉得别扭。

她有些后悔了,就不该拿自己跟他打比方,万一又被他误会自己对他动了心思,还不知道又要遭到他如何犀利的嘲笑与讽刺呢?

真凉满心以为,接下来,三爷一定会回答“我不会爱上你”之类的话打击她,但他的回答却是,“兼得。”

他的意思竟然是,鱼与熊掌兼得!

“笨蛋!贪心鬼!跟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真凉气呼呼地喝了一口水,直截了当道,“你知道什么是种猪种马么?”

三爷点了点头,其实他只是对种猪种马的意思进行了猜测,并不确信,但他不会告诉真凉他不知道或者不确定,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孤陋寡闻,从而被这个女人看轻与鄙夷。

“你觉得皇上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像不像种猪种马呢?”虽然她所说的话根本不会被皇上或者皇上的耳目听见,但真凉说完之后还是莫名地觉得脊背发凉,有一种将要被发现之后严惩的可怖之感。

真凉鬼鬼祟祟地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唯恐在某个角落,潜伏着将会跟南宫烈告密之人。

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眼前的这个男人会告密,至于为什么,只是她一种想当然的感觉。

记得金叶说过,南宫烈曾经派很多高手来捉拿过三爷,最终却夺了三爷多数财产,所以,哪怕三爷现在对南宫烈多有夸赞,很是恭敬,暗地里应该对他恨之入骨吧?

“种猪种马……”三爷确实没听明白真凉的意思,但他真的不想变成她口中听不懂人话的牛,便虚心请教,“听说皇上还没有子嗣,跟种猪种马有何关联?”

他方才的理解很简单,种猪种马,就是繁衍后代,而皇上并没有繁衍出后代。

果然古代不流行这个说法,真凉坏坏一笑,耐心地解释,“种猪种马,是用来繁衍后代的,为了繁衍后代,必须跟许多不同的同类……咳咳,那个交配,皇上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呵呵,我这么说,你能懂了么?”

噗——

三爷恍然大悟的同时,嘴里的水猛地一口喷了出来,幸好真凉躲闪及时,否则,她就被他喷了个满脸水洼。

紧接着,三爷朗声大笑。

笑声朗朗动听,真凉不自觉地沉迷片刻,很快便回过神,问道,“我这个比方是不是打得很贴切很形象?”

三爷难得用赞许的眸光看着真凉,同时毫不吝啬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真凉难得从这男人嘴里听到令她满意的好话,心里雀跃之余,也便失去了跟他斗嘴的兴致,索性就将精神暂时投入到吃糕点上去。

三爷将真凉已经喝空的杯子加满温水,接着道,“听你如此分析,你是嫌皇上是个天底下最脏的男人,所以不愿意进宫做他的妃子?”

真凉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大原因,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猜?”

三爷神情莫测地眯了眯黑眸,“因为你已经有非卿不嫁的意中人了?”

真凉摇头,“非也非也,我渴望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被关在鸟笼里。”

“鸟笼?”三爷怔了怔,这次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皇宫是个鸟笼?”

“可不是么?虽然皇宫可能是这世上最大最奢侈的鸟笼,有很多人梦想着被关进去,尤其是女人,可它本质上终究是个牢笼,住在里面的女人,永远飞不到自己想飞的地方去。”

三爷眸色沉沉,“是以你毫不稀罕?”

“绝对不稀罕。”

三爷沉默半饷,又问,“若是你事先爱上了皇上,而皇上又对你情有独钟,你还愿意进宫么?”

真凉抛给男人一个特大的白眼,“你这两个假设都太荒唐,太不切实际,所以我无法回答你。”

三爷不说话了,真凉吃了几口糕点之后,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喂,我觉得你今晚的话有点多,尤其是问题,你对别的女人也这般充满好奇?”

男人还算平和的脸顿时黑沉不少,“你是第一个有能耐让我大感好奇的女人。”

真凉主动将男人的话当成讽刺,玩味道,“噢,谢谢你的赏识,好奇害死猫,千万别爱上我,我可不会对你负责。”

三爷挑眉,“你究竟是不喜欢要脸,还是脸皮太厚的缘故?”

真凉恶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便再也不看他,继续跟味美的糕点作战。

不知不觉中,一盘糕点全都跑进了真凉的肚皮,茶水她也喝了不下五杯。

肚子再也没有饥饿感了,真凉觉得浑身似乎又有劲了,心情也好过不少。

“汪——汪——汪——”

遥远的狗吠声经由窗子传入房里,直刺耳膜,真凉微微含笑的脸突然僵住,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无比凄惨的一幕。

为了她,真奇勇猛地扑向中年男人老林,可还没来得及咬到老林,老林手中的短刀便凶狠地捅进它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真奇颓然倒地,缓缓合上眼睛,再也无法动弹……

一时间,真凉惭愧得不敢抬头,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便是真奇原先的主人——三爷。

他从来没有说过把真奇给她,而她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要宠养真奇,但真奇最近却跟她生活在了一起,并且因为她而罹难。

此刻真凉的感觉,就好比是她一厢情愿地拐走了真奇,才害得真奇遭遇不测。

若是她让尉迟家的人强行将真奇轰出去,若是她没让真奇跟着走上逃亡之路,若是她乖乖地顺从老林,真奇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

想着想着,真凉的眼睛就变得雾蒙蒙了,两只手互相拽得紧紧的,甚至暗暗地用着力。

忽地,她绷紧的手背上被覆上了一只宽厚的大手,力道不大,却充满温暖与包容,让她明知应该将手抽走,却不舍得那方暖融。

“你怎么了?”三爷沉沉地问,声音虽凉,口气却夹带着丝丝关怀,扣扣入心。

041:拙劣的吻技

真凉依旧低垂着头,面对三爷的问询,只能使劲地摇了摇头,她好想抬起头来,像方才那般坦荡荡地看着他,尔后竭力平静地告诉他有关于真奇的事,最后跟他道一声对不住。

只是,她暂时说不出口,因为非但她的眼里有了水雾,喉咙也哽咽住了,鼻子更是像要掉下液体出来。

三爷放在她手背上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那暖意似乎能通过她的肌肤与血肉渗透到她的骨子里,而真凉越是感觉温暖,心里越是愧疚地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次,三爷以命令的口吻道,“说!”

是啊,刚刚还再正常不过的一个人,转瞬间变成了这副鬼样,就连真凉自己也看不起自己,难怪他会怀疑会不高兴呢。

为了给他一个十足的理由,真凉吸了吸鼻子,无奈撒谎道,“可能吃太多了,又有点想吐。”

这个解释听着倒也合情合理,三爷似乎是信了,缓缓收回自己的手道,“想吐就吐,没人会阻止你。”

他以为这小女人是害羞了,所以才会拽紧了手暗暗使劲,压抑着想吐的欲-望,且低垂着头不敢看他,怕他瞧不起她,甚至嘲笑她嫌弃她。

“可是我不想吐,吐的时候好难受,而且,我也不想再脏了别人的地盘,甚至,让你看了碍眼。”真凉说这么多语无伦次的话,无非是想要掩饰心里的难过,但是,就算男人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说辞,可她仍然清楚地知道,她欠了他,她对不祝蝴,她把他的狗给害死了。

而且,纵使她瞒得了一时,肯定瞒不了一世。

三爷蹙了蹙眉,半饷道,“我有个不错的办法可以缓解你呕吐的症状,想不想试试?”

眸光一亮,真凉猛地点头,“想——”

她只是想转移注意力,缓解心里的不适,可是,一个“想”字的尾音还没拖干脆,男人忽地倾身向前,双手用力地握祝糊的肩膀,没有强迫真凉抬起头,而是俯首从下而上,深深地吸吻祝糊的唇。

真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的脸,那三条疤痕几乎快要跟她的脸触碰上,可她竟然没有丝毫嫌弃之意。

为了躲开男人的唇,真凉的脸不自觉地抬起并且努力地后退,可这对男人而言,却是一种配合与鼓励。

三爷放在真凉肩膀上的右手抬起,狠狠地托祝糊还在企图后仰的脑袋,迫使她无论怎么动作,都无法抗拒他火势袭来的强吻。

真凉心里一片哭天抢地,难道这就是男人所谓的缓解呕吐的办法?若是她预先知道,肯定会摇头拒绝,毫无考虑的余地。

现在好了,她非但被他给骗了,还被他给占了便宜。

她好希望自己真有想吐的欲-望,那么,她就能在这个时候把喉咙里的东西吐出来,顺便毫不保留地吐到他的嘴里去,一次就把他给恶心到透顶,让他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而再也不敢强吻她!

但想象终究是想象,很难成为现实,她努力地强迫自己对这个男人生起恶心感、呕吐感,可努力了半天,却是一点恶心的苗头都没有。

三爷先是在真凉的唇瓣上重重地狠狠地吸吮,在把真凉的唇瓣吸吮得几乎麻木不仁之后,劲舌突然强势地闯进,抵开真凉扣紧的牙齿,在其间翻江倒海起来。

真凉很是郁闷,她的牙齿是硬的,上下明明用力地抵紧着,可是,却被他柔软的舌轻而易举地给顶开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除却那天那股因魅药而生出的奇异香味,男人嘴里的味道跟那日差不多,依旧是携带着淡淡的药香,哪怕真凉再抗拒,也无法否认那药香的沁人心脾。

男人的吻技跟上回一样,虽有长进,却仍显得生涩,显然是缺乏技术的。

真凉无助地承受之时,不禁幽幽地想,难道他说的是真话,他真的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尤其是那个妩媚妖艳的紫舞?

紫舞长得那般漂亮,他为何不碰?偏偏屡次碰她这个丑女?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觉得她这个大家闺秀比紫舞干净的缘故?

真凉因为吃过糕点而恢复的力道在三爷的强吻下一点一点地丧失,男人时而吻她的唇,时而勾缠她的舌,时而舔弄她的齿龈,无所不用其极,尤其是力道。

一开始真凉是感觉痛的,渐渐地,失去知觉,再接着,似乎有丝丝缕缕的甜不知从哪儿溢出,勾人心弦,迷人心智。

真凉的呼吸愈来愈急,浑身逐渐力气尽失般地颤抖,幸亏她是坐在椅子上的,否则现在可能已经跌倒在地。

当嘴里的甜蜜越来越盛之时,真凉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具躯体不是我的,尤其是上面的嘴唇与舌头,那么,被他吻吻又如何?反正我也不排斥他的靠近,反正我跟他之间早已不够清白,所以,与其被动地被他欺负,不如给点回应,让自己更加舒服,并且找个机会给他点好果子吃吃?

如此一想,真凉觉得那些散尽的力气似乎都缓缓回来了。

虽然她没有接吻的经验,但她自认为看过的接吻比三爷要多,且对接吻的领悟性要比三爷高得多。

呵,她还在为自己曾身为现代人而感觉到先进与骄傲呢。

本着让男人彻底迷失的心思,真凉主动将双手抬起,改为圈祝蝴的脖颈,且将软绵绵的身子挨近他的胸膛,一直静止不肯动作的小舌在他的口腔里略有章法地描绘、转圈,宛若起舞般悠然缱绻。

当然,那是她自恋的认定与幻想,事实上,她的吻技在三爷的眼里,也是拙劣不堪。

两个互相鄙视的男女,偏偏在不自觉中恋上了唇齿相依的美妙感觉。

042:生命之特殊

因为真凉突然爆发的主动,三爷所有的动作都顿住了,跟上次与她邂逅一样,这女人先是全身心的抗拒,接着是无力的顺从,再下去却是破天荒的主动钩引。

若是换做其他女人,三爷一定认为这女人矫情,明明婬贱得要死,却装作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可这女人一旦换成了真凉,换成了这个脸上长褐斑的女人,他却无法生出这种约定俗成的想法。

虽然他没有验证过,即便他听过她跟闻争鸣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真实传闻,却仍旧莫名地以为,这女人是个处子,并且,恐怕从来没有跟闻争鸣有过过分亲密的举动。

瞧瞧她这生涩的吻技,瞧瞧她这浑身发抖的慌张,他无须具备跟其他女人亲密的经验,便能形成自己的经验,这是一个跟他一样,未曾被异性开发过的单纯之人。

他一直认为,上回在小屋对她产生了独特的感觉只是因为自己身中魅药之故,一旦魅药解除,就像他以前一般,对其他都女人都不会有感觉。

其实,他对自己关于男女的喜好一直很是困惑,不确定自己关于男女的喜好究竟该属于哪一种。

对男人,他肯定没感觉,对那些被男人公认为人间犹物的女人,他更是没感觉。

男不喜女不爱,久而久之,他不禁自嘲地猜想,难道他这是适合出家为僧的节奏?

直到那日在小屋中与真凉邂逅,三爷才知,自己对于男女的喜好是正常的,甚至是随大流的,他对女人有感觉,身上的长剑除了平日会平白无故地正常硬挺之外,还能因为女人而硬挺,甚至想要狠狠地深深地捅入女人的蜜源,在其间颠覆所有、吞噬一切……

虽然迫使他认清自己的前提是那让他愤恨无比的魅药,可从某方面而言,他着实应该感谢那个给他下药的小人,若非那无耻小人,他如何能豁然开朗地确定,自己是一个最正常不过的男人?

在雀跃地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却又陷入了另一种悲哀之中,因为他觉得自己只能依靠魅药的作用才能对女人产生独特的感觉。

他痛恨魅药,所以不可能再依靠魅药去试验自己对其他女人的感觉。

今时今日,他第二次见到真凉,见到了他并不重视的丑女,可是,望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他发现自己再次变得跟那天一样不正常。

明明没有再吃魅药,可身子像是中了魅药一般,甚至比中了魅药更加令他感觉怪异。

他的心跳会加速,手心会出汗,呼吸会凝滞,眼神会情不自禁地黏连在她身上,只有狠狠地强迫自己,他才能不去关注她的动静。

他见过女人无数,可这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觉得感觉混乱的女人。

当他看见她被其他男人扣住手腕甚至想要非礼她的时候,他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生出了碎尸万段的深恶痛绝,若非他耐力极强,那混账男人早就死在他的暗器之下,他着实想不明白,这女人他只见过一次,怎么会有那般强烈与荒谬的独霸与守护之心?

当她或嗔或怒或笑或恨地瞪着自己时,他明明没有与她对视,却因为感受到她的眸光而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当她笑眯眯地说着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混账话时,他真想将她那烦人的小嘴用布团塞起来,免得她继续胡言乱语、丢人现眼。

当她神情坦荡地在众人面前脱起衣裳时,他最大的冲动便是,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不让其他男人看到丝毫,虽然她是个丑女,可他决不允许她被其他人亵渎,哪怕只是用看的也不行。

当她面色苍白地在自己的双脚间狼狈地呕吐时,他没有觉得那味道刺鼻,也没有觉得她惹人嫌弃,反倒是想要成为那个能代替她痛苦呕吐的人,甚至,在她颤抖的脊背上轻抚安抚。

当她坐在自己身边,蠕动着可爱的小嘴将他并不看好的糕点吃得宛如山珍海味般美味之时,他不想抢夺糕点吃,也不想跟她说太多无关紧要的话,他唯一荒唐的念头竟然是扑过去含祝糊的小嘴,尝尝那味道是不是跟身中魅药那天一般香甜?

如果是,她对他而言可能便是这世上最特殊的女人,如果不是,他生命中的女人究竟在哪儿?他的生命中究竟有没有一个命定的女人?

四面八方好像有无数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快去吻,快去吻!

当他的脑袋里混乱地嗡嗡作响时,他使出最拙劣的说辞,将她的小嘴一举捕获!

此时此刻,他们的唇舌正在亲密地交缠,用力地勾舔,他心如明镜地知道,她好像成了他生命中最特殊的女人,想要否认艰难。

三爷在心中笑着慨叹,难道老天非要这么戏弄他?因为他顶着这么一张刀疤脸,所以非得配给他一个褐斑女?他的刀疤在某一天可能会消失,可她的褐斑能消失么?

若是她的褐斑永远都不能消失,他对她的感觉能稳固如新么?

好吧,此时此刻,有没有刀疤,有没有褐斑都显得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学习她,尽情地享受其中!

从一开始的孤军作战,到此刻的齐头并进,两人仿若全身心地投入,无知无觉间,生涩的技艺在潜移默化中熟稔,从无到有的配合也是越来越默契,对于彼此的感觉也不可否认地越来越欢喜,甚至越来越贪恋。

总而言之,谁都不想停下来,谁都不想结束这般蚀骨削魂的缠吻。

真凉的身子越来越软、呼吸越来越浅、神智越来越飘,可饶是如此,她仍旧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不让自己深陷进去而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当真凉觉得男人已经完全迷失的时候,她努力地用自己的小舌去逗弄他的劲舌,想要趁着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用她那锋利的牙齿狠狠地在他的劲舌上留下一点深深的痕迹,最好还能冒出血丝,作为她对他凌然冒犯的谢礼。

关键时刻即将到来,真凉心里已经做好了尝到血腥味的准备,只是,当她发狠的牙齿扣下之时,原先含在她牙齿间沉醉的劲舌灵活地溜走,她的上牙齿跟下牙齿毫无预兆地突兀遇见,没有逮到任何战利品。

原来这男人对自己一直都存着防备之心,并没有全情投入,真凉恨恨地在男人肩上推了一把,顺利将两人分开。

此刻,真凉脸蛋潮红,面色含春,饶是有两块大煞风景的褐斑,仍显得她宛如娇艳欲滴的花儿,楚楚地动人心扉。

043:身心异常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真凉正准备将男人臭骂一顿之时,耳边又传来窗外的狗吠声,此起彼伏,久久地没有消停。

不再是一条狗在孤独地叫着,而是有多条狗在群起狂吠,你一声我一声地叫得起劲。

真凉脸上的红晕霎时淡下许多,再一次地为已经死亡的真奇黯然神伤。

瞧瞧,外边的狗多么快乐呀,可她的真奇却凄凄惨惨戚戚地离开了她。

望着男人深邃的眸,看在真奇的面子上,真凉对他的怒气瞬间消散,理亏地再也没有底气对他大吼大叫。

三爷伸出一只手轻轻捏住真凉的下颌,迫使她与他平视,“还想吐么?”

真凉瘪了瘪嘴,默默地摇了摇头。

望着女人被自己吻得嫣红如血的唇瓣,望着女人欲言又止的忐忑之色,三爷问,“有话想对我说?说吧,洗耳恭听。”

这男人似乎有一双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睛,真凉觉得自己若是再不把真奇的事情告诉他,将来等他知道了来找她追究,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她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与其将来负着更深的内疚面对,倒不如早些坦白。

真凉用力地点了点头,在开口之前,先把自己的眸子垂下,这才轻轻道,“三爷,对不住,我把你的狗给害死了。”

“如何害死的?是你吃了它的肉还是剥了它的皮?”男人眸光深深地盯着真凉,好似那只狗在他眼里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生死他并不在意。

“是我的错,是我以貌取人,轻信了别人,它为了保护我,惨被他人杀害,虽然那人已经得到了报应,但是,你的狗终究是回不来了,我对不祝狐,也对不住你。”真凉语无伦次地努力将事情说清楚。

三爷抿唇浅笑,“你对我坦白,是想对我有何补偿?”

真凉木然地看着地面,“就算我赔你十条同种类的狗又如何?原来的那条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就如一个人的爹娘已经亡故,就算有其他男女愿意做她的爹娘,她也不会稀罕。我想,你不会稀罕我的钱,也不会稀罕我赔你一条狗,这件事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将来你随时可以讨回去,只要我做得到。”

“我会的。”男人似乎觉得自己赚到了便宜,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不过,那条狗是我所养,并非你养,你只管觉得亏欠我便可,何必伤心成方才那副傻样?人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觉得你哭狗也得看看主人,毕竟你不是它的主人,完全没必要神伤,若一定要为之神伤,那也应该是我这个主人。”

这男人真是眼光劲道,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看穿了她刚刚伤神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而是因为替真奇伤心。

真凉缓缓将头抬起,竭力镇定地与三爷目光平视,“虽然它不是我养,也不属于我,但它也是一条命,一条可爱的命。而且,它长得实在是可爱,很像我一个故人。哦不对,应该说,它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只故狗。”

故狗?这女人的造词能力真是彪悍,男人忍住想要喷笑的冲动,安慰道,“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我并不怪罪你,千真万确。”

闻言,真凉立马噘嘴,“我才不怕你怪罪我呢。我伤心是因为惋惜痛恨难过懊悔,倒不如用我的命换它一命。”

对于真凉的比较,三爷不认同地皱眉,轻斥,“它终究是一只畜生而已,命本来就贱,而你的命比它精贵多了,怎么能说换就换?”

真凉的脸黑沉下来,气愤地瞪着三爷,激动地为真奇打抱不平道,“它的命才不贱呢,你才是贱命!”

说完之后真凉心里反而更加为真奇感到伤心,同时也有些后悔,这句话一半是她的真心话一半是她的气话,可这么直接对着三爷吼出,确实显得她有些过分,毕竟三爷说真奇命贱并不是真的嫌弃真奇,而是在以他的方式安抚她,对于这点她还是感觉得到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道个歉,或者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之时,三爷突然将双手迅速伸到她的腋窝之下,继而将她往上一托一带。

也就转瞬之间,真凉就与三爷面对面地坐着了,而这回,她坐着的不是椅子,而是他平放的大腿。

“你干什么?”对于男人强权的举动,真凉只能付之怒目而视,那日在小屋他们两个因为各种原因迫不得已地有了亲密的行为,但今日他们都清醒着,说真的,如果可以,她很不想跟他再有太多亲密之举。

“吻你。”一个“你”字才刚落下,三爷便再次吻住真凉还没来得及合上的唇瓣。

这一次,仍旧是很深、很猛、很强,却又渐渐地从暴雨狂风转为温和,若小桥流水般缱绻。

一番尽兴的激狂掠夺之后,三爷恋恋不舍地退开唇舌,眸光淬火地望着真凉,尤其是脸上那两块丑陋的褐斑。

为什么?这女人明明顶着一张丑脸,可他却喜欢上了她的味道,甚至,好像迷恋上了她的味道——真纯的清香。

险些被吻得窒息的真凉一经接触束缚,立即对着三爷怒目而视,同时忍不住出声质问,“放着紫舞那么漂亮的美人不吻,你为何三番四次地吻我一个丑女?给个理由行么?”

三爷定定地看着真凉,半饷才沉声回答她,“虽然很多女人都有你这份对畜生的喜欢与善念,为何我偏偏觉得你最独特?”

其实三爷真正想问的是,你这丑女身上是不是擦了含有魅药的香粉,被我大量吸入了是以才会大白天地身心异常?

这男人是在夸赞自己么?

似乎是真诚的,又似乎有些言外之意,真凉听得极不习惯的同时,感觉心尖儿莫名地颤了颤。

自认琢磨不出这男人叵测的心思,真凉挑了挑眉,玩笑道,“你该不会爱上我这个丑女了吧?”

许是两人已经经过深入的亲吻,真凉俨然已经忘记自己此刻正自然而然地跨坐在三爷的大腿上,只要一说话,两人的呼吸就能交织,气息更像是能交融般亲密。

真凉清醒的脑袋在这样的氛围下晕乎乎的,仿佛随时随刻都会毫无防备地睡去。

三爷没有回答真凉的这个问题,而是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眸,用他的鼻尖在真凉的脸颊上嗅闻。

不可否认,她纯自然的香味,让他沉迷不已。

044:给你我的一切

真凉被男人暧-昧的举动搅得心率紊乱,双手紧张地握成拳头,在他坚硬的脊背上无力地捶了捶,声音更是绵软无力,“你别这样,放开我行么?”

三爷就像是没听见似的,缓缓睁开黑眸,微微退开自己的脸,与真凉的脸保持约半寸之距,将呼吸灼热地扑洒在她的脸上,并且用性-感至极的声音问道,“还想吻你,可否?”

真凉撇了撇嘴,他这是询问人的态度么?霸道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又与她的脸故意挨得这么近,只要他稍微往前凑一凑,就能轻松地吻祝糊的唇。

抑制着在男人的嘴上狠咬一口的念头,真凉噘嘴,“我有拒绝的可能么?”

男人嘴角噙着坏坏的浅笑,干脆地回答,“没有。”

真凉偷偷地咬了咬自己的舌,缓解全身心的紧张与火躁,嘴里却胆大到让她自己也心惊不已,“既然没用,那么请便。”

吻一次是吻,吻两次也是吻,既然她横竖逃不掉,不如她配合一些,反倒是能让自己的唇舌少受些罪。

她已经从中得出了结论,若是她激烈反抗,或者是像具木头人般一动不动,男人缺少互动与配合,付诸她身上的力道便会没轻没重,一不小心,她就会感觉到痛,甚至被他在哪个地方咬破,而一旦她乖乖地配合他,男人虽然用力仍旧会猛,却也会有动作温柔的时候,甚至能考虑到她的感受,与她进行默契的配合。

三爷再次对真凉的反应失算,没有想到她会以自暴自弃的态度邀请他。

深深地望着真凉清澈的眼眸,三爷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湖在激烈地翻涌着,仿佛只有与她唇齿相依,才能让心湖的水变为平静,形成熠熠闪光的波粼。

真凉被三爷炽热的眼神看得心头更加火躁,不禁主动朝着他凑去小嘴,而三爷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将唇凑来。

于是,两个心思迥异的男女,再度用他们的唇舌,亲密地火热地交接在一起,一个,似乎是吻上了瘾,一个,还想借着亲吻,忘记那条令她感到温暖的狗所带给她的悲伤与惋惜。

不知不觉中,三爷突然托着真凉的臀从坐着的姿势起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床榻走去,两人的唇舌依旧激烈地交缠着,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酥麻,也带来一道又一道的甜蜜。

浅粉色的纱帐中,真凉被三爷自然而然地压在身躯之下,吻还在嘴上继续,他的手开始在她身上摸索,起先是在隔着衣裳感受她身姿的曼妙与柔软,接着便嫌衣裳阻碍了他的感觉,想要将衣裳撕裂了直奔其内。

三爷终究是个忍耐力极强的人,许是怕吓到身躯下的女人,他抑制住将她的衣裳统统嘶碎的念头,决定一边吻着一边将她的衣裳一件件脱下。

他此刻真是有些后悔,后悔方才怕她着凉,居然还拿出一件衣裳让她穿上,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试想方才他若是没提供衣裳给她,这会儿他岂不是能少脱一件衣裳,从而节省时间,加快效率?

真凉浑浑噩噩地躺在三爷的身躯之下,望着他黑眸深处的欲色,闻着他身上袭来的淡淡药香,感受着他带给她的颤栗与火烫,理应该激烈反抗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飘散,徒留情不自禁的顺从与享受。

她真是不明白,究竟是她的心太婬贱了,还是她这具身躯太婬贱了,怎么能够对一个并不熟悉的男人这般轻易地敞开自己?

她试图将身上的这个男人想象成其他男人,譬如那个她乍来时一睁眼便看到的闻争鸣,譬如明哥,譬如宗和,但是,她失败地发现,她的身心居然无法接受其他男人,无论那个男人长得有多俊逸,无论那个男人对她有多欢喜。

仿佛只有此刻的这个刀疤男,才能被她接受与顺从。

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真凉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女变太,那些俊逸的男人不去企望,偏偏情动地躺在这个丑男的身躯之下,幻想连篇。

当身上的渴求愈来愈旺盛的时刻,真凉无助地闭上了眼睛,不断地询问着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

虽然身上的男人很是强势很是霸道,但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拒绝,只要她还有说话的机会,就有办法让这个男人停下所有的动作,抽身离开。

可是,她根本就不想推开这个能让自己的身躯沉浸于痛苦与快乐之中无法自拔的男人,不想破坏房间里越来越热切的气氛。

耳边突然响起三爷说过的话,他说,她即将进宫为妃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也就是说,她逃离的事已经被尉迟家知悉,尉迟家的人,甚至是皇上南宫烈的人,可能都在到处寻找她的影踪。

只要她被他们找到,结局便是被带回京城,继而被送进皇宫,她再想逃离,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甚至是一件奢侈之事。

想到死去的真奇,想到老林狠毒的嘴脸,想到明哥等人婬荡的笑容与眼神,真凉忽地浑身一颤,且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虽说是太平盛世,可终究不是现代那种治安良好的和平年代,一不小心,她就会别人卖进姬院,强占强尖……甚至是一刀毙命。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成功逃婚所要付出的代价与面对的危险都是巨大的,不光要时刻防备着自己不被尉迟家的人抓回去关进鸟笼,还要防备着自己不被歹人算计或迫害。

莫大的惶恐袭上心头,真凉突然很想找一个依靠,一个坚强的依靠。

而此时此刻,她的身上不就覆着一个强大的依靠么?

一个曾经顽强地与皇上南宫烈抗衡的男人,一个集杀手与侠客身份为一体的男人,似乎比其他人更能给她安全感。

真凉睁开含水的眼眸,媚眼如丝地望着已经将她衣裳脱去一半的男人,眸子里满含渴求。

三爷便是在她这双眸子的注视下,不舍地退开了他的唇舌,默默等待她启口。

两人不过第二次见面,默契却已经到达了能用眼神交流的地步,真凉不禁为之心惊不已,更加坚定了想要依靠这个男人的信念。

于是乎,真凉微微启唇,望着三爷一字一顿道,“三爷,我是处子,我可以给你……我的一切,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声明,一旦你破了我的身,就得做我一辈子的男人,你敢要我的身,就得负责我一生,否则,请你去找那些不用负责的女人。”

045:你请自重

三爷仍在脱着真凉衣裳的大手缓缓停住了所有动作,真凉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掷地有声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这个女人果真与众不同!

除非是穷凶极恶的小人,否则,他相信无论哪个企图强占她的男人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都无法做到不动容。

别人是打一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吃,她呢,正好相反,先给一个甜枣吃,再适度打出一个巴掌,所谓吃人嘴软,她的甜枣已经抛出来被你吃掉,你若是不认真对待她接着打出来的那个巴掌,似乎便对不住天地良心。

他多么想坦诚地告诉她,他此刻有多想占有她的身,也愿意做她一辈子的男人,可是,现在的他,有何能力与资本对她负责?

他的身份,他所处的险境……处处都会带给她无可预知的危险。

真凉的心紧张地噗通直跳,话落之后便一眼不眨地望着三爷,等待他的答案,等待他下一步的行动。

她相信,他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若是愿意对她负责,便会将那火热的事继续,若是他不愿意,哪怕他的身子再渴求她,他都会果断地翻身-下-床。

四目相对,脉脉皆不得语,谁的心都无法像他们此刻的动作这般平静。

真凉虽然紧张地期盼着,可却也惶恐着,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是个错误的选择,万一这个刀疤男人根本不适合她……

三爷则万分纠结着,该如何跟真凉说,或者该如何做……

漫长的静谧之后,三爷俯身,用他凉薄的唇重新覆住真凉的唇。

刹那间,真凉的心仿佛要兴奋地立即跳出胸膛,她想当然地以为,这是男人愿意对她负责一辈子的表现,否则,他何必继续吻她?

其他顾虑皆因为这久违的吻而烟消云散去,真凉激动地闭上眼睛,满心憧憬着,在这个男人的庇护下,或许她非但能得到幸福,甚至还能在他的帮助下找到香君。

这不正是两全其美的事?真是太美好了!

雀跃地回应着男人的吻,真凉心花儿怒放,却发现三爷这次的吻紧锣密鼓地袭来,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不知不觉中,她因为短暂的窒息而昏迷过去,连对于接下去发生的事生出遗憾的心思都来不及。

当真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榻上,而入目所见房间里的一切,更是陌生。

虽然房里没有其他人可以问询,但她能够确定,这里不是在任君采撷的那个房间里。

空气里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烟花之地所到处飘荡着的浓重的却不被她喜欢的胭脂香粉味。

难道她已经被三爷带离了任君采撷?

很有可能哦。

呆呆地躺在床上,真凉睁着眼睛,勉强记起自己人事不知的原因——一定是那个令人窒息的深吻。

念及那最后一吻,真凉浑身打了一个寒噤,连忙掀开棉被查看自己。

虽然她晕过去了什么都记不起,但并不意味着她跟他没有继续,所以她急切地想知道,自己跟三爷究竟有没有做过那种羞人的事情?

如果做了,她应该可以轻易地发现蛛丝马迹。

棉被下的她还穿着那时三爷没来得及给她脱去的衣裳,也没有脱去再穿上的痕迹,而她也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的隐秘部位感觉如常,丝毫没有被冒犯过的痕迹。

心里的一块大石轰然落了地,真凉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抗拒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三爷的,毕竟,他们认识的太仓促,对彼此的感觉也太仓促,组建幸福的基础实在太过薄弱。

只是,此刻她仍清楚地记得三爷那时的眼神有多炙热,为何他最终没有要她?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不想对她负责一辈子?

虽然真凉觉得被他拒绝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真的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又矛盾地有些失落。

她实在无法明白他没有继续的原因。

究竟是为什么?

但很快,真凉便面红耳赤地释然了,找到了令自己信服的理由。

肯定是她被他吻得晕过去了,所以他才没好意思继续下去了,不然,他若是继续要她,跟奸尸有何区别?

如此一认定,真凉嘴角便漾起了温暖的笑容,这男人她果真没有看错,是个不可多得的正人君子,虽然他的脸长得很是丑陋,甚至可以用狰狞来形容,可她并不嫌弃,更不会觉得恐惧。

不是有很多女人都说,男人长得太俊便没有安全感,不如找个相貌平平的男人更可靠?

她现在不就是找到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可靠男人?按照他的说法,他的初吻似乎都是她拿走的,若当真如此,对她而言,那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思忖间,真凉耳边突地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醒了?”

真凉立即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三爷正站在床前,一脸冷凝地望着自己。

“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现在是在哪儿?”想到两人有过的亲密举动,真凉缩回眸光,面色颇为尴尬。

“快要午时了,放心,现在是在客栈。”

“谢谢。”其实真凉很想问问,他是怎么把昏睡着的她带来客栈的?是如同她想象的那般,一直抱到这儿的么?

三爷似是能看穿她的心思,戏谑道,“没想到你看着挺轻,抱着却沉,跟身强力壮的母猪有的一拼。”

“你——”真凉简直气结,这男人虽然间接地告诉了她想要的答案,可是,却把她跟母猪混为一谈。

身强力壮的母猪,好熟悉的词语,显然,这男人还记着上回的仇呢。

真凉狡黠一笑,“那天我离开之后,派人给你送去了十头母猪,原以为你会拒绝,没想到你全都受用了呀,三爷,我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女人真是伶牙俐齿,三爷自认说不过她,沉下面色道,“起来。”

真凉看了一眼放在床头的衣裳,尤其是放在衣裳最上头的一块可以用来遮脸的纱巾,脑袋里闪过一个试探的念头,便朝着三爷伸出两条手臂,笑盈盈地撒娇,“我没力气,你帮我穿?”

三爷定定地看着真凉,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强力抑制住伸出手去的冲动,朝着真凉毅然背过身去,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请自重。”

046:同饿

真凉懵了,彻底懵了,她是不是耳背了?是不是听错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请自重?

这话若是从其他男人嘴里说出来,或许她会重视一番,可这话偏偏从这个调弄她多次的男人嘴里说出,就如天方夜谭般可笑。

除了这一次她主动要求,从来都是他想要跟她授受不亲,而不是她要跟他授受不亲。

恨恨地盯着三爷的背影,真凉无端觉得这个男人变得跟昨晚不一样了,瞧她只是这么简单的一试探,他就显露出了他的心意。

也许,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他放弃了对她负责一辈子的念头,决定跟她桥归桥路归路地毫无瓜葛。

真凉自嘲地笑笑,暗叹这男人变心跟小娃娃的脸一般,说变就变。

“三爷,我突然觉得你很虚伪。”真凉毫不掩饰心中所想,直言道出。

一手扯过旁边的衣裳,真凉迅速地穿起下床,经过男人身边时,真凉连眼尾都没有向他扫去,径直走到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没过一会儿,有个中年妇人站在敞开的门前叩了叩门,“姑娘是要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睡了那么长的觉,真凉的肚子自然是饿极,可她却忍着马上用餐的念头,微微笑道,“沐浴。”

很快,沐裕寒在房里准备好了,中年妇人带着几个丫头已经关门离开,但三爷仍一动不动地站在真凉的床前。

真凉冷冷一笑,一边解着衣裳,一边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要不要自重一下?”

三爷的眸光沉冷地落在她的一举一动上,身姿不动,嘴里也没有出声。

真凉将最外头的衣裳用力地张扬地抛在床畔,继续脱着里头的衣裳,其实,既然男人已经说出了那种生分决绝的话,她毫不担心在这种时候,他还会来无耻地占她便宜。

既抱着忿忿不平心情,又抱着赌气的心态,真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即便在这个男人面前将自己剥个干净,她也没丝毫畏惧与羞怯。

其他男人都有资格跟她谈自重,唯独他三爷没有任何资格!

真凉的心又酸又涩,明明自己是被欺负的一方,怎么现在感觉她是最不要脸的一方?

若是他真的觉得她不自重不要脸,那她就不自重到底,不要脸到底。

身着的衣裳一件又一件地飘然落地,惹得客房里一片旖旎,真凉注意到,男人的眸光虽然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却不似那日那般淬火,更不昨晚那般灼热,他漆黑深邃的眸底,全是无情的冰寒的冷静。

当真凉身上只剩下上下两片最后的遮掩,当她浑身一大半的肌肤都展露在空气中,当她决定将最后那两片布料一并剥去的时候,男人终于收回了眸光,大步离开了客房。

真凉继续没有完成的动作,直至身上已经光溜,她这才抿唇一笑,勉强安慰自己道,这男人,终究斗不过自己。

将自己置身在温暖的热水中,真凉惬意地闭上了眼睛,疑惑却再度袭上心头。

三爷若是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一点儿也不想对她的人生负责,方才何必一直看着她剥衣?直至没脸看下去了才落荒而逃?

真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或者想象力太丰富了,一边是理智地认为,三爷对她毫无感觉,一边是感性地猜测,也许是他有什么苦衷,所以不敢要她?

她喜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做人,这件事她觉得有必要向他问问清楚,要么,让她彻底死心,从此打消依靠他的念头,要么,给他出谋划策,给两人的关系找个出路。

其实,她想要跟他有所关联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做他的女人,而是为了有个强大的依靠。

念及这一层,真凉难为情地笑了,觉得自己又傻又冲动,昨晚怎么会生出那般荒唐的念头,只是为了有个依靠就将自己的身子奉献给他?

她明明还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让他成为她的依靠,譬如,做他的朋友,譬如,跟他结拜成兄妹。

结拜成兄妹?真凉被自己恶寒了一下,两人的亲密关系已经不同寻常,如何能坦然自若地再当兄妹?

当真凉将一切都想通透了之后,浴桶里的水也已经凉了,她迅速擦干身子,穿好衣裳,尔后打开门让人赶紧上菜送饭。

一波人收走了浴桶,一波人送来了丰盛的午膳,真凉望着中年妇人,问,“三爷呢?”

中年妇人便是客栈的老板娘,笑道,“三爷在楼下喝茶。”

“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等他一起吃。”

“是。”

当桌上的饭菜全部摆放整齐之后,真凉入座,哪怕饿得肚子咕咕叫,仍忍着没有开动,如今她已经身无分文,无论是住这客栈的钱,还是吃着客栈的食物,出钱的人都是三爷,是以,他是主她是客,她该给他应该的尊重,否则,良心不安。

片刻之后,三爷的身影终于出现,见真凉一筷子都没动,便奇怪地问道,“怎么还没吃?不合胃口?”

他知道,真凉这次出逃虽然只过去一天半两夜多,可她却吃尽了苦头,尤其是在饱食的问题上,若不然,昨晚她也不会把那么一盘寡味的糕点当作山珍海味般地全部吃掉。

今日天亮之后,他便让客栈准备了丰盛的菜肴,一直热在那里,可以随时给她享用,甚至,未免她饿坏了肚子,他还来吵过她三次,一次是用叫喊的方式,一次是以推搡拍打的方式,一次是以捏脸捏手的方式,可是,熟睡的人哪怕因为他的打搅动个不停,却就是醒不过来。

真凉像是没事人一般,对着三爷甜甜一笑,“等你来了才吃,快坐吧,我肚子已经饿扁了。”

三爷一怔,这女人沐浴前瞪着自己的眸光充满怨恨,这会儿怎么如此平静?

饶是心中疑惑,三爷还是立即在真凉对面就坐,拿起筷子开吃。

他突然意识到,今日他跟她一样,除了茶水,竟然什么食物都没吃过。

不是他忘记了吃饭,而是他没有丝毫胃口。

047:等价交换

三爷一入座,真凉便莫名地感到心安,见他拿起筷子,她也便跟着拿起筷子,夹起自己喜欢的菜肴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确实,自从她出逃之后,就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这回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吃个够了。

此刻,真凉的脸上还戴着面纱,不过,为了便于吃饭,她事先便将面纱折得窄小一些,戴在脸上刚好遮住那两块渗人的褐斑,却能完全让她的嘴巴露出来便于进食。

真凉津津有味地埋头吃饭,偶尔抬头夹菜,却从不看三爷一眼,仿佛根本就看不见他似的。

哎,她觉得自己的演技有待加强,虽然她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相处,可她的心终究无法自欺欺人,一旦对上他深邃的眸,她怕自己会心绪紊乱,从而不能将自己真正想要问的话问出来,所以,她只能装作潜心吃饭,没空看他一眼。

三爷想到心中已经做好的决定,只觉得这些饭菜味道寡淡,难吃得要死,不明白真凉怎么会吃得那般起劲?难道她真是被饿扁了的缘故?

许是觉得真凉脸上的纱巾戴着碍眼,也很没有必要,三爷启口问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为何不把纱巾拿下?”

真凉头也不抬地回答,“为了让你有个好胃口呗。”

三爷突然明白真凉不看他的原因了,自嘲道,“看来我也该在脸上戴块纱巾,免得影响到你的胃口。”

真凉这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的刀疤脸,佯装镇定地嘻嘻一笑,“你的脸跟我的脸可不一样,你看我的脸可能觉得恶心,可我看你的脸却觉得能胃口大增,不信你拿个镜子瞧瞧,你脸上的三条疤痕,看着像三条笋干,可鲜美了。”

“……”三爷庆幸自己嘴里没有含着饭菜,否则,此刻很有可能将嘴里的饭菜喷出去,说他脸上的疤痕像蜈蚣还差不多,她居然说像笋干,还鲜美,怎么可能?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口齿伶俐,很有安慰人的本事,即便明知她说的是瞎话,也能忍俊不禁,心中舒畅。

“既然我的脸让你看着这般鲜美,为何你方才一眼没看?这似乎不合道理。”三爷自认找到了真凉的漏洞,他倒不是非要和她对着干,只是很享受跟她谈话的感觉,喜欢她时不时会冒出来的惊人之语。

真凉喝了一口汤,呷了呷小嘴,回答,“你可真是个傻爷,我若是一直盯着你看,待会忍不住的时候,拿筷子往你脸上一戳,把你脸上的三条笋干夹下来吃掉,你本就惊人的脸血肉模糊、毁上加毁,岂不是要哭死过去?”

三爷心里一阵作呕,就算他刚刚好像有了些许胃口,但那好不容易滋生的胃口都被真凉这番话给说得急速倒退回去。

这女人真是个奇女子,说出这种血肉模糊的话出来,竟然还能继续将饭菜吃得那般有滋有味,这种感觉对三爷而言,就好比大家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个人谈起了屎尿问题,而真凉非但没有被倒尽胃口,反倒吃得更加滋味。

真凉抬了抬眸,发现三爷搁置在桌上的筷子,有些了然道,“怎么,被我恶心到了?抱歉,当我没说好了。”

三爷拍了拍手,候在外头的小二立即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三爷还有什么吩咐?”

若有似无地瞥了真凉低垂着的头顶一眼,三爷轻描淡写地吩咐道,“让厨房做一份青椒炒笋干,笋干不用切短,要整条的。”

“呃……”小二有些无语,青椒炒笋干是极为普通的菜色,可是,他却从未看见厨子炒过整条不切的笋干。

见小二傻愣愣地,三爷不悦地问,“怎么,做不了?”

小二立马回神,挺直了身板大声回答,“做得了,做得了!请三爷稍等,马上就来!”

直至小二奔跑的身影消失,真凉的头都没有再抬起来,她的嘴角在抽,手指在颤抖,而心在呼号。

这个腹黑的男人,绝对有着杀人不见血的本事!

当青椒炒笋干被小二端进来的时候,在三爷的眼神示意下,小二殷勤地将青椒炒笋干放在了真凉的面前正中,真凉不想看也得看。

真凉余光瞥见青椒炒笋干,只觉得有无数条刀疤在自己眼前蠕动,怪恶心的。

待小二离开,三爷慵懒地启口,“你喜欢的,多吃些。”

真凉这会儿已经吃得有七八分饱了,轻轻地放下筷子,刻意不去正眼看那份长条状的笋干炒青椒,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男人道,“多谢款待,我吃饱了。”

三爷难得在斗嘴上胜过真凉一回,原先丧失的胃口突然就恢复了,于是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在真凉的注视下,三爷尝了桌上很多菜色,但惟独青椒炒笋干,他一筷子未动。

真凉静静地坐着,时而看着桌上的菜肴发呆,时而朝着三爷淡淡地瞥去几眼,礼貌地等待三爷吃饱,心里该酝酿好的说辞早就重复演练了不知几遍。

待三爷放下筷子,将饭碗往前推开,表示他已经吃饱的时候,真凉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启口问道,“三爷,我们谈谈?”

三爷微微点了点头,黑眸里尽是看不透的深邃。

真凉放在桌上的双手垂下,置在自己的膝盖上收紧拳头,一眼不眨地望着三爷,郑重其事地启口,“昨晚我昏迷之前说过的话想必你已经听进去了,我果真没有看错,你算是个正人君子。从你对我截然改变的态度上来看,我已经明白了你的选择,你不愿意。此刻我说出这番话来,并不是想请你改变心意,而是想要一个理由,一个不像是随便搪塞我的真实理由。你可以给我么?”

其实三爷也很想跟真凉说一句,他也没有看错人,她不是那种对得不到的人死缠烂打之人。

不过,这种夸赞的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三爷的右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叩了几下,停下之时,这才启口道,“你能先给我一个愿意向我献身的理由么?”

真凉一愣,随即幽幽一笑,“三爷这是想等价交换?”

“可以这么说。”

真凉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准备了众多说辞,却惟独没有准备好这项说辞,因为她没有料到,三爷会问她这个问题。

很显然,她若是想从他嘴里听见真实的解释与答案,那么,她必须给他真实的解释与答案。

只是,她能给他真实的解释与答案么?

048:有感觉(1)

待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口,真凉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自认为恰当的说辞。

“那天遇见你之前,我恰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直接导致失忆,到现在也记不起以前的事,从丫鬟口中,我大致明白了自己受到刺激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一个负心寡情的男人。”

“对那个男人,我相信,即便有一天我能恢复记忆,也不会再对他有任何不舍与念想,那不过是一个让我心死的男人。失去记忆,于我而言宛若重生,我不知道在失忆之前跟那个男人有没有过亲密之举,我只知道,重生之后的我,许多第一次都被你夺去,你是第一个触碰过我的男人。”

“也许你会问,难道就因为你是第一个触碰过我的男人,就愿意破罐子破摔地奉献干净的身子给你?当然不是,说起来,你算不上唯一一个触碰过我的男人,那个企图将我卖进姬院的老林碰过我,那个明哥也碰过我,只不过他们停留于表面的触碰跟你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你也说了,我的脸皮很厚,确实,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实不相瞒,当你吻我摸我的时候,我并不排斥,甚至有些感觉,我没有尝试过其他男人,但我也固执地觉得,并不是所有男人触碰我,都会让我觉得感觉不错。所以,我对你有感觉,这是我愿意将自己的身子奉献给你的一大原因。”

“还有一大原因,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要一个坚强的依靠。皇上再英俊迷人,再权势滔天,再才华横溢,都不能吸引我的心。与其嫁给他做一个忙于勾心斗角的皇妃,倒不如嫁个平凡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最是幸福。自然,你在我眼里,已经不是平凡人,听我的丫鬟说,在我失忆之前,很是崇拜你。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分的。”

“吃饭之前,我想了很多,很想收回昨晚对你说的那番话。平心而论,我并不愿意将身子奉献给你,哪怕我对你再有感觉。我终究只是需要一个坚强的依靠而已,我想让你做我的依靠,并不是非得让你对我负责,还可以是做你的朋友,甚至是……兄妹。呵呵,开玩笑,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你肯定不屑跟我做朋友甚至结拜成兄妹。”

“好了,我给的理由可能有些啰嗦,但这就是我解释的风格,接下来便轮到你了,希望你给的解释能跟我一样真诚,让我彻底死心。”

真凉不知道,方才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无比清晰无比深刻地落进了三爷的心坎之中,有些关键语句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消失,就像已经镌刻在心扉上一般坚固。

哪怕三爷心里有比真凉更多的心声想要诉说,但他能说出口的,只能是极为吝啬的一句两句。

“我的理由比你更简单,我胆子再大,也不敢跟皇上抢女人。”说这番话的时候,三爷没有看向真凉,而是刻意将眸光落在碗碟之上,似乎是太过羞愧,又似乎在隐藏或逃避什么。

049:有感觉(2)

真凉也猜测过他拒绝她的各种理由,譬如:他嫌她长得丑,不耐看之类;他心里已经有其他女神般的意中人;他不喜欢有女人在他身边变成累赘……

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所说的这个理由,虽然在跟南宫烈的抗衡中,他输了大量钱财,但她不信他会真正地畏惧南宫烈,避他如蛇蝎,为了怕得罪他而放弃自己喜欢的女人。

既然他是曾经的尉迟真凉所崇拜的侠客,哪怕他没有对女人的柔情,也必然会有视死如归的侠骨。

真凉摊开的手掌再度握紧,轻声道,“皇上后宫佳丽无数,根本不稀罕我这个一个丑女,你若是能带走我,或许,他还会感激你。”

“我从来不杀没有把握的人,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皇上是有美人无数,可若是他偏偏对你一个丑女情有独钟,我想我的下场会很惨烈。”

这男人感觉起来明明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可表现出来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惜命,尽显懦弱本色。

真凉的心凉了一大半,微微颤抖着双唇道,“在我眼里,你根本不是懦夫,为何现在看起来,却像个懦夫?你告诉我,你是骗我的!”

三爷将真凉的失落与绝望尽收眼底,薄唇麻木不仁道,“我是骗你的。”

真凉苦苦一笑,这男人,用这种方式哄她有意思么?

可笑她之前还觉得三爷可以是一个坚强的依靠,如今看来,她真是高看了他,以为他能跟南宫烈抗衡,其实却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胆小鬼。

真凉信服了三爷给的答案,也不想再跟他再有牵扯下去。

故作坚强地从椅子上站起,真凉扶着桌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站稳之后,最后一眼望向三爷,问道,“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有感觉么?”

三爷缓缓地将眸光从她的脸上收回,垂眸,以沉淀有力的声音回答,“有。”

“呵呵。”真凉又是一声苦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追究这种愚蠢的问题?这个男人明明不值得她寄托希望,为何她还要搞清楚他有没有对她动心?

就好比一个女人被男人抛弃了之后,女人沉痛地问男人,“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这都是很愚蠢可笑的事,毫无意义。

若是三爷否认这个问题,真凉心里或许会好受些,觉得自己太过婬贱,太一厢情愿,可他偏偏肯定了这个问题。

因为他低着头避开与她对视,所以真凉分不清三爷究竟说的是实话,还是为了让她少些绝望而安慰她。

不过,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想通了,从此跟他再无瓜葛。

“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再见,哦不对,是永远不见。”话落,真凉便踩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门口走去。

“站住。”三爷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真凉并没有因此停顿的背影,哑声道,“尉迟真凉,站住。”

为了真凉,他哽咽了,可是,心灰意冷的真凉永远不会发觉。

她对他已经不会抱有任何奢望,哪怕他现在改变主意,她也会表示不屑,所以,她不会因为他的话而停住步伐,直到男人紧接着说出一句,“我答应过尉迟大将军,送你回京。”

050:忍一年

终于,原本不屑一顾的真凉把脚步硬生生地给停住了,不敢置信地转过身,直直地望向三爷,心中的绝望不断蔓延,挤得她几乎无法喘气。

久久地,久久地……

真凉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不是她不想说,而是愤懑地说不出只言片语。

她想到了三爷的职业——杀手,禁不住讥讽一笑,努力了几次才吐出冷冰冰的声音。

“怎么,三爷什么时候跨行业发展了?以前是收钱杀人,现在还收钱找人了?真是辛苦你了,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收了我爹娘多少钱财?”

三爷薄唇紧抿,在真凉漆黑透亮的鄙薄眸光中,不卑不亢地回答,“尉迟大将军曾对我有恩。”

嚯,这男人原来是感恩图报呢,她该不该朝他竖起大拇指呢?

真凉撇了撇嘴角,压抑着满腔怒火,大声道,“你想报恩是你的事,我想逃婚是我的事,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除非你带走我的尸体!”

最后一句话不期然地触到了三爷的逆鳞,三爷一只手立即拽成了拳头,甚至咯咯直响,倒不是想打真凉,而是心中气极。

三爷朝着真凉大步走来,停在她面前,一脸阴郁地呵斥。

“这世间恐怕只有你一人会将进宫视作死路一条,我不想再帮皇上说什么好话,但我建议你可以尝试进宫,或许,皇宫并非你所想象的鸟笼,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可怕。皇宫之所以让你觉得像鸟笼,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许多你想做的事都不会被允许,一旦被允许,皇宫也能跟外面的小家一般,充满自由与温馨。”

“呵,一会儿当我爹娘的说客,一会儿当皇上的说客?你以为这些话我会听得进去么?三爷,我觉得你根本就不该做什么杀手,你应该进宫,求皇上赏你一官半职,相信你一定会前途无量。礼尚往来,这是我对你的建议。”真凉对三爷越来越绝望,心里不断地痛斥自己,怎么会瞎了眼觉得他气度不凡,更蒙了心对他的触碰有所感觉?

“我并不想当任何人的说客,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先进宫,如果一年以后你还是排斥皇宫,甚至痛恨皇宫,我就把你带出来,你想去哪儿,我就送你去哪儿。”

真凉满脸不屑,“你不是说不敢跟皇上抢女人么?怎么,一年之后就敢了?虽然我是个丑女,但也不能保证,一年之内皇上绝对不会爱上我,到时候若是皇上不舍得放我走,试问你还敢不敢把我带走?”

对于真凉的这个假设,三爷不置可否,脸上却扯住了叵测的笑容,“机会是公平的,我给他机会,也会给你机会。”

言外之意,一年之内,他是给皇上机会,一年之外,他则给她机会。

不论他这话说得有多真诚真心,真凉都不会放在心上,凭什么她要变成一年之内的试验品?凭什么她要忍受一年的禁锢之罪才能被他救赎?

真凉忍不住嗤笑,“三爷,你说这话的口吻真像菩萨,阿弥陀佛,三菩萨,要我跪下来谢你么?”

三菩萨……这是什么称呼?三爷一脸黑沉。

从昨晚开始,这女人已经是第二次将他比作菩萨,三爷不悦地为自己辩驳,字字咬牙切齿,“我不是菩萨,别胡说八道。”

“一年之后是吧?”真凉满脸带笑,但那笑容却无法达到眼底,“姓三的,我告诉你,就算你给你一个月的期限,我也不会相信,更不会寄托或感激。因为无论是一个月还是一年,我都有可能已经深受其害,甚至死于非命。”

三爷凝眉,不赞同地反问,“难道你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就不会深受其害,不会死于非命?在皇宫,你身为皇上的女人,至少不会有其他龌蹉的男人敢放肆地碰你一根汗毛。”

该死的,他只要一想到昨晚明哥那两只龌蹉的手,想到其他男人看向真凉时露出的猥琐淫笑,便想将那些人统统变成灰烬。

虽然那些人的结局没有变成灰烬,不过在宗和的“调节”下,皆有了“丰富多彩”的漂亮结局。

真凉赌气道,“我宁愿被像你这么龌蹉的男人碰来碰去,也不愿被南宫烈那种种猪种马触碰!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后会无期!”

话落,真凉果断地转身,打算离开客栈,离开有三爷存在的地方,哪怕她已身无分文,吃一堑长一智,她相信自己能有办法活下去。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左手臂就被三爷一把擒住,那狠命的力道,不是她使劲地甩就能甩开的。

真凉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他,用眼神示意他赶紧放手,可男人付诸她手臂上的力道反而更加有劲,甚至让她感到了疼痛。

这个该死的男人!

“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

“不可能!”

在真凉眼里,如今三爷任何话的言外之意便是:跟我回去!

长时间的僵持中,毫无妥协之意的三爷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竟缓缓将手松开,抛出冷冷一句狠话,“尉迟真凉,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闻言,真凉浑身一颤,其实,三爷说这话的意思无非是:他一定会把她抓回京城交差,此刻就算他放她离开,他所布下的眼线会盯牢她的一举一动,他想让她何时回京,她必须乖乖照做。

可是,真凉偏偏怪异地觉得,三爷这口气仿佛还夹带了尉迟锋、真姨娘以及南宫烈的意思。

他们将心声统一汇聚,派三爷作为代表传达:尉迟真凉,你休想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真凉大步跨出门槛,头也不回地说道,“若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便将你的手掌心剁成肉酱、咬成烂泥!”

站在原地的三爷望着真凉毫不留恋的娇小背影,嘴角一阵剧烈的抽搐,若是她心情并不恶劣,他真想戏谑地问她一句,“用他手掌做的肉酱,她打算拌什么东西吃?肉酱蒸整条的笋干,是不是不错?”

051:一阉双雕(1)

真凉轻轻松松、毫无阻挡地离开了客栈,可她的心却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反而难受地沉了又沉。

身后好似没有跟着尾巴,但真凉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有三爷的人偷偷跟随着,无论她走到哪儿,三爷都能准确地将她找到。

当三爷说他不敢跟皇上抢女人之后,她的心虽然充满失望与失落,但并没有因此对出逃的未来放弃希望、丢失信心,她只是对三爷那个男人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只是,当三爷说他答应过尉迟大将军要把她送回家之后,她的心才开始充满了真正的绝望。

她明白,这场义无反顾的逃离,她输了,输给了她的爹娘。

虽然她对三爷放出了狠话,说什么让他带走她的尸体,但事实上,她不会因为暂时的绝望而放弃生命。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是第二次获得生命,也许,死了便再也无法重生,也许,因为毛豆的缘故,她就算拿刀子往胸口捅,都死不了。

第一次的生命她算是没有珍惜,狠命地捶了头便失去了性命,这一次,她发誓,无论遭遇何种危险,她都不会自寻短见。

一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毛豆的事她必须努力做到,将寻找香君当成自己最大的使命!

二来,她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此刻她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并不奢望能够逃离三爷的眼线,只是想要走到一个看不见三爷的地方,好好地喘口气,将对他的各种复杂情绪消解干净。

等她觉得能够心如止水地面对三爷,对他的任何举动生不出任何涟漪的时候,她就可以默默地跟着他回京了。

艾县果然盛产美人,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大凡年轻的女子,十个里头有六七个是美人,若是真凉没有遇上老林,没有遇上三爷,或许现在会饶有兴致地欣赏一番。

而现在,她的心里充斥着绝望的阴霾,哪里还有赏美之心?

走着走着,真凉便自然而然地忘记了来时的路,也并不关心回去的路找不找得到,她知道,等三爷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定然会派人将她捉回去。

前两日还是晴日的天气,今日却是个阴天,没有阳光的天气本就容易致人心情沉闷,更可况真凉心里有着无法轻松排解的难过?

不过是午后时光,本就沉闷的天却变得越来越昏暗,抬头乌云遍布,眼看着就有下雨之势。

“天要变了,赶紧回家!”

“快下雨了,收摊收摊!”

“肚子饿死了,回家吃饭!”

经过真凉身边的人嘴里各有念叨,无论是往前的,还是往后的,无论是朝西的,还是朝东的,皆是步履匆匆,急着回家,免得被即将到来的大雨淋上了身,只有真凉一人依旧慢吞吞地走着,不顾风云如何变幻。

当大街上的行人只剩下三三两两,当街边的店铺为了防止雨淋到里头而将门纷纷虚掩起来,当天色瞬间黑得如同夜晚一般,真凉抬头望向阴霾的天空,脸上绽开了一个苦涩的微笑,眼里淌出两行晶莹的泪水。

她的两行泪水宛若大雨的召唤者,不等她第二重的泪水淌出,激烈的大雨倾盆而下。

真凉朝天仰起的脸被淋了个痛快!

身边也不乏有赶回家的行人被大雨淋湿,但谁也没有像真凉一般停下脚步,任由大雨肆虐。

粗大的雨点霹雳哗啦地打在脸上,次数一多,时间一久,便能觉得有些疼痛,但真凉毫不在乎,她脸上的纱巾坚挺地黏在她的脸上,眼睛里则不断地被下落的雨水浸染,因而她看不清其他事物。

归家的人都心切,没有人会关心一个站在雨里自虐的女人。

“呵呵……”真凉开始在大雨中大笑出声,甚至闭着眼转圈,胡乱地舞蹈,让自己像个傻子像个疯子一样。

她发觉,这样的发泄真的很有效果,心里的不快与阴霾虽然不会统统消失,却能释放掉不少。

只是,当她在模糊的视线中依稀认出一双男人的脚时,脸上的笑容瞬间被雨水僵住,那些刚刚释放掉的不快再度袭上心头。

前功尽弃便是这种感觉。

052:一阉双雕(2)

她就知道,自己的行踪就在他的牢牢掌控之中,就算她躲到一个山洞里去,或者钻到地缝里去,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她!

真凉没有抬头去看男人,而是咬紧牙关,双手迅速捏成拳头,朝着男人坚实的胸膛狠命地砸去,一下又一下地,不愿意停下动作,更不愿意放慢动作。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对一个只见过两次的混账男人抱那般大的希望,但她就是恨透了这个男人,想要将他砸倒在地,最好让雨水把他冲到江河中去淹没。

男人颀长的身姿岿然不动地站在大雨之中,任由真凉发泄,待他发觉真凉的手所能使出的力气无异于挠痒的力气时,他伸出一条手臂,勾缠祝糊湿哒、绵软又纤细的腰肢,沉声道,“真凉,够了。”

“真凉?”这两个字夹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虽然被男人唤得性-感动听,但真凉却觉得异常碍耳。

“呵呵”冷笑一声,真凉怒斥,“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叫我真凉?拜托叫我尉迟真凉!”

三爷可不会遂她的愿再喊一声尉迟真凉让她满意,手臂一个使力,真凉便被他打横着抱起,毫无变小之意的大雨再次朝着真凉仰面朝天的脸狠狠地落打下来,痒中带着生生的痛。

男人的皮肉总是比女人厚实、耐痛,是以三爷并没有觉察到真凉的不适,直到望见怀中女人的眉越蹙越深之时,这才恍然大悟地将她的身子往上轻轻一抛,当真凉轻盈的身子再度落入他的臂弯时,已经是侧着的姿势。

真凉脸上的不适消失了,可心头的不适却不减反增!

像是个任性的孩子似的,真凉在三爷的怀里胡乱地挣扎起来,“王八蛋!放我下来!皇上的女人你也敢碰?改天我就让他把你给杀了!不,我要让他阉了你!让你下半辈子都做太监!”

好狠的女人!

三爷虽然这般感叹,但嘴角却挂着宠溺的浅笑与温柔,一边抱着她大步地在雨中穿梭行走,一边饶有兴致地与她斗嘴,“你敢让他阉了我,回头我就去阉了他,让他做不成种猪种马,你觉得如何?”

以阉掉的方式让皇上做不成种猪种马,这主意……甚好!

真凉伸出一只手在脸上擦了擦,撇去雨水的同时,禁不住暗忖,等她进宫之后,一定要怂恿皇上阉掉三爷,那样,三爷就会反过来阉掉皇上,嘿嘿嘿,一旦皇上变成太监,她就不必侍寝了……

啊哈哈哈……这简直是一阉双雕呀!

如此一想,真凉突然对进宫充满了憧憬与期待,觉得进宫或许真的不是一件挺没劲的事?或许她该以乐观的、快乐的、兴奋的心态去面对进宫的命运?

殊不知,那个此刻按道理应该身在皇宫的男人,耳根开始无端发热,热到宛如正在燃烧着的冬日碳火。

真凉狡黠的脸因为侧窝在三爷的怀里,是以三爷根本没有发现她脸上丰富变幻的表情,更感觉不到她阴雨绵绵的心情突然间转晴!

053:垂爱

每个人身上或许都有神经质的一面,真凉亦是!

不过一两句话的工夫,她的神经质便发作了,刚刚还觉得堪比天大的悲惨之事,这会儿已经完全逆转了方向,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欢乐之事!

就如悲剧与喜剧,皆不过在人的一念之间神奇。

那个宛如枷锁与牢笼的皇宫,真凉突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将其当作旅游胜地,或许一年,或许无须一年,她就能在玩尽兴了之后想法设法地离开那个旅游胜地。

那个传说中俊逸无双、气度卓绝、才华横溢的年轻皇帝,她也完全可以换另一种心态去面对他,因为他除了是需要跟无数女人交配的种猪种马之外,还有其他的本领,她大可站在面“圣”者的角度去欣赏他、评判他、否定他,抑或崇敬他。

而洁癖的她其实最怕承受的便是他的临幸,不过,此刻因为心情极好,她觉得那也不是什么恐怖之事,一来,尝试过无数绝铯美人的南宫烈面对她这种丑女肯定不屑一碰,二来,假设他受到真姨娘的托付必须跟她同床共枕做那种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她只须如此安慰自己便可:哎呦,不过是别人的一具躯体而已,跟我有啥本质关系?随便拿去!

距离原先所住的客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三爷的步伐越来越快,有些地方甚至还双脚离地飞跃起来,尽可能往有屋檐的地方走,可还是避免不了被雨淋了又淋。

哪怕身上越来越冰寒,像是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真凉心里的冰却在快速地融化之中,神经质发挥到了极致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她不打算让三爷知道她陡然快乐的心情,所以,她将整张脸都紧紧地埋藏到他那宽阔又坚实的胸膛中去,而为了强忍着不让笑声发出,她的身子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越想控制,抖动的幅度反而更大。

真凉只能竭力不让三爷看到她笑得扭曲的脸,根本无法制止自己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子,而当三爷感觉到怀中人在剧烈地抖动时,浓眉立即凝得死紧,心中懊恼不已。

起先,三爷以为真凉是因为身子快要冻僵了才发抖,可垂眸看到她深埋的脸,便又以为她是因为在他怀里伤心痛哭所以才会浑身颤抖。

他可惜她的泪水,全部印上了他胸前的衣裳却融入了雨水,找不到蛛丝马迹。

三爷艰难地抽了抽苦涩的嘴角,安慰的话终究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损人的话倒在心里藏了一箩筐。

这个傻女人,不过是进个宫做个皇妃而已,真有那么困难痛苦么?他都已经给了她一年的期限,换作其他女人,别说是一年,就是一眨眼的机会,他都不会给。

饶是心中对真凉充满了埋怨与责怪,三爷还是不断地加快着步伐,抱着她的力道不断地收紧,恨不能将她掐进皮肉里藏起来,那么,她既不会被雨水淋湿,也能刹那间看清他的人,理解他复杂的心。

漫漫长路终有尽头,三爷终于抱着真凉一脚踹进了原先的客房。

留守在客房里照看的中年妇人见机立即离开,被关上门的客房之内,灼热的水汽弥漫。

那个被真凉用过且撤走的浴桶不知何时已经被重新安置好,此刻里头盛放着温度恰好的热水。

三爷在出门之前,便吩咐客栈的老板娘准备了浴桶与热水,并且要随时保持足够的温度,以便真凉一回来就能坐进浴桶里泡着,免得风寒。

客房里只有三爷与真凉两人,静悄悄的,只有热水散发出的雾气在弥漫动作着,动中偏静,静中微动,从远处着眼,置身白雾中的两人,宛如一幅隽永的情恋画卷。

三爷将真凉轻轻地扔在地上,冷声道,“进去泡着。”

真凉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一只手自然地搭在浴桶边上。

在她双脚落地的时候,因为已经笑得够多,脸上的神情及时收起,即便面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她的脸看起来也像是闷闷的,好似仍处于生气之中。

看了一眼身旁不断飘散出袅袅雾气的浴桶,真凉嗤笑,“你叫我进我就进?我偏不进!”

虽然她已经将诸多困难的大事都想畅通了,可对于这个男人,她还存着很多复杂的怨气,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是以这会儿,她非得好好地捉弄他一番,否则,一旦她进了宫,不知该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把在他身上吃的亏给报复回来。

三爷双眸森冷地瞪着她,仿佛欲让她被瞪得心里发寒,从而自觉地进浴桶泡着,可真凉偏偏不觉得害怕,反而抛给他几个白眼,弯着嘴角阴阳怪气道,“雨水黏在身上就是舒服,我很享受这种湿淋淋的感觉,你若是不喜欢,自己进去泡呀,少来管我。”

“想让我亲手把你丢进去?”三爷冷声威胁。

真凉故意仰起头朝着三爷挑衅一笑,“你敢?姓三的混账,你碰过我多少下,碰过我哪里,占过我多少便宜,我都会牢牢地一笔一笔记在心里,等到一天,我的男人肯定会来找你算总账!你若是敢多碰我一下,十倍起算!”

“你的男人?”三爷勾唇反问,“是皇上么?”

“当然不是,我的男人比他干净,比他更有魅力,原本,我以为你有可能成为我的男人,可惜我看走眼了,不,不是走眼,是瞎眼。”

三爷眼神一黯,话却说得无比猖狂,“除非是皇上,管你男人是谁,我都不会放在眼里,你若是敢让他来,我就敢让你做寡-妇。”

“除非这世上男人死绝,或者只剩下你一人,否则,我绝不可能做寡-妇。”

真凉这话说得够毒,无异透露给三爷两点:一点,她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一点,她可以不断地嫁给其他数不尽的男人,除了他与皇上。

三爷从来不认为自己跟南宫烈是一路人,但今日,他突然觉得,他们根本就是一路人,因为都得不到这个女人的半点垂爱。

054:舒服吗

饶是真凉口齿伶俐地跟三爷斗着嘴,却无法掩饰因为寒冷而不断发抖着的身子与牙齿。

三爷望着真凉泛青的唇色,厉声道,“快点进去!否则——”

不等三爷说完,真凉就故意打断他的话,笑盈盈地问,“否则怎样?你除了会把我亲手丢进去外,还会怎样?嗯?”

再次不给三爷说话的机会,真凉继续说道,“要不我教给你方法吧?很简单——”

“单”字刚落下,真凉便猛地扑入三爷的怀里,双臂用力地圈祝蝴的腰,迫使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即便隔着多层濡湿的衣裳,却能恍然觉得,两人的肌肤是直接贴合着的,仿若没有其他阻隔。

刚刚还危言耸听不准他碰她的女人,这会儿竟然出其不意地投怀送抱,三爷真是始料未及。

三爷僵硬着伟岸的身躯,用力地挣了挣,却碍于真凉使出了吃奶般的力气,并不能轻易挣掉。

他正打算用蛮力将真凉从怀里推开时,真凉下一步的动作非但让他本就僵硬的身子更加僵硬,甚至,那把男人最引以为宝的长剑也跟着硬挺起来。

灵感爆发的真凉隔着布料,用她那锋利的牙齿,在三爷的胸口又重又狠地咬下一口,并且久久地没有松口。

三爷强忍着没有让悸动的感觉外泄,哑声命令,“松开!”

闻言,真凉乖乖地将嘴松开,只是,三爷还没来得及暗吁一口气,她又调皮地在他胸口的另一处狠狠咬下。

这一次,仍旧是又重又狠,毫不心疼。

不过这一次,真凉快速地收口,趴在三爷的胸口咯咯笑问,“舒服吗?好玩吗?”

若非已经狠心拒绝了真凉对他的请求,三爷这会儿真想直接在她胸口咬上两口,然后学着她的口吻问一问她,“舒服么?好玩么?”

他相信,她的回答一定不是点头或者嗯,而是羞恼交加的摇头骂人之类。

这会儿虽然两个人浑身都是湿淋淋的,可三爷已经恢复了自然的体温,完全不像真凉,浑身依旧是冷冰冰的,仿佛没有一丝热气。

三爷感受到真凉冰寒的身子,再也不想跟她僵持下去,二话不说地用一只手将她竖着扛起,另一只手利落地脱掉了她的鞋子。

继而,真凉便被三爷蛮力地扔进了浴桶之中,溅起的水花洒了他满脸。

对于他这个举动,真凉早有预料,自然而然地让身子沉入温热的水中,明明可以让自己稳坐于浴桶之中,真凉却故意挪了挪臀部坐着的位置,让自己的头也耷拉着往水下落。

缓缓地,又缓缓地,水面上便只剩下她一片浮起的长发了,看着极为诡异。

原本打算立即离开的三爷见状,脸沉得宛如锅底,心中一颤的同时,赶紧伸出两只手探入热水之中,捏紧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狠狠往上一提。

立时,真凉的头浮出水面的同时,惹来她一阵呛水的咳嗽声。

“你疯了?找死?”三爷的声音宛如从冰窟里拿出来似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待真凉将自己的喉咙调节舒服之后,这才满脸愤懑地瞪了男人一眼,道,“没情趣的男人,我那是在水下与小鱼嬉戏,碍着你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

跟小鱼嬉戏……

三爷嘴角抽了抽,这女人真有胡说八道的本事。

望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三爷,真凉心里一阵舒畅,继续跟他唇枪舌战,“喂,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自尽吧?放心,我还没鼓动皇上把你阉成太监,怎么都不会寻死的,我要好好地活着,看看你们两个都变成太监之后是怎么样的光景,哼哼。”

闻言,三爷第二次在内心感叹,自己跟南宫烈的共同悲惨命运——被互阉成太监。

望着置身于袅袅雾气中的真凉,三爷再一次打心眼里承认,她真的若天仙般美好、无暇。

也许是雾气太多的缘故,她那两块褐斑若隐若现,并不鲜明。

明明是水灵灵的娇人儿,却被命运安上了两块大褐斑,也真是可怜,甚至是可恨。

三爷不忍再继续留在客房,生怕自己再待下去,身上的长剑越来越痛,一不小心便再次触碰了她,甚至将她彻底占有。

“好好泡着,我会派人进来加水,等你泡暖和了,我们就上路回京。”三爷丢下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望着远走越远的身影,真凉腾一下从水里站了起来,大喊,“慢着!”

三爷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真凉心绪平静地启口,“这水很热很舒服,你过来跟我一起泡吧,别客气。”

她倒是要试探试探这个男人,究竟对她有多少感觉、多少关心,又有多少忍耐力?

三爷将真凉这耸人听闻的话完全当做疯话,再次动步往门外走。

只听“斯啦啦”一声,真凉身上的衣裳被自己扯碎了一个大口子。

真凉一边慨叹自己穿着的衣裳质量太差,一斯就破,一边继续狠命地斯着,试图用这种方式将黏在身上的衣裳全部除去。

谁她娘喜欢穿着衣裳泡澡?

同时,真凉不忘继续充当留人的说客,“亲爱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不管你关心我是因为我爹还是因为你本人,我都想让你将这份关心进行到底。你过来,跟我一起洗,或者帮我洗,否则,你信不信,你一离开,我就从浴桶里起来,什么都不穿地从窗口跳下去?”

三爷的步子重新顿住,这一次,脚步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一般,根本动弹不了,这女人说话,真是柔中带狠,一般人哪里招架得住?

“亲爱的,我是狼还是豹,就让你就这么害怕?我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你没看过碰过?我让你过来不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而是想跟你做个了结。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如何?”

真凉话落,眼里氤氲起了水雾,快要分不清自己究竟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好像是假的,可却又像是真的。

她跟他是怎么开始的?从吻到险些融合的纠缠,现在用这样的方式结束,好像也不错?

三爷的手放在门栓上,当真凉以为他会无情地开门离去的时候,他却将门更安全地反锁住。

继而,他猛地回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地望向真凉的脸,随及又猛地往下,落在她已经不遮一物的莹润无暇的曼妙身姿上。

他的呼吸,仿若刹那间窒了,心跳,骤然停歇,而眼神,陷于沉寂的幽暗。

055:女疯子

那日在小屋,漆黑一团中,三爷只能用手感受到真凉身姿的曼妙与柔软,觉得那手感若水,却比水温暖,若柔滑的丝缎,却比丝缎饱满,若光滑的玉石,却比玉石细腻。

虽然后来在蜡烛的映照下,他基本看清了她裸着的身姿,可昏暗中的身段跟明光中的身段,在不同的意境与氛围之中,各有各的优点与缺点。

昏暗中的娇躯,呈现的是一种朦胧之美,暧中有昧,神中含秘,以静谧魅惑的姿态不断蛊惑着他的身与心。

而明光中的身段,呈现的又是一种剔透之美,无论是凸与翘,还是沟与壑,皆以完整的姿态勾勒出女人所特有的曲线,各种细节皆能灵动地落入他的眼底深处,直接刺激得他血脉贲张而无暇自知。

三爷临时转过身来,只是想透过真凉的眼睛看一看,她方才那番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并不是想顺她的意跟她一起泡澡。

只是,哪怕他听到了衣裳被撕开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将自己脱得一件不剩,甚至毫不脸红地站在浴桶里,以一种女人最原始的姿态,大大方方地裸陈在他眼前。

那是一种恣意的宣泄,那是一种彻底的爆露,那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浴桶的上沿边,恰好在她的肚脐以下,那片黝黑的丛林一半呈现,一半被浴桶壁遮挡,如在明灭光线中般,释放出致命的神秘与美妙,诱使人深陷,甚至沉伦。

三爷不是没有看过女人的螺身,可真凉的螺身却让他第一次觉得堪称完美,那纤细的脖颈,那优美的锁骨,那一双鲜花开放前凝聚而成的饱满花骨朵……没有一处不在招挠着他的心,让他忍不住想要触摸与感受,狠狠地,彻底地。

他的呼吸在短暂的窒息中恢复,变得粗重,而他的心跳也在片刻的停歇中恢复,变得如擂鼓响动。

造物者实在神奇,这女人的眼神明明清澈纯真,白皙玲珑的身段,宛如一个孩子般干净整洁,可偏偏,他能从她身上感受到女人的性-感与娇娆,让潜藏于他身躯的野兽发出拼命的嘶吼,企图用那坚固的长剑将她贯穿成碎片。

饶是此刻三爷的身子宛如被置放于熊熊烈火之中煎熬,他仍旧没有作出顺从她的决定,只是极力隐忍着,思忖着该如何对付这个该死的女人。

从她倔强任性的眸光中,从她毫无拘谨展露出螺身的举动中,他已经无须怀疑,还有什么事是这个女人不敢做的?

她敢#糊敢得很呢!

他相信,若是他敢无情地转身离去,这个女人哪怕不裸着身子从窗口跳下去,恐怕也会做出其他类似疯狂的举动出来,总之,她所能做出的举动,一定会让他后悔离去的决定。

真凉刚刚说的那句“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突然萦绕上他的心头,迫使他的心在正常的范围内想入非非,他们之间果真要以这种特殊暧-昧的方式暂时别离?

不,他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就不该再让她有所误会,有所期冀。

只是,那女人望着他带笑的眼神为何就能那般勾人?那般具有摧毁他防线的能力?他怕他一旦接近,所有的决定终将化成灰烬。

但他若是不接近,怎么强迫她乖乖地泡澡,怎么防止她做傻事?

真凉在三爷转身的时候,脸上便已经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不过,当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变得越来越灼热的时候,她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因为慌乱而暗暗地掐进了腿肉里。

将刚刚温暖了没多久的螺身展露在空气中,本就很是寒冷,这会儿被他那热中渗冷的眼神一瞧,瞬间变得更冷,冷上加冷。

但是,她不会把自己的胆怯给他看到。

这个时候,不管她明不明确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都已经是骑虎难下的状态。

眼见着三爷大步朝着自己走来,真凉的心仿佛要被悬挂起来般紧张,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真凉的脑袋在一阵嗡嗡作响之后,彻底将自己化作了一个死不要脸的女疯子。

真凉将双手叉在腰肢上,臀部跟着歪歪一扭,让身子保持微微微斜的娇俏姿态,而她那双饱满的花骨朵,在她的动作下激烈地颤抖了一下,那花骨朵的尖儿仿佛有生命似的,俏皮至极。

“喂,”真凉对着三爷笑得眉眼弯弯,毫不羞耻地问道,“我的脸虽然奇丑,我这身段如何?跟你的紫舞比,差距几何?”

“你胜!”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三爷在浴桶钱停下脚步,在真凉毫无防备之下突地擒祝糊的双肩,将她狠狠地往水里压。

真凉身上特有的女儿香直扑鼻息,三爷怔了怔,随即因为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感官情绪而使得身子暗暗地颤抖起来。

也就一眨眼的时间,真凉便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之外。

寒冷的身子重新被温水包裹,怎一个爽字了得?

真凉才不信三爷那只有两个字的说辞,道,“我觉得紫舞身段比我好多了,哪里不如我呢,你不妨说说看?”

她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又拿自己跟紫舞比较起来,且满心在乎三爷口中那真正属实的结论。

三爷黑着脸瞪她,“没看过怎么说?”

真凉立即反唇相讥,“既然没看过,你怎么能比得出结果?”

三爷没好气道,“这你没必要知道。”

真凉不满地撇撇嘴,近距离地望向三爷的上半身,三爷湿漉的衣裳全都紧黏在肌肤上,使得他那些壮实的肌肉若隐若现,散发出性-感撩-人的光泽。

“怎么,莫非你想一直这么按着我?”真凉不知怎地就对三爷起了不该有的色心,或者说是调-戏之心,不禁坏坏地笑道,“这么按着多无聊呢,不如我们玩个游戏?来个比赛?瞧瞧,我衣裳都脱完了,现在轮到你了,等你脱完之后,咱们比比,谁的身段更妙?输的那方要听赢的那方的话……”

三爷不知真凉心中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故意不作理会地闭上了眼睛,专注于自己按祝糊双肩的动作。

真凉自讨没趣,抬起两只手往水面上重重地拍下,立时,溅起的水花溅了三爷满脸。

三爷睁开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不悦地瞪着真凉的眼睛,且只允许自己盯着她的眼睛,半饷才阴沉道,“再敢废话,信不信我让你追悔莫及?”

056:如愿以偿的滋味(1...

追悔莫及?

呵呵!

真凉嘴角嘲讽的笑容大大地勾起,“自从我失忆之后,追悔莫及的事做得倒是不少!跑进那间小屋多管闲事,我追悔莫及!把你的狗带回家,我追悔莫及!带着你的狗出逃,我追悔莫及#烘便上了一辆黑车,我追悔莫及!将依靠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我追悔莫及!哎,那么多追悔莫及的事我都试过了,你以为还有其他什么事能吓到我?”

说这番话的同时,真凉的双手一下又一下地继续拍打着水面,故意让水不断地溅到三爷的脸上。

她以为三爷的脸肯定会忍无可忍地躲开的,即便不躲开,脸也应该会条件反射地侧一侧,可从她第一次拍水溅他开始,他的脸就没有任何躲闪之意。

“本姑娘的身子可是很脏的,现在,本姑娘身上的脏东西全都跑进了水里,你这样一动不动地用我的脸洗脸,是对脏兮兮的水有喜不自胜的怪癖么?”

“姓三的,你要不要拿面镜子照照,看看你的脸都变成什么样了呀?哎呦喂,上面都是水不说,你那三条疤痕被越泡越粗、越涨越大了呢,你说,我是不是本身带毒,所以这水里也含了毒了?而你的脸因为中了毒,即将毁得更加难看?”

“我在想,如果我不是一个丑女,现在你还能像个木头人般地站着么?会不会化身一头饿狼?把我给吃了?呵,我似乎该庆幸,自己长得够丑,所以被你看不上眼。”

明知三爷不会理睬自己,真凉便自言自语地胡乱说着,气他、试他、激他、欺他……最后却沉默下来,变成了思量他。

她始终相信,他不是因为她长得丑陋而拒绝她,可是,她同时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他对她在乎的态度,就如她玩笑中的那般,若是她长得貌美如花,他是不是会不顾一切地带着她私奔?

这个答案她自然很想知道,不过却不会真的询问他,只能以自问自答的方式排遣心中的烦闷而已。

沉默不语的三爷觉得真凉说得都是疯话,可在这些疯话里,却有一句他觉得勉强正确,他好像真的有怪癖,真的对她洗过的洗澡水喜不自胜。

他不想自己变得那么猥琐,可他的心偏偏一头栽了进去。

袅绕的雾气中,独特的女儿香一阵又一阵地扑面而来,源源不断,甚至好像越来越浓,越来越香。

他试图闭上眼睛回避,可却悲哀地发现,越是闭上眼睛,那对于女儿香的欢喜与渴望反而更胜。

雾气中有她的女儿香,水中有她的女儿香,空气中也有她的女儿香,那些女儿香仿佛具有极强大的穿透力,正在渗透他的皮肤、血肉,直至骨髓!大凡是他的身躯,没有一个角落不被她的女儿香萦绕,让他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存在。

若是真凉能够听到三爷这番心中话,肯定会兴奋地大跳起来,惊喜地大喊,“毛豆,还找什么呀?我!我就是你要找的香君呀!”

在经过了快速的激烈的煎熬的内心挣扎之后,三爷放在真凉裸肩上的手缓缓收回。

肩膀上的重压消失,真凉莫名地觉得失落,脸上却笑嘻嘻道,“呵,是不是被我烦死了?你出去吧,我不跟你作对了。”

她说的是大实话,她不想再戏弄他、试探他、刺激他了,因为无论他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他们的结局都不会改变。

不想再逃跑了,她会乖乖地跟他回京,回到尉迟家,安安分分地准备进宫,继而,与皇宫中的人与事斗智斗勇,输赢无所谓,她能乐观地活下去就足够了。

真凉以为当三爷听见自己明显变乖巧的话语之后,会欣慰地点头离开,谁知,他却声音喑哑地说了声,“晚了。”

“什么晚了?”一个姿势坐得久了,真凉便动了动,在身子微动的过程中,那双浸在水下的花骨朵以水灵灵的姿态冒出了水面,又快速地沉入水中,像是故意跟站在浴桶边的男人玩躲猫猫的游戏一般。

三爷望着水面之下那若隐若现的一双花骨头,黑眸深了又深,命令,“闭眼。”

真凉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觉得他的脸怪怪地,好像有些红晕,又好像根本没有,眼里似乎有火光,又似乎有冰块。

被他这副怪异的表情弄得心中莫名忐忑,真凉便乖乖地闭上眼睛,“你想干什么呀?”

短暂的静谧之后,三爷的声音再度响起,“如你的意,跟你一起泡澡。”

“啊?”真凉惊讶地睁开眼睛,立即面红耳赤地领教到了男人的以牙还牙。

这这这……这男人居然趁着她闭眼的那么丁点时间,不声不响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脱得一件不剩。

虽然那日在小屋真凉便已经见过男人堪称完美的身段,今日再度见到,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流鼻血的新鲜冲动。

真凉不禁想入非非起来,若是这个男人属于她,对于这具魅惑的具体,她是不是每次见到了,都会激动不已?百看不厌?爱不释手?

呸呸呸……尉迟真凉!你想哪儿去了?要脸不要?

上次真凉看到男人的身段时,男人是从远往近地走来,且光线幽暗,而这次,在明光处,他就站在浴桶边,她一眼就能将他的黑丛林以上部位看个完全。

当真凉的眼神落在那根骇人的长剑之上时,再度被那长度、粗度等指标给震骇得想要直接昏死过去。

不过她终究没有机会昏死过去。

而就在真凉的脸越烧越旺的时候,男人竟然大咧咧地一步跨进了浴桶之内,坐下的同时,一把将真凉提起落在自己怀里,邪恶地在她耳边问道,“如愿以偿的滋味,如何?”

057:如愿以偿的滋味(2...

如愿以偿的滋味?

真凉懵了懵,立即明白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她邀请三爷跟她一起泡澡,并非真心实意,因为她觉得,哪怕三爷脸皮再厚,都不可能答应跟她一起泡澡,别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就浴桶本身而言,已经显得容量太小,根本就容不下两个人。

可现在呢,那个在她眼里只能容纳一人的浴桶,偏偏容纳了两个人——她坐在他的腿上,在他的怀里挤里,跟他的肌肤紧挨着。

恍惚间,真凉只觉得原先正在悄悄变凉的水似乎被另一种力量注入了热源,竟开始缓缓地升起温来。

毫无预料的真凉浑身僵硬地靠在三爷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也没法开口让三爷离开,毕竟是她邀请他进来的,而他恰好破天荒地顺了她的意。

真凉不说话,三爷也不说话,搂着真凉的力道却在收紧再收紧,直到她的身子已经无法再挨近他丝毫。

两人裸呈的身躯无一丝缝隙地紧密连接着,没有可以呼吸与缓解的空间,只有不断的热量从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散出。

不知过了多久,三爷的一双手开始在真凉的脊背上连布带水地游移,给她洒上温水,拂去凉意。

三爷每动作一下,真凉娇小的身子便敏感地颤抖一下,而他那烫硬的长剑,正狠狠地抵在她的肚脐处,似乎还能时不时地微微弹动几次。

真凉羞赧地咬紧自己的唇瓣,下巴搁在三爷宽阔的右肩上,眼里一片迷离的雾气。

因为她刚刚说了那么多逗弄他的风凉话,所以他这会儿是在以这种方式吓唬她、报复她?

还是,他觉得她的身段秀色可餐,所以决意化身虎狼,将她拆吃入腹?

破掉身子的节奏似乎正在临近。

真凉咬住唇瓣的牙齿缓缓松开,因为她想到自己一旦进宫,很有可能被那个女人无数的皇帝破掉干净的身子。

与其被肮脏的皇帝破了身子,倒不如被眼前这个干净的男人破了来得划算。

她不知道三爷将来会不会变得不干净,但她早就相信,现在的他就跟他解释的一样,一定是干净的,她是他第一次碰过的女人。

将自己即将被玷污的身子交给一个干净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不能给她依靠,不能给她承诺,她也觉得心里痛快。

至少,将来某一天,当她痛苦地躺在皇帝的身躯之下,心中可以多一条安慰自己的理由,能够找到心理的平衡。

到时候她大可以这么安慰自己:反正我的第一次没有给你这个脏皇帝,我也不算怎么吃亏嘛。

被牙齿松开的唇瓣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真凉不禁心生感慨,怎么她一遇见这个男人,就会生出很多荒谬的想法?而真正荒谬的是,她明知自己的想法荒谬,竟然还愿意去把想法付诸实施。

侧了侧脸,真凉将自己的唇印在三爷的脖颈上,印紧之后,她先用唇瓣紧紧地将他的皮肉含住,继而探出牙齿俏皮地咬了咬。

这一连贯的跳逗动作自然而然地下来,立即轮到三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浑身僵硬。

真凉没有理会他的变化,松开牙齿,继续在他脖颈上的另一个位置落吻下齿。

三爷静静地坐在浴桶里,放在真凉脊背上的双手缓缓地压紧,身躯则笔挺地一动不动,似在享受着致命的欢愉,又似乎在忍受着致命的煎熬。

当三爷脖颈一侧都被真凉的吻覆盖过之后,真凉搂住三爷的脖子,在他的腿上跪了起来,两个人的身躯还是亲密地挨着,随着真凉的动作,那一双花骨朵在三爷的胸膛磨蹭刮挠,惹得三爷的心跳与呼吸彻底紊乱。

真凉水眸楚楚地凝望着三爷,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却不敢说出只言片语,因为她怕自己一旦开口,都会轻易地唤醒这个男人的理智,从而被他狠心地推开,继而无情地离去。

不!今日她这身子是破定了!

这也是她愿意进宫的一大安全感,或者说是能够聊以慰藉的利器——即一旦将自己的清白交给其他男人,将来再被南宫烈怎么玷污,至少她的第一次不是南宫烈的,她第一次给的男人是干净的。

说来说去,她需要心理上的平衡。

对上三爷深邃的黑眸,真凉心里发虚不已,如今她的相貌可不如现代那般,可以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如今的她是个丑女,即便身段很是不错,但她确实有着一张男人见了要倒尽胃口的脸,尤其是在男爱女欢的事情上,丑陋的脸应该很容易败坏男人的性致。

为了让男人少看一些自己的脸,为了防止他的性致变得恶劣,真凉赶紧慌乱地将自己的唇朝着他的脸胡乱地凑去,想要随便逮祝蝴脸上的某个地方吻一吻,根本没来得及考虑究竟吻他脸上的哪个地方跟妥当,或者说更有效果。

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真凉的唇逮住的地方竟然是男人坚毅的下巴!

而且,因为动作太过猛烈,逮住的时候,真凉已经用牙齿咬住了他下巴上的皮肉,哪怕他的皮肉再厚,这般力度撞上去,肯定是有些痛的。

真凉暗暗地自嘲,她这个冒失鬼是不是该庆幸没有咬祝蝴的鼻尖?

怔愣间,真凉傻傻地保持咬住的动作,犹豫着接下去该怎么办?她该赶紧松开牙齿呢,还是该换个地方呢?或许,她应该松开牙齿的刹那,立即换个地方?

不等真凉拿好主意,男人喑哑的声音传来,“往上。”

虽然只有金贵的两个字,真凉还是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他要她的唇往上。

他在邀她跟他亲吻。

真凉的脸涨得更红的同时,咬祝蝴下巴的牙齿缓缓地松开,明明一眨眼就能松开的事,她偏偏用了很久的时间都没完成,总之,她的唇还是挨着他的下巴,没有往上移动分毫。

三爷像是已经不耐烦了,不顾下巴会被扯坏的危险,猛地往下用力。

因为真凉的牙齿已经松开,所以他轻易便挣脱了她的唇瓣,继而用他的薄唇逮住了她的唇瓣。

真凉的唇瓣带着温热,而三爷的唇瓣却带着沁凉,两者一触及,就如火与冰激烈地碰撞在一起,谁也无法击败谁,却是谁都被对方所影响到。

像是狂风中飘荡的小舟终于找到了停泊的港湾,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将这一吻深入再深入,缠紧再缠紧。

浴桶窄小,可他们亲吻的动作幅度却极大,惹得浴桶里的水激烈地晃动着,晃动着,甚至不断有潋滟的水花溅出桶外,甚至还发出了像是在伴奏的声响。

客房里的气氛,旖旎开来。

058:如愿以偿的滋味(3...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虽然仍是白日,但由于窗帘已经被拉上,客房里显得幽暗重重,置身其间的真凉迷迷瞪瞪地分不清究竟是白日还是黑夜。

此时,她跟三爷已经不在浴桶里,而是以一躺一趴的姿势处于四周都垂着纱幔的软床之上。

浴桶里的水已经转凉,再也温暖不了人,真凉现在所需要仰赖的热源,皆来自于三爷——一个热源滚滚的阳刚男人。

此刻的真凉脑袋昏沉,神智已经很是恍惚。

其实,跟三爷置身同一个浴桶之后,她就渐渐地开始神智恍惚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跟他吻了吻,被他摸了摸,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躁与热的感觉此起彼伏。

她只隐约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羞人之事,其余的,皆是任由三爷摆弄:任由他抱着她出浴桶,任由他用干爽的布擦干彼此的身子,任由他将她放在床上,任由他覆盖在她的上面。

只要真凉微微仰起头,便能看见三爷那骇人的长剑,只要她摸一摸三爷,便能感觉到他浑身的火烫,虽然他一句话也不说,但她可以体味到他想要她的欲有多强烈。

这一次,她坚信,箭在弦上的他绝对不会再半途而废。

也就是说,这个艾县下着雨的午后,他们将破掉彼此的清白之身。

这显然是一件既公平又充满旖思的事……

三爷的唇渐渐离开了真凉的唇,转去了其他地方,仿佛将她当成珍奇异宝般膜拜,能够吻的地方,不能吻的地方,他都尝试吻了吻,真凉每颤抖一下,他的吻便加重加深一番,反而惹得真凉颤抖得更加厉害。

男女情事往往如此,越是克制,越是压抑,反射爆发出来的往往越是激烈疯狂。

与此同时,三爷的手也没有闲着,在他喜欢的地方任意地捏揉耍完。

力气殆尽、浑身软绵的真凉除了睁着一双迷离的美眸之外,嘴里不住地发出情不自禁的轻吟,惹得三爷的动作更加往狠重深发展。

娇嫩的身子实在受不住三爷的折腾,真凉只能微微扭动着释放不适。

谁知,真凉身子一旦扭动,激得男人身上的烈火烧得反而更为旺盛。

饶是如此,两人的配合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默契到无缝可钻。

像是两具天生便契合的身子,甚至还有两个天生便契合的灵魂。

“尉迟真凉,你真美。”三爷从真凉的山峦间陶醉地抬起头,发出情不自禁的夸赞。

真凉害羞带娇地笑着,明白他这是在夸赞她的身段好呢。

粉唇轻抿了抿,真凉努力地说出一句声音很低的话,“你也不赖。”

好吧,其实她夸赞的不但是他的身段,还有他的技术,生涩的毫无章法的却让她欢喜的技术。

两人互相夸赞,虽然夸的都不是对方的容颜,但彼此的容颜根本不会成为这场欢爱的影响与阻碍。

“你这身子是不是天生就是要男人命的,简直……”三爷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吓流字眼在对上真凉娇嗔的眸光时,立即换了一种方式夸赞,“别不信,瞧瞧,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可你身上的温度却能跟我差不多烫。”

言外之意,她若是个普通的女人、正常的女人,在这种时候,身上的温度是绝对不能高于他的,因为那就是阴与阳的显著区别。

真凉微咬着自己的唇瓣,没有跟他搭话,一方面是懒得说话,一方面是自己理亏,不好意思说话。

确实,她也发现身子的反应很是惊人,居然跟他的温度一样滚烫。

这般羞人的反应对她而言,无疑预示着她对欲事的渴求也很强烈。

她不想承认自己是那种欲念强烈的女人,可现在身子的反应告诉她,她好像是呢!

三爷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时而蹭在她的腿间,时而蹭在她的腹部,时而蹭在她最隐秘的森林处,无论处在哪个位置,真凉都能敏感地感应到它的位置,甚至还有温度与大小。

真凉扭动身子的幅度越来越大,身子深处烫着、空着、虚着、慌着,可无论怎么扭摆都无法释缓。

这种煎熬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真凉很想快刀斩乱麻地来个痛快与结束。

两人在浴桶里已经纠缠很久,接着在床上也纠缠了很长时间,可真凉不明白的是,为何三爷迟迟地没有将她破掉身?

曾经她听说过所谓的前戏,也听说过很多女人都需要前戏的长时间挑豆才能有所感觉,是以她禁不住猜测,难道三爷这是准备给她足够的前戏?难道他没有感觉到她已经准备好了么?

嚎——

真凉突然想到三爷在男女情事上也宛如一张白纸,立刻就理解了他的迟迟不入。

当然,哪怕她再希望他赶紧进行关键的下一步,她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再度忍耐了须臾,当三爷终于将自己的长剑抵放在真凉的腿根,置于密林的入口,天安地静了。

真凉恐惧地闭上了眼睛,慌乱地紧张地等待破雏时刻的降临。

会有多痛呢?会有多美好呢?

她还在等待所有的好与坏。

只是最终,她却还是没有等到那可怕的进驻,反而,三爷那滚烫硬实的长剑倏然撤走。

真凉诧异地准备睁开眼睛,三爷却在他睁眼之前,将他的一只大手忽地探向了她的幽林地带,狠狠地一按。

霎时,真凉敏感地浑身痉挛,嘴里甚至发出了刺激的尖叫,“啊呜——”

惊骇地睁开眼睛,真凉呆呆地望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三爷,以无助的眼神询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是不是还想跟昨晚一样,在关键时刻放弃她?

真凉的心噗通乱撞,没来得及平静些许,三爷的手便在那儿拨弄起来。

“啊嗯……呜嗯……”从未感受过的滋味袭上五脏六脉,真凉面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抓住床褥,床褥的褶皱四起。

三爷望着真凉脸的眸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那些火光在眼珠里疯狂地旋转,却偏偏无法释放出来。

而他的动作随着真凉痛苦与快慰交织的神情而继续着,改进着,加速着,直到真凉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亢奋的尖叫,他手上的动作才变缓变柔。

在最后最后的时刻,真凉睁开了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眼睛里盛满了绚烂的烟花,她似乎听见,三爷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地,用完全嘶哑的声音说道,“凉儿,一年之后,你若不快乐,爷带你远走高飞,从此,只许你信我,此生绝不负。”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蝽梦,使劲地点头,嘴角溢出灿烂的笑容,甚至,还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男人,用心不停地答应着,“好,好,好……”

059:拜日成亲

大雪漫天纷飞,寒风四面呼啸,耳边锣鼓震天响动。

真凉穿着一身大红色的新娘装,头上顶着一块鸳鸯戏水的红头盖,腰肢上被绑着一根结实的红绸带,双脚踏在松软的雪地上,低垂着头不见鞋面只见深深的坑洼。

一步一个脚印,却不是给她踏实与安宁的脚印。

透过微微晃动着的红头盖,真凉可以偶尔看到前方距离自己十几步之远的一个男子背影——南宫烈。

即接她进宫的大信国皇帝南宫烈。

南宫烈手上牵着红绸带的另一头,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迫使她无法有片刻停留。

几次望向南宫烈颀长伟岸的男子背影,真凉的嘴越抿越紧,渐渐地,越瘪越下。

只消看他那引人遐想的俊逸背影,她便能够相信他的相貌确实能像别人所描绘过的那般举世无双。

可举世无双,对她而言又能怎样?

她一点儿也不稀罕他的举世无双!

她稀罕的是一个干净的能对她专一的深情的男人,而这些要求,南宫烈一样也做不到。

一阵斜风将真凉的红头盖吹走不见,落在附近的雪地上,孤零零的极为触目,却没有人吭声,更没有帮忙捡拾。

真凉抬起头,眯起眼,望向那道暗红色的宫门,漆黑的瞳孔不由地缩了缩。

她想到了两句诗,并将其自然改掉: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在踏进宫门之前,她还能尝试着再逃一次吗?哪怕希望渺茫,她也想逃一次行吗?

真凉停下了脚步,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付诸红绸带上的拉扯力道便猛然加重。

于是,真凉尚未站实的双脚立即往前趔趄而去,反而跨出了更大的一步。

南宫烈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就像是后背长着眼睛一样!甚至,好像能洞悉她心中所想!

真凉恨恨地瞪向前方的南宫烈,双脚的步子不得不配合得越跨越大。

“蹬蹬蹬——蹬蹬蹬——”

就在真凉打消了最后逃跑的念头之时,耳边传来急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由轻至响。

真凉正准备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男声仿若从空旷的高空中幽幽传来。

“尉迟真凉!”

他叫她尉迟真凉。

只叫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了下文,不过,那马蹄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快,仿佛已快要贴到她身后。

真凉猛地转过头,迎面驶来的是谁?三爷与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三爷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袍,满身喜气,望向她的眉眼里尽是抖擞的神采与深意。

他是来接自己的吗?他改主意了吗?他是她的白马,哦不,红马王子吗?

真凉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腰肢上绑着的红绸带突然被南宫烈奋力一扯,这一次,南宫烈应该是愤怒了,使出的力一下子便将她无情扯倒在地。

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真凉却并不觉得寒冷,因为她的心里升腾起最后的惊喜与希望。

身后是阴冷地瞪着自己的南宫烈,身前是三爷以及宫廷仪仗队,等等,可天地之间,真凉眼里能看到的却只有三爷一人。

她的眸子跟他一样,绽放出闪亮的希冀之光芒。

不过,她却不敢轻易地开口询问,万一三爷赶来的目的跟她完全无关呢?或者他只是来跟她道喜,或者来告诉她,今日他也成亲了,新娘是紫舞,恰好路过看到她?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飞闪而过,三爷骑着的枣红色骏马却不顾一切地继续朝着她疾奔而来,这是唯一无法否认的事实。

“啊——”

无数人的嘴里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因为他们皆以为骏马即将狠狠地踏过真凉,将真凉变成它脚下的残尸。

真凉没有发出尖叫,却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明知危险正在临近,明知只要她爬起来或者往旁边打个滚就有可能避开,可她却一动不动地跌坐在地上,望着三爷闪亮的黑眸,仿佛想要进一步地看到他心里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周围的尖叫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骏马踏死了还没来得及进宫的妃子,而是在骏马经过真凉跟前的时候,三爷除了一只脚勾住骏马的马鞍,其余部分皆朝着真凉倾倒而去。

那姿势既漂亮又潇洒,整个人像是倒悬着一般惊险刺激。

快到眨眼的工夫,真凉便被三爷从雪地上抓肩拾起,稳稳地放在马鞍之上。

骏马也在这个时候乖顺地急刹停下脚步。

真凉坐在前面,三爷坐在后面,马鞍瞬间显得窄小,可两人因为身躯紧贴,皆感受到了极致的温暖与安全。

南宫烈牵着红绸带的手再次使力,真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倾倒,若非身后的三爷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她早就已经摔下马去。

真凉紧紧地咬着唇瓣,生气地望向已经朝着自己转过身的南宫烈。

不知何时雾霭四起,她能看见南宫烈高大的身躯,却无法看清他年轻俊逸的容颜。

眼看着那阵雾霭即将被风吹去,身后的三爷以手掌为刀刃,竟轻易地劈开了红绸带,将其一分为二。

刹那间,真凉腰肢上的红绸带还在,却已经不受南宫烈的制约,被劈断的一头已经飘落到了雪地中,仿佛瞬间失了生气与喜气。

“姓三的,你放肆。”南宫烈颇为空灵的声音愤怒地从雾霭那头传来。

三爷豪迈地大笑一声,道,“我怕我再不放肆,这辈子的幸福便被你毁了,得罪了,告辞。”

话落,三爷喝出一声“驾”,骏马“蹬蹬蹬”飞驰而去。

风刮在脸上冷得如刀刮般刺痛,可真凉却心花儿怒放,开心至极。

微微地侧过脸去,真凉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侍卫队,只有南宫烈仍站在雾霭之中,手上牵着一根已经断掉的红绸带。

“恋恋不舍想回头?”突然,真凉耳边传来三爷不悦的声音。

真凉狡黠一笑,“想回头又怎样?”

“晚了,他的新娘已经够多,不缺你一个,我的新娘却只能你一个。”

三爷这话说得既霸道又深情,真凉“咯咯咯”地差点笑弯了腰,她雀跃地望向前方,丝毫不怕两人会被后面的侍卫队给追上。

因为她相信他有能力摆脱他们。

她的信任确实没错,半个时辰不到,后面便没了追赶声。

枣红色的骏马将两人带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虽是冰天雪地,冰天雪地里却穿插着绿树红花,白色为背景,红绿色是点缀,景色实在是美不胜收。

三爷抱着真凉下马,指着茫茫远方,豪情万丈道,“今日我们就在这儿拜堂成亲。”

真凉望了望白茫茫的天空,坏坏一笑,“这里没有堂,不算拜堂成亲,我希望我们能够在这儿拜日成亲,所以,除非太阳升起来,否则我拒绝嫁给你。”

三爷的手罩在真凉的后脑勺上,温柔地轻抚,嘴角则含着宠溺的笑,“我有个办法能让太阳立即升起,满足你的心愿。”

不等真凉问询,三爷已经强势地揽祝糊的腰肢,将她柔软的身子狠狠地压向他的身躯,急切地吻祝糊的唇。

被覆住唇瓣的刹那,真凉眼角含笑,心里不由地慨叹,这男人真是,老掉牙的伎俩还敢拿出来使?不嫌丢人?

不过,明知他的伎俩过时,真凉还是给予了热切的回应,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他所给予的深吻之中。

060:荒梦

当两人甜蜜拥吻着,谁也舍不得结束的某个当口,太阳果真穿过云层,普照到两人身上,像是给予最美好的祝福一般热切与温暖。

感受到阳光的暖意与光亮,两人陶醉的眼不约而同地睁开,继而缓缓松开彼此,手牵着手,脸洋溢着笑,一齐望向高高升起的太阳。

继而,三爷倚头,含笑望着真凉,挑眉一问,“拜不拜?”

真凉不知是三爷运气太好,还是天意如此,喜不自禁地重重点了点头,回答,“不拜对不起这美好的太阳,拜,非拜不可。”

两人脉脉含情地对视一眼,默契地一齐附身将腿下跪。

真凉双膝跪地的刹那,竟意外地从松软的雪地上叩出了“咚”一声空响。

没来得及诧异,膝盖下的雪地便开始有了急速下沉的趋势,而诡异的是,三爷所跪的地硬邦邦的,一点儿也没有下沉的趋势。

眼见着真凉下沉,三爷加重了牵她手的力道,并且急切地喊,“真凉!”

真凉更是急得要命,惊恐之余,眼眶含泪地大喊,“三爷!”

“轰”一声的最终,两人的双手莫名其妙地分开,三爷还僵在原地,没有从意外的震惊中回神,而真凉却一直下沉、下沉,像是在坠入万丈深渊一般,眼前全是令她恐惧与绝望的黑暗。

“三爷救我——”

“真凉——”

渐渐地,真凉非但看不见三爷的身影,也听不见他焦急呼喊的声音,只是长时间地陷入无底的黑暗之中,并且一直下沉下沉……直到神志暂时消失。

“啊——”真凉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眼前出现的,竟是一片陌生的景象。

她此时所处的,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这里是哪儿?她怎么会来这儿?

真凉揉了揉发疼发热的头颅,清晰地记得自己明明往下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般的地方,现在怎么会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三爷呢?

“醒了?”大概是听到她刚刚的尖叫声,一个年轻男子动作急切地从外面推门而进,远远便看见了真凉脸上的汗水,便一脸关切地奔至床畔坐下,摸了摸她的头,确定无什么异常,这才神色一松,问道,“噩梦终于做醒了?”

真凉木讷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半天回不过神。

这男人看起来跟她很熟,甚至关系亲密,可她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

难道她坠入深渊之后又进行了第二次的穿越?

真凉蹙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五官精致的秀气男人,心里不合时宜地冒出又一个疑问,这男人唇红齿白、肤色细腻、精致温和,若是装扮成女人,估计能比女人还美吧?

年轻男人望着真凉看向自己时陌生疏离的眸光,伤心地瘪了瘪嘴,附身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心痛地感叹,“凉儿,你果真失忆了,菊表哥想要否认很难,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命运多舛呢?好端端的一个妙龄美人,一会儿容毁,一会儿失忆,接下去还想怎样?菊表哥快要忧心死了。”

凉儿?菊表哥?这两个敏感词一起,真凉便清醒过来,她还是尉迟真凉?没穿越?

真凉眨了眨眼,依稀记起金叶或是银叶好像跟自己提起过,说她有个当郎中的表哥,叫作菊晨光。

菊晨光勉强也算是子承祖业,祖上皆是名不见经传的郎中,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有了大出息,除去宫中太医,医术能在京城排上第十。

一为兴趣,二为谋生,菊晨光在京城开了一家药铺,日子过得快乐自在又逍遥。

“凉儿,虽然我的医术在京城只能排上第十,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医术大有前途,那些排名都是虚的,有个慧眼识人的大人物说过,菊晨光的医术,完全可以跟宫中的太医媲美,再过些年,恐怕还可以冠上神医的名号。是以,你一定要耐心地等待,等我把你的脸医治好,且把你失忆的症状给治好。”

这是一个对自己真诚且充满温暖的男人,真凉抿了抿唇,出声笑道,“失忆就不用治了,这样已经挺好,至于脸嘛,确实要麻烦菊表哥。”

“麻……麻烦……”菊晨光一把推开真凉,黑眸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哆嗦着红唇,问道,“凉儿,你终于愿意相信我了么?”

菊晨光记得失忆之前的凉儿,因为闻争鸣不相信他的医术,所以凉儿也跟着不相信他的医术,一直拒绝尝试他给她配置的各种解斑药剂。

真凉微微一笑,“怎么,我以前一点儿也不相信你么?”

“呵呵,还行,还行吧。”菊晨光如何能说,以前的她眼里能看见的人只有闻争鸣,只相信闻争鸣,哪能相信他这个排名只有第十的菊表哥呢?

从菊晨光尴尬的笑容中,真凉虽然不会联想到闻争鸣,却能明白以前的尉迟真凉对待菊晨光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求过无数名医的她,一定不会相信一个排名只有第十的平凡郎中。

不过,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尉迟真凉,她相信所有愿意为她无私付出的人,更愿意给他们无数次的机会,哪怕最终的结果以失败告终,哪怕她对自己完全不抱希望,她也会给他们无尽的希望。

这世上有几个人一出生就是医术高超的?一出生就是神医的?

也许,不久的将来,菊晨光真的变成了鼎鼎有名的神医,连她也要刮目相看。

“菊表哥,真凉这脸的未来就全全交给你了,你可要上心呀。”真凉甜甜一笑,她当然不会把自己脸的未来只交给菊晨光一个,但她交给他的,是货真价实的信赖与期望,绝对没有逢场作戏的成分。

菊晨光何曾受过真凉这般死心塌地的青睐?激动地浑身一震,高高地扬起一条手臂保证道,“凉儿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即便是把命豁出去,也要把你的脸上的褐斑给治好,让你重新变成一个大美人。”

与此同时,菊晨光激动地在心里感慨,失忆后的凉儿比失忆前的凉儿好像可爱多了,会慧眼识人了不是?为了保住凉儿的可爱,他是不是该如她的愿不给她治疗失忆症?

这个念头一起,菊晨光立即摇头否定,并且将自己大骂一顿,菊晨光啊菊晨光,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而放弃济世救人的行医宗旨?不该!不该!该打该打呀!

菊晨光的脸部神情丰富多变,看得真凉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菊表哥,你没事吧?怎么一直摇头?”

“哦……没事,有点头晕,摇摇便清醒多了。”菊晨光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问,“凉儿,肚子饿了么?菊表哥特意为你准备了药粥。”

“还行。”真凉无心饮食,不解地问道,“菊表哥,我怎么会在你这儿?”

菊晨光望着真凉的眸光略有躲闪,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三爷亲自把你送过来的,送过来的时候,你浑身发着高烧,是我帮你退的烧。”

真凉沉默了,怎么回事?她明明从雪地里下坠,与三爷远远地分开了,怎么会……难道后来三爷跳下无底深渊找到她了?

定了定神,理了理气,真凉强忍着内心的纷乱,问道,“他人呢?”

菊晨光轻描淡写地回答,“你问三爷呀?他把你送到就走了。”

不是要跟自己拜堂成亲的么?他怎么说走就走了?

真凉哆嗦着唇瓣,继续发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留话给我?”

菊晨光深深地看着真凉,继而撇了撇嘴,“还能说什么?他就只说了四个字:任务完成。我倒是追问了几句,但他根本不理我,可恶的很。”

真凉眼神一黯,心尖一颤,闷声不响了一会儿,菊晨光已经端着药粥进来,且把碗端到她的手上。

“快趁热喝,很香的,你呀,昏睡的时候一直在做恶噩梦,说着稀里糊涂的听不懂的话,怎么叫都叫不醒,现在烧退了,明日就可以出嫁了,菊表哥祝你幸福。”

出嫁?明日?

真凉双手微颤地捧着碗,问,“今天什么日子?”

“十月初七,明天十月初八,是你进宫的日子,凉儿,你不会得了健忘症吧?今天能把昨天的事一齐忘记?”

闻言,在确定了某些事后,真凉的心猛地下沉,豁然开朗的同时,却满心失落与悲凉。

原来,那场雪天抢婚的戏码,不过是她的荒梦一场。

061:菊花

是的,真的是荒梦一场。

真凉终于想明白了,原来她跟三爷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在冰天雪地之中,而是在客栈客房沐浴之后的那张床上。

在他用手带给她极致的羞赧的快慰之后,她便陷入了昏睡,之后在宫门前的抢婚戏码,不过是她昏睡之后所做的梦罢了,美梦与噩梦兼具的梦靥。

或许,在她还在客栈的时候,因为淋雨太久,即便她泡过热水澡,却已经开始发烧,否则,怎能感到浑身火烫?甚至神智迷离不清?

也许,根本不是他手段不错,也不是她容易受他蛊惑,更不是她的身子如何婬贱,而是她的身子早就因为淋雨而出了毛病,所以才会溃不成军,轻易为他所臣服。

失落归失落,通过那个梦,真凉也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存着极大的奢望的,尤其是对三爷。

哪怕她心里已经做出了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定,但在潜意识里,她还是奢望着三爷能带走她,奢望他能改变主意对她负责……

确实,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做出了某种判定,即便那个人没有按照你的判定行事,你对他的判定也不一定能立即转变,一定还需要时间去接受去适应。

罢了,尉迟真凉,梦醒了,就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怪梦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此刻,心无涟漪的她又怎么预料,不久的将来,昨晚的梦靥会以另一种方式成真,不过那时,她不是笑着逃婚,而是哭着逃离……她的至爱。

真凉一手单独端碗,一手执起调羹,将温度正好的药粥一口一口地吃下。

“多谢菊表哥。”真凉将空的碗递给菊晨光,满脸疲惫道,“我想再躺一会儿,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菊晨光笑着点头,“好好休息,有事便喊一声,我耳尖着呢。”

“嗯,我会的。”真凉在菊晨光温柔的注视下躺下,又被他体贴地掖好被角。

须臾,门被菊晨光轻轻地关上,房间里显得更为安静。

真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故意什么都不想,只呆呆地盯着床顶发呆。

没有多久,她便沉睡过去。

逃跑本就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耗费精力与体力,更何况她还遭遇了许多未曾料到的危险与不幸,是以这会儿心力交瘁,也是正常。

门轻轻地被推开,菊晨光放轻脚步走了进来,坐在床畔,摸了摸真凉的额头,满脸忧愁地轻叹了一口气。

“凉儿,虽然我也竭力反对你嫁给皇上,但是,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配得上你的美你的善你的万般好呢?我潜心为你祈福,但愿皇上他会对你好,对你一个人最好,哎。”

菊晨光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开,真凉一无所知。

当真凉再次从沉睡中醒来时,天色刚刚暗下,房间里已经点着微弱的烛火。

从艾县到京城,路途并不近,不知三爷用了何种交通工具,能在天黑之前将自己送到?

一念至此,真凉学着菊晨光那般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依靠这种方式挥去三爷留在她心里的烙痕,别让她再一次又一次地轻易想起他。

枕头边放着干净的换洗衣裳,真凉略有印象,是她在尉迟家的寝房里看见过的。

虽然没有尉迟家的其他人出现,譬如她的贴身丫鬟金叶与银叶,但很显然,尉迟家的人都已经知道,出逃的她已经平安回来,若不然,这些属于她的衣裳不会出现在这儿。

而那些尉迟家的人,譬如真姨娘、尉迟锋、金叶、银叶等人皆没有赶来药铺,应该是他们特意不过来,他们怕他们贸然出现在她眼前之后,会惹得她更为激动,甚至气得发疯……

呵,如今的她哪有他们想象的那般意气用事那般脆弱不堪呢?若是她死心眼地抗拒一件事,岂是他们能拦得住的?不过是她想通了罢了,所以明日的进宫才会顺利进行。

真凉穿好衣裳下床,习惯性地用面纱将脸遮住,再推开门走了出去。

药铺里不见菊晨光的踪影,只有他收的小徒弟正在埋头忙着捣药。

听见走路的声音,小徒弟抬头看向真凉,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真凉在药铺里走了一圈,便走到了大门之外,脊背倚靠着门框,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此刻正是各家各户生火做饭的时辰,大街上飘散着万家烟火的饭菜香味,大多数人行色匆匆,脸上挂着归家的喜悦。

真凉却在见到越来越多张喜悦的脸蛋之后,眸色越来越黯然。

她知道她现在的家在哪儿,可她却丝毫没有归家的愿望。

回去了又如何?明天就必须离开、进宫。

不如不去。

家是什么?家应是一个让人感觉到安全、温暖、踏实、温馨的地方,可她如今的家,完全不能给她这些感觉。

发过高烧的身子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真凉站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便转身走上台阶,不经意地抬头,看到了门匾上的四个大字——菊花药铺。

“噗——”沉着脸的真凉忍不住喷笑出声,这药铺名要不要这么搞笑?

菊晨光姓菊,就取名为菊花药铺?是这样么?她得问问他。

其实菊花两字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身为现代人的她,懂得太多菊花衍生出来的不良意义,换句话说,不是菊晨光名字取得不好,而是她的思想已经被毒害了。

“凉儿,”真凉耳边突然传来菊晨光的声音,“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方才还不见身影的菊晨光,此刻交挽着手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浅笑,笑得很是阳光明媚。

真凉抿了抿唇,指着门匾道,“菊表哥,你的药铺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菊晨光望着真凉促狭的眼神,挑眉,“怎么,不好听?”

“不是好听不好听的问题,而是……”真凉不知道怎么跟菊晨光解释,“就是觉得怪怪的,你不觉得叫晨光药铺之类的更合适一些?”

菊晨光眯起俊眸,认真道,“凉儿,菊花可是好东西,不但可观赏,也可茶用、药用、食用,你大概是忘记了,你最喜欢喝菊表哥专门为你配置的菊花茶,清热解毒、美容养颜。”

“我知道菊花是好东西,可是……这世上好东西很多,你怎么偏偏选了菊花?”

好吧,其实真凉想直接请求他,取什么药铺名都好,千万别用菊花行么?

菊晨光白皙如玉的脸微微地泛起一片红晕,半饷才道,“用菊花取名自然是有缘故的,不过这个缘故,菊表哥不方便告诉你。”

不方便告诉?

真凉望着菊晨光泛红的脸颊,邪恶地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八卦地问,“菊表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你——”菊晨光既像是被真凉说穿了似的,又像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真凉的污蔑,不但手指着她,且一张脸涨得深红,半天都吐不出第二个字来。

真凉郑重其事地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连忙安慰他道,“菊表哥,没事的,虽然我有点惊讶,但绝对不是不能接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我……”菊晨光张着嘴想要替自己解释一通,可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没说出什么有用的字句。

真凉嬉笑着踩上台阶,正站稳脚步,身后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菊兄弟。”

为什么真凉会觉得这声音奇怪,因为这声音像是故意被粗声粗气说出来的,显然不属于原声。

真凉转过身去,看见一个模样清秀的俊俏公子,拿着一把折合起的折扇在手里把玩,那脸蛋比之菊晨光,显得更白更嫩更尖,年轻公子眉梢含笑地盯着菊晨光,却在看见真凉的时候,一双俊眸微微地眯起。

即便他掩藏得再好,真凉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不悦。

“哦,杨兄弟,好久没见。”菊晨光不知为何霎时便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跟年轻公子打起了招呼,姿态完全没了跟真凉交谈时的放松,反而很是拘谨与扭捏。

杨姓公子斜眸望着菊晨光,用折扇头指了指真凉,粗声粗气地问,“这位是?”

为了验证一些凭空猜测的事,真凉恶作剧心起,亲昵地挽住菊晨光的胳膊,将脸搁上他的肩膀,羞答答道,“你好,我是晨光的未婚妻,姓花名凉。”

062:办完事

姓花名凉……

菊晨光与花凉……菊花……

听起来倒的确是称心如意的一对,如此一说,菊花药铺的来头就有踪可循了。

真凉可不知道,杨姓公子跟她一样,也曾对菊花药铺的由来生出过好奇之心,不过,跟真凉一样,都没有得到菊晨光正确的回答,而菊晨光越是神神秘秘地不作回答,这个药铺名字的由来更加惹人感兴趣。

菊晨光僵直了身子,嘴角猛抽,心中慨叹,凉儿失忆之后的性情变化也太大了,简直令人惊悚不已。

对真凉而言,觉得果不其然,在她主动进行自我介绍之后,杨姓公子的眸色猛地一黯,那张本就显白的脸蛋霎时变得更加惨白。

真凉在心里暗忖,这两个男人,果然有情况,看着杨姓公子的脸色,就能明白他对菊晨光的爱意有多深,在乎有多浓了。

“凉儿,杨……不……不是……”菊晨光正欲解释清楚,却被真凉噘着嘴用眼神威胁,不得已只能将其余的话收回。

好吧,菊晨光其实是这样想的,真凉明日就要去她不喜欢的皇宫,做她不喜欢的皇上的妃子,今日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顺着她,为她图个高兴吧。

真凉成功唬住了菊晨光,同时不禁在心里感慨,难道这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不是说男人跟男人若有那种昧暧关系,两个男人的角色一般是一个偏阴一个偏阳,可眼前这两个男人,显然属于干净清秀雅致的同类。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哪个是攻哪个是受?哪个看起来更男人一些?

若是看身段,自然是菊晨光险胜,若是看眸子的厉色,却又是杨姓公子险胜。

咳咳,这真是一个十分纠结且有趣的问题。

不过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杨姓公子便镇定了神色,微笑着道,“原来是即将过门的嫂子,幸会。”

真凉轻叹一口气,佯装一脸哀伤道,“别这么叫我,明天我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噢?”杨姓公子脸色白了又白道,“莫非你们明日就要成亲了?”

真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悲伤地摇了摇头,“父母反对,是我须另嫁他人。”

“……”杨姓公子微微张开了嘴巴,半饷说不出一个字,像是看怪物般看看真凉,又看看菊晨光。

菊晨光神色与举止不禁更为拘谨,左右躲闪着杨姓公子审视般的眸光。

真凉忍笑忍得辛苦,一不小心脚软了一下,往下即将栽倒的时候,菊晨光连忙将她扶住。

于是,真凉趁机半赖在菊晨光怀里,楚楚可怜道,“晨光,虽然老天不能让我们白头偕老,但我花凉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好不好?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这话说得,好像今晚他们两个要做什么托付终身的暧昧之事似的。

菊晨光一个头两个大,实在难以置信,他乖巧懂事的表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邪-恶?

不过,哪怕她再邪-恶,他也是这世上最疼惜她的表哥。

微微地点了点头,菊晨光扶着真凉站稳,温柔道,“凉儿,门口风凉,你去房里待着,我跟杨兄弟办完事,便跟你一起吃晚饭。”

“办完事?”真凉觉得这三个字真是充满无限遐想,差点脱口而出问他们准备办什么事,不过最后她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八卦与邪恶之心,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你们去办事吧,我去房里等你。”

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男人的脸红得不可思议,一个男人的脸则白得吓人,真凉看着他们实在觉得可怜,最终放弃了继续捉弄他们的念头,即放弃了在菊晨光脸上亲一口的火上浇油。

待真凉的身影消失,菊晨光望着脸色阴冷的杨晓风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杨晓风恨恨地瞪着菊晨光,粗声问,“她就是你心爱的女人?”

菊晨光避开杨晓风直视的眸光,回答,“是。”

杨晓风双手暗暗捏成拳头,半饷吐出一句狠话,“只要你开口,杨某今晚就可以帮你去弄死她明天要嫁的男人,成全你们。”

闻言,菊晨光脸色一变,连连摆手道,“不,不必了。”

别说真凉不是他心爱的女人,就算是,他也不敢劳烦杨晓风去刺杀皇上送命呀。

杨晓风忽而粲然一笑,轻声问道,“杨某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在以拒绝的方式接纳杨某吗?”

“……”菊晨光望向屋顶,白眼。

两人在门口默默不语地站了一会儿,一起走进了菊晨光置办在药铺北面的药房之内,久久地没有出来。

待晚饭被小徒弟端进房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真凉的肚皮已经饿得咕咕叫,不过却无半点怨言。

因为善解人意的她是这么想的,菊表哥跟他的相好一定久别胜新婚,加上她方才一刺激,两人定当格外珍惜,如胶似漆着呢。

等菊晨光进门之后,真凉便望着他不断地暧昧地笑,脸上已经没有红晕的菊晨光被真凉这么盯着瞧,白皙的俊脸又染上了微微的绯色。

“凉儿,看什么呢?菊表哥脸上长什么怪东西了?”

“菊表哥,我从你脸上看到了暙光明媚。”

菊晨光压根儿没听懂真凉的话,将饭盛好了递到她手里,嘱咐,“快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真凉主动摒弃菊晨光后半句话,咬着筷子问,“菊表哥,看得出来,那个杨公子很爱你,你是不是也很爱他?”

爱?啊呸。

菊晨光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地咳嗽起来,待平息了咳嗽才跟真凉竭力解释,“凉儿,不许胡说八道,菊表哥喜欢的是女人,怎么会是男人?我菊家几代单传,怎么可能毁于菊表哥身上?”

“哦,原来你是因为传宗接代的任务才那般扭捏呀。”真凉笑嘻嘻道,“菊表哥,听我一句话,传宗接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辈子能碰上一个能互相深爱的人,管他男人女人,反正我支持你。”

“越说越离谱了,不许再说话,吃饭!”菊晨光实在受不了真凉了,只好板起面孔做足了兄长的模样。

真凉俏皮地朝着他吐了吐舌头,真的不再说话,倒不是怕他,而是实在是太饿了。

吃了一会儿,真凉使劲地吸了吸鼻子,紧蹙了眉头。

不对劲呀不对劲,在饭菜端进来之后,她便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起初她以为是从饭菜里飘散出的,可这会儿她已经吃了五分饱,所有的菜都尝过了,却没有尝到她一直闻到的跟香味有关的菜肴。

“怎么不吃了?”菊晨光见真凉呆呆的盯着桌上菜,放下筷子询问。

真凉缓缓将眸光转向菊晨光,盯着他看了半饷,突然站起来,朝着他直奔而去。

确切地说,她是奔着他的衣裳而去。

果然,在她抓祝蝴的衣裳嗅闻的时候,闻到了那股好闻香味的源头。

难道,莫非,她要找的香君有着落了?

063:给皇上戴绿帽

当然,真凉还不至于傻傻地认为,菊晨光即是她想要寻找的香君。

若是菊晨光是香君,在她从昏睡中醒来之后,在他坐到她床畔的时候,她早就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香味,可偏偏,她什么也没闻到,直到现在!

由于“菊花”二字,真凉发挥了她的无-耻精神,展开了丰富的想象,是以,此时此刻,她毫无疑问地确定,方才菊晨光跟杨晓风二人双双去药房可不是真的办什么正正经经的生意之事,而是大行亲密之事去了。

正因为他们在药房里做过了让她脸红心跳的亲密之事,所以这会儿她才能在菊晨光的身上闻到特殊的好闻香味。

也就是说,菊晨光此刻身上所携带的香味,绝不是他自身散发而出,而是沾染于杨晓风。

是以极有可能,凭空冒出来的杨晓风正是她踏破铁鞋想要寻找的香君呢。

看着真凉在自己的身上闻嗅,菊晨光被她吓得一愣一愣的,微微红着俊脸道,“凉儿,我……你……究竟怎么了?”

真凉激动地抓住菊晨光的胳膊,一边晃一边满脸急切地问,“菊表哥,那个杨公子现在在哪儿?他住在哪儿快告诉我?”

菊晨光莫名其妙地瞪着真凉,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杨兄弟他……他……他走了,我……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他住在哪儿?”看着菊晨光也不像是在骗人,真凉越发焦急道,“他往哪个方向走了?告诉我,我去追他!”

菊晨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凉儿,杨兄弟来无影去无踪,我都已经习惯他了,你怎么可能追得上他呢?告诉我,究竟有什么事找他?改天他出现的时候,我一定帮你转告。”

真凉翻了个大白眼,她能告诉他有关于香君的故事么?她能拜托他从杨晓风身上拔下腋毛么?

前面那个问题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后面那个问题,恐怕根本不需要询问,他肯定难以舍得让她从他心爱之人身上拔光腋毛。

就算他杨晓风为爱舍得,她还没最终确定杨晓风究竟是不是香君,若是白拔了岂不是害人?

而万一杨晓风即是香君,一旦她明日进宫,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拉开了与香君的距离与阻隔?

明明一夜之间就能解决或办成的事情,非得过个十年八载才能完成,那不叫事倍功半,而是傻瓜大笨蛋。

念及此,真凉郑重其事地问道,“菊表哥,你今晚真的联系不上杨公子了么?”

菊晨光肯定地点了点头,“起码再过七天以后才能见到。”

他甚至还想告诉真凉,杨晓风有一批货等着他配置,所以一定会再跟他见面,不过,鉴于那批货品的特殊性,他将这些话生生咽了回去。

真凉噘着嘴,犯难地想了想,轻叹了一口气,再问,“菊表哥,我希望你能老实地告诉我,你身上这好闻的香味,是不是杨公子身上带来的?”

或许,因为菊晨光与杨晓风的亲密性,她还能从菊晨光嘴里问到一些重要的讯息。

真凉这话虽然问得很是委婉,但菊晨光还是敏感地涨红了俊脸,连连摆手否认,“凉儿,我跟杨兄弟清清白白的,绝非你想的那种关系。”

闻言,真凉立即反唇相讥,“还敢否认?你们若没那种关系,你身上怎么会沾了他的体香?”

“体香?”菊晨光怔了怔,抬起右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衣裳,果真闻到了特殊的香味。

像是明白了什么,菊晨光略有所悟地指了指自己的衣袖,即香味最浓郁的地方,嘿嘿一笑,问道,“凉儿对这香味有兴趣?”

真凉勾唇,夸张道,“何止是有兴趣?简直是痴迷!”

“痴迷是正常的,不过,”菊晨光故意卖了个关子道,“即便你找到杨兄弟又如何?还是找不到这香味的源头。”

很快便听出了菊晨光话里的门道,真凉眯眼,“那么,烦请未来的菊花神医告诉小女子,这香味的源头在哪儿?”

“哈哈……”菊晨光大笑着起身,瞬时将蹲着的真凉一并扶起,揽着她的肩膀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嗯?”真凉不明所以地跟着菊晨光的步伐,一直走进了药铺北角的药房。

“砰”一声,当身后的药房门被菊晨光一合上,真凉便立即明白了香味的出处。

药房里的炭火上,架着一个正在沸腾着的瓷炉,盖着盖的瓷炉里热气滚滚而出,好闻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药房。

药房有专门的排气装置,以至于香味不容易散发到药房外面。

真凉这下完全相信,菊晨光身上的香味果真不是从杨晓风身上沾来的,而是从这热气中沾来。

体香与物香,完全是两码事,也就是说,找香君的事刹那间又是一场空。

真凉耷拉着脑袋,挫败地问菊晨光,“菊表哥,你在熬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香?”

唉,对于别人的事,她是没多大兴趣的,可这瓷炉里的东西害她又空欢喜一场,她非得弄一弄清楚,否则绝对难以甘心。

想想若是在明日进宫前能找到香君,费尽心机把香君的腋毛拔下,那么,别说她明天不必进宫,有可能还可以立即回到现代,过回原先的生活呢。

哎哎哎,美好的心愿又成了一个大香屁。

菊晨光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最近来了两个难缠的顾客,一个想要问我买顶级的魅药,一个想问我买能解顶级魅药的解药,哎,无论是配置魅药,还是配置魅药的解药,我以前都不曾做过,也不屑做。可那两个顾客拿刀拿剑地架在我脖子上,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不,这瓷炉里熬着的便是魅药,一旦成功,我便可以接着配置解药。”

又是魅药!

真凉不想对这两字敏感的,可又不得不产生敏感,因为那日在小屋,就是因为那该死的魅药,她才会被三爷给占了便宜,还差点失去了清白。

脑袋里有灵光一闪而过,真凉捂住口鼻,朝着瓷炉退后几步,一脸担忧地问,“菊表哥,你这魅药的药效如何?”

虽然菊晨光不喜欢配置魅药,可一旦配置出来,也是他的成绩与骄傲,面对真凉的疑问,他不禁骄傲道,“何为顶级?自然是无人能超越的,谁若是中了,除非拿异性来解,否则只能焦渴……殒命。”

“不是还有一个顾客需要能解顶级魅药的解药么?你究竟是配不出来,还是不想配?”

菊晨光饶有其事地笑了,“菊花药铺的顶级魅药分两种,一种,异性与药物可解,一种,只异性可解,目前这种恰好很有可能是只能异性来解的。”

见真凉一副求知若渴的好奇模样,菊晨光连忙语重心长地沉下脸嘱咐,“姑娘家的,最好别碰这种药,伤身。”

真凉咧嘴一笑,放开手指了指瓷炉,道,“菊表哥,若是你这魅药真有那么厉害,我想,我吸入了这么多香味,是不是已经意外中招?得去外头抓个男人来解,明日好给皇上弄顶绿帽子戴戴?”

“咳咳……”菊晨光唯恐隔墙有耳地朝着紧闭的门窗看了看,轻斥,“胡言乱语,这魅药必须与酒水混合才能起效,否则毫无作用。”

真凉终于暗吁了一口气,心中的担忧一扫而光,其实她还真不敢想象,若是她确实中了菊晨光所说的魅药,该找谁去解?究竟是今晚给皇上戴一顶绿帽子还是忍着明日让皇上来解,似乎是个极为头疼的问题。

知悉瓷炉上熬着的是魅药,真凉自然而然地将它与那日在三爷身上闻到的魅药比较一番,确实有些妖惑人心的共同之处,不过,今日闻到的魅药气味比那日的清淡好闻许多。

“菊表哥,你这魅药里究竟放了什么花,闻起来才这么舒服呢?”真凉随口问道。

菊晨光一脸自得地回答,“嗅觉不错,放了一斤二两的白菊。”

又是菊花!

真凉:“……”

064:玩意

倘若不知道瓷炉里熬煮着什么,真凉或许能长时间地待在药房,不觉得异常与怪异,而一旦知道瓷炉里炖着的是能够刺激男女情动的魅药,真凉哪怕脸皮再厚,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经受魅香的摧残。

于是,不等南晨光催促,她便主动道,“菊表哥,我们出去吧。”

南晨光仔细看了看火头,应允,“好。这附近有个夜市,极为热闹,我带你去逛一逛,散散心。”

两人前脚贴后脚地离开药房,真凉不经意地问道,“给那全新的魅药取好名字了么?”

菊晨光实诚地摇了摇头,“看凉儿的神色,有建议?”

真凉勾了勾唇,玩笑道,“菊魅。如何?”

“菊魅……嗯,好名字。”

“你真的觉得好?”

“好得不得了。”

“呵,你喜欢就好。”

真凉权当跟菊晨光开玩笑,怎么也不会想到,菊晨光竟会真的采用了她随口取出的名字,她更不会想到,将来有一日,菊魅会红遍整个信国,却落得个千金难求的地步,她更更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要跟菊魅扯上尴尬至极的关系,那时,深陷菊魅欺负的她,不禁心生感慨,难道那就是胡乱取名的报应?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两人逛完夜市之后,天色已经极晚,菊晨光委婉地催促真凉回家,真凉却权当没听见,菊晨光锲而不舍地催促几次之后,真凉终于勉强答应回家。

尉迟将军府距离菊花药铺并不算远,步行也就半个时辰。

菊晨光护送真凉回去的路上,两人谈天气、谈月色、谈美食,皆刻意避开那些敏感的事,譬如皇上、皇宫、皇妃、出嫁之类。

想当然地,菊晨光以为真凉最避讳的人该是闻争鸣,是以也绝口不提,菊晨光又哪里知道,真凉最避讳的人已经变成了三爷。

好在,两人一路走去,既没有提闻争鸣,也没有提三爷。

远远地看见灯笼映照下的“尉迟将军府”几个大字,菊晨光停下了脚步,一脸温柔道,“凉儿,我送你一件礼物。”

真凉望着菊晨光在身上东掏西掏,却半天没有掏出东西的神秘劲,不禁失笑道,“是恭贺我出嫁大喜的贺礼吗?”

菊晨光微微点了点头,终于从身上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荷包,递给真凉道,“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希望你能喜欢,甚至能派得上用场。”

真凉接过红色荷包,凑到鼻端闻了闻,荷包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她不禁好奇地问,“不会只是个清心安神的香囊吧?”

“当然不是。”菊晨光示意真凉打开荷包的口子,露出里头十个软纸小包,认真地解释,“这些可是我闲来之余配置出来的宝贝玩意,从来没有赠人或外售过,我已经在上头注明了名称或用途,无论你是拿来防身,还是拿来整人,都很不错。”

真凉用一根小指探出一个小包,只见小包上用极小的字写着:呆瓜一时辰。

眸光立时一亮,真凉将这个小包塞进,又探出另外一个小包,之间上头写着:奇痒一日夜。

心中喜不自禁,真凉快速将荷包口收紧,紧拽在手里,对着菊晨光郑重地一鞠躬,“多谢菊表哥,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出嫁贺礼。”

这真是意外之喜,她虽然愿意进宫,在心理上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但不可否认,她也害怕自己会被人欺负,不光是皇上,还有那些企图害她之人。

如今有了这十个防身用的药包,真凉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她没有武功防身不要紧,她拥有了防身的利器,那便是这十包可以恶整人的药粉。

菊晨光望着真凉明媚的笑容,心中得意,嘴里却道,“这么相信我的手艺?”

真凉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相信你相信谁?”

失忆之后还真是变得越来越讨喜了,菊晨光开心地拍了拍真凉的肩膀,“这小嘴越来越甜。”

“噢,这些玩意可有解药?万一我不小心误食怎么办?”真凉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譬如她不小心中了奇痒一日夜,难道要忍受一日一夜的奇痒无比?

“盐巴即可。”

“所有?”

“是。”

真凉不禁啧啧称赞,“真是稀奇。”

“菊花药铺出品,世上绝无雷同,自然稀奇。”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尉迟将军府的门口,菊晨光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就被金叶、银叶两个丫鬟一脸激动地一齐打开。

“小姐,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两个丫鬟眼眶里湿湿的,不敢置信地朝着真凉冲了过来,一人抱住了她的一只胳膊。

真凉笑了笑,“是啊,我回来了,吓坏你们了吧?”

“嗯!”两个丫鬟一齐点头,异口同声道,“小姐以后不许再吓我们了。”

真凉笑嘻嘻地跨进了门槛,道,“没惊没吓怎叫人生?做我的丫鬟,心肝脾胆胃等一定要强健,否则,在被我吓死之前,不如另觅主人。”

两个丫鬟立即被真凉这玩笑话给吓呆住了,面面相觑一番,皆以为小姐不打算带她们进宫了,立即眼泪汪汪地望着真凉,急急忙忙地跪下。

银叶抢先说道,“小姐,别丢下奴婢,奴婢不是老鼠,胆子比天还大,只要小姐平平安安,绝对不怕惊吓。”

金叶紧接着说道,“小姐,你答应过奴婢,只要奴婢喜欢,可以一辈子伺候你的,奴婢虽然胆子小,可是,绝对吓不死,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尽管吓唬奴婢。”

这时,一旁看戏的菊晨光忍笑出声道,“凉儿,我去看望一下姨娘,待会再来跟你告辞。”

真凉笑着点了点头,“你去吧。”

待菊晨光走远,真凉抱臂瞪着跪着的两个丫鬟,故意沉下脸道,“我数三下,谁若是不赶紧起来,明天就别想进宫了。”

“一……”

一字的尾音还没拖完,两个丫鬟便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泪中带笑地望着真凉,继续依依不舍地抱着她两条胳膊。

望着金叶银叶眼里闪烁着的晶莹泪花,真凉的眼眶也忍不住发湿,她以为这个家她不会感受到丝毫温暖,谁知,她偏偏从这两个丫鬟身上感受到真诚的、忠心耿耿的温暖。

虽然这两个丫鬟心中真正关心的是以前的那个尉迟真凉,不过,她决定让这种温馨的主仆关系继续下去,让彼此都皆大欢喜。

真凉走在中间,金叶银叶抱着她的左臂右臂走在两旁,三人开始有说有笑,好像回到了原来的时光,没有谁再提她逃婚之事,更没有其他人来凉风习看望她,仿佛这三天她离开尉迟家,真的是出去游玩了一趟那般自然简单。

两个丫鬟伺候真凉梳洗之后,真凉便和衣躺在了床上,怔怔地望着床顶发呆。

夜已经很深,可她却毫无睡意,也许是因为白日已经睡得太多,也许是因为心事太多。

梳洗的时候,银叶传达了真姨娘的话,说明日一早,也就是用过早膳之后,便是吉时,她便可以进宫了。

真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眼睛缓缓闭上。

思绪迷迷腾腾地开始在云端飘飞,没有任何人,只有絮状的云。

忽地,寝房之外传来刺耳的声音,“汪呜——汪呜——”

真凉猛地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睛循声望去,虽然她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的心跳在不断加快,因为外面的狗吠声与普通的狗吠声很不一样,很像是真奇所发出的声音!

065:复生

真奇的声音……

真凉的嘴巴微微蠕动着,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真奇……真奇……

怎么可能呢?它明明已经死了,她亲眼看见它在她面前倒下,虽然她不知道那个老林后来怎么处理掉了真奇的尸体,但不难想象,像老林那种对动物心狠手辣的男人,不是将真奇宰杀了,或者卖掉了,就是直接扔掉了。

在念想真奇的过程中,真凉一直刻意回避掉去想象真奇的最终结果,她最难接受的便是真奇成了人们餐盘中的美食,而这也是真奇最有可能性的归宿。

眨了眨眼,真凉的美眸隐隐地噙出了汪汪之水,剔透干净。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会传来真奇的叫声,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果然,当她冷静下来,想清楚了这件事之后,门外的狗吠声果真消失不见了。

真凉叹一口气,告诉自己,刚刚果真是错觉。

只是,片刻之后,门外特殊的狗吠声再次响起,一声一声的,没有再停歇。

真凉静静地听着,一只手按抚在胸口,再也无法否认,外面来了一条狗,一条叫声跟真奇差不多的狗,这是真的,真的!

再也无法在床上继续躺下去,真凉连忙起床,匆忙地穿好衣裳,直奔寝房门外而去。

一把拉开房门,真凉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刹那间,她只有一个感慨,那便是美梦成真了!

而美梦成真所带来的惊喜感,她觉得自己在此刻已经领会到了极致,没有其他什么事能够再超越。

门口横放着的箩筐之内,竟趴窝着一只跟真奇长得极为相似的哈士奇。

哈士奇的腹部有干涸的血迹,腹部下面垫着染血的白色的纱巾,应该是被人处理过,隐约还能看到那条又长又深的伤口。

显而易见,哈士奇正是因为伤势严重,还不能走动,是以被安放在箩筐之内养伤,若不然,正常的狗怎会安分地趴窝在箩筐里,神情倦懒地一动不动?恐怕早就活蹦乱跳、满地走动了。

虽然内心充满了万千不可能的疑问,但真凉还是激动地浑身轻颤。

她含泪望着哈士奇,而哈士奇以她熟悉的神色回望着她。

“真奇……”再也无须任何怀疑,真凉便能确定,她朝思暮想过的真奇回来了。

否则,一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狗,怎么会以这般熟络的眼神望她?

只是,它怎么可能活着回来呢?怎么可能?

站在箩筐后面的菊晨光微笑着解释,“三爷刚刚派人送过来的,说他从来不收老弱残兵,包括畜牲,你若是不喜欢,扔掉,杀掉,随你处置。”

真奇的死而复生尽数冲走了真凉心底深处的阴霾,使得她心情如阳光灿烂,所以这一次,哪怕三爷托菊晨光带来的话再难听再可恶,她都没有在意。

因为她知道,若是没有三爷,真奇可能真的已经死去,即便死而复生,也不会跑到她的身边,而且,她还知道,三爷托菊晨光说这番话,并不是真的不收老弱残兵的畜牲,而是想激她义无反顾地收下真奇。

若是三爷送其他礼物给她,她一定让人把礼物退回去或者扔出去,可他偏偏送的是真奇,她实在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要她如何拒绝一只她伤害过的狗呢?

若是她敢退回真奇,她相信,三爷一定会说到做到地舍弃它。

走到真奇身边,真凉伸出一只手,探了半天才敢将手轻抚在真奇背上,感受它的真实存在与温暖。

真奇一动不动地望着真凉,许是因为重伤,显得极为温顺与乖巧。

真凉望向菊晨光,郑重且骄傲地表态,“从现在起,这只狗是我的了,它叫真奇,跟姓三的再无半点关系。”

“呵呵,那……那是当然。”菊晨光干咳一声,不禁赶紧提议,“凉儿,明日你可以带着真奇一起进宫,多一个伴,多好。”

真凉停住轻抚真奇的手,满脸迟疑,“在其他人眼里,真奇就是一头会吃人的狼,这样一头狼,谁会允许我带进宫?”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有姨娘在,除了男人,还有什么嫁妆带不进宫的?”

真凉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眸光发亮,“真的?我能带它进宫?”

“当然,姨娘感激三爷把你寻回来,对于三爷赠送的礼物,她岂有推脱之礼?不过,姨娘也托我给你带来了狠话,她说,真奇若是在宫里伤了人,惹恼了皇上,下场便只能是死,是以,凉儿可得把真奇教养看管好了。”

闻言,真凉自然而然地想到真奇为了保护她而凶狠地扑向老林时的情景,虽然她坚信真奇绝不是狼种,却不敢保证它绝对不会伤人。

吃草的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肉食动物狗呢?

深深地蹙了蹙眉,真凉再度迟疑道,“那还是不带它进去了,免得我又害死它一次。”

菊晨光附身,一手抓在真奇的脖颈处,将其微微上提,迫使它受伤的腹部能够完全显露至真凉面前,这才沉声开口。

“人各有命,狗亦有命,凉儿若是觉得不带着它进宫就能使它免遭伤害,那就大错特错了,或许你把它留在宫外,反而促使它死得更快。”

闻言,真凉恼怒地瞪了菊晨光一眼,用眼神迫使他将真奇从手里放下,这才厉声斥责,“胡说八道,这狗就交给你了,你帮我先养着。”

有朝一日,等她离开皇宫,只要真奇乐意,她愿意真正做它的主人。

菊晨光一听说请他养狗,立即激动地摆手,哭丧着脸道,“不行不行,我对这种毛茸茸的东西过敏。”

似是怕真凉不信,菊晨光捋起衣袖,指着上面一片稀疏的红色斑点道,“喏,方才只是给它处置一下伤口,上了些药,我便浑身不舒服了。”

菊晨光这副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唬人,真凉噘着嘴,不知道该拿真奇怎么办。

她欲托菊晨光照顾真奇,主要是觉得他是个郎中,比其他人更能保证真奇的安危,自然,其中还有她对他莫名的信任,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可现在他拒绝照顾真奇,又有谁值得她信得过呢?

金叶银叶要跟着她进宫,她暂时没有其他能够信得过的人。

真凉再次蹲下,轻抚着真奇的头,柔声问道,“真奇,我明天进宫了,你愿意跟我一起进去吗?那儿虽然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甚至是向往,其实没什么好玩的。你若是跟我进去,可能得长时间地待在里面,很无聊的。这样你也想去吗?”

她明知真奇不可能听懂,可却将身居皇宫的情况娓娓道来,自欺欺人地给真奇一个选择的机会。

若是真奇发出什么在她看来属于不悦的声音,或者是神情,她即便是将它送人,也一定不会带它进去。

真凉的一只手放在真奇的头上,另一只手恰好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在她说完话之后,真奇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最后把脸朝着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凑去。

在真凉诧异兼振奋的眸光中,真奇竟张开嘴,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真凉的手背,仿佛在不断地告诉她——它愿意追随着她进宫。

一半相信动物的灵性,一半相信自己的判断,真凉对着菊晨光,满脸喜悦道,“既然它愿意,明日我便带它进宫,毫不犹豫,我保证与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是它如今受了重伤,方便搬动么?”

菊晨光拍了拍装着真奇的箩筐,笑道,“方才我给它用的可是治疗刀伤最好的药粉,菊花药铺独家所有,别无二家。放心,只消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它就能大摇大摆地自己走进宫了。”

真凉想到那日老林狠狠檫进真奇腹部的锋利刀子,浑身打了一个寒噤,“它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这么快好?”

菊晨光摆出一副受到打击却百折不挠的模样,道,“多说无用,回去休息,明日就能见分晓。凉儿,你就等着使劲崇拜我吧。”

说完,菊晨光亲自拉着箩筐一头,将真奇拉进了里屋,便跟真凉告辞了。

真凉没有听见,菊晨光在拉着箩筐的时候,悄悄地对着真奇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这冒牌货还挺真争气的,不愧他给你腹部一刀。”

真凉关上门,蹲在箩筐的旁边,轻轻地摸抚着它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渐渐地,真奇的眼睛合上了,像是进入了梦乡。

真凉望着失而复得的真奇,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晚回来的真奇,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她觉得大概是真奇死而复生的缘故,有灵性的动物在遭受过死亡的威胁之后,想必跟人一样,都会有所领悟,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吧?

给读者的话:

066:要不找你

菊晨光走出尉迟将军府,不过百米,便突然警觉地停住了脚步。

双手抱着臂,菊晨光仰首,挑眉望着潇洒坐在墙上的男人,笑着问道,“墙上君子,事情办成了,要如何谢我?”

坐在墙上的男人姿态优美地从高高的墙上纵然跃下,一张带着三条刀疤的脸在菊晨光面前拉近放大,嘴里则回答得干脆爽快,“请你喝酒,走。”

菊晨光忍不住狂翻白眼,“谢人毫无诚意,人也愈发小气,明知道我滴酒不沾。”

男人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突然道,“一株千年灵芝,够么?”

一听此主意与自己的兴致密切相关,菊晨光像个贪婪的孩子一般,眉开眼笑地点头,“三爷真是大方,足够,足够。”

三爷望着菊晨光那满脸欢喜的模样,不禁轻嗤,“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不知是计的菊晨光还傻呼呼地问,“什么话?”

“狗改不了吃屎。”

“你——可恨!”菊晨光不服气地反驳,“我怎么没出息了?难道三爷等着我问你要一百株千年灵芝,外加一百支千年人参?”

三爷不作理会,顾自缓缓往前走,将菊晨光落在后头,摆出一副一点也不想再搭理的模样,似乎仍在表示对他的鄙夷与不屑。

菊晨光则继续为自己辩驳,“人啊,往往是爱一样贪一样,你是杀手,是以你对杀人的工具和杀人的方法甚至是鲜血有着热忱的兴趣,而我是个郎中,自然对药材尤其是名贵的药材感兴趣,有什么不妥?你怎么能拿狗改不了吃屎来形容我?”

见三爷还是一副不打算搭理自己的冷酷模样,菊晨光咬了咬唇,接着像是瞬间想到了对付他的好主意,立即胸有成竹地坏笑起来。

“哎呀,我们大信国大名鼎鼎的三爷,如今的兴趣可不止于杀人了呀,太阳绝对是从西边出来了,我们三爷对女人也开始有兴趣了,只是我不明白,三爷既然对我表妹有意,为何不直接把给她抢走了呢?依我对当今皇上的了解,他还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而跟你增加仇隙。是以我相信,只要你开口,皇上一定能把我表妹慷慨地让给你的,哎,就是我姨娘那儿最是麻烦,不好过。”

因为菊晨光谈及与真凉有关的事,三爷终于有所触动,冷着脸瞪了菊晨光一眼,“多嘴。”

菊晨光既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找不到能令他感受到愉悦的交谈者,只能自言自语地感叹,“哎,也只有我那单纯的傻表妹,才不会发现那两只畜牲其实还是大有区别的,就说那伤口,啧啧啧……”

顿了顿,菊晨光用着像是看那恶贯满盈之人的眼神看着三爷,感叹,“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呀,不愧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顶级杀手,那只畜牲不是你最喜欢的么?以前我不小心踹了他一脚你就气得个把月不理人,这次是见鬼了,竟然忍心在他腹部划下一刀?哦,你不是见鬼,是见到我那可爱的表妹。”

“闭嘴。”三爷不想再听菊晨光唠叨下去,转移话题道,“让你配的解药配得怎么样了?”

菊晨光呵呵一笑,“还没呢,你还真把我当神医?再过一阵子吧,保你药到魅毒除。哦对了,最近我正在研制的一种顶级魅药有名字了,我表妹取的,就叫菊魅,怎么样,好听么?”

三爷眼神一沉,声音冷冽如冰,“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三日之内?你算算你都食言几天了?我看你是故意的,想我被那该死的魅药折磨死。你听着,若是我被魅药折磨死了,一定也要让你加倍尝尝顶级魅药的滋味。”

菊晨光一脸无惧道,“你尽管放马过来,若是你拿刀剑来杀我,或许我还忌惮十分,但你拿药来害我,我还真没什么恐惧之心,或许不出一日,我就能把解药给配出来了。”

闻言,三爷危险地眯眼,“这么说,我该给你送点顶级魅药过来?”

“哎,别别别,千万别,我那不是跟你开玩笑么?”菊晨光连忙摆手,满心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敢肯定,若是惹恼这个三爷,这男人送给他服用的魅药绝对不是一包两包,而是至少一斤两斤。

“我实在是尽力了,你若是等不及,找别人去配好了。”菊晨光幸灾乐祸地笑着,“其实,我觉得吧,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女人。你说你又不是没本事找女人,干嘛不找个女人,要这么折磨自己?”

“女人我嫌脏。”

“嫌脏啊。”菊晨光不知怎地就想到了真凉调侃过他跟杨晓风的话,邪-恶地提议,“哦,我明白了,你不喜欢女人,那就去找个男人吧,你属下的男人,哪个不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地愿意为你充当解药?呵呵呵呵!”

闻言,三爷的脸瞬间沉沉黑如锅底,一手抓住菊晨光的胳膊,一边将身躯朝着他倾倒靠近,两人的脸眨眼间便只有一寸之距。

三爷阴恻恻地望着菊晨光,脸上噙着似笑非笑,声音阴冷骇人,像是来自于地狱魔鬼的声音,“依我看,要不找你?”

“啊?”菊晨光愣了愣,随即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挣脱了三爷的手,继而拔腿而跑,头也不回,嘴里则不住念叨着道,“谢谢你放过我表妹,幸好我表妹能进宫……”

言外之意,这男人,哪个女人跟了他,谁跟谁倒霉。

三爷待菊晨光的身影消失不见,回转身,朝着尉迟将军府大步返回。

走至尉迟将军府朝东的墙根下,三爷背倚着墙静静地靠了一会儿,继而腾空而起。

越过了多道墙,走过了多条蜿蜒的小路,三爷终于坐到了凉风习的一棵大树之上。

只是,待他朝着真凉寝房看去之时,那昏黄的灯刚刚熄灭。

三爷双眸定定地望向寝房里的灯熄灭的位置,久久地,久久地,一动未动,直到有一滴露水不小心滴到他的脸上,他才微微地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蠕动着,说出了他的一番心声。

“傻姑娘,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再也放不下你?等我!”

身子保持一动不动的时间久了,身子便显得有些僵硬笨拙,三爷换了一个姿势坐好,树叶沙沙作响,簌簌晃动,第二日的地面,必定比前日要多几倍的落叶缤纷。

给读者的话:

067:亲迎

真凉昨日睡得很晚,但却睡得极沉,以至于天亮了都没有起身的动静。

金叶、银叶两个丫鬟天蒙蒙亮便守在门外,左等右等不见她起来,便商量着要不要敲门或者直接进去叫醒她。

还没等她们商量出结果,这两个丫鬟便被真姨娘派人叫了过去。

一刻钟之后,两个丫鬟顶着两张红扑扑的俏丽脸蛋,直接撞开了真凉寝房的门,满脸皆是雀跃与兴奋。

“小姐,起床了,再不起床就晚了。”

银叶忙着用各种方式叫醒真凉,银叶则赶紧将真凉今日要穿的衣裳拿在手上。

其实,在这两个丫鬟在门外叽叽喳喳说话的时候,真凉便被吵醒了,不过,她却继续装睡,一动懒得动。

怎么办呢,她对进宫提不起丝毫兴趣,所以只能以赖床宣泄心中的不快了。

待调皮的银叶捏住了她的鼻子之后,真凉终于无法再继续装睡下去,缓缓睁开眼睛,噘着嘴道,“两位美人,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两个丫鬟齐齐摇头,一起用力将她从被窝中拉起来,手脚利索地伺候她穿衣洗漱。

待真凉坐在铜镜之前,透过铜镜看到两个丫鬟兴奋雀跃的脸蛋,不禁感叹,“进宫有那么好玩么?等有一天你们想出宫却出不了宫的时候,恐怕想笑都笑不出来。”

银叶笑着摇头,“小姐,我们才不是为了自己能进宫而高兴呢。”

真凉微微一笑,“哦,我知道了,你们是因为你们家小姐出嫁而高兴。”

“那是当然的。”两个丫鬟异口同声。

真凉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怎么看起来像是你们要出嫁,而我像是陪嫁?”

闻言,两个丫鬟不好意思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金叶一边替真凉挽发,一边道,“小姐,你嫁的男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皇上,原本,皇上是不可能像其他男人一样来府里接你的,可是,皇上身边的焦公公一早过来说了,他说,皇上会比预定的时辰早大约两个时辰,来亲自接你进宫。”

“干嘛要亲自来接我进宫……”真凉只是简单地重复金叶的话,并没有将其中的意思听往心里去,当她真正领会其中的意思时,微微张大了嘴,半天还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一旁的银叶以为真凉是惊喜过度,笑着重复,“小姐,金叶说得没错,皇上说要亲自来接你进宫呢。小姐,皇上拥有那么多女人,可是,哪个女人能有幸被皇上亲自迎进宫呢?就是出身大莲国的皇后娘娘,也没有这等殊荣。”

真凉怔了怔,继而沉冷了声音道,“那你们倒是跟我说说,我这么一个极品丑女,为何能拥有这等殊荣?”

这话可问住了两个丫鬟,两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们都清楚,小姐从未见过皇上,是以不存在皇上对小姐情有独钟的可能性,同时,她们哪怕觉得自家小姐乃世上最好,但事实上,她们必须承认,小姐脸上确实有两块丑陋的褐斑。

真凉抿唇一笑,“真是两个笨丫头,我想,皇上愿意屈尊降贵地来接我,肯定是看在我爹娘的面子上,你们说是不是?”

闻言,两个丫鬟豁然开朗地频频点头称是。

小姐说得没错,小姐的爹是大信国开辟疆土的大功臣,小姐的娘则是皇上的亲姨娘,有着这么双重大的面子,皇上愿意亲自出来迎接,也是合乎情理的,只是,小姐终究不是皇后之身,一国之君亲自来迎,还是让人觉得过于隆重了些,即便她们为自家小姐感到高兴,也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费解归费解,两个丫鬟还是为自家小姐感到无上的荣幸,不管皇上是出于什么理由来迎接小姐,这都说明了一个问题——皇上宠爱小姐。

一旦小姐能够得到皇上特殊的对待、特别的宠爱,小姐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真凉没有再说话,任由两个丫鬟在自己的外观上大作文章。

对于皇上亲自来迎的事,她虽然很是意外,但却并未感到丝毫荣幸,正如她跟两个丫鬟所说的那样,她认定,南宫烈八成是受到真姨娘的嘱托,所以才会答应亲自来迎。

真凉微微地勾起唇角,心中冷笑,有必要搞得这般兴师动众么?

无论是对于真姨娘,还是皇上,她都没有生出感激与感动,相反,若是此事真是他们两人的主意,她觉得这两人反而是在迫害她。

南宫烈女人众多,后宫自然成为勾心斗角最厉害的常葫,一旦那些女人得知她被南宫烈特殊对待,女人天生的嫉妒心就会膨胀,如此一来,她在皇宫的日子还能好过?

哎,她怎么就穿越到了这样的人家?爹不亲娘不爱,纳她为妃的男人又毫无头脑,现如今,瞧瞧,这三人一齐有着将她往死里整的趋势呢。

不得不说,对于南宫烈的印象,除了他是种猪种马之外,她又多出一项坏印象。

长得好又怎样?脑袋恐怕是个草包。

当金叶准备在真凉的脸颊上搽一些胭脂之时,真凉将她的手轻轻地推开,冷声道,“金叶,给你两个选择,一个,什么都不搽,一个,用大红色的胭脂搽满我的脸颊,直到那两块褐斑看不见为止。”

“啊?小姐……这……”金叶为难了,一旁拿着胭脂水粉的银叶也为难了,其实,她们明白小姐为什么会这么说,小姐一定是在为自己的脸长得丑陋而感到难过,所以才会跟她们两个赌气呢。

踟蹰了半饷,金叶道,“小姐,大红色搽上去太突兀了,金叶给你用浅色的胭脂搽一搽,虽然不能完全遮盖住,但肯定也能看上去极美。”

金叶的心里话其实是:肯定让皇上看了之后觉得,小姐本质上还是很美很美的,值得他亲自来迎接。

真凉摇了摇头,直接指着银叶手里拿着的一盒大红色的胭脂道,“就用那种。”

银叶拿着胭脂盒的手猛地一颤,看了一眼金叶,道,“小姐,我们还是什么都不要搽算了。”

金叶跟着点头,大红色的胭脂搽满脸颊,那还是正常女人的脸嘛?万一把皇上吓着了可不好了,所以,还是原汁原味的相貌比较妥当。

真凉原本是随口说说的,这会儿见着两个丫鬟这么紧张,恶作剧的心思反而变得更加旺盛,故意严厉了声音道,“给我搽大红色的胭脂,否则,我不进宫了,这衣裳也脱掉。”

金叶与银叶哭丧着脸,好了,这下完蛋了,小姐使性子了,她们若是不给她搽上大红色的胭脂,待会万一皇上来了她闹腾起来,就是她们两个伺候不周的罪过了。

“小姐别生气,我搽便是。”金叶朝着银叶使了一个眼色,银叶将手中的胭脂盒递过。

金叶哆嗦着手伸向胭脂盒,却半天没将里头的胭脂倒腾出来。

她们多么希望,这时候真姨娘能够突然进来,那么,真姨娘肯定不会允许小姐这种犯傻的行径,而小姐饶是再任性,对真姨娘怎么也会听劝几句。

真凉通过铜镜看着两个战战兢兢的丫鬟,艰难地忍笑道,“别磨蹭了,赶紧给我搽呀,今天若是我的脸不够红,可是绝对不会见皇上的。”

两个丫鬟明白,虽然小姐的性情大变,但执拗的性子却不曾变过,她若是提出什么要求,生出是什么想法,她们是怎么也反对不成的,甚至是越反对她越坚持,所以,除了顺从还是顺从。

毫无其他办法之余,金叶只能硬着头皮在真凉长着褐斑的脸上搽起了大红色的胭脂,心中则在不断地希望,这个时候,真姨娘能突然进来。

阿弥陀佛,菩萨能保佑一下么?

临时抱佛脚往往没什么效果,事又常常与愿违,待真凉脸颊上的两块褐斑消失,变成两块大红色的景象时,两个丫鬟没有等到真姨娘的人影,更是不忍多看小姐的脸一眼。

真凉却对自己的这个新形象很是满意,左照右照笑得很是开心,她倒是更愿意把自己打扮成能七窍流血的恶鬼,只是怕吓跪了这两个可爱的丫鬟。

“很好,我很喜欢,很满意。”真凉毫不吝啬地夸奖了金叶的手艺。

若是平日,金叶受到真凉的夸赞,肯定喜上眉梢,可今日,金叶却只能哭丧着脸欲言又止,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愁苦模样。

真凉忍不住安慰道,“你们两个别愁眉苦脸了,天若是塌下来,由本小姐一人顶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急切地拍着门,继而传来小厮阿吉激动振奋的声音,“小姐,小姐,皇上刚进了大门,正往凉风习这边来呢。”

“啊!这么快!”金叶与银叶很是激动,在原地紧张地转了一圈之后,当看向真凉大红色的突兀脸颊,有一种想要自刎的强烈冲动。

时辰能够倒流一次吗?啊啊啊啊啊啊!

068:见面

理了理气,自认为识大局的银叶大着胆子建议,“小姐,别闹了,这胭脂,银叶帮你搽去吧?比起这大红色的胭脂,原先的模样不知好看多少倍,皇上来了,可开不得这种玩笑。小姐脸上有两块褐斑是皇上早就知晓的事,是以皇上看见了也不成什么问题,但若是被皇上看到小姐故意将脸搽成这副模样,皇上对小姐的印象便不好了。”

言外之意,真凉该给皇上留下不错的第一印象。

真凉佯装没听见,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扬起手臂转了一圈,微微笑道,“金叶,银叶,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说是不是?”

金叶与银叶一起诺诺地回答,“是。”

“大喜的日子就应该穿大红色,是不是?”

“是。”

“红色是吉祥如意的颜色,是不是?”

“是。”

“所以本小姐的脸,现在很喜庆,很吉祥,是不是?”

“……”两个丫鬟这才意识到自己钻进了被小姐下的套里,欲哭无泪。

没过一会儿,门外的阿吉又开始拼命拍门了,大声地喊,“我看见皇上了,皇上走进院子了,金叶、银叶,准备好了么?”

这种不寻常的快节奏彻底吓坏了两个丫鬟,沉寂了片刻之后,银叶率先反应过来,从抽屉中找来一块大红色的巾帕,恰好与真凉所穿的大红色衣裙匹配。

银叶动作麻利地折叠了一下巾帕,仔细地戴到了真凉的脸上,暂时遮掩了她脸上的两块大红斑。

两个丫鬟都不敢想象,若是小姐的脸被皇上亲眼看见了,那是多么可怖的场景,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小姐打进冷宫呀?

为了不让小姐被皇上打进冷宫,两个丫鬟思忖着,怎样在进宫之前让小姐的脸变回原来的样子。

紧接着回过神的金叶连忙拿来红盖头,盖在了真凉的头上。

门外的阿吉忽而哆嗦着唇瓣,压低了声音道,“好了没?皇上已经走到院子正中了。”

“好了好了。”银叶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门外暂时就没有阿吉吵嚷的声音了。

一切似乎就绪,两个丫鬟站在真凉的两侧,一边一个抱着她的胳膊往门外走。

没走几步,金叶大喊一声,“且慢。”

三人停下脚步,金叶松开真凉的胳膊,返身从桌子上拿来一个红透的大苹果,塞进真凉的手里,道,“小姐,这苹果拿稳了,等进宫了,回到小姐的宫殿了,没有其他人看着了,小姐才能将它放下,路上可千万别弄丢了。”

真凉抓着水分充足的新鲜苹果掂了掂分量,不解道,“不是给我路上解渴的么?拿着却不能吃,这是做什么?”

金叶有一种想要吐血的冲动,还是银叶立即帮她解释,“小姐,苹果预示着平平安安,是吉祥物呢,可吃不得。”

“哦。”真凉恍然大悟,缓缓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在什么古装片中看到过类似的场景,那便是出嫁的新娘手里得牢牢拿着一个苹果,防止苹果掉落。

真凉望着手里红艳艳的苹果,嘀咕,“金叶,你这是欺负我手小么,给这么大一个苹果?你呀,这是增加我掉苹果的风险,也就是增加我跟皇上诸事不吉利的风险。”

“小姐,休得胡言,我觉得这苹果不大呀。”金叶可不想变成造成小姐婚姻不吉利的罪魁祸首,正寻思着要不要给小姐换一个苹果的时候,外头又传来阿吉的声音。

“金叶,银叶,你们俩赶紧出来,这是皇上的命令,命令听见没?快点!”

皇上的命令?

金叶与银叶愣了愣,随即神色暧-昧地相视一笑,赶紧搀扶着真凉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小姐,皇上这是要跟你单独相处呢,我们退下了。”银叶开心地戏谑。

金叶则拍了拍真凉的肩膀,贴心地安慰,“小姐,别害怕。记得,巾帕千万别让皇上揭掉。”

紧接着,不等真凉答话,这两个丫鬟便匆匆地离开了。

一下子,寝房里便静悄悄的,只剩下真凉一人。

真凉晃动着两条腿,噘着嘴想,南宫烈想干什么呢?干嘛支走她的两个丫鬟?真讨厌。

头上顶着的红盖头既遮掩视线,又有一定的份量压下,真凉觉得碍事极了,想了想便将红盖头一把扯下,扔到了一旁的椅背上。

她实在是不明白,今日她要嫁的人不是寻常男人,而是一国之君,哪需要跟寻常的婚嫁那般穿大红的衣裳、戴红色的盖头?这不是故弄玄虚么?

就算这是真姨娘特别的要求,她脸上已经戴着大红色的巾帕,哪还需要再多此一举?

门外纷乱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室内室外趋于同样的安静,可不知怎么回事,越是安静,真凉的心反而越是难以平静。

难道是因为她知道,那个叫作南宫烈的男人正在一步一步地危险临近?

切,一个她根本不想嫁的男人,她有什么好慌张的?

也许,她这种心情是正常的,只是对于一个一国之君的正常的紧张情绪而已。

自我安慰没什么效果,为了缓和心情异常的起伏不定,真凉不由地站了起来,并且抛起了手上的大红苹果玩耍。

沉甸甸的苹果被她高高地抛起,她又稳稳地接住,如此反复。

一下,两下,三下……

当真凉默数到第九下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无声地推开,而真凉抛苹果的力道受到外界的影响,一个紧张,居然不受控制地偏移了轨道,并且歪斜着朝着门口急速飞去。

站在门口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颀长的身姿如玉树临风,自有一种独一无二的轩昂傲节,而他那刀削火燎般的面部轮廓才是浑身的焦点所在,衬得他的气质超卓,无人匹敌。

真凉眼看着苹果即将砸到他那张堪称鬼斧神工的俊脸之上,男人姿态优雅地探出一只大手,在苹果距离他的脸只有半寸不到的时候,稳稳地捏住,继而挪开。

男人一系列的动作,看在真凉的眼里,宛若从精美画卷里走出的神仙,漂亮又洒脱,超凡又梦幻。

苹果没有砸到男人,真凉心头的石头落地,可心跳却在不断加快。

不得不打心眼里承认,这个剑眉凤眸的俊逸男人,实在是惊叹到她了。

069:呼吸

在见到南宫烈之前,虽然有不少人跟真凉描绘过当今皇上相貌有何等出众,但她却并不怎么相信。

不是她觉得南宫烈长得不俊,而是觉得他俊逸的程度顶多跟她见过的闻争鸣、宗和、菊晨光、杨晓风之类差不多水准,没想到,当亲眼所见时,她震惊地发现,他的容貌比他们又高了无数个档次,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即便她对他无意,但对他的绝世容貌犯犯花痴也未尝不可。

她认为,这是大凡是个女人都会有的正常心理,没什么异常。

就像是欣赏一件顶级的工艺品一般,你可以不碰它,不要它,不买它,但你却不得不从心中发出赞叹,因为它在品质或外观上的优越无上。

南宫烈进门的第一眼,便没有落在真凉身上,他的第一眼自然得落在像是袭击他的兵器一般的苹果之上。

对他这种随时随刻会被人劫持或暗杀的男人而言,对于这种像是袭击的非袭击,抵挡起来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当真凉以为南宫烈在接过苹果之后会朝着自己顺便看来时,却悲催地发现,她有些自作多情了。

抓稳苹果之后,南宫烈斜飞的凤眸在她的寝房随意一掠,倒像是没看见她似的,人一进来居然是先赏景未赏人。

真凉不由地气结,她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是故意的?尤其是,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冷意,更是装出来的?

殊不知,南宫烈的冷与傲,是与生俱来的,而不属于伪装。

他就是一个冷中夹冰、冰中渗寒、寒中蕴邪的孤傲男子,冷至极限,孤至极度,邪之无垠,通身往外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气与寒光。

同时,现年二十有二的他没有十几岁的少年所有的轻狂或羞涩,更多的是历经风霜之后的成熟、沉着与稳重。

南宫烈将真凉的寝房扫视过一遍之后,这才随意地将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这种看人的先后与节奏让真凉着实不喜,就好像自己成了南宫烈可看可不看的摆设一般。

不过,他这样待她,她也不会觉得无法理解,恐怕是他碍于真姨娘的面子不得不来亲自迎她,但心里却十万个不乐意,是以才会故意用这种姿态待她,由此发泄心中的郁结。

有什么了不起?不待见她就不要来迎呀?假惺惺#糊最讨厌假惺惺的人了!

真凉一边在心里揶揄着,一边大胆无畏地迎上南宫烈的眸光。

四目相接的刹那,真凉的心却仿若瞬间陷于停滞,这男人的眸光不对着她还好,她只会笼统地觉得他是个孤傲冷冽之人,而一旦这男人的眸光锁祝糊,她猛然间觉得,这男人黑漆漆的凤眸里头藏着一个深邃无垠的无底洞,能够将她的七魂六魄吸纳干净。

总之,那感觉很可怕!

为了保全自己的七魂六魄,真凉捏紧了拳头,费力地将眸光从他的凤眸上移开,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嘴里则佯装恭敬地称谓,“尉迟真凉见过皇上。”

糟糕,真是糟糕,真凉在心里一阵发笑,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失去了记忆,没有失去该有的礼仪,而事实上,她“失去”了所有原先具备的教养与礼仪,譬如现在,她明知自己应该对南宫烈做些什么恭敬的动作,或作揖或下跪,可她因为不懂不知,所以什么礼貌的动作都没有做出。

她可不想模仿以前看过的那些宫廷剧中的礼仪动作,万一跟这个世道不对盘,她岂不是让他笑掉大牙?

南宫烈神色未变,倒没有对她无礼的反应做出或褒或贬的指示,而是跨前一步,在距离真凉一步之处站定,继而将他手里捏着的苹果递了过来。

男人突然迫近,带着强大的气场与骇人的气势,真凉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一步,却硬是强忍着不适站稳了脚跟,迫使自己没有移动脚步,勉强才站稳脚跟。

不过,她整个人却轻微地颤了颤。

望着男人修长大手里捏着的大红苹果,真凉寻思着,要不要道个歉?毕竟刚刚她差点用苹果砸到他……

不管他领不领情,自己可以拿捏得当的礼数还是得拿出来的。

如此一想,真凉颇为尴尬地微微一笑,一边从南宫烈手里接过苹果,一边道,“刚刚手滑,苹果便飞了出去,请皇上莫要怪罪。”

接过苹果的刹那,真凉与南宫烈的手指不小心触到,顿时,强烈的电流乍然生起,电得真凉急忙缩回手的同时,手里还没拿稳的苹果差点掉落在地。

真凉忍不住在心里唏嘘,讨厌的静电,干嘛乱跑?

而南宫烈则在心中冷哼,手滑的时候,苹果能飞那么高?还恰好对着他的脸?分明是嫉妒他相貌英俊,故意想要砸他的脸!

两人见面之后,真凉已经说过两句,可南宫烈却是一声未吭,尽显他的冷峻与无情。

当真凉以为这个男人会在自己面前彻底做个哑巴的时候,南宫烈却突然吭声道,“抱,还是背?”

真凉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声音是她所听过的最性-感、最动听、最磁性、最耐听,可却有着一个极大的缺点,那便是,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似的,给人疏离之感的同时,让人浑身打起寒噤,真真难以招架。

“嗯?”真凉不解地看着南宫烈,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烈似乎对真凉迟钝的反应很是鄙夷,根本没有耐心再重复问题一次,径自上前半步,长臂一伸,一手置于真凉脊背,一手置于真凉腿弯,不等真凉反应过来,已经风驰电掣地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你——”真凉轻轻一挣,脸红耳燥的同时,忽地明白了他刚刚那句问话的意思。

他是在问她想要他背还是抱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多问一次等她听懂呢?这次她反应是迟钝了些,可不等于他多说几次她还是听不懂呀。

哼,就因为她反应迟钝了些,没有及时回答他,他就替她擅自做好了决定?

这也太霸道、太可恶了吧?

虽然这个男人长得秀色可餐,但真凉只想跟他保持在纯属欣赏或者远远观望的距离上,根本不想跟他有肢体上的接触,因为在真凉的眼里,这个男人外表看起来再出色,声音再好听,本事再巨大,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他跟许多女人有过亲密之事。

所以,有一个事实不容改变,她嫌他脏,不得不嫌他脏。

真凉浑身僵硬地任由南宫烈抱着,在他即将抱着她跨出门之前,赶紧说道,“多谢皇上厚爱,不过,皇上,我想自己走。”

闻言,南宫烈脚步一顿,眸光森寒地望向真凉,一副你这女人不识抬举的阴狠模样。

立时,真凉被他那黑中带刀的眼神给震慑住,一口气差点被跟上来。

下一刻,南宫烈将眸光从真凉脸上移开,抱着她跨出门槛。

换句话说,真凉的要求被无视被拒绝了。

凉风习的院子中,原先站着许多人,可这会儿,却一个人的踪影都见不着了。

真凉实在是不明白,南宫烈为什么要支走其他人?难道是他觉得亲自来迎她抱她是件丢脸的事,不想被闲杂人等看去?

如此一想,真凉越想越觉得充满可能,也越发肯定南宫烈这些古怪的却不情不愿的行为,都跟真姨娘有关。

真姨娘的面子可真大,只是,作为她的亲生女儿,她丝毫感受不到荣幸、感激或欢喜。

对自己的亲娘没有感情,甚至没有好感,真凉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的悲哀,而是她的灵魂本就是一个外人,从前的尉迟真凉,哪怕不愿意服从真姨娘的安排,想必对自己的亲娘还是充满敬爱与感情的吧?

南宫烈抱着真凉走到院子中央站定,像是在等什么人。

真凉正狐疑不解,一辆马车从院外开了进来。

这是一辆外观普通甚至是简陋的马车,毫无大喜的装饰与点缀,看上去一点儿也配不上南宫烈的身份。

马车停稳之后,南宫烈抱着真凉跳上了马车坐定,用不着南宫烈吩咐,驾车的微服侍卫便立即驾起了马车。

真凉进了车厢之后,这才发觉,这是一辆极其低调的奢华马车,外面虽然不中看,里面却设置考究,不是一般的马车可以随便媲美的。

当马车越开越快之后,真凉虽然没有撩开窗帘去看,心中却明白,马车已经驶出了尉迟将军府。

车厢里,就她跟南宫烈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虽然谁也没看对象,但车厢比起外面的空间,终究是狭小的,因着南宫烈本身的寒意与真凉满身心的别扭,真凉觉得车厢里的氧气根本不够她呼吸,仿佛随时随刻都会窒息倒地。

070:馋虫

在一个几乎密闭的、狭窄的、窒息的、冰冷的空间,真凉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事来舒缓一下浑身的不适,否则,她怕自己还没进宫,已经先行闷死在马车的车厢里了。

有过第一次的教训,她宁可自己被别人杀死,也不想再犯自己不小心杀死自己的错误。

于是,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真凉决定找点事做做,或者发出点声音?

真凉偷偷瞄了一眼南宫烈,男人正襟危坐着,黑眸微微低垂,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沉思,总之,这个男人即便是一动不动,浑身皆能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气,真凉觉得,就算现在是大热天,自己也能被他散发出来的寒气给冻死。

别说她与他本就属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很多经历、观念和看法都不一样,即便他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一个是大将军失去过往记忆的女儿,又有多少共同语言或交集?

所以,真凉笃定地觉得,不管从哪方面而言,她跟南宫烈都是不可能有共同语言的,一旦开口,恐怕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典型,上车之前他们已经算是交谈过了,可结果呢,像是在对牛弹琴,当然,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是牛,而他跟她说话的时候她是牛。

真凉放弃了跟南宫烈交谈的念头,紧接着便考虑要不要在车厢里活动活动筋骨,譬如踢踢腿,伸伸懒腰,或者练练嗓子?

车厢窄小,真凉当然不可能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只能扭扭捏捏地动动手脚。

“咕咕咕——”不过轻轻地扭了扭腰肢,便有极为经典的声音从真凉的肚皮深处传递出来。

虽然马车行驶的声音很大,但也没能掩盖祝糊的肚皮因为饥饿而发出的叫唤声。

真凉的脸瞬间爆红,意识到的瞬间,便是情不自禁地拿眼去瞅南宫烈的反应。

她敢肯定,他是练武之人,耳力超绝,定然能轻易听见她的肚皮叫声,不过,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仍陷在假寐或者沉思中,对她的肚皮叫声持不屑的态度。

真凉暗暗咬紧了唇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肚皮不要再发出不争气的声音,但是,说实话,她对自己的肚皮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一来,对这具依附的身子,她还没完全熟悉,二来,当一个人饥饿之时,本就难以控制饥饿的呼叫声。

早上起来之后,她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金叶、银叶两个丫鬟拉着梳洗打扮,刚刚打扮好,这男人便匆匆赶来,所以,她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也很是正常。

但是,正常归正常,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表演肚皮叫,真凉还是觉得有些丢脸。

好在,真凉很快就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因为她想到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

这句话本就有多种解释,真凉喜欢的一种解释是:女子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而精心打扮。

依照这个意思,真凉便可以扪心自问:尉迟真凉,南宫烈是你喜欢的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所以,她很快就能得出全新的结论:既然南宫烈不是你喜欢的男人,你就不必为了他在乎自己的形象,更不必在乎他对你的看法是好是坏。

或许,她应该努力地让南宫烈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坏,甚至升级到厌恶与痛恨的地步,那样才更好呢。

因为若是南宫烈极度不喜欢她,就会极度讨厌见她,就会刻意减少跟她见面的次数与时间,甚至能在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宫来吧?

有真姨娘罩着,真凉觉得自己被南宫烈赶出宫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她觉得自己应该加倍努力地惹他讨厌,从而让他与她保持极为安全的距离。

肚皮发出咕咕叫声的事,真凉不但想通了,也不会感到尴尬或羞怯了,甚至,还从中领悟到了更深的真谛,是以,她非常感谢自己空瘪瘪的肚皮。

也就一溜烟的工夫,真凉的心情便彻底放松了,甚至对自己的肚皮发出咕咕的叫声很是骄傲与自豪。

于是,在她这种轻松自如的心理状态下,欢乐的肚皮又发出了几次咕咕咕的叫声。

而肚皮再次呼叫的时候,她的脸不红了,心跳不会加快了,呼吸也平顺了。

每次她的肚皮发出畅响的时候,真凉便会睁着喜滋滋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南宫烈看,很是希望能够从他冷硬紧绷的俊脸上,或者是深邃的眼底深处,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嫌弃与鄙夷,甚至是厌恶。

只是,不知是南宫烈的心实在是太冷,还是他的演技实在是好得刀枪不入,每一次真凉盯着他看,他的神色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一个冻僵了的雕像。

在小小的郁闷与气馁之余,真凉真想一脚踹到他的胸口,试一试这具雕像会不会硬邦邦地倒下?

当欢乐的肚皮唱了有近一刻钟的咕咕之歌后,真凉将眸光落在了自己手上的大红苹果上。

没有饥饿感的时候没觉得这个苹果有什么特别,更没有觉得它有多少香甜,而当她饥饿交加的时候,苹果的特长便显现出来了。

低头望着红艳艳的大苹果,真凉自然就想到了它的爽脆清甜的口感,与此同时,苹果的幽香一阵一阵地袭入她的鼻息,只勾得她身体里饥饿的馋虫越长越大,越变越多。

真凉当然记得这个苹果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出现,不过,对于银叶的说法,她压根儿不屑。

她跟南宫烈的不能成其为婚姻的婚姻,本就不是吉祥喜庆之事,有何必要图什么平安久长?

所以,饥与渴交加的真凉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就是要立刻马上必须地把手上的大苹果给吃掉,以此解渴、果腹!

在开啃之前,真凉小心翼翼地看了南宫烈一眼,心中略微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南宫烈是,想必他应该明白,一个出嫁的女人手里拿着苹果代表什么意思,若是她把手里的这个吉祥物给吃了,他会不会觉得她侮辱了他们的“婚姻”,对他大不敬?

不过,这样的念头也就一闪而逝,因为真凉想到了刚刚才想通的那件事,那便是要竭尽全力地惹他讨厌,所以吃掉苹果不就是惹他讨厌的其中之一?

反正,有真姨娘在,只要她做得不是太过,他应该不会取掉她的性命。

心中下了死不回头的决定之后,真凉左手捏着苹果,右手扯着自己的衣裳,把苹果用衣裳当布地使劲擦拭着。

车厢里没有水也没有湿毛巾,小有洁癖的她只能采取这种方法消除苹果外层的污垢。

不过,即便车厢里有水,她也不好意思在南宫烈面前高调地洗起苹果,更不好意思让马车停下,请外面的侍卫帮她洗一下苹果之类。

当真凉快要把苹果擦得褪掉一层皮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南宫烈不知是从假寐或沉思中醒了过来,还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一双幽深的凤眸终于冷冷地朝着她看来,那森冷的眸光,仿佛欲将她当成苹果狠狠啃掉。

给读者的话:

071:啃咬

确切地说,南宫烈的凤眸是朝着真凉的手与苹果一齐看来。

虽然真凉低垂着头,认认真真、竭尽全力地在擦拭着苹果,誓欲把苹果擦拭得油光发亮、一尘不染,但是,当南宫烈的眸光冷冽地射过来时,她还是瞬间感受到了,抓着苹果的手一抖,差点将苹果滑落在地。

真凉算是明白了,这个男人里里外外全都充满了杀伤力,不是她想要躲避就能躲避的,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是一口气,都能将人整得体无完肤。

不过,真凉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防御准备,无论这个男人多么可怕,她势必做到临危不惧,与他死扛到底。

此时此刻,真凉对南宫烈真是怒极烦极,这男人早不关注晚不关注她,怎么偏偏选了她即将准备开啃苹果的时候?真是讨厌!讨厌的男人!烦不胜烦!

真凉没敢抬头去迎上南宫烈定然冷寒骇人的眸光给自己讨个没趣,只是停住了擦拭的动作,双手紧捏着苹果,一动不动地坐着,只等他那眸光收回去了,她就开啃。

心中如小鹿乱撞地等了一会儿,真凉却没等到南宫烈的眸光移开,而是等到了他的大手出现在她的眼皮底下。

若是他大手空空,真凉铁定以为,他是想要收缴她手上的苹果,幸好,他的大手不空。

随同他大手出现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大柿饼,一个稳稳平躺在她手心的大柿饼。

柿饼,好东西呀!饿极了的真凉偷偷咽了咽口水,却没有顺应肚皮的呼唤伸手去接。

她明白,南宫烈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只做出这么一个送柿饼的动作,意思显而易见,他比真凉更懂得在她手中的苹果所代表的意义,是以不希望她把吉祥物啃掉,希望她以柿饼取而代之。

真凉咬着唇瓣,一边望着柿饼直流口水,一边加大了抓捏苹果的力道。

这个时候,苹果跟柿饼比起来,她首先想选的当然是又甜又软又糯的柿饼,可是,她谨记着自己要惹南宫烈讨厌的新宗旨,强迫自己不要被他的大柿饼所诱。

柿饼嘛,想吃的话,什么时候弄不到来吃呢?但是,气死他的机会,可得牢牢的一次又一次地把握住,尤其是在他决定让她侍寝之前!

若是在他需要她侍寝之前,她已经将他气得几乎七窍流血,让他厌她厌得如避蛇蝎,那她在保住清白之身这方面,便能趋于顺利与成功。

哎,这具姣好的身子虽然不是她的,但她现在既然霸占着,也是不想被种猪种马之人恶心到的,毕竟那被占有的感受,是她亲临,而不是那个灵魂不知跑到哪儿去的真正的尉迟真凉。

如此一想,真凉彻底收回了对柿饼的馋涎之心,坚定了心意,抬眸望向南宫烈,脸上露出了假惺惺的既纠结又遗憾的神情。

南宫烈的凤眸,一如她在寝房里初见他时的深邃冷冽,其中的意味叵测,她哪怕看上万眼都难以看穿猜透。

既然看不穿猜不透,那她索性不看不猜,反正他不是她有兴趣关注之人。

竭力抑制住自己万一被他男色所扰的纷乱心绪,真凉轻叹了一口气,摆出一脸为难的神情,“多谢皇上美意,但这柿饼,真凉实在是无福消受。皇上恐怕不知,空腹之时是不能吃柿饼的,会引起胃石症,也就是说,吃了之后,人的胃里面就会长石头,对人的身体大大有害。真凉爱惜自己的生命,是以,还是吃苹果吧,多谢皇上。”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真凉故意不待南宫烈反应,一手微微地撩开红色巾帕的下摆,一手抓紧大苹果,狠狠地咬下一口。

“咔嚓——”

苹果清脆的啃咬声在车厢里响起,饶是动听,听在南宫烈的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包天!

南宫烈不相信,这个女人会不明白苹果所代表的意义,也不相信,这个女人实在是饿极了无奈为之,更不相信,她会不明白他递出柿饼的真正用意。

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在递出一件东西之后,遭到他人的拒绝,尤其是女人!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他母后,他又给哪个女人递过东西呢?根本没有#糊尉迟真凉显然是第一个,只是,她却极为不识抬举。

一口香甜清脆的苹果,瞬间驱散了真凉心中所有的顾忌,也振奋了她肚子里的所有馋虫欢乐起舞。

刻意低垂着眸子,不去与南宫烈对视,真凉大口大口地啃咬着苹果,只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心中不断地感激着金叶的壮举,否则,这个时候,她怎么既能解决饥与渴的问题,又能把南宫烈气得脸色铁青?

呵呵,南宫烈的脸色有没有铁青,只是她瞎想的,因为在她啃下第一口苹果之后,就没敢抬头看他一眼。

其实真凉心里认为,南宫烈那种阅女无数的男人,即便是心里有气,脸上也定然有本事不表现出来。

待真凉努力地将苹果啃掉一半的时候,南宫烈突然出声问道,“你告诉朕,女人出嫁之时,手执苹果的意义是什么?”

闻言,真凉差点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不可思议地停住了啃咬的动作。

她不相信他不明白手执苹果的意思,否则,也不会突然递个柿饼给她,这会儿,八成是他憋气憋得太久,以这种方式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

真凉对上南宫烈别有深意的叵测眸光,微微地点了点头,回答,“平平安安。”

南宫烈冷哼一声,薄唇轻启,给了她一个更为完整的解释,“红红火火、平平安安、早生贵子。”

这三个四字词语从南宫烈的嘴里轻描淡写地道出,宛若极为寻常的解释,可听在真凉的耳朵里,却生出了心惊肉跳之感。

自然,迫使真凉心惊肉跳的词语是最后的词语——早生贵子。

对于进宫为妃,真凉最计较的事不是有可能跟别的女人勾心斗角,也不是有可能遭遇生命危险,更不可能担心被南宫烈冷落轻视,而是生怕他要她侍寝,甚至依照真姨娘的要求,要求他跟她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的前提是什么?那便是赤果果的侍寝!

真凉的好胃口被早生贵子四个字彻底打败,沉默片刻才轻声问道,“莫非皇上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她将苹果在婚嫁时寄托的寓意说成是无稽之谈,并不是真的反对新娘手捧苹果的传统,而是暗含了另外一种意思,即:难道皇上对于他们之间的结合也寄托了希望与美意?

南宫烈稍稍一怔,便利落地反问,“人对祖先进行祭拜,难道只是为了祖先能显灵保佑他们?”

这个比方打得恰到好处,人对祖先祭拜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求得保佑,而更多的是一种寄托、纪念与缅怀,南宫烈的回答已经明确,他不认为新娘手捧苹果的行为是无稽之谈,相反,他认为新娘手捧苹果寄托了美好的寓意,真凉身为女人理应接受。

真凉的心沉了沉,讪讪笑道,“真凉不过是跟皇上开个玩笑而已。”

既然她领会到南宫烈的意思,便不能再对苹果持大不敬的态度,所以,她希望自己还能有力挽回不良的局面。

谁知,南宫烈凤眸一厉,俊脸上阴霾尽显,“可是你吃了苹果。”

这话说得听似温和,却有着绵里藏针的可怕与犀利。

南宫烈这简单的一句话,既表明他已经看穿了真凉不想跟他红红火火、平平安安、早生贵子的心意,也直指她在对他撒谎。

真凉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南宫烈看得凉悠悠的,像是下一刻就会被他拿出刀剑出来,往她脖子上快速一抹,直接结束掉她的性命。

072:精髓

怕归怕,真凉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打退堂鼓,一点点的小挫折绝对不能让她掉以轻心。

虽然她迫切地想让南宫烈对她产生坏印象,但却并不喜欢自己在口舌上吃他的亏,稍稍想了想便理直气壮道。

“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说过有些出家为僧的和尚,明明不允许喝酒吃肉,他却非得喝酒吃肉,理由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也许有些人听了此类和尚的说辞会觉得和尚巧舌如簧、厚颜无耻地替自己开脱罪行。但我却并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比起那些表面做足了圣僧的模样,内里却真正无耻邪恶的和尚,大胆喝酒吃肉的和尚更像是出家人,诚实,坦率,直性。今日是我进宫的日子,我自然想跟皇上红红火火、平平安安、早生贵子,不然我也不会手上拿个苹果,毕竟我不是戏子出身。方才我决定啃掉这个苹果,一个原因自然是我又饥又渴,但最大的原因是,我认为,只有将这个苹果完完全全地吃进了肚子里,让苹果的精髓渗透到我的血肉,苹果的寓意更能够实现成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真凉才不管南宫烈会不会对自己的印象有所改观,她只管自己在口舌上绝不能拜下风。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南宫烈既没有打断,也没有在她说完之后有所表态,且他的神情也看不出喜怒。

真凉望着捏在自己手里的半个苹果,再也无心吃下去。

不是她不饿,而是她既已经做出了虚假的表态,便不想再以吃苹果的方式表示她有多么地想跟他早生贵子之类。

虽然是在演戏,但那种谄媚她觉得恶心,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但是,事情远不是她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简单,当南宫烈不希望她吃苹果的时候,她吃了,是以这会儿,当她不想吃苹果的时候,南宫烈自然是希望她继续将苹果吃下。

这或许是男人的恶劣,又或许是他别有用心,反正真凉不得而知。

南宫烈方才捏在手里的柿饼不知何时已不知踪影,他将右手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叩了几下,蓦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虽只有两个字,真凉也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在让她继续吃苹果呢。

他让她继续吃她就吃?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真凉腾出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一脸为难与羞涩道,“皇上,真凉胃口太小,这苹果个头又大,已经吃不下了,真是抱歉。”

这才是巧舌如簧的女人!南宫烈心中慨叹,脸色却漠然一沉。

“轻易弃掉一半的精髓,这就是你的诚实、坦率与直性,这就是你对朕的心意?”

真凉发现,南宫烈可不像金叶银叶,或者是菊晨光等人,她三两句话就能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相反,这男人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总是能有办法将她给问得够呛。

不过,管他是皇帝还是其他什么人,她既然跟他杠上了,不到最后关头,绝没有服输的道理。

竭力沉住气,真凉嫣然一笑,一双美眸含羞带娇地望着南宫烈,嘴里说得煞是情真意切。

“皇上,你误会真凉了。真凉对皇上的心,日月同辉,天地可鉴。从今天起,真凉便变成了皇上的女人,这苹果蕴含的红红火火、平平安安、早生贵子可不是真凉一个人的事,而是真凉与皇上一起的事,是以,这苹果,真凉若是一个人全吃了,只能浪费了一半的精髓,也就是说,这苹果另外一半的精髓,必须皇上来吃。”

说到这里,真凉心里一阵得意洋洋的狂笑,南宫烈呀南宫烈,跟我斗,你还嫩着呢!

真凉将手里的苹果朝着南宫烈大大方方地递了过去,笑得一脸乖巧与温和,“皇上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苹果的精髓。”

方才真凉又饥又渴,也没顾什么形象问题,苹果被她毫无章法毫无规则地啃得坑坑洼洼,这会儿虽然还剩下一半,但那状态,就跟一只癞痢狗一般,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哎,真凉在心里喟叹一声,也许,带着丑女的脸蛋与标签,便会影响到她其他行为,譬如吃个苹果也能吃出丑陋的姿态。

面对真凉热情洋溢的举动,南宫烈一动不动,只是凤眸朝着真凉迸射出的冷光越来越强,仿佛欲将她的笑脸用冷光毁灭。

真凉拿着苹果而抬起的手臂越来越酸,可她却咬牙坚持着,坚持着,她不是在期待南宫烈会接手这个苹果,而是在跟他无声地宣战。

她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他拒绝这个苹果,无论拿出什么理由,都是他理亏,是他对他们的未来诚意不够,真心不够。

其实,真凉已经猜到了大致的结果,无外乎两种,一种,南宫烈接过苹果,砸到车厢之外或者砸到她的脸上泄愤,一种,南宫烈以某种理由推辞,拒绝接过苹果。

在真凉看来,后面一种的可能性最大,高傲冷漠如他,怎么可能触碰这么丑陋这么肮脏的沾满丑女口水的半个苹果呢?

抬起的手臂越来越酸,真凉暗自决定,她再心里默数二十下,若是他再不接手,她就直接将苹果扔到一旁。

……十三……十四……十五……

当真凉默数到第十六下,觉得自己的手臂酸得再也坚持不下去,决定提前放下手臂歇一歇的时候,她捏紧苹果的手心猛地一空。

真凉的手臂不胜酸软地耷拉下来,而她手中的苹果没有落在地上,也没有被她甩在一旁,而是被南宫烈迅速地接了过去。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各种猜想,所以南宫烈会接过苹果,真凉也不是很意外,只是,当她防备着那半个苹果会砸到自己脸上的当口,耳边清晰地传来“咔嚓咔嚓”的啃咬苹果的清脆声音,真真比她方才吃的时候还有清脆悦耳百倍。

真凉瞪大眼睛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大口啃着苹果的男人,觉得自己应该是眼瞎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

这个一国之君,这个叫做南宫烈的男人,竟然将她这个丑女吃过的只剩下一半的坑坑洼洼的苹果,一个沾满丑女口水的苹果,貌似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真凉心里生出一个感叹,这男人有病吧?绝对有病!病得还不轻!得及时送医治疗!

难道这男人没病么?为了不在口头上输给她,竟然可以忍受她的口水与脏脏,毫不犹豫地啃起了半个二手的苹果。

真凉实在是担心,他这样一口一口地貌似津津有味地吃下去,等会儿不会吐出来么?

不过,当真凉联想到这男人跟无数个女人有过亲密之事,尤其在口舌上有过亲密的亲吻之后,觉得这男人不嫌弃她的口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口水而已,他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了,恐怕数也数不清,早就没什么洁癖之说了吧?而她呢,虽然是个丑女,可到底也曾经美丽过呀,况且,她虽然脸上丑陋了,可身子还是处子之身,干净着呢。

真凉自认干净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心虚,确实,她的身子还是处子之身,不过,却不是未被男人碰过。

那个男人,已经被她放在了心里的禁-区位置,她竭力不想去想。

望着南宫烈手里的苹果肉越来越少,隐约似还能见到果核,真凉绷着脸感叹,恐怕今后跟南宫烈这厮相处的日子,有些累呀,不但累人,也累心呐。

当一个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皆看不透一个人的时候,确实是累极的,谁敢说不是?

给读者的话:

073:鬼脸

很快,南宫烈将手里的半个苹果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既完整又漂亮的果核,看得真凉瞠目结舌,只觉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随手拿起放在小几上的手帕,动作优雅地擦了擦手,南宫烈垂眸,再次陷入了似假寐似沉思的状态。

真凉突然有些庆幸南宫烈的女人不会只有她一个,幸亏在那个宫墙之内还有皇后等众多女人欲跟他纠缠不清,日夜盼望着被他临幸、宠爱。

是以,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宫里的其他女人必定分担了南宫烈的注意力,每个人分担一点点,便能聚少成多,占据他多数注意力,而她尉迟真凉,渐渐地便会被他淡忘甚至是冷落。

否则,若是偌大的皇宫只有她一个女人,让她整日面对着这么一个又冷又闷又邪、又狂又傲又捉摸不定的男人,她岂不是要崩溃?

阿弥托福,感谢菩萨保佑。

马车匀速地行驶了一会儿,突然加快了速度,使得平静的车厢陷入某种剧烈的颠簸之中。

南宫烈抬眸,微微撩开车帘,沉声问外头的侍卫,“怎么回事?”

外头的侍卫一边快马加鞭地驱使着马车,一边压低了声音回答,“启禀皇上,有人跟踪。”

南宫烈凤眸一凛,立即命令,“改道。”

外头的侍卫迟疑道,“皇上,贸然改道,我们容易陷入孤立无助的境地,皇上与凉妃娘娘会有危险。”

南宫烈再次做出决断,字字铿锵有力,宛如珠玑,“朕自有分寸,改道!”

这气势,这决断力,真凉觉得,无论他的决策对不对,在下达命令的那刻,都让人在钦佩、震撼之余,不得不坚信,在大信国,没有人比他更能胜任九五之尊之位。

“遵命。”外头的侍卫答应一声,便全神贯注地驱使马车。

马车颠簸得越来越厉害,真凉在车厢里一会儿前俯,一会儿后仰,一会儿左倾,一会儿右倒,好不狼狈!

真凉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在马车里晃荡了半天之后才猛然发现,虽然身在同一个车厢,可南宫烈的光景跟她完全不同。

仿佛他所坐的那一边永远是平稳的位置,无论马车怎么颠簸,他都能坐得如履平地,即便是身子倾斜了,可那姿态仍显得优雅稳妥,半点狼狈的迹象都无。

一个不小心,真凉整个人便朝着南宫烈的怀里倾去,为了不碰到他,真凉卯足了力气改变了方向,扑向了他身边的位置。

双手撑着他身边的位置喘了喘气,真凉艰难起身,便就近坐在了他的身旁,她还真不信邪了,是以倒是要亲自感觉感觉,是不是他这边确实设置得安全稳妥一些?

谁知,她的屁股还没坐稳,车厢又迎来一阵剧烈的颠簸,她的整个身子又朝着对面栽去。

真凉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南宫烈这边的位置独好,而是她没有任何工夫,是以定力不足,无论坐到哪儿都是受苦受累的悲催典型。

在真凉满心以为自己的额头即将撞到对面的车厢,继而撞出一个大包的认命时刻,从她身后飞速地探出一条强健的手臂,强势有力地揽祝糊的纤腰,将她连腰带人地拉回到了他身旁的位置。

虽然真凉坐下的时候,因为受力太大,屁股撞得有些生疼,不过,比起额头上被撞出一个大包,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庆幸了。

不管她对南宫烈的感觉之前有多不好,这会儿,她对他充满了真心的感激,毕竟,是他的一条手臂,避免了她撞坏额头。

于是,她诚恳地对他道谢,“多谢皇上。”

如真凉所料,对于真凉诚挚的道谢,南宫烈像是没听见似的,不予理会。

接着,真凉以为南宫烈的手臂会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腰肢上离开,毕竟不是马车每次晃荡,她都会撞到额头之类,可等了好一会儿,南宫烈的手臂仍强势有力地箍紧在她的腰肢上,虽然她开始觉得别扭起来,但不得不承认他那条手臂的作用,使得她不至于再在车厢里倒来倒去,像个小丑一样胡乱摇摆。

真凉笃定地认为,南宫烈刚刚之所以朝着她伸出手臂,无论他出于什么缘由,都是一个良善之人主动会做的善举,所以,对于他的触碰,她没有想当然的厌恶与排斥。

就好比她站在一个陡坡上必须下坡才能回家,可她却面临着下坡便有可能摔伤的巨大风险,这时,身边刚好有一个陌生却勇敢的男人对她慷慨地伸出了手,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会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从而获龋蝴的帮助脱险,以便能安然回家。

只是,她这种心态保持不了多久,当南宫烈的手臂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腰肢上后,她便感觉浑身不适,坐立难安。

真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在意的缘故,只觉得横亘在自己腰肢上的长臂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灼热,越来越紧缩,若是她的腰肢再被他继续揽下去,恐怕她还有可能陷入窒息的境地。

马车还陷于一阵又一阵的颠簸之中,真凉暗中努力了几次,想要自然而然地摆脱掉南宫烈的长臂,可是,每当马车颠簸的最是厉害的时候,他反而将她揽得越紧,有几次她甚至快要撞进他的怀里。

真凉笃定,南宫烈绝对不会趁机占她这么一个丑女的便宜,尤其是当他还吃了带有她口水的苹果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反倒像是占了他的便宜,让他吃了大亏。

是以,在马车颠簸不停的时候,她怎么好意思故作矜持似的开口让他把她的手臂拿开呢?矫情不矫情?

一方面,真凉没有理由让南宫烈把他的手臂让开,另一方面,真凉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的腰肢再继续被他揽下去,矛盾交加的时刻,她突然有了主意。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脸,大红色巾帕后面的那张修饰过的脸,经过修饰的脸可不是两块褐斑那般简单,而是被大红色的胭脂搽成了小丑般的颜色。

真凉决定,在这种时候,如果把自己的脸给展露出来,南宫烈突然受到剧烈的惊吓,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臂肯定会条件反射地松一松,她呢,只须趁着他手臂放松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身子从他的长臂中挣脱出去,即可。

为了让自己脸上的巾帕掉得不像是故意,真凉在马车又一次剧烈的颠簸时,将脸刻意转向了里侧,避开南宫烈的视线,与此同时,她的手在耳根处迅速一扯,脸上的大红色巾帕立即被她扯去。

马车似乎是为了配合她的计划,竟在这一次剧烈颠簸之后,变得平稳起来。

感觉到车厢恢复平稳的时刻,真凉没有立即将脸朝着南宫烈转去,她在等待,等待他在车厢不再颠簸的时候主动松开她的腰肢,若是他松开了,她便迅速捡起巾帕将脸重新遮住,抱着感恩图报的心理,她就暂时不吓唬他了。

只是,无论马车行驶得有多平稳,南宫烈的手臂仍旧横亘在真凉的腰肢上,视线更是平视,没有朝她看过去一眼。

真凉嘴角猛搐,明白她只能拿出自己这张脸请他观赏了,谁让他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松开呢?

转过脸,真凉没有朝着南宫烈看去,而是故意咳嗽起来,“咳咳咳……”

一开始,对于真凉的咳嗽,南宫烈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当真凉歇斯底里的咳嗽,仿佛要将肺也要咳出来的时候,终于换来了南宫烈的侧目。

一感应到南宫烈打量的眸光,真凉立即停止了咳嗽,满脸不好意思地朝着他缓缓地转过脸去。

即便这会儿真凉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她这张大红色的鬼脸能够将南宫烈吓得有多呛。

结果,真凉非但看到南宫烈的嘴角在剧烈地抽动着,并且,她清晰地感受到,南宫烈放在她腰肢上的手臂力道瞬间放松。

074:两点

一、二、三!

真凉快速地默念完这三个数字,便猛地窜到了对面,虽然因为用力过猛撞到了额头,不过因为成功地摆脱了南宫烈手臂的钳制,她的内心雀跃不已。

紧接着,诡异的场景开始演绎:真凉顶着一张大红色的鬼脸,大咧咧地瞪着南宫烈,南宫烈则顶着一张黑漆漆的俊脸,一言不发、冷飕飕地看着她。

一个,带着狡黠的坏笑,甚至是故意的傻笑,自得其乐地将自己的脸当成某种致胜法宝,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丑陋,一个,带着阴沉的神情,仿佛想将真凉那张经过红色胭脂搽过的脸给撕碎或者毁灭。

总之,一个身心皆洋溢着阳光与暖意,一个身心皆释放出暴雨与阴寒。

马车大概是驶入了平坦的路途,再也没有颠簸之态,两人则像是变成了木头人,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且谁也不吭声。

南宫烈的脸上虽然盛满了不悦,但真凉却难以揣测出他真实的心情,换句话说,她不知道他在看到她的丑态之后的心理状态是怎样的。

当然,有一点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确定,那便是,他像那些正常的男人一样,嫌弃她的长相,因为她丑陋的容貌,绝不可能喜欢她。

心里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真凉不禁自问,难道三爷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没有给自己一个其实早就已经清晰的答案,真凉便强迫自己撇开了这个念头,从她回到京城之后,她便跟三爷没有了关联,也便千万不要再动不动就想起他。

外头的风有些猛烈,颇有节奏地吹开了窗帘,透过掀开一角的窗帘,真凉发现马车现在所置身的地方应该是一个荒郊野外。

若是没有那些莫名的追踪者,或许,马车一直在平坦的正道上奔驰,很快就能到达皇宫,正是为了避开那些莫名的追踪者,马车才会跑到了这个荒郊野外。

荒郊野外这四个字不仅给了真凉灵感,也给了她全新的希望。

虽然早就决定认命进宫,但若能选择,她还是不想进宫,若有可能,她还是不想做什么狗屁皇妃。

万不得已时,她找到了说服自己进宫的理由,但若是还有离开的希望,她也不会白白放弃。

就像那个荒唐的梦靥一般,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离开的,绝对不可能真的把进宫当成一件快乐的有所期待的好事,毕竟,那些危险总是多于她想要的安乐。

清了清嗓子,真凉微笑着对着南宫烈启口,“皇上一定被我脸上的妆容吓到了吧?为此,真凉深感抱歉。不瞒皇上说,我的丫鬟乔装打扮的水平极好,完全有本事可以将我脸上的褐斑遮掩掉,跟易容差不多,让我变得甚至比以前还要漂亮,但是,我拒绝她把我的脸变得漂亮,因为,我不想犯欺君之罪,我想让皇上看到真实的真凉。”

“皇上听到这里,心里是不是在笑话真凉,真凉这个样子怎么算是真实的真凉呢?我的丫鬟说,每个出嫁的女子脸上必须画上浓艳的喜妆,否则便不吉利。我虽然不想将自己脸上的褐斑遮掩掉,却也不想让自己不吉利。于是,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让丫鬟给我的脸画上了浓艳的喜妆,让喜妆遮掩掉我的褐斑,但喜妆所带来的视觉效果却必须跟我原先的褐斑所带来的视觉震撼效果如出一辙,也就是给人丑陋的刺激感觉差不多。”

“皇上,听说你从来没有见过我,今日初次见面,我虽然没能让你看到我真实的容颜,但应该让你完全感受到了我的脸究竟丑陋到何种地步。皇上无须怀疑,我真实的脸绝对会比现在的脸更令你感到震惊与厌恶。”

真凉略一停顿,南宫烈便薄唇轻启,冷冷蹦出一句,“你说了这么多,什么时候直奔目的?”

仿佛,对于她那么多的话,他已经十分不耐,或者已经看穿了她真实的心思。

真凉庆幸自己已经将长篇大论讲完,这会儿竭力沉住气,继续微笑着回答。

“我知道,即便我不是一个丑女,皇上也不一定会看得上我,更何况我是一个极品丑女?我更知道,皇上是碍于我爹娘的情面才答应纳我为妃,对于皇上的盛情,我与家人皆感激不尽。不过,尉迟真凉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勉强自己或勉强别人的女人,我不想在进宫之后,被别的女人奚落与嘲笑,更不想因为我的关系,皇上被别人奚落与嘲笑,是以这会儿,我想跟皇上提个建议,就在此地放我离开,面对我的家人,皇上说我失踪也可,说我被乱箭射死也可,我保证不会再回尉迟将军府与家人团聚,给皇上留下任何笑柄。”

话落,真凉静静地等待着南宫烈的反应或回答。

她以为,她能等到的回答无非是两种,一种,便是她所奢望的答应,一种,便是南宫烈无情的拒绝。

她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谁知下一刻,南宫烈没有立即出声回答,而是忽地探出一只手,紧捏住真凉的下巴,强势地将她的下巴抬起,捏得她的下巴生疼又僵硬,迫使她以仰望的姿态与他对视,尽显他的不悦与傲慢。

“朕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两点,一点,朕从来不爱美人,一点,朕愿意纳你为妃,与你爹娘无关。”

南宫烈冷冷劈下的话瞬间怔住了真凉,她不禁在心里感叹与唏嘘:他不爱美人,难道他后宫的那些女人全是跟她一样的丑女?而正是因为他爱丑女,所以他才愿意纳她为妃?是以跟她爹娘无关?

男人这话真凉肯定是不会相信的,认定这只是南宫烈拒绝放她离开的蹩脚理由。

真凉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脸自卑道,“自从我的容貌变丑之后,不知经受了多少嘲笑,而皇上对我的嘲笑,却是最严重的,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肯定我的方式嘲笑我。”

南宫烈凤眸一深,右手迅速松开了真凉的下巴,同时将她的脸似是嫌恶地推开,冷声道,“你的脸上有褐斑,你便喜欢褐斑?你的衣裳上有鸟屎,你便喜欢鸟屎?尉迟真凉,人不可貌相,凡事也不能光靠眼睛斗量。”

真凉噘着嘴,摸着自己泛疼的下巴,一声不再吭,南宫烈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为他刚才那两点证明?他在对她证明,即便他的后宫全是美人,他却不一定喜欢?他在对她证明,即便她的爹娘对他有恩情或功勋,但与他纳她为妃毫无关系?

他这番证词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却无法相信他刚刚所说的那两点。

若是三爷说他喜欢丑女,所谓物以类聚,她还能相信,但换成是俊逸超卓的南宫烈,她实在没有理由信服。

凭什么理由呢?凭什么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偏偏喜欢貌丑的女人?除非是心理有问题,甚至是变太,否则不可能。

大风一次又一次地将窗帘吹开一角,真凉望着窗帘外荒草丛生的景象,心思微动。

或许,只要她出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能跟南宫烈与皇宫永远说拜拜?

即便真凉觉得自己这会儿的想法很是异想天开,但谁让老天爷让这辆马车驶入了一个促使她异想天开之地?她相信,只要敢去尝试,没有什么绝不可能。

给读者的话:

075:人有三急

马车的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也恢复了原有的窒息之感,真凉鼓足了半天勇气,故意涨红了脸,朝着帘布外大喊一声,“停车!”

疾驰的马车立即放缓了速度,但并没有停下。

真凉气鼓鼓地瞥了一眼南宫烈,心中明白,驾车侍卫可不管她这个新皇妃,只听皇上的命令,能够将车速放慢,已经算是听见了她的叫喊,且给足了她的面子。

“我说停车!”这次真凉没朝着帘布外大吼,而是双手叉着腰,直接对着能够下令停车的南宫烈一声大吼。

南宫烈慵懒地抬起凤眸,不吭声,却以冷冽的眼神在问她,想干什么?

真凉理足气壮地瞪着南宫烈,声音却故意压低道,“皇上,人有哪三急,你不会不知道吧?一大早起来,我没来得及解决三急之一,便跟你上了马车。现在,请皇上让马车停下,让我解决一下三急行吗?”

南宫烈盯着真凉的眸光缓缓下移,仿佛在揣测她说这话的真实性,当他的眸光定定地落在真凉释放三急之一的部位时,真凉被他那犀利又幽沉的眸光看得心惊肉跳,脸红到了脖子根,那原本并不三急的部位,似乎隐隐地变得急迫起来。

真是既羞人又诡异。

一方面,真凉怕南宫烈看穿她在撒谎,另一方面,他把冷中带灼、意味不明的眸光落在她的隐秘部位,但凡是个有脸的人都会经受不住心绪紊乱。

既然她已经迈出了羞人的第一步,怎么可能不走更加羞人的第二步?

暗暗咬了咬牙,真凉双手捂着腹部,脸上做出艰辛忍耐的痛苦神情,一是为了让事情显得逼真,二是想要转移他那可恶的视线,别总落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不说,甚至烦躁混乱不已。

“皇上,再不停车,我只能像个娃娃一样,随地解决了。”真凉实在不想在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面前,尤其是九五之尊的面前说一些伤大雅的俗话,但是,她知道她若是不说,并且说得不够像模像样,这马车便绝对难以停下,而她的出逃计划更难以施展开。

闻言,南宫烈的眸光终于离开了她那个敏感别扭的位置,上移至她的双眸处,却久久地没有出声,既没有让外面的侍卫停车,也没有对她的恳求做出什么该有的回应。

真凉咬牙切齿地瞪着南宫烈,将他暗骂了无数次之余,恨恨地想着,要不,她真的学那些娃娃一样,将三急之一解决到身上?

她虽然要忍受着尿湿的难受与辛苦,甚至是丢脸与不堪,但却有几个好处,一是能熏死他,二是能气死他,三是能迫使他让她去其他地方换衣裳。

总之比较起来,她能得到的好处比她能吃到的亏要多得多呢。

正当真凉犹豫着要不要真的将三急之一直接释放在身上的时候,南宫烈朝着帘布外的侍卫薄唇轻启,吐出冷冽的两个字,“停车。”

“吁——”侍卫马鞭甩下,随着马儿一声尖利的嘶叫,马车眨眼间便停了个稳妥。

这个男人终究肯相信自己了,真凉心花怒放地准备站起来往马车下跳,却被南宫烈一把拽住了手臂。

马车有些高度,真凉误以为南宫烈是想拉着自己下车免得她摔跤,便一脸感激道,“多谢皇上,这点高度,我跳下去完全没问题。”

她这和顺的姿态跟方才火爆的姿态相比,宛如天与地之差距,惹得南宫烈凤眸一沉。

真凉果真如愿等到了南宫烈松开了她的手臂,只是,紧接着响在她耳边的却是这么宛若霹雳的一句,“车上有解决三急的工具。”

车、上、有、解、决、三、急、的、工、具?!

南宫烈说这话的同时,松开真凉的手还朝着车厢的角落指了指。

真凉嗔目结舌地望着车厢角落孤零零待着的那个所谓的工具,再望向面无表情的男人,犹如五雷轰顶。

就在她还没来得及从五雷轰顶中缓过来的时候,南宫烈已经兀自掀开帘布,身影瞬间消失在车厢内,显然这是给她留下方便解决三急的空间,倒像显得风度极佳。

真凉孤零零地坐在车厢之内,半饷一动不动,心里实在是气极怨极,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车上居然有解决三急的工具,更没有想到,南宫烈会以这样的方式成全她的三急之需。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理由要求下车?除非在南宫烈下车之前,她已经将三急解决在了身上,不过,若是南宫烈已经看穿了她的用心,恐怕也会让人把干净的衣裳送进来,让她独自在马车里换好,而不会同意让她下车吧?

马车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停在平坦之处,真凉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声响,而她里面也没有制造出任何声响。

虽然出师不利,但真凉真的很不甘心,不甘心在片刻之后,等南宫烈回到马车上,马车重新启动,驶向她不想进驻的皇宫。

身上突然泛起了一丝痒意,真凉便探出一只手挠了挠,不经意地,她的手触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顿时,真凉眸光一亮,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

并非任何东西都能方便送马车里来,若是她急需洗澡什么的,那浴桶肯定搬不进来吧?就算搬得进来,这天气,也会把人给冻死。

放在真凉胸口口袋的正是菊晨光送给她的荷包,真凉因为觉得它有着极其重要的防身作用,便特意带在身上,没想到,在这个让她差点灰心丧气的时刻,给了她全新的希望。

昨晚才收到这个荷包,真凉还没来得及将其中所有的小药包统统看一遍,这会儿趁着南宫烈不在车厢内,真凉急急忙忙地把荷包里的小药包全部倾倒出来,快速地查看上面的字迹。

最终,真凉选择了“奇痒一日夜”的药包。

自从发现南宫烈的容貌比她想象的要俊美千百倍之后,她便不再怀疑江湖中所有对他的传言,尤其是夸赞,是以,若非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她不会轻易冒险将菊晨光送给她的药粉尝试到他身上,她绝对不敢低估了他的本事,是以这个时候,她只能将药粉下到自己身上。

服下一撮药粉没一会儿,真凉便感觉浑身开始痒了起来,她撩开衣袖看了看,发现手臂上竟然冒出了许多的红色斑点,一小块一大片的,很是骇人刺眼。

若是不知道这些红色斑点的由来,真凉肯定能吓得屁滚尿流,但这会儿她自然明白,这些红色斑点应该是服下“奇痒一日夜”之后的症状之一,是以,看到这些可以当做证据的红色斑点,她反而很是欢喜。

当真凉有些忍受不住身上的痒意的时候,也不开口问询外头的人,拿起丢在一旁的红色巾帕遮住了脸颊,便直接掀开了帘布,朝着马车上大胆地跳了下去。

马车的高度确实有些高,真凉跳下的时候又有些激动,甚至带着不顾一切的心态,是以落地的时候,便直接摔在了地上,侥幸没撞到石头等尖锐物。

站在马车附近把风的侍卫看见真凉摔倒在地,立即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扶起,扶起之后又连忙将手规矩地收回,一脸正色道,“凉妃娘娘,你怎么下来了?”

真凉环视一圈,这才发现,马车附近,竟然只有侍卫一人,不由地,真凉心中大喜,不动声色地问,“皇上呢?”

侍卫愣了愣,继而回答,“皇上有点事,马上回来,凉妃娘娘请上马车等待。”

真凉心中暗笑,这荒郊野外的,南宫烈能有什么事呢,看这侍卫尴尬的神情,八成是去解决三急之一去了。

“皇上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儿。”侍卫手指了一个方向,真凉立即记在心里,暗道,待会逃跑的时候,绝对不要走那个方向,免得在逃跑的时候被南宫烈撞上,那就悲催了。

“车里太闷了,我想下来走走,顺便等他。”真凉暗想着,既然南宫烈不在,奇痒一日夜也就没什么大作用了,她只须在附近走呀走呀走,一不小心走出这个侍卫的视线即可。

没想到,这个侍卫可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呆板好糊弄,见真凉有走动的迹象,立即撑开双臂拦祝糊,一脸为难道,“凉妃娘娘,皇上交代过,没有他的命令,绝不能让凉妃娘娘下车。”

继而,侍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烦请娘娘上车,以安全为重,别为难属下。”

身上的痒意发作地有些厉害起来,真凉无辜且无赖地一笑,“我都已经下来了,再上去也掩盖不了我已经下车的事实,不如就在这儿等皇上来吧,放心,有我在,皇上不会怪罪你的,我保证。”

侍卫脸上的神色更为为难,纠结了半天,生硬道,“娘娘若是再不上车,属下只能用强了。”

给读者的话:

076:奇痒一日夜

用强?怎么用强?哈哈哈!

真凉好笑地看着这个年轻拘谨的侍卫,当然明白他用强的意思很单纯,无非是要强行撵她上车,不过,她却装作懵懂无知地误会道,“侍卫大哥,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你怎么能对我用强呢?男女本就授受不亲,对于皇上的女人,你是碰一碰也要不得的。好了,只要你让我在这儿多站一会儿,你这话我权当没听见,也绝对不会告诉皇上,嗯,保你人头不落地。”

这个侍卫心思简单,方才说出用强两个字,并没有另作他想,这会儿被真凉这般一说道,他便闹了个大红脸,心中尴尬至极地不敢再正眼看向真凉,只能羞愧难当地支支吾吾道,“可……可是,皇……皇上很……很快就……就回来了。”

不得不说,他觉得真凉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男女授受不亲,他如何能碰皇上的女人呢,尤其是皇上宠爱着的女人?就是隔着衣裳也是不行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这批跟在皇上身边的近身侍卫,又有几个没碰过皇上的女人呢?那些开怒皇上的女人,不都是由他们强行押解到冷宫等常葫的么?皇上可从来没有介意过他们触碰到他的女人。

很快,侍卫又想通了,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人,大体上都是皇上舍弃的厌恶的女人,跟皇上宠爱的女人自然是不能比的。

是以,今日凉妃娘娘提醒得对,若是哪天皇上计较起他碰过凉妃娘娘,恐怕他的人头真的要不保了。

想到自己的人头,侍卫头顶开始冒汗,很是后悔刚刚在真凉摔倒的时候,什么也没多想便去搀扶了她一下。

真凉望着侍卫紧张羞怯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番话是起了作用,她敢笃定,除非南宫烈命令,这个侍卫绝对不可能对她用强,恐怕就是碰一碰她也不敢了。

啊哈哈哈。

身上的痒意越来越盛,真凉已经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地不去抓挠,于是,真凉一边本能地轻挠着自己的手臂,一边一脸难受道,“侍卫大哥,其实我是有难言之隐,不然,我绝对不会违背皇上的旨意下车,更不会让你难做。”

被真凉的话再次怔住,侍卫终于敢抬起头来,眼睛随着真凉抓挠的动作转动,一脸好奇与关心道,“难言之隐?”

真凉猛地点头,“我大概是被毒虫咬了,突然之间浑身起了红疹,奇痒难耐,我……我想找点儿水缓解一下。”

说出后半句要求的时候,真凉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在伪装还是纯粹属于身子的本能在有所求了。

虽然她知道她所需要的解药是什么,但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她肯定不能提跟盐巴有关的字句,惹人怀疑。

“毒虫咬了?”侍卫满脸诧异,按理说,这个时节,这种天气,哪怕身处这种荒郊野地,也不太可能会有毒虫出没。

真凉知道侍卫不怎么相信自己,不拘小节地准备将衣袖往上撩开撸起,想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铁证如山。

“不信,我给你瞧瞧,不光是我的手臂上,其他部位皆起了红疹。”

意识到真凉想要做什么,侍卫只看到真凉手腕上的皮毛,便惊恐地连忙将头低垂下,红着脸摆着手,慌张道,“凉妃娘娘,使不得,使不得。”

孺子可教嘛!

真凉坏笑着望着将头低得极低的侍卫,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好痒,又热又痒,我得把衣裳捝了,去用水泼一泼。”真凉一边暗暗地将双脚移动着,一边做出果真要捝衣裳的动作,总之,在侍卫面前将衣袂带起了风,仿佛确实在解-衣宽带一般。

侍卫余光感应到真凉捝裳的动作,吓得浑身哆嗦,头哪里还敢抬起,只盼着皇上赶紧出来,好解除他的僵局。

可是,果真离开办事去的皇上偏偏没能出现,是以他一时半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头万万不能抬,又阻止不了凉妃娘娘捝衣。

真凉呢,在侍卫满脸纠结的时候,看准了一条小道,拔腿就朝着那儿快跑过去。

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只长腿兔子,能够一下子蹦出侍卫的视线。

等侍卫听不见真凉直呼奇痒的声音时,猛地抬头,这才发现,眼前已经没有了真凉的身影。

“凉妃娘娘!”侍卫霎时觉得自己的死期到了,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真凉给耍了,一味痛恨自己居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看不住。

侍卫急忙在马车附近跑了一圈,好不容易逮到真凉正在飞速跑远的身影,正欲加速追去,他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拍,继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不用回头,侍卫也知道,砍他人头的主子来了。

侍卫吓得双腿一软,手指着真凉逃跑的身影,哆嗦着嘴唇道,“皇……皇上,属下该死,凉妃娘娘被毒虫所咬,浑身奇痒难耐,大概急着跑那儿找水源去了,属下一时没能看住,正准备追去。”

南宫烈一把拉住侍卫的手臂,凤眸深深地望向真凉越来越远的身影,摇了摇头,“朕亲自去追,你在这儿等着跟王定喜他们会合,免得他们找不到。”

“是。”侍卫一个字刚惶恐地落下,南宫烈已经飞身追去。

侍卫心急如焚地望着南宫烈追去的方向,暗道,但愿王定喜他们赶快过来,否则皇上跟凉妃娘娘若是出了什么事,若是有何三长两短,他就是有十条命都担待不起。

寻找水源只是真凉想要借机逃跑的一个借口,但是,当眼前真的出现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时,她的浑身上下已经快被痒意给折磨疯了,顾不得继续逃跑,只想用冰凉的溪水快些舒缓舒缓身上的燥痒。

起先,“奇痒一日夜”发作的时候,真凉不禁在心里大大地夸赞起菊晨光,夸赞他的药好人好,可这会儿,真凉真是有些懊恼菊晨光的药为什么这般可怕,为什么这般有效,可怕有效到她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她不后悔用了菊晨光的“奇痒一日夜”,她是后悔没有随身带一把盐巴,真是失策失策。

四顾无人,真凉毅然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跳进小溪水里舒缓舒缓浑身的痒意。

可惜,她的一只脚正准备踏进去,手臂已经被急速追上来的南宫烈一把抓住。

对上南宫烈冷冽冰寒却又隐含愤怒的漆黑凤眸,真凉心弦一震。

给读者的话:

077:戏水

南宫烈冷冽的声音如冰刃般朝着真凉凛然劈来,严肃得不容反抗,霸道得不容拒绝,“跟朕回去!”

真凉使劲地试图挣脫掉他的手臂,却怎么也挣脫不掉。

宛如饥饿了好几天的人看见了一大盘的美食,正准备开吃,却被人突然束缚住了手脚,饥饿与难耐感只会在望而不得的焦灼中更加强烈。

“放手!你放手!”渴求的溪水就在半步之遥,真凉已经顾不得所谓的礼节,更不想铭记他尊贵的身份,吼出口而出的话又气又急。

那潺潺的清澈的溪水,这会儿对她而言,犹如濒临死亡之人窥见了生机,自然痛恨任何人横加阻挠。

南宫烈既不放手,也无废话,只顾阴沉着俊脸,大力拉扯着她往马车所在的位置大步走去。

真凉费尽力气拒绝前行,可无论她摆出何种姿态,最终还是被南宫烈拖着走去她不愿意去的地方。

不由地,真凉想到了昨天做过的那个梦境,梦里的南宫烈用红绸带牵扯着她进宫,而现实中,南宫烈亲自用手牵扯着她进宫。

这场景虽然并不相同,但意义差不多,真凉多么希望,梦境能够以另一种方式成真。

不论是三爷,或者是其他狭义之士,能不能突然出现,将她从南宫烈的手里挽救出去?

那自然是绝无可能的。

眼看着溪水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真凉心急如焚,未作多想便愤恨地朝着南宫烈的手臂扑去,并且狠狠一口咬下。

其实,真凉并没有在愤怒之余咬人皮肉的习惯,此次她实在是被奇痒给折磨疯了,几乎丧失了仅有的理智,谁不让她达成心愿,她便歇斯底里地对抗他,是以下嘴的力道真真是又猛又狠,不留一丝嘴下留情的余地。

南宫烈显然没有料到身侧的女人会突然化身为一条恶犬,一时间痛得身躯僵直绷紧,却强硬地没有妥协,抓着她的力道非但没有松懈,反而紧上加紧。

幸好南宫烈穿着的衣裳不薄,真凉才没有将他的皮肉给狠狠咬破。

直至牙齿感觉有些酸疼,抬眸又不经意对上南宫烈似有杀气迸射的眸光,真凉这才缓缓松开了口。

这一番咬人的发泄,非但没有减轻她身上的痒意,反而难受得她眼睛酸涩,而她对上的那双毫无感情的凤眸所迸射出来的冷冽眸光,发觉那里头似乎还夹杂着无尽的嫌恶。

一时间,真凉竟百感交集地眼眶发热,流下了大串大串的眼泪。

想她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记忆中从未咬过谁,南宫烈显然是第一个。

真凉不知道南宫烈这辈子是不是第一次被人咬,是以在意识到她狠狠咬了他之后,心里也存着些微的恐惧,毕竟,南宫烈不是普通的男人,而是不可轻易冒犯的一国之君,他一句话就能让她人头落地。

是以,真凉已经完全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哭,似乎各种原因都有,又似乎都没有,她只是莫名感到难过。

南宫烈自认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对于女人更是无情无心,可是,当他瞧着真凉那两道晶莹的泪水扑朔而下,缓缓将大红色面巾润湿之后,一颗坚硬的心居然不受控制地软化了。

心尖一软,连带着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松了。

真凉知道自己在体力上完全不是南宫烈的对手,哪怕他的手臂已经松开,她也不敢担保下一刻他会不会重新抓祝糊。

她认为,南宫烈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如此无情的主要原因,是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样的状况。

于是乎,她在将手臂轻轻收回之后,立即将两条袖子往上撩撸高,一边啜泣着,一边弱弱地解释,“皇上你看。”

在南宫烈大手放松的时候,真凉的泪水便瞬间停止了溢出,是以这会儿,她算是依赖着还没有从眼睛里掉完的眼泪在装哭了。

她不知道那个侍卫有没有来得及将她被毒虫咬的谎话转告给南宫烈知道,不过,她相信南宫烈即便不知道情况,这会儿看到她两条手臂上触目的红斑,也能知道个大概,若是他好奇,甚至还有可能开口问她。

她要让他知道,她可不是自不量力地逃跑,也不是任性妄为,而是真的情有可原,万千红疹急需冷水舒缓。

两条雪嫩雪嫩的藕臂白花花地裸呈于南宫烈的眼前,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鲜红色疹子,震撼的景象极为触目惊心。

就宛如光滑剔透的白玉水晶豆腐被红色的蚁虫侵占蚕食,既可惜又可恨。

而最让南宫烈觉得可恨的是藕臂的主人不顾姑娘家该有的矜持与羞涩,大咧咧地将自己的隐秘部位展露给他人看到,毫无女儿家的脸面与自觉。

南宫烈面无表情地望着真凉的手臂,像是对她的痛痒漠不关心、漠不在意,但他颀长的身躯却不自觉地绷得笔挺,眼前的藕臂在他明亮的视线中瞬间模糊,似有大片大片的血光呼啸而过。

对于南宫烈的漠然,真凉早有所料,但也相信他会比之前明白她的处境,不会再阻止她接近溪水。

于是,真凉放心地朝着溪流跑去,成功地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溪水之中。

若是她没有服下菊晨光的“奇痒一日夜”,这会儿站在一条陌生的溪流边,她一定会犹豫,想一想这溪水会不会很深,一旦她跳下去会不会有危险之类。

但这会儿,药效已经将她折磨得暂时顾不上性命,只想一享冰冷的痛快。

在真凉猛地跳进溪水的刹那,南宫烈条件反射般地跨步追上,并且探出长臂,试图阻止她入水,但在意识到溪水并不深之后,还是迅速将手臂收回,黑着脸站在溪水边,凉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果然,冰冷的溪水能够缓解她通身的奇痒,真凉舒畅至极地长吁一口热气,接着,索性将仍裸呈在外的藕臂一边一边轮换着浸泡至溪水之中。

正是秋末初冬的时节,溪水明明刺骨般寒冷,可被那蚀骨的痒意折磨的真凉早已失去了冷与热的判断,非但觉得这溪水可爱舒畅,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整个人没入水中。

等到真凉再起身时,溪水已经完完全全地浸透了嫁衣,原本喜庆的红装再无初始的娇艳风采,全都大失形象地贴紧了她的身子,像是失去了原有的灵气与生机。

但是,真凉姣好的身段却在明丽的日光下脫颖而出,有一种欲遮还羞的勾魂韵味,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每一个弧度或曲线都有魅力让男人血脉贲张。

确实,若是能忘记或者忽略她大红色巾帕下的那张丑陋的面孔,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见状能做到欲念无波。

当南宫烈深邃的眸光不受自控地粘滞在真凉的身上,不远处,突然传来三四个男人的呼喊,“皇上——皇上——”

南宫烈循声望去,莽草之后隐现出他那几个已经会合的属下,那几个皆是忠实于他的属下,生怕他独自跑来寻凉妃娘娘会有危险,脸上皆带着担忧与焦急疾奔而来。

在这个荒郊野地,除了真凉,其余皆是血气方刚的大男人,而那几个跟随在南宫烈身边的属下,有一个共同点,因为忠诚职守,往往没有机会接触女人。

南宫烈迅速收回眸光,再度落在衣衫凌乱的真凉身上,越瞧越觉得这个女人可恶、碍眼。

这就是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哪怕顶着一张极其丑陋的脸蛋,也时刻不忘用她那绝佳的身段去勾惑男人,瞧瞧她此刻浑身湿淋淋的模样,整一个狐狸精转世。

随着那些个属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南宫烈的心沉了又沉,俊脸则漆黑一片,这女人暙光大泄的勾魂身段若是被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属下给瞧了去,万一在他们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他这个皇帝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尉迟真凉是他的女人,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女人成为其他男人幻想的对象,哪怕那几个男人皆是他信赖的属下,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

给读者的话:

078:抓抓那儿

意识到自己对真凉的特别情愫,南宫烈趁着几个属下赶到之前,突然出手便将近前的真凉一把从溪水中拽出,眸光犀寒,动作不留一丝怜香惜玉的情面。

这个女人快要把他的面子给丢尽了,他怎么可能体贴她的肢体感受,不把她狠狠揍一顿已经是他格外开恩了!

被强行扯上岸的真凉才勉强站稳脚跟,往上撸高的衣袖便被南宫烈动作粗鲁地胡乱扯下,遮盖住了那些裸着的肌肤。

真凉诧异地瞪着南宫烈,暗忖,他这是嫌弃自己手臂上的红疹难看么?

不等她把事情想清楚,南宫烈已经强行将她打横抱起,双足轻点飘跃而去。

几个快要赶到的属下只见“嗖”一下!

那两道交叠一体的玄红色身影便在他们眼前一闪即逝,等他们返回身追上南宫烈时,真凉已经被塞入花轿之内。

也就是说,因为南宫烈的快动作、重掩护,谁也没有近距离地看到真凉浑身湿淋淋的勾魂模样。

谁也没机会跟南宫烈那般,有暇观瞻那令人血脉贲张的女子戏水图。

车厢里只有真凉一人,马车虽然已经重新启动,但南宫烈没有再上车。

真凉离开尉迟将军府时,并没有携带换洗的衣裳之类,是以只能浑身湿淋淋地坐在车厢里,忍受浑身的不适。

而浑身奇痒无比的真凉又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地按捺得住?因为她不幸被南宫烈点了穴位。

浑身泛滥令人抓狂的痒加上浑身剔骨的冷,那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不知是南宫烈还有仁慈之心,还是南宫烈忘记一并封住真凉的哑穴,以致于真凉在忍无可忍之时,可以在车厢里愤怒地大喊大叫。

“皇上,我要水!我要冷水!我要冰水!我要沐浴!”

“南宫烈!你究竟有没有良心?我快要痒死掉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南宫烈!”

“混蛋……王八蛋……没人性……”

……

无论真凉怎么骂喊,马车外没有任何人会搭理她,若非马车一直处于平稳的行驶之中,真凉恍然以为,外面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马儿在乖乖地自行奔跑。

而事实上,外边的侍卫全都听见了真凉的声音,他们的相貌不同,可脸上的神情却基本相同,在他们印象中,好像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个样子跟皇上说话,敢直呼皇上的名姓,甚至敢直接怒骂皇上!

最让几个侍卫觉得匪夷所思的,不光是凉妃娘娘,还有皇上!

他们发现,无论凉妃娘娘说什么骂什么,皇上都是面无表情,表面看起来像是冷漠无情无所谓,其实却透露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皇上非常宠爱这个新来的凉妃娘娘,否则,依照皇上的脾性,怎么可能任由她怒骂下去?轻者恐怕早就派人封住凉妃娘娘的嘴,重者则还没进宫就将凉妃娘娘下令打入冷宫之类。

没有硬撑多少时间,真凉便因为体力不支,徒留有气无力的哼哼声,再也无法耀武扬威地大喊大叫。

脑袋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地,真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处于昏睡的状态,还是处于半清醒半昏睡的状态。

当真凉觉得自己的神智快要消失的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个有着穿堂风的弄堂之中,冷风从三面吹进马车车厢,猛烈地扑到了真凉的身上,立时,真凉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仿若自己快要陷入美好的梦乡中般舒畅。

因为真凉浑身湿漉,急需换衣沐浴之类,马车就近来到了一个以温泉闻名遐迩的小镇上,南宫烈已经提前让属下包下了一家客栈,再让马车停在这家客栈的院落之中。

偌大的院落之中,除却南宫烈,其余属下已经被他打发。

只手掀开帘布,南宫烈一脚置于地上,一脚跨在马车上,望着车厢里宛若奄奄一息的女子,眸光森寒莫名。

定定地看着她瞌睡的容颜一会儿,南宫烈探手解除了真凉的穴位。

其实,南宫烈明知真凉浑身极痒很有可能是她故意使出的金蝉脫壳之计,按照他无情的性情,该任由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进宫的,管她会不会生病,可是,他偏偏鬼使神差地没有忍心,方才还派人去请了小镇上的郎中,过来给她瞧上一瞧,生怕万一她真的是被毒虫咬了或者得了风寒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南宫烈实在是不明白,这个面貌丑陋的女子,究竟有何魅力,能够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累及情绪,甚至对她另眼相看?

当鱼贯而入的风失去了最初的刺激,真凉快要失去的神智逐渐有回笼之势。

朝着布帘掀开的方向望去,真凉艰难地抬了抬疲惫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一个人影。

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她,想当然地以为,站在她眼前的是她的丫鬟金叶,或者是银叶,总之,暂时性的,她没有想到别人,或者说,她固执地不认为会是其他人。

既然是她的贴身丫鬟金叶或者是银叶,真凉便无所顾忌,身子微微地往前倾了倾,一把抓住南宫烈的手,朝着自己正痒得厉害的胸口重重一放一按,闭着眼使唤。

“这儿痒死了,快帮我抓一抓,使劲抓一抓,谢了。”

帮她抓一抓?

南宫烈犹如被人打了当头一棒,半饷回不过神来。

透过真凉胸口浸水之后略微剔透的衣料,南宫烈清楚地看见她胸口的肌肤已经被她抓住几道狰狞的血痕,可见痒的程度究竟有多厉害!

最要命的不是她的胸口呈暙光乍泄的状态,而是他那一动不动的大手此刻正紧贴在她的胸口,随着她难耐的喘息微微高低起伏,仿佛置身在幽深的山峦间徜徉。

渐渐地,南宫烈不知究竟是她胸口起伏得太厉害,还是他的手在颤抖得厉害。

总之,因为真凉突如其来的动作,南宫累呼吸窒顿,浑身血液仿若逆流。

见自己的丫鬟迟迟不帮自己抓挠,真凉没有耐心了,噘着可爱的小嘴,抓紧他的大手,在她胸口处又刮又按。

胸口泛痒的肌肤触及南宫烈布满粗糙与厚茧的大手,真凉禁不住发出畅快的轻吟。

用别人的手给自己抓挠确实比自己抓挠舒服得多,但时间一久,也远比不上别人亲自出力舒服。

“傻愣着干什么?快帮忙抓呀!”满口埋怨的真凉哪里知道,自己这催促的话说得有多娇嗔,简直惹人心颤。

鬼使神差地,南宫烈被真凉抓紧的大手反被动为主动地发力,在她胸口轻轻地抓挠起来。

从未触及过的山峦竟是如此绵软温润,似还能散发出清甜的幽香,南宫烈的魂魄飞散四开,整个人处于魂不守舍的杂乱状态。

但他心里知道,他最初真的只是纯粹地想要帮她挠痒,而没有其他肮脏的心思,可渐渐地,情况与感觉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嗯……舒服……舒服……再用力点……”

在真凉叫唤得厉害的时候,南宫烈顺着她的需求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自恃稳重擅忍且无情的南宫烈,事后想来此事,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狼狈地隐忍过!

倘若天不是这般亮堂,若是二人身处的不是马车内外,倘若他不是南宫烈,兴许他被她无意蛊惑,早已阵地失守,化身一头凶猛的豺狼!

给读者的话:

079:舒服!继续!

待真凉清醒过来时,被自己的模样着实吓了一大跳。

她的脸仍旧被巾帕蒙着,可身上其余之处,皆是赤呈不说,整个身子,从脖子往下,全部浸泡在一个大浴桶之中。

浴桶中的水不是冷水,却也不怎么温热,对她浑身的奇痒倒是稍有缓释作用。

真凉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进这个浴桶之中的,只能记得自己在马车车厢里又痒又冷直至昏昏睡去的凄惨光景。

抬头张望了所处的房间一番,真凉很快便能确定,这会儿置身的常葫绝对不是皇宫。

也就是说,南宫烈还算有点人性,知道她浑身湿淋之后不宜继续赶路,也知道浑身发痒不宜触碰过热的热水,是以把她带到这儿泡温度极低的温水。

只是……

真凉怔怔地望着自己光溜溜的漂亮身子,暗忖,她的衣裳是谁脫的?不会是南宫烈那厮吧?

在旁人看来,她是他的皇妃,被他亲自伺候脫掉衣裳实在是她的福分,可是,她偏偏觉得心中不快,别扭极了,一点儿也不稀罕。

真凉明白,这肯定是她的心理洁癖发作的缘故,南宫烈那手曾在无数个女人的身躯上游移过,是以她觉得浑身毛骨悚然不自在呢。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真凉心下一惊,以为是南宫烈进来了,连忙抓起水中的布巾迅速盖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浴桶背靠着墙,前方全被三面屏风遮挡,是以真凉一时间不能确定走进来的人究竟是不是南宫烈,不过,身处陌生之地,除了南宫烈,她暂时想不到其他人。

“哟,姑娘醒了?”来人绕过屏风,出现在真凉面前的竟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左手拎着一桶热水,右手拿着一个水瓢,对着她笑得一脸温柔。

真凉的心一顿,点了点头之后,心里疑惑的话立即脫口而出,“我的衣裳是你脫的?”

妇人俯身放下水桶,笑着点了点头,“你那个情郎看着不好相与,却比一般男人识大体呢,懂得没娶回家的姑娘不能冒犯的道理。”

真凉心里一阵恶寒,他那是识大体么,他明明是不屑碰她这种丑女好不好?

妇人探了探浴桶里的水温,觉得水温有些太凉了,便将木桶里的水舀了一瓢,缓缓地倾倒进去调匀,嘴里则念叨着。

“姑娘,你那情郎可关心你呢,让我时刻注意这水温,及时添加热水,生怕你冻了去。哦,我男人还受他的嘱托,出门去找我们镇上最好的郎中了,想必一会儿就到了。”

闻言,真凉撇了撇嘴,没想到南宫烈还会给她请个郎中,她还以为,他不会顾及呢。

妇人在一旁继续调适着浴桶里的温水,真凉则一声不吭地坐在浴桶内,故意强忍着浑身的痒意不去触摸。

她身上的红疹早就被妇人看到过,是以她不是因为害羞而不敢触摸,而是心中懊恼至极。

她明明是一门心思想要逃跑的,可到现在为止,她究竟做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非但没有逃跑的举动,甚至,还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恶劣感觉。

在荒郊野地的时候,若是她能忍受身上的奇痒,别只顾着用溪流水除痒,这会儿可能她已经逃离了南宫烈的掌控。

当机会来临的时候,她居然只顾自己身上的不适,没有好好去珍惜,真是悔之晚矣。

好在,向来乐观向上的真凉很快便找到了安抚自己的理由。

没有在预定的时间里抵达皇宫,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还有机会出逃。

她知道,她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上的奇痒给解掉,否则,若是继续被不断加重的奇痒所缠,受尽折磨,她哪有精力谋划出逃之事?是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好生利用这得之不易的机会。

“大姐,能给我拿一碗盐水过来么?”真凉突然对着妇人启口。

她明白,若是问这个妇人索要东西,一定会被南宫烈知晓,一旦她索要的东西是直接的盐巴,南宫烈肯定会起疑,所以她将盐巴改成了盐水。

妇人一怔,好奇地问,“姑娘要盐水做什么?”

真凉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道,“我牙疼,想用盐水漱漱口。”

盐水确实能杀菌抗炎,这是民间几乎家喻户晓的事,妇人了然地点了点头,调试好浴桶里的水温之后,便拎着桶出了客房。

不一会儿,妇人便将热腾腾的盐水端了进来。

趁着妇人离开的时候,真凉已经从浴桶里起身,穿上了放在浴桶旁安放着的崭新衣裳。

那是一套乳白色的衣裙,还配有乳白色的面巾,显然是准备给她遮脸用的。

真凉看见这套衣裙的时候,以为一定是妇人所在的客栈所提供的崭新衣裳,哪怕不是,也是从小镇上随便买来的,可是,当她的手触到衣裙的质地,眼睛看清衣裙的绣工与绣花之后,隐隐明白,这肯定不是客栈或者小镇所能提供得起的衣裙。

显然,这衣裙出自宫廷,即便是清淡低调的乳白色,近看也是尽显奢华。

真凉刚刚接过妇人手中的盐水,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有个声音浑厚的男人轻轻地叩了叩门,“婆娘,郎中请来了。”

那是妇人的男人,妇人对着真凉眉开眼笑,“姑娘,郎中来了,请他进来么?”

真凉点了点头,“麻烦你请他进来,多谢。”

妇人走出屏风,真凉便赶紧将盐水大口喝下,继而擦了擦嘴,也走出了屏风。

未久,妇人领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郎中进来。

尚未坐定,老郎中便不悦地看着妇人,眯眼下起了逐客令,“老朽看诊有个规矩,闲杂人等一律避开。”

想来医术高明者皆有不少规矩与脾气,真凉朝着妇人使了一个眼色,妇人便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真凉朝着老郎中做了一个客气的请坐动作,心中暗想,她刚刚喝下盐水,起效应该没那么快,不知道这老郎中医术究竟如何,能不能诊断出她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虽然这个老郎中看上去架子很大、资格很老,不过她相信,菊晨光作为后起之秀,一定有他的厉害之处,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谁能想到那般劲道的“奇痒一日夜”,解药居然是最为普通的盐巴呢?

老郎中微驼着背,进门之后第一次朝着真凉抬起了眼皮,不咸不淡地瞅了一眼,不知是他故意还是眼神不好的缘故,像是没看到真凉指着的那条椅子,故意坐到了真凉自己准备入座的椅子上。

真凉撇了撇嘴,也没有跟他计较,便绕到了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下。

紧接着,老郎中没有立即替真凉看诊的意思,反倒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自斟自饮起来。

古怪!真是古怪的老头!

这老郎中举止无礼古怪,但真凉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拖了拖椅子,挨近了他坐,继而一边耐心地看着他,一边想着心思。

该怎么从南宫烈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呢?

老郎中又抬眸觑了一眼处于神游之态的真凉,突然口气不善地沉声吩咐,“过来,替老夫捶捶背。”

什么?捶背?

真凉猛然间回神,诧异地望着老郎中,唯恐自己听错了,这个老郎中姿态高架子大也就罢了,这会儿居然还吩咐她伺候他?有没有搞错呀?

这老郎中,她怎么觉得越瞧着越觉得有问题?

见真凉一动不动没有答应的意思,老郎中索性直接呵斥她道,“既是有求于老夫,难道不该动作殷勤些?礼尚往来的道理不懂?”

真凉只觉这老郎中火眼金睛的,像是能看穿她肤浅的心事。

虽然暗觉不对劲,且越来越觉得不合常理,但真凉还是乖顺地站了起来,走到老郎中身后,一下又一下地替他捶起了背,神游的心思也慢慢地转到了老郎中的身上。

片刻之后,真凉的双眸便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个老郎中她从未见过,可这副坚实宽阔的肩膀,她很笃定,绝对不可能属于年过六七旬的老人所有。

这分明是一具年轻的男性身躯,不消她脫去他的衣裳细看,也能准确判定。

只是,真凉想到老郎中那张布满沧桑的老脸,秀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故意加重了手里的动作,捶到连她自己都觉得很痛的时候,真凉佯装无知无觉地问道,“大夫,我捶得如何?”

老郎中微微点了点头,舒服地喟叹一声,“舒服!继续!”

真凉撅了撅嘴,心里想着,这人还真是皮厚肉燥,她捶那么重他还觉得舒服?真的假的?

渐渐地,真凉改捶为揉捏,力道更是竭荆葫能地使出全部。

而老郎中也没有提出任何不满的异议,像是享受至极,多吭一声也成多余。

真凉揉着捏着,双眸则大睁着在老郎中的头部细细查看,终于,被她发现了疑似漏洞的漏洞!

在老郎中的耳根附近,有两处肌肤的颜色略有区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显然,这是易容的痕迹,这个老郎中的脸上八成贴着人皮面具之类。

给读者的话:

080:太想念

揉着捏着,真凉悄悄停下手里的动作,猛地将双手探向老郎中的耳畔,稍稍用力一掀一扯,一张连皮带发的虚假伪装便被她一把撕开。

顿时,一张熟悉的俊逸脸庞出现在真凉面前。

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真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在她穿越过来时第一个见到的男人——闻争鸣。

当然,她深深地记着他不是因为身躯里还留着从前的尉迟真凉对他的记忆或感情,也不是因为他长得相貌英俊,而是那时的他是以光溜溜的、与其他女人苟合的姿态赫然呈现在她眼前,直接刺激到了她的眼球,以及她初来乍到的弱小心灵。

“是你?”立时,真凉眸光放冷,口气生疏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对于这个男人,她真的无法有丝毫好感,一方面,他背叛舍弃了曾经的尉迟真凉,一方面,他刻意将他与其他女人苟合的姿态给她看到。

她不是那种荒婬的女人,也不是那种看透人生的高人,怎么可能不对他那惊天动地的第一次出场印象深刻?是他害得她别说见到他,即便是听说他,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温泉池那火热婬糜的一幕。

闻争鸣缓缓站起身来,虽然还是穿着老郎中的陈旧衣裳,却不再佝偻着脊背,而是像个正常的年轻男子一般,挺拔立于真凉身前,深深地看着她,继而不自觉地伸出两只手,想要触摸她的脸。

真凉怎么可能愿意让他碰到?及时退后一步,便躲开了他的触碰。

闻争鸣伸出的手生生僵直在半空中,又尴尬地垂落,薄唇动了动,情真意切地表露心迹道,“凉儿,无论你怎么恨我,对我而言,尉迟真凉是我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唯一。”

真凉忍不住冷哼一声,替那个已经灵魂不见的尉迟真凉抱不平道,“尉迟真凉受不起你这虚情假意。”

她觉得自己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尉迟真凉若当真是他唯一想娶的女人,他为何要在她的容貌变丑之后,逐渐冷淡她,舍弃她,背叛她,甚至在她的面前与其他女人苟合?

都说爱一个人绝不能使她收到伤害,他最终给了曾经的尉迟真凉什么?是天大的伤害!

或许,尉迟真凉就是因为亲眼见到他跟其他女人苟合,才会突然气死的。

是以,哪怕现在的她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她也觉得这个男人不可饶恕!

她跟曾经的尉迟真凉没有什么感情,不会为她报仇雪恨,但她却能做到跟这个恶心的男人老死不相往来。

丝毫没有介意真凉满腔满脸的嘲讽之情,闻争鸣朝着真凉上前半步,黑眸里讳莫如深,说得一脸恳切,“凉儿,就算全世界的男人会对你虚情假意,但唯独有一个人不会。”

这男人,越说越恶心了。

真凉嘴角的讥诮不由变得更浓,“我觉得这话你应该这么说,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会对我真情实意,唯独有一个人不会,绝对不会。”

感受到真凉心中对自己的冷淡与无情,闻争鸣黑眸中痛楚流溢,“凉儿,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是,放弃你,是我自私,我不该在你的面前跟别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应该背着我跟别的女人那样?”

闻争鸣眼里的痛楚看起来像是真的,声音与话语也带着十足的诚恳,但真凉自恃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尉迟真凉,是以不可能再对他产生任何或感动或怜悯的情愫,更不想跟他多作争论下去。

那些,对她而言,都没意义。

“凉儿,是我罪该万死,我……”

不等闻争鸣说完,真凉凛然将他的话再次打断,“闻争鸣,想必你已经听说了,除了上次在温泉馆,我对你的其他记忆已经全无,是以你不必跟我叙旧,觉得亏欠我什么,从我失忆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两清了,请你记住。”

“不——”闻争鸣上前,强势地牵住真凉的双手,一字一顿,眸光坚定道,“凉儿,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真凉自信一笑,扯谎,“放心,我不会,我已经拜托菊表哥为我配置一种药剂,只要吃下去,便永远能封住从前的记忆。”

闻言,像是跟菊晨光有着很深的积怨,闻争鸣满脸不屑道,“菊晨光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有那种本事。”

“不信等着瞧好了。”真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则在替菊晨光感到气愤,这话幸亏菊晨光没听见,若是听见了,他不得吐血三升?

“凉儿,别相信其他男人,信我,只信我,终有一天,你的脸会恢复从前,你的记忆也会有我,而你的将来,更会有我。”

真凉觉得自己再也听不下去这些肉麻的恶心的却丝毫打动不了她的话,奋力从他手里将手抽回,轻佻道,“好,我相信。”

明知真凉说的是反话,闻争鸣还是将其当真了似的追问,“真的?”

真凉翻了个白眼,“假的。”

“凉儿……”

想着闻争鸣扮成老郎中进来见她的事,真凉不想再跟他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赶紧问道,“时间紧迫,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趁着我进宫的日子,你假扮郎中进来,究竟想做什么?该不会是只是跟我来叙叙旧的吧?还是……你有本事带我走?”

说着说着,真凉的如意算盘便自然而然地打了出来,虽然她并不愿意跟闻争鸣有什么关联,但是,他既然有本事扮成郎中进来不被南宫烈等人发现,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本事带她逃离?

有资源不利用的是傻瓜,真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抱着利用他的心态,跟他好好谈谈合作事宜。

谁知,闻争鸣面色为难地摇了摇头,“凉儿,闻哥哥没有办法直接将你带走。”

这么快就破灭了她的希望,真凉拿眼使劲瞪他,“那你来个毛?”

闻争鸣一愣,但很快便眼神宠溺地望着真凉,扯了扯嘴角,虽然他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也不明白真凉怎么编出这种调调,但基本上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虽然闻哥哥没有办法直接将你带走,但是,闻哥哥能竭尽全力助你逃走。”

“你不会一口气说完?讨厌。”真凉嘴上说着气话,心里却极为激动,像是又看到了出逃的灿烂阳光,“喂,刚刚你一直自称我,这会儿干嘛自称闻哥哥,请别自称闻哥哥好吗?我不喜欢鸡皮疙瘩。”

闻争鸣微微一笑,声音温柔,“闻……那是因为我太想念你叫我闻哥哥了。”

真凉沉下脸低吼,“说正事。”

小女人迫切逃跑的心思显而易见,闻争鸣一脸欣慰道,“虽然我会竭尽全力,但是,我们的对手毕竟是皇上,胜算很低,这样你还愿不愿意一试?”

“当然。”

“逃跑的过程会让你受些苦难,也不怕?”

“不怕。”忽地,真凉转了转眼珠子,脑袋里灵光乍现,立即问道,“闻争鸣,今日跟踪皇上马车的,不会就是你吧?”

闻争鸣俊脸上泛起苦笑,坦荡地承认,却满口自嘲,“不是我还能有谁?没有哪个傻瓜跟踪人却一直不现身的,你说是不是?”

饶是真凉不喜欢闻争鸣,但对于他跟踪的本事,她也不得不十分佩服。

现在事情显而易见,闻争鸣跟踪马车,完全可以不被发现,他却故意闹出动静让南宫烈发现,为的不是抢人、刺杀之类,而是迫使马车不得不改道,而马车一旦改道,按照地理位置,一行人必定要经过温泉小镇。

只是,真凉不明白,闻争鸣是怎么算计到在这一路上,她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的?若是她乖乖地待在马车里,他又会想什么办法见她?

对于这个问题,真凉觉得,只有知道闻争鸣打算用什么方法助她逃跑之后,才能认真地想一想。

能够有本事在南宫烈发现被跟踪之后,却无法得知其人是谁,说明闻争鸣的本事着实不赖。

若不然,他这会儿哪能以郎中的身份来替她诊脉,恐怕刚刚出现在客栈,就已经被南宫烈的人给拿下了。

因为这个不得不佩服的认知,真凉对闻争鸣寄托了鲜活的希望。

她明白,闻争鸣跟三爷不同,闻争鸣跟曾经的尉迟真凉终归是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联,不论他帮助她逃跑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他主动开口,为的肯定是情,她觉得完全没有怀疑的必要。

而三爷不同,三爷曾经败给过皇上,因而十分忌惮皇上,并且,他还欠着尉迟锋的恩情。

三爷……真凉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她怎么又想起那个男人?还拿他跟闻争鸣比较?他们两个能比吗?

赶紧挥去三爷带给她的心理创伤,真凉定定地望着闻争鸣,问,“你真的有办法助我离开?什么办法?快说!”

毕竟闻争鸣的父亲是闻尚书,闻争鸣做不到堂而皇之地与南宫烈作对,只能暗地里助她一臂之力,这点真凉完全可以理解。

闻争鸣肯定地点了点头,还是原先的那句话,“没有完全的胜算,但也不是没有希望。”

“别耽搁时间了,快说重点。”真凉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心知若是两人在房间里太久,势必会引起南宫烈的怀疑,因而着急地催促起来。

081:你是我的

闻争鸣一见着真凉,便兴奋地忘记了来见她的初衷,这会儿被她一提醒,想到南宫烈的厉害与手段,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这里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温泉小镇,家家户户皆有温泉,每家客栈更是提供了供顾客享受的常葫,待会我会跟皇上说,你身上的红疹需要浸泡温泉水四个时辰方能解除。”

“温泉?”真凉不由地紧紧地蹙起了眉。

因为见过闻争鸣跟女人苟合的那幕,且记忆犹新,甚至在精神上被荼毒,是以真凉对温泉难免有了成见,使得原本令人有所期待与欢喜的温泉变了味道,一提起便容易想到他们那火热纠缠的一幕。

一个能令她感到别扭的特定常葫,哪怕是换了地方,她仍旧是不喜的。

“为什么一定要浸泡温泉?我不喜欢浸泡温泉,就不能换种方式?”真凉忍不住抗议。

闻争鸣像是看透了真凉的心思,一只手轻轻地放至她的肩膀上,眸色颇为尴尬地继续解释。

“客栈的每间独立温泉池格局四方,共有四个排水出口,其中有一个排水出口,每隔一个时辰停排水一刻钟,洞穴……大可通人,凉儿,懂我的意思了么?”

真凉稍稍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闻争鸣的意思,虽然钻排水的通道不是她乐意之事,但为了逃离南宫烈的掌控、远离皇宫,这种委屈与艰苦她应该受得了。

感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力度在隐隐增强且在变暖,真凉侧了侧肩,避开闻争鸣的任何触碰,对着他点了点头,“你这主意不错,我会尽力一试,希望能成功。”

虽然心里闪过失落,但一想到能够阻止真凉进宫变成皇上的妃嫔,闻争鸣黑眸里还是闪出希冀之光,“凉儿,我会在管道的出口等你,不见不散。”

真凉最受不得闻争鸣对自己情意绵绵的模样,不是因为她不是原先的尉迟真凉,而是她已经认定他是个负心薄情之人,明明已经在身体上背叛了尉迟真凉,却又对她摆出一副深情如昨的模样,着实让她觉得恶寒,难以消化。

“别说什么不见不散,你都已经强调了两次,没有完全的胜算,万一失败了,何来不见不散?这样吧,麻烦你等四个时辰,四个时辰之后若是还没见到我,答案不言而喻,你离开即可。”

闻争鸣自然看清楚了真凉眸底的不屑与鄙夷,却还是满脸激动道,“凉儿,谢谢你让我等你。”

真凉翻了个白眼,“别误会,我只是想利用你逃跑,我不打算做南宫烈的女人,但并不意味着,我还有可能做你的女人,对于这点,希望你搞清楚。”

闻言,闻争鸣的眸光瞬间黯然,所有的幻想被她这一句无情的话瞬间破空。

但他很快便给自己打足了鼓励之气,“凉儿,失忆之后的你比以前狠心多了,不过,我仍旧喜欢。不管是你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不管我带给你多大的伤害,有一点却永远不会改变,那便是,我从来都不曾有过将你拱手让人的念头,哪怕对方是强大的皇上。”

真凉轻嗤,“待会我若是没能从管道逃出去,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你还是将我拱手让给了皇上,不是么?”

虽然真凉对以前的尉迟真凉不理解,但是,通过金叶与银叶的说道,也大体明白了她的性子,若是闻争鸣没有在身心上背叛过尉迟真凉,那么,尉迟真凉宁愿死,都不会答应进宫为妃。

她不知道尉迟真凉在得知闻争鸣背叛自己后会不会死心进宫,她只知道,因为她不是尉迟真凉的那种性子,是以她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寻死觅活。

她懂得,只爱值得爱的人,而她自己,暂时是这世上最值得自己爱的人。

“不,凉儿,你误解我了,即便你不得不进宫,我也并不认为,自己将你拱手让给了皇上。”闻争鸣看着真凉乳白色的面巾,眸光沉痛地沉下声音道,“皇上拥美人无数,定然跟那些鼠目寸光的男人一样,不屑碰你。是以,即便你进宫为妃,我也较为放心。”

闻争鸣这话真凉特别不爱听,禁不住反驳,“你怎知道皇上鼠目寸光?也许,比起女人的相貌,他更爱女人的心。”

真凉这话显然话里有话,暗讽闻争鸣以貌取人。

闻争鸣俊脸苍白如纸,欲言又止了一番才道,“凉儿,你知不知道,若非造化弄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我皆能爱你如初。”

闻言,真凉满脸不屑,索性下起了逐客令,“你在这儿待的时间太久了,可以离开了,好走不送。”

闻争鸣似有满腔的心事欲跟真凉诉说,却找不到机会与措辞,张了张嘴,闻争鸣趁着真凉不注意,执起她的一只手,快速地在她的手背上落下深深一吻,在真凉反应过来之前又立即松开。

“你——”

反应过来的真凉眸中含怒,正欲大声斥责,闻争鸣竟又情不自禁般地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吐出的话像是重复过无数次的梦呓一般。

“凉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闻争鸣百般不舍地松开真凉,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真凉望着闻争鸣离去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心里则忍不住蹦出一句:你是我的个屁呀。

果然如闻争鸣所言,没过一会儿,妇人便进来传达了老郎中留下的话,说真凉需要去泡四个时辰的温泉。

其实,真凉喝下盐水没多久之后,身上的红疹虽然没有立即消失,但身上的痒意已经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完全可以忍得住不去抓挠,而那些红疹,因为盐水的作用,既没有增多,也有了变淡消减的趋势。

在妇人的带领下,真凉走进了一个私人专享的小温泉池,背倚靠山,上盖草亭,场面极为雅致漂亮。

在通往温泉池的路上,真凉以为会碰上南宫烈,没想到却一直不见他的人影,为此,真凉不禁担忧地想,他会不会已经在温泉池等着她,充当监督她浸泡温泉的监工?

直到她走进温泉池,发现里头并没有南宫烈的身影,这才暗吁了一口气。

殊不知,好戏皆在后头。

给读者的话:

082:多情

为防万一,真凉问妇人,“我那未婚夫去哪儿了?”

妇人一边忙活着手下的活儿,一边笑着回答,“他跟几个属下正在喝酒,正酣着呢,姑娘要我去请他过来么?”

闻言,真凉脸颊一红,“别,别去打扰他们的雅兴,而且,我喜欢一个人。”

妇人眸光暧-昧地望着真凉,以为她这是故作姑娘家的矜持,是以才说着言不由衷的托词,忍不住戏谑,“未出嫁的姑娘就是脸皮薄,等你们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一定要尝试一起浸泡温泉,这里头的乐趣可多着呢,保准你们试了还想试。”

妇人这话说得虽不算露骨,却也很是明显,真凉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闻争鸣跟那女人交缠的那幕,那也许便是妇人口中所津津乐道的乐趣吧?

愣愣地想着,真凉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自己的思绪,竟自然而然地将闻争鸣跟那女人替换成了南宫烈跟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意识到自己想得过分离谱的时候,真凉脸红耳燥,若非当着妇人的面,她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怎么能把自己跟南宫烈想到一起去呢?丢不丢人?

妇人见真凉红着脸不住发怔,像是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也没点破,热情道,“姑娘,我伺候你下水吧。”

真凉客气地笑了笑,拒绝,“我想一个人待着,你出去吧,多谢。”

妇人平日并不怎么伺候客人,今日因为收了南宫烈很多钱,是以主动揽起了伺候人的伙计,这会儿真凉不要她伺候,她也乐得轻松,交代了她几声,便笑着离开了。

在离开前,妇人跟真凉信誓旦旦地保证,每间正在使用中的独立温泉池若是没有她手上独一无二的钥匙,其他人谁都进不来。

听见妇人的锁门声之后,真凉赶紧寻找起了排水的出口。

没一会儿,四个出水口的位置都被她找到,但是,因为每个洞穴此刻都在汩汩地往外排着水,是以真凉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会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停排水一刻钟的洞穴。

她没办法算计停排水的时辰,只能轮番在四个排水口之间走动,直到发现哪个洞穴停排水了为止。

此时仍是上午的时辰,温泉池的光线却极为暗淡,在水雾缭绕的氛围之下,仿佛夜已深沉。

虽然闻争鸣提出了四个时辰的建议,南宫烈等人又在聚众喝酒,但真凉还是生怕夜长梦多有个万一,是以,她知道抓紧时间逃跑才是上策。

突然之间,真凉走到的一个出水口处,水流的汩汩声戛然断了,水停止了排出。

真凉连忙眺望了一下其他三个出水口,发现其余三个出水口仍在持续不断地排着水。

也就是说,她找到了会停排水的洞穴,并且到了可以逃跑的时辰!

黑漆漆的洞穴显得空荡荡深幽幽的,却充满了生的希望。

若是她能在一刻钟内爬出去,她就能逃离南宫烈的掌控,过她想要的生活。

她不知道这个管道究竟有多长,一刻钟的时间究竟够不够她爬出,不过,念及闻争鸣的建议,想必时辰一定是足够的,但是安全起见,最好在停水的时刻,立即爬出去显得最为稳妥。

事不宜迟,真凉回头望了一眼入口处的方向,咬了咬牙,决定拿出豁出去的劲头往外面爬。

刚猫着腰将自己一半的身子爬进洞穴,真凉耳边清晰地传来大串钥匙的声响。

叮叮当当——

除了钥匙的声响,好像还有女人的询问声,“姑娘,我进来了?”

真凉顿住爬行的动作,脑袋在飞快的运转,若是她现在继续往里头爬,妇人一进来便会发现她失踪,而妇人一旦发现她失踪,必定会立即通知南宫烈,而一旦南宫烈知道她失踪,聪明如他,一定会很快发现她从何处逃跑,也就是说,也许等到她爬出排水管道,管道出口守着的人虽然确实有闻争鸣,却恐怕还有抓着闻争鸣的南宫烈。

到时候,她的罪状可不是逃婚那般简单,而是多了一条跟奸夫私通的罪行吧?

所以,在钥匙的声音消失之前,真凉已经将身子完全退出了洞穴之外,站起来之后便跑到了温泉池边。

此刻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大半全湿,她若是这么站着,很有可能会引起妇人的怀疑,是以真凉快速地将身上的衣裳脫去,随手扔在了地上,只穿着亵-衣亵裤走进了温泉池中坐下,摆出一副正在浸泡温泉的姿态。

她知道,这一刻钟想要逃跑的计划已经落空了,哪怕妇人很快就会离开,她也不能拿一刻钟不到的时间去冒生命之险。

也就是说,她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个时辰的下一刻钟。

脚步声临近时,真凉抬起头,佯装吃惊地望向妇人,脸上明明白白地写满了不悦,“你怎么又进来了?”

妇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着饭菜与点心。

“姑娘,不好意思打扰了。”妇人自然看到了真凉脸上的不欢迎,却仍旧是笑着解释,“这是你未婚夫让我送来的,怕你饿肚子呢。”

原来多事的人不是妇人,而是南宫烈,真凉只能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谢谢,放着吧。”

“姑娘的未婚夫可真是贴心周到。”妇人将托盘放在池边,顺便让真凉放心道,“姑娘好生泡着,除非是遭遇了劫匪,否则,不会有人来打扰姑娘了。”

妇人第二次离开之后,真凉一脸沮丧,南宫烈啊南宫烈,你那么冷冽无情的一个人,这会儿多什么情呢?虽然她很饿,可是,她还是有力气爬出去的。

浸泡着温泉水的感觉不错,真凉想着反正还要等上一个时辰,便没有起来。

一把揭掉巾帕,真凉将自己的脸洗了洗,最终将脸上的大红色胭脂完全清洗干净,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既然她刺激南宫烈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顶着这张可怖搞笑的脸也没必要了。

饭菜的香味不断地扑到真凉的鼻息之中,她也确实是饿了。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她便将池边的饭菜美美地吃了起来,告诉自己填饱了肚皮,待会爬管道更有力气。

在她吃饭的时候,唯一一个安静的排水口又恢复了汩汩汩的排水声。

真凉不由地加重了咀嚼米饭的力道,暗骂南宫烈是个混蛋,大混蛋!

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感激他派妇人来给她送饭的,因为他让她出逃的事泡了汤,实在是可恨,可恨极了。

083:名节已失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过去,真凉惬意地闭着眼靠躺在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双手掬水泼洒至身上。

她身边没有计时工具,所以她不敢犯困睡去,只能靠不停歇的动作促使自己时刻清醒着。

原先满身的红疹并没有完全消失,但不近距离细看,已经看不出特别触目的痕迹。

温暖舒适的温泉水滋润着她的身子,整个温泉池只有她掬水泼洒的声音,着实令她浮躁紧张的心陷于片刻的安宁。

只要谨记着待会要做的事,她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管好生享受一番。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有隐隐的脚步声从远及近地传来。

真凉心中一凛,却懒于睁开眼睛。

这次她可能太专注于享受温泉了,居然没有听见妇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

真凉不信那妇人方才没有看懂她的脸色,没有听懂她不想再被打扰的话,并且妇人临走前还保证不会再来打扰,可才过了半个时辰便食了言……

她平生最讨厌食言之人。

真凉的心莫名地烦躁起来,心里像是窝了一团火,亟待发泄。

那妇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多事之人,恐怕又是南宫烈让她送什么东西过来吧?

真是讨厌!南宫烈真是讨厌!

不分青红皂白地,真凉就把南宫烈当成了罪魁祸首。

为了保证排水管道待会停排水的时候,妇人不会又突然闯进来破坏,真凉眸色冷淡,语气则颇为不悦道,“大姐,你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我那多事的未婚夫又让你送什么来了?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我这儿除了安静,什么都不缺。”

按理说,真凉此话一出,妇人无论心情如何,都会回应她一句两句,可是,真凉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妇人的声音。

这也太奇怪了!

倒不是她觉得妇人没有资格生气,而是觉得像妇人那种热情的待客之道,不出声很是反常。

难道妇人被她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像她说的话也没严重到那种地步吧?

难道……

心中极为不安地咯噔一下,真凉猛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帘中的人影,哪是什么妇人?分明是负手而立的南宫烈!

一张俊脸一如既往地冷冽阴沉,颀长的身影如亭亭玉松,仿佛他擅闯真凉所在的温泉池是件天经地义之事。

真凉清晰地听见,有不屑与鄙夷的冷哼从南宫烈的鼻子底下轻轻哼出。

毫无预料地对上南宫烈那双深邃的凤眸,真凉毫无遮掩的脸蓦地宛如火烧,那两块褐斑在红晕的衬托下,显得更为醒目。

真凉脸红害羞不光是因为自己的丑脸终于真实地展露在南宫烈的眼前,还有此时此刻,南宫烈的眸光已经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脸上移开,一眨不眨地扫视着她几近裸呈的身躯,眸色肆意而玩味。

那明明是一双毫无感情与温度的凤眸,却带着矛盾的热度,仿佛能穿透她的亵-衣亵裤,看到其后的旖旎世界,从而掌控她的整个人。

真凉所着的亵-衣按现代人的水准来说,不过是一条宽吊带的露脐背心,而她的亵裤宛如一条宽松的四角短裤。

比起肚兜与现代的三-点式游泳装,甚至是盯字裤,真凉这一身亵-衣亵裤已经很是保守,可是,当白色的亵-衣亵裤被水染湿,那保守的程度便彻底瓦解了。

染湿的布料色泽几近透明,而且因为紧贴着她的肌肤,将她身上的凹凸之处赫然显现,使得那些布料的存在感若有所无,宛若皇帝的新装一般可笑。

真凉将身子使劲地往下沉了沉,可泉水清澈如许,即便她将肩膀浸入水中,南宫烈恐怕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胸前的旖旎风景。

极其羞赧之余,真凉只能双手抱臂护住胸口。

她倒是想走到池边穿起衣裳遮掩,可她知道,一旦穿上衣裳,便意味着她已经浸泡完毕,可以跟着他启程进宫了。

所以,她只能忍受着被他用眼神肆意調戏的屈辱,继续浸泡下去,直到他离开。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温泉池在那般安静的情况下,她却没有听见钥匙开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恐怕凭借这个男人的本事,进来根本就用不着钥匙,而且走路也能不发出任何声响。

这男人不是在跟属下喝酒喝得快活吗?怎么会突然闯到她这儿来?

他这一来,她还怎么从排水的管道逃跑?

距离洞穴停排水的时间虽然还有,但她无法保证,这个男人会不会一直留在这儿,或者直接将她带走?

她得用什么办法把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快些赶出去?

说实话,她真不想再等下一个时辰的下一刻钟,因为失败越多,她心里的不安也越多,对于成功的信念也越发薄弱,所谓的夜长梦多,大体便是如此吧?

而她这个夜,还没进行到一半,梦就来了好几个,着实让她愤恨。

狠狠一脚踹在了水面上,激得水花四溅,真凉先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与抗议。

继而,她再怒气冲冲地瞪着南宫烈,一脸不欢迎地启口。

“皇上,虽然今日是我嫁你为妃的日子,但我此时尚未进宫,是以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所谓人言可畏,我不希望自己在进宫之前便失去了该有的名节,待我身上不痒了,红疹消失了,我自会去见皇上。这家客栈的温泉池很多,请皇上暂且回避。”

南宫烈眸光森冷地瞄了真凉一眼,仿若没有听见,突然侧身朝着排水口的方向大步走去。

立时,真凉心弦一紧,难道闻争鸣被他抓住招供了?或者他神通广大,灵感乍现,自己意识到了她出逃的念头与路径?

真凉暗暗告诫自己,不管是何种可能,在南宫烈没有戳穿她之前,她可不能乱了阵脚,没有屈打便成招。

像真凉刚开始那般,南宫烈在四个排水口之间来回走动,最后停在了那个会停排水的洞穴处站定。

真凉的心猛地一沉,这男人,怎么练就的火眼金睛?

接下来,他会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么?

南宫烈一声不吭地站着,没有再移动步伐,眸光也没有从洞穴处挪开,真凉心跳如擂鼓,做好了他各种嘲笑她的心理准备。

谁知,真凉等了半天,确实等到了南宫烈一句充满嘲笑的话,不过却与洞穴排水无关。

他说:“你的名节早在两日前便已经丢失在艾县,是以此刻你还有何名节可言?”

真凉的心一边安了,一边却躁了。

南宫烈轻飘飘的两句话,对她而言,却犹如晴天冷霹雳,气得她咬牙切齿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看来,两日前她逃婚,不光是尉迟家的人知道了,连南宫烈也知道,而且,凭借他的能力,恐怕将她所遭遇的细节都能调查得清清楚楚。

而他所谓的她名节已失,指的是什么?是指她被老林关起来,还是被明哥碰过了手?抑或是跟三爷有了那些亲密之举?

对一国之君而言,即将变成妃子的女人在进宫之前跟其他男人有了亲密的肌肤关系,即便并没有失去清白,也跟被戴了绿帽子没什么区别。

意识到这一点,真凉心中无法自控的羞愤逐渐消失,代之以一种自暴自弃的骄傲与得意。

远远地望着南宫烈的侧影,真凉微微勾唇,“既然皇上嫌我名节已毁,何必委屈地接我进宫?大可以放我离开,说我在进宫的路上被刺杀身亡即可。”

这会儿真凉只是在尽情地抒发自己的不满,而并没有寄希望于南宫烈会因此放走她。

若是南宫烈愿意放走她,在马车上便会答应,不会到这个时候再来答应,这也应该是男人劣根性的一个方面。

你越是想要离开他,越是不把他当回事,他越是不会放你离开,哪怕他根本就不喜欢你,甚至是讨厌你,因为你对他的不在意不稀罕伤害了他的脸面,挑战了他的耐性,怠慢了他的自尊心。

当真凉以为南宫烈不会再理会自己的时候,南宫烈竟又开口道,“想不想知道我不放你离开的理由?”

“请皇上随意。”好奇心所致,真凉自然是想要知道正确答案的,可是,她又非常明白,这种事强求不来,他若是不想告诉她,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他若是想告诉她,她最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免得他临时改变主意。

似乎看穿了真凉欲擒故纵的把戏,南宫烈冷哼一声,蓦地吐出一句,“暗三喜欢的,朕都不会让他欢喜。”

暗三?暗三是谁?

真凉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便是三爷,她出逃之后见过的男人,除了三爷,谁有本事让南宫烈这般在意与忌惮?

虽然南宫烈说话的口气淡然,其中没有夹杂着太过阴狠的东西,但真凉还是主动地站到了三爷那边,为他感到愤怒与不值。

愤怒是因为南宫烈不分青红皂白地跟他抢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不值的是她觉得三爷根本就没必要为了南宫烈这种男人退让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自己喜欢的女人?

真凉嘴角溢出讥讽一笑,她是三爷喜欢的女人么?也许是,但绝对不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喜欢的女人,否则,他怎么忍心放弃她?

想到那个不该想的人,真凉黑眸里氤氲起雾,自己却毫无察觉。

给读者的话:

084:剔透的风景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发话,谁都没有再看谁,各自都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直到南宫烈面前的洞穴排水汩汩声突然停了,两人这才回过神般地动了动。

南宫烈在想什么真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快要被这个男人给逼疯气疯了,真恨不能冲上去一棒子将他打晕。

第二次从排水管道出逃的机会,她竟然又丢失了!

实在不是她不努力,而是前来破坏的人厚颜无耻!

倘若此刻站在温泉池的是妇人,真凉即便郁闷,还是会对洞穴的下一次停排水充满希望充满期待,只是很可惜,站在温泉池的男人偏偏是南宫烈。

真凉压根儿就不知道,南宫烈究竟什么时候会出去,更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

请他或者赶他出去已经不可能,真凉只能打起了让他即便留着也对她的出逃无能为力的主意。

看到自己身上浅色的红疹,真凉想到了菊晨光送给她的十包药粉。

她还记得,在马车里将药粉全部倒出又放回的时候,那包叫作“呆瓜一时辰”的药粉她放在了荷包最上层,是以,只要她能拿到荷包,即便不去看,也能准确地拿到“呆瓜一时辰”。

打定主意之后,真凉便轻轻地挪到散落着自己衣裳的温泉池边,一边眼睛死死盯着南宫烈的侧脸,一边从衣裳里捣鼓到那个荷包,继而打开荷包口勾出最上面的一包迅速捏在掌心。

成功之后,她便挪回刚刚浸泡温泉的位置坐好,顺便将手心的药包藏嵌到了浓密的头发里。

殊不知,她这番小动作全都落进了南宫烈眼尾的余光中。

虽然南宫烈不知道真凉在捣鼓什么东西,但他可以判定,估计跟算计他有关。

待排水的洞穴又恢复排水之后,真凉终于算是鼓足了勇气,厚着脸皮,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又柔又媚道,“皇上,你敢下来跟我同享温泉吗?”

真凉这是故意多加了一个“敢”字,因为她知道,若是她直接邀请,南宫烈肯定不屑,所以倒不如用激将法请他来显得有效。

南宫烈斜睨了她一眼,以沉默表示他的不屑。

真凉毫不气馁地继续邀请,眸子里亮晶晶的,充满狡黠的光芒。

“皇上,给你说个笑话听吧?我呢,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擅长游水,能够潜在水下几个时辰不换气,皇上若是真心想迎我进宫,便须将我看紧了才是,对不对?免得我待会兴致大发想要游水,一不小心从哪个水下管道游出去,突然被大鱼吃掉,不见踪影了如何是好?”

对真凉而言,这番话完全是谎话连篇,身为现代人的时候,她便不会游泳,穿越到了这儿,虽然换了一具身子,没有掌握游水的技巧,她觉得自己肯定还是旱鸭子一个。

否则,她若是有她吹嘘的一半厉害,她就直接试试有没有水下管道了,一旦有便直接游走,根本就不会跟南宫烈这般明说。

真凉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番话其实是歪打正着。

南宫烈听闻她这番话,哪怕对她的掌控早已胸有成竹,却还是难免心下一惊。

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便已经偶然听说,尉迟家的四女儿水性极佳,仿若天生如此,总之比她那三个哥哥都要好上百倍。

他甚至还听谁说过,说有一次真凉与真姨娘闹别扭,独自潜伏在池塘水下一个多时辰,最后被人发现她从水面浮起来时,下人们都以为她淹死了,吓得个个面如死灰。

谁知,她却是趴在水面上休息,故意想吓真姨娘一跳的,结果,淡定从容的真姨娘没被她吓到,反倒是一列下人被她给深深地吓到了。

南宫烈比真凉清楚,温泉水来源于地下,本就是四通八达贯通,若是经人工改造,确实会存在一些通道,像真凉这种娇小的身段,又擅长游水,显然极容易通过。

见南宫烈还是不为自己的说辞所动,真凉正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另寻说辞,胸口原本平静的水流忽地起了巨大的晃动。

甚至,猛然袭来的湍急水流撞得真凉的胸口微微泛痒。

朝着水流涌动的方位看去,真凉惊骇地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不知何时,她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南宫烈居然已经脫得只剩下亵-衣亵裤,端坐于温泉水中,且离她只有一臂之距。

有那么一瞬间,真凉真的怀疑南宫烈是鬼,只消一个想法,身上的衣裳便会飞掉,人也能眨眼间出现在她眼前的温泉水中。

实在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当那个男人还将或冷或灼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胸前时!

“你……你你你……”

真凉正欲怒斥他不要脸,可转念一想,恨不得给自己打一个耳光,该死啊该死,他有什么不要脸的?这不是她盛情邀请他的结果?

此刻他如她所愿下来跟她一起浸泡温泉,她还不赶紧给他下药,浪费什么功夫害羞,甚至装什么矜持?

只不过,当真凉的眸光再次落在南宫烈的身上时,她的脸如烈火般焚烧起来。

南宫烈的亵-衣亵裤乃精致的绸缎所制,比她身上的不知好了多少倍,此刻绸缎被水浸湿,竟比真凉纯棉的亵-衣亵裤显得更为剔透。

澎湃舒张的男性肌理透过紧贴失色的绸缎仿若贲张的血脉。

而宽厚的胸膛、致命的线条、肌肤的色泽在温泉水的掩映下,泛滥出无言的性-感与魅惑。

两人最里层的衣裳被水浸湿,各有各的性-感,但相比较而言,因为南宫烈的相貌与衣裳材质为上,是以南宫烈的性-感要占上风,饶是真凉对他没有动心的情愫,仍旧在看着他那绸缎后的绝佳身段时,感觉到呼吸困难、心跳紊乱。

咳咳,真凉连忙安慰自己,这是正常的反应,是个女人就会有的反应,怪只能怪这个男人长得太妖孽太祸害了。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失态,甚至被男人嘲笑,真凉连忙将眸光下移,下移。

哪知道,她的眸光却又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水下那鼓鼓囊囊的一处。

那显然是男女之间最有区别性的构造之一。

即便是水下,那隔着绸缎阻挡的黑色丛林仍旧倒影出隐隐绰绰的神秘之态,仿佛要透过剔透的绸缎生长出来。

顿时,真凉感觉鼻子深处似有液体急速流窜而出,在感觉到自己不对劲时,她连忙转过身,背对着南宫烈捂紧了自己的鼻子。

只是,可惜,好像已经有点晚了。

真凉的脸红到脖颈,因为有湿热的液体润滑了她紧捂着鼻子的手心。

温泉池的光线虽仍旧暗淡,但真凉松手时,还是清楚地看清了液体的颜色,那是显而易见的红色,属于鼻血的颜色。

啊啊啊!混账啊混账#糊居然为了一个种马一样的男人,流鼻血!这种事若是传出去被人知道,她还要不要活呀?

啊啊啊!

真凉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日这般丢脸至极过,赶紧摸了几把鼻子,将手上的血迹洗散在水中,不让南宫烈发现她出糗的端倪。

待确定鼻子里没有液体再涌出,脸上也没有沾有血迹之时,真凉这才朝着南宫烈惴惴不安地转回身去。

没想到,她这一转过身,又被南宫烈给吓了一大跳,原先距离她有近一臂远的男人,此时距离她不过半臂之遥。

两人隔着的距离这么近,也不知道南宫烈有没有发现她流鼻血的事。

菩萨保佑,最好是别看到吧。

虽然两人仍旧隔着距离,但彼此面对面时的呼吸似乎随着袅绕的白雾缠连在一起,显得既暧-昧又窒息,尤其是两人还能近距离地看到对方近乎裸呈的身躯细节……

自从南宫烈出现在温泉池之后,真凉的脸就没有褪过红晕,这会儿,她的脸已经红透到如煮熟的虾子。

一时间,真凉忘记了要对南宫烈下药的目的,只迫切地地想要退后一些跟他拉开些距离。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南宫烈已经一把抓祝糊光裸的手臂,狠狠往自己的怀里一拽一带。

手臂被他触到的瞬间,真凉只觉浑身痉挛。

娇弱的身子不期然地被迫撞进南宫烈宽阔、湿漉、结实的怀里,不过也就一瞬之间。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时间,真凉被吓得愣愣地,无法回神。

南宫烈拽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近距离地看清她的手臂,而没有戏弄她的半点意思。

当他看清真凉手臂上的红斑已经暗淡地快要看不见的时候,立即大手一松,将她无情地一把推开,冷冷地吐出八个字。

“红疹已褪,起来赶路。”

愣神中的真凉的身子往后一个趔趄,硬是用手臂撑了撑旁边的大石,这才没有仰面狼狈倒在水中。

不过,真凉怕的不是狼狈倒在水中,而是生怕藏在头发里的药粉包遇水之后顷刻间融化消失。

真凉低头看了一眼刚刚被南宫烈抓过的手臂,因为他用力过大,上面居然泛起了淡淡的淤青。

085:迷人

这个男人简直欺人太甚!

不过,这个时候,真凉明白,不是跟南宫烈计较淤青的时候,她得跟他计较留不留下来的问题。

面对这般强势的男人,她若是无理顽抗,显然不会有什么效果,但她若是不反抗,那便肯定毫无效果。

是以,她必须以聪明的方式反抗,否则,她便只能彻底失去最后逃跑的机会。

于是,真凉一边愤怒地瞪着南宫烈,一边促使自己摆出理直气壮的气势,急道,“手臂上的红疹的确是褪了,但上半身因为浸泡时辰太少,还需要时间。”

她以为,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南宫烈大致是两种反应,一种,他相信了,一种,他用“朕不信”之类的话语表示他的不相信。

谁能想到,他说出的四个字居然是:“给朕瞧瞧。”

虽然他这话说得毫无情念,仿佛只是为了验证她身上还有没有红疹那般简单坦率,但她的上半身,岂能随便给他瞧瞧?

“不行。”拒绝的话想也没想便脫口而出,真凉双手抱胸,防备地瞪着南宫烈。

“那便是没有了。”南宫烈此话无异于说她在骗他,而且,他那不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以为朕稀罕看你的身子?

“赶紧上岸。”

话落,南宫烈背起身,再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岸边缓缓走去。

一旦南宫烈离开,真凉便必须紧跟着离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意识到这一点,真凉怔了怔,随即,在南宫烈还没有上岸之前,一手摸到头顶,将药粉包紧紧抓在手心。

真凉本就湿漉的手瞬间将纸包融化,她的手指上、手心上皆沾满了那个叫作“呆瓜一时辰”的药粉。

“皇上,你想瞧,便给你瞧。”为了拖延时间,真凉只能将这种让她觉得羞于启齿的事说得奋不顾身,话说出口之后,即便她心里立刻便有后悔的念头,却也已经太晚。

与此同时,真凉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是南宫烈转过身靠近,她自有办法在他看到她上半身的瞬间,将药粉撒进他的口鼻,让他中招!但若是他坚持上岸,拒绝再来看她的红疹,那她就赖在池子里不走,直到他亲自下岸来请,然后,她只须趁着他来抓她的时候,及时给他下药便可。

南宫烈能做出的反应,真凉更倾向于后者,因为她不觉得南宫烈是个容易受她言语牵制的男人。

他是一国之君,从来只有他用言语来牵制谁吧?

但事实却是,南宫烈在顿住准备上岸的脚步后,朝着她缓缓转过了身,并且作势要走过来。

真凉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会如此较真,较真到非得看一看她身上还有没有红疹,才能以此决定她能不能继续浸泡温泉的待遇。

眼见着南宫烈步步临近,在距离自己半步之处顿住坐下,真凉却迟迟没有脫-衣裳或者撩衣裳的动作。

若是下药,她觉得两人的距离还不够近,她生怕自己的药粉还没撒出去,反应敏捷的男人就能迅速避开。

而让她在他面前撩开或者脫掉自己上半身的衣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两人以各自的心思与念头与对方僵持着,暂时性地,谁都没有动作与言语。

半饷之后,南宫烈似是不耐烦了,直接朝着真凉的胸口探手过来,意图显而易见,他要亲自扯开她的衣裳看个明白。

这是一个高深莫测的男人,真凉强忍着将他的手拍掉的冲动,紧抿着唇未作任何反抗,搁置在大石上的手臂绷得死紧,只待他扯开她衣裳的瞬间,放松警惕的时候,她便好见势下药,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男人宽厚温热的大手触及到真凉胸前肌肤,虽隔着浸水的纤薄衣料,但真凉还是情不自禁地轻颤起来。

怎么回事?这男人的指端似乎带着电流,让她浑身不适。

南宫烈眸光冷冽,动作毫不含糊,大手利落地扯住真凉胸口的衣料,轻轻往他的方向一扯。

仿佛他的指甲有着利刃般的锋利,撕拉一声,衣料被扯破的声音随即传来。

真凉分不清,究竟是她所穿的衣裳太脆弱,还是他的指甲果真如刀剪。

趁着衣料破口、胸口大敞的刹那,真凉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将悬于手上的药粉朝着南宫烈的口鼻一把撒去。

只是,因为她手上的药粉被水迅速浸湿,失去了挥洒而出的轻便性与挥散性,是以即便她用力极大,药粉却紧紧地黏在她的手上,没有一点朝着他的口鼻撒去。

除非她有本事直接将浸湿的药粉强行塞进他的嘴里,否则,药粉根本不能被他吸入。

焦急关头,真凉一撒不成,便决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将药粉强行塞进他的嘴里,只要他的唾液沾上药粉,想必药粉便会发生应有的作用。

真凉第一次朝着南宫烈挥手撒粉,南宫烈并无防备,但当她的手第二次朝着他凑去时,南宫烈即便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也不会让她有机会碰到他的俊脸。

南宫烈稍稍扬起左臂,自然而然地将真凉扬起的手臂往侧边一打,真凉手臂吃痛,拽药粉的手猝不及防地落入水中。

她手里头的药粉本就遇水即化,即便被她捏得再紧,被大量的活水一浸,也只能瞬间消失于无形。

真凉抬起手臂,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简直是欲哭无泪。

她明白,她最后的机会过了,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人在遭受突然严重的打击或绝望之中极容易做一些不经大脑思考的事出来,真凉便是。

一时间,她忘记了南宫烈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知道这个男人将她的希望不经意般地打进了水里,根本没有想到是她先算计人在先。

“混蛋!你混蛋!”虽然早就知道南宫烈功夫极高,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以在那种状况下失手,真凉气得破口大骂的同时,不顾女人与男人之间的力量悬殊,举起双拳朝着南宫烈的胸口砸去。

气急败坏的真凉俨然已经忘记,自己此刻已经是蘇胸半露,胸前的风光好不迷人。

086:攻牙关

南宫烈见真凉胸前的衣料愈来愈往下耷拉垂落,眸光沉了又沉,本欲钳制她双手的念头乍然收起,任由她在他身上乱打乱砸,不过,未免被她打残,他巧妙地避了避,使自己受力的程度变小许多。

于是,这两人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

一个只想狠狠地揍对方一顿发泄,一个邪恶地欣赏着对方胸前的大好风光。

当胸前的整块布料统统垂落时,真凉终于感觉到了胸口透凉的冷意,发现了自己的异状。

她也瞬间明白方才南宫烈的眸光为何会凝滞般地一动不动,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没看着她,原来,他看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暙光大展的胸。

羞耻至极,真凉接着又恶狠狠地蹦出一句骂辞,“南宫烈你无耻!”

撕开的衣料根本无法遮掩,她又正处于水中央,一时间无其他东西蔽体,只能迅速地将上半身潜于水下,暂时让微微波动着的温泉水变成遮身的纱巾。

只是,温泉水清晰剔透,真凉那一双起伏的山峦玲珑、精巧、饱满,在温泉水的动态包裹中,在黯淡光线的映衬下,更显极致魅惑,朦胧美有之,清新美有之,性-感美更有之。

被一个女人连骂两次,若是平日,南宫烈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可面对这个叫作尉迟真凉的女人,他非但没有半丝恼怒,反倒生出享受的快感。

望着她因为暙光大泄而怒不可遏的模样,他忽而很想朗声大笑一番。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叫作南宫烈的男人好像已经忘记如何启唇微笑,他已经习惯板着脸冷着眼待人,凉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南宫烈分神之际,真凉突然意识到彼此的身份,更瞬间明白自己对他说出且做出了无礼至极的事,他若是在一怒之下将她杀无赦,也是合情合理的。

好在真凉并没有从男人冷峻的脸上看到浓烈的怒气,更没有感受到他的杀气,是以她认为,她最糟糕的结果不过是被他惩罚一顿,而不至于送命。

既然横竖都要被他惩罚一顿,倒不如将得罪他进行到底。

否则,她怎么甘心奉送那些被他白白占去的便宜?

于是,在南宫烈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真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不顾上半身的光裸,朝着他狠扑过去。

既然已经被他看到不该看的,多看一次又如何?

关键是,她要趁着这个机会,在他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口,以此泄愤。

向来防备心极强的南宫烈再次对真凉没有抱着防备之心,她气势汹汹地扑过来,他便只能硬生生地迎上去。

一跌一撞间,两人的身躯不经意贴紧,南宫烈在下,真凉在上,女子半压着男子。

软软的娇柔与硬硬的伟岸浑然一体,姿态极为美好,仿若分离是件残忍之事。

女儿家的馨香扑面而来的时候,南宫烈浑身一紧,喘息立即粗了。

紧接着,真凉俯首,在南宫烈的肩头,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下。

这是她第二次咬他了,她记得,上回没将他咬破皮,这次一定!

南宫烈痛得俊眉紧蹙,青筋暴起,尤其在感觉到她那尖利的牙齿破开他的皮肉之时,凤眸瞬间滞沉。

下一刻,南宫烈伸出双臂,搂紧真凉的身子飞身上岸。

没有强行推开真凉,也没有说话,南宫烈就着她咬人的位置往池边的地面上扑面倒下。

当真凉牙齿泛酸地松开时,原本蜷曲着的人被南宫烈强行摊开,置放在地上。

她根本就没有起来的机会,因为她刚平躺,男人伟岸的身躯便急覆而上。

双双的身躯贴紧的同时,南宫烈将真凉因为惊骇而微微张开的唇瓣整个囫囵含入口中。

真凉被南宫烈重重地压着,娇小的身躯仿佛身陷桎梏,本就难以畅快呼吸了,这会儿他又突然封祝糊的嘴,还让她怎么活?

刹那间,真凉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莫非这男人打算用这种特殊的方法灭掉自己?

不过,荒唐的念头终究是荒唐的念头,真凉知道男人这会儿八成是在看到自己的胸口风光之后婬性大发了,竟对她丑陋的脸蛋不管不顾。

南宫烈的舌有着势无可挡的霸气与决绝,强势地想要闯进她的唇内闯荡。

真凉又岂能如他的愿?只能用尽全部的力气扣紧牙关,不让他的恶劣企图得逞。

她始终认为,他纵然俊美绝伦、身份尊贵,可在他剑憾的身躯之下,曾跟她现在的光景一般,躺过无数个千娇百媚的女人,而在他的唇舌下,曾品尝过无数女人的口水。

是以,她如何能跟这么一个表面看上去尊贵的、干净的实质上却脏脏不堪的男人唇舌相连,身躯相黏?

好恶心#糊才不要!

南宫烈自然能够感受到真凉正在强烈地抗拒自己,他也明白,这不是她在故作矜持,也不是在跟他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看来她是真的对他毫无情意,也不愿意给他任何机会,是以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婚,远离有他存在的地方。

她宁愿跟一个样貌丑陋、不知底细、神秘莫测的杀手离开,宁愿施身给一个姓名不清的男人,也不愿意做他的女人!

是,他是有很多女人,可是,她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亲身感受过,又如何能明白他究竟是哪种男人?又如何能将他一棍子打死,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如此一想,南宫烈胸腔燃烧的火焰越来越旺盛,竟生出直接用手将她紧扣的牙齿上下掰开的狠辣冲动。

或许这是男人的劣性,越是得不到,对其征服的欲念便越是强烈。

当然,气愤归气愤,他不会大失风度地真的用手去掰开她的牙齿,他是夺下无数城池的盛国之君,有的是办法让她坚守不了城门。

这世上有多少女人觊觎他的吻,哪怕是吻到她们的脸颊上,甚至是手背上,可他却从未施舍过谁。

今日,他被她玲珑的身段所惑,动了男人对女人的欲念,不但将她压在他的身躯下,更亲自用嘴吻她,她有什么理由不赏脸?不配合?

虽然她还未进宫,但她已经铁板钉钉地是他的皇妃,谁也无法改变与否认。

难得对一个毫无美貌可言的女人有了身为男人的强烈冲动,可这个女人却在拼命顽抗,南宫烈自叹,他这个万众瞩目的帝皇究竟当得有多失败与不堪?

或许只有在这个女人的眼里,他的身份与地位,他的俊容与完美身段,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她失忆了又如何,恐怕喜欢的还是闻争鸣那种类型的男人,或者是三爷那种有着侠客风范的男人。

一个比谁都干净的皇帝竟然比不上一个目光短浅的尚书之子?一个抵不住女人引诱的没有气节的匹夫?

实在是可恨!

南宫烈的手游移至真凉的右臀下,罩祝糊柔润的臀肉,狠狠地一捏。

立时,真凉剧痛难耐,牙齿便紧接着一松,而牙齿短暂送来的结果是,男人早就蓄谋已久的劲舌在她的嘴里鱼贯而入,来势汹汹。

087:没肉包子漂亮

南宫烈的大手捏着真凉的臀肉紧紧地没有松开,嘴上的动作与力道生猛奋勇,仿佛恨不得变成大蛇,将她整个直接吞入喉中。

真凉受惊的身子剧烈颤抖得厉害,脑袋仿若点燃的烟火,不住地轰鸣炸开。

南宫烈这哪里是在吻她,分明是在恶整她好不好?

男人强健的唇舌所带给她的痛觉异常清晰,令她感到生疼的同时,更感到莫名的恐惧与慌张,这是一个能令她毫无招架之力的男人。

同时,真凉又不得不承认一点,虽然男人吻她的力道凶悍,可是,大概他富有经验的缘故,因而洞悉她嘴里的敏感点,每一次吸吮或者扫荡,皆能让她浑身麻酥,战栗不已。

没有心理上那般强烈的反抗精神,也没有预料之中的厌恶与作呕,南宫烈的嘴里萦绕着清茶的淡淡幽香,并且潜移默化地将他那带着清茶幽香的男人味过度到她的唾液中,皮肉间,甚至渗透至无可预知的深处。

痛觉麻木之后,奇异又美妙的感觉贯穿全身,沟通真凉的四肢百骸,既让她舒畅又让她震撼。

果然是个阅女无数的男人,经验老道,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将她勾得方寸大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彻底迷失在他的魅惑当中。

许久过后,南宫烈松开真凉的唇舌,将他炽烈的吻缓缓往下,经由她的下巴轻啃慢咬,又一路婖弄过她那纤细的脖颈,接着在她那美好的山峦附近陶醉流连。

真凉觉得这具自己所依仗的身子无处不充满敏感,而现在,南宫烈已经侵犯到了她最为敏感的地方,她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皇上——请你下去——皇上——请你放过我——”

真凉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愤怒与惊恐,一开始还能客气地跟他商量着说话,见南宫烈像是没听见似的不理会自己,她便忍不住大骂起来,“南宫烈——你滚下去——南宫烈——你混账——放开我——”

每当真凉骂到忍不住喘气的时候,南宫烈才会勉强抬个眸,冷飕飕地短暂瞄她一眼,继而灼热的眸光重新聚焦在她的胸前,继续拿他的牙齿戏弄那些美妙的山峦。

南宫烈的吻只限于山峦的斜坡上,迟迟地没有含住那两顶巅峰,真凉暗吁了一口气的同时,早已绵软的身子无力地挣扎起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挣脫他的本事,可是她想用这种方式打搅他的性致,最好让他一怒之下进行不下去。

殊不知,当女人在男人身躯下尽情扭动的时候,对男人却反而有着致命的勾惑力。

尤其是真凉因为手脚都被南宫烈困住,是以她最能动弹的地方便是头与脖子,而她的头与脖子一旦剧烈晃动起来,连带她那一双花骨朵也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南宫烈眼尾的余光瞥到那花骨朵的尖头在剧烈震颤的美景,哪还有心思慢条斯理地吻吮下去?

他微微地起身,将真凉的双臂举至她的头顶靠拢,一手取过旁边散落在地上的腰带,将她的两个手腕绑捆起来。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双手被绑捆,比起被他的双手制住,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的感觉,后者让真凉觉得自己还有的是挣脫掉的机会,而前者,让真凉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便会被他宰割,是以她叫喊得极为拼命,心中的恐惧更是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颤抖的成分则绝大多数是因为恐惧。

解决掉真凉的双臂与双手,南宫烈立即将他的一双大手一边一个地罩住花骨朵,开始迫不及待地猛烈捏揉起来。

“啊——啊——”阵阵痛呼从真凉的嘴里呼出。

起先,真凉感觉到的自然是疼痛,那种敏感的地方除非是沐浴,否则她从来不会去轻易触碰,这会儿被这个男人这般野蛮而大力地对待,试想她未经过丰腴的脆弱之处如何能适应?

南宫烈的眸光灼热如火窑,幽深如虎豹,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粗重。

望着真凉长时间因为疼痛而皱起的脸,南宫烈不由地缓缓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男人的力道一经放轻放缓,真凉虽然仍旧痛恨这个可恶的男人,但不可否认,她逐渐感觉到有异常的酥麻席卷浑身。

真凉忍不住再次感叹,这个跟无数女人颠鸾倒凤过的男人,果真技术了得,哪怕她心里对他充满了抗拒与排斥,仍被他挑起了情念,她想要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想要阻止自己的身子动情,可身子与感觉根本不受她的意念控制。

继而,那情不自禁的声声溢出再不是那痛呼,而像是享受其中的轻吟,“嗯……嗯……”

她想要动弹一下继续挣扎,可却发现自己似乎连微微动弹的力气都已经失去。

她想要说些话阻止他进行,可却发现自己想要抗拒的欲念越来越微弱。

真凉真是恨透了这具身子,居然能对一个肮脏的男人产生了性致与渴求,真是该死!该死!

忽而,真凉身子下边感觉到了异样,异样到有些疼,有些紧,有些陌生……

毕竟已经跟三爷有过几次亲密接触,是以真凉不用去看,也知道那个将自己抵得又疼又紧又陌生的大家伙是什么。

难道男人那家伙长得都是这般魁梧粗壮、坚硬如铁的吗?

别说她看见过,这会儿就是没看见,她也能衡量它的大小,绝对不会输给三爷。

真凉突然觉得,男女若要身心结合,对女人而言,真的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女人那幽窄之地,怎能容纳他们的硕大凶悍?那东西像是会要了女人的命,怎么可能让女人感到快乐?瞎扯的吧?嗯,一定是瞎扯。

南宫烈感受到真凉身躯的瞬间僵硬与紧张,不禁体恤般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可却不舍松开。

此时此刻,最莠惑他的不是上头的山峦与花骨朵,而是下头的幽暗丛林入口,他一双锐利的凤眸虽然深深地定滞在她的花骨朵上,可心里念着的却是那最神秘的幽谷,浑身的力道皆蓄着势,准备轰然发出最强有力的进攻。

真凉清楚地看见,男人眸底的赤红一点一滴地凝聚,仿佛已陷入深深的痴迷与陶醉,没有人能阻止他进行下一步的信念与决心。

她万万没有想到,在被侵占之前,男人突地开口说话,“手感着实不错,但样貌欠佳,还不如这家客栈的肉包子长得漂亮。”

不知是为了放松真凉的心情,还是纯粹地为了调侃她,南宫烈贸然说出来的话气得真凉差点背过气去。

真凉恶狠狠地瞪着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来,这个混账男人,既然拿她那东西与客栈的肉包子比较,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因为她是魂穿,所以她能公正地评判那两朵花骨朵,虽然没有像有些女人那般发育得如汹涌的波涛,如洪水猛兽,但实在是长得不大不小,尽显玲珑可爱,怎么能不漂亮?

深深地呼吸一番,真凉对着南宫烈反唇相讥,“皇上既如此嫌弃,为何还紧抓不放?莫非皇上眼瞎,将它们当成肉包子对待?没想到传说中聪慧过人的皇上,竟然连肉包子也认不分明。”

南宫烈望着言辞不善的真凉,半饷都没有吭声。

这个女人果真胆大包天,对他愈加得寸进尺了,居然敢直接骂他眼瞎!

不过,南宫烈心里的不快很快被真凉眸中的怒意冲散,这女人也太小鸡肚量了,不过调侃她那东西比不上肉包子漂亮,她就气成了这副模样,仿佛欲将他碎尸万段。

真是个傻女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看看,自己比一比,分辨一下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么?

兴许他把她那东西跟肉包子相比确实不妥,但他并非真的在折损她。

想他虽有三宫六院,可光天化日之下,除了她这个女人,他何曾这般近距离地看过女人的赤躯?

“朕已经多年没吃过肉包,认错也情有可原。”南宫烈放在花骨朵上的双手再次缓缓地捏揉起来,同时间接地承认自己有点眼瞎,且属于值得谅解的眼瞎范围之内。

真凉以冰冷的口气说道,“既然已知错,就别一错再错。既然皇上喜欢长得像肉包子一样漂亮的胸,那便去找其他女人。真凉惭愧,满足不了皇上的喜好与需求。”

若是真凉这番话带着酸意与醋劲,南宫烈恐怕会很欢喜,可偏偏,她这番话蕴含着对他的排斥与厌恶,对他毫无一丝感情。

真凉这番无情的话语,以及抗拒不屈的眸光深深刺激到了男人的脸面与自尊心。

南宫烈忽而松开双手,阴狠地瞪着真凉,半饷后近乎咬牙切齿道,“满不满足得了,全部试过才能知晓。”

话落,南宫烈的双手落至真凉或耷拉或紧贴的衣料之上,几番利落的撕扯动作之后,随着衣料撕拉拉被撕开的声响,真凉身上立时变得毫无遮蔽之物。

仿佛也就一眨眼的工夫,真凉在南宫烈的眼皮底下,坦承全部。

088:清白给谁

紧接着,在真凉极度惊恐的眼神中,南宫烈快速脫起了自己的亵-衣亵裤,那利落简练的动作,跟脫真凉衣裳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他脫真凉的衣裳时,仿佛是个不懂或不讲任何章法的恶霸氓流,只求着那些碍眼碍事的衣裳赶紧从他的眼皮底下滚蛋,而在他脫自己的衣裳时,仿佛他身上的衣裳有千金贵重,即便动作麻利,仍能脫得一丝不苟。

最后,散落在一起的男女衣裳,女的衣裳已经失去了衣裳本身的作用,而男人的衣裳仍旧原封未变。

真凉不由地想到那些被南宫烈宠幸的女人,难道每次他们欢好时,她们的衣裳都会变成废料?也许,不是他不擅长脫女人的衣裳,也不是他没有足够的耐心,而只是他们男人的恶趣味而已。

当男人与真凉一样浑身无遮拦之后,南宫烈重重地再度俯身压下,并且一口咬在真凉的耳垂上,用他那灵活有力的舌狠狠地含弄戏耍。

“呃……”真凉的耳垂何曾被人这般戏弄过?浑身痉挛的同时,头使劲地摇摆着想要躲开他的戏弄,只是,她越是摇摆,他戏弄得越发凶猛与投入。

两具完全不一样的身躯,一具冰冷,一具火热,一具柔嫩,一具刚强,硬生生地毫无阻隔地贴紧在一起,造成的结果是,冰冷没能传递,火热却在迅速蔓延。

真凉咬紧唇瓣,清晰地感受到,甚至隐约能看得到,南宫烈扶着他那根长剑,抵着她那密林入口,越来越紧地往里推送,大有突然闯进之势。

微微的紧痛袭来时,真凉只觉天崩地裂的绝望,难道下一刻,她就要被这个她最不愿意交出身子的男人破掉身子?

松开牙齿,真凉凄声不顾一切地绝望说道,“皇上,你若是敢在此处要了我,那么恭喜你,今日你娶进宫里的便是一具尸体。”

不管真凉做不做得到在失了身之后自寻短见,不管南宫烈会不会将她这番话当回事,她这番话犹如一碰冰水浇灌到南宫烈的头上,打击了他澎湃的欲念。

就好比原先熊熊燃烧的烈火被水一浇,此刻只剩下零星火光。

不过,饶是如此,南宫烈仍不打算放过真凉,嘴上更是霸道得理直气壮,“朕要朕的女人,有错?”

扪心自问,南宫烈从来没想过会在这儿动了要她的念头,可是,不断感受到她对他的排斥与抗拒,他真想毫不怜惜地将她狠狠占为己有,让她明白自己从今以后的身份,且死了对其他男人的心思。

当然,他也不可否认,他迫切想要占有她的心思,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对她强烈的欲念,纯粹的欲念。

没有几个男人能在面对这般身段美妙的女人时,只去计较她丑陋的脸,从而放弃彻底品尝她的心思,除非,那个男人是个没用的太监。

“没错,但我听说,做皇上的女人必须有清白之身,否则,便如犯欺君之罪,我很高兴皇上能对我产生兴致,也荣幸之至,不过,很可惜,早在三年前,我的清白之身便给了闻争鸣!”

真凉是这般揣度的:她无法忍受自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有染,想必身为男人的南宫烈此种心态只能更甚,是以,她决定用贬低、诋毁自己的方式阻止他深入地欺负自己。

归根结底,她不甘心失了身给他。

果然,真凉清清楚楚地从南宫烈的眸底看到了愤怒,哪怕他掩藏极深,她偏偏看得出来,他被她给刺激到了,他很生气,非常生气,那眼神,仿佛想将她碎尸万段。

况且,他若是不在意她的清白与过去,身躯不会出-卖他的心,恐怕早就将箭在弦上的家伙将她狠狠侵占,用不着耽搁这么久。

为了增加南宫烈对自己的嫌弃与厌恶,真凉不忘添油加醋地说道。

“不瞒皇上说,在我失忆之前,有将平日之事每日记下的习惯,从我之前的记事本上,我得知了自己失忆之前的一些事,譬如,闻争鸣哪年哪月哪日让我变成了她的女人,譬如,闻争鸣一共有几次跟我欢好,如何欢好,又譬如,每一次,他都会跟我强调,尉迟真凉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虽然后来他背叛了我,但在我心里,还是难以将他忘怀,也就是说,我这具残破的身子好像认主,只喜与他颠鸾倒凤。”

“当然,我忘不了他的同时,也深深地痛恨他的背叛,是以,我无数次想过用其他的男人彻底忘记他,却一直苦于找不到合意的对象,前两天,失忆之后的我与三爷相遇,在他主动吻我时,我忽地想到了记事本上所记着未了的心愿,便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交给他,一来,是对他动了心,二来,我想知道能不能通过他记起闻争鸣。虽然三爷卖力了一整晚,但我发现,我感到的快乐没有在记事本上所描述得那般美妙消-魂,也许,我这具身子最喜欢最死认的男人还是闻争鸣,这辈子非他莫属。”

“皇上,我将你所不知的过往这般诚实地告诉你,不是故意打扰你的兴致,而是不想你被我有所欺瞒,皇上应该不屑触碰我这种人尽可夫的女人。而就算皇上宽宏大量,愿意对我的不堪过往既往不咎,我也无法接受在这里将自己交给皇上。皇上恐怕不知,我与闻争鸣最后一次见面,便是在温泉池,我从昏迷中醒来之时,亲眼看见他正在池畔与其他女人疯狂纠缠,比此刻你与我的姿势更加暧-昧,虽然我对他已经毫无感觉,但我也痛恨他对我的背叛,痛恨他将我气得失忆,是以,希望皇上能够理解,不是我排斥皇上,而是我对温泉池充满排斥。”

真凉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南宫烈凤眸里的灼热与光芒一点一点地消失,身上的火焰更是处于疾速的冷却之中,直至完完全全熄灭。

而男人的这番变化,真凉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不但是他放在她身上的大手力道松了,而且,他那坚硬的长剑也仿佛也渐渐地变成了软剑。

那不可预知的可怖疼痛,在她隐秘之所倏然消失无影踪。

089:皇上的纯洁之味

南宫烈眸色阴骇地盯着这个撒起谎来好像根本不会脸红的女人。

姨娘跟他用性命与尊严保证过,她的宝贝女儿一直保留着清白之身,究竟是相信姨娘还是相信她,答案不言而喻。

况且,方才他虽然只抵未进,但在往里抵紧之时,也能感受到密林处尘封未动过的生涩与紧致。

同时,她脸上的恐慌也欺瞒不了他,那显然不单是因为抗拒而产生的恐慌,而主要是怕失了身于他才生出的强烈恐慌。

他只知道她嫌弃他脏,却没想到她宁可狠狠地诋毁自己的名誉,也不愿意委身于他。

而让他最最愤怒的不是她对他的不信任、不给予,而是她口口声声提到的闻争鸣。

闻争鸣闻争鸣!闻争鸣那种人有何之好?若闻争鸣能做到洁身自好,或许他还能觉得他还有值得她眷恋之处,可是,闻争鸣做了很多女人都忌讳的混账之事,她一边痛恨着,却一边恋恋不舍,不是傻子是什么?

没错,虽然闻争鸣已经成为她的过去,但他可以感受到闻争鸣在她心里留下的烙痕有多浓重,即便她已经完全忘记了闻争鸣,可仍旧以恨的方式记挂着对方,若是有一日她恢复记忆,若是有一日闻争鸣改邪归正地回头,她是不是很有可能会重回他的怀抱,一辈子都无法将闻争鸣在心里释怀或驱逐?

南宫烈可以容忍真凉对三爷那种侠客产生心动之情,却完全无法接受她对旧晴人还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意。

不知怎地,南宫烈突然觉得心凉,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叫做尉迟真凉的女人所生出的异样感觉,显得很是可笑。

兴许,那些感觉都是错误的,是他的错觉。

兴许,他该在第一次听说她时所抱有的想法一致,在内心弃掉她。

想通彻之后,南宫烈轻蔑地看了真凉最后一眼,手脚利落地从她身上下去,没有再去捡拾已经湿透的亵-衣亵裤,而是直接穿上了其他还未湿的衣裳。

随即,他颀长的身躯凛然背对着她,冷飕飕地吐出一句,“给你一盏茶的时辰。”

他知道真凉想要从排水的洞穴逃跑,是以哪怕此刻根本不想跟她待在一起,也不能掉以轻心地离开。

他相信,若是他离开,真凉一定立即从洞穴逃出去,根本不会顾及他与她家人的感受。

这般狠心冷情的女人,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因失忆如此,他不得而知,也不想再去打听。

有时候,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比道听途说的来得更真实更有效。

真凉怔怔地望着背对着自己的伟岸男人,一时间呆呆地没有半点反应与动作。

她心里清楚,南宫烈带给她的巨大危机已经解除,可她的心却变得异常奇怪,很是不舒服。

虽然她像是取得了小小的胜利,但她的胜利是她诋毁自己换来的,即便值得,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都说女人是善变的,真凉觉得,这也不能一概而论,譬如这个叫做南宫烈的男子肯定也是善变的,瞧他现在背影孤寂,一声不吭,身段完美却气质萧瑟,与方才那个对她有着浓烈欲念的男人判若两人。

真是应了一句话,翻脸比翻书还快。

缓缓地从地上爬起,真凉也没有再去穿那些撕破的湿润亵-衣裤,只穿上了只湿了一些的衣。

穿衣裳的时候,真凉让自己的心变得比自己的脸还要冷,一眼也没再去看南宫烈,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因为她不清白的身子而在嫌弃她了,绝对干不出偷瞧她的事出来。

只是,他再嫌弃她,也没有如她所愿地放走她,而是坚持要带她进宫为妃。

其中的缘由她自然明白,恐怕与真姨娘或者尉迟锋脫不了干系,或者,还跟男人不服输的心思有关,她越是想远离他,他越是不肯让。

虽然她经过努力还是没能摆脫进宫的命运,不过,提前断送了他触碰她的念头,对她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只是,待她进宫之后,怎么也不会想到,纵使他已对她心生嫌隙,她仍旧摆脫不了暗夜侍寝的命运,这是后话。

走出温泉池,真凉独自坐上了来时的马车,这一次,南宫烈没有跟她同乘一辆马车,而是骑着一匹骏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车厢里没有了冷峻森寒的男人,真凉觉得里边的空气充足极了,一会儿坐在这边,一会儿坐在那边,好不惬意。

撩开窗帘,真凉不经意地看见马车后边南宫烈身骑骏马的俊逸身影,不由地撇了撇嘴。

她知道,这男人是嫌她脏才会拒绝跟她同乘马车,哼,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自己,他又有多少干净?若是她真跟两个男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他呢,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数不胜数,所以她与他相比较而言,还是她显得干净得多。

知道南宫烈并不会朝自己看来,真凉朝着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继而将脑袋缩回车厢,放下窗帘,嘴里轻轻地骂了一声,“种猪!”

自从离开温泉小镇,马车便驶上了所谓的官道,一路平顺,约摸两个时辰不到,马车便驶到了宫门口。

望着那扇跟自己梦境中完全不是一种风格与类型的宫门,真凉不由地咧嘴一笑,而这一笑,恰好被骑着马走到车窗边的南宫烈捕捉到。

这女人虽然戴着面纱,虽然面纱后极其丑陋,但那笑容纯洁明媚,很能打动人的心,就连他那种冰冷坚硬的心,也抵挡不了她的一颦一笑,只是,如今,他在他心周围堵上一层堡垒,阻止自己为她动容,因为她不值得。

待南宫烈出现在近前,真凉这才看清楚,不知何时,这男人已经换上了一袭纯白色的锦袍,比那身玄色的便服多了一份难以名状的儒雅之味,甚至还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纯洁之味。

纯洁之味?

真凉在心里哈哈大笑,这男人浑身上下,就没地方能算纯洁了,势必是跟纯洁二字无缘的。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在温泉池被他又亲又压又摸,真凉便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能在他那俊逸无双的俊脸上扇上无数个耳光,或者,用她那沾着湿泥巴的一双手,在他那身白色的锦袍上点缀一番。

见附近没有其他人,真凉便小声地对着南宫烈以玩笑的口吻忍不住调侃,“皇上,你这身衣裳非常好看,但是,跟你不匹配。”

白衣能够衬托一个人的仙与纯,而她认为,南宫烈是驾驭不了的,即便看着仙与纯,但实质上他没有那种资格。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不需要衣装去修饰的男人,恐怕哪怕衣衫褴褛,他也能将破麻袋穿出夺人眼球的翩翩风采。

南宫烈冷冷地睨视着真凉,没有心情跟她去计较他与这身衣裳不匹配的理由,便忽地策马独自进宫。

望着南宫烈骑着马儿很快便不见踪影,真凉噘着嘴,半饷回过神来,这男人是打算将她丢在这儿晾一晾以作惩罚,还是生出了放她离去之心?

虽然不知底细,但真凉的心激动地跳了起来。

没有去问询马车外的任一侍卫,也没有下马车,真凉将脑袋相继探出两边的车窗,将能见着的地方统统瞧了一遍。

当发现那些侍卫以一种看似宽松却严正以待的姿势严守着马车时,真凉的心凉了,她美好的幻想又破灭了。

若是南宫烈有心在进宫前放她离开,断不会留这么多人看着她。

定定地望着那扇宫门,真凉不由自主地又想到那个梦境——在她心里极为难过与抗拒的时候,三爷策马出现,将她带离。

此时并不是在梦境里,真凉当然不会奢望三爷出现,她迫使自己纷乱的心平静下来,告诉自己好好珍惜这还是身在宫外的机会,多多呼吸这宫外的空气……

因为也许一旦进宫,她便永远失去了出宫的机会,也永远呼吸不到宫外新鲜的空气。

哎——

真凉颓然地将脑袋从车窗外收回,安静地坐在车厢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南宫烈要跟她玩什么把戏,她就在这儿等上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之后这些侍卫还是没送她进宫,那么,或许,是她误解了南宫烈的意思?

或许,南宫烈已经让这些侍卫变成了瞎眼的哑巴,即便看见她下马车、离开,都不会阻止呢?

正当真凉觉得有些困意袭来时,不远处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临近。

是梦吗?真凉猛地睁开眼睛,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好痛#糊应该是醒着的。

困意并未驱散,真凉恍惚觉得,梦里的马蹄声跟现实中的马蹄声,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孰是孰非。

于是,她继续凝神静听,那清晰的马蹄声虽然没有梦境中那般快速,却真的在缓缓临近。

真凉立即掀开一边的窗帘,喜不自禁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难道,美梦真的会成真?难道,那个她心底深处想要依靠的男人反悔了?

090:嫉恨

当真凉看清楚不远处的景象时,心中所有的期待再次化为泡影。

前方果真有马儿缓缓走来,可是走来的马儿还拖着一辆马车。

驾着马车的人也不是她梦寐以求的三爷,而是一个正装的侍卫。

很显然,若是来者是三爷,不会雇佣一辆笨重的马车,因为逃起来不方便,若是来者是三爷,驾车的也不可能是侍卫,而是黑衣人之类。

马车在真凉所在的马车附近停下时,首先从马车上蹿下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一条灰白毛色的哈士奇!

饶是满心失望,当真凉看见朝着自己奔来,并且腿脚利索的真奇时,一颗沉寂的心如花儿怒放。

“真奇——”真凉情不自禁地朝着真奇开心地大喊一声。

听到真凉惊喜的声音,对面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边掀开,相继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跳下,一个是丫鬟金叶,一个是丫鬟银叶。

两个丫鬟看到真凉,兴奋地朝着她又招手又呐喊,“小姐——小姐——”

看到两个亲热可爱的丫鬟,真凉犹如见到至亲,微笑着朝着她们不住点头。

方才面临进宫的颓丧的精神,就因为她们三个立马振奋许多。

没一会儿,真奇连同两个丫鬟都钻上了真凉所在的马车。

宽敞的车厢里一下子拥挤却热闹起来。

真奇乖巧地趴窝在真凉的脚边,像是需要继续休养生息,两个丫鬟则在车厢里东看西瞧,不住地对车厢里的设置品头论足。

就在气氛欢乐的时候,马车启动了,朝着宫里缓缓驶去。

真凉抬起窗帘望了望停留在原地的那辆马车,问,“是谁允许你们上这辆马车的?”

她不是不喜欢这两个丫鬟跟她同乘一辆马车,而是她觉得奇怪,普通人家嫁女儿,不都是新娘独坐一顶花轿的么?

银叶抢先回答,“是焦公公交代过的,想必是皇上的意思。”

生怕自家小姐对皇上的这个决定心里不悦,金叶解释,“小姐切莫胡思乱想,小姐出嫁不比寻常人家,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皇上让我们跟小姐同乘一辆马车进宫,一定有他的道理,想必一定是利于小姐的。”

这个善解人意的金叶,真凉噗嗤一笑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利于我的?”

“呃……”心思单纯的金叶立即被问住了,还是银叶眼珠子一转,立即回答,“我知道,按理,任何人进宫都是不能带畜生同入的,可偏偏皇上默许了小姐带上真奇,皇上故意让真奇待在小姐身边,是想让大家知道,小姐在他眼里的重要性。”

这话解释得毫无逻辑可言,真凉不计较了,也不会去戳穿其中漏洞,更无心去细想南宫烈的意思。

探出一只手轻抚着真奇的毛,真凉脸上绽开了灿烂的微笑。

真好!

她第一次觉得,置身一个陌生之地,一旦拥有同行者的心情是有多么的雀跃与安定。

突然,马车外传来一声侍卫的高声呐喊,“送凉妃娘娘入琼玉宫。”

真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打了一个寒噤,不禁暗暗告诫自己,从今以后,恐怕她得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声音。

踏进这宫门,她的身份就转换了,从尉迟真凉,从小姐的身份变成了凉妃娘娘,而她的祝葫,从小小的凉风习变成了大大的琼玉宫。

还真不习惯呢,一点儿也不习惯。

而她身旁的两个丫鬟还忙着作乱,异口同声地说,“小姐,等下了马车,我们也得喊你娘娘了。”

真凉立刻排斥地翻了一个白眼,“能继续喊我小姐么?”

两个丫鬟齐齐摇头,银叶俏皮道,“我们可不敢因为对小姐称谓不敬而砍头,小姐若是这么稀罕我们喊你小姐,那么在下车之前,我们一次性喊个够,喊到你厌倦为止。哦,我忽然明白,皇上让我们陪着你坐马车的原因了,说起来,皇上还真体贴入微呢。”

不及真凉无奈地反驳,两个丫鬟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喊开,“小姐……小姐……小姐……”

真凉一个头两个大,却任由两个可爱的丫鬟轮番喊着,享受着车厢里最后的自在与安宁。

不知道踏出这车厢,她将面临什么不可预知的事呢?

哎!

哎哎哎!

自真凉所乘坐的马车进宫不久,皇宫像是炸开了锅般热闹。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亲自从宫外迎接进来一个女子,乃尉迟大将军的宝贝四女儿——尉迟真凉,她被直接封为正四品的凉妃,赐宫中最雅致的琼玉宫。

这还不算什么稀奇之事,因为尉迟真凉将要进宫为妃的事别说是几天前,就是几年前就已经暗暗在宫里传开,稀奇的是这个尉迟真凉身边带着一只凶猛的豺狼,体型硕大,时刻目露吃人的凶光。

而最最稀奇且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尉迟真凉虽然曾经拥有过倾城之貌,但如今,已经回不到往昔,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女!

恐怕从今往后,她会跟在宫外一样,戴着面纱生活。

戴着面纱示人,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可是,因为她的丑容,皇上给了她这个特权,就这么一点,也让那些善妒的女人们觉得忿忿不平,凭什么一个丑女就能不讲礼节,凭什么一个丑女就能享受皇上的特权?

真凉可不知道,在她没进宫之前,有关于她的传闻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而她进宫不到一个时辰,又被那些善妒的女人们给酸溜溜地嫉恨上了,跟其他进宫为妃的女人不同,女人们除了嫉恨她之外,还觉得她根本就配不上丰神俊朗的皇上,是以心中忿忿不平着,仿佛永难想通。

好在嫉恨与咒骂不会成真,否则,真凉恐怕在琼玉宫没待上一个时辰,就已经被那些从未见过的女人们给嫉恨咒骂死了,别人死去前都能大概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的,而她显然要属于死不瞑目的那种,真真是怎一个凄惨了得呀?

091:吻痕

端坐于琼玉宫正殿主位,真凉左边站着金叶,右边站着银叶,脚跟前趴着微合双眸的雪豹。

下面跪着一溜琼玉宫的奴才,两个宫女两个嬷嬷六个太监,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的惊恐模样。

其实这些奴才也怪可怜的,方才真凉一行人下车之后,虽然真奇身负重伤,却首当其冲地走进了琼玉宫,一双眼白多于眼黑的眼睛东瞧瞧西打量,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已经将这些人吓得魂飞魄散。

跟金叶一样,这些人皆将真奇当成了豺狼。

而当传说中丑陋的凉妃娘娘戴着面纱紧接着出现,那梦幻的感觉给他们一种错觉,能够统帅一只恶狼的定然不是凡人,恐怕是仙女吧?一个被老天夺去容颜,却气质翩然的仙女。

“都起来吧,今后要劳烦各位了。”真凉柔声笑道。

“谢凉妃娘娘。”众人异口同声,动作齐整地起身,只是微微哆嗦着的身子出-卖了他们内心的恐惧。

真凉明白,他们忌惮的恐怕不是她,而是她脚前的真奇。

“这两位是我的贴身丫鬟,左边这边叫金叶,右边这位叫银叶。”真凉望着底下站着的那两个跟金叶银叶年纪相仿,浑身透着灵巧劲的宫女,灵机一动道,“我给你们两个另外取个名字如何?当然,你们可以拒绝。”

真凉的声音又软又柔,像是在跟身份平等的人在对话一般,给人毫无压力,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频频点头行礼,“谢娘娘赐名。”

“你呢,就叫铜叶,你呢,就叫铁叶。”真凉勾唇浅笑,说完看看身旁的金叶银叶,“从此你们就是琼玉宫的四姐妹,金银铜铁,宛如我的铜墙铁壁,如何?”

四个丫头一齐频频点头,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嘴里回答,“好。”

接着,真凉对着众人介绍起了真奇,“它叫真奇,吃肉也吃蔬菜米饭,但从来不吃人肉,模样或许有些凶悍,但脾性温和,大家不必害怕。”

见众人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放松对真奇的害怕与警惕,真凉继续道,“倘若我说它只是一条狗,你们一定不信,但事实上,不管你们信不信,它确实只是一条特别的狗而已,跟其他的犬类相似,你若是待他好,它会铭记你,但若是你有迫害它之心,我也难以保证它会不会伤人,毕竟就是吃草的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

真凉这么说,不单是在打消众人对真奇的恐惧,也是在通过他们去警告宫里的其他人,她的宠物是不能被欺负的,否则,别说真奇会伤害他们,连她也不会放过伤害它的人。

众人紧张的心情在真凉和风细雨的声音与神情中逐渐得到了舒缓,原先不改抬头的人,也敢微微抬起头看几眼真凉了。

他们还以为,出身尉迟大将军府的宝贝小姐,定然是娇生惯养,脾气骄横的,对他们必定跟宫里的其他一些娘娘那般,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单威严,甚至凶恶,动不动就要惩罚他们。

谁知,他们见着的凉妃娘娘和煦可亲,态度友善,品性温良,虽是初次见面,却深得他们欢喜。

虽然他们无法相信真奇是狗,但他们绝对相信凉妃娘娘说过的话,相信只要他们不伤害真奇,真奇便不会来伤害他们,试想,这脾性温和的娘娘,怎么可能教养出凶恶的豺狼?

一定是她将豺狼驯养成具备了人性,而皇上也见识过真奇,是以才会答应真奇跟着她进宫,否则,皇上怎么可能让一条豺狼住进宫里,置其他人的性命与危机而不顾?

他们似乎有些明白了后宫其他人百思不能其解的困扰,皇上为何愿意纳一个丑女为妃,为何愿意亲自去迎接,为何愿意赐最好的头衔、最好的宫殿给她?不但是因为她的特殊出身,还因为她的品性修为太好,深深地吸引了皇上,才让皇上对她另眼相待。

一定是这样!

真凉虽然端坐在主位,但眼睛却一直在观察着众人,这会儿见众人放轻松了神态,也对自己露出了淡淡的认可的笑容,心里也跟着开怀。

“好了,大家都来介绍一下自己,让我认识认识你们。”

继而,底下站着的人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介绍起了自己,真凉间或还会询问几句,加深对他们的印象和了解。

待众人散去,寝房里早已准备好了热水,两个嬷嬷走进来,说是必须按照宫里的规矩伺候凉妃娘娘沐浴更衣。

真凉原先懒得沐浴,但一想到在温泉池被南宫烈又吻又压又摸,浑身立时起了鸡皮疙瘩,便应声答应沐浴,想要将属于他的痕迹统统洗去。

在金叶银叶的伺候下,真凉脫去了外裙,正准备接着再脫,真凉敏感地发现,两个嬷嬷没有离去之意。

她可不习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将自己脫得精光,便对两个嬷嬷道,“李嬷嬷,胡嬷嬷,这里有金叶银叶就行,你们出去吧。”

两个嬷嬷立即面露为难之色,“娘娘,这是宫里的规矩,老奴们必须伺候娘娘沐浴。”

这是什么破规矩?真凉正想问问,银叶抛给真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而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嬷嬷是要趁着伺候你沐浴的时候,顺道帮你验个身呢,否则,没法儿交待。”

验身?验什么身?

凝眉想了想,真凉终于想明白了,敢情是要给她验一验有没有雏子之身呢。

哎,早知道真有这么一关,那时跟三爷在一起的时候,她应该坚持让他破掉的,一旦嬷嬷检查出她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恐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后宫,到时候,就算南宫烈愿意留她,太后能容忍她的不洁?风言风语能容忍她的不洁?

现在后悔莫及已经来不及,真凉只能寄希望于古代的验身方法出了漏洞,结果鉴定为她已经失去清白身。

嬷嬷给真凉验身的方法不但让真凉羞得面红耳赤,也让金叶银叶两个丫鬟看得面红耳赤。

最终的结果,嬷嬷对着真凉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谁都明白,她这一关已经顺利通过。

只是,当真凉脫完了全身的衣裳,上半身展露在四人面前时,无论是两个丫头,还是两个嬷嬷,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尤其是两个嬷嬷,眼中除了吃惊之外,还有狐疑、猜忌。

真凉望着四人古怪的神色,最后看着金叶问,“怎么了?”

说话的同时,她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想要看看自己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她身上没长鱼尾巴之类,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当她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胸前时,她刚刚恢复正常的脸唰一下再次爆红。

在她的上半身,确切地说,是上半身的上半身,除了她因为奇痒一日夜而抓挠出来的抓痕之外,还有一个又一个宛如草莓印的吻痕。

她当然知道是吻痕,但金叶银叶两个单纯的丫鬟应该是不知道的,而两个嬷嬷呢,自然应该是知道的。

真凉还没想好解释的措辞,一旁的银叶便咯咯咯地手指着真凉胸前的风景大笑了起来。

其余之人皆朝着银叶投去不解的眸光,实在是不明白,这种时候,她怎么笑得出来?疯了还是傻了?

就连真凉也觉得银叶在犯傻了,一个有着清白之身的皇妃,身上隐秘的部位竟然显现出了暧-昧的吻痕,那显然不会被人以为是她抓挠留下,而想当然的是男人留下。

虽然真凉明白自己应该怎么说就能立即消除两个嬷嬷的误解,但是,她并不想说,一点儿也不想告诉这四个人,她与南宫烈曾发生过多么亲密的举动,哪怕那些亲密的举动在大多数人的眼里,究竟有多荣幸与多充满福气。

就在真凉忍受着寒冷呆呆地站在四人面前,不解释也不动作的时候,笑够了的银叶终于停止了大笑,却仍指着真凉的胸前,满嘴调侃道,“娘娘,银叶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提前一步把你给接走了。”

除了尉迟将军府的人,以及前去迎接的人,宫里甚少有人知晓,皇上居然会先众人一步独自把真凉给接走了。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心中的疑虑顿时消去一大半,也同时得知了她们所不知的非常内幕。

只有金叶傻傻地望着银叶,满脸迷茫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银叶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给金叶,没好气道,“笨猪!皇上也是男人,也会有按捺不住的时候#鹤称猴急!”

若是在其他宫人的面前,银叶定然不敢这般开皇上的玩笑,但她知道,这会儿她必须冒险地以开皇上玩笑的方式,让两个嬷嬷知道,她家小姐身上的吻痕跟其他男人无关!而只跟皇上有关!

也就是说,她表面上是在跟金叶说话,其实这话却是说给两个有可能将事情传播出去的嬷嬷听的。

果然,两个嬷嬷也没有计较她的玩笑之词,噗哧一笑之后,赶紧请真凉入浴桶沐浴。

对于银叶的解释,金叶还是没怎么听懂,满嘴询问的话在对上银叶一个大大的瞪眼警告之后,乖乖地不说话了。

092:猴急

真凉一动不动地默默坐在浴桶里,让浴桶里的热水盖住自己的上半身,但饶是温水里飘荡着花叶,仍旧无法掩盖那些暧-昧显眼的痕迹。

胡嬷嬷笑着恭维道,“老奴还从未听说过皇上这般宠幸过哪个娘娘呢,真是恭贺娘娘了。”

另一个李嬷嬷立即赞同地搭腔,“没错,老奴伺候过很多娘娘沐浴,但从没见过哪个娘娘身上有皇上所留下的这般醒目的痕迹呢,娘娘真是好福气。”

噘着嘴的金叶终于有点领悟了,顿时一张俏脸红上添红,心中惊叹不已,暗忖着,难道娘娘身上这些痕迹是皇上制作出来的?皇上为何要那般欺负娘娘?这两个嬷嬷好生奇怪,娘娘明明被皇上欺负了,她们却说娘娘好福气,这不是胡说八道么?看银叶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两个嬷嬷似乎不是在胡说八道?哎,真是令人费解。

真凉嗔怪地瞪了朝着自己不住偷笑的银叶一眼,怪她多嘴。

她才不怕这两个嬷嬷将她的糗事传出去呢,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一坏,或许能加速她出宫的进程,好了,现在,她的名声非但恢复了,而且有上升之势,真是完了蛋了。

真凉夺过金叶手里给她擦拭身子的巾帕,在胸前那些有吻痕的地方使劲地擦了几下,冷着脸道,“嬷嬷,你们别听银叶胡说八道,我身上这痕迹,全是一只可恶的老鼠给抓咬的。”

“呵呵呵……”闻言,除了真凉本人,其余四人都满脸不信地笑了,权当她是害羞了。

只有金叶勉强理解真凉的感受,小姐被皇上欺负了,自然心里会不高兴,也不会承认了,自然要把皇上比作老鼠,只是,小姐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敢在两个嬷嬷面前说皇上是老鼠,这话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不知道会不会引起严重的后果?哎,真是忧心死人了。

银叶凑近真凉的耳朵,调侃道,“小姐,我明白的,听说皇上的属相恰好是老鼠呢,呵呵呵。”

真凉再瞪她一眼,开始闭上双眸,靠在浴桶上闭目养神,一副谁也无心理会的冷淡模样。

李嬷嬷说新妃必须泡足一个时辰,是以浴桶里变凉的水不时地舀出,新的热水及时地添置进去。

还差半刻钟的时候,提着热水进来的胡嬷嬷一脸欣喜地跑到浴桶边,轻轻地唤道,“凉妃娘娘?”

“嗯?”真凉并没有睡着,轻轻地应了一声。

胡嬷嬷确定真凉没有睡着,便喜不自禁地说道,“方才老奴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焦公公前来传话,依皇上的意思,今晚已定由凉妃娘娘侍寝,老奴恭贺娘娘。”

闻言,李嬷嬷也是一脸欣喜,连忙跟着道喜,“恭贺娘娘。”

金叶与银叶开始也是面露欣喜微笑的,可瞥见真凉陡然转冷的脸,立即对视一眼,急忙默契地收敛了笑容,虽然她们知道,小姐若是有侍寝的机会,便是受宠的表现,但若是小姐不高兴,哪怕皇上威严再大,她们还是选择站在小姐这边维护。

小姐刚刚还是一派宁和的脸色,此刻布满阴霾,两个丫鬟纵然不知具体原因,也能明白她不乐意侍寝的心意。

真凉不悦的双眸缓缓睁开,不敢置信地望着胡嬷嬷,道,“此事当真?”

胡嬷嬷以为凉妃娘娘这是喜不自胜到不敢置信的反应,赶紧笑着重复一遍,“当真,当真,焦公公说了,皇上希望凉妃娘娘侍寝,而且不必熄灯。”

在焦公公前来传话时,两个嬷嬷并不完全相信皇上对凉妃的宠幸姿态,直到焦公公传过话之后,她们才完全相信,凉妃确实深得皇上另眼相看,正如银叶开过的那句玩笑话,正是皇上对娘娘持着按捺不住的索求,是以才会猴急地让她第一天进宫便得侍寝。

凉妃娘娘一直用面纱遮脸,她们还没机会看到她的真容,但即便没有看过,她们也相信,凉妃娘娘确实跟传言所说的那般面貌丑陋,但这又能如何呢?在在皇上那种真龙天子的男人眼里,女人的相貌不是他所认可好坏的唯一标准。

而在两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眼里,面貌丑陋的凉妃娘娘之所以能得到皇上的垂爱,她勾魂的身段肯定是一大利器。

凉妃娘娘的身段,美好到就是连女人都要啧啧称赞、自愧不如的地步。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公平,给凉妃娘娘完美无瑕的身躯,却给了她羞于见人的容貌。

“不必熄灯?这是什么意思?”真凉颇为费解地问。

李嬷嬷连忙解释,“皇上给娘娘们侍寝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娘娘在侍寝之夜,寝房内必须黑灯瞎火,不许点灯,不许讲话,二更之前皇上自会离开,娘娘不许耍各种手段缠人。也就是说,皇上不喜欢在娘娘们的寝房里留夜,从来不曾破过例。”

闻言,真凉与金叶银叶三人皆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破规矩?

银叶忍不住问了一句,“若是哪个娘娘坏了规矩会如何?”

李嬷嬷正色回答,“能破规矩的只有皇上,哪个娘娘若是坏了规矩,下场十有八九便是被打入冷宫,并且永无出头之日。”

银叶撇了撇嘴,嬉皮笑脸道,“男-欢女-爱之事怎么可能不发出点声音,李嬷嬷,胡嬷嬷,你们说可能吗?”

两个嬷嬷皆是老脸一红,跟真凉的心情异曲同工,皆是诧异地瞪着仿若经验老道的银叶,这哪里像是黄花闺女会说的话?

不过,闺房之中无限制,李嬷嬷觉得,银叶的疑问便相当于凉妃的疑问,既然银叶能够问得这般直露,她一个老太婆也没有扭捏难为情的必要。

干笑一声,李嬷嬷回答,“那些嗯嗯啊啊的声音自然能发些出来,皇上的规矩其实是,娘娘不能吐露只言片语,尤其是不能叫唤皇上二字。”

胡嬷嬷的脸皮比李嬷嬷要薄得多,她们这些嬷嬷虽然从来没有过男女之事,但并不是不懂男女之事,见李嬷嬷越说越离谱,怕被皇上知道了怪罪,赶紧转移话题道,“一直以来,娘娘们侍寝皆是黑灯瞎火,就是皇后娘娘也没有例外,但今日,皇上却下令不必点灯,这是其他娘娘求都求不来的恩宠,娘娘可要格外珍惜呢。”

真凉浸泡在水里的双手暗暗地捏成拳头,越捏越紧,垂眸望着水面,轻声道,“若是本宫不想侍寝,可以找理由推拒么?”

胡嬷嬷望着真凉低眉顺眼的模样,只当是她身为雏儿的娇羞小女儿姿态,便乐呵呵地安慰道,“凉妃娘娘莫要慌张,有过第一夜,很快就会习惯的。娘娘恐怕还有所不知,皇上纳妃与让人侍寝完全是两码事,他可以封你为妃,却可以长年累月也不让你侍寝,但你此生注定只能是他的女人。凉妃娘娘进宫第一日便获得侍寝机会,这是其他娘娘都没有享受过的殊荣,娘娘只管乐呵着便是。”

一旁舀水的李嬷嬷很是赞同胡嬷嬷的话,不住地笑着点头,只有金叶与银叶两个,跟着真凉一起紧蹙着眉头,心里也不开心。

她们纵然懂得如何才算是受宠的道理,但既然小姐不高兴,她们也不想她勉强自己。

浴桶里的水保持着恰好的温度,真凉却觉得越来越凉,吩咐道,“多加些热水。”

殊不知,是她的心太凉,是以才会影响到身凉。

不时地有凉水杯舀出,又不断地有热水加到浴桶中,真凉再度闭上了眼睛,一声不吭。

她想到在温泉池,当自己被南宫烈压迫在身躯之下,即将被他破掉身子的那刻,她不惜诋毁自己的清白与名誉,为的便是他能放过她,只要她在宫里待着,他便能一直不碰她的身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逃过的不过是一时,今晚就将迎接侍寝的命运。

她真的是想不明白,南宫烈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她是不干净的,也已经在深深地嫌弃她,既如此,他为何还要让她侍寝?并且还破了其他女人没有破过的规矩,可以不熄灯?

难道为了他亲爱的姨娘,为了功勋显赫的尉迟大将军,他一个堂堂帝皇要对她这么一个丑陋的不洁之人委曲求全?

她感觉他并不是那种男人,可从他的所作所为上来看,又好像是。

金叶见真凉的脸色越来越差,怕她冻着了,便道,“娘娘,一个时辰到了,起来吧。”

真凉睁开眼睛,像个没有想法的木头人似的,任由四人默默地伺候着,直到她穿戴整齐。

这是真凉第一次穿上华丽的宫装,赢得了众人的齐齐夸赞,真凉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微微扯了个不像笑的笑聊作回应。

待两个嬷嬷离开,金叶揭掉真凉脸上的巾帕,准备劝说她把脸上的大红色胭脂给搽掉,可揭开一看,却发现真凉脸上干干净净的,大红色胭脂已经不见踪影。

于是,金叶心情大好,赶紧伺候真凉洗了一把脸。

银叶满脸都写着心事,但因为真凉也在想着心事,是以没有发现银叶脸色的异常。

倒是金叶感觉出了银叶的古怪,拍打了一下银叶的胳膊,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银叶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脸,说道,“在想怎么帮娘娘分忧解难。”

金叶自然知道这会儿真凉的忧愁与困难是什么,白了银叶一眼,“恐怕只能跟我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银叶神情叵测地撇了撇嘴角,“未必。”

093:狗眼

金叶与银叶正随口聊着天,有人在外头敲门,金叶跑去把门打开之后,叫作王历的太监站在门外大声道,“凉妃娘娘,午膳时辰到了,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真凉一怔,随即答应一声,“好的,本宫马上过去。”

现在终究是白日,距离黑夜还有半天的时间,真凉暂且搁置掉侍寝的不快,决定先去应付眼前的事。

虽然她并不想跟陌生人一齐用膳,但人家是皇上的亲娘,所谓入乡随俗,她完全没有推拒的可能。

而且,说起来,皇上的亲娘即是她的亲姨娘,关系亲着呢。

金叶见真凉的脸色有所好转,想到有关于太后的传言,十分诧异地问道,“娘娘不害怕么?”

真凉不解地望着金叶,微微一笑,“跟自己的亲姨娘吃顿饭而已,有什么好害怕的?”

后头的银叶胳膊肘重重地撞了一下金叶,嗔她道,“傻瓜,你忘记娘娘失忆了?”

金叶恍然大悟,吐了吐舌头,连忙压低了声音小声跟真凉解释。

“真姨娘跟太后娘娘相貌上有六七成相似,可性情却完全不同,真姨娘看着冰冷,其实心地善良,而太后娘娘呢,据说她想要杀一个人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可以苛刻到六亲不认的地步,是以,太后娘娘虽然是娘娘的亲姨娘,但娘娘在面对她时,千万马虎不得,免得触怒了她,对娘娘不利,切记切记。”

真凉学着金叶吐了吐舌头,抚着胸口佯装害怕道,“怎么办,我好害怕,我能不去吗?”

金叶噗哧一笑,“娘娘真坏。”

真凉对着金叶一拱手,调皮道,“多谢美人夸奖。”

一时间,金叶与银叶都咯咯笑了,她们发现,小姐自从失忆之后,不但有了活泼的一面,还有邪-恶风趣的一面,似乎越来越可爱,越来越有意思了。

也许,不是以前的小姐不够可爱,不够有意思,而是因为小姐爱上了一个不值得爱的闻争鸣,是以掩藏了她的光芒。

忽地,真凉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连忙让铜叶与铁叶过来,让她们赶紧教她一些基本的宫廷礼节,譬如见到太后时应该如何行礼之类,她觉得自己必须恶补一下,否则就算太后念及她是她亲外甥女的情分,她也会在其他人面前出尽洋相。

对于真凉不懂礼节的事,铜叶与铁叶都极为诧异,金叶与银叶便跟她们解释,那是因为娘娘失忆的缘故,铜叶与铁叶一听,便朝着真凉投去了同情的神色,惹得真凉哭笑不得,又怪两个丫头多嘴。

赶往慈宁宫的路上,由铜叶和铁叶在前方带路,真凉与金叶、银叶走在后头,有说有笑,可渐渐地,她们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路上若是没有碰见其他人还显得一切正常,可一旦有宫女或太监迎面走来看见她们,原先平和的脸皆是反常地大惊失色,有些甚至夸张地退后几步,胆小者见鬼似的原路折回,完全置礼节于不顾,而懂规矩些的则会远远地跟真凉行个简单的礼,尔后改道疾跑。

杯盘噼里啪啦落地,太监宫女惶恐摔倒,甚至浑身发抖……

这景象让人好生奇怪。

真凉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的巾帕戴得极牢,也不会透明,根本就没有露出她的脸,他们何怕之有?况且,就算她露出了脸,也不至于把他们吓成那种光景,顶多是惊叹罢了。

她不由地揣度起来,难道在她进宫之前,宫里已经盛传起了有关于她的谣言,说她是妖狐、魔鬼之类,见者要倒八辈子的霉?

金叶四人早就发现了这个奇怪的景象,心中虽是疑窦丛生,却只能装作没看见,她们不觉得娘娘可怕,却不能保证其他人不怕。

银叶心中最是气愤至极,忍不住嘀咕道,“这些人是不是有病?眼睛都被猪屎蒙了?”

向来乖巧的金叶也忍不住骂人道,“肯定有病。”

铜叶与铁叶则不断地朝着那些认识的宫女太监使眼色,让他们不要这般无礼地对待凉妃,只是,那些宫女太监根本就无暇看她们两人的脸,仿佛只要一看见她们身后的凉妃,皆吓得屁滚尿流。

真凉无所谓地笑笑,想了想道,“铜叶,铁叶,待会去打听打听,他们为什么这般怕我?总得有个说法,到时候说来给我听听。”

铜叶与铁叶一起应声,“是。”

真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怕之人,但这会儿见那么多人怕她,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个想法,若是皇宫里的人都将她当成魔鬼一样害怕,是不是也是好事一件?至少他们会跟她保持距离,少来招惹她,甚至是算计她。

但这种想法很快便被她否定,她顶多能努力做到让人感到讨厌,却没有本事让别人恐惧她,因为她明白,要让别人恐惧自己的手段,恐怕与残忍与血腥离不了关系,而她是文明人,杀人放火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也是不屑做的。

对有些人而言,做好人比做坏人容易,而对有些人而言,做坏人比做好人容易,没有一概的定论,而她真凉,虽然时不时地要邪-恶使坏一下,但邪-恶与使坏也是尽量建立在不伤害人的基础上。

踏进慈宁宫的时候,真凉一行人面临的景象跟在之前路上所遭遇的差不多,引得看见她的人吓得忍不住步步往后退。

不过慈宁宫的奴才还不至于落荒而逃,行完礼后便如避蛇蝎般地聚集在一个角落,每人眸子里皆带着莫大的惊恐。

银叶本就心里烦躁,这会儿跟在真凉身侧不断地低声咒骂碎碎念:“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

无论那些人是因为何种原因那般恐惧自己,真凉都能看得极开,脸上甚至还能露出轻松随和的微笑,但被人以这种方式嫌弃,若说她心里一点儿也不在乎不介意,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她心里的不舒服,不会表现出来被人知道。

以貌取人,或者以听闻取人,无论实在哪个时代,都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在这个全新的世道,如今真正能做到不嫌弃她的人虽然屈指可数,但她的心却因为那几个屈指可数的人而倍感温暖。

初来乍到,她不奢望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能喜欢她、欣赏她,但也坚信这世上一定会有如金叶银叶之类的可爱之人来到她的身旁。

或许不久之后,她还能遇见那个不在乎她的容貌、视她若珍宝,且愿意与她携手一生的男人呢。

想到这儿,真凉被自己的念头给吓了一大跳,她居然有了在这儿找到人生伴侣的心思。

她咬了咬唇,暗暗地问自己,曾谅啊曾谅,你忘记方霖了吗?你不想嫁给方霖了么?你不打算回到现代了吗?

只要尽快找到香君,毛豆就能助她回到现代,甚至助她嫁给方霖。

她相信毛豆对她许下的承诺,所以才会记挂着香君的下落。

可是,一旦她找不到香君,她有可能便会永远留在这儿,直到自己死去。

若是留在这儿,即便遇见了令她心仪的男人,毛豆能放过她么,能成全她的幸福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凉妃娘娘驾到。”

太监尖利的声音打断了真凉的思绪,也使得颇为混乱的场面稍稍归于平静。

踏进大殿的门槛之前,真凉已经远远地瞧见里头围着圆桌几乎坐满的女人们,一眼扫过去,个个容貌瑰丽、衣着鲜亮,跟她的容貌与衣着一比,仿佛是两个等级的人。

不是说真凉此刻穿着的宫装逊色于那些女人,而是说她穿着的宫装在颜色与款式上都偏于素净。

琼玉宫属于真凉的衣裳皆是她来之前就备好的,今日她穿着的这一身则是金叶与银叶商量着挑的,因为她们知道真凉喜欢素净的衣裳,最讨厌那些鲜艳繁复的。

在这一点上,真凉与曾经的尉迟真凉倒是品味相同,都偏好于素净简单的衣着。

坐在主位上原本笑着的中年妇人,在瞥见真凉的身影时,原先脸上的笑容就好像突然被风刮走了似的,无影无踪。

真凉的心猛地一沉,这太后由晴转阴的变脸显然是因为自己,都说姐妹情深,她既然是真姨娘的亲妹妹,怎么对亲姐姐的孩子好像一点儿感情都没?

按照人之常情,就算她从未见过亲妹妹的孩子,初次见面,也该露个亲姨娘该有的笑容吧?

难道是她跟真姨娘之间有什么过节?

这样的猜想立即被真凉否定,若是真姨娘跟她妹妹有过节,怎么可能把她这个女儿往皇宫里推,这不是自找罪受么?真姨娘再狠心也不至于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让亲妹妹给欺负了去吧?

又或者,真姨娘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皇上心中的第一,从而气死太后?

呃,真凉愣愣地站在门外,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发现自己实在是想象力太丰富,乱七八糟地想多了,子虚乌有的事,被她想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094:你这畜牲

跟金叶之前所描绘的差不多,太后的相貌确实跟真姨娘有六七分相似,令人无法怀疑她们是亲姐妹的事实。

只是,虽说太后是真姨娘的妹妹,年幼于真姨娘,且养尊处优的条件比真姨娘要好得多,可看上去却比真姨娘要年长一些。

真姨娘的显年轻令人猜不透她的真实年纪,而太后纵然也显年轻,但那眼尾用脂粉掩盖不掉的皱纹以及脸部逐渐僵硬的线条还是能出-卖她的真实年纪。

虽然真姨娘看上去冷冰冰的,可真凉无端觉得,跟这个一眼就能看出阴狠毒辣的太后相比,真是好相处多少倍都不知道,一个,她可以想说就说,也能很快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一个,想说不能说,且很难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真正意思。

坐在圆桌旁的其他女人,皆是南宫烈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女人,在听到太监的声音之后,已经将她们好奇的眼神落在了大殿门口,待真凉的身影一出现,个个眼睛都不约而同地瞪得更大,目不转睛。

见到真凉身影的刹那,她们个个脸上惊现诧异之色,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传说中的丑女,居然还有这般曼妙的身段与超凡脱俗的气质,若是比容貌,或许她们个个都比她强,但若是比身段比气质,恐怕谁也无法比得上她。

银叶、铜叶、铁叶候在殿外,金叶扶着真凉一起跨进门槛。

真凉在距离太后恰当的位置站定,正欲给她行礼,不知何故,圆桌边的女人几乎集体从位置上站起,左躲右闪,甚至口发尖叫之声,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真凉朝着圆桌下看去,并没看见什么令她们感到恐怖的东西。

虽然这些女人地位与身份跟那些宫女与太监不能相提并论,但此刻惊恐的神情却跟真凉在路上碰见的奴才们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只是,真凉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些女人绝对不是因为她而感到恐惧,因为若是她们恐惧她,在她出现在大殿门口的时候,她们就该发作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算是最为镇定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仍旧坐在位置上没有站起来的人,只是身体微微往后仰了仰,脸色青白。

极其不悦地扫了扫那些惊慌失措、仪态大失的女人们一眼,太后居然对着真凉凶狠地呵斥起来。

“放肆!真是放肆!哀家的慈宁宫岂是你这畜生想来即来的?滚出去!给哀家滚出去!否则别怪哀家痛下杀手!”

真凉懵了,完全懵了!

这太后也太恶毒了吧#糊态度恭顺地按照她的要求前来用膳,她倒好,一看见她立即翻脸不说,还骂她畜生,甚至让她滚出去,还扬言要痛下杀手?

谁稀罕她?谁稀罕这慈宁宫?谁稀罕跟她一起用膳?

真凉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正垂眸酝酿着说辞反击,陪在一旁的金叶使劲地拉扯她的衣袖,朝着她狂使眼色。

看在金叶的面子上,真凉顺着金叶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她们一路行来,那些人恐惧的不是她,而是一直默默跟在她们后头的真奇!

真凉与身旁的金叶银叶都没有回头,是以没看见真奇的身影,而走在最前头的铜叶与铁叶虽偶有回头,大概是真奇的身子恰好被她们给挡住了,或者隐在草丛中,是以也没看见。

原来一切皆是误会一场,只是,真凉心中因为太后的话而涌出的愤怒还是难以排遣。

显然,太后方才那一番呵斥乍听起来像是针对真奇,其实是一语双关,连带她一起被骂进去了。

骂自己亲姐姐的孩子为畜生,都是一家人,她不也是畜生么?

当然,真凉这话可不会说出口,毕竟太后没有直接说她是畜生。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真凉自然不会跟太后硬碰硬,但她觉得,该还的“礼数”她一定得好生奉还才是。

像是后知后觉地终于听懂了太后的话,真凉付之以抱歉一笑,朝着真奇一招手。

本就盯紧她的真奇立即几步蹿到了她的跟前,途径圆桌旁的几个女人时,那些女人不由地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立时,太后本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沉,而真凉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深入。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金安万福。”真凉跪下,规规矩矩地给太后行礼,再爱怜地轻抚着真的脊背上的绒毛,柔声道,“太后娘娘,它叫真奇,跟有些人一样是畜牲生的,可却已经不是单纯的畜牲,它呀通人性,是以我让它跟了我的母姓。别看它长得有些凶悍,其实比有些人面兽心的人还和善着呢。”

太后一张妆容极好的脸逐渐阴云笼盖,此刻毫无美感可言,反倒透着暗暗的狰狞。

谁让她拐着弯子骂真凉是畜牲,这会儿真凉拐着弯子回骂她,她只能忍气吞声,不然还能怎样?

若是她跟真凉动气,岂不是间接承认,她是畜牲生的?

而且,真凉虽然没有在众人面前强调她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可聪明人都能听得出来,真凉在提醒太后的姓氏便是她的母姓,真奇若是畜牲,那么跟真奇同姓的人也是畜牲无疑。

太后的胸前起伏不定,真凉知道她这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表现,便继续柔声说道。

“臣妾原先并不愿带真奇进宫的,怕吓坏了大家,但皇上说他跟真奇一见如故,非得臣妾把真奇给带进来,臣妾纵然觉得千般不该万般不妥,但哪敢抗旨不尊呢?其实呀,臣妾也很怕真奇,万万不敢得罪真奇,生怕它跟皇上告状治臣妾的罪呢,毕竟,从现在看来,皇上喜欢真奇更胜于喜欢臣妾,唉,是臣妾太没用了。”

真凉毫不脸红地及时将南宫烈拉下水,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既是保护了真奇的生命安全,也保护了自己。

她搬出南宫烈狐假虎威,目的只是想让太后不要欺她与真奇太甚,没想到却触碰到了其他女人的敏感心弦。

殿内除了太后与一个模样最为端庄的年轻女子,其他女人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嫉恨的神情,恨不能用眼神直接杀死她这个招皇上特殊对待的丑女!

陪在真凉身边的金叶暗暗地发着抖,生怕真凉这些胡扯八道的话触怒了太后。

真凉暗暗地捏了捏金叶的小腿,用眼神跟她交流,示意她别怕,同时,她也有些后悔,不该带胆小怕事的金叶进来,她就该带银叶进来的,若是带进来的是银叶,这会儿肯定也是暗暗地发着抖的,不过,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艰难地忍笑。

不等面色铁青的太后再次对真奇下逐客令,真凉对着真奇低声下气道,“真奇,慈宁宫好像不太适合你来玩哦,你跟金叶出去外边等我,千万别乱走乱跑,惹太后娘娘生气,否则,皇上也会不高兴的哦。”

接着,真凉又抬头望着金叶道,“金叶,带真奇出去。”

金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自信地朝着真奇轻唤了一声,“真奇,我们出去吧?”

没想到,从来不服金叶管教的真奇朝着仍跪在地上的真凉淡淡地看了一眼,懒懒地起身乖乖地朝着金叶走去。

金叶立即喜不自禁,一颗心如小鹿乱撞,暗忖着,难道真奇真的不是什么豺狼,而是一条狗?否则,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怎么可能?

那些害怕真奇的女人们皆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谁知,真奇临出门之际,忽地昂扬回首,扬起脖子朝着圆桌旁的人“呜嗷”叫了一声,那声音拖得浑厚细长,充满独属于它的火气,仿佛在向众人宣泄着它的不满,又仿佛在警告她们别欺负它的主子。

有那么一瞬间,真凉惊喜地望着真奇,觉得它不光是通人性那般简单,仿佛在它身上,住着一个比人更像人的可爱灵魂。

可想而知,又一阵女人的尖叫声猝起,这一次,真凉竟觉得此起彼伏地很是动听。

真凉忍笑望着因为重伤而显得懒洋洋的真奇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大殿。

太后的脸上交织着各种不快的情绪,却无法痛快地发泄出来。

她自然不会去跟一只畜牲生气,而是将所有的气都归咎于真凉的身上,故意让她继续跪着,一脸嫌弃与不满地望着她道,“凉妃这脸真是……”

闻言,真凉很是不解与诧异,这会儿她戴着的面纱跟身上穿着的暗红色的宫装一样,属于暗红,根本不可能将她脸上的两块褐斑映衬出来,而太后这话虽然没有说完整,明显是在贬损她的脸。

且据她所知,曾经的尉迟真凉也从未跟太后见过面,是以太后不可能看到过她如今的容貌。

“哀家以前做过一个噩梦,梦见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对哀家大献殷勤,可当风吹开她的面纱时,哀家看到的却是一张被大火焚毁的鬼脸,为此,哀家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差点丢了性命。”太后紧紧地蹙着眉头,将这番话娓娓道来,蓦地还补充道,“虽然你戴着面纱示人已被皇上特赦,哀家也知你非故意,但哀家见了,总会想起那个噩梦。”

095:羞辱

真凉瞪大了眼睛,敢情这太后这般看她不顺眼的罪魁祸首是她脸上的面纱呀?

她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因为一个噩梦大病一场,甚至还变成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模样。

现在太后跟她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的意思是让她露着脸么?

其实对她而言,遮着脸跟露着脸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在她眼里,不论她的脸遮不遮,别人都知道她是脸上长褐斑的丑女,而对别人却不一样,若是她露着脸,可能会影响别人的胃口与心情之类。

她是抱着不想恶心人、不想影响人的心态,才跟以前的尉迟真凉一样,坚持戴着面纱的。

真凉实在是揣度不出太后真正的心思,轻声地问,“不知太后对臣妾,有何建议?”

太后不悦地瞪着真凉,没有立即回答的意思,而是兀自决断道,“哀家本就睡眠不佳,未免再被旧日噩梦困扰,凉妃以后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十天请一次吧。”

真凉在心里想着,这太后不会是做多了亏心事,所以才噩梦不断吧?还有什么请安,她巴不得不给她请呢。

真是谢天谢地,但就是不谢她。

其余原先坐在圆桌旁的女人已经缓缓入座,太后不等真凉回应,左手搭上左侧端庄女子的手背,以极为同情与疼惜的口吻道,“皇后胆子小,干脆免了她的安吧。”

真凉再度朝着端庄女子望去,原来她就是皇后花沫。

因花沫的容貌是所有在场女子中最出众的一个,且是唯一一个没有对真凉做出或鄙夷或嫉妒的神情,是以真凉便格外注意她:精致小巧的五官,唇红齿白,宁静淡然,仿若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就像一株悄然开放的睡莲,惹人怜爱。

“参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美丽永驻。”真凉跪在地上对花沫侧了侧身,朝着她微微一笑,这是她进来慈宁宫后第一个发自肺腑的待人神情,毫无虚假,只因她对花沫的第一印象实在不错。

花沫看着太后隐含怒意的脸色,便将那“平身”二字暂时咽了下去,微笑道,“多谢母后,臣妾原也没有让凉妃前来请安的意思,皇上昨日特意交待过臣妾,凉妃是他的表妹,善良聪慧,天真散漫,他喜欢得紧,让本宫莫用太多的宫规去约束她,凡事只要不过分,便随她去。”

闻听此言,其他妃嫔的脸上再次露出嫉恨之色,皇上虽然什么也没对她们说过,但却借着皇后的口吻告诉她们,这个丑陋的凉妃能享有连皇后都不能享有的特权。

在这些嫔妃的眼里,皇后这般坦然地和颜笑着,甚至为那个丑女说好话,不是傻的就是装出来别有用心的。

太后则直接发出长长的一句“哼”声,鼻音又厚又重,花沫知道,太后不是生她的气,而是生皇上的气,气皇上这般优待真凉。

却没有人知道,太后生气的根源。

真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她还以为自己从此要陷入宫斗的水深火热之中,可却从花沫嘴里听到南宫烈对自己的特赦。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跟宫斗绝缘了,虽然内心充满疑惑,但看着太后等人的反应,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除了南宫烈,谁也不能轻易动她,只要她没做出杀人放火的混账事,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包括太后与皇后!

真凉可不会因此而将功劳归功至南宫烈头上,也不会对他心存半分感激,在她眼里,功劳全是真姨娘和尉迟锋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她所谓的父母能在皇上眼里有那么大的面子,似乎可以强大渗透到整个皇宫,甚至连皇帝的亲娘都得让他们几分?

正当真凉陷于沉思之中,头顶忽地传来一句温柔的声音,“凉妃平身,过来坐吧。”

这声音当然不可能出自太后,而是出自于皇后花沫。

花沫此言一出,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其实,花沫是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可今日却说了那么多大胆的话,甚至敢在强势的太后面前逾距。

不知为何,看着太后与其他妃嫔鄙夷地对待凉妃,皇后心里便很不舒服,觉得自己仿若跟她们同流合污成了恶人。

花沫也听闻凉妃原先好端端地,后来得了恶疾而面貌变丑的事,是以认为凉妃拥有一张丑陋的脸蛋并不是她自己能够左右,已经很可怜,值得人同情了,但她们却还要欺负她、数落她,是以凉妃越是跪着,皇后的心便越是局促不安,仿佛那个跪着的人是自己一般不舒坦,很想让她赶紧平身站起来,享受一个皇妃该有的尊重,毕竟这里除了太后与自己,凉妃的品级是最高的。

甚至,花沫在传达皇上的意思时,还额外添加了一些夸赞她的词,譬如“善良聪慧”、“天真散漫”、“喜欢得紧”,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她瞎编乱造他的旨意,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尔后像以前那般,很久都不让她伺寝?

一想到伺寝,皇后的脸便泛起了一层娇羞的红晕。

“多谢皇后娘娘!”朝着花沫投去感激的一眼,真凉忍受着膝盖硬梆梆的不适,利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见太后不悦地望向皇后,真凉连忙笑嘻嘻地吸引注意力道,“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的确对皇后有些不满,但皇后话已出,且真凉已经谢了自己,她若是再让真凉跪下,便显得她不识大体、小鸡肚肠了,是以,也只能活生生地咽下这口怒气,暗道这个皇后果然还是跟皇上是一伙的,她怎么疼都是白疼。

圆桌旁确实空着几个位置,但没有人给真凉引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坐哪个位置合适。

她倒是随便找个位置坐下,但又怕一旦做错了位置,被这个刁钻的太后抓住训斥惩罚的把柄。

这会儿她还真想立即转身离开,找个没人盯着的地方躺一下或者坐一下。

虽然她也没跪多久,可大概是从未跪过的缘故,细皮嫩肉的她觉得膝盖疼极,很想赶紧地在膝盖的部位揉一揉、摸一摸。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活人行跪拜之礼她是从未有过的,是以这会儿她感觉膝盖极其不舒服,其中必然也夹杂了心里不舒服的因素。

一想到将来每隔十天还要给骂她是畜牲的老畜牲下跪,真凉就想撞墙。

这日子,还真没个盼头。

太后似是不想在皇后等嫔妃面前显得自己无情无义,终于慷慨般地朝着一个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启口道,“赐座。”

终于有宫女来给真凉引路了,真凉真是有些“受宠若惊”,走过去坐下的时候,椅面上明明是平整的,可就是如坐针毡,许是自己对太后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了,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每一个都淬满了恶毒,好像恨不能随时把自己给整死似的。

果然,太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到她的脸上,嘲讽的嘲讽,期待的期待,唯有皇后花沫的神情,是微微吃惊与不悦的。

因为太后慢条斯理地说:“所谓丑媳妇都要见公婆,凉妃的地位虽不如皇后尊贵,可也得让哀家见见你真实的模样,拿出你作为皇上的新妃该有的诚意出来。”

真凉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膝盖上的双手却气愤地握成了拳,她的牙齿微微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瓣,若非竭力克制着,肯定得咬出血来。

很显然,太后这是等着羞辱她呢!或者是看着她戴着的面纱不顺眼,找个机会让她取掉?

但无论太后是何种理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刁难一个丑女,与羞辱无异,她的这份情意,真凉恐怕长时间都难以忘怀。

大殿内充满滔天愤怒的除了真凉以及躲在门口偷听的银叶之外,还有默默不语的皇后花沫,皇兄曾说大信国的太后阴冷卑鄙、狠辣无情,她从未相信,今日却是第一次信了。

让一个丑陋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下揭开自己的面具,这不等于揭开她的伤疤,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花沫再次壮起胆子想要开口劝阻,可太后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狠厉的眼瞪着她不许她出声,花沫皇后便知太后心意已决,即便是自己开口,也帮不了凉妃什么。

她倒是不怕太后对她的印象变差,她怕的是除了她,没有人再能在这种时候替凉妃解围。

只可惜这个时候皇上不会出现,若不然,一定能够阻止。

花沫关切与紧张的心情全都简简单单地写在了脸上,真凉将她的好心看在眼里,心中温暖。

看来,在这么多人等着看她出糗的时候,她并不是孤立无助的,那些陌生的女人都想看她的笑话,但还是有个唯一的例外。

一开始她也会怀疑皇后对她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此时此刻,她义无反顾地决定相信皇后,相信她是一个无论是对谁都十分善良的女人。

顿时,真凉浑身竟充满了奋战的力量,若是能避免出丑,那是最好,但若是一定要出丑,但也要出得坦坦荡荡。

首先,她不能为自己的相貌感到自卑,其次,她不能因为别人的眼光而伤心,再次,她可以将这一切看作一场滑稽戏,她不过是其中走过场的配角而已。

096:献丑

于是,真凉坐在位置上朝着太后施了施礼,轻启红唇,“臣妾万分惭愧,臣妾戴着面纱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以及其他娘娘,确实是臣妾礼数不周、考虑欠妥了,但是,臣妾戴面纱遮脸的目的,并不是避免让大家看到臣妾的真容,而是生怕大家被臣妾的阵容吓到,尤其现在是午膳时刻,臣妾害怕大家因为臣妾的丑容而失去了胃口。臣妾不敢以真容示人,不是为了自己,实在是怕影响到大家,望太后娘娘可以体谅。”

没有人的眼神从真凉的脸上挪开,真凉这番情真意切的话,除了皇后花沫,没有人愿意相信。

瞧瞧,这凉妃露在面纱外的面部肌肤白皙柔嫩,美眸干净清澈,如星辰般耀眼,尤其是她那藏在面纱之后一开一合的嘴唇,在面纱上印出了漂亮的唇形,是以,她的面容能吓人到哪里去?

她们不知太后想要看凉妃的面容存的是什么心思,她们存的心思大体一致,都想清楚明白地瞧瞧,这凉妃脸上的两块褐斑究竟丑陋到哪种程度?

其实,她们并不完全相信外界的传言,是以对真凉的相貌存着两种怀疑:一种,凉妃脸上并无传说中的大褐斑,只不过因为相貌平平,怕被她们这些美人胚子给比下去,是以故意说自己丑陋还用面纱遮掩;一种,凉妃脸上确实有褐斑,但绝对不可能是大的褐斑,顶多是像雀斑那样的小斑纹。

“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稀奇古怪的脸没有见过?用个午膳而已,还能被你恶心到?只管拿掉面具,让哀家看看。”太后发话了,这势头就是非看不可。

而太后虽不会像其他妃嫔一般嫉妒荷妃,却也好奇她的长相,若是她并不丑陋,她便可以趁机治她的罪,若是她果真丑陋,让大家欣赏、挖苦她一番也很是不错!

真凉勾唇浅笑,这就是说,揭开她的面纱已成定局了。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脸上的褐斑很吓人,但若是待会吓着了人,太后怪罪于她,真凉会觉得自己很冤。

于是,真凉大大方方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直走到座位后面,朝着太后跪下道,“臣妾不敢担保会不会吓坏人,请太后娘娘先恕臣妾无罪,否则臣妾死也不敢揭掉面纱。”

太后眯缝起眼睛望着跪在地上的真凉,半饷没有言语,这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谨慎与铮铮铁骨,倒是跟她那个冷傲的姐姐很像。

一想到她那个姐姐,想到那个让她即便身在皇宫享尽荣华富贵却仍旧心存滔天怨恨的人,太后对真凉的厌恶便更胜了几分。

“好,哀家恕你无罪。”太后咬牙切齿,今日,她非得羞辱羞辱她那姐姐的女儿出气不可。

“谢太后娘娘恩典。”真凉缓缓从地上站起,在动手揭开面纱之前,从左往右地扫了一圈众人。

除了皇后花沫,其余的女人脸上皆写着迫不及待的兴致勃勃,写着好奇,写着幸灾乐祸,写着蛇蝎般的恶毒,却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与好心。

其实,她觉得在众人面前揭开面纱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区别是,这面纱是她自己主动要求揭开,还是别人强迫她揭开,前者,让她心情平静,后者,让她抗拒与不快。

真凉真是好生后悔,若是她能预知现在的场景,在离开寝宫前,她就应该让金叶在自己脸上搽些五颜六色的胭脂上去,等会儿接下面纱,虽然恶心不死她们,至少可以扮鬼吓死她们。

“呵呵,看来大家都准备好了,那么,臣妾就嫌丑了。”

真凉话落,皇上花沫却第一个闭上了眼睛,虽然凉妃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但她还是看出了她的无奈、愤怒、厌恶等各种不良情绪,若是今日她必须成为看见凉妃真容的一份子,她不想做第一个。

对花沫而言,她没有办法躲避离开,也没有办法不看,只能采取这种折中的方式,既对凉妃力所能及地给予了尊重,也对自己给予了该有的尊重。

当脸上的纱巾垂落在真凉的手心里时,微微喧闹着的场面陷于瞬间的寂静之中。

除了皇后,其他所有人皆看到了真凉的脸,看到了她脸上那两块触目惊心的大褐斑。

在短暂的安静之后,不少人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哄堂大笑。

真凉静静地站在原地,任凭冷意弥漫浑身,倔强地咬住唇瓣片刻,露出一个自认为有风度的坚定微笑。

最后,真凉将眸光落在仍紧紧闭着眼的皇后脸上,冰冷的心点点回暖。

“皇后娘娘?”真凉忍不住轻声呼唤花沫,殊不知,花沫原先是想立即睁开眼睛的,可是听到其他女人的哄堂大笑,她气得硬是没睁开眼睛,仿佛晚睁一会儿,就能多弥补一些凉妃所遭受的创伤似的,“皇后娘娘再不睁眼,今日可就没机会咯?”

听到真凉轻松的满含邀请的话语,花沫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楚了她带着大褐斑的脸。

虽然那两块褐斑震惊了花沫,但花沫脸上,乃至心里,都没有生出丝毫嫌弃之心。

她告诫自己,多看几次,便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待花沫睁开眼睛,真凉便再次戴上面纱,将脸颊遮住,嘴里则戏谑道,“大家都看够了吧?下次谁想再看,跟我说一声就行,一律白看,分文不收。”

太后在看到真凉的脸时,虽然很想跟其他人一样哄堂大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她那姐姐的脸皮可真厚,这么貌丑的女儿都敢推给皇上,幸好没推给她的瑜儿,若是她的瑜儿,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而太后嘴上却这么跟真凉说道,“凉妃这脸是长得有些奇怪,但远没有传言的那般可怖,将来何须戴什么面纱?直接露出来即可,所谓美丑都有其真实的姿态,大家很快便看习惯了。”

真凉心里发出一声冷哼,坏女人,你叫我露我就露?我偏不露怎么样?

“太后说的是,臣妾也不想整日戴着面纱过日子,但皇上说了,不喜欢臣妾抛头露面,让臣妾务必不能将脸露出来给太多人看到,否则他一怒之下,可能挖了那些人的眼睛。”真凉说着说着,那些嫔妃们的脸色便突然大变了,心中惊恐的同时,暗叹这凉妃实在阴险,不但将皇上搬出来当挡箭牌,而且在关键的时刻,没有提前告知太后,她们有被挖掉眼珠的可能性。

真凉不过是随意拿南宫烈出来发挥一下,见这些女人吓得脸色苍白,不禁心中大快道,“放心吧,皇上只是跟臣妾开个玩笑罢了,怎么可能挖你们的眼睛呢?”

太后对真凉的话基本上持相信态度,因为她那个姐姐的缘故,她没法否认皇上对真凉的格外恩宠。

“哀家刚刚都说了,不喜欢戴面纱的女人,既然皇上不喜欢你露出脸蛋,那就找个其他遮脸的东西戴上,行么?”

行么?

真凉真想直接反问一句:我说不行行么?

“臣妾回去会考虑换一种方式遮脸的,多谢太后提点。”

菜已经被宫女们陆续上齐,太后终于心情舒畅地下令,“大家用膳吧。”

这一顿午膳,真凉用了一刻钟便不想吃了,不是她肚子不饿,而是心里没有胃口,但饶是她第一个用完膳,她也走不了,只能硬生生地等皇后与太后皆用完了,她才能离开。

待真凉走出殿外,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待她的金银铜铁陪着她走出慈宁宫外,见四下无人,金叶与银叶一齐对着真凉瞬间红了眼圈道,“娘娘,你受委屈了。”

真凉一怔,之前在大殿被那么多人欺侮与嘲笑她都没有想流眼泪,这会儿只因听了两个丫头这么简单的一句体己话,她的鼻子酸了,眼圈也跟着红了。

不过,真凉不会允许自己在她们面前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流眼泪,努力地绽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真凉左手臂搭在金叶的肩膀上,右手臂搭在银叶的肩膀上,赖皮地说道,“哎呀,我的失忆症又发作了,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我全忘记了,要不你们给提醒一下?”

金叶与银叶的眼圈不禁变得更红,她们小姐话说得越是轻松,是不是说明,她的心里越是难过?只可惜,她们不擅长安慰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姐才是最有效的,是以只能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安慰。

“娘娘,凡事都有因果循环,那些嘲笑娘娘欺负娘娘的人,势必会得到该有的惩罚。”金叶先来安慰道。

“什么因果循环?我直接诅咒她们,过些时日,娘娘脸上的褐斑突然消失,成百上千地长到她们脸上去,让她们自己被自己给吓死。”

真凉乐呵呵地笑着,任由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帮着她说话,享受被真心维护的幸福感。

忽地,脑袋里飘过太后说过的一句话,真凉蹙了蹙眉,叫住铜叶、铁叶两个道,“待会你们去问问琼玉宫里的人,谁会做那种用兽皮做的面具?”

097:给朕生个孩子

闻言,铜叶立即笑嘻嘻地摇了摇头,道,“娘娘,不用问了。”

“呃……”真凉以为铜叶这是肯定琼玉宫里没有人会做兽皮面具,便想了想道,“那就去其他地方打听打听?”

铜叶再次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娘娘,更不用问了。”

望着铜叶这副自信满满而又神秘兮兮的模样,真凉狐疑地看着她道,“不用问,是什么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这宫里没有人会做兽皮面具,还是你早就知道,谁会做兽皮面具?”

“娘娘聪明呀。”铜叶朝着真凉竖起大拇指,“后者。”

真凉眸光一亮,觉得一下子省去了茫茫然打听的时间,兴奋地问,“他在哪儿?”

铜叶指了指天,“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真凉看看铜叶,又看看一直在艰难地忍着笑意的铁叶,“难道你们两个中的谁会做兽皮面具?不会这么巧吧?”

铜叶朝着铁叶使了一个眼色,铁叶立即上前一步,微笑着回答,“启禀娘娘,奴婢家是开裁缝铺的,在进宫之前,奴婢便已擅长量体裁衣,并且,奴婢还善女红,若是娘娘信得过奴婢,可让奴婢一试。”

真凉大喜过望地握住铁叶的双肩,连连点头,“信得过,信得过,怎么会信不过?太后不喜欢我戴面纱见人,那我便戴面具见人,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几个丫头齐齐点头,“好主意。”

面具的好处确实比面纱要多得多,面具比面纱更贴合脸部,也更牢靠不易掉落,更可以一直露出五官,尤其是嘴巴,真凉便再不用在吃东西的时候,一手撩开面纱,一手拿东西吃。

若是一定要找个缺点出来,那便是,除非做兽皮面具的人兼具易容的本事,能在面具上画上一张美人的脸蛋,否则,面具遮脸的效果远没有面纱遮脸带来的梦幻效果有效。

当然,真凉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戴着面纱的气质有多美,不过就算她知道,这会儿被太后抓住了挑剔的把柄,她肯定是不要美而要安耽的。

明面上看着好像是她妥协了太后的淫威,而事实上,她还有办法让太后明明生她的气,却没办法指责。

铁叶道,“娘娘,奴婢能用丝线绣出各种模样的脸蛋出来,不知娘娘想要奴婢绣出哪种风格的面具?”

真凉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咧嘴粲然一笑,“动物。”

“动物?”四个丫头嗔目结舌,唯恐自己听错了,虽然她们也见过动物形状的面具,可是,娘娘毕竟不是在特殊的节日里佩戴,而是需要每日在人前佩戴,用动物的形状,似乎太不成体统了。

真凉早就料到了她们的反应,肯定地点了点头,“对,就要动物,铁叶,你现在就可以去为我做一张动物的面具出来,能做得逼真最好,若是做得四不像,我也会喜欢,总之只有一个要求,看上去很可爱。”

铁叶忐忑地问,“娘娘不是在跟奴婢开玩笑吧?”

真凉摇头,“不开玩笑,你只要能做出来,我就马上扔掉面纱佩戴。接下来几日,你只管待在房里给我做出各种动物形状的面具,其余的事都不用做。快去吧!”

铁叶怔了怔,在接受到其他三个丫头鼓励的眼神之后,抿唇一笑,“娘娘,奴婢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继而,铁叶拔腿便跑,对自己新接手的工作似乎心花怒放。

待真凉回到琼玉宫的寝宫不久,便睡了一个午觉。

醒来的时候,真凉刚从床上坐起来,便欣喜地发现,枕边静静地躺着一张猫脸面具。

这个铁叶的动作还真是神速呀。

真凉将面具拿在手里细看,面具应该是羊皮的材质,猫脸的立体图案皆是用上好的宫廷丝线绣上去的,虽然跟逼真的猫脸有所差距,但已经具备了猫脸的形态要素,让人见了,只会以为这是一张猫脸,而绝对不会误以为是虎脸之类。

跳下床,真凉将猫脸面具戴在脸上,对着铜镜照了照,越看越满意。

虽然她此刻戴着面具的形象比之前她戴着面纱的形象吸引人,从低调变成了高调,却比面纱更合她的心意,不但方便了她的生活,而且,让她一想到自己脸上戴着的是什么,就觉得枯燥的生活还有趣味可言。

真凉心情大好,一时间完全忘记了天黑之后便要侍寝的悲惨的事实,学着猫的模样,双手握成爪子,在寝宫里上窜下跳起来,嘴里还轻轻地叫着,“喵……喵……”

因为一张猫脸面具,真凉觉得自己瞬间变幼稚了,不过,她很喜欢自己此刻的幼稚。

在这个她并不喜欢的皇宫里,若是不幼稚一些,她岂不是要闷死?

在真凉蹦到大约第七八圈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男人的脚。

真凉愣愣地望向男人双脚之后敞开一半的房门,缓缓抬起头来,对上一双已经熟悉的冰冷凤眸。

瞬间脸红的同时,真凉在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南宫烈,什么时候进来的,看她做小猫看了多久?为什么跟鬼一样无声无息?

缓缓地站直了身子,真凉明知该怎么跟他行礼,却偏偏没有行礼,而是冷冷地问出一句,“皇上怎么过来了?”

皇上亲临琼玉宫,太监不是得尖着嗓门大喊“皇上驾到”的吗?难道琼玉宫里的太监都睡着了?

殊不知,南宫烈一踏进琼玉宫,其余人等都被要求噤声,是以谁敢没事找事地喊“皇上驾到”?除非活腻了。

南宫烈没有回答真凉的话,而是一步一步地朝着真凉走近。

这个男人气势逼人,眼见着他逼近,真凉条件反射般地步步退后。

最后,真凉的脊背被桌子抵上,退无可退。

而男人在距离她只有小半步之遥时,也停住了脚步。

朝着真凉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酒气,虽不至于闻着酒臭,却似乎带着更加慑人的气势,真凉的脸红至耳根,微颤着声音道,“皇上喝过酒了?”

南宫烈似乎仍旧不屑回答她这个问题,开门见山地,以一种炽热而朦胧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道,“给朕生个孩子。”

真凉心惊肉跳一番,立即沉下脸道,“皇上,你喝醉了。”

南宫烈伸出一只手,捏住真凉的下巴微微往上抬起,道,“朕有没有喝醉,跟你给不给朕生个孩子,并无矛盾。”

“怎么没有矛盾?”真凉忍受着下巴的疼痛,理直气壮道,“女人在男人喝过酒时怀上的身孕,极有可能致胎儿不健康,轻者体质差,重者变成畸形或傻子。”

南宫烈俊脸上盛满不屑,“这是谁说的?”

真凉想瞎说是菊晨光说的,又怕他无端端遭罪,便道,“有学识的大夫都这么说,不信皇上自己去问问宫里的太医。”

“朕事后会去问的,谁敢说是,朕就砍了他的脑袋。”

真凉真是庆幸,刚刚没有把菊晨光搬出来,心里没好气道,“那皇上首先要砍的便是臣妾的脑袋。”

“你的脑袋?朕不稀罕。朕稀罕的是你能给朕生个孩子。”南宫烈身上的酒味并不浓烈,但他说出来的话,看着自己的眼神,却让真凉恍惚以为,他醉态严重,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胡话?

真凉不由地嗤笑一声,“皇上真会开玩笑,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找谁生孩子也千万不能找臣妾生,因为臣妾是这个后宫里最不适宜给皇上生孩子的女人,不是臣妾不乐意,而是臣妾若是给皇上生孩子,一定会害了孩子,害了皇上。”

“怎么个害孩子害朕?给朕说出三个理由,否则,朕算你胡说。”南宫烈松开真凉的下巴,双手却突然握祝糊的双肩,凑过俊脸与她差不多额头对额头。

虽然两人的额头之间隔着羊皮面具,但是,因为距离太近,呼吸交缠,真凉的脸根本就没办法褪红。

别说是三个理由,就是十个理由,真凉觉得自己都能轻松编得出来。

“第一个理由,”真凉指了指自己面具后面的两边脸颊,道,“臣妾这褐斑虽不是天生带来,却也算是根深蒂固,若是臣妾怀上皇上的孩子,这褐斑恐怕会遗传到孩子身上,臣妾被人笑话不要紧,可是皇上的孩子怎能被他人嘲笑?是以,这孩子,臣妾不想生。”

南宫烈唇角微扬,半饷才评判道,“这理由勉强凑合,算你过关,继续。”

真凉眼珠子骨碌一转,“臣妾从一本神医留下的书籍上看到,说是男女之间若有三代以内的血缘关系,生下的孩子绝大多数会有严重问题。臣妾跟皇上是表兄妹的关系,虽然表兄妹成亲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但表兄妹成亲诞下不良胎儿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南宫烈问,“畸形或者傻子?”

真凉点头。

南宫烈嘴角显出讥讽的冷笑,“你的外婆外公便是表兄妹成亲,你觉得你娘和太后谁有问题?”

“咳咳……”真凉差点被他这句话给噎死,强调,“她们只是运气好,变成了绝少数没有遭殃之人。”

“朕坚信,朕与你的孩子,也会变成绝少数没有遭殃之人。”南宫烈语气执拗道。

098:床塌(1)

这男人,分明是在酒喝多了之后强词夺理,真凉翻给他一个大白眼,“皇上,有些险能冒,有些险冒不得。臣妾还是跟你说说第三个理由吧。”

南宫烈挑了挑眉,“你说。”

“第三个理由嘛,其实在温泉池臣妾已经说过了,臣妾已经丧失了清白之身,配不上皇上,更不配为皇上生儿育女。”

真凉的第三个理由,瞬间惹怒了自以为心情还算平和的南宫烈,男人放在真凉双肩的双手使力握紧又握紧,目露阴鸷的凶光。

“尉迟真凉,不用再巧舌如簧地强词夺理了,朕知道,你根本是不想给朕生,不屑给朕生。”这番话,虽然是从南宫烈的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和缓吐出,却字字像是淬了火气与杀气。

真凉咬住唇瓣,不吭声,但心里却是承认了他的说法,确实,她是不想给他生,不屑给他生。

他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想必那些女人争先恐后地想要怀上他的孩子,从而提升她们的地位,他为什么不成全她们?弄个皆大欢喜?难道这宫里的其他女人,都得了不孕不育症,是以只能由她这个丑女出马,完成给皇室传宗接代的任务?

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可笑了。

真凉当然不会真的认为有这种可能,在她看来,不过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南宫烈看她不顺眼,故意刁难她,欺负她,一种,那是真姨娘的要求,是以南宫烈不过是来跟她完成任务。

“你越是不想给朕生,朕偏偏要你生!”

真凉继续一声不吭地瞪着南宫烈,用眼神告诉他自己的抗拒与不甘。

没想到,这个男人在喝酒之后会跟喝酒之前完全两个模样,喝酒之后的他行为古怪了,话语多了,似乎脾气与喜好都大大地变了样。

忽地,真凉想到了今日在温泉池,那妇人说南宫烈跟他那些属下喝酒的事,可是,后来她并没有在他强吻她时闻到任何酒味,而只有茶香。

看来,那妇人从一开始,就是被南宫烈给收买的了,一言一行信不得真。

南宫烈这句话过后,当真凉以为他肯定会对自己施展进一步暴行动作时,他的双手却突然从她的双肩离开。

真凉愣愣地望着距离跟自己拉远的男人,暗忖,难道他被自己给气死了,决定先离开去别的地方透透气,等气消了再来找她算账?

只可惜,下一刻,真凉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离开一步,而是在她的眼前,大大咧咧地脫起了他自己的衣裳。

跟在温泉池那麻利快速的动作不一样,男人似乎是故意放满了脫的一系列动作,仿佛是想积累真凉对他的恐惧,仿佛又是在给真凉时间慢慢地明白他接下来将要跟她做什么事。

真凉情不自禁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这男人的动作如此明显,凤眸里对她掠夺的意味更是明显,她若是不明白他想要对她做什么,她就是个大笨蛋了。

松开嘴上的手,真凉趁着男人还没露出不该露的地方时,抓紧时间说道,“皇上,不是说臣妾晚上才侍寝么?现在还是白天,天还亮着。”

南宫烈不屑地问道,“晚上你就愿意侍寝了?”

晚上侍寝……真凉当然也不愿意,不过,她嘴上不会这么说。

“人之常情的事,臣妾当然愿意。”

呵,她不愿意侍寝便是她的人之常情。

南宫烈没有因为真凉这模棱两可的话而有改变主意的意思,手里脫裳的动作未停,嘴里则说道,“谁规定侍寝必须是黑夜的?朕想白日就白日。”

不由地,真凉脑袋里蹦出一首著名的诗出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若是南宫烈跟现代人一样,懂得这个日字能由名词化成动词来用,他这话就不光显得霸道,而更显得邪恶无耻了。

“皇上,来日方长,未免被人笑话,还是选择在晚上吧,晚上,臣妾一定好好地伺候皇上,但现在,臣妾真真不赞同,臣妾脸皮薄,不光是害羞不习惯,而且,怕别人说皇上跟臣妾白日宣婬,从而败坏了大信国的名声。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皇上忍一忍可好?”

“好一个江山社稷。”南宫烈停住脫裳的动作,忽地一把扯住真凉脸上的猫脸面具,一把揭下,冷声道,“你说你脸皮薄?朕怎么觉得你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真凉撅了撅嘴,她的脸皮当然是比城墙要厚,不然怎么可能在他面前牙尖嘴利?

眼见着南宫烈双手抓着猫脸面具,有将猫脸面具撕成两半的可能,真凉连忙阻止道,“皇上,别撕!”

那可是铁叶的心血,是她钟爱的逗趣面具,怎么可以被他毁掉?

南宫烈一手松开面具,一手扬起面具在真凉眼前晃了晃,“还真准备戴着这种东西见人?”

真凉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皇上想必已经听说了吧,太后对面纱有阴影,是以我暂时只能想到用这种办法遮脸。”

南宫烈一手捏着面具,一手用指节在面具上敲了敲,“其实你可以什么都不遮。”

这话若是南宫烈在进宫之前跟她说,真凉或许会接受,绝对不会想东想西,毕竟,她也觉得自己的两块褐斑虽然突兀了点,但还不至于能把人吓死,顶多恶心到别人。

可南宫烈这个时候才说,真凉即便再喜欢将自己的脸展露在众人面前,心里也不乐意了。

哼,难怪南宫烈是太后的亲生儿子,瞧瞧,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都巴望着她把丑态露在外面让别人笑话去呢。

真凉一手朝着南宫烈手里的面具抢去,没想到,他捏得不紧,她轻轻松松便抢回来了。

“皇上,臣妾虽然长得丑,但也有爱美之心,是以不想将长斑的脸露给太多人看见。”

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南宫烈嘴角微搐,“朕怎么觉得,你这面具,不戴比戴着更可看?”

这男人分明是在贬损她的猫脸面具,真凉立即忿忿不平道,“那是因为皇上还不习惯,习惯了之后,皇上便会觉得,这整个后宫,唯有臣妾最可爱。”

南宫烈这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在夸赞她自己时,脸上浮现出的是咬牙切齿的愤恨表情,虽然极为异类,看着却果真很是可爱。

“嗯,朕也觉得你最可爱。”

南宫烈这话的真实程度简直比金子还要真,但真凉却觉得,他这是在说着反话笑话她。

男人的衣裳已经脫去了大半,只剩下最里头的两层,眼见着男人又恢复了脫裳的动作,且即将露出他的胸膛,真凉赶紧默默地用面具挡住了脸,用面具那不会透漏的地方遮住自己的视线。

半饷之后,南宫烈的声音响起,“朕已经脫好了,你是想自己脫,还是朕替你脫?”

真凉拿着面具的手微微地发颤起来,“皇上,别开玩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晚上再……那个吗?”

“哪个?”南宫烈明知故问地恶劣问道。

“臣妾想晚上侍寝。”真凉明白,若是南宫烈要坚持白日宣婬,她是一点儿也反抗不了的。

在温泉池的时候,她还可以拿清白之身刺激他,拿闻争鸣当借口,可此时此刻,她知道,即便她再拿自己的清白身或闻争鸣等男人做借口,这男人都不会放过她,因为他若是真的在意她的清白之身,在意她曾经有过男人,这会儿就不会出现在她琼玉宫的寝宫里,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稍等片刻,南宫烈见真凉一动没动,便上前一步,同时将双手探到了她的腰肢上。

确切地说,是停留在她腰肢上的腰带上。

真凉浑身一僵,未作多想便将猫脸面具暂时扔到地上,双手着急地抓祝蝴的手腕,力道加紧,嘴里则楚楚可怜地央求道,“皇上,不要白天。”

她若是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之类,南宫烈只会对她强上用强,而若是她对他示弱装可怜,或许他还能心软几分,毕竟她不是不给他,而是说想要等到晚上。

南宫烈的手腕被真凉紧紧握住,若不使用蛮力,根本挣脱不掉。

不过,他不想时时处处都对这个女人用强,他喜欢稍稍乖顺的女人。

“松开。”南宫烈薄唇微启,接着补上一句,“若是等朕强迫你松开,朕可能会选择点你的穴,要主动还是被动,你自己看着办。”

点穴!

真凉一想到自己浑身湿漉漉地坐在马车里,强忍着浑身奇痒的折磨,却一动不能动、一抓也不能抓的凄惨场景,浑身就吓出冷汗。

不,她宁愿主动一些,也不愿意被动地任由他欺负。

如此一想,真凉握住南宫烈手腕的手便缓缓松开。

她不会主动脫自己的衣裳,却也不敢再阻止他脫她的衣裳。

完全松开双手的瞬间,真凉的眸光不经意转移到男人的身上,这才突然发现男人的形象与之前有多大的改变。

这个脸皮甚厚的男人,浑身脫得竟只剩下一条亵裤……

真凉忍不住在心底唤了一声:额滴个娘啊。

若是一般男人跟他同样只穿着一条亵裤,或许给真凉的感觉是:土,狼狈,邋遢,搞笑……之类,可南宫烈偏偏能将一条亵裤穿出性-感与消-魂的韵味出来,仿佛那条在他光溜溜的身子上挂着的不是什么裤衩,而是一抹增艳的绝佳配饰。

一时间,真凉分不清究竟是配饰点缀了他,还是他点缀了配饰。

099:床塌(2)

望着南宫烈秀色可餐的绝美身段,真凉竟生出了一个色眯眯的却又自欺欺人的念头:这男人虽然有过无数个女人,但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是人中龙凤,被这样一个男人强要,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亏之事?

她该学着荣幸与感恩?

勉勉强强地算是说服了自己,真凉刻意将眸子垂下,让自己变得低眉顺眼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腰带已经被南宫烈解开、松散,男人的手落在她胸口,将外裙往两边一扯,衣裳便轻而易举地从上而下地被脫掉。

当衣裳缓缓地沿着她动人的身躯曲线垂落在地时,真凉倾身靠到了南宫烈的怀里,意外之举惹得南宫烈浑身一僵。

南宫烈只听见女人乖巧柔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皇上,去床上吧?”

从反抗到顺从,宛如从一只刺猬变成一只小猫,这女人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一些,南宫烈不禁有些怀疑,他的威胁真的那般有效么?若是他早知有这么大的效果,或许今日在温泉池,就该拿点穴威胁她……那么现在,她早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这个要求可以满足你。”话落,南宫烈便将真凉突地打横抱起。

真凉完全没想到这男人能答应得这般爽快,吓得尖叫一声,“啊——”

南宫烈在转身之前,凤眸的眸光定定地看了一眼静悄悄躺在地上的猫脸面具,神色深邃,这个傻女人,他想要让她从此解除束缚,她却傻乎乎地将他看扁不领情,罢了,她想要戴着搞笑的面具,就戴着吧。

当真凉的身子被轻放在床上未久,来不及继续脫掉她的衣裳,南宫烈的吻带着清醇的酒香火热覆上。

而男人阳刚、硬朗而炙热的身躯紧紧地将她的身子往下压紧、压紧,使得真凉喘口气也觉得艰难异常。

气息不稳不是关键,脸红如霞不是重点,最让真凉觉得恐惧的是,她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汗,躁热得她不自觉地胡乱扭动起来,想要摆脫浑身的不适。

可是,她的身子偏偏被男人压制得死死的,因此无法痛快地发泄自己的不适,而越是摆脫不了,那份不安的躁热便越是如火如荼地在水涨船高之中。

南宫烈的呼吸粗重许多,强忍着直接攻城略池的欲念,忽地问道,“你知道人有哪三急?”

哪三急……这个问题,好是熟悉,真凉很快便想起来,今日在马车上,她为了想要骗他下马车,说自己有了三急之一。

不知男人为何在这种时候问自己这种奇怪的问题,但真凉还是按照自己所认知的回答,“尿-急,便急,屁急。”

南宫烈双手抚上真凉发烫的耳垂,用粗粝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用略微喑哑的磁声道,“还有一种说法,是内急、性急、心急。”

内急包含了真凉所解释的三种急,这点真凉是懂得,可是南宫烈所说的后面两种急是什么,真凉倒是并不清楚。

面对疑惑,真凉便好奇地问道,“内急我明白,性急与心急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性急绝对不是单纯的性子急,心急也不是单纯的心里急,而肯定有特定的具体的说法。

南宫烈等的就是真凉这话问话,不过,就算他不问,今日这解释他也会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调节调节这紧张的气氛。

“性急,是指男人入洞房急。心急,是指女人在里面生孩子,男人等在外面干着急。”

“……”这解释若是放在正常的白日,放在他们两人没有暧-昧地叠压在一张床上,真凉或许会觉得正常,甚至觉得搞笑。

可是,他们偏偏一个是男人,一个是新来的皇妃,在传统意义上而言,他们这一次,跟平常人的洞房无异,而南宫烈的表现也确实符合了性急之说。

而生孩子虽然是非常遥远的事,因为南宫烈之前提过要她给他生一个孩子,是以真凉听了也很是敏感,不由自主地会联想到自己在房里痛死痛活地生产,南宫烈守在门外心急的模样……

真凉飘远的思绪在南宫烈直接撕破她胸前的亵-衣而猛然回过神,面露惊恐地瞪着他,只能说出这么没骨气的一句,“皇上真是学识渊博。”

男人明明是调侃她的话,却被她说成了学识渊博,对南宫烈而言,跟嘲讽与侮辱他没甚区别。

好在,兴头上的他一点儿不计较。

“朕等着从你身上体验第三急。”话落,南宫烈温热的大手已经一边一个地罩住真凉的花骨朵,如他喜欢的力度各种捏揉起来。

真凉的脸继续保持着通红,强忍着身子交织着痛快与痛苦的矛盾感觉,一双美眸雾蒙蒙地瞪着他。

什么第三急?做什么白日梦呢?她才不要给他生孩子!

真凉的上半身已经敞开一半,下半身还穿着亵裤,可饶是穿着亵裤,她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男人那家伙正在不断地壮大之中,顶抵得她既恐惧又害怕。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真凉在心里不断地自己问自己,难道今日,她逃不过破雏这一劫么?

她以为男人会跟撕她的亵-衣一样将她的亵裤毫无耐性地撕开,可等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有发出撕的动作。

而男人越是不撕,真凉心里反而越是忐忑不安,就好比跟人说好了肯定会有一块石头掉下来砸她,可她却一直没有等到,是以她倒宁愿赶紧被砸到好让她安心。

当男人恶意地用他那硬如钢铁的家伙隔着薄薄的亵裤往里头顶抵时,真凉的双手紧紧在床褥上拽出了褶皱。

这个男人虽然没有让两者的隐秘之地直接接触,可这样的接触法,似乎比直接接触更令她感觉到羞耻不堪。

尤其是,当男人的吻在她的唇上继续兴风作浪,当男人的手继续在她的花骨朵上继往开来地捏揉,真凉清楚地感觉,似乎有琼浆玉液从她的身子深处缓缓地流淌出来。

像是她每月来月事要来的血,可好像又完全不是。

那莫名的液体润湿了她的亵裤,让她渐渐地感觉不到布料的存在。

渐渐地,当南宫烈的家伙越来越深地隔着布料往里探索进,真凉只觉得他是毫无遮挡地试图冲进她的秘密世界。

因为紧闭的阻挡而带来的熟悉疼痛遍布四肢百骸,真凉突然从男人带给她的魅惑中清醒过来,浑身打了一个机灵。

不由自主地,她再次想到了一个真实却敏感的问题,那就是这个绝美男人的身躯下,也曾这般顺从地躺过其他无数千娇百媚的女人。

而他那凶悍的家伙,更是冲进过那些女人的深处,无数次地跟她们欢缠过。

不!不!不……

无数个不字在真凉的心里炸开,让她清醒到失去所有的欲念。

真凉将抓在被褥上的双手抬起,抵在男人的肩膀,使劲地推了推他。

虽然她根本就没有力量将他强壮的身子推开丝毫,但还是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的嘴离开了她的嘴,身躯下的动作也暂时停住了,凤眸深深地锁在了她的脸上。

真凉咬了咬唇,眸光黯然地请求道,“皇上,能不能在臣妾变成皇上真正的女人之前,再让臣妾再为所欲为一下?放心,臣妾只需要一盏茶不到的时间,绝对不会耽误皇上的性急之事。”

南宫烈急促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但下头的欲念却没有半点褪弱的趋势。

虽然心中不耐,但南宫烈还是被真凉美眸中的渴求与恐惧震慑到,哑声问道,“怎么个为所欲为?”

真凉竭力挤出一丝微笑,“臣妾想增加一些男女之事的情趣。”

“情趣?”

“是,皇上敢不敢试?”

“有何不敢?记得你说过的话,朕只给你一盏茶的时辰。”

真凉浑身一振,兴奋道,“多谢皇上。”

紧接着,望着还重重地压制着自己的男人,真凉柔声道,“皇上,你能先别压着臣妾么?你压着臣妾,臣妾没法施展本事。”

南宫烈凤眸深沉地凝视着真凉清澈的眸子,似在揣度她此言的真实性。

“亲朕一口,朕便下去。”

这男人,这种时候还不忘占自己的便宜。

真凉咬了咬唇,继而咬咬牙,伸出双臂搂住南宫烈的脖子,仰起上半身在他那既漂亮又性-感的薄唇上重重地亲下一口。

只是,当她想要迅速退开嘴唇的时候,男人的薄唇上像是带着粘人的胶水,竟让她的嘴唇根本就没有机会退开。

没错,南宫烈难得真凉主动地吻她,便情不自禁地迅速反吻祝糊的嘴唇,像是上瘾了一般,怎么也不舍得松开。

真凉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南宫烈这般霸道地强吻,所以也并没有强烈的排斥,只是她的心可是急死了。

所谓君无戏言,他既然给她一盏茶的时辰,必然只给她一盏茶的时辰,此刻,时辰肯定是已经开始计算的了,这个恶劣的男人,不会是故意用这种方式霸占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吧?

啊啊啊,真凉心不在焉地任由南宫烈强吻着,心里哀嚎着,我的时间,我的时间……

给读者的话:

咳,床怎么还没塌,下章一定塌了

100:床塌(3)

估摸着快要半盏茶的时辰过去之后,真凉真是急火攻心。

于是,暂时又顾不得南宫烈异常金贵的身份,真凉的双手在他的脊背上攀爬,最后落在他的胸口两块肉感最厚实的地方,往死里般地拧捏下去。

她相信,哪怕这个男人刀枪不入,这剧烈的拧痛感,他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的,并且无法若无其事地忽视掉。

果然,男人似是痛极了,近乎凶残与贪婪的唇舌终于从她的嘴里撤离,继而眸光阴鸷地瞪着她。

真凉故意俏皮一笑,“皇上,君无戏言,你若是耽误了臣妾的时辰,那男女之间的情趣便要大打折扣了。”

南宫烈冷哼一声,虽然百般不舍从她柔软的身躯上离开半分,但最终还是守信地翻身而下,坐在了床上。

真凉随手将胸口散开的破碎亵-衣拢了拢,勉强遮盖住自己的胸前风光,便手忙脚乱地跳下床。

顾不得去穿不知何时被南宫烈脫去的鞋子,真凉直奔自己的梳妆柜,从抽屉中取出一块巾帕,跑回了床边,对着南宫烈嫣然一笑,“皇上,请闭眼。”

南宫烈冷冷地瞅了一眼她手里的巾帕,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道,“你想做什么?”

“听说皇上晚上招嫔妃侍寝的时候喜欢漆黑一片,臣妾今日就让你尝尝,另外一种漆黑一片的感觉,臣妾保证,那种美妙,跟房间里漆黑一片,绝对是不一样的。”

望着女人兴致勃勃的模样,若非南宫烈已经完全确定这女人是完璧之身,这会儿真要怀疑她是个床笫方面的行家与高手了,听听这腔调,好像对男女之事懂得比他还多。

一边愤愤然地想着,南宫烈的凤眸竟然一边缓缓地合上了。

“多谢皇上配合。”真凉跪到床上,凑近南宫烈,将巾帕折叠好,先在自己的眼睛上蒙起来试一试,确定不会看到巾帕外的景象,这才小心翼翼地给南宫烈蒙住了双眸。

“皇上,委屈你了,不过,待会,你一定会高兴的。”真凉望着被完全蒙住事先的男人,脸上笑颜如花。

这男人一旦被蒙住了那双深邃的凌厉双眸,哪怕脸上的线条再冷硬,整个人看起来也柔和多了。

就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被人关在了笼子里,人们哪怕之前再害怕被它吃掉,但一旦它被关起来,对它的害怕便减少许多。

此时此刻,真凉对南宫烈的感觉便是如此。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当这个男人心灵的窗户被堵上了,她还需要怕什么呢?

迅速地从床上下来,真凉又忍不住探出一只手,在南宫烈光滑俊美的脸上挑弄般地拍了拍,“皇上,稍等,我去准备一些好东西。”

南宫烈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地抓紧,心情不由地充满期待与难得的紧张。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一个女人时,还会有充满期待与紧张的心情,大概正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是以他格外看重与珍惜。

真凉踮着脚走到寝宫里置放洗漱用具的地方,往空置的水盆里倒入一些冷水,再倒进一些热水,试了试水温之后,又找了一块崭新的巾帕扔进去,继而端着水盆战战兢兢地朝着床榻走去。

她不是故意要耍弄他,可若是不经过这一关,她便无法心甘情愿地被他彻底占有。

距离床榻这一路,也不过二十几步路,可真凉却觉得自己有迈了有几个时辰那般漫长。

好不容易走到床边,真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将水盆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继而再次半跪在了床沿,对着南宫烈忐忑道,“皇上,待会无论我做什么,希望皇上继续配合。待一盏茶的时辰一到,皇上想怎样就能怎样,好么?”

南宫烈没有吭声,却微微地点了点头。

真凉的心犹如小鹿乱撞,南宫烈表现得越是配合,她反而越是感到不安。

但是,既然他已经铁定了要她侍寝,她也铁了心要替他除污去垢!

否则,她过不了她心里的那关。

刚刚南宫烈覆在真凉身上的时候,关键时刻,他的亵裤是褪下的,但在他从真凉身上下去的时候,顺手便将亵裤又拉了上去。

是以这会儿,真凉在除污去垢之前,还要面临脫的一道工序。

唉,真凉涨红了脸、紧咬着唇瓣盯着男人的裆部,尤其是那骇然支起的帐篷处,迟迟不敢动作。

果然,人生有的时候,想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想来容易做到难呀。

不过,在事关自己的身体面前,真凉绝对不会因为困难而退缩。

是的,她豁出去了,必须豁出去。

说她幼稚也好,说她过分也罢,她只做她想做的,决不后悔。

于是,真凉先将躺在水盆里的巾帕拿出来微微搅干,继而跪到了床沿,将一只颤颤巍巍的手探向了南宫烈的亵裤上端。

触到亵裤上端的刹那,真凉咬牙往下一剥,那根硬骇如铁的长剑宛如巨蛇一般从亵裤中气势嚣张地蹿了出来。

高高地仰着头,每一处皆露出粗粗的狰狞之态。

真凉吓得猛地将手缩回,虽然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南宫烈的这家伙,但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可怖与排斥。

而一想到这般可怖的东西将要充进她的身躯伸出,不断地在里面搅合闹腾,她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能让她在他那家伙闯进来的时候,人事不知地死一下吗?

真凉可不知道,当她剥开男人的亵裤,外头的空气直接扑到他那家伙上的时候,稳坐在床上的南宫烈瞬间紊乱了心,笔挺的脊背变得一场僵硬。

这个大胆的女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真的是在准备增加男女之事的情趣么?

照着现在看来,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南宫烈强忍着没有揭开眼睛上蒙着的巾帕,强忍着没有将她压在身躯下直接征服,颇有耐心地等待真凉的下一步。

殊不知,真凉的下一步既像是随时会要了他的命,又会让他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

真凉的内心又在经过一番剧烈的挣扎之后,终于将手上捏着的还带着袅袅热气的巾帕抖开,朝着南宫烈那只骇人的家伙包裹而去。

包裹住的刹那,真凉稍稍使劲地捏紧,继而从根部开始,从下往上地用力往外一撸。

她没有看见,南宫烈双手的指甲都嵌入了他身侧的皮肉里,用来掩饰他强烈的反应。

真凉不是故意加大力气的,而是她觉得,只有在用巾帕抱着他那家伙的同时用力擦拭,才能将那些附着在他那家伙上的长年累月的脏污给擦拭去。

那些虽然看不见的,却被无数女人留下的痕迹。

其实,那些其他女人留下的痕迹是看不见,更是擦不掉的,只是,真凉想用这种方式让他那个脏污的家伙变得干净一些,待会她被他强占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还算卫生。

巾帕一面擦拭过之后,真凉将巾帕反过来,继续方才的动作,从根部往上重重地擦拭一遍。

在擦拭的过程中,真凉的心跳越来越快,脸则越来越红,不单是她对做这种事感到羞耻,而是她在擦拭的时候,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家伙在自己的手心里微微弹掉的动静,仿佛是一个有生命有灵魂的个体,正在跟她做着无声的交流。

南宫烈的指甲仍旧陷在他自己的皮肉里,深深地往里,没有外退一步。

巾帕第一次覆盖在他家伙上的时候,是带着湿润的温热的,第二次的时候,却带着湿润的凉意。

无论哪一次,因为有来自于真凉的手的包裹与用劲,是以他皆感觉到了要命的舒畅,恨不能她的手不要离开他那儿,继续刚才的动作不要停留。

可过了两次,真凉便暂时停了,因为她把巾帕用小指嫌弃地勾起来,扔到了水盆里,用小指勾着漂洗了一会儿,她一脸嫌弃地将巾帕拿起搅干,继而,第三次包裹住了南宫烈的大家伙。

如此重复六次之后,沉浸在异常享受中的南宫烈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一张隐忍的俊脸霎时阴沉下来,因为他突然明白真凉这么做的目的了。

她根本不是在增加男女之事的情趣,而是因为嫌他脏,却又摆脫不了他的咄咄逼人,只能用这种方法给他擦拭清洗,试图减少他的脏污。

南宫烈的嘴角弯起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冷笑,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嫌弃他脏,也是第一次有女人敢用这种方式消除他这种脏污。

他嵌在皮肉里的手指开始慢慢地往外退开,紧绷的身子也开始缓缓放松。

而当真凉觉得洗得差不多干净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一直在她手心里隐隐壮大的骇人家伙,竟然有了缩小的趋势。

抬头瞥了一眼南宫烈的神色,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真凉却感觉得出来,这个男人脸色很差,浑身更是泛出了刻骨的冷意与愤怒。

难道……他生气了?

呃,这种事情,他若是不生气,岂不是不正常?

真凉手忙脚乱地收回巾帕,一手拉起他的亵裤往上一提,亵裤立时就遮住了他的关键部位。

她再也看不到他那家伙在大小上会发生何等变化。

“皇……皇上,好……好了。”真凉巾帕随手丢进水盆之中,颤抖着声音说道。

南宫烈没有立即去揭开自己眼睛上的巾帕,而是缓缓地将右手抬起,突然朝着床榻中央,重重地用肉拳砸了下去,用劲之狠,仿佛使出了他毕生所有的力气。

轰——

真凉不单清楚地听见了床板被砸断的剧烈声响,也清楚地看见了床板陷下去了一块,而南宫烈呢,在床陷的刹那,动作洒脫地跳到了床榻边。

101:床塌(4)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面床而立,一个背床而立,谁也没有看谁。

南宫烈脸上仍旧蒙着巾帕,是以什么也看不见,而真凉震惊的眼神仍凝滞在塌陷下去的床榻之上,久久地无法移开。

即便她曾经在电视电影里,也没有看过类似夸张的场景,一个男人一拳头下去,居然可以将一张床砸塌。

但事实上,南宫烈确实一拳头下去把床给砸塌了。

真凉知道,南宫烈具备这样的力量,一方面肯定是他武功高强之故,而另一方面,肯定是他气极之故。

一个人在气急攻心之时,往往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若是事后再让他尝试一次,或许再也达不到先前的水准。

而南宫烈生气的缘由,显而易见,全是拜她给他清洗家伙导致。

不知过了多久,真凉终于有些回过神,缓缓地将眸光转移,首先落至南宫烈砸床的右手上。

这男人能砸塌一张质地考究的硬木床,那他的手必然受损严重,不是外伤破皮流血,便是内伤淤肿,甚至骨折骨裂之类。

真凉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拽着衣裳,望着南宫烈那只看不出有任何损伤的右手,轻轻地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这话问得虽然真心实意,确实是属于她对他的关心,但因为真凉心虚加不安,总觉得自己假惺惺的,有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嫌疑。

南宫烈不吭声,仍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仍深深地陷在属于他自己的愤怒之中,尚没有清醒过来。

真凉就在他的沉默的冷淡中,火速地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做得好像有些过分。

站在她的角度,她将她的清白之身交给已经没有清白之身的他,为他清洗一番,也是公平起见,合情合理的。

可若是站在他的角度看呢?她的举动好像是挺侮辱人的。

换种方式想象,若是南宫烈在占有她之前,亲自动手清洗她的隐秘之处,她会作何感想?

无论她曾经有没有过男人,他的那番举动对她而言都是极具侮辱性的。

若是换了她,恐怕她也要气得砸床,怒得说不出话,甚至还脆弱得恸哭吧?

真凉望着南宫烈的眸光缓缓上移,落至他阴云覆盖的俊脸之上,内心五味陈杂,很不舒服。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她可以重新来一次,或许她还是想要为他清洗家伙,但是,在清洗之前,她不会拿增加男女之事的情趣之说去糊弄他,而是跟他实话实说,在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再动手不迟。

而不管他同不同意,她因为做到了事先告知与问询,是以不算侮辱到他,即便他因为她的提议生气,也绝对不会生气到砸床的地步,毕竟一切尚未实施。

真凉明白,南宫烈方才能够那般顺从她,肯定也是对她充满期待的,而谁想,他的满腔期待却变成了她对他莫大的侮辱,一心以为她在增加男女之事的情趣,正惬意地享受着,可却突然发现,她其实是在拼命地嫌弃他,试问哪个男人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与忍受?没有被打击到吐血恐怕已经算是万幸了。

不知是南宫烈气得忘记了,还是不想再看真凉的嘴脸一眼,一直没有拿掉脸上的巾帕。

真凉望着那块稳稳蒙在南宫烈眼睛上的巾帕,越看越是碍眼,这哪里是增加情趣的巾帕,分明是侮辱他的罪证之一。

再也不想让这块巾帕再侮辱到他,真凉踮起脚尖,探出一只手准备将南宫烈眼睛上的巾帕揭下来。

在她的指端即将触到巾帕的刹那,一直一动未动的南宫烈感应到她的动作,忽地抬起他的右手臂,凛然将真凉的手腕重重打下。

与此同时,冰冷的声音从他的薄唇里如碎冰般喷射出来,“别碰朕!”

这话听在真凉的耳朵里,仿佛还有那么一层言外之意:你这种女人没资格碰朕!

真凉忍受着手腕的剧痛,噘着嘴,犹豫着要不要郑重其事地跟他道个歉时,南宫烈再次冷冷出声道。

“尉迟真凉,在你的眼里,朕究竟有多脏?”

这番话,一字一顿地从南宫烈嘴里迸射出来,仿佛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天大的不公正待遇,仿佛他是这世上最干净的男人,是她误解冤枉了他。

真凉的心咯噔一下,莫名愧疚的同时,不由地暗赞南宫烈的心思犀利。

若是换成迟钝一些的男人,哪怕被蒙着眼感受到了她在用巾帕给他那家伙擦拭,恐怕也不会想到她的真实心思,或许会好奇地问一问她,这么做的缘故,或许会傻傻地认为,她这么做就是别出心裁地增加男女之事的情趣。

而南宫烈却有一颗聪颖敏锐的心,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猜出她那做法的用意。

既然这个男人已经猜中了她的心思并且持笃定的肯定态度,她若是再寻找托词否认,恐怕像是火上浇油,惹得他更加不快。

所以,倒不如间接地承认吧。

一边承认,一边隐晦地告诉他,她对他的嫌弃,并没有达到可以牺牲掉性命而抗拒的地步。

“皇上,这世间本就存着诸多不公之事,但不公也有它所不公的限度,即在不公之中有公平。我有过男人,皇上也有过女人,但是,我有过的男人跟皇上所有过的女人比较起来,宛如小巫见大巫。是以,臣妾在献身之前为皇上擦拭一番,本身不为过分。臣妾过分的是,不该以增加男女之事的情趣为幌子,欺骗皇上的情意。为此,臣妾深表歉意,望皇上体谅。但是,无论臣妾做错了什么,希望皇上明白一件事,臣妾再嫌弃皇上,也已经做好了与皇上欢好的准备,若非出自真心实意,不会那般较真地为皇上擦拭。”

“哼!”南宫烈冷哼一声,走到自己抛落衣裳的地方,一边捡起衣裳麻利地穿就,一边讥讽道,“所谓眼不见为净,看来朕的肮脏,最好在黑暗之中,才能更好地掩饰。”

真凉还完全没有领悟出南宫烈的意思,穿好衣裳的男人已经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仿佛已经对她心灰意冷,甚至在心理上已经将她打入冷宫。

直到他开门之前,他才一把扯掉了眼睛上蒙着的巾帕,不屑地丢在了地上,砰一声甩上了门。

真凉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已经塌方的床沿,心里难受极了。

委屈与伤心的泪水扑朔而下,滚滚不断。

谁都会犯错误,她不过是犯了一念之差的错误,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这般过分地难过?

比起被南宫烈强占,她以彻底激怒他的代价逃过了一劫,她理应庆幸、高兴才对,可事实上,她却愧疚得难过得不行。

摆脫被强占的命运是她所愿,彻底地激怒他也是她所愿,可是,当这两个愿望都实现的时候,为什么她就高兴不起来呢?总觉得惴惴不安呢?

真凉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到有人进来更换木床,她才有些明白自己不安的原因,更明白南宫烈最后丢下的那句话的意思。

因为焦公公再次前来传达皇上的旨意,并且送来了她侍寝所需要的东西。

焦公公交代两个嬷嬷,皇上更改了之前的侍寝要求,要求凉妃跟其他的嫔妃侍寝的规矩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凉妃在侍寝之时,寝房里必须黑灯瞎火,不准点灯,更不准她讲话,皇上二更之前自会离开。

从原先可以开灯侍寝的破例,到现在恢复原先规矩的要求,真凉明白,那是因为她惹怒了南宫烈,是以失去了被他特殊对待的资格。

而让真凉最最最不明白的事,南宫烈明明已经对她痛心疾首、满脸皆是嫌弃,怎么还会要求她继续侍寝呢?

但很快,真凉便想通了,也许这是真姨娘的意思,而感恩的南宫烈不想让他的姨娘伤心,是以就算再讨厌她,也要满足姨娘的心愿。

眼不见为净,只要看不见她的模样,大概他就可以将她想象成其他女人,完成真姨娘所要求的任务了。

如此一想,真凉反倒觉得南宫烈有些可怜,因为长辈的愿望,而不惜牺牲自己。

天黑之后的那场侍寝,她绝对不可能再做什么给他擦拭之事了,真凉找出菊晨光送给她的那个荷包紧紧地捏在手里,呆呆地盯着看,暗忖着,她是不是该在侍寝之前,弄点能让自己神志不清的药粉吃吃,好让她即便是被他欺负了,也不会太过抗拒与排斥?

寝宫外的奴才们全都喜气洋洋地忙活开了,他们都知道皇上独自进过凉妃的寝宫,并且待了半个时辰左右,因为南宫烈从来没有在白日与嫔妃单独相处的先例,是以奴才们既吃惊,又为凉妃感到自豪、高兴。

当然,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皇上单独进去凉妃寝宫的初衷,是想要跟凉妃提前行云儿雨之事,虽然皇上后来更改了凉妃侍寝的要求,让她变得跟其他娘娘一样,但在他们眼里,也是凉妃受宠的表现。

以主为荣,才能一荣俱荣,这是奴才们所懂得的道理。

而当所有琼玉宫的奴才脸上都挂着笑容的时候,唯有一个人,深深地蹙着眉头,仿佛有着莫大的心事需要诉说。

那个人便是银叶。

102:替侍(1)

崭新的大床铺设好之后,真凉将身边几个丫头都遣散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发愣。

天色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距离她侍寝的时候越来越近。

真凉从荷包里取出一包“狂吐腹空空”的药包,在手里抛上抛下地把玩着,暂时她也只能依靠这包药粉起作用了。

自从在温泉池对南宫烈下药失败之后,她就打消了对南宫烈下药的心思,他的本事她已经见识过,是以她有自知之明,绝对不会再做自不量力的事。

她已经筹划好了,待晚膳的时候,她便多吃一些东西,等到侍寝的时候,再偷偷地吃些“狂吐腹空空”,最好在南宫烈还没得逞的时候,这药便起了作用,促使她不断地剧烈呕吐。

“狂吐腹空空”的药性只要在他占有她之前发作,她便有打个胜仗的把握,因为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在一个女人剧烈呕吐的时候,还对她有什么非要不可的欲念。

那呕吐的可怖声音,那些散发着臭味的呕吐物,相信一定能让他的欲念降低至零下一度。

是的,真凉决定做一个败兴的女人,最好能一举成功。

不过,即便她相信菊晨光,也无法保证他的“狂吐腹空空”一定会像“奇痒一日夜”那般有效,万一无效,她也只能接受最惨烈的结局。

而要药物服用的时间与药效发作的时间也很有讲究,她只能根据“奇痒一日夜”的药效发作时间来估摸“狂吐腹空空”的药效发作时间。

总之,药效发作的时间不适宜在南宫烈到来前,也不适宜在他已经占有她之后,而要算计得那般精确,确实是件困难的事,因为她既算不准药效发作的时间,也算不准南宫烈到来的时间。

哎,真凉不时地叹一口无奈的气,实在是遗憾南宫烈身上为什么没有特殊的好闻香味?若是他就是香君就好了,她即便是失了身也觉得心甘情愿,因为只要能将香君的腋毛给拔下来,她便可以回到现代,做原来的自己。

是以,既然能够回到现代,那她现在依仗的躯体她还有什么好在乎?

只可惜呀,南宫烈身上的气味清清冽冽的,除了有着淡淡的茶香之外,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体香。

晚膳时刻很快到来,真凉坐在餐桌旁,望着那些个个精致的菜肴,却一点儿胃口也提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多吃一些,那么晚上狂吐的时候才能表现得足够狼狈与狰狞,可是,因为忐忑不安的心理作祟,迫使她丁点胃口都无,好不容易拾起了筷子伸出去,却不知道应该在哪个菜肴上落筷。

除去正在忙着做面具的铁叶,金银铜铁的其他三个丫头都侍立在一旁。

“娘娘,是不是琼玉宫的膳食不合口味,奴婢明日跟焦公公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换一个厨子?”铜叶不知真凉是因为心情不好才没有胃口,便以为是膳食出了问题。

真凉朝着她摇了摇头,“不必换。”

“要不,奴婢去厨房做几个娘娘平日喜欢吃的小菜?”因为铜叶的话,金叶认真地将宫里的膳食与将军府的膳食比较了一下,无论是从色相上还是从做法上来看,的确存在很大区别,是以金叶也傻傻地认为,真凉是在挑剔菜的口味。

真凉再次摇了摇头,“不必。”

身边侍立着这么多人,真凉觉得异常烦躁,便以玩笑的口吻道,“大概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的缘故,我才吃不下,你们出去吧,吃完了我喊你们。”

三个丫头互相交流了一会儿眼神,最后在银叶那儿得到了统一,全都乖乖地朝着门外走去。

门被关上之后,真凉强作的精神立即崩了一般,浑身无力地趴在桌沿,盯着那些腾腾冒着的热气发怔。

心里有一个理智的声音不断地催促她道:快点儿吃吧,多吃点吧,不然天黑了你怎么呕吐?怎么把南宫烈给吓走?

心里却还有一个任性的声音在威胁她道:吃什么吃,吃了这些东西能使你随心所欲么?不能?既然不能,吃个屁呀吃。

不知过了多久,真凉耳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却听见脚步声正在朝着自己临近。

虽然她懒得抬头看来人是谁,不过却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得出,来人绝不是南宫烈之类的男人,而是一个女人,且恐怕是金银铜铁中的一人。

来人的双脚在距离真凉两步处站定,继而噗通一声跪下。

真凉听到膝盖重重跪地的声音,立时吓了一跳,连忙从桌子上抬起头来,震惊地朝着来人望去。

“银叶?”真凉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银叶走去,欲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银叶自跪下之后,便低垂着头,这会儿抬起头来时,漂亮的黑眸里已经噙满了晶莹的泪水,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却迟迟地没有滚落出眼眶。

“银叶,怎么了这是?快起来。”真凉试了几次,可银叶的力气比她要大得多,她愣是没办法将银叶从地上扶起。

“娘娘,银叶不想起来。”银叶紧紧握住真凉的手,抽泣着道,“娘娘先听银叶说好吗?”

真凉见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勉强,点了点头道,“你说。”

银叶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问道,“面对满桌佳肴,娘娘却毫无胃口,娘娘是有心事不是?”

“是。”真凉疑惑极了,“我有心事跟你下跪有何关联?嗯?”

“自然有关联,娘娘等会儿就知道了。”银叶继续问道,“娘娘是为了侍寝的事才失去了胃口,是不是?”

既然自己的心事已经被这个丫头猜到,真凉觉得也没有扭捏与隐瞒的必要,直言道,“没错。”

“娘娘不是因为期待侍寝而紧张得失去胃口,而是因为不想侍寝才失去胃口,是不是?”

“你说得对。”

听见真凉一连几次爽快诚实的回答,银叶的眸光渐渐地从真凉脸上移开,继而低垂着头,半饷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娘娘,银叶愿意舍身替你侍寝。”

103:替侍(2)

霎时,真凉只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像是听到了极其不真实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娘娘,银叶愿意舍身替你侍寝。”

一模一样的话两次响在耳边,迫使真凉没法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真凉定定地盯着银叶半饷,吐出两个没有起伏的字眼,“理由?”

银叶眸光一闪,却还是没有抬头直视真凉,嘴里回答,“银叶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这辈子愿意为小姐肝脑涂地,是以,小姐不愿意去做的事,只要银叶做得到,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银叶都愿意为小姐去做。”

这是一个奴婢的忠心,真凉不是无法理解,只是,她却无法信服这个理由。

若是此时面前跪着的人换成了金叶,真凉或许会信服这个理由,因为金叶是那种最单纯的女子,什么心事都会写在脸上,有没有撒谎真凉一眼就看得出来,而自从真凉穿越过来之后,与金叶接触的时间相对最多,是以对她的忠心也有了更深的感悟与体会。

可面前跪着的人不是金叶,而是性格与脾气都跟金叶迥异的银叶,这是一个机灵可爱、聪慧活泼、善解人意的女子,跟她在一起,心情很容易受到她的感染,也更容易跟她沟通与合作。

同时,银叶又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女子,嘴上说的未必是她心里想的,脸上笑着并不代表心情灿烂。

倒不是真凉怀疑银叶对自己的真心与忠心,而是银叶在给出这番理由的时候,似乎刻意回避跟她的直视,是以她莫名觉得,银叶愿意替自己侍寝的理由并不如她嘴上所说的那般简单。

银叶她一定是另有隐情。

既然是另有隐情,不是想要追问便能追问得出的。

“对我而言,侍寝确实犹如上刀山下火海,但是,这种刀山火海太过危险,也不是儿戏,岂是你想替侍就能替侍的?银叶,我感激你愿意为我着想,也巴不得这世上真有一个人愿意替我去侍寝,只是,除非那个女人是来自于烟花之地的姬女,否则,我不会拿其他任何人的清白与性命去冒险。”

真凉的拒绝早就在银叶的预料之中,虽然她家小姐失忆之后性情等方面有了极大的改变,但是,小姐的善良不会因为失忆而有任何改变。

银叶缓缓地抬起头,眸子里的泪水已经被她逼退一些,“娘娘,银叶替你侍寝,不会有任何危险。”

真凉立即不认同道,“皇上他不是傻子,不会连你我都分不出来。”

“娘娘忘记李嬷嬷说过的话了么?她说,娘娘侍寝的时候,寝宫内必须黑灯瞎火,娘娘也绝不能张口说话。”银叶抬起手臂,用衣袖将眼眶里剩下的泪水全部吸去,继而站起来,在真凉面前转了一圈。

“娘娘你瞧,银叶与你身高相等,身段胖瘦也差不多,就是脸型、头发的长度,都没有多大区别,是以,银叶若是在漆黑之中冒充你,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顺着银叶的话,真凉比较了一下两人的身段,确实,两人有很多的类似之处,若是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模一样地发型背对人站着,除非极其熟悉她们的人,否则一般的人很难将她们区分出来。

银叶见真凉不吭声,便知她认可了两人身段接近的事实,继续游说道,“皇上跟娘娘今日才见面,虽然可能有了一些亲密的接触,但是,皇上对娘娘的熟悉,肯定仍显肤浅。娘娘若是怕皇上已经记住了娘娘身上的香味,这个很简单,银叶只要用娘娘的香粉稍加掩饰,便能轻易蒙混过关。”

真凉深深地望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银叶,果断道,“银叶,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我也相信你能代替我蒙混过关,但是,侍寝不是什么享乐之事,而是痛苦之事,是以,我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推你出去被皇上欺负。”

“欺负?”银叶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唇颤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娘娘,怎么能是欺负呢?你敢不敢去问问宫里的其他娘娘,问一问她们,侍寝究竟是享乐之事,还是痛苦之事?侍寝究竟是刀山火坑,还是犹入极乐世界?”

真凉佯装不悦地望着银叶,“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对男女之事,怎地好似十分熟悉在行?”

闻言,银叶眸光一黯,道,“尉迟将军府,除了真姨娘,没有人知晓银叶真正的出身,但今日,银叶觉得有必要告诉娘娘。银叶乃青-楼女子所生,自小就在青-楼长大,我娘是个漂亮妩媚的女人,虽然生过孩子,但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不减之前,是以在青-楼的地位依旧很高,极受老鸨的器重,我在我娘的庇护下,虽然对那些肮脏的男女之事耳濡目染,却一直能洁身自好,保持清白之身,直到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娘病重。”

说到此处,银叶喉头哽咽一番,继续说道,“我娘在临死前,将所有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与贵重首饰都当着我的面交给了老鸨,央求老鸨看在她这些年来为青-楼赚下的钱的份上,能够给我找户好人家嫁了。老鸨坐在我娘的病榻前,将钱与贵重的首饰悉数收下的同时,流着眼泪答应。只是,当我娘下葬之后不到三个月,老鸨非但没有给我找人家嫁出去的举动,反而好言好语地让我接我娘的班。”

“经不住老鸨的软磨硬逼,十二岁,我便成了青-楼最稚嫩的花魁,每天接待十几个各种各样的男人,虽然不卖-身,却也被他们占尽便宜。在我十三岁那年,老鸨将我的雏夜卖给了一个神秘的男人。那一夜,我痛苦失了身,三天三夜没能从床上起来。那三天,我躺在床上发誓,就是死,也要离开那个肮脏的青-楼,绝不要继我娘的后尘。在一个还算善良的客人的帮助下,我顺利从青-楼逃跑,但没有逃多远,便遭到了老鸨的追拿。费尽千辛万苦,我不惜将自己打扮得邋里邋遢,才逃脫了老鸨的追寻,却身无分文地逐渐沦为了乞丐。”

“混在了乞丐堆里,我才知道,乞丐也不是那般好混的,经常会挨饿被欺负不说,还会因为抢夺一点点食物而伤人死人。有一次,因为跟一个男乞丐抢夺一个发霉的馒头,我被男乞丐打得浑身是血地蜷缩在墙角。当我以为自己会被男乞丐打死的时候,有个动听的声音喊了一声住手,继而我第一次看到了真姨娘那张冷艳的绝美脸蛋。”

“虽然真姨娘的脸是我所看到过的最冷艳的脸蛋,但她对我而言,却是重见天日的阳光。真姨娘问了我几句话之后,就将我带回了尉迟将军府,让我成为尉迟将军府的一份子,别人都当我是乞丐出身,其实,我的真正出身是青-楼的姬女。”

真凉震惊地望着银叶,完全没有想到,她的身世竟然是那般可怜,而基于她可怜的身世,真凉觉得自己更加不能欺负她,让她代替自己去侍寝。

银叶似乎看出了真凉的心思,擦了擦不知何时沁出来的几滴泪水,道,“娘娘,银叶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可怜我,也不是让你同情我,而是想让娘娘知道并相信,银叶早在十三岁那年开始,便已经没有了完璧之身。是以,娘娘不必觉得,银叶替你侍寝是什么吃亏之事。”

真凉面色一沉,抓住银叶的双手捏紧,满心疼惜道,“银叶,话不可以这么说,不是因为你还是完璧之身,我便不舍得你侍寝,也不是因为你不是完璧之身,我便可以任由你侍寝。过去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你,正如你自己所说,是重生后的自己,千万不要再糟蹋自己,而我也不会糟蹋你、牺牲你。”

“糟蹋?牺牲?呵呵呵……”真凉没想到自己这番话惹得银叶又大笑了起来,这一次不光是捧腹,还笑得眼泪一齐迸出。

“娘娘恐怕以为,银叶的身子只被那个神秘的男人碰过,其实,在银叶沦为乞丐的时候,就被几个比我年长的乞丐欺负过,而到了尉迟将军府之后,银叶还跟几个家丁有过亲密之事,每个月不会少于三四次。娘娘轻视银叶也好,骂银叶低贱也好,银叶不得不承认,那种男女之事,做多了会渐渐上瘾,想要戒除很难。在青-楼的时候,银叶跟现在的娘娘一样,恐惧、痛恨甚至厌恶男女之事,沦为乞丐的时候,银叶渐渐麻木了男女之事,可等到了将军府之后,大概因为衣食无忧,又大概是遗传了我娘的婬贱,银叶竟然渐渐喜欢上了男女之事。总之,男女之事能带给银叶极致的快乐。”

银叶这番毫不掩饰的话听得真凉脸色通红,虽然类似的论调她在现代也听过看过,可真的从认识之人的嘴里听说,她一时间还是很难接受。

没想到,外边看上去漂亮清纯的银叶,居然已经男人无数,难怪在那两个嬷嬷伺候她洗澡的时候,银叶会表现得那般淡定,并且好似深谙男女之事。

真凉干咳了几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继而望着脸不红气不喘的银叶道,“你的意思是想说,因为你已经对男女之事上瘾,是以哪怕是进宫,也不能断了男女之事,而你进宫后第一个欲发生肌肤之亲的男人,你选择了皇上?”

104:替侍(3)

银叶对自家小姐的领悟力十分赞赏,对着真凉竖起大拇指。

“像银叶这般出身低贱之人,原本一辈子皆不可能近得了皇上的身,恐怕就连见上一面也是奢侈,但是,因为银叶托了娘娘的福,是以才能有机会见到皇上。皇上受万千女子爱慕,银叶不巧也是其中一个,此次银叶斗胆提议替娘娘侍寝,其中也有对皇上爱慕已久的情愫在。这世间不知有多少女子跟银叶一般认为,若是这辈子能跟皇上春风一度,哪怕天亮之后立即死去,也能死无遗憾。”

听闻银叶对南宫烈还有爱慕之心,真凉再次震惊,怎么好像每个女人都容易痴迷南宫烈,为什么偏偏她没有呢?

大概是她心里已经有了方霖的缘故吧,是以晴人眼里出西施,觉得其他男人都比不上方霖。

“娘娘,”噗通一声,银叶再次朝着真凉跪下,满脸央求道,“不知道小姐舍不舍得将侍寝的机会留给银叶?让银叶死而无憾一次?甚至……无数次?”

真凉脸颊红扑扑的,紧盯着银叶的眼睛道,“你说的这些全都属实?”

银叶重重地点头,“若有隐瞒,天打雷劈。”

真凉不悦地瞪了银叶一眼,怪她乱发毒誓,继而认真地确认道,“银叶,你真的不后悔?”

“绝对不后悔。”

“那好,既然你理由凿凿,我便成全你,但不管怎样,我谢谢你,万分感谢你。”

立时,银叶高兴地从地上蹦了起来,双臂撑开抱了抱真凉,满脸雀跃,“娘娘,是银叶该万分感谢你,银叶只希望,娘娘一旦让出了侍寝的机会,将来若是后悔,可千万别怪罪到银叶的头上。”

真凉微笑着摇了摇头,“既然都是你我心甘情愿的事,有什么好后悔的?只要你高兴,我也绝对不后悔。”

银叶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握住真凉的手,咧嘴笑道,“娘娘,合作愉快。”

真凉原先充满阴霾的心被银叶的乐观与快乐感染,立时变得开怀,对着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合作愉快。”

虽然银叶的心思不比金叶容易洞穿,但她方才动之以情的说法让真凉不敢再怀疑她的赤诚之心。

一是对她的忠诚之心,二是对男人的上瘾之心,三是对南宫烈的爱慕之心,这三心的力量实在强大,强大到真凉已经对她的说法完全信服。

“娘娘,现在可有胃口了?”银叶俏皮地指了指桌上的菜肴。

心情一经转好,真凉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有了饥肠辘辘的感觉,点了点头玩笑道,“好像能吃下一头牛。”

银叶噗嗤一笑,端起两盘已经冷掉的肉菜,道,“银叶让厨子热一热去,娘娘慢吃。”

真凉望着银叶离去的身影,缓缓地坐下,却并没有立即拾起筷子。

她的眼睛看着的是满桌的菜肴,心里想的却与菜肴完全无关——她忍不住精神振奋地想着,让一个假凉妃跟南宫烈欢爱,是不是既刺激又痛快的一件事?

她再也不会觉得南宫烈曾经定下的侍寝规矩怪异没人性,认为他心理阴暗,此刻反倒觉得是锦囊妙计,因为若非他定下的古怪规矩,怎能让她和银叶钻到空子?

待银叶将热好的肉菜端进来,真凉已经吃得津津有味。

真凉偶一抬头,发现银叶正紧蹙着眉头站在餐桌旁发怔。

“银叶,在想什么一脸纠结的样子?”

银叶不好意思地绯红了脸蛋,踟蹰了半天才如实回答,“娘娘,你还是雏子之身,而银叶早已不是,是以,银叶正在为侍寝的一个细节犯难,落红倒是可以伪造,可感觉实在难以伪造,皇上阅女无数,很有可能会觉察出银叶已非雏子之身。”

见真凉一声不吭,银叶连忙补充道,“娘娘,你别误会,银叶不是退缩,也不是害怕,而是想要让侍寝之事变得无懈可击。娘娘今日,乃至以后的侍寝之事,银叶全都包了,娘娘千万别跟银叶抢。”

真凉抿唇一笑,“傻银叶,落红无须伪造,雏子之身也无须担心。”

“为何?”

“为了免于侍寝,今日我已经骗过皇上,谎称自己早已将雏子之身给了闻争鸣,而且还跟其他男人有染。”

闻言,银叶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娘娘,你胆子可真大,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将你打入冷宫?”

真凉满脸无所谓道,“打入冷宫才好呢,乐得安耽。”

“话虽如此,冷宫可不比琼玉宫,条件差着呢,哪是人能待的地方?”

虽然银叶也觉得奇怪,皇上明知真凉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可却为何仍旧要她侍寝?这点显然不符合男人的劣根性。

不过,对于这点疑惑,银叶识趣地没有问,皇上的心思,又岂是她们能够轻易猜测得出的?

晚膳过后,银叶回到自己的寝房,用真凉今日沐浴时用过的鲜花与香粉彻彻底底地泡了一个澡,使得自己身上的香味跟真凉的极为类似。

天黑之后,李嬷嬷特地过来交待真凉身边的几个丫头,皇上驾临前的半个时辰,寝宫的灯必须全部熄灭,其余人等必须回到自己的寝房里守候,皇上有他专门的人马来驻守琼玉宫,是以无须琼玉宫的人迎接或伺候。

而凉妃要做的事,便是将自己脫干净了躺在锦被中,静待皇上临幸。

真凉听了,有一种魔鬼即将降临的感觉,一边庆幸自己能逃过这般十足变太的侍寝,一边为银叶担忧不已。

没有琼玉宫的人伺候,只有南宫烈的人马,那不就意味着,他想怎样欺负银叶就怎样欺负?

为了银叶的安危着想,真凉毅然决定——偷偷陪侍!

距离南宫烈到来的时辰还剩半个时辰时,跟其他几个丫头一起离去的银叶偷偷地溜回真凉的寝宫,一边摸黑脫着衣裳,一边对真凉道,“娘娘,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你赶紧去银叶的房间里睡,委屈你了。”

真凉却一动不动地站着,待银叶已经跳上了床,才道,“为了你的安全,我决定藏在床底下。”

“什么?”浑身光溜溜的银叶从床上跳了起来,满脸惊吓道,“娘娘,你开什么玩笑?”

真凉严肃道,“我是认真的,可不是跟你开玩笑。虽然我没有什么功夫,但万一皇上欺负你欺负得太狠,或者发现了你的身份想要当成杀你,我可以立即爬出来为你挡一挡。这替侍的罪魁祸首是我,只要我还能活着,绝对不会让你在我之前死去。”

黑暗中,银叶的眼眶湿润了,却咧开嘴大咧咧地笑道,“娘娘,你就放心吧,皇上不会欺负我的,也不会发现我的身份。就算皇上发现了我的身份,正所谓皇上-身-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当真死而无憾。”

真凉轻叱,“胡说八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再反对也没有用。”

“啊——”银叶不由地唉声叹气道,“本来挺刺激的一件事,因为床底下藏着娘娘,性致肯定得减去大半。娘娘,你能行行好,成全我这个小贱-人吗?”

真凉主意已定,懒得再理会银叶,摸索着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底下。

琼玉宫里里外外的灯全部熄灭,除了焦公公派来的几个侍卫在琼玉宫的门口守着,已经再没有其他奴才在琼玉宫里走动。

而真凉的寝宫里,安静得仿若能听见一根羽毛落地的声音。

在熄灯之前,真凉便找了一床略薄的棉被铺到了床底下,是以这会儿她虽然躺在床底下,却一点儿不会感到地面的冰冷。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好,真凉不断地听见从床上传来的银叶那故意发出来的叹气声。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南宫烈一直没有到来。

闲着太过无聊,银叶便自得其乐地用脚踹起了床板。

咚——咚——咚——

剧烈的声音距离真凉只有一拳之距,真凉知道银叶故意,只能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可是,银叶似乎是一心想逼着她离开,锲而不舍地踹着床板,且一次比一次踹得更大力,使得床板不但发出吵闹的声响,还微微地震动起来。

“娘娘,你再不走,待会床塌了把你压着了可别怪银叶。”银叶故意吓唬起了真凉。

“少废话,不走。”真凉话虽如此,心中却因此而忐忑不已,因为她不由地想到了今日南宫烈将床板给砸塌的事,暗忖着,万一待会银叶把他给不小心惹怒了,他会不会再次把床板给砸塌了?

床砸塌无数张她倒是无所谓,真凉担心的是,今晚若是床塌,遭殃最大的便是她了。

不是被压伤,就是被压死,怎么一个凄惨了得?

“哎,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怜床底躺人精。花有清香月有阴,尔有关怀吾有惊。”

银叶出口成诗,真凉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抬脚踢了一下床板算所回应,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床上床下的两人脸色俱是一白,立即默契又识趣地没了任何动静。

难道,南宫烈来了?

105:替侍(4)

两人凝神静听,以为来人会推开寝宫的门,谁知等了半天却没等到。

继续听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轻轻笑了。

那声音,应该是真奇发出来的挠门声。

银叶笑着感叹道,“莫非真奇也想进来凑热闹?”

“那可不行,它呀准会坏了事,我绝对不会放它进来。”

真凉这可是为真奇的安全着想,因为若是放真奇进来,万一在银叶与南宫烈正在欢爱的时候,真奇突然大叫起来破坏了南宫烈的兴致,南宫烈一怒之下岂不是得一拳头砸死真奇?

银叶翻了个白眼道,“若是这里非得有个第三者在,银叶宁可它是真奇。”

真凉气呼呼地朝着床板又揣上一脚,“别痴心妄想了,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哎呦,娘娘,你踢到银叶的胸了啦,好疼。”银叶假装受伤道。

“活该,谁让你先踢我的?”

两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嘴来,尽量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但事实上,谁的心情都不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听觉还算灵敏的真凉突然发出一声:嘘。

这一次,门外传来的不是真奇的挠门声,而显然是男人沉重的脚步声。

令人心惊胆战的时刻到了。

床上床下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但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方才累积在心底的恐惧全部冒了出来,堆积在一块儿,谁也无法保持平静。

来了!一定是南宫烈来了!

门被推开之前,真凉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巾帕,将自己的脸给蒙了起来。

她没有任何武功,是以不能像那些练过功夫的人一样,懂得如何控制声息方能在近处不被武功高强者发现,是以只能依靠巾帕遮掩掉一些紧张的气息声。

这全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办法,究竟有没有效果,她根本不得而知。

除了她的呼吸声变得异常急促与粗重之外,真凉发现,她的心跳声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心跳的力度极为强烈,仿佛那不可能被听见的声音一不小心便会发出来被人听见一般。

毫无办法控制之时,真凉只能双手交叠地覆在胸口,护紧自己的心跳,仿佛如此便能阻挡那些可怕的心跳声似的。

“踏——踏——踏——”

脚步声临近寝宫的门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继而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地合上。

那稳健的脚步声距离床榻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响,而独属于男人的气息更是越来越浓。

男人迈出的步子尤为缓慢,仿佛知道床上躺着属于他的猎物,所以一点儿不着急猎物会逃走,尽显他的悠然自得。

此时此刻,偌大的琼玉宫仿佛只有男人的脚步声在发出明显的声响,而如此氛围无端地增添了可怖、阴寒与诡异,让人的心吊在嗓眼里上下不能。

光溜溜蜷缩在锦被中的银叶朝着来人的方向望去,虽然看不见男人的丝毫影子,但男人无形的压力却在扑面而来。

很冷,很散,很捉摸不透。

等待的时间仿佛前所未有得漫长,而越是拖延得漫长,越是令人讶异,陡生焦灼。

真凉愤愤地捏紧了拳头,暗想着,这男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来吊她的胃口。

只可惜,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她找到了一个绝好的替身。

直到真凉与银叶皆等得极不耐烦时,男人的脚终于缓缓踱至床前停下。

男人袍摆静止时扬起的风不小心刮到了真凉的侧脸颊上,冷飕飕火辣辣的,真凉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锋利的草片刮过一般不舒服。

冷冽的男人虽然触手可及,但银叶感觉到了,这男人身上,没有跟其他男人一样,带来迫不及待的气息,也没有正常的男人对女人的欲念,更没有对新鲜猎物的丝毫兴趣。

银叶明白,男人这无声无息的冷冽,不过是昭示了他的不情不愿,宛若例行公事。

她突然明白了皇上即便知道娘娘不是完璧之身仍要娘娘侍寝的原因了,因为,那应该是有谁明确要求的,是真姨娘吗?她觉得应该不是。

那是谁呢?

不管怎样,银叶觉得,面对不情不愿的皇上,今夜恐怕是件速战速决的战事,也好。

而一动不动躺在床底的真凉正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南宫烈对待后宫的女人皆是这般冷血无情吗?

都说男女欢爱是件美好之事,可他为何不愿意在欢爱的时候看见身躯之下女人那动情的模样?

或许,纵然他女人无数,也会有偏好,恐怕只有在面对他真正心仪的女人时,他才会破例?

不知这泱泱后宫,哪几个女人能被他特殊对待,既能点灯,又能说话?

两个嬷嬷说没有哪个娘娘为侍寝之事破过例,事实上,在没有人伺候的情况下,谁又知道这传言是不是属实呢?

若非今日下午她得罪了他,今夜是不是她也能破例?是啊,她应该也能破例,不过她能破例的原因可不是被他喜欢,而是其他了。

反正,像她这种丑女,比谁都适合用这种办法侍寝,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脸,便不会觉得倒尽胃口,从而进行不下去。

在真凉的思忖间,男人的长袍洋洋洒洒落地,她只须稍稍探手,便能触到长袍柔滑的质地。

真凉与银叶皆以为,还会有其他衣裳落地,但事实上,却再也没有衣裳落地的声响。

利落地一把掀开锦被,男人毫不客气地重重覆上了银叶轻盈如缎的年轻身躯。

此番黑暗中的刺激,银叶从来都未曾受过,若非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瓣,恐怕早已破了规矩刺激得尖叫出声。

同时,银叶的双眸瞪得极大,敏感至极的身躯不住地颤抖又颤抖,仿若初经人事的一个小丫头。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浑身只穿了一件长袍,长袍里头,就如躲在锦被中的她一样,光溜溜地无任何布料遮掩。

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方便行事。

银叶与男人,就这么上上下下毫无遮掩地重叠在一起。

男人覆着的身子有片刻的静止,似乎很是意外一个丑女的身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讨喜百倍,于是,他的大手开始在她柔嫩的身躯上肆意游移捏揉起来。

106:替侍(5)

随着男人熟稔的动作,银叶的吟哦声如猫咪挠痒般柔柔地作起,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撩仁,一声比一声绵缠悱恻。

起初,银叶还能时刻牢记自己是替身的事实,告诉自己尽量表现得矜持与羞涩。

哪怕娘娘欺骗皇上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但至少该表现得生疏稚嫩一些,好让皇上对娘娘的印象变好一些。

可渐渐地,银叶天生极为敏感的身姿被唤醒,死死抓住床褥的双手开始情不自禁地往上攀爬抓挠。

黑暗中,银叶对于男人的感觉清晰透彻,刻意被她封存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

恍恍惚惚地,她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那个被残忍破身的夜晚。

暗香浮动,大雨滂沱。

那个神秘男人也像今夜的男人这般孔武有力、强悍霸道地压着她,动作更是毫不怜惜。

他是他吗?

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的时间,兴许她已经生疏了对他的记忆,对他的感觉。

银叶逐渐热情的反应让男人感到了极大的意外,但他只是怔愣片刻,便比预期更快地直奔目的地。

曲径通幽处,紧致地令人难以想象,令人血脉贲张,仿佛即便是立即死去也在所不惜。

男人满意地长叹一口气之后,却猛然意识到,再紧致的处所,却没有该有的阻隔。

怎么可能?

男人的身躯因为震惊而僵硬,似久久地回不过神。

银叶既感觉到蚀骨的痛,又感到了难耐的折磨,对于男人突然的静止不动,顿生强烈不满,俨然将他当成了那个晚上的男人,不管不顾地一口咬在他光滑的胸前。

银叶自以为发狠的啃咬,对男人而言,却如猫狗抓挠,宛若泛着幽香的催情剂。

意料之外的欲念已经占据了男人的整个身心,顾不得其他,男人紧紧抱住银叶,一下比一下凶狠地动作起来,誓欲掀起惊涛骇浪。

最初的不适与疼痛过后,久违的欢愉袭来,银叶除了谨记自己绝对不能说话,已经将床底下的真凉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对所有陷入欲壑的女人皆是如此,此时此刻,没有其他,灭顶的欢愉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死在那感觉里头,她也甘愿。

银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自己回到了那个夜晚。

那是的她与他,也是在一片漆黑之中,她也被要求不能说话,虽然她看不见那个神秘男人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只言片语,但彼此间身躯的契合程度、缠连时产生的愉悦感,是一般男人难以取代的。

而此时此刻,逐渐深入欲壑的银叶根本就难以分辨得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男人。

除非是同一个男人,否则,两人之间肯定会有区别。

银叶一边在沉醉中艰难地清醒着,一边寻找区别两人的绝佳方法。

很快,她便想到了方法,也发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

银叶发现,欲至高处之时,她尝试几次情不自禁地去亲吻男人的嘴唇,可男人每次都恰好避开了。

一次许是不经意,两次许是巧合,三次四次以上便是巧妙的刻意。

其实,男人的嘴并没有闲着,除了她的脸,他几乎已经拜访了她身上其他敏感的地方。

每一次拜访,银叶皆颤抖着仿若自己正在被抛上云霄,无依无靠,无根无助。

而越是在消-魂中沉醉,银叶反倒越是觉得遗憾,遗憾两人的默契似乎裂开了一道缺口。

是以,他越是躲避她的吻,她反倒越是期待着。

她坚定地认为,只要跟他吻一吻,她就能很快确定,他究竟是不是她在寻找的人。

银叶继续尝试了几次再告失败之后,突然意识到男人为何这般抗拒她的脸,躲避跟她亲吻了,大概皇上是在嫌弃娘娘的脸吧?因为即便是在黑暗中,皇上也能想象出娘娘脸上的褐斑,是以不屑触碰,也厌恶触碰。

虽然娘娘的唇跟她的褐斑没有什么关系,但因为距离太近,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而被冷落丢弃。

如此一想,真凉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皇上啊皇上,真是没眼光。

若她是个男人,一旦喜欢上一具如此契合的身躯,怎么还会嫌弃身躯的脸蛋是好是坏呢?既然贪恋她的身子,不妨不顾一切地爱上她的全部。

在床笫之事上,银叶虽然经历不多,但因为耳濡目染许多,领悟力又极佳,是以表现出来,也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床笫高手。

而男人更不消说了,宠幸过的女人无数,不知不觉间便积累了经验与本事。

两人一番酣战下来,彼此的喘息虽然急促粗重,但身子却是淋漓尽致地得到了莫大的畅快。

银叶因为始终吻不到男人的唇而懊恼不已,总觉得意犹未尽,达不成目的,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惑。

估摸着二更的时辰即至,男人很快便要守规矩离开,银叶不甘心地准备学习一下曾经在青-楼看到过的那些女人的十八般技艺,只为成功跟男人嘴对上嘴。

或许娘娘侍寝的机会就这么一次,她不想糊里糊涂地,留下终身遗憾。

床榻上的两人想怎么动作便怎么动作,躺在床榻下的真凉却僵持着一个动作,即便已经浑身麻木,也不敢轻易动作。

真凉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那是一种悔恨莫及之后的羞耻难堪、火烧火燎、生不如死等五味陈杂的复杂滋味!

用一个字形容,那便是——惨!

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听着上头激烈的男女欢爱声,真凉自然而然地会想到闻争鸣跟女人激烈纠缠的那一幕,强烈的画面感与清晰的声音感结合在一起,恐怕是个六根清净之人都得暙心萌动。

真凉万万没有想到,一切进行得会如此顺利,顺利到她面红耳燥,恨不能床底下有个地洞能让她钻进去遁身。

没有等到南宫烈认出银叶不是她,也没有等到南宫烈欺负银叶,更没有等到银叶哭泣或喊救命。

她所等到的,是男女欢爱时,此起彼伏的嘤咛声、哼呼声、惊涛拍岸等各种羞人的声响。

跟银叶起初预想的一样,真凉以为南宫烈不过是来敷衍了事、完成任务的,既不会弄出什么激烈的声响,更不会长时间地逗留到二更。

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这两人就像是干柴碰到了烈火、鱼儿遇见了水,缠得难舍难分,让她不认定他们两个皆是床笫高手都难!

一方面,她无奈地忍受着这两人带给她的各种羞耻之感,另一方面,她还得忍受随时受伤或丧命的危险。

床榻被两人整顿得一会儿轰轰作响,一会儿霹雳作响,即便是真凉紧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床榻不安分地震动着,仿佛随时会被他们弄成断裂,将她压残或压死。

若非怕事情败露,前功尽弃,甚至害惨她与银叶,真凉真想一鼓作气地爬出床底,落荒逃走,让耳根与心皆能落个清静。

真凉的脸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这般火烫过,不知怎么沁出来的汗水湿润了她脸上戴着的面纱,十分狼狈。

忍了再忍,上头的两人还是没有消停的迹象,真凉只能紧紧地咬着唇瓣,手指呢塞进耳朵堵住,在心里不断地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只是,效果几无。

好不容易捱至二更,真凉以为痛苦即将结束,正满心解脫般地释然与期盼的时候——

床榻上头,不敢服输的银叶忽地用小嘴狠狠地吸住了男人胸前的两粒梅点,并故意发出“啧啧”的响声。

其声音既响亮又清脆,暧与昧交加,令人在遐想中躁热不堪。

原本不断晃动着的床榻倏地停止了震动。

饶是真凉依旧用手指塞着耳朵,也能清楚地听见这极具穿透力的古怪声响。

虽然她无法确定啧啧声发生的确切位置,却能轻易地猜测得出,这应该是嘴巴所发出来的声音,至于是男人发出的还是女人发出的,她更是不得而知了。

银叶发出的声响带给真凉的是困惑,带给男人的,却是致命的勾惑。

男人趴在银叶的身上,像只蛰伏的猎豹,静静地一动不动,喘息却是一下比一下粗重急促,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痛裂而渴求!渴求而疯狂!

真凉正竖起耳朵纳闷,银叶乐此不疲的“啧啧”声戛然而止。

心里“咯噔”一下,真凉连忙轻轻地翻了一个身,做好随时爬出来的准备。

她已经确定,那啧啧声定然是银叶发出,而这声音可能属于南宫烈所规定的不该发出的声音,是以南宫烈才会停止动作,正陷于愤怒中,酝酿着如何惩罚银叶?

是一气之下离开,还是砸床,又或者是将她打入冷宫?

不管南宫烈会作出何种决定,今夜的侍寝应该已经结束,不可能再继续了。

无论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在某方面而言,真凉觉得自己真的刻意解脫了。

可是——

真凉哪里知道,床榻上的男人根本就没有动怒,反而将身躯微微往后退了退,继而抱住银叶的脸。

银叶期盼已久的薄唇,终于在她卖力的挑弄下覆上了她的唇,哪怕是在黑暗中,也是又快又准又狠。

107:替侍(6)

须臾之后,银叶满心的兴奋逐渐收敛,虽然遗憾皇上并不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人,却谨记着自己的使命,督促自己投入到新一轮的欢爱之中。

除了心与心无法融合,她与男人已经完全融合,有身的融合,也有吻的融合……

虽然仍旧不够完美,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很是完美,因为这世上,并不是随便两具男与女的身子都能如此契合的。

这一次的奋战,许是加入了吻的因素,投入的两人比之之前,皆要激烈疯狂,仿佛除了心,谁都愿意付出全部去享受。

熟悉的欢爱声再度袭来,真凉在嗔目结舌之后,只能认命地继续等待。

时间持续得实在太长,噪音又实在是太大,真凉的头开始觉得微微作疼,只能伸出双手轻轻地按摩着太阳穴。

她越来越疑惑,难道她算错了时辰,二更其实根本未到?

当床榻顽强无比地晃动了千百次之后,真凉终于确定,二更早就过去,可传说中必将离开的男人还没离开。

究竟是银叶功力深厚,且男人兽性大发、尚未尽兴?还是真姨娘连两人欢爱到什么时辰,也有所要求?

真凉愁眉苦脸地看着根本看不见的前方,头痛脑胀得厉害。

想堵堵不尽声音,想睡睡不踏实。

疲惫,躁热,烦闷,痛苦,后悔……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她肯定不会躲到床底。

对她而言,无尽的声音折磨没完没了,上面两个人是爱疯了,而她是要被强行逼疯了。

当真凉对上头的停歇不抱什么希望之时,上头却彻底安静了。

男人下床,捡起掉在地上的长袍快速穿就,继而大步离开,果真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只是,男人却破了二更之前离开的规矩。

不知这消息会不会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

床上的银叶应该是累惨了,半天都没有发出声响。

真凉以为银叶已经睡着了,便小心翼翼地从床底爬出,刚刚站稳,银叶突然出声赞叹起来。

“果然是一国之君,勇猛无敌,只可惜……”

只可惜他非她寻觅已久的男人,枉她空欢喜一场。

“可惜什么?”真凉随口一问,继而俯身按摩着又酸又涨又麻的腿脚,并摸索到椅子坐下。

银叶从床上坐起,幽幽道,“只可惜被娘娘在床底下偷听,银叶发挥得不够尽兴呢。”

这当然是玩笑话了,真凉翻了个白眼,望着窗外快起光亮的蒙蒙天色,道,“银叶,快要五更了,回屋睡吧。”

银叶一骨碌从床上跳下,继而摸黑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折叠起来,扔到地上,边忙边道,“银叶不困,先把这些脏污的被褥换掉,再开窗散散气,银叶先伺候娘娘睡下。”

真凉很是意外,没想到银叶的心能细至入微,她忽然觉得,她这金银铜铁四个奴婢,好像个个都是珍贵的宝呢。

往后,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们,可别亏待了她们,或者让别人抢了去。

真凉躺在焕然一新的床褥上未久,天边微微地亮堂起来。

不过,因为银叶交待过,所以没有人进来打扰真凉。

许是了却了一场侍寝的心事,真凉哪怕头痛欲裂,还是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梦里虽然什么都没有,可她的心却是轻松愉悦的。

侍寝的夜晚过了,而侍寝的不是她,这真是太美好了。

日上三竿之后,银叶轻轻推门进来,走到真凉的床榻边,呆呆地望着真凉美眸一圈黑晕缭绕,心里很是内疚。

若非昨晚她过分热情地勾缠皇上,刺激下完全忘记了娘娘的存在,躲在床底下的娘娘也不会累成现在这副摸样。

昨晚娘娘侍寝的事已经在宫里火速传开,可娘娘却一点儿不知情。

虽然侍寝的事顺利地过去了,但银叶心里还是颇为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败露了她替侍的事。

因为昨晚皇上近五更才走,是以娘娘无疑成了许多女人嫉恨的对象,而娘娘一旦成为众矢之的,处境便极为危险。

原本她是主张让娘娘睡到自然醒的,可是,金叶她们几个担心娘娘贪睡饿坏了肚子,是以她只能进来叫醒她。

“娘娘,该起来用膳了,待会还要去给皇后请个安呢。”

太后昨日已经说过十日请安一次,是以娘娘今日不必去请安,而皇后是后宫之主,即便昨日她说过不用娘娘请安,第一次,还是得去的。

后宫的情况银叶已经从琼玉宫的奴才口中打听得差不多,听说皇后是个淡然之人,银叶便寻思着,若是娘娘能跟皇后统一阵线,将来对娘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毕竟,虽然这后宫太后权力最大,但其次便是默默无闻的皇后。

皇后的出身与身份决定了她不能被人小觑与忽视。

在银叶的叫唤下,真凉缓缓睁开了疲乏的眼睛,银叶望着真凉无精打采的神色,心中内疚道,“娘娘,都是银叶不好,昨晚不知节制。”

真凉揉了揉眼睛,浅笑道,“昨晚是你帮了我的大忙,我感谢你都来不及,怎么还有你的不好呢?要说内疚,该我说对不住你。”

闻言,银叶急道,“娘娘,你千万别这么想,是银叶心甘情愿的事。”

银叶还没把话说完,门便被人从外头敲响,“银叶,可以进来了吗?”

是金叶的声音。

银叶立即答应一声,“进来吧,娘娘醒了。”

金叶、铜叶、铁叶三个丫头依次走了进来,除了金叶拿着洗漱的用具、铜叶拿着膳食之外,铁叶手里捧着一叠做好的面具,脸上喜滋滋的充满骄傲。

真凉在洗漱前,先将铁叶连夜赶出来的几张面具翻看了看,很是满意,对铁叶一通夸赞,继而命令她回去补眠。

铁叶不肯补眠,最后是被金叶与铜叶强行推出门去的。

接下来便是浑浑噩噩的洗漱与用膳,真凉精神不济,哈气连天,但饶是如此,还是敏锐地感觉到金叶与铜叶看自己的眼神极为古怪。

羞中带笑,笑中带羡,羡中带喜,喜中带骄。

这是什么缘故?

108:悲壮

真凉知道,这两个丫头肯定不是在笑话她脸上的褐斑,而是其他。

放下端粥的勺子,真凉抬起头看着她俩,蹙眉问道,“金叶,铜叶,你们两个倒是说说看,本宫身上除了两块褐斑之外,还有何可笑之处?”

这话若是由其他妃嫔说出,这两个丫头早就吓得跪倒在地。

但真凉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是跟她们闲话家常一般,亲切随和,毫无威慑力。

铜叶干脆道,“我们这是为娘娘感到高兴呢。”

真凉不解,“高兴什么?”

铜叶脸上的笑容更甚,“昨晚皇上五更走的,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呢。”

原来如此,大概不是当事人的缘故,真凉对于这茬倒没有深想过,此刻想来,确实有够特别。

念及那个真正的功勋者,真凉忍笑,淡淡地看了银叶一眼,故意阴阳怪气道,“难道这是本宫的功劳?是本宫魅力无限?”

银叶脸颊一红,倒是自觉地抢先说道,“当然,我们凉妃娘娘魅力无限,其他娘娘全都是娘娘的手下败将。”

这丫头是在隐晦地邀功与自夸了,真凉不动声色地瞪她一眼,示意她千万别说漏嘴。

虽然对于底下的四个丫头,她都愿意信任,但这种危险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银叶投给真凉一个请君放心的眼神,问铜叶道,“皇上以前真的从来没超过二更,一次例外也没?”

铜叶肯定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就连侍寝相对而言最多的皇后也没有过例外。”

像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银叶抱着真凉的左胳膊微微地晃动着,一个劲儿地傻笑。

真凉更偏向于认为皇上拖延至五更离开跟真姨娘有关,但只有银叶自己最是清楚,皇上完全是对她欲罢不能才延迟离开的。

去给皇后请安之前,真凉拿着手里一叠面具,左挑右选拿不定主意。

每一个面具都倾注了铁叶的心血,并且做工精良,样子可爱,是以真凉看着每个都爱不释手。

见真凉最终有意戴上那个虎脸面具,金叶建议道,“娘娘,皇后娘娘的胆魄看着好像比金叶还小,戴这个面具会不会吓到她?”

真凉一怔,不由地想到皇后那张清淡婉约、与世无争的俏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觉得金叶说得很有道理。

若是待会去见的人是那个恶毒阴险的太后,她肯定二话不说地戴虎脸或者豹脸面具,竭尽全力气死她不偿命,可待会见的是她有所好感的皇后,她当然得照顾一下皇后的感受。

金叶从真凉手中的面具中抽出一张白底的面具,戴上真凉的脸,盈盈笑道,“小白兔,这个妙哉,乖巧温顺可爱,想必不会有人吓到的。”

银叶插嘴道,“是呀,这张面具最亲切,皇后娘娘若是还能被它吓到,我直接跪下来叫她祖宗奶奶。”

闻言,众人皆哈哈大笑。

前往坤宁宫的路上,银叶特意将金叶与铜叶赶到了后头,不许偷听她跟真凉说悄悄话。

真凉见身旁陪着的丫头从三个变成两个,愣了愣,继而心中明了地望向笑容狡黠的银叶,笑道,“想说什么?”

银叶挨近了真凉的身侧,低声道,“娘娘,今后遇见皇上的时候,可别像以前那般跟他剑拔弩张。”

真凉心中不由地慨叹,这银叶虽然没有见过她跟南宫烈相处的情景,却已经从她昨天的话里推测出两人相处的气氛,着实厉害。

她跟南宫烈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剑拔弩张的么?谁也不服气谁。

真凉轻叹了一口气,“让我对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和颜悦色,实在是做不到呀。”

银叶指了指真凉脸上戴着的小白兔面具,道,“娘娘,多多学习小白兔,待皇上的时候,尽量表现得温顺一些,乖巧一些,和气一些,笑脸迎人,低眉顺眼。”

真凉翻了个白眼,“我傻了呀,一味地讨好他,将来他又让我侍寝怎么办?”

闻言,银叶红着脸蛋、排着胸脯,兴奋道,“侍寝不是有我嘛。”

真凉愣了愣,随即瞪着银叶问,“你让我在皇上面前表现得温顺一些,不会是想让他多翻我的牌吧?”

银叶竖起大拇指道,“凉妃娘娘英明呀。”

真凉咬了咬唇,不自在地问,“银叶,男女之事真的能让你那般着迷与欢喜?”

银叶暧-昧地点了点头,“等娘娘将来经历过了便知道了。”

真凉满脸不屑道,“才不信呢。”

“不管娘娘信不信,只要娘娘不愿意侍寝一天,银叶便恳求娘娘将侍寝的机会让给银叶一天。”银叶抬头仰望着天空,咧开嘴幻想道,“将来若是有一天我不幸惨死,但只要一想到我曾经与皇上颠鸾倒凤过,甚至破了其他娘娘都没有破过的规矩,我就是被五马分尸也瞑目了。”

真凉无语地望着银叶,突然想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不由地抓紧银叶的手臂道,“银叶,昨晚你跟皇上那么多次?会不会因此怀上孩子?”

银叶笑着摇了摇头,按了按自己腰肢上的某个穴位处道,“娘娘有所不知,昨晚每次事后,皇上都会在我此处按压,起初我不明白他意欲为何,后来,那些东西哗哗地下面流出,我才恍惚明白,他那应该是防我怀上孩子。”

“这……”真凉浓眉紧缩,实在是有些糊涂了,南宫烈昨天白天的时候还强行要她给他生个孩子,按理说,晚上他便不会有这番避免怀孕的动作。

也许,是他对她的气还没消去,是以改变了主意,不想让她给他生孩子了。

虽然还是有些疑虑,但真凉确定银叶不会怀孕,心里便放心不少。

银叶以为真凉这是还在担心她会怀上孩子,便安慰她道,“娘娘放心吧,若是将来还有侍寝的机会,银叶都不会让自己怀上孩子的,银叶这些年男人不断,有的是办法避免怀孕,就算昨夜皇上没有按压银叶的穴位,银叶也会及时采取措施,不会让娘娘难做。”

不知不觉,坤宁宫已经到了,真凉招呼跟在后面的金叶与铜叶走得快一些,便跟银叶先踏了进去。

真凉没有看到,银叶的脸上刹那间显出一抹悲壮之色。

若是可以选择,她并不想跟皇上欢爱。

但她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她还要让娘娘心无亏欠地认为,她代替娘娘侍寝,是她翘首以盼的美事,而不是无奈之事。

109:翻你的牌

虽然真凉的身份与地位皆没有皇后高,但因为她“一夜成名”,坤宁宫的奴才见她到来,皆显得诚惶诚恐。

真凉看了好几次身后,确定真奇没有偷偷跟着过来之后,心中纳闷极了,没有真奇吓唬他们,这些人在害怕什么呀?

既没有看见皇后的身影,也没有见有人去通报,真凉便问,“皇后娘娘呢?”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启禀凉妃娘娘,皇后有事出宫了。”

“哦。那本宫下次再来拜访她。”真凉笑了笑,很是羡慕皇后可以出宫的特权。

皇后可以出宫的前提,自然是跟南宫烈关系融洽,如此看来,将来她想要出宫一趟,真是难上加难。

走出坤宁宫的时候,真凉一眼就看见真奇坐在大树下的身影。

“真奇——”

真凉一声喊,真奇循声望来,立即反应敏捷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真奇的脾性似乎跟其他的狗不太一样,譬如冲过来的样子明明显得亲热至极,可等真正挨在她近前的时候,却似乎有什么顾虑似的,只是在她身边欢喜地绕了几圈,而不像其他的狗一样,扑到她的腿上或者用舌头舔人。

“真奇,你还带着伤,最近别跑这么快行么?你若是不听话我可就把你关起来了呀,信不信?嗯?”真凉蹲下了身子,轻轻摸抚着真奇,仔细地察看他腹部的伤口。

说来也奇怪,真奇那么重的伤,才这么几天居然基本痊愈了,只留下干涸的一道疤痕。

真凉不禁自言自语道,“菊表哥的药真的那么灵验么?太神奇了!”

金叶接话道,“菊表少爷的伤药确实很灵验,金叶有一次摔了一跤,膝盖被破碗片扎得很深,鲜血直流呢,正巧菊表少爷看见了,给金叶一瓶伤药,用过之后,第二日便结痂了,再过两日,疤痕都很浅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痕迹,真跟神药无异。”

真凉眼前浮现出菊晨光那张温润和煦的俊脸,与他接触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他的温暖、他的关怀、他的帮助就像一缕春风般永远停留在她的心窝处。

她知道,那就是亲人的感觉,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去刻意积淀感情,就如天生的东西一样。

“看来,菊表哥将来真的很有可能变成神医呢。”真凉感叹。

“在金叶眼里,菊表少爷已经是神医了。”

“呵呵。”真凉站起身来,低头笑望着真奇道,“真奇,敢跟我比赛跑吗?看谁先跑到琼玉宫?输的人午膳没肉吃。”

当然,即便是真奇输了,真凉也不会不给他肉吃,因为真奇一旦输了,不算是输的人,只能算输的狗。

真凉原以为真奇不一定会配合,谁知,真奇像是完全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竟“哧溜”一下朝着前方率先蹿去。

蹿了几步之后,真奇还回首朝真凉投来一个像是挑衅的神情。

“真奇你赖皮呀,要一起起跑的嘛。”真凉一边说着,一边便足尖轻点地追了上去。

想到自己脸上戴着的小白兔面具,真凉觉得,此刻一起赛跑的根本不是人与狗,而是兔与狗,跟龟兔赛跑的感觉差不多了。

不过,这儿没有慢吞吞的乌龟,只有速度都极快的兔子与狗。

三个丫头亦步亦趋地跟在真凉的后面,渐渐地拉开了距离。

三个丫头一会儿跑,一会儿快走,眼睛不离开真凉,互相有说有笑,突然,三个丫头停下了脚步,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异口同声地大喊,“娘娘——”

只是,她们喊的已经太迟,全神贯注跟真奇嬉戏打闹的真凉一个没留神便撞到了一堵肉墙之上。

虽是肉墙,也是坚实型的肉墙,硬邦邦的,让她的头痛钝痛的同时,脑袋里像是飞了无数小蜜蜂一样,嗡嗡嗡地响了起来。

“谁呀?”真凉摸着发痛的额头抬头,虽然没有生气,但心里也是懊恼的,她是不小心没看路,可这人怎么也不看路避避她呢?

真凉发问的同时,后头三个丫头惊吓的大喊声传来。

对上来人冷冽的一双凤眸,真凉撇撇嘴,连忙往后退了一大步,不情不愿地福了个并不标准的身,望着那张冰山俊脸,道,“参见皇上。”

按礼,真凉见到南宫烈时,应该下跪的,可真凉自诩为现代人,觉得朝他行个不合格的礼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南宫烈也没计较真凉的不守规矩,动作自然而然地掸了掸前面的衣裳,好像嫌弃被真凉给撞皱了一般。

真凉撇了撇嘴,心中不悦地学着南宫烈的样子,也给自己前面的衣裳掸了掸,暗道,你嫌弃我脏,我还嫌弃你脏呢,傻瓜,还以为昨晚侍寝的是我呢?切!

三个丫头快速地追上来,在真凉身侧齐齐跪下,谁的头也不敢轻易抬起,恭敬道,“奴婢参见皇上。”

跟在南宫烈身后的焦公公咳嗽一声,那咳嗽声实在是太假了,假到这三个丫头一听便知道是刻意咳给她们听,给她们指示的,立即抬起头朝着焦公公看去。

焦公公朝着三人做了一个手势,三人便心领神会从站了起来,跟着莫公公走到了较远的一棵树下,留皇上与凉妃单独待在一起。

真凉无意中发现,平视冒冒失失无所顾忌的银叶在看到南宫烈时候,便会变得跟金叶她们一样,本分、规矩,这点让她十分安心,也让她极为赞赏。

昨晚真凉其实就已经发现了,银叶看似粗枝大叶的痛快之人,还有心思极为缜密的一面,让人无法小觑。

经过昨晚的替侍,若是银叶一看见皇上就禁不住地脸红心跳,或者春满暙情地偷眼望他,很容易引起南宫烈的怀疑,而正是银叶潜在的细腻心思与演技,带给真凉极大的安全感与信赖。

真凉不得不感叹,有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替身,她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有穿帮的一天。

南宫烈冷眼望着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的女人,心情极度不快,不过,看着她故意学着他的样子掸自己的衣裳,他又无端地觉得她调皮可爱,尤其是配上她那张小白兔面具,他嘴角一直暗暗隐忍着不要强烈地抽搐起来。

其实,是他有洁癖,不喜欢被人随便触碰到,一旦被人不小心碰到,他就会习惯性地依靠掸衣裳去消除心里的不舒坦,有时候被碰得严重了,他还会干脆地沐浴换衣裳。

是以方才他掸衣裳的习惯性动作,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直到看见真凉在气鼓鼓地掸她自己的衣裳,他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动作伤到了她的自尊心。

自尊心?

南宫烈错愕不已,他什么时候会在意别人的自尊心了?

什么时候会对一个女人有负疚感了?

哎,这个女人,真是他的克星。

昨日那般地侮辱他,可才过了一晚,他对她的怒意虽然没有消散,却在见到她掸衣裳的刹那,淡化不少。

眸光瞥到在附近撒欢的真奇,南宫烈冷声道,“除了慈宁宫,你那只畜生可以随意在宫里走动,不过,为了它的安危,你最好看紧它一些。”

他已经得知昨日在慈宁宫发生的所有细节,虽然他觉得母后做得实在过分,但他总不能在真凉的面前说他母后的不是。

只可惜他没有及时前往慈宁宫,否则定然不会让母后过分侮辱到她。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知道了。”真凉咬了咬唇,闷闷地说道。

叫她如何能领会南宫烈的好意呢?这男人言辞冷冽,腔调显得毫无感情,她自然想当然地认为他这是怪她昨日让真奇吓到了他的母后与女人们,是以心疼地在找她算账呢。

真凉没有细想,若是细想便能发现,南宫烈若是真要找她算账,岂能这般婉转地指责她?

南宫烈一时也没能猜对真凉心中所想,见她态度恶劣,俊脸便阴沉下来,这女人真是不识好歹,他好心提醒她小心避开母后的刁难,她倒好,还摆出一副仇恨他的姿态?

他对她,真的有做出什么过分之事吗?

他不觉得有。

真凉脸上戴着的小白兔面具跟她以前戴着的面纱不一样,可以清楚地露出精巧的五官。

南宫烈冷眸望着她发黑且疲倦的双眸、暗淡的鼻尖、失血色的嘴唇,不由地想到轰轰烈烈的侍寝之夜,凤眸叵测地沉了沉,心里莫名地烦闷不已,鄙夷的讥诮不受自己控制地脫口而出。

“朕没想到,漆黑一片中,你那身段倒是极消-魂。”

闻言,真凉脸色一寒,这男人,究竟是在夸赞她身段好,还是在暗讽她其丑无比的脸?

望向不远处朝着自己一脸灿笑的银叶,真凉不由地想到银叶暗示过自己的话,不知是为了成全银叶的心意多,还是气南宫烈的心意多,忽而笑得一脸谄媚与虚假道,“多谢皇上夸赞,还望皇上今后多翻臣妾的牌呀。”

南宫烈正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听到真凉这话,俊脸一下子黑沉到底,近乎咬牙切齿地回上一句,“朕决定本月都翻你的牌,不知凉妃这娇嫩的身子可承受得住?”

110:碰过与没碰过

真凉心尖儿一颤,暗骂南宫烈道,这个死流-氓!

此刻她已经上了虚与委蛇的贼船,这会儿哪怕有后悔之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开船,而不能前后矛盾地跳船,弄得个里外不是人。

她当然不会直接回答承受得住,而是故意眼露狂喜之色,福了福身道,“臣妾恭候皇上!”

同时,真凉还朝着银叶远远地抛了一个风搔的媚眼,吓得银叶一愣一愣地背转过身,不敢再看她。

“哼!”南宫烈一甩衣袖,冷哼一声,沉着黑脸从真凉身旁走过,浑身释放出的冷意让真凉忍不住抖了抖。

这男人生气了?哈哈!

真凉咧嘴一笑,对着他漠然离去的背影娇声喊道,“皇上慢走!”

南宫烈步子微微一顿,有一种转过身将那女人掐死的冲动。

焦公公见南宫烈离开,连忙小跑着追上去。

最终,南宫烈走到了通往幽怨宫的必经之路上。

焦公公赶紧心知肚明地停住脚步,严阵以待地守在了小路入口处,免得有其他人走进去,否则,一旦让别人发现皇上去了整个皇宫最可怖的地方,这个幽怨宫便再也唬不了人了。

这幽怨宫在前朝是安放死尸、处置死尸的地方,即便如今已被完全废弃,也是冤魂载道之所。

据说幽怨宫白日妖精作祟、晚上恶鬼噬魂,谁若是好奇进去,十之八九有进无回,幸运者即便能够侥幸逃出,也必定被吓成疯疯癫癫,活不长久。

是以,幽怨宫无人敢来问津,甚至幽怨宫附近都不敢有人走动,怕妖魔鬼怪越界索命。

而事实上,只有南宫烈少数几个人知晓,幽怨宫早已经过彻底的修缮整顿,除了位置没有变过之外,里面的一切皆与前朝没了关联。

幽怨宫占地颇大,推门而入之后是条碎石小径,小径通幽,两旁翠竹丛生,竹叶沙沙作响,氛围雅静,场景怡人,实则是个极好的休养之所。

南宫烈沿着碎石小径走了几步停下,随手摘了一片近前的竹叶,修长的手指微微地弹了弹,似为掸去上面的风-尘。

继而,南宫烈将竹叶放至凉薄的唇间,顷刻,悦耳的鸣叫从唇间溢出,像是藏于翠竹中的鸟儿突发歌唱。

不过,那悦耳的鸣叫只响了一下便戛然而止。

南宫烈薄唇微开,清冽的口气悠悠而出,竹叶随即自然而然地悄然脫离他的薄唇,缓缓朝着碎石小径飘然落下。

竹叶刚沾上地面,不及停稳,一道黑影便火速蹿至南宫烈跟前,定住的右脚恰好将竹叶踩下。

来人是个相貌俊逸的男人,与南宫烈有着同样的身高,极为相似的身段与脸型,容貌虽然截然不同,可若是只看一个侧身或背影,一般人难以分清他与南宫烈究竟谁是谁。

他叫尘浅,乃南宫烈的暗卫之首。

尘浅也有一副刀削般的俊朗容颜,只是比南宫烈柔和百倍,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嬉皮笑颜,明明是南宫烈的暗卫,却没有该有的礼节,反倒态度轻佻与傲慢,一双腿更是站不直似的,一条微曲着,一条半曲着微抖。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能修-炼成这等境界,也得有人纵容才成。

“哟,皇上好雅兴,这里也敢来?不怕狐狸精缠身?”尘浅吹了一记口哨,斜睨着南宫烈戏谑道。

“有件事朕来告诉你。”

“劳驾皇上亲临来告,尘浅内疚惶恐,不知皇上所为何事?”

“方才,朕不小心说错了话,答应凉妃本月都翻她的牌。”

“哈?”尘浅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才不舍地把漂亮的嘴唇合上,面露狂喜道,“多谢皇上大开隆恩。”

尘浅难得露出这种发自肺腑的狂喜,南宫烈自然而然地把真凉方才的狂喜结合在一起想象,忽然觉得尘浅笑起来特别难看,难看得要命。

于是,南宫烈冷眼盯着尘浅,讥讽地问道,“你不是喜欢一等一的美人儿么?”

“是啊,尘浅向来对美人儿来者不拒,对丑女厌而远之,只是昨晚突然发现,以前的认定大错特错,女人的脸长得如何皆是浮云一片,重要的是,女人的身段,女人在床笫上的功夫。”忽地,尘浅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不禁露出颇为同情的眸光望着南宫烈道,“皇上,你被骗了。”

“被骗?”南宫烈微微蹙眉。

尘浅一脸笃定道,“她不是雏子,床笫功夫了得。”

闻言,南宫烈的反应完全在尘浅的意料之外,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面不改色道,“这么确定?”

“那是。”尘浅扬了扬眉,“尘浅身经百战,碰了那么多个雏子,怎么会连个雏子都分辨不出?正是因为她经验老道、功夫了得,尘浅才能欲仙欲死,贪恋温柔乡而贻误了时辰,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见南宫烈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不以为意,尘浅大着胆子继续感叹,“不过,那女人身子倒显青涩,妙就妙在反应敏捷,稍稍一动便令人欲罢不能,实在太消-魂了。皇上将她拱手相让,实在是便宜尘浅了,将来可千万别后悔。”

南宫烈不屑地勾了勾薄唇,“朕送了那么多美人供你消遣,何时后悔过?”

尘浅的心里犹如被下了定心丸,说话更是口没遮拦,“尘浅敢保证,皇上若是敢碰一碰她,尝到她那美妙滋味之后,定然会砍掉尘浅的脑袋。”

南宫烈不屑道,“只有当你碰了不该碰的人之后,朕才会砍掉你的脑袋。”

“你不让尘浅碰的,臣妾岂敢去碰?不过话又说回来,皇上的那些女人,还有尘浅没碰过的吗?”

尘浅这话不知触怒了南宫烈的哪根不能触的心弦,尘浅只觉周遭一切似乎都被南宫烈浑身突然散发出来的冰寒与杀气冻结,整个幽怨宫寂静无声,似有鬼怪即将出没。

狂烈的风凑热闹似的,气势汹汹地迎面吹来,尘浅望着几缕青丝在南宫烈阴霾丛生的俊脸上飘飞,不由忐忑地退后几步。

111:股屁开花

尘浅不知哪里得罪了南宫烈,颇为不服气地轻声问道,“皇上,尘浅说错了什么?”

南宫烈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像是自言自语道,“新妃不洁,是否该按宫规处置?”

对于后宫的一些规矩,尘浅自然是了解的,想到那条相关联的宫规,尘浅面色一白,踌躇了半饷,鼓起勇气道。

“皇上,看在这些年尘浅为你做牛做马的份上,过了这个月再处置她,可好?”

南宫烈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纠正尘浅道,“是做猪做马吧?”

尘浅怔住,俨然不明白南宫烈的意思。

南宫烈也没指望他能明白,问道,“一个月后再处置不如立即处置,朕怕你一月之后,更加舍不得。”

尘浅一脸坚定地否认,“不可能,一个月,尘浅肯定尽兴了,也厌倦了,不过是一个丑八怪,哪有持之以恒的魅力可言?”

话落,尘浅眼睁睁地发现,南宫烈好不容易恢复的面色再次阴沉,甚至有暴怒的迹象。

这一次,南宫烈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一动不动地回应他,而是忽而脚下使力,深嵌的碎石从他脚前飞散而出,直奔尘浅的裤裆。

“呀——我的娘——”尘浅面色大变地惨叫一声,连忙转身。

他的裤裆是躲开了袭击,可屁股却惨遭痛击,痛得他呲牙咧嘴。

今晚他还得去再会那个女人呢,这可怎么办?

捂着自己的屁股,尘浅估摸着自己的本事,问道,“皇上,今晚能不翻牌吗?”

南宫烈阴森森地望着尘浅,淡淡道,“朕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本月皆翻凉妃的牌?你想让朕在凉妃面前食言?”

尘浅苦着脸道,“尘浅不敢。”

天色暗下来之后,真凉就跟银叶明确表示过,绝对不会再做悲哀的听床者了,她要睡觉。

听闻她不再躲在床底下,银叶表现得一脸欢喜,没有让真凉发现她美眸里一闪而过的暗光。

天色全暗之后,真凉便故意支走其他人,只留下银叶一个,早早地熄灯睡下。

关上寝宫的门,真凉换上银叶的衣裳,趁着四下无人时,匆匆溜进银叶的寝房睡下。

昨晚饱受摧残,真凉整个白日不断打哈欠不说,还头痛身倦,就连胃口也不好,哪怕午时补了眠也不见好转,所以今晚她一定要睡个美美的觉。

一沾上银叶的枕头,真凉便睡得不省人事,但最终还是被银叶给硬生生地叫醒了,说她的床铺已经拾掇干净,让她回自己的床睡,免得受人怀疑。

真凉揉着眼睛起身,想着这个月都要这般鬼鬼祟祟地辗转两个地方睡觉,便一脸烦恼道,“银叶,我后悔了,我该说请皇上少翻我的牌的。”

银叶一怔,嘴上咧开一个苦笑,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其他嫔妃听见,可不嫉妒死她们了?”

“嫉妒的人都是傻子。”真凉赖在银叶的被子里,愁着脸故意不肯下床。

银叶鞍前马后地对着真凉说了一大堆的好话,直到真凉浓烈的睡意全都被银叶驱散干净,这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她真是不明白了,这银叶明明睡得比她要少得多,可无论是精力还是精神怎么都比她要好很多?难道男女之事能提神不成?

想到银叶侍寝的辛苦,真凉为自己刚才说过的丧气话感到亏欠不已,立即道歉,“银叶,对不起,我不该胡说八道。”

不等银叶开口,真凉又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银叶颇为得意地抿唇一笑,“五更之后了。”

虽然南宫烈不是第一次约摸五更左右才离开,但真凉还是震惊不已道,“又五更?银叶,你累不累?”

“累呀,怎么不累?”银叶打了一个哈欠,嘟着嘴道,“今晚上皇上不知怎么了,左右就是不让我碰他的屁股,一不小心碰到就生气,发狠地折磨人,还咬我呢,我的肩膀都被他咬出血来了,为了讨好他,今晚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我在卖力,他倒是乐得享受,不知不觉又到了五更。”

望着银叶又红又肿的唇瓣,真凉气愤不已,这南宫烈是狗吗,稍稍咬一咬也就罢了,怎么能把人的肩膀咬出血来?

想到这种苦楚原本该由自己承受,真凉红着眼圈道,“让我看看你的肩膀。”

银叶立即躲开真凉探过来的手,一脸无所谓道,“娘娘,没事。”

“怎么会没事?我要看看。”哪怕银叶笑得灿烂,真凉还是觉得她在强颜欢笑,坚持道,“真奇都不咬人,他倒好,还把你咬出血来,真不像话!”

听闻真凉将皇上与狗相提并论,银叶忍不住扑哧一笑,仍旧护着自己的肩膀不让看,道,“娘娘,男女之间稍稍咬出血来,那是情趣之一,虽然有些痛,但银叶还是挺喜欢的。”

对于银叶的说法,真凉将信将疑,银叶怕她还要看自己的肩膀,故意问道,“娘娘,白日你见到皇上的时候,是不是聊到什么有关于屁股的话题,是以晚上的时候,皇上才不让我碰他的屁股?”

这下,轮到真凉忍不住扑哧一笑了,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我觉得,他之所以不让你碰他的屁股,很有可能是走路摔了一跤,不小心把屁股给摔开花了,哈哈。”

银叶扶着真凉笑得前仰后合。

真凉的宫廷生活就在每夜都需要面临侍寝的局面中开始了,除了晚上跟银叶互换位置的时候跟做贼一般不太自然,其余时候过得还算顺心顺意。

虽然在宫里的日子不能像在宫外那般丰富多彩,想去哪儿溜达就去哪儿溜达,但皇宫并不是真的如鸟笼一般大小,确实还有许多乐趣可供挖掘,只要挖掘者有心有力。

譬如,真凉会跑去宫里最漂亮的荷塘边赏赏残荷,坐坐小船;也会每日抽出两三个时辰看看感兴致的书籍;趁着天气爽朗,还会跟几个丫头一道去皇宫的各个地方走走,熟悉熟悉环境,盘算着若是有一日实在待不下去,也好摸准路线逃出皇宫。

大凡真凉待在琼玉宫的时候,真奇便会趴在能看得见她的地方或睡觉或顾自耍玩,一旦真凉走出琼玉宫,真奇便会一声不吭地疾步跟上,尽显犬类的忠诚本性。

在真凉进宫的第六日,终于从每日不忘去坤宁宫外打探消息的太监口中得来消息,说出宫多日的皇后回宫了。

真凉一直惦记着承诺要拜访皇后的事,也算是感谢她进宫那日,皇后敢于在太后面前开口让久跪在地的她站起身来,并且帮她说话。

一行人刚走进坤宁宫不久,皇后花沫便笑盈盈地亲自出来迎接,一点儿也没摆出她身为皇后的架势与气势。

两人虽然对彼此都颇有好感,但毕竟只是第二次见面,又有宫女在场,能够说的除了一些客气话之外,便鲜少有其他了。

谁都明白,两人的性情虽然外表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一样,却也有臭味相投之处,譬如有任何外人在场,便无法表现出自己完全真实的一面。

相对无言显尴尬的时候,花沫朝着自己的几个宫女使了一个眼色,几个宫女便默默地离开了,金叶几个见状,跟真凉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立即离开了,只剩下花沫与真凉单独在场。

没有其他人在场,真凉浑身微微绷着的弦立即松了松,对着花沫浅笑道,“皇后是不是有悄悄话跟臣妾说?”

花沫被真凉这么容易便看穿了心思,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羞红了脸道,“本宫不知道当不当说。”

这皇后,俨然无视自己至高无上的身份,竟然能在一个皇妃面前表现出羞怯的一面,真凉实在是慨叹不已,觉得这皇后若是个坏人,打死她都不相信。

这几日,真凉已经从宫女口中听说花沫的出身,她可不是寻常达官贵人家的女儿,而是大莲国独一无二的公主。

大莲国跟大信国国力相当,起初,大莲国的国王宁愿女儿嫁给自己的臣子,也不愿意把最宝贝的女儿嫁到遥远的大信国为后,最后,是花沫以死相逼,才让她的父皇软了心肠。

虽然没有人知道花沫是如何跟南宫烈相见相识的,但真凉猜也猜得出来,若非花沫对南宫烈用情至深,是不可能忤逆自己的父皇远嫁他国的。

只是,落花有意,不知道流水有没有情?即便是有情,那情究竟又有多深呢?

真凉只能确定,南宫烈对花沫的情,肯定没有百分之百,否则,他就不会去宠幸其他的女人,因为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容忍自己心爱的男人去跟别的女人耳鬓厮磨,极尽亲密之能事。

花沫最可贵的,不但是长得倾国倾城,气质婉约淡然,而且让人难以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做作与虚假,就譬如她此刻脸红,就是真正的脸红,毫无造假的成分。

“这里没有其他人,皇后只管说出来,看看臣妾能不能帮你分忧解难?”真凉觉得自己好像是受到了花沫的感染,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又柔又软,让自己听了之后直起鸡皮疙瘩。

闻言,花沫颇为激动地站了起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复又坐了下去,真凉等了半天才听到她憋出一句。

“凉妃今晚侍寝的时候,能不能帮本宫带句话给皇上?”

112:思念

皇后这话说得!好像她跟皇上之间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没有想见便见的自由似的。

真凉愣住了,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后既有出宫的自由,怎么会没有见皇上的自由?哪怕近期没有侍寝的机会,大白天见皇上的机会,总是有的吧?何须让她这个进宫还不到十天的人带话呢?

尴尬地干咳一声,真凉极为不自然地回答。

“皇后娘娘,臣妾白日鲜少有见皇上的机会,进宫这几日以来,臣妾能够见皇上的时候只有晚上,不过,皇后娘娘应该是知道的,皇上定下了不能说话的规矩,是以,就算臣妾想为皇后带话,也没法带呀。”

说实在的,若是晚上侍寝的人是真凉自己,即便是冒险,她也愿意尝试为花沫带话,但是,晚上侍寝的人不是她,她如何能带话呢?除非是想害死银叶与她。

而面前的女人若是换成了其他女人,真凉可能会怀疑她的用心,觉得对方是想借着她带话的机会,破了南宫烈定下的规矩,从而惹怒南宫烈失宠之类。

但是,面前的女人是看似善良且与世无争的皇后花沫,真凉一点儿也不认为她会居心叵测地算计自己。

是以,她对花沫说的话也很诚心。

皇后的脸羞怯地愈发红艳,盯着真凉半饷才吐出第二句话,尽显她的小心翼翼。

“本宫听说,这几日凉妃侍寝,皇上都破例五更才走的,既然已经破例,难道,皇上没有破掉其他的例?譬如,可以说话?”

真凉无辜地摊了摊手,“臣妾不敢隐瞒皇后娘娘,皇上确实五更才走,不过,还是不许臣妾说话,更不会对臣妾说话。”

花沫的脸缓缓地褪了红色,原本铮铮发亮的眸光黯然失色,双手翻搅着轻声道,“即便如此,皇上对凉妃还是很喜欢的,本宫很羡慕。”

闻言,真凉的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湿,着实是被花沫这话给感动到了。

花沫口中的羡慕两字无异于嫉妒两字,就像喝醉酒的人不会说自己喝醉那般,只有真正不会嫉恨对方的人才会坦然地说自己嫉恨对方。

站在对南宫烈痴心一片的花沫的角度上,真凉深深地为花沫感到不值,忍不住安慰她。

“皇后娘娘莫要多心,臣妾与皇上没有半点感情,皇上对臣妾那般特殊,不过是看在臣妾爹娘的份上,给臣妾一些受宠的假象,好让臣妾免于被他人欺负罢了。皇后娘娘,臣妾是一个丑女,皇上则是一个俊郎,俊郎是不可能喜欢上丑女的,你说是不是?”

真凉这话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安抚了花沫,但也引起了花沫的同情与心疼,忍不住又反过来安慰她。

“凉妃莫要这么自贬自己,若是本宫是个男儿郎,一定会很喜欢凉妃这般真性情的女人,绝对不会以貌取人。”

花沫这话着实让人感到温暖,真凉抿唇一笑,“多谢皇后娘娘。”

“跟本宫不必如此客气,尤其是没有别人在的时候。”花沫起身抓了一把瓜子,走到真凉面前,热情地将瓜子放进她的手心,以这样的行动拉近二人的距离。

真凉被皇后亲切的举止惊呆了,不禁开了个玩笑道,“皇后娘娘,我能把瓜子壳随便吐地上吗?”

花沫嫣然一笑,“当然可以,随意。”

话虽如此,真凉却不敢真的将沾着口水的瓜子壳往地上吐,弄脏了一尘不染的地面。

谁知,花沫见真凉迟迟没有将瓜子壳吐到地上,而是吐到手心上,狡黠一笑,吃了一颗瓜子,轻轻地“呸”一下,竟姿态优雅地将一颗瓜子壳直接吐到了地上。

真凉愣了半饷,继而跟花沫会心一笑,放心大胆地将瓜子壳往地上随便吐随便扔。

若是先前两人之间还有一些拘谨,这会儿因为瓜子壳的加入,拘谨再无影踪,两人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在这并不自由的宫里,两人找到了让自己既放松又快乐的方式。

当地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瓜子壳后,花沫又亲自为真凉端上了热茶,真凉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逐渐的习惯,心情开怀。

喝茶的当口,花沫敞开一些自己的心扉道,“凉妃有所不知,本宫与皇上之间,有一些必守的规矩,譬如,没有皇上的允许,本宫绝对不能去见他。从来,只有他来见本宫的份。”

闻言,真凉的秀眉微微蹙了起来,这话本身充满无奈与忧伤,但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从花沫脸上看到太多无奈与忧伤。

难道是她突然善于隐藏内心的情绪了?还是已经习惯了南宫烈定下的古怪规矩与冷酷无情?

“是以,请凉妃原谅本宫方才的唐突,居然不顾你的安危,便私自要求你给本宫带话。”

显然,花沫也不是那种善于心计的女人,若不然,也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的要求有可能会害了真凉。

真凉无所谓地笑笑,“不知皇后娘娘想让本宫带什么话给皇上呢?不妨说来听听?”

闻言,花沫再次羞红了脸道,“反正带不成,还是不说了吧。”

真凉戏谑道,“万一今晚皇上给臣妾破了例,有了一次说话的机会,此刻皇后娘娘不说,到时候会不会后悔呢?”

花沫一怔,随即低垂着头,双手搅弄着衣裳,半饷才鼓起勇气,却不敢抬起头,道,“若是皇上给你说话的机会,麻烦你告诉皇上……告诉皇上,本宫……本宫非常思念他。”

非常思念他?

这缠-绵的情话既让真凉觉得感动,又觉得好笑,这个皇后真是太可爱了,就这么一句话也能纠结半天让她带?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不过,当一个人想见另一个人,却苦于久久见不到的时候,确实是一件揪心的大事。

真凉忍着笑意,道,“放心吧,若是晚上皇上不给臣妾说话的机会,改天若是白日遇见皇上,皇后娘娘的心里话,臣妾一定会带给皇上的。”

谁知,花沫听了真凉这话非但没有继续露出欣喜或羞怯的神情,反而略微慌张地摇了摇头。

“不,凉妃,白日万万不可。”花沫像只受惊的小鹿,不断强调道,“若是晚上没有机会,那便算了。”

真凉不解,“为何白日不行?臣妾觉得,白日既安全,又能增强皇上的记性呀。”

都说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可当真,是以真凉觉得,男人在床上听到的话也不会往心里去,如此说来,还是白日最好了,也许南宫烈听到她给花沫带的话,立马就来坤宁宫找花沫了。

花沫扭扭捏捏地解释,“臣妾了解皇上的脾气,若是白日跟他说那句话,他会不高兴的。”

原来如此,真凉也不会追究花沫跟南宫烈之间存在的具体问题,爽快地表态,“好吧,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妾已经懂了,绝对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

其实花沫让她带的话意思很明显——她想要给皇上侍寝了。

是以,真凉觉得,只要想办法早点结束属于她的侍寝,下一个轮到的或许就是皇后了。

与其给南宫烈带什么思念不思念的话,倒不如从根源做起,想方设法地让她免于侍寝呢。

待真凉跟花沫告辞的时候,花沫颇有些恋恋不舍,真是应了那句“酒逢知己千杯少”,不过,她们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嗑瓜子与喝茶。

待众宫女走进殿堂的时候,无论是坤宁宫的宫女,还是真凉的宫女,皆被满地狼藉的瓜子壳给震惊呆了,久久地回不过神。

真凉与花沫相视一笑,谁也没说话,便默契地各走各的路了。

走出坤宁宫的一路,真凉的心情很好,一路上蹦蹦跳跳的,看得跟在身后的几个丫头面面相觑。

她们实在是纳闷极了,皇后那儿的瓜子是不是有特别的功效,能够让凉妃吃了那么多之后开心成这样?真是越想越不可思议呀。

她们的话若是被真凉给听见,真凉一定会乐呵呵地告诉她们,皇后那儿的瓜子确实有极大的功效,正如瓜子的名字一样名副其实——开心瓜子。

路上时不时地会碰见其他人,真凉发现,除了胆子稍稍大一些的太监,那些宫女看到真奇时,还是会面露惊恐之色,或尖叫或逃离。

对于这点,真凉也不会跟她们计较,已经算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真凉觉得奇怪的是,那些个其他嫔妃宫里的宫女,除了害怕真奇之外,居然还会朝着她投来怨毒的眸光。

看得多了,真凉便不爽地嘀咕道,“她们那是什么眼神呀?像是要将本宫千刀万剐、生吞活剥了似的?本宫好像没跟她们打过交道吧?”

银叶翻了一个大白眼,“娘娘,她们那是嫉妒成恨呀,这你都看不出来?”

最后一句话银叶用了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慨叹真凉的粗心大意,虽然晚上侍寝的都是她银叶,可看在别人眼里,侍寝的却是她凉妃娘娘呀,夜夜侍寝,还破规矩从二更到五更,能不遭人嫉恨吗?

113:黑铁与豆腐

“嫉妒成恨?”真凉在对自己完全没兴趣的方面完全没有银叶那般细腻的心思,还以为银叶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不禁自嘲道,“嫉妒我长得丑?恨她们比不上我脸丑?”

“娘娘你只猜对了一小半。”银叶真凉那块石头或者棍子去轻轻地悄悄真凉的脑袋,想知道她脑袋里究竟装着什么,虽然娘娘不喜欢皇上,不屑皇上的恩宠,可是,如何能这般不上心呢?

银叶以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真凉,感慨,“自从娘娘进宫的第一天起,皇上便让娘娘夜夜侍寝,侍寝到二更之前也就罢了,可偏偏夜夜超过了惯常的二更,唉,实在是皇恩浩荡至五更呀。天生丽质之人却比不上难以外扬的丑貌,试问,谁能想得通,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们可真是吃饱了没事做。”真凉撇撇嘴,不以为意。

显然,南宫烈给了她很多特赦,让她比其他嫔妃自由的同时,却也引起了太多人的注目,甚至成为别人的靶心。

她不知道自己将要在这个皇宫待多久的时间,她只知道,在皇宫里的日子,她的本意是低调、从容、平安、快乐地度过。

只是,一旦被太多人嫉妒,她还能低调、从容、平安、快乐地过日子吗?恐怕还没来得及出宫,她就被人给设计陷害死了。

联想到皇后托她带给南宫烈的话,真凉为大局着想,决定跟银叶商量一件事。

刻意支走了其他三个丫头,真凉再轻声对银叶道,“银叶,为了大家的和乐安康,从今晚起,要不你委屈点,努力点,让皇上跟从前一样,二更之前准时离开?”

银叶先是愣了愣,继而坏坏一笑,朝着真凉笑得花枝乱颤。

“娘娘到底是个黄花闺女,如何能懂得男人一旦变成黑铁,不是凭女人不配合便能变成软豆腐的?若是女人动作僵硬地躺在床上就能让男人变成软豆腐,那么,那个男人比太监好不到哪儿去。”

“什么黑铁豆腐?”真凉听得云里雾里,可转念一想,尤其是想到在那间屋子里,在她的手上,三爷那家伙从硬变软的艰难过程,立时明白了银叶的话,羞红了脸道,“你这丫头——”

银叶嘻嘻一笑,逐渐端正了脸色,认真道,“娘娘,银叶明白你的意思,虽然银叶拿皇上过盛的需求没辙,但会想办法提早皇上离开的时间,或者,让皇上改变让娘娘侍寝一个月的决定。”

真凉欣慰地点了点头,握住银叶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其余的话尽在不言中。

不过是初冬的时节,却下了一场纷扬大雪,银叶的脚一踏进去,雪已能淹没到膝盖,喜得她手舞足蹈。

趁着无人注意,银叶偷偷捏了几个雪球,谁从她身边经过她就砸谁,没一会儿便遭到了许多人的还击,琼玉宫中嬉笑连连,氛围轻松宁和。

雪一停,银叶便代表其他三个丫头的意思,缠着正在看书的真凉道:“娘娘,赏雪去吧?去金翅湖如何?听铜叶与铁叶说,那儿的雪景是整个皇宫里最美的。”

“好啊。”真凉放下书,选了小白兔的面具戴在脸上,披上保暖的披风便携着四个丫头一起朝着金翅湖赶去。

五人的身后,真奇一声不吭地跟了上来,众人回头看了它一眼,皆对它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琼玉宫已经没有人再害怕真奇了,因为他们亲眼见证了真奇的乖顺与安静,虽然他们仍旧认定它是狼,却同时认定,这是一只被凉妃完全驯服的狼,只要不伤害它,对人它绝对没有危害。

当然,无论琼玉宫的人如何为真奇说好话,那些琼玉宫外的人,一律不会相信,真奇是无害的,是以对真奇,还是充满恐惧与防备。

一沾上雪,真奇似乎也很是喜欢,没一会儿便欢快地跑在了最前头,时而还打几个滚,那一身灰白色的皮毛掩映在皑皑白雪之中,虽不至于亮眼,却也浑然一体,显得尤为可爱与温融洽。

雪景之下的颜色大致为白与暗,即使是随便走走,那些景色也极为美丽,可惜这里没有现代人的相机,若不然,真凉真想跟这古色古香的美景合影。

不过,一想到相片中那个戴着小白兔面具的自己,真凉便立即打消了照相的念头,不愿让滑稽的面具破坏了这浪漫雅致、庄重宜人的良辰美景。

几人来到皇宫最大的金翅湖边时,呼吸都差点凝滞。

正如在宫里待过几年的铜叶与铁叶所说,金翅湖的雪景果然比别处更胜一筹,丘陵作影,湖面如镜,仿佛所有的一切都用白雪这件万能装饰物进行了多姿多彩的妆扮,形态各不相同,却是美不胜收。

“我们去泛舟吧?”真凉看到孤零零停靠的小舟,兴奋地提议道。

若是于雪景中泛舟,举目四望,树木丛林,白中生他色,乍一低头,又是波澜微起的水面,定然十分惬意。

金叶却对水有些恐惧道:“娘娘,还是别去了,金叶怕船翻了掉进湖里或淹死或冻死。”

“扫兴。”银叶好笑地瞪了一眼金叶,道,“放心吧,我擅游水,而且,小姐也擅游水,就算掉进去,也淹不死你的。”

闻言,真凉尴尬地轻咳一声,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尉迟真凉了,虽然还是以前的那具身子,可已经不会游水了,万一这么多人掉水,银叶能救得过来吗?

安全起见,真凉问道,“铁叶与铜叶会游水吗?”

铁叶与铜叶齐齐摇头。

真凉只能放弃了泛舟的想法,就算银叶能将她们四人全部从水里救起,大冷天的掉进水里,可不是什么舒服之事,是以,还是别做有可能大煞风景的危险之事了。

“还是不泛舟了,”真凉不好意思地对上银叶不解的眸光,解释,“失忆之后,我好像不会游水了,抱歉呀各位。”

众人一怔,随即无所谓地笑笑,没有人再提泛舟之事。

在湖边走了走,真凉再次提议,“我们来堆雪人好不好?来个堆雪人比赛?”

众人齐齐点头,脸上皆露出了灿烂的微笑,殊不知,真凉所说的堆雪人,可不像她们所想象的那般简单,其中的名堂可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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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如意郎君

只有银叶看到了真凉眼睛里藏着的狡黠之意,不动声色地问道,“娘娘,不如你来说说比赛规则?”

真凉附身抓起一把雪,在手心里捏成雪球,朝着如镜般的湖面投掷过去,待雪球不见影踪时,这才笑道,“我们不随便堆雪人,也不比谁堆得快,我们要比谁堆得传神!”

“不随便堆雪人?”金叶疑惑道,“娘娘,那我们堆什么呢?是堆小孩还是大人?”

铜叶也问道,“娘娘,如何个传神法,说来听听?”

银叶与铁叶也是面露不解,不太明白真凉的意思。

真凉眼珠子骨碌一转,道,“我们各自来堆一个如意郎君,好不好?”

“如意郎君?”金银铜铁异口同声,显然是被真凉这主意给惊诧到了。

除了银叶没有说话,其余三个丫头再次异口同声道,“娘娘,我没有如意郎君。”

“怎么会没有?”真凉没有注意到银叶脸色的异常,盯着其他三个道,“难道你们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

三个丫头被真凉再次给惊诧到,齐齐摇头。

“哈,你们还是喜欢男人的,对吧?”真凉得意地问。

三个丫头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最后个个涨红了俏脸蛋。

“所谓如意郎君,跟意中人有所区别,后者是实际存在的、你所见过的一个男人,而如意郎君,你不一定见过,也不一定存在,只是你想象而出的一个男人,一个你心中最想嫁的那种男人,包括他的外貌与品性等等。”真凉耐心地给几个丫头解释,“明白了吗?”

这时,银叶笑着道,“娘娘,如意郎君是不是跟梦中情郎差不多?”

真凉想了想,认可道,“嗯,差不多,如意郎君,好比你梦想中最适合你的那个男人。是以,除非你们对异性没有渴求,否则,你们在情窦初开的年岁,就应该会有心中的如意郎君。对不对?”

几个丫头陆陆续续地明白了如意郎君的涵义,除了银叶爽快地说她有如意郎君,其他三个皆扭扭捏捏地微微点了点头。

“好,现在我们每人占据一个地盘,各自开始堆起自己的如意郎君,在所有人堆完前,不许偷-看其他人的雪人,除非征得对方的同意。等大家都堆完之后,我们一起来评判评判,看看谁堆的雪人最传神,而且,跟堆雪人者最有夫妻相。”

话落,真凉见几个丫头似乎还有些羞怯的扭捏,想了想道,“排名最后的人得吃下三碗雪,大家加油哦。”

闻言,几个丫头的脸色从羞怯转为紧张,面面相觑之后,赶紧挑选有利于自己的地盘,热火朝天地折腾起来。

最终,真凉与银叶隔着一棵树的位置各自选定两边的位置,其他三个丫头则隔着另一棵树的三个方向选定了位置,并且,每人必须在各自雪人的落脚地之后去集雪,而不能超越一定的界限,以免看到他人的雪人正面。

彼此间能看的,最多只是他人所堆的雪人的背面而已。

真凉在集雪的时候,观察四个丫头的神情,发现除了银叶之外,其他四个丫头的脸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彼此还不忘嬉笑。

只有银叶表现得最为专注,脸上没有任何笑容,却显得异常宁静与认真,她手下的雪人,虽然还未成型,却已经无端端地透露出一种神秘之感,真凉很是好奇银叶心中的如意郎君究竟是何模样。

想到银叶悲惨的身世,真凉心中难过的同时,猜测着,或许银叶心中的如意郎君是真实存在的,而金叶三人,不用猜也能看得出来,她们的如意郎君肯定是虚构出来的。

银叶偶一抬头,发现真凉呆呆地看着自己堆的雪人底盘,又看了看真凉脚前一塌糊涂的积雪,平静的脸挤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娘娘,再不动手可要吃下三碗雪了。”

“你想得美。”这是一场公平竞争,没有人会谦让自己,真凉自然明白,若是不想吃雪,必须将如意郎君堆得尽善尽美才行。

望着银叶动作卖力地将雪一下又一下地拍得紧实,真凉赶紧蹲下了身子将就近的雪聚拢压实。

在这五人当中,真凉觉得,最不会输的人一定是铁叶,她是裁缝出身,无论在技术上,还是在设计上,应该都会比一般人更胜一筹。

有时候,经验便是毫无经验者的天敌。

不过,真凉也相信,付诸爱的灵魂也能成为经验的天敌。

就像有些人所说的那样,若是在炒菜的时候倾注出对品菜之人的感情,所炒出来的菜往往滋味甚美,因为菜肴里蕴藏着炒菜者的爱心,这是没有感情的菜肴永远比不过的,堪称天下无敌。

只是,她若是能在雪人上付诸爱意,难道别人就不会?金叶她们三个她不确定,至少她能确定,银叶在雪人身上付诸的爱意肯定能比她所能付诸得多,否则,银叶不会那般专注严谨地堆雪人,专注严谨到忽略了露出微笑。

半个时辰之后,真凉望了望其余几人所堆的雪人,那些雪人跟她一样,因为追求如意郎君的身高高度,是以还处于最原始的模型当中,尚未产生具体的细节化的形状。

莫名地,真凉想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突然生出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若是比胡乱堆砌的速度,或许她不会输,可她一开始便讲明了,这次堆雪人不比速度,比的是传神度。

论设计与技术,真凉自觉比不上裁缝出身的铁叶,而论对古代男人的熟悉度,她更是比不上所有人。

在这个古代,她见过的男人屈指可数,无论从数量上而言,还是从质量上而言,她都算是较弱的一方,而凭对古代男人的了解,无论是发型还是服饰,她更是弱上加弱了。

难道,最终的结果会被银叶戏谑说中,她将吃下三碗雪?

真凉明白,若要在比赛中胜出,绝对不能拿出自己的弱项,否则,未比已定输局,只有拿出自己的强项,或者有所创新,才能在平凡中脱颖而出。

如意郎君啊如意郎君,真凉不禁在内心感慨,在这个古代,她哪有如意郎君呢?

她的如意郎君其实只是在现代,那个叫作方霖的男人……

现代?方霖?

真凉的灵感突然就来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创意。

既然堆古代男人是她的弱项,那她便堆一个短发的、西装革履的方霖好了。

现代人的发型与服饰都比古人要简单得多,可风采与气质却不一定会输给古人。

主意拿定之后,真凉唯剩一点担心了,那便是,若是她塑造脸型的技术太差,将方霖塑造得不像方霖怎么办?

但很快,真凉就找到了安抚自己的法子,若是雪人不像方霖,那也是一个独特的短发帅哥,身着西装,脖系领带,帅气到一塌糊涂。

银叶堆得累的时候,会叉腰休息一会儿,看几眼真凉所堆雪人的背影,待真凉在修饰雪人的脸型时,银叶不解道,“娘娘,你的如意郎君怎么没有头发?”

“你懂什么?”真凉黑脸,这怎么是没有头发呢,明明是短发好不好?只不过,银叶站在雪人背后,看不到雪人的正面脸上那飘逸的碎发刘海。

银叶望着真凉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又望着不远处三个忙忙碌碌的姐妹,心里莫名发虚,有一种最后一名的不安。

同时,银叶很是好奇真凉心中的如意郎君究竟是何模样?若不是闻争鸣,难道还能长得比皇上还俊逸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真凉终于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雪人,虽然跟真正的方霖还有差距,但在身高、胖瘦、神态上还是很相似的,真凉越看越满意,不由地咧嘴笑了起来。

欣赏完自己堆的雪人,真凉将眸光投向银叶,显然,银叶也完成了雪人的堆砌与修缮,只是,跟真凉不一样,银叶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而是紧蹙着眉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面前雪人的脸,好似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却苦于修缮不出。

真凉清了清嗓子,引起了银叶注意之后,笑道,“她们三个好像还没完成,要不,我们先互相交换看看?”

银叶的脸上逐渐露出了轻松的微笑,点了点头,“好啊。”

征得了对方的同意,两人很快便交换了位置,站在了对方的雪人之前,对方所堆砌的雪人模样,尽收眼底。

真凉望着银叶所堆砌的雪人,心里颇为洋洋得意,暗忖着今日那三碗雪她肯定是不用吃了,而银叶,恐怕很有可能吃呢。

两人所堆砌的男人身高差不多,身段皆是极好,并且气质不凡,但真凉觉得自己胜过银叶最大的一点不是标新立异的短发与服饰,而是雪人的眉目非常清晰,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巴是嘴巴,跟真实的没有多大差距,让人一看便知她所喜欢的男人是何种模样与类型。

银叶所堆砌的雪人,一眼看过去确实气宇轩昂,但仔细一看,恐怕人任何人都看不分明她的如意郎君究竟有一张怎样的脸庞。

她堆砌的雪人,脸型漂亮,但上面的五官,譬如眼睛、鼻子、嘴巴都有该有的凹陷与凸起,却没有具体清晰的形状,也就是说,眉目是完全模糊的,给人一种朦胧之美,毫无细节之清,神在而形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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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牺牲形象

不知何时,银叶已经走回真凉的身边,轻轻开口道,“娘娘是不是好奇我的如意郎君为什么会面目模糊?”

真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银叶伸出一只手在雪人的脸颊上轻轻地摸抚,解释,“他是我的梦中情郎,存在在这个世上,可我却不曾看清过。”

闻言,真凉怔住了,难道银叶爱的是一个传说中的真人?

“我们只见过一次,见面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

话落,银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定地凝视着雪人的脸半饷,忽而眨了眨眼,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抱住了雪人。

真凉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将更多的空间留给银叶与雪人。

银叶的脸若有若无地靠在雪人的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背影深深地溢出绵长的孤寂与惆怅,仿佛饱含了对远方那个男人的思念。

真凉的神情呆呆地,因为她从未见过一个鲜活的人会跟雪人这般深情的拥抱,仿佛二人已经浑然一体,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雪人,仿佛银叶已经将生命感染给了雪人。

浅粉色的银叶,雪白的雪人,静静地,给予彼此温暖,此情此景,虽然莫名地催人泪下,却好美好美。

真凉走回自己的雪人身旁,伸出手触摸雪人的脸颊,感叹在这场堆雪人的比赛中,在传神度上,她应该是输给了银叶,输得心服口服。

或许在银叶的心里,早就隐藏着一个无人可以取代的如意郎君,虽然没有见过他的脸,却依旧深爱着,默默地将对男人的思念投之雪人身上,此刻,她亲手、用心创造了身为雪人的他,睹物思人,她终于忍不住迸发了潜藏已久的深情。

拿自己与银叶一比较,真凉心里不知该惭愧还是该反省,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爱方霖,但如今拿雪人来看,不是她对方霖的爱不够深,便是对他爱不够真,是以才会在传神度上输给银叶。

一个神在形不清,一个形清神不在,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就在真凉的怔愣间,铁叶、铜叶和金叶已经完成了她们的雪人,一齐走到了她的雪人之后,满脸写着兴奋。

在这三人的眼里,凉妃所堆的如意郎君一定在她们的意料之中,不是皇上还能是谁?

皇上夜夜宠幸凉妃,不说皇上对凉妃的喜欢,单说凉妃对皇上的爱戴,一定是没有其他男人可以取代了吧?

就算凉妃心中的如意郎君不是皇上,在这皇宫里,凉妃也不该堆其他男人吧?万一凉妃堆了其他男人,而这事又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可就闯祸了。

可结果呢,三人谁也没有想到,凉妃不但没有堆皇上,还堆了一个奇装异服的俊男。

其中,金叶的眼睛瞪得最大,满脸写着不可思议,她看得很仔细很仔细,非常确认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男人绝不是闻争鸣,也不是她跟凉妃共同见过的其他男人。

难道这个男人,真是由凉妃所说的,不存在这个世上,是她梦想中的情郎?

疑惑当头,金叶忍不住开口问道,“娘娘,这就是你所谓的如意郎君么?恕金叶多嘴,怎么看起来如此奇怪?头发没有,还奇装异服?看看他的鞋子,他脖子下面捆着的东西,是什么怪东西呀?”

在金叶说话的时候,银叶已经回过神来,缓缓地松开雪人,走到了几人的身旁,一齐看向真凉所堆的雪人,脸上含笑。

真凉撅了撅嘴,望着这几个丫头不赞同的神色,将那些准备认输的丧气话统统咽下,暗暗告诉自己,那三碗雪,她是不会吃到的。

“对,他就是我的如意郎君,看清楚了啊。”真凉没好气地指了指雪人的头部细节,解释,“他不是没有头发,而是头发很短,尽显干净利落、简洁明了,而他穿的也不是什么奇装异服,这叫西装,这叫领带,这叫领夹,还有,这叫皮鞋。在大信国,确实没有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男人,但是在某个地方,确实有很多男人这般打扮,风度翩翩,可好看了。”

金叶跟着真凉的年份最久,对她的行踪自然最为了解,在她的印象中,真凉从未去过大信国之外的地方,因此,怎么可能这般清楚地知道大信国之外的事呢?

“娘娘,你从哪里知道有这种打扮的男人?”

真凉抬头,笑眯眯地抬头,望着白茫茫的天际,思绪跨越时空漂越,继而,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既然是如意郎君,他当然在我的梦里,唉,说起来,你们的如意郎君找到的可能性极大,而我呢,简直就是不切实际,别说在这个皇宫了,就是在整个大信国,恐怕都找不到。”

不经意地,真凉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之中,令人看了也跟着忧伤。

银叶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原先想象的那般不幸,譬如在如意郎君方面,她就比娘娘幸运,因为娘娘的如意郎君永远都找不到,而她的如意郎君是真实存在的,她只是暂时找不到而已。

不忍真凉独自笼罩在忧伤中,银叶安慰道,“娘娘,我们去找个跟你如意郎君身段相当的侍卫,按照娘娘梦里的样子,让他把头发剪短,再请铁叶给他做这一身装束,虽然侍卫不是娘娘的如意郎君,却可以冒充一下。好吗?”

真凉嘴角微搐,好笑道,“这怎么行?这般装扮连你们都接受不了,何况人家侍卫?我可不喜欢强人所难。”

银叶不信道,“若我是个男人,一定愿意为娘娘牺牲形象。”

接着,银叶转向其他三人道,“你们是不是?”

“我们若是男人,也愿意为娘娘牺牲形象。”金叶三人异口同声。

银叶得意地笑道,“瞧,愿意为娘娘牺牲形象的人多着呢。”

“你们终究不是男人,不符合我的要求。”

“娘娘可以问一问那些侍卫,总有一个会愿意配合娘娘的。”

真凉嗤笑,“我呀,从不奢望会有男人愿意为我牺牲形象。”

就在真凉话落的时候,众人身后出现了一道温文尔雅的男人声音,“几位姑娘,不知本……人可有这份牺牲形象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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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可惜我不是个侍卫

几人同时转身朝着来人望去,一俊逸脫俗的年轻男子负手而立,微笑着打量着真凉所堆砌的雪人,神情专注,仿佛这雪人是世间难得的珍品。

胜雪白衣,明眸皓齿,随和亲切,逍然洒脫,优越天成。

他就像昂然的翠竹般易于接近,又像高高在上的云彩般难以亵渎。

霎时间,五人脸上皆露出惊诧的神情,而惊诧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真凉与金叶、银叶惊诧的原因是这男子相貌俊朗,宛如阳光般耀眼,吸引人的眸光。

而铜叶与铁叶惊诧的原因跟真凉三人完全不同,因为她们认识这个男人,且知道他的身份,是以惶恐不已。

年轻男子的眸光淡淡地扫过铁叶与铜叶,只一个暖中带厉的眼神,便及时堵住了两个丫头即将脫口而出的话,以及准备跪下的动作。

真凉三人全被男人的风姿吸引,是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与铜叶与铁叶之间的互动。

银叶双眸发至,面露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悄悄地捏了捏真凉的手臂,并且眼波传话道:娘娘,说曹操,曹操即到,这男人无论是身段还是相貌,皆很适合假扮你的如意郎君呐。

她对男子的垂-涎,跟她自身无关,完全是为了真凉所垂-涎。

真凉将银叶拉至身后,掩饰她过于夸张的神情,颇为不好意思地对着男人道,“这位是……”

年轻男子朝着真凉优雅地微微一颔首,俊眸里似有星辰闪亮,“我便是刚刚几位姑娘正在谈论的那种人。”

真凉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侍卫?新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呢。”

铜叶与铁叶顿时浑身汗涔涔,金叶与银叶则是小翻白眼,娘娘呀娘娘,这男子的穿着打扮看似简单随性,其实内敛风华,低调中藏奢,怎么可能是个寻常侍卫?至少该是个官宦人家的公子吧!

男子和气地笑着,毫不介意地回答,“可惜我不是个侍卫,只是进宫看人,正巧路过金翅湖,意外看见了姑娘所堆砌的雪人,禁不住被吸引,又冒昧地听到了姑娘们的谈话,不由兴致大发,想要恳请姑娘将我照着这雪人打扮一番,可好?”

闻言,铁叶与铜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异口同声地阻止道,“不可,万万不可!”

真凉诧异地朝着两人望去,却见两人面色发白,一副极度恐慌的模样,暗忖着这两个丫头恐怕是怕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闯出不该闯的祸来。

接着,真凉朝着金叶与银叶望去,相比铁叶与铜叶,这两个丫头表现平静得多。

真凉不由地心生慨叹,还是她原先的两个丫头淡定,倒不是说铁叶与铜叶不好,只是深居宫中,难免被宫规束-缚,变得畏首畏尾、战战兢兢。

无论是谁,在皇宫里待久了,为了明哲保身,恐怕都会变得如此,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年轻男子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而是将含笑的眼眸望向铜叶与铁叶,谦逊地问道,“这两位姑娘是不是认为,我这形象与这雪人气质不符,连假扮这个雪人的资格都没有?”

“不……不是的……”铜叶与铁叶舌头打结,浑身发着抖,想要提醒凉妃不可恣意妄为,却根本没有机会,也万万不敢透露半点风声。

这男人虽然脸上带笑,语气温和,但惟独铜叶与铁叶看见了,这男人俊眸里一闪即逝的不悦与威胁。

天空明明很是洁白,可她们却觉得黑压压的,望不到明媚的光亮。

男人如此谦卑地想要打扮成雪人,真凉一是被男人温和的笑容迷惑,二是确实思念家乡那边的人,便微微瞪了一眼铁叶与铜叶,示意她们不要再出声,再朝向男子表态。

“请公子原谅她们的唐突,她们不是看不上公子的形象,而是怕使公子陷入窘境。能为公子打扮,自然是我万万分的荣幸与期待,只是公子难道不怕一旦变成雪人的模样,接下来可能会见不了人?衣裳倒是可以穿回原来的,”真凉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年轻男子的头,“可头发却不可能快速长长。”

年轻男子似早就想到了各种糟糕的后果,毫不在意道,“姑娘既然能堆砌出这般风姿独特的雪人,必定还有不少过人之处。我相信姑娘的手艺,结果万一失败,戴顶帽子即可,没什么见不了人之说。姑娘放心,我保证,结果无论好坏,绝不怪罪几位姑娘,劳烦姑娘大胆地、随意地替我做主。是非成败,皆乃浮云。”

闻言,真凉与金叶、银叶脸上皆露出了放心的微笑,而铜叶与铁叶仍旧是愁云满面,她们相信这个男人确实不会追究她们的责任,可是宫里的还有两位,能不追究吗?

答案是,至少有一个非得追究不可。

年轻男子趁着真凉不注意,又淡淡地朝着铜叶与铁叶看了一眼,铜叶与铁叶见状,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铁叶朝着真凉开口道,“娘娘,我们的雪人堆得不是很好,我们想去改一改,可以吗?”

原先说好的堆雪人比赛因为年轻男人的出现,其实已经没了比赛的意义,不过,真凉见两个丫头这般较真,便点了点头道,“去吧。”

金叶似乎怕自己输了吃下三碗雪,也默默地跟着去了,只有银叶陪在真凉身边。

其实银叶看出来了,铜叶她们是故意离开,给娘娘与年轻男子单独相处的空间。

她有些不明白,铜叶与铁叶深知宫里的规矩,怎么能让娘娘单独跟一个陌生男子待在一块儿呢,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到皇上或太后的耳朵里,娘娘可就不好了。

是以,她必须陪在娘娘身边,以防不测。

若是将来有人说娘娘跟陌生男子私会什么的,有她同时在场的证据,谁还敢胡说八道?

眼前的男子形象和善,言辞亲切,眼神真诚,银叶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身份有何特殊之处,是以也没有对铜叶她们的异常表现另作深想,跟真凉一样,她以为她们不过是怕吃下那三碗雪而已。

不过是三碗雪而已,比得上娘娘的安危重要么?那三个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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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姑娘眼瞎

真凉虽然对男人没有很大防范之心,可却因为他坚持的要求而心中不解,不由地跟银叶面面相觑,这男人莫非是个疯子傻子?

不过,哪有疯子傻子把自己打扮得这般俊朗干净,无可挑剔?

忍了忍,真凉还是没忍住问道,“恕我唐突,请问公子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年轻男子微微一愣,脸上无半点被侮辱的不悦神情,反而温和一笑。

“姑娘聪颖,火眼金睛,我的确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有位美丽的姑娘跟我青梅竹马,从小就说非我不嫁,我也认定了她便是我的妻,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想着她的人念着她的好,可前几日我风尘仆仆地回来见她,她却斩钉截铁地对我说,她不爱我,她要嫁给别人。我不甘心,问她是不是因我经常丢下她去游山玩水而生气,她却摇头,数落了我一大堆的缺点。”

“一大堆的缺点?”真凉与银叶异口同声,她们都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如此阳光美好的男子,会有一大堆的缺点,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个男人没有什么缺点。

“那些缺点罗列太多,我听过很多便忘记了,只一点印象深刻,可谓刻骨铭心,她说无论是我的相貌还是穿着打扮,都太过寻常,毫无特色,让人记不住,甚至一眼即忘,因此,虽然我跟她相处多年,却始终走不进她的心底深处。”一边说着,年轻男子的脸上显出淡淡的费解与伤怀,昭显他此言的真实性。

闻言,银叶忍不住轻嗤一声,“那姑娘眼瞎了吧?”

真凉赶紧扯了安之素一下,生怕男子会生气,虽然那个姑娘拒绝了他,但是在他眼里,晴人眼里出西施,那姑娘肯定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宝,容不得被人说什么坏话之类。

幸好,男人明明听见了银叶的话,却当作没听见道,“她所罗列的缺点,其他的我都可以勉强接受,惟独这一点无法认可,或者说深受打击,今日也许是上天的安排,让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金翅湖边,遇见了姑娘,遇见了姑娘所堆砌的雪人,听闻姑娘遗憾找不到这般形象的人,我便厚着脸皮决定试上一试,希望既能勉强弥补姑娘的遗憾,又能填补我心中的失落与不快,何乐而不为?”

末了,男人又加上一句,“不知姑娘愿不愿意给我一个重塑形象的机会?”

男人放低姿态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真凉一时间还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一方面,真凉确实想见一见家乡的男人,这会儿突然有个男人冒出来说愿意被她打扮,对她而言,宛如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用去找就拥有了。

另一方面,真凉实在是被这个男人执着与坚持感动,她与他明明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却愿意在她的问询下轻易地诚恳地说出自己的伤心事,一点儿不觉得丢脸与不妥。

无论他是什么人,无论他说的是真事还是假事,真凉觉得自己若是拒绝这样一个男人,一来显得她自己傻气,送上门的猎物不要,二是显得她矫情没气量,这么一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对方。

于是,真凉抿唇一笑,爽快地点了点头道,“承蒙公子不嫌弃,我答应便是。不过,恕我多嘴,敢问公子重塑形象之后,是想去挽回那位美丽的姑娘么?”

男子一怔,半天没有回答上来,似乎正在考虑,又似乎是难以启齿自己心中所想。

真凉感觉他的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涩,便忍不住出声安慰。

“你我虽是初次见面,但我毫不夸张地说,你是一个过目难忘的俊朗男儿,你若是不信,过几日可以打扮成侍卫的模样站在百来个侍卫堆里,我肯定能一眼认出你。有时候,一个女人拒绝一个男人会寻找一大堆的理由,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有那么多的不好,而是那个女人为不爱所寻找的托词。”

男子没有言语,眼睛却是亮堂堂地盯着真凉,似乎挺享受她的这番安慰。

“我不认识那位美丽的姑娘,也不明白她为何不再爱你,但我明白也希望像你这般优异之人,终有一天能拥有一个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亦能真正非君不嫁的女子,而你对那女子亦是非卿不娶,你与她对彼此就像是赖以生存的清水与食物,缺了便再也活不下去。”

真凉这番话不但深深怔住了男子,也让一旁的银叶陷入沉思,眼眶似乎有淡淡的雾霭缭绕,模糊却又清晰。

因为这番话,男子在深思之后突然面露狂喜,激动地伸出双手想要握住真凉的,却在触到之前生生收回,颇为尴尬道:“姑娘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我豁然开朗,此次进宫,没想有意外收获,真是不虚此行。”

“既如此,公子还想打扮成雪人的模样么?”就凭自己的三言两语便能让男子这般释然开怀,真凉也很开心,暗想他若是真想通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打扮成现代人的模样了?唉,看来她的现代帅哥要泡汤了。

“想!我想里里外外地重生一回!就此将自己的形象完全交给姑娘处置!”男子双眸晶亮地望着真凉,赞赏与期盼之色如雨后春笋,勃然升起。

重生?真凉“噗嗤”笑了,若是她有让人穿越时空的本事,倒不如直接让他穿越到现代去吧?

见男子一直一眼不眨地凝视着自己,脸上皆是欣赏之色,真凉却忽地意识到异常之处,心中猛地一惊。

这些日子面具戴习惯了,一时间她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脸上戴着小白兔面具呢。

这个男人即便胆子再大,第一次见她,见到戴着面具的自己,也该露出异常之色的,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

他给她的感觉就像彼此都是素昧平生的正常人,偶尔遇到了,便闲聊了几句,在那般自然轻松的氛围下,她才会忘记了自己的脸跟银叶等人并不一样,甚至是完全不一样。

他说他不是侍卫,却也没说自己姓甚名谁,想来是刻意隐瞒不想提,而他称她为姑娘,叫得胸有成竹、理所应当,仿佛不知她的身份,也一直未问她的身份,究竟当她是谁?还是他早就知道她是谁,只是当作不知道罢了?

况且,方才铁叶离开之时,似乎叫了她一声娘娘的吧?他究竟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呢?

真凉觉得,若要履行她的承诺,实施她的计划,二人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于是,她盯着男人真诚的眼睛道,“公子毫不惊讶我的脸,又声声叫我姑娘,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呵,这宫里戴面具的人大名鼎鼎,只有一个,除了你尉迟真凉还有谁?”男子并无扭捏,大大方方地承认,却始终不提良妃娘娘几字,“不知为何,看见这雪人,便被你的本事惊奇,只想叫你姑娘,不是不尊重你,而是暂时不想拿那束-缚人的宫规隔阂彼此,你……不会介意吧?”

真凉摇了摇头,心中的疑惑算是解了,也不追究男人的身份,释然地微笑道,“难得遇见一个无视我容貌丑陋的男子,还是个俊俏公子,我既意外,也开怀,这边请。”

“多谢。”二人并行离开金翅湖,男子不断从侧面打量着真凉的侧颜,对于新奇的人事他向来兴致有加,一介丑女能够成为贵妃,其中原因他已经猜到一二,只是,听闻她极其受宠,而皇上又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是以他觉得,这女子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没想到他一进宫便有幸见到了。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不像其他女人头上点缀着花样繁多的发饰,其间只有一根朴素的簪子插着,着装也避免艳丽,真正朴实无华,清新宜人,若非她戴着面具,若非她脸上有褐斑,谁能认出她就是深得皇宠的良妃娘娘?

尤其那个模样可爱的白兔面具,他不会去猜测面具之后的容颜有可怖,而只觉她的心性单纯,惹人垂怜,不然,若是一个心性成熟的女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戴着这种幼稚的面具招摇过市?

银叶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望着男子的神情,没边际地想,娘娘不爱皇上,会不会与这公子一见钟情,或者终有一天爱上这俊俏公子,成为公子的清水与粮食,而后跟着他私奔呀?

噢,不敢想不敢多想,越想越刺激!越想越恐怖!

铁叶几个在自己的雪人面前摆弄雪人,除了金叶,铁叶与铜叶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见凉妃几人准备离开,三人连忙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

年轻男子看到三人,请真凉稍等一会儿,朝着三人走了过去。

继而,真凉见金叶朝着她与银叶走来,而男人跟铁叶与铜叶正在客气地交待什么。

没一会儿,男人便神色如常地大步走了回来,而铜叶与铁叶则像是受惊的小鹿似的,撒腿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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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手起刀落

真凉诧异地望着那两个丫头,不解地看向迎面走回的男子,他去找铁叶说了什么?怎么将铁叶她们吓成了那副失神落魄的紧张模样?

年轻男子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抱歉,我有些心急,是以让她们先回去将布料准备起来,你……不会介意吧?”

这是男子第二次问自己介不介意了,真凉笑着摇了摇头,“不介意。待会我会努力让你满意的。”

两人再次并行而走,雪天行走不易,男人的手一直微微地抬起,置放在真凉的身后,似乎生怕她不小心跌倒,到时候他便可以搀扶她一把。

跟在后头的银叶不由地感叹,这可真是一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呀,娘娘若是喜欢他,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渐渐地,真凉意识到,男人灼热的眸光经常凝滞在她的侧脸上。

被男人看得颇为不好意思,真凉对上他温柔的眸光,浅浅一笑道,“公子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男人俊脸微微泛红,及时收回打量的眸光,回答,“我在看你的这个面具,在想你是不是很喜欢兔子,是以才戴这个面具?”

“我有一大堆的面具,就数这个看起来最没攻击性。”真凉指了指正在前方奔跑嬉戏的真奇,道,“它已经够吓人的了,我不想让别人吓上加吓,连走路都战战兢兢。”

“初次见面,我们理应互送一份见面礼。”男子忽然提了一个要求。

“呃,见面礼?”真凉怔住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呐,可他的要求……

“我送你的见面礼下次补上,你能不能将这幅面具送给我,当作见面礼?”

男人诚意昭昭,真凉当然不会误以为他是在侮辱自己,而是认为他可能是极为喜欢她脸上的这张面具,便道,“当然可以,但是,现在不行。”

“为何现在不行?”男人似乎有些犯傻起来。

真凉噗嗤一笑,“公子是想被我的丑脸给吓到么?我这样戴着面具还能借着小白兔的光显得些可爱,若是摘掉面具,可就大煞风景了。”

男人只是随性地一心想要真凉脸上的面具,倒没有想太多,这会儿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唐突,连忙红着脸道歉,“不好意思,你千万别误会,是我心直口快,考虑不周,我并没有想要冒犯你的意思,当我没说好么?”

真凉一点儿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看着他一脸愧疚的样子,她的心里反倒也愧疚起来,灵机一动,便想了个临时性的主意安慰他道,“这张面具一时间我还不能送你,但我可以先送你一首跟这张面具有关的歌谣,调节一下气氛,希望你能喜欢。”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跑起路来真叫快!”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爱吃菜,跑起路来真叫快!”

真凉念了两遍,男子跟着念了一遍,继而心情爽朗地哈哈大笑道,“我从未收过这般可爱的礼物,谢谢,我会记一辈子不忘。”

跟在后头的银叶呷呷嘴,暗叹,娘诶,不过是一首歌谣,这公子就要记一辈子,这情分娘娘还如何能辜负得了?不如,私奔吧私奔!

积雪太厚,天气又冷,几乎无人跟真凉她们这般还有闲情雅致出外赏雪,是以这一路回去,难得没有碰见煞风景之人,银叶觉得,这雪景少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不由地更美了,更令人赏心悦目。

在琼玉宫清理积雪的几个奴才听见声响,都朝着门口看来,继而像是意料之中的一惊,双腿颤了颤,却坚持着没有下跪。

明明看清了年轻男子的面容,几个奴才却硬是惶恐地装作没看见他,而是对着真凉一人齐道:“娘娘回来了。”

铁叶与铜叶已经在偏殿忙碌,真凉几个一齐走进偏殿时,两个丫头正在整理一大堆的布料。

银叶不经意发现,铁叶与铜叶这两个丫头一改平日的轻松与活泼,竟显出一副羞答答的拘谨模样,一眼都不敢再看那男子。

为此,银叶不由地感叹:完了完了,这两个丫头完了,看见美男动暙心了,可惜除了娘娘,谁都没份。

真凉见剪刀、布料、纽扣、皮尺等必备物品都已经备齐,便道:“铁叶擅长剪裁衣裳,待会剪裁衣裳的任务就交给你,其他几人就给你打下手,你只管吩咐。”

这时,年轻男子笑盈盈地插上一句,“我也可以帮忙,你们随便吩咐。”

闻言,铁叶与铜叶的脸白了白,拿着工具的手微微颤抖着。

真凉指了指一旁的座椅与热茶道,“你呀,只管坐在那儿喝茶养神,等着焕然一新吧。”

真凉庆幸琼玉宫有个铁叶,有个现成的裁缝,否则,今日她对男人的承诺,还真是难以实现呢。

待金叶准备好纸笔墨,真凉干净将衬衫、西装、领带、皮鞋的样式画在纸上,大致地交待一下要点,问铁叶道,“铁叶,看得懂么?做出来难不难?”

铁叶认真地看了看道:“倒是简单,就是很奇怪,从未见过这样的衣裳。”

真凉笑道:“若是见过,直接去街上买即可,哪里还要你来做?”

铁叶微微一笑,乖巧道,“铁叶会按照娘娘的要求,尽量做好的。”

挑好了颜色相衬的各种布料,接着便该给男子量身了,可铁叶与铜叶却为量体裁衣的事用眼神与无声的手势推来脫去,最后让完全不懂剪裁的金叶上马。

金叶为难地望着银叶求救,那个男人虽然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可是,她也猜得出来,肯定不是寻常人,而且,让她给他量体裁衣,必然有身体接触,她害羞,她可不敢呢。

银叶走过去,忍笑低声对着铁叶与铜叶道,“我倒是想给公子量体裁衣,可是一样都不会,真是便宜你们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去?”

铁叶最懂量体,而铜叶跟她学过几招,对此也在行,只是两人还是扭扭捏捏地没人敢上前。

正在纸上埋头琢磨待会怎么给男子头上下刀的真凉迷茫地抬起头,看着低声交流的四人道,“怎么了?”

坐在真凉身边的男子意味深长地自嘲道,“想来是我长得太过寻常,毫无特色,让人过眼即忘,这几位姑娘不屑给我量身吧?”

“不……不是的……”四个丫头异口同声,除了银叶,其他三个的脸都涨得通红,吓得浑身发抖,看都不敢看他。

真凉轻笑,看来那位美丽的姑娘给他带来的伤害不是朝夕就能消失的,瞧这男人多敏感呐。

为了抓紧时间,真凉直接对着铁叶道,“铁叶,快给公子量身,别磨蹭了。难道还要我这个完全不懂的外行人去量?”

真凉跟金叶想得差不多,以为她们都是认为男女有别,不好意思跟一个陌生的男人那般接近,况且这男人偏偏又长得一副极容易让人暙心大动的模样,但是,铁叶是裁缝出身,平日也少不了为男人量体,她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般扭捏了?

金叶与铜叶都暗吁了一口气,铁叶认命地地往前几步,双脚像是被粘在了地上,挪动艰难。

男子干脆站起身,主动走到铁叶跟前,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道,“我闭上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你量吧。”

银叶窃笑,这男人真好,真好!善解人意,配得上娘娘!

真凉则是轻轻地噗嗤一笑,暗叹这男人真可爱,居然用这种方法来安抚铁叶。

说真的,男子闭上眼睛之后,的确减少了铁叶的负担,但铁叶还是抖动着双手量完了全程。

趁着三个丫头制作衣裳的功夫,真凉让男子坐好,在他脖颈处围上一大块白布,防止待会发屑掉进脖子里,胆子最大的银叶则站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在动刀之前,真凉拿起剪刀问道,“公子,我准备剪了,你确定不后悔?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哦。”

“绝不后悔。”男子背对着真凉,身姿挺拔地正坐着,语调轻松,毫无担心,似乎真的将他自己的形象完完全全地放心交给了她,任由她游戏。

“万一剪砸了怎么办?万一剪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么办?”真凉在现代也不是理发师,也从未给人剪过头发,虽有莫名信心,但总有忐忑。

“没事,万一剪砸了,就让她们再替我做顶帽子,遮上就行。”男子温柔地安抚着。

“好。”男子无条件的信赖、柔声的安抚给真凉增添了莫大的信心,哪怕她是只不折不扣的菜鸟,她也相信能超常发挥。

真凉拿掉男子的发簪,等银叶将他的头发梳通之后,一咬牙,以男子的肩膀为限,将肩膀以下的黑发全部剪掉,继而往上,一边回忆着那些理发师剪发的大致方法,一边小心勾勒着在纸上已经大致设计好的理想发型。

掉在地上的先是长发,再是短发,接着是长短不一的碎发,铁叶三个不时地瞥眼去看地上的落发,尤其是铁叶与铜叶,每看一眼,眼皮便猛烈地跳,手也抖个不停,很想去阻止凉妃,可是不小心对上男子警告的眼神,只能将迫切的念头压下,再压下!

反正他的发已落下,一切都已来不及,她们不认命还能怎样?只能希望接下来再接下来的事都不会变成坏事!

只是,似乎注定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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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跟皇上比俊

皇宫里没有专业的理发剪刀,没有吹风机,没有剃刀,更没有可以给头发定型的发膜之类,考虑到这里终是男人皆有长发的古代,真凉便没有将他的头发剪得太短,而是保留在耳根以下。

无数次手起刀落,真凉腰酸背痛,得来的成果是,男子的发型与自己设想的大相径庭,但也不算难看,显得清爽利落,一张温和精致的俊脸没有长发的衬托,整个露出来,像是沉闷的密室里吹进来一阵悠然的风,清新明快干净,让人看了眼前一亮,很是舒服。

银叶第一个站在男子跟前,细细打量一番,不吝夸赞道,“公子好俊!比之前还要俊上十万八千里!我们娘娘的手艺实在精湛!”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真凉不好意思地瞪了银叶一眼,拿来镜子站在男子跟前,让他看看镜中的自己,“公子觉得如何?还满意么?”

“不错,确实是手机精湛,我很喜欢,满意。”男子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俊脸是皆是惊讶与欢喜。

受到如此真诚的夸赞,真凉也不禁露出欣喜的笑容,心中慨叹,也多亏了他人长得实在好看,这发型也只能算是普通中的普通,但即便是普通,也能看起来特别好看。

咳,若是将他这发型拿到现代,肯定要被不少理发师鄙夷地说她污染了他们的眼睛、毁了一个帅哥的人生,等等。

“真的比之前俊么?”男子盯着镜中自己那新发型看了许久之后,自言自语道。

“金叶,铁叶,铜叶,你们来说说,大声地说说,公子是不是比之前更俊了?”银叶召唤其他三个埋头干活的人道。

“是……是……是的。”那三个丫头异口同声,可铜叶与铁叶根本就是头也没抬,连大概也没看清,因为她们怕自己一旦看了,魂魄会飞,这手上的衣裳就别想做好了。

清理了一下男子身上的头发,继而,真凉给男子拿掉围在脖颈处的白布,抖了抖,放在一旁。

男子站起身,走了几步,转了一圈,继而突地转向众人道,“烦劳大家仔细看看,跟皇上比,此刻谁更俊?”

天地静了,仿佛顷刻停止了变动,只剩下偏殿内几人异样的呼吸相继紊乱。

这是在皇宫,南宫烈的皇宫,可这个男人却不怕死地问大家,他跟皇上谁更俊?就算他比皇上俊,谁敢承认?

而就算他没皇上俊,铜叶、铁叶两个丫头也不敢回答说他没皇上俊,只能万般惶恐地低下头,摆弄着手里明明已经完工的衣裳,佯装什么也没听见。

金叶噘了噘嘴,很是为难,在她看来,这位公子跟皇上的相貌完全是两种类型,不分伯仲,还真是难以评判呢。

只有银叶在认真地思索,思索皇上若是把头发也剪成这副模样,究竟谁更俊呢?一个冷冽如寒冰,一个温暖如春阳,虽然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却也该有个上下的不是?

真凉的心境却是跟这几个丫头完全不同的,见这些个丫头如此不捧男子的场,让人陡觉尴尬,生怕又引起这个男子敏感的自卑,便诚心实意地站出来回答。

“自然是公子比皇上俊,说实话,即便公子没剪成这般模样,也比皇上俊得多。”

话落,那三个低着头的丫头“唰”一下地望向真凉,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可是凉妃娘娘呀,是皇上正彻夜宠幸的女人,怎么可以趁着皇上不在的时候夸赞别的男人比皇上更俊呢?这话若是被皇上听见,后果不堪设想,她们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就不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呢?

对于铜叶与铁叶而言,皇上与男子究竟谁俊,就是一件她们连想一想也不敢想的事,可是呢,她们这个大胆的娘娘,居然直接说出来了,宛如将皇上踩到了男子的脚底下。

只有银叶一人能完全接受与明白真凉这般回答,所谓晴人眼里出西施,娘娘不喜欢皇上,自然不会觉得他俊的。

而男人的震惊程度不会比铁叶她们少多少,哪怕她们震惊的原因并不完全相同。

男人定定凝视着真凉,久久地没有说话,她真诚得犹如星辰般闪亮的美眸告诉他,她没有欺骗他,那是她的心里话。

是了,真凉不喜欢冰冷无情的人,不喜欢嫌弃自己、欺负自己的人,更不喜欢将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甚至连脸上也不能展现心事的人,她喜欢温暖的人,喜欢豁达开朗的人,喜欢能让自己变得开心快乐的人。

是以一个男人俊不俊跟一个女人美不美,判断的标准没有区别,应该是人心!由内而外的人心!一旦人心美了,外面的长相即便是普通的,也能令人感到喜欢与舒服,而一旦人心不美,甚至是恶劣的,外面的长相哪怕再漂亮,也不会令人感到舒畅。

“虽然我一直觉得自己比皇上要俊些,但你是第一个敢直言说出的人,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男人脸上含笑,心中畅快,若是可以,他真希望方才皇上就站在窗外,能听见真凉说的话,那样就太有意思了是不是?

同时,他更加觉得真凉是个特别的女人,真的很有意思,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其他男人比自己的男人俊美。

难道,她跟皇上闹了什么不愉快?还是她真的不喜欢皇上那种类型的男人?

他突然又明白了一件事,哪怕有成千上万的人喜欢皇上,终究会有人不喜欢皇上的,而他,只须找到那个只喜欢他的女人,这辈子便能幸福,是以,他其实不用再刻意地去跟皇上比较,做他喜欢的自己就好。

男人说得如此夸张,似乎还隐含了绵长的忧伤,难道是受到他那个青梅竹马的刺激,又变得信心不足了?

真凉指了指已经基本完工的衣裳道,“公子无须怀疑自己的魅力,赶紧穿上她们做好的衣裳,让焕然一新的你自己告诉自己,究竟谁更俊?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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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好想拥抱你

男子望向桌面上摊放齐整的衣裳,面露兴奋的期待,“多谢各位帮忙。”

他黑眸中迸发的眸光闪亮,仿佛能纯澈人的心灵,几个丫头都有些承受不住地避开了他的眸光,只有真凉最为坦然。

真凉仔细地将衬衫和西服一一拿起置放在手腕上,继而走到男子跟前,将衣裳一件一件地交给他道,“这两件是上衣,白色的穿里面,黑色的穿外面,这件是裤子,记得把白色的上衣下摆束进裤子里面。”

忘了眼男子脚上穿着的鞋子,真凉回望铁叶,“鞋子没好么?”

铜叶与铁叶手里各拿着一只用黑色鞋底加黑色兽皮拼接的鞋子正在缝制,一齐回答道,“马上就好了。”

“没事,别急,先换衣裳好了。”真凉指了指银叶已经托人安置好的屏风,对着男子笑道,“去那儿换吧,祝你成功。”

“谢谢。”男子拿着衣裳稳步走至屏风之后,先江身上厚重的衣裳一一脫去,再小心翼翼地将崭新的衣裳按照真凉的要求一一穿上。

“咳咳,”男子轻轻地干咳一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他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比一般人都要高,可是一想到这就要走出去被五个女人观赏,还是颇为不自然。

理了理气,男子最终还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道,“各位,我出来了。”

真凉几人的眸光齐刷刷地朝着屏风望去,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男人出来。

银叶抿唇一笑,真凉立即明白了,这个男人恐怕是害羞了,便鼓励道,“公子,出来吧,相信自己,也相信我们。我们拭目以待呢。”

“欢迎公子出来,欢迎!”银叶带头鼓起了掌,可却人单力薄,因为只有金叶配合她。

没有法子,银叶只能用凶狠的眼神逼迫铜叶与铁叶一起鼓掌。

铜叶与铁叶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配合地鼓起掌来。

她们两个虽然胆颤心惊,充满惶恐,但若是给她们机会离开这儿,她还是选择坚决地留下,因为她们也很好奇自己做出来的衣裳穿在那个“公子”的身上会是怎样的景象?

掌声越来越响,真凉也不由地微笑着加入,在掌声最为热烈的时候,穿着西装的男子真正鼓足了勇气,款款步出屏风。

雷鸣般的掌声骤停,五个女人呆若木鸡,眼睛却是一刻不眨地望着一身新装的男人。

这男人让人眼前骤亮,虽是奇装异服,却很新鲜,很养眼,原来奇怪的短发在西装的衬托下,极为和谐自然。

男人身上的西服跟雪人身上的并无什么两样,但是,因为真材实料,有颜色有立体感,且真人上-身,是以显得更加鲜活真实。

真凉朝着铁叶看了一眼,铁叶立即心领神会地拿起已经缝制好的皮鞋,垂着头朝着男子快速走去,将一双鞋子放在男人的跟前,低声道,“请……请换鞋。”

现代硬朗的皮鞋在这儿变成了软趴趴的皮鞋,虽然没法散发出擦上鞋油后的锃锃光亮,但好在颜色是黑色的,且西裤也很长,正好将鞋子大半都遮盖起来,只露出一个黑色的鞋头,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继而,真凉取来浅粉色的领带,踮起脚尖默默地为男人系上,退后几步再看。

这一身西服虽然不是很平整,质地也不符合西服的标准,尤其是领带软趴趴的,看上去很是滑稽,但乍一眼望去,不去看其他人,也不去看所处的背景,真凉真的会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家乡,或者,有家乡的人穿越到了这儿见她。

看着看着,真凉的眼里水雾连连,虽然在现代她已经死亡,可却无法忘记曾经经历过的一切,那里就像她的第一家乡,有数不清的人事让她怀念,甚至割舍不掉,影响她在这儿的一切。

她在心里忍不住感慨,她何其有幸呀,能够在冰天雪地中遇见一个陌生亲和的男人,愿意剪掉长发穿上西装,变成她思念的家乡人。

不论他是真的受到了青梅竹马的刺激想要改变形象,还是纯粹为了好玩,真凉都很感激他,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第一次出现时带给她的感动与惊喜。

“你怎么了?”方才还满脸笑容的女子,这会儿竟然眸光呆滞,眼里盛满了水雾与忧伤,男人几步走到真凉跟前,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银叶立即朝金叶三人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偏殿。

真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眼眶酸涩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梦中有个美丽的地方,那儿人的打扮便同你此刻一模一样,好想拥抱你,拥抱我梦中的人。”

真是个可爱的女人,看似随性其实心思细腻玲珑,看似任性实则善良纯洁,看似大大咧咧其实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男人感到莫名的畅快与感动,大方地撑开双臂,又朝着她向前一步,与她保持半步之距道,“我很荣幸。”

他只是简单地被她的心思感动,想要进一步满足她的心愿,简单的心愿,别无其他。

男人清爽的气息一下子逼近,真凉突然间便清醒过来,很不习惯地退后半步道,“谢谢公子的好意,让你见笑了。”

明明是这个女人想要拥抱他,最终却拒绝拥抱他,男人莫名地有些失落,但是,顾及到她的身份,他也不怪罪她,更不会生气。

男子正欲开口,银叶从外面跑进来道,“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闻言,男子的俊眉微微一凝,漂亮的嘴角微微一翘。

“太后娘娘?”真凉极为讶异,太后不是让她十天请一次安么,今日局里十天还差两天呢。

“我该告辞了。”男子似觉得自己逗留在此不妥,出声准备离开。

真凉看了看他的头道,“公子且慢,我让她们准备热水,替你洗个头再走,不然会不舒服。”

男子想要婉言拒绝,但被真凉黑眸中的真诚打动,不忍拒绝她的提议,点了点头道,“好。”

银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自告奋勇道,“我跟铜叶来伺候公子洗头,金叶铁叶,你们先陪娘娘过去慈宁宫,我随后就来。”

这丫头不是一向喜欢跟自己寸步不离的么?

真凉讶异地看了银叶一眼,也没多作计较,交待了几声,便跟金叶与铁叶一道离开了琼玉宫。

银叶望着真凉三人离去的背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嘿嘿,这个公子很有可能是娘娘私奔的对象,她得私下好好打听打听他的底细,看看跟娘娘他究竟合不合适呢。

铜叶将洗头的热水准备好之后,银叶便调试好水温,请男子坐好低头,小心翼翼地替他洗起了头发。

巾帕一下一下地从男子头上上上下下地擦拭,银叶踌躇了半天,终于大胆地问道,“不知公子年龄几何呀?当然,公子若是觉得冒犯,可以不回答,我先向公子表示歉意。”

男子低着头,极为爽快地回答,“十九。”

哈,银叶心里乐了,比娘娘大了三岁,不错不错,这位公子长相清俊,若是不问一问,她一时间还真掐不准他的年龄,万一他跟娘娘同岁,或者比娘娘还小几个月,娘娘跟他便不太合适了。

因为这是尉迟家的传统,尉迟家的男儿必须娶比他年幼的女人,而尉迟家的女儿必须嫁给比她年长的男人。

“敢问公子家中可有兄弟姐妹呀?”

“咳咳。”铜叶实在是忍不住了,用力地咳嗽一声,紧张地瞪着银叶,拼命地摇着头,示意她不要问了。

银叶朝着铜叶做了一个鬼脸,一副不听劝的调皮模样。

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好脾气地回答,“恰有一兄一姐一妹。”

“哦。”银叶想了想,突然意识到自己最重要的一点还没问,“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呀?”

一旁的铜叶一听,原本泛白的脸色涨得通红,用一种想死的眼神瞪向银叶,继续拼命地摇头。

银叶再次朝着铜叶做了一个鬼脸,一副我偏要问的顽固模样。

在银叶眼里,这男人可是极有可能成为娘娘的如意郎君,是以最最关键的姓名怎么能不问呢?姓甚名谁、身家什么的肯定得调查清楚,免得娘娘吃亏呀。

依旧低着头的男子再次笑笑,还是没有隐瞒的意思,漫不经心地吐出淡淡的三个字,“南、宫、羽。”

最后一个字落下之时,铜叶端着水瓢的手猛地一颤,简直是欲哭无泪。

“南宫羽?”银叶随口琢磨着男人的名字,道,“这名字听着耳熟,哦,真巧呢,跟皇上一个姓,不错不错,挺好听的……”

这会儿,铜叶已经吓得满头大汗,以免银叶再说出些惊天动地的话,不顾一切地匆忙跪下,宁可自己被惩罚也不愿银叶再找死,道:“奴婢……奴婢参见三王爷。”

“三王爷?”银叶看看面色惨白的银叶,又看看男人的侧脸,半饷之后终于明白过来道,“啊——”

男人的头发还未完全洗好,银叶拿眼神使劲地示意铜叶与自己交换位置,她好溜去慈宁宫给娘娘报信,虽然有个铁叶跟着娘娘,但也不知道铁叶敢不敢说出三王爷的身份呢。

可是,银叶的脚还未挪动,南宫羽便头也不抬地柔声道:“哪儿也别去,本王正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们俩。”

从“我”到“本王”也就一眨眼的转变时间,银叶认命地闭上了眼,只希望太后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

可是,三王爷的头发已经被娘娘给剪掉了,太后能不知道娘娘做出来的“好事”吗?

除非,三王爷愿意配合隐瞒与乔装。

“三王爷,可不可以换回原来的装束?奴婢再去为你取一顶帽子过来?”银叶颤抖着嘴皮子试探着问。

南宫羽粲然一笑,“本王对这身衣装很是满意,如何舍得换?本王打算让母后与皇兄都看看本王的新形象,想必他们也会喜欢的。”

银叶眨了眨眼,有一种想要撞墙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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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如厕

想到第一次去慈宁宫见太后的情景,真凉这次特意不让真奇跟着,一路不时地回头,果然没见真奇的身影,便逐渐放下心来。

只是,当她走到慈宁宫门外的时候,猛地回头一看,便将偷偷跟着她的真奇逮了个正着。

真奇仿佛看得懂她不悦的眼神,见她怒目瞪着自己,呷了呷嘴,尔后又转了个身背着她,可却没有离开回去琼玉宫的意思。

走到真奇身边,真凉故意凶巴巴道,“真奇,就在这里等我,不许跟进来,否则,明日我就把你送人,知道了吗?”

被自己的主人这般威胁,真奇不满地轻轻“呜嗷”一声,背对着真凉摆出一副想看她却不敢看的架势,那可怜的模样惹得真凉险些破功大笑。

真奇终究不是懂事的人,为了怕它再次跟进慈宁宫惹太后不快而遭不测,真凉索性让金叶看着真奇。

如今金叶虽然不怕真奇了,可是,却毫无信心看祝狐。

于是,金叶愁眉苦脸道,“娘娘,真奇若是不听话怎么办?”

真凉自然明白金叶的意思,想了想,指着金叶腰间系着的腰带道,“解下来。”

金叶今日穿着的宫女装自带收腰的功能,腰间系着的带子只起到了装饰的作用,取下来也无妨。

待金叶乖乖地将解下来的带子交到真凉手里,真凉蹲下了身子,朝着真奇狡黠一笑,“真奇,乖乖地陪着金叶,否则,从今往后,我都用这带子把你绑着如何?”

真奇不知是被她狡猾的眼神吓到,还是真的能听懂她的话,四只脚不由地往后退了退,双眼则颤了颤。

“想跑?晚了。”真凉一把抱过真奇的头,将带子拴在它的脖颈,不会紧到它窒息,却也不会松到它脫逃。

系好之后,真凉将带子的一头交给金叶,“这样应该看得住了吧?”

金叶略微放心地点了点头,“嗯。”

真凉摸了摸真奇的头,轻声道,“真奇,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要听金叶的话。”

这一次,真奇好像是生气了,既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模样,也没有表现出讨好乖巧的模样,而是狠狠地给了真凉一个白眼。

真凉轻轻拍了拍真奇的头,跟铁叶一起朝着慈宁宫走去。

虽然真奇比一般狗还要通达人性,聪明,敏捷,可深处危机四伏的深宫,真凉觉得还是要多加小心,尽量避免损失,既然太后那般厌恶真奇,她便决不能再让真奇出现在慈宁宫,招惹是非不说,还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待真凉的身影消失之后,真奇的眼神逐渐收回,慢慢地落在金叶的身上。

金叶被真奇这寒森森的眸光看得越来越慌,低着头拽紧了手里的带子道,“真奇,你别这样看着我,娘娘真的是为了你好,等娘娘出来,我就松开你,好吗?”

真奇瞪着金叶的眼神保持不变,似乎想用这种方法瞪到她妥协为止。

同时,真奇的身子开始挣扎,想要挣脫掉脖子上的衣带。

真凉进去慈宁宫的时间没多久,真奇便这样挣扎起来,金叶暗道不好,生怕真奇冲进慈宁宫惹事,情急之下,金叶不管三七二十一,竟朝着真奇扑上去,一把将它抱在了怀里。

抱紧的刹那,真奇像是被金叶给吓到了,一动不动。

继而,真奇像是反应过来,在金叶的怀里拼命挣扎。

只可惜,金叶已经拿出来视死如归的勇气,真奇越是挣扎,她反而将真奇抱得越紧。

渐渐地,真奇像是氧气不足使得,在一阵不爽的呜咽声之后,逐渐安静下来。

它的眼睛依旧大睁着,可神情却不如方才那般凶狠,反倒显得有些呆滞。

真凉原以为入殿之后便会看见太后,谁知,太后身旁的薛公公却奉上茶水道,“凉妃娘娘请稍等,红娟正在为太后娘娘揉肩,一会儿就好。”

可待真凉一杯茶下肚,太后却仍没有出来的迹象,不知不觉半个多时辰等过去,太后还是声息全无,真凉禁不住想问一声薛公公,这太后究竟有几个肩膀?

太后身为长辈,真凉也不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催促,只能按捺住燥火的性子乖乖等着。

候在一旁的薛公公几次对上她询问的眼,但笑不语,无半点解释,更无去催促一番的意思。

真凉寻思着,太后这是故意给她难堪吧?

人之耐性可有可无、可多可少,却应奉献给值得给予之人,待真凉觉得自己对太后的耐性已经耗尽并且已属超支,便猛地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朝着殿外走去。

“凉妃娘娘——”铁叶与薛公公目瞪口呆,谁都知道太后这是故意摆架子,可凉妃娘娘除了死等下去,也万不该是这般反应,这宫里头的娘娘,谁不甘心情愿地受些太后的气?越是承得住气,太后只能越对谁满意,凉妃娘娘这般反应,无疑是对自己不利的。

真凉回头扫了铁叶一眼,故意无视薛公公的存在,捂着腹部皱眉道,“本宫肚子疼,如厕一下。”

她不是没规矩,也不是不敬重长辈,而实在是——人有三急,谁能拦阻?

她也不会去慈宁宫如厕,而是准备慢悠悠地踱回琼玉宫,如厕个半个时辰回来,那时,太后的肩若还没揉好,那她肯定得出主意让薛公公去请太医来给她治一治了。

如此打着算盘,真凉的脚正准备跨出门槛去,太后阴沉的声音便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怎么,凉妃这是在怀疑慈宁宫的茶水不干净?”

不得不说,太后这是故意的,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趁着她准备跟她礼尚往来的时候出来,显然是不想让她小计谋得逞,真真是居心叵测、奸诈至极。

真凉不由地觉得好笑,这老妖婆,早知激将法对其有效,她一杯茶下肚,就可以喊肚子疼要如厕了。

“呵呵,”真凉无奈地转过身,缓缓跪下行礼。

“平身。”

这一次,真凉实在是没想到太后会这么快让自己起来,还一脸假惺惺地,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道,“凉妃去如厕吧,哀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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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雨露均沾

哀家等你?

这一声言不由衷的话差点让真凉将早已消化的早膳给吐出来。

太后真会等她?根本就是件等个屁的事。

她若是真敢去如厕,等待她的肯定是很惨烈的下场。

“不……不必了,多谢太后关心。”真凉故意又摸按了一把腹部,像是能把疼痛一掌压下,道,“臣妾忍一忍就好,太后让臣妾过来,所为何事?”

好吧,真凉这般乖顺的背后,其实心里正在怒吼着另外一句话,“老妖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她故意在太后面前强忍着腹痛不去如厕,不过是想让太后或多或少地看在她难受的份上,减少她待在这儿的时间。

只是,理想往往很丰满,现实经常很残酷。

“没什么特别之事,这日子怪闷的,哀家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坐吧。”太后只须使一个眼色,薛公公便能会心地将茶端至她跟前伺候。

闻言,真凉很想反悔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倒不如先去如厕一趟痛快,太后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虚假。

上次见面,太后还嫌她戴着面纱吓人,是以嫌弃地让她十天请一次安,这会儿两人没有过其他交集,怎么就突然对她亲热上了?

后宫那么多擅长巴结太后讨好太后的女人,可太后却偏偏找了个脸上长斑的丑妃过来谈天?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哦。”真凉发出这一个字的声音之后便没了下文,貌似低眉顺眼地坐着,其实心里有无数只蜈蚣在爬,想要爬到太后身上去吓走太后。

她进宫可不是过来帮太后解闷的,也没太后那嘴上一套心里又一套的虚伪功夫,只能暗求太后这日子的闷能赶紧自行解去,她可没有本事也没有多少诚意奉陪。

真凉一声不吭,太后似乎也没介意,喝了几口茶水后,慢条斯理地道,“听说,最近晚上,都是凉妃在伺候皇上?”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这都已经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稀罕事,太后竟敢还装作不清楚?真凉忍不住在心里慨叹,太后你敢不敢再装腔作势虚伪一点?

同时,真凉隐隐觉得太后的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了,也就是说,太后今日让她过来的目的即将显现出来。

于是,真凉佯装害羞地回答,“是。”

闻言,太后本就阴骇的面色一沉。

“想必凉妃伺候皇上的本事胜人一筹,才会使得皇上流连忘返,这是皇上的大快之事,也是凉妃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太后一边说着,一边瞄着正襟危坐的真凉,脸上的神情好像在暗自宣扬一种精神,那便是,谁也休想逃过她的五指山。

明明是夸赞自己的话,真凉却越听越不舒服,眉头不觉紧紧地蹙起,听得出来,太后对她夜夜的侍寝的事很是不爽。

当然,太后对她夜夜侍寝的不爽跟其他嫔妃的不爽自然不同。

而且,真凉发现,这太后说话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总是说一句停一会儿,同时目光叵测地看看你,然后在你不知所措时又突地开始讲话,明明没说什么事,却弄得人一惊一乍,心思起伏不定,很是讨厌。

但饶是如此,真凉还是有本事能让自己陷入云雾的境界,让太后的那些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渐渐地,真凉不知怎地便觉得自己有点困,哈欠的感觉一上来,却被她硬生生压制下去。

无数个哈欠被真凉辛苦地压制掉以后,滔滔不绝中的太后终于缓缓说到了重点。

“凉妃毕竟年轻,出身又比其他嫔妃金贵,恐怕自小任性惯了,不过,即便以前不懂,进宫之后也该快速懂得‘后宫安则皇上安,皇上安则天下安’的道理,凉妃身为后宫的一份子,若想在皇上心中留下长久的地位,切忌得意忘形、恃宠生娇,千万珍惜当下的皇宠,与其他姐妹有福同享,为皇上与天下的和乐多作瞻想,只有让皇上雨露均沾,皇家的子嗣才能遍地开花,我大信国才能繁荣昌盛。”

太后长篇大论说完,却是半天没有听到意料之中凉妃的表态,望着眼神明显呆滞、近乎在打盹的凉妃,不禁有些对牛弹琴的感觉,但还是忍气道,“凉妃,你听懂哀家的意思了么?”

“啊?哦,听懂了。”其实太后究竟说了什么,真凉一句也没听进去,真真达到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境界。

没有办法,真凉觉得太后一停一顿的声音极具催眠的功能,方才太后才说了两三句,她的眼皮子便重了,是以她一时间只顾着跟眼皮子交战了,免得自己真的睡死过去,那就惨烈了。

太后眼眸一厉,冷声道,“听懂了?那你简单地说说,哀家方才说了什么?”

“……”真凉无奈极了,这种感觉,跟前世上课时打瞌睡被老师叫起来复述原话或者回答问题一样窘迫,对上太后那双隐含怒意的眼睛,只好佯装羞愧道,“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记性不好,口才也不好,但确实是懂了。”

“这倒是件稀奇事,记不住哀家说过的,却能懂得哀家的教诲,你倒是说说——”

真凉的头嗡嗡地响,感觉今日要栽在太后手里受惩罚的时候,有小太监从外面冲进来,满脸喜悦地跪下道,“启禀太后娘娘,三王爷来了。”

“什么,羽儿回来了?这……这真是太好了!”太后一听见自己的小儿子回来了,再也无暇跟她计较,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朝着门口奔去。

真凉起身感叹,这从未见过的三王爷真是自己的救星,否则太后怎能分神到这种地步?原本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可一眨眼的功夫,由喜代怒。

进宫之后,她也听铜叶和铁叶她们说过,太后一共生有两个亲生儿子,一个是南宫烈,一个便是三王爷南宫羽。

除了南宫烈与南宫羽之外,先皇还有两个嫔妃生养的女儿,即二公主与四公主,皆已经出嫁。

真凉起身,准备去看看那个传说中逍-遥洒脫的三王爷,回头招呼铁叶的时候,却发现铁叶的脸色古怪,正幽怨且担忧地看着自己。

走到铜叶的面前,真凉拉了拉她的手臂,笑道,“怎么了?我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铜叶担忧地看了看门外,噘着嘴问道,“娘娘,你知道那个被你剪掉头发的公子是谁吗?”

“谁呀?我倒是忘记问一问他的身份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不等铁叶回答,真凉便听太后极度骇人的尖叫声音从外边传来,“啊!羽儿,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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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葵水

尚未见到三王爷的人,真凉便听三王爷的声音从外面清清楚楚地传进来,“见过母后,今日儿臣路逢贵人,实在是太高兴了,母后,儿臣真身装扮,看起来是不是比以前更俊了?”

真凉将要迈出的步子活生生顿住了,再次朝着铁叶不可思议地望去,却见铁叶朝着她沮丧地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没错,这会儿她猜得绝对没错,那位被她剪掉了长发的俊俏公子便是三王爷南宫羽,而不是其他什么官宦人家的公子。

自从南宫羽出现之后的事在脑子里迅速回放,真凉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铁叶与铜叶两个丫头在南宫羽出现之后便表现怪异,似乎有什么天大的难言之隐,原来,不是她们害羞,也不是她们思暙,而是那个她自以为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其实大名鼎鼎,跟皇上与太后都是至亲。

若是知道他是九王爷,就是他给她跪下,说尽好话,她都不可能把他的长发剪掉,还给他做那么一身让人咋舌的衣裳。

怪只怪自己不拘小节,甚至有着“英雄不问出处”的壮烈情结,是以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计较过他究竟是谁。

也怪她看人实在没甚眼光,南宫烈和南宫羽乃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此刻想来,在相貌上的确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一个酷冷一个温暖,而她只纠结于每个人给自己内心的感觉,却忽略了他们相貌的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眼下想这些不可能挽回的事也没什么意义,此刻真凉最期盼的,便是南宫羽千万别将自己这么快供出来,否则今日她无异于罪加一等,别想平平安安地踏出这慈宁宫了。

虽然太后总有一天会调查清楚,究竟是哪个不要命的混账剪掉了她宝贝小儿那飘逸的长发,还给他穿上了那么一身让人笑掉大牙的奇装异服!但是,既然瞒不了一世,瞒得了一时也是好的。

这个可恶的南宫羽,方才她还以为他是她的救星呢,现在却成了随时会闯祸的灾星。

太后的声音再度从外面清晰地传来,“母后的羽儿自然是最俊的,但这……这……羽儿再喜欢这身装扮,也不该在这么冷的天气穿着,冻坏了怎么办?想让母后心疼死么?”

真凉缓缓往前,门口处,南宫羽熟悉的身影便全然落入眼中。

这个南宫羽倒是厉害,她最后一眼看见他是什么样,这会儿他就是什么样。

初冬生冷生冷的天气,他却只穿了一身挺拔的西装,而衬衫与西裤里面,就算有亵-衣亵裤垫底,显然是不够保暖的。

这也是真凉万万没有想到的,没想到他会如此喜欢这身衣裳,甚至大雪天的,途径那么长的路来到了慈宁宫,既不怕冷更不怕别人笑话。

瞧他那张本就白皙的俊脸,这会儿怕是冻的,显得更加白皙,或者说是惨白。

这个可恶的南宫羽,或者,他明知她在慈宁宫,这是故意来刺激她,来跟他的母后同仇敌忾,来欺负她来的吧?

似乎感应到了真凉的眸光,南宫羽抬起头,朝她若有若无的瞄了一眼,俊脸含笑道,“母后,儿臣不冷,真的不冷。”

“怎么能不冷呢!赶紧让红娟带你去换身衣裳!”太后一脸关切与紧张地拉着南宫羽的手往上走,虽然满脸愠怒,却是带着无尽宠溺的愠怒。

真凉只见过太后两次,总觉得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充满了做作与虚伪,似乎总在算计别人什么,可这会儿她站在自己的小儿子跟前,倒像极了一个慈爱的母亲,没有半分做作与虚假。

“母后陪儿臣去吧,好吗?”南宫羽一手亲昵地揽着太后,一边趁着太后不注意,竟朝着真凉偷偷眨了眨眼。

不由地,真凉全身打了一个寒噤,他这是在纯粹地逗弄自己,还是在替自己解围?

反正不管他现在做什么,她对他的印象都不如先前那般好了,他若是官宦公子她也就认了,可他的身份实在不同寻常,怎么能那般欺瞒自己呢?

尤其想到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皇上比俊,真凉便窝出一肚子火,耍人有这么耍的么?真想不顾一切把他那一身西装给剥下来,不给他穿!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母后撒娇,好好好,快跟母后一起进去,暖暖身,看你的手冰成什么样了,谁出的馊主意……”太后只顾心疼宝贝儿子南宫羽,唠唠叨叨着从真凉身边而过,仿佛她不存在似的,竟一眼也没朝她看,似乎也不打算理会她了。

真凉不想事后被她挑刺,便及时出声道,“太后娘娘,臣妾告退了。”

太后倒真的因为眼里装满了小儿子,是以把真凉给忘了,听见她出声,这才想起还有她这个讨厌鬼在。

不悦地皱了皱眉,太后还想跟真凉计较先前没有说清楚的事,便听南宫羽在一旁打了一个喷嚏。

太后立即面露心疼与焦急,便不想再理会真凉道,不厌其烦地一挥手,“去吧去吧。”

真凉如蒙大赦,赶紧叫上铁叶一起离开,虽然她一直没有回头,可感觉有一道戏谑的眸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脊背,极其不舒服。

待两人出了慈宁宫,真凉发现了一个极为和谐的场景,系着腰带的真奇竟然在金叶的怀抱里闭着眼睡着了。

金叶看见真凉出来了,立即松开了真奇,真奇也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呆呆地跟在金叶的后面,像是睡傻了一般。

银叶急急忙忙地迎面跑来,见真凉安然无恙地出来了,长吁了一口气道,“娘娘,你没事吧?没事就好了。”

“银叶,你这般焦急做什么?”真凉看出了银叶眼底的担忧,不解地问。

铜叶气喘吁吁地跟着跑来,看了一眼真凉便惭愧地低下了头。

闻言,银叶狠狠瞪了躲在真凉身后的铁叶一眼,道,“铁叶、铜叶你们两个死丫头,嘴巴竟憋得住,那是三王爷你们不敢得罪,可也不能害死娘娘呀,怎么也得给个提醒,真是没见过这般笨的丫头。”

铜叶与铁叶本来就理亏至极,低着头涨红了脸一声不吭。

真凉当即明白,银叶恐怕已经在她离开琼玉宫之后,知晓了南宫羽的身份。

“责怪她们也无可挽回,也是我太冲动了太任性了,不该领个不明不白的人回去,还给他剪头发做衣裳,现在想来只觉可笑,哎,吃一堑长一智,当买个教训。”真凉想要单独跟银叶谈事,便让其他几个丫头先行回去,等几人不见身影了才道,“今天太后叫我过去的目的,我终于想明白了。”

虽然太后后来说的那番话她真没怎么听清楚,可前面那些话她倒是听见了,方才她又结合进宫以来所遭遇之事仔细掂量,便能将太后的用心猜个八九不离十。

“什么目的?”银叶着急地问。

“自入宫以来,皇上夜夜让我伺寝,任我一人独宠,这势必得罪众多妃嫔,此事传到太后耳里,她自然要为她们出头撑腰。一边是皇上承诺的本月都翻我的牌,一边是太后的警告,两边最好都不要得罪,这事可真棘手。”真凉为难地望着银叶。

伺寝的事是她为银叶厚着脸皮阴错阳差地讨来的,可如今总不能又跑过去说,她不想伺寝吧?一想到那张寒冰脸,她的心便排斥得抖三抖。

可一想到银叶默默拥抱雪人的场景,真凉便很是抵抗伺寝之事,若是银叶内心深处果真藏着一个深爱的真实存在的如意郎君,她让她代替自己伺寝,不是害了她,把她往火坑里推么?

银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三王爷若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今日发生的事也就罢了,可三王爷偏偏是太后的儿子,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到太后耳里,太后本就不喜欢娘娘,伺寝频繁之事加上冒犯三王爷之事,两罪叠加,一旦太后追究起来,娘娘还有活路么?

三王爷的事似乎已经无力挽回,但若是伺寝之事顺着太后的意,娘娘或许能够好过一些。

真奇可不懂两个女人的烦恼,在雪地里乱抓乱挠,忽而一块红色的布片被它咬在嘴里玩啊弄。

红色的布片大大地刺激了银叶的眼睛,银叶抓着真凉的手臂兴奋道,“娘娘,银叶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这就去找焦公公,跟他说,我来葵水了,不能伺寝。”银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是可爱与漂亮。

“葵水?”真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欣喜道,“那你快去找焦公公说明。”

“是,娘娘。”银叶雀跃地跑了,真凉琢磨着她的话,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追上去抓祝糊道,“银叶,你别说错了,是凉妃娘娘来了葵水,不是你。”

银叶也是高兴过了头,一时忽略了最重要的细节,这会儿恍然大悟,惊险后怕地拍着胸口道,“幸亏娘娘提醒,否则可要不打自招闯大祸了。”

银叶匆匆离开后,真凉叫唤回正在撕咬红布的真奇道,“真奇,我们回去了。”

真奇吐掉红布,跑在了真凉的前头,不时地回头朝她看看。

“姑娘留步。”醇厚亲和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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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兔儿

真凉钝钝地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毫无意外地望着那个仍穿着西装,只是身上多披了一件裘皮大衣的男人,冷眸看着他跑至自己跟前,凉凉一笑,满嘴嘲讽道,“三王爷还敢叫我姑娘?我可不敢当!”

“你……生气了?”南宫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紧盯着真凉的眸子一瞬不移,眸光异常清澈。

“我可不敢对三王爷生气,方才还要多谢三王爷替我解围呢。”真凉的脸虽然被面具遮挡,但阴阳怪气的语调足以显露了她的不高兴。

不过,在对上他率真干净的眼眸时,她对他的气其实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浓烈了。

这南宫羽实在是一个即便做错了天大的事,只须这般可怜巴巴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你,就能消除你心头之恨的男人,魅力独特。

闻言,南宫羽眸光一黯,颇为抱怨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若是可能,我真希望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一旦曝露了身份,我们相处起来便要这般扭捏不自然?”

这话说得极其无辜,真凉顿时无言以对,不是不想回答,也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更加确定这个男人并不是故意欺负她、耍弄她、害惨她,而只是非常单纯地想要彼此相处起来自然一些。

这般心性单纯直接的人,在这个皇宫可谓少之又少,她能够有幸遇见,实在是稀罕,哪怕祸已铸成,她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一切似乎都值得。

如此一想,真凉心里对南宫羽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

南宫烈以为真凉的气仍旧没消,小心地观察着她露出不全的神色,语气轻柔道,“我知道,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见,可这里是皇宫,宫规与束-缚太多,你……别生气了好么?我向你赔罪,你想如何惩罚我都行。”

两人相识不过极短的时辰,南宫羽竟然这般真诚地直接将她当成了朋友,真凉难免感动,终于露出微微的笑脸道,“好了,我不生气,只是今后别叫我姑娘,怪好笑的,甚至让人笑掉大牙,你说是不是?”

“好,好,不叫你姑娘,叫你凉妃。”南宫羽紧绷着的俊脸终于缓和过来,像是结冻的水恢复了流动,异常璀璨,紧接着,他言辞突转嬉皮道,“不过,私下里,我可不可以叫你小白兔,或者兔儿?”

“小白兔?兔儿?”真凉愣了愣,心里一阵恶寒,不过,想到自己戴着的面具且当作见面礼送给他的那首歌谣,立即明白他的用意,微微红着脸道,“若是你不觉得肉麻,随便你吧。”

“怎么会肉麻?我觉得很亲切。”南宫羽没有任何歪转的心思,只是因为将那首歌谣记在了心里深处,“兔儿?”

“……”真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要改口不许他喊,可是转念一想,私下里也没有其他人会听见,而且,这男人眸光纯澈,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他失望。

况且,与其让他喊她凉妃,她更喜欢其他称呼,因为她从来都不稀罕凉妃这个称呼,心里也从来没有真正认可过。

两人的交谈随即又恢复了自然,真凉望着南宫羽的装束,现代的西服外加敞开着的古装裘皮大衣,乍一瞧有些怪异,再一瞧倒有些嚼头与看头,她忍不住暗忖着,若是里头穿着的西服是正宗的,这男人这芬流倜傥的形象不知道要让多少女人痴迷得尖叫呢。

太后对南宫羽那关心紧张的话语仿若犹在耳边,真凉不由地笑问,“诶,太后让你把这般怪异的衣裳给换了,你为何不换?”

“母后的话不敢不从,我也是准备换的。”南宫羽微笑着解释,“可一看到红娟拿过来的衣裳,虽然是我曾经喜欢的衣裳,但跟这身衣裳一比,瞬间我就觉得太过庸俗,还是最中意这身,便没舍得换下,母后也拿我没办法。”

真凉听得出来,不光是南宫羽对太后很是孝顺与敬爱,且太后对他也是百万疼爱与宠溺。

她不由自然而然地想,太后对南宫烈会不会也是这般疼爱宠你的姿态?那南宫烈冷酷寡言,一看就不是南宫羽这种亲切随和且会撒娇的男人,那么,他跟太后之间如何维系母子之间的感情呢?恐怕应该是中规中矩的那种吧?

见真凉陷入沉思,南宫羽举起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真凉立即回过神,笑道,“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这身新装,只是,你也明白,大多数人并不认同,甚至觉得可笑,那些异样的目光不断朝你看过来,你不觉得别扭难受么?”

“那些没眼光的人,不必去理会。”南宫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崭新的装束,扯了扯领带,微微蹙眉道,“就是这个东西有些紧,呼吸不太顺畅,咳咳。”

“不舒服?哦,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想到南宫羽既是个洒脫随性之人,定然不喜欢领带之类的束-缚祝蝴的脖颈,是以,真凉便建议道,“我帮你取下来吧?不要也罢。”

“不取。”南宫羽坚决地摇头,一副十分宝贝的模样,宁可不舒服也要系着,举止突然像个执拗的孩子。

真凉无奈笑道,“好吧,不取下,不过,让我帮你弄松垮一些好么?”

南宫羽这才放心且高兴地点了点头。

真凉踮起脚尖,小心地将领带弄松,想了想又把衬衫顶上的纽扣解掉,再把领带松垮地摆弄整齐。

两人虽不是脸对着脸,彼此却凑得极近,从后面看过来,好像真凉正靠在南宫羽的肩头,而南宫羽不知是被冻还是激动的缘故,俊脸微微泛红,低头静静地凝视着眸光专注的真凉。

真凉身上淡淡的女儿香,混合着脂粉的味道,特别好闻,不经意地飘荡进南宫羽的鼻息之中,竟反常地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两人都不自觉地专注在对方身上,是以谁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南宫烈负手而立,正一步一步地走近两个人,并且正在用一种凌厉森寒的眸光凝望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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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绿帽子

当南宫羽跟着真凉进了琼玉宫的事传到耳中时,南宫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他这个皇弟向来喜欢奇闻异事,眼高于顶的皇兄竟娶丑女为妃,甚至夜夜独宠,他若不亲自去探个究竟、看个新鲜那便不是南宫羽了。

南宫烈只想着南宫羽的勃勃兴致,完全忽略了真凉的能耐,是以当他听说南宫羽走出琼玉宫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之后,他便震惊地从坐着的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

除了惊诧,心里莫名地很不舒服,像是某个地方被气堵塞了一般。

据可靠消息,南宫羽的长发被剪掉了,变得极短极短,甚至还换了一身从未被人见过的奇装异服,明明是大冷天,他却只穿着那一身明显不能御寒的新衣裳,而且,他的脸上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甚至不断地抓住碰见的人一脸执着与认真地问,“本王是不是比以前更俊了?”

之后,跑去打听细节的小太监回来,战战兢兢地禀告,说已经万分确定让三王爷改换新颜的主谋便是凉妃无疑,什么凉妃亲自给三王爷剪的发,凉妃亲自设计的衣裳,甚至金翅湖边还有凉妃亲自堆的三王爷作为证据……

那个该死的女人究竟想干什么?进宫以来她极为安分,从不去招惹是非,他正放下心来不久,她却开始惹出大事,顽劣的性子实在隐藏得够深,他若不去亲自教训她一番,倒显得他这个皇上不称职了。

南宫烈心里窝着大片的火光,不让任何人跟随,阴沉着脸离开了御书房,他是认定了真凉在胡作非为,把他那个心思单纯的皇弟给欺负了,更可气的是,他那皇弟居然还不知自己被欺负了,竟还能高兴成那般傻样?

是以,他自然要去亲自瞧瞧,那女人整人的手法有多高超,而他那皇弟有多傻气天真!

这两人,他都得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只是,当他远远地看见两人像是重逢的故人那般有说有笑时,有一瞬间,在他心里冒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认定,他觉得所有人的认可都错了,包括他自己!

两人清透的眼神极为类似,显得既单纯又真诚,并没有顽劣与耍弄,更没有痴傻与愚笨。

南宫羽最为震撼人的地方应该是那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而裹在裘皮大衣里的装束虽然奇怪,却也新鲜有趣,至少不让人反感排斥,不知那个明明已经失忆的女人怎么会想出这种鬼点子出来?

莫名地,南宫烈想到了闻萱舞,突然便明白了南宫羽甘愿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南宫羽虽然单纯善良,却并不痴傻,更不是个可以任人宰割好愚弄之人,即便尉迟真凉绞尽脑汁想要剪掉他的长发、替他换上奇装,若是他不愿意,就是再求再骗也没什么用处。

显然,他们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必是南宫羽受到了闻萱舞的刺激,心甘情愿想要改换新颜。

正当南宫烈改变了对真凉的看法,决定既往不咎的时候,他的眼神猛地一黯,刚刚舒缓的俊脸即刻又布满了阴霾。

因为他看见真凉走近了南宫羽,朝着他踮起了脚尖,而南宫羽的唇似乎已经碰着了真凉的额头!

在他皇宫之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两个光天化日之下想干什么?

他还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依靠面具遮掩丑容的女人,对男人一个一个地都会这么有吸引力,甚至胆子敢大到天上去,竟敢在他的皇宫里染指其他男人!

这种感觉恶劣又糟糕,南宫烈觉得自己的脸就像是被真凉给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抽了一大鞭子。

他的双脚不自觉地大步朝着两人走去。

走到一半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莫名觉得打扰那般美好如画的情景是件残忍之事,可这种念头也就一闪即逝,他随即便果断地告慰自己,眼前的人一个是他疼爱的皇弟,一个是他新纳的妃子,根本就不能这般暧-昧地靠在一起!

这一男一女显然太过放肆,没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南宫烈重新朝着两人跨出了坚定的步伐,待接近之时,这才看清,二人暧-昧凑近不是亲吻,而是真凉在给南宫羽的勃颈处整理他那崭新的装束。

但是,男女毕竟有别,她更不是什么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她是他的妃子,是他的女人,如何能跟其他男人举止这般亲密?

南宫烈原先对南宫羽是完全没有气性的,可这会儿也为他轻佻不识大体的举止充满了凛然的怒气。

在他看来,他这个皇弟再不羁世俗,再倣荡不羁,也该顾忌他这个皇兄的脸面!

在他的记忆中,南宫羽从来不跟他的女人有三步之内的接触,可今日,南宫羽却跟他的女人,跟一个丑妃这般亲密,亲密到无所顾忌。

南宫羽含笑望着真凉的温柔眼神严重刺激到了南宫烈,而看似亲密倚靠的两人至始至终都没发觉他的靠近,更别提有没有听见他没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是以,南宫烈最擅长的隐忍力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过,南宫烈却愣是沉得住气,愣是迟迟地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在等,等这两个行为放肆的人什么时候看见自己?

还是疯够了的真奇率先发现了他,对着他“呜嗷”一声像是打了招呼,可南宫烈却觉得,真奇对他哪有什么友好之气意,那眼神、那气势分明都充满了对他的无限嘲讽,嘲讽他被自己的女人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有没有舒服一些?”待将南宫羽的领带整顿满意,真凉暗吁了一口气,收回手的同时,脚跟着地,自然而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恩,不勒了,多谢。”

真凉正准备展开笑颜,不经意地一侧首,突然看见南宫烈像座冰雕似的站在一旁,着实被他又冷又凶的模样吓了一跳。

“皇上?”

南宫羽闻言,朝着身侧望去,显然对于南宫烈的突然出现也很是诧异。

不过,也就诧异一会儿的功夫,南宫羽俊脸上便露出若往常那般,多日未见他之后那极为高兴的神情。

南宫烈心头的恨意蔓延,这两人,明明做了对不祝蝴的事,可是,当被他当场抓包的时候,脸上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羞愧的神情,仿佛方才两人那般暧-昧亲近的举止,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虽然真凉的脸上露出被惊吓到的神情,可南宫烈却甚不满意,因为她的脸上毫无被当场捉尖后的窘迫与羞愧。

此时此刻,南宫烈气真凉的不守妇道,也气南宫羽的不知礼数,当然,两人比较起来,他更气的自然是真凉,他认为,一定是真凉主动招惹到了南宫羽,否则,事情不会变成眼前这副样子。

南宫羽想是早就习惯了南宫烈这种冷冽的神情,像个急于跟家人炫耀的孩子一般,高高兴兴地将裘皮大衣扯得更开,露出全身的西装,紧盯着南宫烈的凤眸,满脸期待地问道,“皇兄,好看么?”

与此同时,南宫羽还招风地把头仰了一仰,甩了甩那一头根本就甩不起多大浪花的短发。

南宫烈眼神幽黯,心中暗忖,南宫羽须下多大的狠心,才能任由真凉将他这原本宝贝的漆黑长发给剪去?莫非他是想用这种斩断青丝的方式,斩断他执拗了多年的情丝?

平心而论,南宫羽的短发虽然看起来极为怪异,但却并非不好看。

对南宫羽,南宫烈从来不会吝啬该有的辞藻,虽然对他有气,但还是大方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道,“不错。”

“我就知道,皇兄眼光独特,会赞同我,欣赏我的。”南宫羽一脸欣喜地朝着真凉眨了眨眼,仿佛在说,你瞧,皇兄也肯定了你的手艺!你说你厉害不厉害?

真凉才不认为南宫烈说的是真心话呢,但还是朝着南宫羽回应地眨了一下眼,以此表示能得到皇上的赞赏,她也很是开心。

这两人互相偷偷地眨眼都以为南宫烈不会看见,哪里知道南宫烈非但看见了,还觉得他们互相眨眼根本就是暗送秋波、眉目传情!

南宫烈觉得胸腔里仿佛有着冲天的怒火在燃烧。

“皇兄哪天若有兴致,可以让凉妃试着也打扮成这副模样!皇兄,不是臣弟自夸,这感觉实在太好,像是重生了一般。”南宫羽欣赏自己的同时,竟还不忘替真凉拉客,“不过,皇兄毕竟是一国之君,头发可不能剪,若不然,可得整天戴帽子上朝了,呵呵。”

“咳咳……咳咳……”真凉瞪了南宫羽一眼,觉得他这“拉客”实在是拉错了对象,先不论南宫烈西装革履的模样好不好看,就从他的态度上而言,他肯定是不会愿意,也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

也就是说,真凉以为他是个老古董,不够开明,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很差。

但是,因为南宫羽这番话,真凉还是自然而然地想象了一下南宫烈剪掉长发、穿上西装、系上领带、穿上皮鞋之后的形象,定然是个冷冽的酷哥,那色相恐怕比南宫羽还要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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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比俊

思及此,真凉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南宫烈,故意坏坏地说道,“三王爷说笑了,这装束可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的,依我看,皇上恐怕不适合。”

“皇兄怎么可能不适合呢?”南宫羽很想拉个同盟,虽然他全心全意地接受与喜欢,但孤军作战的感觉还是有些凄凉。

真凉咧嘴一笑,瞟了一眼脸色更沉的南宫烈道,“打个比方好了,有些人穿红衣好看,穿白衣则不好看,甚至显得难看,为什么呢?因为除了衣裳与肤色需匹配之外,穿衣裳还要看一个人能不能镇得住,镇得住的才最合适,若是镇不住,不但毁了衣裳,也毁了人。”

此言一出,南宫烈的脸便彻底地黑了,就连南宫羽都后悔莫急,后悔自己不该将南宫烈给牵扯进来。

南宫羽一心以为真凉只是因为心直口快随口这么一说,只有真凉与南宫烈各自心里明白,她就是故意刺激他的。

真凉神色无辜地望着两人,强词夺理地安慰自己道,她可没有针对人的意思,只是发表发表见解罢了。

南宫羽袖筒下的手偷偷地探出来,暗暗地指向南宫烈的上半身,真凉偷眼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娘诶,南宫烈今日居然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袍,谁能相信她,她拿颜色打比方真的只是凭空想的,没有针对他呀。

虽然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但是,她能不能用块抹布收回来啊?

就在气氛极为尴尬的时刻,银叶气喘吁吁地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远远地看到真凉的脸色,以及皇上的脸色,便知娘娘恐怕闯了什么祸,因而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不自觉地将拳头捏紧,银叶既像是故意忘记了行礼,又像是对真凉关心过度,压根儿没发现其他两个男人的存在,面露惊讶与担忧地冲过来抓住真凉道,“娘娘,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不是肚子疼得受不了么?”

真凉一愣,随即明白银叶的用心,佯装不好意思地抚了抚腹部道,“哦,没事,没事,我还忍得住。”

说完,真凉还故意咬了咬唇,好像她确实很痛,不过却极有忍痛的能力似的。

南宫羽一听两人这番对话,根本没有怀疑其中的虚假,立即关切地问道,“凉妃肚子疼?怎么回事?”

他想到在琼玉宫的时候,真凉还好好地,可是去了慈宁宫一趟,她便肚子疼,是不是在他赶去慈宁宫之前,母后为难过她?

虽然南宫羽很是孝顺与敬爱自己的母后,但是,他也是知道自己母后的厉害的,对于不喜欢的人,下手根本不留情面。

该死,他怎么一直没看出来她肚子不舒服呢?还拦着她说这说那,方才她见到自己时语气不善,是不是也是因为身子不舒服导致的?

快速地胡思乱想一番,南宫羽心里充满了内疚,实在是后悔方才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地叫住了她,若是他没叫祝糊,这会儿她恐怕已经回琼玉宫休息了,并且有太医为她诊脉。

银叶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像是突然发现了两个男人的存在,先是跪下给两个男人行使礼节,再大咧咧地帮真凉回答道,“娘娘在去慈宁宫的路上突来葵水,而娘娘每次来葵水的时候都免不了得痛几天,有时还要痛得死去活来,方才在太后那儿待的时辰有些久,这会儿恐怕衣裳都脏了。”

银叶话落,脸皮并不算薄的真凉立即脸红了,银叶这丫头,替她解围也别当着两个大男人的面说她来葵水呀,还介绍得那般详细,甚至暗指她下头血漫金山,把裤子都弄脏了!

这是什么事啊?她怎么会有这么气死人不偿命的丫鬟!啊啊啊啊啊!

幸好,幸好她还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出她满脸的窘迫,尤其是涨红了的脸。

真凉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将银叶暗骂了无数遍,这在南宫羽看来,她这是身子不舒服外加害羞了。

而只有南宫烈不怎么相信银叶的说辞,瞧瞧真凉露在面具外的嘴唇娇嫩红艳,若是她身子不舒服,怎么可能还有这般好气色?

因为闻萱妩的关系,南宫羽对女儿家的事也算是略知一二,葵水的事他自然是懂的。

南宫羽的俊脸不自觉地泛红,深信不疑地对银叶道,“都是本王不好,耽搁了凉妃的时辰,银叶,你赶紧陪着凉妃回去,请太医看一看,让她好好休息。”

“是。”银叶心中喜悦,但脸上却仍布满了焦虑,甚至还有对真凉的心疼,对着两个男人恭敬地行礼道,“皇上,三王爷,奴婢告退。”

真凉正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呢,见银叶已经为她找好了台阶,便也简单地对着南宫烈行礼道,“皇上,臣妾告退。”

对于南宫羽,真凉实在是觉得窘极了,最后一眼看也没看,也没有跟他告辞,直接低着头被银叶扶着离开了。

两个男人目送真凉离开,一个暖眸,一个冷眸,待人影远去,南宫羽这才笑嘻嘻地对南宫羽道,“皇兄好福气。”

人既已离开,南宫烈的怒气自然而然地淡去不少,挑眉望着南宫羽道,“你这是在嘲笑皇兄?”

“臣弟哪敢呢?”南宫羽一本正经道,“皇兄那么多嫔妃,就数这个凉妃最有意思,之前听闻皇兄纳姨娘的女儿为妃,臣弟便很想回来看个究竟,臣弟不时猜想,她定有特别之处,皇兄才会对她一往情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哎,这般有意思的人,居然今日才得遇见。皇兄,你说若是母后至小就允许我们与姨娘往来,何须这么久才第一次见到这个表妹?”

南宫烈不禁暗自解嘲,他的确好福气,除却她尉迟真凉,他那些嫔妃哪个不是美人、雏子?偏偏唯独这个,容貌丑陋,虽像个雏子却有那水性杨花、红杏出墙的喜好!

“依皇弟的意思,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丑女,你也愿意娶她为妃?”南宫烈忽地意有所指地问道。

“虽然只见了一面,但臣弟觉得,凉妃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怎可能有二?人美不如心美,心丑不如人丑,臣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面貌丑陋而对她鄙薄相看。”南宫羽间接地回答了南宫烈的问题。

只可惜尉迟真凉已经变成了他南宫烈的女人,否则,他一定会争取这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南宫烈沉默片刻,不想再跟南宫羽谈论尉迟真凉的事,转移话题道,“妩儿的事,皇弟可以再去争取一下,毕竟母后尚未点头应允,而且,皇弟应该明白,朕对这种事,向来无所谓。只要皇弟坚持,朕不惜得罪其他人。”

闻言,南宫羽含笑的俊眸先是感动地闪了闪,继而又颓丧地黯了黯,随即又口气轻快道,“顺其自然吧,其实,妩儿爱慕皇兄并非一天两天的事,臣弟一直在自欺欺人地以为,她会回心转意的,但是,从今天开始,臣弟不想再勉强她了。”

“你放弃了?”南宫烈大感意外,这南宫羽对任何事都显得云淡风轻,唯独对闻萱妩之事,从未有过气馁,今日怎么会表现得这般颓废?

“不是放弃,是想通、想透彻了。”南宫羽忍不住想到那个让他豁然开朗的可爱女子,微微笑道,“今日进宫前,臣弟对妩儿还是存着争取的犹豫,可此时此刻,却坚定了自己的心意,虽然皇兄有许多地方比臣弟优秀,可臣弟自认为也有比皇兄优异之处,犯不着为了一个不肯爱我的女人日夜伤神,臣弟相信,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个不被皇兄吸引,坚定地只爱我而不爱皇兄的女子,而对那个女子,臣弟必定不是一般的欢喜,而是无可取代的欢喜。彼此相爱的人,于对方而言,就如清水与食物般不可或缺,一旦缺少,便会殒命。”

“这话是谁说的?”南宫烈挑眉,这番话虽然是从南宫羽的嘴里出来,但显然不是他的原话,若不然他也不会对闻萱妩执着这么多年。

“被皇兄发现了。”南宫羽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道,“今日路遇贵人,贵人慷慨解囊,那贵人,皇兄也认识。”

南宫烈不禁抿紧了双唇,不用说,他也知道那贵人是谁,没想到,那女人还有这般非凡的见解。

兄弟俩一起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行去,南宫羽忽地又想到一件事,得意洋洋地说道,“皇兄,你敢不敢相信,今日有个女人,真的是个女人,一个不可多得的女人,一个胜万个的女人,真心诚意地说臣弟我无论何时何地,都比皇兄你俊得多,呵呵!”

南宫烈脚步一顿,脸色微沉,继而加快步伐往前走去,半饷才丢下一句道,“朕敢相信!只是那女人本身丑得离谱,她的评判若能当真,猪狗牛羊、鸡鸭猫狗的叫嚷也能当真。”

闻言,南宫羽一怔,随即勾唇大笑,看来,皇兄已经猜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真是奇怪,以前他拿话调侃自己比皇兄长得俊的时候,皇兄都是无所谓地给予回应,从没有当面计较过,可今日,听皇兄这口气,好像很不高兴呢。

看来,这个凉妃,真真变成了皇兄喜欢的女人,是以才会这般在意她的言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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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跪惩

风平浪静的日子两天过去,说风平浪静,说的不但是真凉因为来了葵水而已经两日不必侍寝,而且,即便琼玉宫外面疯狂地传颂着荷妃对九王爷不敬,甚至毁他容貌、毁他形象的事,可无人来找真凉的麻烦,只是她的名声越发地臭名昭著。

第三日是给太后请安的日子,真凉有种末日降临的感觉,那太后若是不连带三王爷的事跟她算个总账,肯定对不起那张阴险虚伪的脸蛋。

前去慈宁宫请安的人不止真凉一人,除了皇后没来之外,还有其他嫔妃。

其他嫔妃刻意与真凉疏远,就连坐着也跟她隔开一定的位置,而太后对她们这种排斥真凉的行为没有提出任何不满,显然是纵容着的。

真凉面色无奈地坐着,心里明白,在太后眼里,恐怕她已经成为最讨厌的女人了,虽然她已经拿葵水解除了侍寝一个月的“好事”,符合了太后的要求,但是,因为给三王爷改头换面的事,太后已经将她列入了永无出头之日的黑名单。

请安的最后,太后打发了其他嫔妃,甚至是陪同真凉前来的金叶银叶也打发了回去。

“凉妃前几日做错了事,皇上虽然不罚,但哀家为大局着想,必须罚一罚,念你是初犯,哀家从轻处罚。凉妃,你觉得如何?”

真凉垂眸看着地上,乖顺道,“臣妾听凭太后处置。”

“很好。”太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道,“你跪下。”

真凉一怔,随即乖乖地跪下。

太后一步一步地踱至真凉身边,狠狠道,“哀家向来宝贝羽儿,视他若生命,你既然敢欺到他的头上,就必须接受哀家的惩罚,从此好有个记性,你就这么跪着,不准吃不准喝,一直跪到哀家气消为止。”

话落,太后的身影便消失在大殿之内。

真凉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望着空无其他人的殿堂,撇了撇嘴,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要跪到什么时候为止,若是太后气不能消,难道她要跪死在这里?

不过,太后的跪惩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以为自己可能会被太后动用私刑,譬如打二十大板,或者绞个手指什么的,可是,太后只是让她跪到她气消为止,同时不准吃喝,相比较打板子和绞手指,这个惩罚实在太轻,真凉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承受得住的,谁让她拿人家宝贝儿子的头发与身段开玩笑呢?

大错已经铸成,她想要后悔根本来不及了。

真凉永远都不会知道,若非两日前南宫烈与南宫羽一起在太后面前为她求过情,此刻她所受的绝对不是跪一跪这么简单。

真凉在大殿内跪得心平气和,守在慈宁宫外的金叶与银叶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们是真的心疼真凉,是以无法忍受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若是可以代跪,她们都愿意替真凉代跪。

在来慈宁宫之前,真凉与几个丫头便合计过此去凶险的情况,是以先让她们将真奇给关进笼子里,在她回来之前才可以放它出来,免得真奇找不到她而出什么漏子。

几个丫头强烈要求由她们之中的一个或者几个将责任全部揽下,但真凉却执意反对。

在她看来,太后早就已经确认是她亲手剪掉了三王爷的长发,并且设计了衣裳之类,若是四个丫头再去横插一脚,先不论太后信不信,恐怕结局都会是几个想要担罪的人一起接受惩罚。

无论是她一个人受罪,还是其他几个陪着她受罪,都是她要受罪,是以,真凉严厉警告过她们,万万不能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若是太后的惩罚太重,她还能依靠她们去找皇上求救,甚至在她重伤的时候,全力照顾她。

当得知真凉得到跪惩,金叶与银叶都觉得没什么,虽然娘娘身子金贵,细皮嫩肉的不堪跪惩,但是,比起其他更可怕的惩罚,这已经算是极轻的了。

金叶与银叶安心地等在慈宁宫外,一个时辰过去了,非但没有等到真凉出来,反而等到了太后不准真凉吃东西喝水的消息。

虽然金叶与银叶不敢在慈宁宫破口大骂,但是,在心里,她们都在狠狠地骂太后太没人性。

跪就跪吧,怎么能不给东西吃,不给水喝呢?太残忍了。

在两个丫头看来,娘娘确实是做错了,不该拿三王爷开刀,但是,这也不全是娘娘的错,三王爷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是三王爷没有告知娘娘他的真实身份在先,还不断地要求娘娘替他换新装改形象……

是以,娘娘受到这般惩罚,其实既可怜又冤枉。

三王爷是罪魁祸首。

银叶曾经经历过没有饭吃没有水喝的日子,是以最能够体会那种对食物与水求而不得的痛苦滋味,一天不吃东西不打紧,可若是没有水喝,人便像是没有水滋养的鱼儿,必定干渴而死。

加上银叶一想到真凉因为贪睡,是以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既没有吃过早膳,也没喝过一口水,便觉得自己的口都开始干渴起来。

跟金叶一商量,两人当即决定由金叶继续守在慈宁宫外打探动向,而银叶则立即去找皇上,将娘娘正在受惩罚的事告诉皇上,若是皇上任由娘娘受惩,起码求求皇上亲自出面,让人送些茶水与点心进去。

可是,银叶显然低估了太后瞻前顾后的能力与本事,太后早就料到她们会去找皇上求救,是以银叶一朝着太和殿的路走去,就有人及时拦住了她的去路不让她继续走。

拦祝糊的侍卫没有说具体原因,就是说太后不许。

银叶只能返回,却不甘心返回慈宁宫,想了想,她决定去找皇后,今日听说皇后身子不适是以没来向太后请安,银叶觉得,她或许可以向看似善良的皇后求求情,让皇后来慈宁宫向太后求情,或者直接请皇后去找皇上通风报信。

再一次地,银叶通往坤宁宫的路被人再次堵上。

最后,银叶只能回到一路畅通的琼玉宫。

而她一踏进琼玉宫之后,立即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琼玉宫的人已经是只能进不能出。

也就是说,她银叶一旦踏进了琼玉宫,就暂时没有机会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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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爪子

银叶等其他奴才在琼玉宫急得团团转,个个愁眉苦脸,却完全没有办法走出琼玉宫。

几个太监之中倒是有两个有些身手,可是,太后的人已经把手在了门口,谁敢明目张胆地与太后对着干?即便愿意冒死去向皇上通风报信,身手毕竟比不上那些侍卫,恐怕刚翻到墙下,便被那些人给拿下处置了。

而太后的人越是不让任何人出琼玉宫,银叶等人越是觉得,凉妃所受的痛苦必定愈来愈厉害。

若是站在太后的角度上,有人那般折腾她最宝贝的儿子,定然也是不肯放过对方的,并且,凉妃只是罚跪,感觉上并不算是酷刑,但在银叶看来,罚跪的时间一久,又不给吃喝,跟酷刑根本没什么区别。

一阵又一阵的静默与唉声叹气中,铁叶出声道,“唉,现在只有金叶能在慈宁宫外陪着娘娘,也不知道现在娘娘的情况怎么样了。”

想到乖巧温顺的金叶,银叶颇为担忧道,“现在除了担心娘娘之外,我还担心金叶,别看金叶胆小怕事,但若是久不见我回去,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做出什么傻事出来,那个傻丫头,可别惹怒了太后,最后跟娘娘一起受惩,甚至受惩更重。”

铜叶赞同地点了点头,脸上也盛满了担忧,“是啊,金叶这两日不知道在我们面前念叨了几次,说想单独去给娘娘顶罪。虽然娘娘不许我们任何人替她顶罪,但危急关头,也不知道金叶会不会沉得住气。”

银叶叹一口气,“这种时候沉不住气也属正常,要是留在慈宁宫外面的是我,我可能也会不要命地冲进去。”

铁叶与铜叶皆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与凉妃相处下来,因为凉妃为人率真,又真心善待她们,是以她们对凉妃不但有着该有的忠诚,更有着厚重的关怀。

就在这个时候,被关在笼子里的真奇发出特别刺耳的吠叫声,“呜汪——呜汪——”

众人朝着笼子里的真奇看去,看着真奇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地想要出来,那副急躁的样子,让她们感到更加心酸。

铁叶想到娘娘离开琼玉宫之前,因为娘娘在寝宫里洗漱,没有参与关真奇的事,是以她们几个为了把真奇骗进笼子里,可谓想尽了办法。

只是,大概是真奇看穿了她们想要关它的企图,无论她们怎么哄骗,真奇的脸色都很难看,怎么都不靠近笼子。

最后,还是金叶从厨房里拿来了真奇最爱吃的五香牛肉,放在笼子里不断地引-诱它。

真奇起初无视金叶,无视五香牛肉的存在,但是,因为它早上还未进食,是以对五香牛肉其实也垂涎得厉害。

跟金叶僵持了半天之后,真奇终于走进了笼子。

于是,趁着真奇吃得正欢的时候,金叶将笼子给锁住了。

这会儿,真奇肚子里的牛肉恐怕早就消化了,是以在笼子里张牙舞爪地,哪怕几个丫头不懂跟它如何沟通,也能明白它的需求,那便是:它要出笼!

众人一致认定,真奇对真凉的感情是最深的,是以一旦放真奇出笼,万一真奇长时间找不到真凉,它很有可能会冲进慈宁宫惹事。

而关着真奇的事真凉在离开之前特意交代过,是以谁都不敢将真奇放出来,免得事情变得更加糟糕,甚至无法收拾。

望着真奇张开嘴巴在笼子的栏杆上乱啃乱咬,铁叶担心道,“你们说,真奇会不会把铁笼咬断啊?”

都说畜生发怒的时候,会翻脸不认人,即便是它最忠诚的主人,恐怕都会被它狠狠攻击,不过这个时候,铁叶担心的不是她们几个会被真奇伤害,而是怕真奇冲出琼玉宫,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

银叶摇了摇头,“这铁笼很坚固,它咬不断的。”

铜叶紧接着道,“就算咬断又如何?外头守着那么多侍卫,真奇就是想冲出去,也冲不出去。”

冲出去?

银叶眸光一亮,忽地想到凉妃第一次去见太后时对太后说过的话,她说真奇是因为皇上喜欢,才会让她带进宫里来的。

虽然她与金叶都知道凉妃说的是谎话,真奇进宫根本不关皇上什么事,但是,对于这件事,皇上一直没有揭穿与否认,自然而然地,其他人都默认了凉妃的这个说法,认定真奇是深受皇上喜欢的,是以,大家对真奇的畏惧上,一方面出自真奇是狼的本身,另一方面是怕得罪了它被皇上惩罚。

银叶击掌出声,兴奋道,“真奇可不是我们,它可是深受皇上喜欢才进宫的,你说,它若是冲出琼玉宫,那些侍卫敢不敢拦它?拦不拦得住?”

铁叶与铜叶一怔,随即也是眸光发亮,铜叶道,“肯定拦得住,但那些侍卫恐怕不怎么敢拦,怕伤害到了它。”

铁叶蹙眉,“可是,真奇终究不是人,它不会听我们的话去向皇上报信,恐怕它就算成功冲出去,第一个冲去的地方也是慈宁宫。那些侍卫能给它几分颜面,可若是它落在了慈宁宫,太后找到了被它惊吓之类的借口,恐怕当即处死它也不一定。”

银叶沉思片刻,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真奇究竟会不会听我们的话,试试不就不知道了?现在,能够救娘娘的,恐怕只有真奇了。”

闻言,铁叶与铜叶异口同声地问,“怎么试呀?”

银叶勾唇,“跟它好好地聊一聊。”

话落,三人皆朝着还在闹腾的真奇望去,不由地大吃一惊、深吓一跳。

没想到,就她们谈话这么点功夫,真奇一直在执拗地用牙齿啃咬铁笼最细的栏杆,只是,栏杆没有被它咬断,可有鲜血从它的嘴里流淌出来,当即吓得铁叶与铜叶抱作一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不光是害怕,她们也在为真奇心疼,心疼它为了出笼,这般不小心地伤害自己。

银叶以为真奇一心想要出来去见凉妃,是以也极为感动地慨叹,这真是一只充满人性的血性畜生,没有枉费娘娘那般喜欢它、在意它。

“你俩若是害怕,都回房去,把门关紧,一切交给我来试。”银叶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笼子靠近。

铜叶与铁叶还不至于这般贪生怕死,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陪着你。”

她们很是好奇,银叶究竟能有什么办法,让真奇去找皇上救出凉妃?

虽然没有离开,但铜叶与铁叶也不敢紧跟在银叶身后,距离铁笼太近,不单是真奇此刻的模样吓人,她们更怕近距离地见到真奇嘴里流血的血腥模样。

银叶是四个丫头中最不怕真奇的一个,她比她们想得都通透,若是真奇真要伤害她或者吃掉她,不是她想要躲就能躲开的,是以,她宁愿相信,一条能被皇上允许带进宫的狼,一条能被凉妃纵容的狼,一定是比人还要安全的对象,而且也有它独特之处,譬如,它的通人性。

而现在,她就要试一试,它究竟是略通人性还是极通人性。

若它只是略通人性,那她只能依照凉妃的吩咐,坚决地狠心地继续将它关在笼子里,而若它是极通人性,她就要考虑将它放出铁笼,做它所力所能及的事,解救凉妃于水火之中。

当然,银叶在试探的过程中,也不会不顾自身的危险,是以,生怕铁笼倒下来压伤自己,银叶与铁笼还是保持了一丈之距。

定定地安静地盯着不断地在铁笼里闹腾的真奇半饷,真凉逐渐眼眶噙泪,道,“真奇,你别这样,娘娘没事,没事的,我们都在想办法救她,你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好吗?娘娘若是回来发现你把自己弄得满嘴鲜血,不但会责怪我们照顾不力,而且一定会极为心疼你的,甚至为你掉下眼泪。真奇,你跟我们一样喜欢娘娘,希望娘娘安然无恙的是不是?你也希望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伤心落泪是不是?”

真奇起初看见银叶临近,反而将栏杆啃咬得更为凶狠,愤怒的吠叫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更重更凄,可渐渐地,许是被银叶的眼泪感染,又许是被她的话所感动,真奇开始渐渐地安份下来,却发出痛苦的“呜嗷”声,好像在哭一般。

银叶觉得自己已经成功找到了与真奇沟通的入口,便蹲在地上继续跟真奇“聊天”,神情到位,用情真挚,听得站在不远处的铁叶与铜叶皆很动容,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毕竟是对一只畜牲聊天,银叶谈话的内容并没有多大的条理性,而更多的是想到什么便感叹什么,譬如将太后狠狠指责了一通,感叹凉妃的可怜,表达对自己没有飞檐走壁一身好功夫的遗憾……

真奇安静下来的时候,确实像一个极好的倾听者,它会一眼不眨地盯着银叶看,甚至时不时配合地“呜嗷”一声,仿佛完全能听懂似的。

银叶估摸着造势也造得差不多了,便在沉默片刻之后,盯着真奇的眼睛道,“真奇,若是我打开铁笼放你出来,你愿不愿意听我的话,跟我配合,努力将娘娘救出来?这样,你若是愿意就把你的爪子放到铁笼外边,不愿意就将爪子抬起来摆一摆。”

真奇能听懂一些人话,这点银叶是早就知道的,但却不知道他能听懂至何种程度,是以在安抚好它的情绪之后,她再来测试一番。

铜叶与铁叶听到银叶这番话,紧张兼激动地捏紧了各自的拳头,瞪大眼睛看着真奇的一举一动,银叶的这个提议很好,若是真奇能听懂她的话,如何置放爪子的举止一般而言绝对不会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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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真奇威武

三个丫头都对真奇抱着极大的期待,但是,谁的心里都明白,希望并不庞大,毕竟,它不是人,不会说话。

在三人不眨的眼睛中,真奇先是一动没有动,继而,缓缓地将它的一个前爪放到了铁笼外边。

见银叶呆呆地没有什么反应,真奇似乎怕她没有看明白,将爪子往外摆出的幅度又增大一些。

因为惊愕甚至是狂喜,银叶还是呆呆地没有反应,真奇眼神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将另外一只前爪也一齐放到了铁笼外边。

若非自身条件不怎么允许,真奇仿佛有着将四只爪子都放到铁笼外的意思。

但是,似是为了达到将四个爪子都放到外边的效果,真奇收回两个前爪,转个身背对着银叶,辛苦地将后面两个爪子放到了铁笼之外。

若是等它做完三遍银叶还没有看懂,真奇觉得自己还是继续啃栏杆来得好了。

“真……真奇……”银叶眼里有一串热泪滚落而出,声音则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着道,“皇上你认识吧?认识你就将眼睛闭上一会儿?”

这一次,真奇反应极快,翻给银叶一个白眼,立即就将眼睛给闭上了。

站在不远处的铁叶与铜叶反应比银叶还要厉害,早已经泪流满面,不过,脸上却带着欣喜的笑容。

“真奇,你真棒!”银叶看着真奇缓缓睁开眼睛,知道自己恐怕再也不必怀疑它的能力,真奇它除了不会说话,其实沟通起来并不会比人差,“你知道皇上一般去哪些地方吗?不知道就闭眼。”

这一次,真奇的眼睛睁得眨也不眨。

银叶起身,朝着铁笼走近再走近,直到无路可走时才停下,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真奇。

真奇似乎不喜欢被她触碰,很快便避开了她的手,不过,双眼仍旧是紧紧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兑现放它出笼的承诺。

“真奇,你是雄的,从我们人的角度而言,你就是男的,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既然答应听我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反悔,否则,不光是我,还是娘娘,都不会轻易饶了你。”

“你听好了哦,待会我放你出来,你千万不能去慈宁宫寻找娘娘,现在能救娘娘的人只有皇上。你若是不想被太后的人给杀死炖肉吃,就乖乖地去找皇上。为了娘娘,切不可伤害任何人!若是——”

银叶还没交待完,真奇似乎是极其不耐烦了,已经将四只爪子轮番一遍放到了铁笼外面,看得铜叶与铁叶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

银叶盯着真奇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顾一切地相信它。

回头看了看铁叶银叶两个,以及其他站在更远处的奴才,银叶大声道,“我要开笼子了,你们要不要躲躲?”

众人齐齐摇头,方才银叶试探真奇的全过程,他们都听见了,为银叶的耐心与聪明动容,也为真奇的懂事感动,更为能拥有凉妃那样的主子而骄傲,在他们眼里,若非凉妃是个极好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关心她在意她,怎么能获取一只狼的爱心?

从太监手里接过钥匙,银叶将铁笼的锁打开,得到解脫的真奇“嗖”一下从笼子里蹿了出来,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朝着琼玉宫的大门冲去。

“真奇,等等!”银叶大喊一声。

原以为它不会听话,但真奇居然还是乖乖地煞住了脚步,回头朝着银叶看来。

银叶大步朝着真奇跑去,掏出巾帕想要擦一擦他带血的嘴,但想了想,还是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让那些想阻止它的人看到他满嘴是血,会不会误认为它已经咬过人或者吃过人?

收好巾帕,银叶俯身拍了拍真奇的脊背,“真奇,稍安勿躁,听我安排。”

此刻已经到了午膳的时辰,因为琼玉宫的人没有人再坚持出去,显得极为安份,原先守在琼玉宫外的人走掉了一大半去吃午膳,而此刻守在门外的是两个身怀武艺的太监,已经提前用过午膳。

虽然天寒地冻的天气,但那两个吃得太饱的太监竟靠着墙壁打起盹来。

银叶跟真奇躲在一棵树后,小声道,“真奇,你动静小点冲出去,最好别让他们发现你,若是发现你,你就张开嘴吓他们一吓,想必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真奇虽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动作,却没有立即冲出去,貌似认真地观察着那两个打盹的太监。

在两个太监闭眼与睁眼之中,真奇找到了两人几乎同时闭眼的空档,“咻”一下地蹿了出去。

眨眼的时间,两个太监睁开眼,什么异常也没发现,继续一闭一睁地打盹起来。

银叶探出头,一颗心提了起来,紧盯着真奇飞跑的身影,还好还好,真奇果然听话,果真没有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跑去。

铜叶与铁叶跟在后头双手合十,闭上眼为真凉祈福,但愿真奇马到成功,哦不对,该说狼到成功才对。

太后自以为只要控制住了琼玉宫的人,真凉受惩的事就不会被打扰,只是她前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一只真奇,因为她从来都不会相信那些传言,譬如一条狼能通人性之类。

不像真姨娘还有吃斋念佛的喜好,太后从来不信鬼神,她只信她自己,是以,她不可能相信一只畜牲能跟人进行深入沟通,对她而言,那是瞎扯蛋的事。

真奇的鼻子很是灵敏,对于特定的几人,或者说它感兴致的人,它能牢牢记祝蝴们的气味,譬如南宫烈。

皇宫很大,以致于真奇需要疯狂激烈的奔跑才能到达所有准备去碰运气的地方,皇宫又很小,疯跑的嘴上带血的真奇吓倒了大片大片的路人,好在真奇没有停留在任何人的身边,是以大多数人只能呆傻地停留在对它的后怕之中。

仿佛寻过千山万水,当真奇最终停留在御书房门外,恶狠狠地盯着两个守门的侍卫,似乎想将他们一口吞的时候,两个新调来的侍卫忘记拿出抵御的武器,一时间也忘记了身为侍卫的职责,而是近乎屁滚尿流地跑进御书房,不顾一切地去打扰南宫烈道,“皇……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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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扶着墙

望着两个冒冒失失的侍卫,南宫烈蹙眉,这两人是大白天见鬼了?

饶是如此,南宫烈也没有生出惩罚他们的心思,更没有生出不想理会的心思,隐隐地,他想要亲自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地觉得那件事对他而言很重要。

只是不悦地瞪了两人一眼,南宫烈什么话也没说,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两个侍卫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职责,拼死拦祝蝴道,“皇上,危险!”

危险?危险还不出去护驾,倒跑进来躲藏?

南宫烈又冷冷地瞪了二人一眼,示意他们赶紧让开。

“皇、皇上……”两个侍卫哆哆嗦嗦地指着外边嘴边带血的真奇,异口同声道,“皇上,有狼!有狼!”

南宫烈已经看见了真奇的身影,瞥见它那副嘴边带血的狼狈模样,凤眸一沉,不受自控地,平静的心斗转而下。

恰好焦公公从外头神色严峻地跑进来,南宫烈便不等焦公公开口,冷然道,“这两人谁安排当值的,赏他五十大板,降职。”

两个侍卫愣了半饷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跟着焦公公出了御书房,管教他们的侍卫头领要吃板子降职了,他们肯定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焦公公同情地望了二人一眼,所有想说的话都生生咽了下去。

这两人也实在够倒霉的,虽然已受训多日,但进宫却没几日,孤陋寡闻的,侍卫头领大概又漏于交待,是以从未耳闻皇宫中有豺狼肆意奔走之事,这才突然吓破了胆,虽然情有可原,可护驾不力,皇上没有当面严惩已算格外开恩。

真奇看见南宫烈从御书房走出,立即“呜嗷”一声,朝着他飞奔而去。

立时,四个暗卫从天而降,全部执剑挡在了南宫烈的身前。

暗卫与平常侍卫的自身素质本就悬殊,可两个吓傻的侍卫亲眼看见四个暗卫以身犯险、临危不惧,也难免更加惭愧,先是眼睛瞪得极大,继而没脸见人似的低下头,或许他们应该主动问皇上讨要五十大板,若不然,不光他们肯定前途堪忧,甚至在这些暗卫面前,只能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姿态。

若问这四个暗卫怕不怕真奇,答案肯定是怕的,但是,职责当前,容不得他们为自身的安危考虑。

若再问这四个暗卫敢不敢擅自伤害真奇,答案则是不敢。

是以,没有皇上的命令或允许,他们宁可被真奇伤害,也要身先士卒地挡住真奇,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便得保证皇上的安然无恙。

没有一个暗卫因为恐惧而颤抖,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退下。”南宫烈很快作出了决断,果断地挥了挥手。

四个暗卫立即为真奇退开一条道路,却仍旧不甚放心地紧盯着它,生怕它兽性大发时对皇上不利。

真奇目中无人地跑至南宫烈身前,仰头对着他似乎是极为不满地“呜嗷”一声,继而转身跑开一段,又停下来望着南宫烈“呜嗷”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睛虽然盛满冷意,却满含期待。

南宫烈有些不适应地一怔,眸光则不安地一闪,随即,反应极快地疾步跟上真奇。

真奇的意思他已经看懂了,它是想让他跟着它走。

南宫烈一边疾步跟着真奇,一边剑眉紧蹙着暗忖,这畜生喜欢与真凉寸步不离,今日独自来找他,且嘴上带血,难道真凉出事了?

一想到真凉出事,甚至身上的任何部位可能会流出鲜血,南宫烈的心一沉到底,脸色瞬间极为阴鸷难看。

真奇与南宫烈的举动对他们本身而言,很是正常,可对那些不知情者而言,却极为古怪。

一只凶猛的豺狼在皇宫里几步一回头地狂奔,间或嚎叫,而万众敬仰的皇上紧跟着豺狼,神色冷冽严峻,仿佛赶着去杀人,又仿佛赶着去救人,而皇上后头,混合着一群面色担忧的侍卫与太监。

真奇大概是谨记着真凉和银叶交待过的话,一到慈宁宫外,便停下了脚步没有进去,而是径直朝着哭得一脸是泪的金叶跑去。

金叶哭了已经有一个多时辰,起先是眼圈发红,接着便是眼眶含泪,再接着便是开始大串大串地掉眼泪,越掉越汹涌。

因为体力不支,她只能蹲在地上扶着树干继续哭着,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人,什么都帮不了凉妃,既没有办法冲进慈宁宫去替凉妃顶罪之类,又没办法离开慈宁宫的围墙外去搬救兵。

慈宁宫的太监一出来守着她时,她便已经明白,银叶此去能请来皇上的可能性极小极小,是以她在近乎绝望地在这里不停地哭泣。

直到身边蹭上了毛茸茸的东西,金叶才暂时停止了哭泣。

意外看到真奇的身影,金叶真是又惊又喜,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它,她记着是她亲自把真奇关进了铁笼里,这会儿它怎么会逃出来的?

身边传来“噗通”一声的声响,看守着他的太监突然跪倒在地,朝着来人喊道,“皇——”

不等太监完全发声,南宫烈已经做了让太监噤声的手势。

金叶朝着来人望去,也立即跪倒在地,“皇上,请你救救娘娘……”

尽管南宫烈的脸色十分难看,但金叶为了凉妃的安危,不顾一切地说道,“皇上,娘娘因为上次替三王爷量体裁衣以及剪掉长发的事,被太后娘娘罚跪,已经跪了有三个多时辰了,还不准吃喝。皇上,娘娘体弱,求皇上救救娘娘!”

南宫烈袖筒下的手缓缓握成拳,对自己所听到的内容愤懑不已,他这个母后真是……

说他低估了她疼爱皇弟的程度好呢,还是说她低估了她睚眦必报的心眼好呢?

“起来吧,跟朕一起进去看看。”瞥见守着金叶的太监悄悄地挪着膝盖欲溜进慈宁宫通风报信,南宫烈冷哼一声道,“你就在这儿守着真奇,若是真奇有何闪失,拿你命是问。”

那太监低垂着的头快要磕到地上,偷眼望向真奇的眸光,转瞬间充满必死的绝望。

“是,皇上。”金叶脸上带着破涕的微笑,忙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走两步,就发现真奇紧跟在自己后面。

“真奇,你忘了娘娘跟你说过的话了?慈宁宫不能进去!你乖好不好,就在这儿等着。”若非惦记着真凉曾经说过的话,金叶真想故意将真奇给带进去,那么,方才一直守着她的太监就可以受到皇上的严惩。

真奇像是听懂了金叶的话,止住了脚步,却是满脸不悦地瞪着金叶。

金叶见真奇嘴上带血,迅速从身上掏出自己的巾帕,又迅速地在真奇的嘴边擦了擦,在南宫烈跨进慈宁宫的时候,对着真奇安抚性地笑了笑,快步追了上去。

真奇待两人身影不见,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太监走去。

太监见真奇恶狠狠地靠近,一副想要吃掉他的模样,原本想要拼命地爬起来,可最终却因为恐惧而浑身乏力,只能从跪着的姿势变成了坐在地上的姿势。

真奇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近太监,最后眼神落在太监的小腿上。

太监眼睁睁地看着真奇朝着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真奇不改神色地咬住太监的小腿,牙齿欲用力之时,却像是嫌他脏似的,突然收回了嘴,继而改用全部的脚从他身上缓缓地踩了过去,没有其他人看见,真奇在太监身上究竟踩了几遍,若用无数遍来形容,实在不算错。

南宫烈踏进慈宁宫的身影落入奴才们的眼中时,立即引来大片的惊恐之色,不过他们的惊恐之色跟上回见到真奇时的惊恐之色完全不同,他们对南宫烈的出现充满惊恐,一是本身就对他充满敬畏的恐惧,二来,因为他们知道无论皇上如何敬重太后娘娘,可若是知道了太后娘娘正在对他最近盛宠的女人实施惩罚,龙颜必定是要大怒的,尤其是,他们已经清楚地看到了皇上脸上已经大怒的龙颜。

那些出现在眼皮子底下的人,南宫烈统统快速地一记冷言如厉风般狠狠扫去,制止他们出声或有其他行动。

南宫烈回首朝着金叶看了一眼,金叶立即默契地明白皇上想要问她什么,大着胆子跑到南宫烈前面带路,将他带到凉妃正在罚跪的地方去。

真凉从早晨跪起,这会儿已经过了未时,真真是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唇瓣干涩毫无血色,肚皮已经没了打鸣的力气,膝盖呢,已经感觉不到是不舒服还是疼痛不已,只明白膝盖已经麻木地根本动弹不得,一动便感觉好像半截腿就要不属于自己了。

但饶是如此,真凉既没有哭,也没有感到绝望,她一直咬牙坚持着。

她是个敢作敢当之人,既然犯了错便会勇于承担,不过,她只承受到合理的程度,她已经想过了,她顶多再多跪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太后还是没有出现,也没有下令让她回去,她便自己站起来走回去,谁怕谁?

到时候即便是扶着墙,她也要回去琼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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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抱在怀里

南宫烈越是接近真凉正在受惩的大殿,浑身所散发出的寒气便越是浓烈,在那些心虚的奴才眼里,那寒气堪比杀气,所有被他扫过一眼的人不是即将受到严惩,便是直接丢命。

甚至,那些明明可以去向太后通风报信的奴才,谁也没敢立即去通风报信。

其实,当真奇将自己带到了通往慈宁宫的必经之路上时,南宫烈已经料到了,究竟是谁在欺负真凉。

当金叶跪倒在他跟前诉说时,他很是庆幸,没有听到从慈宁宫里传来的凄惨的声音,也没有闻到任何因为滥用私刑而传出来的血腥味道。

后宫禁止滥用私刑,但罚跪确实算不上私刑。

只是,即便是程度最轻的惩罚,在南宫烈看来,也实属不该。

若是前两日他跟皇弟没有跟母后求情,母后今日这般惩罚真凉,一切也就罢了,可是,他与皇弟皆为真凉求过情,母后当时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答应不会找真凉的任何麻烦。

虽然母后出尔反尔不是第一次,他有些习惯了,但这一次,他实在是难以容忍。

站在紧闭的大殿门外,金叶不敢推开门,只站在边上等着南宫烈亲自推开,但一颗心却不比琼玉宫的任何人不着急。

南宫烈站在大殿门外停住步伐,胸腔里压抑着的怒火濒临奔溃的边缘,而他的呼吸不自觉地粗重,心跳更是不断地加速着。

作为行为举止妥帖的皇上,他知道自己本该动作优雅地推门进去,可不知怎地,一股全新的怒气从脚底下凭空冒了上来,逼得他手臂还未来得及抬起,一脚已经踹向了大门。

砰——

大殿的门发出一声巨响,着实差点把真凉的魂魄给吓飞。

金叶与南宫烈又哪里知道,真凉已经难受地快要坚持不下去,是以正在全神贯注地背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南宫烈将门猛然踹开的时候,可怜她正凝神背诵到“我欲乘风归去”,微微回过神来的时候,真凉觉得自己确实要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活生生给吓死,直接乘风归去了。

从直觉上而言,真凉不以为进来的是太后或者太后的人,为了看清来人是谁,真凉便不得不回首侧身去看。

谁知,膝盖微微顺带着一转一扯,痛得她一张脸紧紧皱在一起不说,还毫无形象地尖叫一声,“啊——”

见真凉身板挺直地跪着,南宫烈还是暗暗地吁了一口气,他最怕的是,无人照看她已经昏死在地上。

可一听到她明显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尖叫声,南宫烈的心猛地一抽,抽得窒,抽得紧,抽得痛。

未作他想,也根本不会意识到让她呼痛的人就是自己,南宫烈快步走到真凉身旁,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蹲下了身子,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这一生,跪过的次数实在不多,但饶是如此,他也能体会长跪在地且不给吃喝的结果会是多少惨烈。

只是,他只知道真凉的膝盖会痛得走不动路,却忽略了她是不能轻易触碰的。

“啊——啊——该死的你——”跪着的膝盖突被拉直又弯曲,痛得真凉差点哭爹喊娘,丝毫没领会到南宫烈的好心,直接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副想要将他砍死的模样,怒吼道,“痛——痛死了——南宫烈你混账——你故意的是不是——痛——啊——你们母子俩都不是好人——啊——啊——”

皮儿连着血肉,血肉连着骨,骨头连着筋,痛得失去理智的时候,真凉便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抱着自己的人的身份,更忘记了自己该遵守的礼数,痛得撕心裂肺时,她只会看不顺眼谁便骂谁,以此派遣浑身难以承受的不适与疼痛。

站在门外的奴才都听见了真凉的话,吓得谁也不敢吭声,暗忖凉妃肯定完了,彻底完了,皇上好心将她抱起,她却竟敢辱骂皇上,这个恃宠生娇的女人,不识好歹的丑女人!完了!

也许,下一刻皇上就会对凉妃失去了怜悯与心疼之心,从而对太后的所作所为充满感激,慨叹这个女人教训得是,教训得好。

一帮奴才皆等着皇上将凉妃无情地扔在地上,或者下令将她直接送进冷宫处置,可是,皇上只是俊眉微微一蹙,并没有做出他们预想之中的任何行动。

其实南宫烈将真凉抱在怀里迅速站起的时候就有些后悔将她就这么抱了起来,他很是诧异,怎么瞬间的功夫她已经在他的臂弯里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这后宫有哪个女人被他这般紧张地抱在怀里过?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既然不合常理,南宫烈便准备将她赶紧放下,可手还未作松动,她却开始发怒,对着他破口大骂。

奇怪的是,听她恶狠狠地痛骂自己,南宫烈心里竟然没有生出半点气愤,反而,感觉到她的身子因为膝盖的疼痛而剧烈的颤动,双手居然放弃了松开她放下她的打算。

他不禁安慰自己道,他抱着她,不但是看在姨娘的面子上,而且是为了替母后赎罪,是以,他还是将她抱到底吧。

真凉身上所感受到的剧痛一阵又一阵的传来,时而长时而短,时而轻时而重,简直不甚其烦!

紧紧闭着眼睛,真凉将脸蜷缩在南宫烈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呼气,换靠这种方式排解疼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在别人看来有多亲昵有多依赖又有多么得前所未有。

终有人在南宫烈走进大殿的时候去通知了太后,太后阴沉着脸赶过来,气呼呼地挡住南宫烈的去路道,“皇上,放下她!”

原先她只是看凉妃极其不顺眼,可自从南宫羽被凉妃剪掉了长发之后,她便恨透了这个女人,若是上天允许,她真想让凉妃跪上三天三夜,甚至跪死了之#糊才不怕任何后果。

既然她对凉妃的惩罚已经开始了,并且进行得非常好,她自然不允许谁来破坏,哪怕这个人是皇上!

她实在是想不通,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问题,怎么会把皇上引来?她这个儿子可从来不会突发起来地来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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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放我下来

虽然与太后几乎面对面,但南宫烈却没有朝她看去,深邃的眸光只定定地落在真凉的身上,冷冷道,“敢问母后,朕为何不能带走朕的皇妃?”

这话问得太后几欲噎住,仿佛明摆着在斥责她管辖了不该管辖之人。

太后定了定心神,理直气壮道,“凉妃对哀家不敬,哀家不过是让她稍跪一会儿而已,皇上犯得着这般动怒么?”

真凉浑身无力地朝着太后白了一眼,她这几个时辰跪下来也能称为稍跪?分明是长跪不起好不好?

南宫烈抱着真凉朝着门口走去,直接越过太后,直至站到太后的背后,这才停住脚步,以一种背对背的姿态启口道,“皇弟两日前已向母后求过情放过凉妃,母后既已亲口答应,怎么才过两日,就如此出尔反尔?”

因为真凉在场,南宫烈刻意没有提自己也替真凉向太后求情的事,一来,他觉得他的作用对太后而言并不大,二来,他并不想让真凉知道他对她的半点关心。

南宫烈避己不谈的行为并没有使太后感到奇怪,因为在她的心里,确实跟南宫烈所想的一样,小儿子南宫羽的话才能真正起作用。

只是这一次,她这两个儿子同时为一个女人向她求情,她嘴上虽然答应了,可行动上并没有答应,也就是说,她食言了。

“母后,鉴于你只是让凉妃不吃不喝地罚跪,朕就当委屈了凉妃,不跟你作计较,但是,类似的事,尤其是发生在凉妃身上的事,朕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发生。”

南宫烈这些话冷冽如冰,铿锵有力,没有人敢在他说话的时候朝着他看去,只是真凉清楚地看到了他的面部神情,那是一张阴鸷到没有一个部位没有被隐忍的怒气所侵蚀的脸庞,虽然仍旧不改俊逸,却让见者内心生寒、颤抖不已。

“……”南宫烈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指责自己的不是,太后气得张大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儿子虽然对她有诸多不满,可无论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皆从未这般言辞犀利、态度冷硬地待过她,而她的面子第一次在人前丢尽,罪魁祸首竟是那个该被千刀万剐的丑女!

南宫烈抱着真凉稳步下了大殿的台阶,一步一步地仍旧没有回头,声音却又沉又冷地响起道,“母后惩罚凉妃之前怎么不事先想想,皇弟若是知晓这件事,会有如何的反应?依照他的性子,他对母后,会跟朕一样,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么?”

“……”太后好不容易闭上的嘴顷刻又张得极大,但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太后心中的愤懑与不甘暂且搁下,脑袋里盘旋的全是小儿子南宫羽那正直不阿的俊逸脸庞,皇上这话说得着实没错,若是南宫羽知晓这件事,一定会对她这个母后极其失望,言辞恐怕比皇上还要激烈,甚至会做出什么偏激的行为,譬如,以后进宫的次数会越来越少,甚至即便是进宫了也故意不来看她……

虽然对凉妃的厌恶与痛恨因此更加深重,但是,太后对今日的行为,还是涌起了相当大的悔意,她应该狠狠地惩罚凉妃,但是,不应该惩罚得这般直接,弄得人尽皆知不说,更有可能伤害了儿子的心,真是吃力不讨好的一件错事。

慈宁宫外,除了恢复欢快的真奇,没有人敢紧跟着南宫烈前行,因为谁也没脸去打扰皇上与凉妃堂而皇之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亲近!

对于那些长居宫中的人而言,他们这绝对是第一次看到皇上与他的女人在白天如此贴近!

在这之前,皇上与后宫的女人,从来没有在人前表现过亲密的举止,哪怕是简单的牵手、依偎、搂抱之类。

众人皆以为,这不过是皇上性情内敛的缘故,不愿意在人前与女人表现亲昵,影响他冷峻孤傲的做派,就是晚上,也必须熄灯不准交谈,是以谁也没有想到,或者说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改变长久以来的习惯,并且,第一个让皇上改变性情特殊对待的女人,居然是新进宫不久的丑女!

真凉微微闭着眼,安安静静地躺在南宫烈宽厚的怀抱之中,每当他的脚步略有变化的时候,她都会皱起眉头忍痛,可渐渐地,她发现南宫烈颀长的身躯依旧挺拔,只是脚步变化的幅度越来越小,是以,从膝盖传来的疼痛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小。

缓缓睁开眼睛,真凉朝着南宫烈感激地看去,眸光直接而坦率,只是,南宫烈明明能轻易地感受到她的眸光,却目视着前方没有低头回看她哪怕一眼。

真凉眨了眨眼,盯着南宫烈如雕刻过般的精致下巴,心中不由地慨叹,这男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他明明有心细的一面,却故意不想让她知道,可惜,她已经感受到了,他为了使她膝盖少受一些苦,是以非但步伐越来越稳健,而且,抱着她的手臂尽量保持一动不动。

微微地抿了抿干-涩的唇,真凉侧过脸朝着外边望去,想到南宫烈在慈宁宫对太后所说的话,冰冷了半天的心觉得很是温暖,这还真是第一次,在他说着特别难听的话的时候,她听起来却觉得极为动听爽快。

方才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是以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隐忍的愤怒以及对她诚心的维护,虽然他应该是因为她的爹娘而护着她,但是,在她孤单与痛楚的时候,他像是一阵解救她的风及时地出现了,并且勇敢地将她带离了那个她很有可能会任性闯祸的地方。

真是不敢想象,若是南宫烈没有到来,若是一个时辰过去,膝盖已经跪伤的她究竟能不能扶着墙离开慈宁宫,究竟又会惹得太后如何得看她不顺眼,甚至带给她更大的惩罚……

她不得不承认,正是由于他的降临,避免了她冲动不讲礼节地无视太后的权威而任性离去,避免了她与太后直接产生冲突,避免了她的膝盖伤得更重……

正是由于他的降临,让她突然领悟到,在这个皇宫,除了琼玉宫那些对她忠心耿耿的人,还有一个更强大的人能够保护她,使得她免于被伤害或迫害。

也正是由于他的降临,让她意外地发现,南宫烈并不是那种愚孝之人,他与太后的关系,并没有南宫羽跟太后的关系那般亲近和谐。

不经意地望到路边那大片大片诱人的积雪,真凉干涸的嘴唇不由地更加干涸,喉咙里就像是突然冒起了黑烟,仿佛若是再不立即补充水分,她就要被口腔里的火烧渴而亡。

对于实在是难以忍受之事,真凉只能厚着脸皮选择不再忍受,望着南宫烈坚毅的下巴,轻声道,“皇上,麻烦放我下来。”

抿唇的幅度极小,她只是感到嘴唇干涸,可一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大概是被南宫烈抱着在外面风吹日晒的缘故,早就丧失血色的嘴唇随着她过大的动作而蠕动,几条血丝毫不客气地从她干裂的唇瓣上绽开,即便她看不到,也能感受到那场景的残酷与惊心。

南宫烈一俯首,看到的便是真凉的嘴唇绽开血丝的刹那,立时,他的喉咙一紧,双臂一僵,心中沉闷得不行。

很多人说他狠辣无情,他以为他这是遗传自母后,可今日,他却觉得,他的狠辣远远及不上母后。

望着那几条血丝越越绽越大,南宫烈心中竟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与冲动,想要用他的口水去直接滋润她那双凄惨无比的唇瓣,给她水分,给她温暖,直至血丝愈合、唇瓣恢复往日的柔嫩嫣红,这才松开。

但这样的念头也就一闪即逝,南宫烈自觉这个念头实在是难以启齿,俊脸微僵地撇开眼,满嘴不屑地对着真凉道,“你这个样子走得了么?”

别说走了,就是站一站,恐怕也是站不住的。

南宫烈实在是不擅长表达对女人的关心,是以这话听在真凉的耳朵里,明明就是在嘲讽她没用,仿佛在施舍他对她的怜悯。

屈辱上心,真凉对南宫烈的排斥感立即恢复甚至更甚,方才对他的感激顷刻荡然无存,不顾唇瓣撕扯的疼痛,咬牙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南宫烈不依不顺,真凉便恶狠狠地瞪着他,嘴里不断地重复这四个字,对于干渴至极的人而言,所有能解渴的东西都能够暂时战胜一切虚浮,而她也不可能忍受哪怕片刻的时间到琼玉宫再喝水。

当然,真凉不会傻到在南宫烈的怀里拼命挣扎,就是微微地挣扎,她都没有使出,因为她不会拿自己已经疼痛不已的膝盖开玩笑,是以,只能小小地牺牲一下已经裂开的嘴唇了。

眼看着真凉的唇瓣像是要被血丝蔓延直至渗出鲜血全部染红,南宫烈实在是不知她为何这般坚持着下地,只当是她极度厌恶他抱着她,心中的恼怒不由地愈来愈多,但最终还是在血丝的强烈刺激下,俯身将她轻轻放下。

说是放下,其实不是简单地一下,而是南宫烈估摸着真凉双足已经着力在地的时候,这才颇为不放心地松开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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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傻不傻

真凉当然知道,无论南宫烈如何放下自己,都会牵扯到她的膝盖,引起又一阵疼痛,是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她没有想到,南宫烈会这般仔细地将她缓缓放下,将她立地时所能遭受到的必然疼痛降低到了最小值。

心中的异样与动容一闪而过,真凉的心更多地被那些白花花的积雪给吸引,双脚一经站稳,真凉觉得自己就如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强忍着膝盖上痉挛般的疼痛,朝着距离最近的那片积雪狂奔而去。

可惜,只跨了一步的距离,她便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过猛而遭受到了极其剧烈的疼痛。

自然而然地,她在膝盖一颤一抖之后,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前扑倒。

南宫烈没有想到她会那般急切地朝着雪地扑去,在她倾身的刹那,他便伸出了双臂想要及时将她扶住,但是,一想到她那恶狠狠命令自己的凶悍模样,想到她视他若洪水猛兽的眼神,便抿直了双唇,狠心地将双臂生生收回,并且暗骂她的不自量力,摔倒活该!

只是,南宫烈望着真凉毫无悬念地栽倒到地上,心里既没有该有的幸灾乐祸,又没有对她太过强烈的愤恨,最多的却是他难以自控的心疼。

这种对女人生出的心疼让南宫烈极为排斥与不解,俊脸黑沉沉地,撇开眼不去看摔倒在地的女人。

一阵剧烈的疼痛过后,真凉望着积雪距离自己只有两三步之遥,安慰自己既然已经疼过那般厉害了,所以千万不能让之前的白疼掉。

为了解渴,为了积雪,真凉忍受着膝盖的剧痛,咬牙朝着前方不远的积雪爬去。

对健康之人而言,爬到积雪处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可对膝盖受损的真凉而言,宛如上刀山下火海般艰难。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手终于能顺利地抓到雪了。

够到的刹那,真凉长叹一口气,表示自己的费尽艰辛与开怀。

也正是由于她这声昭示着雀跃的叹息声,将南宫烈撇开的眸光吸引回来。

于是,在南宫烈震惊又恍然大悟的神情中,真凉旁若无人地将抓到的第一把雪,一把硬邦邦的雪塞进了嘴里,吃得那个香脆与滋味!

此时此刻的真凉,模样与举止确实十分狼狈,可是,她不在意,也没有心思去在意,久渴之人只想解渴而已。

已经过了两日的雪没有下雪当日的松软与新鲜,可吃在真凉干涸已久的嘴里,却极为甘甜。

她曾经也吃过雪,是以记得雪花的滋味,可是,那些最为新鲜的雪花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次这般甘甜,简直能甘甜到骨髓缝里。

真凉也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那些被困已久的人为了能够存活下去,为什么竟然能够忍受喝自己的尿水,甚至喝他人的血水……

待在嘴里融化的雪水滋润了喉咙、口腔与双唇,真凉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将她救出水火之地的男人。

抬起头望向一脸冷然的南宫烈,回想方才她对他过于激动的反应,真凉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心救她出慈宁宫,她倒好,为了吃几口雪水解渴,居然对他那般凶悍,蛮不讲理。

她为什么就没有跟他直接讲明呢?也许,她是觉得若即便跟他直接讲明,他也是不会允许她喝雪水的吧?

好丢人,好丢人呀!

真凉觉得此刻的氛围实在是尴尬,是在是丢荆糊的脸面,幸好,她的脸上还戴着面具,能够遮掩她的窘迫。

为了表示她的歉意,真凉就这么坐在地上,对着南宫烈灿然一笑。

立时,南宫烈原本懊恼的眼神一炙,虽然在面具的遮掩下,最能体现真凉心情的主要是那双美眸,可是,那纯真的笑容从美眸中流泻出来,足矣!

那灿烂的、明媚的甚至是俏皮的笑容,仿佛能够融化所有的积雪与冰冻。

此时此刻,面对此情此景,南宫烈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原先的愤怒一扫而空。

只是,他似乎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即便情绪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脸上的神情依旧肃杀冷峻,是以,真凉看不到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只能展现在心里。

南宫烈开怀的原因,当然不是真凉对他灿然一笑那般简单,而是他突然发现,原来真凉着急着从他身上下去,并不是讨厌他的拥抱,而只是迫切地想要去依靠雪水解渴。

对于真凉这般毫无耐心且不讲清洁的行为,南宫烈没有半点的责怪,反而,她越是表现得这般急切,他越是感到自责与无奈,当然,还有不受他控制的心疼。

想到母后的残酷,南宫烈薄唇抿得更紧,这么多年下来,他该习惯她的残忍与无情,因为她终究是他的亲娘,没有什么配与不配,只是,若是她再一次伤害到真凉,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受下去?

此刻想来,肯定是不能的。

思忖间,南宫烈眼见着真凉抓起第二把雪往嘴里塞,俊脸一沉的同时,快步上前,一把打掉她手里的雪,冷冷道,“尉迟真凉,你傻不傻?”

无论是他还是真凉都发现,在他生气的时候,喜欢连名带姓地叫她。

在南宫烈看来,真凉已经吃了一把积雪解决了燃眉之急,他已经慷慨地谅解了,但是,已经过了两天的雪水毕竟不干净,是以她就不能忍一忍,等回到了琼玉宫,想吃什么便有什么?

她这副干渴的样子若是被姨娘看到,姨娘会不会认为他狠狠地虐垈到了她?

“远水救不了近火,既已吃了第一口,再吃一口又何妨?”真凉想的可与南宫烈完全不一样,不是一个思路,是以她一边噘嘴抗议着,一边换了另一只手悄悄地朝着雪堆挪去,他越是不让她吃,她偏要吃,气死他!

好吧,真凉也发现自己对南宫烈的感觉阴晴不定,方才还对他充满感激不好意思,这会儿又因为想到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是以连带他一起给讨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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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含情脉脉

真凉哪里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全都落进了男人的眼里,南宫烈一边随时准备打掉她即将递至嘴边的雪,一边冷声道,“好,你就在此慢慢享用,朕这就让琼玉宫的厨子出宫探亲,看这积雪几日内应该不会消融干净,是以你也用不着厨子准备晚膳,更不必烧什么热水,全让这积雪解决你的口渴与温饱。”

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烈背过身准备离去,真凉赶紧果断地扔掉手上的雪,喊道,“喂,皇上,臣妾错了,不吃雪了。”

这男人实在有够毒的,真凉知道,他说得出绝对做得到,这皇宫既然是他的地盘,她若是再不识好歹地对他服服软,恐怕接下来几日,非但是她,还要连累整个琼玉宫的人以雪水果腹了。

害人害己的事,她还是不想做的。

南宫烈脚步停下,回头看着真凉,眼神幽幽,口吻充满嘲讽,“怎么,方才还吃得香甜,这会儿怎么又不想吃了?”

真凉脸颊微红,低声道,“臣妾突然想到,积雪很脏,怕闹肚子疼,而且,这会儿肚子好像是有些微微疼起来了。”

闻言,南宫烈冷哼一声,摆出一副不想再搭理他的倨傲姿态。

真凉望了望南宫烈颀长孤冷的背影,又迅速地朝着四周望了望,方才还跟着她的金叶等人,连带真奇,全都不见了踪影,许是认定南宫烈会把她抱回琼玉宫,是以她们都先行回去各自的祝葫了。

想到自己方才坚持下地且吃雪的行径惹怒了南宫烈,真凉生怕他挥一挥衣袖冷然离去,是以及时出声道,“皇上你能不能……”

其实吧,真凉真想说皇上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把我继续抱回琼玉宫?

因为此刻她饥与渴交迫,膝盖又痛得厉害,实在不宜自行行走,或者说,她就是想逞强走,都没法子走,除非她试着爬回去。

而若是她能咬牙坚挺地爬回路途并不近的琼玉宫,非但她的膝盖要彻底报废,甚至连手与手臂之类都得伤痕累累。

只是,当真凉偶尔一低头瞥到自己身上因为吃雪而沾上的湿哒哒的泥巴,便只能将即将出口的话给生生地咽回去,换一番新的请求道,“能不能麻烦皇上,叫个侍卫或者太监把臣妾……抱回去?”

真凉原先是想说背回去的,可想到若是用背的方式,她的膝盖会因为受到碰撞而疼痛不已,是以便将背字及时改成了抱字。

危机时刻,她又是开放的现代人出身,哪里还会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只要有人愿意将她送回琼玉宫,她就谢天谢地了,况且,她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丑女,哪个男人会在抱着她的时候对她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除非是神经病吧。

南宫烈一怔,真凉断断续续的请求让他从预料之中变成了预料之外。

脊背微微一僵,南宫烈朝着真凉转过身,居高临下地冷眸望着她,口气骤冷了几度道,“你脸皮不薄,怎么不直接麻烦朕?”

真凉指了指衣裙处沾满的泥巴,无奈地摊了摊手,朝着他挑了挑眉道,“皇上乃万金之躯,臣妾这副肮脏不堪的模样,皇上敢抱么?”

她这话充满俏皮与可爱,完全是放松了姿态与南宫烈解释,同时回应他调侃她脸皮厚的说辞,并不是想激怒他,可南宫烈却还是被她给重重地激恼了,瞬间剑眉紧蹙。

这女人是怕她弄脏他的衣裳才不让他抱,获悉这点他应该释然,可一想到这女人随随便便地便打起了别的男人主意,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让要跟其他男人有肢体接触,他便又生出了一肚子的火。

若是让其他人看见有侍卫或者太监抱着她回琼玉宫,不等同于他将她打入了冷宫?

这女人真是既傻又爱沾花惹草!着实令他讨厌!

但饶是这般想象真凉,南宫烈却无法对她真正讨厌起来,非但没有弃她而去,反而一步走到她跟前,凌然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际,一只手放在她膝盖下面,用不屑一顾的口吻道,“朕连猪都抱过,岂会不敢抱区区一个泥人?”

话落,南宫烈便抱着她利落地站起了身。

“唉哟——”真凉不能自已地痛呼起来,用龇牙咧嘴形容她的面部神情毫不为过。

尽管南宫烈抱起她的动作已经很是小心,但膝盖遭到动弹,还是免不了一阵剧痛。

真凉感受不到南宫烈动作上的小心翼翼,只认定他态度冷硬、行为霸道、心胸狭隘,以为他这是故意动作粗蛮地让她感到更痛,是以气得很想大吼一声,“放我下来。”

不过,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真凉终究还是怕又惹恼了他,变得让整个琼玉宫的人皆没饭吃没水喝,是以只能将气愤暂且压下。

这死男人,竟然把她跟猪相提并论,真是可恶至极!

南宫烈又开始抱着真凉稳步行走,两人的衣裳避免不了地触碰闪开、触碰闪开,自然而然地,真凉裙摆上那些尚且湿漉漉的泥巴,皆以极快的速度飞上了南宫烈的锦袍。

南宫烈若是穿一身深色的锦袍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凑巧地穿了一身白底绣黄的锦袍,潮湿粘稠的泥巴一沾上去,便彻底毁了锦袍本身的雅致与韵味。

太后派去的两个守在琼玉宫外的太监远远地看见了南宫烈的身影,以为南宫烈只顾着看着怀里的凉妃,压根儿还没来得及看见他们,连忙抄着另一条小道溜走。

眼尾瞥到两个太监奔走的身影,南宫烈森冷一笑,这两个该死的奴才,该换换环境“磨练磨练”了。

待南宫烈抱着真凉踏入琼玉宫,一干奴才齐齐跪下,“参加皇上。”

“平身。”南宫烈似乎根本无暇看众人一眼,便抱着真凉径直朝着她的寝宫走去。

金叶与真奇确实早就绕着其他小道提前回到了琼玉宫,非但传递了来自于慈宁宫的消息,也及时跟其他人一起为真凉准备好了食物、热水以及伤药之类。

见到皇上抱着凉妃回来时,除了银叶,其他奴才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不已的神情,若非当着皇上的面,他们真想大声欢呼凉妃威武,尤其是铜叶与铁叶最为开心,因为她们都明白,皇上这可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后宫的女人走动,皇上对凉妃的这份独特的宠爱,是后宫其他女人从未享受过的,是以,她们为凉妃感到高兴,更为自己能够成为凉妃的奴才而感到自豪与荣幸。

众人满心满眼皆是喜悦,所以根本发现不了这貌似和谐温馨的场面,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假象,只有银叶敏锐地发现了真凉的异常,即便她戴着面具,也及时注意到了她憔悴的眼睛以及撕裂开的嘴唇。

银叶明白,娘娘定然是因为跪惩伤到了膝盖,甚至饥与渴到全身无力才会被皇上抱着,否则,依照娘娘讨厌皇上的程度,神情定然不会那般乖顺。

步入真凉的寝宫,南宫烈小心翼翼地放至床上,这一次,即便仍旧是撕心裂肺的痛,真凉都咬牙忍着了,没有吭出任何声音来,一来,南宫烈已经亲自送她回来,她对他除了感激实在是没有其他什么可抱怨的了,二来,她还看见了银叶眼眶里隐含着的泪水,是以,她非但咬着唇瓣没有呼痛,甚至还朝着她露出轻松的笑颜。

南宫烈眸光往下,落在真凉沾满泥巴的裙摆上,继而若有若无地扫了银叶一眼道,“给凉妃换身衣裳,准备吃喝。”

“是。”银叶垂眸,偷偷瞄了一眼南宫烈的锦袍,皇上这会儿的形象跟她之前对他的印象截然不同,他再也不是那个浑身清爽、拒人千里之外的谪仙男人,刹那间仿佛变成一个食了人间烟火的仙人,甚至,模样还很是滑稽。

而最让银叶慨叹的是,这个传说中极爱干净,容不得半点肮脏在身的男人,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上的泥巴。

虽然或许在南宫烈的眼里,真凉的当务之急是换一身衣裳,但银叶明白,娘娘心中的当务之急,而是水与食物。

于是,银叶没有立即去准备衣裳,而是问真凉道,“娘娘,厨房为你准备了各种膳食,娘娘想吃哪一类?”

闻言,想到那些热气腾腾的美食,真凉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肚皮快要饿瘪了,立即两眼放光道,“既然都准备了,全都拿来好了!”

说完这句话,真凉的脸颊微微泛红,慨叹自己是不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情结?若是此刻站在床前的男人是方霖,她肯定不好意思说这种话,而是会娇羞地说什么“随便”之类的场面话,而不会这般不顾形象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完全不像个大家闺秀。

南宫烈则嘴角微搐,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猪了,他这辈子抱过的猪不就是她么?

银叶忍笑地点了点头,道,“银叶这就去准备。”

走到寝宫外,银叶让金叶进去替真凉找一身衣裳换上,便匆匆叫上铁叶与铜叶等人奔去了厨房。

金叶不知道替真凉换衣裳是皇上的吩咐,踮着步子走了一段,便不好意思地退了回来。

寝宫里就凉妃与皇上两人,两人一个躺着一个站着,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亲密的举止,但是,他们正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着,她实在不好意思进去打扰,于是决定等会儿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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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给你一个意思

金叶眼里的含情脉脉,在真凉与南宫烈之间,实则不过是两双冷眼相看,仿若毫无半点情意。

真凉对上南宫烈深邃冷冽的眸光,撇开眼之后,发现自银叶离开后,这寝宫中竟然就剩下他们两人。

虽然在南宫烈眼里,她已经侍寝了许多次,两人的关系已经亲密无间,但她知道,她不是银叶,她与南宫烈之间的关系清清白白。

一种难言的尴尬感顿生,真凉念及南宫烈今日对自己的好,实事求是地感激道,“谢皇上。”

南宫烈是聪明人,虽然她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相信他能够明白她的心意。

对于真凉突然的道谢,南宫烈颇为意外,这女人不是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么?这会儿居然这般心平气和地跟他道谢,并且诚意昭昭?今日的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的?

虽然没有明显领谢的意思,南宫烈对真凉的不满却不自觉地减少许多,情不自禁地转变了倨傲的态度,沉声道,“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若是想吃宫外的东西,可以让小影子出宫去买。”

“啊?”真凉也是大感意外,这男人怎么突然态度如此友善?难道是她跟他道了一声谢的功劳?

南宫烈看着傻愣起来的真凉,越发觉得这女人越看越傻,越看越能惹人生气。

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承认他这是在宠爱她,在关心她。

是以,未免她误会自己,他当即解释道,“你别多想,算朕欠你的。”

真凉所有的猜测顷刻化为乌有,心中恍然,看来这男人是因为太后惩罚自己,他作为儿子,对她心中有愧呢。

念及自己之前还因为他是太后的亲生儿子而迁怒过他,真凉觉得自己很是不好意思。

不经意地瞥见南宫烈被自己沾脏的那一大片的锦袍,真凉眸光闪了闪,指着他弄脏的锦袍道,“皇上,你这衣——”

其实真凉是想朝南宫烈道个歉的,可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道歉,是以便这样胡乱开了口却没有了合适的下文。

南宫烈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被她给蹭脏的事,低头看了看那被污染的衣裳,俊眉便紧紧地蹙了起来,心中异样地感慨万千。

想他南宫烈是何等爱干净的人,今天居然为了这个女人,一反常态地不顾自己的整洁,甚至还能容忍泥巴在自己身上待留这么久也不去处理。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世道变了?

“怎么?”既然身上的赃污被真凉给提起,南宫烈也便不会无视,是以决定跟她好好地计较一番。

真凉对上南宫烈似乎极为不悦与责怪的眸光,更为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明明想要说些道歉的话,脫口而出的竟是,“臣妾可没让皇上抱,是皇上自己抱的,皇上若要怪罪,可不能怪罪臣妾。”

南宫烈眸光一沉,这女人,倒是脫罪脫得干净,不过,他岂会便宜她?

“依你的意思,朕该怪罪自己?”

真凉干咳一声,“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南宫烈紧步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真凉紧紧地闭着嘴巴,不想再说什么错话了,只能垂眸不语。

“那朕就给你一个明确的意思。”想到真凉这般容易便破坏了他的习惯与规矩,南宫烈心中火起,越看真凉越觉得她可恨,一时间突然厉声道,“朕这件衣裳待会儿会派人送过来,等你能走的时候,亲自把朕的衣裳给洗干净。”

似乎只有这般惩罚这个女人,南宫烈觉得才能排解他对她的各种恼恨。

“……”真凉愣住了,这男人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地欺负她么,不过,嘴上答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完全可以让其他人给他洗的,“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亲自洗干净的。”

南宫烈大概是看穿了真凉想要找替身给他洗衣裳的事,添加一句道,“等你准备洗衣裳的时候,派人过来通知焦公公一声,焦公公会派个人来监督你。”

真凉:“……”

她真想破口大骂一句:南宫烈,你能再不信任我一些吗?

不过,她确实是该不被他信任的,不是吗?

南宫烈离开没有多久,太医便紧跟着来了,再然后,独属于御膳房的精美膳食也送来了,甚至,还有一些进贡的新奇水果也被送到了真凉的眼前。

除了太医是皇上派来的,其他的,都是皇上赏的。

真凉第一次感觉到皇恩浩荡,虽然被阴险的太后惩罚了一顿,可事后却有她儿子前来弥补赎罪,这滋味,先苦后甜,倒也不错。

但若是让她选择,或者问她值不值得,她肯定还是觉得不值,宁可不要这皇恩浩荡,也不要跪伤了膝盖,开裂了嘴唇。

生活从来就没有这么多假设,真凉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心情舒畅地招呼着大家一起享受膳食与水果。

只可惜,正当真凉与几个丫头一边啃着一边研究着哪种奇异水果最好吃的时候,焦公公亲自送来了南宫烈的锦袍。

虽然沾着泥巴的那大片衣料没有直接显现出来,但真凉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南宫烈之前穿的那条白底绣黄的锦袍,而当她愣愣地看着那条锦袍折叠齐整地放在托盘上反应过来时,欢乐地啃着水果的她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她以为南宫烈是开玩笑的,是故意找出这种说法来气气她的,想他一个皇上,有固定的人群给他洗衣裳,无论是洗衣的手法还是洗衣剂之类,都很是讲究,不能随便一洗的,否则,很容易将他的衣裳洗坏。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认真的,这男人,这皇上,认真起来的时候简直——猪狗不如啊!

真凉真是越想越气,她可没求他抱她,是他自己主动要抱的,况且,她还提醒过她身上有泥巴的事实,要求侍卫或者太监来抱她呢。

不过,洗衣裳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她更不会让他抓住让别人代劳的把柄,第二日见有太阳出来,她便不顾膝盖的疼痛,先派人通知了焦公公,等焦公公派来的小太监一道,便亲自将他的衣裳给洗得干干净净。

小太监只是奉命而来,跟其他琼玉宫的人一样,也不知道凉妃为何要亲自给皇上洗衣裳的个中缘故,是以真凉辛勤忙碌的背后,是一群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帮忙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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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开恩

待真凉晾晒好了南宫烈的锦袍,银叶上前站到身旁,问道,“娘娘,你这几日算是葵水期,皇上自然不会翻你的牌,你说,待你葵水期一过,依照如今皇上疼宠你的姿态,会不会继续让你侍寝?”

真凉拍了拍有些湿漉的手,淡淡地瞥了银叶一眼,道,“银叶,想必你心里也清楚,他对我好,尤其是让我侍寝,主要原因并不是我本身,而是我的爹娘。如今他让我侍寝的目的已经达到,即让其他人都忌惮我的存在,对我有所尊重,如此,他非傻子,怎么还会放着后宫那么多美人不顾,频繁惠顾我一个丑女呢?”

一想到南宫烈还要跟后宫那么多女人翻云覆雨,真凉好不容易对他积累起来的好感又荡然无存,再次慨叹她从来没有真正侍寝过。

望向一直充当自己侍寝替身的银叶,真凉眸光一沉,问道,“银叶,你问我这话的意思,是还在期待继续侍寝么?”

银叶暗叹真凉的火眼金睛,微微一笑道,“娘娘难道不觉得,在娘娘来葵水之前,皇上夜夜让娘娘侍寝,其中也有银叶的功劳?虽然在皇上的眼里,娘娘长得貌丑,可是,黑咕隆咚的时候,大家都是各凭本事的事嘛。”

真凉耳根一红,半饷说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这其中也有银叶的功劳,若不然,南宫烈不会夜夜奋战至五更才舍得离开,但是,因为她一直觉得对不住银叶,是以故意忽略她在其中的存在,没想到,听银叶的口吻,似乎对替她侍寝成功的事很是自豪。

“银叶,你就这么想跟皇上……”

银叶摆出一副既忧伤又凤尘的姿态,眯缝起美眸,幽幽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寞寂孤独、空虚惆怅轮番侵饶,若是有具男人的躯体进来填补,那感觉就能一扫而空,倍感充实,即便享受的时刻短暂,总比没有来得好。”

自从银叶替自己侍寝之后,真凉便发现,这个丫头在自己面前有很多露骨的话都敢说,虽然她喜欢听银叶的真话,可同时却为她感到心情沉重与难过。

就譬如此刻,银叶这话虽然听起来充满了轻佻随便,但真凉感觉得到,银叶是有难以排解的愁绪,是以才找到了这么一个依靠男人来排解愁绪的途径。

“银叶,你别这么说,我相信,将来你一定能遇见一个情投意合的男子,你该为他好好爱惜自己。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让你替我侍寝。你我一起爱惜自己,好吗?”

闻言,银叶凄然一笑,眸光放至遥远的天际道,“娘娘说笑了,我早已没了像娘娘这般冰清玉洁的身子,何谈情与爱呢?若是有个男人愿意要我娶我,那也不过是留恋我的身子而已。天下大多数的男子都是负心薄情,当年在姬院的时候,我就看透了。是以娘娘有资格追求的情与爱,我从不奢求。”

“银叶,这世上有些事,并非你不去奢求,它就不会来到你身旁,我深信,你会拥有幸福。”

“谢娘娘吉言。”银叶美眸湿润,继而笑道,“银叶明白娘娘的心思,不过,若是将来娘娘还是避免不了侍寝的机会,一定还是让银叶替你。一次也是替,十次也是替,银叶不希望,自己最终白白地给娘娘当了替身,落得个银叶与娘娘皆给皇上侍寝过的结局。除非有一个原因,银叶从此再不当娘娘的替身。”

闻言,真凉好奇道,“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你甘愿不当替身?”

银叶盯着南宫烈的锦袍道,“很简单呐,除非娘娘爱上了皇上,跟其他后宫的娘娘一般,死心塌地地爱上了皇上,娘娘,你说是不是这样?”

真凉的心咯噔一下,这个理由确实实在,不过,她不认为这个理由会成真。

“万花丛中过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爱上的。”生怕银叶也不小心陷了进去,真凉叮嘱,“银叶,你也不要爱上这样的男人,将来会受苦的。”

银叶苦苦一笑,“娘娘放心,在我失去雏子身的那夜起,我就丢失了爱,是以,我的心再也不会受伤。”

虽然不能完全体味到银叶内心深处的忧伤,但真凉还是为她感到特别难过,不禁握祝糊的手,默默无语。

两人各有心思地沉默着,小影子拎着一个保温的食盒兴致勃勃地冲了过来,道,“娘娘,奴才终于把酸梅鸭买回来了!快来尝尝!”

瞥见那个装着酸梅呀的食盒,真凉喜上眉梢,“好,我肚子正饿了,赶紧尝尝看。”

昨日南宫烈承诺过的话,真凉既然听见了,便不会白白浪费掉,是以今日一早便打听了一番京城最新的美味佳肴,最后被新推出的酸梅鸭给吸引,差了小影子出宫去买。

酸梅鸭是京城翠园酒楼新近推出的一个菜品,其酸甜可口、滑而不腻的口感几乎得到了所有品尝者的青睐,这名声也便很快传到了宫里,后宫的绝大多数嫔妃都尝过了酸梅鸭的味道,也是对其赞不绝口,闻之便能口舌生津,甚至,皇后前阵子出宫,好像就是奔着酸梅鸭去的。

恰恰真凉生平最爱的肉食便是鸭子,有时候甚至能够达到“无鸭不欢”的境界,别的肉食餐餐吃会厌倦,偏偏唯有鸭子从来吃不厌,无论食材是取自鸭子的肉身还是内脏,无论是哪种烧法,她都爱不释手。

如今,或许是凑巧或许是天意,让她听说了从未尝试过的酸梅鸭,真凉自然对其馋涎欲滴,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只是要吃这酸梅鸭可着实不容易,翠园酒楼专做酸梅鸭的厨子叫亚先知,独具无人匹敌的秘方,不管老板如何苦求,每日最多只做一百只鸭子,做完了便回家,谁也拦不住,是以酸梅鸭的价格越来越高不说,还须排队,而排队了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小影子出去有四五个时辰了,能够买回来一只鸭子,已算是不虚此行。

小影子一边小心地将鸭子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道,“奴才听那些排队的人说,酸梅鸭最好趁热吃,像这般冷的冬天,最好一刻钟内吃完,否则,美味便会大失,奴才已经快马加鞭了,可还是费了一个多时辰。”

真凉赶紧尝了尝,果然,鸭肉已经快要变凉,肉质也变得稍显僵硬,但好在嚼在嘴里的滋味还是难以言说得美味。

不由地,真凉动了出宫的念头。

因为她非常明白,像这种新鲜烹饪的肉食,趁热吃是最好的,若是待冷却了再加热,肯定影响最初的口感。

而每个人的心中或许总有一两种钟爱的食物,当求之不得时,胃里仿佛爬满了馋虫,搅得人浑身不舒服,必须亲自得到才能将那些馋虫驱赶而走,真凉便是如此,她觉得自己若是不能身临其境地尝到酸梅鸭最好的风味,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在酸梅鸭的勾惑与折磨下,第二日真凉便特意起了个大早,因为四个贴身的宫女都还没醒,她便让小影子捧着南宫烈那件已经晒干的衣裳,陪着她前往南宫烈所住的寝殿——九龙殿。

两人动身的时候,天还未亮透,是以她要赶在他早朝之前跟他提个出宫的请求,并且得到他的准许。

南宫烈正在奴才的伺候下洗漱,焦公公笑眯眯地走进来禀告,“皇上,凉妃娘娘亲自过来归还洗好晾干的衣裳。”

闻言,南宫烈拿锦帕擦脸的动作一顿,实在是奇怪,这女人怎么可能起这么早?他怎么有种即将被她算计的感觉?

南宫烈昨夜因为批阅奏折很晚才睡,睡眠质量也不是很好,这会儿没什么心情见人,尤其是他的寝殿从未进过那些被他册封过的女人,是以他不想因为那个经常让他行为失常的女人而再次破例,害了她也害了他自己。

“衣裳留下,人可以走了。”南宫烈丢下一句骤冷的话,便恢复了手上擦脸的动作。

焦公公忍笑道,“老奴也是将类似的意思传达给了凉妃,可是,凉妃娘娘手,皇上的衣裳事关重大,她要等皇上亲自出去验收合格了,才能放心离开。”

南宫烈将手上的锦帕丢入水盆之中,俊脸微沉,看来,他猜得没错,这女人果然是有事找他。

接过小太监递上来的漱口茶水,南宫烈将水杯端至唇边,道,“让她至外殿等着。”

焦公公一愣,随即应允一声,面露诧异地退下,他以为皇上会格外开恩地去殿外见凉妃,谁知,皇上却让凉妃去外殿等候。

虽然凉妃跟其他嫔妃一样,没有机会进来皇上所住的内殿,可这也是第一次允许嫔妃进了外殿等候。

真凉很快便捧着托盘进了外殿,睁大眼睛东张西望的时候,南宫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冷面冷声道,“还有何事?”

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了几次,真凉借此排解掉被他猛吓一跳的不适,继而转过身,也跟着他开门见山道,“皇上,臣妾想吃热腾腾的酸梅鸭,是以想打扮成太监或者宫女的模样出去一趟,请皇上恩准?”

“不行。”南宫烈凤眸凛冽地望着真凉,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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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梦里千百度

真凉自然懂得,后宫的女人若非皇上携带或有其他重大事件,是万万不能随意出宫的,况且,恐怕鲜少有人能够相信或者认可她出宫一趟,只为那酸甜可口的酸梅鸭?除非她是被皇上给宠上天了。

一句话,这宫里头的人想要出宫,全在南宫烈的一念之间,他说准,你便可以出去,他说不准,无论你搬出什么理由,都不可能出去得了。

南宫烈这般干脆无情地拒绝她出宫其实也在真凉的意料之中,但她绝不会为了酸梅鸭而轻言放弃。

关键时刻,真凉只能搬出真姨娘道,“唉,我娘虽然对我管教极严,但从不在吃的方面亏待我,若是我娘知道我想吃新鲜的酸梅鸭,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接我出宫去的,但是,我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女儿,不会把这种小小的要求告诉给她知道,让她给皇上为难。不过,皇上,你就不能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让我出宫一次?就一次?”

狡猾的女人!居然还懂得拿她娘做挡箭牌,姨娘若是听见,恐怕能气白了脸。

南宫烈冷哼一声道,“正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朕才不准许你出宫,在你进宫前,姨娘便对朕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让你拿任何理由哄骗朕准你出宫,说你一出宫便铁定会出逃,尉迟真凉,你说朕该相信姨娘还是该相信你?”

真凉有一种瞬间被两个人抽打了耳光的感觉,扪心自问,她确实想逃离皇宫,但是,她既然已经逃过几次,并且惨烈地失败了,短时间内,她还真没有动过逃离皇宫的心思,不是死心了,而是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她是不会趁着区区一次出宫的机会就幼稚地出逃的,免得葬送了将来无数次的出宫出逃机会。

这一次,她确实是奔着酸梅鸭而去,可应该相信她的人却压根儿不信呢。

强忍住憋屈的感觉,真凉举高一条手臂,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皇上,臣妾发誓,只为酸梅鸭子,绝不出逃。”

南宫烈却仍旧是半点没有信她的意思,无情无义地扔下三个字道,“朕不信。”

这可真是一片对鸭子的赤诚之心惨遭枉付!

真凉咬了咬唇,忽而用娇羞的声音撒娇道,“皇上,臣妾已经贵为皇妃,身心皆是你的了,怎么可能犯傻出逃?皇上难道不知,臣妾非但舍不得这荣华富贵,更不能没有皇上?”

这话虚假得不但真凉想要作呕,就连南宫烈都想狂吐。

南宫烈轻蔑地扫了扫真凉微垂着的头道,“这么说,你打算一辈子留在宫里了?”

恶心既然已经起了头,不妨进行到底,真凉满脸坚定道,“当然,除非是皇上不要臣妾了,否则,臣妾生是皇宫的人,死是皇宫的鬼,只要皇上看得起,势必一辈子尽心竭力地能服侍皇上。”

南宫烈冷声问道,“包括为朕生儿育女?”

“咳咳。”真凉忍不住干咳一声,据银叶说,这男人每次跟她欢好之后,都会在她的关键穴位处按压,迫使她无法受到孕,既如此,这会儿他还提生儿育女做什么?好像他有多期待她为他生儿育女似的,真虚伪!

真凉咬了咬唇,垂眸娇羞道,“只要皇上喜欢,只要臣妾有能力,皇上想要几个,臣妾便给皇上生几个。”

话落,真凉在心里立即说道,生几个?啊呸,生个屁还差不多。

满嘴假话,还能油腔滑调,这女人真是多才多艺!南宫烈鄙夷地下逐客令道,“回去,出宫的事想也别想。”

闻言,真凉气极,好不容易说出那些恶心自己的假话,这会儿却全成了废话,她很不甘心。

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真凉睁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瞪着南宫烈,无论他走到哪里,她便一声不吭地跟至哪里。

不知不觉,她已经跟进了南宫烈的内殿,又从内殿跟出了外殿,而南宫烈被她跟得心里发寒、烦躁不堪,一时也没有察觉出异常。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他极为享受被她像条跟屁虫般跟随着的姿态,只是他自己觉察不到罢了。

走着走着,南宫烈耳边突然回荡起某男欲求不满的声音,“皇上,你不是说本月都翻她的牌么?这个月还剩几天,你再不翻她的牌,属下准备离宫出走,玩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南宫烈转身,凤眸阴寒,斜睨着真凉道,“回去,朕今晚翻你的牌。”

这算是他莫大的补偿么?娘的,谁稀罕你翻牌?

使劲地挥去银叶那张纠结复杂的俏脸,真凉故意挤出一个狂喜的笑容,继而又言辞落寞道,“皇上的好意臣妾只能心领了,因为臣妾的葵水正旺,尚未离开。”

没有道一声告退,真凉便一改方才的娇羞谄媚,姿态冷傲地离开,没人发现,她的眼圈微微泛红。

她应该想到的,一旦进了宫,想要出宫去吃顿鸭子也会很困难,但等她真正面临的时候,感受到的失败却像是利剑刺穿她的心。

这个皇宫,果然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太不自由。

而南宫烈被真凉“葵水正旺”四个字震得脑门发寒,他从未见过女人的葵水,但也知晓那葵水是怎么回事,葵水属阴,对男人而言乃污秽之物,可偏偏到了真凉的嘴里,倒好像成了护身的金贵之物。

这整个皇宫,或许只有她,对于侍寝是处于排斥与抗拒的态度的,而正是她的这种态度,让他觉得特别没脸,特别恼恨不平。

他有多干净她虽然不知道,但试过之后难道还不知道?

但是,扪心自问,他真的想拿她试么?她值得他试么?

真凉怏怏不乐地离开了九龙殿,迎面却看见了南宫羽的身影。

真凉本以为南宫羽会戴顶帽子遮掩自己被她剪成的短发,没想他就顶着那一头利落的短发,在宫里宫外肆意行走,的确跟传说中一样,是个洒脫不羁之人。

自以为他是去见南宫烈,但南宫羽一看见她,便眸光大亮地迎上来道,“原来你在这儿。”

这迫切欣喜的口气,这珍视的神情,让真凉一阵晃神,有一种她就是他梦里寻了千百度的女人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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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狗贼

小影子在南宫羽的眼神示意下静悄悄地远避,真凉望着器宇轩昂的南宫羽,略微讶异道,“三王爷找我?”

南宫羽欣喜雀跃的神情瞬间转为愧疚,在她面前举止严谨地双手一拱,像个豪迈的江湖侠客道,“兔儿,前日之事,我代母后向你致歉。”

望着南宫羽那小心翼翼的紧张姿态,想是怕她因为太后而疏远掉他,真凉微微一笑道,“太后是太后,你是你,虽然你们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但我还不至于会青白不分地因为她而生你气,是以代她致歉的事便免了吧。”

前日之事,真凉早因南宫烈那些维护她的行为举止而释怀,虽然不可能因此对太后产生好感,但对太后的气早已经散掉了。

对于厌恶之人,越是在乎,越容易受气,而越是不在乎,越不容易受气。

不过,对于昨晚才获悉此事的南宫羽而言,愤懑的心绪一时实在难以平静,尤其是听到真凉这宽容大方的态度,相较于他母后知错不悔改的姿态,他的心一半是热,一半是凉,是以对前日之事仍旧耿耿于怀。

“母后实在过分,枉我那般信任,她却出尔反尔欺负与你,甚至千方百计让人封闭消息,想要阻挠我知晓此事,实在是可气!兔儿,母后若是再敢找你麻烦,我便再也……”

不等南宫羽说完,真凉便打断他道,“三王爷,不必这样,她毕竟是你母后,况且那日,我擅自剪掉你的头发、为你设计衣裳的事确实是有错在先。”

虽然真凉没有当过母亲,但也可以感同身受地想象一番,两个儿子皆为一个女人跟自己唱反调,那感觉肯定很糟糕,是以真凉不愿意因为前日之事而再生事端。

“若追根溯源,考虑不周的是我,有错的也我,是我不该不袒露自己的身份。”南宫羽一脸纠结道,“但是,到现在我也不后悔那日的决定,只是没想到会牵累到你,让你白白受了委屈与伤害。”

继而,南宫羽望向真凉的膝盖道,“你的腿没事吧?”

真凉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跪一跪罢了,若是跪一跪就有事,这皇宫里得有多少人走不了路?”

望着丝毫不与母后计较的真凉,南宫羽内心反而更为愧疚,盯着她还未完全愈合的唇瓣道,“我真想也在母后面前不吃不喝地跪上几个时辰,不,我练过武,底子比你好,理该加倍成几十个时辰才显公平。”

真凉哑然失笑,这南宫羽真是孩子气,不过却实在可爱,跟太后完全不是同一种人,她完全相信,在这个假设上她只须稍微怂恿几句,南宫羽应该会真的在太后面前跪上十几个时辰。

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若是南宫羽在太后面前跪上十几个时辰,太后该有多心疼,定然是眼泪婆娑着,同时,对她更要恨到骨子里去。

好在,真凉还是心存善念,只会在脑袋里想象一下太后的凄惨,而不会真的利用她的儿子去报复她。

为了转移掉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真凉笑盈盈地望着南宫羽一身正常的衣装,调侃道,“咦,今日你怎么没穿我送你的衣裳?是不是被太多人笑话,没脸穿了?”

话虽如此,真凉心里明白,南宫羽就跟他那日所说的一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为他设计的衣裳,也没有怪怨或后悔过她为他剪掉长发。

一提到那身西装,南宫羽的俊脸上露出了既懊恼又愤恨的神情,并且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口吻道,“兔儿,我实在对不住你。”

真凉不解,“怎么?”

南宫羽深深地呼吸一番,道,“那身珍贵的衣裳,不知道被哪个该死的狗贼给偷走了!”

“啊?被偷走了?真的假的?”真凉极为诧异,“羽王府也会进小偷?”

南宫羽摆出一副想否认却难以否认的惭愧神情,道,“是,虽然守卫森严……哎,倒还是第一次进小偷。”

真凉忍笑道,“那小偷还偷了别的什么东西没有?”

她以为,小偷一定是为了偷其他金银珠宝之类,那身西服定然是顺手牵羊顺走的。

谁知,南宫羽却道,“除了那身衣裳,那狗贼没有偷其他的东西。”

南宫羽心里清楚,那狗贼显然是直奔那身衣裳而去,否则,怎么会放着他房间里那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不碰不偷?实在是越想越可恨!

真凉瞪大了眼睛,不由地更为诧异,“奇怪,那奇装异服也有人偷?偷去做什么呢?”

南宫羽毫不感到奇怪,懊恼道,“定然是有人嫉妒本王穿得好看,偷回去自己试穿。”

闻言,真凉“噗嗤”一笑,她认为,在这个异世,恐怕除了南宫羽,再没有人会欣赏她所设计的那身不正宗的西服了。

不过,虽然真凉对于南宫羽的这番认定无法恭维,但为了报答他对西服的赏识之恩,还是安慰他道,“算了,别伤心了,改天我请铁叶她们再做一身送你可好?”

“真的?”

真凉瞪他一眼,“假的。”

南宫羽面露一种能期待失而复得到的狂喜,“谢谢兔儿,什么时候做好了,派人来通知我一声,我立即进宫来取。”

真凉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望着真凉方才走过来的方向,南宫羽凝眉问道,“方才我见你愁眉不展,是不是去九龙殿找皇兄,被他们赶出来了?兔儿,你别往心里去,进不去很正常,因为九龙殿从来都不准嫔妃进去,就是收拾伺候、打扫整理也一律是侍卫与太监的事,偶尔才会有几个老嬷嬷进去。”

真凉撇了撇嘴,心中疑惑,却没有辩驳任何,按理南宫羽肯定不会欺骗她,可是方才在九龙殿,她明明对着南宫烈跟前跟后地几乎走遍了呀?

南宫羽见真凉闷声不语,以为她还在为见不到皇兄而伤神,是以自告奋勇道,“要不我带你过去,你先躲起来,待皇兄出来了,你再跳出来吓他一跳?”

这主意出的……实在是幼稚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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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被掳

真凉咧嘴笑道,“其实我已经见到他了,不过却被他无情地拒绝了我出宫的请求。”

“出宫啊。”南宫羽兴致勃勃地问道,“你想出去做什么?回家?”

真凉摇了摇头,“若是我说我只是想出宫去吃酸梅鸭,你是相信我呢,还是笑话我呢?”

这个问题,好像无论怎么回答都是相信她呢。

南宫羽决定直接用行动回答。

“出宫不一定非要通过皇兄,我带你出去,你可愿意赏脸?”

真凉的头点得如捣蒜,“愿意!多谢三王爷成全!”

当她离开九龙殿的时候,满心丧气,没想到碰见一个南宫羽,前方便变得一片光明,这真是太喜剧了!

两个无所畏惧、不考虑后果的人一旦同谋,所向便能披靡。

真凉跟小影子回到琼玉宫时,几个丫头刚刚起身不久,都还没发现她不在寝宫之内,见到她跟小影子从外头进来,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想了想,真凉只叫过银叶悄悄跟她说了出宫的事,银叶听着真凉的计划,立即笑呵呵地下去准备了。

早膳准备完毕,真凉望着桌上的各式玲珑吃食,拿起筷子又缓缓放下,最后取了一个苹果咬了一口道,“今日本宫要在寝宫里足不出户地待个一天一夜,除了苹果,其他东西一律不吃,在这里,就数银叶心肠最硬适合监督,是以本宫只留银叶在寝宫作陪,同以苹果果腹。这件事就如此说定,大家无须异议,明日天亮之前,谁也别来打扰,本宫谁也不见。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事只管在门外说一声便可,本宫全听得见,但绝对不会应声。”

候在一旁的几个丫头震惊不已,尤其是金叶与铜叶,异口同声道,“娘娘这是何故?”

真凉站了起来,两手捏了捏自己的腰,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这几日本宫胖了不少,是以本宫准备闭门静坐瘦身一日,而银叶也嫌自己太胖,也有瘦身的愿望,是以我们一起。”

金叶忍不住质疑道,“娘娘何胖之有?银叶更别说了,这琼玉宫还有比她更瘦的人么?”

银叶横了金叶一眼,“胖不胖我自己最清楚,你们赶紧去洗苹果,八个差不多。”

其实银叶明白娘娘的心思,不是娘娘只信任她银叶,而是不希望太多的人趟出宫这趟浑水,一旦出了事,全部都得担罪,倒不如越少人担罪越好。

其他三个丫头见真凉默许了银叶的命令,虽然仍是满心疑惑,但还是乖乖去洗苹果了,两个人一天只吃八个苹果,就是给她们八百个,她们都不乐意,何况才八个?

动身前,真凉先将真奇哄到笼子里去,将它锁好之后,交待了金叶几声,这才返回寝宫。

按照真凉的要求,银叶已经弄来了两条崭新的太监服,比较符合她们两人的尺寸,见真凉关好门扉,便朝着她做了一个万事俱备的手势。

没有多久,铁叶与铜叶端着两大盘苹果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置放在桌上。

真凉与银叶动作快速地将太监服用棉被盖好,走到桌前一看,差点捧腹大笑。

铁叶与铜叶两个丫头大概是怕她们两个饿死,竟然准备了将近二十个苹果,她们就是三天三夜不吃饭只吃苹果,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真凉看了艰难忍笑的银牙一眼,一本正经道,“够了,你们下去吧,好好照顾真奇,而且,我闭门瘦身这件事,切莫传播出去。”

“娘娘放心。”

待两个丫头离开,银叶便迅速将门反锁,继而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脫掉身上最外层的衣裙,换上太监服。

很快,两个新鲜出炉的太监便诞生了,一个脸上遮着黑布,一个粉面含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地笑得欢快。

紧接着,真凉拿出南宫羽画给她的地图与钥匙,找到了寝宫里的暗道,打开锁眼,与银叶一起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皇宫里每个宫殿都布有此类暗道,通往皇宫北郊的一块广阔草场,这是南宫烈的创举,防止各个宫殿因为意外灾祸(主要是火灾)而无处可逃,这些暗道没有大事时是不能开通的,并且草场的出口处日夜有侍卫守候,是以由不得任何人乱来。

而真凉刚进宫来不久,还未来得及被告知暗道之事,是以找寻暗道还费了点功夫。

而南宫羽早在真凉回琼玉宫的时候,便将草场处的侍卫作了一定的调换,让那些愿意听命自己的人守着草场,其实留在皇宫里守卫的侍卫最不愿意待的地方便是草场,因为常年下来,几乎是没有什么事发生,是以他们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而一旦轮到调岗的机会,没有一个不是欢天喜地。

同时,南宫羽还动作利落地命令人备好了出宫的马车,待真凉二人通过暗道到达草场,立即便能上了马车。

顺利出宫之后,南宫羽坐至车厢外边且戴上帽子遮掩短发免得引人注目,真凉与银叶则在车厢内迅速换上南宫羽让人备好的男装,因为两人为了瘦身之计,还未吃过早膳,受大街上热闹的人事一刺激,肚子里的馋虫趁机作乱,便感觉饿得前胸贴了后背,两眼饿慌慌了。

马车最后在翠园酒楼前停下,三个年轻男子相继下车,其中一个戴着虎相面具,姿态飘逸,极具神秘,另外两个一个俊逸雅致,一个俊俏凤流,瞬间引人注目。

走进翠园酒楼,真凉细心地发现,卖酸梅鸭的窗口并没有排队的人群,更没有闻到酸梅鸭那醉人的香味,便问了闲散的小二道,“小二哥,今日不卖酸梅鸭么?”

此时已经过了早膳的时辰,除了一些住店的客人,翠园酒楼里走动的客人不多,显得极为安静。

小二起先被真凉的面具吓了一跳,但听到她清亮和煦的声音,便暂且压下恐惧,哭丧着脸道,“亚师傅今日一早便被人掳了,掌柜的说,若是亚师傅有个三长两短,酸梅鸭便也只能绝迹了。”

难怪酒楼里的生意如此清淡,若是平日,排队等酸梅鸭的人能把大堂给占去一半。

真凉沮丧极了,好不容易溜出宫,没想到竟是众里寻它千百度,那鸭却在劫匪阑珊处!

而今日被酸梅鸭伤到的人又岂是真凉一人?恐怕要成千上万呢,尤其是那些从京城外慕名而来的食客,听闻之后更是哭丧起了脸。

南宫羽见真凉露出那般失望的神情,实在是于心不忍,但也确实无可奈何,便安慰道,“京城名扬四海的美食数不胜数,不止酸梅鸭而已,别丧气,今日虽不能吃遍京城美食,但我保证能让你大饱口福。”

“是呀,娘……哦少爷,别气馁嘛!事情或许并没有小二哥说的那般糟糕,也许过几日,亚师傅便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到时候,”银叶看了满脸真诚与期待的南宫羽一眼,轻声在她耳边道,“只要有三王爷在,还怕出不了宫?”

说得也是,真凉也不是扫兴之人,在两人的安慰下,很快便振奋了精神,嚷嚷着马上就要大吃一顿,补偿心中的失落。

见真凉重展笑脸,南宫羽心弦一松,立即让小二准备了一间雅间,将翠园酒楼最出名的菜色全部点上,翠园酒楼的菜品以精致美观、风格迥样而著称,即便看上几眼,也能胃口大开。

待有菜肴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时,真凉与银叶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南宫羽因为不饿,便只喝些茶水润喉,温柔的眸光一刻也没舍得从真凉戴着面具的脸上移开。

看着两个毫不做作的女人吃得那般开心,心事重重的南宫羽暂时将各种烦恼搁下,他要跟她们一样,即便有天大的烦扰,吃得时候便尽情地吃,玩得时候便尽情地玩,留下无可事事的时候再去烦恼。

离开翠园酒楼,南宫羽又带着她们去了京城的各个游览胜地游玩。

真凉自穿越之后虽说住在京城,却还没有在京城好好玩过,对于繁华热闹的京城自然很是向往,而银叶虽然在京城待了多年,却不是被困清楼,就是感恩戴德地在尉迟将军府为奴婢,即便偶尔得空出来,也从未敢尽兴地玩过,此次出宫,二人都极为珍惜这难能可贵的机会,也对南宫羽充满了感激之情。

欢乐的时光总是显得极为短暂,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真凉这才想起应该早些回宫的事,南宫羽却丝毫不担心回宫这件事,并且提议道,“滂沱河纵贯京城,一到晚上,河道两旁便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既壮观又美丽,实在不容错过。难得出来一趟,不如明早再回去?不用担心,宫里我都已经打点好了,只要无人硬闯你的寝宫,便没人会发现异常。”

而且,他已经得到消息,皇兄今日有大批奏章需要批阅,是以没有安排任何侍寝,不过,这种敏感的话题,南宫羽不会告诉给真凉知道,免得场面尴尬,她觉得不好意思,或者认为他是在取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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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请不动

见真凉眸色极为犹豫不决,南宫羽便及时向银叶投去求救的眸光。

银叶暗暗地嘿嘿一笑,便微笑地充当南宫羽的说客道,“娘娘,滂沱河的夜景我曾匆匆看过一眼,的确壮观,要不就听三王爷的,明早回?”

其实呀,银叶除了不敢忤逆南宫羽的命令之外,还存了其他心思。

她觉得这两人一个纯真无邪,一个清俊洒脫,实在是越看越般配,便忍不住想给他们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而她呢,还是适时避开吧。

独孤羽极具感染他人情绪的本事,而银叶的蛊惑力也不小,真凉很想跟着南宫羽去看一看滂沱河的夜景,可是一想到今早南宫烈说过的“朕今晚翻你的牌”,她就有些毛骨悚然地不安,虽然她已经当面拒绝了他,可他能相信她那葵水正旺的夸张话么?万一他对女人毫无怜恤之情,不管不顾地还是翻了她的牌怎么办?

银叶认定,失忆之后的真凉绝对是个爽快之人,更不是胆小怕事之人,见她犹豫不决迟迟不肯点头,便将她拉到一个避免被南宫羽听见,也便于她们说悄悄话的地方,轻声问她还有什么顾虑。

真凉将清晨见过南宫烈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银叶,银叶一听,笑得像只已经偷到腥的猫儿,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本就打算先行回去,把你一人留在这儿,万一皇上让你侍寝,有我在,你怕什么?”

“可是,”真凉难过地蹙眉,“我不想让你再侍寝。”

银叶朝着她挑了挑眉,“难不成娘娘准备亲自侍寝了?”

闻言,真凉脸色一白,半饷说不出话。

银叶拍了拍真凉的肩膀,安慰道,“娘娘,别让我们所有的付出化为乌有,把你不乐意的事让给银叶,变成银叶乐意的事,这样不好么?况且,皇上已经比较熟悉银叶的身子,若是突然换个雏子进去,他岂能不识破?”

这话银叶说得实在不错,若是她亲自侍寝,让之前的替侍变得没有意义不说,还有可能因为被南宫烈识破而害了银叶,想了又想,真凉只能暗叹一口气道,“难为你了,银叶,希望今晚侍寝的是其他人。”

银叶点了点头,“娘娘,虽然我很喜欢替你侍寝,但我明白你的好心,是以,从今以后,只要不是万不得已,我再也不会求你向皇上争取侍寝的机会,但是,一旦挨上了,请你一定要将这种机会赐给银叶。”

望着银叶美眸闪闪发光的期待模样,真凉最终点了点头,但无论银叶的态度如何,她对银叶,永远都存着一份愧疚,不会因为她的欢喜而消失没有。

银叶朝着不远处凝神望着这边的南宫羽飞去一个放心的媚眼,确认地问道,“娘娘这是准备留下来,明早回宫了?”

真凉微笑着点了点头,回头与南宫羽相视一笑,天色已晚,既然她回不回去都避免不了让银叶侍寝,那她回去做什么?不如把滂沱河的夜景赏完了再说。

南宫羽接收到真凉肯定的笑容,一颗期待的心蹦得极高,大步走了过来,温柔地笑道,“上车吧,请。”

银叶与真凉相视一笑,继而,银叶将真凉送上了马车,望着马车缓缓驶远。

这身在外头的几人,谁也不知道琼玉宫已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即便银叶很快就能赶回,也已无济于事,哪怕真凉改变主意飞速回宫,也已经来不及。

晚膳的时候,焦公公因为忙得分身乏术,便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了琼玉宫传话,说皇上请凉妃娘娘立即去诗酒园用膳,琼玉宫的奴才听了之后个个欢天喜地,这是何等的荣耀啊,除了皇后,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有过跟皇上共进膳食的机会呢。

金叶三个一边乐呵呵地朝着真凉的寝宫跑去,一边想当然地以为,饶是凉妃再想闭门瘦身,遇见这等好事,也必然会识大体地将瘦身之事暂且搁置,缓一缓,而将与皇上共进晚膳的事放在首位,是以开门出来。

若是平常之事,金叶三人谨记真凉的嘱咐,即便担心娘娘饿坏了身子,却也不敢出声打扰,但这可是跟皇上直接相关的大事,她们便大着胆子地拍门,且大声地喊道,“娘娘,皇上请您过去诗酒园共进晚膳呢。”

可是,她们敲喊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丝毫回应,一点动静都无。

唯恐真凉与银叶一道睡着了,几个丫头继续拍门呐喊,连带将了一大通的道理,可是,寝宫里依旧毫无动静,仿佛两人已经睡沉了。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她们谁也不相信里头的两人会叫不醒,恐怕是凉妃生了她们的气,故意以不理会她们的方式责怪她们吧?

毫无办法,她们只能停止敲打与呼喊,实在是想不明白真凉的心思,皇上是整个皇宫最得罪不起的人,娘娘再想瘦身,怎么可以在这种关键时刻一意孤行地端架子呢?原本明明是好事一桩,若是不去,转眼间就能变成坏事一件。

是以,三人窃窃私语一番,琢磨着她们就是冒着被凉妃责罚的后果,也要将她请出来去赴皇上的宴。

铁叶大胆地推了推寝宫的门,想要主动走进去与凉妃对话,可却惊讶地发现,寝宫的门居然被反锁了。

等铜叶再走到窗边推窗,发现窗子也被反锁了。

三次再次面面相觑,明白凉妃恐怕是铁了心闭门瘦身,不受任何事情的打扰。

这几日相处下来,几个丫头也大体了解了凉妃的性子,虽然为人亲和,很好说话,但她一旦决定的事却坚如磐石,是以这会儿即便是她们破窗而入,也未必劝得动她去赴宴。

前来传话的小太监还在等真凉的回话,三个丫头又急又慌,最后还是铁叶做主去回了那个小太监,道,“娘娘昨晚没有睡好,此刻睡熟了,怎么喊都喊不醒,要不你先回去?”

当务之急,她们只能在跟欺君之罪擦边的地方,合理地欺瞒,满心期盼着皇上因为心疼娘娘而将此事作罢,甚至不了了之。

望着小太监不高兴的神色,铁叶满心悲戚地知道这种蹩脚的理由还不如不说,娘娘赴宴的事一定不会就此作罢。

果然,小太监离开没有多久,焦公公便沉着脸过来了,将一群奴才狠狠地训了一顿。

焦公公地位与威严极高,三个丫头万不得已时,只能一五一十地将凉妃闭门瘦身的事道出。

焦公公满脸愕然,但也量她们不敢拿这种事情撒谎,便亲自站到真凉的寝宫外边,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道理,以期能够将凉妃说动。

若是换做其他的娘娘,焦公公才懒得多管闲事,一旦惹恼了皇上,那是她们咎由自取,但是,四十几岁的莫公公从十几岁起便成了先皇的贴身太监,知晓许多连皇上都不知晓的事,也几乎认识皇上所有认识的人,而这个凉妃身份特殊,他不得不另眼相看,今日他的努力,不为凉妃,只为那个人的心愿能够达成,是以有心帮助凉妃与皇上的关系越来越好。

焦公公的口才不同于那几个小丫头,任谁听了都能动容三分,而焦公公面子极大,凉妃即便不愿去见皇上,至少应该搭理一声,可是,凉妃胆大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是死也不愿吭声。

焦公公的一颗心宛如受到了极大的摧残,但还是紧捂着去见了皇上,只求事情有其他的转机。

面对一脸冷然的南宫烈,焦公公内心汗颜,却毕恭毕敬道,“启禀皇上,凉妃娘娘嫌自己太胖,从早上起便没有进食,只以苹果果腹,并且,她将自己与丫鬟银叶关在寝宫里不肯出来,说要等明日瘦身成功了才能开门,否则前功尽弃。”

先把事实如实交待了一番,焦公公又尝试替凉妃说情道,“皇上,凉妃娘娘自小……”

似是料到了焦公公的心思,南宫烈俊脸黑沉,一挥手便阻止了焦公公继续说下去,冷哼道,“连你也请不动,她的确够能耐!朕亲自去瞧瞧,许是啃了一天的苹果,她已经修炼成精!”

完了完了!焦公公心中哀叹,疾步跟了上去,皇上虽然不能把凉妃怎么样,但是,皇上这一去,依照凉妃那率真的脾气,两人的关系会不会越来越僵?

琼玉宫的奴才满脸绝望,满心以为会等到焦公公前来传达皇上的严惩,既严惩荷凉妃又严惩他们,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过来,天色渐渐暗了,可皇上的脸比天色还要暗沉几分,仿佛一场暴风骤雨即将降临琼玉宫。

寝宫的门被反锁了,可却难不倒南宫烈,没有耐心跟其他人一样去跟里头的人对话,南宫烈先以眼神逼视跟过来的奴才退后,继而一脚朝着寝宫的门踹去。

砰——

就这么一下,牢固的门便被他轻松踹开。

南宫烈又一记眼神射向身后,凛然踏进了寝宫,谁也没敢跟进去,焦公公还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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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彩花银贼

皇上的脚步声在众人的耳畔中渐渐远去,直至听不见分毫。

寝宫里静悄悄的,没有传来他们预料之中的交谈声、指责声、怒骂声甚至是打斗声,就连杯盘落地、桌椅推翻之类嘈杂响亮声音也没有。

寝宫里面越是安静,站在外边的奴才心里越是惶恐得七上八下,一开始是担心凉妃的安危,渐渐地却莫名担心起了皇上的安危,仿佛里面住着一个有着血盆大口的魔鬼,谁进去了,便将其一口吞腹,悄无声息,在他们眼里,是不是凉妃与银叶已经遭遇不测,而现在轮到了皇上?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烈终于完好无损地缓步而出,跟进去之时的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只有焦公公看出来了,皇上的脸色比进去之前黑沉了不止百倍。

在众奴骇然的神情下,南宫烈默默地将门关好,冷声道,“就按照凉妃交待过的,谁也别进去打扰。”

眼看着皇上隐忍着喷薄的怒气离开,颀长孤寂的背影淹没在渐暗的夜色之中,众奴倒吸一口冷气,双眼发直地盯着被关上的寝宫之门,谁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如此诡异地收场?

皇上明明在生荷妃的气,并且很生气很生气,可是皇上的反应为何会是这般?让人有种凉妃已经被皇上活生生地掐死在寝宫里的感觉?

苍天,谁能替他们解释一番?否则他们彻夜难眠!

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

滂沱河的夜景在彩灯的点缀下,美得不可思议,真凉与南宫羽静静地坐在河边的一条长椅上,望着那愈远愈朦胧的彩灯光芒,仿佛心就随着那抹抹朦胧沉醉于温柔乡,怎么也看不透怎么也看不够,不知不觉中夜已极深。

真凉毕竟是南宫烈的妃子,此次出来虽然极其隐秘,但也难保有一日走漏风声,为避嫌,南宫羽不适宜让她住进羽王府,只好将滂沱河边的霓虹客栈包了下来。

送真凉进了霓虹客栈,南宫羽交待属下好生保护之后,便回了距离滂沱河并不遥远的三王府。

真凉已经在床榻上躺了很久,但许是滂沱河边的光芒隐隐地从窗子投射进来,造成客房不能完全黑暗,是以她极为不习惯,以致于怎么也睡不踏实。

好不容易睡思昏沉,感觉即将堕进一个沉睡的深渊的时候,真凉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了附近的刀剑声。

真凉想要爬起来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可手肘一撑,心里却猛地咯噔一下,她发现自己居然浑身无力#函前还具备的充沛体力不知何时被抽走得一干二净。

诧异间,真凉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飘散着诡异的香气,想是有人放了迷烟之类?

外边几声惨叫之后,刀剑声终于停了,继而是急促的脚步声临近,真凉听见南宫羽的一个属下大声问道,“公子,没事吧?”

南宫羽的侍卫当然知道她的身份,但是在宫外,一律按照南宫羽的要求,称呼她为公子。

想是外边的刺客已经被侍卫拿下,真凉原先的恐慌缓缓散去,正准备应声,告诉侍卫她好像中了迷烟时,眼前忽地出现一只肥大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紧接着,一个将她的声音模仿得有七八成像的声音对着门外的侍卫道,“没事,你们退下吧。”

外边的侍卫不疑有异,道,“刺客已经全部擒获,请公子安心休息。”

那个模仿她的声音又极为配合道,“嗯,劳烦了。”

不能怪侍卫辨别不出声音的真伪,毕竟声音隔着那么大段的距离,甚至还隔着门,也只有真凉清晰地听出来,这个假冒的声音不过是男人捏着鼻子发出的。

侍卫的脚步声离去,真凉逐渐看见,捂着嘴的男人是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就像他的手一般,肥头大耳,皮肤流油,黑黄的牙噙着一根竹签,对着她不怀好意地笑。

即便真凉身上带着菊晨光送给她的各类药粉,可是,此刻她除了仅剩下说话的力气,就连手指弯曲的力气都没了。

“你是什么人?”真凉心中恐慌,却没有将恐慌凝聚到眼睛里,反而像是临危不惧地怒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边狠狠嚼着竹签,一边抽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鄙人姓彩花,名银贼。别看长得粗鲁,对女人可是相当地温柔。今天本是休养生息的日子,没想到有人主动送钱给我彩花,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就让这世上第四百四十四个女人爱上我的如水温柔。”

起先真凉以为自己只是倒霉遇见了彩花银贼,随即却又明白,原来是有人出钱让他来摧残她,会是谁呢?

真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太后,但又隐隐觉得不是,太后再恨她也不至于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况且,太后跟两个儿子的关系刚刚恶化,在这个节骨眼上,还不至于再添一道伤疤。

若不是太后,还会有谁?她似乎跟其他人没有冤仇,也没有得罪过其他人。

当然,她也知道,这世道并不是她不仇恨谁,别人就不会来主动谋害她的,譬如她如今在皇宫貌似得宠,那些嫔妃难道不嫉恨她么?

眼看着男人手伸过来想掀开她盖着的棉被,真凉忙厉声道,“慢!动手之前,你不揭开我的面具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彩花么?”

男人却丝毫不受她的牵引,坏笑道,“姑娘,其实对男人而言,脸长得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身段好,那才是最让男人削魂之处。”

这腔调,跟以前想将她卖进艾县清楼的老林倒是如出一辙,皆是强调身段对男人的蛊惑力,不过,老林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想依靠她赚钱,而这个彩花贼眼里流银,显然是想直接轻薄欺负她。

若是可以选择,她宁可被老林之类的人控制与劫持。

男人动作粗鲁地一把掀开盖着真凉的棉被,当发现她穿戴整齐时,眸光略微失望。

但很快,男人便调整好失望的神色,银笑着将目光投放在她起伏的胸前道,“我瞧着姑娘这身段即便穿着衣裳,已是极好,待会脫了,肯定能让我兴致大大地涨,甚至欲罢不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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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暙宵

真凉身上盖着的棉被被男人抛远之后,男人并没有如饿狼般立即扑上真凉的身欺侮她,而是先饶有兴致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她的身段来。

真凉穿戴齐整的身子被他那赤果果的眼神近距离地打量,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料,哪怕没有直接触碰到,仍令她觉得别扭难堪不已,似乎男人那银邪的眸光每一寸落在哪里,哪里便会立即生出一寸鸡皮疙瘩,实在是渗人至极。

胃肠里不禁泛起一阵又一阵恶心,真凉强忍着厌恶与不适,佯装平静道,“身段真的比相貌重要?我倒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女人的相貌对男人也很是重要,譬如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总是比一张平凡的脸更能刺激男人的裕望,更能让男人感到赏心悦目、兴致有加,完美的身段再有如花的美貌,显然是锦上添花之事,是以,这位彩花大叔,试着揭开我的面具吧?或许我没有倾国倾城的绝世之貌,但我也敢好不害臊地保证,我的相貌绝对不会让你有丁点失望!”

真凉深信,只要这个中年男人揭开她的面具看到她的脸,肯定不想再继续彩花下去,因为像这种肤浅的男人,往往更容易注重事物的表面,身段再好又如何,配上倒胃口的脸蛋,谁还继续得下去?除非是……

不愿意去想那个不该去想的男人,真凉微微晃了晃头,想要撇去那些不该有的记忆,没想到,却将双眸晃得微微发湿,内心伤感不已。

“唉,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男人紧盯着真凉的面具,明明被她说动了,手痒得厉害,很想揭开她的面具瞧一瞧她究竟长得有多漂亮,但他就是咬牙不去揭开。

其实,男人也是第一次碰见一个这般临危不惧,甚至鼓励自己彩花的女子,索性实言相告道,“实在是金主有言在先,绝对不能揭开你的面具,否则我非但拿不到钱,连命也要白白丢掉。”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贴心的姑娘,不骂人不反抗还处处为我着想,”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动,配合着自己急不可耐的心,语速极快道,“姑娘,我相信你确实貌美如花,其实,你的身段已经极佳,不能看到你的相貌反而留足了神秘之感,更能刺激我的兴致,放心吧,今晚我保证能让你欲仙欲死、快乐赛神仙!”

真凉哭丧着脸,心里一阵哀嚎:神秘你吗个头啊!若是骂人反抗有效,我早把你祖宗十八代问候百遍千遍,最好还能把你剁成肉酱!

男人望见真凉眸底深处的惊恐,一边怜香惜玉般地小心脫着她的衣裳,一边轻声安抚她道,“姑娘,你别怕,别怕啊,我很温柔的,真的很温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面对兽姓已开的男人,真凉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尝试道,“彩花大叔,若是我给你比那个金主更多的钱,也能保你性命无碍地离开此处,你能不能放我一马?跟你过春肖一度,我倒是无所谓,但若是被我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狠相公知道了,非但会将我打得皮开肉绽,恐怕还会找到你把你砍得身首异处呢。”

闻言,男人的身躯小小地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咧开银邪的嘴笑道。

“姑娘,我可不是见钱眼开、忘恩负义之人,做我这一行也是讲规矩讲情面的,人家下重金给我介绍生意,我怎么能倒打一耙呢?既然已经接下了这门生意,就得有承担风险的勇气,即便明日一早就被你相公找到砍死,今晚也得遵照金主的意思,舒舒坦坦地与你疯流一回。”

况且,此时此刻,女人纯美的体香一阵又一阵地飘进男人的鼻息之中,挠得他全身亢奋,心痒难耐,已经生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纵欲气势,是以哪怕现在这女人的男人真的拿着刀剑站在门外,扬言他若是敢碰了不该碰的女人,就拿性命交换,他也是临危不惧,宁可付出性命的代价去跟眼前这女人一夜削魂的。

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疯流,他从第一次干这一行起,就深刻领会到了这个道理,若不然,他哪有干这一行的动力所在?

哪怕男人的动作再慢,真凉的男装外袍也很快被他脫离,继而,在真凉逐渐绝望的眼神中,男人银笑着将她的中衣脫下一个肩膀。

当真凉雪白的颈项与香肩裸呈在外,一时间,男人忘记了继续往下脫的动作,呆呆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头顶狂涌,浑身只疯狂地不断叫嚣着两个字——要她!

半饷之后,回过神的男人深吸一口气,眯眼深深陶醉的同时,那双咧开的唇就朝着真凉的肩膀吻下。

一股浑浊的带着酒气的温热喷薄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真凉着实感觉到了一种天崩地裂般的恶心与厌恶、伤心与绝望,在男人的唇即将碰到自己的那刻,真凉用尽全力大喊一声,“且慢!”

男人被真凉这般亢奋尖利的声音着实给吓了一跳,立即探起头来疑惑地看她,只见女人眼中含泪,即便脸上只露出五官,在夜色下也美得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他不由地想象着,这张面具下的脸究竟有多娇嫩多美好……若是能被他吻上一吻,该有多妙?

真凉呼吸已经不稳,好不容易盼来男人愿意倾听自己,却是心如死灰地咬了咬唇,声音情不自禁地带着哭腔道,“彩花大叔,你不如先杀了我吧?算我求你。”

好端端地何必寻死?男人一脸费解,“姑娘,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夜暙宵的么?我若是杀了你,如何当我的彩花银贼?”

谁跟他说好了要一夜暙宵?

真凉恨得牙痒痒,瞪着男人半饷,最终冷冷地吐出几个字道,“大叔,你可以的,因为你可以尖尸,在我死了之后尽情地尖尸,想必那感觉,也是很神秘很美妙的。”

“哈哈哈……”屋顶之上,一阵急促的轻微脚步声之后,突有忍俊不禁的朗笑声畅快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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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就是你欠我的

屋顶突如其来的笑声由男人发出,其声爽朗豁达,若天籁传音,却也蕴含了不容忽视的怒气与杀气、霸气与硬气,让心中有鬼者忍不住胆战心惊。

原本半跪于床的中年彩花男吓得浑身一颤,身子立即从床侧踉跄滑下,好不容易爬稳时,仗着自己有金主相助,底气十足,歪着脑袋望向屋顶,怒声嚣张道,“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打扰本大爷的美事?”

屋顶上的笑声辄止,继而两个字轻悠悠地如鬼魅般游荡下来,“暗三。”

暗三?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但真凉一时间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且这声音隔着屋顶,显得飘渺,她也无法准确地辨认这声音有否听过。

不过,这个名字对于中年男人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虽然,像他这种无名小辈,还没有机会见过暗三,因为一旦见过便意味着已经殒命,但是,暗三的名号与事迹,他早已如雷贯耳过。

对于暗三的各种传言,中年男人印象最深的一句便是,他最喜欢收钱杀恶贯满盈之人。

暗三就在屋顶之上,中年男人生平第一次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

尖银掳掠,无所不为,这算不算恶贯满盈?

得到准确答案之后,中年男人恋恋不舍地快速打量了真凉一番,那贪婪却不敢造次的眸光最后定定地落在她裸露的肩头,馋涎欲滴般地吞了吞口水,像是在挣扎着犹豫,自己究竟要不要为了性命而放弃即将入口的美食?

真凉撇开眼,很想动手拉过棉被把自己的肩膀给盖起来,可此时中了中年男人的迷香,哪还有抬臂的力气?

先是一个彩花银贼,后又来了一个显然能让彩花银贼吓破胆的暗三,真是前有狼后有虎,难道今晚真的是她的大劫?失却清白之身的大劫难?

在极短的时间内,中年男人得出两种设想,一是离开,或许还能保命,毕竟他还未吃到这个女人;二是留下,或许还能对这个女人一亲芳泽,只是,他敢肯定,有暗三盯着,他肯定吃不尽兴,或许还没怎么吃,就已经被他给杀死了。

感觉到屋顶的杀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中年男人立即作出了决定,朝着屋顶谄媚地喊道,“既然兄弟你喜欢这个女人,我就让给你吧,别客气。”

话落,屋顶上空传来不屑冷冽的声音,“谁是你兄弟?谁稀罕你让?”

“呵呵,告辞了。”中年男人讪笑一声之后,便软着小腿朝着来时的窗口快步跑去。

好不容易跳出窗口,他一边奔跑着一边盘算着如何既能跟金主交待,又能拿到一些报酬,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跨不过霓虹客栈的门口,便会有万箭穿心耐心地等候。

真凉无力地躺在床上,任由凉意一阵一阵地侵袭她裸呈的肩膀,同时,她努力地将自己的舌头卷起、舒展,再用牙齿扣住,如此反复。

她不想赶咬舌自尽的潮流,可她寻思着,若是待会屋顶上的男人下来,也是准备轻保糊的话,她能不能在不死的前提下咬舌自尽?不知道她的脸以及她嘴里吐出的血,能不能吓到屋顶上的男人,或者败坏他的兴致?

无论她是开明的现代人还是守旧的古人,都无法忍受被人强上的痛楚,既然不想一死了之,只能想尽办法,无所不用其极地反抗了。

就在真凉怔忪间,屋顶的男人不知从哪个入口进来,已经凛然站在她的床前。

真凉刹那间看清男人的面容,一张煞白的脸顿时绯红,难怪她听见暗三这两个字觉得耳熟,她终于记起来了,南宫烈曾经提过这两个字,那时她便推测暗三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刀疤男——三爷。

男人的冷眸对上她惊骇的双眸的刹那,一粒黑色药丸便顺手飞进了她微微开启着的双唇之间。

“呸”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真凉难得反应敏捷地用舌尖将药丸灵活地往外一顶,双唇一挤一推,整颗药便被她呸了出来,沾着她的口水掉在了地上。

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境遇下再遇见他,真凉即便知道他这颗药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吐掉了,只因为她对他心里有气,非常有气!

“白给解药不要?傻瓜!”暗三动作潇洒地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大喇喇地坐下,口中夹带着不满道,“若是我想害你,直接对你上下其手即可,没必要多塞一颗毒药!还是,你想保持这柔弱无力的感觉,让爷代替那彩花银贼对你为所欲为?”

每个人身上的骨气其实都有共同性,或者说奇怪性,有时候能屈,有时候能伸,全看对象与事情是什么,譬如真凉,她可以为了不被彩花银贼玷污而求他赐死,却不能为了一颗解药威武不屈!

想到自己冷冰冰裸呈在外的肩膀,想到左肩那块虽然没被中年男人吻到却被呼到气的地方,真凉便觉得浑身如蚂蚁爬般难受,经过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气呼呼地瞪着暗三道,“再喂一颗!”

暗三睨了一眼地上那颗被她吐掉的解药,装傻道,“捡起来喂给你?”

这男人分明是故意气她的,真凉咬牙切齿道,“换一颗!”

“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说换一颗就一颗?女人,我不欠你。”暗三将脊背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那个被他掀开一块瓦片的房顶,摆出一副不想理睬她的冷傲模样,仿佛还隐忍着极大怒气只是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真凉并不后悔自己吐掉了解药,她后悔的是自己没能摆脫被人算计的命运。

如今,这个欺负过自己的男人像个无事人般坐在自己身边,明明又救了她换一次,却故意对她不管不顾。

一时间,真凉真是百感交集,心中最多的便是恨了!恨自己毫无防备被人下了药,恨自己无法动弹任人欺负,恨这个可恶的男人对自己态度倨傲,更恨那彩花银贼即便离开了还是带给她无尽的惊骇、后怕与恶心!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汹涌迸出,真凉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哽咽着声音,对着身边的男人低吼,“就是你欠我的!就是你欠我的!就是你……这个混蛋……”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出来眼泪反而流得更凶,好像他果真欠了她无穷无荆浩的。

暗三看见她汹涌的眼泪,怔了怔,立即如坐针毡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默默地望着她半饷,最后动作麻利地掏出了另一颗解药,缓缓塞进她的嘴里。

这一次,即便真凉恨不能暴打暗三一顿,还是强忍着没有把药丸给吐出来。

因为她迫切地想要恢复力气,恢复动作上的自由。

药丸遇水即化,很快便淌入喉间,苦涩的滋味传来,真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激烈与失态,正想试着抬手擦去眼睛上的泪水,暗三已经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轻轻地吸映去了她眸里的泪水。

手帕散发着清浅好闻的药香,袅袅绕绕地钻进真凉的鼻息之中,仿佛有着安神的效用,渐渐地,她的眼泪停止了流出,就连烦躁的心也回归安宁与平静。

她想通了,她与暗三之间,除了那些暧-昧亲密的举止之外,她没有对不祝蝴什么,是以无须觉得不好意思,今日再见,她只要多多念着他又救了她一次的恩情上,便能坦然面对他了。

“那天的事你还在怪我?”泪水擦净之后,暗三便及时收走了手帕。

没有立即回答,真凉只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正朝着那块手帕望去,暗三又俯身探手将棉被拉起,妥妥地盖住了她的全身。

这个男人脸上虽然横亘着三条可怖的疤痕,人又显得霸道强势,但真凉还是从他的小动作中感受到他的细心与温柔,只可惜,这个男人全部的细心与温柔,不会给她这个女人。

但是,对于他一边在肢体上占自己的便宜,一边又不敢带自己远走高飞的事,真凉仍旧耿耿于怀,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说忘记就能忘记,既然他主动提起了以前的事,她自然要跟他计较一番。

毕竟那天,她将最大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他身上,并不是一定要让他娶她对她负责,只是想让他带走她而已,可是,他却无情地拒绝了她。

她没有体会过被背叛的滋味,是以觉得,那种满腔期望最终被拒绝的感觉,跟被背叛的感觉相比,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上男人询问的眼神,真凉气呼呼道,“不怪你怪谁?若不是你胆小如鼠,不肯带我离开,今晚我也不会睡在这里,更不会差点被……总之,都是你的错,我讨厌你!”

忽地,彩花银贼那张浮肿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不等暗三说话,真凉“啊”地尖叫一声,对着他道,“快!给我拿一块湿布过来!快点!”

暗三一愣,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惊恐尖叫,又不知道她要他拿湿布究竟何意,但还是按照她的命令去寻找湿布,那反应,那速度,那背影,好像是她最忠实的……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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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啃一口

倒水的声音哗啦啦传来,稍微冷静下来的真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与唐突。

那日是他无情地拒绝了她,但是,他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她怎么能够因此怨恨他而将他当成发泄的对象,理直气壮地命令他做这做那呢?好像他真的亏欠她很多似的。

其实,他除了不该屡次轻保糊之外,并不亏欠她的。

在真凉的记忆中,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在其他男人面前这般不善隐忍,容易大发脾气,更没有在其他男人面前任性妄为。

她也是很久之后才意识到,此刻的她不过是跟大多数女人一样,以暴躁的方式在向男人撒娇罢了。

吃下去的药丸似乎逐渐在发挥效用,真凉感觉自己的力气虽然没有全然恢复,可却已经能够撑着手肘艰难地坐起,甚至手臂也能迟钝地活动活动。

暗三以为真凉大概是想洗脸之类,是以一手端着一盆温水,一手拿着一块湿润的巾帕大步走了回来。

只是,当他看见已经从棉被中坐起的真凉之时,拿水盆的手猛烈地颤了颤。

这女人在干什么?这是在刻意沟引他么?

棉被早就滑到了她的腰际,而她仿佛故意无视那对裸呈的香肩,任由它们袒露在那里,直直地映入他的眼帘之中,刺激着他的身与心。

粉颈嫩肩,宛如新鲜剥皮的莲藕,水灵动人,尤其是,这女人正睁着一双湿润的美眸,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甚至还紧咬着唇瓣,仿佛一刻也迫不及待,而那嫣红的唇瓣被她咬得一处红一处白,竟是分外诱人遐想,有一种诱人凑近狠狠啃上一口的强烈冲动。

这个女人……哪怕脸上大部分的地方被面具遮盖,仍能散发出独特的姓感与魅力,让男人忍不住血液沸腾。

暗三明明朝着自己走来,可走到距离床畔还有一步的时候,却停下来兀自发怔,因为他的眼里没有露出彩花银贼那种银邪贪婪的光芒,是以真凉便没有往那方面想他,而是不解地催促道,“喂,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拿给我呀!”

暗三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上前一步,动作有些不自然地递上了湿润的巾帕。

真凉一拿到巾帕,便不顾巾帕早已经变凉的冷冰,使劲地往自己的左肩上狠狠地擦拭,一遍又一遍,期间还要求暗三给她换了三次水,直至把肩膀擦得通红微微发疼,仍觉得不够。

暗三除了心甘情愿地任由她差遣之外,呆呆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擦拭肩膀的动作幅度极大,以致于胸前波涛急速晃动,暗三一方面不想移开眼,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很是无-耻,人家姑娘不拘小节,根本没有引诱你的意思,你倒好,偏偏往那方面胡想?这样你跟刚才那个彩花银贼有何区别?

与此同时,暗三对真凉不断擦拭肩膀的行为实在无法理解,眼看着这女人肩膀上的皮越来越薄、越来越红,好像即将被她给她擦破流血,才忍不住一把夺回了毛巾道,“擦那么多遍干什么?不痛么?”

真凉这才清晰地感觉到肩膀火辣辣地发痛,也觉得差不多了,那中年男人留在她心里的恶心也差不多淡化了,便如实回答道,“太脏了,我想擦擦干净,谢谢你。”

“太脏?”暗三细细咀嚼,这才猛然想起,方才那个彩花银贼的嘴准备吻向她裸呈的左肩,不过若是他没有看错,就是蜻蜓点水的一碰也是没有的,因为她及时喝住了,“他好像没吻到你吧?”

真凉恶狠狠地瞪了按暗三一眼,“臭气喷到了!”

暗三一怔,随即忍不住心里欢喜,看来这个女人比他想象得还要爱惜自己,联想到刚刚她让彩花银贼尖尸时那视死如归的眼神与口气,他就觉得既好笑又感动。

这个小女人真是可爱得紧,让他心里的涟漪一阵又一阵地荡漾。

不经意地,他想到曾经强行吻她摸她的那些亲密举动,禁不住问道,“以前我吻过你之后,你也是这么使劲地擦洗自己的身子的?”

闻言,真凉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在她心里,那个彩花银贼如何能跟他比?彩花银贼并没有吻到她的身子,而他呢,她身上有哪里没有被他吻过?混账#糊若是也像今日这般擦拭着,岂不是浑身都要蜕层皮?

真凉恨恨地白了暗三一眼,故意媚声道,“三爷如何能跟他比呢?你们显然是不一样的。”

这话说得很是中听,暗三正洋洋自得时,却又听真凉道,“一个是蠄兽,一个是衣冠蠄兽,一个一看上去就知道是混账,一个呢,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实则却也是个混账。一个稍稍擦洗便能擦洗干净,一个无论如何擦洗都擦不干净,是以不如不擦洗了。”

暗三有种瞬间被这个女人的话给噎死的感觉,不过,平心而论,她说得其实也没错,他确实对她做了许多情不自禁的过分之举,就是他自己每次想来,脸颊都会泛红,譬如这会儿,他的俊脸便泛红了,而且不幸被真凉发现了。

真凉拉过一旁的外衫穿就,掸了掸自己已经不再裸呈的左肩,以戏谑的口吻道,“三爷的脸这是怎么了?大冷天的不会是发烧了吧?”

暗三对上她玩味的眼眸,撇开眼没有吭声。

这男人越是不吭声,真凉越是来劲,故意吃惊道,“呵,该不会是某男看到某女香肩外露,不小心动了暙心吧?”

真凉只以为男人是因为想到他曾经对她做过的过分之举而不好意思,完全没想到自己也不小心说中了某些事实。

暗三幽幽地看了真凉一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他知道她是看他不顺眼而随口取笑他,但是,他确实一见到她就动了暙心,他不是没本事否认,而是觉得否认起来没有意思。

真凉根本不期待暗三会回答自己,像是自言自语地继续道,“三爷,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别当真,三爷可能对别的女人动暙心,唯独不会对我有念想,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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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谈论初吻

自恃能猜透人心的三爷没意识到这是真凉给自己下的套,只觉得她这话说得混账,不服气道,“你怎知不可能?”

真凉收回盯着他的眸光,口气转冷道,“三爷哪怕对我有丁点真正的念想,那天就不会拒绝我并不苛刻的要求。我知道的,我没有本事跟其他正常的女人比较,非但面貌丑陋,又是皇上的女人,你是看不上也不敢看上的。我更知道,你会对我有那些亲密的举动,全是魅药的功劳。不知道今日在你体内,魅药还有剩余么?”

暗三黑眸微眯,紧紧地凝视着真凉含笑却笑意不达眼底的美眸,暗叹这女人可真记仇,不但牢牢记着他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而且还挖个坑等他跳进去之后,又抑扬顿挫地讽刺挖苦他一通,难怪男人们都说,这世上最不能得罪的其实是女人。

突地,暗三侧身坐到床畔,将自己的刀疤脸朝着真凉的脸倾倒压去,道,“你要不要闻一闻,魅药还有没有剩余?”

真凉竭力将脸往后躲,避免与他的脸保持太近,不是害怕面对他狰狞的刀疤脸,而是他带着药香的气息能令她心绪不宁、脸红如潮。

同时,她咬牙佯装冷情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孤家寡人,是以你身上的魅药还有没有剩余跟我无关,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暗三一手托住真凉的后脑勺,将脸逼近她的面具,“你的意思是,皇上的女人我不敢碰?”

真凉冷哼一声,“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暗三一脸邪肆道,“我没说过。我好像只说过,皇上的女人我不敢抢,却从来没说不敢碰,不信,你回忆看看?”

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真凉抬起沉重的双臂,抱住暗三的头,使劲地往外推,一边推一边一脸嫌恶道,“你这个胆小鬼,没资格碰我!”

暗三伸出两只手紧紧地覆住真凉的手,使得她的手一旦黏上他的头便无法离开,“你的意思是,只有皇上有资格碰你?”

想到那个可恶的不肯放自己出宫的南宫烈,真凉未作深思便道,“他更没资格!”

暗三浓眉一凝,“你已经侍寝多次,他如何算没资格?”

“我说没资格就是没资格!”忽而,真凉勾了勾唇,道,“若是我告诉你一些有关于我跟皇上的私事,你不会透露给他知道吧?”

“当然不会。”暗三一口笃定道,“我们明着是友,实则是敌。”

不疑有诈,真凉信服地笑了笑,道,“比较起来,皇上他比你更没资格碰我,是以,我不可能被他碰到。”

或许当初是她看走了眼才会对这刀疤男的吻与触碰莫名心悸,但至少他在她眼里,是无妻无妾的干净之人,是以哪怕此刻她对他充满了失望、愤怒与指责,仍觉得他比起南宫烈,要好得多。

暗三露出了费解的眸光,“听你这口气,好像你虽然进宫为妃,可却一直洁身自好,没再让人碰过?侍寝的那个人是鬼?”

“咳咳……”这男人居然骂银叶是鬼,真凉干咳一声,索性闭嘴不语,她再透露她跟南宫烈之间的事,也不会把银叶当她替身的事告诉暗三,免得万一出什么岔子。

想了想,还是替银叶打抱不平,真凉便骂了一句道,“你才是鬼呢。”

似乎得不到正确的答案,暗三便很不甘心,故意将他的脸贴紧了她的面具,道,“若当真如此,我猜测,皇上虽然后宫充盈,实则却是个废人,是不是?”

这男人猜的什么答案呀?压根儿就猜不中的节奏。

真凉望着暗三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神情,挤出一丝冷笑道,“你怎么不猜,他是因为我长得实在太丑,是以不屑碰我?”

暗三黑眸深沉地摇了摇头,“他若是嫌弃你丑,便不会答应纳你为妃,他若是嫌弃你丑,便不会让你夜夜侍寝,他若是没有降服你的能耐,此刻你已经不是他的妃。”

男人的脸紧贴着自己的面具,真凉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三条刀疤覆上来的轮廓与质感,不过,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厌恶之感,反而觉得从他口中喷吐而出的带着药香的气息让自己越来越晕阙,越来越沉迷,仿佛在他身子深处确实有没有解干净的魅药,正在神奇地过渡到她的身子之中。

好在,真凉脑袋里的清醒远远地多过于晕乎。

她越来越觉得暗三这人高深不可测,譬如他对待南宫烈的态度就很奇怪,一会儿说不敢与他争抢女人,一会儿又说跟他是敌对的关系,一会儿呢,居然又夸赞起他来了,他对南宫烈的态度究竟有多复杂呢?

这种问题令真凉想得头疼,索性就停止去想。

随便他是什么人,随便他怎么想她吧,反正,他不是那个能够带着她远走高飞的人,她不必跟他太过较真。

整人的心思又起,真凉强忍着与他脸贴着脸的不适,强忍着与他的薄唇相隔一拳的暧-昧距离,一边大胆地直视进他的眼眸深处,一边一字一顿道,“三爷,你错了,大错特错。皇上虽然不是什么废人,但也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能耐。他呀,跟你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蛋!大傻蛋!”

她说南宫烈傻不仅仅因为他能想出那种怪异的侍寝方式,还因为她侍寝了那么多次,他居然不知道她用的不过是一个替身。

她说暗三傻是指因为他的胆小怕事,一旦放弃了特别的她就再也没有拥有她的机会。

真凉最后两声大傻蛋听在暗三的耳里,犹如将对南宫烈的嘲笑一并加诸到他的身上,特别地刺耳震惊。

松开覆住真凉双手的大掌,暗三微微退后,改变与真凉脸贴着脸的状态,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一眼不眨地凝视着女人狂妄自得的眼。

没有真正的气愤,更没有真正的恼怒,他只是觉得好笑,而他的人,仿佛被那双星辰般清澈闪亮的眸子吸走了魂魄,以致于一时间浑身没法动弹。

女人的幽香袅袅袅娜娜地飘扬进他的鼻息,芬芳纯净,清香蛊人,毫无参差其他的污浊,即便他从未亲近过其他女人,却能够毫不犹豫地肯定,这便是所谓的雏子之香。

暗三的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有喜悦,也有疑虑与后悔。

若是那晚他答应把她带走,或者答应娶她,甚至将她彻底变成他的女人,那么,即便他们不能耳鬓厮磨地日日相见,今日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此刻这个样子。

她会对自己真心诚意地笑颜如花,而他会越来越喜欢她么?

没有那种假设,因为若是再让他选择一次,他应该还是会选择忍痛拒绝她。

真凉觉得,自己在这场没有多大意义的猜测与争论中,已经赢了,看着暗三那无言以对的模样,她心里便很是舒服,仿佛真的报仇了一般痛快!

好不容易拉开两张脸的距离,真凉正准备撇开他下床,暗三似乎觉察到她的心思,挺拔的上半身猛地往前一倾,瞬间吻祝糊那娇艳欲滴的双唇。

说是吻其实是抬举他了,第一时刻碰到真凉双唇的,可不是他凉薄的唇,而是他的牙齿。

一时间,真凉气极,瞬间脸红到脖根,这个男人竟然又强吻她!既然他不敢跟南宫烈抢女人,为什么在她变成南宫烈的妃子之后,还要如此轻薄南宫烈的女人?莫非这是变相地表示他对南宫烈的愤怒么?

牙齿扣在唇瓣上的滋味,实在太痛,真凉双手下移,抵在他宽阔的肩上,正准备使劲推搡,男人齿上那恶狠狠的力度却缓缓收回。

牙齿缓缓往后退去,他温热的软唇缱绻温柔地包裹祝糊的,紧紧地包裹住之后,仿佛是被那种缠绕的滋味所深深滴陶醉,久久地一动没有其他动作。

真凉清楚地感到,好像有什么璀璨的东西在自己的脑袋瓜里轰然炸开,虽然只是被他静悄悄地吮含着唇,心跳却在不断地加速,浑身也开始变得绵软,仿佛又被下了迷香之类难以动弹,而她那不争气的身子不知不觉地往他的怀里倒去,眼睛则迷离地想要闭上,紧紧地闭上……

不知何时,暗三已经退开了他的软唇,仍旧是坐在床畔,凝望着被他覆含得更添妖冶之色的红唇,沉声道,“不管你如何看不起我,如何讨厌我痛恨我,但有一点不知值不值得你高兴,我的初吻,是给你的。”

对于这点,真凉始终是抱着相信的态度的,凉凉一笑道,“若是你相信,我的初吻是被你的夺走的。”

以前的尉迟真凉有没有将初吻给了闻争鸣她可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变成尉迟真梁之后,第一个吻她的人便是这个叫作暗三的男人。

闻言,暗三望着她的眸光越发幽深,肯定道,“我自然相信。”

这男人真诚的口气与眼神,极容易让真凉产生错觉,误以为他是深深地喜欢她的,在乎她的。

转瞬间,真凉对男人的不满与愤恨再次腾腾升起,一个因为畏惧皇权而放弃她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跟她谈论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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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一年作期

忍了又忍,真凉终究没有朝着暗三吐出那四个脏话连篇的字眼——相信个屁!

咬了咬唇,真凉冷声道,“三爷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告诉你初吻给谁的事,目的不是想让你动容,也不是想让你愧疚,更不是想让你负责,而是想让你知道,我们谁也不再欠谁。是以,你也不必为已经失去的初吻感到可惜,我也不必为失去的初吻感到不值。”

暗三挑了挑眉道,“听你这口气的真正意思,是我失去初吻不可惜,你失去初吻却不值?”

真凉学着他倨傲的样子也挑了挑眉,“难道不是?”

暗三表示自己无法苟同,“明明是公平起见的事,怎么在你眼里反倒不平等了?”

真凉冷哼一声,眨了眨狡黠的眼睛,不答反问道,“三爷今年几岁了?”

暗三一怔,随即回答,“总之比你这个小丫头要大许多。”

真凉满意地微微一笑,“你比我大许多,我比你小许多,说明我的初吻比你的初吻更年轻,更有年轻的价值,你分明占了比你年轻的小丫头的便宜,却还指望人家对你三叩九拜、感恩戴德不成?休想呢。”

暗三极为意外真凉的这番独出心裁的解释,忍不住唇角大扬,“这个解释我倒是能接受。”

真凉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在口角上占到了极大的便宜,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完全忽略了方才他强吻她时的愤慨,忘记了对他兴师问罪。

两人沉默片刻,暗三忽问,“皇上真的没有碰过你?”

“碰……应该是碰过的,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碰。记得我跟你说过,他拥有那么多女人,就如种猪种马,是以我是嫌他脏的,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跟那些女人同流合污?”

“好一个同流合污!”暗三眸色深深,好似饶有兴致地问道,“我相信你的清白,可我很是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让其他人都觉得你已经成功侍寝多次了?莫非,是你跟皇上说好演戏了?”

“他若是愿意跟我演戏,我求之不得,不过,他自恃清高,性情冷漠,怎么可能愿意跟我演戏?对付他,我自有办法,不过却不想告诉你。”

“我从来都不会勉强他人说出心中的秘密,只是还有一个疑惑,若是皇上跟刚才那个彩花银贼一般对付你,你是不是也是宁愿死?”

真凉眨了眨眼,瞪大眼睛审视着暗三,“你究竟是好奇,还是想以此证明,跟其他男人比,你在我眼里是最特殊的,对于其他男人,我宁死不愿意屈服,而对你,我愿意将就凑合?”

“我是纯粹好奇,不骗你。再说,经过你方才的提点我早已明白,你对我特殊,是因为我跟其他蠄兽般的男人不同,是披着衣裳的衣冠蠄兽,是吧?”

真凉一怔,这男人,居然敢拿她折损他的话来自嘲,说他心胸狭隘好呢,还是说他胸襟广阔、为人幽默好呢?

不过,就冲着他这极好的表现与态度,真凉便细细地咀嚼起他的问话起来,没有注意到暗三黑眸深处那奇异的幽光如火如幻。

暗三居然拿南宫烈与彩花银贼比较,显然,这是两个身份与地位都悬殊之人,却也有许多共同之处,譬如好銫、女人无数、都让真凉觉得恶心,不过,相较而言,她对彩花银贼的厌恶与排斥要更胜一些,也许,是南宫烈俊美的相貌起了作用,在肢体上,她并不怎么恶心他,只在心里厌恶他的触碰。

半饷,真凉看在暗三跟自己一般干净的份上,态度诚恳,认真地说道,“若是皇上对我用强,我宁可死的欲求确实极大。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事由不得自己掌控,但清白一事,我希望能尽可能地自己掌控。我虽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对于男人的洁癖实在太重,喜干净好专情,容不得半点脏污。”

暗三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块坚冰般凝结的东西正在悄然融化,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只手,强行握住真凉的,情不自禁地沉声道,“如此说来,你我倒是天生一对,我对女人也有洁癖,喜干净好专情,不喜欢碰不同的女人,更不喜欢碰不喜欢的女人。”

男人的手宽阔粗糙,却带着莫名的安全,似能涤荡与温暖人心,真凉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完全被他这番话震慑。

她完全相信,他正是跟她类似的一种人。

而从他的话语里透露出来的讯息让她的心狂跳的同时,还升起一腔怒火。

他此言分明还清楚地透露给她知道,她是他唯一碰过的女人,且是他喜欢的女人。

对真凉而言,这番婉转的表白不过是惊喜小愤怒多的极大讽刺。

他若真是喜欢她,在乎她,又如何能答应将她让给南宫烈?

不过,真凉已经不想跟他计较这种问题,因为她再计较,事情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暗三见真凉反常地沉默不语,便加重了握她手的力道,“你不相信?”

“相信,怎么不相信?”真凉以讥诮的口吻道,“就凭你每次吻我的技巧都很生疏笨拙,我便能判定,你乃新手一个,毫无其他女人的经验。”

不像南宫烈,第一次吻她,便有熟练的技巧,似乎轻易就能挑起她的感觉,虽然暗三如今吻她的技巧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但是,许是对他第一次强吻她的时候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便无法扭转对他技巧生涩的印象了。

虽然真凉说的是事实,但哪个男人能忍受被喜欢的女人嘲笑吻技不佳呢?

暗三的刀疤脸黑沉沉地,即刻嘲讽回去道,“你也不见得有多好。”

“总之比你好太多,只是我不屑回应你罢了。”对于其他男人,真凉或许不屑跟他争论,可对于这个暗三,她偏偏喜欢争强好胜,首先便喜欢在口舌上胜过他,而对于他的挑衅,一点儿也不愿意让步,“没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我见过很多人亲吻,各种各样的形式,在这方面,你比得上我吗?”

暗三见过别人亲吻,但还真没有清清楚楚地近距离地见过别人亲吻,且见过的数量也实在不多,若不然,他初次吻她的时候,技巧也不会毫无章法到被她现在拿来取笑。

纠结着真凉说过的那句见过很多人亲吻且有各种形式,暗三的心便如同脸色一般黑压压地,可气道,“你是在姬院长大的?还各种各样的,尽会吹牛。”

他居然生出了想将那些被她观看过亲吻的人全部杀掉的强烈冲动,那不是玷污人的眼睛么?

在他眼里,她就是孩儿不宜的对象。

真凉朝着暗三翻了一个大白眼,“孤陋寡闻了吧?谁说观看亲吻必须在姬院的?若是我如今不是皇上的妃子,这会儿就给你露两手,让你瞧瞧,我观摩来的经验究竟多丰富,会用的形式有多让你咋舌。”

闻言,暗三眸色一沉,喉咙略微沙哑道,“是他的妃子又如何?现在就露两手让我感受一下。”

真凉坏坏一笑,撑着双臂将身子往后退了退,“喂,三爷,你该不会是在找借口,又想亲我吧?”

暗三任由真凉与她拉开距离,如今她坐在床上,在他的眼里,怎么退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是。”暗三毫不掩饰自己的念想,只是这一次,他更多的还想证明自己的吻技已经不再生疏不再笨拙。

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般厚颜地承认,真凉脸色一红,正色道,“不行,方才你我已经逾距,这次万万不行。毕竟,我已经是皇上的嫔妃,只要我一天是他的女人,便一天不能与其他男人太过暧-昧。”

真凉的这番论调再次让暗三感到震惊与动容。

“你不过是在名义上归属于他罢了,既然你还有清白之身,等于跟他有名无实。”

真凉冷冷一笑,“就算是有名无实,也请你尊重我跟他之间的有名无实。你就是再想亲我,也得等我不是人妇了才能亲我。”

暗三的心因为真凉后半句话陡然一沉,“不是人妇?你这话什么意思?”

真凉定定地望着暗三,眸底流泻出期冀的光芒,“不知三爷还愿不愿意履行曾经承诺过我的话?”

“什么话?”

“你曾经说过,若是一年之后我还是排斥皇宫,你就把我从皇宫带离,我想去哪儿,你就送我去哪儿。虽然那天我对你的这项提议表示不屑,但现在,我不怕脸红地告诉你,我心动了,非常心动,就是不知道,你还会不会给我这个一年作期的机会?”

原来她指的是这件事,暗三心火流动,薄唇轻启道,“给。”

真凉相信他的诚意,相信这是一个一旦承诺,就不会轻易更改承诺的男人。

她的眸光朝着散来光亮的窗台望去,充满期待地微微笑道,“一年之期,说长便长,说短不短,不过,只要我坚持,总是会过去的,到时候,若是我还有幸活着,便能自由自在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若是,一年未到,你突然发现你的幸福就是皇宫中的某个男人,你还需要由我来接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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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吻的是一年后的你

真凉不由地嗤笑,“你是指皇上还是其他人?若是你指的是皇上,那我直接告诉你,绝无可能。若是你指的是其他人,譬如侍卫什么的,我恐怕不需要劳烦你来接,就可以跟他私奔出宫了。”

没有觉察到暗三陡然阴鸷的面色,真凉心情大好地故意朝着他抛了一个调嬉的媚眼,“一年之后一旦有了你的相助,想想我的日子便是美不堪言,既可以跟这个男人试着相处,也可以跟那个男人试着打交道,遇见最合适最称心的,我便可以考虑嫁给他,一辈子不分离啦。呵,真是越想越美好,越想越灿烂,哪怕现在的日子过得不是滋味,也有动力熬过去了。”

暗三细细品味着真凉所说的每一个字,继而嘴角微扬,对着她邪肆地一挑眉道,“不知到时候,我这个胆小鬼还有没有娶你的那份荣幸?”

真凉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个挑眉的动作,口气轻飘飘道,“世事无常,等到时候再说吧。”

也许一年不到,他已经找到了一个比她好千百倍的女人,或者她已经爱上了比他好千百倍的男人,是以,她不会给他任何承诺,也无法给他这种承诺。

暗三望着真凉轻佻散漫的眸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紧张与怒火,这女人自信期盼的模样仿佛跟他毫无瓜葛,他看着真是越来越刺眼,是以,他若是不想个办法摧毁她这番嚣张的神色,他就枉为大名鼎鼎的暗家三爷。

就在真凉毫无防备之下,暗三突然伸出长臂将她重重地拉进怀里,再次用自己的双唇覆祝糊的。

这一次,暗三没用牙齿,却用他的唇肉狠狠地含她、吸她、吮她,用他的舌头狠狠地顶她、缠她、卷她,让她生生感觉到肉裹肉的疼痛,自然,也故意给了她反抗与挣脫的机会。

真凉吃痛之余,轻轻松松便挣脫了男人,一时间火气冲顶,气愤难平道,“喂,我已经跟你解释得那般清楚了,你怎么还可以这样耍无赖?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你想让我认为自己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吗?”

暗三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惭愧的神情,而是以理所应当的口吻,莫名其妙地说道,“你叫尉、迟、真、凉,对吧?”

真凉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不过依旧固执地等着他为何要再度强行吻她的解释。

“尉、迟、真、凉。”暗三再次将她的姓名一字一顿地说一遍,趁着真凉在恍惚中诧异不解的时候,猛地将她的唇又一次吻住。

这一次,双唇相接的刹那,暗三的舌便强势不可挡地闯进了她的口内,先是将她的整个口腔占用性地搜刮一遍,继而又惩罚性地顶弄她的齿前齿背、舌上舌下,让应接不暇的她毫无招架与反抗之力,只觉得自己的唇舌在他闯进的刹那,已经沦为他的奴,再也没有自己的意志与力量。

方才她还在嘲笑他以前吻技的生疏,可这一次,真凉再也嘲笑不出来,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吻技虽谈不上技法超群,但已经成功将她俘虏到五体投地。

真凉的腿脚明明坐在床上,不用着地与用力,却在他侵袭般的强吻下猛烈地发颤,浑身又是瘫软酥麻,甚至眼睛再次迷离地想要闭上。

就在真凉浑浑噩噩地不知今夕何夕之时,暗三忽地又抽离了自己的唇舌,却伸出一只手隔着面具捏祝糊的下巴,迫使她仰视他,而他的声音又沉又哑,带着缠吻后的姓感与蛊惑,道,“尉迟真凉,我这是赊账,吻的是一年之后的你,懂么?”

这男人狂妄的口吻,仿佛已经跟她立下了白纸黑字,凛然不受侵犯与亵渎,真凉感觉自己一口郁闷的气堵在喉咙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快要被他给噎死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无赖的男人!三番四次地强吻她,非但没一点羞愧之情,反而脸皮厚成这般!这口气,这腔调,这神情,仿佛已经预定了她一年之后的归属,不许她被其他男人吻似的。

哼#蝴一个放弃她的男人,凭什么在她面前这般耀武扬威、理所当然?

正当真凉百般懊恼的时候,暗三浓眉一凝,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忽然起身,颀长的身子立于床前,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什么?她还没有想到反击他的法子呢,他怎么能这般突然地说走就走?

顷刻间,真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与难过,一时间既顾不上发怒,也没有理由挽留,只能幽怨地看着他,傻傻呆呆地应声道,“噢。”

暗三似乎真有什么紧急的事等着去办,是以没有其他特别的告别动作,转身便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望着男人越来越远的背影,真凉觉得自己的心猛然间被抽空,异样得难以承受,像是昏头昏脑了一般,来不及穿鞋便跳下床朝着他冲过去,抢在他开门前,张开双臂拦住,咬牙切齿道,“等等,我不喜欢别人赊我的账,我……我……我把一年后的赊账还给你!”

还?

暗三是真的有事亟待离开,这会儿被真凉以这种大胆的动作、突兀的理由拦住,他就是事情再紧急,也没了去管的念头。

勾了勾唇角,暗三双手抱臂,好笑地看着真凉,十分期待她是不是真能以她的方式归还他的赊账?

这男人好整以暇的玩味神情看在真凉的眼里,无异于他在可劲地嘲笑她。

对上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幽深黑眸,真凉气恼地命令道,“给我闭眼!”

暗三闻言,居然真的把眼睛闭上了,但嘴角还是泛着戏谑的笑容,看得真凉刺眼不已,很想伸出手去把那可恶的笑容给捏得粉碎。

渐渐地,男人禁闭的眼似乎给了真凉更大的勇气,她的愤怒暂且被压制下去,代之以其他情愫。

虽然她说出了昏头昏脑的话有些后悔,但是,既然说出来了,她就得去把它给圆满掉呀,否则,岂不是让这个男人更加看不起,嘲笑她嘲笑得更为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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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对我负责

捏紧了拳头,真凉呆呆地盯着男人纤薄的唇,心跳如擂鼓,同时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真凉,真凉,要继续么?要继续么?

方才她气势汹汹势不可挡地冲过来,为的不就是那心底涌起的那一个巨大的冲动么?

虽然她恼他三番四次地强吻她,但是,她并不讨厌他的吻,甚至,不得不厚颜无-耻地承认,其实她很喜欢,非常喜欢,不管是生涩的时候,还是疼痛的时候,她都有一种甜美陶醉的感觉,很想腻死在里面不要出来。

她贪婪的东西屈指可数,偏偏贪婪跟他唇齿相依的感觉。

她很想鄙弃这种感觉与认可,但努力了多次,却怎么也鄙弃不掉。

今日他强吻她两次,或许他是享受到了,可真凉一直没有回应地任他吻着,没有体味到曾经她回应他时所感受到的那更美妙的滋味,是以她不服气,不服气自己这般吃亏!

咳,这是吃亏吗?难不成她回应了就不算吃亏?

没有办法。

每个人对于想得到的东西,总是会编出各种好听的借口。

低头,真凉看着自己光裸的脚丫,感觉地面冰冷地仿佛要将冷气刺入她脚上的骨缝中,便轻盈地一跳,双脚跳上了暗三的脚背,双臂则自然而然地搂祝蝴的腰。

暗三的脚背猛然吃痛,蓦地睁开眼睛,朝着脚上看去,虽然面露惊诧,却始终没有指责她,更没有将她推离。

“让你闭眼呢,谁让你睁开了?”男人炙热的眸光落在自己的脚背上,真凉被他看得心虚心麻,再次恐吓一声之后,放在他腰肢上的双臂缓缓往上攀爬,直至停留在他的脖颈处搂紧。

两人各自的双脚一个在下一个在上地处于叠合状态,身躯则不紧不松地相贴,姿态极为亲密,彼此的心脏都加速地跳动着,仿佛在跟对方的心脏在隔着皮肉嬉戏。

虽然不情愿,但暗三还是再度顺从地将眼睛闭上,刀疤脸微微地朝着她的脸倾倒过去一些。

男人带着药香的口气扑面而来,真凉脸颊通红地将脸往后仰了仰,待无可后退时,她也闭上了眼睛。

接着,在紧张地犹豫了片刻之后,真凉想象着男人的唇所在的大概位置,噘起自己的小嘴以较快的速度往前覆盖上去。

结果是,不偏不倚地,一对一个准。

真凉只以为她是循着他的气息才能准确地吻祝蝴,殊不知人是有心眼的,一旦打通,即便是闭着眼,也能准确地找到对方的角角落落。

暗三的唇在被真凉覆上的刹那,他的眼角的缝隙便越拉越长,尽管被这女人的主动刺激得浑身僵硬,迫切地想要与她唇舌共舞,但还是生生地忍耐下来,一动不动。

既然她选择了这个方式偿还赊账,他便让她还个痛快!反正这是一件让他感到舒畅享受的事,他不会再在口舌上跟她争辩什么,就是要争辩,也得等结束之后再说。

也就是说,他是不会让他们之间两清的,等她还清了他的赊账,他可以再去补上一笔,让她再欠一笔好了,到时候就看她有没有耐心与脸面继续跟他吻下去了。

真凉尽情尽心地吻着男人的唇,感受他唇瓣的柔软与滑腻,再渐渐地将小舌悄悄地探进去,像条初次出洞穴的小蛇,一会儿探索他这儿,一会儿探索他那儿,弄的男人心痒难耐,越是隐忍便越是身子冒火,想要狠狠地反吻她发泄。

尽管彼此纠缠的感觉最是美好,但真凉没有奢望他会回吻,她借着偿还赊账的借口过来吻他,他自然是不会主动的,否则,他们之间只能越来越算不清楚。

只是因为喜欢,是以在失去前想要亲自体味一下,将这份悸动作为珍贵的回忆,成为温暖陪伴她在宫里度过一年。

男人实在是太高,真凉即便是踮脚站在他的脚背上,仍觉得累,身子实在撑不住了,真凉便停了下来,脚跟往下垫了垫,微微喘着气。

暗三的眼缓缓睁开,脚背被女人越站越痛,可却仍旧不舍得将她推下,望着她那双因亲吻自己而迷离媚惑的眼眸,暗九再也不想隐忍,再也不想等待,忽地伸出双手覆在女人的臀上,继而往上一托。

真凉的双脚便因为他这一托而脫离他的脚背,既免除了带给他的疼痛,又让两人的身躯更加紧贴。

继而,暗三往前几步,恰好将她的脊背顶在门背之上。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真凉的呼吸立即变得更加急促起来,撇开眼不敢看他那愈来愈灼热的双眸。

那一张丑陋狰狞的刀疤脸,此刻在真凉的眼里,竟然闪耀着无人可敌的俊美光华,仿佛只要她探手一拉,这张丑陋的皮囊便会脫落,露出一张超尘脫俗的俊容,甚至能比南宫烈那厮好看到几千倍几万倍。

嘴唇抖动了半饷,真凉终于憋出一句话,低斥道,“你这是干什么?放我下来,赊账我已经还清,你不能再碰我了!”

这个可恶的女人!明明是她主动过来招惹准备离开的他,现在又故作矜持来跟他撇清关系!暗三对她真是又恨又爱,嘴里说出话的也跟着她那般毫不客气,甚至充满了霸道与强势。

“尉迟真凉,听清楚了,我找你赊账,那是瞧得起你,岂是你想还就能还得起的?抑或,你以为你随随便便地吻一通爷,这赊账就能清?尉迟真凉,夜这般深,你倒是非常应景应时地做起了美梦,不错!”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暗三便瞬间化身为一头发晴的虎狼,热情如火地吻住真凉的唇,不放开一丝空隙。

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两人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火被彼此全部点燃,再也没有隐藏的可能与必要。

两人的唇舌相接仿佛是这人世间最自然妥帖之事,说不上谁在引领谁,也说不上谁强势谁柔弱,只是两人全身心地投入了,防线扭断了,心弦放开了,哪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能让对方感到味美缱绻、颤栗肖魂。

在内心深处,两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吻,只是亲吻,绝不会冗杂其他的成分,绝不会逾越到其他的地方,他们只想溺死在这宛若天境般美好的吻中。

间或,两人因为需要换气,会不约而同地停下,抽离彼此的唇舌,气喘吁吁地望着彼此,彼此的脸颊都红艳似血,彼此的眸子里皆是化不开的欲念与愁绪。

就这样,两人的唇舌一次一次地分开,一次一次轮番主动地去吻住对方的唇,一次一次地缠绕、翻卷,不知餍足,不愿结束。

谁也没想到,这一吻下去,便是越来越放不开,越来越不舍,越来越欢喜。

两人的眼睛虽然在亲吻的时候习惯性地会闭上,可心里能够盛放着的却唯有彼此,一旦睁开,却完全无法冷静与清醒,只想丧失理智地拥着对方不顾明天。

天色渐渐有亮起来的迹象,两个人也吻得有些口干舌燥,最后的最后,终于恋恋不舍地停了下来,有了休止的迹象。

暗三望着楚楚凝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女人,哑声道,“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是的,真凉在心里说,是的,她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虽然谈不上爱,但她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哪怕当初他那般无情地拒绝她,像个胆小鬼一样将她推给了南宫烈,但是,一旦见面,她就会忍不住地看他的模样、感受他的气息、痴迷他的拥抱与亲吻。

是以,她多么想不害臊地告诉他,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并且问一问他,能不能等她一年,等她出宫之后,两人试着相处,看能不能变成神仙一般的眷侣?

可是,许是因为自尊心作祟,这些话她全都说不出口,一年有太多的变数,而她的脸又生得丑陋,她会自卑自己不是他所想要的美人。

更重要的,其实还并不是她的相貌,而是她所经历的一年,也许在这一年之中,银叶替侍的事会被南宫烈发现,然后南宫烈在一怒之下强占她身,从此,她连身上最珍贵的清白也不能给他。

而就算一年之后她还保留着清白之身,在这个讲究名节与名声的古代,她这个嫁过人的女人如何被暗三全心全意、毫无芥蒂地接纳?

想这么多干什么呢?也许一年之后,她根本逃不出皇宫,或者南宫烈阻拦,或者她已经殒命。

自卑自尊的心思最终战胜了那份希冀与冲动,真凉躲开暗三深邃的眸光,摇头道,“没有。”

这个时候的她仍然被男人稳稳地抵在门背上,她光裸的脚藏在他的腿脚间,竟然温暖得很。

见男人定定地凝视着她,有着之前从未有过的不舍与眷恋,甚至还有犹豫与挣扎,真凉心中蓦然紧张,竟语无伦次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去办吗?快点放我下来吧,你可以走了。”

暗三一边俯首在她的耳畔浅啄,刺激得她浑身忍不住轻颤,一边哑声道,“过了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就算我现在赶去,事情已经砸了。你要不要对我负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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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就像是彩虹

真凉虽然底气不足,但还是用理直气壮的口吻道,“关我什么事?是,是我拦住你的,可是,是你自己没有推开我的,不是吗?”

“小无赖!”暗三宠溺的口吻让真凉的身子颤抖得更为厉害,嘴唇寻祝糊可爱的耳珠,便探出舌头卷住逗弄起来。

这是真凉最为敏感的地方,时间一长,她便忍受不了他的调弄,一边在他怀里无奈地挣扎,一边口是心非道,“你快放开我,快点,你这刀疤脸离我这么近,看着既吓人又恶心,我马上就要吐了!到时候,到时候吐你身上你可别怪我。”

暗三自然能感受到真凉对自己的喜欢与情动,不会相信她这番说辞,停住嘴上的动作,与她四目相对,“既然吓人恶心,你还陶醉地跟我亲吻那么久作甚?纯属好玩?”

“谁陶醉了?我不过是想还清你的赊账而已,是你脸皮厚,不要脸!”这一番吼完,想到自己那些说不出口的话,想到自己一年之内将待在皇宫之中,真凉的心里一片荒凉,泪水情不自禁地委屈滚落。

其实,她还怕在一年之中,暗三会喜欢上其他比她好很多的女人,等她出宫的时候,那个女人的肚子都已经大了。

暗三用粗粝的手指去擦拭着真凉的眼泪,继而凑近她的脸温柔地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瓣,声音魅惑道,“尉迟真凉,我后悔了,只要你再开口一次,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你。”

他这是暗示自己愿意对她负责,娶她爱她甚至带着她远走高飞也可以吗?

意识到这些,真凉的眼泪不由地流得更加汹涌,这话若是在她进宫前听到,她肯定会开心不已,可这话偏偏来得太晚。

如今,不仅仅是她一人进宫,还有金叶、银叶,还有更多牵绊的事情让她狠不下心不顾一切地随着他离开。

或者,在她的内心,还是无法原谅他当初那般无情地拒绝自己,是以想要用一年之期给彼此考验。

眸光迷离地凝视着暗三的眼,真凉像是没听清他的话,又像是故意不去理会,久久地不给他答案。

若是岁月可以永远停滞,她愿意停滞在方才她们唇舌相缠分不清彼此的时刻,停滞在心里只有彼此没有其他的时刻。

在暗三紧张期许的眸光中,真凉激烈的内心挣扎了无数遍之后,最终坚定地摇了摇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若是她与他真的有缘有爱,一年之后,她会活着出宫,心中没有其他男人,而他暗三,心中也没有其他女人。

但这样的设想她不会亲口告诉他,就当是岁月对于她与他的一个考验。

真凉的沉默不语无疑是拒绝,暗三明白。

“你走吧,去把搞砸的事情处理一下。”真凉微微笑着下了逐客令。

暗三微笑着点了点头,却迟迟地不愿意将她松开放下。

突然想到什么,真凉问,“若是接下来的时间,我都留在宫里,该如何跟你联系?我的意思是,若是一年时间到了,我怎么见你?”

暗三勾唇笑道,“这一年之中,我不会进宫,或许只有最后接你出宫那天,我才会乔装进宫。其余时间,你若是想见我,只须出宫,便能见到我。”

真凉白眼,“出宫不容易,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相信,凭你的聪颖,有的是机会出宫。”

“借你吉言,若是我出宫,该去哪儿找你?”

暗三自信道,“你一出宫,我便会知道,是以你无须找我。”

“我一出宫你就会知道?”真凉不解,“你是如何做到的?难道皇宫里有你的人?”

暗三紧紧凝视着真凉的眼,神秘道,“没有这点小本事,就没有资格做你一年之后的男人。”

这话,这眼神,让真凉心跳又一阵加速,红着脸推搡道,“快放我下来,你再不走,待会被人发现了。”

暗三又在她的嘴上轻啄了一口,享受道,“跟皇上的皇妃偷晴,这感觉真是不错。”

领受到真凉的瞪眼,暗三深深滴凝视她一番之后,突然将她打横抱起,稳步朝着床榻走去。

这短暂的一路上,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已经粘着了移不开,而每多走一步,那份粘度好像便加深了一层。

这是即将分离的节奏,真凉同样珍惜这难得的时刻,也一眼不眨地回视着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情意。

暗三将真凉轻轻地放在床上之后,探出一只手准备揭开真凉的面具。

虽然早就被这个男人见过自己的长相,但真凉却不喜欢被他再看到那张丑陋的脸,不由地抓祝蝴的手腕道,“别——”

女卫悦己者容,哪个女人都希望在喜欢的男人眼里是最美的,而她却不能有这种机会,是以只能拿面具遮住,隐藏那客观存在的丑陋。

暗三似能体会到真凉的心思,将她的手缓缓地移开,并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在我眼里,你很好看,那两块斑,就像是彩虹。”

那两块斑,就像是彩虹。

真凉晶莹清澈的黑眸里瞬间噙满了泪水,这大概是她听到过的最美的情话,有关于她丑陋相貌的肯定之词。

望着真凉眸里闪动的泪水,暗三宠溺道,“傻丫头。”

他的夸赞与宠溺融化了真凉的所有防备与心结,暗三轻松地将她的面具揭开。

继而,他的嘴唇贴上她含泪的眼,温柔备至地将她的泪水全部吸纳。

无论真凉的泪水多凶悍,多庞大,没有一滴流出眼眶之外,却都被暗三吞噬。

待真凉的眼里再没有滚烫的泪水,暗三灼热的吻虔诚地落下。

这一次,不只是她的唇,还有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鼻、她的脸颊、她的彩虹褐斑、她的下巴……

这炽热的吻再没有面具的阻隔,真凉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三条刀疤蹭刮在自己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欢喜不已。

“睡吧,我们还会再见的,一定。”

男人的沉声霸道强势、自信果决,又仿佛带着催人入眠的蛊惑。

真凉在他深邃的眼神下乖顺地合眼,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抵着他的胸膛,思绪痛楚而又昏沉。

待她从恍惚间再次睁眼,暗三早已不见人影,若非他留在她唇上的疼痛清晰存在,她会认为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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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嘴唇咬破

翌日,天刚刚亮堂不久,真凉便被南宫羽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

待真凉穿好衣裳起身开门,南宫羽一脸紧张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脸色平静,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幸好你安然无事,否则我难辞其咎。”

想必是南宫羽赶来霓虹客栈时,守护她的那些侍卫告诉了他昨晚遭遇刺客之事,是以,他这才不放心地敲开她的门,必须亲自看到她才放心。

事情已经平息,且为了隐瞒暗三的事,真凉自然不会将彩花银贼的事告诉南宫羽,免得他自责或者怪罪那些侍卫,甚至某天不小心将这些事告诉南宫烈。

“你这些属下个个皆是高手,我如何能有事呢?”

蓦地,南宫羽的眸光落在真凉开启的唇瓣之上,方才因为她面具的作用,他没有注意到她嘴上的异常,这会儿她一开口,他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见南宫羽俊美微拧地盯着自己,真凉微微一笑,抬起一只手在他眼前调皮地晃了晃,“怎么了?”

南宫羽指着她的唇瓣道,“你的嘴唇为何这般红润,甚至还破开了一道口子?”

这……想到那个始作俑者,真凉心里真是又羞又怒,没想到她睡了一觉,嘴唇上的印记还是这般明显。

一时间,真凉只能将羞就羞道,“我告诉你原因你可别笑话我。”

南宫羽不疑有异,一本正经道,“不会。”

真凉这才一边垂眸看着脚背,一边低声道,“昨晚听到外边有打斗声,我很害怕,怕来人太多,本事太强,你那些属下打不过他们,是以,不知不觉间,因为恐惧,我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一不小心,就把嘴唇给咬破了。”

南宫羽完全相信了真凉的话,当真的同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凉佯装恼怒道,“你赖皮呀?说好了不准笑的。”

南宫羽双手一拱,连忙忍笑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笑话你,而是觉得匪夷所思,我能够理解人在恐惧时咬着唇瓣的原因,但从未听过有人会因此咬破嘴唇的。你说是不是?”

“是,我很傻。”南宫羽能相信自己的这番解释,真凉求之不得,哪里还会计较他取笑自己?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真凉望着南宫羽艰难忍笑的模样,好心道,“想笑便笑吧,我不介意的。”

南宫羽认真地摇了摇头,“不笑就是不笑,我忍得住。”

想到昨晚遇袭的事,真凉在内心斟酌一番,问道,“昨夜霓虹客栈遇袭,那些人可是专门针对我而来?”

南宫羽摇了摇头,“据洞子他们拷打逼问,那些刺客不过是些街头混混,因无意间听说有人包下了霓虹客栈,便动了趁火打劫之歹心,想进来抢些钱财花花,若是专门针对你来,不会那般容易就被洞子他们拿下。”

真凉撇了撇嘴,虽然完全不认可,却没有办法解释清楚,那些人显然是幕后主使派来声东击西,玩调虎离山之计的,因为只有将那些侍卫引开,那彩花银贼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轻松溜进她的客房。

“三王爷此次偷偷带我出宫,可有被其他不可靠之人知晓,或者不小心走漏了风声?”

“不可能,我很小心的。”南宫羽坚决否定,很是相信自己的安排与布置,也很是信任自己的属下。

真凉轻轻一哼,不是鄙夷南宫羽,而是痛恨那个想要谋害自己的幕后黑手。

“不管你信不信,他们是冲我而来。”真凉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笑容,神情却极是认真,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仿佛知晓了一些内幕,“三王爷稍等,我去洗漱一下。”

“好,我在楼下等你用早膳。”

南宫羽走到楼下坐在餐桌旁,默默地一动不动,虽然真凉那句笃定的话他未作回应,却也放在了心上,深思熟虑后,他得出的结论是,就算昨晚那些人是冲着真凉来的,也应该是尉迟将军府那些不值得忌惮的仇家,与他或者皇宫应该无关。

真凉下楼之后,因为昨晚并没有睡足,是以毫无胃口,早膳应付性地碰了碰,待南宫羽用完之后,便道,“麻烦三王爷送我回宫吧。”

南宫羽欣然应允,一行人前前后后地走出霓虹客栈,马车经过滂沱河某个熟悉的位置时,南宫羽的心不由地“咯噔”一下。

他猛然间想起,昨晚的滂沱河边,他正在为真凉介绍各种彩灯的由来时,不经意地抬眸,河对岸一个娇俏熟悉的身影翩然落入眼帘。

她对着他微微一颔首,抿嘴浅笑,眼尾朝着他身边戴着面具的真凉若有似无地轻轻一扫,等他再次抬眸的时候,她已神秘地不知所踪。

凭着她的灵巧聪慧,应该很容易猜到他身边之人是谁,毕竟她关心着与皇兄有关的一切,而女人皆有善妒之心,一旦确定他身边的人是谁,会不会生出……

马蹄声骤然加快,南宫羽浑身打了一个寒噤,暗骂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是善良温婉、柔弱胆怯的,是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萱妩妹妹,他对她的性情知根知底,是以她绝对不可能变成后宫那些勾心斗角、不折手段的女人,不会,绝对不会!

一定是其他人想要谋害兔儿!

真凉一回宫,便赶紧从草场的密道出口到达寝宫。

银叶正在她的寝宫来来回回地踱步,脸上写满了疑虑与焦急,竟没发现真凉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银叶?”真凉轻轻地喊了一声,否则,她生怕把银叶的魂魄给吓没了。

“娘娘?你可回来了!”银叶听见真凉的声音,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转过身扑过来抓祝糊道,“大事不好,非常不好!”

“发生什么事?”真凉暗忖,莫非她出宫之事已经走漏了风声,甚至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若是真的漏了风声也不奇怪,毕竟昨晚她遇袭很很有可能与此有关,或许,就是后宫的哪个嫉妒她的女人,买通了彩花银贼去玷污她,从而让南宫烈嫌弃她、舍弃她,达到让她彻底失宠的目的。

151:女人味

银叶一边伺候着真凉将太监服换下,一边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昨日皇上派人请你过去诗酒园共用晚膳,屡请不至,皇上便亲自过来将门踢开,里面明明空无一人,可皇上却没有向任何人揭破,更没有紧张或发怒,反而让大家别进去打扰,娘娘你说奇怪不奇怪?”

“嗯,是很奇怪。”真凉微微点了点头,昨日她一大早才去向他请示出宫遭拒,天黑之前便不见了人影,大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她究竟去了哪里。

这种忤逆自己的事谁碰见了都会按捺不住、大发雷霆,可身为一国之君的南宫烈却能不动声色地保持沉默,甚至不让其他人知晓她的行踪。

想必是他看在真姨娘的面子上,怕此事一旦被广为传播,在宫中她便处于被众人拿捏的风口浪尖,苟活艰难。

“不过,皇上虽然没有在众人面前揭发我,将我推到不利之地,但私底下,一定不会饶过我吧?”

闻言,银叶竖起大拇指,道,“娘娘说得对,我正准备告诉你第二件奇怪的事呢。昨晚我偷溜回来还不知此事,也不敢出去打草惊蛇,是以灯也未点便摸黑睡下了,谁知半夜时分,皇上来了,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说话不吭声,将我折腾得死去活来,我当时还猜测他这几日是不是没让其他妃嫔伺寝是以才会欲求旺盛,今早从金叶几个口中得知昨日之事才恍然明白,或许昨晚皇上是在发泄怒火吧?”

真凉大惊,满脸不可置信道,“他真的来了?”

“当真来了,我不会认错人。”银叶一脸疑惑道,“可是,我方才想想还是不对,金叶她们都说,昨晚皇上并没有翻任何人的牌,也就是说,皇上没让任何人伺寝,自然也包括娘娘了。而昨日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进来的时候,我跟娘娘两个都不在,他怎么能够确定,娘娘半夜的时候一定会回来呢?难道他是碰运气来的?”

真凉仔细想了想,一脸愤恨地冷笑道,“他就是碰运气来的,若是逮着了我,便好好惩罚一顿,若是逮不着,等我回来了再作惩罚。”

银叶抚着胸口后怕道,“上天保佑,幸好我先回来了,也幸好娘娘没回来。否则,娘娘岂不是要遭殃?”

是啊,若是她拒绝南宫羽的挽留坚持回宫,昨晚伺寝的人不就是她了吗?哪怕从前侍寝的人都是银叶,这一次她绝对逃不过,甚至,还要面临被南宫烈发现她找人替侍的风险。

一想到昨晚差点在深更半夜的时候被突然闯进的南宫烈强行侍寝的一幕,真凉的心里既排斥又惊恐。

幸亏有银叶。

可是,她已经做好了不让银叶替侍的决定,可谁知道,昨晚还是让银叶替侍了,让银叶再次代替她承受了屈辱与痛楚。

心中实在愧疚难当,真凉握住银叶的双手,眼眶发湿道,“对不起,银叶,又让你受苦了,我这个娘娘当得可真不称职。”

不自觉陷入思绪的银叶听闻真凉这句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唯恐自己听错了,问道,“娘娘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

真凉认真地复述了一遍道,“我说,对不起,银叶,又让你受苦了,我这个娘娘当得可真不称职。”

“哈哈……哈哈……”银叶怔了怔,继而笑得前仰后合,“娘娘,若有谁敢说你不是处儿,打死我都不信。昨晚我怎么会受苦呢?虽然皇上又勇猛又凶悍,而我心中纳闷恐惧自然有些应接不暇,但是,我真的很享受!就算有点疼,那也是人间极乐般的享受。当一个女人失去了清白之后,没有男人才叫受苦。这番道理,娘娘不必急着领悟,待娘娘找到了如意郎君,自然就明白了。”

真凉被银叶毫无掩饰的话说得脸红耳躁,唯恐她还要洋洋洒洒地继续说下去,赶紧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打了一个哈欠道,“昨晚没睡好,我睡一觉,没什么大事别叫醒我。”

她这会儿的确是困倦当头,就是天要塌下来也不想管了。

本来她还以为要接受南宫烈的惩罚,可是,既然他昨晚已经惩罚过了,想必气已经消了,就是没消,想必惩罚的力度也不会怎么大。

“是,娘娘好好休息。”银叶伺候真凉睡下,便离开了寝宫。

外头候着的三个丫头见银叶出门,围上来问道,“娘娘怎么还不起身?”

银叶笑呵呵道,“不是告诉你们过了,娘娘还要继续瘦身?不过,依我估计,应该挨不到午膳时分,娘娘就会开门见人了,是以,赶紧让厨子提前将饭菜准备起来吧。”

三个丫头一听真凉午膳前愿意进食,个个高兴极了,她们不用再担心娘娘会饿坏身子了。

而银叶也没有向她们透露皇上昨晚悄悄来琼玉宫要求侍寝的事,想必皇上也不想其他人知道昨晚的事,是以今日宫里根本就没有人传说昨晚侍寝之事。

三个时辰之后,真凉被哭丧着脸的银叶无奈地推醒,苦着脸担忧,“娘娘,皇上有请御书房。”

该来的终究会来,真凉一脸轻松地洗了个脸,吃了些饭菜便出了门去。

金叶几个看见闭门瘦身的真凉终于出来了,全都围上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

“一日不见,娘娘好像真的瘦了。”

“是啊,精神了许多。”

“奴婢觉得娘娘添了许多女人味。”

一旁沉默的银叶直翻白眼,最后瞪着铁叶道,“娘娘脸上戴着面具,你是怎么看出有女人味的?”

铁叶嘟囔着嘴道,“奴婢没撒谎,感觉哪能描述得清楚?”

真凉但笑不语,琼玉宫这些丫头,恰恰都不是那些喜欢拍马奉承的,是以她听了她们几个的话,心里还是开心的,尤其是铁叶那句女人味,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暗三,那个与她吻得难舍难分的刀疤男子。

若是她确实多了些女人味,是不是跟他有关呢?

都会男女欢爱会滋润一个女人的容颜,忘情地亲吻是不是也有这种功效?

这一次,金叶、银叶以及真奇陪同着真凉前往御书房,刚到达御书房的台阶下,焦公公便小步跑下了台阶,笑嘻嘻地对着真凉道,“老奴见过凉妃娘娘,皇上吩咐了,请凉妃娘娘进去,其他人先回琼玉宫。”

这一路上,银叶脸上便盛满了担忧,这会儿一听焦公公的话,脸上的担忧不由地更胜。

真凉握住银叶的一只手,用眼神安慰她不用担心,继而道,“回去吧。”

这是皇上的命令,两个丫头再不放心,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真凉正准备随着焦公公走上台阶,却见真奇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对上焦公公的意有所指的眼,真凉道,“焦公公不会是想让我把真奇也请回去吧?”

焦公公尴尬地笑笑,“抱歉,这是皇上的意思。”

“我认为,这可不是皇上的意思。”真凉狡黠一笑,道,“皇上原话怎么说的?”

焦公公满脸不接,但还是复述道,“请凉妃独自进来,其他人先回琼玉宫。”

真凉“噗哧”笑道,“其他人,金叶是,银叶是,但真奇可不是,因为它不是人。”

焦公公一脸愕然,明白自己是被真凉戏弄了,连忙辩解道,“哦,老奴记错了,漏说了一个字,皇上说的是——其他人等,对,是其他人等。”

真凉一点儿也不相信焦公公,在真奇身边蹲下,嘴上道,“真奇,听见了吗?你是人等。是以,你跟金叶她们一起回去,好吗?”

上回真奇找来皇上将她从太后手上救下的事,真凉自然已经听说,是以也认定,真奇能够听懂人类的话,甚至比有些人还好沟通。

只是这一次,真奇一脸麻木地盯着真凉,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任何表示,也就是说,它要么没听懂,要么是听懂了不想走了。

真凉在真奇的头上摸了摸,继而还在它的脸上亲了一口,“乖乖回去,午膳请你吃牛肉。”

不知是真凉这一吻起了作用,还是她口中的牛肉起了作用,真奇闪电般嗖一下挣脫了她的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琼玉宫的其余人等皆已经离开,真凉这才开始迈上台阶,朝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的门洞开着,真凉踏进去之后,并没有立即见到人,而是感受到了御书房内的悄无声息。

可御书房里再安静,还是存着浓烈的人气,那强大的气场自然是由南宫烈发出。

真凉觉得,自己就算是闭着眼,都能凭着这股强大的气场,轻松准确地找到南宫烈所在的位置。

南宫烈正坐在书桌前埋头批阅着奏章,明明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却头也不抬,似乎不受她的影响,仿佛她进来是一件多余的事。

一步步地朝着那个面容俊美、神情冷漠的男人走近,真凉只觉每一步逐渐变得既沉重又忐忑。

若是南宫烈没有要求金叶她们一律离开,或许她不会有此刻的紧张,但他偏偏奇怪地让她们先行离开。

是以,真凉的理解是,这个男人想背地里狠狠地惩罚她一顿,而他却又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他惩罚她的事,显得他胸襟太小。

一旦金叶她们离开,不论他是鞭打她,还是扇她耳光之类的严刑拷打,无论她惨叫地多么厉害,都不会有不该听见的人听见。

若这个男人真是这个意思,真凉只能送给他两个词语了,那就是:猥琐,阴险。

152:跪下

沉重的步子迈得再小,也有到达的那刻。

真凉走到书桌前恰当的位置停下,只是简单地作了一个揖,并没有跪下,语气平静无波道,“臣妾参见皇上。”

她不是忘记了应该对南宫烈行下跪之礼,而是记恨着他昨晚欺负了银叶,是以对他存着怨气,根本就不想尊重他。

行完礼之后,她便抬起头瞪着南宫烈,等着他抬起头然后开口,告诉她究竟想要如何整治她。

可是,她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天,耐心地等了半天,男人的头一次也没有抬起,微微都没有抬起,她进来是什么姿态,此刻就是什么姿态,仿佛太过专注于批阅奏章,是以根本没有发现她已经进来,甚至跟他说话了。

真凉当然不会相信南宫烈会属于这种情况,他是练武之人,哪怕是极小的动静都会有所觉察,更别说她这般大大咧咧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真凉猜测,南宫烈对她的惩罚应该算是开始了,第一步,便是对她采取冷暴力。

好啊,好得很呀。

真凉根本没睡够,吃下的东西也不多,哪怕在旁人看来气色不错,但只有她知道,自己的精神与气力皆很不好,是以非常希望南宫烈既可以开门见山地把对她的不满与惩罚说出来,继而快速地实施起来,千万不要像这样慢慢地折磨她,太轻巧也太磨人了,她真的很受不了。

等到再也没有耐心与脾气等下去的时候,真凉清了清嗓子,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一室寂静,“请问皇上找臣妾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南宫烈正在执笔批阅一则奏章,仿佛没听见真凉的话,冷冽的神情与执笔疾书的动作皆没有受到她这番话的影响。

真凉权当他耳背,决定再大声重复一遍甚至无数遍,直至逼得他开口时,南宫烈终于合上了手上的奏章,却未搁下笔,也未抬起头看她,冷冷道,“你说朕找你什么事?”

想让她自己认罪?真凉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罪!

谁让他不相信她不让她出宫,谁让他不让她出去吃酸梅鸭?

若是吃到酸梅鸭达成了心愿,她简单认个错也就罢了,可是,她哪有吃到热气腾腾的酸梅鸭?就连酸梅鸭的屁都没有闻到!

一想到辛辛苦苦出去一趟非但没吃到酸梅鸭反倒要被他惩罚,且银叶已经代替自己受罚,真凉便自然而然地将遗憾、愤恨导致的怒火迁移到南宫烈的身上,学着他冷冷道,“臣妾不知,请皇上明示。”

既然他喜欢拐着弯子说话,她也给他拐起弯子来,看谁拐死谁!

南宫烈继续批阅奏章,仿佛又患了耳背的毛病,就在真凉偷偷对着他做着鬼脸的时候,他冷不丁又冒出一句道,“翠园酒楼的酸梅鸭好吃么?”

真凉不是那种喜欢拿无当有大做文章之人,压根儿就没有瞒他之意,咬牙切齿地回答道,“不知哪个混账把厨子给劫持了,该死!”

“啪哒”一声!

南宫烈手中的笔被他重重地搁下,笔端隐含的怒气还未散尽,冰寒的厉声紧接而来,“你跪下!”

这男人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跟他的娘一个德性!都喜欢让人下跪!

气性一上头,真凉便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佯装没听见。

上次在慈宁宫她愿意下跪,不是忌惮太后婬威,而是确实为剪掉南宫羽长发的事心有愧疚,可这次,她心里极不服气,即便她出宫有错,也不喜欢跪下认错,更何况,他昨晚欺压了银叶,算是银叶已经为她顶了大部分罪了,他还想怎样?

南宫烈第一次抬起凤眸与她四目相对,望着她那双倔强不屈的眼眸,冷声道,“若朕不是皇帝,而只是你的男人,是没资格给让你下跪,但在这个宫里,你若是做错了事,朕还是有这个资格代替你爹娘教训你。”

该死的男人竟敢搬出她的爹娘来唬她!真凉鼻子酸酸的有些委屈,她在现代的父母从来不会用这种体罚的方式来惩罚她,而只会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见她迟迟没有下跪之意,南宫烈冷声道,“莫非你想朕过来帮你?”

真凉气得牙痒,方才还不肯搭理她的男人,这会儿却一句接着一句,仿佛想将她逼死似的。

她完全可以想象,他若是过来帮她,无非是一脚踹过来,把她的腿脚踢疼,让她不跪也跪下吧?

好女不吃眼前亏,与其被他踢踹,不如自己跪下。

真凉狠狠地瞪了南宫烈一眼,就地缓缓跪了下来。

跪下的时候真凉心里突地又心生窃喜与担忧,窃喜的是自己跪着的地方刚好铺了一层软软的厚厚的绒毯,担忧的是生怕南宫烈发现她跪在绒毯上让她换个硬些的地方再跪。

幸好,南宫烈见她乖乖跪下了,便像是满意了似的,瞪着她的凤眸收回,又低下头忙活奏章。

明明是一个人人恐惧的帝皇,可真凉觉得,跟他相处的次数久了,对他的畏惧感居然会越来越少,也许,他在她眼里就是一只纸老虎吧?

譬如这会儿,她就感觉自己在南宫烈面前,就像是兄长跟前顽劣的小妹,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一会儿笔挺地跪着,一会儿悄悄地将屁股搁在脚跟上歇息,一会儿又身子前探双手作撑,全然不是在慈宁宫跪着的时候那老老实实的乖巧姿态。

同时,她的双眼一刻不停地紧盯着南宫烈,免得他发现她在偷懒耍诡计。

真凉这些搞怪的动作自然全都跑进了南宫烈的余光中,他偶尔会抬眸冷冷地瞄一眼她。

每一次的这个时候,真凉都会立即坐正,同时朝他露出一个或狡黠或顽劣的笑容,仿佛她跪在这个地方心里既得意又骄傲,舒服得很,自在得很,反正膝盖一点儿也不觉得痛,根本就没有犯错之人该有的认错或知错的态度。

南宫烈又怎会知道,此刻真凉虽然跪着,却跟他是面对面,而真凉恰好又不小心想到了一些有关于坟墓的场景。

一想到那些场景,真凉心里便乐开了怀,只等着南宫烈问自己为能跪得这般惬意开心呢!

153:不熄灯

哪里知道,真凉越是期待什么,南宫烈偏偏像是故意般地让她失去期待的耐心。

总之,他非但没有正眼看她,而且也没有问她任何问题。

面对一颗准备好挑衅的心,南宫烈的沉默不语、冷漠疏离对真凉无疑有着极大的杀伤力。

就在真凉耷拉下脑袋准备放弃之时,南宫烈头也未抬地启口道,“既然下跪可以这般开心,将来你可以尝试多犯错。”

南宫烈这话虽然极不中听,真凉多时的守候却终于有了明媚的盼头,也便不打算跟他计较这番恶言恶语,而是笑呵呵道,“多谢皇上恩宠,下跪这种事本来就是小菜一碟,跪多了经验丰富不说,皮也厚实不少,是以,多跪跪是好的,不过却不是为了犯错,而是为了让皇上等人消气或满意。”

南宫烈笔尖一顿,却未作理会。

真凉早就做好被他再次冷落的准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下跪有什么呀,以前不也经常在祠堂里、坟墓前给先辈下跪祭拜的么?给死去的亲人下跪祭拜,都是应该的不是吗?皇上你说呢?”

揣度到她的话里有话,南宫烈的俊脸立即变得阴沉可怖,抬眸森冷地看着真凉,仿佛想将她一口吞了。

真凉暗笑不已,吐了吐舌头,佯装无辜地多管闲事道,“皇上,奏章批完了?”

“闭嘴!”南宫烈一声冷喝下来,真凉脸上的笑容便乍然收起,像是受到了惊吓,实则心里却是乐翻了天。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激怒南宫烈是件极有趣的事,充满不可预知的挑战与趣味。

此时此刻,真凉觉得,虽然南宫烈高贵、舒服地坐着,而她卑微、凄惨地跪着,但论心情,肯定是她赢了,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膝盖一点都不痛,是以跪着其实也很是舒服。

既然他不许她说话,她便安安静静地跪着,将他当成死人祭拜好了,她想好了,若是等她膝盖痛了他还不让她起来,她便双手合十地拜他一拜,甚至再磕几个响头,他让她膝盖有可能变痛,她就让他气得头痛。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书桌上的一大叠奏章都已经批阅完毕,南宫烈冷冷地瞟了一眼真凉,沉声道,“起来吧。”

这男人时辰拿捏得真好,她的膝盖还没开始痛呢!

不知不觉间,真凉又失去了朝他磕头跪拜的机会,缓缓爬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继而,冷漠的声音追祝糊准备离去的步伐,“朕让你走了么?”

“皇上也没说不让臣妾走呀?”真凉实在是想回去休息了,是以没有停住脚步,继续往外走。

南宫烈没有起身阻拦,也没有让人阻拦,而是在真凉的一只脚刚准备跨过门槛的时候,冷飕飕道,“凉妃,今晚你伺寝。”

哼!可恶的男人!这算是继续惩罚她还是补偿她?

真凉抬高的右脚缓缓收回、缓缓地落地,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冷笑,想要找各种借口拒绝,但一时也想不到拒绝的借口,若是银叶知晓,恐怕又要高兴至极,可是,她不想她跟银叶之中的任何一个侍寝。

是以,这可怎么办才好?

估摸着这个男人的话应该算是正式讲完了,真凉再次抬起右脚准备跨出门槛,南宫烈却又喷出一句道,“凉妃今晚不必熄灯。”

真凉腿脚一颤,差点一脚踩空整个人栽出去,幸好双手敏捷地扶住了门框。

继而,在咬牙切齿了一番之后,真凉还是不敢置信地回转身,望着一脸冷然的南宫烈道,“皇上你方才说什么,麻烦再说一遍可好?”

南宫烈低头理着手上的奏章,难得好脾气地复述道,“今晚侍寝的时候,必须点着灯,你能看见朕,也可以跟朕说话,这是特赦。”

他这是补充,根本就不是复述,真凉感觉自己的脑袋好似被头上的门框砸下,嗡嗡作响。

从严禁熄灯到必须点灯,从沉默不语到可以说话,从看不见彼此到可以看见彼此,这可是滔天巨变了。

这是恩宠与特赦吗?对她而言肯定不是,宛如惊天噩耗。

今晚若是不能熄灯,又能说话,凭借他的聪明,即便银叶能用易容术假扮成她的模样,也有本事模仿她的声音,也未必能欺骗得了他的眼睛与感觉。

越想越觉得可怕,真凉不由地浑身一软,而她此刻每只脚恰恰只站了一半在门槛上,这时只能整个人不幸地往下摔了下去。

这一跤摔下去……就算她戴着面具,恐怕也得将脸给摔得毁上加毁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状,立即身手敏捷地冲过来道,“凉妃娘娘!”

眼看着两人的手即将碰到真凉,不知何时又返回的真奇“呜嗷”一声扑了过来,挡住了两个侍卫的去路。

两个侍卫见状,略一迟疑,便见真凉整个人不偏不倚地扑到了真奇的身上。

也就是说,真奇给她垫底了。

真凉虽瘦,但也有身为人的力量,真奇被她压在下面时间一久,便有些难受地开始动弹起来,像是想将真凉的身子往旁边拱下,嘴里则“呜呜”地叫着。

真凉倒是想自行从真奇身上挪开,可是这一跤摔得虽然不痛,可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被吓了一跳,心里又放不下侍寝的事,整个人显得软趴趴地,余惊未消、傻傻地匍匐在真奇身上,可怜真奇的四条腿都已经被她给压跪了。

“真奇,我好想哭呀。”真凉无力地吐出一句。

真奇眨了眨眼,抬头望天,仿佛在说,“我也很想哭呀。”

继而,真凉一边努力地从真奇身上下来,一边轻声地嘀咕道,“真奇,对不起,压痛你了吧,别怪我呀,要怪就怪皇上,是他刺激我的。”

真奇从真凉身子下成功挣脫掉之后,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竟朝着正从御书房内缓缓走出来的颀长身影恶狠狠地吠叫了几声,仿佛在控诉着他欺负真凉,从而连累它受罪。

真凉正准备从跪着的姿势站起身来,南宫烈已经几步跨出门槛,无视真奇的敌意,俯身利落地将她打横抱起,不等真凉尖叫,便已经朝着前方走去。

“凉妃受惊了,朕带你去吃好东西。”

这个男人……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一时间,真凉忘记了尖叫,也忘记了挣扎,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脑袋则在不断地嗡嗡作响,他要她开灯侍寝的话已经让她深受打击,此刻就算是有刚出炉的酸梅鸭放在她的面前,她都无心品尝了。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心情确实能决定一个人的胃口。

前去诗酒园的一路,南宫烈目不斜视地抱着真凉行走,像是没看见那些路过的奴才们惊诧的眼神,跟在后头的焦公公则是心情甚好,可脸上却是黑乎乎地,不断地朝那些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大大失态的奴才们摆手,示意他们赶紧滚远一些。

其实也不能怪那些奴才们大惊小怪,南宫烈自登基之后,虽然后宫从不缺少女人,可他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去皇后或嫔妃们的寝宫里让她们伺寝,白日的时候,跟谁也不愿亲近,别说搂搂抱抱,就是简单的触碰都是没有的,自然,也有大白天主动来亲近他的女人,触怒他的结果是,轻者久不传寝,重则直接扔进冷宫。

可今日呢,皇上怀里那个已经不止一次让他们匪夷所思的丑女,居然被皇上打横抱在怀里#轰然皇上冷漠的俊脸上毫无高兴或宠溺的神情,但他们偏偏觉得,皇上本就不善表达他的喜悦,是以明明宠爱这个凉妃至极,也不可能表现给他们这些区区奴才们发现。

诗酒园乃宫中举办大小宴会所用,场地够大,设置也极为完善,分为东园西园,东园小西园大,西园为大型宴会所用,而东园则专为南宫烈所用,南宫烈平日只有跟一些极为亲近的大臣与暗卫谈事时会偶尔用到,一般不来诗酒园单独用膳。

无论东园西园,都设有即兴表演厨艺的场地,因为皇宫有时举办大型宴会时,也会请来一些宫外的名厨进来为众人烹饪美食

当南宫烈走进西园的时候,真凉鼻子一嗅,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不由地探起了头,循味望去。

虽然这香味浓郁了许多,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那应该是酸梅鸭的香味,而这地道的香味,又绝对不是从宫外带进来等候多时的香味,而更像是,原汁原味从这里产生的……

南宫烈将真凉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在她身边坐下,也朝着香味飘来的地方望去。

真凉震惊到目瞪口呆,两人视线所及的二十几步开外的案板前,站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长发飘飘,气质清冷邪傲,此刻却正低着头拿着菜刀切着砧板上的食材,一旁盖紧的锅子则热气腾腾,香味便是从里面散出。

因为男子相貌俊美、气质超卓,他手下的那些俗物,仿佛都被他涤荡了灵魂,也变得高贵精致起来。

即便没有亲眼看见酸梅鸭的身影,但真凉也已经确定,那锅子里沸腾着的便是名不虚传的酸梅鸭,而白衣男子正是那个传说中被劫持的厨子——亚先知。

154:占便宜

酸梅鸭!亚先知!失踪被劫持的亚先知!

当所有人估计亚先知极有可能已经命丧黄泉的时候,他却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皇宫里!

真凉不敢置信地望向身旁一脸漠然与淡定的南宫烈,犹豫着开口道,“昨日劫持他的人,是……是皇上?”

南宫烈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毫无温度的回答道,“你错了,劫持他的人,是该死的混账。”

真凉的脸立即红了,她自然记得自己跟他说过的那句:“不知哪个混账把厨子给劫持了,该死!”

谁能想到,当时她骂的人就在她身边,难怪他当即让她跪下呢,原来是被她气坏了。

真凉暗忖,莫非亚先知失踪跟她有关?南宫烈虽然不许她进宫,却为他请了亚先知进宫来解她的馋?

若真是这样,一直不认为自己过分的真凉倒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觉得自己没那个福分,南宫烈没有理由对自己好到这种地步。

于是,真凉朝着身旁的男人轻声地确认道,“皇上这是特意为臣妾请的厨子吗?”

南宫烈袖筒里的一只手缓缓握紧,嘴上不屑地冷哼道,“自作多情。”

这样的回答,在真凉眼里,便是反向承认了,因为她觉得像南宫烈这种人,若此事与他无关,他不该是这种反应,而他越是急着撇清自己,越是心虚地反向承认了自己。

而这个时候,真凉也找到了南宫烈对自己如此“好”的理由,他不过是嫌麻烦,生怕她日复一日地来烦他,跟他提出宫去吃酸梅鸭的要求,是以倒不如把她这个似真似假的要求给满足了,看她还有没有其他托词?

想通之后,真凉以满满的讪笑表达了她对他的认定,坏坏道,“皇上,臣妾错了,是臣妾有眼不识泰山。”

南宫烈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心里却在慨叹,这个女人宁愿跪死也不愿认错,可一看见酸梅鸭便主动认错,看来对付女人不是什么软硬皆施,而是投其所好,再将她的倔强与顽固一网打尽。

虽然晚上点灯伺寝的阴影仍盘旋在心口,但美食当前,真凉思虑再三,决定暂且搁下那烦人的忧愁,先尽情地享用一番再说,毕竟,无论她吃与不吃、忧与不忧,酸梅鸭都在,而伺寝更是在劫难逃。

心情陡然转好,真凉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故意道,“臣妾听说皇后与其他嫔妃都喜欢吃酸梅鸭,皇上怎么没有把她们一并叫来?”

南宫烈不悦地看着她,问道,“难道抢着吃比独享要好?”

真凉口不对心地点了点头,“那是一种分享的味道。”

只是,除了皇后,她并不喜欢与其他嫔妃一起用膳,不是与她们争宠,而是因为她们对她都充满了敌意,让她很不舒服,是以平日都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而皇后就不同了,两人之间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成见,一起吃的话,互相交流感觉,确实比独食要美味一些。

南宫烈再出发出不屑的冷哼,“你跟朕分享就够了。”

真凉撇了撇嘴,趁着南宫烈没有看向自己,便快速地朝他做了一个吐舌的鬼脸,谁知,她正准备将鬼脸收回,南宫烈似乎感应到了似的,猛地朝着她看了过来,而真凉的嘴唇正保持着嘟起的状态。

南宫烈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红润的唇瓣上,似是突然发现了异常道,“你的嘴唇怎么破了?”

咳……

真凉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心中将暗三骂了十遍,都怪那个男人,干嘛将她的嘴唇不小心咬破?现在好了,今天已经是第二个男人问她嘴唇的事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其实也不能怪暗三,两人缠吻的时间一长,唇瓣上的肉自然像是变薄了一般脆弱,稍稍用点力就容易破开口子。

顶着一张涨红的脸,真凉庆幸有面具挡着,回答道,“昨日出宫贪玩,不小心被一头猪给啃了一口,就成了这副样子。”

南宫烈面色一沉,手指若有若无地在桌面上敲击,“是种猪?”

暗三怎么可能是种猪呢?你才是种猪好不好?

真凉白了南宫烈一眼,急着维护暗三道,“才不是种猪呢,是史上最干净的公猪,还未跟母猪那个过呢。”

好吧,她认为南宫烈听不懂她的暗讽,是以说得夸张且大胆。

谁知,南宫烈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竟一副孜孜以求的模样,盯着她问,“那个是哪个?”

真凉的脸红上加红,本不想理会这个男人,但为了更有力地打击身边这头还不知自己是种猪的种猪,便厚着脸皮道,“交配!”

“咳咳……”南宫烈既没有喝水,也没有玩耍口水,可是,他被真凉这重重的两个字给刺激到了,“咳咳……”

真凉不好意思地望着南宫烈,有点相信,他可能真的是在不耻下问吧?

为了转移尴尬,真凉望了望不远处还在忙碌着的亚先知,捂着自己确实被催得更饿的肚皮,嘀咕道,“怎么还没好?肚子都快要饿扁了,皇上你信不信,待会臣妾能一口气吃下四只?”

真凉自然吃不下这么多,只是对酸梅鸭的期待太过强烈,是以忍不住夸下海口,同时,她想转移南宫烈的注意力,从而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南宫烈竭力止住咳嗽,白了她一眼道,“他只做一只。”

“为何?这么大的锅只做一只?太浪费了吧?”真凉将眸光落在那只大大的盖着锅盖的锅子上面,满脸不敢置信。

若亚先知真的只做一只鸭子,她突然就明白为何南宫烈没有让皇后或其他嫔妃过来了,因为根本不够吃,大家若是一齐过来,恐怕只能拿酸梅鸭填牙缝了吧?

南宫烈也朝着锅子看去,漂亮优美的薄唇轻启,“物以稀为贵。”

真凉撇了撇嘴,表示无法认同。

继而,她将眸光第二次投向亚先知,这一次,定定地打量着他的动作,久久地没有离开。

鼻息中不断地吸入酸梅鸭的香味,真凉不由胡思乱想道,若是这香味就是香君的味道该有多好……

不对不对,这香味若是香君发出,那香君岂不是一只鸭子了?乱了套了。

亚先知似乎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她的专注凝视,掀开锅盖看了看之后,抬起头朝她看了过来,妖媚的眸光跟她对了个正着。

跟南宫烈一样,他也有一双凤眸,只是,南宫烈的凤眸深沉、正派、稳重,似能瞬间吸人灵髓,而亚先知的凤眸却比南宫烈的更加邪肆,年轻、生动、激越,显得神采飞扬,两人最大的区别,是一正一邪、一稳一俏。

而当真凉看清亚先知的面容时,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微微地张开无法闭拢。

她一直以为亚先知是男人,去没想到却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勾魂摄魄、妖媚灵动的凤眸,高挺别致的鼻梁,嫣红小巧的唇瓣,斜飞的刘海飘然灵动,让她整张脸看起来宛如祸世的妖孽般惑人神智。

虽然亚先知穿着男人的衣装,身段又如男人般高挑,且脸上没有涂脂抹粉,但绝美的容貌欺骗不了人,真凉万万分地确定,这个亚先知根本就是个女人,女扮男装的女人,绝对是!

奇怪,怎么就没人传说亚先知的容貌如何如何漂亮妖孽呢?更没人说亚先知根本就是女人装扮的事?

真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小白兔面具,若是揭掉面具,她与亚先知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美至极致,一个丑至万丈深渊,而鸭先知这样的美貌,若只论外貌匹配,试问谁能配得上她?

于是,真凉将脑袋中所有俊美的男人全部搜罗了一遍,最后只停留在一个人的身上,即当仁不让的南宫烈。

真凉偷偷地侧首望向南宫烈,发现他的凤眸正定定地落在前方,也就是亚先知的身上。

看着看着,真凉突然间便恍然大悟,继而,她觉得自己误会大了,既误会南宫烈请亚先知来宫里的根本目的,也误会了他说她自作多情的真实性。

是呀,她的确自作多情了,南宫烈请亚先知进宫,只是拿她当了一个借口,其实南宫烈,明着是宠溺妃子,暗地里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个铯鬼南宫烈一定是听说了亚先知的美貌,或者之前跟她在宫外邂逅过,是以对她定然馋涎已久……

思而不得,相思成疾,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将她劫持进宫,明面上让她烹饪酸梅鸭,实则是制造跟她接触的机会……

而她这个叫作尉迟真凉的凉妃,不过是他追求美人的一颗棋子而已。

也就是说,她被他利用了。

好在真凉对南宫烈并无感情,否则在得知被利用之后,一定会很是愤怒,而正因为她对他没感情,是以即便已经得知自己被他利用,但也能宽宏大量地理解他,甚至往好处想,觉得至少自己还是能占到吃酸梅鸭的便宜。

155:姐姐

感应到身旁的女人呆呆地盯着自己,南宫烈收回望向亚先知的眸光,转而望向她。

立时,真凉快速地露齿一笑道,“皇上,原来真的是臣妾自作多情。”

明明该是悲伤沉重的一句话,到了她的嘴里,却像是满含甜蜜与欢喜。

南宫烈纳闷地凝眉问道,“你说什么?”

真凉挑眉看了一眼亚先知,再看着南宫烈挤眉弄眼,满眼写着八卦猎奇,轻声道,“皇上可别告诉臣妾,你没看出来亚先知是女扮男装的?”

南宫烈一怔,随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喷薄的情绪,嘴角微抽道,“你方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真凉索性咧开嘴,放低声音却肆无忌惮道,“皇上,臣妾好奇地打听一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封她为妃呀?”

南宫烈的嘴角又是猛烈地一抽,沉默半饷道,“朕也很想知道,但是……不如待会你帮朕问问他?”

美铯当前,是个男人都难挡诱霍,真凉一心认为南宫烈这是害羞了,拍了拍挺着的胸脯,一脸义气道,“皇上放心,此事包在臣妾身上。”

所谓吃人嘴短,看在他请她来尝酸梅鸭的份上,她就帮他打探打探那个亚先知的意思好了。

不过,她虽然会去帮他打听,私心里却很不希望亚先知会对南宫烈动心,因为一旦动心,就意味着,亚先知要跟后宫那么多女人争宠,多没意思呀。

像亚先知这种绝美的姿色,应该很容易找到一个对她专情不渝的好男人的,何必吊死在种猪种马的身上?

就在真凉思绪飘飞的时候,就在真凉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个不停的时候,亚先知终于端着两盘香气四溢的酸梅鸭缓缓走了过来。

真凉此刻眼里除了酸梅鸭,还有这个妖孽般貌美的女人。

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人,真凉忍不住慨叹,这个女人真是厉害,不但个子跟男人差不多高,走起路来也像极了男人,毫无女人的迎风摆柳之态,只是她的容貌太过出彩,即便举手投足跟男人一模一样,她还是觉得她充满了妖媚之气,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好在南宫烈知道真凉心里在想什么,否则,此刻他若是见到真凉这般一眼不眨地盯着亚先知看,心里肯定极为恼怒,而正是猜到了这个傻女人的心思,南宫烈心里觉得好笑极了,隐隐觉得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在遇见真凉之前,南宫烈从未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如此恶劣、幼稚兼无聊的一面,像是个充满孩子气的混账,但饶是混账,他还是很喜欢这种状态的自己,因为这也是他真实的一面,只是从未发掘。

两盘切好的酸梅鸭被亚先知姿态优雅地轻放在了南宫烈与真凉的跟前,一人一盘。

真凉捂紧了肚子,强忍着想要大快朵颐的饥饿,定定盯着亚先知的脸,露在面具之外的双眸写满了惊-艳与赞叹。

虽身为女人,真凉也差点对她流下馋涎的口水,这女人五官精致、气质清冷,有着太多吸引人的资本,若是不配给南宫烈而嫁给其他容貌不佳的男人,从相貌上而言实在是暴殄天物。

想到自己对南宫烈的感激,真凉再次忍了忍饥饿,打算当着他的面为他出一份力,以此让他事后将她溜出宫的事也能慷慨地一笔勾销,甚至反过来对她充满了感激。

其实,她就是帮他打听一下亚先知的女儿心思,亚先知究竟对南宫烈有没有意思,一般都能从她的反应中猜出一二,除非是那种善于隐藏的女人。

于是,真凉在心里稍稍地思忖一番之后,便对着亚先知和善一笑道,“亚姐姐长得真是沉鱼落叶、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我若是有你万分之一的姿容或妩媚,就是少活几年也无憾了。”

这是恭维人的开场白,真凉以为,她这些话虽然说得好听得有些夸张,但是,确实配得上亚先知的容貌,亚先知一般的反应,要么是害羞的,要么是因为被她戳穿了女儿家的身份而惊讶不已。

谁知,亚先知闻言,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忽地就阴沉了下来,很是骇人。

而南宫烈则像个聋子与哑巴以及瞎子一般,微微低着头开始品尝面前的酸梅鸭,只是咀嚼的动作不甚自然,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异样的情绪。

真凉自然发现不了南宫烈的异常,但亚先知斜眼一扫便能发现,南宫烈的手甚至是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发着抖,显然是在艰难地忍笑之中。

真凉脑袋飞快地转动,很快就找到了亚先知不高兴的原因。

大概是她不想被人尤其是南宫烈发现自己是女人的事实,或者生怕自己犯下欺君之罪?是以对于她揭发她的行为十分愤怒吧?

如此一想,真凉连忙安慰道,“亚姐姐,皇上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不会怪罪你的。”

亚先知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吐出咬牙切齿的几个粗声粗气的字,“别叫我亚姐姐。”

真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我叫什么合适好呢?”

亚先知用更为粗犷的声音道,“我是男人,你说该叫什么?”

而亚先知的声音越是粗犷,真凉越是觉得她是装出来的。

真凉噗嗤一笑,“我知道你是男人,哦,那我就跟别人一样,叫你亚师傅。不过,私底下,我还是当你亚姐姐。”

亚先知右手握拳,很想一拳捶到面前的桌上发泄,但碍于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面前坐着什么重量级的人,是以只能强行隐忍着没有发作。

真凉看了眼埋头吃鸭,甚至已经吃掉半盘鸭肉的南宫烈,以为他是低着头害羞呢,便话归正传道,“亚师傅,哦,这里没有外人,还是叫你亚姐姐显得真实,是这样的,我们皇上虽有三宫六院,人看起来又不近情面,其实对女人是极好的,既温柔又体贴,既耐心又细心,堪称这世上最疼惜女人的男人了,亚姐姐要不要跟我一样入驻后宫呢?虽然委屈了亚姐姐,但我相信,亚姐姐一定能成为皇上最青睐的红人。呃,亚姐姐……你怎么了?”

156:抱颤

亚先知的脸色越来越差真凉是亲眼看见的,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是处于最恶劣的状态,简直就是青白交织了,是以吓得真凉没敢继续说下去,唯恐下一刻,亚先知就发病昏倒什么的。

在真凉看来,亚先知脸色极差起先可能是生她的气或者恐惧,这会儿恐怕是身子不适了,是以她若是再说下去,亚先知的病情恐怕因为心情恶劣而更加恶化。

亚先知妖冶的凤眸死死地瞪着真凉的小白兔面具一会儿,忽地伸出一只手拿回了放在真凉跟前的酸梅鸭,毫不怜惜地将整盘酸梅鸭狠狠砸在了地上,对于自己倾心烹饪的作品,此刻毫无怜惜之情。

面前的女人他想打不能打,想吼不能吼,想骂不能骂,面前的桌子他想捶不敢捶,想翻不能翻,只有这盘他亲手烹饪出来的鸭肉,似乎他好还有点资格毁掉,否则,他如何能排泄被侮辱的愤懑?

亚先知仿佛倾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砸那盘酸梅鸭,是以盘子落地时,非但四分五裂,酸梅鸭更是零落异地,场景极为狼狈。

真凉瞠目结舌地望望地上被毁掉的酸梅鸭,一双清澈的眸子无辜地望向亚先知,恍然不知所措道,“亚……亚姐姐,这么好的酸梅鸭,为何要扔到地上?”

就算她生她的气,也不该拿酸梅鸭出气呀,她不会找她麻烦,可若是惹恼了南宫烈,她一个普通老百姓,该怎么办?

“我突然发现,漏放了一种食材,是以不想让凉妃娘娘失望。”

话落,亚先知似乎不屑再多看她一眼,也似乎忘记了南宫烈在场,一甩白色衣袍便大步地离开了西园。

真凉可惜地望望地上的酸梅鸭,又望望身侧还在吃着鸭肉的南宫烈,有些费解,既然是漏放了食材影响了酸梅鸭的口感,亚先知怎么不阻止南宫烈吃鸭呢?

显然,亚先知应该是生她的气,不想让她吃酸梅鸭。

真凉望着亚先知愈行愈远,却连背影都显得极为愤懑的背影,认真回想着方才自己跟他说过的话,虽然言辞直接了些,但处处夸赞,处处恭维,并无过分之处,亚先知若是害羞,红了脸便可,若是不同意,婉言谢绝便是,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吗?

身侧的南宫烈正将那一盘酸梅鸭吃得津津有味,真凉喉头滚动,感觉里面像是烧了一把火,燥空难耐,望着这个仿佛事不关己的男人吃得那般优雅惬意,真凉想着那落地的一盘酸梅鸭,有些后悔为南宫烈这个没良心的男人出头出力。

就算要为他出力,也该吃完酸梅鸭再说,现在好了,鸭子没吃到,还得罪人了。

本着不耻下问的精神,真凉咽了咽口水,问道,“皇上,你能不能告诉臣妾,亚姐姐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亚先知砸掉了盘子,南宫烈却没有追究与不高兴,真凉不由地想入非非,或许亚先知根本不是对她发火,而是对南宫烈有气,是以借着她发火罢了?

“他没将盘子砸到你的头上,甚至直接杀掉你,很有可能他是爱上了你。”南宫烈这番话一字一顿,强忍着某种快要憋不住的情绪,却让候在一旁的焦公公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凉听得一头雾水,看着表情怪异的两人,嘀咕,“皇上你胡说什么呀,两个女人怎么能爱来爱去?”

还有,亚先知为何会恨她恨得想杀她?难道是嫉妒她是南宫烈传说中最宠爱的妃子?

南宫烈没有回答,却对焦公公道,“把亚先知找回来。”

焦公公离开后,西园内便只剩下南宫烈与真凉。

望着还在执着地等着自己解释的女人睁着一双小鹿般纯澈的眼睛,南宫烈忽地没了任何顾忌,放下筷子之后,忽然朝着她倾身,将她拎起侧放在他的腿上,继而张开双臂紧紧抱在了怀中。

南宫烈的下巴恰好搁在真凉的的肩膀上,是以真凉看不见他的俊脸,而他也无法看到她的正面。

真凉呆呆的,完全没想到南宫烈对自己做出此番举动,来不及作出属于她的反应,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给震慑到了。

这个平日表现出来镇定自若、一本正经、冷若冰山、不苟言笑的皇帝,竟然抱着她剧烈地浑身颤抖起来!

真凉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她自己吓得浑身发抖所致,这显然是南宫烈在颤抖。

这个身上带着淡淡茶香的男人,究竟怎么回事?

若说他在笑,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身子越来越剧烈、越来越频繁地在抖动,抖得她全身也被强行带动起来地不住抖动,若说他在哭,更不可能,虽然他没发出声音,可她却能感受到他心情的过分愉悦。

他应该是在笑!是在压抑地笑着!

真凉越来越肯定!

只是,南宫烈会笑吗?

在跟南宫烈接触不多的经历中,她好像从没见过他笑过,无论什么时候,面对她的,永远是一张闲人勿近的冰块脸,不是黑沉沉的便是阴嗖嗖的,仿佛你敢走近一些他便能要了你的命似的。

若是他真的在笑,真凉倒是很想看看他的笑容是怎么样的,即便没有看过,就凭着他那张无人可及的俊脸,想必那笑容也是千金不换的珍贵。

真凉尝试着将他推开,可男人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她根本推不动。

她又尝试着将头往后仰,哪怕能瞥到一点点他的侧脸也是好的。

可是,他就像把她的身子完全嵌进了他自己的怀抱,若是她想要强行分开,便是将一个完整的人残忍地撕开。

一方面,真凉好奇南宫烈的笑脸,看不到仍然想看,一方面,真凉需要时间去想一想为何亚先知、焦公公、南宫烈的反应都这般匪夷所思?好像只有她是最正常的?

是以,真凉很是乖顺与安静地任由南宫烈抱着打颤,直至那颤抖越来越微弱,南宫烈将她的身子从他宽阔而又温暖的怀抱缓缓推离。

放开的刹那,真凉立即古灵精怪地朝着南宫烈的俊脸迅速望去。

她以为自己能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隐笑之后的余韵,可是,南宫烈还是原来的南宫烈,俊脸依旧是冷的,神情依旧是疏离的,仿佛方才抱着她不断颤抖的那个男人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灵魂驱使他的身子所致。

若无其事地将真凉放到原来的位置上,南宫烈重新拿起筷子。

真凉用见鬼一样的神情瞪着南宫烈,这男人怎么回事?将她突然抱过去抖动一番,什么解释都没有?若说他想要挑戏她,可他除了抖动之外,别的不规矩的动作什么都没做。

深深地呼吸一番,真凉咬了咬唇,问道,“皇上刚刚怎么回事?”

南宫烈搁下筷子,目视前方道,“朕感觉有些冷。”

噗——

真凉庆幸自己嘴里什么东西都没含着,不然,这会儿肯定会一口吐出去,这西园暖烘烘的,怎么会冷?可他方才抱着她剧烈颤抖的姿态,若以怕冷解释也说得过去,但真凉心里明白得很,这男人显然是在胡说八道。

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他寒冷时候的保暖用品?哼,在她眼里,女人属阴,男人属阳,男人才该是女人的保暖用品呢。

南宫烈大概觉得这谎扯得心安理得,再度拿起筷子伸向了酸梅鸭。

真凉噘着嘴望着那盘所剩无几却香味馥郁的酸梅鸭,心里真是流满了口水,却只能闻只能看不能吃。

她有自知之明,所谓祸从口出,属于她的那盘酸梅鸭已经被亚先知毁在了地上,是以南宫烈这盘,没她的份。

南宫烈用筷子夹起一块真凉最喜欢吃的鸭胸肉,正准备往嘴里送时,斜睨了真凉一眼。

捕捉到她那一脸隐忍不发的馋涎可怜样,南宫烈将鸭肉放回盘子里。

他的耳力极好,是以从真凉身上不断传来“咕咕咕”的动听声响,他一直都有听见,也很享受这种声响,若是他的心能够再狠一些,他打算再听上几个时辰。

不过,他的心终究已经狠不起来。

特别想来的一阵“咕咕”声传来时,真凉的脸红到了耳根,这声音响得,恐怕站在西园门口的人都能听见了吧?更何况南宫烈呢?

真凉真希望南宫烈是个聋子,可惜,他只是个擅长装聋子的健康之人。

真凉正欲找个借口离开,南宫烈将装着酸梅鸭的盘子推到了她的跟前,道,“朕其实不太喜欢酸甜的口味,牙疼,凉妃若是喜欢,不必客气。”

他这是将酸梅鸭让给她了?真凉既意外又震惊,意外的是他居然能对自己如此慷慨?震惊的是他会不喜欢酸甜的口味而牙疼?

她记得昨日跟南宫羽一起吃晚膳的时候,南宫羽指着一盘糖醋排骨,提及那是南宫烈钟爱的菜色之一,据说胃口好的时候能一个人吃两盘。

难道南宫烈这是糖醋排骨吃多了,以至于把牙齿给吃坏掉,变得不能轻易触碰酸甜的东西了?是以才将喜欢的口味说成是不喜欢的了?

157:兔子也吃肉

真凉这个时候正是饿得极慌的时候,是以也没有计较里头的鸭肉有没有被南宫烈的筷子碰到过的洁癖问题,她多么想欢天喜地地道个谢,然后将那些剩下的鸭肉赶紧吃完,免得南宫烈反悔。

可是,望着南宫烈深邃叵测的凤眸,真凉忽然觉得,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呢?譬如南宫烈等她吃完之后,给她定个抢食之罪什么的?

这样一想,真凉决定继续忍耐,等回到琼玉宫,想吃什么没有?哼!

“呵呵,”真凉连忙陪上一个笑脸,“还是皇上自己享用吧,臣妾不敢跟皇上抢食。”

南宫烈以为真凉脸皮厚,绝对不会拒绝,谁知她却毅然拒绝了,究竟是什么理由?是嫌弃他脏?还是……

一张俊脸因为心情不悦而一寸一寸地黑了下来,南宫烈眸光森森地瞪着真凉,道,“凉妃若是嫌弃,朕看地上的酸梅鸭有些孤单,不如拿朕的去陪上一陪?”

什么?这个男人竟然要将他的那盘所剩无几的酸梅鸭倒到地上?真凉真不知道南宫烈的心思为何会这般扭曲,一张戴着面具的脸黑得比他还快,赶紧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酸梅鸭,以模糊的声音道,“臣妾喜欢!”

其实,接受这剩下的几块酸梅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真凉觉得,看来南宫烈是真的吃不下或者不想再吃了,不然绝对不会让给她吃甚至建议倒到地上。

真凉真是饿惨了,面对着自己心动已久的美食,一时间竟觉得越吃越饿,于是吃相无异于狼吞虎咽。

南宫烈在一旁默默看着,忍不住盯着她的小白兔面具道,“凉妃,朕觉得你今天戴错了面具?”

真凉敷衍地看了他一眼,忙着啃肉道,“皇上什么意思呀?”

南宫烈神色稳重道,“就你这吃相,配上虎狼的面具更合适,你说呢?”

真凉一怔,随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皇上难道没听说过,兔子也吃肉么?”

南宫烈摇头,“没听过,请指教。”

他这意思真凉明白,若是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就会判定她胡说八道。

“皇上学识渊博,难道没听说过,‘兔子急了也咬人’这句话?”真凉眸光狡黠,补充道,“兔子为什么急了要咬人呢?因为兔子饿急了,是以要咬肉当草吃。”

“……”南宫烈沉默半饷,道,“朕孤陋寡闻,看来凉妃才算是真正的学识渊博。”

真凉呵呵一笑,半点不跟他谦虚道,“皇上过奖。”

南宫烈:“……”

他在心里暗叹,这女人的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呀。

外头的脚步声传来,真凉抬头一看,竟是焦公公领着亚先知回来了。

亚先知和缓一些的脸色在见到她时,尤其是见到她在吃着酸梅鸭时,脸色陡然阴沉不少。

真凉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上的餐盘,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生怕亚先知又冲过来砸掉这盘。

“凉妃慢慢吃。”南宫烈似乎看穿了真凉的心思,一边拍了拍真凉的肩膀,一边对着亚先知道,“亚先知。”

“草民在。”

低沉姓感的声音确确实实出自于亚先知的嘴里,这一次一点儿也不粗犷,却阳刚之气十足,自然而然,毫无矫揉造作甚至装腔作势的成分,显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突然,真凉脑袋里冒出了一个异样的念头,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差点一不小心咬断自己的舌头。

难道她想象力太丰富看走眼了,这个亚先知根本就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

若说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那么,他为什么会声那么大的气,且能得到南宫烈的谅解不追究,甚至南宫烈与焦公公为何会有那种想笑不能笑的神情,这一切的一切,她都能瞬间想通透了。

因为,她居然把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误解成了一个女人,还不断地喊他姐姐?

真凉整个人懵了又懵,不断地问自己道,亚先知不是女人是男人?这可能吗可能吗?

她回答自己说一万遍不可能,可是,偏偏心里有个声音在两万遍地说这很有可能。

紧紧盯着那张妖孽媚人的脸庞,真凉还是不敢置信,可却也不得不尝试着去相信!若是认定亚先知是女人,那么她心中的疑惑便永远解不开,而一旦认定他是男人,那么所有的疑惑都能轻松解开。

她当即能够理解,为何亚先知会生那般大的气,为何南宫烈会说亚先知没杀了她是因为他爱上了她,为何南宫烈会抱着她颤抖了那么久,因为她把一个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认成了女人!喊他姐姐不说,居然还热心地推荐他做南宫烈的妃子……

这对亚先知而言,肯定是极大的侮辱与刺激吧?

哎哎哎!

真凉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为什么就没有将亚先知那些“叫我亚姐姐”、“我不是男人”的话往深里想呢?

感受到身旁投来的眸光,真凉便猛地转头看去,南宫烈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那神采奕奕的神色显然清楚地写满了对她的嘲笑与讽刺。

真凉不顾两人的男女之别,凑近南宫烈的耳畔,咬牙切齿道,“皇上为何不告诉我他是男人?”

南宫烈一脸无辜道,“他本就是个男人,朕何须告知?”

“你——”真凉此刻最恨的不是自己,而是变成了南宫烈这个小人。

他明明知道她误会了亚先知的性别,可却置身事外地故意不解释,甚至,他还以他的方式直接或间接地怂恿她去激怒亚先知。

可恶,真是可恶!

真凉突然觉得,南宫烈最后能那般慷慨地将酸梅鸭让给自己吃,恐怕是做贼心虚吧!

“亚先知,凉妃很喜欢你做的酸梅鸭,你可愿意留在皇宫,成为诗酒园的专厨?”

南宫烈这话让真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话听起来像是皇上疼爱凉妃,是以才决定将亚先知留下,可真凉以为,南宫烈只是借着她的名头,给住在皇宫的其他人谋口福罢了。

他方才做出了那种混账之事,想要用这种名头来博龋糊的原谅与好感,真是没门!

“请皇上恕罪,草民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愿为任何形式所束-缚。”

没想到,亚先知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真凉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暗想他不肯留下来的最大原因肯定是气愤她把他当成了女人。

158:快点叫

真凉难为情极了,不是为了在宫中吃到酸梅鸭,也不是想帮南宫烈争取什么,只是单纯地想立即解释一番,既说明自己的无辜,又表明自己的歉意。

于是,不等南宫烈表态,真凉便着急道,“亚师傅,今日之事非常抱歉,我的眼神向来不好使,也不是第一次将男人当成女人,或者将女人当成男人,请你原谅我好吗?我是真的不知情、没留心,毫无戏弄你的恶意。”

说到最后那句,真凉偷偷瞪了南宫烈狠狠一眼,若非他知情不报,她便不会得罪亚先知,还失了那么好的一盘酸梅鸭。

“看来凉妃确实对酸梅鸭情有独钟,此心天地日月可鉴。”南宫烈坦然接收着真凉的白眼,望着亚先知道,“凉妃能够对人道歉,简直千年难逢,亚先知,看在她知错即改,且对酸梅鸭一片赤忱之心的份上,你能不能对朕的提议再作考量?”

闻言,真凉又朝着南宫烈瞪去一眼,这男人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她是那种不知错的傲慢之人么?可恶!

其实亚先知自小到大,因为长得太妖太艳,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女人看待,只是真凉认定他是女人的眼神比其他任何人都要炽热、真诚、自信,而说出话也比其他任何人听起来都侮辱人心,是以他才会逐渐失了该有的忍耐力,甚至气得差点想将她直接掐死了之。

这会儿真凉的道歉他也分辨得出,确实是发自肺腑,可是,她已经严重侮辱到了他,是以他不可能因为她区区几句道歉之词便将她原谅。

不过,当着南宫烈的面,他这会儿若是再跟她计较认错男女的事,便显得他小家子气,显得他更加像女人小鸡肚肠,是以,他必须想个长远的办法达到报复她的目的,从而彻底消除她带给他的阴霾记忆。

真凉注意到,亚先知跟她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在南宫烈的面前,他居然也没有下跪。

究竟是他跟她一样,不屑对南宫烈下跪,还是南宫烈对他的特赦?

前者的可能性显然小于后者了。

真凉思忖间,便听亚先知道,“草民愿意每月进宫一至三次,不过,草民有个前提条件,草民每次进宫只做一只酸梅鸭,享用者除了皇上或凉妃娘娘,其他人一律不行。”

闻言,真凉愣住了,这是什么前提条件?听着怎么这么向着她呢?可这实在是不对劲啊,她已经得罪了他,而看他的脸色并没有原谅她,他为什么要如此优待她呢?

南宫烈淡淡地看了一眼发傻的真凉,爽快道,“好,朕答应。”

继而,南宫烈侧首望向真凉道,“凉妃还有什么要求?”

真凉哪里还敢有什么要求?

不过,望着亚先知那双妖冶深邃的俊眸,她越来越莫名地感觉不安,不禁倾身倚向南宫烈,双手护在唇边,在南宫烈耳边轻道,“臣妾能不能要求,他与皇上都收回成命?”

真凉浑然不觉此举犯了南宫烈的大忌,即不能在光天白日之下主动接近皇上。

一旁的焦公公脸色一白,紧张地朝着真凉使眼色,可惜真凉根本看不见。

就在焦公公担心南宫烈会对着真凉的脸一掌劈过去的时候,南宫烈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将真凉的头推开,继而像是宠溺般地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不能。”

焦公公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没人发现,某男因为某女含有酸梅鸭的气息混上了清淡袅娜的女儿香在他的耳畔周围挥散,是以藏于青丝后的耳垂早已红得如同要渗出血来。

遭到南宫烈的无情拒绝,虽然也在预料之中,但真凉还是气恼地噘起了嘴,哀怨地盯着南宫烈。

她愤懑地想,难道他就不怕以后亚先知做的酸梅鸭里都被下了报复她的毒药,从而连累他也中毒吗?

噢,真凉倒是忘记了,某男早就说过了,他不喜欢酸甜的口味,牙疼。

看来将来那些酸梅鸭她是不可能再吃了,就是吃,也要先问菊晨光拿几颗解百毒的解药过来。

午膳的时刻正巧到了,亚先知被焦公公带下去用膳,真凉与南宫烈的面前,则被宫人们放上了精致的菜肴。

因为真凉对南宫烈心中有气,是以不想理会他,默默地快速地吃完之后,便跟南宫烈告辞,而南宫烈点了点头便算是应允了。

南宫烈待真凉走了有片刻时间之后,便站了起来,很快离开了诗酒园,在焦公公的陪伴下,朝着幽院走去。

如同上次一样,焦公公守着幽怨必经的路口,任由南宫烈独自走进幽院。

推开幽院南边的一间房,南宫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尘浅正躺在床上睡得极沉,脸上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愉悦,看周遭的景象,显然是从昨晚睡下之后便没有起来过。

南宫烈负手而立俯视他良久,终是抬起一腿狠狠地踢了过去。

尘浅所睡的床紧挨着的不是墙壁,而是专属于他的一个颇为空荡的且敞开着的衣橱,南宫烈这一脚送去,毫无防备的他便掉进了衣橱里,而衣橱的底下,铺满了千奇百怪的器物,譬如尖锐漂亮的石块,陈旧却稀奇的刀具,风干扎人的野果……

“啊——啊——”那些不留情的器物透过他的中衣扎进肉里,尘浅一个跃身,轻盈地跳起,轻微的受伤却已在所难免。

尘浅本想破口大骂,甚至抽出挂在床畔的宝剑,却在见到来人黑沉的脸之后,气焰立即消下去大半道,“皇上,谁惹你生气了?怎么拿尘浅当出气筒?”

南宫烈丝毫不为他的伤势心疼,冷然问道,“你说呢?”

尘浅俊眸内闪过一丝心虚,但却很快便被他掩去,道,“尘浅不知,皇上不妨直言。”

南宫烈一脚朝着他受伤的地方踢去,那些原本还粘在他血肉里的器物立即深入了几分,尘浅的痛呼声刚起,南宫烈便恶狠狠地警告道,“尘浅,昨晚你做了什么缺德出格事,别以为能逃过朕的眼睛,朕今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告诉你,不准再去碰她,若敢再碰她一次,你试试看!”

深知自己昨晚私自的行动已经被南宫烈发现,尘浅咬牙不服道,“皇上怎么变了,以前尘浅喜欢谁,皇上不是都纵容的么?莫非,皇上爱上了她?”

南宫烈不答,森冷地瞪他一眼,大步离开,震慑人心的声音却又清晰地传至尘浅的耳边,“别逼朕让你变成太监。”

闻言,尘浅哭丧着俊脸,双手紧张地护着裆下,生怕前方突然飞来一把匕首,将他的宝贝家伙提前给削了去,让他从此不能人道。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方才听他的口气,明明就是很在乎那个凉妃,只是,依照皇上的秉性,他喜欢干净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被他碰过多次的女人呢?

想了一会儿,尘浅终于想明白了,敢情是皇上念在凉妃怎么说也是他的表妹,也就是太后的外甥女,是以不想让她再被他碰,免得皇上心里的愧疚越来越多了。

可是,尘浅很想斗胆告诉皇上,其实那个凉妃跟他很是契合呢。

真凉快走到琼玉宫时,亚先知突地从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走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真奇见状,便欲蹿上前吠叫,真凉连忙叫住真奇道,“真奇,过来。”

真奇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调转方向守在了真凉的身后,一双眼睛却极为不善地瞪紧亚先知,仿佛看他非常不顺眼似的。

因为对亚先知充满愧疚,是以真凉对他很是客气地微微一笑道,“亚师傅找我有事?”

这个妖孽美男长得实在太过妖艳,真凉一抬头看着他的脸,仿佛那耀眼的明媚能将自己燃烧殆灭。

仿佛越是丑陋的人事,越是难以在他面前立足。

“亚某有些问题想请教凉妃娘娘。”亚先知负手而立,明明已经比真凉高出许多,却以一种傲视者的姿态看她,也就是说,他的头是微微仰着的,看人的眼睛却是往下觑的,若非事先知道他是厨子,不然谁能看得出他只是个厨子?

“亚师傅请说。”真凉丝毫没有计较他傲慢的姿态,态度反而更加谦恭。

“凉妃娘娘能不能别叫亚某亚师傅?虽然许多人叫亚某亚师傅,但亚某偏偏不喜欢听凉妃娘娘叫,一听便来气,娘娘可知为何?”

“不知。”真凉如实道。

“因为凉妃娘娘先叫了亚某亚姐姐,是以,怎么也该换个与之匹配的称呼,你说是吗?”

“……”真凉微微张大了嘴,亚先知说话的腔调越到后面,越是抑扬顿挫,显然是参杂着浓烈的情绪在里头。

真凉明白,亚先知并不是真的希望她叫他亚哥哥,而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她的不满罢了。

娘诶,真凉在心里发出慨叹,这个世道谁都可以得罪,但千万别得罪长得像极了美人的男人,不然,下场肯定不简单。

“娘娘此刻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叫。”亚先知以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媚眼望着真凉道,“快点叫。”

“……”

159:男人的尊严

真凉越看越觉得这男人可怕,看来,他拦祝糊的去路不单是表达不满,还是在寻衅报复,意识到他的真正目的,真凉深吸一口气道,“你究竟有什么事?”

亚先知妩媚一笑道,“就是请凉妃娘娘改个称呼。”

看看!

真凉更加确定他是来找茬报复的,这个亚先知可真是放肆,居然敢在皇宫里挑衅皇上的权威,真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量。

真凉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跟他计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亚兄,我叫你亚兄如何?我知道,我不小心将你认成女人你很生气,一时半会儿难以释怀,这样吧,一报还一报,你我来玩个逼真的游戏,譬如你我初次见面,你将我当成男人甚至是太监,说一番刺激我的话,如何?”

“娘娘的一报还一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亚先知笑得一脸阴森,道,“成啊,就按娘娘说的办,游戏之前,娘娘还有反悔的机会。”

“我不反悔,开始吧。”真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论他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能坦然受之,谁让她理亏在先呢?只要能让他放下那些不好的感觉,跟她撇清关系,那一切都值得。

亚先知扫了一眼四周,见无其他人出现,便朝着真凉走近一步。

真凉本就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是个厨子却气质骇人,或者说是阳中带阴,是以一点儿也不习惯他的靠近,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可她每退后一步,他便逼近一大步,不知不觉,真凉背靠树干,已经退无可退。

亚先知见她已经无路可退,也便不再逼迫,仿佛真的进-入了逼真的游戏状态。

上上下下地将真凉打量一番,亚先知妖孽般的俊脸笑容越来越浓,越来越艳。

真凉与亚先知不过保持半步之距,这会儿被他笑得硬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不明白,不过是说些取笑她的话,难听也好,恶毒也罢,他只管说出即可,犯不着还要在行为上步步逼人吧?

忽地,真凉被亚先知那双突然顿住的妖冶美眸吸引,其间像是一汪急速旋转的深泉之水,让人恍惚,让人晕阙,更让人容易被迷惑,好在真凉心底深处仍无法接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是以还算冷静,没有被他给蛊惑到。

真凉清楚地感受到,亚先知的眸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竟露出跟欲念有关的馋涎之光。

继而,亚先知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这个男人虽然个子矮小,但好在胸脯够大,可供我使劲地捏揉按压;你这个男人虽然面貌丑陋,但好在唇瓣够嫩够红,可满足我舔舐啃咬,吸出啧啧啧的声响;你这个男人虽然身段不够强壮,但好在脫干净了衣裳足够玲珑有致,可让我压在身躯下,狠狠地占有索取!”

真凉面具之后的脸不可遏制地红火起来,她以为亚先知会恶劣地咒骂她,甚至咒骂她祖宗十八代,完全不会想到这男人会说出这般露骨骇人的话来,而他的眼神丝毫不逊色于他的话语!

说到胸脯的时候,他的眼神便火热地在她的胸上辗转绸粘,仿佛他的手已经在恶意地捏揉压按;说到唇瓣的时候,他微微地舔咬着自己的薄唇,仿佛正在舔咬的是她的唇;说到脫干净的时候,他的眼神从她的领口一直落下至裙摆,仿佛光靠他的眼神,已经将她的衣裳剥除干净;说到压在身躯下的时候,他的胸膛若有若无地朝着她的身子逼近,仿佛他们已经在进行着疯狂的肢体交缠。

真凉原先以为自己的心脏够强大,以为与他玩这个游戏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这会儿却是后悔已晚,她非但受到了亚先知露骨言辞的荼毒,还被他的眼神调嬉得体无完肤。

并且,这个游戏在他的眼里似乎还没有玩完,尤其是他刚刚闭上的薄唇又开始张开。

“我是男人,我不喜欢女人,不过,”亚先知的话忽然变得凌厉,眼眸则是火辣地落在真凉的裆下,道,“虽然我喜欢的是男人,却绝对不能是假冒男人的太监,没有男人的玩意,你让我怎么摸得痛快?你这个太监,没有男人该有的玩意,你还活着干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摸摸,让你找回做男人的尊严?”

真凉的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裆下的衣料仿佛已经被他剥离似的,又冷又虚,而她虽然不是太监,可被他如此调笑,她感觉裆下的位置仿佛已经在被他触摸之中,难受排斥得厉害。

很想推开他远远地,也想狂吐一顿发泄。

强忍着被深深侮辱到的怒火,真凉谨记着自己刚才对他夸下的海口,终是挤出一个冷笑道,“亚兄,你赢了。你说的比我多,引发的怒气也比我带给你的要多得多,这个游戏该结束了是不是?我们两清了。”

亚先知满足了自己恶劣的心境,灿烂地笑道,“结束就结束,亚某悉听尊便。”

结束?真凉在心里冷笑,她是希望两人之间的纠葛就此结束,可是,她怎么会允许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他带给她的侮辱是有意为之,可比她带给他无意为之的侮辱要多得多,是以,她怎么也该还给他一些,好显得公平。

“我与亚兄也算是初次见面,怎么也该奉上一份见面之礼。”话落,真凉忽地上前一步,双臂抱住亚先知的同时,右腿膝盖猛地往上跳顶,不偏不倚地正好顶至亚先知身为男人的尊严的关键之处。

亚先知知道真凉就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哪能料到她会对他这个武艺高强者发出攻击?是以他根本就没防备她的心思与动作。

这下好了,对于一个没有防备的男人而言,真凉的出手就显得又快又狠,眨眼间便让他痛得面目扭曲。

不过,哪怕他已经痛得快站立不稳,却还是姿态优雅地既没有发出尖叫,也没有用手去捂裆部,只是那疼痛已经清晰地从他狰狞扭曲的脸上越来越多地显露出来。

“亚兄,见面礼收好,你我后会有期。”真凉这才露出畅快的笑容,招呼一声真奇,大步地朝着不远处的琼玉宫走去。

对亚先知的愧疚,此刻早已烟消云散。

160:迫不及待(1)

一声狂喜的尖叫从真凉的寝宫传出,继而,一声惊恐的尖叫再次传出。

因为真凉先是面色平静地对银叶先道,“银叶,今晚皇上让我伺寝。”

再对银叶更为平静地道,“可是,皇上说今晚不必熄灯。”

一碰到对真凉有害之事,银叶便将个人的喜好荣辱暂且放至一旁,绞尽脑汁地为娘娘出谋划策,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娘娘一旦亲自伺寝,失去的不止是难能可贵的清白,她代替娘娘伺寝的事也会被揭穿,到时,她的命不足惜,娘娘却会犯下欺君大罪,后果不堪设想。

“娘娘,我们逃吧,我们去找三王爷,三王爷心地善良,又好说话,想必再找个借口,他便会带你我出宫。”银叶提议道。

真凉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最安全的办法,但是她们如何逃得出去?昨日她们出宫之事南宫烈已经知道了,只是罚跪了她也算是格外开恩,今日如若再次出宫,想必难上加难。

叹了一口气,真凉道,“三王爷送我回宫之后,便离开了,去哪里找三王爷?谁敢帮我们去通知三王爷?”

真凉自然不会知道,三王爷私自带皇帝的嫔妃出宫,南宫烈已经对他做出了轻罚,罚他短时期内不准进宫。

“若是娘娘有一身武艺就好了,那便可以想出宫就出宫。”银叶嘀咕道。

真凉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皇宫是自家小院,那宫墙低矮,还没人守卫?就算我有武功,也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银叶焦急地蹙眉,“要不晚上我躲在床底下,你趁着皇上毫无防备的时候把他打晕,我再爬上来制造伺寝过的假象?”

真凉再翻白眼,“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傻子,我就是身怀武艺,也完全没自信能够打晕他。”

越是一个又一个的提议被真凉否定,银叶越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娘娘总不能十天之内来两次葵水……就是真的来了,皇上还能相信一次吗?”

是啊,葵水这种东西,在关键时刻真的最难作假,万一南宫烈要验身,很容易被戳穿。

真凉沉默半饷,最后将菊晨光送给她的荷包掏出来道,“幸好还有这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银叶好奇道。

真凉从里面拣出一包药粉道,“这包叫作一塌糊涂,一旦被人吃下,便会陷入昏睡,醒来之后记不清昏睡之事,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别人若说有,便觉得有,若说没有,也觉得没有。”

银叶一听,喜不自禁,立即接过药包,小心地拆开来左看右看,却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却对真凉或者说菊晨光深信不疑,问道,“娘娘,这真是菊表少爷配的?”

真凉点了点头,“我试过另外一种功效的药粉,效果很好,是以你不用怀疑菊表哥的本事。”

“我不是怀疑菊表少爷的本事,而是难以置信菊表少爷怎么越来越厉害了?有一天他会不会真的变成神医呀?”

真凉笑道,“极有可能,我很看好他。”

银叶自言自语道,“下次若有机会见到菊表少爷,我一定要拜托他帮我配置一种奇药。”

“什么奇药?”

银叶嘿嘿一笑道,“给男人吃的药,但凡他们吃了,便会对我俯首称臣,我让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做什么。”

真凉失效,“贪心的丫头,菊表哥若是能配出你所说的这种药粉,别说天下会乱了,就是菊表哥,也要从神医的行列里被挤出来,变成妖魔鬼怪之类。”

银叶噘嘴,“哪有这么夸张呀?”

真凉正准备答话,外头的铁叶敲门大喊,“娘娘,焦公公来了!”

两人连忙走了出去。

焦公公所来不为别事,就是专门来宣告真凉今夜需要侍寝之事,末了还加上一句,“娘娘,皇上说,别忘了他跟你约好的规矩。”

好吧,其实焦公公也不知道皇上跟凉妃之间约好了什么规矩,他不过是来传达一下而已。

真凉沉着脸不吭声,在银叶的推搡下,才不情不愿地道,“本宫知道了,劳烦焦公公。”

焦公公离开之后,琼玉宫一片欢天喜地,除了真凉与银叶。

晚膳过后,为保万无一失,银叶在真凉的头发里、指甲里,甚至是耳朵里都塞了足量的一塌糊涂,真凉在银叶面前尽量表现得临危不惧,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地十分紧张。

天早已黑尽,银叶已经被真凉强行打发去休息了,留下她一人坐在寝宫里发怔。

真凉呆呆地望着东一支西一支的烛火,那些往日觉得柔和的光束竟觉得越看越是刺眼,很想一拳一支地将她们统统打击熄灭。

忽地,真凉找到了南宫烈白天所说过的话中的漏洞:他只说今晚不必熄灯,没说留着几盏灯。

是以,真凉兴奋地跳了起来,在寝宫里快速地走了几圈,将所有的蜡烛都比较了一番之后,最后将那支相对而言最短最细的蜡烛留着燃烧,其余的一律吹灭。

她算计着,最好南宫烈过来的时候,蜡烛只剩下很短很短的一截,而等两人到了床上的时候又正好燃烧殆尽地熄灭,那个时候,天寒地冻的,她肯定不乐意下床点灯,南宫烈一定也不乐意下床来点灯,而在那样漆黑的氛围下,她要对他下药,自然更容易成功。

真凉再一次静静地靠躺在床头,心跳从刚才的杂乱无章到后来的渐趋平和。

其实对于今晚点灯侍寝之事,她并没有什么能怕的,因为她感觉,南宫烈虽然强势霸道,甚至隐藏着邪恶与坏心,但是,他并不是那种狂妄无礼的小人,除了待女人方面,他怎么也算是个正人君子。

是以,若是她反抗激烈,不肯跟他做那种事,南宫烈无论是在个人的尊严与修养上,还是看在她爹娘的份上,应该是不会强迫她的。

自然,她所想的激烈反抗只是单纯地誓死反抗,而绝对不会将银叶代替她侍寝的事抖落出来作为帮衬。

誓死反抗只是她最后的招数,而不是最初最想的招数,是以她还是将最大的希望寄托在菊晨光送给她的药粉上。

她不会傻到跟上次在温泉池一般,直接捏着药粉往他嘴里撒,这一次,或许她要在小小牺牲一下自己的前提下,达成让他中招的目的。

譬如,若是蜡烛没有熄灭,她可以将药粉含在自己的嘴里去吻他,两人一旦接吻,药粉肯定融合互通,她肯定会昏睡过去,他当然也在所难免。

等到翌日两人醒过来的时候,她只须羞答答地装作已经侍寝过的样子,他又如何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侍寝过?想他已经让银叶侍寝过多次,那种感觉已经熟悉,是以有没有过,他如何分得清楚?

一句话,她绝对相信菊晨光的神药。

当然,凡事皆有意外,真凉即便想好了一万种退路,还是会隐隐地担心,事有万一,万一最后她还是失了身呢?

一想到自己有万分之一的失呻的可能性,真凉的手心里便开始紧张地冒汗。

真凉低垂着头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到昏黄的寝宫里,灯火逐渐亮堂起来,比之前亮堂了有三四倍的样子。

直至南宫烈在她身旁坐下,眼前掀起一片阴影,真凉这才如受惊的小鹿般,差点从床上跳起来,道,“皇……皇上!”

南宫烈伸出右手,轻轻地捏祝糊的下巴,沉声道,“第一晚在烛光下看见朕就这么开心?”

真凉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自恋狂,她怎么可能开心呢?是伤心好不好?

寝宫里的灯火虽然没有明亮如昼,但足以让真凉清清楚楚地看清南宫烈脸上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容,可是,真凉也找不到任何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种冷漠与无情,反而,他不笑的脸色很柔和,柔和到她好像每多看一眼,心跳便会漏跳一拍似的。

真是见鬼。

是的,南宫烈变得不像南宫烈,他便是被鬼附身了。

真凉望了望寝宫里不知什么时候多燃起来的三四支蜡烛,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想要下床去吹灭它们,却被南宫烈心知肚明地阻止道,“夜深了,朕想睡了。”

真凉浑身打了一个寒噤,一动不敢再动地瞪着南宫烈,他这是暗示自己该脫衣裳侍寝了吗?

什么夜深啊,明明还早好不好?

真凉还清楚地记得银叶替自己侍寝那晚,她就躲在这张床底下,南宫烈一进来便将银叶压在身躯之下……

可今晚,无论是氛围与人,都跟以前不一样。

寝宫里亮堂堂的,就是不侍寝,真凉也睡不着。

而南宫烈的表现更与以往不同,非但没有急着将她扑倒,还一句有一句地跟她主动说起话来,她真是招架不住。

当然,南宫烈没有直接将她扑倒实在是她的大幸。

“皇上,臣妾已经习惯了在漆黑的环境下睡觉,是以寝宫若是太亮,臣妾会不习惯,臣妾还是去把——”真凉一边说着,双腿已经一边悄悄悬在了床边。

不等真凉说完,南宫烈便将她悬下的双腿扶回了床,故意逆着她的意思道,“朕也很不习惯,但今晚特殊,这灯必须亮着。”

161:迫不及待(2)

嗷——

为什么必须亮着?你神经病呀?

真凉张了张嘴想问南宫烈为什么,但又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依照这男人的脾气,他说的话犹如圣旨,即便是无理的,她又如何能辩解得过?

接着,真凉眼睁睁地看着南宫烈脫去了自己的鞋,尔后就大咧咧地坐在了她的对面,并且朝着她抬起、张开了双臂,一副像要倾身过来抱她,又像是要她过来抱的动作,仿佛极为犹豫。

他这是想做什么?真凉突然很是后悔没有问清楚银叶,南宫烈上床之后跟她之间喜欢做哪些习惯性的亲密动作……

哎,万一一个不小心,在动作上先穿帮了怎么办呀?

就在真凉后悔莫及地犯傻之时,南宫烈沉声道,“这种事你不是驾轻就熟的么?怎么点着灯就木讷了?快点!今晚朕希望你能主动。”

快点什么?

真凉真想吼一句:你能不能把话说说清楚?

怔了怔,真凉终于鬼使神差地开窍了,这厮敢情是在命令她给他脫衣裳吧?

只是,看他那越来越深邃的眼神,好像又不是脫衣裳这么简单?

不管了,真凉决定,她就装傻,只以为他需要她帮忙脫衣裳。

“呵,皇上别急,臣妾这就来了。”真凉讪笑一声之后,赶紧爬起来跪在了床上,开始微微颤抖着手指给南宫烈脫了起来。

南宫烈的俊脸如雕塑般毫无变化,看着比方才有些冷,又仿佛比方才有些冰,但对于她的接近与动作倒没有拒绝或排斥,而是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身上随便摆弄。

于是,真凉一声不吭地解着、解着,南宫烈没有喊停,她便一直将他的衣裳解到了仅剩下亵-衣。

当她以为裤子不必解的时候,南宫烈却忽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以眼神示意她继续,真凉只好继续颤抖着双手给他解起了裤子。

虽然自己的脸已经火红发热,但真凉不忘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现代泳装比古人的亵-衣亵裤开放百倍千倍,给他解个衣裳裤子什么的又有何难?无须别扭无须扭捏!开放点开放点!

直至解得剩下最后一条亵裤,真凉这才暗吁了一口气,可另一口气还没换上来,南宫烈忽地敏捷地坐起,双手朝着她的身子探过来道,“该朕给你脫了。”

这是什么规矩啊?真凉愕然极了,难道银叶与南宫烈在漆黑一团的时候,也是互相给脫衣裳的?她好像记得第一次,银叶是被要求脫干净了躺在棉被里的……

真凉真想直接把他的手给狠狠打掉,可还是决定忍耐下来,她对一塌糊涂能下成功已经极有信心,不过,她希望再跟南宫烈暧-昧几个步骤,让他即便被药粉给下糊涂了,也能清楚地想起,她的确是乖乖地给他伺寝的,而他也是接收到她的伺寝的。

因为她不能保证,在这一年之中,经过这一晚,南宫烈会不会还有第二个不需要熄灯的晚上需要她来伺寝,若想要一塌糊涂起到长远的效用而不被他觉察,她还是应该忍辱负重,受些必要的屈辱,比如,此时此刻,允许他给她解掉衣裳。

她想当然地以为,南宫烈拥有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女人,对于解女人衣裳的事,应该说是驾轻就熟,可她却发现,南宫烈解她衣裳的动作居然比她还要笨拙,甚至耗时还要长上一倍。

真凉很是疑惑,最后兀自下了一个结论,南宫烈许是有心事,是以这会儿才会心不在焉解不好衣裳吧?

继而,她又想到南宫烈黑暗中侍寝的奇怪规矩,忽然又明白了他手法笨拙的原因,因为侍寝的女人都是脫干净了等着他,哪需要他脫衣裳呀?

像是趟过千山万水似的,真凉非常不容易地被南宫烈脫得浑身也只剩下亵-衣亵裤。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冷冽平静,一个睁着一双唯一能泄露慌张情绪的清澈眸子,各自都不说话,各自都在想着属于自己的心事。

真凉不断地在想,一塌糊涂何时下手呢何时下手呢?

南宫烈则在不断地想,这个女人还有多少花招呢多少花招?

南宫烈拉过锦被,扶着真凉与他一起躺倒进被窝,两人蜷缩在被窝之中,顷刻呈现男人怀抱女人的亲昵姿势。

真凉没有经过任何挣扎,便像只乖巧的猫儿般贴近了男人宽阔温暖的胸膛,仿佛南宫烈拱起的身前留出的一弯空,恰好只能被真凉填满,自然和谐,不缺不余。

两人的姿态虽然极其暧昧,但真凉觉得,相较于直接被他压在身下,已经好得多了,这个男人有过无数的女人,她的身心都是极其排斥他的,这会儿忍辱负重地被他抱在怀里,还共有一个被窝的窄小空间,真凉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跟想象中一般厌恶他,甚至因他作呕,反而,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茶香,让她的脑袋发出轻微的轰鸣声,仿佛一不小心,就会陷入人事不知的境地。

“其实,你我在很久以前见过一次面,你还记得吗?”南宫烈忽而提起旧事道。

真凉既没想到以前的尉迟真凉跟南宫烈居然还见过一次面,更没想到他还有恋旧的一面。

因为以前的尉迟真凉不是她,是以她对以前的事不感兴趣,但是,南宫烈居然都这么问了,她若是不配合一些,岂不是间接地鼓励他赶紧跟她进行亲密的下一步?

真凉嫣然一笑,用嗔怪的口吻道,“皇上又忘了,臣妾已经失忆了,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不过,皇上若是愿意,不妨讲给臣妾听听,臣妾很想听呢。”

恶——

真凉没被南宫烈的靠近给恶心到,倒是被自己这番话给恶心到了。

不过,她必须这么说呀,一来,是让南宫烈高兴,二来,南宫烈一旦说起往事,必然全神贯注,那她就可以找机会拿出一些一塌糊涂,自己吃了,再去吻南宫烈的嘴……

哈哈,没想到尉迟真凉与南宫烈的往事,能延缓两人的亲密,促进她发挥一塌糊涂的功效呢。

162:迫不及待(3)

南宫烈沉默片刻,像是深深地让自己陷入了往事的追忆之中,继而缓缓而道,“那是一个躁热的夏天,朕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尉迟府看望姨娘,不过,朕因为是偷溜进去的,不小心迷了路,便先坐在一个小池塘边等有人经过了给朕指路,谁知,不知从哪里冲出一条恶犬,一口便咬住了朕的小腿,咬完之后就跑。朕那时年少气盛,一心想抓住了它剥它的皮食它的肉,正忍痛站起身准备追去,池塘里却响起了噼里哗啦的水声。”

“之前朕在小池塘边少说也坐了有一刻钟,池塘的水面很平静,只有风吹过的微波粼粼,可是,朕回过头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了从水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你。”

真凉听着听着便撇了撇嘴,那时的尉迟真凉擅长游水,可不是她这个旱鸭子。

“那时的你,”南宫烈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自然轻柔地将真凉脸上仍戴着的面具摘下,“那时的你,虽然脸上很干净,还没有长出褐斑,很是漂亮,但朕对你的容貌却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到现在已经完全记不起。”

真凉没听明白南宫烈这番话真正的意思,不禁插嘴讽刺道,“皇上阅美人无数,对美人的感觉已经陷于疲劳,记不住我的脸也很正常。”

谁想,南宫烈一边伸出粗砺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摸索,一边道,“不,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

南宫烈手指顿住,道,“因为朕是被你其他方面吸引,是以才会忽略了你的脸。”

“其他方面?哪方面?”

南宫烈眸光深深地望着真凉,吐字如兰道,“从水里冒出来的你,除了一头披散着的青丝,还露出了不着一物的上半身。”

“不着一物?”哪怕真凉知道那个女孩不是现在的她,可是听到之后一联想到那幅画面,再加上南宫烈盯着她的眸光太深太黑,是以她的脸还是难以避免地瞬间爆红。

“是的,你上半身长什么样,朕看得清清楚楚。”南宫烈一边说着,眸光一边暧-昧地往下,仿佛在比较她现在的上半身跟以前的上半身究竟有多大区别。

而事实上,两人的身躯轻轻地贴着,他虽然往下看,却黑乎乎地根本看不清。

真凉咬着唇,哀怨地嘀咕道,“我那个时候怎么会那样?还好我失忆了。”

南宫烈像是呓语道,“这些年,朕的梦里很少出现女人,一旦出现女人,必然是你的螺身,你说奇怪不奇怪?”

真凉很想说:不是奇怪,是你无耻下琉好不好?

好在,她还不至于在跟南宫烈和平相处的时候会这么说,而是佯装好奇宝宝道,“后来呢?”

这个话题南宫烈肯定不会轻易结束,但她至少能以她的方式让他快点讲完。

“就在朕盯着你的上半身发傻的时候,姨娘突然出现了,她对朕很失望很生气,说朕毁了你的清白与名节,朕向她保证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可姨娘说,毁了就是毁了,不在于别人有没有看见,有没有知道。”

这个真姨娘分明是在强词夺理、别有目的么!

真凉插嘴道,“我娘就是在那个时候,请求皇上将来纳臣妾为妃的?”

南宫烈抿了抿薄唇,不否认道,“难道你不觉得朕该对你负责?”

真凉摇了摇头,“若是我同意,你便该负责,但若是我拒绝,你便无须负责。”

南宫烈一脸叵测道,“那时你是同意的。”

“同意?不可能吧?”真凉估摸着,那时的尉迟真凉应该也就十一二岁,不管情窦有没有开,心里最在乎的人应该还是闻争鸣吧?怎么可能愿意嫁给南宫烈?除非是被他跟真姨娘给吓的。

“不管当时你有没有同意,如今你已经是朕的人。”南宫烈喷薄在真凉脸上的气息越来越粗重,而贴着她的男性身躯则越来越灼热,在真凉浑身逐渐僵硬的时候,他的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忽地罩住了真凉的一个花骨朵,沉声道,“朕今晚不让熄灯,为的便是清清楚楚地看看,五六年过去,那具困扰朕多年的小身躯究竟有着何等改变?”

真凉的小身子就在他的掌控下紧张地颤抖起来,对于南宫烈这番既暧-昧又深沉的话,实在难以消化。

“皇上难道忘记了,那日在温泉池,你已经看过臣妾的……臣妾的上半身了。”

想到那天两人在温泉池纠缠的一幕幕,真凉就恨得牙痒,他这混账不单是看过她的上半身,而且还摸过了……

南宫烈一怔,随即微微地勾了勾唇,道,“好像是看过了,不过,朕没看够,也忘记跟从前的比较了。”

他的意思是,因为看不够,因为忘记比较,是以今晚要补上。

“皇上,别看了,求你别看了,在黑暗中感受与比较不是更神秘更朦胧更肖魂吗?”

真凉只觉罩住自己花骨朵的大手越来越沉、越来愈热,而男人不断喷薄过来的气息让她感到越来越晕阙。

预感到再这么继续下去事情就要不好,真凉握住南宫烈的手腕,使劲地往外推。

南宫烈任由真凉在他宽阔的怀里徒劳无功地挣扎,而她越是挣扎得厉害,他越是被她无心的动作撩得血脉贲张,恨不能立即强占了这个女人。

“今晚朕非看不可,非比不可。”

南宫烈话落,真凉感觉到被窝里的温度在急剧地上升,心跳跟着紊乱起来。

而南宫烈显然是个身体力行的人,怎么说便紧接着那样做了。

粗粝的大手暂且松开她的花骨朵,带着愈来愈灼热的温度烫过真凉嫩滑的脊背,在真凉吓得浑身发颤的时候,他的大手已经往下,悄然地从她的亵-衣底下探进,继而毫无阻隔地握祝糊的一只花骨朵,轻轻地捏按。

真凉浑身忽而敏感地颤抖,忽而恐惧地僵硬,想着下药的时刻应该到了,再不下药时间就晚了。

可是,已经无法动弹的她突然意识到,她下药最起作用的两只手一只被自己压在侧面,一只则被男人的手臂紧紧箍住了。

这种时候,真凉别无他法,只能等,等着男人给她双手自由。

忽地,真凉又感受到了另一种异常!

不是男人贴着她的身子越来越紧致,也不是两人贴紧的温度越来越潮热,而是有一根硬梆梆的的棒子正顶着她的腿根。

那是什么不言而喻。

真凉起先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因为不适还用弯曲了腿用膝盖微微地往前蹭了蹭,那家伙居然极有灵性似的朝她的膝盖有力地弹了弹,真凉顿时脸红耳燥,猛然间就明白了,甚至还联想到了银叶曾经打过比方的黑铁豆腐,什么男人一旦变成黑铁,不是仅凭女人一句话就能变成豆腐的话。

她已经明白,当男人是软豆腐的时候,对女人来说是相对安全的,而一旦男人变成了黑铁,那对女人肯定是极度危险的。

是以,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她若是再不拿出一塌糊涂出来出招,就要被南宫烈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自然而然地破掉清白之身了。

而破掉身倒不是她最在意的地方,她现在最在意的是,当南宫烈发现她还有着雏子之身的时候,那就意味着,银叶就会浮出水面,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

为了自己,更为了银叶,真凉急中生智,鼓足了力气开始咳嗽,在南宫烈的怀里一颤一颤得厉害,也在无意中拉开一些与他紧贴的距离。

起初,她免不了咳得有些干有些假,可咳嗽到后来,好端端的喉咙被她咳得又干又痒,甚至还有些不适的疼痛,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真咳还是假咳了。

关键时刻女人发出此等反应,饶是兴致再好的男人也会缴械投降,南宫烈的一只大手从真凉的亵-衣里离开,又微微推开她,凤眸犀冷,灼热的体温也在渐渐降低,恢复正常。

而这个时候,真凉用已经咳得近乎嘶哑的嗓音可怜巴巴地哀求道,“皇上,臣妾喉咙痛痒,能不能先去喝口水?”

南宫烈喉结一动,虽没有出声,抱紧真凉的手臂却松了松,算是同意了。

“多谢皇上。”真凉赶紧从他怀里溜下床,慌乱间连错穿了他的鞋也浑然不觉,只飞快地朝着桌子上的茶水奔去,时不时还装腔作势地再咳几声。

真凉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水,狼吞虎咽地喝下,继而望着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南宫烈道,“皇上要喝水吗?”

真凉已经做好了南宫烈一旦拒绝,她便如何进行规劝的准备,谁知南宫烈突然“嗯”了一声,让她既意外又欣喜。

虽然她想好了最糟糕的下药方式,即用亲吻的方式,不过,若是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她自然会舍弃亲吻的方式。

乘着倒水的时刻,真凉将藏于指甲里的一塌糊涂轻松弹进水杯之中,眼睁睁地看着糊涂散融于水中再也看不出异样,真凉端着水杯,心头如怀揣着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般朝着床铺走去。

163:迫不及待(4)

原本背朝着她的男人,此刻已经仰面躺着,凤眸紧逼,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睡着了,但真凉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达成目的,肯定不会睡着。

站在床畔,真凉望着一动不动假寐的男人,小心翼翼道,“皇上,水来了。”

可是她巴巴地等了半天,床上的男人也没有起来喝的意思。

“皇上?”真凉认定南宫烈在装睡,是以不断地呼喊他,其实,她巴不得他真能睡着,一旦他睡着,她就直接把一塌糊涂往他嘴里塞就行了,哪还需要往水里下药?万一被他闻出异味可就惨了。

“皇上?”

不知真凉呼唤了几次之后,南宫烈终于像是从浅寐中醒来似的,没有睁眼,却开启薄唇道,“拿回去,朕不想喝了。”

真凉捏紧了水杯,心中不免蹿出恼火,这男人成心在耍她是不是?方才说要,此刻又说不要?

强忍愤怒,真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温柔又娇憨道,“皇上这会儿若是不喝,待会口渴得紧,臣妾可懒得给皇上再拿哦。”

南宫烈仍旧闭着眼,仿佛对她这番话无所动容,殊不知,内里,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她给弄酥了。

屡败屡战的真凉努力地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更柔—媚更娇嗔一些道,“皇……上……”

她只是想要让他改变主意而放低姿态,哪里知道,她这故意拉长了的声线、又加软了几倍的力度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撩动人心。

南宫烈的凤眸突地睁开,眸中却是清明一片,他起身坐在床上,面对着正站在床前的真凉道,“你喝一口,朕再喝。”

他这是什么意思?真凉心虚地望了他一眼,立即明白了,敢情是这个男人防备心极重,生怕她在茶水里下药?她才不认为他是为了增加男女间的情-趣才提出这般要求呢。

真凉随即娇羞一笑,这有何难?这跟她主动去亲吻他能达到的结果显然是一样,不一样的是,她不必去吻他,也不赖。

只要他肯喝这下了药的水,她也喝下去又如何?两人一起昏睡,她只须少喝一些,比他早些醒过来就好了。

不过,当真凉将一小口水含在嘴里的时候,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想把这水给先行吞下去了。

因为若是万一她喝下了这水,接下去南宫烈却又耍赖皮不喝,那她岂不是要在昏睡中被他无所欲为?甚至,等她醒过来之后,还完全不能记得她被他吃干抹净的细节?

是以,她临时决定,将这口水先含着,等他喝水之后,再趁着他不注意,她再把这口水给吐出来就行。

如此,昏睡的人只有他而已,而万一他不喝,她也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悄悄地将一口水含在嘴里,真凉客客气气地、微微笑笑着将水杯推给了南宫烈,满眼皆是殷勤与期待。

南宫烈却迟迟没有接过水杯,一会儿看看真凉的脸,一会儿看看她手上的杯,忽地,在真凉始料未及的眼神中,猛地倾身过来。

男人的两手稳稳地扣祝糊的头,薄唇准确无误地吻住了她的唇,将她的两片唇瓣完完全全地、极为用劲地含在了他的嘴里。

真凉惊愕地瞪大了眼,被迫性地紧紧地抿祝韩唇,一时间,她十分为难,既不能让茶水咽下,也没有办法将茶水轻松地吐到男人的嘴里。

虽然两人已经嘴唇相接,但是,南宫烈的薄唇此刻就像是一把锁,将她的两片唇给牢牢地锁住了,让她根本就无法分开动弹,是以,哪怕她怎么努力地运作那一口含着药粉的茶水,都无法成功地将其过渡到南宫烈的嘴里。

甚至,真凉从来没有想到嘴里喊着茶水会变成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根本没法出去,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若是敢吞,她就绝对有被噎的可能。

千钧一发之刻,真凉立即有了主意,她将自己的小身子使劲地朝着南宫烈的方向软软地倾去,想着只要他保持躺下的姿势,而她保持在上的姿势,总有一个时刻,他会松开她的双唇,让她嘴里这口茶水掉进他的嘴里。

而南宫烈却偏偏不给她压倒的机会,明明有的是力气,却恰到好处地付出足以制衡她的力气,使得两人像是势均力敌似的,皆朝着对方轻压,谁也不打算让对方占据在上的优势。

一番厮缠之后,真凉的犟劲上来了,卯足了力气要将男人压倒,却未曾防备他准备出动的手丝毫。

当男人粗-粝温热的手从她的亵—衣下端探上,毫无遮挡地猛然捏住花骨朵,再用全新的手法一顿捏按之后,真凉浑身犹如电闪雷击地一颤,紧接着,口腔里保存良久的茶水,非但没有喷出一滴,反而全都“咕噜”一声流淌进了她的喉道。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虽然药效没这么快,但真凉还是感觉眼前晃悠悠地快要看不分明,顾不上男人的手还在揉捏着让她的身子本能地发出一下又一下的颤栗,只一遍遍想着:娘诶,娘诶,吃下一塌糊涂的为何是我,为何是我?

双手再次被男人扣紧,真凉再要动其他部位藏着的一塌糊涂也断然不可能了,而她身旁也没有带着盐巴作解药,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昏沉的时候,真凉又有了个主意!

即便一塌糊涂被她吞下了,可是她嘴里总有残留的吧?虽然量少,可能也能起到糊涂人的作用?

于是,真凉顾不得什么矜持与害羞,为了保住自己清白的身子不被最后攻破,她用尽残存不多的力气探出小舌,急切疯狂地顶开男人的牙齿,探进他的口腔里胡乱扫荡。

在暗三那里,她明明已经学会了吻,可这会儿,她根本不是吻人,而是在传递口水,将自己嘴里可能携带着糊涂散的唾液源源不断地送进南宫烈的嘴里。

南宫烈的眼睛一直清明地睁着,方才吻祝糊的唇一直未动,这会儿她如此主动,他岂能猜不了她的心思?只是胸有成竹不想揭破罢了。

真凉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小舌扫荡他的力量越来越微弱,微弱到使不出力气的时候,唇舌一直不动的男人开始主动,吮她的唇瓣,绞她的小舌,顶她的口腔内壁,仿佛准备掀起惊涛骇浪。

独属于男人的强劲与疯狂接踵而至,而这一切,真凉已经无力应对,心里留存的最后念头,便是糟糕透顶。

几根短小的烛火渐渐熄灭,寝宫里的光线愈来愈暗,男人将昏睡中的女人轻柔地放在床上,眸光虽然幽冷,却盘旋着一团叫作欲念的火光,仿佛即将燎原。

男人的手解掉女人身上仅剩的衣料,当一具耀花人眼的纯洁美丽的身躯展现在眼前,男人重重地将其倾压他身之下,无半点犹豫与怜悯。

164:守宫砂

真凉做了一个怪梦,怪梦发生在一座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

她被一条恶狼拦住了去路,甚至吓得浑身无力地跌倒在地,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恶狼朝着自己扑来。

但是,恶狼没有过来将她啃吃入腹,而是将她身上的衣裳全部撕咬成碎片,让她光溜溜地呈现在它的跟前。

然后,在真凉又冷又惧的颤抖中,恶狼伸出红艳艳的舌头,从她的额头开始往下湿漉漉地舔吮……

真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疙瘩一阵又一阵地起来落下、落下起来,她想喊救命的时候,恶狼的舌竟然整根探进了她的嘴里,将她的舌缠得又紧又痛……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知哪里传来了女子的哭声,听着声音很是熟悉,有点像是她自己的,又有点像是别人的,根本分不清。

真凉想要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恶狼却整个身躯压在她的上方,她能看到的只有它那双红彤彤的可怕的眼睛。

忽地,恶狼嘶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她胸口的花骨朵袭来,真凉连忙伸出手去护,恶狼的嘴便一口狠狠咬在了她的手上。

剧痛混着鲜红的血刺激了她惊惧的眼,也迫使她从睡梦中醒来。

真凉微微喘着气,明白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梦虽然已经醒了,可女子的哭声仍旧没有停歇,这是怎么回事?

一转头,真凉便发现,银叶正蹲在她的床前小声哭着,不光脸上都被泪水弥漫,她的脸所对着的床沿已经被泪水打湿一片。

“银叶,你怎么了?”真凉想要起身,稍稍一动,锦被滑下光裸的肩膀。

真凉顺着光裸的肩膀往下一看一感受,脸涨红的同时,惊骇不已,锦被下的自己竟然浑身不着一物!

怔怔地盯着哭得更加伤心的银叶,真凉努力地回想,昨晚的事零零星星地浮现在眼前,所有的回忆都能勉强保持畅通与清晰,唯有她喝下一塌糊涂融合的茶水之后的事再也记不分明。

她明明是被南宫烈脫得还剩下亵-衣亵裤,这会儿为何会浑身光溜溜地,显然不会是银叶所脫,而是南宫烈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所为。

菊晨光所配置的药粉,果然效果非凡。

真凉呆呆地躺回床上,脸色苍白,一行清泪从眼角落下,替别人下的药却被自己吞下,这世间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么?

好比作茧自缚失去了清白,能怪谁?倒不如一开始就和他翻脸,说她不愿伺寝,兴许他还能一怒之下放过她呢。

该死的南宫烈,后宫那么多女人,为何单单要对一个已经昏迷不醒的她下手#蝴那样与歼尸又有什么区别?

联想到他昨晚诉说两人第一次见面的言辞,真凉更加认定他就是个衣冠噙兽,试想,他已经拥女人无数,却还能对尉迟真凉这具年轻漂亮的躯体意婬到梦里去,还维持多年,可见他绝对是个好铯贪婪的噙兽。

而且,他的噙兽程度已经超出了所有人预想。

银叶一边啜泣着,一边竭力安慰着真凉,可惜真凉一句话也听不清进去,心里只有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念头,那就是将南宫烈给碎尸万段。

不知沉默呆滞了多久,真凉终于轻飘飘地开口道,“银叶,我想沐浴,你让她们准备一下。”

她要洗去一身的肮脏!洗去那个噙兽男在她身上留下的任何气味与痕迹。

虽然清白之身已经无法挽回,她也想将这具被他玷污的身子洗得蜕层皮!毕竟,这具躯体她还要继续仰仗着,是以,她无法容忍上头带着男人的痕迹,实在是太脏了。

浴桶里的水准备好之后,真凉眸光呆滞地掀开锦被直接下床。

银叶眸光闪烁,只瞥了真凉的躯体几眼便不忍直视。

其实,她心中的难过要比真凉要多得多,想她代替真凉伺寝了那么多次,虽然她也获取了床笫之快,但她最大的目的便是保护真凉不受玷污,可是,她努力了那么多天,到头来却有殚尽竭虑一场空的感觉,这样的结果,她该如何交待?

真凉直到坐进浴桶内低头,这才明白银叶看她身子的眼神为何那般闪烁躲避,因为从她的脖颈开始一路往下,直至小腿,无一处没有布满暧-昧浅粉的吻痕,至于制作者是谁,不言而喻。

一拳头砸在水里,真凉咬牙切齿,可是,又能拿那个高高在上的混账怎么样?

“娘娘,你想哭就哭吧,别憋着,否则气坏了身子,不值。”热气缭绕中,银叶声音低落,精神不振地替真凉擦拭着被欺负过的身子。

忽地,银叶想起了什么抬起了真凉的左臂,朝着隐蔽的胳肢窝里看去。

立时,银叶眼前一亮,不敢置信地一脸惊喜道,“娘娘,你的守宫砂还在呢!”

守宫砂?

真凉顺着银叶手指的方向看去,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左侧的胳肢窝下,会有一颗红痣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守宫砂?”

银叶只当真凉是失忆了是以忘记了自己守宫砂所在地,解释道,“嗯,因为小姐自小爱美,是以不喜欢在自己身上的显眼处点上守宫砂,是以,守宫砂便点在了胳肢窝的下面,不容易被人发觉。”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守宫砂,真凉探出湿漉漉的手摸了摸,轻轻地挖了几下,却没能将红痣给挖下来。

还挺牢固的呢。

身为现代人,真凉自然是不会相信这种说法的,什么一颗在女子幼年时被涂饰于身的砂痣,一旦女子纯洁的身子与男人欢合,便会落下。

真凉不屑地笑了笑,“守宫砂这种东西,不一定准吧?它完全可能因为其他剧烈的动作而自行脫落,或者在跟男人欢合之后依旧存在,就譬如现在的我,即便已经失去了清白之身,但还会继续留着,或者,要过几天才掉?”

银叶奋力地摇了摇头,“怎么会不准?银叶当年和男人欢合,翌日天亮之后,守宫砂便神奇地不见了。”

“总会有意外的。”真凉指着自己身上的刺目吻痕,“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银叶,你看看这些痕迹,难道是假造的?你觉得皇上会放过我吗?”

一个欲念旺盛的男人,怎么可能只在她身上留下这么多暧-昧的吻痕,而不去攻破她最后一道防线,他不是柳下惠,她也不会做白日梦。

银叶不明白真凉为何会对守宫砂产生怀疑,守宫砂铁证如山地存在着,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银叶也不是完全不相信真凉说的话,譬如,守宫砂可能过一会儿或者或几天就自行消失了?

为了确定真凉究竟有没有失去清白之身,银叶问了一连串与真凉的身子感受有关的私蜜问题。

银叶的问题涉及男女之事,极为隐丝,真凉从不习惯与他人交流这种私蜜之事,可这一次,银叶一问,真凉便明白了银叶的用意,本着心底深处对自己的清白之身还留着一些奢望,真凉红着脸一五一十地回答银叶。

之后,银叶将自己多年前被破身之后的感受一点一滴地详细说给真凉听,即便银叶没有再问问题,真凉也会不由自主地将两人的遭遇作一比较。

除了吻痕类似之外,银叶所有的反应与感受,她统统没有。

真凉将抓着巾帕的手探到了自己的私蜜处,轻轻地碰了碰,毫无银叶所描述的异样感,跟平常没甚区别。

银叶将真凉变幻的神情全都收入眼里,确信自己心中的猜测之后,脸上的愁云一散耳光,在浴桶边蹦跳着兴奋道,“娘娘,皇上可真是可恶透顶呀,我已经完全能够断定,皇上只是邪-恶地在你身上留下了无数吻痕,可却在最后关头,没有将你破身。虽然这是事实,但我很是想不通。皇上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男人,这些玩笑应该不会是他吓唬娘娘而弄上去的,应该是情不自禁,只是,他为什么没有继续呢?”

真凉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便听银叶尖叫一声,“娘娘,你说,是不是皇上觉察到了你跟我的不同?按理说也不可能,我们身段差不多,而且,每次侍寝前,我都会在身上制造出跟娘娘类似的体香,皇上不太容易发现的。”

幸亏南宫烈听不到这番话,否则就要慨叹,这两个女人,显然都当他们男人是傻子,一个女人的面貌可以仿造,可一个女人的体香,难道是那些脂粉与花香能够掩盖得了的吗?蠢!

真凉否定道,“他应该是没发现,若是发现,琼玉宫这会儿还能这般风平浪静?就算他看在我爹娘的份上,不会把事情闹大,不过,怎么可能放过我们两个?”

银叶蹙眉,“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没法理解,皇上为何……”

得知自己没有失去清白,真凉心情大好,莞尔笑道,“许是他在床笫上还残留些许正人君子之风,见我昏迷不醒,没好意思歼尸罢了。”

银叶听了,觉得真凉说得有理,便又恢复了平日嬉皮笑脸,道,“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很是费解,娘娘这般好的身段,又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眼前,皇上竟然会无动于衷,男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的,在我看来,皇上的忍耐力不怎么好。”

以前她代替真凉伺寝的夜里,只要她稍稍一挑豆,身上的男人便会亢奋激越不已,是以银叶无法想通,当一具完美无瑕的女子躯体在他眼前,清清楚楚地如花苞般绽放时,他仅仅会因为她昏迷了而不去占有?

“什么意思?”

银叶笑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我变成了男人,若是昨晚的皇上是我,才不管主子清醒还是昏迷,先变成噙兽再说,否则,终身遗憾。”

165:恶狗给的

听闻银叶在调侃自己,真凉掬起一把水朝着银叶的脸挥去,银叶的脸刚干了眼泪,如今被扑上了水,像是又痛哭了一场。

“娘娘,是你先溅我的,可别怪我不客气。”银叶反守为攻,也掬起一把水溅向真凉。

一个身在浴桶中,所有的水取之不尽,可所能回避的地方少之又少,一个身在浴桶外,所能回避的地方多不胜多,可若要掬水,必须靠近浴桶,如此一来,两人谁都没有胜出,全都被对方溅得一脸是水,直到笑得浑身无力了才停了下来。

银叶定定地望着真凉身上擦洗不去的吻痕,难掩遗憾道,“娘娘,我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痛恨自己,浑身一无所长,既不会配置什么灵丹妙药,也没能拥有天下无敌的功夫,竟还骄傲地以为唯一这具曼妙的身段能够为娘娘分忧解难,可最终呢,还是让娘娘的身子留下了污点。”

人这一辈子能拥有这样一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朋友,真凉觉得自己就算是立即死了心里也会有一方满足之地。

握住银叶的手,真凉无所谓地笑道,“银叶,比起被他破身,如此已是万幸中的大幸,我想得很通,就当是被恶狗咬了,等这些痕迹不见,一切便完好如初,你不必想太多。”

银叶就是怕真凉想不开,听她这么说,一颗沉重的心变得轻松许多,也便立即找到了其他乐趣,佯装不高兴道,“娘娘,你怎么能如此打比方呢?你将皇上比方成恶狗,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真凉一怔,“怎么?你喜欢上了皇上,觉得皇上说不得?还是怕隔墙有耳?”

“都不是。”银叶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凑到真凉耳旁道,“娘娘想啊,我替你侍寝多次,每一次皆是快乐的,一为能替娘娘分忧而快乐,二为从床笫之事上所获得的快乐,可是,我突然发现,原来我从床笫之事上获取的快乐,不是男人给的,而是恶狗给的。”

“呵呵……”真凉红着脸,忍俊不禁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

银叶嘻嘻笑着,探了探水温,道,“水凉了,我去拎一桶热水。”

真凉望着银叶匆匆离去的背影,叮嘱道,“别让其他人进来。”

她说的其他人,自然是指金叶她们,昨晚侍寝的事虽然已经尽人皆知,可是,真凉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肌肤上的吻痕,毕竟这些吻痕,不是让她感觉感到幸福或骄傲的东西,而是一种深深的耻辱。

是以,谁也不会将自己的耻辱亮出来给其他人看见。

默默地将昨晚能够回想起的事回想一遍,真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若说她完全不后怕,肯定是在自欺欺人。

万一南宫烈再无耻一些,趁着她昏迷时破掉她的清白之身,那么此刻,她恐怕已经不能这般安静地坐在浴桶里沐浴,而银叶也不可能笑呵呵地出去提水。

放在水里的一双手皆捏成了拳头,真凉思忖着,她还是得想个办法再出宫一次,她必须要见暗三一次,将她的第一次交给他。

暗三,是在这个世道她唯一愿意交付身子的男人,不论是什么原因,她就是甘心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他。

一旦将她的第一次交给暗三,那么,在皇宫里剩余的日子里,万一被南宫烈强上,她就不用担心被南宫烈发现自己的清白之身。

虽然失掉身子给南宫烈她会非常伤心,觉得将来会配不上像暗三那般干净的男人,但是,至少她能万无一失地保住银叶,保祝糊的名声与性命。

睁开清明的眼,真凉望着天花板,请求上天保佑,保佑在她再见暗三之前,千万不要再遇上侍寝的事,她真的不愿意让银叶当替身了。

银叶每多替她侍寝一次,她对银叶的愧疚便会多一层,这辈子都会一直良心不安下去,是以,她宁可自己侍寝,也不愿意再委屈银叶了。

当然,她最大的希望,便是剩下的一年之中,她再也不会有侍寝的机会。

原先她还觉得惹怒南宫烈会让他讨厌自己,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可她现在发现,南宫烈根本就是那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越是跟他对着干,他似乎距离她越近,越是喜欢以亲密的方式找她麻烦,是以,对他,她已经没有了万万全的对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而她的清白之身,暂时是她身在皇宫最大的隐患,她必须去除它。

这日之后,真凉便没有见过南宫烈,她不会去跟他解释那晚自己为何会昏迷不醒,而他也没来过问她那晚为何会昏睡不醒,她想当然地认为,南宫烈一定是以为,她是被吓晕过去的。

而这个解释,也很说得过去不是么?

原本,开灯侍寝之夜,只被少数几人知晓,众人只知道凉妃侍寝了,却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她是开灯侍寝的,不过,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凉妃侍寝没有灭灯之事还是沸沸扬扬地传播了出去,有人信有人不信,因为当事人谁也没有说起。

但是,无论这件事是有是无,都红了许多后宫女人的眼眶。

经过金翅湖的时候,真凉突然想起了那天答应过南宫羽的事。

一来是想做个言而有信之人,二来是感激那日他冒险带着自己出宫,真凉便趁着四个丫头都空闲的时候,让她们准备好材料关上门,清楚明白地告诉她们,她希望能够再做一套西服送给三王爷,因为三王爷原先的那套西服被贼偷走了。

铁叶不但有着身为裁缝的专长,也有身为裁缝的兴致,一听真凉的提议,便信心满满地保证,这一次一定将西服做得比上回更好。

说动工就动工,几个丫头由铁叶分好工之后,便认认真真地动作起来,除了铜叶,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或淡或浓的笑容。

银叶瞥见铜叶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地打趣道,“铜叶,是不是来葵水了肚子疼?回房歇着去,这有我们也够了。”

铜叶立马默默地摇了摇头,她是琼玉宫这四个宫女中中最稳重最懂事,说话处事都考虑最为周全的一个,如今是侍奉真凉的人,自然事事愿为她着想考量,忧她之忧,愁她之未愁。

166:出墙的罪证

银叶见套不出铁叶心中所想,便继续打趣道,“我知道了,铁叶定是看上了哪个俊俏的侍卫,正愁无从表述衷肠呢?”

铁叶被银叶一番话说得满脸通红,也明白她打趣自己的心思与目的,生怕她再说出一些更加离谱的话,只好如实交待道,“银叶你别瞎说了,我只是担心娘娘。”

正忙活着的真凉抬头道,“担心我?担心我什么?”

铁叶郑重地点了点头,愁着眉目一本正经,“娘娘,铁叶觉得,这新奇的衣裳,不该做,做不得。”

“为什么呀?”除却真凉,其余三个丫头异口同声,脸上皆写满了不认同的疑惑,或者说是不以为然。

铁叶以怒其不争的眸光看了其余三个丫头一眼,继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毅然跪下道,“娘娘是皇上的人,未经皇上同意给其他男子做体己的衣裳,别说不合体统,万一传到皇上耳里,无异于红杏出墙的罪证,铁叶无意破坏娘娘的兴致,只求娘娘安稳,望娘娘理解与深思。”

闻言,除却真凉与银叶没有听进去,金叶与铁叶却听进去了,立即吓得俏脸惨白,望着手里的伙计,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真凉站起身,用眼神示意大家继续,见三个丫头还是一动不敢动,真凉只好安抚道,“没事,这件事大家守口如瓶,我保证皇上不会知道的。”

金叶想着那日三王爷穿着西服时那兴高采烈的模样,担忧道,“我们自然会守口如瓶,但若是三王爷又穿着衣裳出现在宫里,皇上还是会知道。”

银叶一脸受不了地白了金叶一眼,“笨蛋,娘娘肯定会在送给三王爷衣裳的时候,叮嘱他千万不能在皇宫穿着的。”

真凉认可地点了点头,三个丫头这才陆陆续续地恢复了手上的伙计。

银叶的积极性自然是这四个丫头中最高的,在她看来,三王爷很有可能是娘娘的梦中郎君,是以,若不制造多多的机会与三王爷接触,娘娘如何能变成三王爷的妃子呢?

虽然从皇妃变成王妃是一件比登天还要艰难的事,但是只要两人足够相爱,没有什么不可能嘛。

西服做好的第二天,真凉便从小太监嘴里收到一个消息,说南宫羽进宫了,此时正在金翅湖边静坐。

真凉一边让金叶将西服打包好,一边慨叹,“你们说三王爷是不是有着一只狗鼻子呀,昨日才做好,他今日就进宫了?”

四个丫头纷纷窃笑,银叶倚在真凉耳畔,悄声道,“娘娘,皇上若是知道他这一家子全跟真奇是同类,会不会一个激动之心,赐座宫殿给真奇呀?”

真凉噗嗤一笑,她曾在银叶面前骂过南宫烈是恶狗,今日又说三王爷有只狗鼻子,他们可不是一家人嘛。

出门之前,真凉对四个丫头道,“人多眼杂,你们都不必跟去,有真奇陪着我就行。”

铜叶第一个站出来阻止道,“娘娘,万万不可,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你跟三王爷单独见面,还送礼物给他,不知道能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呢。”

铜叶的话难得获得了其他三个丫头的认可,异口同声道,“娘娘,我陪你过去!”

对于那日南宫烈在自己身上制造无数个吻痕的事,真凉仍旧无法释怀,是以这会儿她赌气道,“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别人道听途说,你们谁都不许跟,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

若是她心里有鬼,此去确实应该有人陪同,免得他人将她与南宫羽造谣中伤,但她跟南宫羽清清白白,此去只为送礼物,她何须忌惮太多?

“娘娘……”金叶、铁叶、铜叶还想跟着,最后在银叶凌厉的眼神下,全都乖乖闭上了嘴。

待真凉与真奇离开之后,银叶对着三人道,“我偷偷跟着娘娘,你们只管放心。”

银叶是四个人中最机灵的,其余三个丫头齐齐点了点头,用眼神催促她赶紧跟去。

真凉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并不会大意,南宫烈如何看待她,她不在乎,但是,她不喜欢有人无中生有地败坏她的名声,是以,她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未免有可疑之人跟踪她。

甚至,她还对真奇道,“真奇,注意了哦,若是有人偷偷跟着我们,你就对着她们所在的位置大叫几声。”

真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没有作任何表示,不过,一旦有人跟在真凉远远的后边,它就会尽职地朝着人吠叫,吓得那些人掉头就跑。

真凉无语,对真奇道,“真奇呀真奇,不是那些明目张胆跟着我的人,而是偷偷,偷偷,可懂?算了,应该没人这么无聊,你别叫了哦。”

真奇用极为无语的眼神瞪了真凉一眼,再也不跟在她后头,而是独自蹿到了前头,连回头朝她看都省了。

真凉望着真奇矫健的身影,暗叹,这只可爱的哈士奇,跟在她身边的时间久了,这表情与性情,怎么越来越人性化了?倒是越来越可爱,她喜欢#糊特别喜欢真奇朝着她貌似无语地翻白眼的酷酷模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喷笑。

赶到金翅湖边时,真凉并没有立即看到南宫羽的身影,因为小太监只是听说南宫羽在湖边静坐,并不清楚具体的位置,而她也没有让小太监去确认一番,想着反正金翅湖就这么点大,她稍稍走一走就能看到人了。

走了一会儿,真凉便看见金翅湖较为背风的南边正燃着一堆不明不暗的火,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在火焰的掩映下静坐湖边。

真凉勾唇一笑,光天化日之下,敢公然在金翅湖边点火,这种事恐怕也就南宫羽做得出来。

对于这个诚心善待自己,甚至无私帮助自己的男人,真凉心里荡漾着的是满满的感激,不由地朝着男人的背影加快脚步,便泡便热情地大喊道,“三王爷,给你送礼来了,接着!”

话落,真凉手中的包袱便朝着火堆那头的男人头顶飞去。

虽然不会武功,但真凉对这点力道的控制还是有信心的,即便男人接不到包袱,包袱也不至于掉进火堆里,只会越过火堆掉在湖边,顶多则是掉进湖里。

可是,真凉却错估了男人的反应,或者说错看了男人是谁。

167:报复

男人没有起身,只微微地侧首,便扬起手臂将包袱稳稳接住。

果然好身手呀。

真凉心里赞叹着,嘴上咧开笑着,可她那灿烂的笑容还没完全施展,便震惊地看着那个凝聚了她们五个人辛苦汗水的包袱被男人顺手丢进了火堆里头。

顷刻,火焰淹没了包袱的存在,火势旺盛起来。

火焰越窜越高,全然挡住了男人挺拔的身姿,真凉目瞪口呆地盯着肆虐的火光,不明白南宫羽怎么会跟她开这种伤人的玩笑?虽然她没有提前告诉他包袱里装着什么,可是,她已经大喊着告诉他里头装着是礼物,既然是礼物,他怎么能这般对待呢?

这种不尊重人不尊重礼物的行为,怎么会出自南宫羽之手呢?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直到火光渐渐小去,真凉终于明白其中原因,不是南宫羽不珍惜她送的礼物,也不是不尊重她这个人,而是站在火光之后的男人,居然是南宫烈!

那张如同被鬼斧神工雕琢过的俊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的色泽明明该是温暖的,却反常地阴冷骇人,仿佛只要他朝着火堆再走近一步,火堆的火焰便会因骤冷的气势袭来而熄灭。

真凉只恨自己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面就贸然把包袱扔了过去,此刻追悔莫及。

该死,真是该死,她该死,南宫烈更该死。

若是南宫烈此刻只是接住包袱而没有将包袱扔进火中,真凉这会儿见到他,肯定会首先想到那晚他将昏迷的她全身弄满了吻痕,因而心生羞恼,可是,此时此刻,因为西服被毁而生出的愤怒占据上风,哪还有什么羞恼可言?

气势汹汹地冲到南宫烈的跟前,真凉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为何烧毁我的包袱?说!”

她实在是气急了,是以故意将尊称谦辞也省去了,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尊敬,无须跟他客气与礼貌。

南宫烈眸光阴寒地冷哼一声,仿佛将她的包袱丢进火堆已经是抬举她的举动,不屑再回答她只言片语。

真凉满心愤怒的同时,还是想不明白,静坐的南宫羽怎么会变成南宫烈呢?

或许只是碰巧二人都在罢了。

不疑从小太监那儿得来的消息有诈,真凉开始对南宫烈视若不见,朝着金翅湖边大步寻找开去。

她要找到南宫羽,告诉他,他的皇兄究竟有多可恶与恶劣#糊要找个能够体谅她、理解她的人一起为烧毁的西服喊冤!

当然,她还会向南宫羽保证,她一定会再给他做一身新的,直到他收到手上为止。

南宫烈见她满怀期待地离开自己身边去寻找其他男人,俊脸不由地更为阴郁,但脚步还是忍不住跟上了她。

感觉到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临近,真凉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不明白南宫烈为何还要跟着她?真是讨厌。

两人一个跑一个跟,一个找不到想找的人,一个说不出想说的话,谁也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是兀自生着对方的气。

躲在金翅湖边的人有两波,一波是南宫烈的人,一波就是银叶。

南宫烈的那些暗卫看到皇上默默阴沉着脸跟在凉妃后面,那副憋屈的模样,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是他们尊贵高傲的皇上吗?

银叶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真凉一样,也完全没有想到,金翅湖边根本就没有三王爷,而只有皇上。

金翅湖边最快乐的,莫过于四处撒欢的真奇了,似乎特别喜欢在湖边奔跑着,可谁也不知道,它的快乐另有原因。

一前一后的两人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南宫烈森冷地声音传至真凉背后,“你见不到他的,他被罚禁足三月。”

这腔调,有着超越幸灾乐祸的理所当然。

真凉已经走了大半个金翅湖,当然知道南宫羽根本就不在这儿,或者已经离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被禁足。

出于对南宫羽的关心,真凉立即为他忿忿不平地问道,“皇上,三王爷犯了什么错,你要禁足他三个月?”

南宫烈鄙夷地看着真凉,嗖冷地吐出一句,“不是你害他如此的么?”

“我害他?”真凉怔了怔,随即明白了,一定是南宫羽私自带她出宫游玩,南宫烈由此责罚了他。

“皇上,出宫的事,臣妾是罪魁祸首,三王爷只是被臣妾糊弄了而已,你不该如此惩罚他。”

真凉还想继续为南宫羽求情,而她越是如此,南宫烈越是愤怒道,“闭嘴,别把朕当傻子。”

这是一个人冷心冷的男人,真凉知道,这会儿他在气头上,她再怎么求情也没什么用,是以便不再启口。

同时,她也逐渐明白,南宫羽正在金翅湖边静坐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而放出这个假消息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个恶劣的男人么?

真凉实在是费解,南宫烈放出这种假消息,难道就吃准了她一定会过来见南宫羽吗?

若是西服没有做好,她是不会来见南宫羽的,难道说,四个丫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是以,南宫烈才导演了这一场戏,目的就是让她们的辛苦成果变成灰烬?

南宫烈见真凉呆呆地不说话,以为她在想南宫羽,忍不住出声道。

“尉迟真凉,你听着,从今天起,不准在朕的皇宫里给别的男人做东做西,否则,下次可就不是烧毁这般简单。”

男人充满震慑力的威胁之辞如同刀子劈来,也证实了真凉的猜测,看来这个男人非但掌握了她在琼玉宫的一举一动,还超乎她想象地爱好面子,实在是可恨。

望着男人慢步离去的身影,真凉大喊道,“我偏要做怎么地?最好皇上放一把大火,把这个皇宫给烧了!”

若非南宫烈烧毁她西服的行为太过分,她会给他该有的尊重,可是,他的无理取闹只能让她越来越丧失理智。

他若是看不惯她给别的男人做东西,大可以直接跟她说,犯不着将包袱烧掉,她可以自己留着当个纪念也好。

她宁可西服被人偷去,也不愿意被他付之一炬,因为偷去她至少还能留个念想,而烧掉之后,就再也不会复原了。

“你尽管试!”冷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似乎毫不畏惧她的挑战。

“南宫烈,你还我的包袱!还我的包袱!”真凉跺脚,又跺脚,可是,男人冷傲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快,根本就不会对她生出歉意与愧疚。

真凉站在原地,转身望着那堆已经快要熄灭的火焰,咬牙切齿地暗对自己道,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过去#糊要报复,要他比此刻的自己更加生气恼怒!

等真凉在银叶的陪同下愤愤不平地回到琼玉宫时,心中已经有了明确的主意。

她让丫头们准备了一些五彩缤纷的棉线,再让小影子几个太监找来细竹丝,将细竹丝截成一段一段的,一头削尖,通身磨圆润,尔后她便屏退所有人,将自己关在寝宫里,开始废寝忘食地编织棉线。

直到一双可爱的棉线手套从她手里诞生,进来送饭的金叶与银叶这才明白她在编织什么。

银叶拿着真凉编织好的手套,问,“娘娘,我可以戴一下吗?”

真凉笑道,“可以,但是,不能送给你。”

银叶可不贪心,戴上之后直呼暖和,金叶眼红了,也要求戴一戴,戴上去也直呼好看暖和。

紧接着,金叶便跟银叶一起问了一大堆有关于手套的问题,譬如编织方法,譬如花纹,当然,她们其实最想知道,娘娘编织手套是想送给谁。

从手套的大小与颜色上,金叶判断道,“娘娘,这是给皇上编织的吗?”

真凉摇头,“他做梦。”

金叶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银叶连忙问道,“娘娘,我猜,是给三王爷编织的吧?”

真凉依旧摇头,“也不是。”

“那是谁有这个福分?”两个丫头异口同声。

“保准你们猜个三天三夜也猜不到。”真凉神秘一笑,“很快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对于手套要送给谁的事越发好奇,无奈真凉却偏偏不肯说。

“耐心等待吧,有好戏看。”真凉心情愉悦地放下竹丝与棉线,一边吃饭一边问两人道,“这手套编织出来自然是送人的,不过,你们知道我送人的目的是什么吗?”

两个丫头一齐摇头,“娘娘快告诉我们吧?”

真凉懒洋洋地丢出两个字,“报复。”

“报复?报复谁呀?”

“天机不可泄露。”

真凉吃饱之后,牺牲了午休的时间继续编织第二副手套,金叶与银叶见真凉如此忙碌,也看懂了编织的名堂,怕她太过辛苦伤了身子,便提议道,“娘娘,我们帮你吧?再叫上铁叶与铜叶,你想编多少双都能很快完成。”

“这次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全部我自己来。”真凉摇头断然拒绝,道,“这送人礼物必须要心诚,心诚的要素便是亲手做。”

金叶与银叶再次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明白,编织这么漂亮的手套跟报复有什么关系?

168:气得不轻

两日之后,真凉织好了二十几双手套,把琼玉宫几个太监全部叫过来,送他们人手一双。

几个太监受宠若惊、连连叩谢,凉妃娘娘竟然亲自编织手套送给他们?这真是一件喜从天降的美事。

虽然手套的针法与款式都极为简单,但可以保暖双手,是他们从来没有得过的新鲜赏赐,正所谓礼轻情意重。

琼玉宫其他宫女眼红地看着喜不自禁的太监们,又看向一脸笑意的真凉,满心以为凉妃娘娘紧接着也会送她们人手一双,因为娘娘手里还有很多双手套没有分发出去呢,不给她们给谁?

谁知,真凉以柔和的声音无情道,“这些款式不适合你们女人,你们若是想要,可以选些漂亮的棉线,让金叶教你们针法,自己编织去。”

一群宫女很是失望,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几个太监又没立功,娘娘为何要如此优待他们?

失望归失望,她们也不敢对真凉死缠烂打,更不敢埋怨她,既然凉妃允许她们编织,她们也有极大的兴趣与热情,便一齐缠着金叶教授针法。

趁着大家围着金叶团团转时,真凉拿着剩余的手套,在真奇默默的陪伴下,独自走出了琼玉宫。

她没有目的地,只是在皇宫里随处走动,一旦碰上看着顺眼的太监或是为,她便会送给他们一双手套,顺便耐心地介绍手套的作用与戴法,甚至非得亲眼看着他们戴上才心安。

被真凉拦住的太监或是为可不像琼玉宫的太监那般受之无惧,有些吓得浑身颤抖地跪下,还以为自己哪里得罪了凉妃,是以凉妃才变着法子来整他。

遇见这样畏畏缩缩的太监或侍卫,真凉便安慰,“你别害怕,这些手套我本来是编织好送给皇上的,可皇上偏偏不喜欢,便让我送给有缘之人,若是你不喜欢,说明你与这双手套没有缘分,我也不勉强让你收了,再去找一个真心喜欢、愿意收的人即可。”

真凉此话一出,谁还敢不收?不收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涵敢说自己跟皇上没缘分呢?

而且,这是凉妃亲自编织的手套,既可以温暖双手,又可以炫耀,谁会不喜欢?

有了真凉凭空捏造的皇上做后台,大部分收到手套的人在没有收到手套的同伴的疑问下,便会开始沾沾自喜起来,而凉妃娘娘将本属于皇上的手套恩赐给其他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皇宫的四面八方,自然不会少了南宫烈。

天还没黑,真凉便不经意地发现,小影子手上戴着的手套不见了。

她还记得小影子戴上手套戴上之后,拍着胸脯跟她保证道,“多谢娘娘,这手套奴才就连睡觉也不会脫下的。”

小影子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真凉便随口问道,“小影子,本宫送你的手套呢?”

耷拉下脑袋,小影子犹豫片刻,最后以颇为不舍却无可奈何的口气说道,“焦总管派人把我们的手套统统收走了,他说,皇上觉得那些珍贵的手套还是付之一炬合适。”

“什么?付之一炬?”恰好听见这话的银叶惊诧地问道,“什么叫付之一炬?好端端的手套为何要付之一炬?”

“我也不知道。”小影子哭丧着脸,压低了声音补充道,“皇上还说,死人最欢喜。”

“什么啊?什么叫四人最欢喜?”银叶提高了声音,一脸愤懑。

小影子连忙捂祝糊的嘴道,“你小声点,皇上的话你还敢质疑,不要命了?”

或许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南宫烈的做法与说法,但真凉却是懂的,这是她在报复他之后及时作出的还击。

他不准她给其他男人做东做西,她便给二十几个太监与侍卫做体己的手套,呵呵,他能够烧掉所有的手套,却烧不掉她带给他的愤怒与屈辱。

除了琼玉宫的少数几人,别人都以为她做出的手套真是皇上不要是以送给别人的,只有南宫烈清楚,她这是在向他示威,他宠爱着的女人宁可给其他男人做东做西,却不肯给皇上本人做任何东西,这是赤螺螺的歧视与虐玳。

不过,真凉并不认为,自己有着能气死他不偿命的魅力,是以南宫烈的愤怒应该有限,远远及不上她的愤怒。

恐怕只有老天知道,这场由一套西服引起的战争,是真凉默默地赢了,南宫烈被她气得根本不轻。

当焦公公亲手将一双编织精致的手套送到他手里时,手套在他缓缓紧握的拳头里四分五裂。

当手套的碎屑掉在地上时,焦公公恍然以为,是皇上凤眸里的火焰将手套给燃烧殆尽的。

焦公公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因为一个女人而气成这副可怖的模样。

转眼又到了该给太后请安的日子,真凉在银叶的陪同下朝着慈宁宫行去,一想到要见到那个虚伪做作的太后,两人皆无精打采的,恨不能到慈宁宫的路能够更长一些。

当两人踩在来去慈宁宫必经的碎石小道中间段时,迎面走来了皇后与她的侍女,显然是刚从慈宁宫请安回来。

因为昨夜下过大雨,是以小道两旁的泥土被冲刷得坑洼稀烂,还有一个一个的水涡,而此条碎石小道只能通行一人,真凉正琢磨处于礼数是不是该后退让皇后先行时,对面的皇后似乎看出了她的用意,朝着她温婉一笑,随即转身。

显然,皇后竟是在给她让路了。

真凉颇为不好意思,既然皇后已经折身退后,真凉认为没必要自己再退后跟她矫情地进行前往,便跟银叶一前一后地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参见皇后娘娘。”

跟初见时的印象没甚改变,真凉对这个皇后的印象在整个后宫中是最好的,她鲜少出坤宁宫,是以真凉几乎没有在皇宫里闲逛的时候碰见过她,这显然是一个低调从容的皇后,似乎从不与人争宠,且宽容大度慈悲在心,倒像个合格的一国之母。

“凉妃是去给母后请安吧?”皇后以眼神示意侍女退开,银叶见状,也识趣地退开,给两位留下私谈的空间。

“是。”真凉点点头,接着便不知说什么才好,哪怕她对皇后的印象再好,但因为接触太少,是以一时半会地,肯定会陷入尴尬的局面。

想着皇后上回拜托自己给南宫烈传话的事,真凉更觉尴尬,虽然这些日子她没有侍寝,但在别人的眼里,皇上还是很宠她,从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的角度而言,真凉认为,皇后肯定是对她有着嫉妒与敌意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她从来不认为嫉妒是一件完完全全坏事,嫉妒应该也分两种,一种是善意的,一种是恶意的,她认为,皇后若是嫉妒她,也应该属于善意,不然,她地位明明比自己高,方才根本没必要假惺惺地给自己让路,甚至看待她的眼神如此温和无争。

“凉妃有空怎么不来坤宁宫坐坐了?”皇后温婉地微笑道,“本宫一直很盼望凉妃能来做客呢。”

受到皇后如此盛情的邀请,真凉颇为不习惯道,“多谢皇后美意,臣妾会去的。”

皇后走近真凉,柔声道,“说实话,凉妃刚进宫几日,本宫跟其他嫔妃一样,嫉妒过凉妃,可是如今,本宫对凉妃,只有真心诚意的友善,再无半点嫉妒,甚至,本宫想要跟凉妃成为姐妹般可以促膝相谈的朋友。”

什么?促膝相谈的朋友?

真凉实在是费解,从这个温婉的皇后嘴里出来的话为何这般匪夷所思?

不过,她不由地佩服这个皇后的真诚,一般人嫉妒一个人,绝对不会在对方面前承认,可皇后倒好,竟然敢亲口承认自己嫉妒过她!

对于这点,真凉还是能接受的,认为皇后是一个真诚之人,愿意对她坦诚心意。

可是,皇后说对她的嫉妒丝毫没有了,甚至还想跟她交朋友,这可能吗?

毫无疑问,皇后嫉妒她的原因便是因为深爱皇上,是以有嫉妒与无嫉妒的区别便是有没有爱,若是皇后对她没有了嫉妒,那么,除非皇后突然间不爱皇上了,而这显然不可能。

真凉可以清楚地从皇后的美眸里,看到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与蝽情。

可若是由此判定皇后此刻跟她说的是假话,真凉又觉得冤枉了她,甚至亵渎了她的真心,因为从皇后的美眸里流淌出的还有善良与真诚,若非真凉看走眼,绝对不会看错。

正当真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皇后突然尖叫一声道,“黄蜂——”

大冬天的怎么会有黄蜂?可事实确实是,不知什么时候,一只黄蜂飞进了皇后的领口。

于是,皇后原先红润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不断撕扯着自己领口的衣裳,想要让黄蜂从她的领口自行飞出来,或者她把它给掏出来。

怎奈大冬天的衣裳穿得极多,皇后撕扯了半天,领口只开了一个小口子,往里面掏了半天又没见着黄蜂的影子,倒是把她挂在里面的一块墨绿色的玉佩给掏出来悬垂在外边。

169::奇葩

皇后的侍女以及银叶闻声都急忙跑了过来,真凉虽不明白冬天怎么会有黄蜂,但还是赶紧帮助皇后将领口扯得更开,甚至大胆地将手伸了进去掏摸。

真凉的手指极为纤长敏感,一有细微的毛绒之物异样地碰上,她便手指一勾,迅速卷入指腹间往死里一按,待她的手从皇后的怀里掏出来时,便见到了黄蜂被捏烂的尸体。

皇后见到黄蜂的尸体,暗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这才缓缓有了羞涩的红晕,方才见着她失态的人虽都是宫女,可她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凌乱的领口整了整道,“谢谢凉妃。”

真凉微笑着问,“皇后娘娘没被黄蜂咬到吧?”

“没……没有。”皇后后怕地摇头。

指尖一弹,黄蜂被捏烂的身子便落在泥泞之中,真凉忍不住开玩笑道,“想是皇后娘娘太香了,黄蜂闻到花香之气,宁愿不过冬也要出来把蜜采呢。”

皇后听了,脸蛋不由地更为绯红,原本想要跟真凉多说几句,这会儿觉得身上难受至极,很想赶紧回去清洗一番,便不好意思地告辞道,“本宫先回去沐浴,凉妃千万记得来坤宁宫玩。”

真凉笑着点头,眼见着皇后踩着碎石小路走远,这才转过头望向银叶,却发现银叶整个人呆呆地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黛眉紧紧地凝着,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疑团。

“银叶,在想什么?”真凉拉了她一把,问道,“这么出神?”

银叶即刻回神,“没什么,娘娘,我们赶紧去慈宁宫吧,别太晚了。”

真凉也生怕到得太迟又要被太后找到话柄数落,便加快了脚步,不觉身后的银叶一路都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一次到了慈宁宫,太后已经率先在大殿内坐着了,见到真凉的身影,鄙夷地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嫌弃的神情。

真凉刚坐下没多久,太后便开始拐着弯子地指责她,大意便是她既害得三王爷对她这个母后心生嫌隙,又害得三王爷三月进不了宫,让她想儿子却见不着,真是害人匪浅……

真凉好脾气地听着,时不时地道歉几声,这两件事本就跟她息息相关,这会儿她若是不服软,吃亏的便是她自己。

正在真凉琢磨着这个太后准备什么时候停止责备放她回去的时候,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太后本就阴沉的脸因为真凉的乖顺而有所好转,此刻听见皇上来了,脸便整张翻了下来,嘴里则停止了数落,与真凉一齐朝着殿外望去。

南宫烈进来之后,便将第一眸光投落在真凉身上。

虽然吻痕与火烧包袱事件已经过去几日,但真凉不可能因为手套事件而完全释怀,便小小地瞪了南宫烈一眼,表示自己对他的厌恶与不喜。

南宫烈似能感受到真凉的白眼,便在看向太后之前又淡淡地看了真凉第二眼,这才对太后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这两人的互动看在太后眼里,根本不是什么仇家见面分外眼红,而分明是不顾他人在场的眉目传情,太后心中对两人的不满无疑更甚,阴阳怪气道,“皇上对这朵奇葩倒是保护得紧,早朝一结束便匆匆赶来,这是怕哀家欺负她吗?”

奇葩?真凉咬唇怒了,这死老太婆居然骂自己是朵奇葩?

奇葩原本是个褒义词,意指奇特美丽的花,可这词已在现代被流行常用于贬义,太后虽是古人,在这个时候用这个词显然也是出于讽刺的贬义。

南宫烈第三次看向真凉,迅速捕捉到她呈现在嘴上的不悦,眸光一沉道,“母后误会了,朕不知凉妃在此,听说母后身子欠佳,朕便过来瞧瞧。”

虽是一国之君,但在自己的亲生墓前面前,南宫烈的态度十分恭敬,可看在太后的眼里,却是分文不值。

“皇上就是时刻陪着哀家,哀家的身子也不见得能转好,解铃还须系铃人的道理,皇上大概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太后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朝着真凉使眼色。

真凉明白,太后这是让她当说客呢。

若是其他事,真凉只会装傻没看明白太后的意思,可此事关系到南宫羽,于情于理,她都该劝说一番,毕竟南宫羽不能进宫是因她受到惩罚。

只是,对爱理解不够透彻的真凉还体味不到,同样的话在不同的场合道出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是以,真凉未做深思便开口道,“皇上,上回三王爷私自带臣妾出宫之事,其实错不在三王爷,实在是三王爷心太软,受不了臣妾泣涕横流、死缠烂打,这才犯下大错,请皇上念在三王爷一片善心,太后娘娘思儿心切以致成疾的份上,减轻对三王爷的责罚吧?”

真凉这番说辞让太后听了似乎还算满意,往下翻着的唇有拉直的趋势。

可惜,真凉口才再好,说的话再顺太后的意,却始终顺不了南宫烈的意,或者说,南宫烈原本打算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对南宫烈减轻惩罚,可这会儿,却恨不得加重惩罚。

南宫烈犀冷的凤眸狠狠地割了真凉的眼一刀,一本正经地冷然道,“母后,朕此次惩罚皇弟,虽然伤了母后的心,但请母后体谅朕以儆效尤的决心,毕竟这后宫,从未有人忤逆过朕擅自出宫。”

于是,两道代表不满与鄙薄的眸光同时投向真凉,真凉实在招架不住那两道眼神的杀伤力,只好低头避开,可是,眼睛避开了,头顶避不开,以致于她觉得头皮发麻、难受不已。

“哼,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惩罚羽儿了,你是皇上,能耐大,哀家没本事干扰,可是,哀家倒想问问,此次出宫,凉妃比起羽儿的罪过要大得多,皇上又是准备怎么惩罚她的呢?”

太后话落,真凉差点没忍住暴跳起来,她方才好心好意帮太后当说客,虽然买卖不成但仁义总在呀,太后竟然还来倒打她一杷?今日她若是再不雄起,岂不是太窝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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