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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道传》


序章

浩瀚虚空中,有三块广阔无比的大陆,无数年来,一直存在于茫茫虚空中。

有大陆灵气盎然,其内生灵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其内城池如遍布,其内星星点点之人各司其职,有凡人车马喧嚣,亦有修为高深者凌空傲然而立,视千里距离为无物,转瞬即至。

有大陆地形沟壑纵横,其内生灵呈各类兽状,有直立行走亦有四足着地,均是肉身强横无匹,行进奔走之时,地动山摇,万丈尘土飞扬。

有大陆阴气森森,其内生灵奇特,无确切体态,处于实虚之间奇妙状态存活,对战之时虚实间摇曳不定,防不胜防,诡异至极。

三块大陆共同存在已有数不清的漫长岁月,只是彼此间间隔遥遥虚空,互不知晓对方存在。

漫长岁月以来,每个时期都会有强横生灵仗着强绝实力冲出所在大陆,进入虚空中探索,只是虚空漫漫无边无际,无人能成功横渡其间距离发现另一块大陆,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虚无中游荡。

直到某一日,寂静虚空中某处突然抖动起来,抖动愈演愈烈,达到一定频率时,竟是凭空裂开一道口子,缕缕金光从其内绽放而出,驱散了如墨般的漆黑,照亮了周边万丈虚无。

若是从上往下细看,可以发现三块大陆所处正好可以构成一个三角,而金光所在的位置,正是三角的正中心。

凭空裂开的口子周边遍布蛛网般的裂痕,不断有摄人金光从其内争先而出。很快,随着越来越多的金光涌出,金光相互交映汇聚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巨大光柱,由上往下不知延伸至何处,赫然伫立在无尽虚空之中,光柱金光无比璀璨,照亮周边万万里,竟是在寂静了无数年的虚空中,硬生生占据了一席之地,

与此同时,静止悬浮了无数年的三块大陆皆是齐齐抖动了一下,不过仅一下便恢复了正常。

也是此刻,各大陆中均有强横生灵心有所感,均是瞬间法力爆涌,施法探查起来。

只是变故出现得太突然,结束得也太快,任由各强横生灵手段齐出万般探查,均是没有任何收获。

许久,一切回归平静。

没有任何人发现,无数年来一直处于静止悬浮状态的三块大陆,此刻正开始以极缓慢、难以察觉的速度,向着那突兀出现在正中心的璀璨光柱靠近。

第一章

南方,东州,嘉平郡。

一简朴院落内,正有两人比肩而立,一中年儒生与一青年武人。

“达者,心系苍生,兼济天下。”

中年儒生张安笑着开口,说道:“父亲这辈子,也就只能做个死读书的庸人了,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什么的,只能是嘴上说说。要是较起真来,本也不应该从我这个庸人嘴里说出,之所以厚着脸皮在这里说道,是因为爹想说给你听,你和爹不一样,你能选择你接下来的路。”

张安说完转过身费力地踮起脚尖,生涩地伸手揉了揉面前青年武人的脑袋。

张安的动作有点生涩,这个动作张安以前常做,按理说不应该这般生涩,可能是因为儿子长高了不就手吧,不知不觉都拉自己近一个头了。

张不惑将头低下配合着父亲的动作,一边说道,“爹,我想练枪。虽然我知道爹你想我读书,日后做个兼济天下的读书人。”

张安闻言,停下了手中动作,微笑道:“爹刚刚不是说了吗,你和爹不一样,你能选择你接下来的路。再说了,读书也不一定好不是,爹读了一辈子书,不一样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而且谁说兼济天下的只能是读书人,达则兼济天下,这个达,说的是本事。”

“更何况,爹要真是不同意你习武,又怎么会在你十岁那年说想练枪的时候,赤膊上阵给你削了杆木枪呢?爹可记得,为了削这杆木枪,爹的手都磨出了好几个血泡,爹还记得,那时候你跟爹说这件事时生怕爹不同意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后来给你削了杆木枪,你可是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张不惑愣了愣,从还没记事起,父亲就开始教他读书识字,多年前的院子里,常常能看到这么一幅画面,一儒衫书生优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也不去看,微闭着眼一字一句地诵着众圣经典,旁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稚童,每当儒衫书生念完一句,稚童便马上跟着大声朗诵一遍,每隔三五句,小手便伸向旁边盛有茶水和水果的托盘,拿起一只汁多味美的果子好好啃上一口,润一润读书读干了的嗓子。

直到十岁那年,张不惑对父亲说想要习武,这副画面似乎就再也没看到过了,院子里,只剩下张安一人在躺椅上微闭着眼,诵着众圣经典。

八年来,张安虽从未说过支持张不惑习武,却是给张不惑请了武师教授其枪法,悄无声息中,满足张不惑一切习武所需。或许是一心扑在了习武上,张不惑没有发现,嗜书的父亲书库中没有再添新书,甚至时常还会少上几本,以往躺椅旁边摆放着茶水与新鲜时令水果的托盘上也再也没有了水果。

张不惑郑重道:“爹,我能练好枪。”

张安亦是郑重点头,“爹相信你。”

许多年前,有一个读书人亦是郑重下过读一辈子书的决心,他做到了,但却没做好。回想起来,或许当年立愿的时候,就该像儿子这般立愿做好,而不是单纯地做一辈子,只不过对于一个读书人而言,能读一辈子书,也该满足了。

“不惑,能让爹看看你使枪吗?”张安说道。

“嗯。”张不惑走回屋内拿出枪杆,用白布仔细擦拭了一遍枪头后,方才缓慢地将其安上枪杆,来到院子中的空地,一招一式演绎起来。

张不惑的枪每一个动作交代得极为清晰,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一招一式沉稳有力,却又不急不缓,足够张安将之尽收眼底。

张不惑的枪很朴实,没有太华丽的招数,能看到的,只有一个青年武者在空地中,将手中枪稳扎稳打地挥出,朴实无华的招式看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出彩之处,要是非要评价一番,那这手枪法可能就只能占个稳字,勉强可以夸赞一下使枪之人基础牢固。

不过显然这只是外行人的看法,若是有武道高手在一旁观摩,怕是会噤若寒蝉。

枪法的高深与否,是用杀敌效果进行评定,真正提枪与人对阵厮杀之时,往往生死仅在一枪之间,而张不惑的枪,枪枪皆是这杀人一枪。

杀敌,一枪足矣,何须花里胡哨。

这是对枪法的理解到了一定程度,由繁化简的表现,看似平淡无奇地一枪刺出,便是只取首级,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枪枪皆为杀敌而去,厮杀之时,足以令人汗毛倒竖。

习武,无非就是一个由简变繁,再由繁化简返璞归真的过程。

张不惑的老师,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枪法宗师于义,早年手中一杆枪,挑遍了整个江湖,因早年与张安有旧,受张安之托教导张不惑枪术。

于义的一生不败,致使其眼高于顶,曾扬言世间无人能继承他之枪术,张安邀约期间曾多次推脱,后实在经不过张安多次好言相劝,念着是故人子嗣,便勉为其难答应指点一二,但言明绝不收徒。

只是当于义着手教导张不惑后,却惊讶发现张不惑在枪法方面的天赋堪称通玄,如此大才令他收徒之心大动,只可惜碍于当初信誓旦旦说的绝不收徒,只能是看着大好苗子在身边而又不可收入门中。

也怪不得于义,谁能想到一个只知道读书的老酸儒竟然能生出这么个枪术大才,十岁习枪,随后习枪仅九年,年仅十九的张不惑面对玩了一辈子枪的枪法宗师于义可战之不败乃至稍胜一筹,期间当然少不了于义的倾囊相授,青出于蓝胜于蓝是好事,于义欣慰之余,只能是悔之莫及,连戳自己两枪的心思都有了,当初为什么不先看看苗子再说那句绝不收徒。

当然,这些于义肯定是不会跟张安说的,不然可少不得被张安奚落一顿,一吐当初磨破嘴皮子才劝得他出手教导之仇。

许久,张不惑收枪,沉吟片刻,说道:“爹,我想出去磨砺武道。”

“练枪这些年,我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练,唯一的实战就是老师给我喂招,要是再这么闷头练习,最后怕是只能落得个井底之蛙的下场。”

认真算起来,张不惑练枪以来除了老师于义之外,一直没有跟其他武人交过手,张不惑也曾问过为什么,于义的解释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基础打好,与人对战厮杀之事,日后再说不迟。

“这一年来我的枪法似乎再无进展,始终感觉难以臻至圆满,”张不惑皱眉,“可能正如老生常谈那般,需要在实战中磨砺才能得到提升。”

“我苦思许久,练枪,最终目的不正是在厮杀中取胜,若是不去厮杀,又如何能领会到真正的枪?练枪练枪,练,是让你熟悉枪,而要真正掌握枪,差的正是与世间武人捉对厮杀的过程,虽然老师这些年常给我喂招,但喂招始终只是喂招,再怎么喂,始终只是在熟悉枪。老师喂招不可能真下杀手,我也不可能完全置之死地,这样练出来的枪,确实是缺点东西。”

张不惑说话间,随手挥出一个枪花,可见锋芒毕露,却无血光,是白刃。

张安看着张不惑,良久,方才缓缓开口,“爹虽然不懂习武,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必习武也是如此。而且舞象之年,及冠之前,出去走走看看这个世间,总归是好事。”

“作为武人,与人厮杀是正常的,爹明白,也预料到了会有这天。但作为儿子,爹希望你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张安这席话说完,张不惑沉默了,似乎有点明白为何父亲之前为何不想自己习武了。

是啊,习武若想走远,便避免不了与人厮杀,刀枪无眼,谁又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呢?原以为是因为父亲自己没读好书,才想让自己读书好还愿,来上一出虽然老子没读好但生出了个读好了的儿子,现在看来,自己这么想错得真不是一般离谱。自己之前想的是什么?张不惑此刻心中有自责,亦有愧疚。

张安摆手笑道:“去吧,去跟你老师说一声,顺带给我向他问个好,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这名中年儒生似乎早就明白儿子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但他并没有急着去解释,他想,他所做的既然是对儿子好,儿子自然能感受到,若是没能感受到,只能说明,自己这个父亲做得还不够好。

张不惑抿了抿嘴,借着用白布将枪头与枪杆分别卷起来的动作,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半开玩笑道:“老师的枪,现在可没有我的枪好使咯。”

张安想起老友黑着脸的样子,不由乐了,“你别看他总是黑着脸,其实心里面高兴着呢。”

“行,我这就过去,这几天都在家,也有好些天没见着老师了,我这就过去。”

张不惑将枪头与枪杆卷起放好,笑道,“他老人家估计也挺想我的,指不定心心念念盼着我来呢。”

第二章

于义的宅子,离张不惑家不远。出门左拐,绕出胡同走过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再走不到一里路就到了。

张不惑熟悉地来到一座宅子前叩起了门。

“老师,我看您来了。”

门还没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先从宅子内传出。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张不惑吃了个闭门羹,讪讪道:“我这些天不是有事烦恼着嘛,这不,今天想通了,就第一时间赶过来跟老师您说来了。”

“想通什么了,你倒是给老头我说说。”

声音继续从宅子内传出,不过却没有开门的意思,显然宅子的主人也觉得一个闭门羹不够。

“你先开门,我进来给您好好说道。”

“你先说,说得好了说得对了,老头我觉得有道理了就给你开门。”

两人就这么隔着门扯着嗓子凭空对话,里面什么情况不清楚,倒是把门外的张不惑给晾得够呛,院墙不高,以张不惑的身手轻轻松松便可一跃而过,可奈何不能翻呀。

“您先开门,这样说不清楚,容我当面跟你细说。”

“就这么说,说不清楚多说几遍就清楚了。”

张不惑无奈,后来宅子内干脆没声了,只剩下张不惑一个人在门外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抖。

到最后说得口水都干了,就差没撸袖子拔枪了,门才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一名华发高大老者,一眼看到门外的张不惑后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背着手就往屋里走去,张不惑倒是不意外,赶紧跟上喊了声老师,熟练地把门带上,跟在了高大老者身后。

华发高大老者正是张不惑的老师,一代枪法宗师于义。

“来找我什么事?”于义没有好脸色,虽然心里面对这个学生很是满意,但于义一向尊奉严师出高徒,所以无论心里面再怎么满意,一贯都是保持着黑脸严师的形象。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师徒之间相处时气氛一向比较严肃。

“有正事。”张不惑认真道。

于义转过身,面向张不惑道:“说来听听。”

“前些日子练枪,似乎是遇到了瓶颈,枪法再难寸进,于是我向老师您请教,您说,让我出去涨涨见识,说见得多了,自然就能知道自身有什么不足,再将不足练足了,枪法就自然提升了。”

“我认真思虑良久,确实,武道一途多崎岖,从来就没有一路平坦这个说法,若想走远,也是时候该出去与天下武人争芒,去瞧瞧是他们的武道更强,还是我张不惑的枪法更盛。”

张不惑面容肃穆,话语斩钉截铁。

于义看在眼里,虽然依旧面沉如水,但这名枪法老宗师心中早已欣慰不已,他很想像别的老师一样,笑着对自己学生夸上那么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他是那个枪挑江湖的于义呀,所以别人能,他不能。

他能做的,就是倾自己所能,将自己这一身所学通通传授给面前这个年轻人,将这杆枪挑江湖的枪,给传下去。

于义看着张不惑,严肃道:“要练好枪,与人捉对厮杀是必不可少的。练的一招一式都是死招,唯有在厮杀中不断去运用不断去磨合,才可将这些死招变成活招,这也就是经验一说。”

“你现在的枪法不弱,可与我战至不败,但是你得清楚,这个战至不败只是切磋中的战至不败,若是生死战,我必能在百招内将你杀于枪下。”

“不是因为老师的枪法比你强多少,而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与人生死相搏的经历,没有经历过,就很难在厮杀中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往往一个念头便是生死之差。”

张不惑默然。

于义见状,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许,“你也毋需想这么多,这么多年练的枪不是白练的,不可能路边的阿猫阿狗都能给你逼至生死厮杀,但你也要记住,切不可仗着自身武道高强便掉以轻心,偷袭、围攻、闷棍、下毒,江湖吃人,若想活得久,唯谨慎尔。”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硬了。骨头硬,脾气更硬,武人硬气不是坏事,但过犹不及。”

“老师平常对你严厉,整天黑着个脸,不是对你不满意,恰恰相反,老师对你很满意,老师前半辈子傲气惯了,一个人一杆枪一路走去战无人能挡,最坏的战绩只有平手,以至于瞧不上天下武人,后来有人慕名来拜师时,更是一个都瞧不上。”

“也是那时候,认识了你爹,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背着个书箱就敢来走江湖,我当时就好奇问他说你不怕死吗,结果他竟然说什么读书人一身正气何惧之有?”

“真是巧了,我那时候横行江湖也是何惧之有,只不过我于义凭着的是一身通玄枪术,没想到这柔弱书生的何惧之有竟然是凭着读书读出来的一身正气,我当时心里面就想,这书生该不会是读书读坏了脑子吧,觉得怪有趣的,便与其结伴而行了大半年,便是在这阴差阳错之下,结识了你爹。”

“后来怎样,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年纪大了后,回想起来自己这一辈子只顾着练枪,竟然连一个至交好友都没有,不免有些遗憾,没成想这时候又遇上了你爹,正好不想走江湖了,于是就和他一起在这里落下了根。”

听到这,张不惑笑道:“以前小时候,我爹总是喜欢跟我说他和老师你的事情,那时候听爹绘说老师你提枪杀敌时的写意风流,我在一旁听得可是羡慕得紧。”

“后来有一次偶然间看到老师你练枪,枪术这颗种子算是我心中扎根了,这才有了后面我跟我爹说我想练枪的事情。”

于义沉默了一会,却是说出了一句早就想说却一直没说的话。

“说起来,我和你爹都走眼了。你爹没想到你能练好枪,我也没想到你能练好枪。”

这位纵横一生的枪法宗师,终究是在学生面前说出了这句话。

走眼就是走眼了,人老了,眼睛模糊了,嘴也变软了。

“以前练枪,是因为喜欢使枪时的风流写意,后来练着练着,就成为一种习惯了,一天不练就好像缺了什么东西似的。”

“再后来,想着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什么事才不枉来到世间一趟,我张不惑的心比较小,不敢期盼什么丰功伟业,只想着把枪练好就行了,也好让我像小时候羡慕的那般写意风流。”

张不惑笑着,这名年纪不大的枪法大家笑容中有自豪。

于义难得脸色舒缓下来,只是很快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沉默一会,终是开口说道,“老师年轻时,听闻武道之上仍有修道之人,可飞天遁地移山倒海,那时正是我战力最顶峰之际,手中有枪便眼中无人,一直想寻一修道之人比试一二,看飞天遁地的之言是否有虚,只是穷极一生都没能遇到,对此的了解也仅限于许多捕风捉影的传闻。”

“修道之人?飞天遁地移山倒海,莫不是仙人行径?”张不惑讶然。

“虽未亲眼所见,但平白无故不可能会有这般多传闻流传,”于义说道,“跟你说这个是让你心里面有个底,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张不惑默了默,紧接着展眉轻笑道:“若是真能让我给遇上了,定要代老师试一试这传闻是否属实。”

“如此甚好。”

于义抚掌笑道,只是刚说完又停住了,想了许久方才补上了一句。

“大丈夫谋而后动,遇事当小心为上。”

这句小心为上,真是难为一辈子用枪头说话的于义了。

张不惑忽然笑道:“我还正准备学习老师您的绝招呢。”

于义不解,“什么绝招?”

“手中有枪眼中无人呗。”

两人对视一眼,堂内笑声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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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可隐约听到书房传出的读书声,张不惑没有去打扰。

走回房内,张不惑一会坐在椅子上,一会又到床榻上盘膝托腮,想寻一个适合出门的日子,只是沉思良久,想了很多个适宜出门的日子,都觉得不甚满意。想了许久,张不惑心头萦绕起了那句择日不如撞日的老话,少年心性总是这般,每当想去做一件事,总是会迫不及待地热切。

张不惑用力搓了搓脸,却是一拍大腿,随了那句老话,干脆就择日不如撞日,起身收拾了几件随身衣物,带上几两碎银,将枪头枪杆分别用布裹好。

“爹,我出门了。”

张不惑朗声说道,说完,迈步向家外走去。

书房的读书声骤然一停,张安忙从书房中走出,“这么快就走吗?”

“早去,也好早回。”张不惑抿着嘴,尽量控制着脸上不表露太多情绪。

张安看着,本想说些什么,却停住了,最终只化作一句话。

“想家了就回来,爹在家里等你。”

张不惑这次没有回答,猛然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努力控制着颤动的肩膀,不让身后的父亲看到。他原本想明早留下书信一封,然后趁父亲还没醒时悄悄走,这样就不用面对父子别离时的伤感,可是他想,要是父亲醒来做好早饭,准备像往常一样叫他起床吃饭时却发现房间早已空空如也,父亲会有多难过,张不惑想象不出来。或许这般择日不如撞日,也挺不错的。

没有泪别的煽情,只是平淡地离家,以及走出家门后紧咬的下唇。

这天,东州多一枪法大家。

这年,张不惑十九。

第三章

东州,嘉平郡,一官道上有并排三人,两男一女,背负长枪而行。

“师兄,我们来东州这么久了,到底找不找得到你说的那个人呀?”三人中的女子向居中的壮年男子问道。

“据传闻,那人最后隐退在东州,具体哪一郡就不清楚了,能不能寻到,就得看我们的缘分了,”壮年男子回答道,“而且他若是真不想让人寻到,恐怕我们此行就要落空了。”

“师兄,真的有传闻那么厉害吗?”女子没有说是谁,但身旁两人都知道她问的是谁。

三人中的另一名较年轻男子沉默不语,壮年男子闭口锁眉,好一会,方才挤出四个字。

“无人可挡。”

女子好看的小脸耷拉下来,“一说到这个师兄你们就变得这么严肃,这个叫于义的,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壮年男子停下脚步,正视女子的双眼,“当年师傅与其一战,我有幸在旁目睹全程。当年师傅盘踞东州江湖,号称东州第一枪,结果那一战过后,亲手把正堂上悬挂的写着通州第一枪的匾额给一枪挑下,从此闭门谢客。你没有亲眼见识过他的枪,永远不能理解他的枪术有多么恐怖,如果你目睹过,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直呼其名问我他是不是真的如传闻这般恐怖。”

女子好看的小脸更加耷拉了,低下头来,不敢看壮年男子的眼睛。

“师傅临终前让我们出来寻他,是希望寻到之后,他能念着是故人之后赐教我等几招枪术,而不是让你出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去寻死的。”

“连师傅自己都承认,当年是那人并无杀意,否则真厮杀起来他逃不过一个死字。也许是那人年纪也大了,见到都是使了一辈子枪的老人手下留了情,事后也没将此战的结果大肆宣扬,反而是销声匿迹起来,这份心胸,连师傅都敬佩不已,你等当真要好好端正态度。”

说话间,壮年男子将目光转向了身旁一直沉默的年轻男子,等着他的回答。

年轻男子缓缓转头,目光对上壮年男子的双眼,“他强,不代表他的弟子也强。”

壮年男子脸色渐渐沉下来,但最终没有说什么,继续赶路。

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好看的女子低下头,不敢说话。

“你们,是要去寻于义?”

三人身后不远,一背负枪杆,腰悬枪头的青年武人朗声问道。

青年武人身形挺拔,长发随意束在身后,目光清澈中带着些许深邃,正是离家一月有余的张不惑。

三人闻言同时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壮年男子眯着眼,盯着张不惑背负的枪杆,随后才将目光移到张不惑这张年轻的脸上,看来是遇着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后生,今天免不了教训一顿让他涨涨记性了。

“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什么指教呢?”壮年男子也不回答是或不是。

张不惑笑了笑,“有点巧,我知道于义在哪。”

此话一出,年轻男子目光陡然变得凌厉,盯着张不惑,“你要是乱说的话,会很惨的。”

壮年男子眉梢一挑,没有说话,好看女子亦是将头抬起,蹙眉看着不远处的张不惑,今天这事,要是不说清楚,怕是难以善了了。

张不惑笑着道:“你刚才说,于义强,不代表他的弟子也强?”

年轻男子没有回应,头缓缓抬高,目光愈加凌厉。

壮年男子面色变得凝重,“鄙人魏季弘,不知小兄弟姓名?”

张不惑多看了几眼壮年男子,原来是魏季弘。一月有余,张不惑对江湖事多少有了点了解,这魏季弘,正是东州一位使枪名家,来头更是大得很,师承东州第一枪古经武,出江湖后不堕师威,很快便创出了赫赫威名。只不过方才魏季弘所说的于义与这东州第一枪古经武的事情,张不惑倒是不知晓。

年轻男子跟好看女子,分别是魏季弘的师弟万阳,以及师妹江韵,两人亦是使枪好手,只是因师兄魏季弘声明太盛,所以一直鲜有人知晓这两个名字。

张不惑没有回答魏季弘,将身后的枪杆摘下,解开腰间存放枪头的布袋,熟练地安上枪头,脸上笑容瞬间收敛,“我就是于义的弟子,强不强的,我说了不算,我手中枪说的才算。”

官道上,一前一后相距不远,张不惑提枪在手,横眉冷眼。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张不惑提枪而立,尚不曾有任何动作,魏季弘等人便感到有强大压迫感迎面而来,魏季弘背上的长枪不知何时已经抓在手中,踏前一步,如临大敌。

高手,这是此刻魏季弘三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师兄?”江韵话语中带着疑问,似在询问张不惑话语的真假。

“东州使枪之人,我如数家珍,此人我面生得紧,此前并无见过,且有这般武艺之人,不屑于冒用身份,想必就是如他所说,是于义的弟子无疑了。”魏季弘目光一直停留在张不惑身上。

万阳呼吸逐渐粗重,从背上取下枪,“是真是假,一试便知,正好省了功夫。”

“不要轻敌。”魏季弘没有阻止,双眼死死盯着冷眼提枪的张不惑,当年那一战给他留下的震撼至今历历在目,只要有关那个名字,他便不敢有任何轻视。

万阳提枪走出,没有多余言语,迈步走向张不惑,待到距离差不多,陡然一枪刺出,直取张不惑面门。

这一枪奇快,且角度刁钻,如阴暗角落中突然扑出的一条毒蛇,令人防不胜防,稍不留神便可能会栽在其上,这起手一式,便可见万阳功夫之深。

张不惑眯着眼,待到枪头近在咫尺,向旁横移一步侧身躲开,同时将手中枪竖直在身侧,双膝微屈,双脚入地一寸半,落地生根。

万阳一击落空,下一击紧随而至,手一拍枪尾,闪烁着寒芒的枪头横扫而去,铛!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声响起,正好扫在了张不惑提前一步竖立在身侧的枪杆上。

碰撞产生的力道顺着枪杆传入万阳臂膀之中,酥麻感传来,容不得万阳调整,两击不成,先机已逝,万阳立马收枪后退拉开距离。

张不惑没有追击,岿然不动,冷眼横眉。

一个回合的交锋,便可见优劣。万阳不动声色地活动臂膀缓解碰撞带来的酥麻感,面对张不惑的横眉冷眼,心中已有大概。

此时官道上的行人纷纷加快脚步,远离这是非之地。亦有挎剑带刀的江湖人士,见到有人比武,便暂停赶路,靠上前来,在一旁观摩。若是有相识的,抱拳道一声好,三三两两地猜测比武之人的身份,只是张不惑与万阳实在是眼生得紧,在场诸江湖人士在脑中将各用枪名家搜刮了个遍,都没能对上两人身份,倒是许多人一眼就将后方压阵的魏季弘给认了出来。

有大名鼎鼎的魏季弘在一旁压阵,且对战两人皆是使枪,在场诸人心中顿时有了许多猜测。

场中,万阳将手臂的酥麻感驱散得差不多,看到张不惑伫立原地,丝毫没有追击的打算,似乎就是在刻意给时间他做足准备,见张不惑如此托大,万阳心底不由冒出一股火气,当即挺枪朝着张不惑杀去。

如果说万阳的枪刚才是一条毒蛇,刁钻诡异,现在则是开门见山,直勾勾的一枪只为取张不惑首级而去。

张不惑脚后跟将枪尾一带,提枪在手,递出中正平和一枪,枪尖一点,将万阳这一枪荡开,趁着这个时间差,脚下不停,上前再是一枪递出,取万阳此刻正大开的中门。

万阳唯有转守势,横枪一拦,虽成功将张不惑此次攻势拦截,心中却是咯噔一声,被逼得由攻转守,可是大势已去之征兆,须得打醒十二分精神以应对接下来的攻势。

果不其然,下一刻,张不惑枪临,万阳再拦,紧接着一枪接一枪,枪枪速度皆是迅捷无比,且力道凶猛,攻势如同汹涌的洪水般,一波接一波,不断冲击着万阳的防守,令得其难受之余,更是疲于应对。

万阳手上不停,虽处于劣势,但却无半点颓势,防守间一招一式皆有板有眼,心中不断盘算着破局之法,只等张不惑露出破绽,便挺枪破局,由守转攻重新掌握主动。只是张不惑似乎并想给万阳这个机会,出枪的节奏陡然一变,将万阳的守势给搅乱,紧接着枪枪笼罩周身要害,杀得尚未适应的万阳险象环生,身上挂了好几处彩,方才堪堪稳住局势。

围观众人皆静若寒蝉,目不转睛盯着场中的战局,心中不断用自身进行着比对,若是自身处在这般攻势笼罩之下,到底能有何等表现。只是得出的结果都比较令人失望,若是场上对阵之人是自己,恐怕早已被枪刺身亡,这也使得围观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感叹对阵双方枪术精妙之余,也庆幸自己只是在一旁围观而已。

第四章

万阳心中凛然,深知不可再过多纠缠,当即心中做出决断,提枪一缠,以身上多一处挂彩为代价,匆忙收枪回撤。

张不惑在空隙间抬眼看了眼在后方压阵的魏季弘,权衡之下,最终没有乘胜追击,任由万阳狼狈后撤,同时心中推测魏季弘的枪术会是什么什么水平。

万阳的枪术当真是不差,若是放到当今江湖,妥妥的一流水准,一枪在手可以说是鲜有敌手了,像今天这般狼狈,只能是归咎于糟糕的运气。

“强不强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我手中这杆枪说了才算。”

张不惑闪烁寒芒的枪头隔空遥指万阳,端的是目如朗星,英姿勃发。

万阳一身血渍,不敢应声。

围观诸人亦是鸦雀无声。

魏季弘看在眼里,脑海中当年那人的身影隐隐与面前张不惑重合。

张不惑被压太久了,老宗师于义知晓其是大才,为了铸就他这一手枪法,压了他九年,藏锋藏了九年,以至于现如今露出锋芒,竟无人敢撄其锋。

也不是于义不想继续压着打磨打磨张不惑的性子,实在是因为压不住了,再强行压下去只能是耽误了张不惑,唯有放出来,让天下英雄去试一试这柄藏了九年的枪。

“在下通州魏季弘,不知高姓大名。”魏季弘走上前,将万阳挡在身后。

差距太过明显,已经没必要让万阳做无谓的比斗了。

“东州张不惑,”张不惑冷声喝道:“你可是想与我一战?”

说话间,字里行距霸气毕露,一旁的江湖人士心中暗道一声好极,敢当面跟魏季弘叫板,当真是大涨了东州的威风。

魏季弘向四周抱了抱拳,“张兄邀约,本不敢不从,只是我师兄弟三人到东州来,只为寻人,并非为比武切磋而来,先前是我师弟见张兄邀约,方才相互交流一下枪术,如今切磋已完,人尚未寻到,便不多做停留了。”

不是魏季弘不想在众人面前应战取胜一震声名,属实是看了张不惑的枪之后,感觉自己胜算不高。若是状态平稳,魏季弘不惧一战,出江湖以来大小加起来也称得上是身经百战,不至于说惧了面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之所以拒绝,实在是因为今天心绪起伏过大,不适合一战。

“寻人一事,踏破铁鞋无觅处,你们也不用多白费功夫,张某知道你们要寻的人在哪,只要胜过张某手中枪,人自然就寻到了。”

张不惑说道:“若是连张某手中这杆枪都过不了,那你们也没必要去寻那人了,就是寻到,也是只能得到个不屑的眼神,何必去自讨无趣。”

以现在这么个情况,就算真被魏季弘等人误打误撞给找着了,以于义的性子,恐怕连魏季弘等人的面都不愿意一见,若是再多说两句,恐怕于义就该开腔让人滚了,若是胆敢因此语出不敬?那于义沉寂多年的枪头怕是要开荤饮血了。

可能是退了太久了,以至于许多人都忘了,于义当年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杀出来的。从这个角度讲,张不惑是在给魏季弘等人提了个很好的建议,毕竟只要是张不惑去引荐,领着三人过去,想必于义还是会给他自己唯一学生的面子的。

只是在张不惑看来,这样的情况绝不会发生。

场中,魏季弘冷哼一声,“这就不劳张兄费心了。”

说罢,领着万阳与江韵就走。栽了个跟头,自然不好再继续留在这里,更重要的是魏季弘心中多了根刺,当年师傅败给那人,今天师弟败给那人的弟子,而面对挑衅,自己却选择避而不战,这令得魏季弘心中原本就起伏的情绪起伏更甚。

魏季弘等人要走,张不惑没有拦着,一来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魏季弘,二来既然别人已经示弱了,再咬死不放就过了。

魏季弘走在三人中最前面,挂着彩的万阳紧随其后,最后面,是咬着唇低头跟着走的江韵。江韵此时心中起伏不断,不知怎的,张不惑方才对战时的场景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很想回头看看那张年轻面孔,可师兄身上仍在渗血的伤口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只得是咬着唇低头赶路,暗自将张不惑这个名字记在心中。

此时张不惑提枪而立,心情澎湃。离家一月有余,前面一直在行走未出过枪,这是他的生平第一战,原来,取胜的感觉是这般美好,原来,享受众人敬畏的眼神是这般美妙,这种提枪在手唯我独尊的感觉,是这般的妙到不可方物。

一团火在张不惑心中燃烧起来,这是以往岁月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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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嘉平郡,临城的某处茶摊。

其中一桌,有两名汉子相邻而座,一蓄须一无须,看似在专心喝茶,实则在不断留意着外边每个走过的行人。

“你说,这魏季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咱东州,为的是什么。”

蓄须汉子压低声音对身旁无须汉子说道。

无须汉子喝了口茶,同样压低声音,“他师傅通州第一枪古经武刚死,魏季弘就破坏江湖规矩来这么一出,想必也不能是什么小事,不然门里也不用广派眼线出来盯梢。”

“魏季弘来东州,我玉鼎门本该以礼相待,只是他连山头都不拜一下,这可是犯了江湖大忌。要是让他这么大摇大摆地来去自如进出东州,咱玉鼎门的脸可就没地方放了。”

“把眼睛放亮点,有人看到魏季弘两天前在嘉平郡活动,现在有很大可能就在嘉平郡。”

“放心,盯着呢。”

两人这般说着,似乎一点都不把魏季弘放在眼里。也是,虽说魏季弘名震一方,只是两人身后是整个玉鼎门,又根本不用与其交锋,只需在暗处盯梢,发现后目标后撤离禀报即可。

正说着,茶摊走入一背负枪杆武者打扮的青年,找了张空桌坐下,招呼小二上了壶茶,口干舌燥下,也不管茶水是优是劣,几大口下去便见了底。

几大口茶水解乏,缓过来的青年长长呼出一口气,正是赶了一天路的张不惑。

另一边,当张不惑走进茶摊后,两名汉子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两人的位置和张不惑的位置相距甚远,中间隔了好几张桌子,两人不着痕迹地观察了好一会,蓄须汉子侧了侧身子,用压得极低的嗓音向身旁无须汉子说道:“听闻,魏季弘是一行三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师弟万阳与师妹江韵,皆使枪,其中万阳年轻,便是青年模样。”

“使枪之人如此之多,单凭这点很难判断。再者若是魏季弘师弟,不太可能会与其分散。”无须汉子将视线收回,低声回道。

“魏季弘既然偷入东州,想必是有什么隐秘之事要做,为了尽快完成,分头行动也并不出奇。”蓄须汉子说道,“再者,枪术难练,一般鲜少能遇练枪之人,东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那么几个使枪的人,你看那青年,可是面生得紧?再加上如今魏季弘这事,叫人不得不防,若是真的,事后被上面知道我们眼睁睁看着人不为所动,怕是你我大祸临头。”

闻言,无须汉子皱眉,略有犹豫,再次将目光投向张不惑,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此时张不惑亦在打量茶摊内的众人,只是茶摊人多嘈杂,张不惑并没有发现在好几张桌子的间隔后,已经有两名汉子盯上了他。

无须汉子收回目光,仍是有些犹豫,“话虽如此,但单凭此人使枪就断定是魏季弘师弟,未免太过武断。”

蓄须汉子沉吟,随后说道:“据传万阳一手枪术虽不如魏季弘,但也是小有所成,且待我上前试上一试,若此人这般年轻又枪术强横,那便十之八九是万阳了。”

“如此一来,好是好,只是未免风险过大,万阳毕竟师承通州第一枪,若真是他,暴起伤人之下,郭兄怕是会……”

还没等无须汉子说完,蓄须汉子便将其打断,“无妨,郭某虽说白活了半辈子,但一身武艺还是有的,再者就算他万阳暴起,难不成就大胆到敢在我玉鼎门的地盘杀我玉鼎门的人?”

郭兴蓄须汉子这般说道,心中却是对无须汉子方才的话感到不爽,面前人这般年轻,即便是师从名师,难不成打娘胎便开始习武?他郭鸿岂能连招架之力都无。

无须汉子似乎感受到了郭鸿的不快,没再表示反对,“那便依郭兄所言。”

“稍后若是能证实万阳身份,刘兄切记第一时间回城禀报,门派自会派高手前来处理此事。”郭鸿交代道。

说完,拿起一旁凳子上用布裹着的朴刀,向张不惑那桌走了过去。

郭鸿心中盘算,要是这人真是万阳,自己能成功将其纠缠至门派高手赶来,想必这头功是走不掉了,退一万步说,即使等会动起手来不敌,他郭鸿拼着受伤,拖住一时半会还是没问题的。

与此同时,张不惑亦将目光放在了走近而来的郭鸿身上。

第五章

“小兄弟,不介意我坐这吧。”

郭鸿走近前来,笑呵呵道。

张不惑早已注意到他,稍微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伸手朝对面的空椅子做出请的动作,“没事,坐。”

郭鸿也不客气,手上朴刀往桌上一拍,大大咧咧地坐下,也不忌讳,近距离打量起张不惑来,一系列行为着实是不怎么客气。

张不惑拿起茶杯正喝着茶,在郭鸿将手上朴刀拍到桌面时眉头挑了挑,目光转冷,缓缓将手中茶杯放下,与郭鸿对视在了一起。对于郭鸿挑衅般的行为,张不惑不怎么高兴,但他心中却隐隐期待郭鸿是来闹事的,正好可以过过手瘾。

“小兄弟,东州的茶,喝得还顺口吧。”郭鸿笑呵呵道。

“还行。”张不惑答道,“东州的茶还行,就是不知道东州的人还行不行。”

“哦?小兄弟的意思是?”郭鸿故作疑问,心中却是一沉,被一个小自己这么多的小年轻挤兑,这滋味不好受。不过要是郭鸿知道就在昨天面前这个小年轻才当面跟魏季弘叫板,恐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哈哈,喝茶喝茶。”张不惑不接郭鸿的话,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同时心中亦在盘算,面前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虽然现在兴致来了很想找人动手,但张不惑还不至于说稀里糊涂就跟人打上一架。

郭鸿愣住,刚还针锋相对,突然就来了个大幅度转变。刚才还在心中暗笑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激就怒没什么城府,还没笑完呢,马上就被人摆了一道。一时间,郭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看着张不惑自斟自饮,虽然同桌,但却像是个局外人。

此时张不惑心中亦疑惑不解,他看到郭鸿是从茶摊内走过来的,说明郭鸿早就在茶摊了,无缘无故走过来带着挑衅意味跟他说些有的没的,明显来着不善的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离家走江湖以来也没结仇家,唯一的一次也是第一次动手就是昨天跟万阳,当时在场的人似乎挺多,难不成是万阳或者魏季弘的好友收到消息,堵自己来了?

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张不惑心中分析,总不能是面前这蓄须汉子看自己不爽,特地过来想修理自己一顿吧?

张不惑撇了撇桌上的那把朴刀,若真是来寻自己晦气,却恰好是合了胃口,就是不知道这朴刀是小菜还是硬菜。

“坐这么久了,茶水都没有一杯,莫不是小兄弟瞧不上郭某?”郭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凌厉起来。

他过来就是为了一探张不惑的身手以确定其来历,岂会由得张不惑在这搅混水,也顺便找个借口好方便等会动手,要实在找不到借口,找个茬也是要的。

江湖人动手,总要有个由头,要是由头不好找,茬总是好找的。

张不惑没有接郭鸿的话,反而问道,“你练刀多久了?”

郭鸿皱眉,搞不清楚张不惑的路数,“郭某练刀二十年有余。”

“二十年有余,怪不得手上老茧这么厚。”张不惑心中想道,看来这人是个使刀老手。还从未与使刀之人对战过,张不惑心中重视之余,不免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心跳不自觉间加速了几分。

张不惑看着郭鸿,问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吗?”

“何出此言?”郭鸿不解,越来越摸不清楚张不惑的路数。

“要是没有想不开,怎么会想到来挑衅我?”张不惑将背上枪杆放上桌面,边说,便解开腰间装着枪头的布袋,“我以为你是想不开了,找死来了?”

这一刻,年轻人的气焰与嚣张在张不惑的话语间展露无遗。

郭鸿目露凶光,张不惑冷眼直视,气氛瞬息间变得凝固,似乎连喧闹的茶摊都沉寂下来。

“砰!”

郭鸿突然暴起,陡然一掌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同时另一手将震飞在半空的朴刀握住,悍然一刀向着张不惑当头劈下,威势摄人至极。

郭鸿这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毫无半点阻塞拖沓,尽显老练。

张不惑一惊,终究是吃了经验不足的亏,匆忙间捞起枪杆抵挡这悍然一刀,随后在郭鸿接踵而来的攻势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边挡边退的过程中脚步凌乱,还差点被先前所坐的椅子绊倒,这一下付出的就是两刀的代价,左肩和胸腹各添一道伤口,涌出的鲜血浸透衣衫,剧烈的痛楚冲击神经,张不惑狼狈至极。

这一下太过突然,张不惑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他也根本就没有想到,面前人竟然会这么无耻地选择偷袭。他正在那用眼神发狠呢,人家心里面已经在想怎么偷袭效果会更好,他眼神狠倒是狠起来了,结果人当头就是一刀给予回应。

老生常谈江湖险恶,这四个字张不惑听了很多年,但想必只有在现在才能领会到其中精髓。

郭鸿暴起偷袭刀刀要命,这种场面没有经历过,终究是会措手不及的,要是最终能活下来,自然就变成经验了。

这个江湖,在今天,真真切切给张不惑上了一课。

基础的扎实程度,在这样的环境下,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张不惑没有经验是真,被打得手足无措也不假,但九年的苦练以及老师于义无数日夜的喂招,这其中学到的,点滴积累的东西都是铭刻进了骨子里的,从刚被偷袭时的慌乱,在张不惑逐渐将心理状态稳定下来后,慌乱抵挡逐渐变成有章法的防守,原本散乱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神。

吃亏在经验不足,弥补于过硬的心理。

张不惑双手紧握枪杆,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眼球微微泛起血丝,脚下重重一顿,将后退的身形稳住,与郭鸿迎面砍来的刀硬拼三记,霎时间左肩与胸腹处伤口渗血更甚,却也因此将郭鸿接连而至的刀震得出现了间隙,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借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张不惑飞快地从腰间布袋取出一物往枪杆上装去。

这一刻,就因为这一个动作,一边倒的局势似乎瞬间出现了反转。

张不惑的枪,安上枪头了。

郭鸿见到这一幕,目光闪了闪,脑中闪过先拉开距离看清楚情况的念头,不过仅一瞬这个念头便被抹去,紧了紧手中刀将余震消除,衔接上先前的攻势,手中刀悍然向着张不惑斜砍而去。

虽然郭鸿在张不惑安上枪头的那一刻突如其来地感到一丝心悸,但此刻大好形势,正是乘胜追击的绝佳时间,郭鸿又岂会放弃?此时他心中只想让这后生晚辈知晓,到底是谁想不开,到底是谁来找死。

张不惑提枪而立,虽说这个距离并不能把长枪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发挥出来,但既然枪头安上了,就没问题了,深深吸入一口气,尽量将心底各种情绪平复,不去想其他,只专注打好这场已然令其狼狈不堪的对战。

郭鸿的刀在眼里越变越大,张不惑手腕一拧,出了第一枪。

铛地一声金属交击声响起,枪头从侧面巧妙地拨在了刀身上,这一枪用的是巧劲,并不能破坏这悍然一刀的攻势,只能是将刀从原本的轨迹中拨偏,但也仅是少许而已,刀的力道不减,仍是继续斜砍向张不惑胸腹伤口处。

然而就是这偏离了少许的轨迹,让张不惑有了一条可以越过这柄刀攻向郭鸿的路线。

只见张不惑去势不减,从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递出了一枪,这一枪杀不了人,却能将此时被动的局面化解,因为这一枪点去的位置,正是郭鸿持刀手的手腕。

前面一拨,紧接着的一点,这两招并不是什么定式,却在此时此刻相辅相成,衔接得天衣无缝,使枪之人的枪术底蕴,从这一个回合的攻防,便可管中窥豹。

郭鸿没得选择,只能是收刀放弃攻势,郭鸿深知这一轮的优势已消耗殆尽,为了防止张不惑追击,快速往后撤出三丈,同时不断有粗气从口中呼出,胸口起伏,显然先前一系列潮水般的攻势对他的消耗也是极大。

郭鸿皱眉,他没有妄想仅一轮偷袭便可以将张不惑击杀,但他亦没想到所取得的成效竟然跟预想差这么多。张不惑那一拨一点,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以极为精妙的招式配合,逼得他不得不舍弃暴起偷袭带来的巨大优势。

“不容小觑。”这是郭鸿此刻心中的想法。

张不惑低头看了看身上仍在不断渗血的两处伤口,随后抬起眼,认真看着三丈外的郭鸿。

他想记住他,不是想记住他这个人,而是想记住这个人今天所教会他的东西。

出门前,老师对他说江湖吃人,偷袭、围攻、闷棍、下毒,若想活得久,唯谨慎尔,张不惑听到了,但没听进去。

隔了这么多天,张不惑没再听到,但他听进去了。

“这么搞,会死人的。”张不惑喃喃自语。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会死人,死的会是谁。

第六章

在两人开打的过程中,原本喧闹的茶摊已然清场,余下的只有一地狼藉,连茶摊的老板都赶紧躲到了一旁。

与郭鸿一起的无须汉子刘兄,此刻正混迹在不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关注着战局。

场中,张不惑习惯性地想舒展一下手脚,只是这次似乎不太舒展,因为扯动了伤口传来的只有疼痛。张不惑倒吸一口凉气,先前打斗的时候不觉得怎么疼,现在才稍微放松一下就开始疼了。

“看来是道硬菜啊。”

张不惑自嘲地摇了摇头,单手拖枪,一步步拉进与郭鸿间的距离,枪头拖行在地面上,留下一道不怎么笔直的线条。

郭鸿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双手握紧刀柄,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张不惑,神情凝重,心脏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束缚在慢慢勒紧,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也令他更加专注起来。

“啊呀呀呀!”

郭鸿陡然大喝一声,悍然持刀冲锋,想以此冲破那种令他不舒服的束缚感,且此时张不惑有伤在身,最好的战斗方式就是逼其硬碰。

张不惑见状,毫不示弱,深深吸入一口气,同时脚上发力,一步比一步快,拖抢而奔,与郭鸿迎面硬碰。张不惑有伤不假,但身上伤势之重,显然没有他对自己信心之足。

这一个回合,两人都做好了准备,三丈的距离,眨眼即到。

张不惑携带着冲起来的威势直接拖枪横扫,长枪在半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同时也得到了极佳的蓄力,留下一道残影,狠狠扫向郭鸿。

郭鸿借惯性,拧腰发力横刀一砍,一枪一刀,就这么在半空中猛然交击。

“铛!”

清脆且巨大的金属交击声响彻四面八方。

张不惑迅速收枪,紧接着就是一刺,直取郭鸿心窝。

郭鸿刚与扫来的一枪硬碰,现在手还有点麻,但看到紧跟而来的一枪,顾不上那么多,侧身向旁迈一大步,堪堪躲过这一刺的同时,竟伸手往枪杆抓去,想借此控制长枪,限制住张不惑。

不得不说,郭鸿对战经验实在是老道,这种距离下,长枪一寸长一寸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要是不能将其限制住,自己永远只能是处于被动之中。而这一手,也并不是一定要抓住长枪,只要逼得张不惑收枪,郭鸿便可趁机近身,只要近了身,长枪便难以施展开,而刀法则是如鱼得水,此消彼长之下,优劣尽显。

张不惑也知晓这个道理,面对此时状况,张不惑第一反应枪身横扫郭鸿肋部,以攻代守,但此刻枪身与郭鸿之间距离太近,可以说是紧贴着郭鸿,根本没有发力的空间。

由此可见郭鸿对战经验之丰富,在闪躲的同时,已经将距控制好了。

郭鸿现在只等张不惑犯错误。

电光火石间,只见张不惑枪头下压,枪头贴着郭鸿肋部划下,一直到脚踝处,瞬间留下一道血槽,还没完,只见张不惑手腕一拧,紧贴着郭鸿脚踝的枪头当即一绞,瞬间,剧烈的疼痛由脚下直冲郭鸿脑海,郭鸿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物体切开了他脚踝处的皮肉,随后狠狠刮了一下他的脚踝骨,痛感直冲天灵盖,郭鸿额头瞬间冷汗密布。

还没结束,张不惑气沉丹田,马步一扎,趁着郭鸿疼痛难忍使不上力的间隙,使枪横拌其脚,试图将其绊倒在地。

若是这一拌拌结实了,郭鸿只要一倒地,那基本上离死不远了,张不惑保管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准的枪。

生死存亡时刻,郭鸿咬牙忍痛,另一侧腿猛向前跨一大步,单手持刀,身体舒展到了极致,递出一刀直取张不惑胸口。

这一刀郭鸿真的只剩下一刀了,要是张不惑收枪回防,一切都好说,若张不惑发狠,用身体硬接他这一刀,冒着重创的风险也要杀他,那就真的是没办法了,此情此景,郭鸿只能拼,拼张不惑不愿遭受重创,拼张不惑收枪防守。

也是到这时候,郭鸿才开始认识到张不惑的恐怖,先前跟无须汉子对话时的气势荡然无存,他郭鸿,除了偷袭取得点成效之外,似乎真的是连招架之力都无。

此刻郭鸿心中已经百分百认定张不惑就是万阳,只是他不知道,万阳早就在昨天被张不惑创伤,经此一役,连带着魏季弘一行,都在昨天战后离开了东州。

郭鸿也不知道,他所挑衅的对象,是敢当面叫板魏季弘,而魏季弘避而不战的猛人。

张不惑皱眉,若是执意将郭鸿绊倒,他接下来一枪就能直接将其封喉击杀,只是这样的话郭鸿这拼死一刀也会插入他胸口将其创伤。脑中极快速思考了一下,张不惑终究是选择了收枪防守,这个倒是不难做出选择,郭鸿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要杀他只是多两枪少两枪的问题而已,身上本来就有伤,没必要用伤上加伤的代价跟他拼。

收枪到身前,接着持枪一挥,往郭鸿刺来的刀身上一抨,巨大的力道顿时将郭鸿打了一个趔趄,若是在平常郭鸿绝不至于这般狼狈,但现在脚受伤之余重心不稳,早已不复先前勇猛。

“刘庆生!”

郭鸿趔趄中,突然大喝。

混迹在人群中看傻眼了的无须汉子刘庆生顷刻间回过神来,心领神会,悄悄退出人群,用尽最快的速度赶回城中报信。

而张不惑听到郭鸿绝境中的大喝,瞬间就警惕起来,以为郭鸿还有什么后手,全神贯注警惕着四面八方。用一句老话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郭鸿偷袭了一次后,张不惑现在的警惕心不是一般的强。

只是很快张不惑便发现,郭鸿除了这声大喝比较突兀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后手,周身一切风平浪静,连只蚊虫都不多见。

死到临头了还玩兵不厌诈?张不惑有些恼怒,闪电般刺出一枪点在郭鸿手腕,嗤的一声穿透出一个血洞,郭鸿手顿时一软,手中朴刀应声掉落在地。

“死前可有话要说?”

张不惑寒芒闪烁的枪头抵在郭鸿咽喉,冷声问道。

“小兄弟切莫急,我乃玉鼎门门人郭鸿,此次只因见猎心喜想与小兄弟切磋一二,并无恶意。”郭鸿一缩脖子,连忙说道。

“见猎心喜,切磋一二?”张不惑怒声喝道,低头看了眼躯干两处皮肉向两旁翻开的刀伤,当即怒从心中生,手中枪一顶,郭鸿咽喉皮肤立马被刺破,鲜血沿着枪尖缓缓流出。

郭鸿一动不敢动,他看到张不惑眼白已经乏起血丝,他知道,这时候的张不惑真的会杀人。郭鸿心中焦急,只求门派的援兵快到,因为面前的年轻人似乎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到时候一怒之下杀了他郭鸿,就算事后被玉鼎门追杀的时候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可这有什么用,他郭鸿死了就真的死了,莫不是还会因为张不惑的后悔而复生?为今之计,就是要将张不惑稳住,静待门派援兵前来,只要大部队一来,想必再发热的头脑也会一下子清醒过来,不会再做出那等冲动的行为,那时候自己就安全了。

“妈的,之前哪个王八蛋误导老子说那些个所谓某某亲传弟子都是些一碰就倒的花架子,要是老子今天能活着过了这一遭,回头一定砍死这王八蛋。”

郭鸿心中不断暗骂,焦急至极,结果看到就因为这一愣神的功夫没来得及回答先前的问题,张不惑已经不耐烦似乎要有进一步动作,慌忙开口道,“小兄弟,冷静小兄弟,我东州玉鼎门热情好客,若是因此闹出误会,这就得不偿失了。”

“玉鼎门?”

这回张不惑听清了,刚才注意力都在郭鸿那句切磋一二并无恶意,倒是将前半句给忽略了,原来这郭鸿是玉鼎门的人,玉鼎门是东州的龙头门派,这郭鸿在自家地盘上,怪不得敢这般肆无忌惮,拔起刀来说砍就砍。

“莫不是你以为背后是玉鼎门?张某就不敢杀你?莫不是你以为,袭杀张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张不惑枪尖再往前顶了顶,郭鸿瞬间冷汗直流。

在玉鼎门的地盘杀玉鼎门的人,不好,但张不惑的性子,可没好到会惯着一个妄图袭杀自己的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与少侠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心怀歹意呢,再加上少侠远道而来东州,我玉鼎门作为地主,当以礼相待,届时郭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定当众向少侠赔罪。”

郭鸿咽喉已被枪尖刺入半寸,站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作,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话间喉结的滚动惹恼张不惑。

张不惑皱眉看着郭鸿,忽然想起一事,“你刚才忽然大喝一声,听起来像是个名字,所谓何事?”

“记得说实话,我这人有个毛病,如果听了谎话,会手抖。”张不惑补充了一句。

郭鸿的脸刷一下就白了,瞬间冷汗如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下意识想咽一口唾沫,喉间冰凉传来,只得硬生生止住,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真说实话,告诉张不惑说喊那一声是在提醒刘庆生去搬救兵,好回头收拾你?还是说刘庆生是自己姘头,临死前喊一声好表达一下自己的不舍之情?

前者张不惑听到会是什么反应,郭鸿不敢肯定,但后者,郭鸿敢百分百保证张不惑会手抖。

第七章

见到郭鸿这般忐忑,张不惑莫名感觉心一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刚想逼问郭鸿,忽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快速靠近而来。

郭鸿耳闻,顿时喜上眉梢,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张不惑转头望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隐约可见数骑飞奔而来,再猛然转头一看,将郭鸿脸上的喜色尽收眼底,心中顿时有所明了,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

“我猜一下,你刚才喊那个名字,是提醒他去搬救兵是吧。”张不惑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语句间冒着寒气。

郭鸿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救兵来了不假,可自己小命还捏在人手里啊。

“少侠误会了,并非救兵,是我玉鼎门听闻少侠到东州,特地前来相迎。”此时郭鸿已经将张不惑认定是万阳。

张不惑没细听,没有听出郭鸿话里的意思,只当是郭鸿为保命所说的花言巧语,根本没空去管,此时他一门心思都在关注那飞奔而来的几骑。

“玉鼎门,玉鼎门,便是这般欺人太甚吗,无缘无故来个郭鸿要杀我,结果郭鸿袭杀没成,现在就来更多人围杀了吗?我张不惑跟玉鼎门无冤无仇,何故要置我于死地,何故?何故已然不重要,既然要杀张某,来杀便是。”

张不惑此刻心绪复杂,心中喃喃自语,张不惑不懂,自己没去招谁也没去惹谁,为何就导致杀身之祸了?

难道,这就是父亲不想让他走的江湖吗?

只是恐怕张不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件事的起因,竟是因为郭鸿把他当成了万阳,相互误会之下,于是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以至于愈演愈烈。

远处奔来的数骑之中,为首一骑遥遥领先后骑,随着距离愈加靠近,视野逐渐明了,张不惑定睛朝为首一骑望去,尘土飞扬间,样貌看不太清,观其神态,可判断出是一腰间佩剑的中年男子。

佩剑中年男子亦是向这边看来,当看到张不惑正拿枪顶着郭鸿,当即一声大喝,喝声瞬间横渡期间距离,如滚滚浪涛般,传入张不惑耳中隆隆作响。

“速速住手!”

佩剑中年男子心中焦急,用力挥了几马鞭,一手已经按住了剑柄。

方才他接到手下禀报,说在此地发现了魏季弘师弟万阳,丝毫没有耽误,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没成想迎接他的竟是这么一幕。若是让通州来的万阳在玉鼎门的地盘杀了玉鼎门的人,叫玉鼎门颜面何存,莫不是说玉鼎门这条地头蛇被强龙给压下了?更何况万阳还不是强龙,如此就更加让人看笑话了。

而且若人是当着他许文耀的面被杀的,那时候就不单单是脸上无光的事情了。

“速速住手?”张不惑转头对着郭鸿冷笑,看得郭鸿心底发毛。

“那要是,我不住手呢?”

张不惑重新望向许文耀,脸上浮现厉色,握枪的手徐徐发力,枪尖毫无阻碍地渐入郭鸿咽喉,惊得郭鸿连连求饶,膝盖渐软,竟是站不稳了,张不惑默许,手中枪跟着其身形逐渐压下,任由郭鸿跪倒在地,求饶不止。

许文耀见状,当即怒从心中来,当着他面来这么一出,显然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还不住手,莫非铁定了心与我玉鼎门不死不休吗?”

许文耀此刻也在心中将张不惑认定是万阳,否则他想不出来,这面生得紧的少年到底是谁,竟敢在东州不给玉鼎门面子,特别是这种当众杀人的挑衅行径,也就通州魏季弘一门等为数不多不用买玉鼎门账的人敢做。

张不惑冷笑不已,不死不休?已经是第二波来人要杀我了,不是早就已经不死不休了吗?现如今你许文耀这么说,主要是担心人是当你面被杀的,你面上无光吧。

冷哼一声,不理会郭鸿的求饶,在许文耀的喝声中当着许文耀的面,张不惑臂膀陡然发力。

“嗤!”

一声穿透骨肉的闷响,染血的枪头洞穿了郭鸿咽喉。

郭鸿眼睛睁得滚圆,自死这一刻都没想懂。

郭鸿死了,在许文耀的亲眼见证下。

张不惑收枪,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杀人,但显然现在没有时间回味,亦或是产生更多情绪。

“有点疼啊,又来一道硬菜,也不知道啃不啃得下。”张不惑自语。

许文耀策马狂奔,面色狰狞,已是怒到极致。

马蹄作响,掀起阵阵沙尘,及到近前,许文耀不曾减速,拔剑在手,握紧缰绳身体微微前倾,呈马战冲锋姿态,手中剑已然就绪,就等见血。

马背冲锋的速度一旦提起来,人力很难抵挡。

张不惑看着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心底不免滋生紧张之感,马背上许文耀的狰狞表情落在张不惑眼里,心中知晓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若处理不好,可能今天就栽在这了。只不过这个想法刚一出现便被张不惑抹去,江湖虽然吃人,但想必胃口还没大到能把他张不惑也给吃了,这是张不惑此刻内心所想。

马蹄声愈演愈烈,震得耳膜生疼。

许文耀已然杀到近前,剑尖指地,奔到张不惑身侧的时,陡然由下往上一拖而起,赫然是要将张不惑开膛破肚的架势。

张不惑深知此刻不可硬碰,这种时刻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了,弯腰就是一个懒驴打滚向一旁躲去。

背上一阵痛感传来,虽然张不惑反应已是极快,但弯腰闪躲的过程中仍是被剑尖所割,留下了一道不深却足够长的伤口。

许文耀一击没成,待跑出一段距离缓缓降速,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再次冲锋,期间一言不发,面容肃穆,显然是杀心已决。

人被当着他的面杀了,此时解决问题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张不惑也杀了,给门派一个交代,也给东州江湖一个交代。

张不惑站起身来,提枪而立,方才许文耀蓄力时间太长,不可硬拼,现在冲锋蓄力的距离比方才短很多,是出枪最好时机,否则只会被一次次冲锋活生生拖死。

这一个回合出枪,是最好也是最恰当的选择,许文耀有马匹脚力相助,优势巨大,冲起锋来根本不需要消耗,可张不惑要是再犹豫多几个回合,狼狈躲闪体力消耗是一说,身上要是再添几道伤口,那时候都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了,单失血都能把自己给失死。

且这种情况,只有一枪的机会,若一枪不能将许文耀挑于马下,张不惑恐怕危矣。

这般一对一中,马战对步战,若是步战想先将马匹击伤迫使马背上的敌人下地是基本不可能的。若是张不惑选择一枪先将奔来的马匹捅死,那么与此同时许文耀的剑肯定也会把他脑袋给削下来。

张不惑抬起头来,只有一枪,正好这匹马看着挺顺眼的,那么就用这一枪,将马背上之人挑于马下吧。

张不惑全神贯注,此时心里面其实没什么情绪,一片空明,只有父亲张安那天说的话,隐约间脑海在回响。

“爹,我有照顾好自己。”

“可是,我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非要杀我。”

张不惑抿了抿嘴,提着枪,迎着持剑杀来的许文耀走去。

一个衣衫被刀剑切烂,身上沾着鲜血和尘土混合物的持枪青年,一个身着华贵锦衣,骑高头大马手握宝剑的中年汉子,下一刻即将交错。

嗤!嗤!

两声兵器穿插进血肉的闷响。

张不惑被巨大的冲击力带飞,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摔倒在两丈之外,脖子到肩部之间处可见大片血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历历在目。

许文耀脸上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原本握着的剑早已脱手,心窝处插着一柄长枪,自胸前进自胸后出,从其心窝洞穿而过,再无一丝生机。

许文耀整个人软倒在马背上,无力堕地。

心窝处不断有鲜血涌出,浸湿了长枪,也染红了脚下这片土地。

张不惑说看那匹马顺眼,决定用这枪杀许文耀。

前半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后半句是真的。

张不惑挣扎着起身,巨大的冲击加上新受的伤使得他意识有点模糊,脖子跟肩膀连接处传来钻心的痛,张不惑感觉他半边身子就像是被砍掉了一般,剧痛难忍且使不上任何力气。

张不惑咬紧牙关,挣扎着站起身来,无力地垂着半边身子,走向那匹因为主人堕马而停留在原地摇头晃脑打响鼻的马匹。

杀人,一枪就够了。

以前说这话,是因为仅需一枪,今天说这话,是因为仅有一枪。

这一枪里面的东西,是以往练枪这么多年来没学到过的,够张不惑消化许久。

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将长枪从许文耀身上拔出,张不惑此刻已经因失血过多而开始目眩了,艰难地翻上马背,用力咬着舌尖令自己保持清醒,扭头观望四周辨别了一下方向,驱马而走,只留下两具尸首。

有正好在张不惑骑行路线上观战的众人看张不惑骑马往这边走来,立即四散而开。

而另一边,与许文耀一起前来的数骑无人敢动,眼睁睁看着张不惑离开,不敢阻拦。

第八章

许久,当张不惑走远,先前观战的众人议论纷纷,感叹张不惑武道之强,也好奇张不惑之后的命运会是如何。玉鼎门的反应会是如何,大家心中有数,只是这青年武者显然不是软柿子,不是可以随便任人揉捏的。

场中有认识许文耀的,更是期待之后的发展,连堂主出手都被杀了,玉鼎门又该派出怎样的武道高手去将场子找回来?是门主亲自出手?还是副门主?不管如何,似乎都是精彩得很啊。

东州江湖,玉鼎门作为龙头,太多人等着看它笑话了。

与许文耀一起前来的五骑,此刻面面相觑,其中便包括先前回去禀报,并再次跟了出来的刘庆生。

说他们见死不救吧,可谁能想到,单挑的情况下马战对步战许文耀都能输,等他们反应过来后,连堂主都不敌,他们又哪敢上前送死。可惜了许文耀一世英名,到头来竟然被今天在场众人传名,落得个千里送人头的名号。

还是刘庆生率先打破了沉默,“诸位,贼子万阳猖狂至极,行径恶劣,我等当速速将此间情况禀明门派。”

“是极是极。”

“刘兄言之有理。”

“我等切不可浪费时间,当速速将消息禀明门派。”

其余四骑纷纷附和,点头应是。

刘庆生紧接着一脸悲痛,道:“许堂主为维护门派尊严,与贼子恶战,最终为门派捐躯,此间精神,值得我等钦佩,许门主最后虽不敌贼子,但一场恶战下来,仍是拼死将贼子重创,哪知贼子狡猾如斯,遁走竟是这般之快,虽我等尽力截留,却仍是徒留遗憾。”

身旁有人附和,亦是一脸悲痛状,“只恨自身武艺不争,徒有一腔热血,竟无能截下贼子。”

五骑在此大义凛然了好一段时间,终于对好了各自说法,这时候方才记起许堂主的尸首还留在原地,不远处还有一具尸首,是郭鸿的,刘庆生过去将两具尸首扛上马背,嘴中一边念叨着千万别怪我皆因贼子猖狂。

若说郭鸿的死,刘庆生还能归咎于是他自己过去挑衅,但许文耀的死,他刘庆生可就功不可没了,若是没有他刘庆生用尽最快速度传回去的消息,东州江湖还真出不了这一出玉鼎门堂主千里送人头的场面。

张不惑伏在马背上,微睁着眼依稀辨别着方向,手握马鞭用着所剩不多的力气催促着坐下骏马加速赶路,幸好这一月来是以涨见识为主,没走多远,骑马赶路之下,一两个时辰内约莫着是能赶回家中,若是一个劲地乱走,走出了嘉平郡,这般伤势恐怕还真撑不回去。

托着伤重之身,张不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家,也唯有回家才能令他安心。

终究是在日落城门关闭之前赶了回去,快速穿梭过主街道,拐入熟悉的胡同之中,张不惑艰难地用长枪敲响这扇熟悉的门,临昏迷前,用沙哑的嗓子喊出了一声,“老师,这次别再让我吃闭门羹了。”

张不惑没敢回去见张安,他临出门前答应张安会好好照顾自己,可是他没有做到。

堂内正闭目养神的于义忽然间听到敲门声,还正纳闷会是谁,紧接着就听到张不惑的声音,身为武道宗师即使年事高了仍是耳聪目明的于义,如何听不出声音中的虚弱,身形顷刻弹出,在张不惑昏迷即将堕马的那刻,一只苍老但有力的大手将其扶住,正是从屋内焦急赶出来的于义。

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张不惑身上伤势,于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致命伤一处,其余三处受伤程度不等,但皆是血肉模糊。

于义小心地将张不惑抱进屋内,找了几壶烈酒,将伤口清洗消毒,随后立即包扎止血,用湿布小心翼翼地帮张不惑擦拭了一下身体,许久,确认了张不惑无恙只是失血过多昏迷过后去,于义方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抚了抚张不惑的脸,就那么在一旁守着。

此时的东州江湖,已然掀起了轩然大波。

多少年没人敢在东州杀玉鼎门的人了,门派内部竞争死人,玉鼎门不管,对外与各门各派摩擦,大家都有默契,不出人命,东州的江湖,虽然偶尔有点涟漪,但总体来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但今天,却有人向湖中投掷了一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

玉鼎门的人,在自家地盘被一条过江龙打了脸,且一死就是一位堂主。

据江湖消息称,这条过江龙先是与玉鼎门一门人起冲突,随后玉鼎门人不敌,一堂主收到消息赶来救援,亮出身份想过江龙给个面子就此住手,结果过江龙不但没有给这个面子,还当着该堂主的面将人给杀了,该堂主顿时大怒,拍马上前迎敌,一番恶战后不敌过江龙,被当场斩杀,随后过江龙亦是重伤逃遁。

后玉鼎门出面证实此事,并公布了这条过江龙的身份,通州枪法宗师魏季弘师弟,万阳。

一时间,东州江湖人愤恨不已脸上无光的同时,亦是感叹万阳之勇猛,实属过江猛龙。

就在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这件事上时,突然又传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在此事的前一天,东州有一名为张不惑的陌生武人曾与万阳交手并将其击败,且在此后叫板约战魏季弘,而魏季弘宁可看着师弟吃瘪,选择避而不战,其中原因,引人深思。

且这名名为张不惑的武人同样是使枪,近年来魏季弘隐隐有继承师傅古经武通州第一枪名号的呼声,现在其师弟被东州的枪击败,而其本人避而不战,这不得不令东州诸武人振奋,东州有枪。

玉鼎门在表示追究万阳到底的同时,亦对这名名叫张不惑的青年武人发出邀请,只要他愿意加入玉鼎门,玉鼎门愿意给出一个副门主的位置作为诚意。

一时间,东州江湖与通州江湖势同水火。

一时间,张不惑这三个字风头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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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

魏季弘沉思不语,他们三人在张不惑那件事后就打道回府返回通州了,这几天师兄弟三人形影不离,怎么就突然传出个万阳杀了玉鼎门堂主的传闻,且还传得轰轰烈烈,据说还有多人亲眼目睹。

当时收到这个消息,魏季弘可谓是一脸懵,莫不是师弟万阳一分为二,一个分身与他一起返回通州,另一个分身杀人去了?

这传闻有板有眼的,若不是万阳一直跟他在一起,恐怕连魏季弘都要信了。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万阳此刻亦是满脸无奈,道,“师兄,这造谣得有点夸张啊。”

魏季弘双臂环抱胸前,“也不知玉鼎门那帮人搞什么,要是栽赃嫁祸的话,代价也太大了,在自家地盘被杀了一个堂主,人还扬长而去,要这样的话这也不是栽赃嫁祸了,这简直就是在帮你万阳扬名。”

魏季弘不解,莫不是玉鼎门闲着没事,打自己脸帮自家师弟扬名来了?显然不现实。难道是有更深层次的阴谋?魏季弘绞尽脑汁都想不到,这样子做除了丢脸之外,能对玉鼎门有什么好处。

“不管了,反正现在传都传开了,站出来解释也没人信,反而会落得些个闲言闲语,你就安心将这名声收好就行。”魏季弘沉吟过后说道。

万阳苦笑点头。

两人说话间,江韵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

女儿家的直觉告诉她,这事跟张不惑有关系。

只是她说不出来,就只是这么觉得,江韵心中暗自想道,会不会是因为这两天脑海中总是浮现那持枪而立的身影,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进行带入呀,这般想着,江韵的脸颊不知不觉间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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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玉鼎门。

门主胡成仁与两位副门主神情严肃,在前方台阶下,刘庆生垂手低头不语。

胡成仁开口道,“刘庆生,你当着我与两位副门主的面,再把事情说一遍。”

“是。”刘庆生拱手应是。

随后从郭鸿的推测开始,到许文耀被击杀,大致将事情给讲了一遍,虽然中间稍有润色成分,但事情大致的脉络没错。

“如果真是这般,这万阳未免太过嚣张。”其中一位副门主马毅开口道。

“魏季弘找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潜入东州,本来就不安好心,这次的事情,恐怕是想在回通州之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打完就跑,他魏季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另一位副门主段元德说道。

“这般说来,那恐怕当时魏季弘就在现场。”马毅猜测道。

段元德冷哼一声,说道,“当是如此,想必魏季弘是想给师弟万阳立威扬名,于是拿我们玉鼎门开刀。”

马毅应道,“现在看来,确实是让魏季弘成功了,我玉鼎门的脸丢在那了,被他师弟万阳脚踩着扬名了。”

在此期间,胡成仁一直沉吟不语。

“魏季弘,你到底在搞什么?”

胡成仁心中喃喃,百思不得其解。

第九章

现如今江湖风起云涌,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张不惑,在昏迷了三天后,方才缓缓醒转。张不惑意识清醒过来后的首要感受,就是痛,本来刚醒转,意识还模模糊糊,被硬生生痛得清晰,特别是脖子附近部位,更是在不断拨动着他的痛觉神经。

张不惑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回到了老师于义的宅子前,至于强撑着策马回来的过程,就记不太清了。此时张不惑还没回过神来,双目无神,睁着眼在神游着。

在一旁守了他三天的于义见到他醒转,满是倦容的脸庞终是舒展开来。

“谁伤的你。”

于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不惑这时候方才注意到老师正在自己身旁,忍着痛侧头看了过去,傻笑起来。

于义绷起脸,“笑,还笑,没出门前就天老大地老二你老三的,现在怎么不见你这么威风了,两处剑伤两处刀伤,倒是让人给打回来了。”

张不惑像没听到似的,就是看着他笑,也不说话。于义好不容易绷起来的脸终究是抵不过心疼,维持不久,叹了口气,道,“说吧,是谁伤的你。”

张不惑傻笑着,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死人,不提也罢。”

张不惑在捉对厮杀中赢了,所以可以在这里云淡风轻地说上一句不提也罢,如许文耀则没有机会开口,连尸首都要被晾上一段时间才有人去收拾。张不惑终归是活下来了,这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长辈常对后辈说,年轻人要多磨砺,趁年轻多吃点苦,话是这么说的,可亲眼看着自家后辈吃苦吃亏,又该是如何的铁石心肠才能不动容?

于义被张不惑的笑感染,难得地笑了笑。看着躺在床上紧缠纱布,连动一下都会牵动伤口,却还笑得出来的张不惑,于义记忆深处的回忆被徐徐勾起,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顿时一幕幕浮上心头,笑容多出了欣慰。

张不惑忽然想起一事,“老师,你没将我受伤的消息告诉我爹吧?”

于义摇了摇头,“没有。”

三天来于义一直守在张不惑身边,帮其擦拭身体更换纱布,他知道张不惑选择来他这里而没有回家,肯定就是怕张安担心,所以就没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张安。而且要是张安知道了张不惑受伤,肯定就顾不上别的,火急火燎地就过来了,那刚才张不惑醒的时候就不单只看到他一个人了。

张不惑松了口气,“这就好,我爹一辈子只会读书,见不惯打打杀杀的场面,要是他看到我伤成这样,指不定得担心成什么样。”

于义倒来一杯温水,说道,“你既然会这样想,那以后就不要再做些会令你爹担心的事了。”

说完,小心地将张不惑扶起,喂他喝了杯水。一杯水下肚,润了润干燥了三天的嗓子,张不惑说道,“这一次不过是意外罢了,不会再有类似情况了。”

“如此最好。”

于义冷哼一声,“昏了三天,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说完,也不给张不惑回答的机会,自己接着答道,“吃点小米粥吧,被人打成这样,看你也没脸吃肉。”

张不惑心底一暖,笑得更灿烂了,小米粥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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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有仙门,名唤道一。

道一仙门,山门所在,巍峨雄壮,其上仙气缭绕,山体表面覆盖着一层乳白色光辉,乳白光辉如溪流般在其上流转、打滚,美不胜收的同时,亦在杜绝着外人的窥探。其内,巍峨山体若隐若现,时不时的有几道流光在其中穿梭,是有仙门中人飞行而过,但更像是一幅画卷中的点睛之笔,彼此相得益彰之下,山上仙气更盛。

道一仙门内,身份越高就住得越高。正如那屹立山巅,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高处不胜寒的茅屋。山巅没有绿意,均是嶙峋的石块,但在正中央,却正好有一块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光滑平地,茅屋便是建在其上,平整光滑,与周围嶙峋巨石格格不入,似乎就是专门为建造茅屋而准备的一般。

茅屋内,有一面容和蔼的清瘦道人在打坐。

“困阻重重,有潜龙欲出渊,此乃机缘。”

清瘦道人睁开眼,掐指算了算,下一刻杳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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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惑身上的伤,饶是以他近乎宗师武者的强大体魄,也养了两月有余。特别是脖子处的那道致命伤,得亏张不惑当时偏了偏头躲开了大动脉,否则养也不用养了,当场就可以归西了。

两月来张不惑与老师于义交谈的都是枪法体会,自己这段时间所得,有何领会,都一一与老师细说了一遍。于义细心聆听,给出许多意见和建议,张不惑相互印证下,受益颇深。且经过这番厮杀经历,张不惑明显感到使枪时圆润自如了很多,或许这就是先前一直在追求的缺了点什么的那个什么。

伤养好后,用句比较老套的话说就是,张不惑有点迫不及待重出江湖了。吃了个大亏,玉鼎门想将场子找回来,张不惑同样心心念念将场子找回来。

随着张不惑伤势恢复,于义也恢复以往沉着脸的样子,说道:“可别再被人撵回来。”

张不惑讪笑,“吃亏是福嘛,成功的道路上总是磕磕绊绊的。”

于义到后院把两月前驮着张不惑回来的那匹马牵了出来,摸了摸马颈柔顺的鬃毛,本来就是匹好马,经过于义两月的喂养,更是神俊非常。

“带上它一起去吧,它是你的福星,救过你一命。”于义说道。

“倒是事实。”张不惑说着,接过缰绳,这匹马不单救了他一名,还差点把他给杀了,不过不管怎样,后来重伤确确实实是它给驮回来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张不惑看着它,有些感叹道:“以后再回来,就不要再驮着我了,我更喜欢昂首挺胸。”

于义沉声道,“江湖吃人。”

张不惑摸了摸脖子处的疤,亦是感叹道:“江湖吃人啊。”

张不惑给马起了个名字,叫记住,以此提醒自己要记住这次的经历教训。吃过一碗小米粥,骑着记住,张不惑再一次出门了。这一次,外面的阳光似乎比之前要猛烈,张不惑眯了眯眼,拽了拽记住的缰绳,不急不缓地走着。

心境这个东西,有时候很难变,有时候也很容易变,特别是经历过一些事情后。三个月前,张不惑初涉这个江湖的时候,想的是如何磨砺武道,后来还想磨砺武道之余,趁机扬一扬名,好叫江湖众人知道有个叫张不惑的使枪高手,再后来,就是现在,再出这个江湖,张不惑似乎只想杀人。

初次杀人的时候,因为形势所迫,来不及感受,所以没什么感觉。死过一次之后,再想仔细回味回味,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张不惑走的路线与上次一样,上次是形单影只,但心中有奔头,一路走来感受着风土人情,每到饭点,还能听各行各业三教九流的前辈们吹嘘各类事迹,比评书还精彩,一路走来,倒也不觉得无聊。这次心中也有奔头,只是这个奔头似乎非常稳扎稳打,根本提不起,也很难抹得去,就那么扎根于心中。

张不惑端坐在马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任由记住自己摇头晃脑地走着,就那么在马背上发呆,或许是太入神了,连前方道路上出现了一个老道人都没有发现。

老道人面容和蔼,面带笑容看着张不惑,身形若隐若现,似不在一个空间,又似近在眼前。

“此乃潜龙,欲出渊也。非潜龙不可出渊,乃出渊一途,困阻重重,老道特地赶来结这一份善缘,希你不会让我失望。”

老道人掐指算了算,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后身形逐渐凝实,挡在了张不惑前进路上。

张不惑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老道人,直到记住忽然间停下了脚步,方才将张不惑从神游物外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张不惑回过神来,发现前方路上有一老道人在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不由笑问道:“老先生,找我有事吗?”

老道人笑道:“老道观少侠非比寻常,想与少侠结一份善缘,日后好有相见之日。”

张不惑愣了愣,旋即笑道,“结善缘好啊,我观老先生也是道骨仙风,堪称神仙风范,能与老先生结一份善缘,不惑真真是求之不得,受宠若惊。”

老道人被逗乐了,和蔼的面容上笑意更浓,“老道号丁一,日后少侠可来道一仙门寻我。”

张不惑原本心中是存着打趣的心思在跟面前老道人交谈,道一仙门四字一出,张不惑猛然间想起老师于义之前跟他说过的那些传闻,后背瞬间绷直,双目紧盯着前方的老道人。

只是还没等张不惑有下一步动作,老道人便伸出一指遥遥点向张不惑眉心,一道金光一闪而没,进入张不惑眉心。

“善缘已经结下,出渊不易,我在道一仙门等你来。”

老道人说完,身形开始摇曳消散,转眼便消失无踪,只留下这段意味深长的话语回荡在张不惑耳边。

第十章

金光没入眉心,张不惑没有感到不适,就是脑海中凭空多出了一段文字,若是闭上眼仔细感觉,除了多出的文字外,还可以隐隐约约感觉到眉心位置有一小团金色。

道一仙门,张不惑心中一直默念这个名字,真有修道之人,真有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修道之人。张不惑绷直着后背,直到此时方才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起来,方才老道人活生生在他眼前消失地无影无踪,与其让他相信是仙人行径,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精神出现了问题,可没入眉心的那团金色,以及脑海中多出的话,都在不断向他强调着,这就是仙人行径。

说要与我结一份善缘,莫不是我有朝一日也能有这飞天遁地移山倒海之能?这真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至少张不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般机缘。若真有仙,何愁不能兼济天下,何愁不能心系苍生,若真有仙,何愁前路无知己。

张不惑此刻脑中思绪万千,老道人那句在道一仙门等他,令他思绪飞了十万八千里,似乎现在便可冲天而去,摆脱这凡人之身,然而就在此时,八个字忽而将张不惑万千思绪镇住,绷直的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困阻重重,出渊不易。

张不惑绷直的背软了下来,如虚脱了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心神失守了,张不惑一手紧抓心脏部位,告诫自身,无稽之事,切不可妄言妄想,当脚踏实地尔。

心中再加念了好几遍告诫之语,张不惑方才开始查看随金光进入脑中的那段文字。话语不长,只有数百字而已,前半段讲述的是凡人若是脱离了凡胎,就是先天之躯,不受天地制约,便是凡人口中仙人是矣。而后半段,则是教授张不惑如何才能脱离凡胎。

其中言,凡人若想脱胎先天,唯一的方法就是夺天地气机蕴养于体内,待体内气机充盈,可与天地共鸣之时,便可脱去凡胎,成就先天之躯。只是天地气机,岂可任由区区凡人夺取,妄图夺天地造化脱凡胎入先天,这本是不可能之事,只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凡事无绝对,而这人遁其一,便是应在张不惑这等凡间顶尖武夫身上。

虽说气机一词,虚无缥缈,捉摸不透,但作为年少有成的枪法大家,张不惑对自己能否感悟气机好日后脱去凡胎飞天遁地一事,可谓充满信心。凡间不缺顶尖武夫,而能否成为这人遁其一,关键就在于丁一道人的手笔。只是张不惑现在还不知道,为了给他一个感悟气机的机会,丁一道人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凡胎欲成就先天,本就是逆天行事,而为逆天之人提供帮助,是必然会遭受牵连被天地所惩。

潜龙不常有,丁一道人在赌,赌这条潜龙能出渊。赌这条潜龙出渊后,能念着这份善缘。

张不惑闭上眼,按照脑海中文字所述,尝试着感悟周身天地间气机。与平常闭上眼没什么两样,张不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尝试着深呼吸沉下心来细细感受,仍是没什么效果,反而是因为心中急切而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到底是为何?张不惑双臂环抱沉思,重复几次闭眼去感悟周身天地,都没能感受到所说的气机,更别说将其引入体内蕴养了。这事比较无厘头,饶是张不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失败的原因,就莫名其妙地来上一句说感受天地气机,连一个字的操作步骤都没有,当真是叫人无从下手。

若不是亲眼见到丁一道人有几分神仙风范,且确实有几板斧,没必要骗他这个普通人,恐怕张不惑都要不耐烦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试了一遍又一遍。

终归是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的诱惑力大,张不惑在脑中搜刮出一些个典籍里面说的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打了个不动禅,虽仍然没感受到什么气机,但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同,眉心处那一小团隐约金色,在闭眼后的漆黑虚无中,显得有点突出。先前只顾着感受周身,倒是忽略了体内,张不惑心中隐隐有所感,难道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不惑将心神集中在那一小团金色当中,逐渐地,金色开始向外荡漾出光芒,金光与张不惑心神缓缓交汇融合,逐渐向外扩散,穿过身体飘出外界,这时候的张不惑蓦然发现,原本闭上眼后漆黑虚无的世界,在此刻变得精彩了很多。

一道道粗细不等,呈条状的气,在飘荡流动,看似重若千钧,又似轻如鸿毛,这就是气机吗,张不惑激动起来,心神尝试着靠近身旁一道中等偏下粗细的气,结果刚一接触,张不惑脑袋瞬间感觉像是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微弱的血流从七窍中流出,好不容易交汇融合的心神亦在瞬间被震散。

张不惑一惊,有点不明所以,一手揉着脑袋减轻头痛,一手擦了擦七窍的血迹,待痛感减弱后,仔细回忆起了方才的情形。会不会是因为刚才接触的那道气机太粗?张不惑想起刚才各类粗细不等的气机,猜测应该是自己之前无任何基础,一下子接触太过强的气机而导致受伤。

这边想着,张不惑马上闭上眼,照着刚才的步骤再做了一遍,果然,当心神与眉心那团金色散发出的光芒交汇融合后,便能感受到周身天地间的气机。张不惑这次仔细甄选,挑了一条最最微弱的气机,屏息凝气,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方接触,顿时一股剧烈的震感传来,这次张不惑的心神没有被震散,而是成功限制住了这道气机。

张不惑大喜,张嘴一吸,顿时这道被限制住了的微弱气机顺着吸力徐徐飘入张不惑口中,一路顺下,盘踞在了丹田处,光辉流转,熠熠生辉。

随着这道气机入体,张不惑忽然感觉浑身一轻,四肢百骸为之一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窜上心头,周身上下畅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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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天地间响起一阵低沉至极的闷雷,道一仙门山巅处的茅屋内,盘膝而坐的丁一道人体内气血翻涌,嘴角浮现血渍,丁一道人浑不在意,双目如炬,所望的方向,正是张不惑所处之地。

张不惑仅仅是将一小道微弱的气机吸收入体,便瞬间引来了天罚。天罚是根据气息断定目标,作为凡人的张不惑根本没有被天罚盯上的资格,而张不惑也确实没有,整个蕴养气机的过程都是在丁一道人留下的神通帮助下才得以完成,否则他连气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等于是丁一道人亲手帮张不惑固定住气机让其吸收,天罚根据气息追踪下来,当然是第一时间找上丁一道人。

大陆诸强横生灵,在闷雷响起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东方。

“与天地争,谁的大手笔。”

“东方,莫不是丁一所为?”

“丁一是太久没受过伤,想重温一下受伤的滋味吗?”

“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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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中,整块大陆向中间光柱靠近的速度,似乎也因为这个变故而加快。

因为结这份善缘,而影响了整块大陆的移动速度,这件事丁一道人根本不清楚,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根本想不到,他今天所结的这个善缘,在日后种族兴亡的危难时刻起到了多么关键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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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惑成功将一道气机收入了体内蕴养,当即继续着手,再连续收了四道同样微弱的气机入体,待到五道气机在丹田处交汇流转在一起,明显有饱和感了,张不惑方才停了下来。凡事当循序渐进,讲究一个水到渠成,气机一事更是如此,方才的七窍流血便是前车之鉴。

体内蕴养气机后,最显著的变化就是身体素质的提升。明显比之前要好了一个档次,且随着气机的不断蕴养,在不断地稳固攀升。同时张不惑发现自身的六识亦提升了不少,这一系列显著的提升,令张不惑心中思绪再起。

这便是气机,仅这微弱一点,便有这般效果,张不惑想不到,若真到了体内气机充盈至可与天地共鸣的地步,该是怎样一幅磅礴景象。

这时候张不惑的心中,什么玉鼎门什么恩怨似乎都已经不重要的,但一码归一码,做人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得解决。

张不惑俯身搓了搓记住脖子上柔顺的鬃毛,笑道,“见者有份,你是唯一见证的,理当同喜,记住啊,你这一辈子哦,算是有着落咯。”

也是没成想,见证自己仙缘的,竟然会是这匹名叫记住的马儿,张不惑心中想道,做事要有始有终,也理当让你善始善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不惑陡然朗声大笑,心情无比舒畅,轻轻夹了夹马肚,任由记住自己选择前行的方向。

第十一章

马背上半月有余。这半月来张不惑心思一直在蕴养气机一事之上,孜孜不倦下,成功再收了一道气机入体。辨别了一下方向,此时正在处于嘉平郡与昌河郡的交界地带。

近几天,张不惑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人盯上了他,心中稍一盘算便释然,估计是玉鼎门的人了。张不惑也不管,任由他们盯梢,正好缺人马来试一试蕴养气机后的身手,玉鼎门此举甚合他的心意。

谭天华,继许文耀死后,接替了嘉平郡分堂堂主的位置。两天前,忽然接到手下禀报,说在郡内发现万阳踪迹。

“消息属实吗?”谭天华问道。

马上有人回道,“应该属实,上报之人名叫刘庆生,是参与了之前一战的门人。”

谭天华眉头皱成川字型,照理说万阳那一战后,当是功成身退退回通州才对,怎么会时隔两月再次出现在嘉平郡。莫非真以为自己是万夫莫开之勇,还想再来踩上玉鼎门两脚抖一抖他万阳之名?

谭天华心中想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怕死吗?”

就算是捏软柿子,至少也得挑一挑吧。

谭天华行事习惯谨慎,鉴于张不惑杀许文耀的战绩,并没有贸然前去截杀,而是将这个消息上报给门派。门主胡成仁接到上报,第一反应同样是进行核实,得到下面准确的答复后,皱眉深思起来。

“这种事情一次是措不及手,以魏季弘的性子,绝不会在我玉鼎门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再来第二次。且魏季弘因为此事风头正盛,最近一直在通州趁机整合势力,不可能分得开身。这万阳,莫非是尝到了甜头,趁魏季弘抽不开身之际,自己偷偷过来了?”

胡成仁心中快速分析,东通两周相邻,胡成仁多年来对魏季弘的性子有很深了解,吃回头草,不像是魏季弘的作风。且名声已经到手了,再过来硬拼,似乎也没什么可图的,若是再想来一出过江猛龙压制地头蛇的戏码,玉鼎门绝不会答应,就怕这次这条过江龙得留在东州了。

胡成仁问道:“万阳此时在嘉平郡何处?”

台阶下有人应道:“在嘉平郡与昌河郡交界处,观其行进路线,不日将进入昌河郡内。”

胡成仁思索片刻,道:“探查清楚行踪,让谭天华和田君浩准备好人手,一旦行踪确认就动手。”

说着,胡成仁转头对左手边的副门主段元德说道:“元德,虽然此次魏季弘不在,但还是由你亲自跑一趟,务必确保此事万无一失。有机会的话便将其生擒,若是没有机会,杀便杀了吧。”

段元德抱拳道:“谨遵门主号令。”

胡成仁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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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郡繁华,昌河郡多山。常有商队从嘉平采购货物运往昌河兜售,再从昌河收到各式各样山中野味回返嘉平,年久之下,逐渐形成一条商路。

一列商队此刻正行走在这条路上,五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其上装的都是此次要运往昌河的货物。嘉平到昌河不远,且路途安宁,没有匪盗之患,所以五辆满满当当的马车这一趟路下来,除老板外,只有四名随行人员。

商队的老板,是一名略显老态的中年汉子,姓何,据他自己说是因为早年走江湖时候受伤落下了病根,本该是壮年的年岁,身体却每况日下,无奈只能另谋生计,便用多年存下的积蓄组建了一个小商队,走起了这条嘉平到昌河的商路。

身旁,一背负枪杆的青年问道:“何大哥,说是说路途安宁,可若是真有匪盗该如何?”

略显老态的何姓老板笑了笑,道:“放心好了,这条商路我走了无数遍了,自玉鼎门整合了东州的江湖势力,整个东州便太平了很多,还哪有匪盗敢在此横行,”

背负枪杆青年道闻言,说道:“何大哥,玉鼎门在东州的名声一向很好吗?”

何姓老板笑道:“张兄弟,现在年轻一辈的人,有很多都在说玉鼎门这不好那不好的,说到底无非是为了上位而已,事实到底如何,其实大家心里面都门儿清。”

背负枪杆的青年听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青年正是张不惑,路上遇到了这支商队,正好闷了一些时日,便上前同行了一些距离。

正走着,张不惑突然耳朵微动,转头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往相反方向再看了一眼,旋即回过头来,说道:“何大哥,我还要在这里等人,不能陪何大哥去昌河郡了。”

何姓老板抱了抱拳,笑道:“好,那我等就在此别过。”

张不惑紧了紧缰绳,停在原地,抱拳道:“好走。”

商队徐徐前行,张不惑取下枪杆,摘下腰间枪头安在其上,稍稍鼓动体内气机,周身衣袍顿时无风自动。

没多久,张不惑刚才所看的两个方向逐渐响起密集的马蹄声,两边皆有一队人马奔来,形成夹击之势,将张不惑困在当中。张不惑稍微扯了扯缰绳,坐下马匹顿时两蹄腾空,希律律嘶鸣起来,其上张不惑单臂擒枪,冷眼看着这两边而来的夹击之势,周身衣袍鼓动,面容肃穆,不怒自威。

其中一队人马中,段元德正跟谭天华并骑而行。段元德遥遥看着前方那一人一马,偏头问道,“便是他?”

谭天华没见过张不惑容貌,不敢确定,回头招呼了一声后方人马中的刘庆生。刘庆生口中驾地一声,双腿一夹马肚追上前去,谭天华指着张不惑问道:“是他吗?”

刘庆生眯眼一看,道:“对,确认无疑。”

段元德点头,说道:“待会按原计划行事,对付这等贼子不需要讲江湖道义,我们两边直接冲杀便可。”

“明白。”谭天华答道。随即拔剑出鞘高举,另一边的分堂主田君浩见状,亦是拔剑出鞘高举过头,表示明白。

其后十数骑,纷纷将各自武器握在手中,策马杀向中间位置的张不惑。

显然,有死了个堂主颜面扫地的价码在先,玉鼎门这次准备要一鼓作气将这条过江龙给摁住。段元德此举是老成之举,是生擒还是就地格杀,这个问题不需要费脑,一轮冲杀过后便能见分晓。

张不惑两边看了看,本以为肯定要说上两句才开打,却意外地发现玉鼎门众人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妈的,人是一言不合就开打,这阵仗是根本连言的机会都不给啊。”

张不惑暗骂一声,两边人马前后夹击,他还不至于膨胀到认为自己能应付这种场面,当即调转马头,快速向着另一侧驾马而去,脱离了原先这个会遭受玉鼎门两边人马夹击的位置。

段元德心中冷笑,得了一次便宜还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这次没有魏季弘压阵,不知道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段元德心中想道,上一次从玉鼎门拿走的名声,今天就都还回来吧。

“追!”段元德大喝一声,两边人马立即调整位置合二为一,继续杀向张不惑。

前方,张不惑拉出一段距离,待到玉鼎门的人马交汇再也形不成夹击之势,便重新调转马头,体内气机飞快鼓动,持枪在手,双腿狠狠一夹马肚子,只见张不惑一柄长枪在手,悍然杀向玉鼎门十数骑。

首当其冲的是段元德,双手持刀一记力劈华山斜劈而下,可谓是来势汹汹,只是手中刀刚与张不惑长枪对碰,段元德双臂瞬间麻了,长枪力道之强,连手中刀都被震得差点脱手,幸好张不惑此时正一鼓作气冲锋,所以并没有给段元德心窝处补上一枪,任由其眼睁睁看着他交错而过杀入阵中。紧接着是谭天华和田君浩,两人皆是使剑,两剑迎面砍来,张不惑分别一拦一抨将两人震开,继续杀入阵中,去迎战后面十数骑的百般武器。

叮铃哐啷地声响不断响起,张不惑此刻体内气机疯狂鼓动,无论是六识还是反应都极为敏锐,缠、圈、拦、拿齐出,纵然阵中各个方向皆有刀兵砍来,皆被张不惑一一接下,均是手中刀兵刚一接触就被张不惑长枪中传出的力道震开,无人能挡其脚步,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他一冲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一个冲锋过后,双方均是减速调转马头,遥遥对望之际,玉鼎门众人这边难掩震惊之色。张不惑出枪的力道之强,简直是匪夷所思,其中有两人更是连手中刀兵都被震脱了手。

而另一边,张不惑则是大喜过望。刚才那一次冲锋之所以没有主动进攻,一是为了稳妥起见,二则是想看一下蕴养气机后自身实力有何提升。而以刚才初步交手的情况看,蕴养气机后所带来的提升之巨大,是张不惑未曾想到的。

若是放在之前来上这么一次冲锋,张不惑做是能做到,只是定然要比现在吃力许多,而且身上肯定是会挂上几道彩,哪会像现在这般毫发无损气定神闲。

此刻另一边,段元德隐蔽地甩了甩发麻的臂膀,眉头紧锁,心中暗道:“这小子有点邪门啊。”

第十二章

嘉平到昌河的商路,已经平静多少年了,很多人都记不清因为已经习惯平静了,就好像本该如此。但今天平静被一道道冲杀声与刀兵交击声打破,吓得原本要行进至此的商队纷纷惊慌绕路。

“我就不信邪了,还真能被你蹬鼻子上脸不成?”

段元德转头对着身后玉鼎门十数骑喊道:“诸位,我玉鼎门尊严可容践踏否?”

十数骑扯开嗓子齐喊,“不容!”

段元德挽了个刀花,发狠道:“诸位玉鼎门同僚尽管放心在后方压阵,且待段某上前会上一会此人。”

一旁的谭天华连忙道:“副门主且慢,诛此獠一事,当与诸位兄弟携手,如此方能解诸位兄弟心头之恨。”

经过刚才初一交手,谭天华根本不放心段元德去跟张不惑一对一,说实在点就是担心段元德不敌玉鼎门再死一个副门主。十数骑冲锋,人家一人一骑都敢跟你硬干,你现在跑去找人单挑?谭天华真的搞不懂段元德是怎么想的。

殊不知段元德是开始怀疑对面之人的身份,才咬牙决定亲自上前探一探虚实。另一方面,段元德亦是陷入了与之前郭鸿一样的误区,很难相信这么个年轻人的武道能有他们这些练了一辈子武的老人相提并论,即使真是能相提并论,莫非他连一点自保的实力都没有?段元德不知的是,之前的郭鸿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死了。

后方的刘庆生听到段元德做出这个决定,心中也是一咯噔,不知不觉间,慢慢挪到了队伍最后方。

段元德一摆手,道:“谭堂主放心,段某自有分寸。”

说完,段元德提刀,拍马上前。面前人是谁,段元德不知道,但他敢肯定绝不是万阳,不过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三十年前,段元德初出茅庐,结识了两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三人在江湖最底层摸爬打滚了十多年,最终建立了一个门派,也就是现在的玉鼎门,而段元德的两位朋友,分别就是玉鼎门门主胡成仁与副门主马毅。段元德清晰的记得三人成立门派时候起的誓言,定要让玉鼎门发扬光大,定要让玉鼎门人昂首挺胸。

今日,他段元德可以死,但玉鼎门的脸绝不能丢在他手上。

张不惑看到段元德只身上前,倒是愣了愣,十数骑冲锋都奈何不了他,竟然还敢冲上前来一对一,莫非这人是傻子不成?张不惑拍马上前,手持枪,没有动作,就那么冷眼看着冲杀过来的段元德。

后方的谭天华对身旁的田君浩说道,“田兄,你我靠上前去,若稍后副门主有落败迹象,我等便立即上前助拳。”

田君浩点头,“此人武艺极高,当是有备无患。”

两人策马向前,至一个可随时上前援助的位置,紧关注着战圈中的两人,已做好随时策马扬鞭助拳的准备。

段元德口中低喝,双臂绷紧,举刀冲杀向张不惑。作为对手的张不惑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冷眼看着段元德,此刻张不惑的眼中,段元德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一般,慢慢待其杀到近前再做反应不迟。

“铛,”张不惑送出一枪,架住段元德手中刀,段元德刀势一变,顺着枪杆斜削向张不惑握枪的手掌,刀刃划过枪杆发出吱吱尖锐刺耳的声音,张不惑眉头一皱,似是非常不喜,紧握枪杆用力一震,便将斜削而来的刀刃荡开,长枪顺势一缠,将其限制在一个攻不可攻守不可受的尴尬范围内。

段元德招式齐出,想突出枪影笼罩的范围,却次次被拦回,几个回合下来,段元德脑门已满是汗珠,分不清是因体力消耗流的汗,还是因为焦急而出的汗。

后方不远的谭天华见状,忙对一旁的田君浩说道,“田兄,已然是胜局已定,副门主尽落下风,我等再不上前,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田君浩拔剑在手,“此时不上更待何时,谭兄速速与我联手,去助副门主一臂之力。”

说完,田君浩一挥马鞭,手中持剑朝战局杀去,谭天华亦是握紧剑柄紧随其后。

其实两人心中皆有些打鼓,张不惑的凶悍实在是出乎了两人意料,只是若今天怯战,以后在江湖上也就混不下去了,大势如此,容不得两人不上。

正在交战中的张不惑始终留有一部分注意力在关注着玉鼎门其他人,见状谭田两人过来驰援,当即一声冷哼,体内气机鼓动,枪势一变,狠狠将段元德守在中线的刀兵抨开,刚想一枪刺入其心窝,却是忽而改变主意,留了一线,转刺为砸,一枪杆将段元德砸落马背。

紧接着送出一枪,与田君浩手中剑交击,如先前第一次交手一般无二,直接被长枪震飞,张不惑又是一枪杆将其砸落马下。紧随其后的谭天华亦是这般,毫无悬念被砸落马下。

张不惑本就处于凡间武道的顶峰一列,如今体内更是蕴养气机,但凡气机鼓动运转,凡躯无人能敌。没有下杀手,是因为张不惑想解开心中疑惑,自己之前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会被玉鼎门盯上,非杀自己不可。

被砸落在地的三人艰难地支撑起上身,手紧捂着肋部,虽没发出声音,却可见疼得冷汗直流。张不惑虽收了手没动杀心,但砸的那一下刚好砸在肋骨部位,抨击之下,三人肋骨不同程度地断了三到四根。

“你究竟是谁?”段元德咬牙问道。

张不惑下马,来到段元德面前半蹲,道,“我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杀我?”

段元德带着怒意,“为何?因你杀我玉鼎门之人!”

张不惑冷哼一声,“莫不是你玉鼎门骄横惯了?张某那日在茶摊饮茶好好的,忽而就来一玉鼎门的人开口挑衅,紧接着之后就暴起袭杀张某,张某还想问问你们玉鼎门这事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没等段元德回答,一旁的谭天华忽然开口,“张某?你不是万阳吗?”

“万阳?”张不惑皱眉,“为何会认为我是万阳?”

闻言,谭天华与田君浩均是愣住,齐齐看向段元德。

段元德先前已有心理准备,沉声道:“敢问高姓大名?”

“某张不惑。”张不惑答道。

此话一出,三人脑中顿时像是起了晴天霹雳一般。张不惑?枪败万阳叫板魏季弘那个张不惑?那个玉鼎门给出了一个副门主位置诚心邀约的张不惑?

“你们为何会认为我是万阳?”张不惑很是关注这个问题,再次问道。

张不惑的问话将三人思绪拉了回来,面面相觑了好一会,还是段元德开口道,“谭堂主,你手下不是有人知晓事情前因后果吗,快叫过来问问。”

这话倒是将谭天华提醒了,回头大喊道:“刘庆生,过来!”

那边,十数骑正因为副门主与两位堂主都被挑落马下而不知所措,刘庆生早已躲到队列最后方,刚想开口鼓动众人一起逃回宗门报信求援,突然便听到了谭天华的声音,瞬间众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刘庆傻眼了,特别是看到连张不惑也望了过来,顿时打了一个冷颤,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刘庆生下马步行走到近前,弯腰拱手道:“参见副门主,参见两位堂主。”

“刘庆生,你当着大家的面,将你知道的所有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段元德一双眼睛紧盯着刘庆生,“要是敢有任何隐瞒或者谎话,你知道结果!”

四个人八双眼睛此刻都盯在了刘庆生身上,刘庆生当时冷汗就下来了,忙说道:“不敢,小人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当即,将从郭鸿与其对话开始,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期间还不时偷偷瞄一眼张不惑,生怕讲述得不够清晰惹恼了这尊大神。

众人听完刘庆生的阐述,都傻眼了,原来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都是因为郭鸿一个错误的判断而引起的。一个小小的判断错误,一错再错之下,竟然闹成了现在这般不死不休的局面。

若不是郭鸿已经死了,段元德都恨不得现在提刀去活劈了他,打生打死,白白帮万阳扬了名不说,这令得玉鼎门颜面扫地的对象,竟然还是玉鼎门诚心相邀的人,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保管未来一百年都不缺谈资。

张不惑终于是知道为什么无缘无故郭鸿要偷袭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玉鼎门要致自己于死地,这般原因,真的是足够让人无语。

“事已至此,虽说是我先杀了玉鼎门的人,但杀人者人恒杀之。郭鸿要杀我,我不可能任由杀之,许文耀要杀我,我也不可能任由杀之。今日张某没动杀心,就是因为心有疑惑,为了搞清楚此事间的误会,如今既然已清楚事实,不若双方就此罢手如何?”

张不惑话语中带着毋庸置疑的意味。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死的人已经死了,但就如张不惑所说,杀人者人恒杀之,如今既然误会已经解清,也就没必要再多造杀孽。更重要的是,现在张不惑的心思都放在了蕴养气机一事之上,不想再因这些琐事扰心乱神,早日脱去凡胎成就先天才是重中之重。

第十三章

谭天华与田君浩两位堂主闭口不言,一切等着段元德做决断。

两人皆已萌生退意,其一是张不惑乃东州人,是因误会才与玉鼎门起了一系列冲突,照理说同是东州人不分你我,也就没有颜面扫地这一说法。最重要的,是张不惑的个人武力实在是太强,与其交手之时毫无反抗之力,令人胆寒。

段元德同样知晓这个道理,以张不惑这般勇武看来,就算是玉鼎门上下齐出,又能奈人家何?此时若是再提找回场子之类的话语,那就真真是会让人耻笑了,也就只能用同是东州人不分你我这番话语来安慰自己。再者张不惑今日留手,依然是表示出了足够的诚意,若自己再敢嘴硬不忿,恐怕之后的事就不用操心了,马上就能将小命留在此地。

而且若是真惹恼了张不惑,人一怒之下直接去将玉鼎门给血洗一遍,那时候玉鼎门近二十年基业可就都要毁在段元德一念之间了。

“此事,便依张兄所言,同是东州人,相煎何太急。”段元德忍痛挣扎着站起身,微弯着腰抱拳道。

张不惑点头,也朝他抱了抱拳,这是给这名江湖汉子的尊敬。看了看后方仍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十数骑,张不惑洒然一笑,横跨上马背,临走前好好看了眼完整参与了整件事的刘庆生,将在那弯腰低头的后者给下了个半死。

有人说,真正的成长,不是单指年岁上的生长。真正的成长,是要用你经历事情的多少去衡量。若一生碌碌无为,成长的只能是你老旧的躯壳,而你的内心依旧稚嫩。唯有去亲身经历过,你才能懂得,你所经历的事情就像是一把刻刀,能将你的心灵雕琢得剔透。

谭天华怔怔看着那骑马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不觉间烙印在了脑海最深处。这个人,看起来还很年轻,他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谭天华不敢想,就像现在,在地上捂着伤口的他,只能抬起头来去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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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上,本来流传着一句话:通州有枪。

现如今江湖,这一句话后面又多了一句话:通州有枪,东州亦有枪。

至于是哪杆枪更强,通州与东州的江湖人一直在争论,只是争论是争论不出结果的,所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两杆枪,期待着他们什么时候能真刀真枪打上一场,好将这两句话重新变成一句话。

通州的枪是什么态度,不清楚,但东州的枪听到了这两句话后似乎笑得很开心,扯了扯手中缰绳,调整好方向,往通州而去。

一月后,通州,来喜酒楼。

此时正是响午饭点,酒楼内一桌桌三五成群喝酒吃肉的江湖人士多,正嘈杂得紧,若是细听,可以发现他们所谈的内容正是通东有枪一事,说到兴处,便不免谈起三个半月前万阳过江东州,枪挑玉鼎门堂主的事迹,如此一来,便好衬托通州的枪之强。

也幸亏此地都是通州人,若是有东州人在此,定要冷笑着说上一句那又如何,还不是被我东州张不惑败于枪下。不过即使有东州人,可能此时也不敢作声,毕竟没有谁想被一群酒意正浓的江湖汉子群起攻之。

江湖事,本该是日日新鲜,像这般三个半月经久不衰的事迹,实属少见。如此也可看出,东通两州相互争锋的氛围之高涨。东州以往无枪,现在出了个张不惑,东州人自然要捧,一直以来都是通州有枪,通州人自然要维护,也就早就了现如今这般局面,茶余饭后,谈论都是此事。

“万阳之前名不经传,没想到一扬名,就是整个江湖皆知,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五大三粗的汉子闷了口酒,摇头说道。

身侧一络腮胡大汉接话道:“敢只身杀入东州宰了个堂主后安然而退,先不说胆识,胆识这身武艺,便是令人望尘莫及。”

同桌其余人深以为然,均纷纷点头。旁边桌正有一年轻人在吃着一碟小炒,椅上放着一白布包裹的棍状物体,听闻此言,却是笑容满面,一边微摇着头一边夹菜,似是不怎么赞同。

年轻人正好坐在络腮胡大汉对面,络腮胡大汉见他似是不赞同自己所言,酒意发酵之下,大声问道;“小子,看你频频摇头,莫不是觉得洒家说得不对?”

络腮胡汉子嗓门本就大,借着酒意更是再涨三分,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将整层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张不惑吃了口菜,缓缓说道:“万阳这身武艺要是真望尘莫及,那怎么还败于东州的枪下了?你嗓门挺大,倒是给大家说道说道。”

这话一出,楼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一道道要杀人般的目光狠狠剐在张不惑身上,一人一桌的张不惑一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张不惑没什么别的感觉,倒是因为一下子被这么多人注视而有些尴尬起来,连忙夹了几口菜送入嘴中缓解此间气氛。

“妈的,”络腮胡一拍桌子,大声道:“我通州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空口白牙的小子?”

张不惑耸了耸肩,回道:“你通州还真没我这号人物,某乃东州人士,也恰好,东州人都比较实在,从不说空口白牙的大话。”

络腮胡把腰间大刀一拔,砰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原来是东州的小崽子,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来我通州地界胡说八道?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尽管开口,洒家最是乐于助人,只要你开口,洒家今日就送你一程,埋在我通州这般好地段,也好早日投胎个好人家!”

络腮胡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威风十足,许多人都忍不住拍案叫绝,酒楼内响起阵阵不愧是我通州好儿郎之类的话语,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张不惑满脸敬意地拱手道:“这般好威风,不知这位好汉是何名姓?”

络腮胡往自己脸上摸了摸,本就大的嗓门再提亮三分道:“通州霍德炳,承蒙江湖上各兄弟抬举,有个霍霸刀的虚名。”

“原来是霸刀兄,久仰久仰。”马上有人站起来抱拳恭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在之前听过这个响亮名号。

络腮胡霍霸刀脸上凶狠一扫而空,马上堆起了笑容,拱手回礼。

“霍霸刀,倒是个响亮名号。”张不惑笑道。

霍德炳嚷道:“那小子,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我可没有这般响亮的名号,只是,诸位应该都听过我名字。”

张不惑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场内环境,一字一顿道。

“东州,张不惑。”

霍德炳刚准备继续嚷嚷,忽而反应了过来,仔细瞧了张不惑一眼,顿时打了个冷颤,半张着的嘴张也不是闭也不是,就这般楞在当场。酒楼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先前一直在谈论的东通州枪中的东州枪,就叫张不惑?

霍德炳现在可没先前威风了,偷偷瞄了一眼方才拍在桌面上的大刀,想收回来,却又不敢去握刀,怕张不惑会误会他有什么想法。酒楼内的众人亦是陷入了尴尬,先前他们可是吹嘘得厉害,现在见着张不惑本人了,嘴却想张也张不开了。

“怎么不说话了,霍霸刀,我可是还想向你请教一个响亮点的名号,好日后用来行走江湖呢。”张不惑笑呵呵打趣道。

霍德炳挠了挠头,讪笑道:“那个,张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张不惑摆手笑道:“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名号赶紧来一个。”

霍德炳尴尬道:“张兄,刚才不是没认出你来嘛,大老远的来到一场,当是去寻我通州魏大家磨砺武道才对,可千万别在我这个小人物身上浪费时间。”

张不惑被这霍德炳的快速变脸给逗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要做到这个程度可真是比一般人要难得多。

“得了,刚才听你们一直在讨论到底谁的枪厉害,现在我正好在这,若是想知道结果,就去将消息带给魏季弘,说我就在这里等他。”张不惑笑着对周围众人说道。

闻言,众人立马奔走相告,张不惑在此等候魏季弘,东州通州两枪将要一战的消息,以风暴席卷般的方式蔓延了整个通州。所有收到消息的江湖人都在第一时间赶往来喜酒楼,这家本名不经穿的小酒楼,今天真的来喜了,且人满为患,真真是里三层外三层。。

半天时间,魏季弘来了。同来的还有师弟万阳以及师妹江韵,一如第一次见面。

魏季弘面色古井无波,万阳则紧盯着张不惑,至于江韵,低下头掰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季弘拱手,率先开口道:“张兄,四月不见,风貌更盛。”

张不惑亦拱手:“叨扰魏兄了。”

魏季弘接着道:“张兄此来,可是正如传言所说?”

张不惑点了点头,却只是就那么坐在那里,旁边的枪杆好端端放着,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魏季弘微眯着眼,通州第一枪的名号是他师傅的,师傅走后是魏季弘用手中这杆枪守住了这个名号,如今有人上门来取,魏季弘手向后伸,准备将背上的枪取下,无非就是像以往一般退敌而已。

见到魏季弘手上动作,张不惑依然端坐在椅上,只是体内气机陡然鼓动,看向魏季弘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魏季弘取枪的动作一凝,有强大压迫感凭空出现镇压着他的身体四肢,他有种感觉,这杆枪他取不下来。

抬眼与张不惑对视在一起,许久,魏季弘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

“我不如你。”

四字刚出口,镇压四肢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无踪。

张不惑没有再说什么,拿好枪杆,离开了酒楼。

从此,江湖上只剩下一句话,东州有枪。

但自从那日之后,东州这杆枪,却是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

第十四章

大陆往南,有群山隐于世间,非修真之人不可观也。若有幸入内一观,必会讶然于此地灵气之浓郁,仅吸上一口,便足以令人四体通泰,物我两忘。

此地乃守和仙门根基之地。

道一守和,一东一南,道一重修,守和重真。因此等着重方向不同,以至道一修士不常见,常隐于门派苦修,然守和修士,则常出山门游历世间,观人间沉浮,见红尘百态。

守和仙门人丁稀少,通常一位弟子的居住地,便是一座到多座山头。常可见有弟子在各自的山头上耕种,砍柴,生火做饭,整个守和仙门,就如同一个大一点的村子,每天都在上演着这般朴实的农家景象。

守和收弟子,很注重天资。资质下等,不收。资质中等,不收。资质上乘,便是第一道门槛,将无数人隔绝在门外。然资质上乘只是第一道门槛,还需门内掌门亦或是长老认可其心性,资质上乘,心性亦是上乘,如此,最终方可入此仙门。

这便是为何守和人丁稀少,且门内氛围极为轻松怡然的原因。修真修真,守和修的这个真,修的是一个道法自然,天资上乘,心性上乘,时间到了,修为自然而然也就上来了。这便是为何常见守和弟子耕种砍柴,不见其修炼,修为却能稳固攀升。每日所行这般,此是修心,出山门游历,此是练心,何时心境圆满,何时道法自然。

接近响午时分,一中年男子背着一大捆刚砍好的柴从山中走出,回到自建的木屋旁放下,开始生火做饭。中年男子很熟手地淘米,生火,期间到屋外晾杆上取了两块腊肉,再到旁边的菜圃里摘了两颗长势喜人的小菜,切好腊肉,洗净小菜,架上锅,熟练地做上一道腊肉炒菜。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可能真的会认为中年男子就是一名普通的农家汉子,特别是他那因常年干农活而导致粗糙的手掌以及晒得有些黑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农家色彩。

待到饭食差不多做好,天边,身影闪过,一神采奕奕的青年准时踏剑而至。

“师兄,让我猜一下,今天做的是腊肉炒菜。”青年耸了耸鼻子,说道。

中年人揭开锅,将冒着香气的腊肉炒菜装盘,笑着道:“明礼,师兄这里也就只有这道菜,你不嫌吃着嘴腻就好。”

顿了顿,中年男子补了一句:“也怪师兄手笨,怎么也学不会第二道菜,也就这道腊肉炒菜稍微能吃得下嘴。”

叫明理的青年咧嘴笑了笑,道:“何须其他菜式,师兄单凭这道腊肉炒菜便足以冠绝守和山,在这守和山上,论到做菜,师兄你认第二,哪个敢认第一,放心师兄,这话我王明礼说的,在这守和山上,作数。”

中年男子笑道:“明礼,我可是听说,这话你昨天才对你恬凝师姐说过。”

王明礼脸不红心不跳:“诶,师兄,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重中之重嘛。”

说着,王明礼的目光飘向了那盘腊肉炒菜。

中年男子心领神会:“说得对说得对,来,菜都快凉了,先吃饭,先吃饭。”

说着,从屋内端出桌椅,盛了两大碗米饭,两师兄弟就那么露天吃了起来。王明礼倒是一点不客气,拿起筷子就把菜往嘴里夹,大口大口吃着,一边说还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师兄手艺就是好之类的话。中年男子早已习惯如此,,不慌不忙地吃着饭菜,看着狼吞虎咽的王明礼,其实心里面是高兴的。

他是王明礼的大师兄,姓方名正信,入仙门多年,每日就进行着耕种砍柴这般活计,也没见过他出手,怕是整个守和仙门,除了他师傅太叔之外就没人知道他的具体修为了。他师傅,也是王明礼师傅,乃守和仙门掌门,两人是名副其实地掌门一脉。太叔实际上是一个姓,只不过老掌门的名字就如同方正信的修为一样,一直是个迷。

王明礼是太叔老掌门二十年前从山外带回来的婴孩,回来后只说了一句话:“此子应天运而生,日后乃应天运之人。”并赐名王明礼,随后将他交给了方正信,由方正信将其带在身边抚养。以至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方正信去耕种砍柴的时候都得背着个婴孩,还得随身带着些吃的,哭了要哄,饿了要喂,既当爹又当妈的,也真是难为他这个大男人了。

从小到大,王明礼便是由方正信带大,从刚开始学会走路像个小跟屁虫一眼跟着方正信,到后面满十八岁了,师傅太叔亲自给王明礼选了一处山头作为住处,王明礼方才搬离了师兄一个人住,只不过通常在饭点时候,王明礼都能很准时地出现在师兄的餐桌之上。

“师兄,福缘在东。”王明礼突然说了句摸不着边际的话。

方正信刚夹起一块腊肉准备送入口中,停顿了一下,应道:“如此甚好。”

王明礼放下筷子,认真道:“师兄当与我一起前往。”

方正信将腊肉送入嘴中,细嚼慢咽后,方才笑道:“这是你的福缘,不是师兄的。”

王明礼接着道:“此福缘,于他人而言并非福缘,有很多人想要坏掉这份福缘。”

方正信应道:“福缘坏掉便证明你与其无缘。”

“万一我受牵连?”

方正信平淡地吐出几个字,“无人有此胆。”

王明礼愣了愣,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在这守和山里,他王明礼说的作数。这守和山外,他师兄方正信说的,作数。

吃完饭,王明礼与师兄道了一声别,说在出山门前要去师姐那跟师姐说一声,否则免得他出去后师姐会想他。方正信笑着提醒一句别问了去拜见师傅道别,王明礼说了声知道了,便扔出飞剑踏空而去。

若是从高空俯瞰,在一众颜色单调的大山中,能看到某座山头的色彩特别绚烂,一眼望去极为醒目。其上五颜六色的鲜花数不胜数美不胜收,且因为仙门内灵气浓郁非常,滋润出的鲜花更是比之寻常娇艳欲滴得多,若近前一看,便等于是沉浸在各式各类鲜花组成的海洋中,于爱花之人而言,此地不亚于人间仙境。

此地便是王明礼师姐赵恬凝的住处。赵恬凝嗜花,每日所行之事便是栽花种花,直至种满这漫山遍野。王明礼不得不承认,师姐栽花就跟师兄砍柴一样,确实有一手,但若是轮到厨艺吗,便还是师兄更胜一筹,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到大吃顺口了,王明礼现在吃什么都感觉没有师兄的腊肉炒菜好吃。

“师姐,我来啦!”

王明礼将脚下飞剑收起,熟练地落在一块翠绿草坪上。此时草坪上还有一人,是一女子,正于草坪上盘膝欣赏前方漫无边际的花海,听闻张不惑的声音,回过头来,对其笑了笑,当真是叫作回眸一笑百媚生,若是用月貌花容这一词来形容此女子貌美,不恰当,放眼这漫山遍野的娇艳鲜花,皆因此刻女子在场,尽皆黯然失色,只能沦于陪衬,此般美貌,又岂是一个月貌花容能形容得出来?

“师姐,福缘在东。”王明礼说了句同样的话。

赵恬凝笑了笑,说了句与方正信一模一样的话:“这是你的福缘。”

王明礼点头,接着道:“师姐,我要下山了。”

赵恬凝笑道:“下山好呀,山下好看的小姑娘多的是呢,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个小媳妇回来给师姐瞧瞧。”

王明利正色道:“我怕师姐挑花了眼。”

赵恬凝掩嘴轻笑:“明礼尽管往多了带。”

王明礼亦是面带笑容,无再多言,盘膝做到赵恬凝身旁,静静看了会花。守和弟子出山门,需经师尊首肯,这是规矩,虽然师尊十之八九都是会点头答应,但这个程序必须要走,规矩必须遵守。

太叔掌门所居之地在偏南的一座山峰中段山腰处,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凡间老农一般,每天做着一个老农该做的事,曾有人问太叔,修真之人,不修真,反而每天耕种,到底修的是真,还是修的如何耕种?太叔老掌门听后一笑,回了一句:“我还没修明白,不敢妄言。”

王明礼御剑至山下,徒步而上。太叔坐在一石块之上,笑望着一路行上的王明礼,似是专门在等一般。

王明礼行至近前,毕恭毕敬道:“师傅,福缘在东。”

太叔说道:“那便在东。”

王明礼继续道:“他人视此为孽缘。”

太叔道:“那便任由他人视之。”

王明礼毕恭毕敬,再道,“他人视此为孽缘。”

太叔道:“你之福缘,你说是福缘,那便是福缘。”

王明礼接着道:“若是他人坏此福缘?”

太叔笑了笑:“那就说明你与其无缘。”

王明礼行了一礼:“若他人要坏,而徒儿觉得与其有缘?”

太叔陡然抚掌大笑:“水到渠成矣。”

王明礼闭目沉吟,许久,郑重躬身,再行一礼:“徒儿明白。”

当日,王明礼出山门。

第十五章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张安是这么跟张不惑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但终归是一文弱书生,纵然心中豪气万丈,所行之路,亦不出东州一隅。然行万里路,重要的不是万里,而是行路。张安没走出东州,但走懂了这个理,张不惑足至东南十四州,也走懂了这个理。

历时两年半,东南十四州。

旷日持久下,体内蕴养的气机愈发浑厚,同时在这两年半中,张不惑的心智亦是从那个刚走出家门的年轻人逐渐走向成熟,就如之前说的,所经历的事情就像是一把刻刀,能将你的心灵雕琢得剔透。

行万里路,行的是路,练的是心。张安行东州一隅是练心,张不惑行东南十四州亦是练心,骑乘着这匹名为记住的马,记住一路上所行之经历,这些便是一把把雕琢心灵的刻刀,刀刀见血,催人成长。

张不惑在途中认识了一个人,叫陈涛。陈涛那时候十八岁,一身不合群的衣衫,挎着把大刀,说是要去闯出个名堂。陈涛刀法疏松平常,张不惑问他,既然想闯出名堂,为什么不先把刀法练好?陈涛说他刀法只是现在不好而已,待江湖走久了,久而久之就会好了。张不惑说,万一遇上歹人,刀法稀松平常根本应付不了,而且既然说是歹人,自然也不会给你提升的机会,说不定今朝遇见就没有以后,那你该怎么办?陈涛想了想,说没事的,哪有这么多这样的人,我应该遇不到这种情况。

见到陈涛理所当然般说出这句话,张不惑看着他跃跃欲试的面孔许久,想劝,却知道是浪费口舌。

后来陈涛加入了一个江湖门派,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了,估计是死了。

张不惑有些惋惜,但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再有惋惜的情绪了。这个江湖,每年都要埋葬很多这样的年轻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最终能活下来的,也大抵没有了最初说要闯出个名堂的豪言壮志。也有那么些个真的闯出些名堂了,也会感叹至极,此乃时也命也,缺一不可。

见得最多的,是黄白之物露眼而人死财散的。都知道出门在外,黄白之物不能露眼,但总有有心人会知晓你包裹中是否会有钱财物件,有心算无心下,或许是十数人威逼,教你好来个净身出户。或许是在一个故意设计的巧合中你结实了一位好大哥,正想感叹江湖尚有温情在,转头这位好大哥的刀子便捅在了你身上。前者还算是好的,至少钱财交出去了还能留条命在,后者?好大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还焉有命在?唯一个人死财散,徒添黄沙一捧。

还有一个年轻人,姑且也叫他阿涛吧。身上有股子狠劲,不怕死,肯打肯拼,不甘居于人下,就自己拉了帮兄弟组建了一个帮派。凭着一身不怕死的狠劲,这个拉凑起来的帮派很快发展了起来。

本来阿涛这种不怕死的人就是一根筋的邪乎性子,现如今手里有点权势了更是愈加嚣张跋扈,稍不顺眼,便是对门众拳脚相向又喝又骂。有段时间,门内有人对阿涛的行为颇有微词,不知怎的传入了他的耳中,也查不出来到底是谁说的,阿涛便直接点了批看不顺眼的人乱刀砍死泄愤。

一块蛋糕就那么大,阿涛发展得好,自然也就影响到了城内另外两个帮派的利益,但阿涛已经成了点气候,没人愿意和他火拼然后让另一家摘桃子,但每天摩擦不断,今天伤几个明天死几个,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便约了阿涛讲和,两家各让出点地盘给阿涛,三家鼎立就此罢手。

只是阿涛似乎不满意有人与他平起平坐,当场就翻了桌子扬言不日就要灭了两家,一心想做那一家独大的土皇帝。

后来,其他两家抓住阿涛暴虐这个特点,买通了他的一个贴身手下,一杯毒酒下肚,直接将阿涛缚住绑去其他两家那邀功,在随后整编阿涛地盘人员的时候,整个帮派上下无一人反对,过程顺利得出乎人意料。

张不惑当时在听闻这个事迹后,心中唯有感叹:“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只会打打杀杀,不懂人情世故,这个江湖,容不得你活得长久。

人心难测,尔虞我诈,这便是江湖。

历时两年半,走的是东南十四州,看的是世间冷暖,学的是人情世故,受益的,是往后余生。

离家两年零九个月,张不惑第一次回家。这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回家,而不是如上次那般被人重创逃遁而回。也应了张不惑伤好后对老师于义说的,再次回来,必定是昂首挺胸。

进城后,先在城内最好的酒楼备了上好的酒菜一桌,吩咐酒楼备好后送到家中,再给了一旁低头哈腰的小厮几两碎银,让其去老师于义的宅子通知一声,说张不惑此次昂首挺胸回来了,好酒好肉再加一杆好枪在家中等着。

在城内熟悉的道路中穿梭,回到那扇熟悉的门前,张不惑驻了驻足,看着阔别了近三年的家门,一时间感慨非常,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天出门时的情景,回头一看,一切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尚且历历在目。

“早去,也好早回。”张不惑自语:“早晚不论,回来便好。”

进门,悠悠读书声入耳,张不惑将马牵入院中,小心翼翼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读书声戛然而止,“谁?”

张不惑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话音微颤:“爹,是我。”

书房内瞬间传来一阵桌椅作响的声音,张安哗一声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张不惑,嘴唇微微哆嗦着,说不出话。

“爹,我回家了。”张不惑眨了眨湿润的眼眶。

张安不断点头,微颤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好,好,回家就好。”

儿行千里,做父母的,如何能不担忧。

张不惑抹了抹眼,咧开嘴,“爹,我现在练好枪了,我能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出门前你对我说的话,不惑时刻都记在脑中,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方才我去酒楼备了一桌酒菜,很快便能送到,我还叫人去通知了老师一起过来,等老师过来,我们三人好好吃顿饭。”

张安答道:“应当如此,应当如此。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老师虽然没正式收你为徒,但早已有师徒之实,你切不可将此恩情忘记,敬你老师,当如敬为父。”

张不惑郑重道:“父亲之恩,老师之恩,不惑皆铭记心头,片刻不敢忘。”

于义很快便到了,估计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于义一只脚跨进门刚准备说话,见到张不惑后愣了下,眯着眼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许久,方才感叹道:“这岂止是一杆好枪,此枪摄人啊!”

张不惑一惊,想到体内蕴养的浑厚气机,莫不是老师单凭肉眼都能看出?当即问道:“老师何出此言?”

于义摇了摇头,上前拍了拍张不惑肩膀,没有说话。方才他进门,看到的不是张不惑,是一杆枪,一杆散发着摄人寒芒的枪,仅伫立在那里,便让人心底生畏。于义知道自己这个弟子肯定是有什么奇遇了,但这等事情,张不惑不主动说,他也就不问。

酒楼那边,应该是钱到位了,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时辰,点的酒菜便全部送了过来。

张不惑倒好酒,请两位长辈上桌,拿着酒杯站起身来连敬三杯。

“第一杯酒,不惑敬父亲养育之恩。”

“第二杯酒,不惑敬老师传授之恩。”

“第三杯酒,不惑不敬天地,敬自身,潜龙出渊!”

张安与于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皆没问第三杯敬自身潜龙出渊是什么意思。

张不惑在来时路上便在心中权衡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将修真一事告诉父亲与老师。一是此事太过虚无缥缈,很难解释得清。二是两老年纪已大,不宜再卷入这等事情当中,此途注定了是不会平坦的,若是如实告知,只会徒增两老担忧而已。

张安开口道:“之前爹说,你和爹不一样,你能选择你接下来的路。现在你已及冠,爹再多说一句,无论你做出怎么样的选择,只要你认为是对的,那便是对的,男儿在世,若无远志,岂不浪费天生七尺男儿躯?想做,去做便可,”

于义亦是道:“我和你爹都已经是一把年纪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如你爹说的,你不一样,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心中毋需顾忌那么多,去做便可。”

张不惑全都听进耳中,念头顷刻间通达了许多。此番经历,红尘气太重,张不惑正想寻一个适宜清修之地磨砺心境,再把气机蕴养至圆满,本来心中还有诸多顾忌,倒是在今日被父亲与老师的一席话给打破了。

张不惑沉默片刻,终是做出了决定:“爹,老师,此次回来,我可能不日便要离家。”

张安与于义相视,笑道。

“去做便可。”

第十六章

红尘练心,是入世。清净修心,则是出世。

无论入世亦或是出世,无非是求一个心境圆满。

心境一说,如何才是圆满,没人说得准。唯凭自身感觉,去判断是需要入世练心,还是出世修心。而圆满一说,亦是没个定数,只得说是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圆满,我此刻心境圆满,不代表我下一刻心境仍是圆满,我此刻心境不曾圆满,亦不代表我下一刻心境不会圆满。

张不惑此行东南十四州,是入世,二出家门,则是出世。此番练心修心,但求一个心境圆满,但求一个脱去凡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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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州位处东偏南方向,靠近东南边界。源州版图角落处群山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内,五年前一个负枪杆年轻人游历至此,绕着小山村走了一圈,说了句此地甚怡,便在村里建了座木屋,落脚于此。

小山村因所处偏僻,世代自耕自食,与外界联络不多,因而民风淳朴,乃极适清修之地。村民初见有生人来此,先是好奇,随后见年轻人伐木建屋,便问年轻人从何而来,为何要在此落脚,年轻人笑答曰:“从东州而来,此来,为效仿古代先贤隐居山林而来。”

村中村长闻此言,见年轻人一身白袍文质彬彬,便问年轻人若在此落脚,可否闲暇之余给村中稚童讲授一二圣贤书否,年轻人哑然失笑,道自身并非那般读书名仕,只不过若是为蒙童启蒙,教导一些简单的读书识字倒是没问题,在此之余,还可教授村中人习枪,不知如此这般,可在村中换来饭食一顿否?

村长欣然应允。

自此,小山村内多了一个先生,既教识字,也授枪术。

时间匆匆,一晃五年。

“先生,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是什么意思呀?”

一名布衣稚童仰着头问面前的先生,小脸上写满了不解。

年轻先生蹲下身来,温和地揉了揉稚童的脑袋,“就是说呀,人生在世,要有远大的志向和坚持不懈的毅力,因为身上的责任很重,未来的路很长。”

稚童歪着头,似懂非懂,想了一会问道:“先生说未来的路很长,是有多长呢?”

年轻先生一愣,好一会,抬头向天望去,答道:“天有多高,路便有多长。”

稚童顺着年轻先生的目光看向天空,打量了一会,突然说道:“先生,天空好美呀。”

年轻先生似是也沉醉在了蓝天白云的美妙中,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是呀,就是太高了。”

天高路遥,天上的景色很美,道路尽头的景色亦很美,以至吸引了无数人前仆后继。唯一能与其媲美的,也就只有到达尽头后,低头回首时身下身后的景色,居高临下矣。

“先生,你方才什么?”稚童听不真切。

年轻先生笑了笑,揉着稚童的脑袋道:“先生方才说,叫虎子你以后读书的时候不许再偷懒,先生可听说了,你拍着胸脯说以后要娶村子里的哪个俊俏小闺女做媳妇来着?人家小闺女的眼光可高着呢,虎子要是不努力点,人家以后可不同意做你媳妇哩。”

叫虎子的稚童小脸蹭地一下就红了起来,被先生一语道破,顿时有些扭捏起来。年轻先生瞧出了虎子的不好意思,笑着说了句要到饭点了,赶紧回家吃饭去,话音刚落,红着脸的虎子赶紧一溜烟跑了,跑得飞快。

年轻先生看着虎子消失的身影,脸上笑意逐渐收敛,站起身来负手望天,久久不语。

天有多高,路便有多长。有句老话叫难如登天。也有个词,叫人定胜天。世事总是这般矛盾,又是万般难料。

这位感慨不已的年轻先生,正是张不惑。来此五年,修心五年,修得一个体内气机充盈,修得一个诸多感慨,却没能修得一个心境圆满。记得丁一道人那日曾言,待体内气机充盈,可与天地共鸣,便可脱去凡胎成就先天,如今体内气机充盈是充盈了,只是与天地共鸣一事究竟何如,却是毫无头绪。

村中人已经接纳且习惯了张不惑这位先生的存在,除了心中时不时的感慨,张不惑也已然融入了小山村中的生活,上午为村中稚童上蒙学,下午教导村中众人习枪,其余时间便在屋内蕴养气机,虽略显枯燥乏味,但却是很好的达到了修身养性的目的。

张不惑算了算日子,不知不觉,便在此过了五年,再过三月,自己就要满二十七了,从十九岁出门游历,到现在不知不觉就要奔三了,不得不感慨一句光阴似箭。五年来一直在此,也不知父亲与老师怎么样了,此间事了,当立即回一趟家。

想至此,张不惑重重叹了一口气,成就先天何其难,此间事了此间事了,此间事,何时了?莫不是半途而废?才刚刚说完士不可以不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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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十万里荒芜之地,大日仙门。

“不到十年,那个不定数这么快就堪至圆满了?”

仙门深处的大日殿中,响起讶然自语声。

殿内开口之人,是大日仙门门主,逐日仙君。七年多前,逐日仙君心有所感,有不定数在吞噬天地气机入体内蕴养成就先天,只是那时候目标太渺,推算不出方位,唯有等这个不定数体内气机大圆满之后,逐日真君方能以大神通推算出大概位置。

这方天地,有这方天地的规矩。有人天生注定可以修真,有人天生注定不可修真。天生注定可以修真之人去修真,便叫守规矩,反之,天生注定不可修真的人强行去修真,这便是不守规矩。而若是让不守规矩的人,修成了真,成就了先天,那么规矩就破了,一旦这方天地动怒,将会导致长时间内天地气机紊乱,届时,将无人可成先天,包括守规矩的。

大日仙门内有数位门人体内气机早已大圆满,这几位守规矩的人,正等着时机一到便脱去凡胎成就先天。而若是让人破坏了规矩导致天地动怒,便只能卡在这个至关重要的修真门槛,直至气机平稳方可再做尝试。

只是没人有知道,等待气机平稳这个时限,会是多久。

能心有所感发现这个不定数,一是因为逐日仙君修为高深,二是因为恰巧离不定数诞生之地较近,神通辅助下,方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当时不定数诞生之时天地亦有动怒之象,大陆各修为高深之人亦皆将目光投了过来,只是此乃隐秘之事,纵有通天修为,亦难以发现端倪,逐日仙君也是恰巧占了个近字,方才能窥探一二。

“若将此人除之,一可防范于未然,避免影响本门子弟晋升。二则是此人为天地所不容,除之后必能为本门积得福泽,此乃大善之举。”

本来按照逐日仙君的推算,不定数之人要达到气机大圆满,必然要十年以上,只是没想到仅七年有余便达到了这一步。如今这般情况,倒是出乎了逐日仙君的预料,对于行此事困难程度的判断,不由得提升了一个档次。

“福泽在此,纵千难万难,我大日仙门不去取,谁去取之?当立即着手,早日去将此福缘取到手中是好。”

逐日仙君的声音回响在殿中,凭空打出一道法印,紧接着一道金光遁出大殿。没多久,殿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迈着小步急促走进。

走至近前,可见是一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双目漠然,躬身行礼道:“英勋拜见师尊。”

逐日仙君点头,开口道:“英勋,此去,可清楚知晓要做什么?”

周英勋沉声应道:“英勋不敢忘师尊交代,早已为今日准备多时。”

周英勋乃逐日道人亲传弟子,亦是大日仙门先天下最强悍者,在数年前,被逐日仙君秘密召见,言说了所要行之事,之后一直准备了数年,就是为了今天的到来。

“此事关系重大,先天之下,鲜有人是你对手,这个不定数亦不例外,但此行绝不会如此简单,切记不可失手。”

逐日仙君面色凝重,不定数可杀,却不能先天之上的修道之人去杀。此人虽天地不容,但冥冥中亦有所定数,若先天修道之人出手去杀,必有祸端。

这是其一,天底下卧虎藏龙,能人众多,保不准谁也会插上一脚。而最令逐日仙君忌惮的,便是同在同在东方的道一仙门。同样是占了个近字,他能推测到的,丁一道人必然也能推测到。

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想轻易摘了桃子是不可能的。

周英勋话语掷地有声:“英勋必不负师尊厚望。”

逐日仙君结出一道繁琐法印,挥指一弹送入周英勋体内,道:“为师神通已打入你体内,身处大概位置会有所反应,为你指明方向。现如今你重任在身,相信你能分辨出其中利害,为师便不多说了,去吧。”

“是!”

周英勋郑重应道,大步出殿。

第十七章

旭日东升,今日天气晴朗。

小山村内的张不惑如以往一般早早为稚童们上起了蒙学。

由守和山下来的王明礼,道了一声福缘我来矣,继续向东而去。

蒙学堂内,稚童们双手规范地叠在桌面,挺直腰板,聚精会神地听着先生讲课。六七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之所以能保持这么好的课堂纪律,多得了在窗外负着手监督的老村长,不然以年轻先生连教鞭都舍不得用的温和性子,指不定得乱成什么样。

老村长过了今年就六十有八了,稍微有点驼背,身子骨本来是不太好的,但自从每天早上按时来监督蒙学后,整个人都精神焕发了许多,连驼了许多年的背都似乎直了些许。

堂内,年轻先生开始讲课,柔和的嗓音响起,像是有魔力一般,萦绕在耳中,令人心神向往。

“今天先生要给大家讲的是:卑从心中起,傲自骨中生。”

“意思就是,自卑,是从心中来的,取决于你自己心中怎么想。而自傲,是在骨子里的,需要你长年累月一点一滴的累积它铭刻进骨子里,这方才能成就傲骨。”

“是否自卑,取决于你自己心里面怎么想,然而想法是多变的,也是很容易就会被改变的,有可能你经历了某些事情,会使你突然间感到自卑,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这就是人心。但你要明白,自卑从何而来?方才先生说,卑从心中起,自卑,便是从你自己的心里面来的,自卑,是你自己觉得你自己不如人,但你要记住,仅仅是你自己觉得你自己不如人,而已。”

“这便是人心,复杂多变,如果不够坚定,就很容易受道外界诸多因素的影响。”

“自卑,究其根本,就是自己内心不够坚定。”

年轻先生说到这里顿了顿,双手撑在讲台上环视堂内,眼神一下子从温和变得锐利,同时语气亦是加重。

“傲自骨中生,这个傲,并不是指傲气,而是指傲骨。”

“傲气浮于表,傲骨铭于髓。”

“人有傲气,易败。”

“人有傲骨,不折!”

“前面说到,卑从心中起,究其因是因为内心不够坚定,可若一身铮铮傲骨,有此骨架,何愁内心不够强大?”

年轻先生再一顿,紧接着下一刻声若惊雷,直击人心。

“固,若心中有卑,可曾问问自己,骨中可少三分傲?!”

话音落下,年轻先生深深吸气呼气,没有再开口。

堂内,寂静无声,诸稚童虽是半知半解,但却是心中震撼至极,这一大段话语,已经随着年轻先生说出口而深深印在了他们内心深处,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不能理解,但随着他们年龄增长逐渐长大,今天这席话,将会影响他们往后一生。

窗边,驼背负手的老村长,眼神恍惚,不知记起了什么,面露追忆之色,却又面带苦楚。

自卑这个东西,无形,但却是真实存在,而且可怕的是,还十分普遍。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别人说我不行,但我起码自己要认为我自己行,若是连你自己都认为自己不行,那么整个人就废了。今天张不惑之所以要讲这个,就是因为希望这群从小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孩子,在日后的人生中,若是有机会走出大山走向到更广阔的世界,不会在见识到精彩后,因为出身不佳而感到自卑,而是能具备一身铮铮傲骨,自强不息。

这也是张不惑想对自己说的,既然选择了踏上这条修真路,那么自己这个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各方面条件必然是比不上各大仙门出身的天之骄子,所有的,唯一身铮铮傲骨,和一颗势必登顶的决绝之心。

待堂内的一众稚童们逐渐回过神来,张不惑这位年轻先生继续了他今天的课堂。一直至接近正午,方才结束了上午的蒙学堂。

稚童们三五成群,兴高采烈地回家。

老村长用力直了直托着的背,从外面走入堂内,对张不惑行了一礼,道:“老朽衷心感谢张先生对本村授业之恩。”

张不惑侧身没有受这一礼,双手将老村站扶起,“当日来此,便是说好以此换饭食一顿,叨扰多年,村中每日饭食不曾亏待,张某自该尽心尽力。”

老村长摇头,“山中粗茶淡饭,怎能劳先生挂在嘴边。”

张不惑摇了摇头,转过身,望着一个方向,好一会,方才重新转过身来,沉默片刻,终是说道:“村长,麻烦通知一下村里众人,下午的习枪可能要取消了,明天的蒙堂,可能也上不了了。”

老村长一愣道:“张先生是?”

张不惑指了指方才所看的方向,道:“事情加身,我不日便要离开。”

说完,张不惑默了默,再补了一句:“我便不去跟大家告别了,麻烦村长了。”

张不惑不喜离别。正如来到小山村是悄悄地来,现如今要离开,同样也是悄悄地离开。

老村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但紧接着满是皱纹的脸变得肃穆,郑重再行一礼:“老朽,衷心感谢张先生为我村孩童启蒙,教我村青壮习枪,先生在此五年,惠及我村三代,此番大恩大德,老朽无以为报,虽老朽虚长几岁,但这一礼,先生该受。”

张不惑这次没有侧身,微笑着说了句自该尽心尽力,再次伸出双手将老村长托起。

这一刻,那未曾圆满的心境,似乎圆满了一些。

往后的日子里,时间证明了老村长这句先生在此五年,惠及我村三代没有说错。十五年后,当年那个叫虎子的稚童,也就是当年独自去问了张不惑什么叫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稚童,真的走出了大山,凭着今天所言的一身铮铮傲骨,不为出身而卑,在外界那滚滚红尘中闯出了一番成就,最终回馈家乡,为后辈走出大山做好了铺垫,真真正正是惠及了全村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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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村往南二十里,是一处山明水秀之地。

此地有一小谭,谭中碧水如镜,将旁边巨石上盘膝打坐的张不惑倒映在水中,随微风轻轻荡漾,巨石上的张不惑,在此打坐已有一月。

体内气机大圆满后,张不惑也算是一只脚都踏上了修真路的人,前段时间心有所感,有人锁定了气机在寻自己而来,今日愈发强烈,想必是寻来之人已不远矣。没感觉到有恶念,倒是隐隐有种福缘将之的感觉,所以张不惑才会在一月前跟老村长告别离开了小山村,在此等候这个寻来之人。

此时感到福缘将之,无非只有一种情况,欲进阶先天矣。也幸亏张不惑这五年修心有所成效,才能在此稳坐钓鱼台,静等福至。

另一边,王明礼御剑而来,亦是同样的感觉到离这东方福缘愈来愈近。

“隐于山林,竟有如此雅兴,莫不是老头子一个?”

负手立于剑上的王明礼摸了摸下巴,下山之后便不惜大量耗费体内气机,御剑全速赶来,很是好奇这般福缘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从山上下来的,这隐于山林的福缘,指不定也是一个如我这般的帅小伙。”

王明礼心中这般想着,体内气机鼓动,脚下飞剑顿时速度暴涨。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玄妙,丁一道人视张不惑为福缘,于是冒着抵抗天意的风险,开一线天机助其修行。大日仙门亦视张不惑为福缘,于是派出了周英勋去杀人。现如今情况倒是有些微妙,守和王明礼视张不惑为福缘,而张不惑亦视王明礼为福缘。

若是将张不惑比作半路出家的野路子,那么王明礼就是正儿八经的大仙门出身的天之骄子,也不知两人相见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不过这方景象很快便会揭晓。

王明礼一路加速,傍晚时分,终是到达了张不惑所在的山林。于此同时,张不惑亦是睁眼抬头,正好看到收起飞剑从空中一跃而下的王明礼。

“竟是这般年轻,好一个仪表堂堂的修道中人。”张不惑心中暗赞一声。

王明礼落到地上,定睛一看,亦是在心中暗赞:“不愧是与我有缘之人,当真是温文尔雅品貌非凡。”

两人对视在一起,皆是蕴含笑意,却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王明礼落地后,并没有收敛体内气机,周身气机鼓荡,以他为中心散发而出,山林间顷刻间刮起了大风,草木巨树,枝摇叶晃。

张不惑笑了笑,亦是散发出气机,却只护住周身三尺,没去压制,任由周边动荡。

不一会,倒是王明礼先忍不住,先开口道:“我从南向东而来,寻一福缘。”

张不惑笑道:“福缘何在?”

王明礼伸出一指,指了指地面:“福缘在东。”

张不惑笑问道:“在东何处?”

王明礼手指上移,指向张不惑:“福缘在你。”

张不惑笑意更盛:“究竟在东,还是在我?”

王明礼笑了笑,再道:“你在东,福缘便在东。”

张不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如此说来,福缘在我矣。”

说罢,张不惑从盘膝而坐的巨石上下来,敛起笑意,抱拳郑重道。

“张不惑,见过道友。”

王明礼收敛起气机,山林瞬间恢复平静,同时亦是敛起笑意,郑重抱拳回道。

“守和山上来,闲人王明礼。”

“在此,见过道友。”

第十八章

今年,张不惑二十七,王明礼二十五。

今日,张不惑与王明礼第一次见面。

碧水如镜的小谭中,本来倒映的只有张不惑一人,现在变成了两人。

王明礼仍保持着抱拳的动作,认真打量了张不惑许久,长叹一声,感叹道:“真真是好一个潜龙在渊,不枉我万万里东寻而来。”

还没等张不惑回答,王明礼便紧接着笑道:“有人想你死,有人想你活,而我王明礼恰好,便是想你活的人。我不但想你活,我还要你活得好好的,要你在这条修真之路上越走越远,好让那帮人想你死的人看看,潜龙出渊,到底是怎样一副壮丽光景。”

“潜龙在渊,到底是什么意思?”张不惑又一次听到潜龙在渊这个词。

“就是说呀,你现在还在一个地方没出来,等你出来了,你就会变得很厉害了哈哈。”王明礼笑道,说完,还向张不惑挑了挑眉,却是忍不住再次大笑起来。

张不惑无语地抿了抿嘴角,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问了方才王明礼话中提到的另一个点。

“你刚才说,有人想我死?这是怎么个说法,何人想我死?”

张不惑倒是没成想到竟会有人想他死,能从王明礼口中说出的也没理由是之前玉鼎门那帮人,但除了他们,似乎自己也没结别的仇家。

王明礼半开玩笑道:“因为你是条潜龙呀。”

张不惑皱眉:“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正如我所说,有人想你活,自然也有人想你死。”

王明礼摊了摊手,紧接着没等张不惑皱眉更甚,话锋一转,正色道:“你可知,你本是无缘踏足修真路?”

张不惑点头,没有过多话语。

王明礼直视张不惑,一字一顿道:“那你可知,让一个本无缘修真的人去踏上这条修真路,是会引得这方天地震怒?我不知道是哪位大能这般大手笔,但此人必定是这方天地中数得上号的人物,否则单就你初次纳气机入体的那一次天怒,便没有多少人受得起,更别提到时候你脱去凡胎成就先天时天地震怒而降下的天罚了,届时天地色变,雷霆万钧,天道降罚,这便是为你开这一线修行路的代价。”

张不惑默默听着,有心回忆之下,自己当初第一次成功纳气机入体时候,似乎真是有滚滚闷雷响起,若按照王明礼的说法,这便是天怒,那岂不是当时与自己结下善缘的丁一道人,转头就被天怒所罚?

“我不知那位大人物,是有多看好你这条潜龙,才甘愿受着被这方天地所罚的风险,去给你开这一线修行路。且你可知,天罚只是其次,这般壮举,此前也有大能尝试过,拼着修为大损受下了天罚,助天地不容之人成功脱去了凡胎成就先天,你肯定要问,这些出渊之人后来怎样了,我告诉你,就在他们成就先天后不久,这些出渊了的潜龙,无一例外都被杀了。”

张不惑一惊,“为何?”

王明礼一字一顿道:“因为,潜龙出渊引得天地震怒后,所带来的不单只有天罚,还有气机紊乱,届时虽然脱去了凡胎的修道之人不会受影响,但先天之下的人将再无法与天地共鸣,也就是说,天地气机一日不恢复平稳,一日无人可成先天,届时整个天下,各大仙们的弟子都将因为你而卡在瓶颈无法脱去凡胎成就先天,你说,你该杀不该杀。”

“更重要的,你乃天地不容之人,若将你杀之,不但天地气机会恢复正常,这方天地还将会降下天恩,福泽整门整派,这般福泽,岂不诱人?谁不想要,你说,你如何能活得长久?”

张不惑低垂的眼睑忽然抬了抬,开口道:“那你此来,便是想要福泽整门整派?”

王明礼摇头,“我王明礼自问不弱于人,既然那位大人物能有这般魄力,冒如此之大的风险都要助你,那我王明礼,为何不可一并看好你?”

“你便不想福泽一门?”张不惑抬眼道。

王明礼笑了笑,语气傲然,道:“福泽一门,我王明礼一人足矣,何须这糟糕天地的施舍?”

张不惑认真看着王明礼,道:“这般话语,倒是霸气至极,就是不知道你为何敢说出。”

“为何?因我乃守和仙门掌门一脉亲传弟子,因我师尊,乃守和仙门掌门。”王明礼耸了耸肩。

“便如此?”张不惑问道。

“如此不足以?”王明礼反问。

张不惑点了点头,“倒是足矣。”

师尊在一门中位列掌门之尊,以亲传弟子的身份说出福泽一门这话,确实是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能力。福泽一词,造福是福泽,不闯祸,有时候亦是福泽,一切皆在王明礼一念之中,身份地位不同,遇事时所能供的选择也不同。

张不惑问道:“如你所言,杀我益处如此之大,那为何我在此隐修五年,却如此平静?”

“因为没人知你身份。”王明礼答道:“有两个原因,一是此事已成公认的不可为,所以即便有天怒,亦很少有人会联想到是因为潜龙出渊。二是你未成先天造不成任何影响,所以不易察觉,否则早早就有人来截杀夺你这一份福泽了。”

王明礼接着道:“但事无绝对,有句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做好会被人知道的准备,这不,你面前的我就是一个。”

张不惑摸了摸脸,“如此说来,我现在岂不是成了一颗香气扑鼻的桃子,谁都想来摘上一摘?”

王明礼笑道:“也不能这么以偏概全,至少第一个找来的不是摘桃子的,是来保护你这颗香气扑鼻桃子的护桃使者。”

也确实如此,若不是王明礼寻来阐明,张不惑现在必然还蒙在鼓里。

“王明礼,你这般做,所求为何?”张不惑突然问道。

王明礼默了默,语气变得凝重,“我师尊太叔,已然是修真金字塔顶端的人物,若我循规蹈矩修行,终其一生都只能追寻他的足迹,我不愿如此。”

说到此,王明礼便紧闭其口,再也不肯说下去。许久,方才缓缓伸出一指点向张不惑,“而你,便是我的福缘,只有你活着,才能于我有益。”

“所以,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你一定要活着,沿着这条尸骨累累的修真路,走上顶峰,如此方能一览众山小不是吗?哈哈哈哈哈……”

王明礼说着说着,突然咧嘴笑了起来,笑得恣意妄行。

他王明礼从记事那天起,便是顺风顺水,足足顺了二十五年。以他的天资,加上守和仙门作为后盾,继续这么顺下去,不出意外的话日后定然是能成为金字塔顶端的大能,这是多少人日思夜想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大好前程。可王明礼不这么想,人要是一生都太顺,就废了,一点波折都没有的人生,不是废了,莫不成还能是精彩至极?更何况正如他所说,他王明礼自认不弱于人,若是不能更进一步,岂不与所说之话自相矛盾,浪费了这惊艳绝伦的天资不说,还要自己打自己嘴巴?

另一边,张不惑皱眉看着王明礼,感觉告诉他,王明礼对他没有恶意。若这是想杀他之人,故意接近以求一击毙命,实在是没必要告诉他杀他之后所能带来的福泽一事,如果说是因为想让他放松警惕,那编一个岂不更好?现在显然是适得其反,没人会做这般傻事。

福缘一事,说来真是玄之又玄,虽今日才是第一次见王明礼,但不知道为什么,张不惑就是打心底的肯定这人对自己没恶意,想必也就只能用缘这个字来解释了。

“我现在是什么修为?”张不惑问道。对于修真一事,他只知道成就先天一境,其他事宜均是两眼一抹黑。

“后天巅峰,你我现在皆是后天巅峰。”王明礼说道:“先天是一道分水岭,跨过了,便是仙人之姿。先天再往上,分别是纯青,大成,以至不坏境,每境又分为前中后期以及圆满四个小境。”

张不惑听完,皱眉道,“那岂不是说,你我现在弱得可怜?”

王明礼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修行一事,从来讲的都是稳之一字,修行速度快慢固然重要,但最关键的,还是看谁能走到最后傲视群雄。”

张不惑亦是点头,同意这个说法,但旋即想到困阻重重,荆棘满布的前路,以及先后天间巨大的分水岭,不免有些担忧道:“若是遇上先天高手,你我岂不是九死一生?”

“诶!”

王明礼赶紧打断,“是你九死一生,不是你我。”

“嗯?莫非你可以后天修为战先天?”张不惑有些惊讶,莫不是大仙门出身的弟子战力竟强悍至此,可无视这道分水岭?

“不可。”王明礼干脆利落道。

“那你为何这般说?”张不惑不解。

王明礼缓缓开口。

“因为我是王明礼。”

“因为我师兄,是方正信。”

第十九章

“因为我师兄是方正信,所以没人敢杀我。”

王明礼扬了扬头,对此深信不疑:“我师兄不答应,便没人敢杀我。”

王明礼对从小跟在身边一直到大的师兄无理由地十分相信,正如在守和山上,他王明礼说了算,而守和山下,则是他师兄方正信说了算。就像他王明礼,说守和山上师兄做的菜最好吃一样,他说了出口,守和山上,便是师兄的菜最好吃,师兄说无人有此胆,那守和山下,便无人有此胆。

张不惑听完,不免问道:“你师兄在外界威名很盛?仅一句话便可威慑群雄?”

王明礼笑道:“不盛,我师兄日日在山中砍柴耕种,不下山。”

张不惑一愣,“那就因这一句话,你便笃定无人敢杀你?”

王明礼点了点头,“因为这是我师兄说的。”

从记事起,师兄便每日在山中砍柴耕种,王明礼虽从未见过师兄出手,根本不知方正信的修为和战力在什么层次,但这是师兄亲口对他说的,那么他就是打心底地相信。

张不惑心中不免疑惑,是应该说这大仙门内部实在是错综复杂,还是说面前的王明礼是个愣头青合适,出了门,真要厮杀起来,谁会管谁是谁,别说你师兄的一句话了,要真杀红了眼,即使你师兄在场,要是救援不及,你该死还是得死。

不过这些话张不惑不好说出口,只因王明礼似乎对他师兄的话实在是深信不疑,自己不清楚情况,也不好去质疑。

“我等接下时日,欲行何事。”

现如今距离体内气机与天地共鸣遥遥无期,对修真界的情况也不熟悉,张不惑本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若是王明礼不寻过来,未来的好长一段时日都将会继续在小山村静修。

“天下共分东西南北四域,每一域除其内的各大仙门外,皆有一处修道之士集聚之地,以域名命名,例如我等现在所处的东域,便是名为东修之地。你尚接触修道,肯定对修道一途甚不熟悉,我等可先去东修之地,让你与更多修道之士接触,深入了解修道一途。”

王明礼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去处。正好自己也没与山外的修道之士有过接触,也可借机磨砺一番。

张不惑心中默念了几遍东修之地,细细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认真算起来,除了当日的丁一道人以及面前的王明礼外,自己还真未接触过其他修道之人,自身这个情况,东修之地倒是个再适合不过的去处。

“东修之地是战场还是普通的修士集聚之地?”张不惑问道。

“皆是。”王明礼答道:“每域的钟灵毓秀之地,本来是被各个仙门瓜分占据了的,但大陆上仍有许多没有加入仙门的散修存在,散修修行本就刻苦许多,若是不能有个气机浓郁之地作为修行之地更是难上加难,而灵气浓郁之地已经被各宗门占据,诸散修根本无法靠近,于是乎很久之前曾因此事爆发了一场散修与仙门之间的大动乱,后双方协商一致,在每域分别让出一气机浓郁之地给散修,这便成了现在的东西南北四域散修集聚之地。”

“说白了东修之地就是一块区域,你在那里修行也好,在那里找人打架也好,爱干嘛干嘛,没人会多管闲事。”

张不惑点头,这么说来,东修之地其实与凡世间的一州一地没什么不同,只不过里面全是修士罢了。

“为何我在凡间从未听闻过一点东修之地的传闻,既然存在,不可能从未被非修道之人发现过吧?”张不惑问道。

王明礼有点无语,“东修之地有大阵隔绝,既然是修士集聚之地,当然不可能随便让凡人发现。”

张不惑一听便马上回过神来,方才一直以寻常之人的角度在想问题,倒是一下没转过弯来。

王明礼补了一句:“说起来,你的根骨倒也是极佳,在这气机如此薄弱之地,竟然五年就已经后天大圆满了,当真罕见。”

“如此说来,我五年后天大圆满的修行速度,算是极快?”张不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嗯,是极快了。”王明礼道:“后天境是以锻基为主,吸纳天地灵气入体,随后周游四肢百骸,锻造强化筋骨以及五脏六腑,为日后修道之途打下坚实基础,乃最基础也是最重要一境。”

修道之人修道之人,修道终究是人在修,若是连最基本的肉身都不够强横,日后还怎么与天地共鸣成就先天。体内气机的强弱,是判定一个人修为高深与否的标准,而身体就好比是一个容器,用以装载气机,若连容器都不够大,装载不下气机,那还修什么道。

“这倒是解释得通了。”张不惑自语一句,自己为修道之前本就是凡间巅峰武人,肉身本就处于凡胎的最顶峰之列,别人是一边锻造容器一边装载气机,自己的容器早就已经锻造好了,仅装载气机便可,对比之下,当然要快得多。

只不过张不惑凡是间巅峰武人这个身份,王明礼不知道,大日仙门的逐日仙君亦不知道,所以才会将张不惑修行速度归结于根骨天赋之上。

“事不宜迟,我等现在便前往东修之地?”张不惑提道。

“也好。”王明礼说着,取下飞剑往空中一扔,身形一跃而上,便准备御剑冲天而去。

“且慢!”

张不惑急喝。

“何事?”王明礼转头问道。

“你御剑飞行,可否,多带一人?”张不惑有点尴尬。

王明礼一愣,这才想起张不惑不可御剑,往边上挪了挪让出一个身位道:“上来便可,你我二人同去,路上好教你见识见识我的御剑之术。”

张不惑身形一跃到剑上,倒是有些羡慕,人家这才叫修道中人,剑一扔,便可御剑直上九天,自己这野路子出身的比起来果真是有些差距。

“站稳了。”王明礼交代一声,法诀一掐,脚下飞剑顿时发出一声清脆剑鸣,唰地一声破空而去,载着两人直冲上九天云霄。

“御剑是一门很基本的术法,仙门弟子年幼时多会准备一本命飞剑,一边蕴养气机一边蕴养飞剑,待时日渐长,修为上来了,飞剑便也与自身心意相通了,可用以对敌,亦可像如今这般御剑飞行。”

飞剑上,王明礼对张不惑解释道。

张不惑从开始到现在眼光就没离开过脚下这飞剑,心中羡慕得紧,“不知我现在可还有机会蕴养?”

“当然可以,你寻一灵性材料打造一柄武器,每日用气机蕴养,年久日深心意相通了便可。”王明礼道:“并非一定是用飞剑,我看你背后所负武器应该是枪,届时到了东修之地,寻一灵性材料打造一柄长枪,每日多用点时间蕴养,很快便能御空而行,这是修道的最基础法门,极易上手。”

“如此甚好。”张不惑点头,以前常听人说的仙人风范飞天遁地移山倒海,遁地和移山倒海暂时未成,先来个飞天也甚是不错。

对于张不惑而言,这个消息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口头上总说修真修真,体内气机再怎么圆满,都不如亲自来上一次御剑飞行更令人心神振奋。做什么事都一样,见得到效果跟见不到效果,真真正正是两回事。

张不惑先做功课道:“到东修之地后,我准备打造一杆长枪,不知该用什么材质好?”

“材质分三六九等,我这柄飞剑是用最普通的圆融精铁打造而成,”王明礼道:“好的材质制成的武器,认人,若是实力不够,根本使唤不了。”

“我之前也想过换一柄好点的,可是师兄说重要的不是武器,是人,人厉害了,才是厉害,于是便没有换,一直用着这柄。”

张不惑点头,对厉害的是人而不是武器这个结论深以为然,他习枪至今,枪术足以傲视群雄了,不一样用着一柄再普通不过的枪。不可否认武器对于战局的影响,但决定战局的最关键要素,还是要看使用武器的人。

“那到时候我也用圆融精铁打造便可。”

张不惑说道,心中开始对那东修之地向往起来,倒是恨不得马上便到。

只是心中亦清楚,五年的休闲日子,算是到头了。人心不古,凡人为了金银财物,身份地位,尚可打生打死,尚可一将功成万骨枯,修道中人,只会更甚,只因那高深的修为所能带来的,比金银财物身份地位多出了太多太多。

清修了五年,本以为心已宁静,结果今天听到可练刀兵御空飞行一事,古井无波的心中却是瞬间起了波澜,而这仅仅只是最简单的一道法门,便已经使得自己心跳加速,接下来一路走下去还有更多更多,胸中这颗热切的心又是否能经得住诱惑?是否会为了走得更远而不择手段?张不惑自己都给不出答案。

之前不懂为什么心境一直无法圆满,现在懂了,原来是真的没有圆满。

第二十章

兽界。

茫茫虚空中的三块大陆,除开人族所在的大陆外,其中有一大陆地形沟壑纵横,其内生灵呈各类兽状,有直立行走亦有四足着地,均是肉身强横无匹,行进奔走之时,地动山摇,万丈尘土飞扬。

此大陆名为兽界。

兽界内生灵,皆是各类肉身强横无匹之异兽,人族所处大陆内,各方势力以宗门划分,兽界内则以种族划分,各个不同种族,构成了整个兽界。

兽界内种族地位的高低贵贱以血脉划分,分为普通血脉种族和洪荒血脉种族两种。普通种族占据大多数,是兽界基数的主要构成部分,洪荒血脉种族较少,但实力以及地位皆是凌驾于普通种族之上,是兽界的领导族群。

其中一洪荒种族,名为驳,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成年之后,有无上神威。在兽界诸高等种族中,驳之一族,属上上之姿。

驳一,驳之一族族员,其父乃当今驳之一族族长,因驳一自小雄心壮志非凡,固自命名为一。驳一出生之日,霞光阵阵,兽界各类异象频发,声势浩大,天地同喜,其父观之,言:“我族必盛。”

驳一似乎便是为此而生,自出生之日,所展现的血脉天赋便远超族内其余成员,成长速度之快,实力之强,足以令人瞠目结舌,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似乎生于这个世上,便是为了夺这天下第一。

兽界,驳之一族领地。

其内灵气充裕程度,已然不是简简单单一两个词可形容得出来,即便放眼整个兽界,他族领地能与之相媲美的,亦是屈指可数。

领地内有一嶙峋高崖,怪石丛生,却又直插云霄,乃驳之一族族长驳冠喜爱之处,驳冠将其命名为望天涯,并在族中规定,无关之人,严禁靠近望天涯百里之内。

而此时的望天涯上,驳冠正与其子驳一在涯巅交谈。

“近段修行,可还顺否?”

驳冠霸气内蕴的声音悠悠响起。

“皆一切正常尔,尚未遇到瓶颈。”驳一答道。

“如此便好,瓶颈之前,修为增长较易,只需勤修便可,切不可怠慢良机。”

驳冠轻轻摇了摇尾,涯巅飘散的云雾顿时一清。

“谨遵父尊教诲。”驳一恭敬道。

话落,驳冠没有再说话,驳一在旁亦不语,涯巅又恢复了寂静。此刻的望天涯上站着的,是一伫立在金字塔顶端的强横生灵,与一未来亦将站在顶端位置的生灵,就那么傲立于此,静默不语。

驳冠昂首,面露沉思之色,一双利目似看穿了天穹,目光直指那虚空深处的虚无。驳一在一旁猜测,父尊应该是遇到了大困惑,在他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看到父尊露出这般沉思之色。

“以父尊的修为实力,世间鲜有能令其烦恼之事,不知如今这般是何大事。”驳一在心中自语,能令这般顶尖强者头疼之事,必然不能是寻常琐事,关系重大是定然的,就是不知是关乎哪方面。

驳一在心中盘算,兽界虽然小战不断,但战乱多是普通种族间争夺地盘或因各类摩擦引起,如驳等高等种族鲜少开战,兽界大局趋势平稳,族内常年来亦是保持蒸蒸日上的发展姿态,那么到底是何事引得父尊如此烦恼,驳一猜不透,想不通。

“父尊近来,可是有不顺心之事?”驳一试探着问道。

驳冠望着天穹,微微摇了摇头,“并无。”

驳一停了停,见父尊似乎心不在焉,再次试探着问道:“那父尊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驳冠似乎没听到般,依旧望着天穹沉思,过了好一会,低沉的声音方才响起:“不知为何,近几年总感觉心绪不宁。上一次有这般感觉,是被穷奇埋伏之前。”

驳一听完,心中顿起惊涛骇浪。当年此事,曾在兽界掀起了轩然大波,驳之一族与穷奇一族素有恩怨,当年父尊驳冠一次外出不知因何原因提前被穷奇一族知晓了消息,穷奇一族在沿途一地布下了天罗地网,可谓是万事俱备,就等驳冠入局一举杀之。

只要驳冠一死,驳之一族的顶梁柱轰然倒下一根,穷奇一族必然能趁此大好时机大肆打压,足以令驳之一族数千年内恢复不了元气,这只是其一,关键是只要老冤家一倒,短时间内必然是无人能限制穷奇一族的发展壮大的,即便其余洪荒种族能迅速反应过来掣肘,但反应的这段时间便已经是足够穷奇一族做很多事了。

消息是怎么提前泄露出去的,至今不知道,也幸好那时驳冠各方各面正处巅峰,硬生生从穷奇一族布下的必杀之局中杀了出来,否则哪有如今驳之一族的大好局面,恐怕早已四面楚歌,岌岌可危。

第二十一章

灵界。

虚空中三块大陆中的最后一块,该大陆阴气森森,其内生灵奇特,无确切体态,处于实虚之间奇妙状态存活,对战之时虚实间摇曳不定,防不胜防,诡异至极。

此大陆名为灵界,其内生灵,称之为灵。

灵生来无确切形态,无父亦无母,乃天地孕育而生,生来之时无太多灵智,唯有浑噩本能,待成长至一定程度,方会逐渐开启灵智,脱离浑噩。

灵的形态与人形相似,区别在于灵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气森森的味道,且体态是介于半虚半实之间。灵大都脾气怪异,不喜群居,开了灵智后,会自寻一地潜修,若无事,轻易不会离开潜修之地。

这个说法没有绝对,灵界之中也不乏有不喜清修,而热衷于战斗的灵,聂乌,便是这样的灵。

聂乌嗜战,灵智未开尚处浑噩之时,便是已经依照着本能到处寻衅,寻人打斗,待后来灵智开启,别的灵都去找地方清修,唯有聂乌仍在到处寻人打斗,且相比于之前,灵智开启后的寻衅变得更具规模更具计划了许多,以至在聂乌活动范围一带,许多灵都是闻其名而色变,担心隔日便被聂乌寻上门来。

聂乌脾性很是难以捉摸,战胜对手后是杀是放,完全随当其时的心意而定,有可能这一刻准备下杀手送其上路,下一刻便改变主意放生路一条,亦有可能本是毫无杀心,却突然咧嘴狰狞一笑,毫不犹豫痛下杀手。

便是因为如此,聂乌逐渐有了个名号,叫疯子,疯子聂乌。但是聂乌本人很不喜欢这个名号,虽说聂乌的脾性难以捉摸,但谁要是敢喊这个名号被聂乌听到,那么可以很确定,百分之百是死路一条。

灵界西北,祁漳山脉。

灵乃天地孕育而生,但每个地方所孕育出的灵,强弱天资亦有不等,祁漳山脉,便是灵界西北地域著名的蕴灵之地。祁漳山脉所孕育出的灵,比之其他普通地方孕育出的灵,在各方各面都占据有肉眼可见的优势,许多在灵界有赫赫威名的强者,便是诞生于祁漳山脉。

这正是因为这份特殊性,造就了祁漳山脉在灵界西北地域的超然地位,许多灵智开启后的灵,都以诞生在祁漳山脉为荣,正是因为祁漳山脉这份特殊性,否则要是换在别的地方,还真孕育不出聂乌这等非比寻常的灵。

“早便听闻上丘领有一叫杜逸的不怕死,之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是真的无疑了。不过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又是一个没有眼光的该死之人,今日不管你杜逸怕死不怕死,我都会送你去死。”

一形体半虚实的高大灵体走在祁漳山脉中,边往前行边自语道,话语间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冷淡得可怖。

该灵体面无表情,眸子深处却是光芒内蕴,寻常灵体一般是用漂浮赶路,而他偏偏喜欢行走,此般与众不同行径,正是聂乌。

上丘领的杜逸,在方圆十多个领,素有一个不怕死的名号,此前聂乌也有所耳闻,但因为相距较远,便没来得及去验证一下真伪。但可能杜逸是真的不怕死,人人都避聂乌如虎,唯有杜逸,就在七八天前,拍着胸脯放出风声说疯子聂乌只是个脑袋缺根弦的货。

人人都知,聂乌这个疯子的名号只可在私下底说,明面上敢说的,都一一被聂乌找上门去摘下了脑袋,现如今有个不怕死的,吃瓜群众们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十分热情地帮助杜逸这番话扩散了出来,即便是聂乌与杜逸所处之地相距甚远,但在吃瓜群众群众的热心推波助澜下,这番话仍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传入了聂乌耳中。

聂乌听闻之时,冷笑了一下,倒是什么都没说,辨别了一下方向,直接便是向上丘领而来。

早有耳闻上丘领杜逸的不怕死,也是早便想去验证一番,没成想,杜逸不劳烦聂乌大老远地过来验证,直接就是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了聂乌看,什么是上丘领杜逸,什么是不怕死三个字。

前面几日,聂乌行进速度很快,但自从进了上丘领的范围,便降下了速度,开始缓步慢行,用聂乌的话说就是:“得好好领略一下上丘领的风光,看是何方水土养出这么一个不怕死之人。”

聂乌前往上丘领这个消息,衔接着杜逸放话的消息,相辅相成之下,形成了更大的浪潮席卷向周边数十个领,有许多好事的灵体专门赶过来上丘领,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一下,疯子与不怕死,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近两日缓步,可能上丘领的风光确实不错,聂乌看起来心情很是可以,路上遇到特地来此看热闹的灵体,不仅不恼,还很是热情地打了招呼。聂乌如此不急不缓,大摇大摆地告诉全世界他聂乌来了,便是在无形地给杜逸施加压力,我来了,不急不缓,而你呢?是在焦急等待呢,还是在不屑一顾?聂乌不知道,但他猜,杜逸肯定是在焦急等待。

第二十二章

人族大陆。

东方,东修之地。

东修之地这些时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人发觉,有两只猛虎,已悄然到达。

用猛虎来形容,兴许不太恰当,因为这两人分别是张不惑,和王明礼。两人御剑飞行多天,在近乎累死王明礼时,终于是到达了东修之地。

“不行了,你实在是太重了。”

王明礼插着腰,辛苦地喘着粗气道。平常自己一人御剑挺轻松的,突然加了一倍的重量,开头没什么感觉,到后来时间长了体内气机剧烈消耗就逐渐开始吃不消了,途中好几次都顶不住要找地方歇息恢复气机,在张不惑的催促下,稍微恢复一点便要继续赶路,这几天真是辛苦了王明礼。

“没事,我信你的。”张不惑没什么消耗,此时倒是神采奕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东修之地内的景象。

东修之地隐藏于大阵之内,这个阵法没有攻击性,仅是起到一个阻隔以及障眼的作用,避免有凡人误入,而修道之人只需鼓动体内气机便可自由出入。

东修之内的景象与外界无甚差别,之所以能成为修士集聚之地,差距就在于其内灵气的浓郁程度,张不惑刚进来便清晰地感觉到了此地灵气之浓郁,与外界堪称天壤之别,也难怪先前王明礼会说外界是贫瘠之地,实在是此地修行环境好太多太多。

张不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王明礼的后背,给正叉腰喘气的他顺了顺气,笑着道:“修道之人嘛,勤勉为先,何处不修道,这几天你其实不就是在修行嘛,修行哪有不累的,苦点累点是正常的,但累归累,总是会有回报的,不信你现在自视一下,看经过这几天的修行,体内气机是否更凝练了几分。”

王明礼白了张不惑一眼,并表示不想理他。张不惑倒是心情不错,一边帮王明礼顺着气,一边打量着东修之地内的各处环境。

“为何此地人烟如此稀少?”张不惑四处看了看,周围除了山便只有山,肉眼可见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王明礼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再白了张不惑一眼:“现在才刚进入东修之地范围,位处边缘当然没什么人,等到了城池内,有的是人让你看。”

“那此地距离城池还有多远?”

“此地距离最近的边城尚有三百里左右。”

张不惑看了看王明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事不宜迟……”

王明礼双眼顿时瞪得滚圆,“我要不是累得快虚脱了,我现在就拔剑砍你!”

张不惑看着双眼瞪得跟两灯泡似的王明礼,顿时笑意更盛,还顺带担心他这么激动等下噎住一口气上不来英年早逝,手上忙加重了几分力道,给王明礼好好顺了顺气。

这一句事不宜迟,来得突然,可真是给王明礼气得不轻,自己都已经在这叉腰喘大气了,结果张不惑还来上了一句事不宜迟,以前常闻欲求不满一词,今儿倒是切身体会了一会,其中滋味,当真是两股战战头重脚轻。

也令得王明礼在心中暗暗挂上号,一定要尽快给张不惑搞好一柄武器,届时自己方能脱离苦海。

王明礼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张不惑肩上,颇为严肃认真道:“你放心,等进了城,我一定去寻一个手艺极好的师傅,用最快速度,第一时间帮你把长枪打造出来。”

张不惑亦一脸严肃认真:“明礼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明礼现在一想到这几天御剑赶路的情形就腿软。

张不惑想了想,说道:“我准备与你一样,用圆融精铁炼制,只是这圆融精铁该去何处收集?”

王明礼应道:“不用收集了,圆融精铁是最基本的材料不值几个钱,到时候给一块气韵晶就足够材料费和炼制费了。”

“什么是气韵晶?”张不惑问道,第一次听闻这个名词。

王明礼解释道:“气韵晶就是天地气机凝练到一定程度,天然形成的晶体,于修行大有裨益,是修真界的硬通货。”

张不惑闻言点头,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距离边城还有三百里,这个距离不算远,但王明礼此时体内气机已经所剩无几,两人遂决定在原地修整半日,半日后再前往边城。

王明礼原地盘膝而坐,修炼恢复气机,张不惑则在一旁护法,观察四周环境,时不时地抬头望天,注意力较为着重在方才他们进入的那个方向。

时间流逝,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东修之地的入口处忽然涌起阵阵波动,紧接着便见一道纤瘦身影御剑而入。

张不惑见此,眼睛一亮,当即细细感应纤瘦身影所散发而出的气机进行判断,也是一后天境的修道之人,且气机比之自己还稍弱一些,看来还未曾大圆满。心中做出判断,张不惑眼睛更亮,当即对旁边盘膝闭目修行的王明礼说道:“明礼,先暂停一下,有人给我送枪来了。”

王明礼闻言停止了修行,睁开眼不解地看向张不惑。

张不惑朝王明礼挑了挑眉,旋即鼓动气机,仰头朝空中朗声道:“这位道友留步,还请下来一叙。”

声浪滚滚,直奔高空,空中御剑的纤瘦身影听到声音顿了顿,向下望去刚好看到下方有两道身影正仰头看着她,一时间停在空中没有动作,似有些不知所措。

“道友留步,还请下来一叙。”张不惑再次朗声道。一旁的王明礼有点懵逼,不知道他想干嘛。

停在空中的纤瘦身影犹豫了一下,终是御剑往下方而来。

待得越来越近,张不惑才得以看清,原来这名纤瘦道友竟是一女子,且还是名极为貌美的女子,一身白皙肌肤皎若秋月,眉目如画,娇嫩的脸蛋堪称闭月羞花,一眼望去,真真是美不胜收,不可方物。

张不惑与王明礼两人一时间看愣了。

“好家伙,这女的样貌堪比师姐啊。”王明礼在心中暗道。

师姐赵恬凝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人,王明礼认为,世界上没有能比师姐更好看的女人了,而面前的女人花容月貌不输师姐,同理,也就是说世界上只能有与其比肩,却没有能比她更好看的女人,王明礼就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漂亮,虽说不枉我蹲守这么久,但等会真是不好下手啊。”张不惑在心中暗道,似乎不安什么好心。

此时的情况就是,王明礼不知道张不惑叫这位小美女下来是想干嘛,小美女亦不知道张不惑叫他下来是有什么事。

“请问,是有什么事呢?”小美女率先开口,好看的小脸上带着疑惑。自己刚进入东修之地便有两素不相识之人口呼道友请她留步,要是直接无视好像不太礼貌,犹豫了一下,遂决定下来看看情况。

张不惑展露出一脸灿烂笑容,说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张某见姑娘孤身一人,心有担忧之下,便想关心一下姑娘,出门在外,气韵晶可曾带够?”

听张不惑说完,小美女一愣,歪头看着张不惑,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看白痴的意味。倒是一旁的王明礼听到最后一句气韵晶可曾带够,再结合方才张不惑说有人给他送枪来了那句话,猜测出了一点眉目。

“姓张的心够狠的啊,这么好看一姑娘他也下得了手?”王明礼偷瞄了张不惑一眼,心中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见小美女迟迟不回答,且看自己的眼神还有点怪异,张不惑当即出声提醒道:“姑娘?”

“嗯?”小美女应道。

张不惑还是那一脸灿烂笑容:“出门在外,气韵晶可曾带够?”

小美女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答道:“应该是够了吧。”

“如此便好。”张不惑点了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人不会是有病吧?”名叫林慕妍的小美女在心中暗道,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人肯定是有点毛病,甚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当即问道:“那个,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慕妍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御剑离开。

“有!”张不惑回答速度非常之快。

林慕妍动作一凝,有些警惕道:“额,你说。”

“方才我不是说了嘛,这不,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张不惑一脸和善地笑道。

“嗯嗯我知道了。”林慕妍虽然听不不太懂,却仍是立即答道。

张不惑心中早已忍俊不禁,表面依旧努力保持着一脸和善,问道:“你知道什么呀?”

林慕妍皱眉,回想了下刚才张不惑说的话,试探着回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

张不惑应道:“差不多了,但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哪一句?”林慕妍实在想不起来。

张不惑说道:“不应该呀,才刚说完就忘了?”

林慕妍皱眉,“你提醒一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张不惑提醒道:“下一句是,气韵晶可曾带够?”

林慕妍本能地答道:“带够了呀。”

一旁,王明礼看着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的林慕妍,赶紧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第二十三章

人族大陆。

东方,东修之地。

东修之地这些时日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人发觉,有两只猛虎,已悄然到达。

用猛虎来形容,兴许不太恰当,因为这两人分别是张不惑,和王明礼。两人御剑飞行多天,在近乎累死王明礼时,终于是到达了东修之地。

“不行了,你实在是太重了。”

王明礼插着腰,辛苦地喘着粗气道。平常自己一人御剑挺轻松的,突然加了一倍的重量,开头没什么感觉,到后来时间长了体内气机剧烈消耗就逐渐开始吃不消了,途中好几次都顶不住要找地方歇息恢复气机,在张不惑的催促下,稍微恢复一点便要继续赶路,这几天真是辛苦了王明礼。

“没事,我信你的。”张不惑没什么消耗,此时倒是神采奕奕,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东修之地内的景象。

东修之地隐藏于大阵之内,这个阵法没有攻击性,仅是起到一个阻隔以及障眼的作用,避免有凡人误入,而修道之人只需鼓动体内气机便可自由出入。

东修之内的景象与外界无甚差别,之所以能成为修士集聚之地,差距就在于其内灵气的浓郁程度,张不惑刚进来便清晰地感觉到了此地灵气之浓郁,与外界堪称天壤之别,也难怪先前王明礼会说外界是贫瘠之地,实在是此地修行环境好太多太多。

张不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王明礼的后背,给正叉腰喘气的他顺了顺气,笑着道:“修道之人嘛,勤勉为先,何处不修道,这几天你其实不就是在修行嘛,修行哪有不累的,苦点累点是正常的,但累归累,总是会有回报的,不信你现在自视一下,看经过这几天的修行,体内气机是否更凝练了几分。”

王明礼白了张不惑一眼,并表示不想理他。张不惑倒是心情不错,一边帮王明礼顺着气,一边打量着东修之地内的各处环境。

“为何此地人烟如此稀少?”张不惑四处看了看,周围除了山便只有山,肉眼可见范围内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王明礼好不容易缓上一口气,再白了张不惑一眼:“现在才刚进入东修之地范围,位处边缘当然没什么人,等到了城池内,有的是人让你看。”

“那此地距离城池还有多远?”

“此地距离最近的边城尚有三百里左右。”

张不惑看了看王明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事不宜迟……”

王明礼双眼顿时瞪得滚圆,“我要不是累得快虚脱了,我现在就拔剑砍你!”

张不惑看着双眼瞪得跟两灯泡似的王明礼,顿时笑意更盛,还顺带担心他这么激动等下噎住一口气上不来英年早逝,手上忙加重了几分力道,给王明礼好好顺了顺气。

这一句事不宜迟,来得突然,可真是给王明礼气得不轻,自己都已经在这叉腰喘大气了,结果张不惑还来上了一句事不宜迟,以前常闻欲求不满一词,今儿倒是切身体会了一会,其中滋味,当真是两股战战头重脚轻。

也令得王明礼在心中暗暗挂上号,一定要尽快给张不惑搞好一柄武器,届时自己方能脱离苦海。

王明礼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张不惑肩上,颇为严肃认真道:“你放心,等进了城,我一定去寻一个手艺极好的师傅,用最快速度,第一时间帮你把长枪打造出来。”

张不惑亦一脸严肃认真:“明礼有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明礼现在一想到这几天御剑赶路的情形就腿软。

张不惑想了想,说道:“我准备与你一样,用圆融精铁炼制,只是这圆融精铁该去何处收集?”

王明礼应道:“不用收集了,圆融精铁是最基本的材料不值几个钱,到时候给一块气韵晶就足够材料费和炼制费了。”

“什么是气韵晶?”张不惑问道,第一次听闻这个名词。

王明礼解释道:“气韵晶就是天地气机凝练到一定程度,天然形成的晶体,于修行大有裨益,是修真界的硬通货。”

张不惑闻言点头,摸了摸下巴,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距离边城还有三百里,这个距离不算远,但王明礼此时体内气机已经所剩无几,两人遂决定在原地修整半日,半日后再前往边城。

王明礼原地盘膝而坐,修炼恢复气机,张不惑则在一旁护法,观察四周环境,时不时地抬头望天,注意力较为着重在方才他们进入的那个方向。

时间流逝,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东修之地的入口处忽然涌起阵阵波动,紧接着便见一道纤瘦身影御剑而入。

张不惑见此,眼睛一亮,当即细细感应纤瘦身影所散发而出的气机进行判断,也是一后天境的修道之人,且气机比之自己还稍弱一些,看来还未曾大圆满。心中做出判断,张不惑眼睛更亮,当即对旁边盘膝闭目修行的王明礼说道:“明礼,先暂停一下,有人给我送枪来了。”

王明礼闻言停止了修行,睁开眼不解地看向张不惑。

张不惑朝王明礼挑了挑眉,旋即鼓动气机,仰头朝空中朗声道:“这位道友留步,还请下来一叙。”

声浪滚滚,直奔高空,空中御剑的纤瘦身影听到声音顿了顿,向下望去刚好看到下方有两道身影正仰头看着她,一时间停在空中没有动作,似有些不知所措。

“道友留步,还请下来一叙。”张不惑再次朗声道。一旁的王明礼有点懵逼,不知道他想干嘛。

停在空中的纤瘦身影犹豫了一下,终是御剑往下方而来。

待得越来越近,张不惑才得以看清,原来这名纤瘦道友竟是一女子,且还是名极为貌美的女子,一身白皙肌肤皎若秋月,眉目如画,娇嫩的脸蛋堪称闭月羞花,一眼望去,真真是美不胜收,不可方物。

张不惑与王明礼两人一时间看愣了。

“好家伙,这女的样貌堪比师姐啊。”王明礼在心中暗道。

师姐赵恬凝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人,王明礼认为,世界上没有能比师姐更好看的女人了,而面前的女人花容月貌不输师姐,同理,也就是说世界上只能有与其比肩,却没有能比她更好看的女人,王明礼就是这么认为的。

“长这么漂亮,虽说不枉我蹲守这么久,但等会真是不好下手啊。”张不惑在心中暗道,似乎不安什么好心。

此时的情况就是,王明礼不知道张不惑叫这位小美女下来是想干嘛,小美女亦不知道张不惑叫他下来是有什么事。

“请问,是有什么事呢?”小美女率先开口,好看的小脸上带着疑惑。自己刚进入东修之地便有两素不相识之人口呼道友请她留步,要是直接无视好像不太礼貌,犹豫了一下,遂决定下来看看情况。

张不惑展露出一脸灿烂笑容,说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有句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张某见姑娘孤身一人,心有担忧之下,便想关心一下姑娘,出门在外,气韵晶可曾带够?”

听张不惑说完,小美女一愣,歪头看着张不惑,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看白痴的意味。倒是一旁的王明礼听到最后一句气韵晶可曾带够,再结合方才张不惑说有人给他送枪来了那句话,猜测出了一点眉目。

“姓张的心够狠的啊,这么好看一姑娘他也下得了手?”王明礼偷瞄了张不惑一眼,心中暗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见小美女迟迟不回答,且看自己的眼神还有点怪异,张不惑当即出声提醒道:“姑娘?”

“嗯?”小美女应道。

张不惑还是那一脸灿烂笑容:“出门在外,气韵晶可曾带够?”

小美女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答道:“应该是够了吧。”

“如此便好。”张不惑点了点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这人不会是有病吧?”名叫林慕妍的小美女在心中暗道,越看越觉得面前这人肯定是有点毛病,甚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当即问道:“那个,还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林慕妍一边说着,一边准备御剑离开。

“有!”张不惑回答速度非常之快。

林慕妍动作一凝,有些警惕道:“额,你说。”

“方才我不是说了嘛,这不,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张不惑一脸和善地笑道。

“嗯嗯我知道了。”林慕妍心急想走,虽然听不不太懂,却仍是立即答道。

张不惑心中早已暗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和善笑容,一步一步将林慕妍引入坑,道:“那你说说,你知道些什么呀?”

林慕妍皱眉,回想了下刚才张不惑说的话,试探着回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

张不惑应道:“差不多了,但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哪一句?”林慕妍想不起来。

张不惑接道:“就下一句,才刚说完就忘了?不应该呀。”

林慕妍皱眉,“你提醒一下,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下一句是,气韵晶可曾带够?”张不惑提醒道。

闻言,林慕妍楞了一下,本能地答道:“带够了呀。”

一旁,王明礼看着到现在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的林慕妍,赶紧用力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第二十四章

张不惑亦是在心中好笑,面前这位叫林慕妍的小美女似乎还没看出来自己在打趣她,估计她心中还以为自己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色而故意在跟她搭话,也是,随便一个正常点的男人看到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肯定也是会有点想法的,胆子大点的肯定就去搭话了,小美女会这么认为也很正常。但张不惑今日的想法显然没那么简单,虽说想的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但几句话下来,小美女也是一步一步走入坑中而不知所觉。

“你带够了,那我就放心了。”张不惑先是欣慰的样子,随后马上转变成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只有还有一点,我不太放得下心来。”

“还有什么事呢?”林慕妍问道,想着让这个奇怪的人赶紧说完自己好走人。

张不惑故作惊讶道:“方才说了呀,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林慕妍听得一头雾水,被这么绕来绕去,不免有些生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倒是说啊!”

“这不,出门在外嘛,”张不惑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气韵晶没带够,想问姑娘借块气韵晶来救救急。”

“噗嗤”

一旁的王明礼再也憋不住,弯腰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今儿这出戏可给他看得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另一边的林慕妍眼睛缓缓瞪大,一脸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地伸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道:“你说那么多,就是为了问我要钱?”

张不惑连忙摆手,纠正道:“不是要钱,是暂借一块气韵晶。”

张不惑也是清净太久了,方才王明礼说一柄长枪材料加人工费一块气韵晶能搞定,想着是修真后正式的第一柄武器,这般有纪念意义,就不宜让人家掏钱,再加上五年没动手了,近段时日也是手痒得紧,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一来可以弄点气韵晶,二来则是可以活动一下解解手痒,但是万万没成想到的是竟然招来了一个小美女,这倒是有点不好下手了。

林慕妍好看的小脸彻底耷拉下来,很是不高兴。

“所以你这是在拦路抢劫我咯。”林慕妍语气不善,其内气机已经悄然运转起来,将张不惑与王明礼两人的动作全部收在眼底,随时预防两人有下一步动作。

林慕妍也是没想到,才刚从北地过来就遇到了两人拦路抢劫,且令林慕妍很是无语的就是,两大男人抢劫就抢劫吧,你直接说抢劫不就完了,还要说那么多废话,等会动起手来很有必要让他们好生知晓知晓姑奶奶的厉害,林慕妍在心中说道,对自己的战力很有信心,丝毫不惧动手。

不过林慕妍这么想倒是有点误会张不惑了,本来按照张不惑的计划,是打算先给来人打一顿来个下马威,然后再让来人“心甘情愿”地交出气韵晶,也就是出了点小意外,见是林慕妍这般漂亮好看的姑娘不好意思一言不合就动手,否则这手中有枪眼中无人的张不惑哪有这么好说话。

“这岂是拦路抢劫?真是误会我也!”

张不惑一脸沉重:“我辈修行中人,出门在外,皆不容易,张某只是想向姑娘诉一下苦,没成想姑娘竟这般污蔑张某,罢了罢了,今日张某清白受辱,看来此事是不能善了了。”

说着,张不惑直接从背后拔枪,手往腰间一捞,枪头瞬间安上枪杆,周身气机滚滚,目光凌厉,一身正气勃发,倒是好一幅飒爽英姿。

“我辱了你的清白?”林慕妍懵逼地用手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指向自己的手指,旋即快要喷火的双眼直勾勾怒视张不惑,声音气得有些颤抖,“我林慕妍,用得着辱你清白?”

林慕妍此时心里面真的要气到爆炸了,拦路抢劫就算了,竟然还恶人先告状,恶人先告状也算了,竟然还用了个这般无耻的借口,当真是气煞人也!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你出手即可。”张不惑挥枪直指林慕雅,转头吩咐了王明礼一句:“明礼,你在一旁戒备,防止这辱我清白之人一走了之,今日,我便要一战证清白!”

一旁捂着肚子弯着腰笑的王明礼倒是好配合,口中连呼几声好,直接手中法诀一掐,飞剑锵地一声从背后剑鞘一冲而出,在空中发出阵阵剑鸣,虎视眈眈。

“你……”林慕妍已然语塞,气到颤抖的手指着张不惑,想说什么,却是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

林慕妍也是个小暴脾气,既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不说,只见林慕妍从飞剑上一跳而下,双脚落地,手中掐诀,停留在半空的飞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嗡嗡作响,在空中划了一个圈,嗡的一声向着张不惑直飞而去。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无耻之徒等会还嘴不嘴硬!”林慕妍咬牙切齿,手中法诀不停,飞剑已然用着最快速度朝张不惑刺去。

另一边的张同学倒是淡定,来的路上好学的张同学已经向王明礼请教清楚了后天境界修士使用飞剑作战的战力具体如何,后天境界的修为操纵飞剑作战,在力道方面要比一般的习武之人手持刀剑砍杀要强得多,但因为后天修为有限,在变招以及各方面则是要比手持生涩很多,说白了就是空有力量但不太灵光,所以现在知己知彼的张同学一点也不慌,手持着枪,就差没把那满腔笑意挂在脸上了。

“后天境界的战斗方式,终究是单一。”张不惑看着那直勾勾刺来的飞剑,心中在分析着后天修士的战斗方式以及大概战力。今天之所以来这么一出,其实很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尝试一下与同等阶的修士对战会是何等光景,若是直接与王明礼交手的话难免会束手束脚,于是张不惑便有了这个找茬的法子,想着随便找茬个陌生修士练练手。

但近来可能是桃花到了,随便找茬都能找到个极品美女,不过本来就是心存试探没想着动杀手,对手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也就无所谓了。但话说回来,跟美女交手至少是赏心悦目许多的。

战局中,飞剑携着剑鸣,呼啸将至。张不惑走了几年江湖,大小战役怎么说也有个三五十,不敢说身经百战,但怎么也算是个沙场老手,面对这等迎面而来的剑刺,连脚步都不需要动,站定在原地,手中枪一别,拦腰击打在剑身之上,将飞剑原本的轨迹击偏,咻的一声,飞剑从耳旁一飞而过,但今天张不惑束发束得比较好,以至于这柄锋利无比的飞剑这一次出击连一根发丝都没能带走。

林慕妍见张不惑如此气定神闲便化解了自己这一剑,无功而返下,一时间咬牙切齿更甚,手中法诀再掐,飞剑慢慢减速,飞出一小段距离后成功掉头,从后而至再刺向张不惑。

在此期间,张不惑冷眼看着手中不断掐诀的林慕妍,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心中计算着若是此番对战真要下杀手,就方才飞剑掉头那个间隙,自己持枪杀过去不知能否取走这颗大好头颅。

“我若是动了杀心,方才奔袭而至持枪杀你,你,挡得住吗?”

战斗状态的张不惑眼神凌厉至极,声音如九幽寒泉,异常清冷,可直侵入人灵魂深处,说话间,头突然朝旁一侧,又是咻的一声,飞剑还是从耳旁飞过,仍是没有带走哪怕一根发丝。

一来一回,飞剑接连两轮攻势,张不惑持枪而立,始终傲立在原地没动分毫。一旁紧密关注着战局的王明礼早已屏息凝气,战力的高低,仅从这一个回合便可见一斑。王明礼心中将张不惑那句你挡得住吗的问话对象换成了自己,将自己代入对局中,心中多番印证,得出的答案,皆是只能回复那三个字,挡不住。

“张不惑这般悍勇,怕是后天之境无敌矣。”王明礼看着那道自始至终持枪而立的身影,不由自主喃喃出声。

而作为张不惑对手的林慕妍,此刻心中已然响起阵阵晴天霹雳,张不惑那句问话,便是那道道晴天霹雳,响彻在心头,一遍又一遍拷问着林慕妍灵魂,索要答案。

“你,挡得住吗?”

林慕妍咬着牙,这位来自北地的姑娘不愿承认,不远说出那挡不住三个字,倔强地抬头想与前方不远的张不惑对视,仅一眼,忽而便是脚下一软,倒退两步,方才堪堪稳住。

漠然至极,杀意纵横!

“挡不住。”

林慕妍心中瞬间便不受控制地给出了答案,额头顷刻间密布汗珠,或许在此之余,还需庆幸面前这道持枪身影虽有杀意却无杀心,否则此时的自己应该已经不需要这般纠结了,因为尸体不会思考。

后天与先天,为什么是一道分水岭?因为成就先天便是脱去凡胎成就了仙人之躯。

那么仍是后天凡胎呢?

张不惑便是那凡间顶尖武人。

第二十五章

即便你是修道之人,只要你一天未入先天,只要你还是凡胎,那么便在张不惑这名顶尖武夫的管辖范围之内。

更何况,这名顶尖武夫,还身具后天巅峰修为。

林慕妍的声音有些颤抖,只不过这次不是愤怒的颤抖,而是心中有所震撼而不自觉的颤抖,飞剑悬停在身前,不敢再贸然掐诀,朝张不惑问道:“不知是何方高人在此戏弄慕妍?”

后天境是基础一境,林慕妍的后天境虽未大圆满,但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是极为踏实,出身北地仙门的她很断定,若同是后天境,普天之下无人能这般轻松胜她,面前持枪男子能如此轻描淡写,必然是已成就先天,回想整件事情经过,张不惑先前的所行又是戏弄的成分多一些,所以林慕妍方才有此一问。

张不惑淡然倒是从林慕妍的表情语气中大概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说道:“不是什么高人,一使枪武夫罢了。”

林慕妍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发丝,接着问道:“不知高姓大名可否告知于慕妍?”

张不惑没有隐瞒,应道:“某名张不惑。”

这个名字很陌生,林慕妍在脑中搜刮了好几遍都没找到有关这个名字的一点信息,心中猜测应该是东方修真界声名不显的先天甚至更往上的高手,定了定神,问道:“不知高人是何修为?”

张不惑亦是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后天圆满。”

林慕妍楞了一下,道:“高人别开玩笑了,慕妍是在真心请教。”

张不惑眉一横,冷声哼道:“张某便是后天圆满,骗你作甚?”

林慕妍被瞪了一眼,没有再发问,只是心中不信,后天境的强弱程度,早已被总结出了一个范围,一个公认的,适用于整个修真界的定值范围。如林慕妍、王明礼等出身大仙门的弟子,从小拥有最好的筑基环境,便是在这个范围的最大值,也就是说要是同在后天境,他们便是最强一批人,因后天境的限制性,修为境界差不多的情况下,相互间若是交手,没有经过一番苦战是很难分出胜负的,如今突然冒出了个比最大值还要大得多的值,你让林慕妍如何去相信。

别说林慕妍了,就是王明礼,要不是知道张不惑是潜龙在渊,百分百确认张不惑是后天境,现在绝对没有成就先天,连他都很难去相信这个事实。

林慕妍紧紧盯着张不惑,此时心中是不信也有不忿,好,你说是后天是吧,你一个大男人拍着胸脯承认,那今天我就信你一回,我就不信大家都是后天,姑奶奶就治不了你了,心中这般想着,再想起先前张不惑说她辱他清白一事,刚熄下去的火瞬间又燃了起来,女儿家的倔脾气一上来,倒是不管不顾了。

疯狂调动着体内气机,林慕妍手中一个接一个掐着法诀,爆涌而出的气机不断加之在飞剑之上,本来平静的飞剑,在得到气机加持后再度嗡嗡作响,剑刃之上寒光流转,隐隐有剑气外溢而出,一扫先前颓势。

“还不死心。”张不惑就那么看着林慕妍蓄势,不去破坏,给予其充足时间,任由其蓄势,倒是想要看看这含怒一击能耍出什么新花样。

林慕妍手中法诀仍然不断,直到额间豆大汗珠密布,飞剑也颤抖不已似要脱离掌控,方才手势一变,两指并拢成剑指状,猛地往前一伸,隔空遥遥刺向张不惑,与此同时,早已蓄势多时的飞剑猛然冲出,破风声与剑鸣声夹杂在一起,剑未至,已有凌厉扑面而来,声势骇人。

这一剑蓄势已久,已然是林慕妍这个修为可以做到的最强一击,若是仅以武夫体魄迎战,纵然武道再怎么高深,都不可能接得下这一剑。因为这一剑的速度与力量已然超过了寻常武夫体魄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是没有这么快的速度能去抵挡,二则是就算碰巧挡到了,身体也受不了其上所携的冲击力,怕是刀兵刚一接触,其上所蕴含的力道便足以震伤肺腑。

张不惑面对此剑,亦是要运转气机,加持于手中枪上,否则单以这凡间普通长枪的材质,一剑下来保不准会报销。

这一次张不惑动了,前探一步,双膝微屈气沉丹田,脚下马步落地生根,手中长枪前伸,看准时机,在飞剑近身之际,枪头往上一贴,这次没有如先前那般以力破力,而是在枪头贴紧飞剑那一霎,双臂陡然绷紧,体内气机奔涌,马步一沉,力从地起,至腰,再至双臂,再传至长枪,瞬间爆发一摁,硬生生把飞剑从半空位置摁低了十寸,同时体内气机爆涌,钳制着飞剑再难向前分毫。

而在飞剑遭受巨力压制的同时,林慕妍那掐着法诀的剑指亦是在同一时间遭到压制,硬生生被摁低十寸,林慕妍腰背瞬间弯了下去直不起来,掐着剑指的手不肯放松,咬牙苦苦支撑。

仅不到三个呼吸,林慕妍便已然汗如雨下,想掐诀驭使飞剑前冲脱离困境,却已然后劲不足,被压得半弯着腰艰难支撑着,根本无法再进行掐诀,只能是绷紧双手保持着手中剑指,集中全部力量与张不惑的长枪在半空中对抗,艰难地保持着飞剑不堕地。

张不惑眼角余光扫了眼弯腰驼背狼狈不堪的林慕妍,冷哼一声,马步一沉,身形往下一坠,空中飞剑再暴跌十寸,林慕妍亦是随之腰背更弯,掐诀的双手被巨大压力压得不住颤抖,额头一颗颗豆大汗珠不断滑下,穿过了眉毛与睫毛的阻隔,流入眼中,模糊了视线,刺痛了双眼。

这真的是后天境吗?林慕妍心中问自己,她不想相信,可是方才是因为张不惑交手时没展露出气机所以判断不出来,但现在所展露出来的修为却是丝毫没有先天气息,张不惑周身所奔涌的用以钳制他飞剑的气机,正是与她体内流转的一样,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后天气机,修为可以隐藏,但气机不能作假,张不惑现在所展露的一切,都在告诉着林慕妍,他没有说谎,他确实就是后天修为。

可是,后天修为不是已有定数的吗,为什么他的后天境这么强?林慕妍此刻被汗水迷了眼,视线一片模糊,心中如何都想不通,为何适用于整个修真界的定律,在他身上被打破了?

若是林慕妍能将此时疑惑说出声来,那么在一旁的王明礼能马上给出答案,为何适用于整个修真界的定律在他身上被打破了?因为他乃在渊潜龙。

场中,张不惑尚有余力,见到了这般地步,林慕雅仍是苦苦坚持,未曾有一句求饶之言,张同学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体内气机再涌,连带着手上力道再加,要将飞剑给彻底摁到地面。

对面的林慕妍本就已经接近油尽灯枯的地步,只是在凭借着不服输的毅力在咬牙支撑着,这边张不惑再一发力,终究是达到了临界点,扑通一声,身子一软,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面朝下无力跌倒,与此同时飞剑亦是瞬间失去了控制,毫无阻力下,被枪头摁着重重砸在地面,与她的主人一样,狼狈至极。

这场战局,自始至终都是一边倒的局面,此时的结果毫无意外。

张不惑收枪,熟练地将枪头枪杆分离,随后将枪头放回腰间布袋,枪杆用布卷好,负于背上。弯腰将飞剑从地上捡了起来拿到手中,擦拭了一下上面沾染的尘土,手提着飞剑,缓步走向林慕妍。

林慕妍慌忙从地上挣扎站起身,原本红润的小脸现在很是苍白,因消耗过度导致有点虚脱,倔强地咬着牙,一双好看的美眸紧瞪着缓步走来的张不惑。

走至近前,张不惑握住飞剑的手抬起,剑尖缓缓前伸,直至抵住林慕妍雪白的脖颈,面无表情。而自始至终,林慕妍都没有任何动作,任由张不惑用她的飞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一双好看的美眸始终在紧瞪着张不惑。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张不惑持枪横眉冷眼,面无表情,也不说话,林慕妍亦是如此,就那么与其对峙着,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咳咳。”

这般时刻,倒是作为观众的王明礼出来打了圆场,笑着道:“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不打不相识嘛,姑娘放心,我二人绝无歹意,张不惑方才说的其实也是在开玩笑,此番比斗,就当是朋友间比武切磋,相互印证一下不足嘛。”

说着,手中法诀一掐,将方才释放而出,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飞剑锵的一声收入剑鞘,在一旁当起了和事佬。

张不惑原本也无恶意,见王明礼出来打圆场,也不好再欺负人家小姑娘,只是嘴上仍是打趣了一句。

“虽然你现在不敢说话的样子很狼狈,但你刚才掐诀驱使飞剑砍我的样子,真的很帅。”

第二十六章

张不惑说完,近距离细细打量了一下林慕妍的绝美容颜,当看到这张好看的脸蛋因为他此时沾上了不少尘土,不由一笑,拉起林慕妍一只手,将飞剑塞入她的手中,转身走回了原本所站的位置。

经此一战,可以确认自己战力在后天境是占据绝对优势的,这也使得张不惑对自身往后的道路更具信心。

之前刚涉足修道那两年多,以及后来在小山村清修的五年,因为不清楚修道之人的战斗方式以及各方面综合战力,张不惑还真没想过自己与同等阶修士对战能这般轻松获胜。那时候还时常会忧心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野路子能否突破先天,这段时间从王明礼口中的了解,再加上今天这一战,无疑是一针剂量十足的强心剂,足以让张不惑将那时常忧心的不好情绪从心中祛除,也应了张王两人共同认定的那句话,两人相互间是彼此的福缘。

“姑娘,没受伤吧?”场中,作为和事佬的王明礼笑呵呵问道。

林慕妍将飞剑收好,取出手帕擦了擦刚才跌倒时脸上沾染上的尘土,摇摇头道:“没事。”

王明礼倒是佩服张不惑的狠劲,面对这么一个大美女竟然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这得是多狠的心,才能给人弄得灰头土脸的。

示意了一下张不惑,王明礼接着说道:“这位是张不惑张兄,方才他自己介绍了的,在下名叫王明礼,今日有幸见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林慕妍。”林慕妍答道,经过一会的休息,脸上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

“原来是林姑娘,失礼了。”王明礼笑道:“林姑娘这般貌美,又是孤身一人,出门在外当多谨慎小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与张兄一般是正人君子。”

王明礼刚说完,张不惑便接过了话茬,“是极,这世道,毕竟是歪门邪道之人占据多数,像我与王兄这般的正人君子,实在是少之又少,方才张某便是好心提醒,结果却被姑娘误会,当真是伤透一颗好人心,也幸亏张某手中尚有一柄枪,还可一战证清白,否则,今日这拦路抢劫的污名非摘不掉了不可。”

张不惑这番话说得可是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倒还真是让他说出了几分正气几分凛然。

王明礼暗暗对其竖起大拇指,心中忍不住感叹上一句张兄大才。

只是这几分正气凛然似乎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场中,林慕妍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我认栽,被你拦路抢劫成功了。”林慕妍好看的小脸清冷了许多,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

其实她现在并没有因为此事而记恨上张不惑,之所以看起来情绪不高,是因为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如此悬殊的大败。林慕妍是正儿八经的北地仙门出身,仙门子弟在后天一境,公认的是基础最牢,若是一番苦战之后落败,林慕妍只会反思自己为何技不如人,可如今在这号称范围最大值的后天境,却是被同等阶之人毫无悬念地摁着暴打,这不得不令林慕妍对自身修道一途产生了巨大怀疑。

才从北地来到东方就遭此大败,且还是被人扮猪吃老虎戏弄了一番,叫林慕妍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林姑娘怎的还是认为张某是在拦路抢劫?”张不惑有些讶异,这小美女都被揍得灰头土脸了还这么嘴硬。

“什么借块气韵晶来救救急,说得好听,不是拦路抢劫是什么?”林慕妍没有好脸色。

“试问张某若真是想拦路抢劫,方才剑架在你脖子上,无论是劫财还是劫色,什么劫不得?”张不惑眉梢一挑,面色有些古怪,道:“莫非张某方才一战还未能证清白,林姑娘还想再战一场?”

张不惑话音刚落,没等林慕妍回答,在一旁难得收敛起笑意做起了和事佬的王明礼又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表情与张不惑同款,都是那种不怀好意的古怪。

林慕妍虽然没听出什么,但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便大概猜出了一点,心中不由恼火起来,冷哼一声,脸色更加不好了。

王明礼借着笑意,一副止不住笑的样子走近张不惑靠在了他肩膀上,背对着林慕妍,快速说道:“我方才观此女掐诀手法,便猜测其有可能是仙门出身,但当时不太敢确定,现在看其大败之后尚有恃无恐,可以百分百确定是仙门出身了。仙门弟子外出游历,门中长辈皆会留一道神通护体,她此时便是清楚你杀不了她,所以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王明礼也是见林慕妍被剑架到脖子上了还这么嚣张,方才做出了肯定判断,担心林慕妍落败后这般嚣张态度会引得张不惑恼火,届时一怒之下上前动杀手,触发了林慕妍体内的保命神通,引得其师门长辈前来就不好办了。

张不惑拍了拍王明礼搭在其肩上的手,表示明白,怪不得这小美女敢这么嘴硬,原来是断定了自己杀不了她。

“瞪我干嘛,可是不服?”张不惑见林慕妍一直瞪着他,脸色故意一沉,作势要拨枪。

林慕妍此时心中正恼,若是平常,以她的性子早就掐诀出剑了,只是此时面对张不惑,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从心底油然而,且充斥着身体的脱力感,也在不断提醒着她距离刚才的落败才没过多久。

林慕妍抿了抿嘴,声音有些消沉,道:“你,真的是后天境吗?”

张不惑点了点头,“真是后天,没有骗你。”

林慕妍此时这副楚楚可怜的神态,倒是让人不忍再打趣她了。

过了一会,林慕妍深吸一口气,掏出一块气韵晶扔给张不惑,道:“这次就当是你拦路抢劫成功了。”

说完,一掐诀,飞剑出鞘,悬停在半空,林慕妍跃身到飞剑之上,深深看了眼张不惑与王明礼,随后再一掐诀,御剑扶摇而去。

张不惑接过气韵晶,目送着林慕妍离去,没有说什么。

王明礼目光留在林慕妍离去的方向,啧啧感叹道:“这林慕妍,倒是个难得的美人。”

张不惑点头,深以为然。

“话说,你目力这么好吗,从地面往天上看,这得隔了多少里,这都能让你招呼下来这么个美人,莫非这就是天赋?啧啧,这类发现美女的天赋倒是罕有。”王明礼捏着下巴,在一旁笑道。

虽是在打趣,但仍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这里望上去先前林慕妍御剑飞行的高度,也就只能看到个比小黑点稍微大点的模糊身影了,也不知道张不惑是真看出了点门道还是运气好蒙的。

“哪能有这么个天赋,只是先前手痒了,想随便找个人打一架,就往天上随意招呼了个御剑飞过的人,顺便再把制作长枪所需的气韵晶给落实一下,谁能想到是这么个美女。”张不惑笑着回道,不知是该感叹自己运气好还是桃花盛。

“没事,你这不得偿所愿了嘛。”王明礼笑道:“架你打了,气韵晶也落实了,完了人小美女也被你欺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明礼接着笑道:“欺负这等姿色美女的机会可不常有,更何况人家还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子弟,现在不单钱被你拿了,连人都栽在你手里了,钱人两空,这事怎么看,也是你占了便宜。”

张不惑笑了笑,道:“要真是钱人两空,那就好咯,可惜啊,哪来这么好的福分。”

以林慕妍如此倾国倾城的容貌和仙门出身,追求他的人应该能从大陆的这头排到那头吧,张不惑心中想道,也不知道最终谁能有这么好的福分。

王明礼转过头,看着张不惑道:“总有人会有这个福分的,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张不惑亦是转过头,与王明礼对视在一起,沉默了一会,突然笑道:“也是哦,总有人会有这个福分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话虽如此,可现实又岂能是如此,自己现在这个情况,叫是能叫上一声后天无敌,表面看起来前途坦荡,前路一片光明,可要是细看,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一幅光景。

先是能不能成就先天,就是眼下最大的问题。修真路上,后天多如牛毛,可最终能脱去凡胎成就先天的有几个?没几个。且在这没几个之中,占据绝大部分的都是各家仙门弟子,散修成就先天,只占据那其中极少数。

再者,成就先天之后,能不能在各方势力的围杀下活下来,又是一个问题。

潜龙出渊潜龙出渊,说得好听,实际上又怎么不是一份福泽出渊呢?大家都在等着这份福泽出渊,好去收取。也正如那句总会有人有这个福分的,就是不知道,谁能有这个福分,能最终将这份出渊福泽收入囊中。

而作为福缘本身的张不惑,在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下,究竟该何去何从?没人说得准,没人道得请。

张不惑抿着嘴,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笑着说了句:“明礼,我觉得,我跟那小美女还是挺有缘的。”

王明礼闻言,将手搭在张不惑肩上,认真道:“那就活下去,将这份缘变成姻缘。”

第二十七章

边城,如其名,是东修之地最靠近边界一城。

说起来,无论是张不惑还是王明礼,都是第一次踏入这类修士集聚的城池。

东修之地存在已久,经过多年的发展,各个城池已然初具规模,四四方方的大气格局,简朴整齐的灰白石板街道,两旁是各类商铺,有各仙门的,也有实力强大的散修所开。城内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域,专门用于各类修道物品的交易,实际上就相当于是一个集市,若是手中有好物件,大可去此区域与他人进行交易亦或者是换取自身所需的物件。

多年以来,为保证城内的秩序,渐渐的,四方修地的各城内,大家都有了默契,于是便有了个规矩,城内严禁动手,违者人人得而诛之。当然,规矩是如此,遵不遵守的,就要因人而论了。

一是有丧心病狂的根本就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二则是有实力强大到可以无视这条大家公认的规矩的。前者不必多说,后者则是没什么好说。

这不,最近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是北地有一修士,无意间得到了一枚凤浴果,消息不知怎么泄露了出去,于是北地大批修士前去围杀堵截这名幸运儿,均想将这枚凤浴果夺到手。这名北地幸运儿且战且逃,一路自北被追杀至东,有小道消息称,其最近一段时间已然逃至东修之地,而边城作为最靠近东修之地边界的一城,极有可能会被这名北地来客选择为躲藏之地。

凤浴果是何等灵物?后天修士突破先天之时,体内气机与天地气机共鸣之际,因体内稳定的气机要与天地间狂暴气机接轨,届时天地间的狂暴气机将会一拥而入,破坏其体内原本的稳定性。欲要脱去凡胎成就仙人之躯,需是破后而立,届时外界涌入的狂暴气机将会先破坏原本的凡胎肉身,将体内杂质洗涤一净后,再重新塑造一具新的仙人之躯,如此这般,熬过了这关,方才是从此真真正正的仙人之姿。

只是成就先天谈何容易,先不说往前的步骤,就说这最后一关天地共鸣,便令许多人便是止步在了这破后而立中的破,狂暴气机一拥而入,这具凡胎肉身破是破了,只不过还没等立呢,这人已经没了。

而凤浴果的作用,便是能在这破后而立的最关键时刻,为突破之人护住一线生机,助其破后而立。有凤浴火重生,凤浴果便是得名于此。

城内不能动手的规矩摆是摆在那里了,认同也是大家都认同的,可是你说,若是这名持有凤浴果的北地修士真躲在城中,一个好巧不巧地被发现了,那么城中这不能动手的规矩,就真是摆在那里而已了。

“明礼,你说北地来人这事,可信吗?”张不惑在了解凤浴果的作用后,已然动了心。

王明礼道:“传闻传得有板有眼的,应该假不了。”

就连刚进城的他两都能这么快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想而知这事现在闹得是多么满城风雨。也难怪,修真界中最多的便是后天境,凡是有助于突破先天之物现世,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引起大量关注。

这次更是因为事情性质的原因,许多人都认为自己有机会能拿到这颗凤浴果,那摩拳擦掌的紧张气氛,张王两人一到边城便感受到了。

虽说这么多人仅争夺一枚凤浴果,最终能落到自己手上的机会很渺茫,但机会近在眼前,谁又会眼睁睁错过而不去争取一下呢?

“若是真的,这枚凤浴果,我等可以争取一下。”张不惑对这枚凤浴果很感兴趣。

王明礼点头,道:“嗯,凤浴果你确实是要争取一下,对你突破先天能有很大帮助。”

张不惑听王明礼话语间似兴趣不大,遂问道:“你对凤浴果一点兴趣没有?”

王明礼理所当然道:“我王明礼突破个区区先天,还用得着凤浴果?”

张不惑翻了个白眼,没有接这个话茬。

王明礼接着道:“放心,既然是你对有用之物,我定当会竭尽全力协助你夺得此物。”

张不惑说道:“有守和猛虎王明礼相助,凤浴果,定然能手到擒来。”

王明礼眨了眨眼,问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守和猛虎的名头?”

张不惑道:“就在刚刚。”

王明礼疑惑道:“刚刚?”

张不惑认真道:“刚刚你说我王明礼突破个区区先天何需凤浴果的时候,那横八荒扫六合的恢弘气势,像极了一只猛虎。”

王明礼亦是认真道:“如此说来,这个名头倒是挺符合我威武不凡的气质,猛虎便猛虎吧。”

张不惑继续道:“你细想,若是日后与人对战,敌对之人大喝一声来人可留姓名,你若仅回应王明礼三字,不觉得太过苍白无力?要是这般回答,岂不被人占尽先机?”

王明礼作细想状,似在脑中模拟了一遍场景,旋即点头道:“的确如此。”

张不惑一脸认真,道:“所以啊,你且要铭记你这个守和猛虎的名号,日后若有我所说的此等情况,且以大喝回应:守和猛虎,王明礼在此!可是气派十足?”

王明礼认真点头:“嗯,确实是气派十足。”

张不惑抿着嘴,看着王明礼这么认真的表情,终归是绷不住脸笑了出来,王明礼见状,亦是绷不住了,一齐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王明礼突然问了一句:“不惑,可给自己起了什么名号?”

“还没呢。”张不惑回道。

“那让我给你起一个怎样?”王明礼说道。

“好啊,给我取个响亮点的,届时好在修真界混。”张不惑笑着应道。

王明礼看了看张不惑,说道:“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怎样。”

张不惑笑道:“行,不过你要快点,否则与人对战之时没个响亮的名号,是会被人占尽先机的。”

王明礼忽然收敛起笑意,说道:“那就说好了啊,一直要等,直到等到为止。”

张不惑愣了愣,不知道王明礼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不解地看着王明礼的眼睛,好一会,忽而明白了什么,心中一暖,笑着回道:“好啊,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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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东州,嘉平郡。

远处天空,隐隐可见一道流光划过,忽然空中流光一顿,化作一道黑影从空中坠落,待接近地面之时,黑影下落的速度急骤减缓,定睛一看,是一身姿挺拔男子。

半空中,男子身形忽而一轻,稳稳当当站落地面,背负双手,漠然双目扫视四周。

此男子正是大日仙门的掌门亲传弟子周英勋。

自那日出仙门后,周英勋便按照师尊逐日仙君的指示,来到了当初张不惑第一次吸纳气机入体之地。

此时,周英勋站在张不惑当日所站之地,皱着眉头,眉目中充斥不解。

“怎么会突然间没反应了?”

周英勋心中自语,逐日仙君留给他的那道神通是当日窃取了张不惑一丝气息的,按理说应当是能不断指引他寻向张不惑才对,开始时候也确实如此,只是就在半天前,却突然间失去了一切反应。

周英勋站在此地苦思半日无果,正想着要不要返回宗门禀明师尊,却忽而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师门方向。

“师尊有传讯,莫非是知晓了我此时困境?”

周英勋说完,静静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一道金光以极快速度从天边飞来,周英勋手中掐了个大日仙门的独门法诀,将金光截下。

闭目阅读其内所含信息,许久,周英勋睁开眼,呼出一口气道:“竟然是凤浴果现世。”

这道传讯内所含内容,是告诉周英勋凤浴果现世一事,作为东道主,大日仙门已派出弟子前往东修之地,而逐日真君这道传讯的意思,是告诉周英勋,在不影响所交代任务的情况下,可前往东修之地协助本门弟子,寻找机会夺下这枚凤浴果。

“东修之地,东修之地。”

周英勋口中自语,忽然一拍脑袋,“东修之地有大阵隔绝,我体内神通半日前突然失去了感应,极有可能是那天地不容之人进入了东修之地。”

周英勋先前第一反应是那天地不容之人知道了自己被追踪,所以寻找方法屏蔽了自己的感应,倒是一下子没想到是进入了东修之地,被东修之地的大阵所隔绝。

现在细细想来,那天地不容之人照理说是对修真界之事不太了解的,又怎么能发现师尊的手笔,发现自身正被追踪且寻到手段屏蔽了感应呢,如此说来,最大的可能便是进入了东修之地。

那天地不容之人是怎么知晓东修之地的存在的,周英勋不去管。

第二十八章

边城。

王明礼拉着张不惑就走。

“走,先找家铺子,给你把长枪打造出来。”王明礼在不久前那段黑暗经历后,对这事比张不惑还要上心。

城中并无专门售卖兵器的铺子,因为除了后天境会使用飞剑等兵器,等成就了先天或者再往上,便鲜少会有修士再使用兵器。

先天还好一点,时不时还是能见到使用兵器的先天境修士。但再往上,到了那等境界,已然是抬手便可移山倒海,心念一动,便是道道神通打出,完全可以摒弃兵器的使用。

然而兵器对于后天境来说,却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后天境本就使用不了什么法门,唯一可以操控的便是那把蕴养得心意相通的飞剑,无论是飞行还是战斗,靠的就是这一柄飞剑,以至于一日未成先天,这柄飞剑便是一日不可或缺的部分。

正因为这个特殊性质,所以修真界中便诞生了如凡间铁匠一般的职业,这类匠人专门为修道之人定制锻造兵器,以打造兵器为生。而也正因为需要使用武器的多是后天境,所以这类匠人的地位并不高,而锻造武器一事又是极为费时费力,所以匠人这个行业多是修道资质并不如何佳之人从事得多。

相比之下,同样是炼制,炼制灵丹的药师与炼制兵器的匠人地位就极为悬殊,因为灵丹是无论修为高低都是需要用到的,且成为药师对资质的要求又是极为挑剔,所以大陆上药师的地位极为尊崇,与匠人相比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或许有人会问,虽然匠人修道天赋不佳,但怎么说也是涉足仙道之人,虽仅是后天境,但明知突破无望之下,去凡间享福不好?为何要留在这修真界累死累活打铁为生?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凡世间是大陆构成的极重要环节,如今大陆上的所有修士,都是自凡人修行而来,凡世间的平衡不可被破坏,若是不加约束,任由修行中人随意在凡间行事,一旦破坏原有平衡,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大陆上东西南北四地各大仙门便共同制定了一条铁律,修道中人不可利用修行之法在凡世间谋名谋利,违者虽远必诛。

铁律之所以称之为铁律,是因为其的不可撼动性。你不要命,觉得自己可以不遵守,没问题,你的命自然会有人来收走,还是很快的那种。你仗着修为高,对这条铁律不以为意,没问题,保管会有比你修为更高的人来送你上路,同样是很快的那种。

炼制武器的铺子在城中主干道上是不可能见到的,等行至城内偏僻角落处,那一排排简陋且充斥着炙热的棚子,那一声声敲打锻造过程中所发出的叮当声,一眼望去,那些个同样是修道中人的匠人们,正如同普通至极的凡间铁匠般,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一遍一遍挥动着手中锤子锻造着武器,汗酸味与高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并不好闻,这里便是张王两人此行的目的地,而匠人在修真界的地位之低,在这里便可见一斑。

张不惑四处看了看,最终目光停留在一个悠闲的中年大叔身上。

中年大叔似乎与此地环境不怎么融得进去,人人都在热火朝天地锻造着,唯有这个中年大叔赤着上身,腆着肚子躺在躺椅上,边晃悠边摇着扇子,好不惬意舒坦。

张不惑打量了一下大叔所处的棚子,看到其内的各类锻造工具,有些怀疑地向身旁道:“这也是此地匠人之一?”

王明礼的目光也落在这个大叔身上,点头称是道:“应该错不了,只是此人与普通匠人区别明显,一看就颇为不凡,想必是个高手。”

张不惑摸了摸下巴,道:“莫非这就是大隐隐于市?只是这隐得也太随意了吧?”

王明礼道:“看这小气质,极有可能便是某位厌倦了世间浮躁的高人。”

张不惑四周观望了一番,除开这位大叔外,周边的匠人并无什么出彩之处,遂说道:“那这次兵器的锻造,就麻烦这位高人了。”

王明礼笑道:“甚好甚好,也正好可以瞧上一瞧高人是如何打铁的。”

实在是这晃悠摇晃的大叔在这匠人堆之间形象太过特别,一下就将张王两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真要说道一二,还别说,这环境下,大叔还真有那么两分高人风范。

张王两人穿过靠近入口的几处正在叮叮当当锻造不停的兵器铺子,走到整个区域最为安静的,也就是中年大叔所处那个棚子前,张不惑见中年大叔似乎沉浸在了摇椅的舒适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的到来,便笑着喊了声:“大叔,来客人了。”

摇椅上的腆着肚子的中年大叔听到声音,看了过来,乐呵呵道:“两位俊彦,可是要打造飞剑?”

张不惑笑道:“不是飞剑,我是使枪的,想请大叔帮忙打造一柄长枪。”

中年大叔闻言,继续乐呵呵道:“现今修士多是用飞剑,如你这般使枪的倒是罕见。”

“用了半辈子枪,用习惯了,”张不惑笑道:“而且前半辈子用都用了,也就不差下半辈子了,如此一来,正好凑够一辈子。”

中年大叔听完,有些惊疑道:“这么说来,这位俊彦还是位使枪高手?”

张不惑笑了笑,也没有客气,道:“高手谈不上,只是各路朋友赏脸,叫一声枪术大家。”

“哦?”中年大叔闻言,稍微直了直窝在躺椅内的身子,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张不惑背负的枪杆,随即笑道:“如此倒是巧了,我闲着没事的时候,总喜欢捣鼓个一招半式,平日里正愁没人能交手,相互印证一二呢,今天相逢,也是有缘,不知俊彦可否赐教一二?”

张不惑倒是完全没想到中年大叔会这么说,不过切磋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且看这个中年大叔的样子,似乎对自己平日间捣鼓出来的一招半式很有信心,一时间也来了兴趣,便道:“相逢便是有缘,相互切磋印证一下并无不妥,只是不知大叔是何修为?”

大叔放下手中扇子,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笑呵呵道:“我呀,修道上没什么天赋,就是个靠打铁为生的闲人一个,说出来不怕俊彦笑话,一把年纪了,也才后天修为。”

“修道一途,讲究的是顺其自然四字,哪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张不惑笑着道:“我也是后天修为,但今日既然是切磋兵器,那你我便不动用气机可好?”

中年大叔应道:“行,就按俊彦说的办。”

张不惑取下背后枪杆,从腰间囊中取出枪头装上,见中年大叔还站在原地,便问道:“不知大叔使用哪般兵器?”

中年大叔笑了笑,从身旁各类锻造工具中取了一个打铁用的锤子,拿在手中道:“我便用此锤。”

“额?”张不惑见这中年大叔竟然是用平日间打铁用的锤子作为武器,不由愣了愣,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了句:“大叔用着顺手即可。”

中年大叔笑着解释道:“我可没有看不起俊彦的意思,只是如俊彦所说,我这每日打铁之下,这打铁用的锤子不知不觉便是用习惯了,捣鼓出的一招半式也是在这锤子里,所以今日便是用这锤子跟俊彦比试了。”

张不惑点点头,道:“无妨,兵器百般,大叔用着顺手即可。”

说着,两人走到铺子旁的空地,准备来上这一场不用气机,单纯兵器的切磋。王明礼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战,张不惑的枪术他先前便亲眼目睹了一场,说是枪法大家一点都不为过,这一手枪术对上驭飞剑的林慕妍,可谓杀得其毫无还手之力,对上今天的抡锤大叔结果会是如何?王明礼很期待。

其实王明礼心中是对张不惑更具信心的,只是这大叔的一举一动也颇有不凡的味道,还主动提出切磋,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岂敢随便抡个打铁用的锤子就上阵。

张不惑其实也有点看不透这个一直笑呵呵的中年大叔,说是大隐隐于市,心中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既然是单纯的比武,张不惑有信心,任你是何等通天彻地修为,不使用气机,也过不了他手中这杆枪。

之前单枪匹马走江湖之时,短则三五天,长则七八天便是一战,被张不惑挑落马下的不乏有武艺稀疏的小喽啰,但也不缺各成名已久的江湖大家,这一场场战斗中,磨的便是战斗技巧,现如今的张不惑抛开修为,若单论对战,经验堪称老道。

两人来到空间位置足够宽广的空地上站定,一人持枪,一人持锤。

张不惑舞了个枪花,问道:“可已就绪?”

中年大叔握锤的手一抖,手中铁锤便顺着其手背转起了圈,随后只见其手背再一抖,转动的铁锤立马被抛向空中,与此同时中年大叔手一扬,准确无误地将被抛飞的铁锤重新握回手中,道:“俊彦来即可。”

第二十九章

围观的匠人中传出阵阵惊呼,皆是看出了纪胖子现如今的不妙处境。

“纪胖子不应该硬挡的,以他前面所展现出的身法便已经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即使是时间久了开始有所疲惫,也应该是找机会硬拼几记拉开空间重新调整,现在这一挡不正是随了使枪之人的意吗?”

周边有匠人皱着眉头点评,刚说完,便马上有另一人接着道:“以短锤对长枪,最好的方式就是以攻代守,纪胖子开头能有这么好的身法去躲开长枪的攻势,这个无话好说,可就他这一回合的选择而言,却是落尽了下乘。”

其余匠人对于这个说法,纷纷点头认同,均是认为胜负大致已分,纪胖子危矣。

在场的唯有王明礼一人,觉得这场比斗不会就这么轻易结束。王明礼很期待,纪胖子会用怎样的方法来化解此时的劣境。

场中,张不惑腰马发力,长枪力道再增,只要把纪胖子推动了,其但凡下盘不稳向后一退,那么便是真正的兵败如山倒了。

这个时候纪胖子的一身肥肉派上用场了,挂着一身肉的纪胖子吨位明显比张不惑要大得多,即使现在手上用不上力,一脚前一脚后站定之下,张不惑想推动他亦是很难。

幸亏此时是在城中,脚下踩着的是坚硬的灰白石板,否则若是在城外,地上非得被此时脚下不断发力的两人踩出个坑来不可。

张不惑也有点惊叹纪胖子的力量之足,自己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发力往前推,竟然像是顶在了一座山上一般,根本纹丝不动,难以取得成效。若是换作寻常武人,恐怕此时已然是被推得节节败退,再一发力,必然会是脚步凌乱之下整个人被推倒在地,届时是生是死,便是只能由人宰割了。

只是现在张不惑全身力道用尽,纪胖子仍是纹丝不动,这就有点不好办了。若此时要变招,有两种选择,要么枪头上挑,沿着铁锤表面划过取向纪胖子面部,要么是如先前那般,收枪再出,重新组织进攻。

这两种选择无论是哪一种,其实很大程度上都会破坏了现如今的巨大优势,因为此时虽然僵持不下,但张不惑是已然立于了不败之地,只是难以再进一步取得胜利而已。若是变招,籍着现今的优势,确实是有机会一举分出胜负,但同样的,一旦变招,也是给了纪胖子扭转劣势的机会,对战之时瞬息万变,未到最后时刻,谁也说不准结果到底会是怎样。

张不惑微皱着眉头,在考虑是否要变招。亦或是这场比斗本来就是以切磋为主,如今交手到这个地步也算是达到了目的,是就此以平局收场,还是变招,张不惑有些犹豫。

只是很快,张不惑就不需要犹豫了,因为纪胖子为他做出了决定。

纪胖子动了,身处劣势的他,做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动作。

只见纪胖子上半身猛然间向后一仰,后仰的幅度之大,足足九十度有余,枪头瞬间失去了支点,突然间落空之下,连带着扎了个四平八稳马的张不惑都被往前带了一个趔趄。

难以想象,一身肥膘的纪胖子竟然能做出这等对身体柔韧性要求极高的动作,纪胖子也是真敢做,一身肥肉堆在那,这猛然间后仰九十度还不止,真是不怕一下把腰给闪了。张不惑惊讶之余,很怀疑他的腰是不是铁打的,也幸亏在场都是大老爷们,若是有小姑娘看到这一幕,怕是瞬间便会春心萌动。

场中情况发生这般大转变,在一旁观战,原本信誓旦旦说纪胖子危矣的众匠人都惊掉了下巴,谁都没想到,纪胖子竟然会想出了这么一个破局之法,要知道,这般破局虽然是成功了,可这是个极为冒险之法,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可是纪胖子敢做,也做成了。

场中唯有王明礼点点头,觉得情况就该如此。

还没完,只见场内的纪胖子提了一口气,铁腰猛然发力,侧身一拧,后仰的上身斜着挺起,同时握锤蓄势待发,待起到一个可以舒服发力的高度,早已蓄好力的握锤手悍然挥出,重重砸在了因张不惑趔趄而无力前伸的枪杆之上。

“哐当”一声,无力的枪杆被这蓄势一锤砸得大幅度偏向一旁,纪胖子当然不可能错过如此良机,当即就是快速往前一踏,欲借此良机欺身上前。

张不惑此时也是还处于惊讶之中,只是多年的战斗经验使得他在纪胖子欺身上前的那一刻便本能地手腕一拧,重新握紧枪杆,快速收枪,同时重新调整好脚步,瞬间出枪,迎面朝着纪胖子刺去,逼得其不得不停下上前的脚步。

纪胖子这时的战斗方式变了,从原本的躲闪为主变得极为强硬,手中铁锤悍然与刺来的长枪对碰,张不惑收枪再刺,纪胖子仍是挥锤对碰,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纪胖子在对拼期间不断寻找着机会欺身上前,有种势要一举拿下胜利的势头。

张不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每一次出枪都能敏锐地将纪胖子的前行路线封住,虽然暂时没能将其击退,但也是将其封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纪胖子现在很是难受,刚才接着反击的势头前拉了好一步距离,这一步距离已经是能很有效地限制长枪的发挥,本想着能一举拿下这枪使得不错的俊彦,没成想仍是被其凌厉的一枪枪封住了脚步,难以再欺身上前。

现在机会已经出来了,这个距离铁锤手短的劣势已经削去了许多,纪胖子果断地选择正面硬碰硬交锋,精力很是集中,但凡抓到一个漏洞,他便能马上欺身上前去结束这场比斗。

只是即便情况到了如今这一步,被纪胖子抓到机会扳回了一城,但此时说到底还是张不惑略微占优。因为张不惑是进攻方,现在战局中仍是张不惑在发起攻击,而纪胖子虽说是正面硬碰以攻代守,但说到底到底还是在防守,一攻一防中,还是略微差了一筹先手优势。

这一筹先手优势有多重要?直叫纪胖子望而却步,多个回合下来,仍是不得寸进。若是方才纪胖子能再踏前一步将距离拉得更近,那么此时主动展开攻势的将会换成是他,而张不惑则是只能是长枪短用慌忙抵挡。

但可惜张不惑的战斗本能太敏锐了,根本不需要去等大脑处理完信息后再做出决断,身体早已本能地先一步做出了反应,面对纪胖子来势汹汹的反击,以非常强硬的姿态,做出了回应。

“这纪胖子不简单啊。”张不惑心中暗想,出江湖来,大大小小战役数十,从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

纪胖子的招,在怪。

从一开始的躲闪,到九十多度后仰那个转折点,纪胖子对战中所作出的选择,所用的打法都是一个字,怪,与寻常思维大有出入,用的招数都是一些令人很是难以适应的怪招。

用锤的武人,不会说很少见,但武人大多用的都是大锤,像纪胖子这般用打铁的小锤做兵器的张不惑是头一次见。且正常用锤的打法都是大开大合,如纪胖子这般开局就先秀身法的战斗方式,是真的与他手中所拿的兵器很不相符。

再者是纪胖子的身手之好,实在是大大出乎了张不惑的预料,虽然在比斗的一开始见识了他那腾挪躲闪的身法后,张不惑在心中便已经粗略有了个底,但实在是没想到纪胖子的身手能好到这个地步,竟然在被顶死了的情况下都能仗着身法创造出机会翻盘。

纪胖子这场比斗所表现出的战斗方式,与其那极具误导性的身形,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经过好几个回合的调整,张不惑已经逐渐找回了节奏,虽然被纪胖子拉进了一大步距离,但凭借着一手登峰造极的枪术,仍是重新形成了枪围,将其笼罩在内,寸步不得再进。

同时张不惑此刻心中与王明礼一般,已经开始有些怀疑面前纪胖子的身份,能有这般武道修为,足以独步后天境,又何必在此地做一个地位不高的匠人,以打铁为生?

难道真如两人开头的玩笑所说,这纪胖子这般与众不同,莫非真是高人隐于此地?

只是若真是这样,那这纪胖子隐得未免也太随意一些了吧,就他那形象,任谁第一眼都会往他身上招呼。

只是此时比斗仍在进行当中,张不惑无法继续深思下去,尚需集中精神应对着对战风格与开头完全颠覆的纪胖子。虽然这场比斗过程很是曲折艰难,但张不惑打得倒是渐渐畅快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跟对手难分胜负的感觉了,张不惑越打越顺手,很是畅快淋漓。

正是应了比斗开头说的那句相互印证切磋一下,张不惑很肯定,这次切磋结束之后,自己的枪法定然能够印证出许多之前没有的东西。

同时这一场下来,自己这手停步了许久的枪法也必然能有所提升。

第三十章

在场观看了此战的所有人,都被张不惑与纪胖子一枪一锤的武道修为给折服。

他们这些个已经清楚知晓自身无缘先天的人,平常闲暇之余研究一两手把式是常有的,只是无人能像场中张不惑与纪胖子这般在武道一途上走得如此之远,同时他们亦是想不到,场中两人身为修道之士,竟然会如此精研凡间武道。

特别是对于纪胖子,试问在场匠人谁能想到,那每日间被他们当做笑料调笑的纪胖子,竟然会有这等身手,也幸好他们仅是调笑而已,若是之前看纪胖子好欺负,真做出些什么欺凌纪胖子的事,恐怕纪胖子乐呵呵地几锤下来,便只能剩下一地脑浆。

一名普通的后天修士,便可随意战胜一名武艺高强的武人,即便是凡间的武道宗师,在较强的后天境手中,也撑不了几个回合。所以在武道这两个字之前通常会被冠以凡间两个字,组成凡间武道四字,就是因为在仙道面前,武道根本难与之比较,也就只适合凡世间之人习之用以强身健体。

张不惑先前之所以能这么轻易胜过林慕妍,是因为张不惑不单是武道宗师,更是后天境大圆满,正是因为如此,张不惑方能轻松胜过仙门出身,位列后天境最大值的林慕妍。

否则若仅是普普通通的武道宗师,以林慕妍的修为,恐怕只需简简单单地剑指一掐,飞剑所过之处,任你是什么武道宗师,非死即残。

这也是为什么修门正统的弟子不去习武的原因,在绝对的修为实力面前,凡间武道实在是不堪一击,像张不惑这般即是后天圆满又是武道宗师的有多少?没多少。而且习武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习成的,习武要讲究个每日不懈,勤学苦练,丝毫不比修行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少。

场中现在正与张不惑交战的纪胖子不知修为如何,但只要不是差得太过分,凭着这一身宗师级别的武艺,便是足够其独步于整个后天境。至于其为什么会甘心在这里打铁,这正是张不惑与王明礼想知道的。

张不惑现在在对战中无法细想,一旁的王明礼倒是做出了猜测,要么就是如之前所说是隐于此地的高人,要么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此地,王明礼猜测,很大的可能是纪胖子招惹上了惹不起的仇家,所以方才会隐姓埋名在此打铁多年。

只是还有一点是王明礼想不通的,正常来讲,隐姓埋名之人平日里行事必然都是以低调为主,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好不被人发现。可从在场匠人关于纪胖子的言论中,以及纪胖子主动提出要与张不惑切磋这件事情中,都完全看不出纪胖子有一丁点低调的样子,这正是王明礼目前想不通的。

场内两人此刻不动用气机,单纯比拼武道修为,张不惑枪围笼罩,枪枪凌厉,纪胖子一手铁锤毫不示弱,两人胶着在一起,难解难分之余,皆是无可奈何对方。

纪胖子手中铁锤每一次与长枪对碰,脸上的肥肉都会抖上一抖,没人发现,那抖动的肥肉中藏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纪胖子的这抹笑意,不是阴谋快要得逞的狡诈笑意,而更像是感叹之余亦有欣慰的笑容。

“吾道不孤矣。”纪胖子在心中喃喃自语了一句,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深深看了眼枪出如龙的张不惑,纪胖子主动打破了如胶似漆的战局,手中铁锤力道陡然加重,与长枪重重对碰了两记,借着时间差,脚下一蹬,身形向后撤去,拉开了距离。

张不惑收枪,打得正酣畅,没成想纪胖子倒是在这时候放弃了。

对面,纪胖子还是那副乐呵呵的面容,向张不惑道:“俊彦,再打下去我这身肥肉可不乐意了,不若俊彦你让着我点,今日的切磋就当是平局如何。”

纪胖子这话说得很给面子,张不惑笑着回道:“是前辈在让着我这个后生晚辈才对,这一手锤法当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既然前辈有此意,那晚辈便占个便宜,今日就以平局收场。”

自己长枪对阵短锤,占着优势的情况下竟然都久攻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纪胖子破去枪围后撤,这个平手,张不惑无话可说,这场切磋过后,自己的枪法也确实是从中印证出了不少东西,且纪胖子年岁比自己要大不少,足以令张不惑尊称一声前辈。

纪胖子乐呵呵道:“你这俊彦,说出来的话倒是令人舒坦。”

张不惑说道:“实不相瞒,今日跟前辈切磋,晚辈所得甚多,受益匪浅。”

纪胖子摆了摆手,道:“叫什么前辈,叫一声纪胖子就行了,武人间切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切磋印证,本就是为了提高,能学到就是本事。”

张不惑闻言笑了笑,习武之人大都讲究个不拘小节,既然纪胖子自己都这么说了,张不惑也不好再文绉绉地喊前辈,当即说道:“纪胖子,你这手锤法,可不像是你自己说的那般是闲来无事瞎捣鼓出来的。”

张不惑的武艺,是站在了凡世间顶峰的,如今这纪胖子能与他打个平手,其武艺之高强不言而喻,先前所说的这闲来无事瞎捣鼓的话自然是不攻自破,谁能闲来无事瞎捣鼓出这么一身顶尖武艺?

纪胖子乐呵呵道:“可不是吗,我这孤家寡人的也没人看得上我,平常,别人个没事的时候可以搂着小媳妇睡觉,我纪胖子没啥好搂的,唯有拿起这柄不离身的打铁锤子看能不能琢磨出几招,别的先不说,也好先锻炼锻炼腰腹,毕竟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哪知道会不会有哪家的小姑娘看上纪胖子我呢?”

张不惑笑道:“如此说来,倒是纪胖子你有远见了,锻炼腰腹这一项现在看来效果很是不错,你这条铁腰啊,可是令我羡慕得紧。”

张不惑见纪胖子刻意岔开了话题,便也没有追问。

“不知俊彦姓甚名谁?”纪胖子略有深意地看了张不惑一眼。

“张不惑。”张不惑笑着回道,也正好是想结识一下纪胖子。

“俊彦不愧是俊彦,不但身手好,连名字都好,不惑不惑,无事困惑,人生在世,若是能做到万事不惑,当是何等的快意,俊彦这名字,寓意可谓是极好。”纪胖子默念了几遍张不惑三字,开口夸赞道。

“不过是父辈对我的美好寄寓罢了。”张不惑笑道,说到此,倒是不免想起已经五年多没回过家了,一时间情绪有些波动起来,只是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适宜思乡,于是岔开了话题,对纪胖子道:“现在切磋可是切磋完了,可别忘了我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纪胖子愣了一下,旋即一拍脑袋,道:“哎哟,你说我这记性,俊彦放心,纪胖子我的手艺还是信得过的,保准能锻造出一柄令俊彦满意的兵器。”

纪胖子继续道:“枪的款式,是按照俊彦今天使用的这柄来锻造,还是另有安排?”

“就按照我手中这柄锻造即可。”张不惑道。枪的种类有很多种,最基本的就是分为木杆以及铁杆,张不惑用的便是铁杆。

纪胖子问道:“不知俊彦想用何材料锻造?”

张不惑答道:“圆融精铁即可。”

纪胖子微微愣了下,问道:“俊彦这手好枪法,用圆融精铁这等最普通不过的材料岂不是埋没了,何不用更好的材料锻造?”

张不惑正色道:“强的,是使枪的人,而不是枪的材质,在别人手里,是一杆圆融精铁锻造的最普通不过的枪,但在我手里,这便是一杆枪枪如龙,无人敢撄其锋的好枪。”

张同学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面无表情,尽显宗师风范。

如他话中所说的,其实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不方便说出口的原因就是,张同学浑身上下也就那一块从林同学那“以德服人”弄来的气韵晶,这一块气韵晶还只是刚刚好够使用圆融精铁锻造而已,兜比脸还要干净的张同学哪里敢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不过张不惑这席铮铮傲骨的正气之言倒是令得在场所有人肃然起敬,连王明礼都不例外,听闻了这席霸道至极有我无敌的话语后,尽皆不由自主对张不惑高看了一眼。

修道之人,就该有这种舍我其谁的锐气,否则如何在这残酷修真界立足,与天下人争?

纪胖子伸出大拇指,感叹道:“俊彦雄才!倒是纪胖子我着相了,便依俊彦说的办。”

纪胖子此刻心中,在听完张不惑那段话后,原本已经死寂了多年心似乎又有了些许异样却又熟悉的感觉。

异样是因为太久没有过,已经快要忘记了,突然之间,不免有些陌生。熟悉则是因为,曾经的自己心中,时刻都充斥着这般感觉,阔别已久。

先前,纪胖子用吾道不孤四字来对张不惑做出了评价,现如今,吾道不孤四字后面,又多出了四字,吾道有望。

吾道不孤,吾道有望。

第三十一章

在场观看了此战的所有人,都被张不惑与纪胖子一枪一锤的武道修为给折服。

他们这些个已经清楚知晓自身无缘先天的人,平常闲暇之余研究一两手把式是常有的,只是无人能像场中张不惑与纪胖子这般在武道一途上走得如此之远,同时他们亦是想不到,场中两人身为修道之士,竟然会如此精研凡间武道。

特别是对于纪胖子,试问在场匠人谁能想到,那每日间被他们当做笑料调笑的纪胖子,竟然会有这等身手,也幸好他们仅是调笑而已,若是之前看纪胖子好欺负,真做出些什么欺凌纪胖子的事,恐怕纪胖子乐呵呵地几锤下来,便只能剩下一地脑浆。

一名普通的后天修士,便可随意战胜一名武艺高强的武人,即便是凡间的武道宗师,在较强的后天境手中,也撑不了几个回合。所以在武道这两个字之前通常会被冠以凡间两个字,组成凡间武道四字,就是因为在仙道面前,武道根本难与之比较,也就只适合凡世间之人习之用以强身健体。

张不惑先前之所以能这么轻易胜过林慕妍,是因为张不惑不单是武道宗师,更是后天境大圆满,正是因为如此,张不惑方能轻松胜过仙门出身,位列后天境最大值的林慕妍。

否则若仅是普普通通的武道宗师,以林慕妍的修为,恐怕只需简简单单地剑指一掐,飞剑所过之处,任你是什么武道宗师,非死即残。

这也是为什么修门正统的弟子不去习武的原因,在绝对的修为实力面前,凡间武道实在是不堪一击,像张不惑这般即是后天圆满又是武道宗师的有多少?没多少。而且习武也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习成的,习武要讲究个每日不懈,勤学苦练,丝毫不比修行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少。

场中现在正与张不惑交战的纪胖子不知修为如何,但只要不是差得太过分,凭着这一身宗师级别的武艺,便是足够其独步于整个后天境。至于其为什么会甘心在这里打铁,这正是张不惑与王明礼想知道的。

张不惑现在在对战中无法细想,一旁的王明礼倒是做出了猜测,要么就是如之前所说是隐于此地的高人,要么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隐姓埋名藏于此地,王明礼猜测,很大的可能是纪胖子招惹上了惹不起的仇家,所以方才会隐姓埋名在此打铁多年。

只是还有一点是王明礼想不通的,正常来讲,隐姓埋名之人平日里行事必然都是以低调为主,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好不被人发现。可从在场匠人关于纪胖子的言论中,以及纪胖子主动提出要与张不惑切磋这件事情中,都完全看不出纪胖子有一丁点低调的样子,这正是王明礼目前想不通的。

场内两人此刻不动用气机,单纯比拼武道修为,张不惑枪围笼罩,枪枪凌厉,纪胖子一手铁锤毫不示弱,两人胶着在一起,难解难分之余,皆是无可奈何对方。

纪胖子手中铁锤每一次与长枪对碰,脸上的肥肉都会抖上一抖,没人发现,那抖动的肥肉中藏着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纪胖子的这抹笑意,不是阴谋快要得逞的狡诈笑意,而更像是感叹之余亦有欣慰的笑容。

“吾道不孤矣。”纪胖子在心中喃喃自语了一句,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深深看了眼枪出如龙的张不惑,纪胖子主动打破了如胶似漆的战局,手中铁锤力道陡然加重,与长枪重重对碰了两记,借着时间差,脚下一蹬,身形向后撤去,拉开了距离。

张不惑收枪,打得正酣畅,没成想纪胖子倒是在这时候放弃了。

对面,纪胖子还是那副乐呵呵的面容,向张不惑道:“俊彦,再打下去我这身肥肉可不乐意了,不若俊彦你让着我点,今日的切磋就当是平局如何。”

纪胖子这话说得很给面子,张不惑笑着回道:“是前辈在让着我这个后生晚辈才对,这一手锤法当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既然前辈有此意,那晚辈便占个便宜,今日就以平局收场。”

自己长枪对阵短锤,占着优势的情况下竟然都久攻不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纪胖子破去枪围后撤,这个平手,张不惑无话可说,这场切磋过后,自己的枪法也确实是从中印证出了不少东西,且纪胖子年岁比自己要大不少,足以令张不惑尊称一声前辈。

纪胖子乐呵呵道:“你这俊彦,说出来的话倒是令人舒坦。”

张不惑说道:“实不相瞒,今日跟前辈切磋,晚辈所得甚多,受益匪浅。”

纪胖子摆了摆手,道:“叫什么前辈,叫一声纪胖子就行了,武人间切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切磋印证,本就是为了提高,能学到就是本事。”

张不惑闻言笑了笑,习武之人大都讲究个不拘小节,既然纪胖子自己都这么说了,张不惑也不好再文绉绉地喊前辈,当即说道:“纪胖子,你这手锤法,可不像是你自己说的那般是闲来无事瞎捣鼓出来的。”

张不惑的武艺,是站在了凡世间顶峰的,如今这纪胖子能与他打个平手,其武艺之高强不言而喻,先前所说的这闲来无事瞎捣鼓的话自然是不攻自破,谁能闲来无事瞎捣鼓出这么一身顶尖武艺?

纪胖子乐呵呵道:“可不是吗,我这孤家寡人的也没人看得上我,平常,别人个没事的时候可以搂着小媳妇睡觉,我纪胖子没啥好搂的,唯有拿起这柄不离身的打铁锤子看能不能琢磨出几招,别的先不说,也好先锻炼锻炼腰腹,毕竟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哪知道会不会有哪家的小姑娘看上纪胖子我呢?”

张不惑笑道:“如此说来,倒是纪胖子你有远见了,锻炼腰腹这一项现在看来效果很是不错,你这条铁腰啊,可是令我羡慕得紧。”

张不惑见纪胖子刻意岔开了话题,便也没有追问。

“不知俊彦姓甚名谁?”纪胖子略有深意地看了张不惑一眼。

“张不惑。”张不惑笑着回道,也正好是想结识一下纪胖子。

“俊彦不愧是俊彦,不但身手好,连名字都好,不惑不惑,无事困惑,人生在世,若是能做到万事不惑,当是何等的快意,俊彦这名字,寓意可谓是极好。”纪胖子默念了几遍张不惑三字,开口夸赞道。

“不过是父辈对我的美好寄寓罢了。”张不惑笑道,说到此,倒是不免想起已经五年多没回过家了,一时间情绪有些波动起来,只是现在所处的环境并不适宜思乡,于是岔开了话题,对纪胖子道:“现在切磋可是切磋完了,可别忘了我来找你是做什么的。”

纪胖子愣了一下,旋即一拍脑袋,道:“哎哟,你说我这记性,俊彦放心,纪胖子我的手艺还是信得过的,保准能锻造出一柄令俊彦满意的兵器。”

纪胖子继续道:“枪的款式,是按照俊彦今天使用的这柄来锻造,还是另有安排?”

“就按照我手中这柄锻造即可。”张不惑道。枪的种类有很多种,最基本的就是分为木杆以及铁杆,张不惑用的便是铁杆。

纪胖子问道:“不知俊彦想用何材料锻造?”

张不惑答道:“圆融精铁即可。”

纪胖子微微愣了下,问道:“俊彦这手好枪法,用圆融精铁这等最普通不过的材料岂不是埋没了,何不用更好的材料锻造?”

张不惑正色道:“强的,是使枪的人,而不是枪的材质,在别人手里,是一杆圆融精铁锻造的最普通不过的枪,但在我手里,这便是一杆枪枪如龙,无人敢撄其锋的好枪。”

张同学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面无表情,尽显宗师风范。

如他话中所说的,其实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不方便说出口的原因就是,张同学浑身上下也就那一块从林同学那“以德服人”弄来的气韵晶,这一块气韵晶还只是刚刚好够使用圆融精铁锻造而已,兜比脸还要干净的张同学哪里敢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不过张不惑这席铮铮傲骨的正气之言倒是令得在场所有人肃然起敬,连王明礼都不例外,听闻了这席霸道至极有我无敌的话语后,尽皆不由自主对张不惑高看了一眼。

修道之人,就该有这种舍我其谁的锐气,否则如何在这残酷修真界立足,与天下人争?

纪胖子伸出大拇指,感叹道:“俊彦雄才!倒是纪胖子我着相了,便依俊彦说的办。”

纪胖子此刻心中,在听完张不惑那段话后,原本已经死寂了多年心似乎又有了些许异样却又熟悉的感觉。

异样是因为失去太久了,已经快要忘记了,突然之间,不免有些陌生。熟悉则是因为,曾经的自己心中,时刻都充斥着这般感觉,阔别已久。

先前,纪胖子用吾道不孤四字来对张不惑做出了评价,现如今,吾道不孤四字后面,又多出了四字,吾道有望。

吾道不孤,吾道有望。

第三十二章

“俊彦后日来拿枪即可,圆融精铁普通,锻造起来比较简单。”

纪胖子表面上看不出异样,依旧是那乐呵呵的面容。

张不惑拱了拱手,道:“如此便多谢了,不知是如何收费呢?”

纪胖子摆手笑道,“有句话说得好,宝剑赠英雄,俊彦这一手好枪法,能看得上眼我纪胖子锻造的枪便是我纪胖子的荣幸,又怎么还好意思收俊彦气韵晶呢?”

“这不好吧?”

纪胖子这话倒是给张不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来之前为了这块气韵晶,他可是还差点被小美女辱了清白的。

“没什么不好的,我纪胖子是个爽快人,今日与俊彦一见如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就这一手打铁的技艺还算看得过去,这柄枪就当是纪胖子我送你的,如果俊彦不嫌弃,就切莫推脱了。”

纪胖子执意不肯收钱,连一见如故都说出来了,张不惑也不好再推脱什么,毕竟只是一块气韵晶的事,也正好应了那句礼轻情意重。

张不惑再次拱了拱手,“行,若是再推脱未免小家子气了,那不惑就却之不恭了。”

纪胖子笑道:“俊彦记得后日来拿枪。”

此时天色已晚,张不惑与纪胖子再寒暄了几句,便与王明礼离开了匠人区,在城中寻了一地方落脚,调整一下这几日的舟车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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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纪胖子指定不简单。”

城中,一供修士落脚住宿的舒适客栈内,王明礼径直往床上一躺,接着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张不惑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点头道:“他这一手锤法使得很好,战斗方式也是极为怪异,我之前闻所未闻。”

王明礼瘫倒在床上不愿起来,继续道:“如果将人的经历编纂成一本书,那么纪胖子那本书一定会很有意思。”

张不惑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过了一会,道:“若是人的经历能编纂成一本书,谁又不想自己这本书精彩一些呢?怎样都好吧,过好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人都有一颗探知秘密的好奇心,可好奇心毕竟只是好奇心,平日间过好自己的生活才是重中之重。

王明礼从床上一骨碌爬起,“话说,人纪胖子把枪送你,你抢那小美女的那块气韵晶现在不是白抢了?”

张不惑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抢,这不人小美女看我出门在外的气韵晶没带够,有困难,帮助我一下嘛。”

王明礼道:“你说,我两还能再遇到那小美女不?”

张不惑道:“要是她也来了边城,再次遇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王明礼饶有兴致道:“那要是再次遇到了,这回你打算用什么借口抢劫人家?”

张不惑翻了个更大的白眼,“就说我上一次抢太少了,你王明礼不乐意,硬是要我再抢一次,这回不像上次了,这回要往多了抢。”

王明礼作细想状,“这个理由会不会太牵强了点?”

张不惑想了想,不太确定道:“要不,直接上手就抢?”

这回轮到王明礼翻白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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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时间过去。

天亮,经过一夜的调整,张不惑与王明礼体内气机都恢复到了充盈状态,特别是劳顿了好几日的王明礼,好好休整了一晚后,终于是恢复了精神头。

心情大好之下,王老板决定今日要去交易区好好消费一下。

修士交易区在边城正中心位置占据好大一块面积,里面什么建筑都没有,就是一大块平整的空地,手中有好物件的修士想要交易了,随意扯块布,到交易区一坐一摆,就在那等着有相中的人报价即可。

看王老板今日走路的款型,显然不是准备去出售,而是照顾生意去了。

交易区永远是城内最热闹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遍地是摆好了的灵药灵果等各式各样物件,一路走过,低头可见,足以令人眼花缭乱。整个区域虽略显杂乱无章,但却偏偏有种令人向往的魔力,就像这弱肉强食,乱七八糟的修真界,总是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前仆后继。

张同学与王老板都是第一次来这修士交易之地,前往的路上,两人都不免有些心驰神往。张同学就不必说了,修道至今,见过最多的修士就是在昨日入城后。王老板则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在守和山上,关于修真界的事情都是从师兄师姐的口中得知的,这次也就是第一次下山,亲身来体验一下师兄师姐口中的修真界。

临下山前,王老板可是很有先见之明,费了大劲从师兄方正信那要到了不少气韵晶傍身,否则今儿也走不出这么个架势步伐。

至于张同学则比较凄惨一点,兜比脸都要干净的他,全身上下揣着的就只有那小小一块气韵晶,只不过可能是受到了身旁王老板那富裕气息的影响,一路上的小步伐也是多少有点六亲不认。

两人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入了交易区,一路走去,王老板很到位地彰显了土豪气息,看到有什么喜欢的,问一下价格,只要卖家开的价不是太离谱,干脆就不还价了,就一个字,掏,掏啥?掏钱,掏钱该干嘛?买。

王老板也不含糊,自己一边买,一边对张同学说:“看上什么喜欢的就带走,今儿我买单。”

张同学也不跟王老板含糊,一路上走去见到有适用的灵药灵果之类的,就正如王老板说的,喜欢就带走,正好今儿有王老板结账,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要是寻常人逛交易区,到摊前看到不认识的灵药,问摊主,人摊主可能连眼都不会睁一下,爱买不买。因为通常要买的都是直接就下手了的,这种还要问是什么灵药的人,通常你给他解释完后没有然后了,久而久之那些个常摆摊的摊主也就懒得去理会。

可今儿王老板的待遇明显不一样,王老板才在这边出手,附近的摊主看到王老板的阔绰手笔后,原本爱理不理的态度转眼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王老板前脚刚动,后脚这些附近的摊主就都一脸热情笑意地主动向王老板介绍起自己摊位内的各式各样物品,其详细程度,热情程度,真得用盛情难却来形容啊。

人家个这么热情,王老板也是一点不含糊,一一给予回应,走过去一瞧,见着差不多的,象征性地问一下价走个程序,紧接着,买。

以至于连周边许多同样过来买东西的修士目光都被这边吸引了过来,自己一路走,那些个摊主正眼都不瞧一下,人家一路走,就是一路盛情似火,这期间差距,不得不令人在心中暗自感叹一声有钱真好。

期间也有许多道藏在人群中的隐晦目光一直在关注着王老板与张同学,不着痕迹地跟在了两人身后,认真且仔细地将两人的样貌以及体型都记在心中。

这些个情况,正在专注消费的王老板并没有察觉,只有张同学在不动声色地时刻注意着周边环境。

财不可露眼这个道理张不惑行走于江湖时便已经理解得不能再透彻了,今日之所以没有去提醒王明礼这般行为会被人盯上,主要是出于对自身实力等各方面的信心。

若有后天境的修士盯上了他两,欲行不轨,张不惑新锻的枪明天就出炉了,正好可以给这杆没饮过血的新枪开一下荤。至于往上的先天境修士,人先天境修士什么身份,需要什么直接吩咐人去弄来就行了,没特殊情况根本不会亲身来这些零散地方,再者以先天修士的修为地位也根本看不上这几块气韵晶,难不成还认为这几块气韵晶值得人家放下身段来抢?显然这种情况根本毋需担心。

第一次来,两人兴致勃勃之下倒是不觉得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间便逛了快一上午,此时已经是要接近响午了。

王老板检查了一下自己今天所买到,不,应该要用采购来形容才恰当,王老板检查了一下自己今天所采购到的物件,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显然买买买不单只能令女人畅快,对于男人也是如此。

“逛这么久了也差不多了,先回客栈可好?”王明礼提议道。

交易区在边城的正中心位置,通向四面八方,两人来时也没刻意走一个方向,皆是想走哪就走哪,现在虽说决定要回去了,可也不急,一边走一边辨别着方向,眼神还时不时地往沿途摊位上扫向一眼。

第三十三章

心底滋生的不安之情毫无征兆,但来得快,去得也快,从出现到消失,仅在一个呼吸间。

这不安之情源自何处,孟风华不清楚,来交易区之前他是使用法门改变了面目的,他能从众多修士围杀中从北地一路逃至东修之地,这个可以改变面目的法门功不可没。

孟风华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身四面八方,看是不是自己又被盯上了,可也正如那抹快速便消散无踪的不安之情,周身一切都很正常,孟风华亦再无感到异样。

运气好的是,在那两个土豪一番大手笔过后,原本因孟风华开价太低,对其爱答不理的摊主心情大好之下,便也由了孟风华的报价,将那疗伤效用的灵药低价卖给了他。

孟风华掏出气韵晶买下灵药,心中谨慎之下,也不再逗留,匆匆就回了自己落脚的客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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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风华无父无母,自幼被一名老者抚养长大。

老者告诉他,他孟风华,是天恩鸿运之人,没人能做天恩之人的父母,所以他的生父生母在生下他后便暴毙而亡。

当时孟风华年纪尚幼,还不是很能懂这是什么意思,待孟风华长大一点能理解后,问老者,是他身为人子,却克死了自己的生父生母吗?老者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说了一句说命该如此,这怪不得你。

孟风华又问,说你自小抚养我,就不怕我把你也给克死了?老者哈哈大笑,反问说我这一将死之人,又何惧之有?

老者告诉他,天恩鸿运之人,注定此生会受这方天地眷顾,他孟风华注定了是日后大成之人,这便是他的命,命该如此。

孟风华平淡地听完,心中没什么感觉,记得最牢的,就是那句天恩鸿运之人,命该如此。

老者问孟风华,道:“我还有一身绝学,你想学不想学?”

孟风华平静看着老者,答道:“想学。”

老者笑了笑,道:“学了,日后就要帮我做一件事。”

孟风华看了老者许久,方才开口道:“你说我是天恩鸿运之人,你能杀我否?”

老者点头,却又摇头,道:“可杀,也不可杀。”

孟风华道:“如此,你会杀我否?”

老者微笑不语。

孟风华看着老者,平静问道:“若我拒绝,你会杀我否?”

老者摇摇头道:“你根本不用这般多余地问我会杀你否这个问题,因为你不会拒绝,你也拒绝不了我这一身绝学。”

孟风华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老者笑了笑,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不然,若不能肯定,你以为我会养你多年?”

孟风华打了个冷颤,老者此刻面上的笑容令他不寒而瑟。

“你毋需有多余担忧,我倾心教授你修行之法,待你他日大成之后,替我办成一件事,就这么简单,多好的一个双赢局面。”

老者继续道:“而且,我命不久矣,待我死后,你更加无后顾之忧。你乃天恩鸿运之人,注定了是能走到那一步的,而继承了我这一身绝学,就是能令你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轻松,走得更远,而你,所需要付出的,仅是在日后替我这个将死之人办成一件临终前还念念不忘的事情而已。”

孟风华听完,沉默不语。

此后的时光里,孟风华便是跟随老者修行,而老者也如他自己所说,毫无保留地,尽心尽力将自身所学尽皆传授给孟风华。

直到孟风华十九岁那年,某一日,老者将其叫到身前。

“我大限已至。”

老者说出这话时,并无伤感之情,示意孟风华附耳过来,随后在其耳边耳语一阵,终于是在临终之前,将那件所需孟风华去做的事情告诉了他。

孟风华听完,沉默了一会,道:“我会尽力去做到。”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缓缓抬头看向天际,瞳孔逐渐溃散。

“我要走了。”

老者无悲无喜,身形渐渐从凝实变得模糊,成颗粒状,微风一吹,点点颗粒从老者身上飘出,飘荡于天地间,飘啊飘,直至慢慢变淡,消散。

孟风华看在眼里,不知怎的,有些伤感,却说不出话。

他和老者只见,说是一笔交易,也并无错,但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人就那么消散在自己眼前,这种感觉不好受。更何况,交易是一码事,但老者自幼抚养自己成人,教授自己修行,这等恩情,是如何都无可否决的。

突然之间,老者那望向天际,正在溃散的瞳孔突然一凝,就连呈颗粒状飘散的身躯亦是硬生生止住,似是在临死之前看到了无可思议之事。

老者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孟风华,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当……心……”

老者双目暴睁,额头青筋毕露,面容扭曲,挣扎想着继续说下去,却再也张不了口,被暂时止住溃散的身躯在其说出当心两个字后,瞬间如江河决堤一般,溃散之势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里,整个人便化为了一大团人形的模糊颗粒,轻飘飘地漂浮在半空中,风一吹,没飘多远,便彻底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这一切孟风华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有些颤抖地向前探出,任由点点颗粒从掌中滑过。

紧接着,东方传来阵阵闷雷,然而此刻心中空落落,尚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自拔的孟风华并没有去理会。

孟风华也不知道,东方这阵阵闷雷,是天罚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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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传授孟风华的绝学中,有两式法门是后天境可用的。

一是易容之术,施法后,可改变施法者面目,若无对应的堪破手段,根本瞧不出端倪,就更别说窥探施法者的真实面目了。

这手易容之术,多次助孟风华逃出包围圈,以至于到现在为止,那些追杀了孟风华这么久的北地修士甚至连他的真实容貌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只能是凭借运转气机时,气机内所含的独属气息来辨认其身份。

每人的气机中都有独属于自身的气息,孟风华可以掩盖容貌,却掩盖不了气机中所含的气息。

在刚开始,无人知道孟风华有这手易容之术时,每次陷入包围,孟风华只需换一张面孔,便能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围圈。直到后面用的次数多了引人生疑,追杀之人方才察觉到孟风华有这一高明易容法门,于是追杀之人便改为利用气机判断,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便让其释放出气机,以此来判断是否是孟风华。

二是御剑之法,寻常后天境御剑对战之时较为笨拙,一招一式少有精妙可言,孟风华有此御剑之法,御剑战斗之时得心应手,丝毫不亚于手持之灵巧,这手御剑之术,是其战力独步后天境的保障。

若无强横战力,又怎能从北地修士的重重围杀中杀出重围,易容之术只是辅助,说到底还是要依靠自身强横战力方能杀出重围。

今日孟风华前往交易区,便是用了易容之术掩盖面目,王明礼本是看不出孟风华掩盖了容貌的,但其却是用望气之术瞧出了孟风华体内的种种伤势,结合孟风华脸上的红润以及饱满精气神,两相矛盾之下,再联想代入种种线索,方才做出的推断。

而孟风华身为天恩鸿运之人,受天地眷顾,在危险来临之前,通常他都能先行有所察觉,即便是身处危险之中,很多时候也都会有峰回路转,化险为夷的情况发生。

之所以这般重视心中滋生的这点不安,是因为孟风华对这种毫无征兆的不安很是敏感,在他的人生中,每次如这般心头毫无征兆地滋生不安,便意味着危险来临,从未出错。

虽然这次的不安是一闪即逝,并不同于以前那般长时间萦绕心头,但多年来养成的小心谨慎,仍是使得孟风华的心绷了起来。

一回到客栈,孟风华便马上盘膝运转气机,仔细检查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看是否被人动了手脚。

孟风华重复检查了三遍,没有发现一丝异样,他对自己的法门很有信心,很肯定绝对没人能看穿他的易容之术。

王明礼也确实是没看穿,是根据其他种种情况结合起来做出的推断。

任孟风华想破脑袋,估计也想不到王明礼是拐了这么多个弯推断出来的,一番检查无果,认真思量之下,猜测是方才有一路追杀之人从身旁经过,方才引起心中警觉,滋生不安之情,待那人一经而过,不安之情便随之消散。

想到此,孟风华不由有些心烦,就因为一枚凤浴果竟然招惹出了这么多事端,但自己也是后天大圆满,这枚凤浴果对自己成就先天有大用,总不能放弃。

想到此,孟风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情绪,这位天恩鸿运之人无奈摇了摇头,拿出今天所购的灵药服食入肚,运转气机炼化药力,调理体内伤势。

第三十四章

边城,某客栈,张不惑与王明礼房内。

“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张不惑皱着眉,心中在思量着各类细节,向王明礼问道。

“先前移动了一会,然后到现在一直没动,想必是在城内某处落了脚疗伤。”

在张不惑身旁盘膝感应的王明礼答道,他一直在关注着孟风华的动静。

张不惑走到窗旁打开窗,看着窗外简朴石板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说道。

“近段时间应该会有越来越多一路追杀而来的北地修士入城,不知道他还能躲多久。”

“不单是一路追杀来的北地修士,东修之地的本土修士也必然会插上一脚,等这位北地幸运儿越来越多的信息公示开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躲不住了。”

王明礼说道:“现在只希望他能趁着这个时间差尽量将体内伤势恢复得多一些,否则时间一到,届时必然会有人煽风点火,所谓法不责众,只要城中乱一起,在凤浴果的刺激下,谁还在乎规矩不规矩的。”

王明礼顿了顿,继续道:“届时北东两地修士必然会全城搜刮他,只要他能从北东两地修士的重重围杀中逃出,届时大战过后,必然是拖着油尽灯枯之躯,我们只要盯住他人,来一手黄雀在后,事情便可简单许多。”

张不惑看向窗外的眼神有点恍惚,道:“你不是说他现在体内的伤势已经是新旧叠加很严重了吗,这次还能逃掉吗?”

张不惑有点担心孟风华会被众人成功围杀,届时凤浴果一转手,混乱之中,就算他战力再强,也很难将凤浴果抢夺到手。

“给点信心,我可不相信他会这么容易栽了。”

王明礼站起身来,道:“别的手段不清楚,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北地来人有掩盖容貌之法,且这术法还极为高明,今日若不是我凑巧望气瞧出了不对劲,换个人就算站到他面前盯着看,恐怕也发现不了端倪。”

张不惑皱着眉头,道:“能保住凤浴果这么久,必然是有过人之处,这掩盖容貌之法应该只是其一,怕就怕他负伤之下,双拳难敌四手。我们现在已经锁定了他人,只要凤浴果在他身上,就一切都好办,若是他不敌,放弃凤浴果保命,届时情况就复杂了,这般多人一哄而去,凤浴果最终到谁手上完全就只能是碰运气了。”

只要孟风华的凤浴果不丢,张不惑就只需盯住他一人就行,反正王明礼可随时感应到他的位置,那么等孟风华再次杀出包围圈逃遁之时,两人再前去截杀即可。

一来孟风华本来就有伤在身,届时再拼死杀出必然是伤上加伤,二来等其逃出包围后再去截杀,悄无声息间将凤浴果夺到手,也能免去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计划现在是计划得很完善了,只有到时候究竟是如此,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王明礼说道:“要对他有信心,两把刷子肯定是有的,哪有那么容易栽跟头。再者凤浴果可遇不可求,对散修而言简直就是仙道的敲门砖,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弃掉凤浴果保命,到时候乱一起,我们只需在暗处紧紧盯着他人即可。”

张不惑的眉头紧紧锁起,看向窗外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道:“希望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若届时有变,也就只能见机行事了,但谁要想和我对着干,希望他能先掂量掂量自己一共有多少条命。”

无论如何,这枚凤浴果张不惑都是要争上一争的了。王明礼有信心成就先天不需要凤浴果,有信心归有信心,就是没有信心,其作为掌门弟子,师尊啊师兄师姐也定然会为其准备妥当。

张不惑没这么好的命,他想要什么,唯有凭着手中这杆枪,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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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上午所购入的各式灵草灵药很多,王明礼在道一山上从小不缺,倒是不新鲜,今早主要是第一次去交易区,享受的是其中氛围,于是便多花了点气韵晶。

倒是张不惑此前从未服食过灵草灵药等物,在关于凤浴果的事情计划好后,便挑了棵固本培元的灵草进行服食炼化。

灵草拿在手中,有淡淡清香升腾,入嘴嚼烂,草汁微涩中带着甘甜,待吞咽入腹,立即化作一股暖流,此时再运转气机,将暖流炼化入四肢百骸,直到灵草的药力全部化开,如此便是完成。

张不惑底子好,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继续服用了好几棵灵草,一一炼化药力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四体通泰,好不舒坦。

第二日。

张不惑与王明礼前往城中匠人区,去找纪胖子拿枪。出门前王明礼感应了一下孟风华的位置,发现其仍是没有移动,应该就是躲在房中疗伤了。

原本前往匠人区的路线是要经过孟风华所在位置的,但张王两人为了避免有可能的打草惊蛇,选择了绕路前往。

匠人区中,还是如前日所来一般景象,叮当打铁声不绝于耳,倒是沿路的匠人看到了张不惑,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前日那一战给他们留下的震撼可不轻,那之后再没人敢调笑纪胖子,今天看到张不惑,也知道他是来找纪胖子拿枪的,毕竟那日张不惑所言的那番强的是人不是枪的言论,是深深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纪胖子此时与第一次见面一样,正躺在躺椅上,只不过这次手上没有在摇扇子,而是拿着一杆乌黑的长枪在左看右看。

“纪胖子。”

张不惑喊了一声,想必纪胖子手中的那杆枪就是给他锻造的。

“俊彦来了哈。”

纪胖子乐呵呵地从躺椅上起来,扬了扬手中乌黑的长枪道:“来,看看纪胖子我的手艺如何。”

张不惑接过枪,手掌轻轻从枪身抚过,长枪通体乌黑,枪杆上有条条细小纹路,不细根本看不出来,长枪规格与自己原有的那杆一样,质量与原来相比稍微要沉一些。

“枪杆上的细小纹路,可以防止手滑,一般习惯凌空御兵器战斗的人用不上,但俊彦有手好枪术在身,必然少不了持枪战斗,届时这防滑的细小纹路可是能发挥不小作用。”

纪胖子在旁乐呵解释道。

“有心了。”张不惑拿在手中用力握了握,舞了个枪花,很是满意。

纪胖子笑道:“这杆新枪虽然材质不佳,只是很普通的圆融精铁,但只要俊彦平日间多点蕴养,也是很快就可以御枪飞行的,且能在俊彦手中,它的运气真是极好了,是得遇了明主。”

张不惑笑道:“纪胖子你每次见到我都是一顿夸,再这样我可要脸红了。”

“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而且俊彦又不是小姑娘,像俊彦这等英豪,被旁人羡慕夸赞那不是很正常的嘛,怕是早就习惯了,又怎么可能会脸红呢?俊彦就少打趣纪胖子我了。”

说完,张不惑正想回话,纪胖子突然嗅了嗅鼻子,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给张不惑抛了个你懂的眼神,道:“看来俊彦接下来的时日里是要有大项目要进行。”

“哦?”张不惑心中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凤浴果的事情,心中一紧,面上没什么变化,挑了挑眉道:“有什么大项目要进行?”

王明礼亦是在纪胖子话音一落就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凤浴果的事情,看向纪胖子的目光微微一凝,有些拿不准。

“纪胖子我除了一手打铁的技艺看得过眼,还有这鼻子,也是挺灵光的。”

纪胖子乐呵呵地说道,随即压低了声音,用仅有他们三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我可是在两位身上嗅到了凤浴果的味道,最近关于凤浴果的事情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不知两位要做的可是这个大项目?”

张王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对视了一眼,心中震撼无比。

嗅到了凤浴果的味道?昨日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王明礼一人在施法时稍微碰触了一下孟风华,张不惑更加只是站在旁边,连接触都没有,又是怎么沾染上的凤浴果的气味?且还是隔了一天,这才刚见面就被纪胖子耸了耸鼻子说嗅了出来,这般情况,两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此刻两人心中除了震惊,便只有震惊。

同时心中亦忍不住猜测,这纪胖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到底是何等修为,方才能有这般惊人操作。

原本两人在前日那场切磋结束后,已经是各种猜测过纪胖子的不简单了,现在看来,得在猜测的基础上再加上一条,深不可测。

发现了北地幸运儿这事,两人做得极为隐蔽,很肯定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如今纪胖子却是一见面就发现了,其中所蕴含的信息,一百句鼻子灵光都解释不了。

第三十五章

“不用紧张。”

纪胖子拍了拍硕大的肚腩,乐呵呵道:“年轻人,有想法很正常,有想法就去做嘛。”

纪胖子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倒是令人不知如何是好,争夺凤浴果一事,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就像是看对眼了邻家的小丫头,去跟她说一声我喜欢你那么简单。

张不惑与王明礼对视一眼,皆不知该如何开口,今日的情况实在是出乎意料,张不惑很想问一下纪胖子是不是属狗的,亦或是野狗得道成精,不然怎么能生得这么个灵光的鼻子,不过看纪胖子现在这打趣的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耸了耸鼻子这么说的。

现在问题是,张不惑不知道纪胖子突然点出这件事到底是为何,纪胖子能这么说,必然便是已经知晓了他们与持有凤浴果的孟风华接触过了,现在他这么一说,张不惑自然而然便有了许多不好的联想,担心之余更多的是忧虑,面前纪胖子的实力深不可测,若是他真要搞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恐怕张不惑再想夺得凤浴果,也唯有力不从心。

只是以张不惑看来,纪胖子不像是这样的人,虽然才只是第二次见面了解不深,但以纪胖子在这甘心在这匠人区打了十几年铁的经历来看,怎么说也该是个清心寡欲之人,且其自身也绝无可能是如他所说的后天修为,仅一枚凤浴果,照这般推断,不应该能引起纪胖子的兴趣。

那么他今天这般所说又是为何?

“有好东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溜走,总是要争取一下的嘛,纪胖子你说对不?”

张不惑作轻松状哈哈笑了起来,想看看纪胖子是什么态度。

“对嘛,年轻人嘛,就该有年轻人的冲劲,”纪胖子持支持态度,道:“不过听说为了争这一颗凤浴果,可是死了不少人,俊彦要加入其中,可要小心呀。”

这事张不惑当然知晓,传闻中孟风华战力极强,一路之下可是杀了不少围杀之人,是真真正正的杀出重围。只可惜凤浴果对于成就先天用处太大,以至于那些个有望成就先天,却又觉得自身不能安然度过破后而立的后天大圆满修士们就是豁出了命,也要去抢夺这么一线希望。

张不惑打了个哈哈:“这不有纪胖子你锻造的枪嘛,谁要是敢跟我抢,我就用这枪捅他,好叫他们知晓知晓纪胖子你的锻造手艺。”

纪胖子笑道:“要得要得,毕竟是我纪胖子出品,又是在俊彦手中,可不能堕了威名。”

纪胖子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又有点绕回到了自吹自擂的话题,这一来二去的,倒是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抓不准他点出这事到底是为何。

张不惑拿不准之下,干脆就顺着纪胖子的话接了下去,道:“那肯定是一枪一个准的,到时候我就尽管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往枪头上撞,谁要是被捅了一枪还大难不死,问我这么锋利的兵器是在哪锻造的话,我指定会将纪胖子你的金字招牌亮出来,好教他来生要锻造兵器的时候,懂得来找手艺极好的纪胖子你。”

纪胖子乐呵点头,“这就好,这就好,一来可以让纪胖子我这手唯一看得过眼的锻造手艺杨杨名,而来也好教那些个没有找我纪胖子锻造兵器的人知晓会有哪般下场。”

“是极是极。”张不惑应道,两人扯着扯着又不知道扯到哪去了。

倒是纪胖子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这俊彦倒是定力极好,我都这般明示了还能如此沉得住气,莫不是纪胖子我明示得还不够?没理由啊,罢了,这俊彦估计是练枪练得脑袋不太好使了,就由我纪胖子多嘴几句罢了。”

纪胖子心中这般想着,旋即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明知故问道:“俊彦可知晓,这持有凤浴果之人,可是从北地一路逃至此地?”

张不惑愣了愣,这是满大街都知晓的传闻,不过看纪胖子这个笑容似乎又有点不太正常,脑海中琢磨了一番,没能想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随即点头道:“传言是这般所言,那持有凤浴果之人悍勇,一路且战且退,直至近日,进入了东修之地。”

纪胖子继续问道:“那俊彦就没想过,由北至东,这么长的距离,加上这般多人追杀围杀,那人又是如何能一路逃脱的?”

张不惑闻言,眉头微皱,此刻倒是有点听出了纪胖子有提点自己的意思,思量了一番,回答道:“想必,是此人有过人之处,实力远远凌驾于寻常同境界之人上,加之各种手段相辅,方能一路逃脱。”

纪胖子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张不惑,再问道:“俊彦你在同境界中对战,可有人是你对手?”

张不惑看着纪胖子的双眼,顿了顿,道:“寻常同境界,我有把握一回合内决出生死。”

纪胖子继续道:“如此说来,俊彦也有过人之处,这寻常同境界非俊彦一合之将,还是很大的过人之处,打个比方,要是换成俊彦持有凤浴果,可有信心在各路同境界之人围杀下,完成由北到东此举?”

闻言,张不惑原本微皱的眉头顷刻间加深,在脑中将各类情况大致设想了一番,随即有些沉重地摇摇头,道:“做不到。我一枪在手,能杀掉许多挡路之人,但经不住延绵不绝的消耗以及这般长途奔波,期间因素太多,太多足够毙命。”

若换成是张不惑持有凤浴果,在开始的全盛状态之下,毫无疑问可以做到谁挡杀谁,但却是经不住人多消耗,再强的战力,人也总有力竭之时,各种消耗加上围杀之人延绵不绝的骚扰,自身又难有时间补充恢复的情况下,张不惑设想了很多种可能,如何都逃脱不掉。

若是一开始不硬拼,且战且退之下,以张不惑的强绝战力,确实能持着凤浴果杀出一大段距离,但绝对做不到横跨北地至东方这么长的距离。若是实在看不到希望,张不惑估计,自己在还有几分余力之时,会先将凤浴果抛入人群之中,待恢复后,再进行二次争夺。

而孟风华竟然能一路护着凤浴果不曾丢过,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一刻,张王两人细思极恐。

纪胖子在这时候开口了,问张不惑道:“俊彦,现在觉得此事可难?”

张不惑沉重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难上加难。”

“如此,俊彦不觉得,此事仅用俊彦所说的过人之处四字,很难解释得通?”

纪胖子还是那副乐呵呵的面容,只是现在说出来的话却令得张王两人芒刺在背。

孟风华的事情经过,张不惑与王明礼两人都知晓,但先前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凤浴果上,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都已经计划好了届时事发后该如何去争夺,现在突然被纪胖子这么一提,细想之下,却是实实在在蹊跷甚多。

张不惑沉默了许久,抿了抿嘴,斩钉截铁道:“这枚凤浴果事关成就先天,机会在眼前,我做不到袖手旁观,张某无论如何都要去争上一争。”

说完,张不惑抱拳向纪胖子行了一礼,恭敬道:“事关重大,不惑能听懂前辈话中提点之意,还望前辈教不惑此事该如何去做,不惑必定铭记此情。”

事到如今,张不惑已是明白纪胖子点出这事是为了提点自己,只是这一番话下来,张不惑听出更多的是劝阻之意,然而正如那些个悍不畏死的追杀之人一样,在成就先天面前,没有谁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即便争夺之人这般多,而凤浴果只有一枚,可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总是会有一个人能成功的,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有句话说得好:条条大路通罗马,也有另一句话说: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那么做不了出生就在罗马的人,若是想抵达罗马,该如何?要么放弃,要么去拼。

进则一线希望,退则终身无望,教人如何去选择?

纪胖子摆了摆手,道:“说了别叫什么前辈,叫纪胖子就行了,再叫什么前辈,纪胖子我可要生气了。”

不知怎的,纪胖子似乎很是不喜欢前辈这个称呼,已经是第二次向张不惑强调了。

张不惑只得改变称呼,拱手道:“请纪胖子教我,此事该如何。”

纪胖子摸了摸肚皮,意味深长道:“我先前不是说了嘛,年轻人,有想法很正常,有想法就去做嘛,要是畏手畏脚的,还叫什么年轻人,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首先你得有胆气去做,去做了,即便不能成,最起码的也是一段难能可贵的经历嘛。”

张不惑听出了纪胖子话中不看好此事的意思,默了默,没有说话。

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张不惑终是没有再开口,向纪胖子拱手拜谢后,离开了匠人区。

纪胖子在张不惑离去后,摸了摸肚皮,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凤浴果是好东西,可惜了,是在天恩鸿运之人手上,又怎能争得赢?”

第三十六章

出了匠人区一路往回走,张不惑兴致不高,一路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明礼从身旁伸出手搭着张不惑肩膀,说道:“行事之前,考虑清楚是必要的,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这个考虑,为的是对自己行这件事有益,所以才去考虑,而不是考虑考虑着就动摇了自己的信心,如此就得不偿失了,庸人才会自扰。”

张不惑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口道:“那我可不能自扰,不然就成庸人了。”

王明礼说道:“那就如你刚才所说就好,哪个不长眼的敢挡你,就一枪捅过去。”

张不惑闻言笑了笑,但很快便收敛起笑意,道:“纪胖子点出的问题很现实,北地至东这一路距离,换成是你我,都做不到,不可能做到的那种。”

王明礼闻言,反而笑道:“就是因为那北地幸运儿做到了,所以我们才要庆幸,要不然凤浴果早就丢在了北地的话,你现在还哪有机会。”

张不惑顿了顿,鼻间深深吸气随后重重呼出,道:“倒是这般道理,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要强百倍。”

确实是需要庆幸孟风华有几把刷子能一路杀到东修之地,否则要是换一个实力水平各方面差点的,凤浴果早就丢在北地了,还哪里轮得到他张不惑如今去趟这趟浑水。

“如果纪胖子的话没有问题,那么我们现在至少可以确认一件事了,”王明礼拍了拍张不惑肩道:“现在盯上的这个人,就是这名北地幸运儿。”

本来王明礼昨日只是通过望气等各方面情况推断其身份,现在再结合纪胖子这番话,基本可以肯定,在交易区见到的高大青年就是那名北地幸运儿。

张不惑仍是皱了皱眉,不解道:“我还是很难理解,他究竟是如何一路逃脱围杀的。”

纪胖子的话一针见血,不得不引起张不惑深思。

王明礼倒是不太担心,从容道:“没事,我们现在已经知晓其有一门可以掩盖容貌的高深术法,届时乱起,等其他人先上,我们先在旁观察一下这北地幸运儿的其他手段,反正都是要来上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做一回耐心的黄雀即可。”

“再者,”王明礼继续道:“后天境总归是有个度,再强也逃不出后天的限制,也只能是利用旁门手段来增强自身战力,整个大陆卧虎藏龙,有些个隐秘术法倒也正常,没什么好忧心的。”

就像张不惑,独步于后天的战力便是来源于他那一身宗师级别的武道修为,现在战力是足够强了,可尚不能御枪飞行一事,便是他最大的短板,别人只要知晓了这一点,不去跟你硬拼,飞剑出鞘就是直接往天边飞去,你张不惑战力再怎么强也是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

张不惑伸手摸了摸刚从纪胖子那取走的新枪,枪身上冰凉的触感传入掌中,确实要尽快将兵器蕴养好,否则自身这个短板属实太被动了。

“张不惑!”

两人正边走边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张王两人闻言扭头看去,是一道亭亭玉立的曼妙身影,却是小美女林慕妍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哟呵,是小美女你呀。”

王明礼笑着打了声招呼,赶紧朝张不惑使了个眼色。

张不惑接过了话茬,笑道:“先前我们还在说,在边城还能不能再遇到小美女你,我还跟王明礼打赌呢,没成想我们都输了,竟然是被你给遇到了。”

这女生长得漂亮果真是赏心悦目,本来张不惑还有点郁闷的心情,在见到林慕妍后顿时一扫而空,人王明礼在一旁安慰半天都比不上见小美女一面,也不知道该说美女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呢,还是该说张不惑是个神奇的生物。

林慕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两光天化日勾肩搭背窃窃私语的,准没什么好事,依我看,是在找作案目标是吧?”

王明礼道:“哪能啊,我们的作案目标早就选好了,现在需要想的就是琢磨着怎么下手就行了。”

“哟,还真找到目标了呀,那请问两大哥这次琢磨好怎么下手了吗?”林慕妍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只不过这饶有兴致的神情没能保持长久,很快便消失在了脸上。

只见张不惑笑着道:“早就琢磨好了,这不就等着遇到你好下手了嘛。”

话音刚落,林慕妍好看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林慕妍此时心中颇有些恨得牙痒痒,自己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就不该去跟这个无耻之人打招呼,这不,现在倒是把自己给气着了。

张不惑看着耷拉着小脸的林慕妍,倒是觉得这样的林慕妍异常可爱,想起那日林慕妍也是跟他在同一日进入东修之地的,张不惑想了想,问道:“慕妍,你来东修之地也是因为凤浴果的事情吗?”

林慕妍耷拉着小脸道:“问这么清楚干嘛?”

张不惑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这不是最近因为凤浴果这件事,搞得满城风雨欲来嘛,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属实是不安全啊,我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北地来了不少坏人。”

林慕妍本就耷拉着的小脸更加耷拉了,很是无语道:“我就是北地来的。”

“噗嗤”

王明礼又是在一旁笑出了声。

张不惑有些尴尬,但还好脑子转得够快,赶紧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需要担心啊,现在的人啊,都是专挑熟人下手,人心险恶得很啊。”

说完,也不等林慕妍回答,张不惑赶紧岔开话题:“这么说,慕妍你也是一路从北地争夺凤浴果而来?”

林慕妍答道:“不是,我只是凑巧遇上了这个事情,于是才来凑一下热闹。”

林慕妍从仙门内出来本是为了另一件事,只是凑巧遇上了凤浴果这个事件,于是便抱着凑热闹加上一些侥幸的心思随着大流一路来到了东修之地。

“那你原本下山是准备做什么的?”张不惑问道,那日与其分别的时候王明礼就跟他说看出了林慕妍也是仙门出身,张不惑估摸着会不会是林慕妍这位仙门子弟刚好下山历练碰到了这事。

林慕妍看着张不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想着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便开口道:“北地有一散修,名叫左屠夫,左屠夫生性残忍,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修行资源完全是不择手段,谁手上有好东西让他看见了,左屠夫定然不会放过,不仅东西不会放过,人也不会放过,我此次原本是为了杀左屠夫而下山,凑巧遇上了这件事,料定左屠夫绝对会插上一脚,于是便一路跟了过来。”

说起这左屠夫,在北地修真界的后天境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左屠夫本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姓左,加上他那视人命如草芥的风格,逐渐的便有了个屠夫的名号,口口相传,叫着叫着便成了左屠夫。

左屠夫乃一介散修,平日间就两件事,修行和杀人。手头有修行资源了,就找个地方好好修行,待得手头上修行资源耗费得差不多了,就去杀人,专挑那些个富裕的修士杀,也不管是散修还是仙门子弟,左屠夫都不在乎,反正见着谁有钱就杀谁,完了杀人越货把修行资源搞到手后便继续找个地方躲起来继续修行。

就这样,渐渐地北地修真界的后天修士中,就都知道了有左屠夫这一号人物,左屠夫做事极其规律,只要是杀人越货了,必定会消声匿迹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大家都大可放心,等到时间稍微一长,估摸着差不多了,各位后天境且手中又有那么点钱的修士就要开始小心了,左屠夫抢来的修行资源用得差不多了就又要出来杀人了。

北地的一些个仙门对于门内弟子外出历练被杀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上心,毕竟历练的作用就是在此,每年走出去历练的弟子哪有不死两个的,俗话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外出历练死了便是死了,只能怪自身技不如人,只要不是被别的仙门仇杀,属于正常死亡范围,正常情况下仙门也不会说刻意去为其报仇之类的,淘汰几个水平过低的,也正好为门内节省一笔开支,好培养那些个脱颖而出的精锐。

在别人都在辛辛苦苦获取修行资源的时候,左屠夫便是用这种近乎坐享其成的方式,一路修至了后天大圆满,且一路来,后天境的基础还被其用资源堆得特别牢,足可见双手血腥味有多重。

修为至后天大圆满后,左屠夫不用再像以往一般进行苦修,只需等待成就先天的契机即可,平日间所要做的事情,也从修行和杀人,剩下了只有杀人这一项,那一段时间,闹得北修之地可谓人心惶惶,众散修不三五成群结队都不敢随意出城,生怕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就杀出个左屠夫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仙山上的林慕妍看不过眼,于是一怒之下便瞒着山中的长辈,下山来欲要除掉左屠夫这个祸患。

只是左屠夫的面还没见着,便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凤浴果事件,林慕妍想都不用多想,料定了左屠夫必然会去争夺这枚凤浴果的,跟上去的话,一来可以找出左屠夫这个祸患,二来则可伺机看看自己能不能跟这枚凤浴果有缘,这一来二去之下,林慕妍便默默跟上了追杀之人的大流,一路来到了东修之地。

过程中林慕妍倒是也聪明,别人在不停围杀打生打死的时候,她也不去参与,完全是抱着一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在战圈外围完美地诠释了凑热闹这个词的含义。

第三十七章

出了匠人区一路往回走,张不惑兴致不高,一路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明礼从身旁伸出手搭着张不惑肩膀,说道:“行事之前,考虑清楚是必要的,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但这个考虑,为的是对自己行这件事有益,所以才去考虑,而不是考虑考虑着就动摇了自己的信心,如此就得不偿失了,庸人才会自扰。”

张不惑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口道:“那我可不能自扰,不然就成庸人了。”

王明礼说道:“那就如你刚才所说就好,哪个不长眼的敢挡你,就一枪捅过去。”

张不惑闻言笑了笑,但很快便收敛起笑意,道:“纪胖子点出的问题很现实,北地至东这一路距离,换成是你我,都做不到,不可能做到的那种。”

王明礼闻言,反而笑道:“就是因为那北地幸运儿做到了,所以我们才要庆幸,要不然凤浴果早就丢在了北地的话,你现在还哪有机会。”

张不惑顿了顿,鼻间深深吸气随后重重呼出,道:“倒是这般道理,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要强百倍。”

确实是需要庆幸孟风华有几把刷子能一路杀到东修之地,否则要是换一个实力水平各方面差点的,凤浴果早就丢在北地了,还哪里轮得到他张不惑如今去趟这趟浑水。

“如果纪胖子的话没有问题,那么我们现在至少可以确认一件事了,”王明礼拍了拍张不惑肩道:“现在盯上的这个人,就是这名北地幸运儿。”

本来王明礼昨日只是通过望气等各方面情况推断其身份,现在再结合纪胖子这番话,基本可以肯定,在交易区见到的高大青年就是那名北地幸运儿。

张不惑仍是皱了皱眉,不解道:“我还是很难理解,他究竟是如何一路逃脱围杀的。”

纪胖子的话一针见血,不得不引起张不惑深思。

王明礼倒是不太担心,从容道:“没事,我们现在已经知晓其有一门可以掩盖容貌的高深术法,届时乱起,等其他人先上,我们先在旁观察一下这北地幸运儿的其他手段,反正都是要来上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做一回耐心的黄雀即可。”

“再者,”王明礼继续道:“后天境总归是有个度,再强也逃不出后天的限制,也只能是利用旁门手段来增强自身战力,整个大陆卧虎藏龙,有些个隐秘术法倒也正常,没什么好忧心的。”

就像张不惑,独步于后天的战力便是来源于他那一身宗师级别的武道修为,现在战力是足够强了,可尚不能御枪飞行一事,便是他最大的短板,别人只要知晓了这一点,不去跟你硬拼,飞剑出鞘就是直接往天边飞去,你张不惑战力再怎么强也是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却又无能为力。

张不惑伸手摸了摸刚从纪胖子那取走的新枪,枪身上冰凉的触感传入掌中,确实要尽快将兵器蕴养好,否则自身这个短板属实太被动了。

“张不惑!”

两人正边走边说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道脆生生的女声。

张王两人闻言扭头看去,是一道亭亭玉立的曼妙身影,却是小美女林慕妍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

“哟呵,是小美女你呀。”

王明礼笑着打了声招呼,赶紧朝张不惑使了个眼色。

张不惑接过了话茬,笑道:“先前我们还在说,在边城还能不能再遇到小美女你,我还跟王明礼打赌呢,没成想我们都输了,竟然是被你给遇到了。”

这女生长得漂亮果真是赏心悦目,本来张不惑还有点郁闷的心情,在见到林慕妍后顿时一扫而空,人王明礼在一旁安慰半天都比不上见小美女一面,也不知道该说美女真是个神奇的生物呢,还是该说张不惑是个神奇的生物。

林慕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们两光天化日勾肩搭背窃窃私语的,准没什么好事,依我看,是在找作案目标是吧?”

王明礼道:“哪能啊,我们的作案目标早就选好了,现在需要想的就是琢磨着怎么下手就行了。”

“哟,还真找到目标了呀,那请问两大哥这次琢磨好怎么下手了吗?”林慕妍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只不过这饶有兴致的神情没能保持长久,很快便消失在了脸上。

只见张不惑笑着道:“早就琢磨好了,这不就等着遇到你好下手了嘛。”

话音刚落,林慕妍好看的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

林慕妍此时心中颇有些恨得牙痒痒,自己在路上走得好好的,就不该去跟这个无耻之人打招呼,这不,现在倒是把自己给气着了。

张不惑看着耷拉着小脸的林慕妍,倒是觉得这样的林慕妍异常可爱,想起那日林慕妍也是跟他在同一日进入东修之地的,张不惑想了想,问道:“慕妍,你来东修之地也是因为凤浴果的事情吗?”

林慕妍耷拉着小脸道:“问这么清楚干嘛?”

张不惑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道:“这不是最近因为凤浴果这件事,搞得满城风雨欲来嘛,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属实是不安全啊,我可是听说了,这段时间北地来了不少坏人。”

林慕妍本就耷拉着的小脸更加耷拉了,很是无语道:“我就是北地来的。”

“噗嗤”

王明礼又是在一旁笑出了声。

张不惑有些尴尬,但还好脑子转得够快,赶紧道:“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加需要担心啊,现在的人啊,都是专挑熟人下手,人心险恶得很啊。”

说完,也不等林慕妍回答,张不惑赶紧岔开话题:“这么说,慕妍你也是一路从北地争夺凤浴果而来?”

林慕妍答道:“不是,我只是凑巧遇上了这个事情,于是才来凑一下热闹。”

林慕妍从仙门内出来本是为了另一件事,只是凑巧遇上了凤浴果这个事件,于是便抱着凑热闹加上一些侥幸的心思随着大流一路来到了东修之地。

“那你原本下山是准备做什么的?”张不惑问道,那日与其分别的时候王明礼就跟他说看出了林慕妍也是仙门出身,张不惑估摸着会不会是林慕妍这位仙门子弟刚好下山历练碰到了这事。

林慕妍看着张不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想着又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便开口道:“北地有一散修,名叫左屠夫,左屠夫生性残忍,视人命如草芥,为了修行资源完全是不择手段,谁手上有好东西让他看见了,左屠夫定然不会放过,不仅东西不会放过,人也不会放过,我此次原本是为了杀左屠夫而下山,凑巧遇上了这件事,料定左屠夫绝对会插上一脚,于是便一路跟了过来。”

说起这左屠夫,在北地修真界的后天境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左屠夫本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姓左,加上他那视人命如草芥的风格,逐渐的便有了个屠夫的名号,口口相传,叫着叫着便成了左屠夫。

左屠夫乃一介散修,平日间就两件事,修行和杀人。手头有修行资源了,就找个地方好好修行,待得手头上修行资源耗费得差不多了,就去杀人,专挑那些个富裕的修士杀,也不管是散修还是仙门子弟,左屠夫都不在乎,反正见着谁有钱就杀谁,完了杀人越货把修行资源搞到手后便继续找个地方躲起来继续修行。

就这样,渐渐地北地修真界的后天修士中,就都知道了有左屠夫这一号人物,左屠夫做事极其规律,只要是杀人越货了,必定会消声匿迹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大家都大可放心,等到时间稍微一长,估摸着差不多了,各位后天境且手中又有那么点钱的修士就要开始小心了,左屠夫抢来的修行资源用得差不多了就又要出来杀人了。

北地的一些个仙门对于门内弟子外出历练被杀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上心,毕竟历练的作用就是在此,每年走出去历练的弟子哪有不死两个的,俗话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外出历练死了便是死了,只能怪自身技不如人,只要不是被别的仙门仇杀,属于正常死亡范围,正常情况下仙门也不会说刻意去为其报仇之类的,淘汰几个水平过低的,也正好为门内节省一笔开支,好培养那些个脱颖而出的精锐。

在别人都在辛辛苦苦获取修行资源的时候,左屠夫便是用这种近乎坐享其成的方式,一路修至了后天大圆满,且一路来,后天境的基础还被其用资源堆得特别牢,足可见双手血腥味有多重。

修为至后天大圆满后,左屠夫不用再像以往一般进行苦修,只需等待成就先天的契机即可,平日间所要做的事情,也从修行和杀人,剩下了只有杀人这一项,那一段时间,闹得北修之地可谓人心惶惶,众散修不三五成群结队都不敢随意出城,生怕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就杀出个左屠夫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仙山上的林慕妍看不过眼,于是一怒之下便瞒着山中的长辈,下山来欲要除掉左屠夫这个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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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话音落下,王明礼与张不惑两人目光随之落在了林慕妍身上。

林慕妍想了想,开口第一句就是:“那个人很强。”

张不惑与王明礼默契对视一眼,静静等着下文。

“他名叫孟风华,据说本是北地一藉藉无名的散修,因凤浴果一事才进入到了大家的视野当中,在刚开始,孟风华便以惊人的战绩闻名于北地所有后天修士。”

林慕妍在脑中将所见所闻的一幕幕场景整理好,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她所了解的情况,从头到尾,徐徐向张王两人道来。

凤浴果最初是在北修之地内发现的,因为凤浴果成型时动静不大,位置又是比较偏僻,所以当时发现了异常并赶往过去的人并不多,孟风华是其中一人。

当时感到了异常前往的人只知道是有宝物现世,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本想着成型动静不大,应该也不会是什么珍贵宝物,只是等到了地方,才惊讶发现原来是凤浴果,当时所有在场的后天修士都红了眼,没有人退步,都想将这枚有大用于成就先天的凤浴果收入囊中。

孟风华并不是第一批到达的人,在他之前,已有近二十人陆续到达,场内的氛围已经是剑拔弩张,在场修士以凤浴果为中心在四周绕成了一个圈,警惕盯着周边人,没有人敢去取凤浴果,相互忌惮着不敢出手,场内安静得可怕,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凤浴果上,而是在人身上,若是这时候谁敢第一个动手去取凤浴果,必然会成为在场所有人的靶子,一旦动起手来,场面必然会从相互忌惮变得混乱不可控。

在场人虽说注意力主要是在看人,但眼角余光常是时不时地扫向凤浴果,各自都心怀鬼胎,想着等下动手时肯定的了,关键是动手之时,该如何取将这枚凤浴果取到手。

能形成这个僵持局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场众修士都还没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否则早就动手去办了,还哪用得着这般谨慎对峙。

只是这般僵持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多久,紧接着孟风华的到来,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一样,轻而易举就将场中局势给轰得稀碎。

孟风华所处的位置离凤浴果出世的位置较远,在一发现情况后,孟风华便生怕赶不及,全速御剑而来。说来奇怪,,那一直在场中心还没被采摘,没有任何动静的凤浴果在孟风华快到之时,忽然就变得有些躁动了起来,而随着孟风华距离越来越近,凤浴果的躁动也随之越来越强,待得生怕晚了御剑全速赶来的孟风华到达后,还没来得及收起飞剑落地,那躁动不安的凤浴果忽然就自己挣脱了根茎的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飞到了孟风华手中,自己主动送上门去。

那些个早已到达的在场修士一开始见到凤浴果从安静变得躁动,还以为是凤浴果这颗灵药自身发生了异变,修真界中不乏有灵药因为各种条件异变而大幅度增强药效的传闻,于是众人见凤浴果的躁动越来越厉害,甚至根茎位置都开始抖动了,没有人去干扰,都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想亲眼目睹一回灵药异变的整个过程,结果没成想,亲眼目睹是亲眼目睹了,只是目睹的不是灵药异变,而是自己早早就盯上的灵药给别人投怀送抱去了。

当时可把在场众人给气得不起,心中不忿之余,皆是指着孟风华的鼻子各种谩骂,纷纷暴起,背上飞剑齐刷刷出鞘,统一朝孟风华出手。

而当事人孟风华愣了一下,也是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凤浴果出世,不过在愣了一下后,孟风华便快速将这枚主动送上门来的凤浴果收好,面对下方杀来的近二十把飞剑,孟风华手中掐诀,脚下飞剑速度暴涨,托着孟风华躲避这近二十柄飞剑的追击。

孟风华的飞剑很是灵活,左突右闪下,灵巧地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摆脱了所有飞剑的追击,随后孟风华双脚用力一跃离开托着自身飞行的飞剑,人在空中的同时手中掐了个繁琐印诀,飞剑速度再度暴涨,籍着时间差,悍然发动反击,杀向下方众人。

此时孟风华人在空中,那近二十把追杀他的飞剑皆被甩在身后,正在笨拙地掉头,孟风华正是抓住了这个时间差进行反击,然而此刻飞剑飞出,空中的孟风华便是犹如无根浮萍般,只要这近二十柄飞剑掉过头了,重新朝着他起速一冲,那此时此刻人在半空的孟风华便唯有任人宰割。

然而孟风华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担忧,压根就不去看背后那近二十把飞剑,体内气机鼓动控制着自身降落速度,目露凶光,手中掐着繁琐的印诀,飞剑以极快的速度杀向了下方手无寸铁的众修士。

下方众人见状大惊,特别是靠前的几人,自身飞剑已然飞出去,此刻面对孟风华杀来的飞剑,真真正正是要用手无寸铁来形容,不知能如何去抵挡,手上本能地掐诀,想在孟风华飞剑到来之前,先用自身飞剑把孟风华给干掉。

只是很显然这只是徒劳,孟风华的飞剑太快了。

根本不需要他们费脑筋该怎么应对,下一刻眼中便是寒光一闪,再无知觉,位置靠前的几人大好头颅已被割走。

而随着几人的死亡,孟风华身后那近二十柄飞剑中对应的几柄亦是随之无力堕地,砸落在山林之中,不知落在了何处,连尘土都未曾扬起。

孟风华手中繁杂印诀一变,那刚收割了几颗大好头颅的飞剑灵巧掉头,极快地回到孟风华脚下托住了其下落的身躯,前冲一段距离后陡然一变向,再次避开了身后诸多飞剑的追击。

下方剩下的众修士有了前车之鉴,再也不敢冒险,这一次的攻势落空后,飞剑不再追击,直直飞回身边进行防御,看向空中孟风华的眼神很是忌惮。

孟风华的飞剑太快太灵巧了,快到出乎了他们的认知。

当他们操控的飞剑还在笨拙转头的时候,孟风华已经御剑斩掉了好几颗头颅,速度之快,竟能绕一个大圈再回来托住空中的孟风华躲开他们第二轮进攻,在场众人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孟风华在御剑在空中,看着下方剩下的十四人,目光四处扫了扫,锁定了其中有四人较为聚拢的一个位置,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身形再次跃起,飞剑瞬间飞出,直取那四人而去。

四人见状大惊,顿时掐诀御飞剑防御,只见孟风华手中繁杂手印快速变换,飞剑竟是极为灵巧地躲闪腾挪,一一躲过了四人身前用以防御的飞剑,在四人惊恐万状的神色中,飞剑如一条灵蛇般,灵巧地从四人脖子间游走而过,再度割下四颗头颅。

期间并没有遇到一丝抵抗,因为四人护在周身用以防御的飞剑形同虚设,皆被孟风华飞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灵巧避开,随后直取四人首级。

其余十人目睹整个过程,皆是大惊失色,已然被吓破了胆子,即使明知此刻半空中的孟风华是无根浮萍,也再不敢去御使进攻,飞剑死死护在周身,生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孟风华的飞剑在割掉四颗头颅后,没有第一时间回返,而是似耀武扬威般在剩余的十人上方发出了一声剑鸣,待可以清晰看到每人脸上的惊恐神色后,飞剑方才悠悠回返到孟风华脚下。

孟风华双脚踩在飞剑之上,在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十人,嘴角冷笑更盛,嘲讽似地摇了摇头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竟是还不满意,手中印诀再变,飞剑再次化作一道寒光飞出,如法炮制,再斩两人。

剩下的八人见状,人人自危,一些反应快的迅速回过神来,闪身就是跃上身旁飞剑,在死亡的刺激下,体内气机负荷运转,用尽最快的速度朝着反方向逃离。

其余人见状,纷纷效仿,八人一哄而散,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逃。

孟风华看着四散逃逸的八人,挑了个方向,追上去再斩一人,方才收手。

而逃走了的七人在逃回城内安全后,立马将孟风华持有凤浴果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而孟风华连斩十一名后天境修士的消息也是随之不胫而走,自此轰动了整个北修之地。

而与此同时,孟风华那手匪夷所思的御剑之术亦是传播了开来,一是快,二是灵巧,在侥幸逃脱的八人有模有样,绘声绘色地形容之下,整个北修之地都知道了持有凤浴果的孟风华有一手极强的御剑之术。

然而北修之地许多猛人在听闻了这个消息后,都嗤之以鼻,说无非是这几人被吓破了胆子的夸张说辞。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认为逃回的几人对于孟风华御剑之术的形容太过夸张,如他们所说的这般速度这般灵巧,根本就不像是后天境修士所能掌握的。

也有一小部分人猜测孟风华有没有可能是先天境,但这个猜测很快就被否决了,若是先天修士,这七个人还能有命在此大发厥词?

在凤浴果在刺激下,整个北修之地各路人马都振奋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不约而同地开始搜刮孟风华的位置。

而林慕妍,便是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没几天,进入了北修之地,参与到了其中。

第三十九章

“当时我刚刚来到北修之地,是打算来除掉左屠夫的,初来知晓这个消息,正如我先前听到你是散修时的反应一样,当时我也觉得那逃回的七人所说不可信,认为散修绝不可能有这般强横实力。”

说到这,林慕妍停顿了好一会,继续说道:“或许是我这个所谓的仙门弟子从出生到成长一直在仙门之内,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这般井底之蛙,自以为是。”

林慕妍说这话时直直看着张不惑,语气中多是自嘲。

张不惑摇了摇头,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若是普遍来说,那必然是仙门弟子比散修强盛得多,只是世间散修这般多,难免会有一两个不寻常之辈,林姑娘不必这般说,只是凑巧遇上了而已。”

张不惑这段话看起来是在自己夸自己,若在平常,不可否认真是如此,可在此时,还真没有这般心思,只是听出林慕妍话中浓浓的自嘲意味,单纯在安慰罢了。

作为与林慕妍一样,同是仙门弟子的王明礼也开口道:“世间之事,哪有绝对,只不过是普遍如何而已,见到有比自身强的人,林姑娘应该做的是对照自身不足之处,勤勉修行,早日补足自身不足,而不是拘于仙门散修之见。”

林慕妍听完后,沉默一会,随即郑重点了点头,道:“受教了,之前太过在乎仙门散修之见,是慕妍着相了。”

有句话叫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散修在修道一途上,比起仙门子弟,没有优渥的条件,穷人家的孩子,大多无非两种情况,要么自暴自弃,要么自强不息,自强不息的人多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有出头之日。

有一个问题,争论了很久都没能结下定论,说到底是先天条件更重要,还是后天努力更重要,无数人谈论到此话题,都各执一词,多是说后天努力更重要。

但在张不惑看来,毫无疑问是先天条件更重要,后天的努力,只是让你能有机会争取到一张出人头地的门票,而先天的条件,则是生下来就已经手握了这张门票,接下来需要做的,只是稍微动动脚,就可走进这扇门内。

说是后天努力更为重要的,只是还没体会到那种拼尽全力,仍是有心无力只能仰望的那种感觉,到了那时候,即便不好打脸改口说先天条件更为重要,也再没有了当初信誓旦旦说努力即可成就未来的那般踌躇满志。

王明礼喊来店家,将吃完后的桌面收拾好,让其泡了壶好茶,上了些精美糕点。

给每人沏了杯茶,王明礼提醒道:“接下来如何了?”

林慕妍端起面前茶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暂时摒弃心中其它念想,继续讲述起接下来事情的经过。

在凤浴果的刺激下,整个北修之地都动了起来,仅仅是在第三日,便发现了孟风华。

说起来,这么快被发现,主要还是因为孟风华自身的原因。

孟风华凤浴果到手后,没有躲到深山老林中静待天地共鸣,反而是像个无事人般就近入了城,在第三日,有修士在城内见其身形与描述大致相同,虽没报太大希望,但仍是上前问其是不是取走了凤浴果之人,结果孟风华非但没有否认,反而反问一句是又如何?

那修士深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个道理,自知不敌孟风华,当场没有多说什么,赔笑几句后快速离去,紧接着不到半天,消息如同无声惊雷般极快地散播了出去,整个北修之地的人都知道了孟风华在此地,无数人向此地靠拢。

或许是仗着自身强横的战力,孟风华当时觉得没什么,但很快,城内暗流汹涌的气氛便令得他逐渐意识到了此刻自身情况的严峻,已然不再是随意可应付的十多二十人的局面了。

凤浴果的轻易到手,显然令孟风华低估了这颗灵药对后天境的致命吸引力。

一日后,此时消息经过一日的发酵,以此地为中心,四面八方都是赶来的修士,天边随处可见御剑飞过的身影,所有收到消息的北修之地后天境修士,都在赶来围堵孟风华的路上。

其中便有结伴前来两人正好遇到反方向奔逃的孟风华,同样是不敢确定,只是两人见此时所有人都是前往,罕见有人离开,心中生疑之下,于是便挡在其去路前,大喝留步,质问可是夺取凤浴果之人?

孟风华知晓情况严峻,也懒得废话,脚下飞剑稍微偏离原定路线,绕过了两人继续奔逃。

见孟风华这般反应,两人瞬间便是确认了这奔逃之人的身份,当即大喊一声休逃!手中掐诀,调整好方向御使飞剑紧追其后。

沿途本就都是前去围堵孟风华的修士,现在三人反方向,一跑两追,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再加上两人边追还便吆喝,诸位道友,快快协力将这身怀凤浴果之人截下,那些个路上之人闻言,当即便是堵在了孟风华的行进路线上,前后夹击下,欲要将孟风华留下。

只可惜孟风华的飞剑速度实在是太快,你等前后夹击,孟风华便是印诀一掐,从侧面加速绕过,速度之快,那些个追击之人望尘莫及,只能是疯狂鼓动体内气机急追其后,虽追不上,却也要避免被其甩掉,同时追击之人亦是一边吆喝着一路上同样目的同道,围追堵截之余,还不断壮大着追击队伍。

亲眼所见之后,后方那些追杀之人开始有些相信那逃回七人的话语了,因为孟风华御剑飞行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太快了,本来对那七人嗤之以鼻的众人,心里面开始有点打鼓,若不是仗着人多,恐怕自己对于追击这事真是要认真考虑了。

虽然凤浴果只有一枚,也知道自己实力不足,但人心总是会有侥幸,人天生就是一个安慰自己的好手。

如此一逃多追的情况维持了很久,孟风华根本不起战端,只要有人在前方堵截,他便是利用飞剑的灵巧绕行,随后再用速度拉开距离。

奔逃中,转头看了眼后方越来越多如同乌云盖顶般追杀自己的人群,孟风华的头也是呼呼地疼。

不怕不要命的,就像当时那十多二十人,再不怕死,孟风华说杀也就杀了,可奈何架不住人多啊,百八十把飞剑下来,不用怎么打,就一人抽点水,他孟风华也死得差不多了。

如此一逃多追的局面,持续了许久,直至遇上了北修之地内一声名在外的后天境强横之人出手,方才首次阻住了孟风华。

第一个令孟风华停步了的,不是别人,正是林慕妍下山准备除掉的那个祸害,左屠夫。

一如左屠夫的风格,孟风华正往前奔逃着,前方突然一剑拔地而起,由下往上,直取孟风华。

此剑通体萦绕着血光,剑一出,便是携带着浓郁血腥味,寻常人嗅之,皆会不由自主眉头紧皱,更有甚者呕吐难忍。

左屠夫剑一出,孟风华终于是不能再像先前一般轻松避开。

孟风华猛然低头一看,地上一个红袍男子负手而立,亦在抬头看他。

左屠夫这剑,显然不可与后方那些个寻常之辈相提并论,孟风华能清晰感觉到,剑上浓郁的气血已经锁定了他,看此剑内蕴的饱满气机,想必是在此地蓄谋已久,就等他经过出剑。

左屠夫的剑速度极快,虽仍是有所不及孟风华,但已经不是其能如先前一般轻描淡写绕个圈就能甩在身后的,此剑左屠夫蓄势已久,其上气机准确无误地锁定着孟风华,便是已经很明确地在表态,此剑必然要建功。

孟风华向上一跃,双脚离开飞剑,鼓动体内气机稳住空中身形,手中掐诀,飞剑调整好角度,与左屠夫由地面发出的一剑正好相反,由上往下,悍然迎去。

“锵!”

刺耳的兵器交击声响彻方圆几里空旷。

两剑相互切割着交击而过,交击之时,剑上所蕴气机沸腾对碰,传出阵阵噼啪炸裂声。

此次对碰,孟风华仓皇之下迎战左屠夫的蓄势已久,落了下风。

两剑相交而过,孟风华印诀一变,飞剑灵巧掉头,这次变成了他由下往上。

左屠夫反应也很快,只是飞剑不如孟风华灵巧,虽差得不多,但等其掉转过头,由上往下迎去之时,孟风华飞剑已将至。

下方的左屠夫心中一惊,从这短兵相接便可看出,御剑,果然是孟风华的强项,那七人所言不虚,孟风华飞剑的速度以及灵巧程度,果真是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左屠夫飞剑的灵巧也不差,可就如同速度一样,始终是比孟风华慢了一拍,这一次,不但位置换了,仓皇迎战的一方,也变为了左屠夫。

再次对碰,左屠夫显然已无先前第一击的威势,方才的劣势,在这一击中被孟风华尽数扳回。

此时因为这一拖延,后方追击的大部队已然是抓住机会追了上来,孟风华朝后看了一眼乌云盖顶般的追杀人群,再看了眼下方地上的红袍男子左屠夫,暗道一声晦气,放弃了乘胜追击的机会,手中印诀一变,将飞剑召回脚下,继续往前奔逃而去。

左屠夫亦是没有再纠缠,将飞剑召回身旁,看着其上被震散了不少血光,微蹙着眉头,在原地负手看着孟风华离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章

后方的追赶之人远远看到孟风华停了步与人交手,先是惊讶到底是哪位逼停了孟风华,远远看去,模糊能看到是一把通体血光的飞剑在与孟风华交手,等再靠近点,嗅到了淡淡血腥,顿时明了那出手之人是谁了。

左屠夫的特征可谓很明显了。

后方追赶之人中,能看到战局的那部分人眼睛顷刻间放亮,凶名赫赫的左屠夫出手,能将这人拦下来吗?

只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令准备大饱眼福的众人很是失望。两招,双方交手仅两招,便各自鸣金收兵,孟风华跑孟风华的,左屠夫也是收剑再无动作。

因为隔得远,看不怎么真切,众人也不知是谁胜谁负,只能是模糊看到双方对碰两招后便再无下文,判断不出来到底是凶名赫赫的左屠夫更胜一筹,还是这持有凤浴果的声名不显之人更胜一筹。

路过之时,看到下方负手而立的红袍左屠夫,众人追赶之余,心中不免多了纷纷猜测。

北地后天境散修中,有三人较为出名,左屠夫,席宁,齐仁。

孟风华第一次停步,是左屠夫出手。

第二次停步,则是应在了席宁身上。

第三日,孟风华依仗着速度,已经逐渐将身后的追杀之人甩掉,期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变换了好几次方向。本来孟风华的计划,是逃出北修之地,先去凡世间找个没什么人烟的偏僻地方暂避一下风头,但现在看来,只要能完全将追杀之人甩掉,似乎就在北修之地内也并无不可。

只因孟风华考虑到,必然会有人先行埋伏在北修之地的大阵边缘等着袭杀他,就像那没有追来的左屠夫,孟风华严重怀疑其下一步便是会到大阵边缘进行埋伏,毕竟那左屠夫的风格从来如此,话不多说,突然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暴起杀人。

只不过孟风华的计划,似乎要落空了。

席宁一人一剑,已然挡在了其前行路上。

孟风华未至近前,便已经感受到了前方传来的强大气机。

席宁长相普通,面无表情,一身宽松白袍,静静立于剑上,早已在此地等候孟风华多时。

席宁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身的强大气机,遥遥锁定了远处而来的孟风华,光明正大地宣示着自己已在前方等待,根本不做丝毫掩饰。

若孟风华是正常行进过来,席宁便是如现在这般挡在此路上,等其近来一战,若是孟风华绕道而行,那么席宁脚下的飞剑下一刻就会飞出,等待多时,岂可做无用功?

“该死之人!”

孟风华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如今已是将要大功告成,却突然杀出了一个变数,忍不住骂出了声来。

只是嘴上骂归骂,孟风华心中却不敢大意,自己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加上刻意变换方向下,后方这般多追杀之人都被甩开,而此人竟然能提前在前路拦截自己,单是这份道行,便是不容小觑。

既然已经被盯上了,且修为实力差距不是很明显的情况下,甩是很难甩开的,特别是一跑一追之下,只会更加显眼,以现如今北修之地的情况,怕是没跑多远,便能吸引到不少追杀自己的人。

人未看到,气机便已经遥遥锁定了自己,此人实力非凡,既然拦路,孟风华也就没有做无谓绕道的打算,就像第一次拦截的左屠夫,实力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唯有打,且是速战速决地打。

绕得过的就绕,绕不过的就打,抓紧时间打完了好走人。

稍微拖得久一点,后方随时会有百十把飞剑过来抽水。

孟风华深吸口气,将速度降下,拿出一棵灵草扔入嘴中,体内气机运转,包裹着药力调整了下三天没休息过的身体,使自己的状态在战前尽量得到恢复。

不多时,双方距离愈拉愈近。

这次孟风华先出剑了,手中掐了个繁杂印诀,体内气机爆涌,脚下飞剑速度立即飙升,待肉眼可以看见前方的席宁后,孟风华身形轻飘飘往空中一跃,蕴有饱满气机的飞剑瞬间一冲而去。

此次孟风华也是叫作有备而来了,为速战速决,一来便是直接全力以赴,出的这一剑,气机极为饱满,于空中划过之时,如有战鼓随行,隆隆作响,声势惊人。

席宁面无表情,古井无波地看着这声势骇人的一剑。

这名常言“身死之日,破席卷身即可宁”的北地修士,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轻轻跃身离开飞剑,平淡地掐出早已烂熟的法诀,飞剑飞出,亦是简简单单平淡无奇,一如它主人古井无波的面容。

席宁简单到普通至极的一剑,与孟风华声势骇人的一剑形成了鲜明对比。

俗话说相由心生,席宁这一剑,便是他内心原原本本的写照。

席宁修道至今,为人低调,不好狠斗勇,在北地这么多年中,鲜有战绩,而唯一让北修之地众人尽皆知晓席宁这个名字,是在数年前与左屠夫的一战。

左屠夫本就是个杀人随性的暴虐性子,原先杀人还要甄别一番,看谁比较富裕杀谁,好杀人越货得到资源去修行,自后天圆满后,便是肆无忌惮起来,想杀就杀,想杀谁便杀谁,凡是左屠夫出了手杀人的,北修之地中,从未有人能逃过一死,而席宁,便是第一个让左屠夫失了手的人。

席宁这个名字能在北修之地如雷贯耳,便是因为在诸多北修之地后天境人心惶惶之时,无所顾忌的左屠夫如日中天之际,他席宁,令左屠夫吃了瘪,送给了其生平第一次失手。

许多修士都想瞻仰一下这位力挫左屠夫的英雄好汉的模样,只是自这一战后,席宁便是又如之前的岁月一般,低调得掉进人堆中便再也找不着了。直到今天,孟风华持凤浴果奔逃,席宁方才再次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一人一剑,静静等着,在路上拦截。

孟风华的剑,来势汹汹,席宁的剑,平静如水。

几个眨眼的时间,截然不同的两剑,对碰在了一起。

在那一刹那,寂静无声。

下一刻,陡然响起一声巨响,如晴天霹雳般,震得人两耳发聩,两剑相交处,两股不同的气机疯狂对撞抗衡,散发出了阵阵无形气浪滚滚向四周奔涌。

此情此景,持续了好一会方才结束。

两剑在空中剑尖相抵,不相上下。

席宁口鼻流血,孟风华嘴角亦是血渍浮现。

下一刻,孟风华收剑,深深看了眼席宁,绕道而走。

席宁用身上白袍擦去口鼻间鲜血,干净无瑕的白袍顿时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血渍。

“凤浴果在此人手上,想夺之,难上加难。”

席宁擦完之后,口鼻仍在渗血,喃喃自语道:“无非破席卷身,人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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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风华在那一剑之后,胸中气血翻涌,好不难受,方才是在用力压下,不让席宁看出端倪,待跑出了有一段路后,飞剑之上的孟风华一放松,立马喉间一甜,一口淤血喷出。

现如今自出城奔逃开始算起,已经是三天不曾停歇。

第一天遇左屠夫,两剑,第三天,也就是先前,遇席宁,一剑。

三天不停歇,本就精力有所不足,如今这一剑过后更是身上带伤,不得不先寻一处位置进行养伤。孟风华用尽体内所剩不多的气机,七拐八弯转了好一圈,待确认无人尾随后,寻了一处茂密山林,隐身于其中。

身处山林中,孟风华立即收敛起一身气息,盘膝坐地,取了几株疗伤灵药塞进嘴中,抓紧时间进行恢复。

左屠夫,孟风华认出来了,毕竟北修之地没有多少后天境不知晓左屠夫这个名字的。至于席宁,孟风华就不清楚了,一直到很后面,孟风华才知道,原来这个对拼一剑伤自己的人叫席宁。

三天的不停歇奔逃,孟风华本来已经依仗着速度优势,逐渐甩开了身后的追兵,结果被席宁一人一剑拦截所伤,现在不得不停下来进行修养,这里距事发地远不到哪里去,待身后那些个追杀之人追了上来,仗着人多,有心搜索之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孟风华。

好事被坏的感觉可不好受。

孟风华恨得有些牙痒,若不是后有追兵,不宜恋战,以孟风华的脾气,若是换在平时,有人像今天这般一人一剑逞英雄,孟风华必然会将其头颅收掉,好叫其知晓英雄不好做。

只可惜现如今情况使然,在受伤之后,孟风华不得不选择暂时败走。

如今在此地,必须抓紧一分一秒恢复,孟风华一想到乌云盖顶般的追杀人群,头便是一阵一阵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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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那群乌云般的追杀之人未曾寻来,倒是有一修士寻到了藏身山林之中的孟风华。

这名修士比较怪异,不使飞剑,使刀。

北地刀客,齐仁。

第四十一章

齐仁,正值壮年,面容坚毅,面上有些细小皱纹,为这位中年刀客添了几分沧桑。

齐仁平日间话不多,较为沉默寡言,一身质朴衣物,若不是腰间挎刀一柄,与凡世间的中年庄稼汉无甚区别。

后天境刀兵,使飞剑居多,齐仁最容易认的特点,便是使刀。

之所以后天境修士使飞剑占据绝大多数,是因为千百年来,无数前人修士得出的定律,便是十八般兵器中,御剑是上上之选。

如齐仁使刀,张不惑使枪,这等都是少数。

只是通常,这等少数人中都存在着一种现象,就是使非飞剑之修士,要么顶尖,要么垫底。

北地刀客齐仁,显然不是垫底。

齐仁据闻当年曾是凡间武师,使刀,后有幸步入修道一途,便也一直是使刀,战斗之时,擅喜近身搏杀,情况倒是与张不惑有些类似。

依循着两日前孟风华与席宁战场中残留的气息,齐仁仔细追寻了两日,逐渐锁定了大致区域,今日徒步行于此山林之中,终是在山腰的一处静谧之地,寻着了正盘膝疗伤的孟风华。

北地后天境,声名响亮的三人中,左屠夫第一个出手了,两剑,孟风华停步。

席宁第二个出手,一剑,孟风华负伤绕道。

现今,刀客齐仁即将出刀,孟风华该如何?

或许会有很多人期待这一战究竟会是孰强孰弱,但可惜,此刻并没有第三人在场有幸能观看此战。

齐仁腰间挎刀一柄,走至十丈外的一颗巨树下住了足,与此同时,闭目盘膝的孟风华心有所感,睁眼看了过来。

“北地齐仁,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齐仁的嗓音很质朴,如那不起眼的黄土地一般。

孟风华一眼看到齐仁腰间挎着的刀,顿时知晓了来者是谁,说道:“我没想到的是,先找来的,竟会是鼎鼎大名的北地刀客。”

孟风华的目光慢慢上移到了齐仁脸上,缓缓说道:“孟风华,很是荣幸。”

齐仁闻言,看着孟风华,道:“孟风华,取的是风华绝代之意吗?你的御剑之法,确实称得上是风华绝代了。”

孟风华笑了笑,道:“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不需要你再多做阐述。”

对于孟风华的挑衅话语,齐仁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孟风华身上,道:“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七七八八。”孟风华漫不经心答道。

齐仁闻言,沉默了一会,道:“今日不论你伤势如何,我都会出刀。”

“不然呢?来找我干嘛,难不成你一大男人来找我谈心?”孟风华话中满是嘲讽意味。

孟风华本就不是个好脾气,被人追杀上门来,自然也不可能好言相对。

齐仁点了点头,没有答话,轻轻抚了抚腰间刀鞘,旋即手往刀柄上一摁,缓缓拔刀。

孟风华依旧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掐诀,背上飞剑锵地一声出鞘。

无声无息间,两人体内气机已是最大程度运转了起来,若是细看,能看到两人周身皆是荡漾着一圈圈的无形波纹。

齐仁擅喜近身搏杀,将鞘中刀完全拔出后,提着刀,一步步走向前方盘膝的孟风华。

齐仁平日间不喜言谈,今日说话算是多了的,只因孟风华有跟左屠夫与席宁交手在先,皆能全身而退的战例,证实了他那一手不凡的御剑之术名不虚传,齐仁今日来此,一是为凤浴果,二则是为印证一番。

只不过令齐仁感觉稍有遗憾的是,孟风华此时身上带伤,并非全盛状态。

不过齐仁也并不是迂腐之人,正如他方才对孟风华所说的,今日不论你伤势如何,我都会出刀。这名北地刀客始终遵循着一个道理,无论如何,出了刀,便要全力以赴。

孟风华不知晓席宁,却是知晓这位手中持刀,在北地砍出了个赫赫威名的齐仁,岂敢让其近身?在齐仁脚步开始前移时,孟风华手中便是结出了印诀,盘旋在头顶上方的飞剑顿时响起一声剑鸣,瞬间前冲,杀向了持刀前行的齐仁。

北修之地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持刀的齐仁,暴起的左屠夫”,孟风华在出师后,志得意满,曾有段时间专门想找两人来试验一下自身的飞剑锋利与否,只可惜当时并未能如愿,倒是在这短短几天内,不用他找,这两人都一一找上了门来,连带着甚少现于人前的席宁都出现了。

面对这种情况,孟风华也唯有在心中叹息一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若是在此之前跟齐仁交手,孟风华必然会是见猎心喜,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又是有伤在身,叫孟风华如何提得起兴致?唯有好似前两次一般,硬着头皮应战。

场中,齐仁微咪着眼,孟风华的剑太快了,用肉眼看只能看到残影,齐仁双手持刀,体内气机保持着高速运转,凭着感觉,陡然向身前一记斜砍。

“铛!”的一声,刚好砍在飞剑侧方剑刃之上。

齐仁手持刀,力道更重,加上刀背厚重,本身就比剑要沉,孟风华的剑快是快,但在齐仁判断准确的情况下,第一下接触并没有占到便宜,飞剑被齐仁一刀砍得脱离了原定轨迹,偏向旁边足足八寸有余。

孟风华并没有感到意外,手中掐起繁杂印诀,飞剑瞬间灵巧地调整好了剑身,重整旗鼓,直取齐仁咽喉而去。

御剑的速度,只是孟风华的优势之一,保障其战力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其飞剑的灵巧,当别人的飞剑只能笨拙调整的时候,孟风华的飞剑早已重整旗鼓发动了第二次攻势。

上一秒还稍微有些震荡的剑身,在孟风华手中印诀掐出的刹那,便是瞬间化作了一道残影杀向齐仁。

齐仁此刻心中惊讶,来之前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身体验过孟风华飞剑的速度和灵巧后,心中仍是不由自主浮起讶然,齐仁不善言辞,若是非要让他形容一番,他怕是唯能用刚才开打之前夸赞的那句风华绝代来形容了。

面对飞剑的第二轮攻势,这一次距离较近,齐仁不好大幅度挥刀,手中刀一侧,横向一拉,架在了咽喉前方,刚好将飞剑别开。

剑刃与刀刃摩擦着一冲而过,发出一串刺耳杂音,虽两人的刀兵皆是内蕴气机,但飞剑速度太快,剑刃与刀刃刺耳摩擦期间,竟是擦出了点点火星。

紧接着,却是出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一冲而过的飞剑仅继续飞出不到五丈不到的距离,根本不需要减速,随着孟风华繁杂印诀一变,还携着巨大冲力的飞剑便是陡然止住,硬生生在空中一拧,顷刻掉转过头,紧接着再瞬间提速,由后方杀向齐仁的后心。

这般操作,若是有人能目睹,必然会震惊之余擦揉一下眼睛,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飞剑在冲势还未减缓之时,按照常理,若想掉头,要么是绕出一大圈,要么是继续前飞,待冲势减缓后再进行,像孟风华这般,硬生生止在空中强行掉转,完全是违背了常理。

盘膝坐于地上的孟风华在完成去掐出印诀后,额头瞬间密布汗珠,呼吸亦是瞬间粗重了许多,嘴角处渐渐有鲜血流出,显然这个不符合常理的操作对其负荷亦是极大。

孟风华本就体内有伤,虽然经过两日调理稳定不少,但现在体内气机突然过度运转之下,体内伤势顿时有爆发迹象。

场中,齐仁在飞剑朝后方飞出后,没多想,惯性地准备按照自己的战斗方式,抓住飞剑掉头这个时间差,快速拉进与孟风华本尊的距离,齐仁一人一刀纵横北地后天境,这一招居功至伟,但凡飞剑回防不及,被齐仁抓住机会持刀近了身的,从来只有一个下场。

这也是为什么齐仁选择在地面战斗的原因,只有身处地面,才能手持兵器将自身擅长的近身搏杀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若是在空中对战,那么齐仁近身搏杀的优势将会被锐减无数倍。换成了解齐仁的对手,必然会在战端刚开始之时,就先御剑飞到空中,如此一道先手,便可削弱齐仁不少优势。

但孟风华显然不够了解齐仁,从头开始一直都是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不过倒也无妨,齐仁能在北地有赫赫威名,也并不是被削减一些个优势就可轻易战胜的,此等方法之前必然也有人尝试过,可齐仁之名至今响彻,足可说明很多东西。

场中,齐仁刚迈开一步,准备前冲拉进距离,忽然间后心传来阵阵刺痛,心中涌起强烈不安,猛然回头,却是正好看到了孟风华的飞剑违背常理,硬生生在空中拧转过来再度以极快速度杀向自己的一幕。

齐仁大惊,瞬间止住前冲的身形,持刀的双手一紧,腰垮发力,双脚随之一转,带动整个身体扭转过来,体内气机疯狂运转,以力劈华山之姿,竭尽全力一刀狠狠劈砍而下。

若不是此刻多年的厮杀经验告诉齐仁这一幕是真的,他真的很想擦揉一下眼睛,看一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眼花了。

第四十二章

但不仅是多年的厮杀经验,还有飞剑之上奔涌的气机,外溢径直袭来,刺得齐仁脸上到脖颈的皮肤刺痛,以及心中那强烈的不安感,都在准确无误地告诉着齐仁,眼前所见这一幕,就是真的。

也亏得齐仁手上是有真功夫的,并非浪得虚传,在飞剑起速的那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根本不需要去思考,身体本能地便是做出了一系列动作,拧转过身力劈华山般一刀劈砍而下。

榨干了孟风华饱满精气神的一剑,其上所蕴威能极强,而上方,正是齐仁悍然落下的激怒一击。

“哐当!”

一声巨响,飞剑与齐仁手中刀猛然对碰在一起,巨响声中,竟是同时反震而开。

虽然齐仁是手持刀,且刀在兵器属性中力道方面天生就要比剑沉,齐仁这记劈砍也是惊怒之下的悍然一记,但在这孟风华拼着伤势迸发都要使出的出其不意的绝杀一剑下,虽最终是被齐仁及时反身拦截了下来,但两者硬碰之下,孟风华的剑并没有示弱,与齐仁手中刀斗了个不相上下。

场中,齐仁手中刀遭到反震,被震得向上抬了几寸,握刀的手腕不住地有些颤抖。

飞剑亦是被一刀劈砍得下沉了几寸,停在半空,剑身稍微有些摇晃,其上气机已被震散八分有多。

而在两件兵器轰然对碰的同时,不远处盘膝的孟风华嘴角血流更甚,调养了两日稍微平复了下去的伤势瞬间迸发,胸中顿时气血翻涌,喉间一甜,又是一口滚烫鲜血涌上喉头。

孟风华强行敛住喉间那口血,手中印诀一掐一定,将飞剑摇晃的剑身稳住,紧接着手中印诀再变,这时候的孟风华掐诀显然已经没有了平常时候流畅,掐诀的双手有些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过度已然发白,结了无数遍的印诀在此刻显得很是生涩。

胸中气血不断翻涌之下,孟风华咬着牙,艰难地掐着印诀,在最后完成的那一刻,剑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然指向齐仁的同时,喉间那口被强行敛住的滚烫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噗的一声从嘴中喷洒而出,染红了身前三尺地面。

于此同时,在半空中稳住了剑身的飞剑瞬间得到了气机补充,在“锵”的一声剑鸣声中,遵循着孟风华剑指所指,陡然杀向还未调整过来的齐仁。

齐仁还刚在想,这一击下来自己手持刀都这般费劲,按照以往经验,飞剑更是如此,孟风华的御剑之法再怎么好,刚硬拼一记,飞剑之上的气机已然被震散得差不多,想要调动气机灌注,重新掌握对飞剑的操纵,怎么说也要一个喘气的时间,这个时间差便是取胜的机会。

只是齐仁心中才这般分析着,突然之间,却是看到了原本蔫巴巴的飞剑通体一震,其上枯竭的气机瞬间充盈,化作一道残影,再度杀向自己。

多年的沙场经验,使得齐仁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只见齐仁双目暴睁,持刀的双臂瞬间用力一绷,手腕用尽全力握紧震颤的刀柄,将刀上反震尽皆硬受了下来,紧接着脚步向一侧横移半步,同时一刀斜砍而下进行拦截。

孟风华调整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齐仁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惊讶了,现如今分毫之间,齐仁完全是凭着多年厮杀养成的本能在进行战斗。

不过若是有时间思考,那么在这名北地刀客的心中,怕是除了震惊之外,剩下的便是只有酣畅了,万般如何,对手难求。

场中,才刚与齐仁手中刀硬拼了一击的飞剑,就像是根本不需要缓和调整一般,下一秒就瞬间重整旗鼓,再次发动了攻击,面对这般状况,齐仁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可这拦截一刀仍是慢了半分。

在这拦截一刀到位的时候,飞剑半个剑身已经是冲过了齐仁的防守,斜砍一刀下来只砍在了飞剑尾部一端,虽也是造成了影响,但飞剑在摇晃了一下后,仍是一切而过。

下一刻,齐仁侧腹部鲜血横流,皮肉外翻,一道占据半侧腹部的伤口,随着飞剑切过,顿时历历在目。

幸亏齐仁身形侧移了半步,否则这一剑就是直接贯穿腹部而去。

场中,飞剑一切而过创伤齐仁后,并没有再掉头乘胜追击,而是直冲回了孟风华身前,让有了前车之鉴,一击过后马上转身准备应对飞剑再次攻击的齐仁落了个空。

孟风华此刻面色很是苍白,取出几株疗伤灵药一股脑塞进嘴中。体内伤势迸发所造成的二次伤害,对他身体负荷极大。

一直盘膝坐在地上的孟风华动了,用手支撑着站了起来,旋即操纵飞剑降低到近乎贴近地面的高度,抬脚踏了上去,动作看起来有些虚弱。

此刻齐仁的情况亦是不怎么妙,腹部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鲜血横流之下,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伤及内脏。

在孟风华塞灵药进嘴的同时,齐仁亦是同样从身上取了几株灵药塞进嘴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将上衣脱下,将伤口紧扎起来进行止血。

这一下不单是皮肉伤这么简单,在创伤齐仁的同时,孟风华剑上所蕴的气机也随之进入了伤口处肆虐,齐仁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小心翼翼调动自身气机去将其镇压。

否则一个不慎,两股不同气机在体内碰撞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我今日身上不曾带伤,必然取你性命。”

孟风华虚弱,但却冰冷的声音响起。

齐仁将腰间伤口包扎好,默了默,开口说道:“你今日杀不了我,再次对战,就没有机会了。”

今天之战,之所以会被孟风华重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了解两字,齐仁第一次与孟风华交手,连续几次没能适应他御剑之术的违背常理之处,便是这般,才导致了现如今存在于腹部的这道伤口。

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今日孟风华占了个诡字,所谓兵者诡道也,收效不可谓不佳,只可惜重创齐仁后,因自身亦是伤重后续乏力,击杀不了,那么等下次再对战,齐仁这等久经厮杀的沙场老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了。

也正如齐仁所说,孟风华今日杀不了他,届时再想杀他,就没有机会了。

孟风华也没办法,不是他不想杀齐仁,而是自身条件不允许,再拼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了,不论谁杀谁,到最后很有可能双双都会将命留在此地。

且不要忘记,孟风华身后还有一大群追兵,说不定此刻就正在不远处追寻着他的踪迹。

“齐仁,齐仁。”

孟风华喃喃念了两遍,目光中杀意流露,望着齐仁道:“此间事了,我必杀你。”

这次跟头栽大了,出师以来孟风华一直都是顺利无比,如今一栽就是栽了这么个大跟头,孟风华很不开心。

齐仁摇了摇头道:“错过今日,你杀不了我。”

这名北地刀客的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开始发白,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就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孟风华轻蔑地笑了笑,道了一句:“最好如此。”

旋即手中掐诀,脚下飞剑升空,往天边飞去,速度看似不快不慢,但却便是失去了踪影。

齐仁用以扎住伤口的上身衣物,已逐渐被鲜血染红,层层渗透而出,在边缘汇聚成点点血滴,有些滴在了裤管上,有些滴落在地。

今天孟风华和他都想到了同一个点上,不是不可以拼,而是已经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没有必要去拼,两人今天要是鱼死网破了,只会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刚才孟风华走,齐仁没有去拦。

北地三人,左屠夫,席宁,齐仁,三人拦截,三人皆是交手过后,眼睁睁看着孟风华走。

三人都是与孟风华短兵相接,到最后之所以都是这般眼睁睁看着任由其走人,不是不可以拼死将孟风华留下,而是还没到拼的时候。

正如上面所说,现在谁与孟风华拼,皆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更何况,孟风华自身依仗着速度优势,手持凤浴果,即使你想拼,他又怎么会傻乎乎与你拼呢?

这一战后,北地追杀的众人从齐仁口中得知了,这名持有凤浴果之人叫孟风华。

孟风华之名,自此传遍北修之地,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孟风华本人,在这一战后,也正式开始了漫长的奔逃之路,席宁,齐仁两人在此之后没有再出过手。

主要是由那众多追杀之人,一路上仗着人多,不断形成包围圈对孟风华进行围杀,还有一些个自认实力不凡之辈也常会单人上前拦截,主动与孟风华寻求交锋。

不过他们的命好,孟风华为了节约体内气机,奔逃过程中一直秉承着能避就避,避不了就一击远遁的理念,以至于这些个自认实力不凡的人即使常主动上前挑衅,一时半会脑袋也还是能寄存在自己头上的。

而如左屠夫等后天圆满修士,一般不出手,除非是见孟风华快要甩开众追杀之人脱离包围了,才会偶尔出手进行拦截一下,将其脚步重新拖入包围圈之中,由那些个实力不足,却胜在人多的追杀众人继续对其进行围杀。

第四十三章

但不仅是多年的厮杀经验,还有飞剑之上奔涌的气机,外溢径直袭来,刺得齐仁脸上到脖颈的皮肤刺痛,以及心中那强烈的不安感,都在准确无误地告诉着齐仁,眼前所见这一幕,就是真的。

也亏得齐仁手上是有真功夫的,并非浪得虚传,在飞剑起速的那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根本不需要去思考,身体本能地便是做出了一系列动作,拧转过身力劈华山般一刀劈砍而下。

榨干了孟风华饱满精气神的一剑,其上所蕴威能极强,而上方,正是齐仁悍然落下的激怒一击。

“哐当!”

一声巨响,飞剑与齐仁手中刀猛然对碰在一起,巨响声中,竟是同时反震而开。

虽然齐仁是手持刀,且刀在兵器属性中力道方面天生就要比剑沉,齐仁这记劈砍也是惊怒之下的悍然一记,但在这孟风华拼着伤势迸发都要使出的出其不意的绝杀一剑下,虽最终是被齐仁及时反身拦截了下来,但两者硬碰之下,孟风华的剑并没有示弱,与齐仁手中刀斗了个不相上下。

场中,齐仁手中刀遭到反震,被震得向上抬了几寸,握刀的手腕不住地有些颤抖。

飞剑亦是被一刀劈砍得下沉了几寸,停在半空,剑身稍微有些摇晃,其上气机已被震散八分有多。

而在两件兵器轰然对碰的同时,不远处盘膝的孟风华嘴角血流更甚,调养了两日稍微平复了下去的伤势瞬间迸发,胸中顿时气血翻涌,喉间一甜,又是一口滚烫鲜血涌上喉头。

孟风华强行敛住喉间那口血,手中印诀一掐一定,将飞剑摇晃的剑身稳住,紧接着手中印诀再变,这时候的孟风华掐诀显然已经没有了平常时候流畅,掐诀的双手有些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过度已然发白,结了无数遍的印诀在此刻显得很是生涩。

胸中气血不断翻涌之下,孟风华咬着牙,艰难地掐着印诀,在最后完成的那一刻,剑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然指向齐仁的同时,喉间那口被强行敛住的滚烫鲜血再也控制不住,噗的一声从嘴中喷洒而出,染红了身前三尺地面。

于此同时,在半空中稳住了剑身的飞剑瞬间得到了气机补充,在“锵”的一声剑鸣声中,遵循着孟风华剑指所指,陡然杀向还未调整过来的齐仁。

齐仁还刚在想,这一击下来自己手持刀都这般费劲,按照以往经验,飞剑更是如此,孟风华的御剑之法再怎么好,刚硬拼一记,飞剑之上的气机已然被震散得差不多,想要调动气机灌注,重新掌握对飞剑的操纵,怎么说也要一个喘气的时间,这个时间差便是取胜的机会。

只是齐仁心中才这般分析着,突然之间,却是看到了原本蔫巴巴的飞剑通体一震,其上枯竭的气机瞬间充盈,化作一道残影,再度杀向自己。

多年的沙场经验,使得齐仁瞬间便做出了反应。

只见齐仁双目暴睁,持刀的双臂瞬间用力一绷,手腕用尽全力握紧震颤的刀柄,将刀上反震尽皆硬受了下来,紧接着脚步向一侧横移半步,同时一刀斜砍而下进行拦截。

孟风华调整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齐仁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惊讶了,现如今分毫之间,齐仁完全是凭着多年厮杀养成的本能在进行战斗。

不过若是有时间思考,那么在这名北地刀客的心中,怕是除了震惊之外,剩下的便是只有酣畅了,万般如何,对手难求。

场中,才刚与齐仁手中刀硬拼了一击的飞剑,就像是根本不需要缓和调整一般,下一秒就瞬间重整旗鼓,再次发动了攻击,面对这般状况,齐仁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可这拦截一刀仍是慢了半分。

在这拦截一刀到位的时候,飞剑半个剑身已经是冲过了齐仁的防守,斜砍一刀下来只砍在了飞剑尾部一端,虽也是造成了影响,但飞剑在摇晃了一下后,仍是一切而过。

下一刻,齐仁侧腹部鲜血横流,皮肉外翻,一道占据半侧腹部的伤口,随着飞剑切过,顿时历历在目。

幸亏齐仁身形侧移了半步,否则这一剑就是直接贯穿腹部而去。

场中,飞剑一切而过创伤齐仁后,并没有再掉头乘胜追击,而是直冲回了孟风华身前,让有了前车之鉴,一击过后马上转身准备应对飞剑再次攻击的齐仁落了个空。

孟风华此刻面色很是苍白,取出几株疗伤灵药一股脑塞进嘴中。体内伤势迸发所造成的二次伤害,对他身体负荷极大。

一直盘膝坐在地上的孟风华动了,用手支撑着站了起来,旋即操纵飞剑降低到近乎贴近地面的高度,抬脚踏了上去,动作看起来有些虚弱。

此刻齐仁的情况亦是不怎么妙,腹部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鲜血横流之下,也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伤及内脏。

在孟风华塞灵药进嘴的同时,齐仁亦是同样从身上取了几株灵药塞进嘴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将上衣脱下,将伤口紧扎起来进行止血。

这一下不单是皮肉伤这么简单,在创伤齐仁的同时,孟风华剑上所蕴的气机也随之进入了伤口处肆虐,齐仁不得不耗费大量精力,小心翼翼调动自身气机去将其镇压。

否则一个不慎,两股不同气机在体内碰撞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我今日身上不曾带伤,必然取你性命。”

孟风华虚弱,但却冰冷的声音响起。

齐仁将腰间伤口包扎好,默了默,开口说道:“你今日杀不了我,再次对战,就没有机会了。”

今天之战,之所以会被孟风华重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了解两字,齐仁第一次与孟风华交手,连续几次没能适应他御剑之术的违背常理之处,便是这般,才导致了现如今存在于腹部的这道伤口。

所谓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今日孟风华占了个诡字,所谓兵者诡道也,收效不可谓不佳,只可惜重创齐仁后,因自身亦是伤重后续乏力,击杀不了,那么等下次再对战,齐仁这等久经厮杀的沙场老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了。

也正如齐仁所说,孟风华今日杀不了他,届时再想杀他,就没有机会了。

孟风华也没办法,不是他不想杀齐仁,而是自身条件不允许,再拼下去就是两败俱伤了,不论谁杀谁,到最后很有可能双双都会将命留在此地。

且不要忘记,孟风华身后还有一大群追兵,说不定此刻就正在不远处追寻着他的踪迹。

“齐仁,齐仁。”

孟风华喃喃念了两遍,目光中杀意流露,望着齐仁道:“此间事了,我必杀你。”

这次跟头栽大了,出师以来孟风华一直都是顺利无比,如今一栽就是栽了这么个大跟头,孟风华很不开心。

齐仁摇了摇头道:“错过今日,你杀不了我。”

这名北地刀客的因为失血过多,嘴唇已经开始发白,只是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就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孟风华轻蔑地笑了笑,道了一句:“最好如此。”

旋即手中掐诀,脚下飞剑升空,往天边飞去,速度看似不快不慢,但却便是失去了踪影。

齐仁用以扎住伤口的上身衣物,已逐渐被鲜血染红,层层渗透而出,在边缘汇聚成点点血滴,有些滴在了裤管上,有些滴落在地。

今天孟风华和他都想到了同一个点上,不是不可以拼,而是已经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了,没有必要去拼,两人今天要是鱼死网破了,只会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

所以刚才孟风华走,齐仁没有去拦。

北地三人,左屠夫,席宁,齐仁,三人拦截,三人皆是交手过后,眼睁睁看着孟风华走。

三人都是与孟风华短兵相接,到最后之所以都是这般眼睁睁看着任由其走人,不是不可以拼死将孟风华留下,而是还没到拼的时候。

正如上面所说,现在谁与孟风华拼,皆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更何况,孟风华自身依仗着速度优势,手持凤浴果,即使你想拼,他又怎么会傻乎乎与你拼呢?

这一战后,北地追杀的众人从齐仁口中得知了,这名持有凤浴果之人叫孟风华。

孟风华之名,自此传遍北修之地,堪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孟风华本人,在这一战后,也正式开始了漫长的奔逃之路,席宁,齐仁两人在此之后没有再出过手。

主要是由那众多追杀之人,一路上仗着人多,不断形成包围圈对孟风华进行围杀,还有一些个自认实力不凡之辈也常会单人上前拦截,主动与孟风华寻求交锋。

不过他们的命好,孟风华为了节约体内气机,奔逃过程中一直秉承着能避就避,避不了就一击远遁的理念,以至于这些个自认实力不凡的人即使常主动上前挑衅,一时半会脑袋也还是能寄存在自己头上的。

第四十四章

左屠夫等人的这般行径,无非是想利用一众追杀之人先将孟风华给耗得差不多了,随后他们好出手摘桃子。一来不用出手,可养精蓄锐,保存战力;二来则可防止孟风华恼怒之下鱼死网破,孟风华的强横战力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惹急眼了的事情可是谁也说不准的;三来则是预防孟风华身陷绝境之时有可能为保命,将凤浴果抛出,届时众人争抢,混乱之中,谁拳头大谁的机会便大。

孟风华初时也是觉得奇怪,为何追杀他的都是些修为不怎样之人,等到后来,每次当他即将利用速度甩开身后大部队的时候,都会有一两个后天圆满修士出手拦截,不与其多做硬拼,就是逼其停步,等后方的追杀之人赶上了,便又立即撤走。

这一来二去的,孟风华也不是傻子,很快便明白了这帮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刚开始孟风华也有些气不过,有想过下次再有那些个打好了小算盘的人来拦截逼他停步,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拼着再次重伤也要做掉一个,但后来想想,不怎么值得,后面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做掉了的那个,他运气差死也就死了,可孟风华要是真这么做,可不就是正好合了后面那些个紧盯着自己的人的意了?

这显然就不能让孟风华心中那口恶气出得痛快,唯有不断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来不断平复自己内心对于他们这般行径的怒火,拖着拖着,久而久之的也就慢慢习惯了,干脆就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孟风华逐渐开始更加侧重于藏锋,轻易不再怎么展现出过人的战力,既然能威胁自己的不出手,那么他也不管,平日里该怎么跑就怎么跑,能不出手便不出手,有机会便抓紧时间补充气机,调整自身的状态。

经过一些时日的留心观察,孟风华也是掌握了其中规律,在其冲出围杀慢慢脱离众人视线,可又没有完全将后方众人甩掉的距离里,是个视线盲区,那些个堵在前面预防自己逃脱的后天圆满修士不会出手,而后方追杀众人要追上来也需要一点时间,这个时间段孟风华可以充分将其利用,进行气机的补充以及自身伤势的恢复。

于是便是这般,经过好一段时间的疗养,孟风华逐渐将之前的伤势养好,身体除了长途奔波较为疲倦之外,也慢慢恢复到了一个较为不错的状态。

这时候经过一路奔逃,已然是出了北修之地,孟风华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继续奔逃,恰好便是东方,随后一路而来,直到现在入了东修之地,边城之中。

奔逃过程中,孟风华不温不火的处理方式,显然令后方那些个想摘桃子的后天圆满修士们的小算盘落了空,孟风华不仅没如他们所愿意看到的被拖到油尽灯枯,反而是利用了这段时间将之前所受的伤养好。

他们虽然不知道孟风华的具体情况到底是如何,但看到他这段时间来经过这么多次围杀还能游刃有余,便也大致猜到这般下去行不通。

于是在某天经过一个短暂的密谋后,诸位后天圆满修士一致认为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想要杀人越货,现在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了。

作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也是众人中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强盛之人,左屠夫,当之无愧肩负起了打响第一枪的重任。

于是在其后的第二日,孟风华便被前方拦截之人出手拖住了脚步,后方追杀众人趁机包围而住进行围杀,正常来说他都会是避而不战,只有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出手杀上几个纠缠得厉害的人。

场中,孟风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熟练地腾挪闪躲,准备像往常一般慢慢摸到边缘,然后再起速冲出,脱离此次的包围圈。

通常孟风华在冲出的那一小段时间都会尽量将速度提起来拉开距离,等到差不多了,控制好距离,没完全甩掉的同时,后方那些个追杀之人一时半会也追不上,等到这时候他便会就近找一处地方回复气机。

以往的这时候呢,左屠夫等人一部分在大部队后方坐镇,另外一部分呢是早早截在了孟风华前方,只要孟风华想依仗速度逃脱,他们便会出手拦截,若是孟风华没有进行逃脱,也就是像平常那般,那他们也不管,只需保持在一个随时可以出手拦截的距离即可。

因为彼此间只能依靠气机来感应对方的存在,所以过程中孟风华具体在做什么,他们是不清楚的,唯一知晓的只有孟风华的位置,而孟风华也是在经历过了好几次后才逐渐摸清了这个状况,所以后来才有机会钻空子将体内的伤养好。

今天孟风华也一样,准备像往常一般操作,在稍微控制好距离后就寻一地方进行状态的调整,即使是有气机补充的修道中人,但是长时间的战斗,不眠不休对其精力的消耗也是很大的。

不像后方的那些追杀之人,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继续追,舒适自在,弹性时间,自由安排,恰意无比。

只是正当孟风华如往常一般腾挪躲闪,慢慢摸到了包围圈的边缘,正准备将几个看着不顺眼的人给干掉然后提速冲出包围圈,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浓重的血腥味不知从何而起,忽然便萦绕在了场中,紧接着,只见突然有一通体血红飞剑从人群中兀然杀出,仿佛一道血红奔雷般,直取孟风华后心,气势惊人至极。

左屠夫出手了。

孟风华在血腥气味入鼻的刹那,便瞬间感到芒刺在背。

这一剑一直在人群中引而不发,一直待孟风华警惕放到最松,陡然剑出,便是若奔雷般袭杀而来,极为突然,充分彰显了专业人士的专业素质。

“左屠夫!”

孟风华咬牙切齿,根本不需回头,便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他也确实是始料未及,左屠夫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左屠夫如血色奔雷的一剑不知从何处起,亦没有人能发现左屠夫的真身在何处,唯一能证明是左屠夫出手的,便只有这柄极具识别性的血色飞剑。

在这个时候再多分析什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孟风华身处一众追杀之人的包围圈中,不敢贸然出剑迎敌,他很肯定,他前脚出剑,后脚就能有无数把飞剑往他身上招呼。

孟风华鼓动体内气机将身形稳定在空中,手中掐起道道繁杂印诀,飞剑顿时威能大涨,其上气机澎湃,雄赳赳气昂昂,护在了孟风华周身三尺。

面对左屠夫的袭杀,孟风华虽然恼怒,但却并没有很担心,自己先前一路上已经趁机将伤势调养好,此刻状态虽称不上正值巅峰,但也叫处于上乘,心中有底之下,对于此刻情况并没有很忧心。

此般状态,孟风华很有自信,只要他想走,没人拦得住他,即使突围之后前方仍有人会出手对其进行拦截,但只要他想走,付出点代价还是能暂时逃脱的。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孟风华不愿这么做,他心中也很肯定,左屠夫等人也不会一下就把他往死里逼,若是真这么做,孟风华大不了就不要这枚凤浴果了,届时一拍两散,孟风华就逮着左屠夫几人杀,保管凤浴果最后绝对落不到他们几人手中。

现在把孟风华往死里逼,毫无疑问对大家都没有益处,没人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场中,原本附近便有几柄飞剑正攻向孟风华,在孟风华停住后,御剑之人虽看到了左屠夫出手,想收回飞剑,但已经停不住了,只得继续顺势攻向孟风华,旋即皆是统一在离孟风华一尺位置,还没看清楚具体状况,便被其护身飞剑尽皆震开。

对于这种情况,那好几个御剑之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召回飞剑,既然左屠夫出手了,那他们也想看一场好戏,就不急着搅和进去了。

孟风华此刻目光有些发散,并没有很聚集,手中一边掐着道道繁杂印诀维持着飞剑在周身一尺护体,一边警惕着四周是否还有人会再进行袭杀。

血色飞剑从出现到现在,也仅是过去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道血色奔雷从层层人群中一穿而过,如同长虹贯日般,猛然轰在了孟风华的护体飞剑上。

两剑相交,血色雾气以此为中心陡然一散而开,除了孟风华周身一尺有气机护体不收侵袭,附近区域皆在瞬间被血色雾气弥漫,同时伴有的还有浓重的血腥气味,眼中影响着人的五识。

若是此刻有人能近距离细看,可以看到两剑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碰在一起,在两剑剑尖前,其实还有一线不大的缝隙,两剑上的气机正是在此处不断相互碰撞压制,弥漫附近的血色光芒,便是左屠夫飞剑之上气机急速蒸发所导致。

左屠夫隐于暗处的全力袭杀一剑,这一剑的威势,显然要比之前路上拦截那一剑要强得多。

第四十五章

孟风华撤去易容之术,随后在山林中找了一处隐秘之地,刻意弄出了点动静,“无意间”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见孟风华确实还在山林中,众人顿时振奋,幸亏有席宁指出,否则他们心灰意冷之下离开,就真让孟风华给逃掉了。

这次是孟风华先出的手,被发现后,精神抖擞的孟风华直接就是暴起杀人,在连杀几人后,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同时,孟风华这个暴起杀人的举动,也是成功令众人忽略了他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这个问题,毕竟第一时间发现的人现在都已经死在了孟风华手中,想去问也没办法问了。

孟风华此战神勇非凡,真真是谁来谁死,手段狠厉,遇谁杀谁,一度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还不是普通的药能有这种效果,得是火药。

孟风华也确实是憋了挺久,从一开始易容,混入人群中没被发现,本想着能籍此逃脱,结果大伙迅速便统一了意见说所有人不得离开,泡汤;到搜寻了几个月了,仍是没能发现他,众人都心灰意冷准备放弃之际,孟风华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不,应该用燃起了希望的火把来形容,结果这时候席宁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让大家继续努力,说孟风华绝对还没离开这片山林,第二次泡汤。

这一来二去的反复起伏的,孟风华也是够辛苦的。更何况因为此,不仅逃脱无望,现在更是要动暴露自己,叫孟风华如何能不吃火药?

孟风华一人一剑杀出,对于试图拦截,对其出手之人,一改之前以躲避为主的态度,悍然出手,遇之便杀之,一路上浴血而行,极其生猛。

现在留下来了的,不足之前一半人,但留下来了的都是实力与不要命并存的,孟风华狠厉,留下来了的追杀众人毫不示弱,各个气机疯狂涌动,一柄柄飞剑不断往他身上招呼,双方皆硬。

一开始时候,局面是孟风华占优势,因为追杀之人都散布在山林中各个不同位置,孟风华依仗着强横战力,暴起之下将附近位置的修士接连斩杀。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边事发,当众人都从不同位置向这边汇聚了过来,随着人数增多,局面随之倾向了人数众多的追杀之人一方。

孟风华将飞剑收回身前进行防御,在强大的进攻压迫之下,已然是没有了机会再出剑杀人。

同时面对众多飞剑各个角度的刁钻抽水,孟风华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开始挂彩,愤怒的头脑在一处处伤口疼痛的刺激下清醒,深知此时万万不可恋战,抓住机会纵身跃上飞剑,准备先冲出此地,否则一旦被困在原地无法移动,情况将会对自己十分不利。

孟风华踏剑飞起,顿时便有几柄威势明显强盛得多的飞剑从一旁杀出拦截,孟风华被迫停下,以飞剑护身,在费大力气将一轮攻势震开后,再次脚踏飞剑尝试冲天而起,只是才飞出没多远距离,第二轮攻势便接踵而至,孟风华再次被迫停下脚步,御使飞剑护在周身进行防御。

这次的战斗十分惨烈,原本孟风华身上衣物所沾染的血渍都是方才杀人时别人山上溅射所致,到后来,身上衣物再次被血浸湿,这一次,完全是孟风华自身受伤所流之血湿透了衣衫。

且战且退之下,孟风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方才从山林中杀了出来,若不是左屠夫等好些个主要战力不想一下就把他逼死,如果皆是全力以赴留人的话,恐怕这一次孟风华就真是要舍弃凤浴果保命了。

要是真逼到孟风华舍弃凤浴果保命,那时候就真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方才也有几人不想浪费如此良机,想干脆直接就将人给留下来,可是道后面近乎压着孟风华打的时候,从其眼中逐渐流露出的癫狂之意却是令得那几人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有凤浴果作为共同目标,所以大家十分团结,能拧成一股绳共同进退,但要是到时候凤浴果不在孟风华身上了,那时候,孟风华就真是要杀谁就杀谁,没人再会这么好心跟你去一起扛这杀身之祸了。

关键时候那些个后天圆满修士还是收了手,逼急眼了孟风华顶多是不要这枚凤浴果了,但他们,可是很有可能会丢掉小命。

更何况,今天孟风华身上已经挂彩够多了,还是稍微耐心点,温水煮青蛙最为稳妥。

等到哪一天把孟风华耗得差不多了,即使把他往死里逼也是只能有杀人心却再没有杀人力了,那时候才是动手的最佳良机,众后天圆满修士心中这般想道。

于是在这些个后天圆满修士逐渐收手,有意放行后,二度浑身浴血的孟风华,终是在付出惨烈代价后冲出了包围。

这些个后天圆满修士都是沙场老人,自此后的每一战尺度都把握得十分巧妙,能令孟风华伤势一次又一次加重,新伤旧伤逐渐累积在体内慢慢拖垮他,又能在每次的关键时刻给予孟风华希望,让其觉得自己能保住凤浴果,不去行那鱼死网破之事。

而在追杀众人中,从始至终都一直置身事外从未参与其中的林慕妍,便是在一路上全程目睹了这个惨烈的状况。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孟风华身处当事人的位置,可能会被蒙在鼓里,但身为旁观者的林慕妍,却是将这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后面也有过明明确认孟风华在此区域,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情况,起初大家都只是认为孟风华藏得好,没找到而已。”

林慕妍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口,道:“等到第四次,机缘巧合下才赫然发现,原来孟风华根本没有藏,他是掩盖了容貌混迹在了众多追杀之人中,这也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每次在众人经过一段时间搜寻无果后,孟风华总是会精神抖擞地自己冒出头来,现在看来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众人在仔细搜寻无果后,会将怀疑目光放到人群这方面来,于是每次在养好伤之后,孟风华便会在第一时间主动暴露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只要此招不暴露,每当伤重之时,孟风华便可用此招安心养伤,将状态完全恢复过来。”

林慕妍继续道:“如果不是孟风华第四次行此招式的时候,恰逢一修士比较嘴碎,见易容后的孟风华有些面生,多问了几句察觉出了端倪,都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发现真相。”

张不惑与王明礼对视一眼,孟风华的易容之术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到后来,识破了孟风华的易容之术后,这时候再伤重,孟风华也没有办法进行恢复了,我本来以为他撑不了多久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后每次当孟风华即将油尽灯枯,就要到弃掉凤浴果保命的临界点时,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外情况发生,而孟风华则每次都能借着这些意外情况逃脱。”

林慕妍皱起了绣眉,道:“这个事情很怪异,如果是一次两次,可以用巧合来概括,可是每次都是这样,但凡孟风华就要被拿下了,总是会有突发情况发生,且每次的突发情况都是对孟风华有利的,莫名其妙地,便被其从绝对的劣势中再次走脱。”

北地到东方,期间距离无比辽阔,孟风华一路从北修之地逃至东修之地,历时数年,而在第一年过后没多久,他的易容之术便被识破了,剩下的时间里,没有了易容之术给其钻空子疗伤,每次的危机,都是凭借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化险为夷。

对此包括林慕妍在内的追杀众人很是不解,头几次认为是巧合,是孟风华运气好,可是后来一直都是这样,每次把孟风华逼到了要么死要么弃掉凤浴果保命的绝境中,其都能莫名其妙地峰回路转。

对此追杀众人很是怀疑是不是撞了邪,可是回头一想,修道中人,又哪有撞邪这一说法。

然而现实就是,每次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孟风华一次又一次从眼前溜走,即便是全力下杀手留人了,却依旧无可奈何。

对于这种情况,别人不清楚,孟风华本人却是门儿清。

天恩鸿运之人。

受天地眷顾。

所以每次在其陷入绝境之时,都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助其脱险。在此之前,连孟风华本人都没能想到,自己这个天恩鸿运之人的运气,竟然能好到这种程度。

便是如此,孟风华体内伤势虽然一直是新伤旧伤不断叠加,但拖着伤重之躯,跌跌撞撞下,仍是从北地一路横跨到了东方。

“最后一次见孟风华,便是其在东修之地外一场厮杀过后,再次拉开了与追杀众人的距离进入了东修之地,随后我等随着其气息,也一路跟了进来。”

林慕妍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讲完了,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说完,林慕妍从桌上挑了块卖相不错的糕点吃了起来,对讲了个这么长的故事所消耗的体力进行补充。

酒楼中,张不惑听完林慕妍的讲述,特别是最后那段,每当孟风华陷入绝境,便总是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助其脱困后,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今早取枪时纪胖子对他说的话。

第四十六章

孟风华撤去易容之术,随后在山林中找了一处隐秘之地,刻意弄出了点动静,“无意间”将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见孟风华确实还在山林中,众人顿时振奋,幸亏有席宁指出,否则他们心灰意冷之下离开,就真让孟风华给逃掉了。

这次是孟风华先出的手,被发现后,精神抖擞的孟风华直接就是暴起杀人,在连杀几人后,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同时,孟风华这个暴起杀人的举动,也是成功令众人忽略了他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这个问题,毕竟第一时间发现的人现在都已经死在了孟风华手中,想去问也没办法问了。

孟风华此战神勇非凡,真真是谁来谁死,手段狠厉,遇谁杀谁,一度让人觉得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还不是普通的药能有这种效果,得是火药。

孟风华也确实是憋了挺久,从一开始易容,混入人群中没被发现,本想着能籍此逃脱,结果大伙迅速便统一了意见说所有人不得离开,泡汤;到搜寻了几个月了,仍是没能发现他,众人都心灰意冷准备放弃之际,孟风华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不,应该用燃起了希望的火把来形容,结果这时候席宁站了出来,拍着胸脯让大家继续努力,说孟风华绝对还没离开这片山林,第二次泡汤。

这一来二去的反复起伏的,孟风华也是够辛苦的。更何况因为此,不仅逃脱无望,现在更是要主动暴露自己,叫孟风华如何能不吃火药?

孟风华一人一剑杀出,对于试图拦截,对其出手之人,一改之前以躲避为主的态度,悍然出手,遇之便杀之,一路上浴血而行,极其生猛。

现在留下来了的,不足之前一半人,但留下来了的多是些实力与不要命并存之人,孟风华狠厉,留下来了的追杀之人亦是毫不示弱,各个体内气机疯狂涌动,一柄柄飞剑不断往孟风华身上招呼,双方皆硬。

一开始时候,局面是孟风华占优势,因为追杀之人都散布在山林中各个不同位置,孟风华依仗着强横战力,暴起之下将附近位置的修士接连斩杀。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边事发,当众人都从不同位置向这边汇聚了过来,随着人数增多,局面随之倾向了人数众多的追杀之人一方。

孟风华迫于压力,唯有将飞剑收回身前进行防御,在强大的进攻压迫之下,已然是没有了机会再出剑杀人。

同时面对众多飞剑各个角度的刁钻抽水,孟风华双拳难敌四手,身上开始挂彩,愤怒的头脑在一处处伤口接连不断传来的痛感刺激下清醒,深知此时万万不可恋战,抓住机会纵身跃上飞剑,准备先冲出此地再做打算,否则一旦被困在原地无法移动,情况将会对自己十分不利。

孟风华刚踏剑飞起,顿时便有几柄威势明显强盛得多的飞剑从一旁杀出拦截,孟风华被迫停下,以飞剑护身,在费大力气将一轮攻势震开后,再次脚踏飞剑尝试冲天而起,只是才飞出没多远距离,第二轮攻势便接踵而至,孟风华再次被迫停下脚步,御使飞剑护在周身进行防御。

这次的战况十分惨烈,原本孟风华身上衣物所沾染的血渍都是方才杀人时别人身上溅射所致,到后来,身上衣物再次被血浸湿,这一次,完全是孟风华自身受伤所流之血将衣衫湿透。

且战且退之下,在孟风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方才从山林中杀了出来。若不是左屠夫等好些个主要战力不想一下就把他逼死,如果皆是全力以赴留人的话,恐怕这一次孟风华就真是要舍弃凤浴果保命了。

要是真逼到孟风华舍弃凤浴果保命,那时候就真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方才也有几人不想浪费如此良机,想干脆直接就将人给留下来,可是道后面近乎压着孟风华打的时候,从其眼中逐渐流露出的癫狂之意却是令得那几人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现在有凤浴果作为共同目标,所以大家十分团结,能拧成一股绳共同进退,但要是到时候凤浴果不在孟风华身上了,那时候,孟风华就真是要杀谁就杀谁,没人再会这么好心跟你去一起扛这杀身之祸。

关键时候那些个后天圆满修士还是收了手,逼急眼了孟风华顶多是不要这枚凤浴果了,但他们,可是很有可能会丢掉小命。

更何况,今天孟风华身上已经挂彩够多了,还是稍微耐心点,温水煮青蛙最为稳妥。

等到哪一天把孟风华耗得差不多了,即使把他往死里逼也是只能有杀人心却再没有杀人力了,那时候才是动手的最佳良机,众后天圆满修士心中这般想道。

于是在这些个后天圆满修士逐渐收手,有意放行后,二度浑身浴血的孟风华,终是在付出惨烈代价后冲出了包围。

这些个后天圆满修士都是沙场老人,自此后的每一战尺度都把握得十分巧妙,不仅能令孟风华伤势一次又一次加重,新伤旧伤逐渐累积在体内慢慢将他拖垮,又能在每次的关键时刻给予孟风华希望,让其觉得自己能保住凤浴果,不去行那鱼死网破之事。

而在追杀众人中,从始至终都一直置身事外从未参与其中的林慕妍,便是在一路上全程目睹了这个惨烈的状况。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孟风华身处当事人的位置,很有可能会被蒙在鼓里,但身为旁观者的林慕妍,却是将这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后面也有过明明确认孟风华在此区域,却怎么也找不到的情况,起初大家都只是认为孟风华藏得好,没找到而已。”

林慕妍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口,道:“等到第四次,机缘巧合下才赫然发现,原来孟风华根本没有藏,他是掩盖了容貌混迹在了众多追杀之人中,这也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每次在众人经过一段时间搜寻无果后,孟风华总是会精神抖擞地自己冒出头来,现在看来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众人在仔细搜寻无果后,会将怀疑目光放到人群这方面来,于是每次在养好伤之后,孟风华便会在第一时间主动暴露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只要此招不暴露,每当伤重之时,孟风华便可用此招安心养伤,将状态完全恢复过来。”

林慕妍继续道:“如果不是孟风华第四次行此招式的时候,恰逢一修士比较嘴碎,见易容后的孟风华有些面生,多问了几句察觉出了端倪,都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才能发现真相。”

张不惑与王明礼对视一眼,孟风华的易容之术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到后来,识破了孟风华的易容之术后,这时候再伤重,孟风华也没有办法进行恢复了,我本来以为他撑不了多久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后每次当孟风华即将油尽灯枯,就要到弃掉凤浴果保命的临界点时,总是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外情况发生,而孟风华则每次都能借着这些意外情况逃脱。”

林慕妍皱起了绣眉,道:“这个事情很怪异,如果是一次两次,可以用巧合来概括,可是每次都是这样,但凡孟风华就要被拿下了,总是会有突发情况发生,且每次的突发情况都是对孟风华有利的,莫名其妙地,便被其从绝对的劣势中再次走脱。”

北地到东方,期间距离无比辽阔,孟风华一路从北修之地逃至东修之地,历时数年,而在第一年过后没多久,他的易容之术便被识破了,剩下的时间里,没有了易容之术给其钻空子疗伤,每次的危机,都是凭借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巧合化险为夷。

对此包括林慕妍在内的追杀众人很是不解,头几次认为是巧合,是孟风华运气好,可是后来一直都是这样,每次把孟风华逼到了要么死要么弃掉凤浴果保命的绝境中,其都能莫名其妙地峰回路转。

对此追杀众人很是怀疑是不是撞了邪,可是回头一想,修道中人,又哪有撞邪这一说法。

然而现实就是,每次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孟风华一次又一次从眼前溜走,即便是全力下杀手留人了,却依旧无可奈何,阻止不了情况发生。

对于这种情况,别人不清楚,孟风华本人却是门儿清。

天恩鸿运之人。

受天地眷顾。

所以每次在其陷入绝境之时,都会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助其脱险。在此之前,连孟风华本人都没能想到,自己这个天恩鸿运之人的运气,竟然能好到这种程度。

便是如此,孟风华体内伤势虽然一直是新伤旧伤不断叠加,但拖着伤重之躯,跌跌撞撞下,仍是从北地一路横跨到了东方。

“最后一次见孟风华,便是其在东修之地外一场厮杀过后,再次拉开了与追杀众人的距离进入了东修之地,随后我等随着其气息,也一路跟了进来。”

林慕妍拍了拍胸脯,长长呼出一口气,道:“讲完了,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第四十七章

纪胖子问他说,有没有想过由北至东这么长的距离,又是这般多人追杀围杀,孟风华又是如何能一路逃脱的。张不惑当时答不出来,现在听完林慕妍的讲述,同样答不出来。

难道说是因为运气好?这个念头刚出来,便瞬间被张不惑自己给否决掉了。

现在听林慕妍将其由北逃至东的整个过程说完,又想起纪胖子提起这事时,所表达的此事不可成的态度,两件事交汇在了一起,张不惑心中一边想着,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了川字型。

王明礼忽然问道:“那你既然是随着众人一起进入东修之地的,为什么会落单撞见我两?”

话音刚落,正在吃着糕点的林慕妍顿时被噎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翻着白眼。

王明礼嘿嘿笑着,他这个问题可是一针见血,成功勾起了林慕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没参与追杀,一直都是远远在外围观战而已,没跟那些人走在一起。”林慕妍把气顺了过来,瞄了眼正眉头紧锁的张不惑,解释了一句。

林慕妍也是心中无比无奈,谁能想到会遇上两个脸皮这么厚的人,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脸皮厚之余自己还打不过,以至于每每想起这件事,林慕妍的两边太阳穴都会隐隐作痛。

王明礼顿了顿,道:“话说,林姑娘你跟了一路,难道就对凤浴果一点想法都没有?”

林慕妍闻言,抿了抿嘴,叹了口气道:“刚开始心里面怎么说都会是有点想法的,只是随着后来一路上见到就因为这个死了这么多人,时间久了厮杀死人的场面见得多了,就是再有想法,也会慢慢变淡。”

王明礼看到林慕妍明显有些变化的脸色,脑海中浮现起林慕妍在刚才在讲述时,对孟风华御剑强横程度的着重讲述,捏着下巴问道:“那孟风华的飞剑,真有这般厉害?”

林慕妍凝重点头,说道:“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也很难去相信。此人御剑之术的高明程度,实在是我生平仅见,强悍至极。”

林慕妍继续道:“他能从北修之地一路到东修之地,其他各方面因素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他自身的强绝战力,在后天境中,绝对称得上是难逢敌手。”

王明礼听完,没有答话,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林慕妍思索了一阵,继续道:“追杀之人中能与其捉对厮杀的应该也就左屠夫、席宁和刀客齐仁了,具体对上如何不清楚,因为席宁和齐仁两人在这数年时间里都没出过手,反倒是左屠夫出手比较频繁,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比他要稍弱一筹。”

林慕妍说的时候用的是应该,因为一路上左屠夫虽然多次出手,但都是以袭杀为主,一击不成便踪影全无,连真身在哪林慕妍都不曾清楚,所以虽然从其多次出手的情况上看是左屠夫稍落下风,但具体如何,林慕妍也不敢肯定。

至于席宁和齐仁,隐隐有压左屠夫一头的趋势,但林慕妍一路上皆未见过两人出手,所以无从推断两人对上孟风华具体会如何,只能是做出个应该能捉对厮杀的猜测。

王明礼捏着下巴想了想,随后问道:“那你认为,孟风华与不惑比起来,孰强孰弱?”

王明礼说完,连紧皱着眉头的张不惑也看了过来,一齐等着林慕妍的答复。

这回轮到林慕妍皱眉了,在脑海中认真进行了对比,随后摇摇头道:“我判断不出来。”

林慕妍虽说是亲身跟张不惑交过手,但对于孟风华的战力只停留在观看的层面,像现在这样将两人凭空进行对比,确实是很难做出孰强孰弱的判断。

王明礼点点头,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这时候张不惑开口了,向林慕妍道:“你之前说下山是为了来杀左屠夫,现在见过不少次左屠夫出手后,对自己可有信心?”

张不惑这个问题将林慕妍给问住了,嚼动着美味糕点的小嘴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林慕妍有些丧气地摇了摇头。

王明礼见状,心中微动,能令仙门子弟自认不如一名散修的情况很是罕见,心中立即将左屠夫这个名字划上了标签。

张不惑心中稍稍一沉,唯有在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声世间哪都是卧虎藏龙。

随后见气氛有些沉重,张不惑没有再提这些事情,岔开话题道:“林姑娘,从北地来到东方,可有不惯之处?”

三人中,张不惑是土生土长于东方的东道主,便是这样岔开了话题,随后三人边吃着糕点边聊着东方的风土人情。

一直待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方才在酒楼中分别,返回客栈。

张不惑回到客栈后,取出了今早新取的由圆融精铁打造的长枪,拿在手中好好查看了一番,旋即盘膝坐好,将长枪横于膝上,双手搭在枪身之上,便按照王明礼授予的方法,对长枪进行蕴养。

长枪握在手中,明显能感觉到一种的通透感,自身的气机可以毫无阻碍地进入其内,为手中枪增添威势。

此时张不惑正运转着气机慢慢导入枪内,手上开始生涩地掐着印诀,逐渐构建自身与长枪之间的联系。蕴养的过程很是奇妙,张不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的意识正在一点一滴渗透进枪中,就好像是身体得到了一部分延续,在慢慢熟悉着掌握着这杆枪。

张不惑在修道一途上是后生晚辈,经历甚少,对于现在还没能御使兵器飞行的他而言,现在在蕴养中逐渐将兵器掌控的感觉,以及接下来那区别仙凡的御空飞行,便是对其修道一途正一步步向前迈进的最好体会。

做什么事情,坚持下去的动力,都是需要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这么做是有意义的,自己这么做是会越来越好的,这个便是促使一个人继续坚持下去,鼓励一个人继续走下去的最有效动力,这个东西叫向往。

一个人的向往,有远大的,也有眼前的。张不惑现在眼前所向往的,便是赶紧将长枪蕴养好,尝试一下御空飞行的滋味。

而且最重要的,若是不能御空飞行,那么与人对战之时只要别人知道你这一点,先不跟你打,直接就先往天上飞,等到半空中鼓动气机稳住身形,这时候再御使飞剑跟你打,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要是真有这种情况,就是张不惑持枪战力再强也使不上劲,只能是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那时候,估不准会不会直接就是一口老血涌上喉头。

不过还好,这种情况估计这辈子不会发生,因为张不惑为了避免,已经在相当积极地蕴养兵器中。

张不惑此时一边蕴养一边在想,等自己可以御空飞行后,自己这么强了,那别人不是就没法玩了?虽然有点小膨胀,但此时此刻张不惑确实是在脑海中模拟着自己御空而上,半空之中以一当十,奋勇杀敌的场景。

想到此,张不惑不由想到了齐仁这个名字,北地刀客齐仁,与他一样,同样是擅长手持兵器对战,不知自己到时候要是有机会对上他,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会是地面之上枪刀对决呢?还是半空之中御枪对阵御刀?亦或是另有一番景象?

想着想着,不免又想到了关于争夺凤浴果的事情,从刚开始进城,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是真真正正开始接触修真界,一开始听到凤浴果三个字连是什么作用都不知道,然后在了解清楚了其作用后,初次接触新鲜事物,心情澎湃之下,对这枚凤浴果的势在必得。

然后到与王明礼去交易区扫购,机缘巧合下,无意间撞见孟风华,那时候站在其身旁面上并无太多情绪表露出来,是因为避免打草惊蛇,实际上当时心中多少是有点按奈不住想要出枪的冲动,初入东修之地便败了仙门出身的林慕妍,当时张不惑手中枪威势正盛,。

再到第二天,去取枪时,心中认定的高人纪胖子捅破了这事,并隐晦地表达说此事不可为,然后紧接着在回去的路上再遇到林慕妍,听她讲了一路上关于争夺凤浴果这事的经过,当听到孟风华一路上的惊人战绩时,再联想起纪胖子说的话时的复杂心情。

到现在,其实也就是三天的时间,从入东修之地那天遇到林慕妍开始算起,到现在其实也就是三天的时间,张不惑从一个初入修真界,什么都不太懂的新人,在这三天里心路历程就像是走了三年一般。

王明礼其实也是,他虽然对于修真界的事情很了解,但那些了解,都是从别人口中了解的,他也是第一次下山,第一次切身去经历这修真界的百态。三天的时间很短,但是很多事情却是王明礼在仙门内二十年来都未曾尝试过经历过的,这些事情,以及往后人生道路上所遇的一切好的以及不好的事情,便都是催王明礼成长的经历。

第四十八章

接下来一月时间里,张王两人足不出户,一直待在客栈房中,张不惑每天都醉心在蕴养长枪之上,王明礼则是有些无聊,打坐清修之余,时不时地在房中徘徊几步,到窗前看一看街上景色。

王明礼现在后天圆满,体内气机已然是臻至圆满,已经不需要再为提升境界修行,只需等待天地共鸣的契机,成就先天即可。

有人天资不够,一辈子无法修至圆满,只能卡在前中后三个小境;有人根骨不够,即便修至了圆满,却一辈子无法与天地共鸣,一生无望先天。

后天境便是如此,极为现实的一境。不,应该说每个修为境界,都是这般现实。

天道无情,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么多人会为了一枚凤浴果,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也不想,但他们知道,若是没有这枚凤浴果,他们一生都将会卡在后天境不得寸进,在带着遗憾平凡一生与用命拼出一线机会这两者之间,每个人都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物有不平则鸣。

如王明礼,可轻松自在,恰意等待,因为他生来就具备了不凡的根骨,从他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能一路走至顶峰。

如林慕妍,成就先天不是难事,所以她可以在一路上保持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心态,去以平和态度旁观这出大戏,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为了这个东西拿命去拼,得到是好,得不到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影响。

凤浴果,一个很多人可以为了它,拿命去拼拿命去换的东西,可是在少部分人眼里,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

这便是命,生来就已经注定了的。

不过还没有完全糟透,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命虽说生来就是这样,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人生之中还是会有许多变数的,能否籍此改变命运,就在于能否抓住这人遁其一。

张不惑的命,本该是在凡间,做一武师,就此终老一生。丁一道人的出现,便是变数,助其踏上了修道一途,便是人遁其一,机会给了,至于能不能把握住从而改变命运,就要看张不惑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了。

其他的不敢说,只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无论张不惑接下来的路选择怎么走,都绝不可能是舒舒服服地走。

路走得不轻松,走得艰难,其实只是小问题,关键是最后能否走到目的地,若是能到达目的地的康庄大道,苦点累点不算什么,走就是了;可若是走错了路,那么就不是苦不苦的问题了,所谓一步错步步错,走错了路,少有人能回头。

当年游历东南十四州的时候,有个武道老宗师曾经对张不惑说,人这一生,要面临无数个选择,然而真正可以决定一生走向的选择,其实就那么几个。

在这几个关系一生的选择中,选对了,便是康庄大道,选错了,很有可能这辈子就完了,没有那么多错有错着。那个武道老宗师最后对张不惑说的一句话就是:“人这一生,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要重要得多。”

努力,能使你前进,而选择,能决定你前进的方向,如果方向错了,前进得越多,只会错得越深。

张不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错没错,在困障重重,常有性命之忧的修道一途中从头开始,还是在享有诸多荣誉的凡世间顶尖武人身份中度过一生,张不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当时做出这个选择时候,张不惑十九岁,那时候,父亲张安刚跟他说完达者兼济天下,心系苍生,张不惑想成为父亲口中的达者,愿成为父亲口中的达者,于是在面对丁一道人给予的修行机缘时,他没有犹豫,选择了在修道一途上走下去。

原本以张不惑的武道修为,有这一技傍身,在凡世间不说大富大贵,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再取上几房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接着生几个大胖小子,等过个十几二十年后儿孙满堂,如此人生圆满矣。

而踏足仙路,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从头开始,去踏足一个自己之前从未接触过,甚至是甚少听过的领域,这条路,无疑是很难走的,且可以很负责任地说,这是条全天下竞争最残酷的道路,与天地争,与天下人争,争赢了就是更进一步然后继续争,争不赢就是身死道消。

张不惑在明知道这些种种的情况下,仍是选择了踏足仙路,不知该说是年轻气盛,还是义无反顾。这个选择的对与错,现在尚未揭晓,唯一可以看到的,只有前路的重重杀机。

这些个事情,是张不惑这一月来脑中所想的,也不光是这些事情,反正这一月来一边按照特定的手法蕴养着长枪,脑中便一直想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

“明礼,你是觉得闷在房里太无聊了吗?”

张不惑睁开眼,正好看到在房中来回踱步的王明礼。

“是有点无聊,现在不用修炼,我这性子耐不住,总想找点事情做。”王明礼如实道。

“那要不,我两去城里逛一逛,看一看近来情况,顺便放松一下心情解解闷怎样?”

张不惑提议道,最近因为自己要蕴养兵器的缘故,王明礼也是整日陪着在房里,也算是自己耽误了人家,张不惑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用不用,我这人就这样,总是闲不住,你不用管我,先把兵器蕴养好,现在城内情况越来越暗流汹涌了,随时可能会有情况发生,只有你能御空飞行了,我们才能参与进去,你先安心蕴养即可。”

王明礼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专门打断蕴养的过程陪自己出去。

“没事,我近来一个月蕴养得已经差不多了,只差点收尾工作而已,正好闷了一个多月,出去走一走舒缓一下状态,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张不惑将长枪用白布裹好,负于身后,拉着王明礼就往外走。

王明礼本来就有这方面想法,现在看张不惑这般主动,也就半推半就从了。

两人先是找了家酒楼,给淡了一个月的嘴开了顿荤,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随后边聊边沿着主干道一路走,准备去城中心的交易区瞧瞧近来是个什么情况。

交易区最近可不太平,疗伤类的灵草灵药卖得那叫一个紧俏,连带着价格也给一天炒得比一天高,要是换做平常,价格高了必然是开始无人问津,等随后价格慢慢降下来恢复正常了才开始购买,可这段时间明显比较怪异,即便疗伤类的灵药价格一天一个新高,可每日的销路照样还是那么畅销。

东修之地本土的修士还好,买了一些算着差不多够自己用就行了,但近来涌入东修之地的那些个北地修士却是要大手笔得多,以正常自用所需数量的几倍几倍买,兜里有钱要买,兜里要是没钱,想方设法去搞到钱也要买。

大家心里面都清楚,这是在为接下来争夺凤浴果将要开启的战端做准备,东修之地的本土修士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他们的稳妥起见,便是购买了预计自身在争夺过程中要是受伤会用到的灵药;而一路追杀至此的北地修士,则都是参与了追杀后半段的场场恶战活下来的精锐,他们对于孟风华的了解是用鲜血换来的,这些个几倍几倍数量购买的疗伤灵药,围剿孟风华,不算多。

追杀孟风华的修士,自身实力不过硬的,死了;心性不够坚定的,放弃了;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早就被吓跑了。现在所剩下的,可以说都是后天境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性,皆是如此。

然而这些个能从万万里一路追杀至此的修士,这些个悍不畏死,精锐中的精锐,在以众敌寡面对孟风华时,仍是不要钱似的不断准备着疗伤的灵药,这般行为,是东修之地的本土修士万万不能理解的,毕竟如果没有亲眼所见,就是这些个北地修士自己,也不能相信同境界中竟然会有孟风华这般怪物,一个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怪物。

然而即便是这般,他们仍是选择了继续下去,这便是他们的选择,很难去评判对错,亦评判不了对错。

张王两人倒是不需要在这个时候顶着高价收购疗伤的灵药了,因为在之前王老板已经大扫购了一次,今日来到交易区看到一月之内价格便高了七八成的灵药,王老板不免对自己先前的英明决策感到很满意,虽然之前只是为了过手瘾才买这么多的。

北地一路追杀而来的修士很好认,他们这数年时间一直在见血,身上很明显带着一股子杀伐气,与平常东修之地内的修士差别很大。

毕竟东修之地内修士这般多,那些个平常甚少打杀的普通修士所占据的数量还是很多的,修士也是人,也有不同性格,不是每个人都敢打敢杀,绝大多数人还是很惜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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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张不惑现在有点理解纪胖子为什么不看好了。

不过有一点张不惑还比较疑惑的是,看纪胖子也不像是对凤浴果感兴趣的样子,这件事本跟他没什么关系,大家又是才初次相识,为什么纪胖子要专门点出此事来提醒自己?

难道是因为自己长得帅?那也不应该啊,纪胖子一大老爷们看着挺正常的。

倒是王明礼心大,没什么顾忌,在交易区里逛得差不多了,直接就是手一挥,说道:“走,去匠人区,看看纪胖子近来是什么状况。”

说完领着张不惑就是往匠人区方向去。

匠人区最近也挺热闹,北地来的修士经历了数年的长途征战,飞剑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损伤,还有许多人在修补飞剑之余,还额外多打造了一柄,趁现在有时间,先蕴养着,到时候就算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一柄飞剑出了问题,还能有另一柄备用,北地修士的这个有备无患的做法,可是带动了匠人区不少生意。

从灵药,到飞剑,不能怪这群北地而来的修士过度谨慎,实在是孟风华将意外这个词给演绎得太过淋漓尽致了。

近段日子里,匠人区内响起的叮咚打铁声明显要比以往密集得多,人流量也是比之以往的冷清翻了一倍有余,能看到有许多身上杀伐气掩盖不住的北地修士在其内走动,浏览一家家不同铺子不同匠人的手艺。

就连一向慵懒的纪胖子也一改常态,此时竟然是在火炉旁浑身大汗地锻造着兵器,由此可见最近匠人区的生意是真的不错。

张不惑认真看了会纪胖子锻造的过程,得出了一个结论,同样工作量下,纪胖子打铁的消耗肯定要比寻常匠人要大得多。

这个结论不是无的放矢的,寻常匠人挥锤,一身横练肌肉舒展,纪胖子挥锤,腰腹间那裤子都快兜不住的肥肉总会随之抖上三抖,反正是看到都觉得够呛。

“哟呵,一个月不见,两位俊彦风采更胜往昔呀。”

正在浑汗如雨的纪胖子看到走过来的张王两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拿了块干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乐呵呵说道。

王明礼由头到脚仔细打量了纪胖子一遍,笑道:“纪胖子,听说近来一月你的生意很是不错。”

“还行还行,挣点辛苦钱。”纪胖子乐呵呵道。

王明礼故作严肃,开玩笑道:“正常来讲吧,打铁是个累活,汗如雨下太正常不过了,今天离我们上次见面隔了一个多月,纪胖子你这一个多月生意不断的情况下,我想不懂的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越出汗越胖的?”

王明礼看着纪胖子腰腹间一圈圈的“车胎”,啧啧称奇。

纪胖子闻言,顿时一脸悲痛道:“哎,说多了都是眼泪啊,纪胖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瘦不下来。”

王明礼笑道:“回头要是你哪天瘦下来了,记得通知我一声,我一定随一份大礼庆贺。”

“行,有俊彦这句话,纪胖子我怎么着都得把这身肥肉减下来。”

纪胖子说着拍了拍腰间的肥肉,语气甚是决绝,减肥之心似是非常坚定。

张不惑在旁边看着,心中有些无奈,这纪胖子真是一点架子没有,搞得他每次跟纪胖子聊天交谈,都会有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的感觉,张不惑横看竖看,纪胖子唯一有点高人风范的地方,可能就是这与众不同的体型了。

不过话说回来,高人的心思哪能这么容易被揣摩出来。

张不惑跟纪胖子说话多少还要顾忌点,王明礼倒是无所谓,他本就是个随和的人,纪胖子的脾性正合他的胃口,言谈间也不需要像张不惑那般顾忌不顾忌高人的,连站在整个大陆最高处的人都是跟王明礼关系匪浅,见识过了,心中自然就没有这般多的顾忌。

“话说,最近这一月来情况怎样?”王明礼给了纪胖子一个眼神。

纪胖子顿时心领神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近来啊,可谓是风起云涌啊,两位俊彦走来之时沿途想必也见到了,这一个个北地修士那叫一个生猛,身上的杀伐气都浓得溢出体表了,一个个都不好惹啊。”

王明礼顺着纪胖子的目光望向了外边,附和道:“对,一个个的,一看就相当凶神恶煞。”

“这都是小事,只要两位俊彦有想法,我纪胖子肯定是举着双手双脚支持的,就这么些个徒有其表的修士,又哪里是两位俊彦的对手,不值一提,铁定的不值一提。”

纪胖子边说,边把胸膛拍得邦邦响,俨然一幅两人铁杆粉丝的样子。

王明礼有些无语地回头看了张不惑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无言以对。

“真是比我都能吹啊。”王明礼心中感叹一声,纪胖子口若悬河,这方面道行深得很呐。

张不惑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发表意见,任由王明礼跟纪胖子互扯。

“不是,”王明礼给纪胖子换了个眼神,说道:“不是这种,我说的是那种情况。”

纪胖子仔细阅读了王明礼的眼神,懂了似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说道:“嗯……这方面我倒是没太注意,这些个进城的北地修士中有没有长得好看的女修这方面确实是被我忽略了,不过俊彦放心,只要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我马上去打探清楚,纪胖子我办事,俊彦你放心就完了,保管你抱得美人归。”

说完,纪胖子还给了王明礼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

本来张不惑站在那心中是古井无波,准备先等两人扯完,结果纪胖子这话一说完,心中的古井无波都不是起波澜了那么简单了,顿时就是滔天巨浪扑面而来,张不惑看着王明礼脸上极为丰富的表情,一下给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王明礼站在那有点尴尬,一时间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他也不知道纪胖子到底是不是真从他眼神中领会出了这么层意思,说着说着突然就放出了这么个重磅炸弹。

王明礼抬手摸了摸脸,自己长得也不像是惦记着这种事的人吧?纪胖子这领会能力未免也太差了。

本来是想打探点情况的,结果直接就给拐了个山路十八弯,反正王明礼现在已经不是方向盘握没握稳的问题,他那整台车都已经是翻沟里去了。

纪胖子在那一脸懵逼地看着表情各异地两人,拍了拍肚子,猜测道:“俊彦可是觉得这般事情不好放到台面上讲?放心,此时就只有我与两位俊彦三人知晓,我纪胖子办事,绝对靠谱。”

纪胖子这话一出,可谓是及时补了一刀,这车都翻到沟里了他还得再踹上一脚。

忍俊不禁的张不惑接过了话茬:“可不是嘛,这事可一定得做得隐蔽,不然到时候王公子可要不好意思了。”

纪胖子郑重其事点头道:“要的,要的。”

两人这一唱一和衔接得无可挑剔,狠狠调侃了一把王公子。

王明礼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领会错我意思了,没这方面想法。”

王公子也是纳闷,自己今天就不该出这个门的,老老实实待在客栈多好。

纪胖子有些疑惑,问道:“莫非是我误会了?不知俊彦想表达的是?”

“王公子的意思是,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管去打探,打探清楚后通知他一声,然后接下来的事交给他就行了。”

张不惑再度衔接,依然这么无可挑剔。

纪胖子顿时心领神会,道:“明白,现在纪胖子我明白了,这件事情交给我,俊彦只管放心。”

说完,纪胖子还朝两人使了个我懂得,尽管放心的眼神。

作为当事人的王明礼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摇头不已。

见状,纪胖子终于也是绷不住了,与张不惑相视一笑,终于是绕过了尴尬不已的王公子。

调侃一番过后,偏移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题重新回到了正轨。

张不惑行了一礼,时隔一月,再度询问纪胖子对于自己参与争夺凤浴果一事的看法。

“我还是那句话,年轻人,有想法是很正常的,有想法就去做,要是畏手畏脚的,也就不叫年轻人了,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首先是你去做了,即便不能成,最起码的你去做了,结果固然重要,但过程中的经历,同样是十分难能可贵。”

纪胖子难得正色道:“没有谁是一下就能做成事的,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积累起来的,年轻时候做事,不要怕吃亏,因为人这一辈子,唯有年轻时候吃亏是福,往后岁月里吃亏,只能是祸。”

纪胖子说这话的时候直视着张不惑。

张不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在刚才对视的过程中,他隐约看到纪胖子在说出这话时,眸子深处有丝丝复杂。

纪胖子仍是保持了此事难成的态度,但他对张不惑参与此事却是持百分百的鼓励态度。

张不惑听完,有些明白了。

人这一辈子,唯有年轻时候吃亏是福,往后岁月里吃亏,只能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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