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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冰上光芒万丈》


第一章 我想退队

舒苒坐在场外穿冰鞋的时候,脚步声逼近,就见梁月和蒋婉茹似乎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目光触及她,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冰块凝结,冷哼一声,坐到了另一边的座位上开始换冰鞋。

梁月边系鞋带边嗤笑出声,“有些人呀,常年拔个猪尾巴,青年组就没拿过任何奖牌,这都成年组了,去年参加了一次国际赛事还拿了个倒数第五,真是浪费了名额。”

她换了另一只脚,“我要是她呀,早就退出花滑界了,不嫌给祖国丢人么?”

舒苒想要反驳,话临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虽然梁月的成绩不算太好,在国际上也没什么人把她放在眼里,但比舒苒要好太多,至少她短节目的成绩还能进自由滑,可舒苒短节目成绩不好,甚至都没有资格进自由滑。

梁月说的是事实,她确实给祖国丢脸了。

舒苒起身,深深地看了梁月一眼。

梁月傲慢地对上舒苒的视线,然后同她擦肩而过,嘴角还残留着刚才的嘲讽,摘下冰刀套,如一只灵巧的燕子般滑入了冰场,同为花滑女单选手的蒋婉茹也流畅地做着各种步法。

舒苒蹬冰入场,余光总是无法忽视她们两人的身影,但她并没有在看她的训练,视线缥缈的同时,思绪也跟着飞走。

昨天爸妈的话还犹在耳边。

“苒苒啊,不是爸妈不同意你滑冰,家里也有钱供你滑冰,但是问题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没拿过什么奖。”

“爸妈不是不相信你,你小时候数学还是挺不错的,这术业有专攻,花样滑冰可能不太适合你,你才17岁,现在改行还来得及,你这要是继续滑下去,到时候一事无成,还因为滑冰练得一身伤病……别人家的孩子像你这个年纪还在上学,妈妈和你爸爸给你找个高中上学怎么样?”

“你这个年纪搞体育,等到23岁就已经是老运动员了,但是如果你换条路走,你就还很年轻,你也不用担心跟不上课程,爸妈给你找辅导班啊,再不行,大不了爸妈送你出国嘛,哪一条路都比你当运动员来得强啊。”

舒苒抬起右腿,做了个燕式步,冰上的滑行带起一阵风,冰风拂过她的面庞,带来丝丝凉意。

多年没拿过奖牌证明过自己,舒苒那颗沸腾的心早已冷却下来,这会儿更像是被冰封住了。

她右脚冰刀触冰,摩擦力使她的滑行停了下来。

也许……她真的应该放弃梦想了。

忽然一阵掌声响起,只见教练贺明走了进来,表情很是严肃,洪亮的嗓音响彻整个冰场,“都出来,有重要事件要宣布。”

三人齐齐滑出场,梁月率先问,“贺教练,什么事啊?”

“队内测试。”

“啊——”

她们惊讶的原因在于,今年的第一次队内测试已经在八月中旬测试完毕,往年第二次队测要到十二月下旬才开始,现在第一次刚测完没多久,显然不是二测,而且往年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再测的情况。

舒苒想到自己刚才的决定,在梁月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冰场后,这才叫住了贺明,“贺教练。”

“怎么了?”

“我想退队。”

贺明看着眼前安静可人的女孩,心情有些复杂。

花样滑冰作为一项艺术竞技比赛,每次比赛都先比短节目,再比自由滑,最后由两场比赛的总分决定最后成绩。

无论是短节目还是自由滑都是根据技术TES和艺术PCS两项的分数累加而成。

大部分选手是靠高超的技术得分,少部分选手靠艺术感染力得分。

但是眼前这个女孩,论技术,不拔尖;论艺术,她的艺术感染力也没多好。

像她这样中规中矩的选手,花滑界数不胜数,可以说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但是对于她自己的人生而言,就这么浪费在花滑上确实可惜了。

贺明回过神,拍了拍舒苒的肩,“你自己想清楚,先去队内测试,两天后队内测试的成绩出来了,再来告诉我你的答案。”

舒苒点点头。

测试所有选手都带妆并换上服装,和正式比赛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有国际滑联级裁判和国际级别的裁判给每个人进行打分。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这次队内测试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有女单选手在场,成年组和青年组的女单选手都有。

可男单、双人滑以及冰舞选手都不在场。

蒋婉茹不解地问了教练,贺明显然也并不知情,只说让她们好好滑就行。

看着那些13、4岁的女孩,舒苒明白自己的年龄在花滑界确实不年轻了。

见上面这么重视这次测试,梁月和蒋婉茹都拿出了她们百分百的实力应对这次的测试。

她们的表现在舒苒看来比她好了太多,她有些打退了堂鼓,可当她站到冰面上的时候,感受着那股寒气直从底下窜上来,她忽然对这块冰面产生了留恋感。

舒苒心想:既然如此,那就当做是最后的告别吧。

舒苒用尽了自己的毕生所学,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她的脑海里已经走完了她在花滑界短暂而又深刻的十一年。

舒苒很有自知之明,她也看得出来自己这次测试成绩不好,所以也没多在意两天后的成绩。

成绩出来,梁月第一,青年组有几个女孩资质不错,超过了成年组的舒苒,舒苒也没多在意,反正她也要走了。

边理着行李,舒苒边给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退队的决定,电话那头的爸妈倒是很高兴,立刻表示要来B市接她,被舒苒拒绝。

行李已经收拾好。

就差最后一步,提交退队申请。

舒苒先去跟贺教练说了这事,再将退队申请表提交总教练办公室。

她拿着表格,最上方居中的位置上,“退队”两个黑体字仿佛在她的眼睛上泼了墨汁般,目光空洞。

六岁开始练花滑,十一年转瞬即逝,她抱着梦想进入花滑,却什么也没捞到,只余下腰痛的毛病。

敲了门,总教练霍光开了门,“待会儿再……舒苒?”

舒苒点头,不明白总教练为什么要用这种疑问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抬眸,余光正好对上办公室里的那张沙发,瞥见一双漆黑的瞳仁,以及被总教练微胖的身材遮挡的半张脸。

舒苒见总教练有客,忙懂事道,“霍教练,我待会儿再来。”

“你进来吧,省的再去找你。”

“哦。”

舒苒进来帮忙关上门,就听霍光开口道,“傅先生,她就是舒苒。”

舒苒转身,就对上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很难让人移开视线,浓眉星眸,直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眼神深邃地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

看到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帅,这两个字直接打败了人的构词能力,只在人的脑海里炸裂出所有美好的东西,唯独忘记了思考。

他在打量她。

对上他那双探寻的眼眸,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力朝着舒苒面门上砸来。

霍光见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接着介绍,“舒苒,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傅易青傅教练,以后由他带你。”

舒苒惊讶得“啊”了一声,手一抖,表格飘零着掉落在地。

霍光冲舒苒一笑,友好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舒苒看看傅易青又看看霍光,捡起地上的表格,递到霍光面前,“霍教练,我是来提交退队申请书的。”

刚要坐下的霍光差点摔了,试探性地瞥向傅易青,忙从她手里接过表格,定睛一看,发现她不是开玩笑,轻声道,“退队?怎么就想退队了?”

“我成绩……不太好,我怕再这么走下去很可能会浪费我的人生,所以霍教练,真的很抱歉,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了。”

舒苒向两人鞠了一躬,迈步往外走。

“谁同意你退队了?”

舒苒脚步一顿,这陌生的声音只可能是傅易青,她扭头,“贺教练已经同意了。”

傅易青原本没什么波澜了眸子动了动,走到舒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很冷,“现在,我才是你的教练。”

“可我已经退队了。”

“流程没有走完,你就还是国家队的运动员,我没同意,你就不能退队。”

一般不怎么重要的运动员,跟教练说一声,再提交退队申请,接下来就是走流程的事,可以说就算是直接退出了。

要是她是女单的种子选手,他们挽留她还情有可原,可她只是个小喽啰,成绩连青年组的选手都不如,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挽留的?

总教练霍光见状,上前打着哈哈,“有话好好说,大家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现在还没退队,还可以再商量嘛。”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舒苒不解,“我成绩也不怎么好啊。”

“只要你留下,我就能让你成为世界冠军。”

舒苒愣愣地盯着傅易青看了许久,倒不是沉迷于美色,她发现上帝是公平的,就像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他脑子有问题。

第二章 世界冠军

舒苒还是留下了。

有多种原因,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傅易青不放人。

回宿舍的时候,舒苒碰上了蒋婉茹,她是知道舒苒下了退队决定的,这会儿见舒苒,便打招呼道,“舒苒,你是回来拿行李的吗?我帮你吧。”

国家队女单成年组就三个人,梁月向来看不上舒苒,蒋婉茹人倒是很和善。

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有些匪夷所思,舒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自己留下的事。

“不用啦。”舒苒含糊着出声,“我不退队了。”

“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舒苒说的是实话,蒋婉茹却以为她还留恋花滑,拍着她的肩安慰道,“留下总是有机会的,说实话,我们都训练了十多年了,就这么放弃确实太可惜。”

傅易青说自己还有事,让她先去冰场。

舒苒到了冰场,发现有几个青年组的女孩子也到了她们的场地上训练,她们已经到了要升组的年纪,自然训练也要向成年组看齐。

体育界的更新换代很快,往往两三年就已经差了一个辈分。

舒苒边换冰鞋,边想着自己那如浮萍般不明的未来。

“舒苒姐,你不是退队了吗?”一个女孩诧异道。

另一个女孩也跟着张大了眼睛,“你别误会,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梁月姐说你要退队了。”

舒苒从前跟梁月一个宿舍,后来梁月看她不顺眼,舒苒便跟蒋婉茹一个宿舍了,蒋婉茹是个老好人,大约是因为她要走,想劝和,结果倒是被梁月到处宣传了一通。

事情已经被传扬出去,舒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搜肠刮肚着理由,却听脚步声渐渐近了。

“舒苒不会退队!因为……她会成为世界冠军。”

这声音……

即便只见过一次面,可舒苒还是一下便认了出来。

原来拥有完美外表的人说出这种话来,也容易显得很中二。

别说小姑娘们,就是蒋婉茹和梁月,听了这话都愣住了,纷纷朝着声源处看去。

这一看,所有人的心率都跟着升高。

男人通身围绕着拒人于千里的疏远气质,长相英俊,身材挺拔修长,唯有白皙的肤色缓和了他脸上的冷漠,可惜黑色衬衫将他整个人勾勒得更加淡漠疏离。额前的细碎短发翘起,眼睛漆黑一片,只能透于表面看见那一汪黑,好像已经触及了漆黑的眼底,但谁又知道黑暗尽头没有光明?

众人还未从男人笃定的自信中反应过来,就被他的长相秒杀了。

最先走出美貌假象的人还是梁月,她靠在冰场的围栏上,忍不住笑起来,“世界冠军?不好意思,让我笑一会儿。”

面对质疑,傅易青并不回应,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舒苒,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击。

梁月调侃地看向舒苒,“世界冠军,世界冠军,怎么不说话?”

她的声音夹带笑意,每一个音符都如针尖刺入舒苒的心脏。

蒋婉茹看不下去,“好了梁月,这次你有点过分了。”

“过分吗?我这是为了她好,免得她以后再出国去丢人,到时候别人的讽刺可比我的要厉害得多!”

“谁说我要退队了?”

声音温和,可语气却不似往常。

舒苒穿好冰鞋起身,主动对上梁月的视线,毫不示弱,“我不会退队。”

梁月被舒苒的眼神看得没了底气,眼神不像是坚定,更像是困境中的挣扎,“怎么着,这是要向我下战书,要打败我?”

“我不会这么做。”在众人的心沉寂下来后,舒苒又补了一句,“因为你不是世界冠军。”

这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闷闷地丢进水里,只有片刻的安宁假象,下一秒达到了空前的震撼效果。

因为要成为世界冠军,所以才要打败世界冠军,而你梁月只是刚好进入了自由滑而已,不是冠军的你,我还不屑于打败。

冰场里唯一的男人眼里的墨色褪去些许,光彩迸射,唇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众人错愕半瞬,就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傅易青终于开了口,“舒苒,跟我出来。”

傅易青往外走,舒苒先是跟着他,接着倒是走得比他更快,很快超过他离开了冰场。

众人看向舒苒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舒苒向来文气,也不怎么爱说话,但是有人需要帮助,她也会好心出手,所以即便她性格包子了点,也还是有不少师妹对她存有好感。

面对梁月三天两天的小打小闹,舒苒很少有正面回应,但这一次,大家都觉得她好像有点变了。

梁月被戳中痛楚,咬牙切齿地瞪着舒苒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视野里,才愤恨地滑向冰面中央。

几个小姑娘回过神,“这次梁师姐确实有点过分了。”

“我也觉得。”某女孩附和道,“不过……刚才舒苒姐放的狠话,好带感啊!”

“我也这么觉得!我要拿本小本子记下来,以后对我对手就这么说。”

同伴打趣道,“世界冠军?”

“怎么,进了国家队,谁不想当世界冠军?”

看着女孩们开始大脑,蒋婉茹的视野终于找到了焦距,温柔笑道,“好了,别玩了,待会儿教练来了看到又要挨骂。”

“是,婉茹姐。”

看着女孩们滑入场内,蒋婉茹眼里的景象仿佛和当年的记忆重合。

舒苒确实不一样了,又或者可以说,又变回当初那个舒苒了。

女孩们的话犹在耳边。

——谁不想当世界冠军?

见舒苒越走越快,傅易青叫了几声,前面的人没反应,他加快脚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

舒苒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谁说要当世界冠军了?!我为什么留下,难道不是被你逼的吗?”

“刚才跟那个女孩说的话不是很有自信?”

舒苒心虚地低头,蹙眉,“她们比我更清楚我的实力。”

“现在的你确实不堪一击,但是只要你按照我的训练方法来,让他们刮目相看是迟早的事。”

舒苒怔怔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叹道,“傅教练,你还是让我退队吧。我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我的努力也就只能支持我走到这一步了,你还不如把你的精力放到更有潜力的师妹们身上。”

傅易青没立刻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后,才道,“你真的想退队?”

点头。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如果你做到了,我就可以同意你的退队申请。”

*

正是周末,商场里外都很热闹。

舒苒不明白傅易青带她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条件还跟商场有关?

难道……是他要疯狂购物,然后让她当冤大头结账?

可怕,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只能求助老爸了。

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隔着玻璃橱窗,舒苒看到结伴的女孩们边吃着甜品边愉快地聊着天,她忽然生出些向往来。

这些年为了花滑保持身形和体重,舒苒碰甜品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正当舒苒盘算着退队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的时候,就见傅易青拍拍她,“去吧。”

舒苒晃神,“什么?”

她顺着傅易青看的方向看去,是一个冰场。

傅易青平静出声,“只要你去这块冰面上把你的短节目滑出来,我就同意通过你的退队申请。”

舒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条件太简单,从傅易青前面的做法来看,他显然不肯轻易放人,可现在的条件简单到让她怀疑自我。

“真的?”

“记住,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现在,立刻换上你的冰鞋,上冰。”

舒苒用最快的速度滑入场内,抬眼往出口处看去,却没看到傅易青的人影。

她微微皱眉,想着自己到底该什么时候开始呢?

这是一个公共的冰场,舒苒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起滑冰,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运用场地。

却见几个工作人员出面,将场地划分成两块,舒苒独自享用一块,她先热了热身。

“准备好了吗?”

声音从广播里传出,舒苒听出是傅易青的声音,动了动身体,摆好姿势。

短节目的音乐从广播里传出。

鎏金般的乐符卷入人耳,轻音乐倾泻而出,安静柔美的乐声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音乐是电影《不能说的秘密》里的纯音乐剪辑拼接而成,起初是舒缓,而后随着电影剧情的转接进入到温馨,情绪陡然变得伤感,真相大白时的急促紧张,到最后突然加快节奏的结尾。

因为音乐十分柔和,所以步伐也很唯美。

以前滑冰的时候,舒苒都想着该怎么做好这一个动作,做好了这一个又想着下一个动作。

但这一次,她不再纠结也不再焦虑。

因为这是她最后一次以花滑国家队女单选手的身份站在冰面上来,以后,她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那么,至少让最后的回忆以美好结尾。

边如岁月鎏金般的乐点淌过她心田,她慌乱的心忽的静了下来

柔美的音乐结合动人的冰上舞姿旋即引起了路人们的注意力,原本在对面冰场滑冰的顾客还有些不满舒苒一个人占用了这么大的场地,在看到她高超的滑行技术后,顿时被她优美的动作所吸引,纷纷滑到中间的隔离带旁,近距离欣赏这场表演。

舒缓轻快又带着些离愁的音乐声牵引着她的每一寸情绪,女孩脸上原本还敞开的灿烂笑容瞬间敛起,恬淡的笑容里带上一抹忧郁,手臂柔软来回上下左右地舞动,手和脚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两个两周连跳顺利成功,女孩如同冰场上的精灵,在每个围观人的心里跃起又停下,烙下一个印记。

跳跃、步法、旋转。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舒苒甚至能够听见外面的路人们大呼精彩的喝彩声,一种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最终归于平静的音乐中,舒苒以贝尔曼旋转结束了自己人生中最后的表演。

摆定姿势,音乐停下,身影也跟着停下。

舒苒已经眼含热泪。

所有人都被她的表演震慑,众人呆滞了一秒,见冰上的女孩慢慢往场外滑去,才反应过来鼓掌。

一声带起另一声。

掌声如雷。

这些掌声仿佛给了舒苒这么多年的训练一个很好的评价。

她没有继续往外滑,而是停下脚步,像是在正式比赛中的选手那样,给每个方向的观众们屈膝鞠躬。

第三章 不能退出

舒苒出了冰场后,甚至被意犹未尽的路人们给围住了。

“小姐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你微博叫什么,我想关注你!”

“小姐姐,你滑冰好厉害,是冰舞的选手吗?”

舒苒一愣,夏季奥运会比赛项目大多比冬季奥运会项目热门,真正了解花滑的业余人士都是真心喜欢。

花样滑冰作为冬奥会的比赛项目却十分冷门,至于有多冷门,一些大型赛事只要在国内举办,除了花滑爱好者,几乎没人愿意看。

加上花滑不仅是艺术型比赛,更是技术性比赛,不了解花滑的观众可能会奇怪选手A全程没出错、选手B错误不断摔过几次,但最终的分数却是B更高,这都是因为动作难度的基础分值不同。

正是因为观众们欣赏困难,入门难,即便是对花滑有兴趣的观众,看不懂比赛也就渐渐没了兴趣。

更何况观众们都是看结果的,近些年来国家队冰上运动的人才稀缺,鲜少有人在该项目上拿过金牌,明知比赛中的本国选手实力不如别人,自然就更少有人愿意观看比赛。

如此恶性循环,也就造成了花滑愈演愈烈的冷门状态。

舒苒突然明白,他们的夸奖和咱们,都是因为他们不懂,只是因为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动作才让他们误会她技艺高超。

回到车上,舒苒默默系上安全带。

傅易青忽然出声道,“待会儿我送你回宿舍,退队申请我会替你告诉总教练。”

“那个……”

“有话就说,不想说就别说,我最讨厌说话支支吾吾。”傅易青极其不留情面地说道。

舒苒脸一红,声音沉下来,语速快了很多,“我不退队了。”

“我同样不喜欢听人说话说第二遍,声音大一点。”

舒苒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有一股热流拥进了她的身体、大脑、心间,她忽然生出了无数的冲动,再不说,就真的再没机会。

“傅教练,我不退队了。”

她侧过身体,直视向男人,声音洪亮而又坚定。

傅易青微抬眉睫,眼神晦暗不明,“你不是说是我逼你留下,怎么又不退了?”

“我……”

她陷入了纠结中,在她下定决心想要退队的时候,她心里有个小人在诉说着退队后的各种好处,可刚才路人们的掌声和欢呼仿佛在她心里浇灌了肥料,让她心里那颗从未萌芽过的种子突然冒了芽。

“我想要留下,我已经练了十一年的花滑,我还什么梦想都没有实现,但眼下,我想要……更多的掌声。”

傅易青没出声,只是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他抽空瞥了她一眼,在她面露焦色的时候,眼底精光闪过,“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逼你的。”

舒苒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于是点头。

“加入我的队伍,除非胜利,否则绝不允许退出。”

看着他坚毅的面部线条,舒苒终于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

舒苒仍旧怀疑自己,可这并不影响她对于胜利生出零星半点的希望。

“好。”

傅易青带着舒苒回了队里。

她只有一个要求,让傅易青别到处说要让她成为世界冠军的事。

傅易青是这么回答的,“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可傅易青的确没有再在外人面前说这事,但是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别人不说,不代表梁月会放过这个嘲笑她的机会。

很快,不止女单这边,双人滑、男单以及冰舞,花滑国家队所有人都知道舒苒跟了一个美男级别的教练,且舒苒还表示会拿下女单世界冠军。

这可是稀奇事。

女单近年来成绩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是去年梁月创下的世锦赛第10名以及蒋婉茹第13名的成绩。

舒苒没有获得参加世锦赛的资格,所以没人相信她能拿到冠军,但除了梁月外,也没人嘲笑她,不仅是因为他们忙着自己训练,更因为他们也有着同一个梦,所以他们不会嘲笑。

跟了新的教练,舒苒的训练跟以前没多大区别。

傅易青几乎没怎么指导过舒苒的技术动作,只是到了时间点,就提醒一句,“时间到了,现在是陆地训练,你先做十组有氧,结束后再做十分钟的韧带拉伸。”

不过傅易青不在外人面前说并不代表他也答应了不在舒苒面前说。

舒苒不禁对傅易青的训练产生了怀疑,这样真的能练成世界冠军?

半个月后,傅易青带着舒苒离开了宿舍,让她搬进了自己家。

不知道傅易青是怎么跟她爸妈说的,她爸妈之后再没打电话来劝说她放弃花滑,甚至还打电话给予她一些鼓励。

舒苒隐隐地佩服起傅易青来。

他的家是一栋小别墅,能在B市有一栋小别墅,财力不可小觑,他还租下了附近的一个冰场。

这让舒苒莫名开始惶恐起来。

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道,“傅教练,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傅易青不说话,只抬头看她,用凌厉的表情传达出他的问题——什么。

“就为了我一个人,租了一个冰场,这样会不会太浪费了?”

“只要能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这些都不重要,更何况……”他的声音冷下来,“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要听我的好好训练。”

舒苒把脑袋又重新低了下去,“哦。”

傅易青每天开口闭口都是世界冠军几个字,在舒苒看来他的训练方式一定是魔鬼训练。

却不想,情况跟她想象地完全不同。

住进傅易青家后,训练方式急转直下,冰上训练时间不增反减,甚至于陆地训练也缩水了。

随之改变的是休息世家你,不训练的时间,傅易青会给舒苒播放电影,或者让她看书听歌。

舒苒的训练没比以前累,反倒比以前轻松了。

三天的训练下来,舒苒感到不安。

某次看完电影后,舒苒叫住了傅易青。

“傅教练。”

“说。”

“那个……虽然我知道您是教练,您这么做一定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每天的训练时间都比以前少了很多,真的,没关系吗?”

“既然知道我这么做有道理,那就别问。”

“呃——”舒苒莫名被噎住了,咬着下唇,“好吧,我就是觉得这样训练会不会太儿戏了?训练时间不增反减,我的实力还怎么提升呢?”

傅易青抬眸上下扫她几眼,“你觉得训练时间不够多?”

舒苒点点头。

她甚至怀疑傅易青是梁月派来的反派角色。

接下来这天,舒苒休息时间被压缩,没有用到陆地和冰上训练中去,多出来的一小时,让她写电影观后感。

舒苒有点懵,一天的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她累得不行,却还是在临睡前找到了傅易青。

她用一脸“教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的表情看着他,刚要开口,就听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直到你拿到奖牌为止,你的训练模式都会是以现在的形式为基准。”

“影视鉴赏和表演就是我给你安排的主要训练模式。”

舒苒嘴唇微张,一副想要问更多问题的模样,最终开口却成了一句,“我能问为什么吗?”

他不答反问,“你觉得花样滑冰是什么?”

“?”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花样滑冰这项比赛,比的是什么?”

选手的花滑技术。

舒苒陡然紧张起来,傅易青不会无端端问她这样的问题,所以答案应该不是这个。

结合他所说的“训练”,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因为有了思绪,舒苒本能地抬眸,小声试探着,“是艺术?”

“还不算太笨。”

“……”

“表演的音乐有些出自经典电影,有些就只是歌,或者歌剧、舞台剧、交响乐等,无论是哪一种形式,音乐背后想要表达的东西不是简单的领会就能明白,如果是电影插曲,那么你就必须看过电影,理解了电影的深层含义,以及主角的内心感受,你才能更好的表达出音乐曲调变化的过程。”

舒苒才明白傅易青的良苦用心,只是,想要明白主角的心理历程,明明不需要这么复杂,确定了节目后,在编排节目的过程中去了解故事,影响也不大。

那么看那些没派上用场的电影的时间,不就可以用来多训练?

见舒苒愣在原地揪着眉,傅易青便知道她还是有疑问,“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的话,今天这篇观后感好好写,明天用你的表演告诉我你的学习成果。”

舒苒转身回了房间,开了台灯。

想着电影《洛丽塔》里的情节,开始构思。

夜已经很黑了,天上遮上一块黑色幕布,在一点点幽光中透出深蓝,没有星星,月亮也不知道光临了谁的风景。

舒苒托腮,咬着笔头,桌角的手机振动了无数次,终于让她拿起了手机。

闺蜜许婧瑜发来消息:“听爸妈说,你现在被当成世界冠军培养?什么情况啊?”

许婧瑜是舒苒在地方队时的教练朱新慧的女儿,也是个舞蹈老师,那会儿舒苒在地方队训练的时候,她经常在舞蹈上给予舒苒应有的帮助。

后来舒苒被选拔进国家队,两人渐渐少了联系,这两年舒苒成绩不怎么好,又被打回地方队过一次,去年才又回了国家队,这一来一回,舒苒跟许婧瑜才又联系上。

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足有五岁,但是许婧瑜向来幽默搞笑,反倒是年龄更小的舒苒显得安静老成,所以两人也就忘却年龄差,成了无代沟闺蜜。

舒苒看着只写了一半就已经没了思绪的书页,开始打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给我换了个教练,这个教练每天都说我会成为世界冠军,我原来觉得世界冠军特别遥远,现在被他说得,总感觉唾手可得一样。”

“这个教练还算有眼光。”

认识傅易青一个多月,舒苒突然有了人倾诉,把这段时间奇怪的训练方法都告诉了许婧瑜。

“说实话,我总觉得不太靠谱。”

“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还要写观后感,明天还要演给他看?”

“动作不重要,他应该只是想看看我对这部电影领悟的怎么样。”

“我看过这电影啊,我帮你。”

舒苒有点犹豫,可时间确实不早了,明天六点钟还要起床做体能训练,而且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傅易青这么安排的原因。

“好。”

许婧瑜还结合了自己作为舞蹈老师的想法,教舒苒哪段内容该用什么情绪表达,那段动作的背上该用什么手臂动作渲染效果。

两个人讲电话直讲到了十二点,这才各自打着哈欠闭眼睡去。

第四章 逾时不候

天空正东方才刚泛起鱼肚白,手机铃声响起,舒苒猛地被惊醒,紧接着下一秒敲门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没人说话,除了傅易青这厮,不会有别人。

舒苒穿衣洗漱简直可以用打仗来形容,五分钟搞定一切。

上午除了陆地训练,还有冰上训练,上冰一小时。

休息的间隙,舒苒用来回忆昨天许婧瑜告诉她的内容。

午饭是张妈做的,舒苒刚上桌,傅易青接起电话,“喂?正好在吃饭,自己过来,逾时不候。”

快吃完的时候,有个陌生男人来了,长得还不错,相比傅易青确实要普通了些。

看到傅易青,他脸上还挂着笑容,扭头瞥见舒苒,表情瞬间由春天过渡到了冬天,冷风瑟瑟。

舒苒不明所以,不由得脑补出了什么厉害的想法。

惊讶的小眼神小心打量这两个男人。

好像被她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傅易青为两人做着简单介绍,“秦流北,舒苒。”

虽然来了客人,但舒苒了解傅易青,他的安排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她吃完放下碗筷,索性先去了冰场训练。

“这女的就是你千辛万苦找的……”

秦流北话还没说完,转身发现走的不止是舒苒,还有傅易青。

“……”秦流北咬牙,“大老远赶过来,真是好狠的心。”

见一桌子残羹剩饭,秦流北攥紧了拳头,恨恨地望着大门,把它当成了傅易青,“不寒暄几句也就算了,还让我吃剩菜!”

正这么想着,却见张妈端上一碗面,“秦先生,请用。”

秦流北用一种看老乡的汪汪水眸看向张妈,“阿姨,你真是个大好人。”

舒苒刚上冰,场外的傅易青喊道,“你先热身,十五分钟后,我要检验你对电影的理解程度。”

冰场自从被傅易青租下来后,就只有舒苒滑冰,所以冰面状况每天都很好。

舒苒在冰上展开双臂来了一个燕式步,感受着风从脸颊边吹过。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即将开始检验她的学习成果。

舒苒的余光瞥见了刚才那个男人,她微微蹙眉,心想这个人是谁。

在她的疑惑中,只见秦流北将笔记本电脑放置在冰场遮板上方从柱子上延伸出来的桌板上,接着望着她,神情不再冷冰冰的,而是透着一股认真和严肃。

傅易青见秦流北已经准备妥当,便冲舒苒道,“准备好了?”

“嗯。”

音乐声起。

如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草地上,迸发着生命的绿色上笼罩上金色的光辉,乐符恍如初恋般的青涩委婉,藏在心底不可诉说的爱恋,就像亨伯特见到洛的第一眼,水珠在女孩身上倾泻而下,草地上的女孩俏皮地翘起小腿,阳光洒在她身上,纯洁、美好。

因为舒苒并没有编排过动作,纯粹是根据昨晚许婧瑜的解说进行自我理解,动作变化并不大,步法跟上次的短节目相差不大,最多就是比以前更注重表情的运用。

回忆起电影情节,舒缓的音乐流淌如心扉,电影中男主角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能够理解了,他的压抑,他的痛苦,他爱得那么孤单,即便洛从未爱过他,即便她怀有别人的骨肉来压榨他,他的爱从未更改。

音乐由轻进入暗恋,走向痛苦,由轻结束痛苦,归于宁静。

一曲结束,舒苒还有些愣愣。

滑出场,她期待地看向傅易青,“教练……”

傅易青扭头看向秦流北,后者捧着笔记本走到傅易青身边,“腿部肌肉还是太松,还需要加强体能训练和肌群训练,手臂摆动幅度数值稳定在4-5之间,更贴近4,也跟体能有关,右腿弯曲度比左腿稍逊色,右腿数值接近6,左腿接近5,这是柔韧度训练,跳跃动作的高度接近8,弹跳力不错。反应力和灵活度……”

秦流北说的都是中文,可组合在一起,舒苒就听不明白了,说了一堆数字,这些数字是怎么得出来的?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你真的要带她?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她一看就没什么野心,这年头世界冠军谁还没个野心?”

傅易青只淡淡出声,“她是最符合条件的。”

“谁让你当初跟昆汀那老头子吵得这么凶,你明知道他是个固执的保守派。”

见两人说个没完,舒苒出声找着存在感,“那个……傅教练,我的表现您还满意吗?”

秦流北马上瞪过来了,毫不掩饰自己对舒苒的轻蔑。

傅易青摇头,直言不讳,“不满意。”

舒苒犹如斗败了的公鸡,节目都没编排过,她觉得自己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还是失败了,看样子她没机会知道训练这么安排的原因。

傅易青忽然道,“结果跟我猜想的一样,所以现在我就告诉你更改你训练模式的原因。”

“诶?”舒苒茫然抬头,“不满意也要告诉我吗?”

“正因为不满意,才要告诉你。”

秦流北皱起眉头,打断道,“等下,难道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等下再说。”

秦流北点点头,退到一旁,不再打扰两人的谈话。

傅易青缓缓开口,“上次你们队内测试结果,你是第几名?”

舒苒有些羞于开口,女单成年组统共三个人,她垫底也就算了,还被青年组两个女生超了过去。

她弱弱出声,“第五。”

“之所以让你们进行队内测试,是因为国际滑联有一个决定,在世界上选出两个水平相当的选手,分别进行侧重技术以及侧重艺术方面的训练,下一次冬奥会,你们两个一决胜负。”

舒苒木讷地眨巴着眼睛。

傅易青又补道,“所以选中你并不是因为看中了你某一方面的天赋或者怎么,只是因为全世界水平一般的选手里,只有你们两个资质相差最小。”

“所以……我的训练才会更侧重艺术,我是艺术训练的选手?而另一个人是侧重技术?”

傅易青点头,“知道了真相,以后就不要对我的训练模式提出任何置疑。”

舒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喽啰,居然跟国际滑联扯上关系了。

她回去后才想起来一个更大的疑问,国际滑联为什么要选出两个水平相当的选手在技术和艺术上分个胜负,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舒苒自然想不到国际滑联的意图,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否则甭提跟分胜负,凭她现在的能力,就是大奖决赛都去不了,更何况是更高级别的冬奥会?

舒苒回过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怔了怔,继续躺下做卧式动作,有些艰难地抱住脚踝。

侧重艺术并意味着丢弃技术训练,而是在艺术和技术并行的情况下,更重视艺术表现力训练。

她舔了舔嘴唇,看来柔韧度确实还需要再练练。

*

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清晰明朗,所有动作都被解析成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少了美感,但更方便观测。

秦流北把笔记本朝傅易青所在的方向侧了侧,“她的资质也就只能进个国家队,要是往技术方向走,她的弹跳力还算是个优势,但是你偏偏侧重艺术,反正昆汀那边还不知道匹配的花滑选手是谁,你不如找个在艺术方面更有天分的选手。”

“正因为她是一张白纸,所以才有无限的可能性。你不用劝我,也不需要敌对她,她现在是我的学生,在你没成为她的老师前,没有资格批评她。”

“嘿——”秦流北不悦起身,指着傅易青,“我这不都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我那是敌对她吗?我只是觉得……把你的前途放在一个资质平平的选手身上有点太儿戏了。”

傅易青随即起身,“你愿意帮忙,就留下,如果想要说服我,那你可以离开了。”

长腿迈开,走进舞蹈房。

秦流北看着屏幕,无奈地摇着头,“这年头求人帮忙的反倒成了大爷了。”

舒苒半跪着躺在瑜伽垫上,整个背部都贴上腿腹,大腿上肌肉紧绷,里面的筋也似乎崩成了一条直线。

她定了十分钟,闹钟还没响,她随时都可能因为坚持不住而起身,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再坚持一秒,再十秒……”

闹钟铃声突然响起。

舒苒如临大赦,睁眼的同时,脸上敞开笑意,视野里一抹倒立的人影,是傅易青。

她一愣,随即爬起来,却因为十分钟的跪姿,小腿里堆积着乳酸,酥酥麻麻膝盖一弯,往前栽去。

手臂上倏地一热,傅易青像拎小鸡似的扶着她的两条手臂,成功帮她度过一劫。

“谢谢。”

他很快收回了手,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这部电影真的是你自己理解的?”

舒苒当即抬起头,然后又心虚避开。

她一副做贼心虚的神色,即便没有回答,傅易青也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以后有不懂的问题尽量自己琢磨,别人的经验始终是别人的,没法成为自己的东西,明白?”

“明白。”

幸好,舒苒松了口气,没有罚她就好,“傅教练,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表现得没有想象中这么差劲。”

“……”

舒苒有点受伤,她在他眼里大概是垃圾一般的存在吧。

第五章 生什么气

秦流北还是离开了,舒苒那天训练结束回别墅,就再没见过他。

舒苒记得他当时来的时候还拖着行李箱,可却匆匆离开,显然他跟傅易青产生了某种争执,而显然这种争执是因为她……哦不,秦流北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舒苒现在的生活相比以前在队里,更简单也更紧凑了些。

起床是体能训练,接着是上冰找感觉,上午剩下的时间便用来陆地训练,下午则需要看电影、歌剧、舞台剧之类的,不过一天看一部,遇上太长的,会分成几天的量来完成,看完后需要消化。

因为是带着目的性地去观看,所以不像简单欣赏时那样轻松,有时候一句简单的台词主人公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要停下来反复琢磨。

舒苒有些怀疑,自己这么看,真的能提高艺术表现力?

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某天,舒苒听原片歌曲时,她发现自己大致能够察觉到这一段乐符表达了主人公什么心境,那一段变奏是什么场景。

涌上心头的不再是这段乐点该用什么动作,而是交织的情感。

舒苒大概明白了傅易青的良苦用心,所以后面每次看艺术训练时都拿出百分百的心力去应对,就像做其他训练时一样认真。

时间往复,每天重复着前一天也重复着未来的日子。

舒苒刚从舞蹈房出来,余光瞥见两抹人影。

是傅易青以及秦流北。

只见后者仍旧没什么好气地双手抱臂,很快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从电脑包里取出笔记本,“还等什么,开始啊。”

舒苒等待着傅易青的指令,她下意思移开的视线叫秦流北皱起了眉头,“喂,我以后也算是你的半个老师,你这显然是没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啊。”

舒苒更迷惑了。

只听傅易青一声令下,“照他说的做。”

经过上次的事,舒苒立刻明白他们是要做什么,她加快脚步换好冰鞋进入冰场中央。

直到音乐响起来的前一秒,舒苒的心里也没多少底子,上次好歹还做了一晚上准备,这次傅易青也没提前知会一声,她都不知道他会放什么音乐。

舒苒以为傅易青好歹会在问她准备好了没之前,把要播放什么音乐告诉她。

然而傅易青只问了句“准备好了”,等她点了头,音乐的回声瞬间响彻冰场的角角落落。

舒苒陡然发现傅易青放的是《不能说的秘密》的音乐,这个节目她跳过很多遍,不过在跟傅易青训练后就再没练过,上次队内测试跳这个成绩也不好,所以舒苒并不因为是熟悉的音乐而庆幸。

正因为是表演过多次的节目,想来傅易青会有更高的要求。

冰上的身影带动场外两人的视线,她做一个转三,他们的目光便落在她的刀齿上做了一个内外刃转换。

一曲结束,她像上次一样滑出场外,有些忐忑地竖起耳朵聆听秦流北的意见。

他将笔记本转到两人面前,只冲傅易青道,“体能方面进步明显,情感表达也确实好了一些,但我还是那句话,她只具备了参加国际赛事的资格,至于拿奖,希望很小。我去看过克里斯汀娜的训练,她在这一个多月里简直是突飞猛进,如果说当初她还跟舒苒在一个等级,那么现在的舒苒绝不是她的对手。”

当面听到别人说出这么客观的情况,还是挺让人难受的。

只是……舒苒更在意的是,克里斯汀娜是谁?

傅易青默默出声,“艺术是一个长期培养的过程,才一个月而已,离下一届冬奥会还有三年零四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的克里斯汀娜绝对比不上舒苒。”

秦流北焦灼出声,“离大奖赛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凭现在的她,怎么能打败克里斯汀娜?第一战至关重要,如果打从一开始就输给了昆汀,只会让他更得意,挫败我们这边的士气,到时候赌约还没完成,站你这边的理事会成员都倒戈了,你的主席位置怎么保得住?”

“流北。”傅易青挑眉打断他的话,“我从来没说过要当主席。”

舒苒的耳朵里不断冲入陌生词汇,什么克里斯汀娜,什么赌约,什么主席,她怀疑自己穿越到了二次元的世界。

这边两人已经陷入了僵局。

“什么赌约,克里斯汀娜又是谁?”

舒苒突然冒出的话消散了秦流北的恨铁不成钢,他拧着眉看向傅易青,“你上次不是给她解释过了?我发现你的智商比你的花滑水平都要烂。”

前一句话是冲傅易青说的,后一句话是冲舒苒说的。

“傅教练只跟我说队内测试的事,难道还有事没告诉我?”

她随即冲傅易青投去不解的视线,秦流北抢先一步道,“队内测试选出了两个资质和基础都相同的选手,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法国的克里斯汀娜,你们两个人的胜负事关国际滑联的规则改革,更跟你的傅教练和主席昆汀有着莫大的关联。一旦你输了,那么别说主席的位置,就是副主席的位置都悬,而昆汀就能继任主席职位。”

“这是技术和艺术的对抗,选上你只是因为只有你们俩基础相同又没有够上国际赛事的能力。我不是不相信傅易青的能力,我只是不相信你能够赢过克里斯汀娜。”

舒苒全程都是惊愕状态,惊讶到眼睛张大,嘴唇半合。

难怪总教练霍光会把傅易青当成贵宾,难怪他把她带走单独训练,队里也没任何意见,合着她根本就处于特殊的境地中。

当初会选上她,只是因为她成绩够烂,还真是一种讽刺。

她咬着下唇,神色复杂地看向傅易青,“他说的……都是真的?”

傅易青几乎没多想便点了头,“我说过,加入后就没有退出的权力。”

话音刚落,女孩已经快步进了更衣室,换好了衣服,甚至没看两人一眼便小跑着离开了。

见状,秦流北呼出一口浊气,语气轻松起来,“现在不是你主动放弃,而是她不愿意,情况我会如实告诉理事会,这样也不算你输。”

“现在,你高兴了?”

傅易青的眼神森冷,上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比现在更不近人情,这叫秦流北暗叫不好,看样子这事是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秦流北刚才就是故意的,故意挫败舒苒的自信心,让她好不容易蓄积的希望被打碎,选手放弃赌约就没法继续下去。

他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换上一脸讨好的笑,“你好不容易从技术专家走进理事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嘛,小青青。”

傅易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步离开。

面对着偌大的冰场,秦流北在后面喊道,“诶,她都放弃了,你还坚持什么?什么时候走啊?要我帮你买飞机票吗?”

冰场里只游荡着他的回声,还伴随着无可奈何的叹息。

冰场距离别墅虽然不远,但走路也要用个十分钟,舒苒出来后没多久,傅易青就出来了,可一路上都没看到她的身影,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也对,那时候被队友讽刺都能让性格唯诺的舒苒放了狠话,显然花滑就是她不能触碰的领域,现在不仅被秦流北嘲讽,还让她知道自己只是试验品,恐怕在她心里好不容易生出的“冠军梦”也已经梦醒。

傅易青边走路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开门看到玄关处舒苒因为急迫而没能放好的鞋子,傅易青微微蹙眉,走上二楼,就听见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以及音乐声。

收拾东西走人有这么开心?

房门虚掩着,站得越久,里面的动静就听得越清楚。

这音乐莫名十分耳熟,好像是歌剧……《卡门》?

傅易青轻轻推开门,刚要出声,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舒苒目光灼灼地紧盯电脑屏幕,看到重要地方迅速按下暂停键,水笔针尖落在纸张上,手速过快,安静的房间里挥洒字迹的动静格外清晰。

她太过认真,眼里只有歌剧内容,忘乎所以,直到傅易青走到了她书桌前一米处,焦点才终于有了别的影像。

她抬头的同时按下暂停,“傅教练?”

他眸光闪烁,沉着声,“你在做什么?”

“哦,你不是让我有空把现实主义的片子看一看吗?我看有人说这部挺不错的,而且也简短,所以就找出来看呀。”

她一脸镇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反倒是向来淡定的傅易青有些不自然。

傅易青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他眼神复杂,“你刚才走这么快,就是为了回来看电影?”

“对啊。”

她歪着脑袋,像是不明白傅易青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就好像她这么做是理所应当。

“难道他说的话,不让你生气?”

“生气什么?说我只是你们的试验品,说我水平太烂?”

他点头。

她忽然笑了,眸底澄澈,“其实刚开始确实挺生气的,但是以前梁月也经常这么说我,谁让你们说的是事实呢?如果就这样放弃,那我才是真的没救了,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也可以成为世界冠军!”

所以她刚才在冰场意识到情势的紧迫性,才加快了脚步回来做训练,还想着要不要再减少休息的时间用来上冰。

只是,话一出口。

房间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空调制造冷气的一星半点的动静。

第六章 他有毛病

舒苒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

世界冠军?

一定是这一个多月来被傅易青天天念叨这四个字,搞得她都被同化了。

正想着傅易青会怎么嘲笑她,只听他的语气有些重,“不是可以,是一定。”

“诶?”

“你一定会成为世界冠军。”

舒苒吞了吞口水,看着男人一脸严肃的笃定神情,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能这么有信心地说出这种话来,是因为他本就站在花滑界的高处,所以他才有自信可以带她走向胜利。

明明对手也是站在顶峰的主席,他却那么有自信。

他的自信感染了舒苒,她忽然觉得,在不远的将来,她真的能站上最高领奖台。

傅易青让舒苒好好看,顺便又给她把接下去要看的影视作品也罗列了表格。

转身出去带上门,傅易青嘴角小幅度地上扬,勾起一抹并不明显的笑。

随后拿出手机。

那头的秦流北看到电话,很是激动,“喂?不生气了?我知道我说的话确实不太绅士,但是那些都是事实,她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到时候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什么时候走,要我帮你买机票?”

秦流北连珠炮似的说话,一个说话的空隙也不给人留。

“我不走,你也不用走。”

“what?你还想说服她?”

“她说总有一天会拿下世界冠军,向那些目光短浅看不起她的人证明自己。”

那头的人沉吟良久,忽的来了兴趣,笑起来,“可以啊,这小妞看着这么沉闷,原来也挺热血的。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留下吧。”

舒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下楼发现饭桌上还有秦流北,她当时就脚软了。

更让她不解的是,秦流北的态度。

翻天覆地的变化。

舒苒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满脸笑意,盯着她露出一脸猥琐眼神的男人,就是不给她好脸色看的秦流北。

舒苒扶着桌面,有些忐忑地坐到秦流北对面,却哪想这人专门换到她边上,帮她盛好饭,“苒苒,吃饭。”

肩膀一抖,鸡皮疙瘩起一身。

“不想被赶出去,就正常点。”

说话的人自然是傅易青,他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说着。

秦流北极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不再对舒苒献殷勤。

晚上舒苒也有任务,还是上冰训练。

虽然赌约是侧重艺术训练,但是基础训练也不能丢,更何况艺术训练最终就是为了在滑冰中传达出来,如果在上冰的基础不好,艺术表达分数再高,也会被技术分拖累。

虽然舒苒现在的技术水平不算太差,但跟国际赛事名选手比起来,就是云泥之别,傅易青本就打算在这三年里提高舒苒的技术水平。

所以早晚都得分一部分时间给冰上训练,这是在入睡前记住冰感,以及醒来后立刻感受到冰感。

第二天早上,舒苒已经几组柔韧训练做好,就见傅易青和秦流北一前一后的走进来,秦流北走得很慢,眼睛只睁了一半,睡眼惺忪,边走路边打哈欠,眼睛里的泪水不断流下来,隔着大老远都能看得见的困倦。

秦流北的声音因为哈欠而变了声调,“我说,陆地训练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为什么我也要起这么早啊?”

“训练进度可能改变,随时都可能需要你做数据分析。”

秦流北又来了个哈欠,手捂着张大的嘴巴,“好吧好吧,那我以后每天早起,就睡在这条块垫子上了。”

说话间,他从舞蹈房后面拿出空余的瑜伽垫,就这么躺了上去,一米八的个儿跟瑜伽垫正好重合,看上去他的体长还超过了瑜伽垫的长度,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傅易青道,“可怜他还不如可怜你自己,你的训练比他要痛苦。”

舒苒随即收回了视线,继续做训练。

陆地训练结束,又是上冰。

秦流北这会儿也已经醒了,立刻打开笔记本,候在自己的岗位上,随时提供帮助。

舒苒正在穿冰鞋,就听秦流北对傅易青道,“对了,你准备给舒苒报名哪两个大奖赛分站?”

大奖赛氛围六站分站赛和一场总决赛,六个分站赛分别在六个国家举行,每站最多12个选手参赛,每站前八名分别获得一定积分。上一年成绩好的选手可以选择两个分站参赛,最后两站分数积分最高的前六人可以进入大奖赛总决赛。

但是即便是分站赛,也有选手强弱之分,因为花滑大国的现场观众应援效果很不错,所以名将们多选择花滑大国如加拿大日本两国的分站赛,进入总决赛最后看的是积分。

名将们选剩下的分站就留给小将们选,实力一般的选手大多选择中国杯和法国杯,因为现场观众都不怎么热情,且少有名将选择。

可即便这两站没有其他分站竞争那么激烈,却也没想象中的这么容易,有些小将成绩不稳定,加上有源源不断的新选手参与到其中,极易出现黑马。

尤其是舒苒去年参加过中国分站。

十二个选手里,舒苒总积分在70个人里排到第51位,中国队成绩最好的是梁月,分站积分第18位。

克里斯汀娜比舒苒小了一岁,去年参加的是世青赛,没有可比性。

秦流北有些琢磨不透傅易青的想法,照舒苒现在的实力,比不过克里斯汀娜是必然事件,他看上去一点不着急不说,还是优哉游哉地给舒苒照现在的训练模式进行。

“我没准备让她参加大奖赛。”

秦流北刚要转身靠墙,听到这话差点脚下一滑,幸好及时扶住了墙才没做出丢人的事来,紧急之中吞咽的口水噎住了喉头,他剧烈咳嗽起来,“什——么?”

“包括这一整个赛季的比赛,我都不准备让她参加。”

舒苒也同样十分吃惊。

傅易青不让她参加大概是嫌她成绩不好,国际型赛事拿不到积分。

可就算国际型赛事拿不到,挑战者系列以及B级赛事还是能拿到积分,而积分就意味着第二年的比赛出场顺序。

在花滑比赛中,比赛顺序很重要。

无论是男单还是女单,对于选手而言,一个赛季过去就大了一岁,明年舒苒18岁,到时候再参加比赛刷积分,恐怕会来不及。

秦流北讪笑一声,一拍他的胸口,“你开玩笑的吧?”

见傅易青并不解释,知道他说的是真话,秦流北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是吧,就算国际型赛事不行,好歹挑战者系列让她参加个两场刷分啊。”

“如果现在就开始参加比赛,势必会影响我给她安排的训练,她的进步还没达到我的要求,艺术需要沉淀,取得短暂的进步比赛只会消磨她的自信心。更何况我们的目标并非是国际性赛事的得分,而是冬奥会。”

傅易青向来都是有着长远目光的人,见他语气冷静,秦流北就明白他什么情况都已经考虑过了,安排也都做好了,打乱计划反而不好。

秦流北不再坚持,语气都轻松了几分,“说实话,就算克里斯汀娜成绩进步飞速,她也还是进不了决赛,顶多也就是去刷个分。”

克里斯汀娜。

自从秦流北住进别墅后,舒苒每天都会听到这个名字,她忽然有些好奇,这个跟她同样基础的对手究竟长什么样。

“你还想浪费多少时间再上冰?”

傅易青的话仿佛一盆冷水泼上来,在这个夏末有着清凉降温的效果。

舒苒立刻照做。

秦流北简直看不下去,“这么凶做什么,对女孩子温柔一点嘛。”

舒苒看了秦流北一眼,没有多停留,可短暂的眼神已经吐露出心声。

秦流北皱眉,噘着嘴,委屈道,“小舒苒,别这么看着我嘛,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血色女孩啊。”

这都什么形容?

舒苒默默蹬冰蓄力开始今天的数据测试。

秦流北跟舒苒关系好了以后,几乎跟她无话不谈,还把数据测试的原理告诉了她。

从具体动作举例子也就是:秦流北录入了世界顶级选手的每一个动作,以他们的动作为最高标准。而世界排名的选手里实力也被他做成了数据,分成几个档位,最高分值自然是顶级选手的十分,剩下的依据世界排名的选手实力归档。

每一分就意味着一个不同档位,面对的也将是水准完全不同的选手。

也就是说这个数据测试就是把舒苒归入世界排名中去,相当于跟这些选手比了一场。

不过数据终究是数据,即便是名将也难以保证一直稳定发展,也没有选手会不被伤病缠身,这些高标准数据只具有初步参考意义,正式比赛还是会有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

距离上次数据测试过去不过才半个月,就像傅易青说的,艺术需要沉淀,她的进步并不算太明显。

不过这一次滑出场,舒苒发现傅易青的眉头皱了起来。

“傅教练,刚才我滑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嘴唇微张,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冰场。

舒苒的眉心微微拧起,不明白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傅易青又为什么不出声。

肩上忽的一重,秦流北的胳膊肘抵在她肩上,一米八的高个整个压上来,她身体不住下倾,她默默让开,对方又靠了上来,“你说傅易青这不爱往外说话的毛病,到底是多疑,还是不相信我们?”

“大概……”舒苒往边上退了一步,“就只是习惯吧。”

“嗯,就只是有毛病而已。”

第七章 听见了吗

傅易青不知在楼上做什么,晚饭叫了好几次都没下楼,秦流北不敢上去叫,便催着舒苒上去。

舒苒一脸懵逼,“你不是说要绅士吗?”

秦流北笑着点头,“对啊对啊,女士优先是绅士品格嘛!”

“……”

见识了秦流北的不要脸技能,舒苒只好上楼敲书房的门,手背刚碰上去,门张开一条缝,开了。

竟然没锁门。

傅易青也不需要看书也不需要看电影,平常都在书房做什么呢?

小心思窜入她的脑袋,理智被冲动占领,她偷偷推开门想要一探究竟。

轻轻将门推开,足够她探入脑袋搜寻傅易青的身影。

后领突然被人拎起,冰凉的指腹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脖颈,不仅仅是冷意激起鸡皮疙瘩,毫无征兆的动作也叫舒苒颤栗不休。

她本能地往书房里一让,练习陆地跳跃时的转体动作闪现,动作全凭强烈的求生欲,毫无美感不说,也没有任何的前提征兆。

嘭地一下。

舒苒用身体撞开了书房的门,一屁股坐在地上,即便铺着地毯,但她用力过度,所以还是有些疼。

她惊讶道,“怎么是你?”

“你鬼鬼祟祟地在书房门口做什么?”

看着来人,她心有余悸,拍拍屁股上的灰,爬起来,“吃饭了,叫你好几次都没回应,秦流北让我上来叫你吃饭,我以为你在书房。”

傅易青收起了那种看贼似的眼神,往楼下走。

舒苒跟着他,却见他又停下了脚步,“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上次说,给你讲解《洛丽塔》的人,是个舞蹈老师?”

舒苒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点点头。

傅易青又不继续说话了,转身往外楼下去。

舒苒简直要被他说话说一半的毛病给逼疯,她现在算是认同了秦流北的说法,他是真的有毛病。

三人坐好,秦流北刚捧起碗筷。

傅易青又道,“你那个舞蹈老师在哪儿?”

“D市。”

傅易青这次转向正在吃饭的秦流北,“听见了吗?”

“听见了啊,我又不是聋子。”

“嗯,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

秦流北原本还欢脱地夹着菜,闻言,动作一滞,笑容渐渐消失,“?”

*

夜幕降临,此时正是舒苒影视鉴赏的时间。

房间里窗帘紧闭,并隐约传来歌声。

由于想要将笔记本屏幕上演员们的神态动作更清晰地捕捉下来,舒苒离屏幕很近,就差没把眼珠按在屏幕里了。

正看得认真,忽的一只手按在她的头顶,掰着她的脑袋往后,演员们的身形因焦距变大而变小。

舒苒仰头看向来人。

傅易青微皱着眉头说:“靠这么近,你的眼睛不想要了?”

舒苒瞳孔微张,一脸恍然,捂着心口像是惶恐,带有保住了自己视力的劫后余生之感。

她刚保持住了正常的观影距离,忽的又抬头叫住了正要出去的傅易青,“傅教练,那个……你确定要让他去找许婧瑜?”

傅易青回眸看她,“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人选?”

呃,这难道不是她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没别的事了?”

舒苒木木地摇了头,傅易青走到门口,回头又朝她看了一眼才径直走进对门。

舒苒觉得傅易青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万一他确实没想到呢?

她决定不去想这件事,听傅易青的安排就好。

当舒苒重新投入到歌剧中去,余光蓦地瞥见房门被打开,紧接着一抹黑影蹿了进来。

以为是傅易青,抬头却发现是秦流北。

秦流北似还有些慌张,但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他没有错过舒苒眼里的讶色,居高临下噙笑道,“怎么,看到是我有这么惊讶么?”

“我以为是傅教练。”

秦流北拉了张椅子过来,又看了眼屏幕上的内容,抬手帮她按下了暂停键,“培养艺术的事先放一放,我是来向你打探那个许婧瑜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的。”

“其实,不用你特地去D市找她。”

面对傅易青没能说出的话,对秦流北还是能轻松说出口的。

秦流北似乎看穿了舒苒的想法,“你是说你打电话就能向她提出邀请?”

她看着他,眨巴眼,没说话,但眨眼的动作却像是在向他发问——难道不是吗?

秦流北往椅背上靠去,双手抱臂笑了笑,“D市离这里路途遥远,就算你朋友同意,她父母也不一定能同意。傅易青既然让我去,就意味着我必须把许婧瑜带回来。这不仅是你跟她认识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你明白吗?”

舒苒动也不动的眼珠就证明她还是没明白这件事最大的难度在哪里。

秦流北无奈地摇头,“一旦她答应过来帮你,最久也要待到你退役。而花滑女单选手吃的是青春饭,顶尖级选手也大都二十七八退役,假设你27岁退役,最多不过十年时间,如果这十年你表现不错,她的事业才有保障,假设你表现不佳,你退役以后,她就得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这件事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所有的利害关系,我都会在见她的第一面就告诉她。”

舒苒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原本还想着自己跟许婧瑜是闺蜜,许婧瑜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答应过来帮她,也想到她会拒绝,毕竟山长水远,却从没想过这么长远的问题。

“所以。”秦流北弯起食指弹了下她的鼻尖,拉回了她的思绪,“小舒苒,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许婧瑜是怎么样的人了吗?”

*

舒苒边做陆地训练边听着音乐,思绪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上午都没见到秦流北,看来他已经去了D市。

昨天听了秦流北的分析,原本对许婧瑜应下这事还挺有把握,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舒苒。”

魔音入耳,舒苒陡然间回过神来,望向声源处。

只见傅易青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从表情里判断不出什么,声音却是阴沉可怖,“加训十分钟。”

好吧,又是罚她不专心。

十分钟后,舒苒实在坚持不下去,满头汗水地瘫软在地,喘着粗气接过傅易青丢过来的擦汗毛巾擦了擦汗,道,“傅教练,你说我朋友会答应吗?”

“她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秦流北一定会想办法把她带来。”

傅易青语气笃定,可神情依旧如常,舒苒还想继续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见他眼神一冷,“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秦流北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舒苒突然有些好奇,傅易青是理事会副主席,那么秦流北在这中间是什么身份?难道他是谈判专家么,否则傅易青怎么对他这么有信心?

上冰做了几组基础动作和跳跃动作,舒苒瞥见场外的傅易青冲她招手,她随即调转方向滑到场外。

却见傅易青的眉头微微有些蹙起,她小心试探了一声,“教练?”

“你有没有发现……”

舒苒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傅易青嘴巴微张,“你之前排新节目时是不是经常超出预计时间?”

她仔细回忆一下,的确如此,每次排练新节目时经常发生音乐都放完了,她还没表演完的情况,所以一旦到比赛的时候,她一感觉到自己要超出时长,便会适当的增减动作。

舒苒老老实实地回答,“嗯,我确实节奏感不太好。”

“不是节奏感的问题。”

她不解地抬头,心想不是节奏感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显然傅易青不会解答她的疑惑,让她再上冰滑满了时间便回了别墅准备开始下午的训练。

吃过午饭张妈正在收拾碗筷,门铃声响起,舒苒过去帮着开门,看到门口一帮陌生人,脑海里随即出现几个大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犹豫了几秒,舒苒刚准备去叫傅易青,脚步声渐近,后背温暖侵袭而来,阳光从大门外照射进来。

几个陌生中年人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转悠,最后冲傅易青微笑道,“是傅先生吧?”

傅易青点头,敞开门,拉拽着舒苒给他们让路,“请进。”

陌生人们带着工具进门,在傅易青的带领下去了客厅,接着开始了他们的装卸工作。

舒苒觉得傅易青可真有钱,明明家里的装修就挺好的,现在又要开始装修客厅。

在傅易青提醒前,舒苒先行上楼完成今天的功课——看电影。

秦流北去了D市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舒苒想要从许婧瑜那儿探探消息,几次拿起手机,脑海里又想起秦流北说的话——如果你不想失去朋友,最好不要让你的朋友因为你而陷入两难之地。

现在就是两难之地。

舒苒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床头。

一天又这么过去,舒苒又继续着前一天的生活:陆地训练、上冰、影视鉴赏、上冰、影视鉴赏。

循环往复,秦流北始终没有再出现。

感受着风从脸庞拂过的丝丝凉意,舒苒在冰上滑行,以括弧步为初始动作开始步法训练,接着蓄力,右脚刀齿点冰,左脚起跳。

一个漂亮的后内点冰三周跳,完成得十分轻松。

一记口哨声响起。

傅易青从不吹口哨,在舒苒的印象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只听秦流北非常自豪地冲边上的人说:“我说了,她弹跳力不错,跳跃不是问题,艺术训练有傅易青,平时训练数据分析有我,就是不知道……你的舞蹈行不行。”

女人冲秦流北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语气讥讽,“你放心,我的舞蹈肯定比你那些死的数据要靠谱得多!”

“人会出错,数据可不会出错。”秦流北回以对方一个嘲讽的冷笑。

舒苒抬眸看到跟秦流北斗嘴的女人,瞪大了眼睛,连动作都慢了一步,“婧瑜?”

第八章 意不意外

听见喊声的许婧瑜转向舒苒的同时,变脸敞开笑意,挥手,“舒苒,我来啦!惊不惊喜?”

秦流北冷笑着补了一句,“惊喜?我看是惊吓吧,你这么聒噪,别影响小舒苒练习。”

“你怎么这么恶心,你一个三十多的老男人叫她小舒苒,你是什么居心?”

“她可比你可爱多了。”

许婧瑜咬牙,“好,看来这里不欢迎我,那我就走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

最终许婧瑜自然是没有离开,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停止和秦流北的争吵。

四个人并行,傅易青冷脸不出声,舒苒时不时朝斗嘴的两人投去注目的视线。

直觉告诉舒苒,未来的训练也许都要这两人的斗嘴中度过了。

*

舒苒和傅易青住在二楼,许婧瑜和秦流北住在三楼,由于后两人一见面就闹腾个没完,傅易青让张妈收拾了二楼的一间储物房,让许婧瑜搬到了二楼,别墅里才终于安静了。

晚饭后的半小时是舒苒唯一的休息时间,她刚想要叫住许婧瑜询问她是怎么会答应秦流北的邀请,傅易青却是抢先她一步把人给叫到了书房。

于是舒苒便把主意打到了秦流北身上。

舒苒坐在单人座沙发上,紧盯秦流北,审视许久才出声,“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流北悠哉道,“你觉得你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明明是她先开的口,却没得到任何答案就被反问了问题,舒苒有些发愣,却还是老实回答,“她很热心,经常会以过来人的身份在生活还有舞蹈上给我一些建议,也很善良,但……”

她拧起眉头从搜索词汇的想象中抽离出来,“她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如果你把那些利害关系都给她说明白了,她应该不会过来,给我们推荐一个舞蹈老师才更像是她的做风。”

秦流北点着头像是认同,脸上虽有惊讶之色,可嘴角的笑意却像是惊喜。

“看来你还是挺了解她的,她确实介绍了一个人给我。”秦流北说,“但是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还知道许婧瑜是一个仗义的女性。根据我采集的样本数据显示,61.37%拥有仗义这一属性的人都同时拥有其他属性:强烈的爱国情怀、嫉恶如仇以及信奉公平。而在这其中的女性百分比比重是34.58%,而在这批女性中又有高达89.81%的人非常固执,而在这其中又……”

舒苒已经完全听懵了,只看着对方嘴唇开启张合,拍板道,“所以你到底怎么做的?”

“舒苒,你是单细胞生物么?”秦流北笑着弹了舒苒的脑门,脸上还徜徉着一种名为自豪的情绪,“我只是适当地向她展示了我庞大的数据库,分析出她的舞蹈功底在我这里连世界五百强都排不上,然后她为了证明我的数据有错就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

舒苒很是怀疑,对方点头,“就这么简单。”

*

傅易青先拉开了书房的窗帘,外面的星辉斜洒在他另一半处于黑暗中的脸上,倒是透出了一丝清冷的感觉来。

许婧瑜看着窗前长身而立的男人,向来话痨的她竟也被他感染了几分孤独感,嗓音轻了几分,“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包括你们国际滑联内部的赌约,还有这次秦流北故意激我过来帮我,我心里都明白,所以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直说。”

傅易青自然也不拐弯抹角,“舒苒的舞蹈训练不是让她会跳你教的舞,而是让她体会每一个动作所蕴含着的情感。”

“什么意思?”

“她这是为了让她明白了一首曲子表达的情感后,她能深入其中,用自己的理解做出各种舞蹈动作。这个世界上有两百多个国家,舞种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完全参透。不同国家的人语言、动作可以不同,但情感是相通的,你要让她学会用舞蹈动作来表达当时的情感。”

舒苒上楼的时候正好撞见从书房出来的许婧瑜,从门缝里看去,傅易青正坐在书桌前看书,模样很是认真的样子。

不过舒苒的注意力全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身上,两人终于补了一个迟来的拥抱。

许婧瑜比舒苒要高许多,后者从她肩上抬起脑袋,高兴道,“终于见到你啦!”

许婧瑜用力地捏着她的脸搓扁揉圆,“自从你一年前重回国家队,咱们就没见过面了,怎么样,今天见到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舒苒狂点头,下巴朝书房努了努,“傅教练跟你说什么了?”

“走,回我房间跟你慢慢说。”

两个女孩子趴在床上,两条小腿翘起晃来又晃去。

舒苒格外激动,虽然她看上去很安静也不怎么爱说话,但事实上也就还是个小女孩,也跟平常的小姑娘一样爱聊明星八卦,爱跟朋友胡天扯地地瞎聊。

梁月向来讨厌舒苒,当然不可能跟她一起亲昵地聊天,而舒苒后来的室友蒋婉茹又是一个以大姐姐身份存在的老好人,跟谁都好,但跟谁都没那么好,于是舒苒也就越发地沉默文气了。

“所以说你明知道秦流北是激将法,还是过来了?”

“这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我妈的意思。”

舒苒侧目看她。

许婧瑜叹了口气,“我妈当年还资助过一个选手练花滑,你知道吧?”

舒苒还真听说过。

据说当年有个挺有天赋的选手因为家里人不堪重负,想让他放弃花滑,是许婧瑜的妈妈朱新慧特地上门求对方的父母一定不要放弃,并帮忙分摊一部分的滑冰费用才让对方打消了放弃的念头,谁知后来省赛时有选手受伤,那名被朱新慧寄予厚望的选手意识到花滑这个体育项目的危险性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放弃。

当年要不是对方主动放弃,只怕朱新慧会一直资助下去。

“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我们国家的运动员在花滑这个项目上拿下首金,现在你有了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舒苒的脑海里浮现出朱新慧那张常年板着的脸,严肃底下是她的寄予厚望和期盼。

舒苒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那你呢?你不考虑下自己的未来吗?”

“这些年来我给过不少花滑选手舞蹈上的指导,也算是对花滑十分了解了,而且我也想了解一下把一个目标作为终生事业去奋斗的感觉。”

舒苒陷入了沉思。

一个作为终身事业奋斗的目标……

听上去好像很远很宏大的样子。

“那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许婧瑜问道。

“成为世界冠军呀。”

许婧瑜因为诧异敛起了笑意,舒苒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了大话,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段时间傅易青一直在我面前说要让我成为世界冠军这种话,搞得我都被他的中二给同化了。”

“很好啊。”许婧瑜激动地拍了枕头,“想要做成一件事,让自己相信自己能够做到,才有可能真的做到,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最后的结果多半会是失败,我觉得傅易青的做法挺对的。他不是中二,他应该只是想通过反复强调帮你增加信心。”

许婧瑜搂住舒苒的肩,友好一笑,“信心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你应该也明白吧?你当初为了进国家队,不就努力了很久么?”

舒苒还想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听到傅易青清润的嗓音响起。

“舒苒?”

舒苒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我突然想起来昨天的歌剧还没看完,我先回去了。”

许婧瑜同情道,“看你那副害怕的样子,就好像你的傅教练很可怕似的。”

舒苒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像是在用眼神里的惊讶回答——难道傅教练不可怕?

舒苒出来的时候,傅易青就在她房间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张纸,见她出来便把纸张递给她。

这是一张日程表。

跟之前的日程表有所不同,其中还加入了舞蹈训练,分别挤在了早上的陆地训练之后以及上冰之后。

傅易青径直走到她的写字台边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一边操作一边道,“这是新的日程表,明天开始执行,昨天的歌剧看完了吗?”

“还没。”

傅易青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那你先看。”

“哦。”

通常舒苒看电影的时候,傅易青都会让她一个人呆着,但今天显然跟平常不太一样。

舒苒开始看了十分钟,发现傅易青就坐在唯一的那张藤椅上,手里翻阅着一本英文名著,双腿交叠而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简单的黑框眼镜,将他本就皮肤凸显地越发白皙。

那双眼睛认真地看着书本上的内容。

到底在看什么书呢?

舒苒兀自猜想着,又投去目光,这一次却被抓个正着。

傅易青放下腿,看着她,“我的脸上有歌剧?”

不知道为什么,傅易青明明面无表情,舒苒却偏偏从他淡漠的眼神中读出了名为生气的情绪。

她脑筋一动,转念道,“教练,你反复强调要让我成为世界冠军的话,是为了要给我增加信心吗?”

话音刚落,舒苒发现傅易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变了。

难道是为她终于参透了他的行为而感动?

“现在才明白?”傅易青合上书,“舒苒,我发现你不是一般的迟钝,”

“……”

第九章 心无旁骛

“对,就是这样舒苒,手臂再抬高一点,就像我早上教你的那样。”

许婧瑜用掌声提醒着冰上的舒苒哪个动作做到位以及哪个动作还没做到位,舒苒随着音乐声滑行,步伐切合乐点,缓慢的腿部动作展现出音乐的忧伤和身体线条的柔美。

最后一个乐符从音响里飘出,许婧瑜还在冰上指导舒苒一些手部动作。

秦流北灵活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然后冲傅易青道,“看来这段时间的训练效果不错,舒苒原本的跳跃实力就不差,步法、旋转的数据基本已经稳定,如果想要再上升,除非专攻技术。”

傅易青看他一眼,秦流北笑着摊手,“OK,当我没说。”

场上的那两人大约已经将动作练得差不多了,许婧瑜先行滑出,舒苒紧跟其后想要出场却被傅易青拦住了。

舒苒抬头看他,只听他道,“再合刚才的音乐滑一次。”

舒苒也没多想,又重新滑向冰面中央,等待音乐声响起。

已经来了一个多月的许婧瑜已经大致清楚了傅易青的训练模式,过去的一个月还从未有过不按照日程表上的时间开始训练的,这么一来,总让人有些不安。

秦流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即正色放音乐。

音乐正是舒苒前两天刚看的一部电影《东方快车谋杀案》的电影插曲,缓慢的音乐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柔和的阳光却始终夹带着一丝阴沉。

舒苒跟随着音乐的变化变换着动作,音乐节奏紧张,她的速度也随之加快。

只是相较刚才,动作有些不到位,甚至不标准,就连刚才许婧瑜教的手臂动作也不标准起来。

音乐戛然而止,舒苒跟着停下了动作。

知道自己大概是哪里做错了,舒苒滑出场,心情略微不安地看向傅易青,“教练?”

“你怎么看?”

傅易青终于出声,问题却是冲着秦流北而去。

秦流北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边分析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是一个问题。”

两个人说话都这么藏着掖着,许婧瑜急了,“你明白了,我不明白,到底怎么了?”

秦流北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许婧瑜的机会,“单细胞生物听不懂高等人类的语言很正常。”

于是两个人又开启了斗嘴模式。

傅易青靠近舒苒,居高临下看着她,“难道你没感觉到自己动作没做到位是因为什么?”

紧跟着许婧瑜的目光也投向了舒苒。

舒苒拧着眉,抿唇低头,“刚才确实有点跟不上音乐。”

刚才滑的时候,她就感觉跟不上音乐,所以每个动作根本来不及做,更别提做到位了。

“不是刚才。”傅易青摇头,“你一直以来都有这个毛病。”

“可是我刚才在里面带她的时候,她不是表现得挺好吗?刚才应该只是一个意外吧?”许婧瑜道。

“什么错误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秦流北笑着合上了电脑,并揽住许婧瑜的肩膀,“金鱼,走,你饿不饿,我们吃饭去。”

许婧瑜胳膊肘往后一撞,却是没能挣开秦流北的桎梏,被他强制性地带着往门口走去。

“禽流感,你放开,跟你一起吃饭没胃口,明白?”

秦流北也面露嫌弃地松开手,“闭嘴吧笨蛋,你难道没看出来他们俩有话要说?”

许婧瑜愣神,冷静下来后又给了秦流北一记胳膊肘攻击。

*

冰场里只余他们两人,一时之间显得冰场更加空旷,傅易青的声音也被回声放大。

“看样子,你还是不清楚原因。”

舒苒默默点头。

傅易青走向一旁的排椅上坐下,并示意舒苒也过来。

“刚才许婧瑜跟你一起的时候,因为有她在,你的潜意识告诉你,她的掌声会干扰你的听觉,所以你会在心里哼着乐曲,一旦没有别人的干扰,你就会本能地选择用耳朵去听音乐。”傅易青说,“你承不承认?”

舒苒用惊讶的神情回答了傅易青的问题。

的确如此,刚才担心听觉被干扰,所以她一直在心里哼着歌,但后面听得清楚,所以反而不再在心里默唱。

只不过她没想过自己跟不上节奏竟然是因为这一点。

舒苒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已经是十二月底了,明年五六月就要编排节目为下半年的比赛做准备,可她现在进步不明显,错误倒是频频显露。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慢慢改过来就能节约更多的时间用到加强训练上。”

舒苒侧眸看他,有些怀疑他是在安慰自己,“真的?”

“每个赛季编排的节目都是练了无数次也听了无数次的音乐,因为习惯,甚至不需要音乐就能完成一段表演,现在每隔几天就会给你换一段新音乐,你因为不习惯,跟不上音乐很正常,而且让你练习的目的是培养你的艺术感染力。所以今天跟你谈话的目的不是这个。”

“诶?”

“有个问题,我认为有必要先听听你的答案。”

每当看到傅易青这么认真的神情,舒苒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手心里不免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她搓了搓手心,“嗯,你问吧。”

“刚开始让你训练是因为我和国际滑联主席的赌约,那么你是什么想法,你接受训练是为了拿到奥运金牌,还是说只是单纯热爱花滑?”

舒苒被问懵了,呆呆出声,“这个……很重要吗?”

“当然,后期训练力度加大,没有目的怎么有动力坚持下去?”

“呃……”

舒苒左思来右想去,依旧没想到答案,支支吾吾道,“一定要有理由吗?”

见她这副模样,傅易青也不强求,起身道,“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年后给我一个答案。”

舒苒一个人坐在排椅上,思绪万千。

她大概能明白傅易青的意图。

想要拿到冬奥会冠军,光凭坚持和努力还远远不够,还要拿出破釜沉舟的信念。

*

年关将至,舒苒很早就收到了爸妈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往年都是年前一周回家,这次跟以往不太一样,也不知道傅易青会什么时候放假。

几天后四人正一起吃着晚饭,许婧瑜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言语间大约也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挂了电话,不等许婧瑜请示,傅易青正色道,“你随时都可以回家。”

闻言,埋首饭碗里的舒苒抬头朝傅易青投去期冀的目光,也不知是对方没察觉到还是没懂她的意思,傅易青并没有回答。

第二天许婧瑜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别墅,舒苒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恍然若失。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还来得及。

到了以往回家的日子,傅易青仍旧没有松口,舒苒没好意思问,她爸妈却等不及了,说三天后来B市接她回家,傅易青总不至于不放人。

舒苒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每天的训练都有了盼头。

到了约定的这天,舒苒一醒来就打开微信,却并未收到爸妈前往B市的消息。

难道起晚了?

舒苒没多想,还是跟平常一样训练。

今天的上冰以一个蹲踞旋转结束,就听场外响起清脆的掌声,紧接着一声“苒苒”让舒苒把所有愁绪都抛之脑后。

她眉开眼笑地滑出场,用力抱住妈妈李芝清,“妈,我好想你。”

李芝清的眼睛有些红,抚着女儿的头发,“我跟你爸爸也很想你啊。”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一旁的爸爸舒裕田一脸笑意地看向女儿,“是你傅教练让我们过来看看你的表现,没想到苒苒你已经滑得这么好了。”

她爸妈向来宠她,但也深知这个项目对身体的损害大,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看她的训练或是表演,因为他们明白,每一个动作背后都是汗水和泪水堆积而成。

舒苒瞥了傅易青一眼,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傅教练教得好。”

傅易青适时上前道,“舒苒上午的训练已经差不多了,两位不如留下一起吃顿午饭?”

傅易青的话让舒苒觉得古怪,都要过年了,她爸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显然就是来接她回家的,怎么傅易青好像不明白似的?

舒苒很快就想通了,傅易青常年生活在国外,他肯定已经忘了还有过年这一茬。

她决定待会儿吃完饭适当地提醒一下傅易青。

在面对舒苒以外的人时,秦流北表现出来的通常都是他作为正常人的一面,加上他习惯了在各种层面都换用数据说话,自带学者模式的说话语气更令人信服,于是秦流北跟舒苒爸妈的关系进了一步。

经过秦流北的数据解说,舒裕田夫妇很快明白了国际滑联内部的赌局对于热爱花滑的女儿而言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能比国内其他花滑选手获得更好的资源和更多的人脉。

从前他们劝说舒苒退役是担心她在搞坏身体的同时又得不到任何好结果,现在秦流北给他们画了个大饼,他们自然放了一半的心。

舒裕田拍拍舒苒的肩,语重心长地叹道,“苒苒,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看到你进步这么大,爸爸很骄傲,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有个头疼脑热不要硬扛着,身体才是歌名的本钱。”

李芝清听了这话,眼眶又红了,忍泪看向秦流北,“小秦,我们苒苒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看着这等同于告别的场景,舒苒心中疑虑万千。

却听李芝清忽然道,“傅教练,其实我们两个可以留在B市过年啊,应该不会影响苒苒的训练吧?”

舒裕田摇头,“我们留在这里,苒苒还怎么心无旁骛地训练?”

“嗯。”傅易青认同道,“二位如果留下,势必会让她没法集中注意力训练,那么她放弃回家过年就前功尽弃了。”

舒苒浑身一颤,抬起的眼眸里写满了震惊。

她,放弃回家过年?!

第十章 这是事实

吃过午饭,秦流北提出送舒裕田夫妇去机场,舒苒没有同行,甚至没有送他们出别墅的大门。

夫妇俩三步一回头地望向别墅二楼,那里窗帘紧闭。

窗帘的缝隙里有人在偷偷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眶里噙着热泪,咬紧了下唇。

“你确定不去送你爸妈?”

房间里响起的男声是傅易青,是舒苒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她没有动作,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偷看姿势。

当她发现爸妈已经快要走出她的视线所及出的时候,脑袋里突然有一根弦被绷紧,她的意识被行动支配,冲出房间。

傅易青上前拉开房间的窗帘。

窗外的落叶斑驳,院子里洒满金黄色,暖洋洋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勾勒出深秋的温馨模样,路中央那个瘦弱的身躯奔跑的身影跃然眼中,大约是喊了一声,前面的三人停下了脚步。

舒裕田和李芝清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的神情,不知舒苒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揉了揉舒苒的头顶,接着四人共同离开这片和谐的画面。

这一切都在傅易青的视野当中,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孩子。”

*

亲眼看着爸妈过了安检处,舒苒的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秦流北遇上过各种各样难解决的题目和数据,更何况骄傲如秦流北,在他眼里除了自己和傅易青,其余人都只能称之为普通人,自己和傅易青遇到难题只会越挫越勇直到解决问题,见舒苒哭了,他也慌了手脚。

“小舒苒,你哭什么。”秦流北伸手想帮她擦眼泪,最后向路人要了包纸巾递给舒苒,手足无措地安慰着,“别哭了,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这样吧,下次我带你去D市看你爸妈,不让傅易青知道,好不好?”

却哪知“傅易青”这三个字就是封印舒苒泪腺的咒语,咒语一出口,舒苒只觉得更加委屈,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帘似的,一颗颗滚下来七零八落。

回去的路上,舒苒一直没出声,只是倚着椅背望着窗外。

秦流北时不时朝她看一眼,又不敢出声,生怕又把她给惹哭了。

在秦流北看来,哄女孩比做题目难多了,这么一想,他好想回去再统计几套数据库,先将“女孩为什么哭”这套数据库的建立提上日程。

一进门,舒苒仿佛变了个人,原本还没什么力气,踏进门槛的那一刻,她走路都带了风,怒不可遏地在楼下转悠一圈,从张妈口中获取傅易青还没离开家的信息后,上楼讨说法。

书房的门半掩着,舒苒还是敲了门再进去。

傅易青抬头就看到舒苒那恨不得吃了他泄愤的眼神,却一点都不意外。

“为什么?”舒苒抿着下唇,“为什么不让我回家过年,为什么你要骗他们说是我主动要求留下加训?”

“现在你的成绩还是上下浮动不稳定,虽然我认为花滑主要展现的是艺术的美感,但如果没有技术来支撑,就没法展现更多面的艺术效果,按照我的计划,你必须在年底前让所有技术动作都稳定下来。舒苒,你的时间不多了。”

“是我的时间,还是你的时间?加入到你们的阵营里从来都不是我的意思,什么夺冠什么技术什么艺术,我都只能被动地听从你们的计划,我,只是一个傀儡。”

傅易青因为她的哭腔抬起头,却被她的神情震慑住了。

她情绪激动,胸口不断起伏,眼里还因为愤怒而满含委屈的热泪。

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镇定,“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如果你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必须要有一个坚定的目标和奋斗的理由。”

舒苒忽的想起了那天傅易青那天让她好好想想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坚持下去。

也许他那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让她回家。

“这条路比你想象得要难,登上领奖台的每个选手的笑容背后都是常年的孤独和伤病带来的痛苦,你已经练了十一年的花滑,你永远不会知道你现在斤斤计较的休息时间是否会成为你以后失败留下的遗憾,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傅易青根本不给舒苒说话的时间,又补了一句,“当然,你现在就可以放弃,你家境不错,出国留个学或者再开始上学很快就能回归正常的行列,但是这些事在你正式退役后也能做到,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很简单,但你绝无可能再穿上冰鞋在冰上表演。你父母好不容易开始支持你的事业,你确定要为了一个过年,放弃过去十一年的努力,让他们的期望变成失望?”

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却字字诛心。

舒苒多想要任性地说出一句反抗的话,可傅易青的分析已经让她冷静下来,也恢复了理智。

舒苒低下了头,泪如泉涌。

“傅易青,你真是太过分了!”

在门外听到两人全部谈话内容的秦流北忍不住走进来,将舒苒护在怀里,边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慰,边怒视傅易青,“你这是威胁,威胁!”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

“你好歹……说的委婉点啊,她就还是个孩子。”

“花滑女单的选手大部分都还是孩子。”傅易青不再为这事解释,随即道,“舒苒,你状态不好,下午就在房间里看我昨天给你布置的电影。”

秦流北抬起惊恐的眼,“都这时候了,还看?傅易青,你能不能有点人道主义精神?”

他微皱眉,“原本下午是上冰训练。”

言外之意,他已经够有人道主义的了。

秦流北还能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因为哭泣而抽噎着的肩膀,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让他打消了对舒苒的偏见,今天的事更是让他反过来心疼起舒苒来。

“别怕,今天我做主,什么训练都不用做,你想做什么我带你去。”

舒苒退出他的怀抱,“不用了,我要训练。”

脸上都是泪水,眼神澄澈却又坚定。

秦流北一愣,等到舒苒出了书房,他忍不住感慨道,“本来我是想来助你一臂之力,结果舒苒每次都这么坚强,让我忍不住心疼她,都让我立场不坚定了,你说说你,怎么忍心对她怎么残忍?”

书房里只剩下傅易青一个人,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舒苒那张白净中带着可怜的泪盈盈小脸,心里某一处有些不是滋味。

半晌后,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道:“现在残忍,以后就能少吃苦。”

*

舒苒边看电影边哭,也不知是电影的音乐渲染的悲伤气氛太浓还是剧情太感人,舒苒几次擦干眼泪,视线又被雾气蒙上模糊了视野。

有时候一个普通的跳跃失误,舒苒摔倒在冰上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看向冰场上空时,鼻尖便开始发酸。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过年那天。

对普通人而言,今天是除夕大年三十,一大早就开始张罗起晚上的团圆饭来,但对舒苒而言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一大早的瑜伽球柔韧度训练结束又做了十组体能训练。

舒苒不给自己留有一秒钟的休息时间。

秦流北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倔得可以,在这方面跟你倒是挺像。”

她的表现傅易青看在眼里,眉头越发地紧皱,他看了眼手机,“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帮忙看着她。”

“去干嘛?”

傅易青留给他的回答是一个孤傲的背影。

舒苒做完陆地训练已是满头大汗,秦流北递上毛巾,阻止舒苒开始下一组舞蹈训练,“休息会儿啊。”

舒苒接过毛巾擦了汗,却固执地进入了下一轮训练。

秦流北拿她没办法,只好守在一旁看着。

舒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着音乐舞动身躯,这是一首快节奏的歌曲,所以每一个动作踩点都要尽可能地快,否则到了冰上会让时间更加紧凑。

她想象自己穿上了冰鞋在冰上做着刀齿步,轻快节奏鲜明。

咸咸的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疼。

忽的脚下一滑,舒苒摔倒在地。

她随即坐起来,有些吃痛地皱起了眉,抬眸就看到秦流北一脸的无奈,“我说什么来着?适当的休息就是养精蓄锐。”

看着朝她伸出的手,舒苒将手放在他手心里,被秦流北拉着坐到了瑜伽垫上休息。

“傅教练呢?”

“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傅教练?他不让你回家过年,你难道不生他气?”

舒苒紧咬下唇,良久后才用力点头,“很生气……可是他说得对,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放弃就太傻了。”

舒苒抬起头,就看到秦流北一脸的欣慰,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就听秦流北道,“就算过不了年,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他凑近了一些,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你放心,这事我瞒着傅易青做的,他不会知道。”

“什么?”

“这个么,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不过你可不能告诉他。”

舒苒想不到会是什么惊喜,正要点头,却听身后响起某人的声音,“可惜,我已经知道了。”

秦流北虎躯一震,讪讪看向已经回来了的傅易青,“易青,回来了啊,舒苒刚才摔倒了,我扶她过来休息下。”

傅易青点头,轻轻扫过舒苒,最后才看向秦流北,“所以,到底是什么惊喜,被我知道后你会惨了的那种?”

第十一章 这么感动?

张妈也回家过年了,下午傅易青不在,秦流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舒苒随便吃了点填饱了肚子便去了冰场。

人在冰上,可心思却早已飞向了D市。

去年除夕,妈妈做了好多她爱吃的菜,一大家子亲戚都在,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其余的哥哥姐姐们大都已经结了婚,所以大家都更关心她的情况。

也不知道她今年不回家过年,亲戚们怎么想,会提到她吗?

越是分心,舒苒越没有状态滑冰,她深知这一点却还是没法让自己重新打起精神。

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回别墅,也不想看电影。

舒苒滑到围栏处,手指上下滑动搜寻着歌曲,最后目光停留在芭蕾舞剧天鹅湖这几个字上,她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点了单曲循环。

她还没看过这部经典的芭蕾舞剧,只知道大致讲的什么内容,尽可能地融入到乐曲当中,用动作和表演表现自己对这首曲子的理解。

旋转带起的冷风仿佛天然形成了一个罩子,常年让舒苒与寒冷为伍。

可此刻她却有种心也凉了的感觉。

她抬起浮足,展开双臂,一个标准的燕式滑行,可是她却一直愁眉苦脸。

不够!还不够!

这首曲子一定所要表现的一定不是愁容满面。

转三步法换足后滑行准备进入菲利普三周跳,左脚内刃起跳,右脚点冰。

快要起跳的时候,舒苒脚下的冰有些磕绊,流畅的滑行受到阻碍,原本的重心还没到位,察觉到要摔倒,她即刻停止跳跃。

“嘭——”

却还是摔倒在冷冰冰的冰场中央。

手机铃声在冰场里响起,显得格外空灵。

习惯了摔倒的舒苒忍着痛滑向围栏,屏幕上“妈妈”两个字直接让她红了眼眶。

“苒苒,没打扰你训练吧?”

舒苒强装坚强,“没有,刚刚准备休息,你们那里好像很热闹,今年是去外婆家还是奶奶家过年?”

“今年在外婆家过年,他们都说想你了,要不你跟他们视个频?”

“不要!”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舒苒又补了一句,“不用了啦,我现在刚训练完,样子有点狼狈。”

隔着电话,相距万水千山,李芝清并没有发觉女儿的不对劲,“你外婆有话要跟你说,我开下扩音啊。”

紧接着那头接电话的人换成了外婆,老人熟悉而又亲切的乡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外婆先是抱怨了几句怎么不回来过年,接着又担心舒苒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冷清,问她今天怎么过,听说她在训练后,又心疼了一番。

只聊了五分钟,那头便又传来外公的催促声,他嫌弃外婆话说太多耽误舒苒的练习时间。

舒苒早已泪流满面,捂着嘴生怕哭声漏过去惹人担心。

电话刚挂断,舒苒靠在围栏边,背脊弓起,整个身子也慢慢滑了下去,蹲靠在透明的围栏上,双手抱膝,放声痛哭。

*

舒苒只要一想到家人,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泛起委屈的酸水。

她刚准备重回冰场滑冰,忽的头顶一重。

舒苒从臂弯里抬起头,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混杂着冰场上方明亮的光线,对方背光而立,看不清脸。

等舒苒适应了光线,找准了焦距,才终于对上傅易青不同往常的神情,诧异、不忍。

就是这样不同于往常的神情叫舒苒一时愣神,忘记了自己的狼狈。

“怎么哭了?”

她还能因为什么?

舒苒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傅易青,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她没有答话,起身摘下冰刀套,刚要滑入场内,冰场灯光全灭,里面一片漆黑。

舒苒有点懵,刚想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另一个方向传来脚步声。

空旷的冰场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被尽可能地放大。

舒苒隐约仿佛看到了声源处传来的一星半点的暖光。

光源越来越近,直到驱散了舒苒和傅易青视野里的暗,她才终于明白了突然断电是什么情况。

只见秦流北缓步朝他们走来,手里捧着个蛋糕,上面插着燃着的蜡烛,担心烛火被微风吹灭,他走得很慢。

“祝你新年快乐——”

“祝你新年快乐——”

……

唱完改编后的歌,秦流北正好走到舒苒面前。

“小舒苒,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惊喜到?怎么样,经过我精确的数据推算,从刚才那个位置开始唱歌,按照我的行走速度,唱完歌正好到你面前……诶,怎么哭了,有这么感动吗?”

舒苒只是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她破涕为笑,“对啊,很感动。”

是真的感动。

“既然感动,那就先吹了蜡烛吧。”

舒苒刚吹了蜡烛,灯就亮了,傅易青走过来,“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一个蛋糕?”

“那你说说,你准备了什么?”

傅易青一时语塞,没有作答。

秦流北得意地看向舒苒,“不知道中国是怎么过年的,应该跟过生日差不多,所以就买了个蛋糕,虽然今天不是你的生日,而且蛋糕吃了容易发胖,但今天比较特别。”他扭头给了傅易青一个眼神,“今天你总不至于还拦着她吧?”

傅易青说:“少吃点奶油就行。”

作为女运动员,尤其是花样滑冰这项体重跟成绩挂钩的比赛,运动员必须塑形维稳,塑形的意思是有良好的身体形态,给观众以美的观赏感,而维稳不仅仅是实力,更是体重要时刻维持在稳定的状态,体重变化大,会影响跳跃时的平衡感和重心,进一步影响成绩。

所以舒苒平时吃的东西都是根据队里营养师的安排进行,易胖食物她们一概不碰。

舒苒比傅易青更保守,“我就吃一口就好。”

舒苒拿着叉子在蛋糕上凿出个小洞,掏出一块奶油较少的蛋糕放进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上绽放开来,她忽然间忘记了刚才为什么而哭,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傅易青忽然道,“今天确实是她的生日。”

舒苒和秦流北表情同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傅易青,目光呆滞。

“你怎么知道?”

傅易青皱了皱眉,“你的退队申请还在我那儿。”

他记忆力向来不错,恰巧今天看了眼日期,觉得这几个数字有点眼熟,才晃觉是舒苒的生日。

秦流北腾出一只手拍上傅易青的肩,“知道你还能空手来,我竟不知是该说你脸皮厚呢,还是说你情商低。”

秦流北忽的灵光一闪,将蛋糕交到舒苒手上,“舒苒,你在这里等着我啊。”

人一溜烟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舒苒跟傅易青处在同一空间里总有些尴尬,奈何手上还捧着蛋糕,她没法逃到冰上,只好坐到一旁耐心等待秦流北回来。

向来话不多的傅易青却主动开了口,“舒苒,我们谈谈。”

舒苒撞进他那双藏满心事的眼睛里,秦流北的出现已经消除了舒苒心头的委屈,所以她心平气和地点了头。

但是车越开越远,舒苒忍不住提醒道,“秦流北让我们等他。”

“他的事不重要。”他双手控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时间紧迫。”

又是时间。

自从舒苒认识傅易青以来,他说的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时间”。

舒苒不禁开始想象,如果屏蔽“时间”这个词,恐怕傅易青的话就少得可怜了。

*

舒苒还是不敢相信傅易青竟然大半夜地带她来了凌绝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除夕夜,大晚上来爬山的人竟然还不少,一眼望去都是手牵手笑盈盈的一男一女。

显得安静的舒苒以及面无表情的傅易青更加难能可贵,哦不,是特立独行。

傅易青没有下车爬山,而是直接从蜿蜒的山路绕着上了山顶。

下车的一刹那,舒苒感觉自己要被冻死了,裹紧了外套却还觉得冷。

即便站在山道上也能眺望整个B市,城市在灯光的渲染下更具暖意,不仅仅是灯光,这种居于高处眺望美景的感觉也很奇妙,要是不那么冷的话。

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事是一定要上山顶上来说的,只等傅易青开口聊完正事就赶紧回去,这里实在是太冷了。

傅易青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见她往前走,又把人给拉了回来,“回车上再说。”

封闭的车内温度回升,舒苒才感觉到自己手脚的存在,摸了摸脸颊,却被脸上的温度冰得直缩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昆汀打赌吗?”

舒苒有些紧张,以为傅易青又要考她,搜肠刮肚想着理由,“因为艺术更重要?”

傅易青摇头,“这几年来,花滑选手们更侧重于追求技术上的难度,用基础分更高的高难度动作来取得高分赢得比赛,长此以往,投机取巧的人越来越多,花滑再没有美感可言,更重要的是,高难度动作对选手的身体损害更大。国际滑联必须在规则上做出改变,不仅是为了花滑的艺术美感,更是为了选手的职业生涯做长久考虑。”

“但是改变规则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这场战争迟早会到来,我只是让它提前了一些。”

傅易青的眼神有些复杂,“舒苒,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来当试验品,你不是我的傀儡,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三年后能不能当上国际滑联的主席,但是国际滑联必须要做出改变了。”

第十二章 孩子心性

“砰”的一声。

他们头顶的天空绽开一朵色彩斑斓的礼花,照亮了整个山顶。

舒苒却是被吓得身子一颤。

明明是正严肃的时刻,舒苒却被吓了一跳,傅易青忽的被逗乐,轻笑出声。

舒苒听见笑声就跟见了鬼一样,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窗外的烟花没有要停的意思,带着他们天生的使命直冲云霄,升空的瞬间便绽放出一朵朵的绚烂美妙形状,焰火退却的那刻,他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但无数的焰火还在整装待发。

他们的天空始终如同白昼一般,带着幻彩一般的颜色。

周围一片热闹,不远处的山顶上情侣们正激动地拥抱在一起,讨论着这一场浪漫的烟花大会。

舒苒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感觉很新奇,“没想到B市真有烟花大会,竟然还这么盛大。”

傅易青讶异道,“你不知道?”

“我13岁才来B市,每年过年都回家,所以不知道很正常。”舒苒转念一想,看向傅易青,“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出国前,我一直都住在B市。”

舒苒点点头,继续欣赏烟花,但在车里被局限了方向,没法看个完整,舒苒索性开了车门,“我可以下车去看吗?”

“你都开了,还问我?”

意思就是不反对咯。

舒苒勾唇一笑,动作轻快地关上车门,小跑着去往山顶。

光是背影都能看出她心情不错。

山顶上就有一个观景台,地方很大,反倒显得人不算多了。

舒苒见缝插针找了个地方钻进去,抬头望天,发现这里观看烟花也不错,随即冲慢了她几步的傅易青挥手。

烟花忽明忽暗,将女孩的脸也照得忽明忽暗,她脸上挂着不加以掩饰的笑容。

这是傅易青第一次看到舒苒在他面前像个正常女孩一样欢笑,摘下听话懂事面具的舒苒,眼神干净澄澈,就好像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半点不愉快。

孩子心性。

傅易青的脑海里跳出这四个字,只觉得自己今晚的一番话,这家伙大概是不会放在心上了。

头顶的光明持续不断,舒苒的新奇慢慢褪去,瑟缩着脖子,对着掌心哈气。

“穿上。”

只见傅易青手上还拿着件羽绒服,看款式就很大的样子,显然这是傅易青的羽绒服,。

山顶上的气温很低,舒苒不想占去他的保暖神器,便道,“傅教练,我发现我好像不太冷。”

然而傅易青二话不说撑开羽绒服帮她披上,因为她身高不够,衣服几乎到了小腿肚上,他蹲下身子帮她拉拉链。

“不冷也不准脱。”

舒苒却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也发现了她的视线,轻咳一声,“如果不看的话,就回车上。”

舒苒使劲摇头,随即仰着脑袋看烟花。

静下来,舒苒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

她感受着心跳的速度,咽了口唾沫。

大约是刚才跑得太快了。

烟花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才结束,刚才还被热闹的炸裂声包围的观景台,此刻顿时显得有些凄凉,连带着一阵冷风袭来,顿感萧瑟冷清。

好像刚才的热闹只是他们的幻象。

而随着烟花褪去的是舒苒的热情,她重新戴上了乖巧的面具,一言不发地往回走。

就快到车边时,她忽然道,“我很喜欢花滑。”

舒苒突然出声使得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很喜欢很喜欢,坚持到这一刻,即便什么成绩也没得到,我也一直都在努力,为了能让我一直滑下去努力。”

傅易青有些怔怔地望着她。

“我很庆幸那次没能退出。”舒苒说,“这就是我的答案。”

蓦地,傅易青想到了半个月前让舒苒好好想想支撑她继续滑冰的理由。。

所以她的答案是,幸好还能继续滑冰。

可这并不是傅易青想要的答案。

喜欢,的确是支撑下去的原动力,但谁都不知道因“喜欢”产生的原动力能坚持多久。

傅易青想要说些什么,却见舒苒眉目清明,瞳孔处显露出路灯的一点光芒。

那是由心而发的对于花滑的喜爱。

“嗯。”

上了车,舒苒刚系上安全带,又问,“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学花滑吗?”

傅易青不多想,“看到了花滑选手的表演,觉得很厉害?”

“你怎么知道?”

他浅笑摇头,“小孩子。”

“因为看到他们很厉害,所以我想练花滑,从考级到参加比赛,我一直都幻想有一天能站到冰场上收获观众们的掌声。”舒苒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渴望,但那神情里分明还有别的什么,“所以教练,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我对未来三年的计划一无所知,包括这个赛季你没有让我报名,我不知道未来我是否真的有机会站上最高领奖台,这么盲目地训练,我很……”

她的眼神忽然躲闪,别开的同时出声,“我很害怕。”

良久后,不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好的,我明白了。”傅易青看了眼腕表,下车,“等会儿。”

只见傅易青走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舒苒的视野被后盖挡住,看不到他在后面做什么,许久都没过来。

舒苒不禁有些好奇,解开安全带走过去,就看到傅易青正努力地用打火机点燃蜡烛,只可惜山顶上的风太大,刚点着又灭了。

“傅教练,你……”

终于,数字“18”的蜡烛总算齐刷刷地亮了。

傅易青仍旧噙着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将蛋糕往舒苒面前送了送,“舒苒,生日快乐。”

舒苒当时就傻眼了,傻呆呆地望着他和蛋糕,“诶?”

“知道你这些天训练辛苦,原本打算带你去吃顿好的,但是计划有变,一时找不到别的空座,只好……不过幸好,接下去三年都还有机会帮你过生日。”

听上去有些伤感。

“这已经是我过的最特别的一次生日了……谢谢你。”

傅易青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摇摇欲坠的火光上,因为担惊受怕而蹙起眉头,催促道,“许愿吧。”

舒苒闭上眼,耳旁是风在说话,她在心里许愿。

——希望三年后的我们都得偿所愿。

蛋糕有些变了形状,蜡烛点了又灭,山风席席冰冷刺骨,心却是热的。

舒苒突然意识到,即便傅易青平时都冷着一张脸,但他跟她从前遇到过的教练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些因为未知未来产生的恐惧就如同烟花一般消失不见了。

*

就快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傅易青又问了舒苒一句,“你确定真的不想知道未来三年我给你的安排了?”

舒苒摇头,嘴边漾开一朵舒心的笑,“我相信你。”

毫无矫揉做作之态,傅易青却被她轻而易举的一句信任搞得心神不宁,他压下心头的那点异样。

暗道只有孩子才这么好哄,一场烟花一个蛋糕就这样相信了他。

舒苒晚上没吃什么,这会儿摸着有些空空的肚子,叹道,“不过好可惜,我的生日蛋糕一口都没能吃到。”

刚才舒苒想吃蛋糕来着,傅易青一个眼神过来,她又缩回了手。

傅易青的本意是扔了蛋糕,她又觉得可惜,最后便将蛋糕送给了一个路人。

“你吃了的。”

舒苒知道他说的是秦流北的蛋糕,她噘嘴,“那是新年蛋糕,刚才的才是生日蛋糕。”

傅易青眉梢上折,怀疑出声,“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蛋糕?

“意义不一样,心情就不一样。”

下了车,舒苒还在纠结这件事,傅易青冷眸看她,“舒苒,今晚的我是不是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我很好说话?”

舒苒立刻绷直身体,唯诺地低了头,“对不起,我错了教练。”

傅易青满意地走向别墅。

舒苒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明是个好人,怎么总是伪装成说话不中听的人呢,既然他要戴上面具,那她也戴吧。

已经将近零点,尽管是除夕夜,却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舒苒的嗅觉格外灵敏,一踏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像——烧烤?

傅易青亲眼看着舒苒化身狗鼻子,循着味道来到厨房。

只见厨房流理台上摆放着天平、量筒、烧杯等工具,看着不像是厨房,更像实验室。

傅易青这才想到刚才为了找餐厅的事,忘了舒苒的晚饭,以为这是不会厨艺的舒苒的手笔,便问,“你该不会还没吃晚饭吧?”

“随便吃了点,训练了一晚上,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傅易青拿她没办法,想要阻止,她已经捧着到了餐桌边,正好他也饿了,索性将剩下的一碗面也碰上餐桌。

大概是饿得久了,舒苒吃得很快。

“明天起床称重,增重0.5千克加训一小时。”

正在擦嘴的舒苒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一脸懵逼地吞了吞口水,试探出声,“我现在催吐还来得及吗?”

对方回她一个冷漠的表情。

舒苒只得认命。

两人刚回房间没多久,便听到楼下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声。

是个男人。

惊得舒苒半晌不敢开门,随后房门被敲响。

傅易青在门外说:“我去楼下看看。”

几分钟后,傅易青就回来了,表示让她不要担心,是秦流北。

第十三章 是他做的

“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吃了我给小舒苒准备的长寿面,我肯定饶不了他。”说这话时,秦流北咬牙切齿地看向傅易青,就好像认定了他就是那个混蛋。

傅易青跟个没事人似的,“出去记得关门,这次被偷的是面,下次我家少了什么,你赔。”

秦流北嘴角抽了抽,竭力压制着怒意,靠到舒苒耳旁,“这个混蛋,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他偷吃了我煮的面?”

作为混蛋之一的舒苒本人心情有点复杂,“面是你做的?”

“果然——”

舒苒心头一慌,只听秦流北轻声道,“你看到是傅易青偷吃了?”

幸好。

呃,不过面都是要给她吃的,只不过是在秦流北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

想了想,舒苒决定让傅易青背这个锅,毕竟是他先把她带走的。

“昨天我只看到他嘴角有汤渍。”

接下去几天的训练,舒苒总是能看到秦流北有意无意地走到傅易青边上,突然来一句,“有些人吃了面还假装不承认,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傅易青则看向舒苒,“嗯,脸皮确实变厚了。”

舒苒和秦流北来一个对视,前者是心虚中带着了然,后者是了然中带着鄙视。

*

许婧瑜没多久就回了B市,原因是留在家里难免会遇上亲戚,自从她上大学后,每年寒暑假都会经历被亲戚们催着找男友的境遇,工作后更是年年被催婚,能早点远离这些悠悠之口,她自然求之不得。

训练的生活紧凑而又疲惫,重复让人感到无聊,唯有在一点点的进步中才能感到希望的曙光照耀在她身上。

这天舒苒上冰训练结束,傅易青对许婧瑜等人说:“已经是五月了,她的技术实力已经趋于稳定,接下来还剩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加强训练,六月我带她去加国编舞。”

许婧瑜举手,“我想问,我呢?”

“许婧瑜一起去。”

傅易青运筹帷幄,一切都安排好了,见这些计划中并不包括自己,秦流北不禁拧眉,“那我呢?”

傅易青微眯着眸子,像是在酝酿着什么计划,“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

*

事实上,凭借舒苒现在的技术实力去国际上比赛,最好也不过跟梁月一样的成绩,但如果再综合艺术表现力,也许能得到比梁月更好的成绩。

加训的一个月,舒苒没见过秦流北,习惯了每天和秦流北斗嘴的许婧瑜都有些焉儿了。

他们俩不禁有些好奇,傅易青派给秦流北的究竟是什么任务。

许婧瑜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你看啊,秦流北最擅长什么?”

“统计数据。”

她一拍掌,“对啊,分析数据啊,所以我觉得他的任务可能是刺探敌情……也就是传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暂且不管秦流北的任务是什么,舒苒单一的训练生活马上就要结束了。

但结束却比舒苒想象得要来得更早一些。

这天刚起床,傅易青突然来告诉她要参加今年的大奖赛,舒苒却一时慌了神。

照理说舒苒的积分只够参加一站分站赛,但由于这次是国际滑联的实验,所以她也可以选择两个分站参加。

于是,怎么选择这两个分站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按照舒苒现在的水平,自然要避开众多名将选择的分站,而加国和日本就是这样的存在,所以不能选,剩下的四个分站就不一定了。

如何选将影响舒苒的排名,排名就意味着积分,积分意味着能否进入大奖总决赛。

见她莫名慌乱的眼神,傅易青道,“你放心,我已经帮你选好了。”

她翘首以盼,“哪两站?”

“中国站和法国站。”

舒苒拍拍胸脯,这两站倒是还好,她上次参加的就是中国站,六个分站赛中,法国站相对来说竞争会比较小。

傅易青的安排让舒苒有了些信心,却并未注意到他有些异样的眼神。

夏天的到来往往是一个赛季的结束,现在是休赛期,运动员们都会选择在这一期间放松自己,或是编排新的节目。

舒苒的时间紧凑,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强化训练一结束,傅易青便带着舒苒飞往异国他乡编排节目。

许婧瑜早一步前往加国,秦流北依然没有出现。

一下飞机,路人们开口说的都是外语,机场广播里也不再是熟悉的中文,虽然也不是没出过国,但舒苒还是没法适应,只觉得有些陌生,以及不安。

自从除夕过去后,舒苒和傅易青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她不再畏惧傅易青的冷漠和疏离,有傅易青在,倒是安心了些。

于是跟紧了傅易青。

“怎么没见你问我找的编舞老师是谁?”

傅易青的问题引起了舒苒的好奇心,她跟着问,“谁?”

“贝鲁斯。”

“哦。”舒苒迅速扭头,“你说……谁?”

舒苒神情呆滞,眼中写满了怀疑。

如果是她理解中的那个贝鲁斯,那简直就是奇迹般的存在。

只听傅易青又加了一句,“全世界只有一个花滑男单选手蝉联了三届奥运会冠军,除了他,还有哪个贝鲁斯值得我来?”

不止蝉联了三届奥运会冠军,贝鲁斯创下的男单自由滑记录至今无人打破,甚至还是贝鲁斯步法的创始人,他是被载入花滑史册的选手。

这对于花滑运动员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经傅易青这么一打岔,舒苒早已将怯意抛之脑后,整个脑袋里嗡嗡地响。

这可能是舒苒离冬奥会冠军最近的一次了。

等上了车,傅易青几乎没怎么说话,舒苒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缓解她的不安。

异样的安全感将舒苒罩住。

傅易青侧目看她,“怎么?”

舒苒摇头,面向车窗外,任由热风吹乱她的头发,牵动起嘴角。

*

六月下旬,加国已入初夏,天气还没那么热,但是也已经有了热的趋势,对于常年处于冰场上滑冰的舒苒而言,这样的温度对舒苒来说刚好,不会太热也,相比夏天,她倒是更能承受冬天。

当然,这是她夏天的想法,这样的想法到了冬天还会变。

傅易青预订的这家冰场到了休赛期会有不少专业选手过来训练,到时候再加媒体,只怕周围的酒店不够住,让许婧瑜提前来是为了订房。

可惜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

最近的酒店只剩下两间房。

“要不,我们挤一挤吧?”舒苒提议道。

提议很快被傅易青驳回,“我们要在这里住两个月,挤两个月,你确定还有精力训练?”

许婧瑜扶住舒苒的手臂,道,“他说得对,睡觉就是养精蓄锐,你白天训练已经很累了,晚上休息不好会影响你的。别担心,我已经联系过两公里外的一家酒店,他们那儿还有空房,到时候我跟秦流北一起也很安全。”

“今晚你们住一间可以,秦流北要明天才到。”

几句话,房间的事就这么决定好了。

第一天因为时差以及舟车劳顿,舒苒和傅易青留在酒店休息,而贝鲁斯要明天才能到。

这一天,舒苒是在床上度过的。

*

冰场门口簇拥着一堆人,他们手里大都拿着话筒摄像机。

许婧瑜拧起眉头,“卧槽,这什么情况?有明星?”

舒苒:“也许……是有明星运动员。”

之前也让舒苒碰上过这种情况,只是今天的媒体未免也太多了些。

许婧瑜眼珠提溜转,“这难道是奥运冠军登场?”

舒苒默默出声,“还真是奥运冠军,还是蝉联三届的。”

“卧槽!是谁?”

“就是我的编舞教练,贝鲁斯,只不过是十年前的。”

许婧瑜的妈妈朱新慧虽然是花滑教练,许婧瑜也连带着给D市花滑小选手们一些舞蹈上的建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了解花滑的历史,所以她即使已经知道编舞老师是贝鲁斯,也并不知道贝鲁斯意味着什么。

许婧瑜惊讶得又要来一句卧槽。

一旁的傅易青摇了头,“他们之中还有国外记者,那家电视台的logo,是M国的。”

贝鲁斯是加国人,就算是听说他要为运动员编舞的小道消息,也更应该是加国记者更多,但那些媒体中还参杂着不同肤色的人。

显然不是为贝鲁斯而来。

“那是……”

一个背着黑色背包,身穿防晒服,头戴鸭舌帽的女孩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因为她的穿着总体呈现暗调,在这个初夏的季节,走在路上格外显眼。

跟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冷若冰霜,另一个长相凶悍,立刻引起了媒体们的注意力。

“来了!来了!”记者们瞬间蜂拥而至。

原本安静的街道顿时变得嘈杂起来。

与此同时,舒苒隐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刚转身,就被人搂住了肩膀。

秦流北看着那边的人群道,“根据我的数据显示,会来这个冰场训练的选手有两个,其中一个是日本的知原叶香,另一个是意大利的罗琳。”

“是知原叶香。”傅易青道。

对方顶着一张亚洲人的脸,显然就是日本选手知原叶香,花滑女单名将,也是一名老将,今年22岁。

舒苒没想到刚出国门就遇上了夺冠热门运动员之一,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傅易青幽幽出声,“你不是说这家冰场不会有名将来?”

“我说老傅,知原叶香原来训练的冰场建筑老化这个变数我怎么算得到?罗琳刚换了花滑俱乐部,这我倒是算到了,她来这里训练的概率只有50%,而且就算她来了,时间也基本上和舒苒错开,所以我才选了这里。”

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舒苒和许婧瑜交换一个眼神。

原来秦流北的任务就是统计名将们休赛期的训练场地。

事已至此,傅易青自然只能作罢。

“贝鲁斯呢?”

“他说附近有家甜品店评价不错,他先去买点吃的。”

秦流北和许婧瑜一起出去找人。

舒苒和傅易青等候在冰场门口,她忍不住问,“避开名将,是因为怕我看到她们的表现而自卑么?”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傅易青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说,停顿几秒后,看向舒苒,“花滑选手谁不认识贝鲁斯?如果让名将看到他是你的编舞教练,到时候会更注意你的表现。但是事已至此……舒苒,你能承受得了名将的视线吗?”

名将的眼里只有对手和自己,而能让他们称之为对手的,自然是水平相当的选手。

舒苒不在这些人之列。

傅易青不仅仅担心她会自卑,更担心她会紧张,从而影响训练。

舒苒:“能啊。”

第十四章 不知无畏

所谓不知者无畏,说的就是舒苒。

当她进冰场看到知原叶香的表现后,她才意识到站在冰上的人不是一个22岁的普通女孩,而是无数次站上领奖台的明星运动员。

无论是步法还是旋转,亦或是舒苒擅长的跳跃,知原叶香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拎着甜品的贝鲁斯停下脚步欣赏起冰上的身影来,嘴边挂着欣赏的笑,说了句什么,大抵逃不过赞美和夸奖。

秦流北:“贝鲁斯说,这么优秀的选手不应该没拿下冬奥会冠军啊。”

舒苒点头,也认同这一说法。

即便知原叶香拿过各种比赛的冠军,去年的冬奥会上,所有人都以为她一定会拿下金牌,结果却表现得差强人意,最后只拿了铜牌。

傅易青说:“有时候比赛看得不仅是实力,还有运气,心理因素也很重要。”

这句话倒像是说给舒苒听的,她深吸一口气去换冰鞋。

贝鲁斯早已看过舒苒的训练视频,知道她的实力水平在哪一档线。

贝鲁斯领着舒苒滑到冰场一侧单独进行教导,舒苒能感受到来自另一端久久没有收回的目光。

看来知原叶香已经注意到了贝鲁斯。

贝鲁斯说:“今天教的短节目是托尔斯泰的作品《复活》,看过这本书吗?”

舒苒摇头,贝鲁斯便用简单的话叙述了一遍小说的主要内容。

舒苒的英文不太好,秦流北在一旁充当同声翻译,不过好在贝鲁斯也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就开始了教学。

短节目的时常是2分40秒±10秒,对技术难度要求不高,只要求节目里包含七个动作,所以对于舒苒而言,学习短节目并不会太难,难的还是短节目的表演。

复活讲述的是贵族聂赫留朵夫在少年时迷.奸了女佣马斯洛娃又抛弃了她,多年后两人在法庭上相遇,马斯洛娃成了阶下囚,而主人公则成为陪审团成员,主人公认为马斯洛娃的遭遇皆因当年自己的抛弃而起,为了洗刷清她的罪名,主人公开始了不断上诉的过程,虽然最后马斯洛娃仍旧被流放,但两人最终为了让对方更好,都选择牺牲自己的自由,获得了各自的复活。

贝鲁斯先给舒苒展示了一遍他的编舞,第二遍边跳边解说。

“你要把自己想象成马斯洛娃,你当初未婚生子沦落风尘,现在被人诬陷,都是因为这个男人,你恨他,不想让他轻松获得救赎,你不会接受他的任何好意,包括帮你上诉。这一段的表演很鲜明激烈……”

虽然一些舞蹈动作没有学会,但是步法跳跃都是基础技术,所以舒苒记住了动作组成后便随即上手。

不过因为音乐不熟悉以及前面的节奏太快,舒苒有些跟不太上,加上故事也没完全消化,所以表现得不太好。

贝鲁斯倒是很耐心,“先按照我教的学,等你动作跟得上,就要加表演了,到时候还得融入自己对整个故事的想法。”

舒苒点点头。

贝鲁斯到场外喝水,舒苒的余光注意到知原叶香也滑出了场。

只见她走到贝鲁斯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都笑起来,贝鲁斯给了知原叶香一个拥抱。

“舒苒,别走神。”场外的傅易青叫了一声。

舒苒这才收回视线,专心练习。

傅易青轻叹气,冲一旁趴在围栏上的秦流北道,“知原叶香还是给她增加了不少压力。”

秦流北:“别这么紧张么,她们本来就是对手,迟早会遇到的。”

“不该这么早让她们遇到。”至少现在还不行。

*

练了一上午,舒苒回更衣室换衣服,刚滑出冰场,那头的知原叶香也到了入口处,她跟高高瘦瘦的女孩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怔。

对方先冲舒苒微笑一下,只是即便是笑也总觉得隔着层冰雾,礼貌却又透着疏离。

舒苒记得之前看过一篇知原叶香的报道,说她是冷美人。

对方还给舒苒让了道,舒苒有些受宠若惊。

知原叶香的脾气可比梁月好多了,有这风度,拿冠军也让人打从心底里服气。

秦流北望着知原叶香前往更衣室的背影,长舒一口气,“舒苒,你的对手不是一般人,你要努力了。”

傅易青:“知原叶香已经22岁,三年后她25岁,就算她能保持现在的状态,三年后也拿不了冠军。”

舒苒:“为什么?”

秦流北“嗤”地一下笑了,点着头,“也对,对手们都在进步,而她只能维稳,花滑女单本来就是一个寿命极短的项目。”

等舒苒去了更衣室,秦流北才搭上傅易青的肩膀,“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安慰人了?知原叶香拿不了冠军?人家可是夺冠热门!”

傅易青面不改色,“知原叶香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你该担心的是未知的选手,比如还没升入成年组的青年组选手,以及克里斯汀娜。”

克里斯汀娜上一个赛季的成绩不错,原本她的实力跟舒苒差不多,但经过昆汀的训练,她只差一名便能进入大奖总决赛,世青赛拿了银牌,四大洲上更是拿下了第六名的好成绩。

秦流北垂眸深思,“这么看来,知原叶香还真不算什么了。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误会?”傅易青擒眉看他。

秦流北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用笑来掩盖。

*

短节目的编舞授课结束,接下来就等舒苒熟练短节目再教自由滑,估计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

明明进行了大半年的节目表现力训练,舒苒在表演这套节目时,总是没法将贝鲁斯所说的情感表达出来,更遑论情感变化?

一天的训练结束,四人先去吃晚饭。

附近就有专门供给运动员吃食的餐厅,等菜的间隙,秦流北道:“我觉得舒苒最吃亏的地方就在于没谈过恋爱,所以表现不出女主角对男主角的那种爱恨纠缠的复杂感情。”

秦流北的眼神在舒苒和傅易青脸上转悠,忽的想到了什么,一拍板,“老傅,要不然你为了你的学生,牺牲一下色相?”

舒苒喝了口水,被惊地一口喷到对面的秦流北脸上。

“抱歉抱歉。”舒苒随即递上纸巾。

秦流北擦干脸上的水渍,继续阐述他的灵感来源以及提议的可行性。

傅易青:“大多数花滑选手都没谈过恋爱,他们也都展示了精彩的表演。”

“别不信啊,每个人情况不一样么,更何况实践出真理,要不你们俩试试?”

舒苒又咳起来,脸微微有些红。

正好上了菜,为了堵住秦流北的嘴,舒苒拼命给他夹菜。

秦流北吃着吃着,又笑起来,“原来小舒苒暗恋的是我啊,嗯,很有眼光。”

舒苒:“……”

*

秦流北开完玩笑便领着许婧瑜回酒店了,离开时,听了秦流北自恋的话,两人又开启了斗嘴模式。

“喜欢你?你跟舒苒的cp感不够,我看还是傅易青靠谱。”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回去的路上,舒苒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尽管平日里傅易青也不怎么说话,但今天格外尴尬。

——你别听他的。

——他们都是开玩笑。

舒苒想了想开场白,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这事吧只会越描越黑。

两人各自走到房间门口,舒苒刷了房卡,只听傅易青道,“秦流北爱开玩笑,有些事别放在心上。”

听了这话,舒苒莫名松了口气,点头,“我也想这么说来着。”

“所以现在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把《复活》看了。”

舒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合着来到国外还是逃不掉看电影的生活么?

虽然白天已经听贝鲁斯讲述了一遍故事梗概,但自己看又是另一回事。

电影是前苏联时期的,黑白古老的画面仿佛重回那个时代。

一方面是昔日深爱的人,另一方面是抛弃了自己的恶魔,她确实恨他,但又因为他的帮助和真诚再次沦陷,彻底明白自己对男主角的感情后,女主角终于决定放弃这段过往不再拖累对方,选择了和同为流放犯的西蒙结婚。

影片结束。

傅易青见她低着脑袋,一副深思模样,一颗心放了一半,“有想法了?”

舒苒点头。

原本白天还不能理解马斯洛娃的情感变化,在看了影片后,舒苒隐约好像明白了她的情感变化。

“那你说说看。”

舒苒回忆了一下剧情,娓娓道来,“刚开始肯定是恨,然后坑男主是复仇,被感动后回忆过去是爱,重回现实发现还是爱。”

“不准确。”

舒苒不解地挠了挠太阳穴。

傅易青说:“你不能以读后感的方式来解读,你是要扮演这个角色,所以你不能只说她的情感变化,结合她的职业,还要表现出她这么多年来生活变迁沦落风尘的委屈。”

舒苒嘴唇紧抿,吞了下口水,眼睛里写满了迷茫。

傅易青叹了口气,“回去好好想想要怎么表现出我刚才说的那些,明天早上说给我听,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她起身走到房门口,又被叫住。

“舒苒。”傅易青说,“不一定要跟我和贝鲁斯说的一样,融入你的理解,用你的表现向我们展示你理解的马斯洛娃。”

第十五章 心理作用

傅易青跟冰场的人商量了一番,尽量减少舒苒和知原叶香的重合训练时间,因此两人几乎只在交替的时候见面,再没了交集。

音乐声起,刚开始就过于激烈的节奏使得舒苒每一步都需要反应得更快。

她看着某一点,眼神中带着恨、自嘲以及轻浮。

她是一个声色交易者,而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她希望他别再谈过去的事,那是她回不去的美好时光,她倒是宁愿他说些有关现实的事。

比如怎么帮她洗刷冤屈。

舒苒滑着大一字步,往后下腰,直起身子的刹那音乐柔和下来,乐符干净清澈,就好像初恋般美好。

初恋总是那么的简单纯粹,马斯洛娃想起那年复活节,她穿着干净简单的连衣裙和她心爱的聂赫留朵夫一起找彩蛋,然而甜蜜的噩梦也是发生在复活节那天。

她终于堕落。

舒苒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在快速的蹲踞旋转中,她逐渐掰起浮腿,进入贝尔曼旋转的时刻,就是马斯洛娃焕然新生的时刻。

音乐声已经结束。

等舒苒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秦流北才掐停秒表,“超时5秒。”

贝鲁斯先行鼓掌叫好,“舒,今天的表现简直太好了,到底是什么让你领悟得这么快?”

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好吗?可是我都超时了,而且刚才几个动作都没跟上,三周跳还摔了。”

“这些都只是小问题,重要的是你的表演很棒,我仿佛看到了马斯洛娃在滑冰。”

经过这两天的训练,舒苒知道贝鲁斯是个很nice的人,他如果是老师,那么就是鼓励型老师,所以舒苒还是看向了傅易青,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自己刚才的表现究竟如何。

感受到她的视线,傅易青随即开口,“确实不错,你演出了你理解中的马斯洛娃,这是近一年来,我看到你进步最大的地方。”

舒苒张大眼睛,惊喜地抬眉,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傅易青说:“不过中间的音乐衔接有点突兀,还得再改一改。”

*

短节目的技术动作舒苒完成得不错,再加上她已经攻克了《复活》女主角的心理历程,短节目倒是不怎么需要担心了。

等舒苒掌握了短节目,自由滑的教学也提上了日程。

“我给你挑的自由滑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如果说舒苒有最怕的曲子,那一定是这些古典音乐了。

古典音乐的表演很难掌控,听上去大致都带着些忧伤,但如果全然表现曲子里的忧伤又不对,所以舒苒常用的方式是结合作曲者所处的时代背景以及经历的事件来揣测作者谱写这首曲子时的心情。

对于有故事情节的小说,有画面感的舞台剧、电影等,古典音乐的艺术表现力要求更高,也更难。

相比其他对手,舒苒的技术实力不拔尖,就只能靠艺术表现力拿高分,那么为什么不让长处更突出一点呢?

一天的训练下来,舒苒的表现并不好。

晚上称体重,舒苒从称上下来,叫住了傅易青,“傅教练,那个……”

傅易青收回开门的手,侧头看她,“什么事?”

“你说,已经编好的节目能不能换一个?”

结合她白天的表现,傅易青猜出她的用意,“你想换自由滑的编舞?”

舒苒怯生生地咬唇,“我想换音乐。”

换编舞和换音乐,实质上并无不同。

“给我一个理由。”他说,“如果能说服我,不是不可以。”

舒苒:“古典音乐的艺术表现力太难了,我觉得应该换一个电影的原曲,经典电影大家都有一个印象,我要表现出来就比较容易。”

傅易青:“你搞错了一点,你的目标不是怎么在现在表现得更好,而是怎么让你的艺术表现力更上一层楼。让你未来的实力更强。”

“所以你的请求,我驳回。”

舒苒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怎么变得这么孩子气?”傅易青唇角忍不住上扬,轻抚她的发顶,“相信贝鲁斯……至少……也应该相信我。”

他的大掌仍旧压在舒苒的头发上,她抬头对上的就是那样一双含笑的眼睛,温柔、亲切。

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舒苒一个人,重新安静下来,她才恍若失神地抬手摸了摸留有余温的头顶,以及那颗闷声跳动的心脏。

*

由于训练强度加大,舒苒每天的能量消耗变大,能量摄取量也比以前要高一些,为防发胖,她每天早中晚都要称体重量三围。

一个半月过去,舒苒的自由滑没有短节目表现得好。

短节目的音乐改版已经做好,昨天合着音乐滑了一次,成绩还不错。

今天要合自由滑的音乐,舒苒在冰面中央向场外的几人投来不自信的目光。

秦流北有一套有关ISU的评分系统,即输入以往所有女单选手的表演数据以及最后各项得分的数据库,再输入舒苒的各个动作的完成度,可以得到她的最终技术得分,得分和现场评委评分相差不大。

但是数据再准确,机器没有审美能力,而表演走心,所以唯一的变数是艺术表现力。

舒苒滑完自由滑,技术得分不高。

舒苒有些担忧,傅易青却显得很轻松,让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酒店离冰场很近,舒苒晚上回了酒店还是不能安心,索性又套上外套去了冰场。

偌大的冰场里,还能听到冰刀划过冰面的“呲啦”声。

在这个冰场训练的人除了舒苒,就只剩一个可能。

知原叶香侧身滑到冰面边缘,蹬冰,一个极轻松的连跳。

3F-3T。

落冰很稳,以捻转步滑出。

冰上的人很快就注意到舒苒的存在,最后练习了几个基础旋转后,看向舒苒,“你要训练了吗?”

舒苒还是能听懂一些英文,忙摆手,“不不,你继续吧,我就是随便练练。”

知原叶香不再出声,继续在冰上练习,只是她不再利用整块冰面,而是给舒苒留了半个场地。

换上冰鞋和训练服,舒苒上冰练习几个衔接动作。

虽然她的跳跃不错,但柔韧度还是不太好,以至于做贝尔曼的时候表情总是有些狰狞。

“不撕。”

变了调的中文让舒苒抬起头,想了会儿才猜到对方说的大概是“不是”。

不远处知原叶香见她视线撞过来,随即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舒苒正懵逼的时候,就见知原叶香将她刚才做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接着三国语言混杂着来,“像你刚才那样做,容易受伤。”

她拍了拍手肘,五官全都皱到一起,表演出“疼痛”的样子来。

舒苒受宠若惊,然后按照知原叶香说的去做,放低身体的重心抬腿旋转,果然要比刚才要轻松一些,衔接起来也节约了时间。

她惊喜地冲知原叶香道了一声谢。

对方表情淡淡地滑出了场。

冰场里只剩下舒苒一个人,流畅的滑行带起一阵冰风,消解了她运动后的燥热。

自由滑的技术分之所以不高,就是因为舒苒的小毛病太多,加在一起就使得整个节目大打折扣。

她攻克一个了旋转的小问题,接着来到进入跳跃前的步法问题。

“啊——”

一不小心又摔倒在地。

舒苒揉了揉有些摔麻了的屁股,准备出去坐坐休息会儿,刚装上冰刀套,余光忽的瞥见一双修长的腿。

抬眸,正对上那双漆黑似海的狭长眼眸。

“你总是不听话。”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我说过听我的安排。”

舒苒很有底气地回道,“可是已经八月中旬了,我怕再不练好,时间会来不及。”

“我知道。之后会加训,但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

最终舒苒还是被傅易青拎回了酒店休息。

正准备睡觉,傅易青来了。

舒苒穿着一条睡裙开了门,傅易青神色并无波动,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

“体重。”

舒苒恍然大悟,随即走向体重秤,傅易青也跟着走过去。

体重44千克。

量三围的时候,舒苒有些不好意思,但看着傅易青再正常不过的神情,她觉得是自己太矫情了,索性放开了胆子让他记录数据。

三围数据稳定,傅易青合上记录本,“睡吧,明天早上是陆地训练。”

“等一下。”舒苒叫住他,“我发现最近我跳跃动作的成功率不高,总是会摔倒。”

傅易青径直走过来,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她的腿,大掌握住她的大腿,捏了捏,感受她的退步肌肉,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舒苒爆红的脸。

只隔着一层衣料,傅易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某些层面上可以算性骚扰了。

手心里异常的高温让他迅速缩回手,连带着视线也心虚地移开了。

向来镇定的傅易青也不免慌了神,“那个……明天早上的训练。”

他倏忽意识到自己回答错了问题,忙改口,“腿部肌群肌肉很结实,应该只是你的心理作用,时间不早了,早点睡。”

说完,快步回了房。

舒苒站在地砖上,心如擂鼓,被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东西在挤压肌肉,灼烧着她的皮肤。

第十六章 不算太坏

键盘上的手快速敲击着,因为速度过快甚至还出现了重影,笔记本屏幕上随即出现两组折线图。

秦流北朝已经划出冰场的人道,“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都不在状态。”

“没什么。”

舒苒刚说完,扭头就撞上了傅易青的视线,她身体微颤,迅速抽离视线并低头飘过,以至于直接忽视了傅易青递过来的毛巾。

秦流北:“?”什么情况?

他撞了撞傅易青的胳膊,问,语气幽深莫测,“你觉不觉得舒苒今天的表现有点古怪?”

傅易青没说话。

秦流北兀自猜下去,“不对,刚才突然又犯病了,我怎么觉得……”

傅易青拿着毛巾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揉搓,毛巾柔软的触感一瞬间让他联想到了什么。

他眼睛上下瞟秦流北几下,“我看是你有问题。”

说罢便将手里的东西丢给秦流北,后者下意识接住,冲着傅易青离去的背影喊道,“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今天一天,她只要……”

人已经走远,秦流北对着空气说完剩下的话,“一看到你就眼神躲闪。”

这两个人都这么古怪,这其中……很有问题。

*

许婧瑜去了厕所,拜托舒苒帮她点菜。

舒苒一直没没伸手去拿菜单,见傅易青和秦流北一直没动静,终于去拿菜单,却不想傅易青也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

指间相触,舒苒怔怔地盯着那只修长的手,片刻后脑袋一热,迅速收手。

舒苒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但她的表现完全是身体的应激反应,根本不经过大脑思考,于是只好假装淡定地说:“你先看吧。”

傅易青:“……”

秦流北端起玻璃杯喝了口西柚水,犀利的眼睛却幽眯着紧盯两人。

他放下杯子,看向傅易青,“我说……”

傅易青:“闭嘴。”

秦流北展露神秘的微笑,其中还透着一丝冷漠。

眼看着秦流北将探寻的目光转向了自己,余光瞥见他微动的嘴唇,舒苒瞬间起身,“我觉得,我好像还不饿,我先回酒店了。”

不等两人反应,舒苒快步离开了餐厅。

秦流北凑过去,嘴边带着调侃的笑,“现在还认为舒苒没问题,是我的问题?”

傅易青挑眉看他一眼,也不出声,随即冲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开始点菜。

许婧瑜从厕所回来发现舒苒不见了,想要发问,却又发现了两个男人脸上全然不同的情绪。

一分钟的考虑后,许婧瑜选择向自己的冤家求助。

许婧瑜轻声问秦流北,“什么情况?”

两个人虽然整天吵个不停,但该回答的时候是一点都不含糊。

“你就不觉得今天一整天舒苒的表现都有点奇怪?尤其是……”话说了一半,秦流北灵光一闪,因为惊讶而睁大了眼睛,“难道……”

许婧瑜:“我限你三秒钟后告诉我,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你该不会是欺负舒苒了吧?!”

傅易青太阳穴突突地跳起来,“什么?”

许婧瑜吓了一跳,“什么鬼?”

秦流北一个自言自语地分析道,“舒苒一看到你就整个人不对劲,真相只有一个!”

傅易青心里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心虚。

他伸出手做着名侦探柯南的标志性动作,眉头紧锁一本正经,“你私底下——体罚舒苒了,也就是偷偷加训!”

许婧瑜:“傅教练,这样不太好吧,舒苒每天的训练都很认真,你不能嘴上说让舒苒劳逸结合,我们一不在就给她加训啊。”

向来不对盘的许婧瑜和秦流北头一遭意见一致,给傅易青上了堂课,让他别再私下给舒苒加训。

*

舒苒洗完澡,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自从昨晚发生了“大腿事件”,舒苒今天一整天都没法直视傅易青的眼睛。

奇怪,之前傅易青也曾捏过她的大腿肌群,都没像昨晚这么尴尬。

“咚咚——”

舒苒侧身坐起来望着房门,“谁?”

“是我。”

对方清朗的声线叫舒苒刚刚还一片静谧的心湖陡然间起了一阵风,心脏又跳了起来。

开门看到傅易青,舒苒的目光有些怔。

去年九月初才见面,可直到这一刻,舒苒才意识到傅易青真的长得很好看。

傅易青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舒苒忙移开视线,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心脏仿佛就在手心里跳动。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手部动作移过去,“胸口疼?”

舒苒又跟烫了手似的垂下手臂,“没有。”

房间和走廊相接的地方光线不太好,以至于傅易青并未发现舒苒绯红的脸颊。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就昨晚以及今天发生的事好好谈一谈。”傅易青一脸正色地说道。

“嗯。”舒苒的音量犹如蚊呐。

“我对昨晚的事感到抱歉,但是我想你明白,在我眼里,你只是花滑运动员,没有男女之分,但是你可以放心,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所以从明天开始做回你自己,能做到?”

舒苒点头。

“所以你还低头做什么?”

舒苒心里挣扎片刻,最终还是克服了心里的羞赧抬头,触及傅易青视线的那一刻,她发现对视其实也没那么困难。

“这个给你。”

她愣愣地从傅易青手里接过纸袋,面露不解,“这是什么?”

“你晚饭没吃。”末了怕她拒绝,又补了一句,“你现在的训练强度很大,每天都要补充足够的能量。”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茅塞顿开。

舒苒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没那么尴尬了,因为这才是傅易青,他的目光始终都是冰场上的她。

她真诚地勾起唇角,点了头,“嗯。”

*

两人说开了以后,再没发生什么尴尬的处境,训练也重新恢复如常。

以至于已经商量好要抓他们不对劲现场的秦流北和许婧瑜有些懵逼。

许婧瑜一掌拍上秦流北的肩,“喂,你不是说他们两个之间肯定不止加训这点猫腻吗?”

秦流北瞪她,“你是不是女人?女人的直觉不都很敏锐,怎么你反应还没我快?”

许婧瑜:“嗯,我也承认你比我更女人。”

秦流北咬牙。

“不过我看你说的根本没可能,傅易青一心就只知道提升舒苒的花滑实力,我看他根本就没把舒苒当个女孩子看待。”

秦流北鼻子哼声,“这点我跟他意见一致,我也没把你当女人看。”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舒苒和傅易青步调一致地摇了头。

*

自由滑里融入了芭蕾舞,音乐曲调缓慢,加上许婧瑜将近半个月的指点,舒苒对自由滑新节目的动作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舒苒刚要摘下冰刀套,傅易青叫住了她。

她扭头看他,他冲着她的脸颊抬手,即将碰到她脸颊边碎发的时候停住手,皱眉,冲许婧瑜道,“帮她整理下碎发。”

许婧瑜边从包里拿出小黑夹,边调笑了一句,“怎么缩手缩脚的?”

傅易青轻咳一声,没说话。

舒苒的碎发有些多,许婧瑜索性帮舒苒重新扎了个马尾,单手借助牙齿撑开黑夹,手机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

“你自己夹吧。”

许婧瑜接起手机,也不知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许婧瑜平静如常的脸上犹如风暴骤起,席卷大地,脸上失了血色,她捂住嘴,哽咽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听到许婧瑜带着哭腔的声音,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她。

许婧瑜挂了电话,眼泪不自觉地滚落,“我妈出车祸了,我必须马上回去。”

傅易青眉心微拧,点头,“注意安全,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打电话给我们。”

许婧瑜快步转身往外。

“许婧瑜。”秦流北反常地没有叫他给许婧瑜起的外号“金鱼”,他平静道,“我跟你一起去。”

多个人多个照应,可一旦回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许婧瑜不想耽搁舒苒的训练,随即将犹豫的视线投向傅易青。

“嗯,秦流北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让他跟你一起去。”

他们俩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冰场,舒苒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冰刀触及坚硬冰面,她想到了过去在D市冰场训练时,教练朱新慧总是在围栏外一个个地指导她们的动作。

“舒苒。”

对,那时候朱新慧也是这么叫她。

等下,这声音不是朱新慧。

舒苒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集中涣散的视线投向傅易青。

“你也想回去?”

舒苒没点头,可微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的真情实感。

她之前走神时,傅易青会训斥她,可这一次他的眼神却格外柔和。

舒苒只觉得此刻站在冰上没了以往的踏实感,心底委屈、担忧,以及连日来攻克难度动作时的心累感一起爆发了。

傅易青抿了抿唇,伸手要去摸她的发顶给予她一些安慰,却又想到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手掌就停在她的头上一厘米处。

傅易青走过来,嘴唇微启刚要说什么,视线随即捕捉到她微微抖动的肩。

她哭了,“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傅易青叹了口气,停住的手最终还是印了上去,轻揉她的头发。

他向来不擅长安慰人,也向来有话直说。

傅易青:“别这么悲观,至少消息还不算太坏。”

舒苒忽的抹了把眼泪,抬起泪盈盈的眼睫,“她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我们国家的国旗在冰场上方升起……”

她微张的嘴唇半晌没有合上,像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然后滑入场中。

看着冰上更加努力训练的人影,傅易青有些失神。

她总是这样出人意料,有时脆弱得不像话,有时却又坚强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

傅易青嘴角微扬,目光温柔了些许。

第十七章 我没用过

嘴上说是一回事,但真正听到朱新慧还没出急诊室的消息,舒苒下定了好好训练的决心又被担忧占据了领地。

傅易青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那天训练结束训了舒苒一通,她才重新打起了精神投入到训练中去。

感受着刀子般冰冷的风从脸颊边划过,舒苒忍不住瑟缩了脖子。

今天的她对于温度的变化格外敏感,小腹的下沉感一阵阵涌上来又坠落,连带着把她整个人都往地下沉,腰酸背痛,上午只滑了这么一会儿,舒苒就有些吃不消了。

熟悉的痛觉告诉舒苒是例假。

可算算日子,还有十天例假才会造访。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不外乎是因为这段时间的训练强度过大造成内分泌失调,以致例假提前造访。

舒苒抚着小腹,决定忍到上午的训练结束后再去买止痛药。

傅易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舒苒做了一个转三,无论是手臂还是腿部,动作始终有气无力,软绵绵的,看上去就像是生病的人。

这样状态的舒苒,傅易青并不陌生,前天舒苒为朱新慧的事焦虑时也是如此,甚至今天的状态还要更差一些。

他有些生气。

舒苒正好注意到傅易青,见他冲自己招手,换足蹬冰滑到冰场出口。

一声“怎么了”还没出口,就被他阴沉的脸色震慑住了。

傅易青:“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浪费的是谁的时间?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你在冰上的表现?”

劈头盖脸的两个问题仿佛两支箭羽冲舒苒袭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顿时不知往何处安放。

小腹的疼痛却加重了,仿佛来自身体深处的痛感越来越清晰,在舒苒的大脑皮层发出疼痛的信号,她想要说出自己的猜测,却又难以启齿。

“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战争,也答应了要参加这个实验,那就请你拿出你的态度好好对待每一次的训练!”

舒苒紧抿着下唇,有些委屈地点了头。

舒苒去了趟厕所,终于确认了姨妈提前上门做客。

她第一天的量不多,加上又被傅易青说了一通,执拗的她又回了低温的冰面训练。

这一次似乎来势汹汹,舒苒觉得每一个动作都在使痛觉更加灵敏,手臂轻轻举高一点幅度,额头便出了一层冷汗。

场外的傅易青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越来越不标准的动作,眉头紧锁,目光紧紧撅住她,以至于忽略了她明显有些难看的脸色。

“嗯——”

舒苒的滑行速度不快,力气也不比往常,直接被不怎么好的冰面状况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她双手虚握成拳,稍稍动一下都会让她浑身不适,但冰面的温度又叫她浑身颤抖。

舒苒就在出口不远处滑倒,傅易青走过去,“舒苒,你……”

两人视线相撞,傅易青终于发现舒苒的不对劲。

他居高临下望着冰面上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她冷汗涔涔,头发几乎都被汗水涔湿了,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可言。

责备的话就这么收住了。

舒苒抬头就看到傅易青露出了只有生气时才会有的神情,她难耐疼痛,弱弱地叫了一声“教练”,听上去怎么都像是求助。

傅易青神色发紧,几乎是立刻弯下腰,长臂一伸,将舒苒打横捞起,小心翼翼地走出冰场。

“我送你去医院。”他说。

“不用了。”舒苒眉宇皱出痛苦的褶皱,气若游丝道,“有时候……我也会这样。”

见舒苒的手一直按在小腹处,傅易青随即明白了她的病因。

傅易青直接抱着舒苒回了酒店,沿路不少人朝他们投来视线,甚至还有人吹口哨,舒苒疼得忘记了方向,却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我可以自己走的。”

傅易青冷脸看着前路,嘲讽出声,“你是想爬回去,浪费我的时间?”

一听到“时间”这两个字,舒苒就主动认了输,不再要求傅易青放下她。

快到房间时,傅易青让舒苒拿出房卡。

处于痛苦中的舒苒更慌了,“我的房卡还在冰场更衣室。”

傅易青垂眸看她一眼,她心虚地躲开了视线。

傅易青仍旧没有停步,直接经过她的房间,径直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房卡在我胸口的口袋里。”

舒苒愣了愣,才明白傅易青的意思。

他要让她在他房间休息。

舒苒侧过脑袋,探出左手,虽然隔着衣服,可夏天的衣服布料薄,就好像直接接触了他的身体,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为防被傅易青察觉到她的异状,摸到房卡立刻收手。

“滴”的一声。

傅易青转动手腕按下门把,顾不上关门便将舒苒放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虽然舒苒在出冷汗,却又时不时觉得热,大多数时候又时冷时热,她刚要掀开被子,就见傅易青从浴室出来,手上拿了块毛巾,递到她面前,“我没用过。”

舒苒接过擦了擦汗。

他问,“还很疼?”

舒苒点头,却又摇了头。

相处这么久,傅易青了解舒苒,她向来懂事,不想让任何人为她操心,可她越是这样,就越让关心她的人为她担心。

“我该怎么做?”

舒苒没听明白,对上那双酝着浅浅担忧的眸子,忽然明白过来,“没事,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的头发也被汗水涔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说话气若游丝,虚弱不堪。

傅易青让她好好睡一觉便离开了房间。

舒苒这才发现自己忘了让他帮忙买盒止痛药。

有时候睡觉也是一种很好的止痛方法。

舒苒闭上眼试图入睡,疼痛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睡得迷迷糊糊中,隐约中仿佛听到了开门声,然后声音到了耳边。

因为意识重回现实,痛觉又清晰了起来。

“舒苒,睡着了?”

傅易青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变了个人。

她微眯着眼睛,幽暗的光线下,她看到傅易青恍然间有一种许久没见的错觉,愣神半秒,傅易青扶着她的背脊坐起,“酒店没有红糖,只有热水,喝口热水再睡。”

只醒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舒苒的脑门上又积起一层薄汗。

热水从喉咙口倾倒而下,向身体四处传送暖意。

见她喝了水,傅易青又让她躺下,“睡一会儿。”

舒苒惊讶傅易青竟然知道痛经的时候可以喝红糖水缓解,但他不会知道这时候被吵醒就不可能再睡得着,舒苒睁着眼,眉头皱得发紧。

傅易青:“所以刚才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他的语气略带责备,却又因为她的虚弱而点到即止。

“因为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确实不多。”傅易青的眸色沉了沉,里头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舒苒,你可以对我有意见,但你的身体更重要,不要因为跟我置气就跟自己的身体作对。”

舒苒一怔,才发觉刚才这句话颇有些以牙还牙的讥讽意味。

天知道她说的是真话,不带一点嘲讽的那种。

傅易青:“怎么之前没见你痛,我还是带你去医院?”

舒苒立即摇头,“真的没事……我之前都是算准时间,感觉到会痛就提前吃止痛药,对了傅教练,你能帮我去买盒止痛药吗?或者你让前台帮我开下我的房间,我带了止痛药的,我回房间就好。”

他面带怀疑,“每次都吃止痛药?”

“也不是,医生说一个月吃一次没关系。”

傅易青若有所思地点了头,“你继续躺着,我去给你拿药。”

“在我的床头柜上。”

没多久,傅易青就带了布洛芬回来,吃了药,舒苒心理上有了保障,只等药效发挥作用。

舒苒又闭上了眼,忽的察觉到有人在替自己擦汗,睁眼还是傅易青。

她要伸手自己拿,被他让了过去。

“先考虑实际情况再逞强,这次的事我负一半的责任,以后不舒服直说,不要硬扛着,明白?”

舒苒怔怔地望着他,目光失神。

傅易青的动作很轻,即便帮她擦着汗,余光也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幅度与她眉宇间的皱紧程度相关联,贴心地放慢了速度。

相处这么久,舒苒面对的总是那个严厉又说话不留情的傅易青,她总是在冰上遥望着他,却很少这样近距离地观察傅易青的长相。

他的眉毛很浓,眼尾细长,眼睛深沉如大海,此刻里头大部分是幽暗,只有一点足以忽略不计的星芒点缀其中,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不似第一次见面时透出的疏离,多了一份温润。

傅易青手里的毛巾刚离开她的脖子来到她的额头,目光倏忽对上她的目光,视线交缠的瞬间,他动作一滞。

安静的房间里,心跳伴随着被子窸窸窣窣的翻动声加快了速度。

异样的情愫在房间里滋生蔓长。

最终是傅易青最先移开了视线,电话铃声紧接着响起。

傅易青将毛巾放在舒苒触手可及的地方,走到落地窗边接起电话。

舒苒在他移开视线的同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怎么丧失了理智,竟然被傅易青的美色迷惑了心智,也不知是生理原因让她觉得身体燥热,还是心理因素。

“确定没事了?”

傅易青这句话的语调抬亮了一些,舒苒不自觉地朝他投去视线,却发现他也正好向她看过来,对方不知说了什么好消息,竟让他的眼里也带了柔和的光芒。

电话很快挂断,傅易青走过来,“你的前教练脱离生命危险,转普通病房了。”

舒苒只呆了一秒,她虚弱的脸上随即出现喜色,只是面容仍旧憔悴不已。

“真是太好了。”她有些感动地说道。

傅易青轻笑,“所以明天开始可以好好训练了?”

“嗯。”

她发现傅易青笑起来实在很好看,可惜他只擅长冷着脸。

“傅教练,你应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很帅诶。”

第十八章 帮谁买的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放肆的话,舒苒嘴边的绽开的一朵笑突然凋零。

傅易青的笑意也僵住了。

正当舒苒陷入了大逆不道的自我责备的心理活动中时,脸上又是一重,“我也很少看到你笑。”

舒苒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上扬。

却见傅易青面露嫌弃,“现在的你脸色很难看,笑起来很丑。”

“……”

“所以,赶紧好起来,明白了吗?”

舒苒忽然间又敞开了心情,用力地应道,“明白。”

“真是个孩子。”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竟是让舒苒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不过她没怎么在意,睡意袭来,她重新闭眼睡去,痛觉慢慢被抛之脑后。

舒苒的呼吸逐渐匀长,睫毛微微颤动着进入了睡眠。

两个小时后,舒苒醒来,没有了一丁点的小腹坠沉感,她随即就要去冰场,是傅易青拦住了她,表示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休息。

吃过晚饭后,她就被傅易青要求回房休息。

傅易青回到房间又跟远在国内的秦流北通了电话。

“上午怎么这么快挂电话?而且听起来你那里也没回声。”

傅易青没料到秦流北这么警觉,捏了捏眉心,道,“舒苒今天身体不舒服。”

秦流北:“她也不舒服?”

傅易青:“还有谁不舒服?”

“许婧瑜啊,这两天为了照顾她妈,每天起早贪黑,幸好我跟着来了,否则她也要进急诊室了。”秦流北说,“舒苒什么毛病?”

知道舒苒脸皮薄,傅易青直接转移了话题,“她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秦流北:“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就只是走个形式而已,等情况稳定我马上回来,大概再过半个月的样子,许婧瑜大概是一时半会来不了了,这半个月,没我,你们能行吗?”

傅易青嗤笑一声,“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那里陪许婧瑜。”

言外之意:有你没你一样。

秦流北:“嘁——我看你就是想跟舒苒独处吧!老牛吃嫩草,简直禽兽。”

“接下去一个月你都可以不用出现了。”

“别啊,我不就是开个玩笑?”秦流北率先败下阵来,“好好好,我的错,以后不调侃你们了。”

两人没再多聊,傅易青洗完澡关灯睡觉。

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被子里已经没了舒苒的温度,枕头上却沾染了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的洗发水不是这个味道,所以只能是她的。

一闭眼,舒苒躺在冰上虚弱的模样展露在他脑海里。

茉莉花香在鼻尖萦绕,时有时无。

傅易青心乱得很,索性换了一个枕头继续睡。

这一次,眼前浮现的是舒苒躺在他床上安然入睡的样子。

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傅易青干脆掀开被子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

第二天早上舒苒醒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上午七点了,她当时心焦了几秒,加快速度洗漱完出来,正好碰上傅易青。

求生欲让舒苒在撞见傅易青视线的下一秒开始解释,“教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手机里的闹钟就这么没了,明明前几天都好好的。”

“是我删的。”

“诶?”

“你睡着的时候,用你的指纹解锁。”

舒苒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说指纹解锁不安全了。

两人肩并肩走出去,舒苒瞥见傅易青眼窝上的一圈明显的青色,“教练,你有黑眼圈诶。”

他边揉了揉脖子,边道,“嗯,昨晚睡不着。”

这话向舒苒发出信号,从而让她成功地大开脑洞。

她昨天睡了他的床,而傅易青向来都很爱干净,在小说里,像傅易青这样的帅哥都是有洁癖的,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他嫌弃被她睡过的床,所以昨晚没在床上睡觉,而是在沙发上睡的,否则他为什么一直在转脖子,显然是在过短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的结果。

“教练,等下让客房服务帮你换下床单就好了。”

傅易青没做他想,“嗯。”

因为舒苒在生理期,傅易青让她尽量不要做剧烈的动作,只让她简单地回顾两个节目的动作衔接。

原以为经过昨天的事,她跟傅易青的关系要缓和了些,却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们之间又重回了“只有训练”的相处模式。

*

上午训练完从冰场出来,舒苒正好跟知原叶香擦肩而过。

自从两人训练时间错开后,舒苒很少见到知原叶香,所以即便知原叶香之前还指导过舒苒衔接动作,但两人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点过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舒苒却是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

傅易青问:“怎么了?”

“上次知原叶香还指导过我衔接动作。”

傅易青淡淡道,“是吗。”

舒苒:“教练,你怎么了,总觉得你最近有点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傅易青斜睨她,语气严肃,“你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动作熟练了,但是艺术表现力还是不好。”

舒苒顿时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只听那道清朗的声音继续道,“还剩一个月的时间,回国后还有队内测试和全国锦标赛。”

“嗯。”

两人走到门口,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加国的夏天少雨,所以两人几乎不带伞。

舒苒伸手出去,雨滴掉在手心里,带来丝丝凉意,“怎么突然下雨了呢?”

这雨淅淅沥沥,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

傅易青目视前方,眸光飘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舒苒拿出手机想看看天气预报这雨还要下多久,余光里有人冲进了雨里,舒苒扭头才发现身边不见了傅易青的踪影,那冲进雨里的人不是傅易青是谁?

“傅教练!”

雨中的人没反应。

舒苒转而大叫,“傅……易青!傅易青!”

傅易青仍旧没有回来。

面对着空气和灰蒙蒙的天,舒苒一脸懵逼。

大难临头各自飞,古人诚不欺我。

舒苒坐在门口的排椅上等待雨停。

手机上显示雨还要下一个小时,再等一等就可以去吃午饭。

手机上正好弹出许婧瑜的微信语音消息,“我妈已经没事了,傅易青跟你说了吗?”

舒苒按住语音键回复,“说了,现在在住院?要住多久?”

许婧瑜:“总要一个月吧,所以我应该来不了加国,你那里一切都还顺利吧?”

舒苒:“你好好照顾朱教练,我还不错,就是刚才训练完出来发现突然下雨了,现在在冰场外面躲雨。”

许婧瑜:“你傅教练呢?”

舒苒:“丢下我跑路了。”

“谁跑路了?”

毫无征兆出现的声音是那么熟悉,以至于舒苒当场抬头,怔神。

傅易青踏雨而来,此刻正好收了伞走到她面前,湿哒哒的衣服紧紧地贴在皮肤表层,将他的肉体轮廓暴露出来,脸上混杂着雨雾,头发丝上还往下滴着水,全无半点平常的矜贵气质可言,衬衫前两颗扣子解开,雨水顺着下颌滚落,带着种异样的禁欲风情。

舒苒的指腹离开屏幕,语音已经发了出去,她只冲着面前的人发愣。

傅易青说,“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能淋雨,所以我去买了把伞。”

他扯了扯贴在身上的衬衫,眉头微皱,有些难受,“既然是在特殊时期,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以后出门记得带伞,不要总是麻烦别人照顾你。”

他眉宇间略有不耐之意,明明带着一身寒意而来,可却让舒苒的心底生出了温暖。

世间万物忽的失了声音,只剩下傅易青那表面责备却夹带暖意的话语。

是那么温柔,那么……让人心动。

“还不走?你是想让我白淋一次雨?”

舒苒抬起下巴,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心虚般地迅速离开,大腿用力站起来,走到傅易青身边,作势要跟他并排离开。

傅易青:“我们身高相差27cm,不可能同撑一把伞。”

“所以为什么不买两把伞?”难道她的教练想省钱?

傅易青:“因为只剩一把伞。”

说完,傅易青就将伞交到舒苒手上。

见他又要冲进雨里,舒苒这一次拽住了他的手,“没关系,你可以弯腰低头,我们并排走。”

“不需要。”

傅易青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雨里,即便在雨中的样子有些狼狈,可他的背脊始终挺拔有力。

舒苒碰触过他手腕的皮肤却是留下了一道暖意逐渐渗入皮肤。

舒苒分明在空气中嗅到不同往日的气息,像是青草的清甜香味,有一只小鹿在心里迷了路,遍寻不到方向的小鹿开始焦急地找着通道,撞着心口。

这次例假持续了将近七天时间,傅易青已经尽可能地减轻了她的训练程度。

在舒苒要洗手的时候,傅易青总是会提醒她尽量用温水洗,以及提醒她多喝热水。

生理期一过,他又变成了那个毒舌严格要求学员的傅易青。

秦流北回来那天,说是给他们俩带了礼物,非要现场分发。

舒苒忍不住吐槽道,“我本来就是中国人,你给我从中国带礼物?”

秦流北边从行李箱里拿出礼物,边递给舒苒,“现在你在加国,喏,这个钥匙扣送给你,只有国内才有的卡通人物。”

忽然,秦流北从箱子里拿出一袋通身红色包装的东西。

傅易青在瞥见秦流北手里东西的刹那间,眼里闪过一抹局促,他轻咳一声,“我先走了。”

“别啊,把你让我买的红糖和热水袋拿走。”秦流北边递过去边说,“话说你要这两玩意儿干嘛,很冷?”

傅易青朝舒苒投来一抹视线,她突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明明做了关心人的事,可傅易青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舒苒除了耳朵有些发烫,心里也有了灼意。

傅易青:“帮别人买的。”

秦流北:“谁?”

被盘根问底的感觉让傅易青觉得不爽,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代购。”

第十九章 有点不对

许婧瑜不在,没人跟秦流北斗嘴,他竟然有些怀念有人斗嘴的日子了,于是将心思都放到了逗弄舒苒上。

闲着没事就来勾肩搭背,舒苒起初还有些抗拒,慢慢也就习惯了。

转眼间二十天就这么过去了,再过半个月就要回国,舒苒格外珍惜在这里训练的时光。

两套节目的服装已经做好,舒苒换上表演服从更衣室出来。

舒苒还是第一次尝试有亮片的服装,怎么看都不适应。

却让场内的傅易青和秦流北看到的刹那间眼前一亮。

秦流北吹了记口哨,双手按在舒苒的肩上,左右一番探看,“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啧啧,我们舒苒是潜力股诶。”

舒苒微眯眼眸,“所以你以前觉得我丑?”

秦流北讪笑着挠挠后脑勺,“怎么你突然间化身许婧瑜了?”

“是你满脑子都是许婧瑜!”

秦流北一时语塞。

见两人谈笑风生,傅易青的视线却有些飘忽,良久后才带着些不悦的催促道,“抓紧时间上冰,秦流北,以后禁止插科打诨。”

难得被叫了全名的秦流北更加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儿得罪了傅易青,只得无奈摇头回到原位,“怎么突然生气了?”

傅易青冷脸,“我只是不希望你们浪费宝贵的训练时间。”

“还真是铁面无私。”

舒苒滑了一次,感觉还不错。

到了最后一个跳跃点,肚子忽的有些疼,平衡轴找错,以至于这一跳存了周。

音乐还在继续,舒苒顺着乐点继续,以提刀燕式结束了表演。

见舒苒滑出来,秦流北上下打量她一眼,“服装没什么问题吧?”

舒苒摇头。

傅易青却注意到了舒苒的手按在肚子上,他顿了一秒,道,“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先回酒店去休息。”

秦流北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震惊,“你这是测试舒苒,还是说真的?”

舒苒却道:“傅教练,我再练一会儿。”

傅易青神色凝重地望着她的小腹,“你……确定?”

大概是冰上的寒气太重,这会儿又好了点,舒苒垂下手臂,“没事,刚才只是稍微有点肚子疼,现在好多了。”

傅易青眼带疑虑,“你确定?不用吃止痛药?”

舒苒突然明白了傅易青的意思,他以为她肚子疼是那个来了?

不过算算时间,差不多还有十天左右。

秦流北:“不是……又不是多大的毛病,吃什么止痛药?”

“咳咳——”舒苒别开目光,白皙的脸颊上这会儿透着些粉,小声道,“不是那个,就只是普通的肚子疼。”

傅易青顿时也有些尴尬起来,视线躲闪,“休息五分钟再继续。”

秦流北凑上耳朵,古怪的目光始终在两个人中间游荡,“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俩话里有话?”

傅易青丢下一句“你想多了”便转身离开。

秦流北便汇聚所有视线,落在舒苒身上。

舒苒同样给了他一句,“你想多了。”

秦流北咬着下唇,双手抱臂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两人怎么就突然有了秘密了。

训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舒苒却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最近傅易青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

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因为这种躲避生出了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却并不敢面对,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事,就越容易走神。

大约心理作用作祟,舒苒总觉得怎么滑都不舒服。

“啪”地一声响,舒苒又摔倒在冰上。

这一早上,舒苒的跳跃已经数不清摔了几次,就连3T的成功率也从百分百降到了百分之五十,状态有多不好,可想而知。

场外的傅易青拧了眉,招手示意舒苒出来。

傅易青语气淡淡,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怎么了?”

舒苒垂着眸,不敢看他,“就是有点不对。”

“嗯?”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好像是……鞋。”

傅易青凑近去听她的声音,害的舒苒心跳更快了。

“鞋?”傅易青迅速蹲下,盯着她的冰鞋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脚疼?”

这是继上次烟花大会后,舒苒再度看到傅易青的头顶,可上次天太黑且又问心无愧,所以心情坦荡。

但这次,她发现自己问心有愧。

“嗯。”舒苒将自己的真实心情隐藏起来,沉声应道,“总觉得冰鞋重心不对,好像刀齿歪了。”

“你脱下来我看看。”

舒苒顿时开始心虚,但见傅易青神情认真只好照做。

傅易青仔细观察了她的冰鞋,又将两只冰鞋对比翻看。

舒苒只觉得惭愧不已,他应该很快就能发现这只是她的借口吧。

“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

舒苒仔细回忆了下,好像上次被傅易青误碰大腿前就有这样的情况,这么算算,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原来自己从那时候就对傅教练心思不纯了么?

“想不起来?”

傅易青的话打断了舒苒的思绪,她答,“大概半个多月吧。”

“这么久,怎么现在才说?”

傅易青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一下叫舒苒慌了神,不知该怎么解释。

见她慌乱无神的样子,傅易青沉默许久,终于起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离大奖赛还有两个多月时间,适应新鞋还来得及。”

“要买新鞋?”

傅易青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深水鱼雷一般炸的舒苒耳边嗡嗡直作响。

“去日本。”

*

得知他们要去日本,秦流北差点就疯了,“大哥,还有半个月就国家队队内测试,你这时候带舒苒去日本买冰鞋,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是傅易青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改变得了。

舒苒实在想不到就因为自己的一句“鞋不舒服”,他们就提前结束了训练来了日本。

她不敢把这一切归结于傅易青关心自己,因为她明白冰鞋对于花滑选手而言很重要,一双合适的冰鞋能让一个选手更好地发挥;反之,一双不舒适的冰鞋足以毁掉一个运动员的职业生涯。

长久地穿不合脚的鞋都容易对脚造成损伤,更何况运动员穿上冰鞋要做各种高难度动作,本就对脚的损伤极大。

他们几乎没有停留的时间,一落地便坐车前往冰鞋店。

舒苒还是第一次来日本,看什么都很新奇,这里的垃圾分类让她瞠目结舌。

下了车,傅易青跟着导航左右看了看,最终锁定了面前这家不怎么起眼的冰鞋店。

店面格局很小,冰鞋却是放得满满当当,什么款式都有。

日本作为花滑大国,出了不少奥运奖牌角逐者,正因为此,他们国家也就更加重视花滑项目,使得这一项目在这里成为热门奥运比赛项目,冰场很多,卖滑冰器具的店也就更多。

舒苒眼睛一亮,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尽管店面不大,顾客却很多,两人刚进去便见有个大人领着四五岁的小姑娘买了双冰鞋离开。

傅易青用英文跟店员交流着,店员边点着头,边领着他们往里面去。

穿过仅容一人过的通道,里面的格局更小,但东西摆放整齐齐全,莫名给人一种温馨感。

一张桌上放置着各种各样的刀齿以及不知名工具,桌后的老人右眼上戴着一只放大镜,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冰鞋上的刀齿,然后拿起一个小工具小心翼翼地打磨。

店员说了句什么,老人才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眸望向来人。

“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傅易青侧了侧头,冲舒苒道,“把你的冰鞋拿给他。”

舒苒将鞋递过去,老人只轻轻瞥了她一眼,便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鞋上。

只听傅易青道,“她说冰鞋的刀齿歪了,劳烦您看看。”

老人看了看,起身走到另一架机器旁,将装有刀齿的那面放到机器中间。

舒苒看不懂这操作,便问傅易青,“我们不是来买鞋的?”

“当然不是。”他说,“是来修鞋的。”

“他叫山本次郎,是日本也是目前全球最专业的冰鞋矫正师,很多国内外的明星花滑选手都会来这里让他检查冰鞋是否有问题。”

刚才舒苒只觉得老人慈眉善目,跟普通老人家没什么区别,但经过傅易青的一通解释,她对老人已肃然起敬。

难怪他们一下飞机便直奔这家店,原来傅易青一早便准备来这里。

机器重合又松开,山本次郎拿起冰鞋,“刀齿歪了。”

傅易青问:“能修好吗?”

山本次郎点头,“最快也要十天,很抱歉,因为我这里还有其他选手的急单。”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人家既然这么说,那就只能再等十天,反正队内测试还有半个月。

为防修好后又有不合脚的情况,傅易青又让山本次郎替舒苒量了脚型,确认她脚疼只是刀齿歪了造成的,两人这才放心回了酒店。

放好了行李,傅易青又破天荒地把舒苒叫了出去,说是到处逛逛转换转换心情。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天气仍旧很热,常年跟冰打交道,舒苒并不怎么能适应高温天气,只出来了十分钟,脸就已经晒红了。

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酒店休息,却被傅易青领着走进了商场大门。

冷风吹面,舒苒擦了擦汗,恢复过来。

然后舒苒才发现,这哪里是商场,根本就是冰场。

没想到即便不是特意来训练的,傅易青还是难改职业病本性,就爱带她往冰场走。

好在舒苒不用再受外面的高温侵袭。

偌大的冰场里回声特别大,他们能够清楚地听到冰鞋刀齿跟冰面摩擦的“呲呲”声,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做着各种简单的滑冰动作,有几个小将成功地做了跳跃动作又因为短腿肉手,格外有喜感。

傅易青跟她一起看着冰场的情形,忽然出声道,“还有两个月就是中国站,紧张吗?”

舒苒盯着他看了会儿,心跳又开始加速,见他有要扭头看自己的趋势,迅速将视线重新放向冰场,“还行。”

身侧的手不停磨搓手心。

舒苒没说出口的是,比赛不紧张,跟你在一起才紧张。

第二十章 这是教训

傅易青并未发现她的那点小心思,“那就好,确实没什么好紧张的,这个赛季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刷分,所以在队内测试之后,大奖赛之前,你还有一个挑战赛练手。”

正因为早就明白自己国际赛事名次落后,积分不高,加上傅易青一直提冬奥会,以至于舒苒差点忘了还有刷分这一茬。

舒苒诧异抬眸,“你给我报了哪一站?”

“伦巴第杯和华沙杯。”

傅易青又补了一句,“当然,如果成绩不理想,还可以试试塔林杯。”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所以之前就该向傅易青打听他的所有计划,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比赛。

*

由于十天都没冰鞋,所以舒苒的冰上训练暂时告一段落,但陆地训练却没停,且一回房间,舒苒就会自觉地过一遍节目内容,练练节目的舞蹈动作,所以十天的日子倒也过得很快。

但只要和傅易青同处一个空间里,舒苒就会心跳加速,羞赧难当,连时间也变慢了。

终于到了取鞋的前一天晚上,舒苒的心情有些古怪。

吃过晚饭后回到酒店,舒苒没有开灯,而是直接拉开窗帘,遥望这城市的美丽夜景。

不想离开。

她发现自己心底满是不舍,也不知是舍不得这城市,还是舍不得人。

明天拿了东西就回国了,到时候不再是他们两个人,这种独处的时光不再有。

想到这里,舒苒的心里忽然生出巨大的冲动。

好想告诉他!

神游天外之际,舒苒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傅易青的房门口,她被自己吓了一跳,忙缩回手。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自己对他心思不纯,然后让他们渐行渐远?

舒苒简直要给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傅易青跟她的相遇不过是因为跟国际滑联的赌约罢了,他的关心也好,担忧也好,全都是为了改变花滑的国际规则。

舒苒有些失落地收回了就要敲门的手,失落地垂落手臂转身往电梯走去。

*

队内测试临时改成后天,明天舟车劳顿回了国,肯定要先休息一天,傅易青担心舒苒状态不佳,便打电话让秦流北跟国家队总教练霍光打声招呼,把舒苒的队内测试顺序排到最后一个。

秦流北应声答应,在傅易青挂电话前忙出声阻止道,“先等等。”

“怎么?”

“你还准备让舒苒住到你家?”

“队里有个女孩总跟舒苒作对,你认为让她去那样的环境训练更好?”

秦流北一时语噎,又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这事我之前就想说了。你想没想过舒苒已经18岁了,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这年头的女孩子心思都是很敏感的,你长得又这么祸水,你就不怕她对你有……那种意思?”

傅易青神色严肃,“我不明白你说的那种意思是什么意思。”

“装吧你就,你还能不明白?”

傅易青敛了眸色,“在我看来,你跟她似乎走得更近。”

“嚯——你不要吓我,我对舒苒的心思很单纯的好吗?就算你跟她日久生情,我都不可能。”秦流北的声音放松下来,却是带了些许的笑意,“不过说真的,你刚才的话让我有一种你在吃醋的感觉。”

傅易青冷笑一声,并没说什么,秦流北自然也不会怀疑他。

望着电梯变换着的数字,傅易青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流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舒苒有一双发现美的眼镜,爱上我了怎么办?”

傅易青从东边电梯出来,面对电话那头的秦流北的犀利问题,他保持着沉默,缓步踩在酒店的毛毯地面上,没有一点脚步声,转过拐角,余光瞥见过道里有个人。

抬眸就见那人站在他房门口,抬手又面露犹豫地缩回手,几次下来,最终失落地朝着西边电梯走去。

傅易青怔在原地,眼神晦暗不明。

久久没有得到回复的秦流北出声喊道,“行吧,你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就当没听过这话。”

“嗯,我待会儿问问舒苒的意见。”

*

舒苒出去后不久就下雨了,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舒苒在雨里狂奔了会儿,终于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公车站。

没带伞的人还不少,很快公交站里站满了人,却哪知今天这雨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望着豆大的雨点,耳旁充斥着异国的语言,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特别难受。

一股无根的漂泊感以及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以及对家乡和家人的思念之情。

舒苒突然想起自己很久没给爸妈打过电话了,正想掏出手机打过去,却摸了一手空。

原来连手机都没带。

真令人绝望。

大多数人意识到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有的直接冲进雨里,有的打车离开。

舒苒也想打车来着,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日语,没法说酒店的名字。

这些日子,无论是加国还是如今在日本,她都太依赖傅易青了,有他在,她只需要跟着走,听不懂的语言,他也会帮着翻译。

可现在没了他,光靠自己简直寸步难行。

舒苒突然发现,对比傅易青,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滑冰,如果再没了滑冰这条路,未来的她就什么都没了。

公交站里躲雨的人越来越少,舒苒坐在排椅上,弯腰抱住小腿肚,脑袋放在大腿上,心情复杂地望着周围,听着雨滴在棚子上的动静。

雨势越来越大,发现路上的人更少了,舒苒陡然间想到了各种雨夜杀人电影情节。

说来也巧,正当这时却见马路对面有个身穿雨衣的魁梧男人缓步朝公交站而来,大半张脸被雨衣遮住。

舒苒心下一慌,也不介意这滂沱的大雨了,箭一样一头扎进雨里。

雨水倾倒在她身上,像是冰碴。

可她却猛地停住了脚步,黑色雨幕中,那略带惊讶的好看的眉眼让舒苒的世界一下就安静了,耳旁的雨声足以被忽略,只能听见自己急速加快的呼吸声。

只略一沉吟,傅易青便迅速走到舒苒边上,用雨伞挡住了头顶的瓢泼大雨。

“谁让你晚上偷跑出来的?”傅易青生气道,“这是教训!”

她全身湿透,头顶不住地往脸上倾流水柱,眼睛也湿漉漉的,仰着头,模样狼狈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神情呆愣。

傅易青忽然收住了还想训斥的话,搂住她的肩膀,“回去再说。”

舒苒回去后先洗了个澡,却没能等来傅易青的训斥,他根本没来。

回来的路上,因为担心她被雨淋湿会感冒,傅易青还买了药。

这会儿却怎么也有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舒苒一口吞了药,躺下睡觉。

一晚上,舒苒做了许多的梦,都与傅易青有关,中途醒来她有些忽冷忽热,抬手摸了摸脑门,发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掀开被子正要爬起来去找找傅易青有没有买退烧药,脚底虚浮踩到了被角,往前一扑,“咚”地一声。

简直了,她觉得自己现在笨手笨脚的样子简直就是玛丽苏女主。

然而现实剧情似乎也开始往玛丽苏剧情开走。

“咚咚咚”地敲门声响起。

“舒苒?你怎么了?”

舒苒直接过去开了门,眉头紧皱道,“傅教练,我没事,就是……”

话音未落,对方的大掌落在她额头上。

“你发高烧了,为什么不叫我?”傅易青绕过她走进房间,四处巡视,“刚才的声音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了?”

舒苒一阵脸热,支吾着出声,“是……我。”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傅易青示意舒苒躺到床上,然后居高临下侧身而立,“我现在去买退烧药,你在这里等着,房卡我先拿走了,谁来了都别开门,明白?”

“嗯。”

舒苒再度沉沉睡去,梦中傅易青再次造访,对她说着一些她所希望听到的话,却又忽然走了。

她迷迷糊糊中仿佛又看到傅易青来了,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舒苒只轻声叫了句,“傅教练,你又来了?”

傅易青微微掀起眼睫,但惊讶的神情并未在他脸上停留太久,他走过去,将退烧口服液插好管子,递到舒苒嘴边,另一只手伸到她后背,搀着她坐起来。

见她眼神迷离,傅易青眉头轻蹙道,“舒苒,你现在是清醒还是仍在做梦?”

“这话你刚才好像说过。”

傅易青目光一滞,沉眸半晌,“你,刚才在做梦?”

“不止刚才,现在也是。”她虚弱的脸上像是突然绽放了一丝光彩,“你就在我的梦里。”

一时之间,傅易青也分不清舒苒究竟是清醒还是假装。

只能像教孩子似的出声,“张嘴。”

“喝药。”

舒苒变身算盘珠,拨一下动一下。

喝完药,傅易青正站起转身,却听身后已经躺下的人道,“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跟你说我的心里话。虽然你总是凶巴巴的,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就算……”

“别说了。”

“如果在梦里都不让我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说?”

见势,舒苒便要继续说下去,却见他忽的转身,眼神里的复杂情绪很难让人看懂。

“舒苒。”他坐在床沿边说,“我……”

话音未落,却见床上的人猛地蹿起来,刚才还虚弱地像是只剩了一口气,现在却如同回光返照般扑上来,像发怒的小狮子,啃着他。

傅易青直接愣住了,只任由她继续作祟。

直到舒苒察觉到他没有一丝回应,才终于找回了理智,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将自己罩在被子里。

“舒苒,你……好好睡,有事打我电话。”

即便隔着厚厚的被子,舒苒也能听出傅易青原本不是要说“好好睡”,但既然她做出这样疯狂的事,自然也破坏了他们之间维系的平衡。

被子一角被人透出一条缝,舒苒得以喘一口气,手却又将被子的掌控权抢回来,闷闷地出声道,“你别总是对我这么好。”

不知傅易青是何表情,良久后,房间里都是一片安静,舒苒转身才发现傅易青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就连关门声都没发出。

第二十一章 我们谈谈

舒苒觉得自己的梦真的可以醒了。

经过昨晚,她和傅易青的关系大概是降到了冰点。

正当舒苒发愁以后跟傅易青要怎么相处才好的时候,却听到了敲门声。

舒苒刚翻身下床,踩在地毯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都是昨天淋雨的后遗症。

舒苒揉着太阳穴走到房门口,透过猫眼看到来人,微微一怔后开了门。

“冰鞋我已经取回来了。”傅易青直接将一个纸袋递交给舒苒,并将另一只手上的早饭一并递上,“赶紧吃了早饭,把药吃了,我们就回国。”

舒苒有些愣神,最终还是接过了东西转身回房。

既然傅易青肯给她这个台阶下,她自然也不该沉溺在已经过去的事件中。

没了傅易青,她还有花滑。

却见傅易青也跟了进来,舒苒假装无视他的存在,坐在桌前吃早饭。

傅易青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没多犹豫,便说:“舒苒,我们谈谈。”

舒苒拿筷子的手稍稍有些僵硬,然后还是冷静地应了一声。

傅易青:“对于一个花滑运动员而言,职业生涯很短暂,女单选手的职业生涯更是不用说,虽然有不少女单选手参加两届奥运会,但是能在两次冬奥会都拿下好成绩的选手很少,大都因为伤病,只能在第一次参加冬奥会时发光发热。”

望着舒苒僵硬的背影,他又说:“这些你都明白,我也不是要提醒你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一句,你确定要因为一些私人感情,放弃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的花滑?”

舒苒已经18岁,还有三年不到的时间,到时候舒苒21岁,如果三年后的冬奥会没拿下好成绩,那么再等四年参加冬奥会的舒苒已经25岁,而冬奥会上的女单选手年龄普遍偏低,21岁参加都比一般选手大,25岁的舒苒能赢得过各方面身体素质都要好太多的年轻选手吗?

可能性很小。

舒苒看着手里的早饭,一时出神。

他说得很对,她已经再没有时间可以拿来想别的事,当别的选手都在想着怎么变强怎么突破自己的时候,她却在这里想着风花雪月的事。

即便只有一个背影,傅易青也看出了她的挣扎,“你不是说你很喜欢花滑?真的值得吗?”

“我明白了,傅教练。”

“嗯。”傅易青说,“忘掉昨天发生的一切,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拿到奖牌。”

舒苒没敢问,那么拿到奖牌之后呢?

这不是她该问的,至少不是现在的她应该关心的。

每一个花滑选手都赌上了他们的一切去搏一个奖牌,想要认真做好一件事,只有心无旁骛。

原以为把这种事放到台面上来说会很不好意思,可事实却没有,当说开了后,舒苒才终于发现现在而言更重要的事是什么。

舒苒试穿了修好的冰鞋,去最近的冰场滑了一圈,屏息凝神,做了三个跳跃动作,成功率终于回来,她也重新找回了自信。

落冰的瞬间,她眉眼间藏不住跳跃成功带来的欣喜。

可场外的傅易青却觉得舒苒一夜之间仿佛成长了许多,他藏起了自己深如大海般的心思,唇角也由衷地勾起一抹弧度。

*

飞机上,傅易青和舒苒提了让她搬回集体宿舍的事,她直接答应下来。

两人落地前,秦流北就赶到机场来接机,先回傅易青家取了行李,然后回队里报道。

傅易青告诉过舒苒,赌约的事除了当事人以及国家队总教练和俄罗斯国家队总教练,其余人都不知道赌约的存在。

因为毕竟赌约是国际滑联提出的,一旦被别人知道,会不会有人怀疑国际滑联给参加实验的两名运动员特权参加冬奥会呢?

毕竟参加冬奥会最终还是要靠舒苒和克里斯汀娜的实力,假如两人都没进冬奥会,国际滑联是否会为了赌约继续,给她们特权参赛?

所以这件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队内测试将近,大家都在冰场里练习。

舒苒这才发现已经有两名小师妹升到了女单成年组。

花滑女单的更新换代向来都那么的残酷,每一年都有新的比你更年轻的选手进来,你仰仗着资历,可她们比你年轻身体素质也比你更好。

所以才有人说:花样滑冰是一项人生刚开始就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的奥运项目。

最先发现舒苒的人是蒋婉茹,她率先滑到围栏,同舒苒打招呼招呼,“你总算是回来了,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舒苒刚要点头,却见梁月也滑了过来,“是冠军回来了啊。”

蒋婉茹微微皱眉,“别这么说。”

梁月:“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问她什么时候拿冠军而已。”

蒋婉茹一时语塞,瞥见入口同傅易青一起进来的霍光,忙提醒了梁月一声,梁月这才扭头去场上练习。

舒苒还在生病,加上舟车劳顿,所以今天不参加集体训练。

霍光走进来看到舒苒,“你要不先回宿舍休息,明天上午还有一次训练。”

舒苒离开的时候,余光带过一旁的傅易青,点头示意一下才离开。

霍光侧目看她的背影,“这孩子还是老毛病,不爱说话,怎么也不跟她傅教练打声招呼?”

这话是说给傅易青听的,毕竟在霍光看来,傅易青仍是国际滑联副主席,舒苒是国家队的人人,她理应礼貌对外人。

霍光仍是补充了一句,“不过她倒是个好孩子。”就不是个好运动员,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

语气里有些许的遗憾。

傅易青淡淡扫他一眼,道,“嗯,她确实很好。”

舒苒也确实是累了,回宿舍没多久就睡着了,最后还是蒋婉茹开门的声音吵醒了她。

“舒苒,你吃过晚饭了吗?”

舒苒本能地摸了摸肚子,摇头,估摸着自己如果直接说没有,蒋婉茹又要替她跑一趟带饭,她索性直接下了床,“正好饿了,我自己去食堂吃就好。”

蒋婉茹练了一天也累得不行,听她这么说,索性进了浴室洗澡。

舒苒吃完饭从食堂回来的路上,正跟许婧瑜打着电话,却碰到了傅易青。

相隔五米,遥遥相望。

微微一愣后,舒苒先喊了一声“傅教练”打破僵局。

傅易青上前,“跟队友们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就那样。”

“……”

一阵无言后,风从两人脸上拂过,傅易青说:“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联系我。”

“嗯。”

电话那头有些纠结地“嘶”了一声,只听许婧瑜声音响起,“刚才是傅易青?我怎么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古怪?”

就听到一段对话,就察觉到他们之间的问题。

舒苒不知道该说许婧瑜厉害好,还是他们之间表现得确实太过明显。

原本舒苒没准备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但许婧瑜既然问起来,她也没打算瞒着。

舒苒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

良久后,许婧瑜突然问:“你生气吗?”

“生什么气?”舒苒微笑摇头,“我觉得他做得很对,不管他是婉拒还是说心里话,结果就是他让我明白了花滑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

她的目标是在花滑女单项目上取得好成绩,而傅易青的目标是改变国际赛事规则。

他们都有各自的目标等待着实现。

“也是,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了,突然放弃也挺可惜……”

两人又聊了会儿,这才挂了电话往宿舍走。

昨天没训练,舒苒有些心虚,所以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了训练场。

刚坐下换冰鞋,却又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空荡荡的冰场里,脚步声格外清晰。

来人终于走进来,显露原形。

看到对方,双方皆一怔,来人毫不掩饰眼底的不屑。

梁月拿着冰鞋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边换鞋边道,“我还以为大白天碰到鬼了,原来是冠军啊。”

舒苒直接无视她的存在,这让梁月更加不爽,于是火力全开,“当初放了狠话就搬走,我还以为你有多牛,结果不还是灰溜溜地搬回来了。怎么,你那个帅哥教练不要你了?”

舒苒系鞋带的动作稍稍僵了僵,然后起身,用一种冷到骨子里的眼神斜睨着梁月,直看的梁月也心虚起来。

最终她什么话也没说,去冰场入口摘冰刀套。

“切——”梁月讥讽道,“我倒要看看冠军在队里会排第几。”

去年队内测试,舒苒排了第五,几乎是垫了底,还想拿冬奥会冠军?

梁月狠厉的眸子紧紧攥住场上的那抹飘逸身影。

她梁月都没可能,更何况是一个常年垫底的选手?就等着今天下午看笑话吧。

病去如抽丝,舒苒今天一整天的训练体能上都有些跟不上,这又让梁月一阵暗爽。

终于到了队内测试的时候,先像往常一样测量体重身高等,这些数据也会成为队内测试的成绩一部分,虽然占比不大,但在某些时刻是很关键的数据。

舒苒各项数据都很完美,她在心底暗暗感谢傅易青这段时间以来的严格要求。

今年成年组和青年组分开测试,再加上今年升上来的两个师妹,女单总共有五人参与队内测试。

今年没请ISU的国际裁判,但打分人员也都是专业的国际裁判。

舒苒将轻轻扫过裁判区的目光重新移过去。

等一下,秦流北也是裁判?

“秦流北是黑科技。”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舒苒回头,发现果然是傅易青。

其他队员也都看向他。

梁月眼底充满不屑。

队内测试的顺序就是去年测试的成绩,舒苒去年垫底,自然是第一个上场。

一直以来都是舒苒一个人练习,今天突然要在仇人梁月面前滑冰,舒苒忽然有些紧张和担心,担心自己如果不能一雪前耻,连梁月都赢不了,还怎么参加国际赛事?

肩上忽的一重,源源不断的暖意从掌心里传导进舒苒的身体,让她那颗无处安放的躁动不安的心莫名地冷静了。

“我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冬奥会,不是别的。”

测试终于开始,只听广播里喊道:“一号测试选手,舒苒。”

舒苒没有回头,蹬冰滑入场中央,只浅浅看了傅易青一眼,他神色淡然,好似并重视这场测试的结果。

舒苒才终于明白了刚才他那句话的意思。

她脸上的紧张之色终于褪去,她微微一笑,摆定姿势,眼底风霜洗净,自信席卷大地。

看着舒苒终于拿出了最好的状态,傅易青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得以松开,他松开紧紧握成拳的手,才意识到自己手心里出了许多的汗。

第二十二章 祝你好运

舒苒的眼神让场外的梁月一惊,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她慌了神,总觉得舒苒像是变了个人。梁月极力保持着镇定,在心底暗示自己。

舒苒是什么德性,难道自己还不清楚?烂泥扶不上墙,她的技术实力再提升也不可能提升到超过她。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广播报幕:“表演节目:《复活》。”

音乐响起的刹那,所有人都被舒苒的眼神震慑到,动作如行云流水,情绪拿捏稳当。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冰上的洒脱身影再也不能跟从前的舒苒同日而语了。

音乐声停,马斯洛娃不舍地望着那个方向,伸手后扭头再不敢看那个方向一眼,因为她怕自己再看一眼自己的爱人会更心痛。

随着舒苒表演的马斯洛娃的复活,表演者本人也似乎焕然新生。

原本没对舒苒抱有多大希望的总教练霍光以及技术指导贺明的眼睛里,都燃起了一种名叫希望和欣喜的火苗,炙热的目光紧盯场上的身影。

梁月如同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之后上场的人虽然状态还不错,但表现根本比不上舒苒,最后一个出场的梁月的表现更是差强人意,队内测试拿了第三,第二是蒋婉茹。

舒苒拿了队内测试第一的事不仅让女单所有人惊讶,整个国家队的人听说了这事也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不可思议归不可思议,更多人还是觉得舒苒这次发挥得好也跟偶然性有关。

在某些国际性赛事上都经常会出现黑马,就足以证明偶然性的可能性很大,更何况是一次队内测试?

不过舒苒只参加了一次队内测试,综合实力如何,还是要看她的下一场比赛。

也就是九月初的伦巴第杯。

接下来一个月,舒苒每天都在紧凑的训练当中度过,梁月大约是受了刺激,再不来找舒苒的麻烦,每天也始终在练习中度过。

终于到了九月,舒苒一行人前往意大利。

伦巴第杯和华沙杯等都是挑战者赛事,傅易青给她选择的两站的参赛阵容通常来说比较弱,这当然也是秦流北的数据统计出来的结果。

既然目的是刷分,打败强者和弱者最终的积分相同,倒不如拿捏弱者,至少不用冒太大的风险。

朱新慧最近刚出院,许婧瑜要照顾她,所以只有秦流北和傅易青陪舒苒来参加比赛。

三人刚到便先探好了路线,只等晚上的比赛。

短节目和自由滑不在同一天进行比赛,赛前六分钟的热身,舒苒有些紧张,几次试跳接连出错,也不知是对场地不熟悉还是太过紧张,舒苒的短节目出了不少错以及一个重大的跳跃失误,短节目暂时排名第五,第一是一个俄罗斯的小将。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却是拿了第一,最终以综合成绩第二的好成绩成功达到了此行的刷分目的。

霍光得知这个好消息后,立刻给舒苒来了电话恭喜她,还不忘鼓励她一通。

面对霍光的热情,舒苒有些不适应,简单回复了几句,那头的霍光见对话进行不下去,也就结束了对话。

秦流北举杯恭贺道,“恭喜我们舒苒从小菜鸟成功进阶为老菜鸟!”

傅易青眉头一皱,“好好吃饭,把碗放下。”

秦流北:“哼!他就是嫉妒我跟你关系比较好。舒苒说真的,这次进步很大,我看你只要保持今天自由滑的状态,进大奖赛决赛都不是问题。”

舒苒干笑一声,摆手,“夸张了啊,大奖赛决赛还是有点困难。”

通常黑马会出现在世锦赛等只比一次的比赛上,而大奖赛比的才是选手的真正水平,两站分站赛,哪一场发挥不好就没了进决赛的机会,而对于进入决赛的选手而言,他们需要在三场比赛上都稳定发挥才能获得荣誉。

傅易青慢条斯理出声,“今年你的目标主要是刷分。”

“对对。”秦流北跟着道,“积分越高,明年的比赛出场顺序就能靠后,靠前的顺序得分通常都不高。”

不论什么比赛,犹豫评委们不知道后面的选手实力如何,因此最先出场的人即便表现得好,评委们的打分也会相对保守一些。

所以出场顺序很重要,这点在花滑比赛上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几乎每一场比赛,靠后的选手都是名将,因而靠后的组别又被称为死亡之组。

三人没有在意大利停留太久,第二天参加完表演滑后就回了国,开始为大奖赛做准备。

舒苒报名了大奖中国站和法国站。

时间分别在十一月上旬以及十一月下旬,中间时间隔得久,还有时间给舒苒休息喘气。

一眨眼,十一月就这么来了。

作为东道主国家,通常国家队女单也都会参加中国站,女单总共十二个选手,中国队加上舒苒就占了三个,其余两个分别是蒋婉茹和小师妹吴慧慧。

舒苒看着出场名单,发现自己是第二个出场。

目光往下一扫,陡然发现日本队和俄罗斯也来了三个选手,其余三人分别是美国、加拿大和意大利名将罗琳。

吴慧慧显然也没料到这一站会遇上名将,惊呼出声,“我去,罗琳怎么也报这站了?她是来虐我的么?”

蒋婉茹被逗乐,“你能不能自信点?好歹你今年刚升成年组,你比她可年轻多了。”

吴慧慧边摇头边叹气,假装有信心地说:“也对,好歹我柔韧性还不错。”

由于身体素质不同,国外选手的职业生涯又要比亚洲选手更长一些,不过柔韧度却是硬伤,即便是欧美的年轻选手,柔韧度始终还是亚洲选手更好。

第一个出场的是俄罗斯选手,大约也是刚升上成年组的选手,面孔稚嫩,但跳跃却是一个接一个。

舒苒的旋转和步法衔接都不错,短节目拿了第二,罗琳反而拿了第三。

不过短节目对每个动作的数量都有硬性规定,比的是选手的基础,具体实力还是得看明天的自由滑。

回去的路上,傅易青和秦流北分析着今天的比赛情况。

秦流北拿出平板电脑,他在观看短节目的时候还做了笔记,“看来罗琳的伤势有点严重,今天两个三周跳都没跳,估计明天的自由滑也不会比今天更好。”

傅易青目光紧盯手机屏幕。

舒苒有些好奇,踮起脚尖凑过去看一眼,手腕一下被抓住,“小心。”

舒苒诧异抬头,只听傅易青无奈摇头道,“看路。”

她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台阶,在看路前,又凑过去看屏幕。

Excel表格?

“这是什么?”她问。

傅易青:“这次分站所有选手的各项数据表。”

舒苒当时就懵了,“这……有什么用?”难道不是比谁实力更强?

秦流北看懂了她的神情,摇动食指,“你别小看了这些数据,虽然都是百度百科上的资料,但是综合在一起就是杀手锏。”

舒苒见识过秦流北的黑科技,也是从建立一个庞大的数据库开始,所以也没多问,只点点头。

傅易青继续说:“罗琳已经27岁了,有伤却还不退役,就证明她想要拿奖牌,她的目标可能是GPF(大奖决赛)的奖牌,也可能是世锦赛的奖牌,她的实力不可小觑。”

秦流北点点头,滑动手指,将屏幕上的罗琳放置到对舒苒有威胁的区域。

最终讨论出两个人,罗琳是其中一个,还有一个是日本的宫江美慧。

有一点舒苒没说错,数据再多,最终比的还是选手的自身实力。

自由滑开始的时候,因为听了昨天两人的讨论,舒苒对宫江美慧和罗琳的关注度更高。

分组是根据昨天的排名来的,四个组,舒苒正好跟这两个选手同一组,最后抽签决定上场顺序时,宫江美慧抽到她们这组的一号,罗琳二号,舒苒最后。

宫江美慧的综合成绩暂列第一,在傅易青的意料当中。

显然宫江美慧昨天的表现不佳是因为对场地的不熟悉,而舒苒等人能稳定发挥,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有主场优势,场地早已熟悉过。

也许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舒苒反倒不怎么紧张了。

罗琳刚入场,就听观众席上响起一阵外语的欢呼声。

现场观众不多,因此意大利的国旗也就变得显眼了。

罗琳的几个优美的步法开始了表演,就连开场的3F也全无半点伤痛迹象,舒苒才明白傅易青的高瞻远瞩。

正因为对奖牌的渴望,才能让她忍住伤痛。

罗琳的节目是源自意大利电影《海上钢琴师》里的音乐。

钢琴就是主人公1900的生命,88个钢琴键是可以被掌控的,外面的世界未知且没有尽头,所以1900宁愿死在船上也不愿意下船继续生存。

罗琳演出了1900的甘愿,或者说,罗琳演出了她自己的人生。

正如1900的解释:我所恐惧的不是我所看到的,而是我没能看见的。

舒苒觉得罗琳应该对这句话深有所感。

没有滑冰的未知未来让她迷茫恐惧,滑冰就是罗琳的生命,所以她宁愿冒着失去行走能力的危险也要在冰上昂起最骄傲的姿态,一如1900。

这一瞬间,不止舒苒,所有观众都看到了罗琳对花滑的热忱。

后半程的一个跳跃,舒苒清楚看到了罗琳有些吃痛的神情,她的心跟着一提,不免担忧起来。

正因为感同身受,才更希望每一个选手都平安。

罗琳以无一错误的完美clean结束了表演,她半跪在冰上,许久都没起身,仰头不禁热泪盈眶,镜头将这一幕捕捉下来,内场的解说也被她的表演感动,以至于带动了现场观众们的气氛。

最后罗琳是抬着一条腿滑出场的,轮椅候在一旁,她被教练推着前往等分区。

显然罗琳是在刚才那一跳引发了伤势。

经过舒苒身边的时候,舒苒忽然有些不忍地用英语说了一句,“goodluckforyou(祝你好运)。”

罗琳泪盈盈的目光投向舒苒,唇边勾起一抹温暖的笑,“fighting!(加油)”

这次的奖牌,罗琳当之无愧。

目送罗琳离去的背影,舒苒心里更多的还是敬佩。

或许等待着自己的,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是她,也会像罗琳这样不惜放弃日后行走的机会,也要拿到奖牌吗?

实时成绩出来,罗琳暂列场上第一,下一名选手的分数没能超过罗琳和宫江美慧。

在迷茫中,广播报了最后一名出场选手的名字:“四号选手,舒苒。”

第二十三章 太不认真

安静的冰场上能够清楚地听到舒苒蹬冰的声音,刀齿和冰面摩擦,冰童们清理着冰面,观众们的兴致早已随着罗琳的表演而褪去。

舒苒抬头。

四面八方的观众稀稀拉拉地坐着,离她很远,表情让她有些看不清。

尽管脑中还思索着自己未来是否也会遇到跟罗琳一样的困境,但舒苒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摆好动作。

音乐如鎏金般倾泻而来,轻快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在过去的艺术感训练中,舒苒一直不知道古典音乐该怎么表现,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解,想要表达出别人眼中的正确感受是小概率事件。

可直到这一刻,舒苒突然明白,只要表现出自己对于曲子的看法就行,因为表演和音乐同步,观者会在表演中明白你对曲子的理解。

一个连贯的旋转动作,从蹲踞旋转逐渐上升、踢腿,最后变换成提刀燕式。

下个动作就是3T-2F的连跳,舒苒忽然想到了罗琳的那一跳,骨骼碎裂的声音在脑海里突然放大,来自心底的恐惧瞬间席卷全身。

场外的傅易青面无表情,但眸色却是深了许多,没人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的攥紧了。

舒苒并没有摔倒,她在恐惧中回过神来,把这个连跳改成了只跳3T。

接下来舒苒没出什么错,直到摆定姿势联合音乐,节目终于结束。

观众席上的人表情淡淡,舒苒滑出场时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傅易青的神情。

两人轻轻拥抱,秦流北随即也跟舒苒来了一个拥抱,轻抚她的后背,鼓励道,“挺好的,第一次参加比赛谁都怯场。”

舒苒心想自己可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了,不过边上也有不少媒体在,也就把反驳的话吞了回去。

等分区上,舒苒三人并排而坐。

昨天的短节目加今天的自由滑最后综合得分182.14分。

排名全场第五。

尽管早在意料之中,得奖的可能性很小,但舒苒自己都明白今天犯了什么样的错误。

可笑的是昨天傅易青和秦流北还在讨论能对舒苒造成威胁的选手,结果她自己先败下阵来。

不过尽管如此,分站第五是目前国家队女单最好的成绩。

回去的路上,吴慧慧和蒋婉茹一直在恭喜舒苒。

到了宿舍门口,吴慧慧和蒋婉茹同贺明、霍光先下了车,舒苒正要跟上,却听身后的傅易青道,“舒苒,等下再走,我有话要说。”

大巴车上顿时有一瞬间的气氛冷凝。

秦流北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游离,然后干笑着起身,“我突然想起来刚才许婧瑜给我打了电话,我出去打个电话问问啊。”

等他也下了车,车上真的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从刚才节目结束开始,你就一直没有看我。”

舒苒都做好了要被傅易青训斥的准备了,却听了这么一番出乎意料的开场白,当时就傻眼了。

他犀利的眸子直视过来,“你在心虚什么?”

舒苒抿着嘴唇,抬手挠了挠鬓角,“刚才没滑好。”

傅易青应声点头,“确实状态不好,都到了场上还在走神,态度没放端正。”

“技术动作倒是比平时要做得好,但是艺术表现力也跟着你的魂走了。”

确实,舒苒的自由滑分数主要是pcs拖了后腿,也就是艺术表现力不过关。

“确实新人的pcs分刚开始不会太高,但是如果你没有表演,分数肯定低。”

舒苒羞愧地低下了头,沉吟良久,才出声道,“我总是忘不了罗琳坐着轮椅离场的场景。”

傅易青眸色微动,这才明白过来。

她是害怕了。

每一个运动员都知道坚持下去,不一定能拿到奖牌,但一定能让伤病伴随一生,但即便明白这一点,对于金牌的渴望还是让所有人都抱有侥幸心理,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是因为恐惧,那么舒苒今天的表现情有可原。

“每一个即将走上顶峰的花滑选手都有各种伤痛,罗琳愿意以自己的行走能力换冰上的四分钟才拿到了今天的分站冠军。”傅易青顿了顿,抬起复杂的神色,“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那么容易,你想要走下去,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舒苒鼓溜溜的眼睛望着傅易青,呆呆的,像是有些懵。

“那个……”她忍不住打断道,“傅教练,我没想放弃,你不用说服我。”

傅易青:“……”

“你不怕跟罗琳一样的下场?”

“我倒是希望能跟她一样的下场。”她吐了吐舌头道。

能拿冠军,还能得到观众们的认可,获得所有人的尊重,这样的下场,总比荒废年月要好得多。

傅易青明白她的意思,眉心一拧,“别瞎说,你能拿奖牌,但是不会出现跟她一样的情况。”

舒苒乖巧应声,“哦。”

“教练。”她叫道,“我明明没表现好,你怎么不骂我?”

“骂你有用?”傅易青说,“更何况我早就说过,这个赛季我们的目标是刷分,你今天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舒苒惊恐抬眸。

到底她在傅易青的心里是多么没有期待值的一个选手?

傅易青有些好笑地看她,“明明在分心,还知道把连跳换成单跳,学聪明了?”

她眨眨眼,呆呆地看他,总觉得今天的傅易青特善解人意。

*

花滑男单初冒头角使得社会各界对花样滑冰有了关注,而女单一直无人问津。

舒苒却在这当口拿了大奖赛中国站第五名的成绩,再加上之前的伦巴第杯拿了银牌,这让不少体育新闻跃跃欲试,想要来报道这位女单的明日之星。

毕竟照着这势头下去,舒苒搞不好能进大奖赛决赛。

这些采访被傅易青一一推了。

什么最能毁掉一个人的斗志?不是诋毁和欺侮,是夸赞。

舒苒的性格很容易被外界影响,一个罗琳都让她对未来产生恐惧,所以在傅易青的要求下。

舒苒进入了封闭式训练。

在紧张的训练中,华沙杯开始了。

每次休息过后,舒苒总需要一个适应期,华沙杯显然又被她拿来当适应赛比了,最后拿了第五名。

成绩不算好,舒苒来不及遗憾,因为华沙杯比赛刚结束,大奖赛法国站又提上了日程。

一行人回国训练了没多久又赶赴法国参加比赛。

虽然有部分明星选手出现一个节目用两个赛季的情况,通常短节目和自由滑的节目会用一整个赛季。

第一天短节目比赛,舒苒不熟悉场地,状态不佳,只拿了第五。

这在傅易青的意料当中。

然而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因为熟悉了场地,再加上傅易青赛前说只是来刷分,所以她的压力也不大,反而更好地展现出了曲子里的轻快和舒适感。

最终,舒苒法国站拿了铜牌。

这样的轻松感一直持续到了第三天的表演滑。

表演滑就是四个项目的所有选手一起为观众们献上演出,由于不是比赛,所以表演会随意许多,失误什么的都没关系,所以通常表演滑是选手们最开心的时光。

当然这也包括了第三天上午的表演滑排练。

大多只有表演滑的排练中,各国选手才有交流的机会。

但又由于语言不通,更多的还是跟本国选手交流。

刚排练完,大家都在冰上玩乐。

舒苒一个人靠在围栏边,在脑海里回忆动作,肩膀忽的被人拍了下。

打招呼的人是国家队的男单选手祝鸿哲,只比舒苒大了一岁,却已经拿过世界冠军,并在冬奥会上拿了第三名,现在国内对花滑的所有印象,正是来源于去年祝鸿哲在冬奥会上的绝佳表现。

这次的法国站更是拿了第一名。

“舒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祝鸿哲忽的微眯着眸子,里头涌现一丝恶作剧的坏笑,“难道咱们队的女单运动员都排挤你?”

说着,祝鸿哲将目光投向那边正跟一名外国选手聊天的梁月和蒋婉茹两人。

舒苒心想梁月排挤是真,不过蒋婉茹虽然没有排挤自己,人也不错,却是个老好人,两头都想劝和,但两头也都没能讨到好。

舒苒一直明白自己跟蒋婉茹玩不到一块儿。

舒苒:“我再过一遍刚才的表演滑节目。”

“不是吧!”他诧异道,“只是个表演滑而已,大家都当玩玩儿,更何况表演滑就是图个开心,你练得这么累,观众们也累啊。”

祝鸿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满是兴致道,“走,你太孤僻了,我带你认识几个朋友。”

不等舒苒再说些什么,她已经被拉进了充满欢声笑语的同龄人群中。

“鸿哲,你这么抓着人家,小心被镜头拍到传绯闻!”同为国家队男单选手的陈乐成一副确有其事的说道。

祝鸿哲扭头扫视一圈,果然发现有几个国内的电视台镜头对准他。

舒苒原以为听了陈乐成的话,他会收敛一些,却不想他直接牵着舒苒抬起手臂,格外高调地冲镜头挥手致意。

舒苒:“……”

陈乐成:“喂,你低调一点好不好?”

祝鸿哲:“你懂什么,我这叫清者自清。”

结合祝鸿哲那贱贱的表情,舒苒被他逗笑,笑得前仰后合,三人因为年龄相近,很快打成一片。

那边的梁月刚转身,见舒苒和祝鸿哲等人站在一起,脸立刻垮了下来,“简直是盛世白莲,故意一个人站着引起别人的注意。”

蒋婉茹正好听到,“梁月,以前你讨厌她是因为她拖队里后腿,现在她给队里长脸了,你怎么还这样?”

蒋婉茹不会知道,拖后腿只是梁月的说辞,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与此同时,场外有一双阴冷的眸子紧盯舒苒身边的两个大男孩。

秦流北走过来看到傅易青的神情,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说哥,怎么突然眼神这么可怕?”

回答他的只有傅易青越来越深的脸色。

顺着傅易青的目光,就见舒苒跟几个大男孩在打笑,再次开始排练,舒苒依旧跟他们说说笑笑。

秦流北犹如茅塞顿开,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在因为舒苒生气吧?”

傅易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正躲闪着视线,却听秦流北道,“不就是表演滑嘛,至于因为舒苒排练不认真就这么生气?”

见他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傅易青练了眸色,继续注视,“嗯,太不认真了。”

第二十四章 三个小时

由于舒苒昨天在自由滑中表现不错,这会儿见她笑容灿烂,有不少选手大着胆子上前跟她表达对她节目的喜爱。

美国选手珍妮花就是其中一位,由于身体原因发挥失常,虽然是这次法国站的第三名,但总分却差了第二名的舒苒近二十分。

舒苒英语水平本就不太好,两人交流全程靠肢体语言和意会。

珍妮花:“这次我发挥不太好,下次你要参加什么比赛?”

对方的直接简直让舒苒汗颜,不过幸好等舒苒听明白珍妮花问题的时候,对方已经贴心地换了话题。

珍妮花扯了扯舒苒的外套口袋边,表情莫名有些娇羞,“那里站着的两个人,都是你的教练?”

珍妮花指的两人正是傅易青和秦流北。

舒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恍然间发现傅易青缓和了神色,唇角上扬,一个并不怎么温柔的笑,像是因为刚生气过还没来得及转变神情。

不过舒苒没有纠结傅易青的笑,“他们都算是我的教练。”他们俩一直陪着她训练,说是她的教练也没什么毛病。

珍妮花点点头,“他们两个长得都好帅,你真幸运,我就不一样了。”

就见她垂头丧气地转向另一个方向,目光正对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对方察觉到珍妮花的目光,也冲她微微一笑。

珍妮花前一秒还冲自己教练笑着,后一秒转过脸做了个鬼脸,“我的教练是个糟老头。”

舒苒被逗乐,顺便同情了一把珍妮花的教练。

接下来的排练没怎么休息,因为所有运动员都跟玩儿似的排练。

排练结束后,每个人都很开心,得知排练结束的时候,大家甚至还有点伤心。

舒苒也玩得满头是汗,从秦流北手里接过纸巾擦了擦汗,直接往外走去吃饭,全然没注意到一旁想要说些什么的傅易青。

秦流北:“看样子你交到了很多朋友啊。”

舒苒的眉眼从上冰起就一直弯着,眉眼始终带笑,“嗯,有一个人说去年大奖赛跟我同一个组,当时看我不说话就没敢来跟我打招呼。”

“正常,人都喜欢抱团生存,不过你也得注意,有些人来跟你打招呼可能是因为你成绩还不错。老傅,你说是……”

秦流北侧头就看到紧跟一旁的傅易青脸色阴沉地加快脚步超过了他们。

然而舒苒并未注意到。

傅易青先到了食堂,替舒苒选好了饭菜。

就见舒苒刚进门就冲他灿烂一笑,笑容明媚而又耀眼,甚至还欢快地冲他招了招手,很开心的样子。

傅易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见舒苒的手挥个不停,像是不见他回应就不罢休的样子。

尽管有些犹豫,傅易青还是将桌下的手缓缓抬起。

舒苒同秦流北轻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朝傅易青走来。

“教练,这是给我的吗?”她看着放在傅易青面前的另一份饭菜问道。

“嗯。”

“谢谢!”

“看在你这两天表现不错的份上,我给你……”傅易青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亢奋地呼喊声,“过来啊!”

他扭头就看到祝鸿哲冲他们这边大力招手,显然是在叫舒苒过去。

傅易青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舒苒端起托盘,“教练,那我过去了啊。”

傅易青:“……”

“教练?”

“嗯。”闷闷的应声。

舒苒目光都在那边,因此也没看到傅易青难看的脸色,得到回复,毫不犹豫地走开。

傅易青默默坐着吃饭,听到有人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动静,随即抬头,待见对方是秦流北,眼底的一点点欣喜又瞬间隐匿。

“脸色这么臭。”秦流北笑着将目光投向那边跟众人打成一片的舒苒,“小徒弟跟人跑了,心疼?”

傅易青瞪他。

秦流北忽的拧了眉头,苦大仇深地闭上了眼,“根据我的数据库显示,我怀疑你……的占有欲已经严重到了可怕的地步。”

“几点了?”

“什么?”秦流北一愣,没料到傅易青话题转移得如此生硬,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

傅易青:“还有三个小时。”

秦流北:“我怎么发现你说话越来越难懂了?能不能离你的朋友近一点?”

表演滑从下午三点开始,男单、女单、双人、冰舞四个项目的前四名选手一起表演。

原先中国站舒苒拿了第五名,当时表演滑的服装还没做好,所以用了上个赛季的服装,连表演也是上个赛季的。

舒苒庆幸在他们离开前收到了服装,否则为这个赛季练的表演滑就白练了。

表演滑分上下半场,舒苒在上半场,等着上场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却听耳旁响起一道男声,“哇,你这是cosplay?”

正是男单的陈乐成,经过上午的排练,两人不再陌生。

舒苒白她一眼,她今天无论是服装还是妆容都跟电影《青蛇》类似,没看过电影的人只觉得是古装,看过的人倒是能看出一丝韵味来。

舒苒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给陈乐成讲解了这部电影,由于舒苒今天穿得确实扎眼,以至于有几个听得懂中文的国外选手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导致有一对双人滑选手差点就错过了上场时间。

陈乐成神色凝重地看着舒苒,“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了。”

“为什么?”

他煞有其事道,“因为只要你一靠近人群,就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不远处的秦流北感慨道,“我们舒苒真的太扎眼了,今天之后,不知道有多少男生要被她偷了心。”

场内大部分地方没有灯,只冰面上一束追光照着表演的选手,傅易青的神色隐匿在黑暗中,情绪不明。

表演滑中总是会有选手以服装或是辅助工具来吸引观众们的眼球,这种方式屡试不爽。

比如舒苒。

只见她一上冰,所有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

冰上的女孩长发披肩,前面的头发往后梳,头上只有只一个简单的蝴蝶配饰粘在脑后的发髻上,脖子处仍披散了一些头发,模样清秀可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得人呼吸一滞,素手纤纤执一把团扇。

表演服也是配套古风,水袖长衫,青白黑相间,好似一副水墨画。

观众们还没能从这时空穿越中反应过来,轻快中带有一丝妩媚的音乐将所有人带到了江南水乡。

团扇遮面,一抬眸,带笑的眉眼里仿佛在说着欲拒还迎。

中间节奏停顿,冰上的仙子忽的变了个人,扔了团扇,脱下外衫,里面穿着薄衫短裙和水袖,节奏忽变,步法加快,一个大一字后起跳,3F成功落地。

这一波变换带动了观众们的情绪,所有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舒苒的情绪变换完全表现出了剧情的变化,使得秦流北也忍不住跟着现场观众鼓起掌,“舒苒感到轻松的时候往往是她表现最好的时候,你说呢?”

半晌没得到回应,秦流北主动去看傅易青,却发现他并不是走神了,而是目不转睛,墨色的眼眸被追光染上一抹圣洁的白,在这暗色中更像是来自深渊的渴望。

秦流北不禁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舒苒的扮相以及带有特别的江南小调的音乐将这场表演滑塑造地很成功,以至于表演滑结束,还有人用不清楚的口齿叫着她的名字。

全体选手的表演滑终于结束。

意味着这次法国站分站正式结束了,作为六个分站的最后一站,即便舒苒法国站拿了第二,但因为中国站的第五拖了后腿,在72名选手中排到了第14名,没能进入大奖赛总决赛。

不过这场表演滑却让下场后的舒苒再次成了人群中心。

她刚到后台,就有几个冰童过来求合影,其他选手看到也纷纷加入合影的行列中。

“也帮我拍一张。”

这声音莫名耳熟,舒苒扭头,发现果然是祝鸿哲,“你干嘛?世界冠军跟我合影?”

“怎么,世界冠军就不能跟喜欢的人合影了?”

他就这么欣然接受了“世界冠军”的称号?

等等,他说什么?

喜欢的人?

舒苒后知后觉地一阵脸红,并压低了脑袋,祝鸿哲也发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轻咳一声正要说什么,放在舒苒肩上的手忽的被拂开,抬头,却被来人通身的低气压给惊到了。

“抱歉,她还有事,我们先走了。”

傅易青根本没给祝鸿哲说话的机会,一把勾住舒苒的肩头,就这么把人给带走了。

祝鸿哲:“?”表演滑都结束了,还能有什么事?

舒苒也有点好奇,傅易青的脚步快得让她有些跟不上,她索性出声问,“我还有什么事?”

“玩得很开心?”

傅易青的神情喜怒难测,一时半会儿,舒苒还真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假话,“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这意思显然就是开心。

两人正好走到门口,秦流北一直等候在路边,瑟瑟冷风把舒苒的问题带到了秦流北耳朵里,他笑起来,“我劝你说假话,今天你的傅教练心情不太好。”

舒苒惊讶地扫了傅易青一眼,“为什么心情不好?”

秦流北忽然漾出一朵猥琐的笑,“因为……”

舒苒等待着答案,满脸迷茫。

秦流北的眼神让傅易青倍感不适,他有些反常地打断了秦流北的话,“克里斯汀娜进了。”

第二十五章 有毯子吗

从去年开始,克里斯汀娜这个名字就一直出现在舒苒的耳边,却一直没能见过面。

对于舒苒而言,克里斯汀娜就好比“别人家孩子”这样的存在。

但事实上,一年前的舒苒和克里斯汀娜还处于同一水平线,一年后人家成绩却是突飞猛进,直接进了大奖赛总决赛。

即便是以六名选手中垫底的成绩进入GPF,也足够让舒苒叹服不已。

傅易青的话一下将车内活跃的气氛拉到冰点以下。

秦流北拍着方向盘控诉,“喂喂喂!别这么丧气嘛!一个大奖赛决赛而已,到时候我亲自去视察下情况,看看她现在到底什么水平了。”

舒苒忽然问,“傅教练,所以你刚才说的我还有事,是什么事啊?”

“之前跟你说过,你忘了?”傅易青表情严肃地睨她一眼,“这个赛季我们主要刷分,挑战者赛事积分只计入每个赛季成绩最好的两次比赛,华沙杯这样的比赛阵容这么弱,你却拿了第五名,你觉得第五名的积分有用?”

舒苒顿时有点羞愧,相信了秦流北所说的“傅易青今天心情不好”。

看样子是真不好,否则这段时间明明这么善解人意的傅教练怎么突然又化身从前的魔鬼了?

她小声试探,“所以,我们要去参加塔林杯?”

“嗯。”

车内一阵无言。

如果要参加塔林杯,时间上会很赶,今晚就必须飞往爱沙尼亚,明天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后天下午就要参加塔林杯的开幕式。

而且有一个很重要的变数。

塔林杯前几年的参赛阵容通常比较弱,可去年却有不少高手参赛,如果是一个两个高手参加也就算了,去年一连有四个高手参赛。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今年的塔林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但是这个赛季总共10场挑战者赛事,只剩下两场比赛,也就是塔林杯和金色旋转,虽然塔林杯强弱不定,且时间又赶,但金色旋转的竞争却是十场比赛中阵容最强的。

所以傅易青说的只可能是塔林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傅易青打破平静,“如果你连面对名将的自信都没有,还怎么站到冬奥会的赛场上?”

“呃……教练。”

傅易青目光淡淡从舒苒脸上扫过,等着她开口。

舒苒有些尴尬地出声,“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明天早上飞过去?”

秦流北的笑声打破了这片安静,他抿唇竭力忍住,“先吃晚饭,吃了晚饭再登机。”

“哦。”

舒苒看了傅易青一眼,后者别过脸,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不知道为什么,舒苒好像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一闪而过的尴尬。

这个发现让舒苒不禁心情大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偷着笑。

傅教练真可爱。

机票是临时买的,两张连坐经济舱,一张商务舱。

吃饭的时候,傅易青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所以出来后,秦流北开始着手分配机票。

“待会儿我跟老傅坐经济舱,舒苒你坐商务舱。”

傅易青:“我不跟你坐。”

秦流北:“?”

傅易青:“话太多。”

秦流北:“是不是没爱了?”

见傅易青不改口,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是人吗?舒苒这两天多累,你还要跟她抢商务舱?你就不能让她好好休息下?”

傅易青缓缓抬眸,“不是我,是你。”

“……”秦流北说,“我哪里抢了?”

他顿时有点无语,“不是……你不是心情不好,不跟舒苒说话吗?你还要跟她坐一起?”

“谁说我不跟她说话?”傅易青随即扭头看向舒苒,“我不跟你说话?”

舒苒想回答“有”,但眼下这种情况,她觉得自己更应该摇头,然后她就真的摇头了。

秦流北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就好像跟同学说约了一起不写作业,结果第二天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傻傻地真没写作业。

“行吧,那你们师徒俩一起坐经济舱,就让我一个人在商务舱默默享受孤独吧。”秦流北拿着商务舱的机票,背影落寞却又高大。

“这年头宁可坐经济舱也不肯坐商务舱。”他感慨道,果然是司马昭之心。

上了飞机,舒苒才恍然醒悟。

明明商务舱是给她的,怎么被傅易青说的,她直接失去了选择权?

舒苒决定回来后无论如何也要抢回主导权。

傅易青现在又跟从前一样阴晴难定,见傅易青不跟她说话,她又累得不行,索性闭上眼睡了。

空姐走过来,正要提醒舒苒手机关机,却被傅易青快一步的动作吸引了目光。

他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空姐见状秒懂,微点头,便用口型提示了傅易青。

傅易青也轻声问道,“请问有毯子吗?”

空姐拿了条毯子过来,却被眼前美好的画面击中了红心。

英俊的男人只偏过脑袋看了身侧的女孩一眼,眉眼温柔,她嘴巴微张,似乎是流了口水,引得男人不禁失笑,嘴边挂着无奈的笑,替她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没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样英俊的绅士的温柔举动。

空姐不由得在心里为他身边的女士遗憾,遗憾她错过了这样的画面。

傅易青接过毯子,小心翼翼地替舒苒盖好,轻声向空姐点头致谢。

前排忽的有个小女孩大声吵闹着喊妈妈,空姐还没来得及出言哄问,又被傅易青抢先一步。

空姐:“……”笑容逐渐凝固。

“hello?”

小女孩被头顶陡然出现的好听的男声吸引,仰着头却又被男人俊美的长相惊住,一时失神忘了自己正在做的事。

傅易青轻声道,“小姐,可以小声一点吗?她在睡觉。”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舒苒,模样绅士,声音又好听,小女孩仿佛魔怔般地点了头,却在傅易青坐下前摇了头,“大哥哥,你很帅。”

“谢谢。”即便是赞美,傅易青的表现也犹如皇室贵族一般,不很开心,也不算冷淡。

小女孩抱着椅背,跪在座位上,眼神直往一旁睡得死死的舒苒看去,看看傅易青,又看看舒苒,眉头皱得很紧。

“大哥哥,她是你女朋友吗?”

平静的湖面上终于有了涟漪。

傅易青表情微变,眉头轻蹙,“不是。”

别说小女孩,就连一旁的空姐也有些惊讶了,明明他看女孩的眼神这么温柔,难道这么温柔帅气的男人,他身边的女士还看不上他?

空姐更为傅易青惋惜了。

小女孩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温柔?大哥哥,你喜欢她吗?”

傅易青一时语塞。

正这当口,空姐瞥见一个女人朝这边过来,猜测这人大约是小女孩的妈妈,随即让小女孩坐好又系上安全带,这才放心地去提醒其他乘客。

舒苒醒过来的时候,飞机正在降落,往窗外看去,地上星星点点的斑点逐渐放大变成一个个的光圈,然后才显露出城市的原型。

舒苒揉了揉惺忪睡眼,嘴角勾起弧度,再看一眼时间,发现才九点多,“这么快就到啦。”

“没到。”某人直接一盆冷水泼过来。

舒苒瞪大惊恐的眼望向傅易青,这眼神里写满了“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傅易青正色出声,“中间要换航班,我们到的是华沙机场。”

然后傅易青经过一番解释,舒苒才明白他们要在华沙转机,再飞去塔林机场,他们的旅途还有三个多小时。

舒苒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靠在椅背上,“我坐得屁股都麻了,不想再坐了。”

半小时后,好不容易折腾着上了飞机,舒苒瘫软在椅背上。

把气都撒到了傅易青身上,“都怪你,明明商务舱是给我定的。”

傅易青的表情忽然有些微妙了,眼睛微眯,瞬间让舒苒感觉到暴风雨就要来临。

“你不想跟我一起?”

“没有。”

“你不想跟我说话?”

“没有。”

傅易青这才恢复了正常,神色轻松地往后一靠,“既然想跟我坐一起,也想跟我说话,那现在愿望都满足了,还在不满什么?”

“?”

所以在傅易青的世界里,不想的对立面就是想?

舒苒说不过傅易青,只好再度靠在椅背上,不过这下却没那么快睡着,索性再次看窗外的风景。

可惜天都黑了,风景是看不到了,倒是能看到地面上的光点。

一个个的光点组成了别样的风景。

“舒苒。”傅易青忽然叫道。

“嗯?”

她偏过头看他,却发现傅易青正好也冲着她的位置偏过头,距离过近,两人同时望入对方的眼睛中,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是傅易青率先打破僵局,把手边的毯子罩在了舒苒头上。

舒苒的世界顿时一片黑暗。

“……”

隔着黑暗,就听傅易青道,“我的生日快到了,舒苒。”

舒苒随即拿下毛毯,盖在身上,手不小心拂过傅易青的手,被他手里的冰冷惊得毛孔皱缩。

傅易青:“你想好送我什么礼物了吗?”

舒苒顿了顿,反握住傅易青的手,感受到他的手确实很凉,神色淡定地替他盖好毯子。

他有些讶然地望着她,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翻腾。

盖好毯子的,末了,舒苒拍拍傅易青的肩头,“那就给你送温暖吧。”

第二十六章 没有房间

事实上时间真的很赶,赶到了什么程度呢?秦流北没订到酒店。

傅易青的脸色很难看,他隐隐压着怒意,连着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过度劳累下,一个人的情绪很容易爆发。

“所以你没先订酒店就买了机票?”

秦流北也有些抱歉,“当时忙着抢机票,原本打算吃晚饭的时候订,不小心给忘了。”

傅易青有些头疼地扶额,不再说话,大概是被气到了。

这是傅易青和秦流北第一次闹成这样,从秦流北那里接收到求救讯号,舒苒看了看他们,出声安慰,“傅教练,你别怪他,他要做这么多事,忘了也很正常。”

傅易青情绪难测地看她,“那你今晚住哪儿?快凌晨两点了,没休息好怎么比赛?”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安慰的话好说,但是解决的办法却很难想到。

舒苒垂下了脑袋,秦流北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傅易青深吸一口气,思索半瞬,“去碰碰运气吧。”

傅易青所说的碰运气是指,万一有人正好退了房还没来得及在网上显示。

这机会十分渺茫,就这么找了一个小时,三人已经精疲力尽,舒苒只觉得脚底都是痛的,脚步慢了许多,却依然硬撑着。

舒苒将视线投向三米外的那间酒店,微微皱眉,捏了捏大腿,只希望奇迹就在下一秒出现。

傅易青见她慢了,回头去看,正好看到了她困倦的脸上和捏腿的动作。

他回过去,“怎么了?腿疼?”

舒苒否认了,但因为撒了谎,迟疑的一秒被傅易青看在眼里,他侧目去看秦流北。

秦流北被看得心虚,明白这都是他没订到酒店造成的,他头疼地举起双手,“好好好,我投降,都是我的错。”

紧跟着,秦流北摇头,膝盖一曲,“来吧小舒苒,我抱你。”

这姿势,显然是要公主抱。

想到自己要被秦流北公主抱,那画面太美,舒苒本能地抗拒,更何况订酒店本就不是秦流北的义务,他跟傅易青从前是怎么相处以及分配工作,她不知道,但她不觉得这件事的错误全在秦流北身上,所以没道理让他一个人背锅。

她摆手,“没事,不用了。”

傅易青眼里透出忧色,“你确定可以?后天下午你还有比赛,隐瞒事实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我……”

舒苒不会说谎,傅易青知道她的脚确实受不住了,给秦流北使了个眼色。

秦流北只得弓膝蹲下,“来吧,我背你总行了吧?”

舒苒抿了抿唇,趴到了他背上。

秦流北接收到重量,脚底用力向地面借力起身,皱了皱眉,像是承受不住舒苒的体重似的,腿都还没站直,就要往前栽去。

傅易青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护住两人,手臂刚到秦流北胸前一厘米处,两个人的重量却是迟迟没有压上来。

秦流北脸上涌现恶作剧般的笑,扭头冲舒苒道,“嘿嘿,吓到了吧?”

“气氛这么沉闷,我活跃下场子。”秦流北如是道,“怎么样,我宽厚的背脊是不是很温暖?”

舒苒:“……”

傅易青不露痕迹地收回手,无语出声,“把她放下,我来。”

秦流北简直求之不得,立马就把舒苒给放下了。

傅易青高大的背影在舒苒面前弯下,挺拔的背脊下沉,背后的手冲她一勾,“还等什么?”

“哦。”

舒苒心如擂鼓地再度附上一个男人的背脊,她怕让傅易青感受到她快速跳动的胸口,不敢真的贴上他的背。

夜里很冷,两人都穿着棉衣,这样一来,傅易青背得更加吃力,他停步把她往上一颠,“靠上去,你这样我很难背。”

“哦。”惴惴不安的心只得假装淡定地靠上去。

即便才十一月底,夜里的温度却如临冬季,太冷了,可傅易青的背却是那么温暖,让人行动,沉沦、沉沦着,心又静了下来。

感受到傅易青缓慢的步子,舒苒担忧道,“傅教练,我是不是好重,如果这里还没空房,那待会儿我就自己走吧。”

“你确实很重,以后饮食知道控制了?”

她身高164,体重44kg,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太瘦,在运动员里只能算普通水平,到傅易青这里竟然成了确实很重?

“哦。”

“你的脚承受你的体重很不容易,让它休息一下。”

“……”

傅易青嘴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人像是心照不宣般,舒苒也勾起了唇角,这寒冷的夜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秦流北推开下一间酒店的大门,迎面而来的热气让人不自觉卸下了防备,傅易青放下了舒苒上前询问,舒苒有些留恋地望着他的背影。

“请问还有空房吗?”

在三人期待的小眼神中,前台小姐查看记录,目光在三人中间打转,“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了。”

舒苒几乎已经不对其他酒店抱希望了,雀跃道,“我们三个一起住吧!”

秦流北也出声,“特殊时期特殊处理,老傅!”

傅易青本就打算要这间房,他只想着尽快解决舒苒的住宿问题,他和秦流北不需要比赛,就是不睡觉都行,也不过就是撑个两天,听秦流北一说,也决定三人住一间。

“好的,我们要了。”

三人核对了身份信息,正到了拿房卡的环节,却听行李箱的滚轮声响起,只见中年女人搂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青春靓丽的女孩走到前台。

女人问:“我们订了房。”

前天跟她核对预约信息,忽然道,“抱歉,您订的两间房有点问题,系统只显示您预约了一间房。”

“这不可能!”

经过交涉,又打了电话,才知道是另一个前台小姐录错了信息,对方确实订了两间房。

傅易青很快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忙道,“可以把房卡给我们了吗?”

前台正要将房卡给傅易青,却见中年女人一把抢过房卡,“你跟我说没房了,这是什么?”

“女士,他们比您先到。”

“难道不是我先预约的两间房?要不是你们出了错,他们还有房间?”

一句话说得前台没了话。

疲惫让傅易青失去了耐性,直接跟对方交涉起来。

靠在秦流北边上的舒苒小声道,“他们说的是法语吗?”

“是的。”

舒苒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傅教练还会说法语?好厉害。”

“这是重点吗?”秦流北哭笑不得,“我也会,那你觉得我厉害吗?”

“嘿嘿。”

“你们都一样双标。”

舒苒也没反应过来“你们都一样”中的另一个人指的是谁,就听跟中年女人一起来的女孩突然解开了层层包裹嘴唇的围巾,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话,使得中年女人露出了名为惊讶的神情。

舒苒小声道:“他们说了什么?”

秦流北帮着翻译。

“你家傅教练说你后天要参加比赛,请求对方把他们订的单人间给你,把我们的双人房给她们俩住。那个老女人不同意,说她们没有道理为酒店的错误负责。然后老傅说天太晚了,让你这个小姑娘出去容易生病。这个小姑娘就说,她不要跟老女人一起住。”

秦流北翻译完又皱起了眉头,摩挲着下巴深思,“可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好面熟。”

不仅中年女人不好说话,就连她身边的小姑娘也一副高冷的样子。

交涉显然是失败了。

舒苒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见傅易青已经在发怒的边缘,舒苒上前拽了拽他的袖子,“算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试试吧。”

只听那女孩往右边挪了一步,全部目光都在舒苒脸上,说了句话。

傅易青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她说了什么?”舒苒仰头看向傅易青。

傅易青微微扬眉,眉目柔和,“她说她可以跟你一起住双人间。”

“啊?”

就见那女孩走到舒苒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舒苒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忽然眼睛一亮,用英文对舒苒道,“我认识你。”

这话又打得舒苒一个措手不及,“什么?”

“我看了昨天法国站表演滑的直播。”对方微微一笑,伸出手,“我叫艾菲蒂尼亚,也是来参加后天的塔林杯的。”

秦流北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一老一少了,他迅速用手机搜索了这个名字,“她们是……比利时的花滑选手,今年刚升成年组。”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对方是什么人,而是外面很冷,再把舒苒带出去,这一冷一热很可能生病。

见艾菲蒂尼亚都同意了,中年女人终于再不说什么,只点了头,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舒苒的眉头皱的发紧,担心傅易青和秦流北的去留问题。

“你们怎么办?”

秦流北弹了下她的脑门,“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跟老傅找个能通宵的地方,待到八点钟再来找你吃早饭,酒店的事等过了今天凌晨再说,现在实在是太冷了。”

感受到舒苒担忧的视线,傅易青说:“我们可以跟这里的酒店前台商量一下在大厅里休息会儿,不用担心我们。”

大厅里有几张沙发和椅子,舒苒扫视一圈,仍有些不放心。

发顶一暖,傅易青温柔地摸她的头发,“好了,后天还有比赛,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后天拿出全部精力比赛。”

他的大掌像是有一种魔力,驱散了她全身的寒意,镇静了她心里的所有忧虑。

他笑,“明白?”

舒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

第二十七章 什么误会

“啧啧,我安慰她没用,非得你出马才行。你也是,我说话不听,舒苒说话就有用。”秦流北感慨着,“你们俩这感情真是细水长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厚,我怎么不知道?”

傅易青轻瞥他一眼,“所以是谁让我们凌晨还在找房子?”

秦流北动了动肩,闭上眼,边说着“睡了睡了”,边心虚地往沙发边上侧身睡去,完全背对着傅易青的眼神。

艾菲蒂尼亚并不像舒苒想象得那样高冷,她甚至更像个话痨,似乎对舒苒在表演滑上的扮相很感兴趣,一直问个不停,在得知这首曲子混剪原曲源自一部电影后,更是激动地让舒苒给她讲解内容。

“我听说过这个故事,但是怎么感觉跟我听说的版本不太一样呢?”

舒苒也是被傅易青要求看了电影后才知道电影的原著小说是故事新编,于是又把两个故事都给艾菲蒂尼亚说了一遍。

这些古老传说让艾菲蒂尼亚尤为兴奋,直拍手表示等这次比赛结束也要回去看这部电影。

两人无话不聊,只相差了两岁,思想都很单纯,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到了要留联系方式,加好友的地步。

在得知舒苒没有ins账号,且国内上外网也不方便后,艾菲蒂尼亚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那你们平时有什么软件可以像ins一样给网友们玩儿呢?”

“微博。”

艾菲蒂尼亚眼睛一亮,“那我也下个微博玩,我关注你。”

“但是我没微博。”

“你也没有?”对方灵机一动,“那我们一起注册吧,你是中国人,你看得懂中文,你教我。”

两人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起名字上,因为艾菲蒂尼亚的名字也已经有了,叫舒苒这名字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最后两人愣是花了半小时注册了微博。

艾菲蒂尼亚的粉丝给她起了“冰蝴蝶”的外号,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冰蝴蝶艾菲蒂尼亚”。

知道舒苒没粉丝,艾菲蒂尼亚笑着临时给她取了个名,“昨天表演滑上你的表演让我最印象深刻,你肯定很快就会有很多粉丝抢着给你取名了,我觉得你不如叫‘仙女’吧。”

舒苒自然不可能取这个名,那她得多自恋?

她在键盘输入“舒苒ICE”。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跟我的教练一起住吗?”艾菲蒂尼亚若有其事道。

舒苒趴在靠窗的单人床,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因为凯莉她打呼噜的声音太大了,我以前跟她住过一个房间,那天以后,我就再也不肯让她只订一个房间了。”

原来是这样,舒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大约是两个人聊天的笑声太大,加上酒店的隔音不好,很快就吸引了正赶来巡房的“宿管阿姨”的凯莉教练,她敲门提醒艾菲蒂尼亚时间不早了,房间里的人这才睡去。

冰刀在冰上划过的声音“咔咔”直作响,傅易青看着舒苒,总觉得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在万众瞩目下,她忽然停住滑行,跌倒在冰上,傅易青第一个冲上去,捞起地上的人,却满身是血。

“傅教练!”

傅易青浑身一颤,从噩梦中惊醒,大厅里很安静,只依稀能听见那边长沙发上的前台小姐平稳的呼吸声,秦流北也倚靠在椅背上休息。

担忧从心底四处溢开。

虽然艾菲蒂尼亚确实是花滑选手,但是有竞争的地方总免不了伤害。

万一她看了昨天舒苒的表演,觉得舒苒会对她造成一定的威胁,给舒苒使绊子怎么办?

下毒太夸张,那万一……是兴奋剂呢?又或者故意让舒苒滑倒,让她脚受伤呢?

傅易青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虽然早已提醒过舒苒万事小心,但她这么蠢,想骗她还不容易?

傅易青根本坐不住,然后起身往楼上走去。

双人房在六楼,电梯的声音势必会引起前台的注意力,他索性步行上六楼。

在双人房外站了会儿,给舒苒发了条消息,“睡了?”

许久没回复。

看样子是睡了。

但是对方很有可能趁舒苒睡着了再动手,傅易青决定留在门外,只等有一点动静发出便时刻在这里提供帮助。

傅易青在门口来回徘徊许久后,没等来房间里的动静,却是等来了房间外面的动静。

警察来了。

就见双人房对门的女人像是得到了救援似的,激动地开门跑向警察,然后指着傅易青,“就是他!一直在我房间外面。”

傅易青百口莫辩,最终还是被带走了。

警察的动静很小,加上傅易青问心无愧,所以并未吵到其他客人。

秦流北赶到警察局为傅易青做人证,证实他确实是ISU的副主席,而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报警的女人却不同意了,“就因为他是副主席,就不可疑吗?那你说他为什么在我房门口待着?”

这一点,秦流北也很好奇,目光扫向那边沉默的傅易青,“我说你大半夜不再大厅里睡觉,去她房间门口干什么?”

傅易青有些不耐烦地抬头看女人。

女人:“看看,他现在是在用眼神威胁我吗?”

傅易青很无奈,“我没去她房门口。”

女人:“你撒谎,所有人都看到了,你就在我611门口。”

“611?”秦流北脑筋一转,“舒苒住的是612,不就是611对门?”

女人当时就傻眼了,又道,“你确定他朋友住在我对门?除非你让他朋友过来,否则这只是你们的狡辩。”

前台小姐有点尴尬,证明了三人当时是一起来的,又说明了当时的场景,女人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道了歉这才离去。

从警局出来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站在警局外,秦流北头疼欲裂,按着太阳穴,“怎么样,第一次被当成坏人送进警局的感觉怎么样?”

傅易青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顾往前走。

这大概是秦流北遇到的最狼狈的傅易青了,被抓到这点,简直乐坏了,“我说老兄,你大半夜站在舒苒房门口干嘛,你别告诉我是梦游。”

傅易青停下,无波无澜的眼神在秦流北脸上扫过,在秦流北以为他依然不会出声的时候,他忽然说:“这事,别让舒苒知道。”

“扑哧——”

傅易青:“……”

“好好好,我明白了,维护你那点仅存的教练尊严。”

舒苒一连睡到了上午十点,翻了个身,就见艾菲蒂尼亚穿衣服的动作猛地停下,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我吵醒你了吗?”

舒苒摇头,“没事,我已经睡醒了。”

她看了眼时间,这下彻底醒了,身体像弹簧似的弹起来坐着,“糟了!”

这句说的是中文,艾菲蒂尼亚没听明白,向她投来关心的视线。

舒苒随即开始穿衣洗漱,“我教练说早上八点要起床吃饭。”

见她动作迅猛,艾菲蒂尼亚又道,“难得迟到一次没关系啦,而且……等一下,昨天那个跟我们说话的人就是你教练?”

“嗯。”

“那另一个呢?”

“也可以算是我的教练。”

“诶,他们俩都很帅,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东方人。”

“我替他们俩谢谢你的夸奖。”

艾菲蒂尼亚今天也有训练,两人任务不同,在出了房间后便分头行动。

舒苒边跑着进电梯,边看手机。

傅易青和秦流北的无数条消息涌进来。

先是傅易青:

睡了?

醒了?

已经七点了,忘了早起的习惯了?

早饭已经帮你带回来了,还是热的,赶紧下来。

算了,昨晚时间太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后是秦流北的:

起床了,一起去吃早饭。

快点起床,你的傅教练已经要骂街了。

他说算了,帮你把早饭带回来,苦了我,他好可怕。

……

舒苒觉得自己待会儿大概会像一串省略号一样难以形容。

电梯提示音响起,舒苒踏出电梯,就见秦流北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大厅里,手上拿着两个包子。

舒苒走上去,“傅教练呢?”

秦流北笑容一僵,“一见面就问我傅教练,你有没有想过你秦教练的心情?”

“那你心情……”

“一言难尽。”

秦流北不再开玩笑,把已经凉了的包子交给前台小姐,让她帮忙放进微波炉热一热,这才回答了舒苒的第一个问题,“他去找空房。”

舒苒的目光上下打量秦流北,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什么我不去?天知道我是真的想戴罪立功来着,你傅教练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让我在这里等你起床。”秦流北学着清宫戏里的太监打了打袖口,弯腰恭敬道,“舒妃娘娘,您可算是起了。”

舒苒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怎么你这么忙还有空看清宫戏?”

“我需要看?许婧瑜那傻子每天都跟我汇报剧情,都快被她烦死了。”

一阵无言。

秦流北突然感受到一道八卦的视线,“喂,别瞎想,我只是问问她妈妈的情况。”

“哦?”舒苒坏笑出声,音调转了八个调。

秦流北轻咳着,“叮”地一下,微波炉热完了包子,他把包子丢给舒苒,“吃你的包子吧。”

舒苒脸上满是揶揄的神情,就连咬着包子,也一脸坏笑地看着秦流北。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笑意一顿,舒苒转身就看到脸色不太好看的傅易青,眼窝下青黑浓重,显然是昨晚没休息好,这么一想,心里更是内疚。

“傅教练,你没睡好吗?”

傅易青审视的目光在她和秦流北中间转悠,正要出声,却见昨晚乌龙事件的女主从面前经过,然后停步看向舒苒,“原来你等的是她呀。”

女人接着转向舒苒,“抱歉,昨天误会你朋友了。”

丢下这么一句,女人被外面的朋友催得快速离开现场。

舒苒很是迷茫,“什么误会?”

傅易青:“……”

秦流北假装看星星。

第二十八章 超出计算

傅易青不说话,舒苒又向秦流北眨眨眼,咬着包子。

三人虽然谁都没出声,心思各异。

秦流北轻咳一声,“是这样的,昨天你傅教练想问你件事,但是你没回他消息,所以就直接上去了,后来又怕吵到艾菲蒂尼亚,就犹豫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女人就住在你们对门,以为老傅站在她房门口,就……”

傅易青一个眼神过来。

秦流北忙转了语调,“就打给了酒店前台,前台上去看了情况证明老傅不是可疑份子,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见舒苒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秦流北松了口气。

却听舒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声源处并非对准他秦流北,而是傅易青。

“傅教练,你有什么事想问我?”

傅易青无声地抬眸看向秦流北,后者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我想问你……”傅易青沉着地思索着,“你早上想吃什么?”

“诶?”

傅易青的情绪镇定了许多,“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早饭,所以随便买了这个,包子还行吗?”

舒苒不疑有他,“还行。”

三人终于在冰场附近找到了刚被退房的酒店,舒苒联系了艾菲蒂尼亚,告诉了她这件事,对方表达了遗憾后,两人相约明天的塔林杯开幕式见。

今天的舒苒依然要训练。

为防舒苒再出现法国站上的情况,傅易青又跟舒苒聊了短节目和自由滑的感受,又让她穿上表演服滑了两次,这才放心地让她自己训练。

第二天只简单地过一遍编排动作,纠正一些小毛病和小错误,就结束了训练。

到了冰场,舒苒发现宫江美慧竟然也在,不少媒体正在采访她。

她这才意识到,这一赛季的塔林杯也是高手云集,这一场比赛她需要拿出更多精力和勇气去比才行。

正往前走着,却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扭头,就见人群中正在被采访的艾菲蒂尼亚冲她招了招手,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像是要向她冲过来聊天,但一旁的教练凯莉强颜欢笑着,跟她说了些什么,她才终于恢复如常,继续接受采访。

秦流北见状,道,“艾菲蒂尼亚在世青赛已经包揽了三年冠军了,今年刚升成年组,实力不可小觑。”

舒苒点点头表示明白。

艾菲蒂尼亚接受完采访过来同舒苒打了个招呼便挥手离开。

开幕式结束,紧张的比赛也就开始了。

即便选手们之间关系有多好,但大家心里都有个度量,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比赛开始就不会跟其他选手进行交流,不仅是怕影响对方的训练,也是怕被有心人曲意理解。

这次女单的参赛阵容可以说是高手云集,上有欧锦赛冠军玛姬、上一届四大洲银牌得主俄罗斯选手布兰琪和美国名将陈雨琪,下有蝉联世青赛三届冠军的小将艾菲蒂尼亚。

也就是说,舒苒这次能否刷新华沙杯的第五名成绩,结果还很悬。

今天的短节目的出场顺序依旧是由抽签决定,30名选手,分成五组,舒苒抽到了第三组,这个出场顺序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玛姬和艾菲蒂尼亚在第四组,布兰琪在第五组,美国名将陈雨琪则和舒苒同一组,并且在舒苒前面出场。

舒苒的表现会被直接拿来跟前面出场的陈雨琪对比,而陈雨琪可以算得上是世界前十强女单选手。

比赛就这么开始了。

塔林杯的选手实力参差不齐,前面两组的选手接连摔倒表现不佳,成绩大都不好。

很快就到了第三组。

陈雨琪第一个出场,她的表现终于把现场观众们的心潮带了起来。

舒苒站在冰上,没有去看陈雨琪的短节目最后得分。

因为她知道看了也是影响自己心情,不如不看,更何况短节目只考选手的基础实力,选手之间分差不会相差太大,只要她不出重大错误。

当《复活》的音乐到了高潮部分,舒苒接连的联合旋转和步法十分炫目,刀齿步带起的细碎冰花像是她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早已离场的陈雨琪看着冰上的身影,有些愣神,忽而又微微一笑着离开了。

两分半钟的短节目很快结束,舒苒滑出场还有些懵。

她懵逼的眼神对上傅易青带笑的眼睛,两人轻轻相拥,傅易青轻拍她的背,道,“今天表现不错。”

“真的?”

“当然。”秦流北接过话茬,也跟她来了个拥抱,“我估计60分打底。”

秦流北猜测得很准,舒苒的短节目没有一个失误,给了这场表演一个完美的clean(没有任何失误),最后得分63.15分。

算得上是舒苒有史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

短节目很难拉开分差。

原先用来安慰自己的话,现在也被舒苒用来警醒自己不要骄傲。

短节目最终排名情况:

第一玛姬

第二陈雨琪

第三舒苒

第四艾菲蒂尼亚

……

舒苒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只要明天的自由滑也能来一个clean,她有信心完全可以比华沙杯的成绩更好。

第二天的自由滑,舒苒依然是最后一组,这次却是第二个出场,排在玛姬后面。

玛姬的表演无可挑剔,相比亚洲选手,外国选手的柔韧度普遍不好,但玛姬柔韧度却不错,舒苒深吸一口气,在观众们仍旧沉浸在玛姬的精彩表演中滑上冰面。

舒苒没能给自由滑一次clean的机会,第二次连跳中,浮腿提前落冰,以至于后面的跳跃存周,没满三周,好在后半段加分时段她又临时加了两个三周跳,这才追回了失去的分数。

滑出场时,舒苒还没来得及开口,傅易青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意外。”

舒苒有些没反应过来,“是吗?”

“嗯。”傅易青说,“表现力很棒,这次的节目内容分应该会给高分。”

两人到了等分席,就听广播里报出舒苒的得分情况。

自由滑130.28分,加上昨天短节目的分数,最后得分193.43分。

暂列场上第二,只比第一名的玛姬少了6.5分。

舒苒去看大屏幕,发现果然如傅易青所说,这次自由滑的分数有一大半都是靠节目内容也就是艺术表现力发挥了作用。

直到最后一个选手陈雨琪表演结束,塔林杯的最终排名有了结果。

全程靠技术拉分的玛姬第一,舒苒第二,陈雨琪第三,艾菲蒂尼亚第四。

舒苒刚要出去,就被艾菲蒂尼亚喊住恭喜了一番,向来黑脸的教练凯莉也给了舒苒好脸色,还道了一声恭喜。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秦流北感慨道,“这个老女人变脸技术一流。”

他表情一变,忽的笑着勾住舒苒的肩,“不过这也说明,你的实力被她认可,你就要熬出头了。”

手忽的被人拍开,就见傅易青冷脸道,“不能掉以轻心,舒苒。”

舒苒点头。

秦流北去上厕所,舒苒忽然想起自己的表演服还在更衣室的柜子里,立刻赶回去拿。

想到电视剧里女主角的衣服被人划烂的情节,舒苒拿到表演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缺才终于松了口气。

舒苒装好衣服,刚关上更衣室的门转身,迎上来人的视线,她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陈雨琪随即伸手,“你的表演很不错。”

舒苒有些惊喜地回握住,“谢谢。”

“期待你下次比赛的表现。”

对话很官方,但陈雨琪脸上的笑容总给人一种亲切感,使得官方的对话也像是在朋友间的寒暄。

傅易青见舒苒出来,便问,“衣服还在?”

舒苒点头。

“拿给我看看。”

傅易青好好检查了表演服,确认的确没问题才收起了要训舒苒的念头,“以后小心点,表演服都能忘,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忘了?”

回去的路上,舒苒把拿衣服碰到陈雨琪的事告诉了傅易青和秦流北。

傅易青:“她没问你下次是什么比赛?”

“没有。”

傅易青许久没出声,秦流北微微挑眉,“怎么了?”

“这个赛季的比赛已经比得差不多了,只剩下GPF(大奖总决赛)、世锦赛和四大洲,陈雨琪没进GPF,现在只知道她参加了世锦赛,她这么说,意思大概是她也参加了四大洲锦标赛。”

“参加就参加啊,这次她第三,我们舒苒是第二。”

傅易青抬眸,“这件事的关键在于,连陈雨琪这样的名将都注意到了舒苒,开始关注舒苒参加了什么比赛,这说明还会有其他选手关注到舒苒的表现。”

他神情一紧,看向舒苒,“以后再有选手上来跟你打招呼,一旦给你吃点什么东西,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尽量不要吃。”

舒苒立刻想到有选手在赛前检查出服用兴奋剂的事迹,傅易青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次塔林杯刷分任务圆满完成,刚回酒店,舒苒就接到了来自B市总教练霍光的贺电。

这些贺电向来都只打给选手的教练,但舒苒的情况特殊,无论是傅易青还是秦流北都不是霍光直辖领域的人,所以只能打给舒苒。

舒苒在那一头接电话。

傅易青和秦流北坐在椅子上喝咖啡,两人的目光始终在舒苒身上。

秦流北:“看出来了吗?”

傅易青点头。

秦流北的眼神有些复杂,喝了口咖啡暖了身体,哈出一口热气,“没想到舒苒这家伙不单单是废柴。”

不止不是废柴,更可以说是天才。

“这次的比赛结果,超出我的计算。”秦流北说。

傅易青沉吟片刻,“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舒苒竟然会是比赛型选手。

对手越弱,她越容易出错,对手越强,她反倒遇强则强。

看来这一个赛季的计划是制定错了。

第二十九章 一起玩啊

舒苒能参加的且能够刷分国际积分的比赛已经差不多都参加了,这一赛季只剩下4CC(四大洲锦标赛)。

4CC正好在元宵节前后,这也就意味着今年又不能回家过年了,毕竟来去又要浪费一两天,在这个要紧关头,他们更应该抓紧时间才对。

去年因为过年的事,她和傅易青不是很开心,但今年不会了。

回了国,队里因为她今年的表现不错,给她发了奖金。

可惜舒苒没时间出去买礼物,想了想,还是网购吧。

她先给爸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每个人都买了新衣服,然后才一个个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记得签收新衣服。

妈妈邵安红听说舒苒今年又不回家,当时就没忍住落泪了。

“苒苒,妈妈好想你,你的比赛就这么重要吗?”

舒苒只觉得揪心,就听那头的爸爸舒裕田道,“说什么呢?她都练了这么多年了,这个时候回来,你不是害她吗?哭什么?”

舒苒心一提,“妈妈,你哭了?”

邵安红一抹泪,“没有没有,别听你爸瞎说,他这是苦肉计,逼你回来。”

舒裕田:“……”

舒苒明白妈妈确实哭了,虽然不忍心,但为了比赛,还是转移了话题,“妈妈,你们去网上看我挑战者系列的塔林杯比赛呀,我拿了银牌呢!”

舒苒向来报喜不报忧,她很少让爸妈看她的比赛直播,即便现在进步明显,她也仍旧不习惯让他们看直播,万一有个意外没拿奖,岂不是让他们失望?

她得拿出些成绩,让他们明白她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我跟你爸已经看过直播了,你表现得很棒,陈雨琪的表现都没你好,冠军还是欧锦赛的玛姬,我跟爸爸为你骄傲。”

舒苒一怔,“看过了?”

邵安红:“是啊,你的每一场比赛我们都看,看来你的傅教练真的很厉害,当然了,我的宝贝女儿是最棒的。”

舒苒实在没想到她的每一场比赛爸爸妈妈都会看,也没想到那些陌生的名字,妈妈竟然能轻松说出口,显然他们对花滑比赛很了解。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了解,只能是因为她。

眼泪就这么无声地落下了。

舒苒抿唇,将哽咽的声音吞回肚里,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那妈妈,你们记得签收我给你们买的衣服,我去训练了。”

“嗯,快去吧。”

“妈妈。”舒苒犹豫几秒,“我爱你们。”

只听那头的舒裕田又吐槽邵安红,“又哭什么,有什么好苦的,拿了银牌是好事啊。”

舒苒:“妈妈,帮我跟爸爸说一声,我也爱他。”

邵安红边哭边转达,“你家宝贝女儿说她爱你。”

“还说我,你不是也哭了?”

舒苒忽的破涕为笑。

舒苒在厕所里哭了好久,拿冷水扑面洗去泪容后才走出去。

傅易青正跟秦流北说着话,忽然间看到舒苒脸上都是水珠就要上冰,拿着毛巾走过去,帮她擦了把脸,示意她右脸自己动手。

傅易青的一句“脸上都是水,也不擦干就要上冰”刚到嘴边,瞥见她红红的眼眶,心猛地一顿,“擦干了就去训练。”

舒苒拆了冰刀套,步法流畅地滑入场内。

秦流北并未注意到傅易青的异样神色,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不开玩笑,你生日快到了,你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我不需要礼物。”

秦流北嗤笑一声,笑里满是嘲讽,“你确定?前两天舒苒还问我你生日是什么时候,问我准备给你什么礼物,她参考一下。”

他伸手,拳头轻轻敲在傅易青的胸口,“不是你说的,她怎么知道你生日快到了?你都问她要礼物了,我主动给你,你反而不要,这么双标?”

傅易青忽的想到了什么,眸色一紧,“四大洲比赛是几号?”

“元宵节前后啊,怎么了?这话题转得也太突兀了。”

傅易青突然明白了舒苒为什么哭。

*

也不知是傅易青良心发现,还是舒苒这几天的训练状态不错,傅易青破天荒地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出去玩玩。

然而舒苒在B市哪儿有朋友可以一起玩?

想到过两天就是傅易青的生日,舒苒决定用这半天上街给他买个生日礼物。

她的礼物可不能喝傅易青一样这么简陋,用一场谁都能看到的烟花和一个光看不能吃的蛋糕就解决了。

其实像傅易青这种什么都不缺的人,亲手做的礼物最有诚意,但是舒苒哪有时间亲手做礼物送给他?

于是舒苒就在商场里随便逛着,然后她忽然想到法国站时,祝鸿哲等人说过B市有一条很好玩儿很好玩儿的步行街要开了,据说那里是年轻人的天堂,会有很多有意思的店铺开张。

这么一想,舒苒随即给祝鸿哲发了微信,问他那条街在哪儿。

对方回复得也很快,“我就在这里,我给你发个定位。”

这条街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一条有趣的街,门口悬挂的牌子有一种宫崎骏漫画的感觉。

舒苒刚要往前走,就见前面有两个人冲她用力挥手,那两人戴着毛线帽,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

招手的两人是祝鸿哲和陈乐成,至于另外两人,舒苒走近了才想起来。

双人滑的沈宇和吴新橙。

舒苒刚走过去就被祝鸿哲问,“你来这里干嘛?”

舒苒:“逛逛。”

祝鸿哲脸上出现一抹怪异的表情,上下扫着舒苒,良久后才神色复杂道,“你一个人……逛街?你也太孤僻了吧。”

陈乐成也摇头,眼里满是同情,“你这么没朋友,以后就跟我们一起玩吧。”

吴新橙:“你们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万一人家就是喜欢独来独往呢?”

吴新橙向来淘气,与她相比,搭档沈宇则要沉稳许多,“既然正好碰到,那就一起逛吧,陈乐成对这一片比较熟,让他带路就行。”

舒苒点头同意。

舒苒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他们四个能玩到一起,国家队花滑四个项目,就只有男单和双人成绩突出,其他选手如果跟他们一起玩,很有可能会造成巨大的心理落差,即便没有心理落差,想到自己成绩差还一起出来玩,还不如多练习。

紧接着,祝鸿哲又开始吐槽舒苒,“你说你也真够惨的,我至少还有个陈乐成跟我玩的比较好,吴新橙也有沈宇,你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真是可怜。”

吴新橙眉头一皱,“说什么呢?一句话说完整,沈宇是我的吗?他是我搭档!”

“行行行,你搭档,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同情下舒苒?”

吴新橙嘴一撅,手臂穿过舒苒的臂弯,拉着她快步往前走,“走,我带你逛,祝鸿哲就喜欢装逼,简直看不下去。”

沈宇只好默默跟上两人。

一行人逛了许久,舒苒一直没忘正事,只是也没看到满意的礼物。

忽然路过了陶艺店。

舒苒停在店门前,看着玻璃橱窗上的展示陶艺发呆。

祝鸿哲歪着脑袋看她,“你在干什么?”

舒苒伸手指着陶艺说:“要不你们先走吧,我想进去做个东西。”

“你看我们是这种抛弃朋友的胆小鼠辈?”祝鸿哲冷笑一声,先她一步进了陶艺店。

其余三人本就是随便逛逛,他们也有点好奇舒苒要进去做什么,也跟着进了店。

店里的确提供陶艺制作,舒苒摘下手套帽子围巾和口罩,被店主悉心教导了十分钟后,就上了手。

其余四人左右打量着店里的东西,也跟着上了手。

“你们要做什么?”祝鸿哲问。

舒苒:“杯子吧。”

吴新橙:“我想做个花瓶,一个像我一样既好看又有用的花瓶。”

祝鸿哲和陈乐成同时赠送她一个白眼,只有沈宇有些宠溺地笑起来。

舒苒瞄出苗头,紧盯沈宇的眼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陈乐成凑近了,小声道,“你也看出来了?沈宇喜欢吴新橙这个不要脸的?”

舒苒惊讶,“竟然是真的?”

“那可不。”祝鸿哲也凑过来,“我以前就觉得,双人滑和冰舞这种一男一女一起滑冰的项目,是很容易训练处感情来的,看看他们俩就知道,不过我觉得吴新橙的心思有点难猜,你觉得她喜欢沈宇吗?”

舒苒摇头,“看不准。”

之后有人提到《人鬼情未了》里有一幕就是男女主一起做陶艺的情景。

陈乐成甚至效仿电影情节,从后面握住祝鸿哲的手,两双手都沾上了陶土,陈乐成的表情很是销魂,这下倒是轮到祝鸿哲嫌弃陈乐成戏多了,以至于画面极其引起围观者的不适。

舒苒简直笑得停不下来。

却听吴新橙尖叫一声,“我想到了!”

在众人的不解中,她惊喜的看向沈宇,“下个赛季,我们出个人鬼情未了的节目怎么样?”

沈宇很是随意,那表情显然是一切都随她。

陶艺制作就在店里,五个人围着做东西的场景格外有意思,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不断往橱窗里看。

加上五个人长得都很扎眼,也吸引了几个路人进去看陶艺。

却有路人十分激动地小跑进店里,“祝鸿哲?!陈乐成?”

“你们是吴新橙和沈宇吧!”

第三十章 生日快乐

四人一脸懵逼的时候,对方已经激动地要求合影了。

店主也有些迷茫,狐疑的目光看向这五个人,心想难道他们是明星?

一旁的冰迷解答了她的疑惑,“他们是花滑国家队的选手,很厉害的!”

店主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多了许多的敬佩,以至于最后做完了陶艺品,店主表示不用给钱,她请客。

舒苒:“我想今天就拿到,可以吗?”

店主微微有些惊讶,表情有些难做。

舒苒表情里满是恳切,“拜托,我可以加钱,因为我朋友生日快到了,我想送给他当礼物。”

店主爽朗一笑,“好吧,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处理一下。”

由于五个人是国家队成员,店主放心地让他们看着店,她去处理杯子。

祝鸿哲却是想到了什么,“所以你今天出来逛街是为了给你朋友买生日礼物?”

舒苒诚实地点了头。

她并未注意到祝鸿哲的眼神里稍稍有一抹失神的颜色。

“男的女的啊?”祝鸿哲一脸坏笑。

“男的。”

祝鸿哲不再出声,开始在店里转悠。

吴新橙也开启了八卦精神,拉着舒苒开始八卦,“这个人,国家队的吗?”

祝鸿哲耳朵竖起。

“算是吧。”

吴新橙:“是谁?”

舒苒:“我教练。”

祝鸿哲嘴角抽搐一下,“所以……你教练生日,你来给他挑礼物?”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祝鸿哲的心情一下子就好多了,更有些感谢帮他问出答案的吴新橙。

可吴新橙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的教练真的很帅,要是我,我也要给他买礼物。”

这下不止祝鸿哲,沈宇唇边的笑意也淡了许多。

*

沈宇和吴新橙还有别的事要处理,陈乐成也因为暂时没了比赛,下午就要回家,所以也跟他们告了别。

回去的时候,只剩舒苒和祝鸿哲。

人多的时候,祝鸿哲话也多,只剩下他们俩了,他反而话少。

祝鸿哲别过脑袋,就见舒苒望着窗外,她的右脸颊有些许的婴儿肥,皮肤很白,看上去很可爱,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徘徊不定。

舒苒突然扭头,见他看着自己,用惊讶的眼神询问祝鸿哲为什么看着她。

祝鸿哲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你这个赛季还有什么比赛,为什么不回家。”

“还有四大洲。”

祝鸿哲挑了挑眉,笑了,“我也参加了四大洲。”

“所以你也不回家?”

他摇头,“我家就在B市,到时候回家吃个年夜饭,再回来训练。”

听到“家”这个字,舒苒的眼神有稍许涣散。

作为运动员,对这种神情再了解不过。

“其实我爸妈挺好客的,以前陈乐成要参加比赛不回家,也去我家过年。”祝鸿哲忽然抬眸,“你要不要去?吴新橙他们也说了要去。”

舒苒有些跃跃欲试,他们几个都挺好相处,如果能一起过年,总比在冰冷的冰面上一个人滑冰要好得多,更何况那天还是她的生日,她可不想再把生日过得这么凄惨。

正要答应下来,她又想到了傅易青。

如果她去了祝鸿哲家过年,那傅易青岂不是只能和秦流北一起过年?

不对,秦流北好像说过过年要去许婧瑜家帮忙来着,那岂不是只剩下傅易青一个人?

祝鸿哲看到了舒苒眼里的火苗一点点的熄灭。

只听她道,“谢谢,还是算了吧。”

他不解,“为什么?”

“如果我去了你家,我教练就一个人,他在这里没家人,如果大年三十还是一个人,很可怜的。”

又是教练。

祝鸿哲有些急迫道,“那,把你教练一起带来啊。”

“真的可以吗?”

“反正……我爸妈就喜欢热闹。”

下了车,祝鸿哲临时有事,舒苒高兴地跟他挥手道别后,转身往宿舍区走去。

大年夜有了着落,舒苒心情再好不过,脚步一垫一垫,哼着小曲,很高兴的样子。

面前忽的走出个人。

舒苒眼睛一亮,开心大叫,“傅教练!”

傅易青的目光却扫向已经走远了的那抹背影,几秒后才将视线收回,“回来了?”

“嗯!”

就连一个普通的“嗯”都充满了元气和精力,可想而知她玩得有多开心。

想到这里,傅易青十分不爽。

舒苒还没来得及跟傅易青说过年的事,他已经快步离开了。

“教练?”

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易青生气了,他看着手机上已经订好的票,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可忽然,他又觉得,舒苒还小,她遇到的人还太少,遇到的事也不多,她的人生还是个未知数,她的感情也是如此。

傅易青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这颗心将如何安放。

*

因为傅易青的生日,秦流北上了很多心思。

毕竟这家伙要求很高,一个礼物要是不合他心意,很容易从他的表情上判别出来。

相反,如果准备的礼物能让他高兴,这对于送礼物的人而言也是一种成就感。

秦流北就喜欢成就感。

生日当天,傅易青刚起床,却见张妈没来,没有早饭。

不吃早饭对胃不好,他皱着眉思索着点个外卖,刚坐到沙发上,被一声巨大的动静,“砰”地一声,吓得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

抬头,就见漫天飞舞着彩带和金片。

二楼上的张妈表情有些怪异,像是被人逼迫了似的。

紧跟着,一楼储物房里,秦流北推着车走向傅易青,“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盖着彩色帘布的推车上放置着一个四层的大蛋糕。

依然是走到傅易青面前就正好停止了歌声,“噔噔噔噔,惊不惊喜?这可是我请国外的知名甜点大师沙腊特做的蛋糕。”

傅易青面无表情。

“好吧,我就知道这招你见过就不会有新意,舒苒这小丫头简直瞎出主意。”

傅易青挑眉,“你说,这是舒苒想的?”

秦流北满脸悔恨地坐在沙发上,“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个聪明的脑袋每年都只能想一样的惊喜?”

傅易青:“那她人呢?”

“你就记得那个小没良心的,事实证明只有你兄弟我一直记着你。”

傅易青沉了眸色,情绪不明。

正当傅易青面露失落的时候,推车的帘布毫无征兆地被掀开,娇小身影从底下钻出,手上还捧着个杯子,“生日快乐!傅教练!”

傅易青怔在原地,直到发现秦流北也面露笑意,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生日快乐呀,这个杯子送你,我做的。”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做的?”

“是呀,做了一下午,有点丑。”

她忽然有些拿不出手了,傅易青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她做的杯子也不好看,要是被他嫌弃可怎么办?

傅易青双手接过,“我很喜欢。”

秦流北想看看舒苒亲手做的杯子,却被傅易青拍开了手,“别弄脏了。”

然后傅易青把杯子放到了书房。

一个杯子,不放在厨房,反而放在书房的书架上。

这世道。

秦流北冷漠地立在一旁,“双标狗。”

幸好他还有准备。

往年给傅易青准备生日礼物很枯燥,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有了舒苒的加入,秦流北就有了竞争,比谁的生日礼物更能让傅易青高兴,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比赛。

惊喜暂时告一段落,即便是过生日,今天也仍旧是要训练的一天。

为了方便,今天在傅易青家附近的那个冰场训练。

三人相约今天的训练到六点结束就一起出去吃饭庆祝傅易青的生日。

傅易青今天的心情不错,即便舒苒犯了几个错,也对她和颜悦色的。

五点多钟,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快到六点时,舒苒去更衣室换衣服,秦流北去上厕所,让傅易青出去开车。

傅易青在车上左等右等,也没见两人过来。

下车进了冰场,里面一片漆黑,只感到森森寒意侵袭而来。

一瞬间,各种抢劫案以及凶杀案的电影情节在傅易青的脑中闪过,心不由得紧绷起来。

他警惕地开了走廊的灯,冰场的灯在里面,到了暗处,傅易青用手机电筒照明,手按在开关上,正要开灯,却见黑暗的冰场上忽的亮起一束洁白如纱般的追光。

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那抹身影就这么滑入追光中。

音乐随即响起。

冰上的人静静做着各种步法,跳跃,第二个跳跃摔倒后,她很快爬起来继续表演。

傅易青没有开灯,被她吸引着靠近。

冰上的舒苒给出的是她自己编排的节目,唱歌的是个男人,是另一个版本的“生日快乐歌”,如果没记错,好像是某部歌舞剧里的新版本,不同于广为流传的版本的传唱度,这首走心,流行音乐让歌曲更加动人。

歌曲的最后,舒苒依然是以联合旋转结束了表演,灯光猛地亮起,照亮了三个人。

唱歌的人是秦流北。

舒苒跟秦流北对视一眼,滑到傅易青面前,“傅教练。”

秦流北对着话筒,“老傅”

两人异口同声,“生日快乐!”

傅易青眼里写满了意料之外。

秦流北对他的表情很是受用,得意道,“这才是我的idea,当然了,这个想法要是没有舒苒,也不会这么成功。”

傅易青目光柔和,表明他对这份惊喜很满意。

舒苒笑容灿烂,忽的一弯腰,将藏在一旁的碗端起。

那是一碗长寿面。

傅易青面露讶然,因为惊喜,半晌都没伸出手去接,“你做的?”

“我做的。”

回答的人是秦流北。

“哦。”

秦流北的笑意一僵,“喂,双标狗,要不要这么冷淡?你家舒苒会做饭吗?你觉得她做的饭能吃?”

舒苒尴尬地笑笑,“那明年我来做长寿面。”

傅易青轻笑失声,“好。”

第三十一章 我是苒苒

训练了几天,秦流北要前往D市。

见傅易青百忙之中还带着训练中的舒苒来送自己,秦流北很是感动,“真的不用送我,你们有这时间不如多训练会儿。”

舒苒有些好奇,“你确定你是去帮许婧瑜的忙,而不是去见家长?”

“去去去,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家长不是上次陪她回D市就已经见过了?”

舒苒一脸看八卦专用表情。

意识到说错了话的秦流北干笑一声,“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次是她妈妈邀请我去的,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让我过去过年。”

舒苒疑惑,“怎么不叫我去过年?”

猛然间,她想到了祝鸿哲的话,“呀,我想起来了,傅教练。”

傅易青回头看她,“怎么了?”

“你还记得祝鸿哲吗?”

秦流北的表情也有些古怪起来。

傅易青脸色一沉,“怎么?”

舒苒:“是这样的,上次我去‘有趣的街’碰到了双人滑的吴新橙沈宇,还有祝鸿哲和陈乐成,祝鸿哲说他们都会去他家过年,还让我们俩也一起去,他爸妈很好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傅易青半晌没出声,良久后,机械般地转过头来,“你还见过他爸妈了?”

秦流北捂着嘴在一旁憋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舒苒摇头,“没有啊,是祝鸿哲自己说的,怎么了,傅教练,你不想去吗?”

“不去。”

“诶。”舒苒垂下眸子,脸上满是失望,“但是今年过年我不想这么冷清了。”

“你觉得冷清?”

舒苒点头。

正当舒苒抬起期冀的小眼神,试图撬开傅易青的嘴,让他答应下来。

却见他微微一笑,柔和道,“你放心,今年不会冷清。”

所以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显然不像是答应了,那就是没答应?

舒苒搞不懂傅易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很明显,去祝鸿哲家过年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舒苒很不开心,祝鸿哲邀请她的时候,她还考虑到傅易青的存在,现在人家好心邀请他们俩一起去,结果傅易青不领情也就算了,一点也不为她着想。

到了机场,秦流北拥抱了他们俩。

他拍着傅易青的背,感动道,“兄弟一场,送到这里,我就已经很感动了,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现在赶紧回去吧,训练要紧,知道吗?”

他前脚刚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箱,却见傅易青也拿了行李箱跟上来。

秦流北:“你这是……”

傅易青:“我们也去D市。”

秦流北:“你们?你和舒苒?你们不训练了?你们去D市干嘛,我怎么不知道?”

舒苒也很懵逼,看向傅易青,满脸的问号。

傅易青:“临时决定的,带她回家过年。”

舒苒的脑袋嗡地一下,“傅教练?!”

“怎么,你不想回家过年?”

舒苒几乎是立刻摇了头,“当然不是。”

“那就行了,赶紧上去领登机牌吧。”

秦流北为自己刚才说了这么多矫情的话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就知道傅易青这家伙哪儿会这么好心,宁可放弃训练的时间来送机?

这次,秦流北没能提前订到商务舱,只买到了经济舱,而傅易青和舒苒商务舱里谈笑风生。

那家伙竟然比他还先买票,他刚才质问他为什么不提醒他有春运这种情况,傅易青说“我以为你早买了”。

兄弟一场,日久见人心呐!

舒苒坐在回家的飞机上,犹如已经回到了家般开心,整个人像是好奇宝宝,看着窗外的天空,很是兴奋,他们即将前往她的家乡。

她高兴,傅易青自然也就高兴。

舒苒终于回过神来问道,“教练,你什么时候决定要去D市的?”

傅易青:“忘了。”

看来是很久了,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一晃眼都一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对了,傅教练,你真的不用特地送我回家,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家。”

傅易青轻皱眉头,“送你回家?”

舒苒:“?”

“我跟你一起去你家过年。”

现在的人都这样替主人家做了决定?

“怎么,你不欢迎我?”

“怎么会?”舒苒笑起来,“我很欢迎。”

就是不知道她爸妈会怎么想。

舒苒还是不明白,“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我们这么早回去干嘛?”

“当然不是纯过年。”傅易青说,“我已经问过许婧瑜,她说过年期间,D市冰场不会有人训练,所以我们在离开前,都会在那里训练。”

舒苒的心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原来他们是换了个地方训练。

不过也好,至少能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了。

她也有两年没回D市了。

两人先下了飞机,要不是舒苒提醒,傅易青似乎已经忘了飞机上还有秦流北的存在。

舒苒家跟许婧瑜家在一个区,三人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开的路让舒苒先到了家,舒苒下了车,跟秦流北说:“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飞机上,秦流北边上的熊孩子很是吵闹,吵得他现在还脑仁疼,这会儿只想快点找个地方休息一劳永逸。

他摆手,“不用了,我看我还是快点去许婧瑜家休息吧。”

舒苒也没多留,关了车门,看着出租车扬长而去。

“好了。”舒苒一耸肩膀,元气满满地冲傅易青眨眨眼,“回家咯!”

傅易青倒也没反驳这句话,跟在她边上往小区走。

小区里的绿化比之两年前,又多了不少,以前住一栋楼的熟人,舒苒在楼下一个也没见着。

刚进电梯,一同进来的张爷爷扫过她,又将视线转回来,显然是已经认出她来。

“你是那个……”张爷爷出声,“楼上老王的孙女点点吧,放假回家了啊。”

舒苒还没来得及激动,就被后面的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给泼了盆冷水。

傅易青“扑哧”一下温润地笑了,他的笑引起了张爷爷的注意,老人眉头一挑,高兴道,“男朋友都带回来啦!真不错。”

电梯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了。

舒苒只得出声解释,“张爷爷,我是苒苒,舒苒啊。”

张爷爷一脸恍然,“苒苒啊!这都多久没见了,听说你进国家队了?”

舒苒点头。

张爷爷为她竖起大拇指,“为国争光,好样的,明年就是奥运会,到时候张爷爷就守在电视机前面看你比赛。”

明年奥运会是夏季奥运会,而花滑是冬季奥运会的项目,是三年后。

舒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哭笑不得地看着张爷爷出了电梯。

傅易青终于还是没忍住,放肆地笑了起来,“你们这里的人都这么有趣?”

舒苒很是无奈,“大概是我离开后,大家都变得有趣了?”

到了舒苒家门口,她忽然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一手的汗,往腿上擦了擦,示意傅易青,“你去按门铃,我有点紧张。”

傅易青按响了门铃,却久久没人开门。

舒苒侧目,“该不会我爸妈不在家吧?”

舒苒想了想,还是给她爸妈打了电话,“爸妈,你们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D市啊。”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家?我在门口,东西有点多。”

“什么?!”邵安红当时就惊呼出声,“你回来了?”

“嗯。”

“我跟你爸在你奶奶家,还以为你不回来,就想跟你奶奶他们一起过年,要不,你到你奶奶家来过年算了。”

舒苒皱起眉头,“妈妈,不止我一个人,我教练也来了。”

“什么?”

“而且。”舒苒也有点为难,“奶奶家没冰场,我这段时间也要训练,傅教练为了让我回来过年,特地也跟过来,就是为了看我训练。”

那头的邵安红忽然有些为难,显然是因为已经说好了跟亲戚们一起过年,但现在舒苒回来了。

只经过几秒钟的纠结,邵安红和丈夫舒裕田已经做好了决定。

回家过年。

亲戚们倒也理解这对夫妻俩,都两年多没见过孩子了,不用他们俩说,就让他们赶紧回家。

“别忘了跟你朋友说一声,我们不去他家过年了。”傅易青提醒道。

舒苒晃觉,忙给祝鸿哲发了个消息,他回得很快,得知舒苒是回家过年后,只得恭喜舒苒,并表示如果明年舒苒不能回家,就到他家过年。

舒苒答应下来。

傅易青的余光瞥见舒苒的回复,在心里暗下决定,明年也这么做。

舒苒和傅易青等在家门口。

傅易青忽的起身,“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办点事。”

“什么事?”

傅易青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半小时后,电梯门打开,就见傅易青拎着几个礼盒,红红火火的包装,是走亲访友过年必备工具。

“你干嘛?”

傅易青镇定出声,“第一次上门,空手来不好。”

这话怎么这么像见家长?

舒苒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甩出脑袋,盯着他手上刚买的奶瓶以及尿不湿,“你买按摩器我还能理解,这两玩意儿是什么意思?”祝她爸妈早生贵子?

“满五百送奶瓶,满一千送尿不湿,我不要,收银员已经帮我装好了。”

从傅易青无奈的表情中,舒苒却是看乐了,她嘴角上扬,“有免费的干嘛不拿,不能让超市占我们便宜。”

在等待的时间里,舒苒想了很多理由来应付她爸妈的有关“傅易青为什么也跟来过年”的问题,结果夫妻俩看到舒苒,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至于傅易青,傅教练啊!既让他们的宝贝女儿成绩突飞猛进,又为了能让女儿回家过年,跟过来监督训练,简直就是他们舒家的大恩人啊!

邵安红笑得合不拢嘴,直到目光扫过尿不湿和奶瓶,她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但因为对方是傅易青,她还是很快就恢复如常。

她告诉自己,傅易青常年在国外生活,也许国外送礼就时兴婴幼儿产品来着。

“来就来,还送什么礼啊。”

傅易青笑容不浅不深,“应该的,还请二位谅解,这次四大洲比赛跟元宵节挨得近,这段时间是关键,所以舒苒即便是过年也不能松懈训练。”

舒裕田的爽朗笑声充斥着整个客厅,“理解,怎么会不理解,我们感谢傅教练你还来不及,今年就在咱们家过年吧!你们说呢?”

邵安红随即附和,“对对对,一起过年热闹。”

第三十二章 只要不变

即便是从前成绩不好的舒苒,舒苒也从未在D市停留这么久的时间,接连一周,舒苒都在小时候接受训练的冰场训练。

冰场的确如傅易青所说,没什么人。

这天舒苒正在练习跳跃的时候,冰场里响起一道人声。

冰场空旷,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成了回声。

舒苒突然想起了这道声音的主人,她随即停下动作,朝来人看去。

还没看清,就听那人用严厉的声音继续道,“不要停,一切等表演结束再管,哪怕有失误,也不用担心,要把每次训练都当成比赛,比赛中都会有失误,更何况只是平常训练?”

舒苒听话地滑完了表演,这才滑出场。

来人坐在轮椅上,见舒苒走出冰面,脸上的严厉才消失殆尽,又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教练朱新慧。

舒苒鼻头一酸,“朱教练!”

朱新慧笑着向她展开怀抱,两人紧紧相拥。

傅易青也上前来,跟朱新慧点头示意一下。

朱新慧轻拍舒苒的背脊,“好了,都多大的人了,我这不是还在吗?有什么好哭的?”

许婧瑜恨恨地骂道,“妈,你又在瞎说了!”

朱新慧朗声笑起来,“这不是开玩笑么。”

“好久不见。”朱新慧看向舒苒,“你现在表现不错,我看了你的几场比赛直播,很棒,这才像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舒苒用力点头。

她表情忽的一变,“不过你要谨记一点,你现在这个成绩不算好,如果你的目标是冬奥会,你一定不能骄傲,每个运动员的敌人都是他们自己,一定要记住这点。”

“嗯,我知道。”

朱新慧这才放心地笑起来,目光转向一旁的傅易青,“不给我介绍一下?”

舒苒后知后觉道,“朱教练,这是我现在的教练傅易青傅教练。”

“傅教练,她就是朱教练。”

朱新慧伸出手,表情淡然,“你好。”

傅易青回握住,“你好。”

两人同时收手,只听朱新慧道,“谢谢你对舒苒的教导。”

“应该的,她本就是我的学生。”

朱新慧来冰场并不是来寒暄的,她是来看舒苒的训练情况,看了一上午,一行人去吃了午饭,朱新慧这才放心地离去。

离开前,朱新慧拉着舒苒说了很久的话。

目光时时朝傅易青袭来。

秦流北的手指套在钥匙圈里,转着钥匙圈,“你妈跟舒苒说什么呢?怎么我总觉得他们在说老傅的事?”

许婧瑜一摊手,“抱歉,我妈的心思向来比较难猜。”

秦流北笑意翩翩,“比你还难猜?”

“那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傅易青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出声,“你们现在还在暧昧期?”

一句话搞得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再不出声,许婧瑜脸上飘上红霞,低头左顾右盼躲闪视线。

秦流北给傅易青使了个眼色,用唇形道:兄弟,你搞什么飞机?

傅易青一脸不明所以。

两人不再打情骂俏后,傅易青才觉得这片空间的空气清新了许多,总算没有散发恋爱的酸臭味了。

秦流北开车离开前,跟舒苒小声道,“你家傅教练又吃错什么药了?他这是想让我孤独终老吗?”

舒苒:“什么东西?”

“一言难尽。”秦流北长叹一口气,“总之你管好他,多教他一点人情世故。”

今天是除夕夜,所以只安排了上午的训练。

送走了许婧瑜等人,舒苒和傅易青往家里走。

舒苒抱着冰鞋,傅易青见她心不在焉,怕她摔了,接过她的冰鞋,“我帮你拿。”

舒苒:“你说什么了?为什么秦流北说让我多教你一点人情世故?”

“从这句话就表明需要接受人情世故学习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舒苒想说,他看上去更像是要接受学习的人。

可是她不敢,况且她也说不过傅易青。

“对了,今天是我生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现在舒苒跟傅易青的关系不错,所以这种话,她一下便问出了口。

傅易青瞥她一眼,那表情里像是写着“你在开什么玩笑”。

当然,他的回答也跟着表情相差不大,“D市的机票就是礼物。”

“?”

他细心解释,“我是说,今年给你的礼物就是让你好好跟家人过个年,然后给我打起精神对付四大洲。”

“……”

傅易青的礼物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舒苒想给他个白眼,最后只叹了口气,看起沿途的风景。

前几天每天训练结束又赶着回家,所以舒苒并没有仔细观察过附近的变化,这会儿有了时间,她才发现家乡的变化真的很大。

只不过两年没回来,却像是一个陌生的城市了。

见她表情讶然,傅易青问,“怎么了?”

她指着那座高楼,“两年前,那座楼还没有呢,还有那里,原来有一条很好吃的小吃街,现在竟然做成广场了,好怀念啊。要不是我家还在,我都要怀疑这是另一个陌生的城市了。”

傅易青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人总是怀念失去的东西,忘记珍惜现有的,所以总是在重复怀念,也在重复失去。”

舒苒第一次在傅易青脸上看到名为感伤的情绪,她有些怔神。

她问,“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淡淡地瞥过她,“我在想,我该怎么守住现在拥有的。”

“很简单啊,只要你的心意不变,又怎么会失去呢?”

傅易青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望着舒苒,忽的笑了起来,“嗯,你说的很对。”

他率先往前走,“走吧,早点回家过年。”

“哦哦,好。”舒苒小跑着跟上去。

舒苒家在南方,北方过年总会包些饺子,她们家没这习俗,但又怕傅易青有这习惯,邵安红便让舒苒过去打探。

傅易青坐在沙发上,舒苒慢慢挪到他边上。

“有什么话就直说。”他目光盯着电视,话却是冲着舒苒来的。

舒苒讪笑着抛出话题,“傅教练,你说你以前是B市人,那你过年吃饺子吗?”

问出口才意识到这问题有多傻,人家既然是B市人,怎么会不吃饺子呢?

“不吃。”

“诶?”舒苒还真没想到这个答案,“你不是B市人?”

傅易青摇头,“不是,只是我以前在B市住过罢了。”

“哦。”得到答案的舒苒立刻跑向厨房汇报战果。

邵安红看着傻女儿要到答案就往厨房跑,有些无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她让女儿问的了。

邵安红无奈摇头,顿时为女儿的未来担忧起来。

这以后退役了,她这智商怕不是要被人欺负。

傅易青自然不好意思什么忙都不帮,但是舒苒爸妈自然也不会让他帮忙,但又要照顾他的心情,最后便让舒苒跟傅易青一起贴对联。

最先贴大门口的对联。

舒苒个子不高,自然要用到梯子。

见她搬出梯子就要爬上去,傅易青抢过她手里的对联,“还是我来吧。”

“哦。”

舒苒手拿横批和下联,把上联拿给傅易青。

却见他要把上联贴到左边,她忙喊了停,“诶!你等等。”

傅易青不解地看她。

“上联是贴在右边的。”

“哦。”

傅易青转到右边,接着贴完了上联,这才上梯子。

事实上,以傅易青的身高,举高双手是能贴好横批的,但是会有点歪斜,所以还是要上梯子。

梯子的左脚不稳,舒苒双手紧紧扶着左右两边。

傅易青个子本就高,踩上梯子更如同巨人一般庞大。

舒苒仰头望着他的身影,一时失神,“教练,你好高啊。”

傅易青:“嗯,你现在看上去更矮了。”

舒苒终于明白了秦流北所说的“某人应该多学习点人情世故”是什么意思。

傅易青将横批隔空对准正中心的位置,“这样可以吗?”

舒苒手扶梯子,人往后退了些,左右看了看,“可以。”

傅易青伸手,“胶水。”

舒苒递上胶水。

傅易青在横批背面涂胶水刚贴上去。

舒苒有些吃力,收回左手扭了扭手腕,却不想梯子猛地一歪,往左边倾斜。

眼看着侧边就要砸到舒苒,傅易青迅速跳下,一把将舒苒拉进怀里护住。

电光火石间,舒苒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傅易青的怀抱好温暖,让人留恋,他身上有某种让人心安的气息。

却听“啪”地一下,傅易青闷哼一声。

梯子应声而倒。

本该由舒苒承受的伤害,被傅易青挡去。

舒苒瞪大了惊恐的眼,“傅教练?!”

他竭力控制着表情,不让痛觉在脸上表现得太过明显,“我没事。”

邵安红夫妻俩听见动静快步走去,见两人抱在一起,邵安红尖叫,“这是怎么了?”

舒苒脸一红,还没来得及解释。

却听舒裕田恨恨道,“这梯子是坏的,怎么拿了这个?傅教练,你没事吧?”

邵安红也焦急道,“走,去医院检查检查。”

傅易青眉头皱的很紧,却还是摇了头,“没事,只是撞了一下而已,不用去医院,贴个膏药就行。”

“真的没事?”舒苒也不放心。

见这一家三口都一脸担心,傅易青失笑,“真的没事,有事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忍着,舒苒的比赛我还不能缺席。”

听他这么说,三人这才打消了去医院的决定。

舒裕田用热毛巾帮傅易青揉了很久,这才贴上膏药,两人出来就见母女俩脸上满是焦色。

舒裕田笑了笑,“我看过了,问题不大。”

母女俩松了口气,邵安红看向舒苒,“你这孩子,差点害了你傅教练。”

傅易青安慰道,“真的没事,如果舒苒受了伤,会影响后面的比赛,甚至是她的职业生涯,如果是我的话,关系不大。”

听他这么说,夫妻俩都被感动了。

舒裕田拍拍舒苒的脑袋,“苒苒,听到没,别辜负你傅教练的一番好心。”

舒苒对上傅易青的眼睛,神色复杂地点了头,“我会的。”

第三十三章 拜托你了

虽然舒裕田亲眼看过了傅易青的背,但他到底不是个医生,夫妻俩仍旧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打电话把楼上的张爷爷给喊到了家里。

“我真的没事。”傅易青道。

夫妻俩解释,“张爷爷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中医,傅教练,你让他看看,我们也好安心。”

傅易青并不习惯陌生人的亲近,更何况是看他的身体,可他一转眸,就见舒苒眉头紧皱,眉宇间带着重重忧心。

“好吧。”他只得败下阵来。

张爷爷边给傅易青看伤,边笑着说:“舒苒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小时候最喜欢那个溜冰鞋往冰场跑,现在进了国家队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好了,伤势不重,把衣服放下吧。”老人笑容不减,话题猛然来了个急转弯,“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傅易青微微一愣,仍是默默放下卷起的衣下摆,才浅浅一笑,“您误会了,我不是舒苒男朋友,我是她的教练。”

张爷爷错愕半瞬,又笑了,“原来是这样。”

老人摸着门把就要出去,背对着傅易青说:“好好把握,我老张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从来都没走眼过。”

傅易青:“嗯。”

从张爷爷口中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舒家人才算是彻底放下了一颗心。

也因着傅易青的举动,他再度获得了舒裕田夫妻俩的感激和尊敬。

舒裕田更是拿出了自己珍藏已久的外地搜罗来的女儿红。

饭饱酒足,舒裕田举杯,“傅教练,我敬你一杯,要不是你来了,我们苒苒也不会有今天的成绩,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傅易青摇头,“如果她不努力,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

舒裕田也喝醉了,向傅易青敬了无数杯酒,最后愣是说出“我把我女儿交给你了,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这种话。

当时邵安红和舒苒就惊呆了,前者在桌下拧了一把丈夫的大腿,齿缝里憋出几个字,“你说什么呢?”

傅易青淡笑着出声,“她是我的学生,我当然会好好照顾她。”

听了他的话,邵安红稍稍有些羞愧,好好一句话,怎么她自己就理解得面目全非呢?

舒裕田醉了就开始说胡话,把平常从不说出口的对女儿的思念也一个劲吐露出来,邵安红怕舒苒听了难受,拖着丈夫回了房间,连桌上的碗筷也没来得及收拾。

桌上火锅烟雾腾腾,缭绕着两人的面庞。

舒苒还是听到了些许爸爸的话,心里针扎一样,又不想傅易青看出来,只得转移话题,“傅教练,你别把我爸的话放在心上,他一喝醉就那样,不过他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喝醉了,他只有在很高兴很高兴的时候才会喝这么多酒。”

傅易青轻轻应了一声,“嗯。”

舒苒看着餐桌,目光有些飘忽,“傅教练,我刚才忘了说。”

她侧目看他,暖色调的笑容扬起,也举起酒杯,“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让我能有今天的成绩,所以……这一杯我敬你。”

傅易青半晌没有喝酒,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直到舒苒手都举酸了,想要再重复一句,只听他道,“这一杯酒,我好像确实应该喝。”

舒苒微微一笑,也要举杯喝酒,却不想傅易青抽走了她的酒杯,摸摸她的脑袋,“小孩子喝什么酒?”

说罢,他仰头喝尽。

见傅易青开始收拾碗筷,舒苒忙拦着,“教练,你放下别动,还是我来吧。”

“没事。”

“教练,要是让我妈知道我让你干活,她会骂我的。”

“你爸妈这么爱你,怎么会骂你?”

舒苒见他执意要帮忙,只好退一步说话,“那你只要把碗拿进厨房就行,其他的事别再帮啦!不然他们真得说我。”

傅易青失笑,帮她拿到了厨房。

见舒苒就这样光着手洗,傅易青又皱起了眉头,“还是我来吧。”

舒苒展开双臂拦在傅易青面前,“诶?刚才明明说好了的。”

“洗洁精对手的伤害很大,你的手更适合做舞蹈动作,变得粗糙会影响手部动作的美感。”

舒苒快速扫了眼厨房流理台,一眼看到手套,“我戴上手套总没事了吧?”

傅易青却是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舒苒心虚不已,“教练,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别总是这么客气,就好像……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他叹了口气,闪烁着视线,走出了厨房。

舒苒愣了许久,刚要洗碗,邵安红又过来了,拦着她说明天会有钟点工来处理,让她现在去新建的流光大厦看烟花,还让她把傅易青给带上。

舒苒站在傅易青房门外,有些犹豫要不要敲门,她总觉得今晚的傅易青有些不太一样。

“想敲门就敲。”声音从她身后冒出来,她转身,就见傅易青看着她笑,“怎么突然又变得跟以前一样胆小了?”

他的笑让舒苒莫名心安。

看来只是她想太多了,面前的人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傅教练呀。

出门前,舒苒不忘问邵安红流光大厦是哪一座,邵安红走到阳台上给她一指,舒苒这才知道中午看到的那座高楼就是流光大厦。

外面很冷,舒苒“武装”出门,傅易青也被邵安红操心了一把,围上了同款围巾才得以离开。

傅易青向来衣服敞开穿,刚才面对邵安红的“妈妈视线”,他老实地拉上拉链。

舒苒和傅易青视线相撞,同时笑出了声。

她说:“我妈大概是太久没见我,忘了我常年在冰上作业,最能忍受的就是寒冷。”

“也不知道是谁,每个月都有几天冷得把自己裹成球。”

舒苒微微有些脸红,“好吧,你比较厉害,那比较厉害的傅易青,你能不能帮我认认路,你知道出门后左拐又右拐又左拐直行就到了流光大厦,该怎么走吗?”

原以为自己叫傅易青的名字会让他不高兴,然而他似乎并未注意到舒苒的称呼。

傅易青拿出手机,“这个时候就该用到百度地图了。”

沿路过来都能看到树上悬挂着的彩灯,晶莹闪烁,小红灯笼更是透出节日的气息。

路上有不少人跟他们同路,看样子这里就像她妈妈所说的那样,是烟花的最佳观看点。

在百度地图的指引下,他们只花了十分钟就到了流光大厦。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透明的玻璃让他们能够清楚看到这个城市的缩影,在他们脚下、身后,一点一点变小。

既然是最佳观看点,人自然也多。

电梯里人挤人,到顶层的时候,舒苒差点被挤摔倒,幸好傅易青眼疾手快,一把将舒苒的手抓在手心,另一只手随即环腰护着舒苒。

舒苒小心脏砰砰直跳。

出了电梯,人群被分散,舒苒松了口气,两人分开。

她好奇地望了望四周,惊奇道,“我们去那边看吧,我有预感,第一簇烟花会在那边升起。”

“这么肯定?”

两人随即往舒苒所说的方向走。

舒苒俏皮一笑,“以前不都是说看到第一抹落下的流星就会心想事成吗?那我也自创一个。”

傅易青也被她的快乐感染,“哦?”

“如果我猜对第一簇烟花会从哪边升起,那我下一个赛季就能成为世界冠军。”

“如果没当上,这个锅就得烟花来背?”

舒苒虽然意外傅易青也开了玩笑,但这种氛围让她很喜欢,她调皮地眨眼,“对呀,这个锅不用你背,也不用我背,一切都让运气来背。”

手机提示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舒苒发现是秦流北的视频通话,她随即点开,就见那头秦流北和许婧瑜在一个眼熟的地点,两人肩并肩,脑袋靠着脑袋,许婧瑜的表情极其不正常,那是一种害羞中透着不适应的神情。

舒苒凭借着本能问,“你们在一起了?”

秦流北到嘴边的话一顿,“靠!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就连许婧瑜她妈都不知道!”

傅易青凑过来,鄙夷道,“瞎子才看不出来。”

秦流北讪笑几声,便让许婧瑜掌握了主动权,“舒苒,你猜我们现在在哪儿?”

舒苒屏睛细看,“有点眼熟。”就像在这座大厦里似的。

但是转头看了看,并未发现他们,“我们在流光大厦。”

“那太巧了。”秦流北的声音硬生生地挤进来,“我们就在距离流光大厦八百米的幻彩大厦里。”

舒苒嘴角抽搐,“那可真是……太巧了。”

“舒苒,新年快乐啊!”许婧瑜说了一声,又强迫秦流北说了一句,两人这才挂了通话去抢地方看烟花。

“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简直是天生一对。”舒苒道。

“嗯。”傅易青淡淡道,“都很聒噪。”

舒苒:“……”

舒苒点进微信,发现不少人给她发送了祝福消息,她一一回复过去,正要放下手机,祝鸿哲来了视频通话。

傅易青正想说舒苒怎么一直拿着手机,就听到手机听筒里响起的年轻男声。

他眉头一皱,凑近了些,就看到屏幕上的祝鸿哲笑得荡漾。

第三十四章 他喝醉了

祝鸿哲:“舒苒,你在家吗?”

舒苒摇头,“我们这里有座大厦,在这里看烟花特别好,我现在就在这里等着放烟花呢!你们呢?吴新橙他们也去了吗?”

祝鸿哲:“嗯,他们好像几天没吃过饭一样,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了,现在还在吃饭,就留我一个人寂寞地坐在沙发上等待春晚的播出。”

他捂着脸,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我丢下训练回家过年,竟然只看了春晚。”

舒苒被他逗笑,咯咯笑个不停。

傅易青看着舒苒跟祝鸿哲聊得开心,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轻咳一声提醒道,“舒苒,别说了,烟花要开始了。”

那头的祝鸿哲还来不及反应这道好听的男声是谁,就见舒苒急忙道,“祝鸿哲,不跟你说了,你帮我跟吴新橙他们也说一声,新年快乐啊!”

祝鸿哲隐去心中的疑惑,笑容阳光,“好嘞,新的一年,我祝你心想事成!”

“谢谢。”

视频通话结束,舒苒忙抬头去看天空,几秒钟过去了,天上仍是一片漆黑。

“烟花呢?不是说开始了吗?”舒苒狐疑地看向傅易青。

傅易青冷脸看她,“再打下去,开始了都不知道。”

“?”

怎么又生气了?

舒苒懵逼中,关机重启了下,接着主动找话题,“好奇怪,难道没人祝你新年快乐吗?”

傅易青:“……”

舒苒:“原来你比我更惨,好歹我今年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但是你的朋友秦流北却只给我打了电话。”

傅易青拿出手机,像是证明一般打开微信界面给舒苒看。

祝福确实不少,但傅易青却是一个没回。

“为什么不回啊?”

“我不喜欢聊天,况且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年了。”

舒苒惊讶,这才想到一直没听傅易青谈过自己家人的事,心中思绪万千,他一个人在国外打拼,却从未听他提过家人,也从未见他跟家人通过电话。

难道说……他没有家人?

再看傅易青冷漠的外表,舒苒只觉得这是他给自己的保护罩,她有些心疼起他来。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傅易青的胳膊,“傅教练。”

傅易青垂眸看她,眼里写了太多的欲言又止,冷意早已褪去,带上柔情却又被奋力压制住。

“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教练吗?”

“嘭”地一声,烟花升上空中,本就嘈杂的顶楼开始响起人们的欢呼声,周围热闹一片,人群中的舒苒和傅易青对视良久,却是反常地安静。

五彩斑斓的烟花照亮了整片天空,也照亮了舒苒和傅易青的脸,让他们可以看到彼此的表情和眼神。

舒苒完全怔住了,只这一句话,她隐隐明白傅易青今晚的反常代表了什么。

她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想要开口,忽然她想到了傅易青对她说的那番话。

光影中,她发现傅易青微红的脸,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傅教练,你是不是酒喝多,醉了?”

一声“傅教练”让傅易青重回现实,他眼神跌空了,然后温柔地笑起来,轻抚舒苒的头发,“嗯,我是醉了。”

舒苒有些惊讶地转身,指着天空,另一手转着毛线帽,“呀,我猜错了,烟花没从这里升起来呢!”

傅易青轻揉她发顶,“嗯,明年还能继续猜。”

舒苒忽然有些心安。

就像傅易青在日本说的那样,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标,都有着各自的目的地,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应付计划之外的可能性了。

不管傅易青是什么意思,至少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两个人对对方的心意半知半解,谁都不想打破窗户纸挑明心意,没了窗户纸的庇佑,他们是否还能坚持朝目的地前行,谁也不能做保证。

这是舒苒有史以来看得最好看的一场烟花,比去年山顶上那场还要好看。

既是字面意思,也有精神层面的意愿在。

回去的路上,舒苒张开手臂,踩在绿化带的边缘石墩条上,尽量保持着平衡走,“傅教练,你觉得今天的烟花好看吗?”

“嗯。”

“那要不,我们明年也在这里训练吧。”那就能在这里一起过年了。

傅易青浅浅地笑起来,“好,明年再来看烟花。”

或许最好的承诺不是互明心意,而是“明年还能一起看烟花”。

*

D市大年初一的传统早饭是吃汤团,白白的糯米团子里包裹着各种馅儿,这是他们这儿的传统,却不知道傅易青吃不吃得习惯。

舒家向来是只吃咸菜馅儿,但因着傅易青在,怕他吃不习惯,邵安红又增加了别的馅儿。

傅易青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汤团里还有这么多故事,吃完便又带着舒苒去训练了。

在上冰前,舒苒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我问过了,到四大洲比赛,这里的冰场都不会有人去。”

舒苒惊奇地张大眼睛,“所以……”

傅易青拍了下她的脑袋,接着说完她没说出口的猜测,“正月初十走。”

“哇!教练,你简直太帅了!”

傅易青摇摇头,露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

听说舒苒一直在家呆着,不少亲戚都想来看看她,却总是失望而归,因为舒苒压根只在家吃顿饭睡个觉,其余时间都在冰场训练。

舒裕田夫妻俩简直像在梦里一样,都两年多没这样开心,每天都能见到女儿,简直想也不敢想。

在紧凑的训练中,离别还是临近了。

那天舒裕田没去公司,亲自送了两人去机场。

秦流北也跟他们一起回B市,朱新慧的腿还没好,出行不方便,所以许婧瑜仍要留在D市照顾她妈妈。

秦流北跟许婧瑜难舍难分,“我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好好吃饭,别总是睡到十一二点还不吃早饭,也别总是熬夜,小心你变丑了,我不要你了,你说你的颜值本来就跟我差距这么大,你要是变丑了,心理压力只会更大。”

许婧瑜飞起就是一脚,“麻溜儿的,赶紧给我滚!”

秦流北一脸委屈,“忠言逆耳,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三步一回头地转身过了安检,已经走得没了影儿,许婧瑜叹了口气,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之感,正要转身,却听背后又传出某个欠扁的声音,“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你要是实在想我,就把你妈带来B市呗,我会去接你们的。”

许婧瑜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那我们去了,住哪儿啊?你难道要带着我跟我妈一起在傅易青家蹭吃蹭住?”

“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蹭吃蹭喝的人?”秦流北恨不得从安检那扇门里冲出来,“我随随便便就能买个房子,你等着,下次来,我们一起看房。”

“行啊,房产证写我名。”

秦流北一脸嫌弃,“俗不俗?送你了,我看着像是那种没钱的人?”

见秦流北一副“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男朋友是什么身份”的表情,许婧瑜再度乐弯了腰。

直到快登机了,广播里开始播报让“秦流北乘客”赶紧登机的语音提醒,才见秦流北匆匆入座。

舒苒往跑得满头是汗的秦流北那边看一眼,丢过去一包纸巾。

秦流北目光寻过来,拿起纸巾,“谢了啊。”

舒苒“啧啧”出声,揶揄道,“又不是不见面了,道个别也这么久。”

秦流北:“嘿——我说舒苒你非但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怎么也跟着傅易青一样说话酸溜溜的?怎么,你嫉妒我有女朋友,你没有?”

“……”

舒苒缩回去,秦流北却是不打算放过她,“虽然我们家小金鱼脾气不好,长得也没我好看,但是我就是觉得她最好,当然了,舒苒你也不错。”

舒苒有些受不了,戴上眼罩假装睡去。

却听边上传来“咻”地一声,像是在发送语音。

路过的空姐提醒道,“先生,麻烦请把手机关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傅易青照做。

却听那边秦流北爆出一声“我去”,紧接着就听他喊道,“傅易青,你到底做了什么?许婧瑜为什么突然骂我?”

傅易青在戴上眼罩前,慢条斯理地出声,“没什么,就是把你对你女朋友的思念发了语音给她。”

既然秦流北说许婧瑜是来找他麻烦的,那么傅易青录音的内容只能是秦流北的那句“我们家小金鱼脾气不好,长得也没我好看”了。

秦流北立马给许婧瑜回电话,却听空姐公式化的提醒响起,“先生,麻烦请把手机关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你给我五分钟,我就打个电话。”

“先生……”

秦流北只得作罢,关机后,仍不忘死盯住傅易青,舒苒隔着眼罩都能感受到来自秦流北的仇恨凝视。

舒苒闭目养神,轻轻撞了撞傅易青的胳膊,“是不是有点过了?”

傅易青:“你还没看出来?有些人恋爱就喜欢吵来吵去,他们觉得有意思。很显然秦流北和许婧瑜就是这样的恋爱模式。”

舒苒咋舌,“你好像很有经验?”

傅易青正欲解释,眼罩半戴,就看到她嘴边的碎笑,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就收起了解释的话。

“我无师自通。”

第三十五章 原来是她

四大洲锦标赛在即,队里对舒苒寄予厚望,但又怕给她压力,只在出发前简单地跟她说了几句祝福的话。

前几次花滑比赛的观众氛围不算好,基本上没有一场是坐满的,但是这次的四大洲锦标赛不一样。

这次在日本举行,而日本又是花滑大国,也就是说这次现场的观众会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舒苒走进冰场时,还是被观众席的热闹程度惊到了。

大部分观众们都是有备而来,举国旗的、举名将姓名横幅的,还有拿玩偶鲜花的,准备节目结束时丢到冰上表达对选手的喜爱之情。

四大洲锦标赛顾名思义,即除欧洲以外的美洲、亚洲、大洋洲、非洲四个大洲的花滑选手参加的比赛。

在这其中就有花滑大国日本、加拿大以及美国,实力仍不可小觑。

这次的参赛阵容比之上次的塔林杯,名将更多。

舒苒时刻谨记自己是来刷分的,尽量不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在等待上场的时间里,舒苒在训练室里听歌练旋转,把傅易青说过的话又过了一遍脑子,直到工作人员来提醒即将上场,她胸腔起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上次短节目的表演服上有亮片,虽然舒苒没说,但傅易青却还是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中发现了亮片的弊端,所以早就改了新的表演服,正好赶上这次四大洲的比赛时间。

这次的短裙采用渐变色,远看像深蓝色,近看是由蓝到紫的一个渐变色系,中间点缀一些并不纯粹的白色,紧贴舒苒的身体,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仙气逼人”。

冰面洁白无瑕,渐变蓝的表演服在冰面上格外眨眼,也显得圣洁可人。

前面出场的选手大多实力不高,以至于等待着正主出场的冰迷们有些无聊,舒苒的颜值一下就抓住了观众们的眼球。

“下一位出场的选手是舒苒,来自中国,她的节目名为:新生。”

《复活》的另一层含义便是新生,改节目名也是傅易青的意思。

他觉得这是舒苒的节目,也是舒苒对于故事进行再理解的过程,所以不该用原来的书名局限她的表演。

场上的幻蓝身影带着人的目光游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完美,尤其是跳跃,高度在现役高手中也排的上名次。

傅易青双手抱臂,嘴边勾起浅笑。

经过这一个赛季,从前的舒苒已经翻页,现在的她已经重获新生,成为了那个耀眼的存在。

表演结束,舒苒给了观众们一个完美的clean。

大家惊讶于这一组也有这样优秀的选手而忘了鼓掌,良久后才有喝彩声和掌声迭迭而起。

秦流北拍上傅易青的肩膀,“你没说错,舒苒就是比赛型选手。”

遇强则强。

相信这一次舒苒会刷新自己短节目的记录。

傅易青为舒苒撑开外套,舒苒很自然地伸手穿进袖口中,将拉链一拉到顶。

舒苒也知道这是她滑得最好的一次,颇有些期待地看向大屏幕,希望能有明显的进步,这样下个赛季才有更多的信心去努力。

结果出来却是叫现场观众们也跟着倒喝彩。

61.44分。

没能刷新上次塔林杯的记录,还比上次的分数更低。

三人直离开了镜头,秦流北才拉下脸来,“搞什么?这分数也太假了点吧,这些裁判怎么打分的?”

傅易青的语气却很淡然,“舒苒的出场顺序太靠前,裁判们的给分会比较保守。”

“但舒苒这次的表现明显比他们给的分要好,好不好观众们也都看得出来。”

傅易青:“确实有些过分保守了,现在短节目结果已经定了,只能在明天的自由滑上喝别人拉开差距。”

他看向舒苒,补充道,“这个分数不算差,你表现得很棒,明天的自由滑应该能分到后面两组。”

自由滑的分组是根据短节目的排名安排的,最终舒苒短节目排在第六,踩着门槛进了最后一组,也算是有惊无险。

大约是幸运女神也为舒苒的得分打抱不平,第二天让她抽到了最后一组的第二个出场。

后两组中高手云集,其中也有一些生面孔,大都模样稚嫩,看样子也是今年刚升的成年组选手。

舒苒的老熟人选手宫江美慧因为昨天的短节目失误太多,而排到了倒数第二组。

所以对于舒苒而言,在名将们前面出场对比的可能性会小一些,这个出场顺序刚好。

最终舒苒的发挥依然是超出以前的水准,进步明显。

而这一次因为出场顺序,她的分数没有被压。

自由滑得分141.11分。

加上昨天短节目的得分,综合得分202.55分。

暂列场上第二,跟宫江美慧分数差距不大。

舒苒突然有种完成了任务的轻松感,对于她而言,这一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以她的良好状态拉上了帷幕。

场上的观众们再看这个清秀白净的女孩,顿时肃然起敬,他们知道,中国女单将因为这个女孩而站上国际的领奖台。

“你觉得你这次能拿第几名?”秦流北好奇地问道。

舒苒接过傅易青递过来的水,吸了一口,轻蹙眉头,“最好也就第五了吧。”

虽然陈雨琪上次的成绩没舒苒好,但是这次却不一定,昨天她短节目的分数就比舒苒要高了将近八分,今天的自由滑在舒苒后面上场,虽然舒苒没看她的表演情况,却能听到观众们的欢呼声,显然表现很不错。

再加上日本队还有知原叶香这样的大神在,美国队和加拿大队也有不少年轻的面庞,最好也就第五了。

舒苒认为。

傅易青拍上舒苒的肩膀,“这个赛季的比赛都结束了,相比上次塔林杯,你进步很大。”

舒苒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右脸颊,“真的吗?”

“嗯。”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舒苒坐在电视前,同傅易青看着场内的转接频道。

倒数第二个出场的加拿大选手正好表演完,最终得分191.8.

实时排名随即出来。

当看到五星红旗排在第二名的时候,舒苒震惊了。

她发出一道来自内心深处的惊呼,“我的妈呀。”

秦流北和傅易青也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最后三人在紧张中看完了知原叶香的表演,最终舒苒实时排名第三。

铜牌。

知原叶香的金牌在所有人的意料当中,第二是陈雨琪也在大家的奖项预测获得者中,这第三名冒出的人是谁?

直到舒苒站到领奖台上,众人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她啊。

这次来了不少名将,有些因为伤病,也有些是重大失误,以至于和奖牌失之交臂。

这样的事例在每次比赛中都能看到,杀出舒苒这样的黑马也实属正常。

但仍旧有人发现了端倪。

这个黑马怎么长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众人回去后上网一查,才明白,他们是真的见过这个中国选手。

晚上舒苒洗完澡正准备休息,就听有人狂敲自己的房门。

透过猫眼看到来人,舒苒这才放心开门。

秦流北激动出声,“舒苒,你上推特热门了。”

“?”

傅易青也被拉到了舒苒的房间看视频。

严格来说,是舒苒的视频上了推特热门。

视频正是上次大奖赛法国站时,舒苒选取电影《青蛇》原声音乐的表演滑节目。

标题名为:来自东方的冰上女妖。

一般花滑名将们的称号都大同小异,“冰女王”、“冰皇后”、“冰公主”之类的,大都是跟皇室称号有关,头一次出现女妖为词缀的称号。

舒苒有点懵。

秦流北:“我说今天在现场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舒苒的名字,老傅还说我幻听,现在看来那就是我们舒苒的冰迷啊!”

傅易青接过手机,把视频又看了一遍。

没人接话,秦流北皱眉拿回手机,“别看了,你们说明天会有多少冰迷来看表演滑?”

舒苒默默答,“五千人。”

这个冰场也就只能容纳五千名观众,而舒苒既然在现场滑,观众们自然也能看到,谁知道是不是特意为她而来的呢?

舒苒的这个答案没毛病。

“要不要赌一波!”秦流北兴致满满,“赌明天的表演滑有很多人来看舒苒滑冰。”

舒苒:“怎么判断观众是为我来的?”

“这个简单,听欢呼声,表演完听现场的欢呼声是不是比前面的人热闹。”

舒苒一拧眉,“行。”

秦流北:“我赌很多冰迷为舒苒而来,如果我赢了,就给我放个假,我好结束异地恋。”

舒苒:“如果你输了呢?”

秦流北:“那以后等你有了冰迷,你后援会的第一笔资金我赞助,怎么样?”

“行。”

“我也赌明天会有很多人为舒苒而来。”

说话的人是傅易青,闻言,秦流北嘴边的笑意一顿,“喂,你跟我赌一样的,还怎么分输赢?我还怎么放假结束异地恋?”

傅易青想了想,说:“你现在就可以结束异地恋。”

那神情认真至极。

秦流北的“结束异地恋”是可以跟许婧瑜奔现恋爱,而傅易青的意思显然是说“分手就能马上结束异地恋。”

秦流北脸一板,“绝交。”

舒苒几乎能够猜到傅易青的下一句话就是“成交”,她忙捂住他的嘴,打着哈哈道,“谁说不能分输赢了?如果你们赢了,都得偿所愿,如果你们输了,也都听我安排。也就是说,你们跟我赌。”

秦流北思虑片刻,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舒苒实在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被动参与赌局,怎么最后反而她成了庄家了。

第三十六章 你别误会

这次的四大洲比赛,国家队来的是新面孔,男单只来了祝鸿哲,表演滑排练刚开始,祝鸿哲又粘了上来。

“舒苒,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祝鸿哲边做着集体手势动作,边跟舒苒唠嗑,“听说你拿了铜牌,不错嘛。”

“你也不错啊,拿了金牌。”

祝鸿哲挠了挠后脑勺,“还行吧,其实我更想冬奥会拿金牌。”

提及冬奥会,舒苒又思虑重重。

排练结束,中午吃饭,祝鸿哲还在询问舒苒休赛期会去哪儿编排节目。

舒苒说不知道,她是真不知道,她只知道傅易青的训练计划,并从不了解这些。

祝鸿哲:“那你问问你教练啊。”

“诶?那不好吧。”

舒苒随即回头去看落在后面的傅易青,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傅易青好像很讨厌祝鸿哲的样子,如果她跟祝鸿哲聊天聊久了,他会不会连带着她也一起讨厌了呢?

舒苒还没回神,就见傅易青走上来,祝鸿哲上前打了声招呼,“傅教练,请问舒苒休赛期要去哪儿排新节目?”

祝鸿哲试问这是他有史以来最有礼貌的询问模板,却不知哪句话让傅易青不高兴了,对方脸登时一沉。

“你问这个做什么?”

祝鸿哲被他看得莫名紧张,“嘿嘿”直笑掩饰着尴尬,“我就是问问。”

傅易青上下打量他一眼,那警惕的眼神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最终却是一个字的答案也没留下,反而还带着舒苒走了。

祝鸿哲愣住,看向一旁跟上来的贺教练,“教练,我很讨人厌吗?”

贺教练左右看他,“怎么?”

“我发现我好像有一种不说话就能惹别人嫌的能力。”

贺教练把外套丢给他,点头道,“可喜可贺,你可算是发现了,以后给我老实点,别跟个皮猴似的上跳下蹿给我惹事!”

“……”

说实话,舒苒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表演滑了,可这一次却是格外的紧张。

秦流北的话给了她希望,但是她心底仍旧有一道声音觉得这场赌局自己可能会赢。

滑得优美的选手犹如过江之鲫般多,怎么可能观众们只注意到了她,只对她感兴趣呢?

舒苒在心里仍对自己是否达到了拥有众多冰迷的高度而疑虑。

直到上场前的那一刻,她仍旧这样困惑着。

只听广播里播报着她的名字,她应声滑入冰面。

还没到场中央,却听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尖叫和喝彩声。

上个出场的选手正是祝鸿哲,他因为姣好的外形和高超的滑冰技术,在日本也拥有较高的人气,所以欢呼声很有可能是给他的。

表演滑的节目仍旧和上次一样,包括服装和道具仍是古风系。

滑冰时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舒苒并没有注意听观众席上的动静,直到表演结束,震天的欢呼声响起,她又开始怀疑起来。

上次法国站的表演滑,观众们也都还不认识她,不也给了她喝彩和掌声?

舒苒这才意识到秦流北的这个“判别冰迷为她而来”的方式并不十分严谨。

最后一个节目才是选手们今天上午排练的集体节目,所有选手一起上场,节目虽然没有精心准备的表演滑具有欣赏性,但每个选手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感染了现场的观众们。

原先是对手的选手们,此刻正手拉手给买票到场的观众们一个深深的鞠躬。

这就是体育竞技的魅力,体育无国界。

四大洲锦标赛落下帷幕。

舒苒一下场,不少选手跟她打了招呼,其中还有陈雨琪。

陈雨琪刚要跟她擦肩而过,又绕了回来,“上次我就觉得你的实力不止于此,恭喜你,看来下个赛季,你会是我最大的对手了。”

“听了你的话,让我信心倍增了。”

舒苒浅浅一笑,右手正好举起手上的团扇,陈雨琪眸光微动,“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告诉我应该怎么购买这把扇子吗?我妹妹看了上次法国站的直播,说很想要,吵了我很久,头都大了。”

舒苒盯着扇子看了几秒,扬手,“直接给你吧,我们国家想买这个扇子还是挺方便的。”

“谢谢。”陈雨琪有些意外地接过扇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告了别便分开了,舒苒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傅易青,正准备给他和秦流北打个电话,脖子猛地被人勾住,扭头就看到祝鸿哲那张荡漾着笑意的英俊脸庞。

“喂,你的扇子呢?”

舒苒试图从他的臂弯里逃出去,却失败了,索性由他勾着,“你干嘛?不怕我头上的发胶粘手啊?”

祝鸿哲非但没嫌弃,还凑上去猛地深吸一口气,“从来就只有别人怕我,就没有我怕的事,你发胶挺香的啊,什么牌子的?推荐一下?”

舒苒白了他一眼,“撒手,这样勒着难受。”

“不放。”祝鸿哲表情忽的沉下来,语气有些犹豫,“你跟我说实话,我们算不算好朋友?”

“不算。”

祝鸿哲刚要脱口而出的问题猛地收住,瞪她,然后另一只手也跟着假装要勒她的脖子,“让你贫嘴,让你贫嘴,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说,我们到底是不是好朋友?”

舒苒又被勒脖子,腰上又被挠了痒,她边求饶边笑得停不下来,“好好,我们是朋友,是朋友,你快松手。”

“看把你给……”

“你们在干什么?!”

舒苒仍被祝鸿哲捞在怀里,呆呆地向声源处看去,就见傅易青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森森冷意。

祝鸿哲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至少跟成熟的傅易青相比,他要少了许多的人生阅历和其他行业的人生体验,心思自然也就更加单纯。

舒苒和祝鸿哲当时就被来人那通身的气势给震慑住了。

刚跟上来的秦流北见傅易青也不往前走,催着道,“傻站着做什么?舒苒找不到我们该着急……”

“了”字还没说完,就见前面两个年轻人搂抱在一起。

场面陡然间变得尴尬起来。

“撒手啊。”舒苒出声叫回了祝鸿哲的魂。

祝鸿哲后知后觉地松开,干笑着出声,“我跟她闹着玩儿呢,舒苒,那我先走了。”

舒苒点头。

他大约明白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让气氛更冷,没再说什么便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祝鸿哲经过傅易青身边时,以为会被傅易青抓着狠狠训斥一顿,毕竟对于他们而言,队里不允许他们恋爱,更何况他们刚才的动作确实很容易引人遐想,所以舒苒的教练生气很正常。

然而她的教练生气是真,经过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祝鸿哲摸不透傅易青的想法,匆匆离去。

傅易青走过来的这几步,舒苒陡然间想到了“抓奸”这个词。

她忙解释,“你别误会,他只是来问我扇子的事。”

傅易青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扇子不见了,“那扇子呢?”

“送人了。”

傅易青眼神冷了一些,“送谁了?”

舒苒如实回答,“送给陈雨琪了,她说她妹妹想买同款,问我该怎么买,我觉得反正我们可以淘宝上买,就送给她了。”

末了,担心傅易青因为她的擅作主张生气,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了一句,“那个扇子我们用不着了吧?”

傅易青点头,“嗯。”

舒苒正要松一口气,只听秦流北补充了一句,“那你知道那把扇子上的画是谁画的吗?”

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谁?”

傅易青抢过话茬,“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国画师傅,市面上买不到。不过这个赛季已经结束,扇子已经用不到了。”

这么一听,舒苒心中生出无限的懊悔来,“啊,早知道就不送给她了。”

她恨不得再找到陈雨琪,把扇子给要回来。

傅易青并未多问祝鸿哲的事,三人整理了东西离开。

傅易青忽然问舒苒,“你很喜欢那把扇子?”

倒不是喜欢扇子,只是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罢了。

舒苒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可惜送出去的东西好比泼出去的水,算了,就当为两国建交出一份力了。”

秦流北“啧啧”感慨出声,“用国画大师张敦义……”

他话音未落,后面的话被傅易青一个眼神给看得憋了回去。

舒苒明白那把扇子的价值大概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顿时更加后悔自己当时的豪迈之举了。

“没事,张老师说他很喜欢你的表演,或许我们还能让他再画一把扇子。”

“真的?”

见傅易青点了头,舒苒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收藏他画的扇子。”

傅易青要坐后座,秦流北皱眉道,“我是你们的司机?”

然而傅易青还是去了后座。

秦流北只得作罢,他启动引擎,“对了,这次的赌约我赢了,是不是能给我放个假结束我的异地恋了?”

傅易青接过话茬,“我也赢了。”

秦流北嘴角上扬,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想实现什么愿望?”

他看向秦流北的眸光一闪,像是酝酿着某种阴谋,“让你继续工作。”

秦流北嘴边的笑意瞬间垮了,恨恨地咬牙切齿小声嘀咕了会儿,冷冷道,“赢家的愿望由输家完成。”

秦流北看向傅易青的眼神很明显写着一句话——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一旁的舒苒终于得了空插话,“赢了?”

她狐疑着补充,“万一他们就只是为我喝彩,不一样是专程为我来的冰迷吧?”

秦流北倒也没解释,直接拿出手机,递给舒苒,“你自己看看吧。”

第三十七章 保证不睡

屏幕上是微博的登陆界面。

舒苒半信半疑地打开,按照秦流北说的步骤点进热搜。

“看到‘冰上女妖’的标题了吗?”

舒苒看到了,但她还注意到了另一个标题。

#舒苒#

她还是先点进了秦流北说的热搜里。

@花滑爱好者协会:“传说中的仙女也不过如此,我还是更爱浑身都是妖气的女妖精,原本是想去看陈雨琪的现场,结果被我找到了什么宝藏女孩?她也已经上了推特热门,听说今晚的四大洲锦标赛表演滑一票难求,都是想去看仙女堕入妖道的现场。[视频]”

这么看来#舒苒#说的应该就是舒苒本人了。

舒苒点进那条热搜,发现是体育新闻的转发解释。

@体育新闻:“是我们可爱的舒苒选手呀,这是大奖赛法国站的表演滑,那场比赛舒苒选手拿了第一名,随后在表演滑上献上表演。如果大家想看舒苒的现场表演,只能等明年了,这一赛季的比赛已经都结束了。”

“她也太美了吧!长相虽然不大气,却用她那张小家碧玉的脸硬生生演出了我女神们当年的风姿绰约,简直了,这是什么节目啊?我也要看。”

“科普一下:这是花样滑冰女单表演滑,也就是比赛结束后献给观众们的表演。我大概是一名不合格的冰迷,我竟然不知道国家队有了感染力这么强的女单选手,我有罪。”

“楼上的今年没关注花滑比赛吧,视频里的小姐姐叫舒苒,是国家队的花滑女单队员,塔林杯拿了第二,那场比赛陈雨琪第三名。昨天的四大洲锦标赛,小姐姐拿了铜牌,我们国家的女单终于要迎来春天了。”

“原以为可以粉个爱豆,没想到我们苒苒这么牛,我就在日本啊,我要是早点看到这个视频,我就去买票看现场了,暴风式哭泣。”

“我简单了解了下,发现花滑的比赛都好复杂啊,貌似大奖赛就有六个分站赛,由中国站诶,希望舒苒明年能参加中国站,这样我就能去看现场了。”

……

评论里对舒苒大多是溢美之词,还有不少人求舒苒的微博传送门,这让舒苒看了有些恍惚。

花滑在国内向来是冷门项目,网友们看了视频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更何况在花滑热门国?

所以今晚的确有不少冰迷为她而来。

舒苒突然想到之前还注册了一个微博。

她解锁了手机,登陆自己的微博,因为她当时只注册了账号,并没有发过微博,所以涨粉并不算明显,却收到了数十条私信。

“小姐姐,请问下,你是国家队的那个舒苒么?”

都是诸如此类的内容。

车平缓地行驶在路上,秦流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怎么样,看到网友们对你的赞美,有没有很开心。”

舒苒:“嗯。”

秦流北借后视镜看舒苒的表情,却见她一直低着头,“你这语气听上去不像是开心。”

傅易青也侧过脸看舒苒,只听她道,“开心。”

舒苒别过脸,望向灯光溢彩的城市街巷,眼里充盈着泪光,“怎么会不开心呢?”

她一个人单独滑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支持她,让她明白这些年的坚持是正确的,她有多少次想过要放弃,下一次的继续就会有多难。

走到今天,她流了多少泪,又掺了多少汗,只有她自己知道。

虽然舒苒没有回复那些网友们的问题,但这并不妨碍福尔摩斯·网友们的推理。

舒苒的微博关注里除了注册时系统自带的关注,其中还有一个“冰蝴蝶艾菲蒂尼亚”。

有冰迷表示“冰蝴蝶”正是冰迷们给比利时花滑选手艾菲蒂尼亚取的,而舒苒和艾菲蒂尼亚都参加了塔林杯比赛。

细心的网友们还发现,“冰蝴蝶”和“舒苒ice”是同一天注册的微博,时间正好是塔林杯比赛期间。

在众多网友们的合力查案下,案件终于被破。

舒苒的微博账号浮出水面。

于是舒苒的私信爆了,一夜之间涨粉三万。

所以当舒苒第二天醒来看到这一切的时候,她再次惊了。

秦流北羡慕地看看舒苒的涨粉速度以及自己的五千多粉丝,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网友,都这么闲的慌?”

艾菲蒂尼亚的粉丝们惊喜地发现,小艾竟然还开微博了?

于是艾菲蒂尼亚也涨了粉,加上这两个人互相关注,冰迷们本质上和追星没什么差别,他们也想更多地了解选手,现在看到小艾跟他们的祖国同胞玩得好,也就把舒苒当成了自家人,跟着粉了一波舒苒。

涨粉后的舒苒的日常是。

粉丝们每天求着舒苒更博。

这个赛季的比赛结束了,舒苒的训练减少了很多,但也并不意味着她就闲了,就算是花滑选手,也是要上课的。

上什么课?

当然是文化课。

光会滑冰,没有文化,以后退役了就只能坐吃山空。

以前舒苒在队里垫底的时候,还是会隔一段时间就去学校上课,现在她实力增强了,该有的训练强度不能降下来,所以学校的课程没必要再去,是跟队里请的文化课老师一起学。

当然,一起学的同学都是平常训练的队友。

其中就有陈乐成。

休息时间,陈乐成上前来打招呼的时候,舒苒忍不住问,“祝鸿哲他们呢?”

陈乐成勾起一抹坏笑,起了哄,“想直接问祝鸿哲的事就直说,干嘛还加个‘他们’,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舒苒飞了个白眼,往边上坐了坐,不想跟他多说一句。

陈乐成举双手投降,“算我错了,你别生气啊。祝鸿哲呢,训练,吴新橙和沈宇也在训练,他们那,忙着为世锦赛做准备呢!”

舒苒这才想起来,这个赛季还有最后一个比赛。

世锦赛。

陈乐成:“不过我有点奇怪,怎么你没参加世锦赛?”

事实上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但是傅易青没给她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陈乐成见她沉默,以为戳到了她的伤口,忙跟着转移话题,撞了撞她的胳膊,“没他们也挺好的,咱们俩一起上课呗,我数学成绩好,你们女孩子英语都不错,到时候我们互相帮助下啊。”

舒苒伸出食指,表情神秘地摇了指头,“那你可就错了,我除了语文好,其他成绩都不好。”

“牛逼啊!”陈乐成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帅气的女学渣,竟然能把学习差说得这么有自信。”

舒苒:“……”

舒苒去年在国外生活了两个多月,已经掌握了日常的英文交流,但有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形容还是会用身体手势比划。

所以英文是急需加强的课程。

为了提高舒苒的英文水平,傅易青现在每天都用英文跟舒苒交流。

搞得舒苒神经紧绷,每天都像是在进行英语听力训练。

当然,舒苒的文化课不仅仅只是为了学习文化,语数英课程免不了。

除此之外,傅易青认为这是一个为舒苒补充历史知识的好机会,于是还增加了世界史的课程,他自己担任舒苒的世界史老师。

舒苒自然明白傅易青的意思,他们每次的节目都是源于音乐,而每一段音乐都有一段故事。

无论是国外的经典故事还是国内的,都结合了一定的时代背景和历史文化,所以世界史知识是必需的。

因为有网友们相伴,舒苒每天都会发微博汇报自己今天一天又经历了哪些事。

她开朗了许多。

可傅易青的眉头却皱得越发深了。

已经是三月上旬,世锦赛将于温哥华举行开幕式,并开始比赛。

舒苒因为不需要去比赛,只关注了比赛时间,并不知道有哪些选手参加了比赛。

这天上午舒苒刚上完冰准备换了衣服去上文化课,边跟着傅易青往外走,边听他说:“今天不上课。”

“我怎么没听说?”

傅易青并不停步,“我已经帮你请了假,一点的飞机,收拾一下东西去机场。”

舒苒错愕,“去哪儿?”

傅易青回头看她,淡定说出目的地,“温哥华。”

舒苒问了傅易青,他们去温哥华做什么,傅易青只说看世锦赛。

舒苒不明白,要看难道不能在网上直播看,还非得来现场看比赛?这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经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舒苒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睡着,走着路,眼皮都在往下耷拉,然后就撞上了傅易青。

“哎呦——”

她捂着撞疼了的鼻梁骨,眼泪都快流下来。

傅易青拿她没辙,无奈摇了摇头,蹲在她面前,“我背你吧。”

“啊?”舒苒说,“这不太好吧,还是白天诶。”

傅易青:“你万一摔了,伤了,下个赛季的比赛我去参加?”

舒苒还是觉得不妥,“我保证,接下去我不会再睡着了。”

傅易青:“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的保证。”

舒苒挠着太阳穴,不解。

难道她保证过很多次吗?

她无奈地跟上去,等到了酒店安顿好,才发现来的不止他们俩,还有秦流北和许婧瑜。

第三十八章 他在看她!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三十八章 他在看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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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终见对手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三十九章 终见对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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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被你打败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四十章 被你打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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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新的老师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四十一章 新的老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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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你喜欢她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四十二章 你喜欢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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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去个地方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四十三章 去个地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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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中国功夫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四十四章 中国功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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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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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弱者思维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四十六章 弱者思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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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日行一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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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是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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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立马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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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鸡同鸭讲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五十章 鸡同鸭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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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理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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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老夫老妻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五十二章 老夫老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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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刷新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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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分站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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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强行官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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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奇怪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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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欢送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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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不如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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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请我坐坐

《她在冰上光芒万丈》第五十九章 请我坐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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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她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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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败北加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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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白色冰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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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梁月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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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跳跃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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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你会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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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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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她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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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伤后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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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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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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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欢喜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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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包饺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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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法术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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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出场抽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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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世锦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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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死亡之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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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睡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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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舒父舒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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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只有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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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不会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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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决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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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相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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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不止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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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有他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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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你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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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假期”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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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能否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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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奥落进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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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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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竞争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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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迁就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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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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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偶遇“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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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帮她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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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主治医生

“你是说……昆汀联系你……是要给我介绍罗琳的主治医生?”

虽然舒苒说的话里没有一丝逻辑错误,但她呆滞的眼神却显露出她震惊的内心。

傅易青应声。

舒苒仍旧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可是为什么啊?之前秦流北明明说……你跟他的关系并不好。”舒苒道。

傅易青:“我也没想到他会联系我。”

事实上舒苒还有很多问题,比如他们明明是竞争对手,昆汀为什么会选择帮她,而傅易青也深知这一点,向来谨慎的他又怎么会相信昆汀?

种种疑虑将舒苒围成一个圈,最终她还是问出了口,“你防备克里斯汀娜,却不防备昆汀?”

傅易青没有马上回答。

舒苒朝着傅易青的方向侧躺,借着微弱的床灯,就看到他躺平了,伸出的左手枕在脑后,“不是防备克里斯汀娜。”

舒苒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那次也是防备昆汀。”

舒苒一愣,没明白过来。

傅易青侧过脸来看她,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明白话中的矛盾点,笑了一下,“那次防备昆汀是不想让他知道你伤势的实际情况,我是站在我跟他是竞争对手的立场上,那时候让你小心,是担心克里斯汀娜只是昆汀派来打探消息的。但这次不一样。”

舒苒完完全全将目光投向傅易青那边,只听他继续说下去,“这次他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因为他被你感动了。”

舒苒惊呼出声,“诶?”

傅易青轻笑片刻便敛了神情,“因为你的表演,因为你对花滑的热爱感动了他,更多的是因为你的人品。”

舒苒挠了挠眉毛,“他都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人品?难道是克里斯汀娜告诉他的?”

她开始自言自语,“可是我跟克里斯汀娜也没说什么可以凸显我人品的话,就只是让她明年可以来我们这儿过春节,难道昆汀也是个吃货?”

傅易青失声笑起来,“至于我为什么不怀疑他的动机,那是因为我跟他共事五年了,我很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他不会背地伤人,否则他也就不可能跟我打赌了。”然后他叹了口气,“睡吧,明天上午要去拜访那位医生。”

舒苒应声,翻身闭眼睡觉。

罗琳的主治医生名叫约瑟夫。

之前罗琳的伤明明严重到让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迫退役,却没想到她还是报名了大奖系列赛,并且在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GPF上拿到了2020-2021赛季的总冠军。

约瑟夫着实功不可没。

由于罗琳在退役后的电视台采访中不小心透露了约瑟夫的大名,使得约瑟夫声名大噪,请他看脚伤的人里大多是运动员,这也使得在约瑟夫那儿就诊变得难上加难。

恰好昆汀认识约瑟夫,于是便在其中牵桥搭线。

傅易青带着舒苒到约瑟夫的诊所,两人还碰到了一个知名篮球运动员。

三人打了个照面,视线不约而同地收回。

尽管舒苒在花滑界已经有了名气,但花滑在体育界却是冷门项目,所以能认出舒苒的人并不多。

已经预约过的两人在篮球明星出门后便进了约瑟夫的办公室。

舒苒原来以为约瑟夫是个老医生,却没想到非但不老,还很年轻。

约瑟夫仔细地查看了舒苒的伤情,面色稍显凝重地收回了手。

傅易青:“怎么样?”

约瑟夫仍旧皱着眉,“情况比昆汀先生描述得还要糟糕。”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那能治好吗?”她的声音忽然弱下来,“离比赛还有五个月不到的时间。”

约瑟夫抿了抿唇,“抱歉,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不能,但这个世界上的好医生还有很多,也许他们会有办法。”

舒苒的心沉到了谷底,又燃起希望,“真的没办法了吗?可是之前罗琳伤得比我严重不是也重回赛场了吗?”

“她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她是旧伤,而且她有一个赛季的时间恢复,但是你只有五个月,这其中是否应该再预留部分的时间给你训练?你的时间太紧,所以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约瑟夫语气温柔,说到最后甚至还露出愧疚的神色。

可舒苒已经被这个消息弄得伤心又伤神,并未注意到约瑟夫的神情变化。

正当舒苒以为这次诊疗即将泡汤的时候,就听一旁的傅易青正色道,“如果按照你的方法来治疗,要多久才能重回冰场?”

她讶然地抬头看他,他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和请求。

于是,舒苒将最后的希望放到了约瑟夫那里,两人齐齐将目光投向约瑟夫,后者一愣,接着便一直摇头,“不可能的,时间太紧,我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舒苒:“现在你就遇到了,我请求你帮我,至少让我能够在比赛前重回赛场。”

约瑟夫仍旧摇头,“不是我不帮你,在临床上来看,你的脚伤至少要一年才能恢复如常,别说比赛前,就是五个月后的冬奥会,我也没有办法肯定。”

至少现在国内能够想到的专家已经都请过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或许约瑟夫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傅易青也跟着说好话,但约瑟夫虽然面露同情,但情况并不允许他心软答应。

闻言,舒苒的眼眶红了。

约瑟夫的话忽近忽远,她只觉得花滑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约瑟夫医生,假如你不帮我,或许我只能在比赛前停止治疗。”

约瑟夫诧异地抬头,就看到舒苒红红的眼眶,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女孩竟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令人为之动容,他拧眉出声,“停止治疗?”

舒苒用力点头,眼神里布满了坚定,“我会在比赛期间服用止痛药,打封闭针。”

虽然这样的处理方法在体育界很常见,但却是运动员们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会选择的最后的退步。

一旦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势必会产生一些副作用。

但不同的是,脚就是花滑运动员的生命,更是一个人行走的工具。

这种方式也许会让舒苒失去她的脚,到时候就不止是副作用那么简单。

傅易青看向舒苒的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心痛,他一下抓住她的手腕,“舒苒!”

舒苒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假如你不帮我,等待我的一定会是止痛药和封闭针,但如果你帮我,或许我还能够坚持。”接着她冲傅易青道,“傅教练,你是知道我的,我离梦想只差一步,请你帮我一起说服他。”

傅易青敛了眸,眉宇间充斥着纠结。

约瑟夫深吸一口气,“这太疯狂了。”

舒苒一个人忙着说服两个人,实在有些吃力。

正当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却听傅易青道,“约瑟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大可以放心,如果你治好了她,我们才会告知外界这是你的功劳。”

言外之意,如果治不好,不会告知外界,也不会责怪约瑟夫。

大多数人都有同情心,但却是普遍怕麻烦的生物。

傅易青这么说,是为了让约瑟夫没有后顾之忧地帮舒苒治脚伤。

约瑟夫沉吟片刻,点头,“好吧,我可以帮忙,但是能不能治好,我也只是试一试。”

舒苒终于展露笑颜,下意识地握住了傅易青的手,言笑晏晏。

约瑟夫见舒苒刚才还在哭,这会儿又因为自己的应答笑得那样开怀,终于彻底被她的真诚打动。

傅易青是在回酒店后,才将舒苒看脚伤的事告知秦流北等人。

约瑟夫的治疗很快便开始了第一个疗程。

在这个阶段中,舒苒的恢复情况很不错,一个月便再次拆了石膏,但是舒苒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再是肌肉萎缩的问题,而是脚踝骨质增生,脚踝上肿了一个明显的包。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约瑟夫和舒苒已然成了朋友。

约瑟夫看后,见她满脸愁云,还开起了玩笑,“或许,你需要多花点钱重新买一双滑冰鞋。”

舒苒勾了唇角,“希望能够消肿吧。”

毕竟换新鞋就意味着要有一段新鞋适应期,可现在的她连能不能恢复训练都不知道。

第二阶段主要是休息为主,缓解踝关节的骨质增生为辅。

约瑟夫配合补钙外加药物治疗软组织,但骨质增生被控制住,但踝关节上的包也只稍稍消肿了些许。

离比赛只剩下两个多月。

除却届时要提前五天到加拿大,舒苒只剩下72天的时间恢复,这其中还得预留半个月恢复训练。

可想而知舒苒的心情有多低落。

午饭后,舒苒看着自己的脚出神许久,连傅易青喊她吃饭也不曾察觉。

傅易青又喊了一声,她终于抬头,“我的冰鞋呢?”

他一怔,“在家。”

舒苒:“要不要定做一双大一码的鞋?”

傅易青盯着她的脚仔细看。

过去的一个月没有定做新鞋是因为他们以为脚踝上的包会消去,但这会儿舒苒提及,傅易青才明白情况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再不能等下去了。

“明天就让人来帮你量尺寸。”

舒苒点头。

傍晚时分,傅易青正准备给舒苒去买点吃的,约瑟夫却突然造访。

以往他都是隔两天来一趟,距离上次复诊也不过是上午。

却见他带来了甜品,舒苒为了保持体形,便将甜品递给了傅易青。

约瑟夫看她这么自律,笑了笑便忽然正了色。

这实在不算什么好预兆,舒苒的心随即被提到了半空中。

约瑟夫:“舒,接下去我已经帮不了你什么了。”见舒苒嘴巴微张,他忙解释,“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对于你现在的骨质增生情况,或许你们国家会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舒苒松了口气,良久后冲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约瑟夫。”

约瑟夫稍稍弯腰,将她揽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嘴唇微动。

傅易青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住,只见约瑟夫嘴唇轻动,不知和舒苒说了什么,就见后者脸上满是讶然,随后失声一笑,“好,看来我们真的很像。”

约瑟夫松手,点头微笑。

一旁的傅易青眉头拧得发紧,三个人中唯有他面无表情,神情瞩目。

第九十六章 换回旧鞋

机尾离开陆地的那一刻,失重的不安全感不可控制地蔓延了,随着飞机直冲上云霄后进入了平稳的飞行中,这种感觉才慢慢退去。

“他跟你说了什么?”

闻言,舒苒扭过头,就见傅易青拿着本杂志,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舒苒:“约瑟夫?”

“嗯。”他还在翻页,目光始终没有从杂志上抬起,却回答得很快。

舒苒挠挠太阳穴,困惑道,“什么时候?”

傅易青:“你们笑得很开心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语气平淡无奇的一句话,舒苒硬生生听出了生闷气的意思。

但傅易青确实像是随口一问,舒苒便也将目光转离,“他说,我跟罗琳很像,然后我说‘每一个运动员大概都很像’。”

傅易青抬眸,眼神中有怀疑,“只是这样?”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舒苒不解地拧起眉,“教练,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傅易青眼神躲闪,迅速收回目光,模样淡定,“我只是在想冰鞋的事。”

舒苒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冰鞋上,不禁也开始担心起来。

然而她的愁闷表现得太过明显,傅易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借口把舒苒带往了另一个尴尬境地,便安慰起来。

旅途太长,他们都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烦恼,戴上眼罩逐渐睡去。

刚下飞机,傅易青便护着舒苒上了车。

车门刚关,就听到许婧瑜的声音。

“舒苒,好久不见。”

舒苒没想到许婧瑜也来接机,许久没见到好友的激动和兴奋随即喷涌而出,但汇合在一起也只是唇角上扬微微一笑,“婧瑜,你怎么来了?”

许婧瑜:“这么久没看到你,来接你不应该吗?而且……”她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色,看向傅易青,“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舒苒的眸光一暗,本能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睛,“不太好。”

许婧瑜已然心中有数。

回国后,国内又成立了专家小组为舒苒的脚忙里忙外。

但情况正如约瑟夫所说的那样,五个月的时间别说参加比赛,就是让伤势恢复都不可能。

“至少得一年。”

这也是国内专家一致的诊疗结果。

然而时间所剩无几,一转眼到了一月,舒苒休息得差不多便恢复了训练。

这对于现在的舒苒而言,无疑是在冒险,可她别无选择。

脚踝上的包仍旧没有消。

现在每天只训练两个小时,分为上下午。

换新鞋对舒苒的训练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且都是负面影响。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舒苒总觉得新鞋比旧鞋重,使得她起跳时会比从前更用力。

跳得更高,导致平衡点找不准。

加上舒苒现在是带伤上阵,不能经常练习跳跃动作,总之训练效果十分不好。

重压之下,舒苒的心情很糟糕,刚恢复训练的这一天始终愁眉苦脸,唯有秦流北开玩笑时,她才会笑。

昨天才刚恢复训练,今天下午的训练结束意味着他们的时间又少了一天,但舒苒却没有任何进步,反而只有退步。

舒苒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心理滑出场。

傅易青拿着纸巾上前关心,“脚疼有加重吗?”

舒苒摇摇头。

秦流北照常又开起了玩笑,但由于黔驴技穷,他开始读今天在网上读到的段子。

读完后,舒苒却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

傅易青最先注意到她的神情,不由得眸光暗了下来,随即叫道,“流北。”

秦流北停下,这才注意到舒苒心情不佳,“怎么了舒苒,这个不好笑?我觉得挺好笑的。”

舒苒走到座椅上坐下换鞋,“这个段子我已经看过了。”

众人陷入了沉默。

尽管舒苒最近刚恢复训练,但由于伤势严重,并没有让她恢复出战东奥的训练力度。除却她的脑海模拟训练加观看视频的艺术训练,舒苒的一天中仍旧有大部分时间空闲。

加上为了让她压力不那么大,傅易青会让她看看搞笑视频和电影。

显然效果不很显著。

换完鞋的舒苒随即坐上轮椅,傅易青推着她往外走,“新鞋还适应吗?”

舒苒:“还行。”

这两个人心思各异。

事实上新鞋适不适应,舒苒心里明白却不说,而傅易青也自然能从舒苒的训练中看出猫腻。

可舒苒还是撒了谎。

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下40天,这意味着舒苒必须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适应新鞋并恢复从前的水准。

她撒谎不仅仅是为了让傅易青不担心她,更是为了自欺欺人。

她心里抱着“也许过几天就好了”的念头。

“要不……”傅易青语气平和,“换回旧鞋吧。”

舒苒惊讶地张大眼睛,但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还是秦流北,“换旧鞋?旧鞋挤脚,你不是不知道舒苒的骨质增生还没消,她现在每天的训练就够她受得,你还要加大她的痛苦?傅易青,你也太狠了吧!你难道还想着和昆汀的赌约?”

傅易青许久没有出声。

舒苒独自转过轮椅的方向,面朝两人。

刚见秦流北的时候,他还嫌她给傅易青拖后腿,可现在他却已然忘记了自己来中国帮助她训练的目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对于傅易青,舒苒没有一丝的怀疑,“你听他说完。”

秦流北愣了愣,才明白过来。

舒苒可是傅易青最在意的人,如果可以,他怎么会愿意以伤害她为代价让她站上领奖台?

傅易青看了眼秦流北,随后才神色复杂地望向舒苒,“换回旧鞋,前提是冬奥会前,你要好好休息。”

另外两人皆一愣。

虽然旧鞋挤脚,但仔细想想,换回旧鞋后的好处反而更多。

首先是不用适应新鞋,其次是有了更多的时间养伤,以及最重要的原因,新鞋适应期期间的心理压抑也会随之消散。

虽然傅易青的这个提议有好处,但看似无波无澜的湖面以下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危险和挑战。

奥运落选赛后,舒苒几乎没有过训练,换回旧鞋的她能发挥从前的实力吗?

带伤上阵的舒苒不管怎么样都得忍耐痛感,但相比之下,新鞋至少不会挤压伤口。

所以无论选哪个,这次冬奥会都将是舒苒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挑战。

“我不同意。”秦流北冷着张脸,“与其穿一双挤脚的鞋比赛,倒不如直接退赛,或者直接休息,到时候穿新鞋上场得了。”

见舒苒在发呆,傅易青柔声喊道,“舒苒?”

舒苒随即回过神来,敛眸深思片刻,抬眸,“好。”

傅易青的眉眼再次柔和了,“那就这么决定了。”

他重新握住轮椅后的扶手,推着舒苒离开冰场。

秦流北边跟上去边喊着“我觉得不行”。

实施了傅易青的提议后,最直接的变化是舒苒脸上的笑容多了,但担忧也随着比赛的临近与日俱增。

霍光得知舒苒忙于养伤没有训练,也表示了理解。

冬奥会就这样到来了。

今年冬奥会在温哥华举行,比赛开始前五天,舒苒抵达温哥华。

上次奥运落选赛中,舒苒的表演感动了整个花滑界,所以她今天一落地,就感受到了媒体们的热情。

几部机子对着她拍。

经过将近五个月的休养和调整,舒苒早已可以下地自由行走,之前还传出她出国看脚伤的新闻,今天在场媒体们看她健步如飞,一时之间竟难以辨别她是否伤势已经痊愈。

可如果她真的痊愈,又为什么不参加前几天的团体赛,这也让她的伤势情况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舒苒的公开训练被排在了抵达温哥华后的第三天。

尽管别人不知道,舒苒却很明白自己的状况。

她已经五个月没有训练,唯一的那两天训练又因为新鞋而心情糟糕,这次公开训练会怎么样,是一个未知数。

舒苒换上黑色训练服,随即拎着旧鞋坐下换。

左脚迅速塞进冰鞋内,系鞋带,即便许久没穿冰鞋,但系鞋带的速度已经融入了舒苒的血液中,仍旧很快。

换完左脚,将右脚穿进旧鞋里。

鞋内面顺脚挤压到踝关节,舒苒只觉得被猛地捶了一拳。

一时,舒苒有些呼吸不稳。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开始穿鞋。

傅易青的声音随即出现在她头顶,“怎么样?还好吗?”

舒苒低着头迅速系完鞋带,抬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比我想象得好太多,可以坚持。”

傅易青点点头。

舒苒随即起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一阵煞白。

站着使得鞋侧对脚踝的挤压程度更重,痛觉更加明显。

舒苒一时没忍住,轻声呻.吟出声。

傅易青眼疾手快,迅速扶着她坐下,“很疼?”

舒苒知道瞒不住,只得点头,却仍在嘴硬,“刚才那一下冲击很疼,大概就是奥运落选赛时痛感的十分之三。”

她的说法并没能让傅易青放下心来,他沉着脸色,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教练,你别突然又说要换回新鞋,我没有把握能在公开训练中适应新鞋的!”舒苒一阵后怕。

她的惊慌反倒让傅易青笑起来,笑过后很快严肃了神情,“我给你拿止痛药。”

舒苒被点醒,忙点头,“好呀好呀。”

她这副样子,分明就是很疼,还偏偏骗他说不疼。

感受到傅易青暗暗指责的眼神,舒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憋了笑意垂低了脑袋。

第九十七章 情况不妙

止痛药效发挥得没那么快,轮到舒苒上场热身时药效只隐约有了那么一点,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通常奥运落选赛中拿到冬奥会参赛资格的选手是不足以被媒体们过多关注的,但舒苒不一样。

她凭借大奖分站赛的短节目成绩81.41分成功打破世界纪录,而在此之前,女单短节目的世界纪录已有三年无人打破,然而正当所有人开始期待起这个中国姑娘的表现时,她却发生了重大伤情,此后总被伤病缠身。

一旦舒苒的脚伤痊愈,就意味着她有着极大的可能能跟顶级选手一争高下。

所以,现场的媒体们在关注名将的同时,也在注意着舒苒的表现。

然而此刻的舒苒正在跟她的旧鞋做斗争。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不合脚的鞋即便是走路都难受,更何况受伤的舒苒还得穿着这样的鞋在冰上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所以舒苒刚开始的热身状态并不好,甚至可以用差来形容,几乎没有练习跳跃,唯一练习的1T还失败了,让人难以相信她就是之前打破过世界纪录的舒苒。

以至于部分关注她的媒体逐渐将目光投向场上的其余选手。

好在十几分钟后,止痛药终于起了作用。

疼痛感慢慢淡了。

舒苒顿时焕如新生,不仅滑行质量变高了,浮腿高度指标相当不错,姿态也十分优雅,一个身轻如燕的1S将部分记者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公开训练时间为四十分钟,舒苒坚持到最后一分钟,表现相当不错,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勾手三周跳结束了第一天的公开训练。

不少看到她这场训练的媒体们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次冬奥会,舒苒的实力也一样不可小觑。

第二天,舒苒在公开训练开始前便服下了止痛药,所以轮到她上场热身时,药效正好发挥效力。

她的状态超过了昨天,甚至还有超过从前表现的趋势。

见状,傅易青的脸色好看了很多,甚至还出现了罕见的笑容。

就觉肩上一重,只听一旁的秦流北道,“这才是舒苒真正的实力。”

傅易青的目光如同追光灯般追着冰上的身影,“嗯。”

本是该开心的事,却又听秦流北叹了口气,“但是舒苒表现得这么好,到时候会不会被别人怀疑服用了禁药?”

在一些重要比赛中,都会对比赛的前几名选手进行尿检,目的就是查该选手是否服用禁药。

即便最后检查的结果显示选手并未服用禁药,但认为选手进步过大的别国网友仍旧会坚持原见,认为该选手服用了止痛药。

之前就有这样的例子发生,那名选手拿到冠军后反而被别国网友黑。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却听傅易青道,“被怀疑还能尿检证明她的清白,如果再出现落选赛上的事,也许……”她所有的信心都将溃于一线。

秦流北抓住了他眼神中一闪而逝的黯淡,随即点头认同了他的话。

舒苒担心的同样也是受伤的问题,以至于在训练中有些走神。

不过公开训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训练,选手们通常不会把公开训练当做是平常的训练,为了能够在比赛正式开始前适应冰面,他们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基础动作。

所以舒苒没有继续加大动作难度,在做了贝尔曼后,她准备只做一个3A找找感觉。

跳跃是她的拿手绝活。

然而这两天重回冰场后,她始终没有练过这个跳跃。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跳跃是六种跳跃中最难的,其次也是因为太久没跳,害怕失败。

可是此时不跳更待何时?

难道四天后的自由滑上等着练3A?

显然不现实。

舒苒屏住一口气,眼神顷刻便凌冽了,夏赛步进入跳跃准备状态。

场外的媒体们看出她在为跳跃做准备,不约而同地投来了视线。

傅易青和秦流北同样对她的跳跃充满了期待。

往前的跳跃,只可能是阿克塞尔跳。

这是一个万众瞩目的动作,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其他人了解现在的舒苒的实力情况的跳跃。

只见她奋力一跳,空中转体一周、两周……

三周稍有不稳,但浮腿没有点冰,手也没有浮冰面稳定身形。

所有人的心里只响着一句话——舒苒恢复了!

舒苒的公开训练视频同样在国内网站上传播,对此,网友们以为舒苒的脚伤已经痊愈,很是激动地为她祝福。

网友们还显露出了对今年冬奥会的期待度。

总结来说就是三缺一。

双人滑、男单项目我国人才济济,女单时隔十几年也终于开出了娇艳的花朵,唯独冰舞还落了单。

面对国内网上的一片叫好,舒苒这边的情况却没有网友们所想得那么容易。

舒苒的房间里挤满了人。

她右腿的裤腿卷到膝盖以上,膝盖处红肿一片看着似是还有血水,脚踝处更是惨不忍睹,原本已经开始消肿的包,这会儿红肿不堪。

舒苒的眉头皱得很紧很紧,小脸惨白一片,明明痛得要命,却还紧咬牙关急切问道,“应该没事吧?”

随队专家盯着她的脚认真察看,脸色很不好看。

“李医生,您倒是说话啊!”秦流北忍不住催促道。

李医生又认真看了一会儿,才出声,“情况不妙,如果要参加比赛,脚踝得打封闭针,膝盖又积水了,不过这倒是好处理,上场前把水抽出来就行,但是脚踝有点困难,旧鞋是肯定不能再穿了。”

舒苒忙答,“旧鞋我还是得穿,否则比赛就没有意义了。”

李医生无奈一笑,“就是我同意,你现在的情况也没法穿旧冰鞋啊。”

众人望向舒苒如今红肿的脚踝,更肿了,之前穿进去尚有些挤脚,照现在的情况,穿旧鞋就不是挤脚的问题,是对脚伤的二次伤害。

“硬撑也得撑进去。”舒苒狠了狠心,“只要到时候不痛,就只是挤脚而已。”

一旁的秦流北有些于心不忍,“舒苒……”

可舒苒态度十分坚决,他便向傅易青求助,“你倒是说句话啊!哑巴了?”

傅易青沉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秦流北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秦流北靠过去抓了抓他的胳膊,“老傅?聋了?”

却见傅易青终于回过神来,随即抛出一个犀利的问题,“封闭针的效果能持续多久?”

李医生一愣,忙道,“30到45分钟,45分钟后完全失效。”

傅易青的视线直逼舒苒而去,“在上一组选手上场时,你们这组就要等候在场外,也就意味着打封闭针必须在等候前进行,短节目每个选手的节目时长如果是2.5分钟,那么轮到你们这组时,时间已经过去了15分钟,假如你……”

如果说傅易青前面的话还让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后的数字却让众人敏感地抓住了重点。

舒苒随即抢答,“就算我抽到我们那组的最后一个,也只不过过去了三十分钟,封闭针最长能持续45分钟,足够了!”

李医生:“那个,我打断一下……封闭针完全屏蔽痛觉的时长是30分钟,30分钟到45分钟之间是一个效果慢慢消失的过程,也就是说在这过程里,痛觉会慢慢明显,比赛过程中对脚部的压迫更大,如果鞋子挤脚,痛觉也会被放大。”

“那自由滑呢!”

傅易青的五个字让房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女单自由滑每个选手的时长在四分钟以内,也就意味着一组就要花去将近24分钟。

被点醒的秦流北便开始了他擅长的数据分析,“假如你抽签抽到你们组的最后一个,不,不需要最后一个,如果你抽到了你们组的第二位出场,那时候药效已经开始消失,如果是最后一个出场,封闭针的效果完全消失,你要怎么办?”

李医生再次打断,“那个,我再提一句,基本上35分钟后,疼痛就会加剧,不同于打球的手臂力量,你滑冰的时候整个人的身体重量都压在你的脚上,如果是抬腿动作,你的右脚会伤得更重,如果再做跳跃动作,到时候压在你右脚上的力量是你难以预估的。”

舒苒愣着思索一会儿,仍旧坚持己见,“不管你们怎么说,我一定要参加。”

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舒苒让所有人都出去,她要好好休息,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突然她很想要好好哭一场,却感觉到床沿处床体振动的微弱幅度。

即便一眼没看,舒苒也能猜到是谁。

舒苒不悦地拧起眉,声音闷闷的,“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傅易青:“然后?让你一个人固执下去?”

舒苒沉默了。

傅易青望着她刚刚被处理过的伤口,微微皱眉,“不是劝你放弃,只是想让你换回新鞋。”

“你还不如让我放弃。”

交涉陷入僵局。

片刻后,只听一道被被子捂住的负气声响起,又因为房间安静,所以显得格外清晰。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逼我退赛。”

虽然是猜测,但字里行间和语气里没有半点疑问的上扬尾音。

傅易青忽然被逗笑了,摇着头,无奈地摸着她的后脑勺,“短节目当天在国内是除夕夜,好好表现。”

舒苒心头一动,便知道这是傅易青妥协了的意思。

她忙转过身来,满脸笑意,“好!”

她孩子心性的表现让傅易青无可奈何,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藏起了心里的那半分不安,“你爸妈到时候也在现场为你加油,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一直在。”

舒苒严肃的神情里有一丝动容,她用力地点头,“我明白的。”

“你不明白。”他太了解她,她这个时候明白,到了健康和成绩必选其一的时候,她会毅然决然地选择后者。

舒苒一句“不,我明白”,傅易青再来一句反驳。

于是两人犟上了。

最终以舒苒的坚持不懈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

第九十八章 打封闭针

接下来的几天,舒苒都待在酒店,仍旧是陆地以及模拟训练占的比重更大,冰上实战比重小。

窗外候鸟声鸣,浮躁的心沉了又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因着这特殊的日子又被打回原形。

今天就是短节目比赛第一天,舒苒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紧张。

起初舒苒很努力地睡觉,然而到半夜两点钟,意识还很清醒,她干脆便随缘了,于是早上五点便起了床。

这个时间点,其他选手大概早已在训练了,但舒苒因为脚伤难忍,除非打封闭针,否则她的脚不可能顶得住冰上的压迫。

所以舒苒有更多的时间休息。

舒苒一直在房间练旋转。

“舒苒。”

听到自己的名字,舒苒便知道到时间打封闭针了。

李医生和助理一同进来。

趁着助理在做准备,李医生看向傅易青和舒苒,“有件事没跟你们说……其实30到45分钟是打封闭针后能维持最短的时间。”

舒苒下意识地去看傅易青的表情,然后才问,“什么意思?”

李医生:“通常打封闭针需要找到最痛的位置再注射,才能让封闭针发挥最大的效力,也就是说,如果找对了位置,这一针可以维持1-2小时,但如果位置不对,就很有可能只能维持三十分钟。”

傅易青:“所以你昨天没告诉我们,是因为很难打对位置?”

李医生拿着工具,“可以这么说,一遍一遍地按压寻找,这个过程本身就很疼,基本上病人会痛到分不清哪里才是最痛的点。不过今天短节目时间充足,就算打错了位置,也不影响比赛,但是明天的自由滑就得必须找对位置,为了免除麻烦,最好今天就打对位置,这样明天的比赛就不用担心封闭针失效的问题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舒苒用力点头,清明的眼神中涌现出希望。

然而当李医生的手在她的踝关节的每一处按下,她一时没忍住,“啊”地叫出声来。

傅易青旋即握住她的右手,“抓紧了。”

李医生每按的下一处都叫舒苒痛得眼泪直流,她本能地将另一只手也握住傅易青,力道很大,但舒苒本人却并未察觉。

傅易青的眉头不带皱一下的,像是要替她承受这痛苦似的。

李医生的按压让舒苒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一条线上,他每按一处就问一句“更痛吗”,痛到后面,舒苒的痛觉已经麻木了,总觉得不管按压哪里,都是难以辨别的疼痛。

然而找最疼处的按压还不是最疼的。

只听李医生说了句“就是这里了”,他随即准备针管,“会相当疼,尽量忍住别乱动,否则会影响这一针的效力。”

舒苒的心一颤当针扎进去的那一刻,舒苒的泪腺生理性地凶猛了。

她紧咬着下唇,鼻头酸得要命,泪腺也汹涌了。

傅易青能够感受到手心里的痛楚,她太过用力,但他纹丝不动。

这点痛苦应该比不上舒苒所受的十万分之一。

这一针的时间格外漫长。

结束比想象中要慢许多。

一针完成,舒苒已经满头冷汗,脸色白得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

在针从体表拔出的那一刻,舒苒再也支撑不住往下一倒。

傅易青长臂一捞,将她捞进怀里。

他看向李医生,“怎么样?”

李医生摇头,“这个得看药效的具体发挥情况了,等比赛结束就知道我们有没有答对位置。”

等李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舒苒才终于恢复正常。

几人随即退出舒苒的房间,让她休息一会儿。

秦流北刚要回房收拾摄影设备,余光却瞥见傅易青拿钥匙的手,“我去,怎么这么红?谁掐你……”

话音未落,他便反应过来。

能掐傅易青的人,这世上只有一个,而且还是傅易青本人送上去给她掐的。

秦流北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长叹一口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用口哨吹着歌曲淡定离去。

比赛前五小时,体育馆外热闹纷呈。

观众们早早等候入场,不少媒体们正在采访路人,人人脸上都充斥着胜似节日的气息。

有记者拦住了两个女孩,问道,“请问你们是来自哪个国家?又要为哪个选手加油助威呢?”

两个女孩戴着口罩,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大喊出一个名字:“源仓御,我爱你!”

记者一愣,良好的职业反应能力让她跟着笑起来。

接着另一家中国电视台记者将镜头对准了一行四人。

记者用英文问道,“请问你们来自哪个国家?”

许婧瑜被拦住后,愣了一秒,清了清嗓子,瞬间带上了播音腔,“中国,我们是为了中国队而来,但我最喜欢的选手是舒苒。”

记者一听到中文,顿觉亲切感,又将问题抛到一旁的中年男子和两名中年妇女身上,“你们是一家人来看比赛的吗?”

许婧瑜怕被记者乱点了父母的鸳鸯谱让舒氏夫妇尴尬,忙解释,“我跟我妈妈一起来的,他们是我好朋友的父母。”

记者:“好朋友没来吗?”

舒氏夫妇忙答,“来了,我们女儿前几天就到了。”

记者:“好,那不打扰你们看比赛了。”

等记者走开了,邵安红才偷着乐道,“她要是知道我们女儿就是舒苒,会不会才放我们久一点?”

朱新慧挑了挑眉,唇角上扬,“应该会拉着我们不让走。”

邵安红“吓”了一声,“那我们赶紧走。”

却见舒裕田的表情一直都不太好,邵安红便问他怎么了。

他缓缓抬头,皱眉道,“我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话音落地,其他三人脸上笑意冷凝。

首先给舒裕田一顿批评教育的人就是邵安红。

万众瞩目的时刻终将到来。

在前天举行的女单花滑短节目出场顺序抽签中,舒苒抽到了17号。

也就是第三组第五位。

幸好短节目时长稍短,舒苒只希望自由滑中能抽到前置位的出场顺序,这样封闭针才能发挥最佳作用。

比赛正式开始前,艾菲蒂尼亚率先跟舒苒打了招呼,但仅仅限于打招呼便各忙各的了。

舒苒正欲往前走,却恰逢萨曼莎,对方也是一愣。

想到之前萨曼莎在ins上跟自己道歉,舒苒对她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两人只点头微笑一下。

擦身而过之际,舒苒只听到萨曼莎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声“fighting!(加油!)”

舒苒随即回头,就看到她一往无前的背影。

见她还没跟上,傅易青问她,“怎么了?”

舒苒轻轻一笑,摇头,“走吧。”

本次比赛总共有30名选手。

其中,舒苒的老朋友们都排在后两组,也就是死亡之组里。

第四组出场顺序如下:

19.艾菲蒂尼亚

20.乔真玲奈

21.切尔西

22.张子晴

23.玛姬

24.珍妮花

第五组出场顺序:

25.萨曼莎

26.陈雨琪

27.知原叶香

28.那迪洛娃

29.宫江美慧

30.克里斯汀娜

尽管后面两组在基础分值上会较为占优势,但舒苒只要不出错,短节目成绩所向披靡,所以短节目的出场顺序已经变得不太重要。

正当舒苒神游天外之际,只感到肩膀被温暖包裹,紧接着就听那道熟悉的声线响起,“准备好了吗?”声音温润,一如往常。

舒苒聚精会神,抬眸瞬间,眼神坚定了,“嗯。”

比赛终于开始。

第一组的选手中大部分都是新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舒苒之前也从未参加过冬奥会,所以也只能算是个新人。

或许是因为这场比赛过于重要,第一组的选手频频失误。

封闭针的药效已经起了作用,这是舒苒自从去年世锦赛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在逐步恢复,练陆地跳跃时,她也充满了干劲。

后台其他选手有在练瑜伽的,也有在做热身运动的,大家各自都没有交流,每个人都在紧张中等待着上场。

很快便轮到第三组在场外候场。

场馆内几乎座无虚席,哪怕是不出名的小选手,也能轻易感受到现场观众们的热情,这在哪场比赛中都是鲜少有的场面。

舒苒忽然意识到,这才是冬奥会啊!

是每个选手都期待站上的舞台,这舞台面向全世界,也会是一个向全世界证明自己的最好平台。

赛前的六分钟热身,舒苒一袭绿衣costume(考斯腾,即表演服),站在冰上格外抢眼,其余五个选手的考斯腾有黑色、蓝色、深灰色、红色、紫色,但由于选手并不出众,所以没能做到吸睛的效果。

与舒苒同组的人中有三人已经在奥运落选赛中和她交过手,前几人比完,终于即将到舒苒上场。

尽管这两套节目已经沿用了两个赛季,但舒苒的考斯腾却是一变再变,不同于上次比赛中充满了神秘和优雅气息的紫色,这次考斯腾采用了电影《卧虎藏龙》中的主色调——绿,但这种绿色又不同于平常所见到的那种清新的绿色。

正如同电影中的场景,茫茫竹海,大片的绿色杂糅到一起,远远望去却是浓重似黑。

正如同女主玉娇龙身怀高超武艺,是武林的希望,却又亦正亦邪,时黑时白。

除了颜色上的改变,更多的还有服装设计上的改动。

上臂中端改为飘逸的丝绸蝴蝶袖,方便舒苒出“剑”,也更具观赏感。

舒苒对这套考斯腾一见钟情。

一套好的考斯腾能够让选手心情大好,也就能让选手发挥出更好的实力。

舒苒脚步轻松地绕场滑了一圈,她滑得很快,几乎没能看到傅易青,但她却感受到了那抹让她心安的目光所在的方向。

她微微一笑,最后停顿在冰面中央。

广播:“下面出场的选手来自中国,舒苒。”

音乐声起,哀而不伤。

第九十九章 表现绝佳

封闭针的效力明显,尽管右脚踝还在隐隐作痛,但相比前两天,要好太多太多。

舒苒表现得如鱼得水。

音乐、舞蹈动作的编排或许有变化,但节奏却依然是舒苒印象中的那样。

从舒缓到快节奏的激昂再到最后尘归于土的平静,一切都在舒苒的掌控之中。

这音乐再怎么改,仍旧是电影中的插曲,光是正式比赛,舒苒就听了不下十次,遑论平时训练中每天都要循环播放几十遍。

她对曲子中的情感掌握度已经融入了骨子里,就好像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玉娇龙而是舒苒,又或者是舒苒已经完全进入了玉娇龙的世界,感受着她的困顿和情感。

音乐变奏,舒苒以手化剑,眼神陡然一凛,手臂动作来回变换令人眼花缭乱,终究是刺向了对方。

这首曲子,她听了上万遍,也跳了上万回,更是摔了上万次。

所以,她没有道理会滑不好!

蛇形捻转步随即接上,她身形转换,滑行流畅地滑过冰面,到东北角,左前外刃起跳,右腿向前摆动借力。

眨眼间,她已经落定冰面,接续步中的刀齿步尤其别出心裁。

观众们的欢呼声一波紧接另一波。

群情激奋中,主人公动荡的命运终于有了归宿,她的身体慢慢坠落。

茫茫冰面之上,那一抹绿在旋转中衣袂掀动。

虽然节目改动较大,但仍旧保留了原来“抹脖子”的结束动作,她神情决绝地以“手剑”断绝了一切的念想。

随着结束动作的摆定,四面传来潮水般的掌声。

这在前三组选手的表演中是十分罕见的。

从来只有最后两组死亡之组才能掀起观众们的心潮,但舒苒却做到了!

舒苒站在冰面上,望着从四面八方丢到冰上的玩偶和鲜花,脸上早已被笑容占领。

她真的做到了!

她给了这套节目一个完美的clean!

想起过去十四年来训练中的苦楚以及这几个月来的担忧,她忽然间觉得那些都不算什么了,只要能够收获这一时的掌声,曾经所受过的苦又算什么?

她竭力憋住泪水,拼尽全力微笑。

舒苒向四面八方的观众们鞠躬致谢,捡起一个娃娃冲镜头招了招手,随后滑向场外。

看到傅易青的瞬间,她只感到眼睛发酸,紧接着便被他揽入怀中。

“今天真的很棒。”

这句话一扫舒苒连日来的阴霾,她勾了唇角,退出傅易青的怀抱后,又主动展开怀抱抱了秦流北。

她被傅易青和秦流北两个人勾着肩走向等分席。

“别紧张。”傅易青说。

秦流北却说:“不说还好,一说我都开始紧张了。”

舒苒忍不住道,“我没出现失误,有什么好紧张的?”

秦流北小声道,“是我紧张,这么多媒体镜头对着我,也不知道应该看哪个镜头才能凸显出我最帅的角度。”

傅易青侧过头去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便转过头。

舒苒:“……”

主办方镜头随即升起对准三人,他们不再说废话,舒苒抱着玩偶,冲镜头温婉一笑,随后抬头看向大屏幕。

“TES:39.87分;PCS:38.71分,短节目最终得分78.58分。”

全场爆发出尖叫声,部分观众们面露惊喜,也有部分观众对这个分数颇为不满,但他们的不满并非认为舒苒的表现不值得得到这个分数,他们是为舒苒感到不值。

在他们看来,舒苒的表现完全值得更好的分数。

要知道这个赛季,女单短节目的分数已经被名将们刷到了八十分往上,其中就有舒苒的作为,而她刷新短节目世界纪录的那次正好也表演了这个节目,而她今天的表现明显要比那一次更完美也更得心应手,但分数却低了近三分。

但没人会认为裁判不公。

因为好的出场顺序,就是选手占有的先天条件。

前几组出场,裁判会压分是必然的。

但舒苒本人对这个成绩已经相当满意,这是她受伤以来拿到的短节目最好的成绩。

舒苒和傅易青等人在现场观众们的欢呼声中走进了后台,耳边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舒苒刚拐过拐角,恰好对上了正在等待候场的萨曼莎的眼睛。

却见后者的眼里流露出和善的暖意,然后唇角微微勾起。

舒苒一愣,也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笑。

回酒店的路上,秦流北一直捧着手机,盯着屏幕自己乐呵个没完,然后才转身,“看看,#舒苒回来了#的热搜都爆了。”他冲后座的两人亮了亮手机,表情极其炫耀,“想不想知道网友们是怎么夸你的?”

“不想。”

秦流北的脸瞬间垮下来。

泼他冷水的人自然只有傅易青。

秦流北见他这么不识趣,便将目光投向了舒苒,“那我说给你听。”

“不听。”

依然是傅易青。

秦流北:“你到底怎么回事?”

可傅易青并不回答。

剑拔弩张之际,舒苒弱弱出声,“我觉得他应该是想让我保持一颗平常心,别太飘也别因为网友们的夸奖而感到有压力?”

秦流北狐疑的音调声起,等待解惑的目光投向傅易青,“真的是这样?”

后者“嗯”了一声。

秦流北看向舒苒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欣赏、暧昧的眼神中还夹着一丝佩服。

他抱拳,“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有人能够看懂傅易青这颗深藏海底两万里的心,佩服佩服。”

舒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小心打量了傅易青的神情,腼腆一笑,“他……也不是很难懂吧?”

傅易青向窗外别过脸的瞬间牵动了唇角,“嗯,不难。”

秦流北:“大概是对人不对事。”

舒苒:“……”

说罢,秦流北收起手机。

如果不是傅易青阻止,他还真的忘了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不过说到底,网友们的夸奖里隐藏更多的也是对舒苒的表演值得更好的分数的可惜之意。

因着舒苒说的话,秦流北自然没有读网友们的评论。

第一天的短节目中,成绩不错且给出clean的选手除了舒苒,还有萨曼莎、陈雨琪、克里斯汀娜,前三名分别是:萨曼莎、克里斯汀娜、陈雨琪。

知原叶香、宫江美慧两人虽然没有clean,但由于节目难度高且节目构成和节目编排不错,所以她们的分数也同样在舒苒之上,但只有1分之差,三人中两两之间几乎只有零点几的分差。

最终舒苒以低了知原叶香0.63分的分数,排名第五。

正如同网友所说的那样,舒苒吃了出场顺序的亏。

但幸好,短节目前几名的分数差距拉开很小,而舒苒的拿手好戏是自由滑,所以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

回到酒店后,舒苒刚坐下没多久,傅易青就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李医生。

舒苒有些忐忑不安地缓慢地脱鞋,封闭针的效力已经退散,她尽可能地减缓动作幅度,以降低疼痛感。

脱下袜子的那一刻,在场的连带舒苒在内的三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她有些心虚地问道,“怎么样?”

事实上连她自己都知道,情况不太好。

踝关节处红肿更明显了,连她自己也感觉到脚踝处的痛觉正在复苏,时刻扰乱了她的精神。

李医生:“都这么严重了,怎么到现在才说?我让护士去拿医药箱。”

说完,李医生便出了房间找手机去了。

房间里一阵安静。

傅易青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这反倒让舒苒内心更加忐忑。

“教练?”她试探性地叫道。

傅易青低声应声,“嗯。”

舒苒仍旧十分心虚,“那个……秦流北呢?怎么回来后就没看到他人了?”

傅易青:“去接许婧瑜他们,顺便带他们四处逛逛。”

舒苒诧异道,“外面这么冷,还逛?”

“应该只是待在车上看。”

“那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酒店休息。”

“你觉得秦流北为什么要带他们逛?”

舒苒一怔,没明白傅易青问这个问题的意图所在,还跟着胡天海地地猜,“带他们领略异国风情?还是……”

她忽的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难道……是为了避开我?”

话音落地良久,傅易青终于抬眸,“我让他带他们四处逛逛,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这样的你。”

舒苒眼底因着刚才的猜测而生出的那半点荒谬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不同于舒苒的震惊失色,傅易青的眼里写满了痛楚。

“傅……”

傅易青沉声道,“还记得之前在医院,我答应帮你说服你爸妈时,你答应我的吗?”

舒苒仔细回忆一遍,“你是说,我答应你一件事,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必须答应你?”

傅易青:“对。”

两人又对视一会儿,舒苒下意识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很快追问傅易青到底是什么要求,但在他过于露骨的眼神中,她终于发问,“什么要求?”

门“啪”地一声被推开。

“哎呀哎呀,我说怎么找半天没找到,合着是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机给带来了。”李医生从舒苒房间的柜子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看向两人,忽然意识到气氛有些古怪。

他一愣,“我是不是……呃那个,我出去打个电话。”

李医生正欲出去,却被拦住。

傅易青拿过他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我帮你说,你先替她看着。”说罢,便兀自同电话那头的护士交流起来。

第一百章 赛前准备

李医生边帮舒苒处理好脚上的伤边抬头问,“自由滑还要穿旧冰鞋?”

虽然是询问,但这场景却更像是早就猜到了舒苒的答案会是肯定的,以至于随时都做好了吐露出下一个流程的架势。

舒苒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见她点头,李医生继续问,“今天是什么时候感觉到脚疼的?”

舒苒神色认真,“我那个时候特地记了时间,是14:25。”

女单短节目下午一点正式开始,到舒苒出场大概也就13:50,除去封闭针还没发挥效力的时间,舒苒这一针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

“所以今天打对了位置?”舒苒只觉得是意外之喜。

却听傅易青道,“之前没算出发前的时间,自由滑时间更长。”

短节目总共30名选手,只有排名前24位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后天的自由滑,舒苒短节目排在第五名,自然被分到了死亡之组。

而短节目比赛结束后进行的抽签中,舒苒抽中了22号,也就是同组第四位出场,全场24个选手比完起码起码需要三个小时。

这么一听,舒苒脸上那一星半点的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苒心里一团乱麻,乱得没了主意。

傅易青:“能维持三个小时以上吗?”

闻言,舒苒忙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李医生,却见后者摇了头,“如果可以在后台打封闭,也许还能撑一撑。”

舒苒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不是有可以维持几天甚至是一年的封闭针吗?”

李医生的脑袋摇个不停,“不一样,那是封闭治疗,只针对普通人,跟运动员的注射液不同,而且那种需要提前两三天打,时间上来不及。”

大约是害怕舒苒不死心,李医生说完后根本不留缝隙,忙补充了一句,“而且那种封闭针打完后会痛上几天才起效。”

舒苒随即收起了充满希望的眸子。

正当他们手足无措的时候,只听傅易青提议道,“或许可以在车上。”

舒苒惊喜地一抬眸,“对!车上打,快到场馆时再打封闭针!”

李医生却是皱起了眉,“车上这么晃,我怕不能打对位置。”

舒苒:“停车的时候打吧。”

李医生摸了摸下巴,没再反对。

花样滑冰分为两组节目:第一天的短节目以及第二天的自由滑,由于是冬奥会期间,所以短节目和自由滑中间还隔了一天。

尽管舒苒短节目拿的是第五名,但所有人都不敢再小看她。

网上传言舒苒伤势已好,但由于忙着养伤太久没训练,所以短节目被她拿来练手,78分多还没有发挥出她的全部实力,照她现在的实力状态比下去,很有可能能为国家队女单添上史上最优异的成绩。

国家队男单和双人滑短节目也是旗开得胜,祝鸿哲和陈乐成的短节目分别排名第三、第九,吴新橙和沈宇也获得了当天的第一名。

这两个项目的自由滑也都在女单短节目前结束了全部的比赛,最终以源仓御的蝉联世界冠军为男单比赛画上了句号,而吴新橙和沈宇则凭借节目《lovers》一举拿下了他们的第二块奥运金牌。

只剩下女单,情况仍旧不明,让人期待且充满了未知数。

一切都看似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肉眼所见的湖底是否是湖底真正的模样呢?

傅易青想让舒苒保持平常心,她还真的照做不误,不去看网上的评论,甚至连手机都没摸过。

但秦流北还是将网上的情况告知了傅易青,傅易青听后,沉着脸。

秦流北略带疑惑地笑一下,“怎么了?”

“我有预感。”傅易青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抬头望天,“会出事。”

如果舒苒出事,那么网上的这些夸赞都会成为以后别人攻击舒苒的最好利器。

秦流北嗤笑一声,“还能出什么事?舒苒都打封闭针了,你们不是也都商量好了要在比赛前打针,时间上都来得及。”他拍上傅易青的肩头,“而且,舒苒这套自由滑的节目难度已经降低了,不会有事的,放心。”

傅易青却是沉吟良久才“嗯”了一声,他的应声像是在让自己放松心情。

他呼出一口浊气,随即调转了心情,斜睨向秦流北,“她爸妈呢?”

“你是说你岳父岳母?”

接收到傅易青无情的鄙夷后,秦流北举双手投降,终于正经了,“我告诉他们舒苒明天早上要早起比赛,现在已经睡了,然后就把他们送回酒店了,小金鱼陪着他们,他们不会想太多的。”

傅易青点点头,这心里的不安因素才算是少了一点。

顿了顿,他还是补了一句,“放消息,让网友们知道舒苒的伤势还没好。”

秦流北一愣,“干嘛不直接让官博发……哦也对,这个时候发这种消息,有种露怯的意思。行,知道了,包在我身上。”

明天早上九点,女单自由滑正式开始最后的决战。

傅易青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舒苒。

她训练时的狼狈和努力不断印上眼帘。

以及她在冰上耀眼的样子……

与此同时,舒苒也睡不着。

但不同的是,她很困,却因为脚伤疼痛难忍以至于辗转反侧怎么也入不了睡。

大概只有一片止痛片能让她安稳入睡。

在第四次入睡失败后,黑暗中,她黑亮的眼睛“唰”地一下睁开,静静地听着秒针的滴答声,心静了。

她的嘴里正念念有词:

10,9,8……

数到1后,舒苒只得从被子里钻出,去吃颗止痛药。

这段时间的止痛药吃得确实太多,但是明天的比赛太重要,所以今晚的睡眠变得尤为重要。

吃了药后,舒苒终于睡去。

最后一天比赛终于到来。

舒苒五点起床,在酒店稍微训练了会儿便开始为九点的自由滑做准备。

比赛即将开始,保姆车上,李医生为舒苒进行最后的封闭针注射。

“会很痛。”李医生言简意赅。

舒苒用力点头,下唇抿得很紧,下意识地为待会儿的折磨做好了准备。

傅易青握住了她的手,她看也没看,自动回握住他的手,很紧很紧,企图从这只温暖的大掌中找寻面对痛苦的勇气。

第一次打针时,舒苒本能地转过了头,这次,她直面打针全过程。

细长的针管径直推送进红肿的患处,舒苒咬紧牙关,眉头的“川”字拧了又拧,额头甚至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这场面太过残忍,秦流北不忍心看下去,他不住地去看舒苒的表情,却发现她镇定得不像话。

那张白皙干净的小脸上有着一股倔强。

秦流北是第一次觉得体育竞技其实是很残忍。

每一个站到全世界观众眼中的运动员们背后的心酸和努力没人看得见,而那些没能站上赛场的运动员们也不代表他们不努力。

面对这个小姑娘,秦流北也是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了敬佩。

而他上一个这么敬佩的人……

秦流北望向那一双紧紧相握的手,思绪已然跑远。

随着针管被拔出,这一针终于结束。

舒苒像是一只充满了气的气球,屏息良久,舒出一口剧痛的叹息。

这一针甚至比训练三个小时都要累。

舒苒大口大口喘着气,已经去了大半的力气。

傅易青伸手,“水。”

后勤全包的秦流北立马跟上。

舒苒摇头,“不用,待会儿喝了水要上厕所。”

傅易青:“所以你打算一直不喝水?”

在傅易青的注视下,舒苒最终还是喝了水。

比赛开始前尚有一些时间,舒苒便留在车上缓口气,时间不等人,终于到了要上战场的时候。

舒苒深吸一口气,舒展了眉宇,“走吧。”

然而傅易青却不动作,“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

“?”

“如果你坚持不下来……”傅易青幽深的眸光越垂越低,“可以不用在意那个赌约。”

舒苒一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

他抬头,眉宇间有些许不忍,“如果刚才这一针没有帮你维持三个小时,不要忍,这场比赛不是忍耐就能赢得了的。”

舒苒:“为什么要在比赛前说这些?”

傅易青:“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如果封闭针效力消失,我要求你必须下场。”

她当下不悦道,“傅教练!你知道我为比赛付出了什么,这个时候放弃,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甘心,别的什么要求都可以,唯独这个不行。好了我去比赛了。”

车门被拉开,舒苒拄着拐杖离去,背影固执而又坚定。

舒苒拄着拐杖的样子被不少媒体拍到,但她好像并不介意似的,紧接着画面里便出现了舒苒的那个名气有要超过她的趋势的教练。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好像看到傅易青要上前扶舒苒的手被她拍开,但随后两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并排往比赛场馆走去。

观众们早已入场完毕。

为了能让封闭针的效力发挥在刀刃上,他们才在比赛即将开始前才注射,所以直到赛前几分钟,舒苒的这一针还没能发挥效力。

但比赛已经开始。

冬奥会的最后一场比赛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101章 进击自由滑

和舒苒同组的其余人在短节目中也是最后一组,但原本在最后一组的宫江美慧却掉出了前六名的行列,被归入到第三组中。

自由滑第四组的出场顺序是:克里斯汀娜、萨曼莎、陈雨琪、舒苒、知原叶香、那迪洛娃。

按照以往的规律,本次冬奥会女单的冠军也会在这六人中决出,除非有意外发生,比如最后一组全员失误,第三组的选手们才有机会,当然这种说法也并不是绝对的,只是最后一组的选手拿到冠军的几率更大。

舒苒仍旧像以往的比赛那样,戴着耳机来回走动,由于封闭针还没发挥效力,舒苒吞了止痛片,利用拉伸带练手臂力量以及转体的感觉。

估摸着时间,大约第一组的选手们已经比完了,舒苒才渐渐感觉到了那一针封闭针的效力,心里的不安定因素才算是渐渐消散了。

随着第三组的赛前六分钟开始,第四组走出后台候场。

现场的气氛相当不错,第三组的艾菲蒂尼亚抽到了13号,所以热身上场也是第一位出场,她身穿一件全红考斯腾,这件表演服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后背露出了大片的雪白肌肤,她本就生得极白,长相讨巧可爱,但偏生表情严肃,反倒给人一种反差萌的感觉,尽管自从艾菲蒂尼亚升入成年组后的表现不甚出彩,但每次比赛的发挥都十分稳定,最重要的是她的长相很讨人喜欢,所以她刚滑上冰,不少冰迷都跟着喊她的名字。

在艾菲蒂尼亚之后踏上冰面的人是珍妮花,前天短节目中,她出现了几个小失误,但跳跃完成度挺不错。

第三位是玛姬,曾经的欧锦赛冠军,然而这几个赛季被伤病困扰,表现平平,赛前还曾传出她会在这一届冬奥会结束后退役的小道消息,不知真假。

宫江美慧刚蹬冰滑行,就听观众席上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外界一度传言她会是日本国内目前唯一的知原叶香的接替人,然而知原叶香的光芒太盛,而宫江美慧的成绩却太稳定了,看似是个优点,实际上却是她最大的缺点,她似乎已经到达了顶点。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冰迷们因为她姣好的外形和优美高雅的舞姿而支持她。

接着上场的人是老将切尔西以及新人张子晴。

自从切尔西受过伤后,加上她年龄也大了,她的成绩一直停滞不前,加上后来居上,她能维持在现在的位置上着实不易。

张子晴是切尔西的队友,她们同来自加国,在所有人都以为切尔西气数已尽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个新人张子晴,她去年刚升成年组,通常意义上来说,女单青年组选手升入成年组通常会因为发育关的关系,从而需要一个适应期来过渡,目前女单青年组中还没有选手升入成年组后还能一直保持原来青年时期的状态的。

张子晴经过一年的适应期,她的表现更成熟了。

六分钟的热身结束,第三组的选手们瞬间进入了比赛模式。

“她来自比利时,艾菲蒂尼亚,今年18岁……”

舒苒听着广播里的人声,心里不由得开始感慨,刚碰见艾菲蒂尼亚的时候,她才刚升成年组,一晃眼都两年过去了。

她同时又有些羡慕艾菲蒂尼亚。

艾菲蒂尼亚今年18岁,正好能参加冬奥会,四年后的她也只有22岁,尚还有机会参加冬奥会。

但舒苒却没了这样的机会,四年前的她17岁,在最好的年华却没有参加冬奥会的实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实力,脚却受了伤,还真是命运多舛。

舒苒将目光投向赛场上的艾菲蒂尼亚。

艾菲蒂尼亚的自由滑音乐出自《爱乐之城》,轻快而又带着淡淡忧伤的乐符一点一点地涌入每个人的耳朵,舞步轻点,动作优美。

只见她开场蹬冰一跃,一个漂亮的后外点冰三周跳。

这一套接续步应该有三级,然而后面的跳跃失误颇多,两次连跳中的后一跳出现了“摔倒”以及“存周”的问题。

正因为跳跃的失误,影响了艾菲蒂尼亚的心态,后半段状态明显不在线。

自由滑成绩加短节目的最终得分188.35。

反而是成绩向来不如艾菲蒂尼亚的珍妮花表现不错,只出现了小失误,最终得分201.26分。

到宫江美慧出场前,目前场上的最高分还是珍妮花的201.26分。

然而宫江美慧似乎是要挣脱被知原叶香笼罩的阴霾,她用一曲《少女的祈祷》成功拿到了这组的第一个clean,总分220.56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如果是上一届冬奥会,宫江美慧可以凭借这个分数拿到冬奥会冠军,毕竟那一次萨曼莎的分数也才只有220.31分。

今时不同往日,竞技比赛的分数的更替周期至多不超过三年。

由于宫江美慧的绝佳表现,第四组的选手们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压力。

舒苒排着队准备从入口上冰热身,傅易青向她投来了视线,她随即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笑容。

这个笑容别人或许不明白,但傅易青却知道其中的深意。

她是在说,封闭针已经起效,不用担心。

效果的确已经起了,但却是在第三组上场时就已经起了,第三组的选手们比赛完,时间过去了将近五十分钟,而第四组的比赛至多也不超过一小时。

这意味着这一场比赛,舒苒不会被伤病干扰。

舒苒信心倍增。

站在冰面之上,她落落大方地向众人招手示意。

六分钟的热身结束,第一个上场的是克里斯汀娜。

她穿着一身冰蓝色的考斯腾,法式盘发,由于身材纤瘦,整个人高贵地如同中世纪的公主一般。

广播:“她来自法国,克里斯汀娜,今年20岁,她的表演曲目选自柴可夫斯基的作品《胡桃匣子》。”

乐点俏皮中带有一丝高不可测的诡异和神秘。

克里斯汀娜如同八角盒里的牵线木偶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一如往常,克里斯汀娜开场便以一个提手勾手三周跳征服全场。

场外的舒苒的一颗心被攥得紧紧的。

除却舒苒不了解的几个新人选手,可以说克里斯汀娜的技术实力在这场比赛中能排前两名,另一个技术实力高超的则是萨曼莎。

这个赛季因着冬奥会,各个选手们更注重训练而非国际型赛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不参加这个赛季的比赛。

克里斯汀娜在被舒苒劝回国后,马上参加了挑战者系列赛中的比赛,从她这个赛季的表现来看,克里斯汀娜的节目内容分高了很多,虽然不至于跟舒苒这类pcs高分选手相比较,但至少,克里斯汀娜的pcs不会再给她拖后腿。

相比之下,舒苒因着受伤,不能做高难度跳跃和步伐,所以只能靠pcs拉分。

但尴尬的是,pcs分再高,也有个极限值,不会超过80分。

tes不一样,技术分的分数没有封顶,只要节目编排得好、难度构成高、完成度好,分数就能更高,所以近些年来,花滑界的选手们才会更加重视技术训练而忽略了艺术表现力的表达。

“别紧张。”

忽如其来的声音随即打断了舒苒的胡思乱想。

舒苒扭头到处找这道声音,对方没再出声,但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

看到萨曼莎,舒苒有些惊讶。

但仔细一想,便又明白了,这就是萨曼莎,一个真实的人,她并未把自己当成敌对的竞争对手,更多的是当成梦想追逐道路上的同道中人。

只这三个字,舒苒的心便静了下来。

她向萨曼莎回以微笑,然后收了心在旁做着小幅度的热身动作。

没错,比赛还没开始,怎么能够自乱阵脚?

克里斯汀娜的自由滑分数出来了。

147.43分。

短节目得分综合总分221.01分。

相当高的分数,总分暂列第一。

经过刚才的插曲,舒苒看了分数后心平气和地收回了视线。

却在这时,舒苒瞳孔皱缩,心头猛地一震。

她下意识地忙低头去看右脚,然而右脚穿着冰鞋,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刚静下来的心湖又泛起了阵阵涟漪。

正当舒苒心神不宁的时候,只听耳旁传来熟悉的傅易青的声音,“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表情淡然,加上这会儿上一届的冬奥会冠军萨曼莎正好上场,包括媒体在内的全场媒体的目光都在萨曼莎身上,所以并未有人注意他们的对话。

舒苒轻声道,“没事。”

“你确定?”

“嗯。”

想到舒苒下车前的决绝,傅易青没法相信她现在的每一句话。

舒苒或许会说谎,但她的表情和状态却骗不了人。

萨曼莎在场上火力全开,音乐每每振动一下,那音乐就仿佛直接打在舒苒身上似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一层细汗,不仔细没法发现。

傅易青借着现场的观众们被萨曼莎带动了气氛的此时喧闹,不悦地沉声,“舒苒,我是你的教练,你有任何情况,都必须告诉我!”

舒苒低着头,并不出声。

这一次,傅易青没有妥协,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最终是舒苒的愈加疼痛的脚让她的精神垮了一半,她终于松动了咬紧的牙关,“教练,能帮我去拿一片止痛片吗?我好像要坚持不住了。”额头冷汗分明,声音里也满是渴求的意味。

第102章 懂得取舍

舒苒迅速和傅易青回了后台吃止痛药。

将药片吞下的刹那间,舒苒的半颗心也就放下了,只等药效发挥。

感受到面前的严厉视线,舒苒这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傅易青问,“右脚开始疼了?”

她主动要止痛药吃,就证明右脚开始疼了,也就意味着封闭针的效果已经在消减中。

舒苒没出声。

“舒苒,我是你的教练,如果你到这个时候还要瞒着我,以后的训练你还能信任我吗?”傅易青说话的语气稍重,阴沉着一张脸,明显在生气。

闻言,舒苒只眉头微微皱了皱,仍旧没说一个字。

淡定如傅易青也开始急了,握成拳的右手抵着额头,用力闭眼似是在思索对策,却是失败了。

“舒苒。”他说,“如果你想把滑冰当做你一辈子的事业,就绝不能在这时候任性单干,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比赛,也是我和昆汀的,更是所有参赛国之间的竞争!”

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卷入傅易青的耳朵。

舒苒拧紧的眉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已经开始失效了。”她随即抬头看向傅易青,“封闭针。”

她的松口总算让傅易青跟着松了口气,情况果然如他想得那样,尽管舒苒已经放开了心,但目前的状况对他们而言,相当不利。

“别怕。”

克里斯汀娜的总分目前排场上第一,她的短节目分数超了舒苒1.05分,分差相差不大,但自由滑已然成了舒苒最大的难关。

落选赛上,舒苒的自由滑成绩是130.89分,如果要赢过克里斯汀娜,舒苒的自由滑分数至少要在142.44以上。

上冰最大的问题还是跳跃,除此之外的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

而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舒苒虽然有在陆地训练上捡回了比赛时该有的体力和小腿肌群,但上冰的机会少之又少,实际操作起来很有可能比想象的情况还要糟糕,刚才的六分钟热身就是最好的例子。

舒苒刚才尝试性地练了3lo,非但没有一次成功,反而还刺激了痛觉,让那一针封闭针的效果逐渐减弱。

秦流北很快赶到,了解了情况后,三人随即开始商量对策。

秦流北:“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我建议你改下难度构成,把原本的lo跳换掉,这一跳对你的右脚伤害很大。”

到了这种时候,舒苒终于听了他们的话,决定改变自由滑的难度构成比,将节目换成以3T和3S为主的跳跃构成。

舒苒也已暗下决定,如果开场时脚踝的痛觉还不明显,那么她会在开场时跳一个3A。

时间相当紧凑,三人商量完后,舒苒决定在最后的时间里再次感受一下跳跃时的平衡感,却又担心在陆地上训练容易受伤而有些蹑手蹑脚,动作有些放不开。

傅易青:“你练吧,我在这里帮你扶着。”

舒苒看向他,视线碰撞,眼神中都是对彼此的信任。

她点头,“嗯。”

傅易青的双手在她周遭围成一个圈,秦流北在傅易青的对面展开手臂,两人的手臂无形中替舒苒画出了有缝衔接的安全地带。

舒苒终于开始放开了胆子练习。

她要练习的是3S,也就是后内结环三周跳,这一跳主要是利用滑行时的速度以左后外刃起跳,所以对右脚的伤害不大。

舒苒左膝深屈,右浮腿和臂膀带动身体朝左起跳,并在空中旋转三周。

可是舒苒对身体的利用度过高,以至于身体往下坠的瞬间便失去了平衡。

一双臂膀在她落地前接住了她,然而人体在下坠过程中的体重还得加上重力本身的质量,傅易青拧紧了眉头,明显支撑不住地往后倒退三步。

就在这时候,秦流北眼疾手快地顶在他们身后,避免了两人的一次摔倒。

舒苒惊魂未定,“傅教练……”

秦流北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胳膊肘顶着他们俩,“好歹我也出了一份力,我不配拥有姓名?”

傅易青:“谢谢。”

秦流北面露讶色,片刻笑了,“稀奇稀奇,再来!”

留给舒苒训练的时间并不多,她只练了最后三次便被通知上场。

三人快步往现场走。

傅易青用只有他们俩才听得见的音量道,“如果到了赛场上没有把握赢,就退赛吧。”

他的语气里颇有种心平气和的感觉,而舒苒听到这话也破天荒地不觉得生气。

“一个专业的运动员,还需要懂得取舍。”傅易青说,“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没完成吗?”

舒苒垂了眸,心里一惊。

他终究还是要在比赛前开口?

舒苒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上了冰,她滑到围栏处。

只听傅易青将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如果右脚受不了,我要你答应我,马上退赛,明白?”

陈雨琪的成绩正好出现在大屏幕上。

到目前为止,萨曼莎以223.32的总分排名第一,克里斯汀娜排名第二,陈雨琪第三。

舒苒抬头盯着大屏幕一阵失神,移开视线的瞬间,也收回了搭在围栏处的手。

舒苒:“不,教练,我绝不会退出。”坚定且不容拒绝,接着头也不回地滑向冰面中央。

这一小段滑行距离,舒苒向观众席的冰迷们招手示意。

广播在介绍舒苒,可主角的视线却慢慢飘忽了。

脑海中浮现的是傅易青刚才说那番话时的场景。

他的眼神里写着呼之欲出的担忧和害怕。

这样的神情,舒苒太熟悉。

记忆中她爸妈也曾无数次这样对她说过,他们说话时的模样和神情逐渐和面前的人重合。

她不受控制地抬头,朝着冰场的某个方向望去。

目光在一个个观众中间回荡,终于在最前排找到了许婧瑜他们。

她的爸妈俨然在列。

周围的观众们都因为舒苒的关注而沸腾,可她的朋友和家人们呢?

爸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眉头紧皱,眉宇间满是担忧。

担忧……

舒苒的心一沉。

与此同时,广播已经介绍完毕。

舒苒在晃神中摆定动作,小提琴的乐符倾泻而出。

观众席上隐隐发出一丝诧异的惊呼声。

不是被表演者的精湛表演所惊艳,而是为表演者的行为感到不解。

音乐响起四秒钟之久,冰上的人还没开始表演。

历来的比赛中都没有过这样的节目编排。

而事实也证明,这并非节目编排,而是舒苒走神了。

回过神来,原本编排的动作只好被简化表演。

场外的秦流北的神情早就变了,整个人倚在围栏上,表情恨恨,更遑论傅易青,他的拳头紧攥,面无表情,视线追着舒苒的右脚。

他嘴唇微动,“舒苒……”

场上的舒苒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颤,止痛药已经开始发挥了效果,但在冰上,一切痛觉都会被放大,更何况右脚上的红肿使得旧鞋有些挤脚,封闭针仅仅是隔绝了伤处的痛觉,而眼下封闭针的效果早已散去大半。

舒苒终于意识到,由她提出的在车上打封闭针的计策失败了。

今天的这一针根本没能维持两个小时。

此刻痛觉作祟,时间每流逝一秒,舒苒的神经便被痛觉掐着一样得疼,几欲昏厥。

舒苒方寸大乱,但好歹在跳跃前,她尚能维持原有的平静假象。

跳跃就在下一刻。

开场的3S,舒苒借助滑行左腿微微曲起,她紧紧闭上了双眼……

一个人只有在闪烁出光点后才能被大家知晓,那时候一个人的喜欢和支持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但在她渺小无助的时候,别人的陪伴才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傅易青就是这样的存在,自从受伤后,舒苒总是担心梦想会被身边人阻拦,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父母曾经在病房里的哭诉。

她要完成她的梦,她可以不在意下半生的自己躯体是否完整,但作为家人的他们,每每看到她摔倒,他们的心里该是怎样的刀割火烧?

电光火石间,舒苒忽的停了下来,屈起的膝盖慢慢直了,再睁眼,她双眼一片猩红。

音乐还在继续,可冰上的身影已经停止了表演。

在众人的不解中,舒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抬起右腿滑向场外。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当望见那人眉宇间的庆幸,她才明白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但却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心里被一丝一丝地抽离出去,脚痛,心也不好受。

舒苒停在出口,对上那双让她心安的眼睛,她红着眼眶轻声道,“因为太想让大家笑着看我拿下金牌,所以我回来了。”

众人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舒苒退赛了。

音乐戛然而止。

傅易青温和的声线一如往常,尽数包裹住舒苒的百孔千疮,“我们还有机会。”

在观众席一层高过一层的茫然惊呼声中,舒苒给冰鞋套上冰刀套,坐上了秦流北推过来的轮椅,傅易青推着轮椅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别说观众们一脸迷茫,选手们也一样不解。

裁判们也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对视后面面相觑。

只见唯一的知情人秦流北还留在现场,他到裁判席处同技术专家说了句什么,没多久,广播里便传出公式化的女声,没有一丝感情,“中国选手舒苒,退赛。”

第103章 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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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偶遇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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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此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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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新的训练

前往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言。

舒苒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傅易青神色平静,“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舒苒惊讶得嘴唇微张,但她的惊讶只是没听明白傅易青的意思。

他缓缓将目光对上她,“因为我知道,我所认识的舒苒一定不会就这样被困难打败。”

“只是……如果要重新开始,就要做好十足的准备迎接更多的困难。”傅易青神情认真道。

舒苒当然明白。

再来一次,需要更大的勇气。

这种勇气不仅仅是面对曾经过往时的勇气,更是面对未知未来的勇气。

放弃很简单,这一年的荒废只会让她后面的路更难走。

可一旦坚定信念,舒苒就不会再把“放弃”两个字挂在嘴边。

舒苒抬头,“我明白。”眼神中再没一点退缩的胆怯。

“不管发生什么,有我在。”傅易青的声线温暖。

手背被纳入一道温暖的旋涡中,她低头看向那只修长匀称的手,心中没有半点旖旎之意,只有源源不断的温暖提醒着她。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回归的第一步,训练。

一年没有训练,这在现役运动员身上是绝无可能出现的事。

一年的缺失,舒苒失去的不仅仅是对冰面和动作的熟悉,还有体力和结实的手臂、腿部肌肉。

体力是保证一个选手能够完整地滑完一场比赛,节目难度构成越高,所需要的体力也就越大;后者则是让选手能够更好地抵御住落冰时的冲击力,更好地分散对脚踝和膝盖的伤害。

但现在,舒苒都得重新开始。

恢复训练的事,除了他们俩以及秦流北和许婧瑜外,他们并未告诉其他人。

训练第一天,秦流北和许婧瑜也随即赶到。

之前右脚踝处的红肿消后留下了一个鼓起的小包,旧冰鞋彻底没法穿了,一年前的新冰鞋也有些大了,重新定做冰鞋至少还需要一个多月,所以暂时只能穿一年前的冰鞋。

舒苒只得在脚踝处塞入一只短丝袜,这才缓解了冰鞋的松动感。

刚站上冰面,冰场的熟悉气息便将舒苒笼罩其中。

她忽然感到有一种特别的兴奋感,那是一种想要快速开始表演的冲动。

只听傅易青道,“舒苒,还记得五年前的节目《不能说的秘密》吗?”

舒苒:“要滑这个?”

傅易青点头。

舒苒虽然不明白,但经过这么多,她对傅易青已经到了无条件信任的状态,“记得。”

傅易青:“那就滑这个,我让流北记录一下你现在的数据。”

舒苒点了头,脚下蹬冰,一下便到了场中央。

每一个选手,对于曾经的表演内容都不会忘记,因为每一个节目都滑了成千上万遍,即便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但只要听到音乐,他们的肢体似是被音乐牵线着摆动,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舒苒毫无保留地表演,变化的步法稍稍有些遗忘,她便自由组合接续步,但动作并不算太流畅,最直接的问题还是在跳跃上,除却一个差点摔倒的3T,其余的跳跃全部失败。

摔得惨烈程度从在旁观看的许婧瑜的心疼表情上就能看出。

舒苒已经有所预感地滑出场,“怎么样?”

傅易青面色凝重,“艺术表现能力还在,所有的问题都在技术上。体力不够,后半段的起跳高度完全比不上前面的,旋转周数不够,旋转时浮腿的抬起动作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轻松……”

舒苒没想到傅易青的点评这么犀利,几乎把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问题都给指了出来,顿时让舒苒有一种曾经那个严厉且铁面无情的傅易青又回来了的感觉。

“好了好了。”秦流北也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傅易青,“来看看我的。”

其余三人便抬起眸光,只看到屏幕上一组组的数据以及一个个复杂的数学公式以及图表,文字少得可怜。

舒苒相信这些数据恐怕只有秦流北才看得懂。

秦流北指着其中一张图,道,“首先是体力问题,这个就算我和老傅不说,你应该也感觉到自己滑得很吃力吧?”

舒苒老实点头。

秦流北继续:“其次,落冰时你始终是向滑行方向倒,你的平衡点没有找对,以前你的平衡点是在落冰时的斜45°角上,包括落冰后右腿和冰面所构成的角度也是45°,但是你今天在空中开始落冰的角度却是15°,落冰后的角度也只有18°,这说明你的起跳高度不够,其次还在于你的转速,你的转速慢了。”

傅易青双手抱臂,“起跳高度不够,转速下降,导致你有两个跳跃出现周数不足的问题,所以一直摔。”

秦流北打了个响指,“没错。”

舒苒的眉头拧到了一处。

“还有一点老傅刚才也提到了,你的贝尔曼旋转抬起浮腿时,浮腿的膝盖弯曲度太明显,所以你还要训练韧带,这里出现了旋转周数不足的问题,所以问题还是在于体力和腿部肌群组上。”

这么一连串听下来,舒苒只明白了一点,她有很多问题。

舒苒顿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停训一年之久,以至于她遇到了训练有史以来最大的困难。

“但是,这对于我们而言,也许会是一个好消息。”

说话的是傅易青。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他,舒苒和许婧瑜是不解,秦流北则是一脸的惊恐神色,仿佛在想“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瞎说”。

傅易青:“正因为你都忘了,这样更有利于我们纠正你以前的一些小错误,比如有时候会错刃之类的问题,你今天都没有出现。”

舒苒有些哭笑不得,“傅教练,你就别安慰我了。”

“他说得对。”秦流北一脸恍然,“我刚才还以为他是要安慰你,但是你今天,确实没有出现过错刃的问题。”

就拿认字这件事来说,一个孩子尚不识得许多字的时候看一本书,他对一个不认识的字会有错误的读音,这个错误的读音会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长而被熟知,往后再看到这个字,他在心底首先想起的仍旧是这个字的错误读音,除非有意识地一直记住,否则很难纠正错误。

滑冰也是一样的道理。

运动员们的训练大多从4、5岁开始,那时年少无知,如果教练没有纠正他们的错误动作,那么错误动作在成年后就很难改正,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不少世界级别的名将多次出现错刃问题却没法纠正的原因,而错刃这个问题最大的关键在于,纠正就得推翻曾经的训练习惯,训练习惯是一个运动员从小养成的。

这个问题就好比,一个人从小用左手拿筷子的人,长大后被告知得用右手拿筷子,他的右手能拿,但即便在艰苦的训练中学会了右手拿筷,熟悉度也不比不上左手。

照傅易青的说法,这倒还真算是一个好消息。

第一天的训练,傅易青没有刻意安排。

接下去的几天里,傅易青对舒苒也是放养的状态,舒苒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训练。

见舒苒一个人辛苦摸索,秦流北也看不下去了。

秦流北推开书房门,就见傅易青戴着眼镜,一脸疲惫地看着笔记本,拿着笔写个不停。

秦流北:“我说老傅,你这几天干嘛呢?你不是一早就等着舒苒上冰训练,现在她下定决心了,你倒是好,也不去看她训练,也不管她,还让我代班,我就不明白了,到底你是她教练,还是我是她教练?”

他抬头,“你也是他的教练,不是吗?”

秦流北一时无语反驳,“呃……”

傅易青重新将目光投向笔记本上。

“我倒要看看,你这几天不管舒苒,到底在干什么。”

秦流北快步过去,看到屏幕上的内容,顿时傻了眼。

一行行的文字看得人头晕,其中还穿插着图表。

秦流北:“论文?!”

傅易青眉宇微拧,似是有些不悦思绪被打断。

秦流北终于明白,“所以你这几天放养舒苒,是在研究怎么给她安排训练?”

“可以这么说。”傅易青说,“所以我并不是放养她,现在,可以让我继续研究了?”

秦流北一怔,一摆手,示意他继续,但目光仍旧停留在屏幕上。

片刻后,秦流北又道,“所以你为什么不让我这个专业的数据分析高手来帮你分担?你难道不觉得我更擅长这类工作?”

傅易青:“舒苒总该有一个人看着,但这边的工作,可以没你,但必须有我。”

“……”秦流北舔了舔唇,“你贬低我的时候可以不顺带夸自己吗?”

舒苒有预感傅易青在准备着什么,在秦流北声称要替她讨个公道后的第二天,傅易青终于下了楼。

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透过镜片,舒苒还能看到他眼睛里明显的红血丝,尽管有些狼狈,但这是他第一次在舒苒面前戴眼睛,斯文的模样有一种独特的矜贵禁欲感。

傅易青似乎心情不错,嘴边挂着浅笑,“我已经帮你安排了新的训练模式,从今天开始按照新的训练日程开始训练。”

连日来糟糕的训练也影响了舒苒的心情,但傅易青的话却一扫她的阴霾。

只要是傅易青说的话,就证明真的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她能做的,就是按照傅易青的方式训练。

她笑弯了眉眼,“好。”

第107章 狗血上演

现在才三月,按照舒苒现在的恢复情况来看,如果要参加这个赛季的比赛,她的安排会相当赶,傅易青索性便没有要让她参加比赛的意思。

这个赛季,舒苒的首要任务是训练。

一年的封闭式训练,对于大多数运动员而言,是寂寞且无趣的。

舒苒没有办法从比赛的成功中获得继续训练的动力。

但是她也明白,孤独是每一个选手都曾经历过的岁月,只不过她又重新感受了一次。

回归后的舒苒,每天的生活都很枯燥。

睡觉和训练成了她两点一线的生活模式。

从寒冷的早春到了炎热的夏季,然后秋风初上,行人们又穿上了秋衣,渐渐又添了衣服,随之换上羽绒服。

年关就这么到了。

舒苒最先到了冰场做体能训练,刚跳完绳,就听到脚步声,傅易青到了,紧跟其后的是秦流北和许婧瑜。

两人正在讨论过年的问题。

秦流北有些头疼地病急乱投医,问傅易青,“你说今年我去小金鱼家买什么东西好?”

傅易青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秦流北只得认栽,转向许婧瑜,“你妈最近缺什么?”

许婧瑜:“她缺个女婿。”

秦流北:“你就这么恨嫁?”

许婧瑜脸一板,“那行啊,我也不是非你不……”

还不等她嘴里的“可”字说完,秦流北笑着捂住她的嘴,“我还没说完呢,这种话应该我们男人来说,这样别人听了,你才更有面子不是?”

许婧瑜仔细思索了一番,点头,“这还差不多。”

两人继续商量起回D市买什么礼物的问题。

舒苒正在换冰鞋,只觉头顶的灯光被遮挡,抬起头就看到傅易青。

傅易青坐到她身旁,“你爸妈已经知道你恢复训练的事了。”

舒苒眸光一闪,静静地“嗯”了一声。

傅易青:“还不想回去过年?”

舒苒沉默了。

去年过年,她借口养伤,没有回D市。

许久没有见父母,她当然很想念他们,但她却不想回D市。

“是因为不想见到熟人?”傅易青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舒苒一愣,摇头,“是因为不想见到讨厌的人。”

傅易青拧眉,等待着她的解释。

舒苒犹豫了几秒,叹了口气,还是说出了口,“我第一次从地方队进国家队后的那个假期,很多街坊邻居特地来我家向我打探情况,他们还安慰了我,我当时还觉得他们人很不错,但直到我回了地方队,才知道他们会在背后笑话我垫底,甚至还会当面让我早点放弃滑冰,所以我才想方设法回到国家队……”

总有那么一些人,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

曾经当她在国家队还是垫底选手的时候,总有些人会用这一点来伤害她,表面好言关怀,但实际上却是在笑她不自量力。

舒苒现在好不容易坚定了回归赛场的决心,也为之闭关训练了九个多月,她实在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被那些人影响了心情。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下去,傅易青已经明白。

因着冬奥会上的退赛,舒苒现在在网上的风评很差,可想而知那些人会怎么嘲讽舒苒。

傅易青随即转移话题,“没事,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你爸妈都会理解你。”

舒苒低着头没出声。

许婧瑜等人得知舒苒不回D市后便先行一步开始了他们的春节假期,回了D市。

舒苒依然是训练、吃饭、睡觉,没什么不同。

不管过不过年,除夕夜就在那里。

张妈在一周前便回了家。

舒苒仍旧不肯出门,于是采购的事就落到了傅易青一个人头上。

在傅易青离开后没多久,舒苒也跟着出了门去冰场训练,一直练了三个小时才回别墅。

原以为傅易青早就回了家,却不想家里冷冷清清,连关门声都显得格外落寞。

舒苒本想回房,但想着傅易青随时都可能回来,有她在至少还能帮忙搭把手。

于是,她选择窝在了楼下沙发上。

没有人喜欢等人,尤其是这样不知尽头的等待。

她点开傅易青的聊天对话框,输入文字,“还没回来?”

傅易青也没有像平常一样秒回。

捏着手机半晌也没动静,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了,舒苒有些泄气地将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不多时后,只听手机提示音响起,她快速拿起,却发现是一条有关全家人旅行的推送广告。

舒苒的目光落在“全家人”三个字上,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她有些鬼使神差地解锁,等她察觉过来,自己已经点进了某APP上的机票购买页面。

耳边响起了昨天和爸妈的通话。

舒裕田:“苒苒,听你傅教练说,你又恢复训练了?你不回来是不是怕爸爸妈妈反对你继续滑冰?”

邵安红一把抢过电话,柔声道,“没有的事,妈妈早就想明白了,你喜欢就继续滑,要是你爸不同意,我就跟他闹。”

舒裕田有些茫然,“我不是一直都支持的?”

原来她不回家这件事,竟然让爸妈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舒苒只觉得十分愧疚,“没有,我不回来有别的原因。”

邵安红:“什么原因?”

舒苒犹豫片刻,才道,“我有一年没训练了,很多动作都要反复练才行,我要赶在五月前恢复以前的实力,六月还得去加国编排新赛季的节目。”

邵安红:“哦,这样啊,那……你加油,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还有,在外面一定要保重身体……”

爸妈关怀的话还犹在耳边,舒苒却被孤独感缠身。

舒苒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目的地和出发地填空,对亲人的思念在这一刻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冲动迭起。

舒苒的肢体很快便被感性驱使着输入了目的地,计算了时间,买了下午一点前往D市的航班。

收到购买成功的短信后,舒苒随即上楼收拾行李。

收拾完东西后,舒苒提着行李箱,边下楼边告诉傅易青这事,跟他商量两小时后在机场汇合。

然而傅易青那边仍旧没有回信。

舒苒便准备先去机场再做决定。

拉高围巾,按下帽檐,舒苒无比庆幸现在是冬天,没人能从这副“武装”下认出她来。

一路上,舒苒心潮澎湃。

*

因为飞机延误的关系,傅易青在机场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了希望的曙光。

他望向人群中的身影,高举手臂。

对方也很快认出他,拉着箱子快步过来。

“傅教练,真是辛苦你了,怎么还来接我们?”

来人正是舒苒的爸妈。

傅易青随即便接手两人的箱子,却被拦住,“没事,还是我来吧。”

舒裕田:“那多不好意思,没事还是我来吧。”

见他坚持,傅易青也没再多说什么。

邵安红单刀直入,随即问起了舒苒最近的情况,傅易青一一如实相告。

邵安红:“你没告诉她,我和她爸爸来了B市吧?”

傅易青摇头,“您说让我保密,所以我只说我要来采购。”

邵安红满意地点了头。

接着,三人没话可聊,局面不免有些尴尬,邵安红便主动跟傅易青聊起了采购内容的话题。

上了车,傅易青才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充了电开机,舒苒的消息一条接一条。

最新一条是这样的:傅教练,我买了一点回D市的票,如果你再不回我,我就先上飞机,你再自己买票来我家。

时间是12:30.

即将登机。

舒裕田还在说着刚才机场里的所见所闻,就见傅易青似是没打通电话,紧接着他丢下一句“我去找舒苒”便解开安全带下车狂奔。

邵安红:“你刚才……听见傅易青说什么了吗?”

舒裕田:“听清了,好像说的是找苒苒。”

傅易青直奔服务台,对服务人员说明了情况后。

机场广播里随即响起一道好听的女声,“舒苒女士,请听到广播后到服务站来一趟,有一位傅先生有急事找您。”

傅易青急不可耐地冲服务人员道,“如果她过来了,就让她给我打电话,我进去找……”

该死!

手机没电,压根就没带出来。

傅易青便敛眉冷静下来,冲女孩道,“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客服女孩愣愣地看着傅易青,也不知是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人,还是被他的古怪要求所惊到。

女孩怔了怔,从兜里掏出手机,“哦。”

傅易青:“如果舒苒来了,让她打你电话告诉我。”

话刚说完,傅易青跑了。

三分钟后,女孩才回过神来,表情恍若失神,心里也随即咯噔一下,“这该不会……是新骗术吧?”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见傅易青还没回来,女孩终于认识到自己是被骗了。

舒苒听到广播后,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却又想起来箱子还在厕所,便又赶回去拿。

到了服务站,却发现那里聚集了三个警察,身穿工作制服的女孩哭丧着脸,嘴里在说着什么“骗子”之类的。

警察们正在安慰那个女孩,“只要他人还在机场,就一定找得到,你说他姓什么?长什么样?”

女孩颇为后悔道,“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说是要找舒苒,我当时听这名字,我还以为是那个运动员舒苒,她教练不就姓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

“那个……我是舒苒,请问一下,找我的傅先生在哪儿?”

舒苒的声音有些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轻轻扫了舒苒一眼,随后四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扫来。

舒苒抿了抿唇,“呃,请问傅先生在哪儿?”

女孩揉了揉眼睛,“你真是舒苒?”

舒苒心里暗叫情况不妙,她不出门正是不想被人认出,奈何广播还播报了她的名字。

不等舒苒点头,就见女孩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来,“我的手机有救了!”

警察们一脸“这案子已破”的神情,唯独只有舒苒一头雾水。

第108章 生日祝福

厨房里,邵安红负责做菜,舒苒和舒裕田负责择菜以及跑腿,傅易青负责切菜。

人人都一副忙碌的景象。

别墅里难得的热闹。

舒裕田择出已经枯黄的菜叶,随口道,“我和你妈准备给你一个惊喜,才不让你傅教练把我们来B市过年的事告诉你,合着你也打算给我们俩一个惊喜?”

舒苒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刚才机场的乌龙事件,忍不住朝傅易青瞥去一记憋笑的眼神。

后者接收到她满是笑意的目光,耸了耸肩,继续切菜。

舒裕田自然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细微的互动,他微皱眉头,忍不住轻咳一声,“对了,苒苒,明天就是你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舒苒来不及回答,话茬便被邵安红抢了去,“你不是都已经买了?怎么还问?”

舒裕田:“我可以重新买,或者明年再送。”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和父母相处的缘故,舒苒突然有种她爸妈也变得闹腾了的感觉。

见两人越扯越远,舒苒忙打断,“爸妈,你们还没正式逛过B市吧?”

两人点头。

舒苒和傅易青对视一眼,只听傅易青接过话茬,“这样正好,明天吃过年夜饭,我开车带你们去逛一逛B市的花灯会。”

邵安红:“花灯会?”

舒苒点头,“之前不是都说这两年过年年味儿越来越淡了嘛,正好‘有一条街’建成的那年就办了花灯会,说是花灯会,其实是大家拿点东西过去摆摊买卖东西,说到底就是图个热闹。”

这么一听,邵安红和舒裕田来了劲。

邵安红:“这个活动不错。”

第二天,四人吃过年夜饭又给舒苒过了生日后便前往“有一条街”。

刚开始,舒苒十分抗拒出门,在傅易青的劝说下,她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

室外温度直达零下十五度,舒氏夫妇刚出门便冻得直哆嗦。

“北方虽然有暖气,但外面也太冷了。”邵安红冻得说话也不利索了,“赶紧逛,逛完了赶紧回去。”

然而走了不到五步路,邵安红便调转方向,“算了,还是你们去吧,太冷了。”

她刚要往回走,又被舒裕田拉住,“难得一家人出去逛街,你不去多没意思?”

最终,邵安红还是上了车,她用力环抱住自己,“逛一会儿我就回车上等你们。”

前排的舒苒和傅易青对视一眼,嘴角始终保持着上扬的状态。

他们来的早了,各种摊主们都还没来,以至于邵安红很快便恹了兴致回车上等待回别墅了。

舒裕田却不准备回去,他跟在舒苒和傅易青身边,时不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向他们,又在他们即将发现前收回视线。

人渐渐多了起来。

舒苒的余光瞥见气枪,一时玩心大发,拿着气枪,对准气球就是一枪。

然而气球没有丝毫变化。

傅易青轻笑着就要去接她手里的气枪,却见她一脸认真地让开,“我可以的。”

他索性随她去,立在一旁等待她出手。

舒苒举起气枪,左眼紧闭,周围一片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舒苒自岿然不动,丝毫不受外界的干扰,就这么幽眯着眼为瞄准工作做准备。

傅易青不由自主地被她的认真吸引,这样的她竟然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危险气息。

伴随着“嘭嘭”两声响起的是两声更为刺耳的气球炸裂的动静。

舒苒脸上的危险气息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眼尾勾着笑,脸上敞出活泼生动的表情,笑容夺目。

傅易青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舒苒成功了。

老板也惊了,边拿过那只玩偶熊边道,“小姑娘,你可真厉害。”

舒苒有些得意地笑了下,接过玩偶向老板道了声谢。

“傅教练,爸,我们……”话音未落,舒苒惊恐地发现,她爸不见了,“爸?”

她转了个圈,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她爸舒裕田的踪影?

傅易青回头发现马路中央有玩偶游街,便道,“别担心,打个电话就行。”

电话那头的舒裕田表示自己看了会儿路边的小商品便没了他俩的踪影,那时候又正好看到两个背影跟他们很相似的人走过,跟着走了一段路后才发现认错了人,所以现在只好回车上等他们。

舒苒本就是为了爸妈才出来逛的,他们都没了逛街的兴致,舒苒的思绪也逐渐被归心占领。

回去后打开电视,熟悉的春晚主持腔卷入耳朵,舒氏夫妇满意地感慨出声,“还是家里好。”

舒苒对春晚没什么兴趣,陪着爸妈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便回了房。

洗完澡出来,才发现两条特别的新年祝福。

其中一条来自冠军小分队。

除舒苒以外的其他成员都发了一则一模一样的视频,并艾特了舒苒。

怀着极大的好奇心,舒苒点开了视频。

冰面上,祝鸿哲在滑冰,配合着抒情的音乐,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有一种忧郁的气息。

舒苒很快就发现了古怪的地方。

不过还没等她明白个中缘由,陈乐成也加入到了这场表演中来,紧接着吴新橙和沈宇也加入其中。

通常选手滑冰时需要充分利用整个冰场,而现在,他们四个人所滑的区域分别占了冰场的三分之一。

难道,他们是想用这场表演来祝她生日快乐?

舒苒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尽管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但他们每每在群里聊天,也不忘提起舒苒,逢年过节也会祝福舒苒,也曾关心过舒苒退赛和什么时候复出。

他们每一个的成绩都比舒苒好太多,成名后的他们仍旧记得自己并把自己当朋友,能够共患难的朋友也许很多,但能共富贵的朋友却很少。

作为队友,他们是真心希望她能在冰上完成夙愿。

作为朋友,他们也真心实意地希望她健康快乐。

虽然已经看穿了他们的目的,舒苒仍旧十分感动。

在结束的音乐声中,就见沈宇慢慢退出场,其余三人滑向边缘,紧接着一团黑黢黢的液体从天而降。

屏幕前的舒苒一脸懵逼。

这……什么意思?

平滑的冰面上没法蓄积墨汁,墨汁随即滚开散去。

然后,舒苒惊奇地发现。

洁白的冰面上留下了四个黑色大字——生日快乐。

原来,他们滑冰只是为了用冰刀破坏冰体表面。

虽然早已猜到了他们的目的,但不得不说,这一招是舒苒没想过的,所以他们想要的惊喜目的很好地达到了。

“舒苒,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偌大的冰场里,他们四人的祝福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舒苒的视线很快便被泪水模糊了,眼眶里蓄积的泪水还没到要流泪的地步,只听视频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愤怒的吼叫。

“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陈乐成瞬间敛起笑意,惊恐道,“教……教练?”

吴新橙也不由得肩膀一抖,迅速反应过来,“是他。”

陈乐成也跟着如法炮制,“是他。”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的教练看向沈宇,后者下意识地将目光随大流,还没开口说上一个字,却被口水噎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模样,不像是帮祝鸿哲开脱,反倒是给祝鸿哲的罪证上了实锤。

视频在这里结束。

舒苒心头的那点感动被后面这一出搞得哭笑不得,不免有些好奇地在群里问,“所以祝鸿哲最后怎么样了?”

陈乐成:“没事,只是胖揍一顿而已。”

祝鸿哲:“而已?”

陈乐成:“其实最先出卖你的人不是我,是吴新橙,我只是被情势所迫。”

几分钟后,他们嫌打字聊天速度太慢,便打开了群员视频聊天互怼模式。

舒苒被他们的对话逗得笑声不止。

笑声传到门外,原本准备和舒苒聊天缓和缓和她心情的傅易青垂眸,盯着放在门把上的手半秒,里面很快便又传出舒苒同朋友们开玩笑的声音。

悬在傅易青心头的大石头彻底落下,他轻笑着收回手,转身回房。

房间里的几人插科打诨完,已经是四十分钟后。

陈乐成不敌祝鸿哲,彻底败下阵来,举双手投降,“行了行了,清理冰面的事我帮你,行了吧?”

祝鸿哲:“这还差不多。吴新橙!还有你,到时候也过来帮忙。”

吴新橙还在挣扎,忙转移话题,“舒苒,你到底什么时候回队里?”

话音刚落,视频聊天群彻底安静了。

舒苒甚至能听到四人所处的环境热闹程度。

最先打破尴尬氛围的是陈乐成,他咧嘴傻笑一声,道,“吴新橙,你别想逃!”

吴新橙似乎还没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又重复了一遍,“舒苒,你听见了吗?两个月后就是世团赛,今年……”

那边有一会儿没再听到吴新橙的声音,舒苒同时发现沈宇退出了视频聊天小组,大约是又去给吴新橙上人情世故课了。

对于自己已经决定回归的事,傅易青让她对外保密。

原因是她将近一年来的训练状态并没有恢复到从前的最佳值。

至少要保密到2024-2025赛季的全国锦标赛前。

舒苒正准备含糊着把话题翻页,听筒里却是又传出了吴新橙的声音,“沈宇,不要私聊我,我知道你们都在顾忌什么,但是世团赛只剩下两个月了,慧慧受伤,蒋婉茹在准备退役的事,女单需要两个人参赛,现在还缺一个,如果再找不到人,那这次世团赛,国家队就只能被迫弃权了。”

舒苒本能地心里一紧,却又觉得这是吴新橙在诓自己。

难道女单还找不到一个选手参加比赛?

一阵沉默后,陈乐成终于开口,“舒苒,你既然伤已经好了,要不就回来帮忙吧?”

祝鸿哲:“别说些有的没的了,不要道德绑……”

“女单怎么会找不到人?”舒苒问,“我记得在吴慧慧后面升入成年组的选手应该有四个才对。”

陈乐成:“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经过这一插曲,氛围有些冷了。

视频聊天结束后,舒苒在给几个同队的队员回复新年祝福后,还顺带问了队里的情况。

才知道,原来在她离开队里的这两年里,队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蒋婉茹即将退役,吴慧慧也被伤病缠身。

已经确定能够参赛的女单选手是去年升入成年组的陈嘉和。

前年下半年升组的小师妹杜怡虽然有赶超师姐们的趋势,但却始终高不成低不就,因为某地俱乐部教学资源不错,于是就退出了国家队代表该地俱乐部参赛。

其余人却没传出要参赛的消息。

这让人不得不想到冬奥会上毅然退赛的传奇选手。

舒苒。

就连舒苒本人也这么认为。

也许队里是在等她的答案。

可如果真是她想得那样,那么他们最先通知的人一定是……

舒苒的脑袋里仿佛闪过一道金光。

她低声自喃,“傅教练。”

第109章 暗下决定

舒苒决定去问个明白。

然而话都到了嘴边,舒苒却迟迟没有敲响傅易青的房门。

如果队里真的打算把那个名额留给她,那么一定会告知傅易青,事实是傅易青并未转告她。

要么是她想错了,要么是傅易青并不想让她参赛。

冬奥会上,她弃滑比赛的事,不仅让网友们对她粉转黑,就连冰协也对她有了意见。

而傅易青也说过恢复训练暂时对外保密,所以无论是哪一种猜测,可能性各占50%。

想了想,舒苒还是联系了霍光。

许久没有和霍光说过话,舒苒不免开始紧张起来,听到“喂”的声音后,她的心一提,也不拐弯抹角了,“霍教练,我是舒苒。”

那次弃滑的事,霍光也很无奈,尽管在其他人看来,舒苒是在他的管辖下进行训练,但事实上,他压根就没法越过傅易青的面去,在他头上的那些人并不知道ISU的实验,加上冬奥会赛前,上面曾有人提出用别的选手替舒苒出战的提议,但霍光表示舒苒伤势不重,加上队里女单确实没有比舒苒成绩更好的选手,所以在听了霍光的话后,也就默认了舒苒参赛的事实。

结果舒苒的表现狠狠地打了霍光的脸,他因此挨了批。

事后舒苒还玩起了失踪,所以霍光心里还有些芥蒂。

但现在正是除夕夜,家人的团聚使得他现在心情还不错,便以为舒苒是来送新年祝福的,一时之间语气也柔和了,“怎么了?舒苒?”

舒苒捏着手机,犹豫了会儿,道,“霍教练,四月份的世团赛,女单是不是还缺一个人参加比赛?”

霍光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那些抱怨也就随即升起。

他顿了顿,语气莫名间已然有了细微变化,“确实不够。”

舒苒:“那……”

“舒苒。”霍光忍不住打断,“虽然不够,但队里也可以从地方队进行选拔,但是如果你想参赛,很困难。”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有消化这个事实,只听对方继续说道,“两年前的冬奥会,因为知道你伤势严重,总局原本打算另派选手参赛,他们并不知道傅易青当你教练的目的,所以是我力保你,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最后你的表现……”霍光说到这里停下,舒苒也明白他的意思。

“不过幸好傅易青是你教练,所以国际上的比赛你不用担心,但这次的世团赛,如果让你上场,即便他们没意见,恐怕网友们又会闹了。”

电话那头半晌都没听到舒苒的动静,想到舒苒的教练是傅易青,又想到舒苒曾经为国家队争夺了那么多的荣誉。

人心总是肉长的。

霍光叹了口气,“如果你真要参加这次比赛,除非你把ISU的实验告诉总局。”

舒苒抿紧唇瓣。

当初没有说,现在自然更加不能说。

顿了顿,舒苒道,“没事,霍教练,您不用安慰我,当初那事也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尽管当初是傅易青要求她退赛,但事实上,即便她硬撑着滑完了比赛,也一定会是史上最丢人的成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让观众们失落,不如让他们气愤,至少这样,她还能保留一丝颜面,才能在养好伤后得到更多好的资源训练。

却没料到养伤的路并没有那么容易,还导致了她的思想走上了弯路。

电话挂断之际,却听霍光突然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舒苒将听筒放到耳边,“什么?”

霍光:“这次世团赛的参赛资格,你可以自己争取。”

舒苒转睛一想,“世锦赛?”

霍光:“嗯,世锦赛在三月,只要你在世锦赛上的表现能让冰协重新恢复对你的信任,那么你之后想要代表国家队参加国际大赛,就简单多了。”

如果要参加世锦赛,减去提前出发的四天时间,留给舒苒的训练时间只有40天。

傅易青有他的计划,他应该不会同意让她在这个状态并不稳定的时候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舒苒自己也没准备好。

“我可以再考虑几天吗?”

霍光莞尔,“当然。”

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阖家团圆,舒苒却已经开始了她的新一波担忧。

舒氏夫妇在第三天回了D市,要不是舒苒要训练,他们还想多在傅易青家待几天。

每天的训练都很枯燥。

舒苒突然怀念起了有秦流北插科打诨的时光,说说笑笑,枯燥的训练也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一天后,舒苒不仅没等来秦流北,反而傅易青也离开了。

由于ISU通知仓促,傅易青根本没时间收拾行李。

出发前半小时,傅易青对舒苒说:“听好了,我现在也不确定要去几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按照平常的模式训练,秦流北也在前往总部的路上,我已经告知了许婧瑜,她应该会在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午赶到。”

舒苒一度有一种被出远门的父母交代独自在家怎么处理事情的感觉。

“懂了?”

舒苒乖巧点头。

许婧瑜一时半会儿还没来,舒苒便一个人在舞蹈室里练芭蕾热身。

舞蹈室并不大,明亮的镜子里眼下就只映照出她一个人,小小的身形凸显出了舞蹈室的空旷感。

舒苒练了会儿柔韧度,便放下腿,把手机接通随身音响,挑了首歌跳街舞。

音乐很闹腾,激烈的舞蹈动作让舒苒的身体热了起来,满头的汗水直往眼睛里流。

她用手背揩去眉骨上的汗珠,然后本能地走到舞蹈房唯一的凳子边等着拿纸巾。

凳子上什么都没有。

舒苒抽纸的手抓了个空,她猛然惊觉,平时纸巾都是傅易青拿的,他不在,她竟然忘了拿抽纸。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满头大汗的自己,边摇头边无奈地笑了。

热身接受后,舒苒才终于上冰练习滑行。

偌大的冰面上,就只能听到她的冰刀划过冰体的声音,声音被无限地放大,孤独感也被放大了。

这种情况在许婧瑜的到来后,终于好转。

第二天一早,吃着早餐,许婧瑜拧眉,“所以,连你也不知道秦流北他们回ISU的原因?”

舒苒点头,“应该是通知得太急,他们没时间说吧。”

许婧瑜认同地点着头,“又或者是连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边只让他们先过去再说……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却打开了舒苒的想象开关。

上午的训练结束,许婧瑜接到了秦流北的电话。

再三询问后才知道是ISU理事会每年一度的会议。

听着两人的对话,舒苒忍不住凑过来,“如果是每年都会召开的会议,那为什么今年通知得这么突然?”

许婧瑜被提醒,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对,为什么?”

只听一声哭笑不得的无奈苦笑响起,然后才听秦流北道,“是关于赌约。”

他停顿一秒组织了语言,才继续说下去,“因为昆汀和老傅是ISU的人,本该是中立的,但现在他们分别是法国和中国队选手的教练,有人怀疑他们立场的公平性,所以才引发了争议。”

舒苒和许婧瑜沉默了,良久后继续追问现在理事会内部的情况,却被秦流北拒绝。

他的声音有着少见的严肃,“舒苒,婧瑜,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如果说了,那么就真的证明那些人的怀疑没错。”

舒苒:“那,你只要告诉我,我有没有给傅教练惹麻烦?”

她本能地抓紧了衣角,生怕傅易青因为自己而受到处罚。

却听那头失笑出声,“舒苒,说什么呢?起因是他们的赌约,老傅跟昆汀打赌那会儿还不认识你呢!”

轻松的气氛和笑声让舒苒得以缓口气,她平复了心情,“那就好。”

见她表情自然,许婧瑜才拿回手机,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秦流北:“不知道,估计也得要一个月左右吧。”

闻言,舒苒心头一动,转身快步上楼,身影很块消失在许婧瑜的视野中。

处于懵逼状态中的许婧瑜打完电话,见舒苒还没下楼,忍不住上楼催她训练,“舒苒,我先说好了,虽然你教练不在,但是我也是不会允许你摸鱼的啊,该训练的时间还是得训练,别看电脑了……”

许婧瑜走近了,才发现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花滑视频。

她伏低背部,惊奇地发现视频中的人十分眼熟,“这是……贝鲁斯?”

舒苒:“嗯,这是他在冬奥会结束后发给我的短节目和自由滑节目编排,我停赛的那一年一直没看,今年六月才拿出来练,练得不多,不过还有将近四十天,总的来说也够了。”

许婧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四十天?”

这次,舒苒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在看完视频后,才道,“我决定参加三月份的世锦赛。”

许婧瑜愣了半秒,惊呼出声,“舒苒,傅易青可不是这么说的。”

见舒苒并不出声,许婧瑜的声音又高了八度,“你该不会是要瞒着他参加比赛吧?万一他马上就回来了呢?”

舒苒耸了耸肩,“总之我先练呗,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参加比赛。”

许婧瑜:“你是算准了我会由着你的性子来?”

舒苒微微一笑,忽然孩子心性上脑,抱着许婧瑜的胳膊。

许婧瑜已经做好了即将被一波卖萌撒娇洗礼的准备,却听舒苒卖着萌道,“小金鱼,就算你不同意,我也已经想好了。”

许婧瑜:“……”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行动派舒苒马上联络了霍光,表示了自己参加世锦赛的意愿。

近两年来,女单再没有比舒苒更好的苗子出现,对于这个消息,霍光当然喜闻乐见,却也是喜忧参半。

对于一个有过黑历史的人而言,再多的好话也抵不过一个拿得出手的好成绩。

第110章 世团赛(上)

傅易青不让舒苒现在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无非是认为她现在的实力还没恢复到打别人脸的程度,他想要的是舒苒回归赛场的绝对的惊艳。

但傅易青真正担心的其实还是公众舆论。

如果舒苒现在的实力没有达到让大众惊艳的程度,那么两年前的弃赛黑历史势必又会被翻出来,到时候冰协只会对舒苒的印象更差,那么冰协也许就会反对舒苒参加两年后的长岛冬奥会。

这个道理,在经过傅易青的解释后,舒苒才明白过来。

所以这次的世锦赛,舒苒参加得有些战战兢兢。

这个赛季,很多东西都变了。

ISU已经颁布了新的比赛规则,除了积分以外的所有选手成绩都被清空从而成为了历史,舒苒创下的短节目世界纪录并未被人打破,因此舒苒凭借短节目成绩81.41分登上了花滑女单的历史舞台。

变的不止是规则,最大的变化是参赛选手。

女单这个项目通常是两个奥运周期换一批选手,和舒苒同期的大多数选手们几乎都因为伤病和年龄而头疼,所以大部分选手们都已经退役。

赛场上出现的选手们几乎都是新面孔。

当然也有老面孔,比如两年前的冬奥会世界冠军那迪洛娃,然而舒苒比她大了五岁,老面孔尚且那么年轻,更何况是更为年轻的新人?

不过,经历了那么多,舒苒面临过太多的问题,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

对比担心自己的竞争对手,舒苒还是更担心大众舆论。

许久没有参加比赛,舒苒难免有些紧张。

当她脱下外套站上冰场的那一刻,冰面上的寒冷气息瞬间包裹住了她。

不用抬头也能看到现场的冰迷们,虽然上座率比不上冬奥会,座位大都还没坐满,但对于两年没有在人前滑冰的舒苒来说,这么多的目光足以让她心颤。

在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中,音乐声响起。

尽管舒苒的表现有瑕疵,但冰迷们的掌声让她很是受用。

最终,舒苒以69.86的短节目成绩暂列第五名。

第二天的比赛上,舒苒没能突破昨天短节目的表现,短节目和自由滑的综合得分拿到了第八名。

这对于曾经的舒苒而言,不算是个好成绩,甚至可以说退步很多。

但对于这两年的女单而言,却已经是最好的成绩。

所以,冰协算是默认了舒苒参加世团赛的资格。

上午的训练结束。

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前往日本参加世团赛,舒苒便回别墅收拾行李。

向来安静的房间里竟是出奇地闹腾。

只听到手机里不断传出吴新橙等人的声音,“舒苒,23号比完,我们出去逛街啊,我得去买点护肤品。”

陈乐成:“还没开始比赛,就已经想着要结束了,你这是为国争光的人该有的想法吗?”

听筒里,祝鸿哲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昨天还说要去逛秋叶原。”

陈乐成一本正经的声线突然松懈,笑了下,“鸿哲,不带这么出卖我的。”

吴新橙:“切——”

舒苒边整理东西,边跟着穿插几句话,刚要起身去柜子里拿几套换洗衣裤,猛地发现余光里多了撇人影。

抬头。

看见来人,舒苒一惊。

傅易青面无表情,眉头紧锁,神色晦暗不明地走过去关了立在手机架上的手机语音群聊。

舒苒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傅易青站在她面前。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

良久后,傅易青才看着她,“你要去参加世团赛?”

舒苒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要出事。

傅易青又道,“不是说过要互相信任……为什么不告诉我?”

舒苒偶一抬头,就瞥见他眼底的复杂神情,像是暗自神伤。

内疚感充斥着舒苒的脑袋。

舒苒拧着眉,垂眸,“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本舒苒听了吴新橙的话后只是想帮个忙凑人数,但跟霍光通过电话后,她才明白自己消失在赛场上的那两年失去的不止是冰迷们的支持,更消耗完了冰协对她的全部好感。

她当然相信,只要傅易青出马,她想要参加什么比赛,冰协都能不计前嫌让她参加。

但舒苒不想。

不仅仅是因为她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更是因为她不想让傅易青低头。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

所以她宁可靠比赛来重新获得冰协的信任以及支持。

可是这些话,舒苒只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这理由太长,临到了嘴边却又思绪乱了,紧咬着下唇,什么的理由都没说。

她一副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等待批评的怯弱模样,却听傅易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你参加了?”

“啊?”

舒苒迷茫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傅易青摇着头,轻拍她的脑袋轻笑,“傻愣着做什么,整理行李啊。”

不同于刚才的沉重气氛,傅易青的笑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释然。

舒苒刚刚转阴的天气也随之放了晴,眼神中的怯弱褪去,她惊喜地抬起眼睫,眼睛里写满了欣喜地点头继续收拾行李。

世团赛每两年举办一次,由积分排名前六的国家参加比赛。

虽然也是国际型赛事,但由于无积分,所以比赛氛围并不像一般的国际型赛事那样紧张。

即便世团赛的比赛氛围比较轻松,参赛阵容也不可小觑。

每个国家必须派出国内各个项目本赛季成绩最好的选手参赛,每国男单、女单分别有两人参赛,双人滑以及冰舞则分别有一对选手出战。

本赛季最好的成绩自然是舒苒一个月前世锦赛上拿到的分数,所以她跻身其中无可厚非。

女单的另一人是陈嘉和,今年16岁,比舒苒小7岁。

男单自然是陈乐成和祝鸿哲,双人滑的一对是吴新橙和沈宇。

冰舞的男伴叫李元兴,女伴叫万雨珊,这对搭档尽管是三年前组的,但和舒苒并不相识。

不过再不相识的队伍里,只要有陈乐成、祝鸿哲、吴新橙这三个活宝在,安静是不可能安静的,这辈子都没法安分下来。

舒苒参加世锦赛的事,由于秦流北的知情不报,他被傅易青叫出去聊聊。

舒苒望着秦流北离去的背影,心生同情。

下午才是世团赛的开幕式,此刻各个国家的选手们都在布置自己国家的等分席。

就见美国两名男选手拿出了各种好莱坞大片里的英雄主人公们的道具,假装自己是电影主人公,竟是对战起来,全然忘记了布置的事,最终打了会儿见没人关注他们,便乖乖地去帮忙布置了。

陈乐成偷偷观察了别的国家选手的布置情况,胸有成竹地扬起了笑容,“我们赢定了。”

舒苒忍不住笑他,“这么有信心?”

只听陈乐成冷笑一声,摸了摸额头,模样嘚瑟至极地看向自己国家的等分席,“我还带了决胜法宝。”

祝鸿哲像是知道了内情,一直摇头叹气。

紧接着,就见陈乐成从一旁的黑袋子里拿出了一只又一只的抱枕放到凳子上,“这要是还赢不了,那就不是我们太弱,而是对手太强。”

这不是普通的抱枕,而是印有表情包的抱枕。

上面画着熊猫头,写着一行字。

小师妹陈嘉和念出声来,“好汉饶命。”

陈乐成笑容一僵,忙惊恐地拿起抱枕仔细看,“我去,卖家发错货了吧!”

这一插曲让众人笑弯了腰,祝鸿哲也从原本的并不期待敞开了怀地嘲笑陈乐成。

傅易青进来,看到舒苒和祝鸿哲等人打闹,笑弯了眉眼。

他忽然一怔。

他似乎有很久都没有看到舒苒这么开心地笑了。

秦流北冲着傅易青的视线望过去,心下狐疑,难道傅易青吃醋了?

秦流北还在因傅易青的发呆猜测纷纷,却听傅易青忽然出声,“流北,回去的机票买了吗?”

“买了啊。”他松了口气,心想幸好买了,否则傅易青这家伙又该黑脸了。

“退了吧。”

秦流北刚柔和开的眸光瞬间失去了光彩,“什么?”

傅易青看向他,神色冷静不似在开玩笑,“我们和队里一起回去。”

一时之间,秦流北觉得傅易青大概是在整他,该不会等他退了票以后又说要重新订票,那岂不是增加工作量了?

不行,他得问清楚才行。

“怎么突然要和队里一起了?”秦流北皱眉,“以前我们不都是和队里分开行动的?”

傅易青缓缓吸了口气,将目光投向那边嬉笑不停的一群人。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也走错了路。”声音悠扬,带着淡淡的遗憾。

正如秦流北所说,他们一直以来都和队里分开行动,就连训练也是分开的,舒苒很少能够接触到本国队员。

似乎给人一种“他让舒苒滑冰只是为了成绩”的急功近利的错觉。

但仔细算起来,舒苒和这些队员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几乎都在欢笑。

有一种走心的关怀是感情所弥补不了的,这是只有同龄人才能给予的关怀和理解。

不用说太多安慰的话,一个宽慰的段子便能让人忘记烦恼。

直到这一刻,傅易青才肯承认,他和舒苒之间是有代沟的。

代沟并不影响他们的相处,但和舒苒的同龄人比起来,他们有着更容易让舒苒欢笑的能力。

第111章 世团赛(下)

世团赛即将开始。

舒苒低头看了眼他们的穿着,踟蹰不动,“我们……真的要这么穿上场?”

陈嘉和也有点畏畏缩缩地跟着点头,“我觉得我们可能会丢咱们国家人的脸。”

相对于这两人的犹豫态度,其余人反倒是举双手赞同。

陈乐成:“我觉得可以。”

祝鸿哲:“丢脸不至于,可能我们会火一把。”

吴新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如果是火的话,那就太好了,正好最近要还房贷,如果有了热度,就能接个综艺节目,到时候还能挣点钱。”说罢,她拍了拍没太多表情的沈宇,“你呢?没意见吧?”

沈宇的眼睛在看向她的同时,眼底便渗出笑意来。

那样子,还能有什么反对意见?

舒苒觉得这批人都有做谐星的潜力,扭头看到傅易青,不免有些奇怪,以往他都不同意自己和祝鸿哲一起玩儿,怎么今天一天都和颜悦色的?

她走过去,“你看我这么穿,行吗?”

傅易青似是在想别的事,她的声音让他聚集了视线,上下扫一眼,眼底碎笑涌现,“很可爱。”

文不对题。

舒苒:“不是,我是说,我们真的可以这么穿上场吗?”

傅易青:“有什么不可以?”

见傅易青都表示了赞同,舒苒再没了顾虑。

开幕式随即开始。

按照国家首字母的出场表演顺序,中国第三位出场。

当舒苒看到美国选手们全都cos成各种漫威英雄人物后,舒苒突然觉得自己穿的服装不算什么了。

加国选手们穿着正常队服,只做了几个夸张搞笑的动作后便退场。

只听广播里放出人声,“中国队。”

八个人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像是短道速滑似的绕场一周,然后滑向冰场中央,站定。

观众们才发现中国队的选手们穿得不太一样。

不论男选手还是女选手,都穿着一套老式斜对襟绿棉袄,像是儿时动画片《七龙珠》里饺子穿的棉袄,黄臂绿衣,胸口中央一个圈里写着一个大大的“饺”字。

各个头上都还带着顶黑色的圆帽。

可爱中还透着点幼稚和有趣。

不同于其他国家选手的鞠躬,队长沈宇左右看了看,意识到队员都已经准备好,嘴唇轻动一下,“抱拳。”

八人齐齐抱拳,偶数位的几人同时转身,形成四组。

舒苒面对的正是陈乐成。

就见陈乐成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表情对她做了一个挑衅的动作,“你过来啊!”

舒苒竭力忍住不笑,转身的四人重新面向观众席,八人分别抱拳向观众席鞠躬。

掌声如潮。

下了场,舒苒松了口气,再看向陈乐成,狂笑不止。

趁着日本冰协主席还没开始开幕式讲话,舒苒争分夺秒找到傅易青,“教练,你看到了吗?”

她颊边笑意分明,因这止不住的笑意,脸被胀红,苹果肌显露出淡淡的粉红色,傅易青的心被填得满满。

唇边沾染上了她的几分笑意,“什么?”

舒苒扯着他的袖子,指向陈乐成,“陈乐成啊!他刚才那个表情特别好玩儿,你看到了吗?”

傅易青:“我只看到了你。”

舒苒的笑声被止住,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呼吸却因为狂乱的心跳而变得紊乱不堪。

“笨蛋。”他勾唇,边笑边摇头,“因为陈乐成背对着我,我看不到。”

舒苒呆愣地看着他一会儿,被这半瞬的停顿惹得心虚不已,匆忙留下一句“该上场了”,便转身离去。

傅易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牵动了唇角,笑意不减。

第一天比男单和冰舞短节目。

舒苒换回自己的衣服,准备回酒店休息,去叫傅易青,却见他还站在赛场外。

她拉拉他的手臂,冲他眨巴眨巴眼。

傅易青:“不急,看完比赛再走。”

舒苒怀疑傅易青是不是吃错了药。

他不是说过很讨厌祝鸿哲?

而且按照傅易青的性格,看一场男单的比赛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他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这里心平气和地看比赛。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傅易青已经收回目光继续观看比赛。

“你也觉得他今天不对劲?”秦流北凑到舒苒耳边悄声道。

舒苒点头。

秦流北一副找到了同道中人的样子,拉着舒苒开始说个没完。

尽管世团赛的娱乐性质更多,但在场选手的实力都是各国中数一数二的,再怎么娱乐,只要不出现重大失误,比赛仍旧相当激烈。

男单短节目总共十二个选手。

祝鸿哲在第二组第五位出场,陈乐成则在第一组第三位。

其中也有舒苒曾经的熟人。

她的师兄,源仓御。

源仓御在第二组第二位出场。

上一届冬奥会,源仓御再次拿下了冬奥会的世界冠军,拿下两届冬奥会冠军的他并未选择退役。

在经历了两个奥运周期后,源仓御的状态似乎比之前还要好,这让同时代的男单选手们倍感压力,不禁有一种无人能与之为敌的感觉。

源仓御的落冰很稳,点冰、起跳、落冰、滑出,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在所有选手中,完成度少见得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秦流北也忍不住“啧啧”出声。

果然,今天源仓御的发挥仍旧稳定,一出场便反超目前短节目第一的选手六分。

等到祝鸿哲表演完,他短节目的分数没能超过源仓御,不过却拿到了第二名,陈乐成第七。

之后的冰舞短节目,李元兴和万雨珊出现小失误,在六个选手中排名第四。

女单和自由滑的短节目比赛在第二天。

或许是因为轻松的氛围,舒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听着音乐,她的表情尽数舒展了,这是一首曲风活泼的音乐,舒苒的神情恰好与之吻合,手臂动作在旋转中不断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但也令人赏心悦目。

旋转中,舒苒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她望着冰场里翩翩起舞的花滑业余爱好者,心生羡慕,尽管那时候的自己没法辨别业余爱好者的技术难度,但在那时候的自己眼里,她们很厉害,所以她才渴望有一天像她们一样,穿上美美的表演服,站上冰面享受所有人的艳羡。

但掌声还不是唯一的念想。

还有表演时的享受。

沉浸在音乐里的醉心表演在一次次的训练中慢慢迷失了。

但在世团赛的赛场上,舒苒忽然找回了这种享受,不在意成绩,只在意好不好玩,所有选手也都带着愉悦轻松的心情比赛。

她越转越快,手腕也不断交叠变化。

傅易青的眼神紧盯着她,原本紧紧拧着的眉宇慢慢松懈。

舒苒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他有点庆幸,庆幸自己同意了舒苒参加世团赛。

舒苒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世团赛结束的那天。

十二名选手中,舒苒总成绩排名第三,为中国队获得10分,再加上同队其他选手获得的积分,最终中国总积分排在第五名。

团体赛向来是中国队的短板,往年的世团赛,中国拿的最好成绩也是第五,加上本就是娱乐性质至上的比赛。

回去的路上,车上被欢声笑语环绕。

“今年是我参加过的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世团赛。”陈乐成做总结性发言道。

教练贺明脸一黑,“以前就不开心了?”

陈乐成忙将将话题调转方向,“因为今年有咱们的老朋友舒苒,今天可真是稀奇了,我要是记得没错,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坐队里的大巴车吧??”

众人随即看向舒苒,以及她身旁的两个教练。

一个浑身带着疏离感,另一个看向他们的视线像是在看小屁孩,三个人中唯有舒苒一脸和善。

这俩教练一看就不好相处。

几个新来的队员们不禁在心头同情了舒苒一把。

祝鸿哲轻咳一声,向陈乐成使眼色,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

陈乐成接收到信号,立即转移话题,“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教练贺明清了清嗓子,“宿舍里已经为大家做了饭,回去吃。”

众人一脸扫兴模样。

与此同时,众人的手机震了震,吴新橙在世团赛小分队>

吴新橙:“我已经想好了晚上的happy项目。”

陈乐成:“想让我们帮你拎包逛街?想都别想。”

吴新橙:“有沈宇帮忙,我还怕你的手脏了我的购物袋。”

舒苒和傅易青坐在比较后面的位置。

见舒苒一直低着头打字,傅易青微微皱了眉,看了她一眼,抬头就见所有队员都和她一样的姿势,心下了然了情况,只轻声提醒了一句,“别一直玩手机。”

舒苒嘴上应着,身体却很诚实,拿着手机不撒手。

傅易青不习惯坐大巴车,车上不流通的空气让他感到头晕,便放下椅背闭目养神。

意识慢慢远离,车忽的颠簸一下,他缓缓睁开眼。

就见舒苒扭着脖子,抬起的右手也放在上面。

“脖子疼?”

舒苒点头。

“我来吧。”傅易青拿开她的手,开始帮她揉肩舒缓疼痛。

有了傅易青的帮忙,舒苒的情况总算好了许多。

傅易青:“让你别一直玩手机,对脊椎和颈椎不好。”

“我不是。”她委屈地噘着嘴,闷声道,“我刚才想睡觉,不知道怎么放椅背,就……”

傅易青顺着她的话说完,“就这么缩着睡了?”

她点头。

傅易青失笑。

只听他说了一句“看好了”,便抓起她的手。

心头悸动,仿佛水滴落在平静湖面的清脆声响一点一点地敲响了她的心房,心里的那只小鹿怕是要闹出鹿命。

她的手被傅易青带着往她右侧的扶手边摸索,傅易青的手臂正好穿过她的腰际,只那么轻轻一碰,她的脸就这么红了。

椅背被放倒。

傅易青:“好了,学会了?”

舒苒红着脸,含糊点头。

第112章 她承认了

世锦赛之后便是休赛季,但由于世团赛的举行,所以众人从这一刻开始才算是正式休赛。

所有人都兴致高涨,颇有一副不通宵玩乐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舒苒以为傅易青对这些项目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本着尊重的前提,问他,“教练,待会儿我们要出去逛街,你和秦流北去吗?”

秦流北笑着出声,“你还不知道他?我就从没见他逛过街。”他忽然凑过来,扫视周围一圈,轻声道,“更何况还是跟这么多不熟的年轻人一起逛街。”

舒苒也觉得是这个理,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她正要回话,一道声音卷入她的耳朵,“谁说我不去?”

舒苒回头,有些惊讶。

秦流北显然更诧异,“老傅,吃错药了?”

傅易青目光淡淡扫他一眼,“年轻人的生活,你不会理解。”面不红心不跳。

舒苒和秦流北视线交换一下,从对方眼神中读出了惊恐。

秦流北吞了口口水,不紧不慢地说:“嗯,32岁的年轻人。”

傅易青没理会他,跟着舒苒往外走。

队员们见傅易青来了,脸上笑意一僵,顿时傻眼了。

他们各自邀请教练逛街,本就只是客气一下,一般教练都会拒绝陪同,曾想舒苒竟然邀请成功了?

众人只盼着此行别闹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异国的街头,什么都让人感到新奇。

不多时,吴新橙便买完了购买清单上的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

实在不是吴新橙不想逛,而是她不能。

日本是花滑大国,日本民众们对花滑本就有着独特的情感,民众的热度提升了花滑运动员们在国内的地位,他们不仅尊重本国花滑选手,还粉国外的花滑名将。

祝鸿哲就是其中一位。

舒苒觉得大概是因为祝鸿哲长相还不错的关系。

他们很快被冰迷们认出。

加上祝鸿哲来者不拒,一行人的逛街计划彻底变成了回馈冰迷的福利环节。

被冰迷们簇拥的是世界级名将。

舒苒便有些置身事外,擦了把汗,道,“幸好没什么人认识……”

话音未落,便见围着祝鸿哲的圈子里退出一个女孩,小跑着到舒苒面前,用生涩的中文道,“你好,可以……签名吗?”

虽然舒苒觉得这女孩极有可能不认识自己,只是顺便让自己签个名,但舒苒还是帮她签了。

把签名本还给女孩,对方却仍旧一脸羞涩的样子站在舒苒面前不走。

正当舒苒不明白女孩想干什么的时候,却听她用日语说了句什么。

由于在国外时通常都是傅易青充当翻译,所以舒苒这次也本能地朝他投去了求助的视线,但事实上,傅易青只会英语、德语、法语以及俄语,并不会日语。

女孩指了指舒苒,又指着傅易青,开口,这次用的英文。

然而日式英语听上去总还像是在说日语,所以他们还是没听明白。

秦流北都听急了,跟她交流,“还是用中文吧。”

女孩了然,艰难地用中文道,“你、他,签名。他,爱豆。”

这回舒苒听懂了。

她扭头,冲傅易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合着我才是充话费送的,以及桶装方便面里送的那根香肠。”

傅易青左手握拳抵着唇瓣,上扬的唇角被遮挡,但眼底的笑意却没法掩饰。

他的笑又引得一批迷妹“啊”地叫唤。

大家都十分忙碌,舒苒的心情微妙起来,“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没人认识我了。”

“你就知足吧,好歹你还能被捆绑销售,我这还卖不出去呢!”秦流北声音幽怨。

“扑哧——”舒苒笑出声来。

不过舒苒也没能闲着,即便舒苒有两年没有出境,但无论是她打破了短节目的世界纪录,又或者是冬奥会上的突然退赛,都叫冰迷们记住了这个肩披神秘色彩的花滑女单运动员。

买完东西后,吴新橙毅然放弃了继续逛街的打算。

众人也颇有同感。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有些累了,聊天的兴致也没刚才出门时那么高了。

却听陈乐成忽然道,“冰鞋店,大家等会儿,我进去问问。”

索性都是等着,不如进去看看。

大家本着这样的心态,进了冰鞋店。

店面并不算大,但东西却放得满满当当,外面放着冰鞋,里面却别有洞天,跟舒苒曾经去过的那家日本冰鞋店的店面设计差不太多。

舒苒闲着无聊,目光在展示冰鞋中到处打着转。

却听同伴们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氛围忽然冷了下来,只听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女声道,“是你们啊。”声音漫不经心,更有一丝嘲讽的意味。

凭借这声音,舒苒立刻认出对方,再一抬头,确认了心中所想。

不知道是不是舒苒的错觉,对方鄙夷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自己身上后,忽然鄙夷尽数退散,略一讶然后,眸光陡然间沉重了许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梁月的眼底骤生。

因着梁月的出现,众人纷纷开始埋怨起陈乐成来,怪他怎么还不走。

梁月似乎是来买冰鞋的,她被众人这么看着,神情动作都有些不自在,没看一会儿便买了东西离开了。

千呼万唤下,陈乐成终于来了。

他那张满是笑意的脸对上众人的冷眼,一怔,“这是怎么了?”

吴新橙拧眉,“走了走了。”

迷茫的陈乐成走在前面,刚迈出冰鞋店,却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惊了,“我去!”

众人见梁月又回来了,原本缓和的脸色又冷了。

梁月对他们的表情熟视无睹,“舒……”她只喊了一个字,便径自停下,缓步走到舒苒面前。

舒苒和梁月太过熟悉,所以她很快意识到梁月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再像从前那么带有敌意。

但傅易青和梁月并不熟,他上前一步,横隔在舒苒和梁月的视线之中,“有事?”

梁月皱眉,“舒苒,我们谈谈。”全然无视视野里的傅易青。

傅易青:“没这个必要。”

面对梁月,舒苒向来秉持能躲则躲的相处原则,但今天的梁月却让她产生了陌生感,像是示好。

“好。”

听到舒苒的答案,傅易青随即看向她,眼神里写满了警惕,“舒苒。”

不同于傅易青的谨慎,舒苒勾了眉眼,舒心一笑,“真的没事。”她抬眸看向梁月的同时,收敛了笑意,神色认真道,“我们确实应该谈一谈了。”

两人没走多远,走到离同伴们有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舒苒的余光瞥见了同伴们时刻准备上前干架的架势,无奈地有些想笑。

“三年前的事,是我做的。”

舒苒有点傻了眼,“什么?”

“三年前的海鲜粥。”梁月垂了眸,沉吟半秒,她才抬头,“是我换了祝鸿哲的外卖,我故意点海鲜粥,因为我不想让你在GPF上拿到好成绩。”

时间过去太久,但那一碗海鲜粥,舒苒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她突然想起吴慧慧曾说起梁月即将退役的事,还说也许她的海鲜粥就是梁月动的手脚。

现在听到梁月这么说,所有的一切也就能够连起来了。

梁月皱了眉,眼底的不忍涌现,“我没想到你会因此受伤,也没想过你的伤会这么严重……”她别开视线,扭头望向别处,声音哽咽,“我当时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这几年来,我很痛苦,看到网友们指责你,我也会自责。所以舒苒,你能原谅我吗?”

她看向舒苒的眼神中写满了期盼。

“不能。”

梁月错愕地张大眼睛,嘴巴张合几下,似是在喊舒苒的名字。

舒苒正色摇头,“我不是圣人,如果我现在已经拿到了奖牌,并且退役,那么也许我还能原谅你,但是你仅仅是因为讨厌我,想要给我一个教训,就对队友下手。”

梁月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舒苒,很快便引来了傅易青。

“梁月。你太自私了。”舒苒说,“你想要自己心里好受就来获得我的原谅,但是你又知不知道我现在想要重新回到曾经的高度有多难?你知道这个赛季的竞争有多激烈吗?”

明明是戳人心窝子的话,舒苒却说得一脸平静,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置身事外。

微风吹起舒苒的头发丝,突然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对视了几秒。

开口的人是傅易青。

他拉着舒苒,“回去吧。”

舒苒纹丝不动。

热泪滚落梁月的脸颊,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内心苦苦挣扎,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对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音,发自真心。

见她开始往回走,梁月几度想要喊住她继续求原谅,但想到舒苒说的话,又打退了堂鼓。

舒苒说得没错。

她对舒苒造成的伤害是不可弥补的。

大人和孩子的世界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没有对不起和没关系,一切的错误都得自己承担后果。

梁月低头看地,心情越发地沉重。

“梁月。”

梁月:“什么?”

舒苒忽然停步转身,“如果我的伤真是你的海鲜粥造成的,那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有什么期待的答案在梁月的脑海里闪现。

“但是,你那碗海鲜粥只是让我拉了几天肚子以及坏了GPF比赛,我是在训练时受的伤,所以,无所谓原不原谅。”

她激动地出声,“舒苒……”

只喊了一个名字,但里面却包含着梁月的欲语还休,感激、内心动容。

昔日仇恨在这个眼神交汇中被根除。

“那么梁月,你现在在做什么?”舒苒忽然问。

梁月一愣,“我在XX花样滑冰俱乐部当教练。”

舒苒点着头,“那好好教他们。”

说着,她仰头冲傅易青一笑,“走吧。”

傅易青侧目看她一眼,嘴边也勾起笑意,回归队伍。

梁月神色复杂地看着离去人群中的舒苒,冲她的背影点头微笑,“我会的。”

大家都对舒苒和梁月的聊天内容感到好奇,纷纷过来询问,舒苒只笑笑,并不说。

众人便想从在场的另一个目击者嘴里套话,然后一看傅易青那张拒人于千里的脸,都打退了堂鼓。

两人走在最后面。

“为什么要原谅她?”傅易青道。

舒苒抿了抿唇,淡淡一笑,“大家都已经活得这么艰难了,干嘛还互相为难?”

傅易青:“她从前总是为难你。”

舒苒顿了顿,点头,眼神中跳跃着狡黠,“你已经惩罚过她了,不是吗?”

傅易青没有回答,对此不置可否。

舒苒叹了口气,“对女单选手来说,禁赛三年,相当于职业生涯提前结束了,不能滑冰什么的,真的太痛苦了,所以就原谅她吧。”

原谅梁月,舒苒的心情也更加放松了,脸上笑意止不住地绽开。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自己原谅了梁月,解脱了梁月,更是解放了那个被梁月排挤到心情抑郁的自己。

“不知道是谁,一年都不肯回冰场滑冰。”

他声音幽幽慢慢,却让舒苒听出了影射的意思。

她自知理亏,心虚道,“那不是养伤嘛……”

目光相接,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第113章 四面八方

说是休赛期,但这次回去后,大家又得进入到无聊的训练生活中去,尤其是新人们,他们所要面临的训练会更挣扎,如果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有更大的进步,那么以后的比赛,他们也很难再有突破。

而舒苒这批“老人”,任务也并不比小将们轻松,他们所要面对的则是生理上的危机,随着年龄增长所带来的身体素质的变化。

一行人一路打闹登了机。

直到坐上回B市的飞机,舒苒扭动着背脊,正想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靠下睡觉,脑中炸裂般地想起了一件事。

傅易青刚替她盖好毯子,舒苒猛地弓起身子,毯子掉落在地。

傅易青长手一勾,捡起毯子,“怎么了?”

她左顾右盼下,这才凑上去,“ISU的事解决地怎么样了?”

问完后,她想起秦流北说过,理事会内部的事不能告诉外人,尤其是不能提前透露给舒苒听,否则就是对其他运动员的不公平。

思及此,舒苒猛地往后一靠,同时忙伸出右手,挡住他的嘴,“不了,还是别……”

微热的呼吸扑在手心里,痒痒的,舒苒突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这清晰的触感。

舒苒慌乱地撤回手,心里的小鹿又开始无证驾驶,四处乱撞。

相比于舒苒的手足无措,傅易青却有些驾轻就熟地整理了心情,“放心,已经解决,他们的切入点无非是认为我和昆汀作为中国和法国队某一选手教练的同时会把一些内部消息提前透露给选手,但是实际上这个切入点有很大的问题。”

这番认真的分析让舒苒暂时忘记了刚才的怦然心跳,静下心来听他继续说。

“即便我们不打这个赌,花滑界的人也都知道这两年选手们的技术难度越来越大,这种趋势不利于花滑项目的推广,所以对艺术的侧重是必然,问题就在于现在ISU还没推出新的规则降低技术难度分,也就意味着选手们还能自主选择训练时的侧重点是否要偏重艺术,我和昆汀的赌约是技术和艺术的赌约,只是为了决定技术和艺术的更改比重。”

舒苒听后一头雾水,只觉得越听越迷茫。

她琢磨了半分钟,好好消化了这话,“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不管我和克里斯汀娜的比赛结果如何,下一次冬奥会结束后,技术的基础分一定会变?”

傅易青点头,“但究竟是部分分值变动,还是所有分值变动,是部分提高还是部分降低,就得看你们的比赛结果。如果克里斯汀娜赢了,那么就会提高技术分值,如果你赢了,就会降低技术基础分值。”

舒苒总算是放了心。

不管新规则怎么改,反正她应该没有机会参加新规则下的比赛,毕竟她也已经到了快退役的年龄,所以她的重点还是在这个奥运周期上的比赛。

刚下飞机,舒苒便跟着队员们一起。

余光却瞥见机场里乌泱泱的一片。

她当时就傻眼了。

这年头国内体育明星的号召力都比得上人气偶像了?

只听陈乐成边叹气边拉着拉着行李箱,“大家忍一忍,又得看祝鸿哲这家伙装蒜了,估计都是冲着这小子的美色来的。”

吴新橙有些不服气,“怎么的,就不能是冲我来的?”

陈乐成微妙的眼神在她和沈宇身上扫,“要是,也是你们的cp粉。”

网上一直传言吴新橙和沈宇是一对,可事实却是襄王有情神女无意,也不知道是吴新橙真的无意还是缺根筋,她和沈宇始终在原地踏步,让人看不透,引得两人的cp粉们天天嚎着“求结婚”。

吴新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祝鸿哲轻咳一声,拉了拉外套,“在我的冰迷们面前都注意点形象,外面还有这么多媒体,都等着采访我,一不小心拍到你们黑着脸怎么办?”

吴新橙顿时和陈乐成同仇敌忾起来,咬着牙,恨恨地看着他。

舒苒很是无奈地冲傅易青笑,“看来咱们又得间接地感受一次人群的力量了。”

傅易青:“先等他们走,我们一会儿再过去。”

舒苒觉得可以。

于是,陈乐成他们也这么干了。

祝鸿哲走在最前方,很快便过来一群记者,将他团团围住,冰迷们也喊着祝鸿哲的名字。

谁说只有流量明星有接机的待遇?

只要长得好,扫大街都有人为你打call。

然而围住祝鸿哲的媒体们只有少部分,舒苒以为他们没能挤进采访圈才等候一旁,便跟着傅易青从玻璃门里走出,绕开人群。

忽然,舒苒只听到“踢踏”的跑步声,紧接着他们的去路被数不清的摄像机和话筒拦住。

而后面的吴新橙等人也傻眼了。

祝鸿哲面前的媒体们也瞬间离开,只剩下三两个媒体还在坚持采访,甚至有几个媒体还过去采访起陈乐成来。

祝鸿哲脸上的笑意凝结在嘴角,不解地看向被媒体们完全断了前后路的舒苒。

陈乐成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样子,你还不够火哦!”

祝鸿哲:“……”

现场的大部分媒体并非体育媒体,而是娱乐媒体,他们更注重热度和话题爆炸点,所以相比前者,他们抛出的问题要更加犀利。

“舒苒,请问你消失了两年,现在参加世团赛,是准备复出了吗?”

“对于你冬奥会上的退赛,据说和冰协闹得很不开心,你消失的两年是因为冰协吗?”

“你的伤已经好了吗?冬奥会上退赛是因为伤势复发吗?”

……

连珠炮似的问题从四面八方朝舒苒袭来。

有些问题,她甚至都来不及听完,对方的音量便又被另一道更加嘹亮的嗓音盖过。

舒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肩上一重,紧接着整个人被傅易青勾入怀里,他搂着她穿过人群,“抱歉,舒苒有点累。”

吴新橙等人也过来帮忙,解救舒苒于危难之中。

直到坐上队里的大巴车,众人才终于放松了身心。

不知道哪个角落响起一道突兀的笑声,然后笑声洋洋洒洒地从各处响起。

秦流北:“没想到我们舒苒这么红了?”

陈乐成假装在回忆,“刚才有人说什么来着?在他的冰迷们面前注意形象?不要被采访他的媒体拍到?采访谁?”

祝鸿哲紧咬着牙关,“确实是我的冰迷。”

陈乐成拆穿道,“但媒体们采访的是舒苒。”

众人一顿,接着又大笑起来。

只听师妹们说了声热搜,秦流北才拿出手机登陆微博。

这一看,他大叫出声,“老傅,你快看。”

舒苒有将近两年没有登陆微博,因此也有两年没有刷微博。

秦流北递来手机,她便也跟着傅易青一起看。

@爱滑冰资讯:“20号,世团赛的开幕式,中国队选手们穿着《七龙珠》里的中国风服装,他们别出心裁地向到场观众致谢方式让人印象深刻,对此,推特上日本网友们展开了热烈讨论,认为中国选手很可爱很有趣。”

“中日友好靠——滑冰?emmmm,看到他们的穿着,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追七龙珠的时光,我还买过周边,可惜集齐了七颗龙珠,并没有龙出现实现我的愿望。”

“舒苒!我竟然看到了舒苒?她难道还没退役?”

“我还以为舒苒要退役了,没想到她又出现了!”

“我去看了视频,总感觉舒苒的表现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还以为女单有希望了,照这趋势,她应该会在2026年冬奥会前退役吧。”

“不管舒苒退不退役,不可否认她在受伤前为国家队立下的汗马功劳,当初舒苒退赛,网上一片倒地骂声,我们那时候替舒苒说一句话就会被打成水军,简直可怕。”

“楼上突然歪楼?那既然歪了,我也来说说,舒苒两年没参加比赛,为什么国家队还要给她机会参加比赛?难道不该把机会留给新人?她年纪也大了,成绩再好,也滑不了多久了,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舒苒世团赛的资格是她自己争取的!影射舒苒走后门的人应该不是老冰迷吧?一个月前的世锦赛,舒苒拿了第八名,是国内女单的赛季最佳成绩,世团赛有规定,赛季成绩最佳选手必须参加世团赛。”

紧接着这条微博底下,开始了各种花滑知识科普。

网上一批网友自发性地为舒苒解释。

表示舒然已经退出了微博,大家没必要再这么伤害她,但只要她为祖国争夺荣誉一天,键盘侠们就不该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扯着舒苒的小辫子骂。

舒苒的最新一条微博发布自2022年冬奥会退赛的两天后,发布内容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但评论却达到了十四万。

正如网友们所说,评论里一边倒地认为舒苒不尊重比赛,就算伤病复发也应该单着一条腿滑完整场比赛。

如果说这条微博下的评论让舒苒开始惧怕人群,那么这一刻,少部分网友的理解又让舒苒原谅了网友们的冲动评论。

正因为他们不知道全部内情,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人都是明事理的。

察觉到同伴们投来的关怀视线,舒苒忍不住笑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评论里又因为舒苒吵起来,刚才来了这么多的媒体就足以证明舒苒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舒苒叹了口气,笑意微微敛起,“其实,大家讨论,也无非是好奇我受伤后的真实情况。”她抬头,干净的眸子对上每一个人,“那时候连你们也没告诉,你们应该也很好奇吧?”

众人看着她,神色不变。

舒苒笑了一下,“连你们也好奇,更何况是爱吃瓜的网友们?你们能理解我是因为了解我的为人,但网友们并不了解。”

见她眉头紧锁,一副深思模样,傅易青问,“你在想什么?”

她忽的抬头,眨巴着一双澄澈的眼眸,“教练,我能开记者招待会吗?”

第114章 直播现场

记者招待会是不可能开的。

怎么说舒苒现在的实力还没达到世界级别的名将程度,开记者招待会未免有些过于高调。

但现在通讯设备方便,即便不开记者招待会,也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尽管傅易青已经明白了和队员们一起训练能帮助舒苒解压的道理,但目前舒苒还是住在他的别墅。

“嗯,那就合作愉快,好。”

几个简单的短语结束了这段对话。

傅易青收起手机,视线落在楼下的舒苒身上,边下楼边道,“联系了平台,这两天会让营销号宣传你即将开直播解答网友疑惑的消息。”

舒苒点头。

“不是吧,你们真准备直播?”秦流北一脸怀疑道。

舒苒摊摊手,“不然呢?还是说你想让我出个综艺节目洗白?”

如果舒苒上了节目,被说成洗白的几率会很大,相比之下,直播没有剧本,完全是临场反应,所以舒苒能够给出的解答也最接近真实。

秦流北耸了耸肩,“那就直播吧。”

傅易青坐下,开始和舒苒说服直播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秦流北边和许婧瑜微信聊天,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秦流北便道,“其实说实在的,要真想要洗白,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了你尝试一下。”

傅易青瞪他一眼。

他又蔫儿了,打消了学习营销手段的念头。

三天后,直播如约开启。

为此,傅易青特地停了舒苒上午的训练。

舒苒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神器,将手机架在面前,对准自己的脸,刚开,直播间便涌入了一万人,热闹程度堪比人气偶像。

舒苒惊呼出声道,“哇!一打开就有人诶。”

只听秦流北毫不留情地揭穿道,“都是僵尸粉,谁开都有。”

舒苒并不懂直播,挠了挠太阳穴,“现在僵尸粉都一万多的么?”

两人的对话被直播间的观众们听到,弹幕瞬间满屏。

“啊啊啊,不是僵尸粉!是冰迷,大家都是闻讯赶来哒!”

舒苒有些不解,明明前两天大部分的网友们都还在怼她,怎么这会儿却是满屏的表白?

舒苒不会直播,面对镜头甚至还总是大脑一片空白,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弹幕一分钟后,她才终于出声,“大家都提问吧,对于我受伤以后的事或者以前的事,都可以问。”

网友:“你为什么突然开直播?他们说你想洗白。”

舒苒:“我是看了前两天的微博评论后才决定开的,大家撕起来,无非是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我就索性开个直播解答。”

网友:“那你能说一下,内情是什么吗?”

舒苒抓了抓脑袋,有些头疼地皱眉,“这个范围有点大,好像我的黑历史也挺多的,从哪里说起呢?”

弹幕上滚过某网友的消息:“从受伤时说起吧,你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势有多重。”

舒苒念出问题,然后解答,“行,那就回答这个吧。”

舒苒便从训练过度扭伤了脚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冬奥会退赛。

正如舒苒一开始所说的那样,她几乎没有隐瞒,包括自己为什么在赛场上消失两年的事也都老实交代了。

很快便有网友问到了点上,“那你现在出来,伤好了吗?”

舒苒微皱眉头,“可以算好了,但也不能说完全好了,很多运动员的伤都是伴随一生的。”

闻言,不少网友开始刷“心疼”的弹幕。

舒苒摆手,轻笑,“不用心疼啦,每个运动员都会受伤,无非是伤势严不严重的问题,一般只要没严重到影响比赛,就得继续,反复参加比赛,伤势复发,复发再养伤,伤好了再参加再复发……这是个循环。”

网友们注意到她说话有个特点,态度诚恳语气亲切,就像是朋友之间的聊天,几个完全可以卖惨大做文章的受伤情节被她一笔带过,跖骨骨折后再受伤也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

一时之间,原本还有颇多揣测的网友们瞬间端正了心态。

原本只是想来看看舒苒如何洗白自己的黑子们也觉得没什么爆点,便退出了直播间,剩下的网友们便各自开了脑洞。

网友:“刚才说话的人是傅教练吗?”

听到舒苒的答案,秦流北闻讯而来,所有观众们的镜头里多了个人。

只听秦流北道,“大家好啊,我也可以算是舒苒的教练。”

傅易青从书房出来,正好看到场子被秦流北主导的场面,直播的主角却被撩在一旁。

“咳咳——”

听到咳嗽声,秦流北继续回答网友们的问题,“嗯,没错,刚才的咳嗽声就是舒苒的傅教练。”

傅易青给了秦流北一个眼神警告,他才终于恋恋不舍地退出镜头。

末了还不忘对舒苒说:“如果大家找我了,告诉我一声。”

接着满屏刷起“快走”的字幕来。

傅易青想看看直播情况,恰好走到舒苒背后,看到弹幕,朗声笑着重复,“他们都让你走。”

舒苒也跟着重复,“再不走,他们可能要说快滚了。”

秦流北冷哼一声,“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解惑的目的瞬间跑偏。

屏幕里只剩下舒苒以及没有露脸的男人的上半身,但熟悉的男声已经让直播间的观众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了。

弹幕满屏的弹幕。

“求求傅教练露脸!”

舒苒偏过半个身子,右手扯着傅易青的毛衣,“教练,他们想看你。”

傅易青垂眸看她,眉头微皱,“这是你的直播,不是我的。”

舒苒当然知道,但眼看着评论区彻底沦陷,她无奈哀求,“你就让他们看看嘛,他们现在不乐意看我。”

他眼睫掀动几下,似是在为该不该出镜做着考量。

舒苒双手合十,眨巴着眼,嘴巴微微嘟起,正要开启下一波撒娇攻势。

傅易青轻叹一口气,从茶几的另一边绕过,落座到舒苒左边。

观众们更激动了。

“啊啊啊——好帅,这种死亡角度竟然还这么帅,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一般主播的镜头高度会选择从上往下照,但舒苒并不了解哪个角度照着好看,她随便支的高度让她的脸水平入镜,而傅易青的上半身比她高一些,从这个角度入镜相当于从下往上照了,堪称死亡角度。

被提醒后,舒苒调了调支架高度,方便傅易青平视屏幕。

评论区的弹幕刷得太快,傅易青蹙着眉,稍稍靠过去一些,看着屏幕上的弹幕,缓声念道,“请问教练有女朋友吗?”

傅易青的脸色一沉,“抱歉,如果大家只是在不着边际地聊天,那么我只好关直播了。”

“扑哧”一下,秦流北的笑声响起,“我说老傅,舒苒这还在洗白,你怎么净给她招黑?”

舒苒忙觍着脸向屏幕里的网友们解释,“大家别介意,我教练他说话向来都是这种风格,而且主要今天为了解释大家的疑惑,我上午没训练。”

“咳咳——”傅易青握拳的左手掩唇,轻咳一下,神色不似刚才那么不近人情,“你们还有什么关于花滑方面的问题想问舒苒的,抓紧时间。”

傅易青的出现,使得直播终于沿着正规前进。

预料之中的,舒苒在第二天上了热搜。

标题:舒苒直播。

时隔两年零二个月,舒苒终于登上微博,她的心情近乎忐忑。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假如网友们仍旧对她冬奥会弃赛的事心有芥蒂,那么她就不把这事当一回事,回冰场好好训练才是重中之重。

点进热搜。

@天灰灰不飞:“之前网友们对舒苒的‘冰上女妖’形象颇为追捧的时候,我没关注,反倒是她冬奥会弃赛,漫天的新闻稿,我迫不得已关注了,但我觉得与我无关,所以也不怎么关心。网上黑她的人不少,看到她要开直播,我闲着没事,就想看看她会怎么洗白。看了直播,小姑娘挺单纯的,没网友们想得那么复杂,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最多也就只是一两个访谈和采访节目,对比其他综艺、真人秀霸屏的体育明星,她可以说算很低调的运动员了。她唯一且最大的黑点无非是冬奥会弃赛,但是大家可以好好想想,不合脚的鞋,你穿着走路都不舒服,更何况她还得带伤做各种高难度动作?

而且人也说了,为了参加比赛,她在冬奥会开始前就停止治疗改吃止痛药了,你们看着她好像恢复了,其实是打封闭针坚持的。第二场比赛轮到她的时候,封闭针的效果已经过去了,没打过封闭针的人不知道打封闭有多疼,我打过,所以懂那种痛,由此也说明了她的伤势有多严重。现在网上有一种风气,你说实话就会被认为是洗白,但是别忘了,人小姑娘到目前为止参加比赛靠的都是实力,而不是网上的热度。

之前不了解,所以不发声。现在明白内情,大家也别瞎阴谋论了,运动员和明星不一样。而且,舒苒好,才能为咱们国家的花样滑冰事业争夺荣誉不是?”

第115章 种瓜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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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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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突然袭击

自从舒苒开始了艰辛的闭关修炼,她几乎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每天关心的事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吃饭睡觉都成了任务。

但今晚,有了例外。

傅易青才吃了一半,餐桌上已经没了舒苒的影子。

只望到她离去的背影。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由于许婧瑜后天就要回国和秦流北登记结婚,舒苒见缝插针,抓紧时间追问详细情形。

究竟是怎么想的?

许婧瑜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没怎么想。

她的目光七零八落,“也没怎么想,年龄到了呗,认识六年了,在一起也有四年多了。”声音很轻,可声线听上去却又带着几分甜味,“我都28了,其实前两年就在催了,只不过本来想在冬……”

意识到自己戳中了舒苒的痛楚,许婧瑜心惊肉跳,瞬间敛了笑。

停顿十分突兀,舒苒知道她在想什么,笑起来,“我都走出阴影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比我还敏感?”

舒苒说的是实话,她既然选择回归,就已经准备好面对各种困难,网友们的谩骂都过去了,一个敏感话题又算得了什么?

许婧瑜对上她带笑的眼,会意一笑,重回讲述人身份时,却又蹙起了眉,“舒苒,有件事我一个人藏了很久了,一直都不敢跟别人说。”

舒苒一怔,“嗯?怎么了?”

“其实上次跟他去瑞典见了他爸妈,就是……”许婧瑜目光越垂越低,“我还挺自卑的。”

“啊?”

舒苒过于惊讶的惊呼声引得许婧瑜笑出声来,然后又迅速恢复刚才的神情,“因为他家里人对我好像不是很满意。”

舒苒抿着唇,“可我记得他爸妈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之前不是还说要跟秦流北一起去拜访你们家?”

“总之,”她拧了眉,“他们家关系挺复杂的,属于富过三代,他爸妈对我还不错,但是他大伯还有奶奶爷爷什么的……哎,总之就是很复杂的家庭关系,不过秦流北说让我别操心这些,等等,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许婧瑜忽然变了语气,像是想到什么的样子,拉着舒苒道,“秦流北无意间透露了一件事。”

看着许婧瑜激动地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的样子,舒苒心里咯噔一下,只担心这事怕不是跟自己有关?

“傅易青……”

开头三个字就让舒苒心里砸出“果然”二字。

许婧瑜一副说八卦专用神情,完全不似刚才的低落模样,“他们家好像比秦流北他家还复杂。”

舒苒眨巴着眼,“怎么复杂了?”

“你怎么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舒苒悠悠道,“看得出来,你要是跟我说他是什么皇室王子,我都信。”

傅易青无论是举动还是气质,都跟皇室贵族似的,最重要的是,刚开始参加国际比赛那两年,舒苒成绩不好,所以拿不到国际比赛的奖金,所以全世界满地跑的衣行主食费用几乎都是先由傅易青来垫,回国后才由舒苒爸妈补上,有时候舒苒忘了跟爸妈说,也就拖上一两个月,傅易青从来没主动提过,看上去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种种迹象都证明了傅易青很有钱。

刚开始,舒苒以为是傅易青本人有钱。

后来结合傅易青从不跟家人团聚,并且也从不提及家人的存在,舒苒心里对傅易青有了一个大致的定位。

大约是跟家人关系不好的有钱人家的富二代吧。

许婧瑜:“王子什么的应该还不至于吧。”

接着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傅易青来敲门提醒舒苒该休息了,她才恋恋不舍地跳下了床。

舒苒和傅易青的房间就在斜对面,正好顺路。

傅易青在前,舒苒在后。

走廊很静。

“你是王子吗?”

傅易青停下,不解地讶笑一声,“什么?”

舒苒翘着脑袋,仔细认真地盯着傅易青的脸观察,接着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又将他的头发、手扫视一番,“应该不至于那么复杂。”

她暗自否定了答案,在傅易青转身前又问,“秦流北家什么环境?听说关系很复杂?”

傅易青这次是确确实实地笑了,“从许婧瑜那儿问到的?”

她点头。

他抬眉,“怎么突然八卦起来了?”

舒苒:“你前两年不是还说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十几岁的孩子?说我成熟来着?所以我现在在努力地当一个孩子。”

傅易青看了她一会儿,道,“还行,不是太复杂,只是他家里人关系不好,看上去才会有点复杂,总的来说,他爷爷有个公司,因为秦流北他爸妈对管理公司没兴趣,所以一直都是他大伯处理事务,但秦流北这人一直没个正形,也不说不要也没说要,他大伯不希望秦流北回去抢了公司,他大伯是担心他成家后回去分公司。”

舒苒倒还没料到这里面的水有这么深,她边感慨着钱真不是个好东西,边又重新打量起傅易青来。

秦流北家尚且这么复杂,那么在他口中更加不简单的傅易青的家庭,又是怎么样的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易青的声音打断了舒苒的思绪,而她漫无边际的脑补猛然惊醒,也让她老脸一红。

她操心这些做什么?

就好像她是要嫁……

舒苒再不敢继续想,格式化大脑,说了句“没事”,快步绕过他径自进了自己房间。

徒留傅易青在原地依旧面露不解。

*

许婧瑜离开后,舒苒度过了几天没舞蹈老师的日子。

对于舒苒来说,没有舞蹈老师,无非是陆地训练时没法练各种流行音乐的新舞蹈动作而已。

在她看来,跳舞除了能提升体能和练习节奏感、灵活度以外,没更多效果,而这些效果,练之前的舞蹈也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但傅易青并不太放心,几天后又给舒苒请来一位新的舞蹈老师。

也是他们的老熟人。

林嘉卉。

林嘉卉还是老样子,只要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任由自己的第二重人格出来教舒苒跳舞。

一个月过去,舒苒已经学会了所有节目。

但接下来的巩固和强化任务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更为艰辛。

艰难且枯燥的训练生活转眼也要过去了。

上午训练完,舒苒换了衣服准备和傅易青他们一起去吃饭。

贝鲁斯早在舒苒学会所有节目后就回了大学给学生们上课,林嘉卉虽然还在,但向来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今天倒是个例外。

所以一路上,舒苒还在跟她讨论着刚才的动作。

到了那家常吃的餐厅,三人坐下点餐。

舒苒向来不负责点餐的重任,目光百无聊赖地四处打着转,四处游离的目光瞬间聚拢到窗外一扫而过的人影上。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挪到窗口,攀附在上。

傅易青的余光瞥到她,镇定自若道,“嗯,你没看错,是他。”

舒苒扭头,瞪如铜铃的眼对上傅易青,思绪翩飞,“你知道他会来,所以你们约好的?”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清冷的男声响起,“抱歉,来晚了。”

舒苒抬头,正对上源仓御那双波澜不兴的眼。

“大家,好久不见。”他淡淡一笑,笑意很浅,但要比拒人于千里的淡漠友好太多。

林嘉卉往里面挪了挪,给源仓御让出空位,他顺势坐下,并摘下头上的鸭舌帽,随即抬手招来服务员,“抱歉,请给我一杯清水。”

舒苒看看他,再看看另外两个人,突然有种只有自己被瞒着的感觉。

面对她的眼神审问,傅易青随即开口,“他是来训练的。”

“哦。”

“所以……”

舒苒刚恢复如常,听到这儿,大概猜到了什么,“所以?”

傅易青:“回国前的训练,你们俩一起。”

舒苒只觉后背冷汗淋淋,有激动,剩下的便是紧张。

和世界冠军一起训练三天,突然好激动,也盼着自己能够好好把握这么难得的机会。

外面有传言源仓御会在下一届长岛冬奥会前退役,但距离冬奥会只剩下两年,还没传出可靠的消息,加上他们国家新生代的男单选手里,除了源仓御这张王牌以外,没人有把握再将花滑男单冬奥会金牌揽入本国,所以源仓御会否退役,成了一个迷。

在舒苒看来,源仓御大概还有可能再参加一届冬奥会。

看上去状态还不错的样子。

不过女单和男单状况有所不同,所以衡量标准自然不一样。

舒苒还是将心思投入到个人训练中去。

舞蹈房训练结束,舒苒几乎脱了力,整个人瘫软歪斜,脑袋往后仰,双手撑着地面。

源仓御的情况比她稍稍好一些。

舒苒正大口喘着气,任由汗珠往下落,只听到自己的名字,睁开眼,源仓御正居高临下递来一块毛巾。

她接过毛巾,心里不由得因为他过于精致的长相再次感慨一番。

他随性地坐在地板上,“右脚的伤,好了吗?”

太久没见,两人的身份已有了天差地别。

源仓御本就有世界冠军的头衔在,上次一别,他身上有多了个蝉联世界冠军的头号,而自己却是黑料缠身。

从同行的角度出发,舒苒心里免不了地生出了距离感来,但这一句简单的关心,却打破了舒苒的多余想法。

她心里一暖,本能地摸上右脚踝,“暂时没事,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事。”

“我听人说,如果上帝对一个人过于残忍,那么这个人重新站起来后,她一定会获得比从前更多倍的胜利。”

舒苒还来不及品味这句话里的意思,就见他起身往外走,“那么下次见面,就是世锦赛了。”

第118章 加点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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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他很生气

那迪洛娃表演中途受伤,被迫退出了比赛。

尽管如此,舒苒还是只拿了银牌,胜利者是伊芙琳。

相信这一场比赛后,花滑界人士都有了一个认知。

原本由日本、加拿大、俄罗斯三分秋色的时代已经过去,三国鼎立的局面已然粉碎,如今只俄罗斯一家独大。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舒苒刚下飞机,秦流北就冲舒苒来了这么一句,神情认真,“他们已经拿了连续两届冬奥会金牌,要是明年再让他们拿了,到时候理事会又会有麻烦。所以舒苒,靠你了。”

秦流北的后面一句话说道中气十足,直听得舒苒一阵苦笑。

车开到宿舍区门口,车速慢了,秦流北同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保安室才放行。

秦流北缓缓踩下油门,将两人送到宿舍门口,这才驱车离开。

舒苒和傅易青的行李不多,两个人,两只行李箱。

她的手刚要碰到拉杆,傅易青却快她一步控住了箱子。

傅易青:“我来。”

舒苒点点头,跟着傅易青一起进宿舍。

男女宿舍分区,舒苒住的这一栋楼离傅易青住的楼中间还隔了两栋,平时宿管阿姨很严格,宿舍楼向来是陌生男人止步。

不过尽管认识的男人只允许停留二十分钟,但大部分时候异性是不会被允许上楼的,不过教练本就是例外。

同楼下的宿管阿姨打过招呼,傅易青左右手拉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傅易青站在最里面,舒苒在他右前方,只听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

舒苒扭头看他,傅易青却是看着她不出声。

舒苒一脸茫然,他到底在看什么?

被看得久了,她的脸还有些发烫。

“还在等什么?”傅易青说,“电梯还没按。”

舒苒:“……哦。”她恍然,惊慌失措地伸手按下楼层,感受到电梯在升起,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叮”,电梯到了。

舒苒握住行李箱拉杆,提前说了再见,“后面的路我自己可以,教练,你快回去吧。”

见她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傅易青倒也没拦着。

舒苒转身的瞬间,却觉脚上猛地传来抽痛感,微微皱了眉。

尽管担心脚伤复发,但舒苒还是准备等整理好了行李,再自行前往队医那儿检查。

因此,舒苒便刻意减轻右脚的负担,脚尖刚一点地,左脚立刻跟上,走得一瘸一拐。

身后再次传出电梯开合声。

不等她反应过来,傅易青已经沉着脸站到了她面前。

傅易青眼底布满阴云,舒苒看得有点懵。

“故意避开我,不想让我知道?”

舒苒有点发懵,“嗯?”知道什么?

就在这争吵一触即发的时刻,只听得关门声响起。

吴慧慧正好转向两人所在的方向,看到人忙抬手打招呼,一时还没发现这诡异的氛围,“哇,舒苒,教练,你们回来……”

瞥见傅易青黑着张脸,吴慧慧原本还准备迈向前的脚,忙转向了左边的电梯,“回来了就好,那我去训练了。”

说完,快速按下电梯按钮,期盼着电梯赶紧上来,让她好逃离这片低气压区域。

说要逃离,但吴慧慧的目光还不时地往两人身上转悠。

舒苒只觉头重脚轻,她被傅易青打横抱起,当下惊呼出声,“你干嘛?”

傅易青抱着舒苒走到电梯口。

舒苒原本还想问问傅易青突然抽什么风,目光却正好对上吴慧慧眼底的探究意味。

舒苒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不停地动弹,“教练,你放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当着别人的面来个公主抱?

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舒苒心里慌得要命。

傅易青也朝吴慧慧看去。

后者尴尬地抬起手,“你们也下楼啊……”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电灯泡,关键这话还不能说。

吴慧慧收回视线,却发现傅易青还没收回视线。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是让她主动走出电梯?

吴慧慧伸出试探的脚,那道目光还在。

她叹了口气,认命准备出去。

“麻烦按下一楼。”

吴慧慧这才发现电梯楼层键在自己这一边,于是麻利地将还没落地的腿收回,快速按下楼层。

电梯开始下降,沉默让氛围更加古怪。

“傅易青!”

这一声名字喊出来,舒苒自己都愣了下,她抿了抿唇,“你放手啊。”

吴慧慧往右边挪了两步,试图不动声色地降低存在感。

傅易青:“你确定你自己可以走?你旧伤复发,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才告诉我?”

语气稍重,傅易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舒苒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叹了口气,看向傅易青,“所以你要带我去检查?”

傅易青鼻子哼声,“不然呢?”

见他本人给出了解释,舒苒松了口气,心想电梯空间不大,吴慧慧能够听到他们的对话内容,应该也就不容易误会了吧?

吴慧慧也松了口气,一边笑自己想太多,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做灯泡。

等下!

吴慧慧反应慢半拍,惊恐地看向舒苒,“你脚伤复发了?不严重吧?”

舒苒哭笑不得,“谁说我脚伤复发了?”

吴慧慧眼珠一轮,迅速扫向傅易青,后者紧紧拧着的眉宇稍稍舒展了些,“没复发,为什么你要支开我,又为什么要一瘸一拐地走路?”

舒苒:“只是刚才突然抽了下有点疼,应该不是复发,痛的感觉跟从前不一样,所以教练,你把我放下吧。”

背上、膝盖弯里的两只手并没有要抽离的趋势,反而还收紧了些,“听队医怎么说。”

得知舒苒很有可能旧伤复发,吴慧慧瞬间将尴尬抛之脑后,担心地跟着两人一起去找队医。

队医那儿没有医院的设备,三人又开车去诊所找何医生,一系列检查做完,城市已被暮色笼罩。

最终得到的结果让他们放了心。

何医生表示,舒苒的脚伤这辈子都没法痊愈,时不时地抽痛下很正常,痛得久了才叫旧伤复发。

来的时候,舒苒是被抱进去的,导致舒苒当时将脸埋在傅易青的胸口,一直不敢抬头。

这会儿才没了心虚感。

她自己也放了心,“我就说不是旧伤复发,复没复发,我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你刚才不是想瞒着我?”傅易青还在纠结这个。

舒苒:“都到了这个时候,再瞒着你就太见外了。”

闻言,傅易青的顾虑终于褪去,他点点头,往停车场走,“赶紧回去休息。”

舒苒和吴慧慧走在后面。

吴慧慧拍着胸脯,“幸好你没事,不然每次都到节骨眼上出事,也太倒霉了。”

舒苒轻笑,“要真是这样,那就只能说明我真的跟金牌无缘。”

有时候,运气也是成功的因素之一。

“不过说真的,我到现在才确定了一件事。”吴慧慧若有所思地望着傅易青的背影,“你教练真的太恐怖了。”

她夸张的神情逗笑了舒苒,以至于吸引了傅易青的注意力,他不解地看向两人,“怎么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摇头,不同的是神情,一个面带笑意,另一个眼神里染上惊恐。

离世锦赛还有三个多月,傅易青重新给舒苒定制了一套表演服,又改了节目难度构成。

年关将至,但谁都没有提过年这件事。

甚至连舒苒的爸妈也很少来电话。

所有人都不想在最关键的时候打扰舒苒的训练。

某天下午结束了训练,舒苒猛然发现冰场里就剩她一个人了。

孤独感油然而生。

“今天想吃什么?”好听的男声令人心情愉悦。

舒苒扭头看到傅易青,心慢慢热了。

对啊,不管怎么样,她不再是孤单一人训练,至少还有傅易青会陪着她。

她微微一笑,边脱鞋边认真思考,“昨天的菜也挺不错的,不过怎么今天大家都这么早结束训练,都饿了?”

傅易青:“或许吧。”

换完衣服,舒苒同傅易青一起前往食堂,进了门却发现一楼的人少得可怜,疑惑的话到了嘴边,就见傅易青往二楼走去。

舒苒叫住他,“你干嘛?”

傅易青:“都在楼上等我们。”

舒苒眼珠一转,也没细想,只当是队员们一起吃饭。

她跟在傅易青身后上楼,刚拐弯,却见面前的傅易青往边上一让,紧接着“嘭”的一声,漫天的彩带飞舞,亮片盘旋着降落。

舒苒被吓得一颤,定睛一看。

原本干净现代化的食堂,此刻被中国结、炮仗等挂饰挂得满满当当,两侧墙壁上还粘着气球、各色彩带。

俨然一副节日的氛围。

再看人。

女单所有现役队员都在场,男单、双人滑、冰舞也来了部分队员,一个个脸上徜徉着喜色,为首的祝鸿哲等人手持礼炮筒,显然刚才的彩带就是他们的杰作。

人群中,那对中年夫妇在稚嫩年轻的面庞中尤其显眼。

舒苒彻底愣住,接着呆呆出声,“爸,妈?”

一旁的陈乐成和冰舞选手李元兴各自爬上左右两边的餐桌,手摸上从天花板上悬下的线条,一扯,一左一右两条横幅,正好进入舒苒的视野。

“全国人民都在庆祝舒苒生日。”

“所有队员都在等你一起过年。”

舒苒怔怔着嘴巴微张,“这……”

食堂里传出震天的声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洋洋的笑,“舒苒,生日快乐!新年快乐!”

舒苒呆呆地望着每个人,目光在每张脸上停留,扫过舒氏夫妇,她眼圈一红,憋住眼泪,无声地喊了一声“爸妈”,接着又转到傅易青脸上,她又惊又喜又怪,“你早就知道!”

傅易青只是看着她笑,目光温柔,“是大家的主意。”

第第120章 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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