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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仙道》


第一章 少年道士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黎明时分,晨曦映着清源山,山顶一座道观内,传出清朗又稚嫩的读书声,只见一个道士端坐于窗前,手持一卷道书,神情却说不出的安逸淡然。此道士年纪极轻,约摸有十一二岁,模样清秀,或是正处发育期,身材有些消瘦,幸而羽衣本就宽大,穿身上遮住几分瘦弱。

大约过了一刻钟,诵读声才算停止,这少年放下手中道经,起身去屋外活动了一下,盯着这满山的风光,静立片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前世他不过是地球上一位普通青年,本名叫做唐易,却天生残疾,自小下身便不能活动。幸赖家中豪富,平日里虽不能如常人般自如,可吃穿用度却也不曾短缺。因身体残疾,不喜出门,唯爱读书,无论道书佛经,小说诗集均有涉猎,其中尤爱道经,以《道德经》为最,体上善若水之心,品顺其自然之意,经年累月,自有几分清静无为的意思。

本以为这辈子就如此下去,惜天命不测,十八岁那年一场大火,灵魂飘荡至此世界,附身于一胎儿体中,重历十月怀胎,此身体母亲分娩他时正值强盗袭村,全村丧命,唯他被来此采药的清羽道士所救,得以存活,照顾了他一十二年,只可惜也于前几日羽化,饶是唐易两世为人修道,清心淡漠,此时心中亦是悲伤不已。

此方世界不同于地球,天地灵气浓郁,虽也是道法不显于世,但也并非虚无缥缈,最起码照顾唐易的清羽道人就算一个,只是一辈子困于练气期,虽寿有三百,无疾而终,可终究算不得超脱得道,羽化前清羽道人唯一执念便是未能见到唐易筑基,此事让唐易亦是遗憾非常。

摇了摇头,唐易从这些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转身推开一旁木门,径直入了后院静室。这间屋子不大,里面无甚摆件,唯有一张小床,只是四周窗户密封很严,室内相对安静,是以自打三岁起,在清羽道人监督下,唐易便在此张床上静修,日日辛勤不缀。

只是这死物虽在,清羽道人却已羽化,心念如此,唐易神色不免有些黯然,遥想清羽道人初传自己功法之时,不禁一时出神。

……

“人念纷杂,少年时虽无忧虑,然不能定性,当至成年,虽能沉稳,可杂念太多,是故人虽生而有灵,能修道者万中无一,你虽年幼,却生性安然,根骨亦是上佳,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说不得以后能有一番成就。”清羽道人略微激动的神色,让唐易记忆犹新。

“这部练气法决,乃祖上所留,不过传到老道手中时,也只剩下这练气筑基的残篇,后续功法一应俱无,修行时速度虽缓慢,却最善打牢根基,老道我资质不够,这一生只能困与练气,但你不同,你的根骨胜我百倍,修炼此法诀基础定能胜常人数倍,日后凭此修炼之路应平坦不少。”

听到这里唐易不禁问道:“这修行都分几重境界?”

“初时自身生成真元,从无到有,聚少成多,慢慢改善自身肉体,唤做练气境,共分为九层,而后体内真元聚满,使肉身脱胎换骨,便步入筑基境,再往上的境界,老道自身修为尚浅,也不曾了解。”清羽道人满脸遗憾唏嘘之色。

……

往事已矣,斯人已逝,心中不免怅然,随即唐易心头略略警惕,自清羽道人羽化后,这两日自己心绪起伏颇大,不似往日平静,若是不加控制,以后恐有大患。

不过这也只能自身慢慢调节,如今诸事,莫过于成就筑基,以了清羽道人之憾。

盘膝入定,不多时唐易便觉陷入一片空冥,心如澄海,无悲无喜,神魂正中有一经书伫立,周围紫气盎然,显得飘逸出尘,赫然便是前世道家祖师老子所著《道德经》。

这倒不是清羽道人家传功法所为,甚至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前世所看的任何经书,就连每日唐易必当诵读的《道德经》一书,也是他凭靠记忆力默写下的,只可惜前世他不过是一普通人,能够牢记背诵的仅此一部。

唐易也曾问过清羽道人,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从古至今,还未听说过有修士神魂中出现异物,又见唐易所默的《道德经》内容博大精深,玄奥高妙,嘱咐唐易不要随意透露此事,所幸这经书也未给唐易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许是承此之惠,唐易从练气一层开始,直至九层境界,并无遇到任何瓶颈,让清羽道人也是大为惊叹艳羡。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唐易睁开双眼,口中缓缓吐出一口白气,他如今在练气境界已是顶峰,只是修炼时间尚短,一身真元不能圆润自如。若是一般少年修士,没有师门长辈严格监督,怕是早早按捺不住心性,开始尝试筑基,可唐易毕竟两世为人,前世今生都深知基础的重要,而且此世肉身年龄还小,是故也并不急着筑基,只图再静修一些时日,彻底打牢根基再说。

……

草长莺飞,转眼间清羽道人逝世已有月余,唐易这日循例打坐静修,结束之后,腹中略有饥饿之感,心头恍然:“已是多日未曾进食了。”自从修道以来,随着修为的增高,自己对食物的需求愈发少了,照此下去,等筑基之后,还真有可能做到不食人间烟火。

从静室出来,到旁边厨房看了一下,米缸里余粮所剩无几,也就将将够此一顿,再不下山采买,就面临断粮。

平日里这些琐事清羽道人从不让唐易操心,他自知此生道途已绝,就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唐易身上,故穿越过来这十几年时间,唐易几乎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说是做饭,就连这清源山都未曾下过几次,只是一心修炼,不做它想。

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唐易虽从未动手做过饭,但也见清羽道人摆弄过,是故就照猫画虎的把火升了起来,又淘了些米,往锅里添了些水,煮了一锅稀粥,算是对付了过去。只是心里想着明日要下山购粮,不然下次就得饿肚子了。

第二章 先天功

翌晨。

天朗气清,风和日丽。

唐易早早起身,洗漱收拾一番后,便去以前清羽道人的卧房,取了储物袋,沿着山间小路,往山下村庄走去。

清羽道人生前常为山下村民看病,在附近乡村中颇有名望,有老神仙之称。附近村民都知道他喜好安静,最烦有人无故打扰,再者清源山虽不高,但地势复杂,道路蜿蜒崎岖,时常还有毒蛇出没,常人若想进山,熟为不易,所以平日里除非求医问药,村民们也就甚少进山,免得扰了老神仙清修。

故此一路行来,山间除了鸟叫虫鸣,倒也颇为幽静。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清源山上一片绿意盎然,显得生机勃勃,唐易两世为人都甚少出门,见此情景心情不禁好转许多,清羽道人羽化之后,这月余时间,他的心神很少如此轻松了。

山路虽崎岖难行,唐易却信步安闲,不多时便走到了山涧半腰。

突然感觉前方有些异动,唐易停下脚步静听片刻,似是打斗之声,心中暗暗稀奇:“这清源山不是什么名山峻岭,又地处偏僻,平日里这山间更是连个人影也无,也不知是谁居然在此争斗?”唐易两世为人,尚未见过真正的武林高手,一时起意,便踱步过去探看。

只见那丛林深处,有红绿两道身影上下腾转,速度极快,你来我往,打的好生激烈。

唐易步入练气九层之后,五感都大大增强,这两道身影虽快,却对他没什么影响。

凝神望去,红色身影的是一马脸中年男子,满面胡渣,看着很是粗犷,一双眼睛囧囧有神,极为清亮。身材魁梧高大,一身大红的劲装打扮,胸前绣了五朵白云,手持一把精钢长剑,一招一式连绵不绝,使人目眩神迷。

跟他打斗那人却正好相反,披头散发,一身绿袍色泽暗淡,也不知是多久没洗过,身材矮小,唯有一鹰钩鼻颇为引人注目,赤手空拳,专往那大汉下三路进攻,显得甚是猥琐。

观此二人气机,功力应是相差无几,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时只见那红袍大汉又是出了一剑,刺向对方心口部位,看似平平无奇,那绿袍男子却感觉剑锋在前避无可避,此时也顾不得形象,一个懒驴打滚,拉开一些距离,利剑从胸侧滑了过去,登时流出鲜血,但也闪过要害部位,心中不禁一阵后怕,若是再晚一分,自己就交代到这儿了。

红袍大汉也是暗道可惜,必杀一招却被躲了过去,对方势必提高警惕,不会再给自己这样的机会,两人趁此俱都罢手,一边戒备对方,同时调息一下自身内力。

唐易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心想这可比前世电视上所演精彩多了,因其功力远高于两人,故这二人此时都未发现居又有一人至此。

这时只见那红袍大汉平复了一口真气,沉声说道:“黑煞散人,先天功虽然神妙,但也得有命练才行,我费尽心血才获得此功,莫说今日你拿不去,就算拿去了,还能逃过我璇玑洞搜查不成,如若你就此罢手,我可以保证事后绝不追究!”

黑煞散人面色阴沉似是有些犹豫,不过随后神色便渐渐坚定,双眉一挑冷笑一声:“嘿嘿,黄炼,都到如此地步了,还跟我谈什么退路,没有这个功法,我今生恐怕就止步七层境界了,璇玑洞我是得罪不起,可若是不冒险一拼,我今生都会抱憾。”

黄炼听后目光一凝,心中默然,如果异地而处,自己可能也会做出如此选择,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若不是此功法有通先天境之妙用,他又何需如此拼命,与此人纠缠甚久,早已身心俱疲,可这功法对自己异常重要,定是万万不能放弃。

既已知黑煞散人对此功也是志在必得,黄炼就把刚才那点儿侥幸心理放到一旁,准备全身心对付黑煞散人,突然余光一撇,顿时心中骇然,原来看到一位年岁不大的小道士就在不远处观望,黑煞散人此时也是全神戒备,生怕是黄炼请来的助阵高手,可见小道士气质虽出尘脱俗,不过也就十余岁,黄炼神色又不像认识此人,只得暗中戒备,却也不敢妄动。

唐易见二人都望过来,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无量天尊,贫道途径此处,突闻打斗之声,一时好奇,来此地探寻,不料扰了两位居士雅兴,得罪得罪。”

黄炼和黑煞散人闻听对望一眼,神情都颇为凝重,谁也不答话,这个小道士看似手无缚鸡之力,无甚武艺在身,可二人都是后天七层境界,六识胜过常人远矣,刚才居然未曾发现半点动静,足以说明小道士身有蹊跷,此时竟都不敢乱动,只希望小道士自觉退去,免得又添麻烦。

唐易见状,也不多话,又打个稽首,飘然退去,退去之时听见二人都暗中舒了口气,心里不禁暗笑一下,二人所争先天功,对他而言,毫无吸引力,老道以前说过,武林中人所炼内力,分为后天先天及大宗师境界,后天一至二层都属打熬筋骨,练出内力才算步入三层,不过此时也只相当于练气一层,就算是武林中的先天高手,亦不过只相当于练气八层境界,以唐易此时功力,虽九层境界尚未圆满融炼,但也是世俗中超凡大宗师地步,若非老道士刚刚离世,扰了心境,怕是请他过来,他也不肯。

可刚行几步,却又见一波人匆匆赶到,大约有十二三个俱是手持利刃,红色劲装打扮,胸前云朵不等,应是跟那叫黄炼之人同一门派出身,太阳穴均微微凸起,双目直冒精光,显然内力修为都是不低。领头之人是一银发老者,面白无须,看不出有多大年岁,白眉齐肩,神情从容自若,一身如雪长袍,背后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长剑,看似缓步而行,实则速度极快,众人簇拥着他,自有一番宗师气度。

原来是黄炼见久拿黑煞不下,沿途暗中留下信息,通知璇玑洞中人,希望通过师门援手,争得神功。

第三章 教训

率人而来的银发老者是璇玑洞大长老善明,亦是门中第一高手,乃先天境界,只是突破先天时过于心急,因此留了暗伤,功力不得寸进,此次听闻先天功出世,素闻此功法最善养身筑基,想以此治愈遗患,就赶忙亲自领人来援。

刚入青山半腰,就看见打斗的两人和正要返回道观的唐易,不用善明吩咐,其余弟子就自动把此地包围了起来,以防有人走脱。

黄炼与黑煞散人一看如此,俱都罢手,黄炼自是大喜过望,一个鹞子翻身,面向善明单膝跪地,两手一抱拳,恭声道:“璇玑洞上谷郡主事长老黄炼,拜见大长老。”善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此次之事,你办的不错,老夫记你一功。”言辞间似是先天功已然到手,完全不把黑煞散人放在眼里,黄炼听后面露喜色,嘴上说到:“谢大长老栽培。”然后就起身,站到了善明身后。

黑煞散人此时不敢妄动,心中叫苦不迭,正考虑着怎么才能保住性命之时,就听见善明座下一弟子高声喊到:“黑煞散人,我家师祖亲来此地,你还不赶快罢手,跪地求饶,兴许能给你留个全尸!”

黑煞散人听后又气又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心中暗暗揣度:“这璇玑洞大长老乃是成名已久的先天高手,灭我只在反掌之间,现在就算掉头就跑,怕也保不住性命,看这小道士有些神异之处,应是有些来历,不若拉他下水,浑水摸鱼,说不得能有一线生机。”心念如此,黑煞散人朗声笑道:“久闻前辈大名,神功盖世,在下本应束手就擒,但此功神异,自是各凭手段,有缘者居之,不知小道长以为如何?”却是想用先天功引住唐易。

唐易眉头微微一皱,不想趟这浑水,虽在场之人在他看来不过土崩瓦狗一般,可自己一心求道,何必沾惹这些因果,正准备告辞离去,又听见刚才那个弟子嚷道:“黑煞散人,你真是狗急跳墙,他区区一个乡下小道士,哪有资格跟我家师祖相提并论。小道士,你若识相,就乖乖快滚,若不识相,不劳师祖出手,我就能让你命丧此地。”原来这弟子难得有机会在善明面前露脸,只想着拍师祖马屁,更无甚眼力,不觉唐易有何特异之处,故而说话毫无顾忌。

大长老善明久历江湖,倒是感觉这小道士未必寻常,可那弟子话已出口,毕竟是门中晚辈,在外人面前也不好驳斥,再说看唐易年岁如此之小,难免有些轻视之心,是故就未阻挡那弟子大放厥词。

饶是唐易平日一心求道,性子淡漠,此时也不免微怒,这些人太过嚣张,不教训一二,他们也不知天高地厚。唐易倒也未曾习过武艺,只是一身真元浑厚无比,寻常之人根本无法抵御,众人只见唐易悠悠一句:“聒噪”,拇指与中指相扣,一道真气弹出,正中那名弟子胸口,那人便“哇”的一声,吐了口血,生死不知,在场之人顿皆失色,璇玑洞众人如临大敌般看着唐易,唯有黑煞散人神情中带有几分喜意,心想:“今日说不得真能逃过一劫。”

善明亦是微惊,暗道好浑厚的内力,虽相差自己较远,但也相当不凡,不过看这架势,这小道士应是只修内功,不通招式,如此倒也不惧。善明却不知,这是唐易不愿伤及性命,平白沾了因果,故而留了余力,只是小惩大诫,盖因唐易年纪太小,旁人怎也想不到他有武学大宗师的内力修为。

事情到如此地步,善明虽不想再节外生枝,可若轻轻放过不提,对在门中威信是致命的打击,不过这个小道士功力不凡,若是大有来历,此要紧阶段却也不好动手。

于是善明微微摇头,温言问道:“老夫却是走了眼,没想到小娃娃却是个高手,年纪轻轻有如此功力,不知是哪家弟子,可否报上名来,说不得老夫和你家长辈还有些渊源。”

唐易一听便知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淡然一笑:“贫道唐易,无门无派,家师也在不久前羽化,怕是和前辈没什么渊源。”

善明听闻心就放下一半,既然无门无派,又无长辈,那就好办,就怕打了小道士,再引来老道士,一堆麻烦,误了自己获取神功。

虽然心中微喜,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无,慢悠悠说着:“唐易小道,本来你年纪轻轻,老夫也不好以大欺小,可你毕竟是伤了我门之人,若你能接老夫三掌……”尚未说完,唐易便出声打断:“看你旧疾在身,贫道也不好占你便宜,若你能接贫道一掌,今天就饶过尔等性命!”说罢也不管善明难堪的脸色,又是轻轻拍出一掌,善明只觉一股排山倒海之力,竟是来不及反应,避无可避,接着人就倒飞出去二三十米远,喷了口血,昏死过去。

其余弟子无不大惊失色,门中神仙一般的大长老,居然在这道士手中走不过一招,在场众人还有谁是其对手,可此时若跑,门中定当责罚,家人难逃牵连,不跑怕是现在就要死,两难之间纷纷望向了长老黄炼。

黄炼此时只觉嘴中发苦,恨不得能当场晕厥过去,心中大骂那个多嘴的弟子,惹来这么一个煞星,可无奈现在除了昏死的大长老善明,就自己辈分最高,只得苦着脸,一把冲唐易跪下,磕头不止,颤声求饶:“我等该死,惊扰道长,晚辈愿把先天功献上,求道长饶过我等性命,求道长饶过我等性命……”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先天功,双手奉给唐易,其余人见状也是跪地磕头,生怕跪晚了下一个吐血的就是自己。

唐易本就无再伤人之意,若非刚才两人太过不知好歹,也不会落此下场,见状随手就把功法收入怀中,也不答话,飘然而去。约摸过了一刻钟,众人才敢直起身来,大口喘气,俱有劫后余生之感。黑煞散人看璇玑洞人多势众,赶紧运起轻功逃跑,黄炼等人经遇此事哪还有功夫顾及他,众人抬起大长老善明和那个多嘴的弟子,往门中方向落荒而逃。

第四章 袖里乾坤

虽半路有些波折,唐易却也不甚为意,继续往山下走去,没过多久,便见炊烟袅袅,有一村庄渐渐现于眼前。

这座村庄不大,里面只有几十户人家,因大多数村民姓牛,故也唤做牛家村。

唐易几年前倒也随清羽道人来过一次,之所以来此购粮,也不是旁的原因,只是因为这里临近山脚,路程最近而已。

等离的近了,看见村口有几个孩童正在嬉戏打闹,还有几位上了年岁的老人在晒太阳聊天,看见唐易后,俱都恭恭敬敬的问好,他们自是不认得唐易,可看其一身道袍,和经常来此的老神仙很是相似,所以才都对唐易如此恭敬,可着实不是唐易魅力惊人,老少通杀,唐易也一一微笑回礼。

然后便向众人说明来意,几位老人都很乐意帮忙,更何况还有银钱可得,不一会儿便凑出几大袋粮食,唐易付了银钱,把粮食往身上一背,便往观中走回,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把粮食装进储物袋,这也是清羽道人交代过的,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尽量不要在普通人面前显露道法。

沿着蜿蜒的石阶,一路上山,不多久便回到了道观之中,将储物袋中的粮食放入厨房米缸,唐易就径直入了静室,盘腿坐在床上歇息了片刻,翻看起怀中《先天功》。

此功法倒是不负其名,修炼此功者从刚生出内息起,就带一丝先天之意,虽然不多,但在突破先天境界时比常人更加容易。因此每当此功现世,总有无数江湖中人争抢,这对练武人来说的神功宝典,对唐易却是半分用处也无,只是前世看了太多武侠小说,难免对此好奇一二,可刚翻看两页,就觉出不对,此书看似一般,分量较寻常书籍略轻一些,若非自己此时已入练气九层入微之境,这点儿差异也感觉不出来。

当下唐易收起轻视之心,认真阅读,一时间房内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不多时一本书便已看完,可是却没什么发现。唐易不死心,又用神念探查,可在感应之中这还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甚至最后连滴血认主的方法都试过了,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却是一无所得。

“得失之我幸,失之我命,或许机缘不至,急也没用。”唐易也不灰心,随即把书放至一旁,收敛心神,开始练气打坐,圆润功力,以图早日筑基。

唐易刚一运气,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好似来到另一个空间,周围尽皆混沌,唯有一处大放光明,只见一道人立于光明尽头,微笑看着自己,伸手一指,脑中凭空多出许多记忆,遂又是一阵恍惚,人便清醒过来。

醒后唐易不禁一阵大喜,原来此书是一上古大神通者所著,常人得到也不过是一本功法,若是修道之人得之,却是一门神通,唤做《袖里乾坤》,此神通妙用无穷,拘人拘物,无往不利。

再看那《先天功》却是变成了一个令牌,正面篆刻两个大字“太玄”,背面是万古星辰,山河地势。据那大神通人所言,他本是太玄仙门祖师之一,道号玉微,遁破大千之时悟得此神通,自觉乃天所授,就将此神通与太玄令化为一书,留待有缘。凡持此令牌之人,若有缘入太玄仙门,则可修习他留下的神通妙法,若是不愿,亦不强求。

唐易对此倒是颇感兴趣,因清羽道人家传的功法只够突破筑基,之后就别无功法可修,若是加入太玄仙门,自然解决这个问题,只是按照那玉微道人留下的坐标,太玄仙门位居之地不在大夏王朝,而是一个唤作灵州的地方,这个地名唐易也是第一次听说,看其位置相距幽州不下万里,不过唐易自忖在红尘世俗中,修为应算绝顶,路途虽远,故也不必担忧,心下准备先修炼神通,若能初步习得,便又多了几分自保之力,那时再去赶往灵州不迟。

这袖里乾坤神通强大无比,奥妙无穷,故此也极难修炼成功,不过玉微道人也早有考虑,在这神通中留下了一股道韵,把自身对此神通的感悟放入其中,以此引领旁人入门。

唐易沉心静气,放空心神,慢慢用神念去感悟这股道韵,当神念接触到此道韵之时,神魂中《道德经》一书突然颤动不止,周围紫气上下翻滚,唐易心下一惊,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就想收回神念,可此时神念完全不受控制,只见道德经“嗖”的一下,便把那股道韵收入其中,然后就慢慢平复下来。唐易看着《道德经》欲哭无泪:“这下可好,没了这股道韵,不知何时才能掌握袖里乾坤了。”

就在这时,只见《道德经》幽幽散出一股清气,很快便填满了唐易的神魂,唐易只觉现在昏昏沉沉,但偏偏思路好像又很清晰,下意识的按照袖里乾坤的运功法门施展开来,随后便见静室中的那张小床消失不见,而后又一挥袖,小床复又出现。但唐易此时浑浑噩噩,也不知自己已然成功用出袖里乾坤,只是不停地施展,释放,那小床反反复复消失出现了数百次,唐易才算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后不禁一阵苦笑,没想到一日之中竟然晕了两次,可这两次晕的俱是大有好处,一次是得了《袖里乾坤》神通,另一次就是不到半日就把此神通修炼至小成,“本来按照玉微道人所言,凭此道韵,三年能够入门就算天赋了得,若想要小成,不知需耗费多少春秋,可因这《道德经》之便,让我节省了无数光阴,看来此书不光是让我能无视瓶颈,还有诸多妙用我还不曾了解,也是,毕竟这在地球上可是圣人留书,怎可能会如此简单”唐易暗暗思索到。

无论如何,得此意外之喜,唐易自然高兴,当下就决定这几日收拾整理一番,便出发去往灵州大陆。

第五章 上谷郡

三日转瞬即逝,唐易将随行物品都装进储物袋,特别是手写的《道德经》一书,不是这世间之物,若是流传出去,可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而后去清羽道人的坟前祭拜一番,唐易便洒然而去。

因其功力深厚,奔行起来骏马难及,奇山峻岭亦如平地,不过几日功夫,便至幽州最大的郡城——上谷郡,只要过了此郡,就至兖州地界,随后渡海,一路东行,可见太玄。

上谷郡是幽州最古老的郡城,历经朝代变换,江山更替,却一直保留此郡。从外观之,城墙高耸入云,占地极广,护城河、钟鼓楼一应俱全,望看此城有坚不可摧之感。唐易两世为人,亦是头次见如此壮景,道心不由起了几丝波澜。入了此郡,只见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与耳,来往巡逻兵丁森严肃立,唐易感慨此地不愧为幽州第一大郡,确是繁荣。

随意寻了家酒楼进去,小二赶忙上前迎道:“这位小道长,不知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唐易随手给他二两银子:“今天住一晚上,准备几个素菜,剩下的赏你了。”穷文富武,更何况修道,清羽道人三百年来不知攒下了多少银钱,让唐易离去时一股脑打包走了。有了赏钱,小二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心想这道长年纪不大,出手却阔气,一定得伺候好喽。引唐易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赶忙下去收拾准备,不多时,菜便齐了。

唐易素来不喜肉食,故道家虽不忌荤腥,可其饮食也清淡至极,边吃边看楼下来往人群,熙熙攘攘,前世今生,他都是清净性子,甚少外出,猛见此热闹,心中略有不适。正在这时见酒楼又进来两人,两人服饰让唐易颇觉眼熟,略一转念,便想起这正是璇玑洞的服饰,没想到在这儿又碰见此派中人,不知这算不算冤家路窄,不禁哑然一笑。

刚进来这两人一人名为李健,一人名为徐浩,俱是璇玑洞四代弟子,来幽州分舵办事,准备在这酒楼用饭,他俩显然是常客,熟门熟路的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点了几个常吃的菜,打发走了小二,只听徐浩低声说道:“大师兄,我俩前次闭关,结果错失了和大长老一起外出的机会,真为可惜。”

李健摇摇头:“福兮祸所依,上次错过未必是祸啊。”说完眼中忧色一闪既逝。

徐浩为人精明,却是注意到了,小心试探问着:“难道大长老那传闻……”尚未说完,就被李健瞪了一眼,讷讷闭嘴不言,心里却震骇不已,近来幽州地界俱传大长老惹了不该惹的人,受了重伤,怕将不久人世,可门内高层都讳莫如深,今看大师兄这神色,传闻未必是空穴来风,若是大长老真有个万一,徐浩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酒楼喧闹非常,这两人坐的地方极为偏僻,说话声音又低,可唐易功力通玄,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恍然,他们所说的大长老应该就是前一阵子那个银发老者,虽当时只是小惩大诫,不过伤势也够他受的,璇玑洞中人若是安分守己,唐易也没无聊到非要找这些人的麻烦,说到底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寻求大道,其余不过红尘俗事,不值挂怀。

李徐二人各思不同,却都没了说话兴致,草草用完饭,就要起身回转分舵,刚至楼梯口处,迎面上来几人,俱是一袭青袍,身背长剑,一看服饰,就知是幽州大派剑池弟子。两派素有摩擦,只因实力相当,故还都算克制,尚未起太大的冲突,可今时不同往日,璇玑洞大长老身负重伤的消息在幽州传的沸沸扬扬,剑池中人开始屡屡挑衅璇玑洞弟子,以为试探。璇玑洞高层却下禁令,让门下弟子保持克制,更是坐实了传言,使剑池愈发嚣张起来。

剑池为首弟子名叫墨渊,是现任掌门墨革的独子。墨革资质超凡,年近不惑便入先天,其子也是天赋异禀,年仅双十,却已是后天五层高手,刚听人禀报,说璇玑洞四代大弟子李健在此,赶忙领几位师弟师妹前来堵截,准备折辱李健一番,最好能把他斩杀在此,打击璇玑洞士气同时,进一步试探对方态度。

刚上二楼便见准备下楼的李健徐浩二人,二话不说,墨渊等人把楼梯一堵,朝李健微笑拱手,道:“李师兄,真巧,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相逢不如偶遇,今天小弟做东,李师兄请务必赏光。”

李健一看如此,心中暗怒,可想起师门禁令,不得不耐着性子还了一礼:“墨师弟客气了,今日为兄尚有要事在身,等来日闲暇,再和师弟叙旧。”

说罢拉着徐浩就想下楼,可墨渊等人虽笑容可掬,却就是不让李健二人过去,李健大怒:“墨师弟这是何意?”

墨渊却面色一变收了笑脸:“小弟好心好意请师兄喝酒,师兄不但不给小弟面子,还怒斥小弟,是觉的我剑池无人吗?弟虽不才,可也不能让师门蒙羞,愿以三尺青锋讨教一二,望师兄不吝赐教。”

言罢不给李健推脱机会,直接一式平沙落雁,袭向李健面门,李健心头一沉,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抽出佩剑,还了一招长河落日,双剑一触既分,墨渊“噔噔噔噔”退了三四步,李健却原地不动,二人同为后天五层,可终究李健浸淫五层甚久,内力上占了便宜。

墨渊虽稍逊李健,却也不恼,执剑而立,笑吟吟说道:“师兄好深的内力,小弟自愧不如,不过前些日子家父传给小弟一套碧水剑决,还请师兄斧正。”李健闻言凝神静气,虽未听过此剑决大名,但这是先天高手墨革亲传,必定极为不凡,其余客人看二人打将起来,忙往店外走去,却也并不惊慌,幽州武林兴盛,这场面是司空见惯,只要不自己找死留在比斗之地,也不会有何伤亡,所以只要不伤性命,官府中人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六章 破庙

唯有唐易不闪不避,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二人,甚觉有趣。剑池一位女弟子看唐易年岁不大,又长的清秀可爱,怕他受伤,走到唐易身边低声说道:“小道士,还不快走,仔细一会儿伤了自己。”

唐易微微一笑:“姑娘勿忧,贫道自有些手段,伤不到的。”那女弟子不禁莞尔一笑,看这小道士年岁不大,说话还装老成,也不再劝他,心想我在他身边守着,若真有什么意外也能保护住他。唐易一看这姑娘神情,就知她是什么意思,不禁微感郁闷,谁让此身年岁如此之小,免不了让人误会。

墨渊和李健却顾不得这两人,一个蓄势待发,一个凝神静气,碧水剑法乃是墨革观幽州第一大江沧澜所创,一使出来,如江水涛涛不竭,连绵不断,每出一剑,都有一重力道赋予其上,最多可叠加一十三重力道。

“锵”的一声墨渊一剑挥出,凌厉无比的剑气划过虚空,这声音细微无比,在场之人除去唐易竟是无人能听见,同一时间,李建也掣剑相迎。两股剑气无声无形,绞击在一起,难解难分,墨渊虽功力不够,只能在剑招上叠加五重力道,可也极为不凡,李健勉强挡住四剑,第五剑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眼看就要落败,心中大喊“我命休矣!”唐易见此也无插手之意,此人生死与他何干,只是心念一动,暗想到:“居有故人来此。”

这时只见窗外飞入一手持长剑之人,高喊:“剑下留人。”并顺势把墨渊的剑挑开,救了李健一命,等那人站定,众人一看,原来是璇玑洞长老黄炼。

黄炼今日本在门中打坐静修,突见一弟子慌慌张张的跑来禀道:“长老,大事不好,有弟子看见剑池墨渊领了几人到惠香酒楼,怕是为了去堵李师兄他们。”黄炼听后心中顿时为之一沉,李健乃四代大弟子,若是有个闪失,对此时的璇玑洞而言不亚于雪上加霜,急忙拿起佩剑,运起轻功赶去,刚到酒楼,就见窗边打斗的两人,李健情况万分危急,当下也顾不了许多,直接破窗而入,救了李健一命。

剑池弟子见璇玑洞派人来援,纷纷拔出佩剑,一时酒楼气氛陡然紧张,黄炼此时也怒气冲冲,一边质问墨渊,一边巡视看剑池还有无高手在此:“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何必非伤人性命,若不是我来的及时……”突然他住嘴不言,瞪大眼睛看着唐易,唐易也是冲他点头微笑,黄炼却是脸都绿了,嘴唇颤抖,半天才吐出一句话:“道、道、道长,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个嘴巴,到酒楼除了吃饭住店还能干嘛,真是问了一句废话。

唐易倒是无所谓,回了一句:“东去兖州,途径此地歇息一番,未曾想又和黄长老碰面,倒是有缘。”黄炼却是哭笑不得,碰上你这煞星,这种缘分不要也罢。

周围人都好奇的望向两人,心中暗暗纳闷不已,这黄炼是成名多年的高手,怎会对一少年如此惧怕,唐易却无甚感觉,淡然处之。

这时却见墨渊朝唐易一拱手歉然道:“在下剑池墨渊,适才同李师兄比斗,唐突了道长,实是罪过,墨渊在此赔罪,还未请教道长仙号?”说罢便冲唐易长揖一礼,虽不知这小道士是何来历,但看黄炼如此做派,墨渊自不敢唐突,当下起了结交之念,免得平白无故招惹强敌。

唐易回了一礼:“墨少侠客气,贫道唐易。”说罢不再言语,好戏即已瞧过,也未想与此人结交,自有送客之意,那墨渊见唐易此等做派,心中不免有些怒气,自己身为后天五层高手,又是剑池掌门之子,还无人敢如此轻视过,当即带人告辞离去,绝了与唐易相交之意,唯有刚才与唐易交谈的女弟子,似有不舍,但也不敢多说什么,随墨渊一同离去。

等剑池众人离开之后,黄炼内心挣扎不已,大长老现在伤势颇重,体内真气暴动,掌门与其余几位长老合力压制都不得法,若是熬不过去,璇玑洞怕不保幽州大派地位。一咬牙关,就准备开口求唐易医治大长老,尚未张口,就见唐易扫了他一眼,神色淡漠,顿觉空气一凝,当即息了多嘴的心思,匆匆领李健徐浩二人告辞离去。

唐易明白黄炼想说什么,可莫说璇玑洞大长老得罪过自己,就算没有,也不可能为一不相干之人耗费心力,大道在前,余子俱是蝼蚁,匆匆过客罢了,何需萦绕于心。

惠香楼的冲突第二日便已传遍上谷郡,逐渐在幽州地界蔓延。可比武的两人却不是主角,众人都在谈论那个让黄炼俯首的少年道士,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这和唐易已毫无关系,歇息一夜后,刚至拂晓便已出发,让闻讯赶来结交的大侠们扑了个空,纷纷扼腕不止。一路走走停停,山清水秀,唐易倒也不慌不忙,悠然自在。

不自觉中已是日落西山,行走了一日,因是夏季,以往这个时候不过黄昏时分,但在山中因地势和树林之故,黑幕降临更快几分,山间夜路难行,正巧唐易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庙,便准备在那儿歇息一晚,来日再赶路。

走的近了,只见那庙宇朱漆大部分已经脱落,窗户也是歪三扭四,破旧不堪。

庙中红光闪现,隐隐有人交谈之声。

踏步进庙,说话声音为之一顿,庙中诸人纷纷望向唐易。

唐易也不说话,扫了一眼,大约有个二十多号人,看服饰打扮应是来自同一地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众人看唐易不过十一二岁,但能深夜在山林中赶路,显然也不是易于之辈,当下就把目光都收回来,然后又开始侃侃而谈,不过声音比之刚才又小了几分。

这庙中诸人应都是来往幽兖二州之间的商人,天南海北的谈论着各地趣事,经济物价,气氛也相当热烈。

“小道长也吃一些吧。”突然身旁传来一个少女声音,唐易扭头望去,看见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女子,是商队中为数不多的女人之一,似乎在那商队中还颇有地位,手上拿着些干粮,微笑递给唐易。

唐易现在的境界对食物需求较少,但对方毕竟是好意,所以也就点头微笑接过:“谢谢姑娘。”那女子微微一笑也不多言,扭身又回商队中去。

众人吃过晚饭,夜已较深了,也没了说话兴致,都开始就寝休息,毕竟第二日一早还要赶路,没过多久,庙里鼾声四起。

月色正好,万籁俱寂,唯有夜风呼呼而过,众人尽皆沉睡,忽而唐易双眼一睁,暗道:“杀气?却不知冲谁而来。”

正在这时商队中也有护卫警醒过来,正想出言提醒,一道亮光从庙外飞来,朝着商队中一女子而去。那女子正是刚才分给唐易干粮之人。突来的刺杀,让商队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第七章 杀戒

唐易微叹一声,别人他可以不管,但那女子毕竟与他有些善缘,随手甩出去几粒石子,自练气九层以来,唐易耳聪目明,对自身肢体控制愈发细致入微,虽未练过暗器,但要想百发百中却也不难

‘’噗噗‘’两声,便听见一声闷哼,有一持剑黑衣人摔在地上,口喷鲜血,这时从庙外又涌进一批黑衣人,杀气腾腾,看了地上同伴一眼也不言语,直接冲杀过来,商队护卫中自是也有高手,纷纷抽剑抵挡,但事发突然,商队之人节节败退,慢慢黑衣人形成一个包围圈,连同唐易一起围困在内,显然是想不留活口,在场之人皆不放过。

见此情景唐易也无法再袖手旁观,一运真元,便把地上一把佩剑吸入手中,也不知是哪个倒霉护卫丢下的,冲黑衣人劈砍过去,这是唐易第一次用剑,自然谈不上什么精妙剑法,可天下武功,为快不破,唐易动作越来越快,到后来竟出现几道幻影,让人真假难辨,不多时,黑衣人便都被唐易杀光。唯留下刚才被暗器打中的倒霉鬼,不过他被唐易暗器打中,虽然没死,却也失去行动能力,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如同神仙般的唐易,眼神中尽是惊恐,还有几丝死灰之气,突然一咬牙龈,服了事先藏好的毒药,七窍流血死了。

活下来的商队人员,也是人人负伤,惊慌的看着唐易,不知他会怎样处理自己这些人,唯有那女子相对镇静,推开护卫朝唐易行了一礼,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小女子赵晴,多谢道长援手,救了我等一命,玄鸟商社上下感激不尽,还望道长留下名号,我等回去后好在家中为道长供上长生牌坊。”说完又是深施一礼。

唐易此时却也不好受,生平第一次杀人,只觉胃中有些抽搐,面上却不露声色:“道谢就不必了,若不是他们行事太过狠辣,我也不会出手。”

赵晴摇头感激道:“对道长这等高人来说,他们自是微不足道,可对我等而言却是救命大恩,还望道长务必留下姓名,日后若有用得着小女子之时,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看这女子神态颇为坚决,唐易无奈回了一句:“贫道唐易。”

赵晴听后默默记在心间,又吩咐随从把庙中收拾干净,可逢此大变,商号众人都没了睡意,唐易倒是受影响不大,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平复心中不舒服,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来之时看玄鸟商社的人已收拾好行装,赵晴上来歉然道:“可是扰了道长清梦?不知道长要往何处,如是顺路也可一路同行,好好报答道长之恩。”唐易笑了一下回道:“无妨,我要去兖州方向。”闻听此言,赵晴目光微微一黯,他们是要到幽州而去,这却是不同路了,不过也没办法,只得再次向唐易道谢,并让唐易若是有需,尽管到玄鸟商铺,唐易微微点头,便跨步而去,不过几步,众人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时一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女子向赵晴问道:“小姐,现在咱们怎么办?”赵晴沉吟一下:“务必今日赶到幽州,不能误了大事,只要进了郡城,我们就安全了,另外马上飞鸽传书殿下,告诉他我们的行程被人出卖,遭遇了截杀,顺便把唐易道长的模样画出来,给殿下一并送去,看以后是否有机会招募此人。”那丫鬟一一记下,便去办了。

不提他们,唐易继续朝兖州方向赶路,遇有落草为寇的山大王,就顺手打发了去,无意间救下不少人性命。大夏朝虽对比前朝尚算盛世,可治下升斗小民日子仍不好过,背井离乡,避难逃荒的不在少数,若非唐易年纪尚小,估计此行能收获不少女子芳心,就算如此,期间要拜师、依附之人多不胜数,让他不胜其烦。约摸过了三四个月,天气渐转凉爽,唐易终至兖州边界。

兖州临海,地势相对平缓,不似幽州多崇山峻岭,故而行进速度无形中又提了几分。天色刚暗,赶在城门落锁之前,唐易便进了侯阳郡。可入得郡城却遇件难事,盖因侯阳郡虽小,但其是兖州交通枢纽,繁荣异常,来往商户络绎不绝,问了几家客栈,尽皆客满。唐易无奈,心想:“今日可能要露宿街头。”虽自身已是寒暑不侵,可终究不美。

正当两难之时,见一下人打扮的大汉来在面前,拱手恭请道:“见过道长,我家公子在前设宴,吩咐让小的来寻道长,道长若是有暇,望请大驾光临。”说完双手垂放而立,身体微弯,恭敬至极。唐易微愣一下,未成想此地竟有人请自己赴宴,倒是稀奇。左右无事,便应了下来。

那大汉微喜,前方带路,七拐八拐,领唐易到了一座酒楼,这酒楼有三层之高,夜色降临更是灯火辉煌,颇为豪华,唐易刚倒也来过,只是无奈客满,自又走了,没想到请客之人居然在此设宴。

酒楼一、二两层热闹非凡,一入三层喧哗既止,应是请客之人把整个三层都包了下来,唐易暗叹好大的手笔,此酒楼地处侯阳郡最热闹繁华之处,往来客人非富即贵,想要包下三层清场,不光是钱能做到的。抬眼望去,见几人在雅间门口侯着,应是等了有一阵子。

为首一人打扮似寻常富家公子,不过十六七岁,体型微胖,脸带笑容憨态可掬,使人心生亲近。

旁边有一小哥,模样俊俏,皮肤白皙光滑,可脖颈处并无喉结,眉眼处与那公子有几分相近,看年龄这二人应是兄妹,出门在外才扮做男装。

周围几个仆从尽皆黑衣劲装,跟前去邀请自己的大汉一个打扮,太阳穴微鼓,显然内力修为都算不凡,低头肃立,默不作声。

唯有一位灰衣老者,看着普普通通,管家打扮,头发花白,皮肤却似婴儿一般,观其气机应是先天高手无疑。

第八章 分别

这一行人非同一般,不说别的,单就是一位先天高手就能纵横大夏,唐易从幽州至兖州六千余里,亲眼得见的也就璇玑洞大长老有此境界,可知武林中人入先天境界之难,能让这等高手甘为仆从者,想来身份也是贵不可言。

为首那公子见清远到此,脸上笑容更盛几分,抱拳拱手,略略歉然道:“在下刘胜,本应亲身恭请道长,奈何出门在外身份不便,只得遣小仆代为邀约,失礼之处万望道长海涵。”

唐易心念一动,刘姓是大夏国姓,看来此人应是皇亲国戚无疑,只是不知是哪家藩王之后,亦或本身就是皇子,当下还了一礼,淡笑回应:“刘公子太过客气,能得公子之邀,贫道亦不胜荣幸。”

旁边男装打扮的小姑娘见唐易年岁虽小,说话却如此正板客套,忍不住噗呲一笑:“兄长和小道士都别客气了,饿了一天,赶紧吃饭才是正理哩。”

刘胜闻听面色一正,训斥道:“颖儿,道长乃是高人,你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快向道长致歉。”说罢面带苦笑向唐易解释:“这是家妹刘颖,我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子,自小便宠坏了,道长千万别见怪。”

唐易虽两世为人,真实年龄将近而立,但此肉身尚小,那姑娘唤自己小道士亦不为过,只是一称呼罢了,自不会去较这个真,当下连道无妨。刘胜见唐易并未动怒,暗舒一口气,瞪了刘颖一眼,也不再客气,迎唐易入了雅间。

那刘颖姑娘虽挨了训斥,可像没事儿人一样,嘻嘻哈哈的,显然并不惧怕刘胜,刘胜见此虽然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唐易一入雅间,便闻见一股淡淡清香,只见当中有一方桌,周围四个圆凳,应都是黄花梨的,墙上不知挂的是哪位名家的字画,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一株水晶球白菊,香味就是从此发出。

整体布局不算奢华,但却别出心裁,清玄素雅,使人心旷神怡。

桌上俱是美味佳肴。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一应俱全,仔细一看,竟都是素食所制,心中暗想这兄妹俩倒是有心。

此时就听刘胜笑道:“素闻道长不喜荤腥,特简备素宴一席。”

“劳刘公子费心了。”唐易谢道。

一旁刘颖嘻笑着说:“哥哥和小道长也太过客气了,既然如此投缘,何必拘于这些虚礼称呼。”

刘胜自是愿意,这顿饭本就是望能结个善缘,当下就询问唐易:“我这小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相逢即是有缘,只是不知在下有无荣幸和道长以兄弟相称?”

唐易自无不可,心想这女子看似天真,倒也不是全无心机,不过也是,皇家之人能有几个真纯洁无暇的,嘴上却说:“那今日就劳烦刘兄了。”

刘胜大喜:“唐易贤弟太过客气,我痴长几岁,厚颜愧领兄长之称了。”一时之间两人关系好似又近了几分。

分宾主落座后,唐易首席,刘胜居次,旁席和偏席自是那小姑娘和那老管家的,其余人等都恭立与旁。

菜品精致,酒亦是佳酿,甚合唐易胃口,本以为这刘姓兄妹找自己或有所求,可席间尽是闲谈。刘胜家世不凡,见多识广,言语风趣幽默,引经据典博古通今,唐易今世虽一心求道,可前世却博览群书,无论风俗人情,时事政治,话虽不多,但每言必中要害,跟刘胜也是相谈尽欢,又有一旁刘颖小妹不时插科打趣,一时间气氛热烈,不知不觉已至子时。

一旁老管家看天色已晚,向刘胜禀道:“公子,唐易道长赶了一天路,想必有些疲惫,您看是不是……”

刘胜一看窗外天色,遂既歉然道:“是为兄考虑不周,与弟相谈甚欢,居然忘了时辰,为兄在此店包了个小院居住,若贤弟尚未找到落脚之处,不如今日就在这边凑合一夜吧,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唐易点点头:“那贫道就却之不恭,今日确未找到歇脚之处,只能叨扰刘兄了。”

刘胜心中欢喜面上却佯怒:“贤弟这是哪里话,你我兄弟二人何须如此客气。”当下亲领唐易下楼入了后院,为他安排好住处,让唐易尽早歇息,刘胜兄妹才告辞回房。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唐易洗漱收拾后,察觉有人向此屋走来,遂把门一开,就见昨晚邀请自己的大汉躬身立于门外,那大汉看唐易已收拾完毕,恭声道:“见过道长,早饭已经备好,请道长随小人来。”唐易微微点头,随大汉而去,从后院穿过酒楼大堂,或是天色尚早,酒楼里没什么客人,倒是清净。登上三楼,又至昨晚吃饭那屋,见桌上摆了几份小菜,等唐易坐定,那大汉又为唐易盛上白粥一碗,随后束手恭立。唐易不见刘氏兄妹,偏头问道:“你家公子呢?”

那大汉回:“公子尚在洗漱,一会儿就到,吩咐小的让道长不必等待。”

唐易自不客气,坐于桌前吃了起来,不多时听见上楼声音,刘胜兄妹带着老管家进屋而来,看见唐易打了个招呼,便一同用餐。

刘胜落座后关心道:“贤弟起的倒早,是否有不适之处,昨夜可曾歇息好?”

唐易点头回应:“劳刘兄挂念,昨夜安好。”

等几人吃完早饭,随从把餐桌收拾了一下,又奉上几盏清茶,众人闲谈一会儿,唐易就想告辞而去,刘胜挽留不止:“贤弟为何如此匆忙,昨夜于弟交谈,尚未尽兴,可是为兄哪里招待不周?”

一旁刘颖也急道:“就是就是,昨日刚见,今日就走,小道长不若多留几日,这侯阳郡地方不大,风景却秀丽,好玩的地方可多哩。”

唐易淡笑推辞:“贫道确有要事,不能多留,此番谢过贤兄妹招待,就此别过。”

刘胜见唐易如此坚决,遗憾非常:“即如此,那为兄也便不留贤弟了,他日若是有缘,贤弟可至京都寻我,到时咱们再把酒言欢。”

唐易点头应是,让刘胜兄妹留步,可他兄妹二人坚持亲送唐易至城外,一路上也是颇引人瞩目,不说唐易等人风姿绰约,只观几个仆从也是高手无疑,侯阳郡虽然繁华,可能有如此气度的行人也不多见。

等到了城门之外,刘胜兄妹才依依不舍,和唐易互道珍重拜别而去。

第九章 黄海

直至已望不见唐易身影,那兄妹二人才回转酒楼,进到房间,让下人全都退去,只留刘颖和那管家老者于房内。见并无外人,刘胜才暗含羡慕道:“真是有道全真,洒脱自如,可惜我一辈子怕是无此机会了。”皇家弟子虽享尽荣华富贵,可永远不可能如此自由。

刘颖在一旁劝慰:“皇兄是要争得大宝之人,心怀江山社稷,志在天下,要真让皇兄如此,皇兄怕也不愿。”

刘胜一听倒也极是,每人追求不同,自己欲望颇重,还真不适合这道家的宁静淡泊,当下哈哈一笑:“还是皇妹看的透彻,为兄却是着像了。”

刘颖在一旁笑道:“皇兄只是久不自由,一时艳羡,人之常情,就算小妹不提醒,自己也不会困扰,不过那小道长真能是武道大宗师?年纪如此之轻,怎么可能。刘伯伯您说呢?”却是问向了旁边那个老者,这两兄妹自小便由这老者照看,故一直以长辈视之。

刘姓老者摇摇头:“不知那道长是否已成大宗师之境,但以我看去,其气机平平,全然普通人模样,毫无破绽,定是功力超我甚远。再说那善明成先天多年,我与他也不过伯仲之间,若非武道大宗师那等人物,怎能有如此浑厚功力,如换做我,怕也不是其一招之敌。”言罢有些失落,自己七岁习武,日日不缀,九死一生才侥幸入得先天,现年事已高,基本绝了入境宗师的希望,可那唐易道长才多大年纪,就达到了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怎会不倍感失落。

刘颖咂嘴不止,刘伯伯有多厉害,她自幼便知,可居然不是那小道长一招之敌,真真是难以想象。

刘胜却皱眉凝声道:“恐怕不止如此,若真只是武道大宗师,倒也罢了,可此人这般年纪,就能有如此功力,怕不光是天赋异禀可以解释,又是道家出身,说不得是打海外来的。”

刘颖低声惊呼一下:“皇兄是说此人有可能是仙家中人?这怎么可能,父皇不是说过但凡仙家皆不许履足凡尘?就算是有大夏子民赴海修仙的,也从未见回来过,他怎么可能会是。”

刘胜苦笑摇头:“为兄也只是猜测罢了,看那道长年纪轻轻,功力却深厚无比,又是往黄海方向行去,再说父皇也未曾修仙,仙家之事他也不能尽知,只可惜我皇族中人与大夏亿兆子民因果牵连太深,无人能够拜得仙门,其间就是有些玄妙,也不是我等能够猜测到的,不过无论大宗师也好,仙家中人也罢,我们皆恭敬待之,总不会错。”

刘颖和那老者俱都点头不已,只是那老者略带忧虑:“若是大宗师也就罢了,可若真是仙家中人,那咱们用的那些手段会不会被此人发现,反而不美。”

刘颖也暗暗担忧,刘胜却说:“这也没有办法,若非我把城中酒楼尽皆订满,依那道长清淡的性子,未必会肯来赴宴,最近二皇兄旗下玄鸟商社,趁璇玑洞混乱接手了他们势力,为朝廷除一隐患,声势大涨,我若不拉起唐易道长这张虎皮,怎能与其对抗。父皇若值春秋鼎盛,我自不敢私下结交大宗师,但说句不敬的话,他老人家寿命可能就在这一两年之间了。皇子众多,其中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就我们几个,别人尚有退路,我却没有,此时若不冒险,就会与皇位失之交臂,下场定然凄惨无比,好在那道长应是心胸宽阔之辈,连璇玑洞的人他也未曾再追究,虽对我等之心有所察觉,但并未计较。”

刘颖和老者听后都默不作声,心想确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不提这忧心忡忡的几人,那日离开侯阳郡后,唐易一路向东驰行,历经汶上、邹城、泰安、邺城四郡,终至兖州边界黄海,因走的是官道,是故再未遇见任何匪患。

自幽州清源山出发直到黄海,唐易共用半年时间才算走完,现今见大海之壮阔,心中免不了有些激动,不似平日的清心淡漠,暗叹自己还是修为尚浅,一颗道心无法古波不惊。

收敛心神,唐易便向附近渔村走去,想去询问渔民有无船只,大夏虽未明文规定不许出海,但前些年朝廷派人出海,但并未寻到别国与大陆,更谈不上什么往来贸易,朝廷没有海军编制,民间更无渡海商船,自古以来想要寻仙访道之人,只能自己想办法渡海。

刚到渔村,就见村口立一个大牌子,上写“卖船”二字,旁边是一家小店,里边有一中年男子,身穿一身麻布衣服,皮肤黢黑,长相颇为憨厚,只是眼中时不时闪过精明之色,显然不能以貌度之。

那男子见唐易走来,立马热情招呼道:“小道长可是需要渡海寻仙?我家祖上至今皆是做此营生,有口皆碑,年年年卖出去的船只多不胜数,质量绝对有保证!”

唐易很是好奇:“怎么来此地寻仙访道之人很多不成?”

“前些年倒是不少,只是一年不如一年,我看他这营生干不了多久了,也是,像这害人的营生老天爷早该收了他!”中年男人尚未开口,从渔村中走出来一位怒气冲冲的白发老者,抢先说道。

闻听此言,中年男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涨红着脸:“太叔公,咱们都乡里乡亲的,您老怎么如此说话,再说我家祖上也是经仙人提点才做此营生,并无害人之心啊。”

那老者冷哼一声:“那都是你家先祖骗人的鬼话,老丈我是绝不相信!”言罢也不再理他,转而看向唐易:“小娃娃今年才多大?怎么信这些鬼神之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妖怪,还是赶快早早回去,不要误了自己性命,这大海里的凶险可多不胜数!”

唐易知道这老者是好意,心中虽感激却婉言拒绝:“多谢老丈提醒,可我自幼一心向道,无论如何去意已定,虽死九死亦不后悔,断是不能更改。”

那老者闻听后表情无奈,盯着清远:“小娃娃,你刚不是问每年渡海寻仙之人究竟几何吗?老丈我在此已度九十六个春秋,自打记事起,每年寻仙之人都不在少数,有落魄士子,亦有武林豪侠,从年仅弱冠到白发苍苍者多不胜数,可去了这么多人,不是中途放弃的,就是没再见人回来过,你说这除了枉费性命,又有何好处?你又何必为此冒险,所以自我二十岁起,就不停规劝来此之人,希望能不让你再往里填命,可惜能听劝者毕竟少数啊。”老者苦口婆心,就是希望打消唐易渡海之念,可无轮如何劝说,唐易就是淡然自若,神情坚定去意决绝,最后老者实在无奈,跺了跺脚,负气离开。

第十章 太玄

那中年男子见此赶忙迎了上来:“小道长,要不先随我去船厂看看我家小船?”,唐易点头应是,随那男子而去,到了停船之地一看,唐易不禁有些疑惑,这些小船倒甚是精致,看其做工材质应是坚固无比,可用此船渡海,怕是太小了些。

那中年男子仿佛看出了唐易有所犹疑,便主动解释道:“小道长别看这些船体不大,可其速度极快,在海中行驶一个昼夜绝无问题,若是超过时间,则船体自解,是我家先祖经仙人点化而创,有此弊端也是祖传规矩,我家先祖有言,仙缘不可强求,若是有缘,一日便能寻得仙家,若是无缘,终身也不见仙颜,所以日落时分还未有所收获,就赶紧驾船返回,免得白费了性命。”

唐易听后默然,暗想:“这也确有几分道理。”随即指定一只小船,付了银钱,接着双脚微一借力,便飘然上船。

那中年男子见状也不奇怪,若是没两把刷子,谁敢仅凭一叶轻舟渡海,只是赞了声:“好俊的功夫。”最后犹自叮嘱一遍:“日落之前若是犹未发现,小道长务必回返,不可留恋。”

唐易点头示意,随后也不用船桨,一运真元,船自破浪而行,中年男子见此便返回店内,等下一位客人不提。

只说行进途中,唐易暗自思量:“按那老丈说法,从未有人寻仙成功归来,而且自小除了清羽老道,我也确未遇到任何同道之人,从幽州至兖州,几千里地亦是如此,本以为是练气修道者人数稀少,才未曾得见,可现在看视未必如此简单,难道修士不许踏足大夏?可照顾自己的老道是怎么回事儿,那可是实打实的练气九层境界,实是费解。”一时也思量不通,就不去想它,现在自身修为尚低,经历尚浅,一些疑惑之处,说不定到了太玄仙门,就都明了。

今日风和日丽,海上也无大风,较为平静,故行驶极快,走了有两三个时辰,唐易感觉按地图坐标来说,应快到灵洲地界,可放眼望去,仍是一片茫茫海水,暗自犹疑:“莫不是迷了方向,亦或是机缘不至?”正在这时,突感全身一震,天地灵气陡然浓郁几分,眼前出现一片陆地,许是灵州地界,唐易遂驾船前往上岸。

一到岸上站定,放眼望去,只见天高云淡,群山连绵不绝,山脚下零星散落几户人家,田间隐有人影闪现,应是在种地劳作,大夏王朝此时刚至秋末,唐易在兖州时,已是一片秋色萧凉,可此地却仍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

唐易缓缓在这群山中漫步而行,向一户人家走去,忽而天空飘来丝丝细雨,空空蒙蒙,在这细雨之中,一袭道袍微湿,唐易却也不显狼狈,神色淡然从容自若,说不尽的安宁和静。

走至那家附近,看到有孩童在嬉笑玩耍,几个青年在田间耕种,一位白发老人在一旁指挥。

唐易上前问到:“老丈安好,不知此地最近郡城该往何走?”

那老丈和几位青年见了唐易微微一愣,随即忙停下手中活计,老丈恭敬答到:“小老儿见过仙长,距此最近的是落城郡,往东南方向大约百里便至。”

唐易打个稽首谢过,随后顺老丈说的方向行去,不过几步便不见踪影。

等他走远后,一位青年感叹到:“真是仙家中人,钟天灵秀,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其余人尽皆点头不已。

唐易运转真元,速度极快,路上行人只觉一阵微风拂面,连他影子都不曾看到。

今日刚至灵州,一路风尘仆仆,对此州事物也不甚了解,再说清羽老道之事,令他心存犹疑,故而唐易想先找一郡城,休整一番,顺便熟悉一下灵州的风土人情,打听一下太玄仙门的情况。

一路望来,唐易感叹灵州地界果真不凡,内力有成者多不胜数,就连先天境界高手,也遇到两个,只是尚未发现练气修道之人,看来纵使在灵州,修道之人也不是随处可见。

一路向东南方向急驰,不久便见一城池立于眼前,这城池建筑大体模样跟大夏城池相似,入城之后,径直找了家客栈,名字倒甚为熟悉,唤做“悦来客栈”,唐易见此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找小二安排收拾好后,便在落城郡中逛了起来,街上车来人往,很是繁华。

不多时,便转至郡城中心,此地亦是郡首官衙,唐易扫了一眼,门外有两名士兵在守卫,见其神色肃穆,气势威武,应是精兵无疑,当下也不多待,又去别地游览。

日落西山,唐易回转客栈,未曾用膳,直接回房打坐静修,将至黎明时分,才悄然外出,直奔郡首官衙,里面虽戒备森严,但一来唐易功力通玄,二来又是黎明人最困乏之时,故唐易轻而易举进入到府内,寻了三个屋子,才算找到存放郡志之处,也是艺高人胆大,在此地直接偷偷翻看起来。

自修道以来唐易神魂日益强大,故而可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多时,一本厚厚的郡志便已翻看完毕,可阅完郡志不但疑惑未解,反而新添许多,无奈此地不是久留之处,按下心中犹疑,唐易返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清晨,洗漱完毕后,唐易暗自思量:“按昨晚郡志所言,大夏王朝虽与灵州有些关联,却并不处于同一空间,像前世小说中所说的小世界,依附于灵州生存,类似于此的小世界共有九处之多,对应与灵州相同等级的九个大州。上古时道祖亲设禁制,使道法不显于小世界,却又留有一线生机,若是具有仙缘,便可进入主世界,但一经如此,自也就成为主世界中人,不能返回小世界,无论神通多高,均受此道禁管辖。可清羽老道不过练气九层,怎能不受限制?那本《袖里乾坤》法诀,又是谁人带过去的?只可惜那落城郡志毕竟只是凡间之书,涉及仙家道祖之事都是一笔带过,关于太玄仙门也提及甚少,只说是灵州第一宗门,天下九大道门之一,若还想有更为详细信息,怕只能等进入仙门才可得知了。”唐易念此便不再多想,虽未通晓此事原因,但也决定暂不透露自己从小世界开始便已练气,免得突生什么麻烦。放下此事之后,唐易便赶赴太玄仙门。

第十一章 炼心路

太玄仙门地处太玄山,或者说太玄山便是太玄仙门,此山之大,不知其几万里也,一路上猛兽众多,常人行之颇为不易。等唐易至仙门脚下,此地已聚集了不少人群,盖因今年是太玄大开山门之际,不满十六岁者均可参加,这可是每百年方有一次的机会,若是错过或是超龄,便是与太玄无缘,只能加入别方门派。

就算如此每次参加人员数以万计,而每次入门名额不定,全看机缘。唐易暗叹自己在幽州无意间得了太玄令,又误打误撞正好赶上太玄仙门百年收徒,这些机缘巧合仿佛冥冥中有人安排好一切,自己只需按部就班便可,不过事已至此,退缩是万万不能,若真有何阴谋诡计,自身修为足够强大,却也不惧。

但想入这太玄仙门,实属不易,需先通过山下炼心路,这过路之法,数万年来也没个定律,有人懵懵懂懂便已过去,有人咬牙坚持,最终还是失败,成功通过之人三缄其口,失败之人仿佛失忆一般,终究不知因何失败,最出奇的是上次招徒时,有一位仁兄,睡了几天几夜,便通过炼心路,在整个灵州大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炼心路据太玄仙门之人说,其不看根骨,不看修为,只看自身机缘,机缘一至,自然而过,机缘不至,终生蹉跎。为此也有人暗自腹诽什么机缘,说白了就看运气,可太玄仙门传承百万年,炼心路这规矩就从未变过,任你天资纵横,悟性非凡,只要不过炼心路,一律不收,这也是灵州第一宗门才能拥有的底蕴气魄。

炼心路的机会只有一次,如若失败,终生不得再进,因无迹可寻,无历可依,甚至都不知该如何努力,任凭你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皆可能在此铩羽而归,故而前来试炼之人,都是慎之又慎。

此时山脚下聚集诸多少年男女,小的似有六七岁,大的也不过十余岁,虽年岁不大,可均有修为在身,只是都不甚高,五六层的居多,偶尔有几个年岁相对大点的,也不过练气七层的修为,不要说是九层,就是八层修为都凤毛麟角。

三三两两的与相熟之人聚在一起,攀谈闲聊,缓舒心神,为三日后进炼心路做准备。

这时唐易信步而来,神情淡然温和,不急不躁,虽步履不快,却自有一番出尘之气,众人目光都不自主的望去,在场之人也都算天之骄子,可也没有几人能有如此风度。

唐易在此无相熟之人,便自己寻了个地方歇息,众人见此也不再张望,免得失礼。再说来此地者不乏天资纵横之辈,只要不过炼心路,一切俱是休提。

这时一个小胖子走了过来,冲唐易微施一礼道:“见过道兄,在下李信,乃灵州普城人士,看道兄一人,不知能否结伴而息。”李信是看唐易气质出尘,才想过来结交一番,唐易自无不可,正好也能借此多探听一些消息,便起身还了一礼:“李兄请便。”李信心中欢喜,便和唐易一同落座攀谈起来。

两人坐下之后,李信就笑问:“还未请教道兄尊姓大名”

“贫道唐易”淡笑一下,唐易回道。

李信是土生土长的灵州人,家中是修真世家,在普城当地也算是豪强,修真仙家之事,他也知之颇多,见唐易甚为不凡,自身也有结交之心,故此知无不言。

唐易见状心喜,随意问道:“这太玄仙门面向灵州收徒,我看虽来人不少,但相较整个灵州而言,却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不知是何原因?”

说罢便看见李信面色古怪:“唐兄怕是平日里一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见唐易微微点头,李信就自顾说下去:“这太玄门有一规定,无论家世如何,无论居于何地,皆不能携带仆从护卫,只能只身前来,否则就丧失了进入炼心路的资格,值此一项,就刷下不少人来,若是毫无修为的,怎有那么多的闲人敢不远万里来碰运气,这一路凶险甚多,说不好便丢了性命。再说太玄门虽是灵州第一大派,但其它门派也各有独到之处,且并无这诸多限制,资质上佳者入门却也方便,故也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其它门派。”

唐易听后不禁问道:“若是过了这炼心路,不知可算入门?”

“若真能如此简单便过关,那太玄仙门也不配这么多年来都稳坐灵州第一宗门之位。”李信摇头笑道:“炼心路也只是第一关,之后悟性根骨都要考核,若是都能通过,便可成为太玄仙门外门弟子,此时可得太玄仙门传授教导,方可以太玄门徒自称,只有在三十岁之前筑基成功,才能入得内门,有资格修习太玄三千神通法门,方才算得太玄真传,若是天资卓越,能够丹成三品,自动成为太玄仙门真传弟子,这个倒是没有年龄限制,暂不说丹成三品,但凡能够结成金丹的,在一些小门派都是祖师一级人物,可知这成丹不易,丹成三品以上,数十万修士中都未必能出一个。”

唐易心中默然,暗想这太玄仙门择徒倒是颇为严格,李信见此,误以为是唐易信心不足,当下安慰道:“唐兄风姿绰约,本事想必也极为不凡,要是能过得炼心路,后两关应是不在话下,只要能入外门,在这灵州地界已算天资卓越,让旁人羡煞了,不必太过担心。”言谈间也无把握唐易是否能过炼心之路,盖因此路太过熬人,李信自身也是惴惴不安。

唐易闻听知道李信误会了,也没解释,而是笑道:“我看李兄也是修为不凡,定能入得太玄仙门。”李信闻言大喜,哈哈笑道:“那我就借唐兄吉言,也祝唐兄顺利过关,咱们兄弟二人携手共入太玄仙门。”

二人又闲聊一阵,李信见又有熟人来应试,便向唐易告罪一声,去寻友人。

第十二章 道禁

李信走后,唐易便盘膝而坐,运转真元,静待三日后炼心路开启。

转眼三日即逝,期间除李信来打了招呼之外,再无别人打扰唐易,最后一日,气氛犹为紧张,众人之间也无言语可聊,纷纷打坐静养,调整状态。

金乌东升,紫气充盈,正是练气打坐的好时候,太玄炼心路也在此时开启,只见原本笼罩在炼心路上的云雾纷散开来,露出一条登山之路,原来这炼心路也是太玄仙门入山大路,众人见状徐徐而入,后方之人只见前面的同伴一踏入炼心路,便不见了踪影,却也并不惊慌,显然早知如此。

唐易也跟在众人之后,但人群太过密集,行进颇为缓慢,也没见到李信身影,或许已进去,或许尚在后方,不过唐易并不担心,李信为人虽大大咧咧,性格豪爽,但修为不低,再说这炼心路数万年来虽不易通过,却也不会出什么危险,是以也不再寻他。

过了大约一刻钟,唐易终于入了炼心路,刚一踏入此路,便一阵天旋地转,神魂浑浑噩噩,不复往日清醒自如,唐易心中一惊,下意识反抗,可无论如何,都调动不了体内真元,只能任凭神魂沉沦,慢慢意识便开始不清醒,就在此时,神魂中《道德经》突的大方光明,唐易蓦然清醒,心里暗道后怕。

可清醒之时却感觉不对,自身居然又变成七八岁的孩童模样,正跪在一中年道人身下,中年道人突然喝道:“汝可愿离开父母亲人,随我踏入仙途?”唐易下意识答道:“愿意”。只见那道人微笑点头,然后周边景象瞬变,自己则变为少年书生,面前一白发老者微笑问道:“汝可愿放弃俗缘随我踏入仙途”,唐易心头有些明悟,应了一句“愿意”,随后场景再次变换,前后大约历经百次,唐易或为男子,或为女子,或为孩童,或为老者,或是家徒四壁,或是富贵荣华,唯不变得就是那句“汝可愿随我踏入仙途”。

唐易渐渐明了,所谓炼心路,不过是大神通者施展法力,蒙了众人神魂,只留下人的潜在意识,再截取一些画面片段,伪造一些记忆,让众人身临其境,不记前世,只看众人是否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道心坚定,唐易得《道德经》之便,所以未曾蒙昧神魂,是以这炼心路对唐易来说,便没了作用,轻而易举的第一个通过此路。

一步跨出炼心路,唐易便看到眼前是一座朱红色的大门,凝目细观,只见那门上布满玄奥道禁,久望令人目眩头晕,门上无锁,亦无缝隙可言,说是大门,更像是一块朱红木板横在眼前。

“此乃我太玄仙门重宝,若悟通此门道禁,便可过关,若是无所得,不可执着,否则会沉沦心神,蒙蔽道心。”

突然,一道声音在唐易脑中响起,四下望去,并无见到人影,应是太玄仙门中有观望此地之人,才出言提醒。

唐易便把目光落在门上道禁之中,眼神微凝:“这些道禁有深有浅,若想全部悟透,怕是不易。”

其实这是唐易想左了,这门上道禁共有三千,并不用完全悟出,能得悟三百道禁者,便可过关;若是心神有余,能得悟六百道禁者已是天资聪颖之辈;再后能得悟九百道禁者,太玄立门至今,不过二三人有此成就。

之所以门上设下三千道禁,是因能过此二关者俱是天之骄子,故创建此门派的太玄真人,为防弟子生出骄娇二心,特意为之,亦有大道无边之意。

唐易自是不知这些,太玄门之人更不会多言,经此考验者若是悟出越多道禁,对自身修道更有好处,所以并不出言提醒,以此激发弟子潜力。

不过唐易此时也不担心,因自信悟性过人,别人能通过他也不惧,再说神魂中还有《道德经》一书,虽至今不知此书具体作用,据以往经历,此书在帮助领悟方面特有神效,二者相加,自是信心十足。

唐易盘膝而坐,眼神平静,目光落在门上道禁之中,放空心神,此时再看门上禁制,不再那般玄奥,使人头晕眼花。

这三千道禁都是按照一定轨迹缓缓流动,十分玄妙灵动,使唐易感觉妙不可言。

自修炼以来,唐易修为攀升极快,从未遇到任何瓶颈,虽有清羽道人的家传功法,自身根基打的极牢,奈何也正是因此,对境界的感悟便不算深刻,浮于表面,承此机会,正好把根基彻底打牢。

心神渐渐沉浸其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周围,只觉只身在道海中遨游,不胜其乐。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又有一人从炼心路走来,却是位姑娘,模样清秀,神情冷淡,一袭白衣,飘飘如仙。

只是神色间有些茫然疲惫,毕竟炼心路仿若百世,旁人又无《道德经》相助,似是亲历一般。

当这姑娘看到唐易时,眼中闪过一丝钦佩,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早而到,本以为自己道心足够坚定,现今看来,天下俊杰何其多也。

突然闻听后面有脚步之声,扭头望去,只见一少年踏步而来,此人相貌英俊,眉间隐有傲气,看见女子后,神情喜悦:“芊芊,我就知道你天资纵横,定是没有问题,嘿嘿,不过我也不差,咱俩此次定能入得太玄门。”

那名叫做芊芊的女子不置可否:“李立,咱们不算什么,你看这位道兄,才是真正的天资纵横。”

两人是同乡,亦是发小,都是修真世家中人,李立自小便喜欢芊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芊芊一心向道,不做它想,这男子也算痴情,本身天资虽好,但出身富贵,意志并不算坚定,但为了芊芊,硬是吃尽苦头也要进这太玄仙门。不过也是心中有此执念,才过得了炼心路,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李立这才看见唐易,咂了咂嘴,没想到有人比芊芊还快,他二人也不再多言,这才过了一关,想入仙门还早,学唐易一般模样,在他身后俱都盘膝而坐,体悟门上道禁。

第十三章 入门

陆陆续续来到此地之人越来越多,那李信也在其中,巡视一圈发现唐易在最前方坐着,心中一半欢喜一半骇然:“没想到我这唐兄道心如此坚定,能第一个出来,不过这样也好,不枉我跟他结这个善缘。”

然后也随人后坐下,一同参悟道禁。

零零总总共有千余许过得炼心路,其余未过之人被抹了这段记忆,传送出山,已然失了入门资格。

一时间只见众人时而面带微笑,时而抓耳挠腮,斗大的汗珠往下掉落,亦有人开怀大笑,而后放声大哭,众生百态,尽显于此。

过了许久,只见有人朗声大笑:“悟道成矣。”

随后这人傲然巡视一圈,扫了一眼唐易,被一道赤光接引而去,这也是太玄门规,若是得三百道禁,则以赤光接引,得六百道禁则以金光接引,得九百道禁则以清光接引。

而后又有数人被赤光接走,这都是悟通三百道禁之人,众人尽皆羡慕不已。

期间有人体悟不够,但抱有侥幸心理不肯放弃的,不过也是少数,毕竟过得炼心路都是道心坚定之辈,讲究个顺其自然,明知事不可为,大多能及时退出感悟,免得道心有瑕。

那些弃权之人在旁边聚在一起,看在场剩余诸人。

不过唐易之处落下目光最多,盖因他位置最为靠前,体悟时间最长,至今为止还没被接引,也不知是悟性太高体悟甚多,还是悟性太差,凭靠毅力尚再坚持。

陆陆续续,场上剩余之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放弃,也偶有几位被赤光引走。

到第二日时放弃之人复又增多,而被接引之人中也有得金光者,芊芊和李立两人天资聪颖,悟通了六百余道禁被一金光接引而去,诸如李信这等悟性只算不错之辈,也悟通了三百道禁,顺利通过,都被赤光引走,入了门中。

等到了第三日之时,场中之人只剩唐易和另一名少年,这时那少年突然站起身来,神情淡淡,看着唐易眉头微挑,而后一道清气飘来,笼罩这少年,随即消失不见,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震撼,这是悟通了九百道禁之人,说不得太玄此后千年内气运将落在此人身上,纷纷打听此人来历,原来是灵州修真大族离家嫡脉,唤作离奈,号称天生道心,今年刚满十六,就已入了练气九层,一时间嫉妒羡慕,神态不一。

这时场中只剩唐易一人,又过一日也不见唐易动静,众人尽皆议论纷纷。

“不知这唐易道兄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一位世家子弟好奇问到。

“说不得是自己第一个出来,又毫无所得,现下时间久了,也收不了场”旁边有一人接话到。

“不然,我看这位道兄不似常人,怎会如此不智,敢让道心蒙瑕。”又有一人反驳道。

“不会不会,这么长时间,就算是九百道禁也早已悟透,不可能到现在也未醒转,他总不会比昨日那位离奈道兄还强吧。”

众人议论纷纷,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唐易全然不知,只是全神沉浸在道禁之中,不知外界有那么多人围观。

体悟大道奥妙,乐在其中,仿佛自己回到刚刚练气之时,重新来过一遍,又走了一遍练气之路,从一层开始再次梳理一遍,其实唐易的根基本就深厚无比,但难免有些错漏之处,借此机会一一补全,收获极大。

其实当他体悟至九百道禁时,已无余力,可神魂中《道德经》把他体悟的道禁尽皆吸入,又散出一缕清气,让唐易神魂爽然透彻,生出心神,继续参悟。

此时太玄门内正殿之中,玄光镜旁坐了五个道人,上首那个道人询问道:“诸位师弟师妹,观此子如何?”

这几位道人正是太玄现任太玄子和其余四峰首座,都是金丹有成的陆地真仙,自能看出唐易此时是大有收获,而并不是兀自坚持。

归一峰首座岳古抢先开口:“掌门师兄,这个唐易道心坚定,悟性根骨俱是上佳,若是筑基有成,可入我脉。”

“岳古师兄也太过心急了,此子尚未入门,何必这么早争抢”一头乌黑秀发,容貌清丽的若水峰首座颜离反驳道“再说为何要入归一峰,我若水峰也看好此子。”

“两位还是让给我们守拙峰,我脉本身人数就少,这样下去,恐怕再过几代传承弟子就剩小猫两三只了。”说话的是一个干瘦老者,也是守拙峰当代首座莫言。

听到干瘦老头这么说,岳古和颜离都是一滞,但是一直没开口的玄法峰首座赵若虚突然一字一顿:“若论稀少和渴求,当然首归我们玄法峰。”

眼看诸峰首座要争抢起来,太玄门现任太玄子淡淡一笑:“各位稍安勿躁,总要等唐易入了门再说,还不知他到底能得多少道禁。”

其余人等听掌门如此说,也都闭口不语,又把目光投向玄光镜。

……

“唐易睁开眼睛了!”

忽然有一人喊道。

可此时并无任何异动,也无金光接引,众人只以为他是毫无所得,自动放弃,替他遗憾者有之,也有心胸狭隘之辈,本就因悟性不够而心中不平,借此机会更是语出嘲讽,一时间场内喧哗不止。

唐易现在是神魂恍惚,遨游飘然,听不见任何动静,一身气机起伏不定,突然道禁门“嗡嗡”作响,周围灵气陡然浓郁,众人尽皆失色,不知是发生了何等情况。

这时只听一清音传出:“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声音不大,在场众人却清晰可闻,原来是唐易醒转,悟透三千道禁,补全自身根基,心下欢喜不禁吟颂出声。

随后唐易起身而立,全身气机猛然一强,一瞬间又收了回去,众人只感觉此时唐易好似又缥缈几分,皮肤白皙如玉,恍若婴儿,他也不用太玄清光接引,一步跨出,竟是直接入了太玄山门。

“灵台筑基。”有见识高超之辈不自觉低声喃道。

众人皆静,震骇不止。

第十四章 下院

太玄接引峰。

云雾缭绕,仙鹤游舞,灵兽奔驰,一副仙家景象。

此次新入门弟子最长的虽已等候四天,但还是激动不已,毕竟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能来此者不过百人,幸亏都是自小修道之辈,还能克制一二。

但接引峰与外界不通讯息,故对外界之事也不甚清楚,李信欢喜之余不禁有些担忧:“不知那唐道兄情况如何,不会是悟性稍浅,被淘汰了去吧。”

这时只听得前方一阵喧哗,李信不由望了过去,只见一位少年,十五六岁左右,浓眉大眼,面带嘲讽,对周围同伴说道:“第一个从炼心路出来又如何,还不是悟性不高,被挡于门外。”

周围几个应是此人同伴,纷纷附和不止,原来这几人见唐易仪表不凡,又早早通过炼心路,心态略有些失衡,若是平日也不会表现如此明显,但此番千辛万苦通过道禁门,唐易却到现在还没通过,得意之下难免有些忘形。

李信皱皱眉头,却也没有说话,他和唐易虽相谈甚欢,可到底只是萍水相逢,唐易这时还未通过道禁门,多半是被淘汰了,这几人说的也不算错,没必要因此惹些麻烦。

李信虽未开口,旁边有人却忍不住了:“炼心路本就是考验道心坚定与否,心性不坚不如别人也就罢了,何必在人身后说些闲话!”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名叫芊芊的女子冷然说道。

芊芊性子清冷,亦不柔弱,看唐易未曾登上接引峰,虽心中也有些惋惜,可依旧很是佩服唐易,能那么早出得炼心路,不管悟性如何,一颗道心定是坚定无比,此时听到有人大放厥词,忍不住替唐易出言教训。

第一个嘲讽唐易之人,名叫蓝奕世,出身修真世家,可其母本不过是家中一个婢女,从小到大因此没少被同族兄弟嘲笑,故而性子有些偏激,当下涨红着脸反驳到:“我不过是说了实情,又没说你,轮得到你来打抱不平?”说完心中有些后悔:“说说唐易倒也罢了,可这女子刚被金光接引到此,显然悟性颇高,我勉强才悟通三百道禁,得罪此人有些不智。”有心说些服软的话,可毕竟当着众人,难免有些少年意气,低不下头来。

一旁李立可不管那么多,听到心爱的女子被人质问,心中怒火难忍,就要出手教训眼前这个狂悖之徒。

正在此时,有人就喊:“山下有人上来了,不知是不是来引我等入门的。”

在场之人忙转身望去,果有一人信步而来,纷纷顾不上看热闹,赶忙整理自身仪表,李立被芊芊拦住,狠狠的瞪了蓝奕世一眼,嘴里嘟囔道:“芊芊,干嘛拦我,他敢对你无礼,你看我好好教训他一番。”

“算了,以后都是同门,有些口角也犯不上动手,再说让接引我们的师兄师姐看了笑话去,留下不好印象。”芊芊在一旁劝道,李立这才罢手不提。

等那人走的近了,众人都愣住,“这这不是唐易吗?他怎么自己走上来了?”随即一片大哗。

唐易此时也有些莫名其妙,他是第一个出炼心路的,又是最后一个进太玄门的,并不知道来此须金光接引,只是悟通三千道禁后,心神牵引之下,不自觉的走了进来。

看众人像看妖怪一般盯着自己,纵然道心坚定,也不免有些发毛,脸上却丝毫不露,风轻云淡一般走到一旁。

众人也把目光收了回来,议论纷纷,偷偷打量着唐易。

芊芊还勉强能保持镇定,上前祝贺道:“恭喜道兄,入得山门。”

“同喜同喜。”嘴上打着哈哈,心中却有些迷糊,貌似没见过这位姑娘啊。

芊芊随即歉然道:“唐突道兄了,我叫落芊,从炼心路出来时就看道兄一人独坐,心中敬佩非常。”

唐易恍然,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取了巧的,对落芊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落芊也是个沉默性子,看唐易不再说话也就不言,一旁李立忍不住了:“不知唐道兄怎会独自上山?”

此话一问出口,场内顿时安静下来,都想听听缘由,唐易刚想回答,突然目光一凝,众人见状也不由纷纷顺势望去,俱是吃了一惊,原来一少年凭空而立,注视着众人,在场之人除唐易外居都未曾发现,赶忙恭敬行礼:“我等见过前辈。”

那少年嘻嘻一笑:“诸位师弟师妹无需多礼,既已入得山门,今后就以师兄相称即可。”

随后众人复又行礼:“见过师兄。”而后那少年也不多话,挥手一动,上百仙鹤翩然飞来,纷纷落下,正好每位弟子旁边落有一只仙鹤。

“我叫沈玄,乃是掌门一脉弟子,日后师弟师妹若是能够筑基成功,也可入我脉,相互有个照应。”说着沈玄大有深意的看了唐易一眼。

唐易只作不知,他知道自己在山门前筑基成功,定然瞒不过太玄仙门中人,只不过自己心中另有打算,准备先看看情况再说其他。

沈玄看唐易没有反应,心中略略失望,却也不复多言,让众人乘着仙鹤向下院行去。

太玄门下院是外门弟子修炼之地,但凡未满三十又未筑基的弟子,皆在此学习,自有传功长老每月授课,但不传太玄三千真法,只是指点弟子功法缺陷,根基缺漏,只有三十岁前脱离下院,才算真正的太玄门弟子,若是不能则困于下院做个执事,或是返回红尘世俗亲人身旁,称宗做祖,就算能侥幸还丹者也多为九品杂流,更恍论元神真人了。

到了下院,门前已有一名下院弟子在此等候,仙鹤纷纷落下,等众人站定,又各自飞起,在山林中闲游去了。

门前那人朝沈玄行了一礼:“劳烦沈师兄引路。”

沈玄摆了摆手:“若风师弟客气了,每年入门弟子都是门中未来,我这一趟也是本分,此次共是一百三十二名弟子,烦劳师弟领他们入院。”

“师兄放心,我这就领他们去拜见传功长老。”若风说道“请诸位师弟师妹随我来。”

众人纷纷随他而去,唐易也准备上前,“唐师弟稍等,你却不能入这下院。”沈玄突然叫住了他。

第十五章 太玄主峰

若风闻言止住脚步,暗忖:“还从未听说弟子进下院时被阻拦过,不知这唐易是何情况才被拦于门外。”

正想询问沈玄,扭过身来,看见唐易登时脸色一变,瞳孔微微一缩,唐易此时虽已灵台筑基,周身气机浑然圆满,那些新入门弟子未曾察觉他筑基有成,可若风不同,虽是身处下院,但毕竟是太玄门人,一眼就瞧出唐易此时已然筑基成功,心中除了震骇,还夹杂几分羡慕嫉妒,随即平复一下内心,面上却不再流露出任何情绪。

身后众人见此也都停步,想知唐易为何不能入下院,特别是蓝奕世之流,更希望是因唐易入门取了巧,而被逐出去,虽心知这不太可能,但能让唐易出出丑也是好的。

沈玄笑吟吟说着:“师弟可入不得下院,掌门有令,宣师弟随我去大殿。”唐易心中隐隐有些猜测,知道自己在门外筑基瞒不过仙门中人,是故有此心定,泰然处之,静待沈玄安排。

只见沈玄右手轻挥,一个小舟模样法器倏然现于半空,这小舟通体金黄,体积不大,正合两人乘坐,然后唐易随沈玄上了法器,御空而去。

两人走后,余下弟子面面相觑,有胆大之人不由向若风好奇问道:“师兄,不知这唐易怎得不入下院?”

若风此时心中已然平静,太玄仙门中天才多不胜数,只不过唐易更加惊人而已,再说师门若是强盛,也于自身有利,只是语气中还是不自觉暗含羡慕:“唐易师兄已然筑基有成,自可为内门弟子,不必在这下院打熬磨炼,年纪之轻有此修为,真是愧杀我等,说不得百年之后我门又要多一位真传弟子了。”

众人一听纷纷哗然,唐易看着也就十余岁,却筑基有成,真是不敢想象,就连那离奈都忍不住吃了一惊“我自去年入得练气九层,本以为算是冠绝同辈,没料到这唐易小小年纪却强我甚多。”心中隐隐有些失落,更是升起一股斗志,不甘落于人后。

蓝奕世心中惶惶不安生怕唐易得知自己曾嘲讽于他,李信却是暗自懊悔:“早知唐易如此厉害,应更亲近几分,只等来日有机会,再去弥补”。唯有落芊,虽然同是震骇,可也真心替唐易高兴几分。

若风见此不由轻笑一下,他倒是很能体会众人心中想法,自己刚才不也是如此震惊,不过是自小长于太玄仙门,相比之下多了几分见识和定力罢了。

随后温言出声:“诸位师弟师妹,还是快随我去拜见传功长老吧,莫要让他老人家等急了。”这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

余下弟子一听忙都收敛心神,整理仪态,同时暗叹太玄仙门果然人杰地灵,这若风师兄看着年岁不大,可凭刚才的手段,应也是入了九层入微之境,而后众人随若风进了下院,拜见传功长老不提。

却说唐易和沈玄乘着小舟,摇摇晃晃,向着前方飞去,不多时隐隐显出一座山峰,高耸入云,巍峨无比。

“此峰便是太玄峰,掌门一脉尽在此峰居住修行,议事大殿也在此峰,另外还有四脉主峰,是各脉长老和弟子居住,若是有弟子能够成就元神真人,门中则赐下一峰,也可招收弟子,不过不入五脉,只能传下自身道统。”沈玄主动为唐易讲解到。

唐易点点头:“不知此峰有何玄妙之处,能做太玄主峰?”

沈玄闻言轻笑一下:“除了高度,其它并无特异之处,只不过是当时祖师认为此峰最为高耸,把大殿设在此处,若是入门弟子拜师,或是接待来客,最为气派,故才选择此地。”

唐易听后不禁无语,修行之人大多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不曾想太玄祖师如此风趣。

沈玄大概知道唐易心中所想,便主动解释:“其实我等初次听闻也微有诧异,但祖师乃是遁破大千的得道高人,或才真正的不拘于型,随念而动。”

唐易听后默默点头。

“今日师尊相招,时间不凑巧,不然也可与师弟把臂同游,这五脉主峰相隔百里,但景色各异,是我门中一大盛景,等来日有暇,我再领师弟观赏门中丽景。”沈玄颇有兴致,主动邀请唐易。

“那就有劳师兄了。”唐易感谢道,遂又有些疑惑:“不过本门不是百年才招收一次弟子,可刚才那位若风师兄是……?”。

“师弟有所不知,百年收徒那是对全灵州而言,可我太玄立派百万载,期间不少师门长辈都有后代子孙,那若风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自小便生于太玄,长于太玄,只要不满十六,随时都可过炼心路,道禁门,不过机会亦只一次,若是通过入了下院,打熬磨炼,筑基成功则可晋入内门,若是失败则可拜于其它元神真人门下,只是不入五脉,不得正统真传。”沈玄颇为健谈,替唐易一一讲解:“不过像师弟这般天资纵横,不入下院,直接筑基成功的,我还是头次所见。”

唐易自是谦虚了几句,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小舟便至山前,随后极速上升,唐易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已然到了太玄峰顶,这顶极为宽广,中间立一座大殿,唐易望去,见大殿牌匾上撰写“太玄”两个大字,门口已有一童子静候,见两人来此就迎了上来,打了个稽首:“见过两位师兄,掌教真人和几位长老都在里面呢。”

沈玄和唐易遂还了一礼:“那就有劳清风师弟引路。”沈玄微笑着,神色颇为亲近,显然两人之间私交不错。

清风咯咯一笑,转身前行,沈玄和唐易便跟于身后。

大殿极为广阔,里面却无甚装饰,只有五个蒲团,顶上端坐着五个道人。

唐易望去,这五个道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貌有美有丑,却让人感觉个个风姿绰约,望之不凡。

而正中端坐之人,则比其余四人更胜一分,白发白须,面若幼婴,身着八卦紫金道袍,恍若神仙中人。

第十六章 内门

清风童子先施一礼:“禀真人,沈玄师兄和唐易师兄带到。”随后就站于太玄子身后,也不理会其余诸位长老,沈玄和唐易自不敢如此,先朝太玄子施礼,后又向四位长老行礼,口禀:“见过师尊,掌门,见过诸位长老。”

太玄子微微颔首,而后缓缓开口:“太古之初,妖魔肆虐,人族式微,后幸道祖出手,鼎定九州,本门太玄祖师,奉道祖之命,执掌灵州,开创太玄仙门,传下道统,让我等芸芸众生有了长生之望,至今已有百万载,唐易,你今既已筑基,又过得炼心路和道禁门,自为我内门弟子,太玄五脉,你可任选一脉,以为修行。”

在场其余四位长老,此时略略凝神,不知唐易会如何抉择,虽都是已成就还丹的陆地真仙,等闲之事再不挂心,但得良才美玉而教之,亦是喜事,更何况唐易这等,已不是天才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唐易心中早有定计,当下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正是玉微道人留下的“太玄令”:“回禀掌门,弟子在入门之前,偶得太玄令,乃是玉微祖师所留,并传了弟子一式神通,不知玉微祖师所属何脉,弟子愿承道统,以报祖师恩德。”

沈玄听后目光一亮,玉微祖师正属掌门一脉,随后望向太玄子,太玄子此时面露一丝笑意,或是早已料到,也不吃惊,温言道:“可。”

一字便已定了唐易传承。

其余四位长老,颇有些目瞪口呆之感,心中大骂太玄子狡猾,适才争徒之时就他没言语,原是早有成竹在胸,可事已至此,总不能当着晚辈失了体面,只得憋在心里,暗自气闷。

太玄子此时兴致颇高:“唐易,你今已为内门弟子,望日后勤加修炼,早日还丹,不缀我太玄之威。”又吩咐沈玄:“你领唐易去入了玉碟,承接道韵。”

“弟子领命。”而后沈玄和唐易二人恭身告退。

“师兄倒是好算计。”等二人出了大殿,归一峰首座岳古忍不住抱怨一句。

其它诸位长老俱是点头认同,饶是太玄子老谋深算,此时心中也是略略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畅快不已,嘴上却说:“随缘,随缘而已。”

其余诸人深深鄙视之。

……

沈玄和唐易出了大殿,俱是松了口气,然后对望一眼,笑了起来,几位陆地真仙虽收敛气息,两人压力仍是不小。

“师弟先随我去录入玉碟,然后再去玄功阁承接功法道韵。”沈玄主动开口。

“那就劳烦师兄了。”

“师弟哪里话,以后同门修行,自是不必客气,正好师门宗祠和玄功阁都在此山,也不必再费周折。”

说着沈玄便领着唐易往大殿后方行去,绕过大殿,是一湍流小河,微风徐徐,冉冉白云,奇花异草颇为秀丽。

两人边赏景物,边行而去。

“这宗祠和玄功阁都在峰顶,我等弟子则居中峰,太玄五峰大同小异,只是各侧重不同,师弟日后便知。”

“师兄,不知为何师尊也称太玄子,岂不是重了开派祖师之号?”

“这其实是本门规矩,若是成为掌门,则自领太玄子道号。”

“那清风师兄好似只敬掌门,不知是为何?”唐易微微有些疑惑。

“哈哈,以后称清风师弟即可,你刚刚入门,自是不知,这清风师弟虽是童子,但却是妖物所化,本体是一顽石,早年间经门中一祖师点化,成了人形,自此便在历代掌门身前服侍,只不过那位祖师也未收他为徒,而其并不在意辈分,故虽现早已还丹九转,可一直以内门弟子师弟自居,别看他面相年幼,可年龄却不知几万岁了,自有其傲然之处。”沈玄出声答道。

唐易点点头,这就是大派底蕴,寻常还丹之人在外都可谓之一代宗师,而太玄门中还丹者不知几凡,不愧为玄门正宗,执灵州牛耳。

两人一路走去,不多时便至太玄宗祠,进了大殿,在沈玄指引下,唐易先参拜了太玄祖师遗留法相,后又录了玉碟,算是正式成为太玄仙门内门弟子,将来唐易若是道陨,玉碟自动碎裂,也是太玄仙门对游历弟子生死探知的一种方式。

而后两人又一同去了玄功阁,据沈玄所言,玄功阁是道祖钦赐法宝,历代元神真人都可把道统传入其内,留待弟子习用。

太玄道统传承不立文字,弟子进入,自会有相应功法道韵显现,以此挑选。

等二人到了传功阁,唐易见一老者在门外闭目养神,心知这应是驻守传功阁的长老,果然,就见沈玄快走几步,恭敬行礼:“葛长老,奉掌门命,引新晋内门弟子唐易传承功法。”

唐易在其后亦是行了一礼。

只见葛长老悠悠睁开双目,瞧着唐易,突然抬手,遥遥一指,以唐易此时修为,竟有避无可避之感,既不可避,索性就放开心神,任凭施加,左不会害了自己。

简简单单一指,仿佛正中唐易丹田,顿时一股真元升腾,顺着经脉游走一圈,竟是自行运转一个大周天,让刚突破的筑基境界愈发稳固,脑海中凭空出现一段文字,唤做《先天一气大擒拿》。

唐易闭目静思,而后睁眼,又冲葛长老行了一礼,首次行礼是尊其辈分,敬其修为,再次行礼却因授业之恩,半师之宜。

葛长老面上终于现出一丝赞赏:“卒然临之而不惊,不愧能得玉微祖师传承,确是道性深厚,此神通亦是玉微祖师所创,遁破大千之时留于时任传功长老,言有持太玄令者方能修行,直至今日,总算不负祖师所托。”言闭,葛长老又闭上双目:“你自进去吧。”也不再看二人一眼。

沈玄唐易又恭施一礼,方才入门,等入了大门,里面是一朱红楼梯,沈玄站定:“只能送师弟至此,上面便是传承之处,无掌门之令,我等不能去往二层。”

“有劳师兄。”谢过沈玄,唐易抬步登楼。

第十七章 玄功阁

唐易登上二楼,楼上空无一物,唯虚空中有一画卷漂浮,待唐易走近,卷体自开,浮现《周天星辰图》六个大字,忽而一道金光照射唐易,随后唐易便随着金光入了画卷之中。

……

不觉中外界已过了半个时辰。

“葛长老,不知唐师弟会得怎样传承。”许是等的久了,沈玄有些按耐不住问道。

葛长老也不看他,只是悠悠说了句:“你呀,还是燥了点儿。”然后就不再理会他。

沈玄讨了个没趣,讷讷住嘴不言。

……

外界的一切已于唐易无关,他只觉进入一个特殊空间,恍如寰宇,周天星辰点点,如恒河之沙,不计其数,似是按照某种玄妙规律运转,保持着一种相应的平衡。

当唐易靠近这些星辰之时,仿佛打破了这种平衡,周围星辰翩翩起舞,萦绕在他身旁,唐易突然有些明悟,这些星辰,每一颗都代表一种道韵功法,而后盘膝坐下,心神入定,遂陷入空冥之境,慢慢四周星辰沉寂,唯一颗光芒耀眼,直射唐易神宫。

在此星光指引下,唐易运转真元,却不再是老道传他的养气篇章,而是一种全新法诀《溯元经》,此功法是太玄祖师亲传,号万物之本,万法之源,可却极难修炼,对人资质要求甚高,太玄百万载以来,能得此传承者不超双十之数,而能凭此功法成就元神者,不过了了几人,但每位都是惊天动地的仙道巨擘。

唐易自是不知这些,默运功法,真元游遍全身,直至运行了八八六十四个大周天循环,自身与《溯元经》契合无碍,唐易这才清醒过来,醒时发现自身已回到玄功阁二层,而《周天星辰图》又自行闭合,仿佛不曾打开。

闭目细感,虽未运功,全身真元却在自行缓慢运转,每一周天真元便浑厚一分,同时随着真元运转,隐约感觉天地元气对自身体质的改善,虽然不多,但天长日久,聚沙成塔,也颇为可观,而后唐易收敛心神,离了二层,飘然而出。

离了玄功阁,才发现已是蝉鸣渐起,玉兔徐升,不觉已至深夜。

沈玄见唐易出来,忙迎了上去:“师弟让我好等,不知得了什么神功妙法?”

“既已传承完毕,你俩就别围在这里了。”葛长老吩咐了一句。

沈玄唐易两人忙遵命离去。

“小子倒是好福气。”二人走后,葛长老喃喃一句,而后便继续入定,参玄打坐。

……

沈玄和唐易出了玄功阁,复又乘上法器,往山间飞去,夜间星光点点,摇曳闪烁,唐易望着星空不觉沉吟,这些时日诸多事情,经历之丰富比他两世为人还多,现在想想,恍若梦中。

沈玄见此也不扰他,约过了一刻钟,只听竹叶沙沙,悠悠鹤鸣,已然是到了山间半腰。

二人下了法器,就见前方竹舍排排,似是零落而建,却又不显杂乱,倒像浑然天成一般,别致至极。

“这山间竹舍便是我等居住之所,现已夜深,师弟这几日疲累,早些歇息,过后再为师弟引荐咱们大师兄。”说着沈玄便领唐易到了一间竹舍门口:“此屋还无人居住,但有童子日日清扫,也算干净,师弟若是喜欢,就定在此处可好?”

“但凭师兄安排。”唐易自不会有何异议。

沈玄点点头,告辞离去。

唐易进了屋子,见屋内不大,唯有竹塌一张,蒲团一顶,确是干净整洁,心中甚为满意,神念微动,查觉竹舍之内清净非常,隔绝了外间鸟唱蝉鸣,天地元气亦比屋外还要浓厚几分,心知应是有高人在此布了法阵,也不多想,和衣而卧,此次拜师,总算有个了结。

……

“你觉得唐易如何?”大殿之中,太玄子突然问向清风。

“根骨佳,处世安然,悟性高,修道真种。”清风答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高于众,众必非之,天资之高,悟性之佳,不知福祸也。”太玄子喟然长叹。

清风闻言咯咯一笑:“若是悟性资质全无,何能登入太玄仙门,你当这掌门千载,却是落了个瞻前顾后的毛病,不然怎会直至今日未能破妄斩虚,成就元神真人。”没有外人,清风对太玄子就少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调笑。

“是极,是极,老道我修道千载,不想却是蒙了神智,落了下乘,反不如你这顽石看的清楚。”

“哈哈,我虽是顽石,可天生通透心,人虽万物之灵,惜杂念太多,顾及太多,自不如我看的清楚,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无虚妄,更妄谈斩之,没了蜕凡成仙的可能。但寿命悠长,自有逍遥之意。可自千年前你就丹成九转,只差一步便可成就元神……”

“可就这一步,我却迟迟跨不出去,天寿将至,虚妄缠身,难免有些伤神,天意如刀,看之不透。”太玄子又是长叹一声,却是为了自己。

清风闻言便不再说,他服侍了三十三任掌门,能成就元神真人者十不存一,不少寿元将至便兵解重修,因修道之人大多不惹红尘俗世,而一旦成为掌门,则免不了一些俗物缠身,极易蒙了道心,从此修行毫无存进。

可若是能过了这层考验,则比旁人多出几分成道的机缘,而每任掌门莫不是天资卓绝,人中龙凤,接任时无不自信满满,不少还是中途道陨,大多在还丹境界蹉跎一生,不得寸进。

……

唐易自是不知掌门师尊为了他引发诸多感慨,只是躺在竹塌之上,心神松弛的紧,不多时便安然入睡,倏忽七日已然过去。

待唐易再次醒来,又是日上三竿,只觉浑身放松,精神饱满,真元运转无不圆润,心中畅快非常,这一年来的疲倦似都随风而去。

稍做整理一番,便出了门去,自从入了筑基期,周身真元自行运转,隐隐有融于天地之感,自能做到辟谷不食,百尘不染,倒比从前方便了许多。

第十八章 大师兄

一出门便遇沈玄与一壮汉交谈,见唐易出来,沈玄哈哈一笑:“师弟可曾歇息好,这竹塌有安神定思之功效,大多数师兄弟第一日安眠都要昏睡几天,不过我当年可是睡了一日就已恢复。”说到这里沈玄似有几分自得。

唐易恍然,怪不得自己心神如此放松,原来也有外物影响。

“小师弟别听他吹嘘,这小子当日过炼心路时,昏睡三日,自是不会损耗心神,哪里用得上竹塌安歇。”旁边那个壮汉朗声道。

“师兄,当着小师弟的面,何必拆我台,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张灵风张师兄,也是我们大师兄。”

“大师兄好”“小师弟好”二人互相行礼。

“不曾想师兄就是大名鼎鼎的睡过炼心路之人。”得知传说人就在眼前,唐易不由调笑一句,看沈玄略略有些尴尬,便不再继续,把目光转向张灵风。

张灵风面相忠厚老实,体格颇为健硕,唐易在他面前宛若稚童一般。

“周身气机圆满无漏,真元浑厚无比,大师兄怕是有了筑基顶峰的修为。”唐易默默念到。

“除了大师兄,咱们还有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不过都在外游历,近期是无缘相见了。我是行五,本来最小,托你的福,今后你就是小师弟了。”沈玄看着颇为开心。

唐易不禁无语,这个性子可真不像一位筑基境界的有道全真。

张灵风倒是颇为沉稳:“小师弟,别跟他一般见识,沈玄就是这种跳脱性子,屡教不改。”

“我太玄门人众多,怎才几位师兄弟?”唐易略感疑惑。

“小师弟有所不知,师尊徒弟虽不多但也不止我们六人,然成就还丹境界的师兄师姐另排辈分,而筑基境界的就属我入门最早,其他的都已道陨,门中之人是不少,可大多是外门弟子,能三十岁筑基有成的少之又少,再加上共有五脉主峰,而师傅择徒甚严,故此五脉之中我们人数一直不多。”张灵风解释道。

“不想这筑基如此困难。”唐易只是无意中感慨了一句,随即便觉有些不妥。

果然张灵风和沈玄俱都苦笑看着他。

“小师弟入门则筑基,年岁如此之小,我二人自问也算天资聪颖过人,可亦在下院蹉跎几年时光,本觉得已是进境过人,可跟你一比真是万分惭愧。”

唐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才虽是无心之语,但终究不太妥当,幸而两位师兄都是性情豁达之辈,不然难免生出嫌隙。

前世今生唐易都甚少与人打交道,故言谈间难免有几分疏漏之处,暗自警醒,今后可要注意,莫要因此伤了他人。

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倒是颇为融洽。

“不知师弟得何道韵传承?”突然张灵风问道,沈玄也甚为好奇,本来唐易刚出来时就想询问,然他当时兴致不高,应是颇为疲累,就没好意思再去扰他,接着唐易睡了七日,沈玄又忍了七日,本身他就是个跳脱性子,当下便忍不住:“对对,快快告知我等。”

唐易看他这样便忍俊不禁,却也不再急他:“那日玄功阁得传《溯元经》道韵,不知两位师兄可知其来历?”

张灵风和沈玄猛然一惊:“小师弟倒是好福气。”张灵风解释道:“这部真经乃祖师亲传,在太玄三千真法中亦属顶尖,非福缘深厚,悟性天资绝高者不可得,只是……只是……”

“师兄但说无妨。”看张灵风有些吞吞吐吐,唐易明白其中可能有些蹊跷。

“其实也不是旁的。”沈玄接口说道:“此功法玄奥无比,高深至极,修炼者周身法力浑厚无比,可也正因如此,故若想还丹,便比常人难上三分,若是想成就元神,更是难中加难,不过师弟天资聪颖,福缘深厚,悟性更是超过常人,定是无碍。”沈玄对唐易倒是信心十足。

张灵风也点头称是:“也是我多虑了,怕师弟因此有了心障,沈玄说的对,小师弟定然无碍的。”

唐易恍然,但也确实未有灰心,一来这世间万物皆有法可循,若是功法强大,修行自为不易,二来唐易自修炼以来,还未遇到什么瓶颈,所以对功法难修也不视之畏途。

二人见唐易并未因此受到干扰,仍是平静视之,心中不禁对唐易又高看一分,赞一声道心着实坚定。

倏忽,清风突然现于三人眼前:“唐易师兄,掌门真人相召。”

吓了三人一跳。

“清风师弟,总是爱这么捉弄人。”张灵风埋怨一句,清风咯咯一笑,上前拉着唐易,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唐易只觉一个恍惚,再抬眼时却已然到了峰顶太玄殿的门口,心知这应是还丹真人的神通法术,果然深不可测。

而后清风引路,唐易再次见到太玄子,二次相见已于一次不同,上次是拜见掌门,现在却是请见师尊。

“如何?”太玄子淡笑发问。

“恍若隔世。”虽未言明,唐易却知晓师尊之意。

“是啊,想我初入门中之时,又何尝不是如此。”语气中凭添些许怅然。

唐易沉默,觉的今日师尊少了几分出尘之意,却多了一丝烟火气。

太玄子收敛心神:“你刚刚筑基,虽有葛长老用真元为你稳固,但到底非是自身修来的,这几日你要稳固根基,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过来问我。”

“弟子省得。”唐易恭敬领命,自修行来,唐易根基打的极牢,清羽老道虽境界不高,但在练气期揣摩了一辈子,是故唐易练气根基牢固无比,但对于筑基境界,却是半分头绪也无。

幸而加入太玄门,得了《溯元经》传承,给前路指了方向,但功法是死的,修行却是活的,没有人能仅凭一纸功法就境界大成,那只存在于世俗小说中,却不是现实。

是故唐易也不矫情,好生请教了师尊一番,太玄子修的自不是《溯元经》,但一法通则万法通,高屋建瓴,给了唐易不少指点,直至日落西山,唐易才心满意足告辞而去。

第十九章 归一峰

出了大殿,唐易却遇件难事,此次是随清风而来,沈玄不曾跟着,天色已晚,不乘法器,单凭自身返回还是要费些周折,若是再回转请求清风,也似有些不妥,两难之间,只见清风从殿中出来。

“唐易师兄,掌门真人让我送你一程。”说着便拉着唐易闪身回了竹舍之中,而后又交给唐易一张灵符:“此符可号令门中仙鹤,若是师兄日后外出也方便些。”说完也不等唐易道谢,便又消失不见。

“这神通法术都可堪比任意门了。”唐易心中腹诽一句。

后摇了摇头,不做他想,目前还是先稳固境界,遂盘膝上塌,运转真元,前有葛长老的帮助,后有太玄子的谆谆教导,再者本身唐易基础就打得极牢,真元运转之下,不多时便彻底稳固了筑基境界,左右无事,便翻看起神识中玉微祖师所留的另一神通。

这《先天一气大擒拿》与《袖里乾坤》算是一脉相承,不少共通之处,可《袖里乾坤》是使修士运转法门,暂成一小空间,无论活物死物,皆可收入其中。

而另一法诀却在一个“擒”字上,使人动弹不得,类似定身一般,虽不如《袖里乾坤》玄妙,亦是高深,可惜只对活物作用,在此无法实验,唐易只得暂罢。

一夜转瞬即逝。

“师弟可曾醒了?”门外传来沈玄的声音。

唐易从塌上下来,开了房门,就见张灵风和沈玄站在屋外,:“小师弟,不知境界是否已经稳固?”张灵风关切问道。

“师兄放心,昨日经师尊教导,我已稳固筑基境界。”

“那就好,我还担心师弟年幼,不知此事轻重。”张灵风笑了笑,也不掩饰,径直将真实想法道出,话虽不好听,却颇为关心,唐易微微感动,这大师兄倒是个实诚之人。

“不过小师弟选定修行功法,却还未有御敌手段吧,若是日后游历天下,与人争斗起来,总是不美。”

唐易一愣,确实有理,自己修炼多年,只是玄门正宗心法,也甚少与人相争,在大夏那两次不过是仗着真元深厚,强力为之,若真日后遇到境界相当之人,争斗起来,难免吃亏,当下便谢过张灵风提醒,可又有些为难:“不知这些功法哪里能得?”

沈玄哈哈一笑:“师弟身在宝山而不自知,你以为我太玄仙门傲立灵州,统御诸多门派,只是靠祖师余荫,若没些手段,怎能屹立至今不倒。”

唐易恍然,确实如此,自己倒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不过这些道术功法,不在我太玄峰存放,归一峰的术阁里收藏了历代术法功诀,正好趁此机会,我带你熟悉一下门中地形。”沈玄是好动的性子,这种事情最爱在前。

张灵风摇了摇头:“只要不让你打坐静修,干什么都愿意,不过今日确是需你带路,也就饶你一遭,可你自己莫要松懈,小心师尊又惩戒与你。”

沈玄点头称是,也不知是否听进心里,拉着唐易便往山下行去。

归一峰份数五脉,虽不如太玄峰高耸,但袅袅云雾缭绕其间,玄鹤飞舞灵兽奔走,亦是仙家福地,两峰相距不过百里,沈玄又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到了山脚,期间偶有别的法器交错而过,让唐易也是另有一番体验。

“术阁原在峰顶,但师弟第一次来,不妨从山脚行去,不乘法器,全做游玩,岂不妙哉?”沈玄极力建议。

唐易无可不可,自从灵台筑基,也算了了老道心愿,他本就是安静闲淡的性子,修道之人岁月悠长,求的是逍遥自在,唐易自不会本末倒置,故此任由沈玄安排。

这归一峰和太玄峰也相差不大,顶峰自是首座真人和还丹有成的陆地真仙居住,中峰则是内门弟子居住,而山脚之下,则散布大大小小个家族,都是与门中之人沾亲带故的。

一路上山,有不少沈玄熟识之人,相互寒暄。

“师兄人缘倒是不错。”唐易感叹一句。

“内门弟子原本就少,相互之间都很熟识,而这些外门弟子,自是巴不得多认识几个内门弟子。”沈玄解释到,后又笑吟吟追问一句“师弟可觉有何不妥?”似有几分考较之意。

唐易沉吟片刻:“并无不妥之处。”

“为何?”沈玄有些讶然:“我初入门时,总觉他们有些势利,仙门中人不应是逍遥自如,但求长生,没想到也有许多俗气之人,心中可是好生失望。”

唐易摇摇头:“外门弟子或是天资不足,或是感悟不够,未能在三十之前灵台筑基,可他们求道之心未必少于我等,所谓天才也不过是得上苍垂青,比他人多出几分天赋而已,他们交好内门弟子,不过是希望日后若有机会,得到一二帮扶,咱们有师门长辈厚爱,可外门大多要依靠自己,就算有家中长辈资助应也有限,左右都是为了求道长生,人之常情,何来俗气之说。”前世他也不过是一常人,甚至某些方面还不如常人,所以倒是很能理解那些人的想法。

沈玄抚掌轻叹:“师弟果真好悟性,好道心,虚心竹有低头叶,位高而不骄,我出身修真世家,自小被家中长辈呵护,加入仙门后,虽在下院修行几年,可也算是顺风顺水,故此才有那些偏见,后经大师兄点醒,方知自己多么无知,自持有几分天资,便对不如之人看之不起,现想想颇为羞愧。”

“师兄切勿妄自菲薄,年少自有几分轻狂,能及时改之,已胜过无数人也。”唐易安慰到。

却见沈玄怪异的看着他:“此番话若是大师兄说倒是能接受,你今不过舞勺之年,却劝我不要轻狂,真是……真是……”沈玄也不知该怎么说。

唐易心说我虽肉身小,但好歹也是二世为人,自比你多出几分沉稳,他却不曾想到,沈玄看着年轻,但实际年龄比他两世加起来都大。

第二十章 灵字之术

二人相谈甚欢,突然从空中传来一道清音。

“沈玄师兄,今日怎没被张师兄抓着打坐静修,有空来我归一峰游玩?”话音刚落,一位青年踏剑而来,这人剑目星眉,若不是一袭道袍在身,倒是颇有江湖少侠风范。

“原来是王然师弟。”沈玄拱手,笑着应了一声。

“这位就是唐易师弟吧?”王然先行一礼。

唐易亦还礼,奇道:“王师兄认识我?”

王然洒然一笑:“虽不曾谋面,但这几日师弟的大名可传遍了整个太玄,都知晓掌门师伯收了个天才徒弟,我师傅回来时还颇为生气呢,说是失了先机,后悔不已。”

“王师弟便是归一峰首座岳古师叔的徒弟。”沈玄为唐易介绍。

“我和唐师弟今日要去术阁,选几门趁手的道术。”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今日奉师尊之命,要下山一趟,等来日有暇,再与二位相会,告辞。”王然也是急性子,说了两句便复御剑而去。

“王师弟总是风风火火,他们这些剑修大多如此。”沈玄抱怨一句,唐易哑然失笑。

二人虽未用法器,但本是筑基有成修士,体力自不是寻常之辈可比,虽是步履安闲,不急着赶路,但也在正午十分到了峰顶。

术阁座于归一峰深处,上下两层,外表似于江南阁楼,虽不如其精致,但厚重古朴,乃是太玄立派之时,便已存在,历经沧桑,整体虽不焕然如新,却也并不破旧,古风古意,颇有岁月静好之美,两人到此,似心神都平静了几分。

“此方无人看守,凡是内门弟子皆可来此,并无限制。”许是临的近了,沈玄说话音量便低了下来。

唐易点点头,此地倒类似前世图书馆,看来门中虽对道韵传承颇为重视,但术法之流却不在乎,在正统修士眼中,或许道行才是根本,其余不过细枝末节罢了,毕竟但求长生,又不是争勇斗狠。

唐易和沈玄进入其中,一排排的红木架子,简单朴实,只不过放的不是凡间之书,而是一个个玉简,不一而足,多不胜数,心中感叹,这太玄仙门百万年间,虽不甚重视术法,但积累亦是不凡。

“师弟慢慢寻吧,我先去找几个相熟的师兄弟。”说罢,沈玄自行而出,把唐易留在此地。

唐易倒是饶有兴致,前世养成的习惯,酷爱读书,这些玉简如此之多,自是欢喜非常。

唐易读的也没个章法,无论是何方面术法,只要感兴趣,就取来阅读。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日,天色渐晚,沈玄复来寻唐易,见唐易还沉迷其中而不自知,不禁佩服万分,自己是绝无如此耐性。

“唐师弟,天色已晚,明日再来吧。”

唐易猛然一惊,抬头一瞧是沈玄,歉然道:“一时沉迷,忘了时辰。”

沈玄忙说无妨。

“不知这玉简可能带走。”唐易问道。

“自然可以,不过要做个记录,且每次不可超过三个。”说着沈玄拿出一个玉简,让唐易留了讯息,放于书架之上。

唐易就选了三个带走,天色已晚,二人便乘着沈玄的法器回转太玄峰。

进了竹舍,唐易便拿出玉简,一个是记录一些小法术,例如千里传音,玄光镜之类,类似于仙道版百科全书,一个是介绍灵州大陆风土人情,修真秘闻。

最后一个玉简,是唐易最感兴趣的,里面有一道术法,准确来说还是一道未完成的术法,不知是哪位前辈,突发奇想,模仿符术创造出一种灵字之法。

其原理也是通过一定规律,达到沟通天地元气的目的,只是不用通过朱砂黄符等外物,以自身之力直接沟通,更为快捷方便,可惜这将将只是初步完成,要想彻底达到实用效果,还需再摸索,而且修行难度极高,除自身与天地元气非常契合外,还需悟性极高,能沟通灵字道韵,境界低的修炼不了,境界高的修士自有手段,又岂会看上一个半成品,所以也就放置多年,无人问询。

而唐易自是兴趣颇大,他本就资质不凡,又有《道德经》之助,修行此术法是再合适不过。

可惜那位前辈或也只是随手所创,玉简上留的灵字道韵只有一个“水”字,不过唐易也不为意,默运神念,细体其中,字形本就是上古大神通之人承天所得,留有天地道韵,用来沟通元气,自是相得益彰,也是唐易天资聪颖,不多时便和道韵完全融合。

而后他抬手一写,蓦然空中出现了几滴水珠,便再无其它反应,唐易暗道可惜,苦笑一下,缺少朱砂黄纸,要想御使天地元气,任重道远。

一夜修行,可唐易对此法门仍是没什么进展,但也总算有个初步思路。

终究自己境界太低,见识不足,才会遇到诸多障碍,唐易当机立断,便去求教掌门师傅。

拿上灵符,招来仙鹤,骑乘而去,拜见师尊。

可惜太玄子也未修过此类术法,对此无什么建议,倒是为唐易指了一人:莫言。

莫言乃守拙峰首座,还丹八转境界,单凭境界比太玄子要低一层,可其在符术一道浸淫甚久,一些元神真人对其亦是赞誉有佳,故此太玄子首个想到他。

唐易便乘着仙鹤去了守拙峰,此峰在太玄五峰中不算出奇,亦无甚特色,莫言也不负其名,在五脉首座中最是低调。

唐易上了峰顶,便有人迎来:“可是唐易师兄当面,在下守拙峰孔维启,奉师尊命前来相迎。”

“有劳师兄了。”唐易忙下了仙鹤,答谢道。

随后孔维启便领着唐易进了一片林子,这林子倒是不大,树木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却打理的极好,郁郁葱葱,令人心旷神怡,“这俱是师尊一颗颗亲手栽种的。”孔维启话不多,向唐易介绍一句后,又不言语。

走了不远,便见前面有一小木屋,屋边还有几亩田,一个老农模样之人正在耕耘,要不是入门时唐易见过莫言,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位还丹境界的高人。

第二十一章 望山

“师尊,唐易师弟带到。”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莫言直起身来,吩咐道。

孔维启便躬身告退。

随后莫言把锄头放在一边,搓了搓手上的泥土,看着唐易:“吃了吗?”

唐易微微一愣,回道:“尚未。”

莫言点点头,转身去屋中,不多时便端出一箩筐食物:“先吃饭再说。”

唐易也不犹豫,虽筑基后自能辟谷,但偶尔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亦无不可。

也没桌子,两人就直接坐在田边,吃了起来。其实箩筐里没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蒸的些红薯玉米,应是莫言亲自种的,倒是香甜可口。

莫言吃饭没什么繁文缛节,活像一位老农,唐易见此也抛了诸多俗理,大快朵颐起来。

不一会儿,那一箩筐食物便被吃的干干净净,两人都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不错,男儿就是要能吃。”莫言说道。

唐易听后不禁莞尔:“今日拜见师叔,有一事相求……”唐易尚未说完,便被莫言打断:“你的来意师兄跟我说过,那篇功法我也看过,只不过我此生唯对种地和画符有兴趣,虽也佩服其才思妙绝,但未曾修习,给不了你什么意见。”

唐易听后微感失望,不曾想连师叔也无能为力,那门中除了元神真人外,怕是再无人能及。可自己境界太低,万万是见不到元神有成的师门前辈,遂准备起身告辞。

正在这时,莫言突然问道:“你会制符吗?”

唐易摇了摇头。

“好高骛远。”莫言冷冷一句,“今日你便留下,帮我劈柴。”而后转身,回了小屋。

唐易自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只得好好配合。

见旁边有一堆尚未劈好的木头,便自觉的坐过去,劈了起来,已是筑基有成的境界,区区几根柴火自不在话下,哪知刚劈两下,屋内便传出声来:“不许运用真元。”

无奈唐易只得凭自身体力来做,莫言乃是还丹高人,定不会无聊到戏耍自己,故唐易才如此乖乖配合。

真元虽撤,但眼力仍在,又是莫言吩咐,自不会马虎大意,一斧一斧劈的极为认真,屋内莫言见此点了点头。

如此整整过了三个月,唐易每日跟随莫言打理田地,劈柴烧火,熬粥煮饭。

也不知是太玄子还是莫言吩咐了,倒是无人打扰。平日里,二人交流甚少,但配合还算默契,唐易把两世为人不曾干过的活,都一一体验,慢慢的,逐渐感受到了木头的纹路,不再是因境界原故,而是真切的有了一种感悟,现在唐易就算真元全失,变为常人,劈柴时也能手随心动,运斧自如。终有一天,算是得了莫言认可,不再劈柴。

“今日起随我练字。”莫言仍是惜字如金,言毕,转身回屋。

唐易默默跟随,进了屋中,只见桌案上早已铺好宣纸,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写。”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子曰:何陋之有。”

唐易挥笔而动,龙飞凤舞,一篇《陋室铭》便现于眼前。前世唐易因身体之故,不便出门,闲暇之时,于琴棋书画上也下了一番功夫,再加现已筑基有成,对身体控制愈发入微,写出的字自是极为满意,若放在前世也算一书法大家,唐易微微有些自得。

莫言却不认同,摇了摇头:“可惜了这篇文章。”

说着,拿起笔随手写了一个“山”字,唐易看见此字,不禁一时失神,仿佛一座高山突然耸立于眼前,让人仰望。

“你的字只得其形,无其神韵,即日起,你便去观山。”

唐易领命,下山而去,到了太玄峰下,恰遇沈玄,二人寒暄几句,唐易便把观望太玄峰之事告诉沈玄。

“师弟放心,这方圆万里,没有比我更熟悉的。”沈玄颇为热心,领着唐易来到附近一座山峰:“此地无人,位置极佳,应是合师弟之意。”

唐易望去,恰得太玄峰全貌,当下称谢。

沈玄见他有正事,也就不再扰他,告辞离去,唐易便在峰顶,盘膝而坐,观望太玄。

……

太玄峰沉稳静谧,巍然入云,如万载不变,似是百万载仙门气息在其上留转。

唐易望着太玄峰,渐渐的,忘却一切,眼中唯有一山,心中唯有一山。

日出日落,唐易在此冥思枯坐,纹丝不动,体内神魂自转,《道德经》微放光明,只觉自己突然多了一双明目,仿佛见证太玄峰万载变迁,周围元气萦绕而动,充满了勃勃生机。

终于,唐易领悟了,随手凌空虚划,抬手一指,便有一“山”出现。

……

太玄峰中,太玄子微微颔首,遥望唐易那边,似有一丝笑容现于嘴角,一旁清风打了个哈欠,面上无甚情绪,心中却颇为赞赏。

正在劳作的莫言,抬头望了望,复又低头继续收玉米。

其余几位首座,纷纷神念飞向唐易,又极快收回,心中震惊,暗暗羡慕太玄子收了个好徒弟。

唐易自是不知这些,只是写完“山”字之后,人便清醒过来,而面前之山也随之而散,唐易转身,心中欢喜,刚才并未借助外力,仅凭自身,终究算是入了此门。

而后回到守拙峰,冲莫言拜了三拜,莫言坦然受之。

随后清风奉太玄子之命,召唐易相见。

入了大殿,太玄子望着唐易,心中满意至极,自己这个徒弟天资极高,悟性绝佳,更难得的是一颗清净心,年少却不轻狂,无骄娇二气。

“自今日起,你便主领下院。”太玄子淡淡道。

唐易微微一愣,道:“师尊,我不过刚入筑基,修为尚浅,怎得当此重任。”

太玄子微微摇头:“你虽修为不高,但若论练气筑基境界的感悟,同辈之人无人能胜,让你总领下院,又不是掌管太玄门,有何担当不起。”

唐易听后,有些无奈,他实属不愿沾染这些杂事,一旦掌管,俗务自然不少,哪像现今逍遥自在。可师尊有令,唐易只得遵从。

领了太玄子法旨,唐易便乘鹤去往下院。

“你舍得吗?”大殿之中,清风问向太玄子。

“舍得舍得,若是不舍,如何能得。”太玄子悠然一句,清风闻言默默点头。

第二十二章 总管

乘着仙鹤,飞往下院,上次入门之时虽是沈玄引领,唐易倒也识得了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了原点。”念及此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下院极大,单论面积而言,应是太玄门中最大的建筑,分为东西两院,东院为修习之地,传功长老也居于此。下院长老与太玄长老自是不同,不过是外门弟子,筑基境界。

西院为弟子居住之地,因新晋弟子尚未筑基,故西院还设有厨房,供弟子用餐。

到了地方,唐易径直去了东院,见有三座独立小楼,应就是传功长老住宿之所。

唐易过去,站于门外:“不知几位长老可在。”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隔音极好的墙壁。

正在屋内打坐静修的陈哲和江守义二人听闻,忙出了门。

看见唐易,俱是一惊,不过十一二岁却筑基有成,两人心中不由隐隐有些猜测,陈哲抱拳拱手:“可是唐易师兄。”

唐易一愣,突然想起王然之言,微微苦笑,不成想还真是名传太玄。

而后也拱手道:“正是,见过两位长老。”其实唐易身为内门弟子,唤二人一声师弟即可,不过看他们俱是鬓发斑白,显然年岁不小,这声师弟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只得以长老相称。

“见过师兄。”陈哲和江守义倒无任何心里负担,一声师兄叫的极为顺口,修行本就是达者为先,二人修道百年,类似情况经历不少,早已适应,更何况唐易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大有可能成为真传弟子,两人自是愿意与之交好。

三人互相寒暄,“不知师兄今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陈哲恭敬问到。

“奉掌门法旨。”唐易神色一正:“自今日起总领下院。”

陈哲和江守义对望一眼,有些困惑,下院还从未设过总管之人,不过既是掌门之意,二人也不犹豫,俱都躬身领命。

“日后还烦劳二位长老多多配合。”宣完法旨,唐易语气转温。

“师兄放心,我等自是省得。”二人齐声答道。

“今日是授课日,还有一位江长老在闻道阁,不若将他唤来,拜见师兄?”陈哲小意询问,之前从未和唐易打过交道,不知他是怎个脾气秉性,自是谨慎一些。

“不必,不能耽搁了学业。”唐易摇头,“等授课结束再说吧。”

而后唐易问了二人一些下院规矩,两人俱都一一作答。

待授课将结束时,二位长老陪同唐易去了闻道阁,只见里面一位长老正在答疑解惑。

“这位就是江守信江长老。”陈哲介绍着:“也是守义长老的兄长。”

唐易恍然,难怪二人相貌有几分相似。

“还有哪位师弟有疑问?”江守信微笑问着,见众人没有反应:“那今日便到这里,若有不解之处,可私下再来寻我。”

“谢长老。”众百弟子齐声答到。

其实担任传功长老也算是美差,竞争颇为激烈,若不是自身根基极牢,对练气境界感悟颇深,根本不能胜任,不说待遇,只说这数百外门弟子中,总有不少成就内门,乃至还丹的,今日授业之恩,或可有千年遗泽,故此每位传功长老都尽心尽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长老,你出来下。”授课完毕,陈哲便把他叫了出来,而后将唐易之事传达与他。

随后,三位长老便簇拥着唐易进了闻道阁。

众人见唐易进来,俱微微吃惊,再听陈长老宣布,更是心中百味交杂,一同入门之人,时至今日,却有了云泥之别,旁人也好,至多是羡慕嫉妒,蓝奕世除妒恨外,更多还是惶恐。

时隔多日,再见众人,唐易也有些许奇异感觉,不过他现如今是为上位,自是不如众人心中复杂。

“诸位师弟师妹,大家也算熟识,我今即总领下院,日后若有何事,自可寻我,望师弟师妹勤加修炼,早日筑基,成就内门。”唐易主管下院首次发言便简单结束。

众人不管心中是何念头,俱都躬身,道:“谢过师兄。”

唐易点点头,而后和三位长老一同离去,留下心神百味的诸人。

东院之中,原本三座小楼是由三位传功长老居住,而唐易一来,江守义自动将屋子让出,和大哥江守信同住,不过修道之人大多不恋俗物,是故屋内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不多时便腾了出来。

唐易倒有些不好意思,本不想麻烦三人,住到西院去,但三位长老一再坚持,唐易倒也不好拂了他们面子。

转瞬一月即逝。

下院每月三次授课,主要讲解练气境界许多共通问题,而其余时间则靠自觉私下请教传功长老,故此唐易在下院日子并不悠闲。

除了蓝奕世时常躲着他外,其余人等心态转变极快,不管是真心佩服,还是特意借请教之名交好,都对唐易颇为热情。

而唐易也知晓了接引峰上的口角,却不甚在意,蓝奕世只是性子有些偏激,又未真正做些出格之事,唐易自不会与他计较,只不过他以己度人罢了,而唐易自也不会主动向他解释。

李信这几次前来,都是抱着结交唐易的目的,不过见唐易不冷不热,好在他也知晓分寸,每次拿捏极准,不惹唐易厌烦。

落芊倒是大大方方请教唐易,一心向道。

唯离奈或是少年意气,如遇疑问,便只寻三位长老。

唐易这一月中收获极大,太玄仙门传承至今,每代都有诸多弟子,各种修行疑惑,各类功法冲突,俱有记载,流传至今,亦是每位传功长老必修之课,他自不例外。

而通过这些经验累积,再结合诸多弟子的疑问请教,唐易对练气境界,从另一角度又多了些体会感悟。

自修炼以来一路顺风,也未遇见太大难题,此番才真切感受到旁人练气之不易。

短短一月时间,唐易便把历代弟子诸多难题,融会贯通,弟子再来询问,皆能逐一解答,从无错漏。

第二十三章 离奈

悠悠又是年许。

唐易经一年磨砺,行事愈发沉着,稳坐下院总管之职,虽只是外门弟子聚集之所,但也诸事繁杂,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即便身处仙门,亦不能免俗。

单说这三位长老,许是困于筑基,断了仙途之念,自然便添了些世俗心,时常就有些摩擦,两位江长老自是一心,而陈长老仗着在三人中修为最高,资历最深,则对二人不太入眼。

当然,在唐易面前,三人自是不敢有何冲突表现,虽是不合,但也知轻重,没因此误了授业解惑,唐易也就放任自流,顺其自然。

闻道阁虽只是外门弟子修习之所,但却是太玄门之基础,乃是重中之重,平日里除长老解惑,隔段时日,也偶有还丹境界师兄授课。

每逢此时,唐易就默默旁听,虽说练气境界问题,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但同样问题,不同之人便有不同思路,更何况还是高自己一个大境界之人,触类旁通,见微知著,收获颇丰。

也是由此,唐易倒也结识了几位还丹境界的师兄,不过都是丹成三品以下,不为太玄真传。本以他的境界,自是不够资格,但既身为内门弟子,天资极高,又颇受掌门重视,寻常还丹之人,也不好轻视于他,言谈间,让唐易对还丹之难也多了几分认知。

这日,张灵风和沈玄来下院找唐易游玩,待日落时,二人才返回。

唐易送两人走后,回转东院,路至闻道阁时,突感有真元波动,心中疑惑:“已然日落时分,怎会有人在此。”

不过唐易也未有探寻之意,左右都是下院弟子,又未规定不许在闻道阁修炼。

正要转身离去,突然里面真元激增,有几分不稳。唐易脸色骤变,心知不妙,忙进去探看,只见离奈坐于蒲团之上,面色通红,显得颇为狰狞,嘴角隐有血迹,似走火入魔之像。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一个闪身便到离奈身后,十指微动,连点太冲,百会二穴,又运起真元,送于离奈体内,运转全身,助其平复。

幸而唐易及时赶到,救治得当,几个周天,离奈吐了口血,总算保住性命,修为也只是稍有折损。

待他醒转,看见唐易,脸上闪过复杂之色,挣扎着站起身:“多谢师兄。”

唐易静静看着他:“无妨。”

离奈自是有些尴尬,便转身告辞离去。

唐易也不阻拦。

可刚行不远,便停下脚步,脸上略有几分犹豫,随后便转为坚定,转身朝唐易长稽一礼:“请师兄教我。”

唐易点点头,若是离奈就此离开,唐易自不会管他,但他现既能放下心中不平,唐易也会顾及一二同门情意。

“道心有碍。”淡淡一句,唐易便飘然而去。

待唐易走后,离奈直起身来,若有所思,他踏入九层境界已有两年,离家本身就为修真大族,根基打的自是牢固,又是天资不凡,潜心修炼,筑基应不成问题,可唐易却成了他的心障。

他自小就冠绝同辈,自从遇见唐易后,处处受到打击,不自觉间心性落了下乘,此次也是因急于筑基,才得如此下场,多亏唐易相救,不然走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但也正因如此,承蒙救命之恩,反倒打开心结,现在想想,这一年多来,不过是自己太过矫情而已,想通这些,离奈畅然一笑,摇了摇头,迈步而出,颇有海阔天空之感。

……

自那日后,离奈去了心障,修为也很快恢复,更不再刻意避着唐易,若有疑惑,便主动请教,执以师礼。

唐易暗叹,不愧大家族出身,虽有少年意气,但能及时调整,其天赋异禀,若有不懂,一点即通,令唐易也多出几分欣赏。

离奈对唐易更是佩服至极,无论是何难点,俱能信手拈来,轻易解决,早已忽略了唐易年龄,将其尊为师门长辈一般。

终有一天,离奈把多年修行所得融汇贯通,在唐易护法下,开始闭关。

去了心头枷锁,离奈这些时日自是进境惊人,虽真元没有增加,但对境界感悟却是突飞猛进,故而此次突破,无惊无险,再出关时,已然成就筑基。

此次之事,轰动全院,因离奈算是这批弟子中首个从下院筑基成功的。

余下之人心中感慨万千,一是羡慕离奈天赋,虽不如唐易,但也令众人仰望,二是佩服其道心,唐易刚主管下院之时,众人对离奈行为有目而睹,自有几分明了,后离奈能放下心中不平,虚心请教,实属不易。

若唐易只是修为高深,诸人不过羡慕仰视而已,但纵观唐易一年为人处世,在下院主事公平,未因欣赏芊芊而厚待其,亦未因蓝亦世出言不逊,而苛待于他,无论是谁请教,俱尽职尽责,耐心讲解。而今离奈能够筑基,也多亏唐易缘故,故此众人无不拜服。

而后唐易送离奈去了太玄峰,拜见太玄子,此次只有太玄子和清风两人,不见其余首座。

其实唐易不知,上回五脉首座齐聚,一因百年收徒之故,二因唐易实在太过妖孽,居然悟通道禁三千,更是门前筑基。

离奈虽悟通九百道禁,在太玄仙门中资质亦是顶尖,可也劳驾不了几位首座。

大殿之中,太玄子悠然一句:“太古之初,妖魔肆虐,人族式微,后幸道祖出手,鼎定九州,本门太玄祖师,奉道祖之命,执掌灵州,开创太玄仙门,传下道统,让我等芸芸众生有了长生之望,至今已有百万载,离奈,你今既已筑基,自为我内门弟子,太玄五脉,你可任选一脉,以为修行。”

唐易在一旁不禁无语,此番话颇为耳熟,合着每位弟子入门,都是如此这般,一旁清风面无表情,显然早已习惯。

离奈倒是激动异常,本就是少年人,能成为梦寐以求的内门弟子,自是心中波澜起伏。

声音微有些发颤:“谢掌门,弟子愿往归一峰修行。”

太玄子微微点头:“可。”便定了其传承。

第二十四章 洞天

而后两人躬身告退,出了门去,唐易不禁问道:“不知师弟为何不假思索,便选了归一峰?”

离奈此时已经平复许多,闻听一笑:“师兄有所不知,我离家有不少前辈,皆在归一峰修行,我自不能去往它处。”

唐易恍然,原来如此,看来离家确实人才辈出。其实灵州很多家族都是如此,和仙门共存共荣。

唐易送离奈去了归一峰,自有人接应,后续之事也不用他再操劳,便回了下院。

许是前有唐易后有离奈做为激励,下院其余弟子修行起来更为刻苦认真,凡至练气九层,纷纷准备闭关突破筑基,尤其是若风这种本就生于太玄,又早于众人入门之人。

唐易不得不召集几位长老,联手把这股风气压了下去,但也未损众人上进之念。修行若是随波逐流,注定一事无成,若是贪功冒进,足不可取。

慢慢的,下院之中,达到九层境界之人越来越多,而面临筑基的弟子也日渐增多。

对此,唐易和三位长老,就少了几分功法上的指点,多了些许境界变化的感悟,令众人收获良多。

山中无岁月,悠悠千日过,又是八载光阴,唐易在下院也执掌了九年。这些年间,唐易已然长成一位翩翩少年,外貌隐隐与前世有些相似之处,但凭添了几分恬淡之意。修为并未长进多少,只是晋入中期境界,着实体验了一把修习《溯元经》之艰难。

唐易只是积攒真元,却也不比同门师兄缓慢,另有《道德经》之助,没了瓶颈之忧。现如今一身真元浑厚无比,不在寻常筑基后期水平之下,令沈玄大呼妖孽!岂知他自身从初期到中期整整耗费了十年光阴,可他修习的功法并不是唐易那般进展缓慢。

更为重要的是,唐易这几载时光,把上次所得《先天一气大擒拿》修炼圆满;玉简上的小神通也逐一修习;灵字之术更有长足进步,随手可施。虽是境界未曾有大的突破,但较之以往,却多了不少自保手段。

当然,这些年来不止唐易大有长进,大师兄张灵风也已游历天下,寻求还丹机缘,沈玄则突破了后期境,离奈资质本就极高,在归一峰又有长辈照管,修行自是顺风顺水,有了筑基初期圆满境界,再略做积累,离破入中期不远也。

诸如若风,落芊,李立等人也入了内门,亦有弟子超了年龄,离别下院。虽是短短九载,日后或是仙凡之别。唐易在众弟子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却是前人不曾达到的。

因之前授课之师,均为外门弟子,而从下院成就内门之人,虽心存谢意,却并不崇敬。然唐易不同,执掌下院,公正严明,又是此批弟子中首个筑基有成的,颇获众人敬服。

上月,得清风传讯,唐易与三位长老交接完院中事务,就此不再主管下院。

三位长老及院中弟子明知唐易不可能永久留于此地,但心中还是恋恋不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遂自发聚在一起,恭送唐易。

唐易眼望众位师弟师妹,心中感慨万分,摆了摆手:“多谢诸位。”

遂转身乘鹤而去,余下数百弟子长老齐齐长稽一礼,拱手而拜:“恭送师兄。”声浪震天,冲破云霄。

……

唐易乘着仙鹤,去了太玄峰,清风引领,面见师尊。

太玄子看着唐易,满意道:“这九年光阴,不骄不躁,尽职尽责,难得,难得。”

唐易经历练,更为沉稳:“在其位,行其事,弟子不过分内而已。”

太玄子闻言极为欣慰:“今你修为已然不俗,数年历练,心性更甚从前,我也便放心了。”

唐易也不搭话,猜测应有下文。

果然,太玄子接着说道:“你可知小千世界?”

唐易心中一跳:“弟子不知。”

“我们所处为大千世界,无论资源功法,修行境界,都属顶尖。而另有无数小千世界,或因资源,或因修行,不如我等,这些世界只有斩虚破妄的元神真人方可探知。”太玄子淡淡道:“不过你师祖成就元神多年,经年累积,得了些小千世界位置,今日唤你前来,如愿意,便将你送入其中,传我太玄道统。”

唐易心中震撼,不想师尊竟有此想法。

”你也不必犹豫,九大仙门中元神有成真人,大多去寻小千世界,毕竟我等所在世界虽资源颇丰,若过度开采,势必影响后世,故此探寻别的世界缓解一二,再者若真传下道统,此世界则能于我方世界渐渐融合,打开通往本界通道,若有资质者即能成为门中弟子,也是仙门传承的一种方式。”

唐易渐渐明了,却又担心道:“只怕以弟子实力,不能承此重任。”

太玄子微笑:“此方面你不必多虑,你师祖所留的这些小世界,修为层次并不高深,所以他老人家也不费心探寻,但对你而言,却再合适不过。”

唐易听后有些意动,这些年一直在门中修行,静极思动,自己也确实该去历练几分,当下便允:“弟子愿往。”

太玄子微笑点头:“那你下去准备一番,明日随我去拜见你师祖。”复叮嘱一句:“此事切不可告于旁人。”

唐易告退而去。

待他出了大殿,清风有些犹疑:“唐易未成元神,怎能通往小千世界?”

太玄子微微一笑:“旁人自是不可,因不成元神,则不通法则,若是去往别界,一身法力自是运用不得。但他入门之时,悟通道禁三千,又有师尊相助,自是不成问题。”

清风闻言了然,这也是唐易缘法。

唐易出来后,便去做些准备,他身无长物,一些物品俱在储物袋中,倒也不必收拾了。

大师兄张灵风在外未归,太玄峰上唯有沈玄最为交好,唐易便去作别。

由于太玄子有言在先,故未向沈玄言明去处,只推脱是外出游历,不知何日方归。

第二十五章 初至

沈玄自是羡慕不已:“我自入门以来,还从未外出过,师尊真是偏心。”

唐易哑然一笑:“师兄,若师尊真让你游历,照你的性子,可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

沈玄闻言微有几分赫然,但也心知肚明,太玄子之所以不让他外出,就是看他太过跳脱,要磨一磨他的性子,着实为了他好,当下便把话题岔开:“可这几位师兄师姐都不在门内,现今你再走,唯留我一人,唉。”

看沈玄情绪不高,唐易便出声安慰,好在沈玄本性大大咧咧,不多时便又兴高采烈起来。

因唐易第二日便要出行,两人当晚索性秉烛夜谈,一直到红日初升,沈玄才依依不舍的送别唐易。

两人离别后,唐易便去了峰顶大殿,太玄子见他过来,也不多言,拿出一道灵符,微运真元,两人便不见踪影,只留清风一人守在殿中。

唐易只觉眼前一暗,复明亮时已身处异地,四周灵气居比太玄峰更浓郁几分。

“这是师门洞天,元神真人皆在此修行。”

唐易心中震惊,在太玄近十年光阴,居然不知有此等地方。

太玄子知唐易心中所想,遂解释道:“此地虽连通太玄,却不属太玄之处,乃是当年祖师立下太玄仙门时,施大法力开辟的灵府洞天,与依附灵州的那个小空间有些类似。”

唐易心中佩服至极,这是何等经天伟力,才能以自身开辟世界,果然高深莫测。

随后二人徒步而行。

“此地非元神真人则不可进,为师也是凭掌教令符,才能带你进入,但到了此处,神通法力自不能运行。”太玄子淡淡道。

唐易默然,暗运法力,果无反应,再看周围,小桥流水,山林茂密,鸟悦鱼欢,如真实世界一般。

二人沿着小溪,朝上游行去,不多时眼前呈现一湖泊,微波粼粼,清澈见底。

湖边一老者,坐而垂钓。

老者姓苏,单名一个“原”字,是太玄仙门前任掌教,亦是太玄子师尊,一身修为在元神真人中亦属顶尖,早已开辟洞天,后一直驻守门中。

等二人离的近了,苏原转过身来,带着些许微笑,看着两人。

太玄子恭身参拜,唐易紧随其后:“拜见师尊,拜见师祖。”

“起来吧。”苏原温和一句。

太玄子和唐易复才起身。

“小玉儿倒是收了个好徒弟。”苏原颇为风趣,调笑一句。

唐易不禁一乐,不想师尊竟有如此女儿般的名字。

太玄子微感无奈,师尊总是如此,游戏人间,喜好调侃,不曾想在徒孙面前,亦是如此……

不便续想,否则有不敬之嫌。

苏原神色一正:“唐易。”

“弟子在。”

“你既已决定,我也不复多言,望你勿堕太玄之威。”

唐易自当领命:“弟子定尽全力,不负师祖师尊所托。”

苏原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随手一划,虚空中便多出一条裂缝:“此方便是小千世界入口,你进去吧。”

唐易也不犹豫,纵身一跃进了裂缝中,而后裂缝缓缓合拢,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

“你对这孩子颇为用心。”苏原说到。

“唐易入门之时,弟子便隐有感知,他身上留有我脉祖师道韵,自是多了几分留意,而后拜弟子为师,缘法自然更深一步。”

“这可不同。”苏原笑着摇摇头:“你的弟子不多,但也不只唐易一人,你对他却格外偏爱。”

“就像师兄弟中,师尊最为偏疼我一般。”太玄子接了一句。

苏原仰脸而笑,随即有些怅然:“是为师害了你。”

太玄子郑重摇头:“若不是当日师尊收留,弟子根本无缘踏入仙途,更别说筑基还丹,怕是当日便饿死街头,哪能得这千载寿命,再说承接掌门之位,亦是弟子自愿,现如今虚妄缠身,不过是弟子自身道心不坚,如何能怨得了师尊。”

苏原叹息一声:“你非是道心不坚,而是太过执着于门中事务,一步三算,怎能脱得虚妄,你若愿服延寿丹,为师尽其所能为你寻到一枚。”

“倘若服用此丹,不过再痴活千年,终究不能斩虚破妄,成就元神,又有何用,弟子也不愿再做蹉跎,唯愿唐易不再重蹈覆辙。”

苏原又是一叹:“罢了,各随缘法,你下去吧。”

太玄子朝苏原大礼参拜,三叩首,地上隐显血迹,而后躬身告退。

……

唐易进了裂缝,只觉天旋地转,真元运用不得,幸而神识中《道德经》清光大作,护得唐易周全。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黑暗中挣扎出来,总算到了地方。

脚踏土地,唐易感慨万千,终是熬了出来。

抬眼四处张望,俱是茂密森林,并无人迹踪影,而四周灵气淡薄,比之太玄相差甚远,但也略略强于大夏。

唐易许是在太玄呆的久了,猛然来此,颇有几分不适之处。

“灵气如此稀薄,就算是有修仙之人,怕也不多。”唐易沉思片刻,决定先行了解,再做打算。

忽而天色沉暗,丝丝细雨随风飘落,这雨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躲着唐易,总落不到他身上。

唐易初来乍到,对此地一无所知,便观赏着林中风景,漫无目的,悠然信步向东行去

一路上无论林间枯叶,或是脚下泥泞,俱是污不到唐易,若是有人目睹,恐若遇仙神一般。

走了有小半日时辰,唐易总算出了林子,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现在眼前,路虽不宽阔,但也有了人迹,唐易便沿着小路行去。

复又一个昼夜,前方隐隐约约座落一座城池,唐易几步便跨至城门,进入其中,只见商户林立,来往人群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唐易心中感慨,恍若隔世一般,从仙家福地,又重临红尘世俗。

若是求道,这些必不可少,只躲在深山老林不履红尘,练气筑基尚可,缺少了历练,还丹就难于登天,更遑论成就元神。

这也是唐易入太玄仙门后才渐渐明了,若不然以他清净的性子,怎会再回世俗之中。

第二十六章 白轩

“二狗,听掌柜的说你昨日得遇武林高人,可是当真?”唐易正行于街上,忽闻旁边酒楼中有人问此话。四周虽是嘈杂,对他却并不影响。

心念微动,便走了进去,只见几个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正围着一个干瘦小个儿询来问去,气氛专注热烈,连有人进来都毫无察觉。

“当然是真的,昨日我随少当家的进山打猎,不曾想遇见一群豺狼,若不是那位大侠出手相救,单凭我二人早命丧黄泉。”看见众人都围着自己问话,二狗子兴致更高,颇为自得,也不等众人催促,自顾自的把细节又讲了一遍,其间自是少不了夸大几分。

这一干人听的如痴如醉,兴奋不已,恨不得自己就是那般厉害,一时间个个情绪高涨。

掌柜的从二楼下来,高声喊到:“去去去,你们这帮猴崽子,别误了我的生意。”众人闻言,嬉笑着一哄而散。

这时掌柜的只见一翩翩少年立于门口,忙迎了前去:“哎呦,客官,慢待慢待,都是这帮猴崽子捣乱,慢待您嘞,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若是常人,掌柜的自不会这般热情,但他经营酒楼多年,一眼就瞧出唐易非寻常之辈,定是个有钱的主儿。

唐易微微笑了笑:“无妨,帮我开间上房。”随手递给他几两银子。

掌柜的更是喜笑颜开,殷勤的说道:“瞧好吧您呐。”并亲自把唐易送进客房。

唐易选择此处,自不是吃饭,一来因客栈来往人多,说不得能探听些信息,二来既然入世,自不能刻意避开喧闹,不然反倒落了下乘。

待至深夜,唐易故技重施,又潜入郡守府邸,偷了郡志来看。

原来此方世界三国并立,唐易现处唐国永州江华郡,距离国都长安不远,三国之间虽有摩擦,但无甚大的战役,百姓勉强安居。

唐易看后,对此地有了大致了解,毕竟只是郡志,也无太多有用信息,下余只得靠自身慢慢摸索。

……

转日一早,唐易便起身离开酒楼,前往长安。

行至城门,遂见一约五六岁的小姑娘,满身泥泞蜷缩于城角,此时正值凌晨,街上无甚行人。

唐易微皱眉头,上前探视,只见小姑娘蓬头垢面,双目紧闭,尚有气息,已昏死过去。

既然遇了,总不能袖手旁观。

唐易抱起小姑娘,往其体内渡了一道真元,算是保住她的性命,而后小姑娘亦在唐易怀中安然睡去。

唐易神念微动,发现此小姑娘资质竟是极好,故抱着她又返回客栈,让老板娘给她洗漱一番,换了件干净衣服,抱于床上。

待老板娘出去,唐易悠然一句:“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小姑娘弱弱的坐起身来。

唐易冲她一笑,似是这样,使小姑娘稳了几分心神,盯着唐易暗想:“这位大哥哥好生漂亮。”

唐易自不知被人称作“漂亮”,只是问到:“你叫什么名字?”

“姓范,名若若。”答完即低头垂目不语。

“弱弱”,唐易又是一笑,这名字倒真合适。

听到笑声,若若心神更似平稳,又抬目望着唐易怯声声的问:“哥哥呢?”

“我叫唐易。”看若若能这么快的平静下来,唐易心中更为满意。

“你现有两个选择,一是将你送至家人身边,二是拜我为师,随我修炼。”

若若不假思索的应道:“我愿跟随哥哥。”

唐易闻言也不犹豫:“那好,今日起我便收你为徒。”

若若也算见多识广,遂下床,跪于地上,恭恭敬敬的朝唐易磕了三个头,口称:“拜见师傅。”

唐易微笑点头,对自己这个大徒弟颇为满意。

当下也不急于走了,又在此地停留三月有余,期间把清羽老道的练气篇章传于若若。唐易也知道了她不叫弱弱,而是若若。家中本是朝廷权贵,却牵连谋反之事,满门抄斩,只有她和老仆逃出,被追杀至此,老仆引开追兵,却再没回来。

若若天资甚高,几天便有了气感,三月时日隐隐迈入了一层境界,这个速度自是比不上唐易,但也极为不凡,更何况此地不比灵州地界,天地元气稀薄。

又过了些时日,若若终是入了一层境界,勉强踏入了修士门槛。

之后唐易带着若若直奔国都。

因多了个拖油瓶,两人行程自然不快,虽已半月有余,还未走出永州地界,当然唐易也不急于赶路,故此二人倒也悠然自得,而若若权当游玩,甚是开心。

待行至零陵郡时,天色渐晚,唐易便带着若若寻了个客栈,在此安歇。

……

是夜,唐易在地上盘膝打坐。

而若若躺于床上睡得安然。

此地灵气不比太玄,每日练气,也不过是吐故纳新,保持肉身纯净无暇,却也长不了几分真元。

忽而窗外一声雷鸣,唐易悠然睁眼,抬手一招,窗户自然而开,一道黑影被擒于室,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若若早被唐易用真元蒙了双耳,有这动静也不曾醒来。

只见这人一袭黑衣,惊魂未定,面相不过四十许。

“进城之时你便跟着,本不想理你,却夜间又来添乱。”唐易冷然一句。

那人面色通红:“少侠误会了,我并无恶意,不过是看你兄妹二人,根骨颇佳,起了收徒之念。”

唐易心中了然,此人虽是窥探,却是全无杀气,不然刚才再无说话的机会了。

唐易却知这人应有七八十岁,不过内力修为颇深,故此才显得年轻。

这半月来,唐易虽间接听到不少消息,可只是市井途说,不知夹杂了多少水分。遂想通过他打探几分情况,随即撤了真元,问道:“你是何人?”

“老夫白轩。”那人恢复了行动,知道唐易并不打算下杀手,心中总算平稳几分,但亦是骇然无比,以他大宗师修为,已然算当世绝顶,居毫无还手之力,莫名其妙便被擒了进来,这少年看着无甚修为在身,出手却不带一丝烟火气,不知是何等境界。

第二十七章 人参

“白轩?”好似哪里听说过,唐易若有所思的自语一句。

一旁白轩羞愤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身为大宗师,天下赫赫有名,没想到今日不仅被人一招擒下,还被当成路人一般。

也是筑基之后过耳不忘,唐易略一转念,想起前阵子在客栈有人提过这个名字,据说是颇有名望的武林高手。

如此也正好,通过白轩了解一下此方世界的实力,可省却诸多麻烦。

想到这里,唐易淡然一问“你在武林中修为如何?”

白轩哀莫大于心死:“老夫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无败绩。”除了刚才,心中默默一句。

唐易沉思着,这白轩若论真气修为,也有了九层境界,但此地灵气淡薄,就算偶有人筑基成功,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武林之人,未必有筑基法诀。

而此时,一旁的白轩也暗自思忖,自己身为大宗师境界,无论内力修为,或是招式武艺,都已然绝顶,但再进一步修行,却不知前路何方,而眼前这少年竟能一招降服自己,必定胜过我良多,说不定出路就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白轩看唐易的目光逐渐炽烈。

断然把羞惭之情置于一旁,盘算着怎能得唐易指点。

“你可以走了。”大概摸清此地修为境界,唐易也不再留他。

白轩反而不愿意走了,覥着脸,陪着笑说:“少侠,看样子您是第一次来唐国,我在外闯荡多年,无论何地颇为熟稔,不若给贵兄妹当个向导如何?”

白轩急于留下,索性放低姿态,也未敢自称老夫,因其一生醉心武学,若是换作旁人,未必能如此决绝。

唐易一听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思量一番,似有几分道理,人生地不熟,多个人指引也能省去诸多麻烦,当下便允了。

白轩喜不自胜,也顾不了许多,便在客栈地板上和衣而卧,凑合到天亮。

若若第二日起来,很是好奇,一直追问唐易平白无故的怎么多了个人。

唐易自不会跟她解释那么多,而白轩则更不好意思提这丢人的事。

随即三人便复往京都行去。

……

“元江贯穿唐国,也算是京都屏障,到了此地,不过一日,便能入京。”白轩望着这波涛江水,向边走边向唐易介绍道。

白轩跟随唐易这段时间,愈发感觉其高深莫测,恍如神仙中人,随意指点几句,多年未曾增长的修为,隐隐有了几分松动,心中敬畏交加,自甘为仆。

正在此时,见唐易转身向西凝望,心中不明,遂也望了过去,却没发现什么,但唐易不说,他也不敢多问,突然耳边一动,打斗之声渐起。

只见有五人朝江边奔行,后方一群人追赶,黑巾蒙面,似是杀手模样。

白轩已年近七十,为人亦正亦邪,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见的多了,自不会如刚入江湖的少侠一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经这些时日,也逐渐感觉,唐易本性淡漠,不愿招惹是非,故说了一句:“前面再走不远便能绕过江水。”

唐易点点头,白轩遂前头带路,若若唐易紧随其后。

瞬间被追杀的五人居然朝唐易这边跑了过来。

这五人三男两女,功力不俗,明知此次在劫难逃,但亦存几分求生希望。

离的近了,一位似是头领之人急声喊到:“前面几位朋友,我等是李相门客,遭剑楼截杀,若能助我等逃过此劫,定有厚报,如若不能,望向相爷府通传一声,就说李三有负相爷重托。”话音刚落,五人便飞奔到唐易不远处,那男子面色颇为诚恳,内心却阴毒无比,想以此分担几分压力。剑楼行事不留活口,此话一出,怎可能放过在场之人。

唐易暗怒,此人未免太阴损,若是寻常人牵连在内,定然丧命!

果然,就听后面剑楼首领吩咐一句:“分二,灭口。”

随即,追杀人中分出四人直奔唐易一行而去,下余之人朝李三等人围截。

白轩自然不用唐易吩咐,飞扑过去,挡在二人身前,右手轻抬,伸出食指,连点几下,四道真气朝杀手呼啸而去,正中眉心,这几人连声都没出,就命丧黄泉。

却是白轩故意为之,生怕太过血腥,惊了若若。

李三此时苦苦支撑,他身为先天高手,寻常人等根本近不得身,奈何围杀人中居有两位成就先天,又是偷袭,猝不及防,身受重伤,现今己方剩余之人也死伤殆尽,压力徒增,几个回合下来,便支撑不住,眼看剑锋向面门袭来,暗喊:“我命休矣!”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尖锐哨音,围攻自己的高手毫不犹豫,分头逃散。

这时又是一声长啸:“跑的了嘛!”却是白轩,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根树枝,步若轻云,剑似闪电,一招一式都精妙到了巅峰,只见一个个杀手身不见血,眉间不过多了个红点,却纷纷扑倒。

这些人虽功力高深,训练有素,仍无一人逃脱得了,俱丧命白轩手中。

唐易和若若在一旁已然成为看客,虽修为境界远高于白轩,若论杀人手段,确比自己不知高出多少,今有他挡于前方,倒真能省心不少。

几招过后,仅剩李三还留有一命,“少爷,是杀是留?”白轩请示唐易。

李三方寸大乱:“大侠,大侠饶命,相府必有厚……”尚未说完,只见唐易微微皱眉,白轩随手一指,便取了他性命。

而后在他身上搜索一番,从怀中找到一个玉盒,打开一看,却是一根千年人参,遂双手奉予唐易。

“你留下吧。”千年人参虽难得,对唐易而言也毫无用处。

白轩便收了起来,唐易有些不解:“这人参再好,也不至于搭上这么多高手吧,岂不是得不偿失。”

白轩闻言遂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唐国设有二相,李相居左,现年已九十高龄,前些时日又大病一场,太医开的方子,须这千年人参作药引子方可,由此不惜代价各地寻找,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李相掌控朝堂甚久,门生和对手同样遍布天下,也不知是何方人士,设下此局。”

第二十八章 谋逆

唐易和白轩一个修道多年,一个久历江湖,这些人命自不挂心,可若若才五岁,两人生怕她留下阴影,没想到小姑娘不仅一点儿也不怕,反而小脸涨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若若年龄尚小,对死亡并无太深概念,何况白轩出手如同曼舞,场面并无甚血腥,反倒让她感觉好似看了一场大戏一般,开心不已。

两人看若若并未受到惊吓,也就放下心来,复过江而去,终至京都长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初见长安,唐易脑海中便出现一句前世所看诗句。

长安繁华,果不是其余之地可比,唐易去过最大的城池便是上谷郡,当时留下的震撼,至今记忆犹新,可与长安相比,依旧相形见绌。

长安外城有十二座城门,唐易一行从明德门进入。城门两边各有一列精兵把守,维持秩序,故此进出人虽多,行进速度倒也不慢。

京都居,大不易,然对三人而言却不存在,不说唐易乃红尘谪仙,单就白轩一人,便可纵横天下而无敌。

此番俗世之游,自是少不了来京都见识,一国中心,汇集天下英才。

城内大致分为“延康,兴华,丰乐,安仁”等十二坊,人口将近百万。

白轩轻车熟路,领着唐易二人,入了安仁坊,租了个独立小院居住,附近倒也安静。往年科举学子,若是手头宽裕的,多半来此居住,故而治安也好。

唐易对此颇为满意,而若若进得城来,似不复往日开心。唐易心中明了,怕是想起了亲人。若若历经诸多变故,自不会像寻常孩子一般哭闹,但心中难过亦是正常。

歇息一夜后,白轩独留家中,唐易带着若若在城中游玩,也好让她散散心。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甚为热闹。给若若买了串儿糖葫芦,小姑娘便高兴的不得了,唐易心下暗笑,小孩子倒是好哄。

又行不远,前方隐隐传来压抑之感,唐易望去,那是长安中心,心知应是皇宫地界,汇聚百姓信念,人道龙气,虽平日不显,但修士若是招惹,必遭反噬。

“好漂亮的小丫头。”就在这时,突然一少女声音从后方传来,唐易转头望去,见一明眸皓齿的女子看着若若,神色间似是颇为喜欢。

此女打扮虽不华丽,但气质优雅,在京城这人杰地灵之处,亦是出挑,一身服饰一看便是上等料子,身后还跟着个姑娘,年纪不大,按武林中境界划分,居有后天六重修为,看情形应是此女丫鬟。

再细一观,唐易有些讶然,此女身上隐有龙气闪现,应是皇室中人,唐易如今可不像在大夏那时,不但修为步入筑基,也学了一些望气之术,方能看出一二端倪。

那女子盯着唐易,认真嘱咐道:“如此漂亮的丫头可要看好,莫要被人抱了去。”说完又转身蹲下,抱抱若若,可能是看若若着实可爱,随手拿出一个步摇,插于若若头上:“姐姐今日要回家了,送你一个小玩意儿,来日有缘再见。”然后冲唐易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遂又领着丫鬟离去。

唐易望着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们幸好主动走了。以往不知轻重,结交刘氏兄妹,这等身怀龙气之人,因果缠身,修士沾染,日后麻烦不断。

若若从头上取下步摇,左右观赏,爱不释手,极为开心,好似忘了从前的不愉快。

其实唐易了解若若,知道她是刻意回避不提,长此以往,始终是个心结,不利于道途,但这个心结并不是一两天就可打开,只能徐徐图之。

转瞬到了午时,唐易虽能辟谷,若若却需进食,就在附近找个馆子,点了几个素菜。并非唐易喜素,就不顾若若,而是这丫头极为聪明,一路上每次用餐,看到唐易至多尝几口素食,久而久之,若若也养成了喜素习惯,唯独白轩还嗜肉如命。

“若若什么时候才能像师傅那样不吃饭呀?”若若拿着筷子,小脸微皱,好似很羡慕唐易一般。

“等你筑基有成,自能辟谷不食。”唐易回了一句。

“那是不是就成了神仙?”小姑娘天真的追问着。

“神仙?”唐易淡笑摇头:“还差的远呐,不过是修行之人罢了。”

“那什么是修行?”

唐易闻言微微一愣:“你倒是把我问住了,是啊,何为修行?”

若若看唐易也答不出,不禁偷偷一笑,原来师傅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唐易自不知这丫头心中腹诽自己,等二人吃罢饭,又在城中闲逛了一会儿,唐易便带着若若回了院子。

进屋一看,白轩却不知去向。看四周无人,若若突然一句:“师傅,那个姐姐我好像见过,本来想不起来,但这个步摇我见娘亲戴过。”

唐易恍然,难怪那女子表现颇为奇怪,原来是已认出若若。本以为她年纪尚小,外人未必认得出,看来今后要小心些,虽说不惧,但平白无故生些事端也是不美。

恰逢此时,白轩外出归来,看样子是酒足饭饱,若若向他问好后,便被唐易打发去练气静修。

待若若走后,白轩把门关好:“少爷是有事跟我说?”他虽习武成痴,却甚是机敏。

“不错,我想问你京城可有个范姓权贵?”

由于若若年纪尚小,以往唐易也不好深问,怕再伤害到小姑娘,而此次谋反大案,颇为稀奇,从开审到结案异常迅速,不许民间议论,生生的把此事压了下去。

但以白轩修为境界,总能得知一二消息,果不其然,他听后微微一愣:“难道若若便是……”

见唐易点头,就继续下去:“我在江湖闯荡,也只知个大概,范府自开国便是功勋世家,赐了个伯爵,世袭罔替,在京城中算是顶尖的名门望族,当代家主范进,官至二品户部尚书。前段时日闻听因太子谋逆,把他也牵扯进去,落得个满门抄斩,若若能逃出来,也真是万幸。”

唐易默默点头,没想到其间还有诸多曲折。

第二十九章 同安公主

而后,白轩又请教一些修行之事,唐易指点几句:“以你目前情况,若想再进一步,几乎没有可能。”

白轩闻言有些失望,心有不甘,问道:“难道就毫无办法?”

“倒也不是如此绝对。”唐易沉吟一下:“现今最大问题只有两个,一是天地元气稀薄,不足以支撑你突破境界,二是你气血渐衰,不比青年时候,只要解决这两条,其余应是无妨。”

白轩苦笑一下,第二点还有几分希望,至多搜刮一些天材地宝补血养精,以他的修为不成问题。可天地元气稀薄,非人力能及。

“你也不用灰心。”唐易安慰一句。

听到此话白轩目光一亮,若真是毫无办法,唐易也不可能再做突破,既然他可以,自己或许也有机会。

白轩咬咬牙,扑通一下跪于地上:“还望少爷赐教,我愿终身侍奉少爷左右。”说着就要磕头。

唐易微叹一声,白轩这头就怎么都磕不下去,人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心中震骇唐易居然修为如此高深。

“你不必如此,目前而言我确实无能无力,待过些时日,或许会有转机。”这也不是唐易虚言,如日后传下道统,打开此方与灵州通道,天地元气之事自然解决,不过此时不便对他明言。

……

原本唐易是想见识一番京城繁华,然后再继续游历天下。不曾想得传一消息,朝廷与天机阁联手,待九月重阳之时,京师举办会武,重订潜龙,雏凤,地煞,天罡四榜,一经传出,天下为之轰动。

无数江湖豪侠蜂拥京都,由此唐易决定留下,索性见识一下天下英杰。因世界资源所限,或许他们实力平平,然自身资质悟性未必逊于灵州之人。

不过月余时间,京城便人满为患,随处可见仗剑而行的侠客,幸大唐此时国力强盛,又加派监察司维护秩序,是以也算太平,偶些许摩擦自是不可避免,江湖中人,犹为初入江湖的少年侠客,最是冲动。

唐易索性足不出户,每日里白轩去酒楼给若若带些吃食,小姑娘倒也耐得住性子,每天在院里打坐练气,唐易去哪儿她便去哪儿,活像一个小跟屁虫儿。

一日深夜,唐易正在静修,忽闻院外似有马车声,白轩进来禀报:“少爷,有人求见,虽然裹得严实,听声音是个姑娘。”语气暗含笑意,三更半夜有女子求见,还点名找唐易,总透着几分怪异。

唐易略感无奈,白轩这把年纪,还如此不正经,不过他已知晓来人是谁,便道:“让她进来吧。”

领着那位姑娘进屋,白轩自觉退下,还贴心的把门关好,唐易更是无语。

这姑娘似是不在意,把身上斗篷摘掉,赫然是上回给若若步摇那名女子。

“唐易公子,好久不见。”这姑娘也不客套,问过好后自行坐在椅子上。

一口能叫出唐易姓名,显然来此之前也做过功课。

唐易闻言也不吃惊:“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本宫李淑,当朝圣上第三女,封号同安。”李淑大大方方,没有丝毫隐瞒。

皇室公主,有这性子倒是难得,唐易也不啰嗦:“李姑娘可是为了若若而来?”

“正是。”许是时间紧迫,李淑并不客套:“公子带着若若招摇过市,还是小心为好,虽说认识她的人不多,但监察司也有几分手段,万一暴露,以贵主仆实力虽是不惧,但也终归是个麻烦。”

唐易点头,表示明白,李淑见此有些气恼,自己好心好意提醒,他却似无所谓一般,但心有正事,忍了一下,复又说道:“我知公子主仆实力不凡,但最好不要插手范家之事,若若母亲跟我是至交,我自然会保她,奈何此事另有隐情,圣上钦定谋逆,你们最好还是快快离开,不要卷入此事。”

唐易哑然,感情李淑以为自己是为若若复仇而来,当下摆了摆手:“姑娘多虑了,我来京都不过是为了见识一下此地繁华,并无报仇之念。”

这番倒是真心话,毕竟若若亲人是因谋逆被处斩,其间说不上是非对错,唐易自然不会插手。当然,若是日后她修为有成,报仇心切,唐易也不会阻拦。

李淑有些半信半疑:“那便好,有公子照看若若我也放心了,日后有什么麻烦,可去同安别院寻我。”

说罢也不多留,穿好斗篷,匆匆而去。

唐易目送李淑离去,观其体态,应未曾婚配,唐国风气虽不算保守,若公主尚未出嫁只能居于皇宫,而李淑却有别院,不管因何,也算不凡。

李淑自不知唐易心中所想,出门上了马车回转别院。自上次见得若若,吃了一惊,遂派手下暗中探查,唐易一行又未刻意隐瞒,微做调查便有些眉目。

虽唐易好似凭空出现,但定然不是唐国之人,与此次谋反没有任何关联,不然以自己这些力量都能探知,那父皇肯定也早已清楚若若所在,不过是顾及唐易神秘背景罢了,再说一个小姑娘也构不成威胁。

如果唐易只是收养若若,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还有其它念头,那父皇定不会放过几人,正是看清这点,自己才冒着极大的风险来提醒,可这小子好似并不在意,不过他那仆人,应是个高手,不然元江边死了那么多人,三人怎可能毫发无损。

她却不知道白轩何止是高手,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宗师境界,只因这么多年,白轩年岁渐长,为人低调许多,再说任谁都不敢想象,堂堂大宗师怎会自甘为仆。故此知晓元江之事的人不过以为唐易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公子,而白轩至多先天境界罢了。

李相经营朝堂甚久,此次寻药埋了无数暗手,虽说李三那路失了人参,但又从别的渠道暗中送进京城一根,也算保住了性命,唐易三人摆明只是卷入其中,他自不会不智到为一根人参去招惹麻烦。

第三十章 望江楼

时间转瞬而过,一晃便到了会武之日。

长安郊外,早已搭好了数十座擂台,此次会武,大多数武林人士只是来凑凑热闹,回去也好添些吹嘘资本。

因潜龙雏凤二榜,上榜者年龄不得超过三十,内力修为不得低于后天四重。地煞榜和天罡榜倒无甚年龄限制,但分别针对后天九重圆满和先天境界,只此一项,便刷下无数。

身处人山人海,唐易微感不适,若若倒看着热闹极为开心。

“老白,这天机阁若排个大宗师榜,你倒可以去参加。”唐易玩笑一句。

白轩咧嘴一乐:“少爷说的是,不过真到了大宗师境界,早就要名有名,要钱有钱,谁在乎劳什子榜单,也就这些人还看重排名罢了。我初入江湖时,也是恨不得全天下人都识得我,到哪里都讲排场,可这十几年来,假假的学人家修身养性,除了跟几个老家伙还有来往,生怕被别人认出,干啥都不自在。”

唐易闻言不禁一笑:“我还以为江湖侠客,都是仗剑逍遥,淡泊名利,怎的在你嘴里如此不堪。”

“少爷啊,您是神仙中人,不知民间疾苦,这入得江湖,谁年轻时不想名动天下,再者说了,江湖中人若是没个名头,谁会供奉,谁会拜师,就是开个镖局,都没人找你走镖,没有收入,怎么练功。”

穷文富武,自古便是如此。

只是想起前世所看许多武侠小说,江湖中人都是淡泊名利,视朝廷鹰犬为耻,可真见了江湖,却并非如此,除非功力通玄,纵横天下。大多身怀武艺之人,闯荡几年后,还是愿意安安稳稳,若能为朝廷效力,更是求之不得,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一路上虽然拥挤,但有白轩引领,三人走的也算顺畅,不一会儿便到观礼台旁。这地方有精兵把守,里面坐的尽是城中达官贵人。见三人来此,兵丁上前阻拦,白轩拿出一个令牌,递给了他,随即放三人进去。这个令牌是李淑给的,闻听唐易有心观看比武大会,便着人送来一个。

等三人进了观礼台,找了个位置坐下,此时最中间的擂台已站立一人,距离虽然远,唐易却看的清楚。此人似是个书生模样,一身暗青长衣,风流倜傥,只是面白无须,长相略显阴柔。看台下嘈杂不已,微微皱眉:“肃静。”

一声之下,全场鸦雀无声,不愧是朝廷所办会武,随意一人内力就如此高深,众人皆震惊。

“自上次天机阁修订榜单,至今已有十年,吾皇圣明,恐有遗珠在野,此次举行比武,重修四榜,上榜者若愿效忠圣上,朝廷自有厚待,若是不愿,亦有丰厚奖赏。”此人声音颇为好听,柔和清晰。

唐易却觉得有些怪异,白轩在一旁轻声说道:“这人是个公公。”

唐易这才明了,此人身上阴气极重,原以为是修炼功法所致,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见识不足,不比白轩这种老江湖,一眼便看透。

不过倒是头回看见公公,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猥琐,也对,毕竟在皇上身边服侍,不说玉树临风,也不能损了皇室形象。

而后那人也不废话,直接宣布比武开始。

一时间场内又嘈杂起来,这个少侠,那个仙子,一座座擂台上打的好不热闹。

初时唐易还有些兴趣,毕竟能登台之人,总有几分手段,但看的久了,也便无趣,这武林手段再高,于唐易眼中亦如稚童一般。

白轩更是兴趣全无,唐易还算第一次见识,看个热闹,白轩不知见了多少如此场面,若是大宗师交手他自是全神贯注,可这些境界太低,实在无什么可看之处。

二人见若若目不转睛,极为开心,也不好拂了她的兴,一直到日落西山,比武结束,三人才又返回。

参加比武之人众多,这才仅仅是第一日,并且只是后天境界比拼,而重头戏天罡榜还未开始。

就这样整整比了半月时间,评出潜龙雏凤共计三百六十五人上榜,地煞七十二人上榜。

唐易自是不会日日都去观看,若若兴趣盎然,每天就由白轩带着,一日不落。

唐易也清闲些许,因大会之故,摆摊的商贩大多也跟着去了,京城内人少了许多,街上倒是清净不少。

这期间,唐易把京城十二坊游了个遍,除皇宫大内还不曾去过,其它地方都了然于心。

转悠了一会儿,便径直去了望江楼,这酒楼在京中名气甚大,大师傅的醉蟹做的极好,又是九月重阳,每日都是爆满。

不过唐易每次都避开饭点儿,故此酒楼内也无甚客人。这座酒楼没有老板,只有一位老板娘,据说姓安,是个寡妇,人都称她三娘,十几年前独自一人来到京城,创下了偌大家业。白手起家,自是长袖善舞,人也生的极为美丽,但不知为何,一直都没嫁的出去。

三娘见唐易进来,好似颇为开心,迎了上去:“今日来的晚了,可是家中娘子不让你出门?”这段时日唐易成了常客,不过每日里都是过午而来,日落而去,只点清茶一杯,坐于二楼靠窗位置。

若是一般酒楼,怕是不喜这等恶客,但不知为何,三娘却很喜欢唐易,总爱调笑几句。

唐易冲三娘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今日出门的晚。”

而后三娘带着他上了二层,还是老位置,不用唐易吩咐,亲自奉上一盏茶来,周围伙计见此也早已适应,望江楼开业这么多年,不知多少达官显贵来此,三娘顶多照照面,陪杯酒,从不干这些端茶递水的活,也就是唐易能有此待遇,要不都说三娘是看上了这位公子,可不是,这位公子容貌俊秀,气质不凡,哪有女子会不爱慕。

唐易说了句谢谢,三娘就下了楼去,不再扰他,三娘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年轻人,不是因为容貌,而是总感觉他清清淡淡的,相处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让人安心。

第三十一章 国运

唐易日日来此,自不是为了醉蟹,更不是为了三娘,因这酒楼位置选的极好,离皇宫不算太远,特别是二楼临窗雅座,能隐隐瞧见那朱红色的宫墙。

这段时日未走,不单单因若若爱看京城比武,而是唐易发现这唐国气运,颇为有些稀奇。

初时看还不觉得,时日久了,也瞧出几分端倪,按说唐国近年风调雨顺,百姓尚算安居,一派繁荣景象,国运就算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应蒸蒸日上,可现在气运虽是旺盛,中间却夹杂着几分死灰之相,这可是亡国之兆。

若说人之气运,或是容易变换,今日高朋满座,来日阶下囚徒,实属正常。但国运不同,不是寻常个人便能左右,由此,唐易兴趣徒增。

但日日来观,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死灰之气愈发浓烈,增长极快,初时不过一丝,半月时间已成了一团,立在一片金黄气运之中,颇为显眼。

唐易也不着急,山河变换,江山兴替,本就不是那样简单,自己望气之术不过得了个皮毛,看之不透亦属正常,不过是借此机会,增长几分见识罢了。

这京城布局大为不凡,应是有高明之人设计而成,这世间自是没有修士,但高明的风水师还是有的,以皇室之力请来几位指点,自是容易至极。

又是日落,望江楼的客人渐渐多了,一盏清茶也没了滋味,唐易便起身下楼而去,三娘站在门口,不是为了招呼客人,以她现今的身家,京中也没有几位客人需她亲自招呼,不过是为了唐易走时,能打个招呼而已。

“明日可要早些来,别让我等的急了。”三娘掩嘴轻笑,眉宇间藏着说不尽的风情。

原以为唐易还会像往常一般不说话,只是笑笑离去,未曾想唐易停住脚步,看着她回了一句:“明日却是不能来了。”

“为何?”三娘有些失望,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唐易,好似望着负心人一般。

唐易微感无奈,若是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明日是天罡榜排名,答应了家中小姑娘,陪她去观看。”小姑娘指的自然是若若,这几日都是白轩带着,若若早想跟自己一起去,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就遂了她的意。

三娘了然:“这倒是忘了,压轴重戏,自是比我这个妇道人家重要。”还煞有其事的叹息一声,故作可怜。

唐易笑而离去,自不当真,这三娘是个高手,虽不如白轩高,但也有先天境界,哪里是寻常妇道人家。

转日一早,唐易便被若若拉着去了郊外,十几日未来,擂台也不如初见时那般光鲜,而是坑坑洼洼的,可知战况如何激烈,幸而朝廷中有无数能工巧匠,本身建的又极为坚固,修修补补之下,方才撑到了今天。

但先天高手之战,自不会如此简单,再高明的大匠,再坚固的材质,也挡不住成就先天之人的随意一击,是故他们的比拼也就不在擂台之上,而是旁边一片宽阔空地,这地极大,任由他们施为。

天罡榜上有三十六个位置,来此的先天高手也只有三十六人,他们来此不是为了谁能进榜,只是为分一个高低。

唐国虽大,但也只占了这方世界的三分之一,所以唐国的江湖,也只是整个江湖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江湖很大,能拿的出无数的潜龙雏凤,能拿的出远超七十二位的后天圆满之人,却也仅仅只能凑齐三十六位先天境界的高手,因其余之人,不是为朝廷效力,便是被权贵收入麾下,根本没有来此的机会。

非是这三十六人修为不足,恰恰相反,正因他们在先天高手中实力拔尖,才能摆脱诸多势力招揽,来去自如。

来此的三十六人,无不是家喻户晓,如雷贯耳,这派掌门,那家长老,一个个气度不凡,颇有高手风范。

今日来此观看的百姓更为多了,因为不光有比武,有高人,更是圣驾亲临,平日里见不到的大人物,一一来此。不过也正因如此,寻常的江湖侠客,平民百姓,俱被隔离在很远之外。

唐易三人因有同安公主令牌,倒是免遭那份罪,虽不能像王公大臣一般陪伴圣驾左右,但离比武场地不算太远。

此世见过皇子,见过公主,但还未见过皇帝,唐易心中还是留有一分好奇。

大人物往往是最后出场,六部侍郎尚书来了,监察司掌座到了,连前些时日病入膏肓的李相,也在家人搀扶下,颤巍巍的到场,皇上和皇后的龙輦凤銮才姗姗来迟,后面跟着龙子龙孙,同安公主自然也在其内。

圣驾降临,全场均是行礼,不过唐国没有诸多繁文缛节,不逢大朝会,众人均不用跪拜。

当今圣上姓李,单字一个“济”,在位已有四十余年,算得上英明神武,朝堂内外,无不敬服,江山坐的极稳。

唐易好奇张望,觉得他长相虽是平凡,但眉宇间一股贵气逼人,头上气运七彩绚丽,一道紫气立于其中,可惜紫气之上,却笼罩一团黑云,慢慢在蚕食他的气运。

秋意正浓,微风渐起,随着比武开启,天地间蓦然肃杀几分。

先天境界,出手自是不凡,一招一式威力极大,所以众人观看,自是离得远远的,武将或还能看出些门道,那些文臣就只能瞧些热闹,有那些眼力不济的,连热闹都瞧不上,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两团身影。

可无论能不能看得见,到了一定级别,都必须要来,因为这是三十六位先天宗师,就连皇上都要给他们一些尊重,所以带着皇后亲临现场,其余大臣自然更不敢慢待,这是对宗师的尊重,更是对皇上的尊重,没看就连不久于人世的李相都急匆匆的来表忠心了嘛。

高手过招,往往就在一瞬间,更何况只是比拼,不是搏命。三十六位高手的过招,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漫长,不到一日,便决出高下。

第三十二章 皇帝

若若嘟着小嘴,很是失望,因为结束的太早,众人出手也太快,在她眼里,还不如前几天打的热闹精彩,盼望多时的比拼,很有几分虎头蛇尾之感。

白轩倒是和若若相反,觉得今日才算有些看头。

“师傅,咱们走吧?”比武已经结束,若若恨皇帝,自然不想见他,更不会像周围人一般,在寒风中苦苦等待,只为能有机会一瞻龙颜。

唐易让白轩带着她先行回去,他今日来此的兴趣不在比武,而在李济。

……

帐内。

皇帝并不知在远处有人一直默默注视着他,并能听到他和皇后的每句谈话,天家夫妻,谈的即是家事,亦是国事。

“李成材的病好了。”皇帝淡淡一句,嘴角似笑非笑。

李成材便是李丞相,名字取的极好,成材成材,果真成了唐国栋材。

前些日子谋反大案,京城中处死好多达官显贵,李相便病了,因为他不单是丞相,还是太傅,在支持太子的人中最为坚定,所有人都以为他此次在劫难逃,连他也如此认为。

如果他是病死,皇上就不会继续深究,盖棺定论,总有葬身之地,所以他要去死。

他已经准备好一切,甚至还搭进去一个培养多年的先天高手,就为坐实这件事情。可有天早上醒来,发现床头上莫名其妙的多了棵人参。他知道,自己不用再去死,皇上还想让他活着。故此多日未曾出门的李相今日来到郊外,急不可耐的献上对皇帝的一片忠心。

“皇上不追究他,自然不用再病了。”皇后莞尔一笑,她并不因太子之死而伤心,那本就不是她的亲骨肉,也不必在皇帝面前强做悲痛,皇帝喜欢她,就是一个“诚”字。

唐易默默的看着这对天家夫妻,听着他们对话,心中感叹皇帝这个职业,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刚死了儿子,好似没事儿人一样,谈笑风生,兴致盎然的观看会武。纵然自己性情淡漠,也做不到如此绝情。

这时,结束比武的先天宗师要觐见皇帝,今年的结果与往年并无太大出入,先天高手的排位,总是很难变换,只是榜上少了一个旧人,多了一位新人。

那位旧人便是原本排行第十四位的浣花剑派长老陆婉俞,去年冬天抱病而去。新人是她的师妹夏霜,只不过刚成就先天,修为不深,陪居末座。

三十六人以千霖宫掌门陆尊为首,齐齐向皇帝行礼。

皇帝似是极为高兴:“赐座,都是我国之栋梁。”

一旁宫女太监赶忙收拾准备,很快便摆好了桌子椅子。

三十六人依次坐下。

待众人坐好,皇帝温和看着这些高手:“各位实力超绝不凡,不若为国效力,朕定当厚待。”

这原本就是些场面话,真愿为国效力,何必等到今日。不过场面就是场面,虽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可一些话还是要说的,只是不并把它当真罢了。

陆尊起身行礼:“陛下,我等山野村夫,不敢有辱圣目。”原以为皇帝会感叹几句,遗憾一番,而后轻轻揭过不提。

不想皇帝轻抚龙椅,似是自喃一般,:“那便是不愿了。”音量不高,恰好让在场之人听到。

这话锋就有些不对,或是皇帝当的久了,头次被人当面拒绝,难免有些不适。

可皇帝就是皇帝,金口玉言,话已出口就不能再收回来,一旁李成材颤巍巍的起身,想要打个圆场。

皇帝不动声色的扫了他一眼,李成材复又坐下,君臣多年,他明白陛下不许他插手,可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陛下到底是做何打算,“圣心难测啊!”心中默默一声叹息。

李相不出面,场面就有些僵持,在场之人只有两位有资格打这个圆场,一位李相,一位皇后。

李相被制止,不能出面,皇后笑吟吟的看着一切,不愿出面。

陆尊有些难堪,也有些疑惑,若是寻常百姓,或者当朝大臣,此时自应山呼万岁,跪下请罪。

可他是千霖宫掌门,坐了二十年天罡榜的首名,位置太高,便不能下跪,不然就预示着整个江湖,都臣服于朝廷,从此再不得自由,历代祖师创下的偌大家业,全都任人摆布。

场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

唐易在外看着,听着,观察着,当李济那句自喃出口,他的气运便奔涌起来,如同涛涛江水,同时那团黑色也开始躁动,仿佛预示着什么,兴趣自又添了几分。

……

僵持。

皇帝盯着龙椅的上的雕花,似是在欣赏。

陆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纹丝不动。

这不是两个人的较量,而是朝廷与江湖的较量。

朝廷不能失了体统,江湖不能离了自由,所以谁都不愿低头,谁都不能低头。

在场其余人,只能学李相般,眼观鼻,鼻观心,稳坐如山,谁都不敢插手。

除了皇后。

“皇上,让陆掌门坐吧,总不能失了礼数。”一句话,便破了这僵局。

皇帝蓦然惊醒,终把目光转向了陆尊,好像刚看到一般:“是朕的不是,陆掌门请坐。”

陆尊面无表情,谢恩坐下。

气氛略显缓和。

“陆掌门不妨再考虑下,皇上和本宫是真心希望能得诸位相助。”语气柔和,雍容华贵,却又把话题转回了原点。

在场之人心头又是一紧,不知这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妻打的什么主意。

陆尊脸色一僵,只得再次起身行礼:“此事干系重大,不是在下一人能定,愿吾皇开恩,容我等回去细细商量。”这显然是推脱之辞,只是希望留下转圜余地。

哪知皇帝突然面色一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尊尔等为先天宗师,才一再为尔等保留几分体面,哪知尔等不知感恩,反倒百般推脱,来人,给朕拿下这一干狂悖之徒!”

突的,二三十人从两边暴起,将陆尊等人围在其中,各个手持利器,俱是先天境界。

第三十三章 宗师

陆尊看着眼前瞬间出现的几十名高手,心中发紧,“暗卫!”大唐皇室最重要的底牌。

他不知为何皇帝如此决然,几十位先天高手,这可是皇室多少年的培养积蓄。但他并不惧怕,因为暗卫再强,也强不过天罡榜上的人,除非大宗师亲临,否则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动容的,可大宗师不会听朝廷摆布。

只是依然有些担心,因为陆尊有妻小,有徒弟,有门派,在场之中没有孤家寡人。

……

这三十六人都未发话,只是默默的拿起兵器,准备拼杀,俱是久历江湖,明知不能善了,又何须多言。

看着眼前被包围的这些人,皇帝面露一丝嘲讽:“朕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知珍惜!”

陆尊原以为皇帝会以他们的家人作为要挟,可没料到,皇帝并无此意,自始至终,只字未提,让他稍稍安心的同时,又有些疑惑,皇帝的凭仗,到底是什么。

……

郊外的天色渐渐暗了,很少有人离去,大家都在耐心的等,等着面见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唐易也在等,只有他清楚期间发生了什么,而不用似众人一般看着远处那一团光亮,想象着皇帝会如何款待这些掌门宗师。

大地突然有些震动,强度连最普通的百姓都能感知,一列列军队把四周围了个密不透风,众人惊慌失措,议论纷纷,不知出了何事。

……

帐内双方对峙,空气似凝固了一般。三十六位宗师面色愈发严峻,可这还不够,几十名暗卫加上数万大军,能打败这些人,却杀不死他们,先天宗师不是木头,打不过自然能跑,而一位跑掉的先天宗师都是极大的隐患,更何况三十六人。

大臣们心中骇然,早早躲在一旁,因圣驾未走,即便生死攸关也只好强自坚持,不然便是不忠,而皇帝对不忠之人手段向来极为血腥。

随着大军的到来,不用皇帝下令,暗卫主动冲杀上去。

陆尊一干人等纷纷抵挡,暗卫之人虽修为逊色,但自幼一起生活,一起训练,相互配合十分默契,仓促之间,压力陡然增加。

顿时帐内尘土四溅,几十位先天高手混战,再坚固的帐篷也抵不住如此多的内力冲撞,瞬时便四分五裂,如鹅毛般在空中飘飘洒洒。

外围的百姓见此,才明白是出大事了,却没人敢跑,数万大军围的水泄不通,谁也跑不掉。

皇帝的四周,跪满了皇子公主,文武大臣,苦苦哀求他离去,为江山,为社稷,为祖宗万代基业,为天下亿兆苍生。

言辞恳切,老泪纵横,一个个哭的极为认真,也不知到底有几分是为苍生,有几分是为自己。

皇帝不为所动,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像在欣赏一出大戏,皇后则一旁默默相伴,在场中,或许只有这两人最为平静。

这些掌门长老越战越勇,一入先天,便非凡俗,暗卫较之相差甚远,但同样不是易与之辈。

混战之中,陆尊思维却愈发冷静,入得江湖数年,不知经遇了多少拼杀,面临了多少生死险境,最终他还是活了下来,他每次都能做到足够的冷静,冷静便能减少失误,便能增加活命的机会。

终于,一个空隙,瞅准时机,拼着受了一剑的代价,陆尊冲出了包围,穿过层层侍卫,飞身向皇帝刺去。

他当然不是要杀皇帝,如果皇帝死了,就算他能逃出,家中之人必定难逃追捕,只是需要一个人质,换取亲人生机。

众人皆惊,没想陆尊如此果决,以命换命的扑向皇帝。

这一剑极快,快到从未有人在此剑下逃生。

皇帝看着刺向自己的剑锋,并不惊慌,平静的让陆尊都有些诧异。

刹那间,眼前的皇帝消失不见,陆尊只觉一道真气从背后袭来,避之不及,“噗”的一声,便被弹飞数丈。

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呆了众人,暗卫得了吩咐,全都停手,余下的先天宗师聚在一起,震撼的看着皇帝。

“大……大宗师!!!”血似不顾一切的从陆尊嘴里喷出,那片鲜红也掩盖不住他眼中的震惊。

大宗师不可能听命于皇帝,除非皇帝本就是大宗师,一切疑惑都解开了,陆尊自嘲的笑了笑,随后死去。

只是一击,便杀了天罡榜上的首名,三十五位宗师持剑而立,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皇帝深施一礼,这是作为武者对大宗师的崇敬,而后纷纷飞身向前,用出自己这一生最为巅峰的一剑。

“勿拦。”皇帝吩咐道,这是他对这些人最后的尊重,三十五位宗师,三十五位出剑,三十五位赴死,就像流星一般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一齐朝皇帝袭去,然后……尽皆陨落。

……

皇帝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场中的众人,心中没有任何起伏,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以皇帝之尊,以大宗师之实力,取得这个结果,实在没有什么欣喜的,意料之中而已。

他已经成了人间之巅,唯一的执念不过是一统天下,一切不利于这个结果的因素都要消灭。

太子死了,因为他太蠢,在这关键时刻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天罡榜上的人死了,因为他们太不听话,接下来几日,唐国有三十六个门派将从这世间除名。

所有的不安因素都没了。不,还有一个。皇帝突然想起了若若,那个范家的余孽。

“淑儿,将你的朋友请进来吧。”这个“朋友”自然指的就是唐易。

李淑面色苍白,父皇果然清楚若若的踪迹,但她无法反抗,只得领命。

唐易叹息一下,他早就知道了李济的实力,哪怕隐藏的再完美,骗过了天下所有人,可总也瞒不过唐易。

所以唐易好奇,这次李济的谋划不可能失败,那怎么黑气愈发浓重,现在看来,隐隐有了些眉目。可他还需确定,所以不等李淑到来,便自己走了过去,亲自见一见唐国皇帝。

第三十四章 天命

皇帝知道唐易,从唐易第一次遇见若若他便知道了,可虽动用一切力量,却查不出唐易的来历,仿佛凭空出现一般,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过去,但如果身为皇帝在自己的国度中都查不出来,那只能说明此人太不简单。

当唐易缓缓走向自己,皇帝就更加确定这一点。

在他眼里,唐易的一举一动无不写意自然,却不像有任何修为在身,而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不可能如此镇定,那只能说明自己没看透他。

唐易缓缓走着,眉宇间说不出的平静,看见脸色微微苍白的李淑,冲她点了点头。

或许是这种平静,感染了李淑,让她不再发抖。

皇帝讨厌这种平静,这代表了不可掌控。以前他需要隐藏,三十六名先天宗师虽不如他强大,但一个个收拾起来太过麻烦,所以才布了一个局,一举铲除了这些隐患,那时不愿意节外生枝,才忌惮几分唐易的神秘。可现在不必要了,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他原本以为,唐易再强也能够掌控,因为他是皇帝,是大宗师,不管是哪个身份,都做到了人间的极致,所以不用有太多顾忌。

唐易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李济,令他有些不适应,自从登上皇位,还从未有人敢这么看他。

“大胆,面见圣上还不行礼。”一个太监跳出来,斥责眼前这个目无君父之人。

唐易自不理会,眼中只有这个身着龙袍的男人:“李济,你很了不起。”这句话出自真心,无论性情,手段,实力,都让唐易有些佩服。

“大胆,胆敢直呼圣上名讳!”“来人,把这个逆贼拿下!”一时间群情激愤,大臣们左一言右一语,捶胸顿足,若不是考虑自身年纪太大,恨不得亲自擒下这个狂悖之徒!

李淑刚刚平静点儿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敢开口,只是脸色苍白的低下头,好似认命一般。

看着眼前这些动情表演的老臣,皇帝露出一丝厌恶之情:“闭嘴。”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一位位大臣仿佛受惊的鹌鹑一般,战战兢兢。

“唐易,朕知道你,本以为已经对你足够重视,没想到还是有些低估。”皇帝面色凝重。

“罢手吧,我不愿杀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这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唐易看着李济有些叹息。

可惜这世间最难听的往往就是实话,特别是对骄傲自大的人来讲,更为难以接受。

皇帝承认自己愤怒了,自从入了大宗师境界,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盯着唐易,一字一顿道:“朕是皇帝,天命所归!”

皇帝速度极快,风驰电掣一般,没人能看清他出手的轨迹,瞬间便冲到了唐易面前,他以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招式,想要一击必杀,因为唐易让他感觉到威胁,必须抹杀!

可在唐易眼中,他太慢了,只是抬起一根手指,便挡住了皇帝这至强一击。

狂暴的内力瞬间摧毁了皇帝的经脉,他苦练多年的真气,本是用来杀敌,却全都反噬到自己的身上,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几丈,轰然坠地。

这一切发生极快,众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看见如此滑稽的一幕,却没人能笑的出来。

谁都没想到强大无比的陛下,居然败了,败的如此轻易,如此彻底!因为太过震惊,场面就像静止一般,闻针落地。

“咳,咳……你是……仙?!”这是个问句,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肯定,皇帝艰难的抬起头,直视唐易,他的五脏六腑已经粉碎,但大宗师的肉体强悍至极,单凭一股意念支撑,还能让他多一丝喘息之机,他不甘心,他要求一个明白。

若说皇帝是庙堂的极致,大宗师便是人类的极致,若是连大宗师都不能伤其分毫,那对方就不是人!不是人,自然就是仙!

唐易没有否认:“从初时我便好奇,唐国繁荣,气运应是旺盛,为何却有一丝黑气缠绕。”语气波澜无惊。

皇帝面色已归于平静,流露出倾听之色。

“我越是观察,黑气就越多,直至刚才,你说要见我,黑气便真正的成了气候,吞噬了你的气运,我便有些明了,是我影响了你。”

皇帝的平静终被打破:“你一人便破了朕一国气运?!”面容惨淡,语气黯然:“唐国数代帝王的积累,朕一生辛辛苦苦的谋划,居然只因你的好奇,便全都灰飞烟灭,苍天待朕何其薄也!”这是他最后的感叹,而后一代帝王,唐国历代中最为强大的帝王,死不瞑目!

唐易心中对因果纠缠又多了几分明悟。

原以为只是探看唐国气运,不会影响其中,没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好奇,便导致了一切的发生,若没有自己,李济便不会死,就有机会一统天下,完成千古壮举,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

皇后平静的站起来,本来她很害怕,可目睹自己的丈夫死去,反而不怕了。她没有报仇的心思,因为对方太过强大,强大到能伤害自己的孩子。默默的去尸身旁为丈夫清理污渍,深情娇羞,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他似的,然后从地上拿起一把佩剑,随丈夫而去。

唐易没有阻拦,心中更为遗憾。

所有人惶恐至极,却没有人敢报仇,甚至连这个念头都不敢有。暗卫是皇家最忠心的力量,为了皇上,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一切,此时却也不敢出手,因为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仙,谁也不敢朝仙人出手。

唐易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有些头疼,自己好像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但心中却有些预感,这应是他的机缘。

略做沉吟,唐易随手指向李淑:“从今日起,你便是皇帝。”所有人瞠目结舌,却没有敢反对的。

皇家是天家,秉承天命,而一位仙,便代表天命。

天命既有指向,凡人怎敢违抗。

第三十五章 平静

皇帝的人选并未给唐易带来太大的困扰,既然非选不可,那自然要挑个熟识的。

平日里异常稳重的李相率先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年迈的病体似乎并不影响他敏捷的行动。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心叹姜还是老的辣的同时,忙学李相,俱跪地,如同朝圣一般,迎接新皇登基。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跪倒一片,李淑脑子隐隐有些发蒙。她生于皇家,自小便知亲情淡薄,唯有权势才是依靠,不然又怎会煞费心思的在父皇面前处处表现自己。她不甘于和其他公主一样,碌碌一生,无半点自主,连选择自己的驸马都要考虑皇家的利益。所以父皇的死,她更多的是惊慌,却没有太多的悲伤。

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当皇帝,人群之中,她看见了二哥,皇后唯一的儿子,父皇最疼爱的孩子,太子死后,最有机会问鼎大宝的人,此时脸上惨然,还要强颜欢笑,匍匐在地。其他几位皇弟更不用说,用最虔诚的姿态迎接自己的登顶,这种俯视众生的感觉极好。

当李淑将目光移向场中唯一站立的那人时,蓦然惊醒,这一切都是他给的,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痛恨,可无论心中怎么想,此时自己并无提出异议的权利。

当这一切终结,外面的数万大军也奉命回了军营。大军将领虽然震惊陛下的死亡,可无论几位皇子公主,还是一干元老大臣,俱都三缄其口,只能压下心中疑惑,奉命行事。

军队撤离,百姓也慌忙逃回家中,再重的好奇心,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所有人都走了,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要回家安稳一下心神。

唐易也回了小院,见到了若若,还有刚杀过人的白轩,死的是暗卫,跟踪若若和白轩的暗卫。皇帝总是那么小心,可惜这一天时间便错了两次,低估了白轩,更低估了唐易。

……

随后的几个月里,天下震荡,唐国的三十六个门派最终还是覆灭了,无一生还,并没因李济的死而得以幸存。

屁股决定脑袋,无论是谁,只要坐在龙椅上,自然能变的狠厉无情。这都是李济留下的布局和力量,不过现在的一切都臣服于新皇。

这个秋天,唐国死了三十六位宗师,死了一位皇后,死了一位皇帝,最令人震惊的是,这天下出了一位女帝。

其余两国的探子像疯了一般探查消息,可一无所获。这场最不寻常的权利更迭,却以一种诡异的平静结束,朝堂上下,风平浪静。除了当时在场之人,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可在场之人,更没人敢提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成了谜团。

……

唐易一直在小院呆着,没有离开京城,只因他的那些预感,所以他要亲眼目睹唐国运转。

白轩突然进来禀报:“少爷,望江楼的老板娘来了。”

这段时间,唐易不曾暗观皇宫,自然也就没再去望江楼,没想到三娘自己找上了门。

“请她进来吧。”白轩应声而去,把三娘迎进屋内,又奉上两盏清茶。

多日未见,三娘好似又艳丽几分,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唐易,看的唐易微微发毛。见此,三娘“噗呲”一笑,终是开了口:“你这小冤家,真是想煞我了。”仍是那般不着调的语气,让人倍感无奈。

随后面色一正:“皇帝是怎么死的?”不知为何,三娘认为唐易了解实情。

“我杀的。”没有犹豫,语气平淡,唐易直接说出,好像在回答吃没吃饭这种简单问题。

三娘震惊,虽然心中想了无数种可能,这个答案还是超乎了她的想象。

默默的消化着心中的震惊,面色复杂,最后归于一声叹息:“怎么就这么死了。”随即倩然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走了,有缘再会。”

“再会。”看着三娘离去的背影,唐易也笑了笑,没有多问,他知道三娘和李济肯定有些纠葛,否则望江楼的位置不会选的那么巧妙,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也无意去探究。

第二日,闻名京城的望江楼便转了出去,没人知道老板娘去了哪里,但幸好大师傅还在,醉蟹也还在。

望江楼的生意依然火爆,虽然离了老板娘,醉蟹便少了几分味道,但这只是京中微不足道的一角,除了饕餮食客,没太多人会去关注。

京城的焦点是安仁坊中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唐国所有最上层人物的目光都集聚在那里。

李淑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可能皇帝在世时获得一些青睐。虽然已经成为了九五至尊,可她清楚的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唐易给的,没有唐易,她还是那个微不足道的公主,靠着父皇些许的欣赏,来争取一些相对的自由。

李淑亲自拜访过唐易两次,可这两次都吃了闭门羹,明白唐易并不想干涉国家的运转。李淑心中略微欣喜,因为唐易给了她足够的自主,并无意在背后操纵,或许自己能当一位货真价实的皇帝,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疑惑,唐易到底想要什么,李淑猜不透,就像一只蝼蚁永远无法知道人类的思想一样。

唐易只是一位旁观者,并不是害怕气运牵缠,他已经入了局,除非破局而出,否则不管怎样做,都避免不了与唐国亿万百姓的信念纠葛。他只不过是一位求道者,至多掌管过下院数百弟子。唐易自然明白,术业有专攻,若论起执政水准,朝中随意一位大臣他恐怕都不及。

在唐易看来,李淑每出一道政令,唐国的气运便安稳一分,其实李淑这个皇帝还是合格的,所以他只需默默的看着,不用插手,否则如果天下大乱,自然要换一个皇帝,不然遭殃的还是唐国百姓。唐易虽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但也不会刻意的去害人,他虽淡漠,到底不是无情。

第三十六章 太玄别院

随着初雪的降临,唐国的冬天到了,小院里白皑皑一片,裹上了一衫银装。

若若极为开心,在京城中呆了几个月,虽不像以前在家似的,被拘于深宅大院之中,可日日出去,再美味的佳肴也变得平淡,再秀丽的景色也变得寻常。每日里打坐练气,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没有太多能让人兴奋的事情。

唐易看着漫天的雪花,不知多久没目睹这种景象了。灵州四季如春,自然不会有雪,他虽有能力让小院如春日温暖,却没有那样做,因不愿失了这番自然。

这些时日,唐易渐渐融入红尘,不似以往刻意回避世俗。他愈发感悟,身处人间亦是修行,红尘三千丈,修道即修心。

唐易默默的观看京都的一切,他从未如此真切的看过人间,虽然以前身处其中,可往往人在局中而不自知,现今他跳出棋盘,再看这人间,别有一番风情。

朝堂上的君王大臣,为各省赋税争论不休,丰乐坊中的小贩儿为几斤几两吵吵嚷嚷,京郊的农妇整日里嘀咕着家长里短。一代又一代,为了自己,为了家人,能更好的生存,努力的活着。每日都有人逝去,每日又有新生降临,这便是人间的循环。

唐易求的是天道,所以往常并不在意这些,在他看来,人的寿命太过短暂,他们的执着太过无谓。如今想来,自己又有何区别,不过是执着的事情不同罢了。凡人求的是富贵安居,修士求的是长生逍遥,哪有什么高低之分。

想通了这些,唐易便决定去天下看一看。京城虽好,不过是江山一隅,人口百万,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他所要看的是真正的天下,真正的人间。

唐易把若若托付给了白轩,因这次行程,不知何时方归,带着若若总是有些不便。小姑娘虽然很难过,可不敢违抗师命,可怜兮兮的目送唐易离开。

唐易走了,李淑第一时间得知,心中好似一座大山被搬离,突然轻松了些许,同时又升起一丝惶恐。大山虽重,却是依靠,没了这个依靠,自己的皇位并不安稳。好在还有若若,还有白轩,只要他们在,唐易总会回来,京城中的权贵就会多些顾忌,不敢阳奉阴违。

……

唐易的行程没有方向,日出而行,日落而歇,随心所欲。

走过山林,走过田间,走过城郡,他只是一个过客,默默的体味着人间百态,从不干涉其中,尘世的自然运转,一一现于眼前,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无数这样的小事汇聚一起,就是连修士都望而生畏的人道念力。

修士是个体,虽然也有门派,但拘束较少,求的是逍遥。而人道众生,服从于规则,遵从于团体。两者并无高下之分,都是顺应天意,求得自身阶层的进化。

唐易行了一年,看了一年,世界之大,山河变换,万家灯火,仍旧还有很多不曾看到的地方,但这亦足够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没有必要求得完美,修行本就不是完美,而是顺心意。唐易只是看一看人间,又不是要看遍人间,走的倦了,便回了唐国京都。

……

一年的时光,李淑的皇位更加安稳几分,对京都的掌控自然更强几分。

当唐易刚至城门,李淑便知那个让她又敬又怕的存在归来了。她本想去登门拜访,没想到唐易径直来了皇宫。

李淑并没有亲自到宫门迎接,只是吩咐贴身的女官把唐易请进,现如今她身份太过特殊,一举一动受人瞩目,而唐易从来不喜高调。

李淑屏退左右,恭敬的向唐易问安,眼前此人本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而现在却成为自己唯一的依靠,见到他心中莫名的有些心安,虽然有些荒唐,但这就是现实。

“李姑娘。”看着李淑有些愣神儿,唐易微笑着喊了一声。

李淑猛然一惊,有些惶恐。

见把李淑吓了一跳,唐易有些无奈,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阴影委实不小。

“此次前来,我有一事相求。”

或是这个求字的缘故,更让李淑惶恐:“仙长但说无妨。”

“京郊有座苍岩山,不知可否予我?”

“苍岩山?”李淑沉思一下,方才恍然,这只是唐国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若不是离京都极近,自己都未必知道。心中虽不明唐易的目的,但也不敢询问,即刻应了下来。

李淑应允的同时,唐易看见一丝因果落在了自己身上,与唐国气运纠缠更深。

道谢后唐易便离了皇宫,回到小院。

小孩子变化总是最快的,一年的时光,若若长高了不少,看见唐易异常兴奋,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师傅,你可算回来了,若若早就想你了。”

白轩虽然沉稳,但也隐隐能看出有些激动,唐易见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温暖。

此次回来,白轩和若若都感觉唐易有些变化,但又好似并无不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不是熟悉唐易的人,根本无法觉察。

唐易却知道,自己真的变了,以前身处红尘而求超脱,现今只身再入红尘,这一出一入之间,让唐易见识到另一番天地。

……

苍岩山并不高耸,周边也没什么村落,甚是荒凉,正因如此,也省得有百姓搬迁的麻烦。唐易便把太玄别院选在此山。

在山中建造别院,自是为了传承道统,对唐易而言,现今无论身处闹市还是居于深山,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但若日后招收弟子,却还需为他们创造这清净安然的环境。

唐易虽超脱凡人,毕竟不是仙佛,没有凭空造物的神通。

因此李淑下令,征召民夫,修建别院。

唐易婉拒了李淑大兴土木的好意,只是简单的建造些房屋,用来传道授业和弟子居住。传承道统,又不是修建风景名胜,再为华丽也无甚用处。

所以工期很短,不过月余,便完工,唐易三人从京中搬到此地。

第三十七章 道统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柳宗元的这两句诗形容山中景色,倒是极为妥帖,唐易默念着。昨日搬来别院,今日又是一场大雪,凭空给这山间添了几分寂寥。

苍岩山荒凉,自是没什么名气,自从唐易来后,便成了京中权贵热议的名山,因为山中有仙,便胜过天下诸山。

“师傅,我是不是要有师弟师妹了。”一旁的若若打断了唐易的沉思。

搬到别院之前,李淑乔装出宫,前来送行,唐易便托她下了一道皇榜,京中凡不满十岁的孩童,二月初皆可到苍岩山一行,全凭自愿,虽未言明,但以若若聪慧,自然有了些猜测。

“怎么,你不想吗?”看着若若,唐易心中有些好笑,自己虽在这世间算是绝顶,可永远也猜不透小姑娘的想法。

若若迟疑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说:“有了师弟师妹,师傅还疼我吗?”

“自然会,不管师傅收多少弟子,最疼的还是若若。”唐易笑着安慰道,着实不愿伤了小姑娘的心。

听闻师傅的回答,若若极为开心,院中顿时充满了孩童的欢笑。

师徒俩在别院闲谈逗趣,自不知那道皇榜在京城惹起了多少波澜。

……

唐易的意图连若若都能猜到,朝堂的权贵个个似人精一般,又怎会不知,纷纷选出家中适龄孩童,期望拜在唐易门下。

正因如此,在民间也掀起一股风潮,本来百姓对这道皇榜围观者居多,榜上未言明何事,不知凶吉,自是不愿让孩子跑这一趟。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堂上的大人们这么热乎,那就肯定是好事,老百姓有着自己朴素的智慧。一时之间,京城上下鸡飞狗跳,纷纷为苍岩山一行做准备。

“我那几位皇侄,却是没有这个福分了。”看着眼前的监察司线报,李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这上面记载着京都各位权贵近期的动向,自然少不了二皇子他们的。

闻听仙长要收徒弟,自己那几位兄弟顿时不安分起来,尤其是二哥,一年多来深居简出,韬光养晦,这一下子就现了原形。

“陛下,四位王爷前来觐见。”一个女官进来禀报。

“让他们进来。”

“是。”女官恭敬而退。

四位王爷就是李淑的四位兄弟,她当了皇帝,自不愿落下苛待宗亲的恶名,各个封了亲王。不过先皇逝世,李淑以不忍骨肉分离为由,把四人俱留在京城。

四位王爷进来,恭敬问安。

李淑笑言免礼,又赐了座儿。

“今日召你们前来,朕有一事。”

李淑顿了顿,看这几位兄弟坐姿更为恭敬,才接着说了下去:“此次苍岩山之行,我皇族中人俱不可去。”

四人闻言面色一变,四皇子性子急,当下便忍不住询问:“陛下,为何……”

“老四,陛下既有圣裁,遵命便是。”话刚出口,被二皇子拦下。

自从李淑登了皇位,四位皇子之间关系自是缓和不少,二皇子年纪最长,平素最具智计,四人中隐隐以他为主,既然发话,其余三人便不敢再说什么,后领旨谢恩而去。

望着几人的背影,李淑感叹,自己这个二哥若不是命数不够,皇位非他莫属。

出了皇宫,四人俱去了二皇子的王府,待下人奉上热茶后,便打发了出去,场中只留兄弟四人。

“二哥,今日为何拦住我,那李……”

“慎言。”二皇子瞪了他一眼,四皇子讷讷闭嘴,二皇子这才悠悠开口:“你们真以为这是陛下的意思。”语气中说不出的萧索怅然。其他三位皇子闻言悚然而惊,脸上苦涩之意渐起,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二皇子猜的没错,李淑当然不敢自作主张,这是唐易的意思,不过这一点并未在诏书上言明。李淑就是想要看看,皇族中到底有几个心有不甘的。

若是一年前,李淑自然不敢耍这个手段,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渐渐了解,唐易其实并不在乎皇族之间的勾心斗角,故此才设了这么个局。

……

二月初二,苍岩山,太玄别院。

“少爷。”白轩进来禀报:“那些孩子已经到了。”

唐易点点头,今日便开始择徒。

来到此方世界,为的就是传承太玄道统,可此事熟为不易,才拖至今日。

若说只是收几位弟子,传下几篇功法,倒也简单,但这并无太大用途。

小千世界灵气稀薄,再高明的法诀也无法筑基,何谈大道。唯有明悟太玄道统,结合两界规则,打开之间通道,方能改变此现象。

唐易拥有的《溯元经》道韵,只是指明通往大道的方向,祖师铺的路再为平坦,也不是自己的,只有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明了自身前路,才算承袭太玄道统。

之前所学的一切只是拾人牙慧,直到唐易此番再入红尘,对天地大道稍有感悟,虽还尚为稚嫩,但也有了自身体会。

走出别院,山上已然聚集了千余名孩童,看着眼前场景,唐易心中不禁感慨,幸好只是京都范围,不然人数定是更多,此次不像在下院,还有三位长老帮手,故这次不打算广收弟子。

现今唐易慢慢有些明了,太玄仙门为何定下百年收徒之规,非是以此彰显自身之威,着实是为灵州其他道门留下一些修道种子,因其余门派不比九大仙门,无太多的元神真人奔波于小千世界,为门派提供源源不断的新生资源。

眼前这千余孩童,仅仅是唐国京都一城,而太玄其它元神真人传下道统,可是整整一个世界。

只要资质绝佳,便可进入太玄别院,但并不算太玄门人,日后若想入门,炼心路道禁门自是少不了的。若是无缘入得,也算传下些修道的幼苗,代代发展,开创此界求道之路。

千余孩童检测资质自是麻烦,幸好门中有阵法记载,专做此用。唐易早已布置妥当,资质绝佳者方能通过。

第三十八章 通道

阵法开启,孩童依次进入,不至午时,便检测完毕。

只是结果有些出乎意料,唐易原以为至少也应有三四个合格者,没想到除了一位小姑娘,余者皆被淘汰。

虽这帮孩童尚不知这检测到底有何用途,但也不妨碍他们对那个小姑娘的羡慕,毕竟都是隐隐懂事的年纪,亦稍稍有了胜负观念。

白轩把被淘汰的孩子们送到山下家人手中,他们却不知,这一走,日后便是仙凡之别。

留下的那个小姑娘姓李,名叫囡囡,长的极为精致可爱,问询方知,居是李成材的孙女。唐易微有哑然,上次京郊,他对李成材见风使舵的本事印象颇深。

李囡囡看着比若若还小一些,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此时懵懵懂懂的,只是牢记来此之前家人教诲,一直老老实实的不敢淘气。

“囡囡若若。”没想到接连两个徒弟,都是女孩子。唐易有些无奈,若若倒是很有师姐风范,在囡囡面前故作稳重,愣是把小姑娘给唬住了。

若若认真的向囡囡传达师门规矩,当然大多是她近几日请教白轩后自己改编的,只为树立起师姐的威信。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姑娘,一个教的严肃,一个学的认真,唐易更为无语。

……

京城中是藏不住消息的,李囡囡留在太玄别院,或许百姓不知意味着什么,但对那些名门权贵而言,这消息的震撼程度并不亚于新皇登基。纷纷顾不得矜持,亲自上门道贺。

就连陛下也在第一时间下旨,赐了些金银细软,以表达关怀之意。

李相还是那么平稳,无论是接待来访之人,还是恭迎陛下圣旨,都似往常一般,并无表露出太大欣喜,众人不禁感叹这养气功夫着实令人佩服。

只是第二日便传出昨晚李相醉酒被门槛绊倒磕掉门牙的消息云云。

……

太玄别院中,在若若的指引下,囡囡奉了茶,三跪九叩,算是拜师完毕。

本按照唐易的意思,磕三个头便罢了,可若若不依,非要按照白轩所说的入门规矩来做,不如此便不算心诚,浑然忘记自己当初是怎样拜师的。

左右是些小事,唐易也就依了。

囡囡所学还是清羽老道的练气篇章,这篇功法对于练气而言最佳,即便以唐易对练气境界的体悟,也创造不出更好的功法。不过若若这次主动请缨,不用劳烦唐易,她亲自传授于囡囡,倒是真有几分师姐的模样。

太玄别院的收徒算是告一段落,唐易感觉似乎有天地气运加身。此番收徒和若若那次不同,虽然只多了一位徒弟,但依托苍岩山立下根基,算真正的开宗立派,为这人族众生开辟道途,自有气运庇佑。

现今诸事皆莫过于开启此方世界与灵州通道,有了这些方才有前路,不然一切只是枉费功夫。

经过这两年游历探寻,唐易感悟到灵州所在世界大道俱全,法则圆满,而此方世界,则如同婴儿一般,一切还很稚嫩。若非如此,仅凭唐易境界,半点打开壁障的希望也无。

然再为稚嫩的世界,法则也堪为恐怖,唐易虽前期一直都在摸索着方法,仍毫无头绪,直到和唐国气运纠缠才渐渐有些眉目。

这一年来,唐易游历天下,再入红尘,感悟众生念力,以图以人道而通天道,初时纠葛唐国气运,便于此方世界有了联系,此次索要苍岩山,立院收徒,在此方世界算是真正的扎下根基。

天时地利人和,三方已俱全,唐易略有些预感,此时应是打开壁障的时机。

把两个小姑娘打发走,唐易回了屋内,盘膝打坐,神魂出窍,遨游于天地之间。

神魂刚一离体,唐易立刻感觉周边有清光相护,心知这应是气运加身之故。本以筑基境界神魂离体不可太久,否则有迷失灵智之忧,而现今却少了那层顾虑。

天地意志青睐,自是不凡,唐易只觉冥冥中自有指引,诸多世界法则也不能迷昧神魂。穿过层层障碍,前方隐有光亮,似一薄膜,可是任凭神魂怎样冲撞,也突破不得。为难之际,却发现薄膜之上有一光点,福至心灵,默运《溯元经》。

……

太玄洞天。

清风徐徐,白云悠悠,两年时光未给此地留下任何痕迹。

苏原正在湖边摆弄鱼竿,嘴角若有一丝笑意:“这小子倒是好悟性。”

随后一提,手中鱼竿悬空,竟是一条金色鲤鱼在其上挣扎。此鱼极大,单凭尾风便将一塘湖水搅得不得安宁。而后一挥,金鲤消失不见。苏原把鱼竿放回原处,湖水复又平静,水波不惊。

……

唐易运转真元,自不是想以此打开通道,真见到了天地壁障才明白,之前的想法犹如蚍蜉撼大树,别说筑基境界,就算还丹有成,怕也无此法力。

此时渐渐明悟师祖之意,并非让他仅凭自身法力打通壁障,而是通过对小千世界法则的感悟,找到此方世界的空隙,唐易故才运转《溯元经》,以此传出功法道韵,期望师祖感知。

然而等了半天毫无应答,正暗自纳闷之时,一条鲤鱼突然钻于光点之处,这光点自是太小,却被鲤鱼越钻越大,待鲤鱼窜入唐易怀中,这光点也被彻底打开,瞬间若有灵气透出。

唐易大喜,心知此事已然成功,而后也不在此多留,神魂归体,平复真元。待双目睁开,竟发现把金鲤也一同带回,在怀中跳跃几下,蓦的消失不见,化成一股浓郁灵气,附入自身体内,游走几圈,被尽数吸收。

这两年感悟天地大道,虽灵气所限,唐易再未做突破,可境界已然足够,此次得灵气之助,便一举达到后期境界。

与此同时,以苍岩山为中心,浓郁的天地灵气不断往世界各地扩散,虽然尚为缓慢,但天长日久之下,不出百年,应能达到与灵州一般。

第三十九章 天下

雪后初晴,风和日丽。

自三日前唐易闭关,白轩便担起了两个小姑娘的起居住行。

山间荒凉,自是没有酒楼食肆,三人又不是唐易一般可以不食人间烟火。幸而白轩游历江湖多年,虽说厨艺算不得出神入化,但用来果腹倒也足够。

这几日若若把功法尽数传给囡囡,小姑娘听得迷迷瞪瞪,有诸多不明之处,若若是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见此白轩也不敢让囡囡误练,只让她背熟功法便可。

一个女人等于三百只鸭子,两个姑娘虽小,也有了六百只鸭子的威力,若是让唐易来带,以他清净的性子怕是头痛不已。

不过白轩漂泊一生,膝下也没个孩子,看见两个小姑娘甚是喜欢,再说若若和囡囡本就粉妆玉琢一般,更是惹人怜爱。

三人吃过饭后,闲来无事,白轩便讲起江湖趣闻,他有大宗师实力,经历自然也十分丰富,讲起来曲折离奇,精彩不断,引得两位小姑娘入迷不已。

正在高兴之时,突然白轩住口不言,脸上一片震惊之色,随后便是狂喜,“嗖”的一声竟直接从房间窜到院子,眼睛盯着唐易闭关之屋。

囡囡很是莫名其妙,小眼睛眨呀眨的不明所以。若若倒是有几分明了,周围的灵气猛然间浓郁了不少,心知应是师傅所说的什么通道打开了,当下也极为开心,拉着囡囡跑去院子。

白轩激动是因在大宗师境界困了这么多年,此番总算有望突破;若若则是几天没见到师傅了,感觉唐易快要出关,才开心雀跃;就囡囡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最为平静。

唐易在屋内稳固了一番境界,这次突破水到渠成。境界本身就已达到,又有气运庇佑,顺利至极,几个周天运转,便收功出了屋子。

三人见唐易出来,白轩嘴唇微颤,平复几分情绪才张口:“少爷,可是……”

唐易自然明白白轩想问什么,当即点点头,白轩面色潮红,不能自制。

若若不管那么多,上来就抱着唐易,一旁的囡囡见此,也学着若若,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小不点儿,唐易心中哭笑不得,自己倒成了孩子王一般。

其实这天地灵气扩散并不算快,寻常习武之人怕是感受不到,不过苍岩山正处灵气中心位置,白轩和若若一个是纵横世间的大宗师,一个是唐易培养的道门弟子,才如此敏锐。

通道既然打开,唐易在此方世界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收些弟子,在此方世界传下练气功法,开启道途。

……

悠悠春秋一轮回。

白轩在唐易的指点下筑基有成,这对唐易而言自不在话下,下院九年历练,不知指点了多少师弟师妹。

若若也有了练气五层修为,囡囡修炼速度比若若当初还快几分,稳稳迈入二层境界,毕竟苍岩山现今的灵气极为浓郁。

若若和囡囡入了门,不用唐易再去操心,白轩也了了心愿,再做突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完成,每日里带着两个小姑娘倒也开心。

唐易继续留于此方世界,一是还未真正广传道途,二来却是自身缘故。

自从打开两界通道,此方世界成长极快,法则渐渐圆满,天地有感唐易之功,庇佑其下,使他遍观世界成长,法则圆满。

这天大机缘,唐易自不会错过。

其实他不清楚,元神真人游历小千世界,传下道统,不仅是为门派找寻新生力量,同时也是感悟天地法则成长,以此促进自身感悟,为之后体内开辟洞天做准备。

……

静极思动,一日唐易下了苍岩山,去了京都之中,

这一载时光,唐国京都变化应是最大,李淑完全稳固了皇位,就算离了唐易支持,现今也无什么后患。而京城中的先天境界高手,增加了好几人,毕竟临近苍岩山,自比其它地方改善更为显著。

看着京都变换,唐易心中也有些触动,一人之力牵动苍生,来此几年光阴,纠缠唐国气运,得天地青睐,唐易对这天下大势亦有几分把握,此次下山寻李淑便是因此。

李淑正在含元殿批复奏折,她本就权力欲望极重,又是以女帝登基,生恐天下不安,故此勤于政事,倒也甘之如饴。

“李姑娘,多日不见。”突然一声,吓了她一跳。一抬头便见唐易立于面前,周围女官侍卫好似视而不见,心中震骇唐易神通惊人,然后屏退左右,起身向唐易问安。

“不知仙长大驾有何指示?”李淑恭恭敬敬,平日里在朝堂上的霸气凛然,收了个干干净净,好似寻常女孩家一般柔弱安静。

“也无其他,有一事详询,不知姑娘可有意一统天下?”唐易微笑问着,语气平静,内容却似一声惊雷在李淑耳边炸响。

顿时呼吸急促,一统天下,唐国历代皇帝的期望,甚至是所有皇帝的梦想,李淑怎会不愿。

自己不是父皇,没有大宗师实力,胸中韬略也多有不如,在仙长帮助下才登临皇位,勉强做个守成之君尚可,一统江山只是奢望。

可一旦有了仙长支持,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自己真能成为亘古第一人,千古一帝。幸好做得几年皇位,养气功夫也是见涨,勉强平复一下心中情绪,“一切但凭仙长安排。”说着双膝一屈,便想大礼参拜,唐易自是拦住了她,也没表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那好,我就助姑娘一臂之力。”

说完也不等李淑道谢,人便消失不见。唐易走后,李淑不顾形象的坐于地上,大口喘气,恍若梦中。

第四十章 商议

争霸天下自然不是唐易的兴趣,那是皇帝的爱好,但他心中有些预感,若是李济不死,天下便能一统,这是大势所趋。

可自己一经插手,便搅乱了世间风云,延后了天下一统。有天地意志庇佑,倒也不欠下什么因果,毕竟是他打通两界壁垒,有大功德在身。若是让大势重归正途,对自己而言应有些助益,再者参与江山变换,龙脉迁移,亦是别番体验。

转日一早,李淑便急不可耐的亲临苍岩山拜访。

唐易虽有了这番想法,毕竟也没经遇过此事,原本打算约李淑一见,没想到她却主动寻上了门。看来一统天下之事,只要是皇帝必视为天下第一之伟业,不分男女。

偏厅之中,李淑有些拘谨的坐在椅子上,旁边是她带的一个女卫,今天她并未着龙袍,打扮也不华丽,甚至可以用清素来形容。

成为皇帝后,天下也没什么能让她不安的了,除了将要面见的仙长。

昨日唐易找过她后,一夜未眠,本想矜持几分,又实在按耐不住,稀里糊涂的就来了苍岩山。等白轩进去禀报后,心中又有几分懊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心急,可事已至此,总不能现在起身离去。

桌上的茶是若若泡的,小姑娘极为懂事,像半个主人似的陪她说话,囡囡也在一旁,不过她特别安静,跟若若倒是两个性子。

若若虽然恨李济,但对这个曾经给自己簪子的姐姐还是很有好感,当初确实为了自己冒过很大风险,若不然以若若骄傲的脾气,又怎会耐着性子陪别人聊天。

李淑和若若说着话,囡囡偶尔插句嘴,倒让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不多时,唐易便到了偏厅,李淑赶忙起身行礼问安,另吩咐女卫出去等候,唐易也把若若和囡囡打发走了。倒不是怕两个小姑娘听后乱说,而是她们一旦知道,就会缠着唐易不放,好奇的问东问西,不知要闹得多不安宁。

几人出去后,偏厅只剩二人,李淑刚平静的心又有些慌乱,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开口,委实对面的人太过恐怖,而所说的事情也太过重要。

“李姑娘。”唐易倒没什么感觉,“昨日走的有些急,好多事情也没来得及说清楚,正好今日与你好生商量一番。”这决定天下归属的话,在他嘴里也掀不起几分波澜,仍是这般平静。

李淑闻言也安稳几分,理了理思路,才开口道:“其实父皇……”说到这里,偷偷的瞟了一眼唐易,生怕他听此称呼有所不满,见唐易没什么反应,接着说道:“父皇在世时,已经做了诸多准备,不过那时国家尚不稳定,暂停了那些布置,现下若想起用也不复杂。”

唐易点点头,并没问是什么准备,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略有沉思,若是挑起战争,唐国有自己帮助必胜无疑,可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再说一场战争下来,士兵伤亡无数,而灭国之战,更不可能一战而定,若因此诸多人送去性命,那也太过残忍。

李淑见唐易沉思,心中虽惴惴不安,也未敢打扰,只得耐性等候。

终于,听得唐易开口:“轻启战端,有伤天和,足不可取。”

李淑闻听失望至极,以为唐易改变了主意,勉强露出笑容准备违心奉承几句。

就听唐易又说:“但江山一统势在必行,也罢,若是出兵,我就随军跑上一遭。”

没想到峰回路转,李淑只觉天上地下走了一遭,兴奋不已,暗叹自己还是太嫩,因几句话就有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不过换做别人也相差无几,毕竟面前是一位仙人,说的又是千古社稷。

李淑满心欢喜,此行不曾想到如此顺利,又感谢唐易一番,看他有送客之意,便主动告辞离去。

唐易把这个姑娘的悲喜变化看的清清楚楚,看来自己真是低估了皇帝对江山一统的欲望,难怪当时李济费尽心机,看来换做别人也是一样。

唐易看着李淑走了,忍不住轻笑一下,又看见若若和囡囡鬼鬼祟祟的往屋里张望,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若若和囡囡听见唐易说话,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围在唐易身边,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怎么每天都那么高兴,唐易有些头大,早知道不招惹这两个小鬼头了。

果然,一进来若若就叽叽喳喳个不停,问李淑干嘛来了,为什么说了这么久,怎么走的时候那么高兴,囡囡就在一旁帮腔,想套唐易的话。

唐易忙顾左右而言他,又唤白轩过来,才成功的从两个小姑娘间脱身而出,不禁松了口气。

……

唐易倒是松了口气,李淑却是紧张起来,回到宫中,忙着手准备战争事项。

大战将临,各项事端异常复杂,幸好李济在世时就已布置诸多暗手,不至于毫无头绪,即便这样,也让李淑头都大了几分。

当晚又急召左右二位丞相,各部尚书,监察司首座,集聚宣政殿议事。

李相年纪最大,故而行动也有些缓慢,等他到时,其余人等已经到齐,忙向圣上请罪。

李淑自不会怪罪,年近百岁,能来参政议政已是不易,再说他的孙女囡囡之故,自己也要敬重几分,若不是此番事情太过重大,也不会召唤这位老臣。

李淑赐了座位,待众臣坐定,也不废话,直奔主题:“诸位爱卿,朕有意一统天下。”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第四十一章 仙命

众位大臣听后心头一震,其实先皇当年要一统天下,在场之人再清楚不过,但凡国家要有战事,这几人都是绕不开的。故李淑有此想法,众臣也能理解,毕竟哪位皇帝心中没有这个志向,她虽是女人,但她更是皇帝。

几位大臣都不敢搭话,理解归理解,可当今圣上不是先皇,没有那份心机手段,军国大事并非儿戏,自不能由着皇帝性子来。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因为无人敢明着反对。李淑几年执政,不说别的,这帝王心术倒是和先帝学了十成。

李相咳嗽一声,在场之人只有他能说上两句,不管是何意见,也不能让圣上失了颜面,便慢悠悠说道:“陛下既有此意,那各位大人就都说一说,此事干系重大,不可为一己之私枉费国事。”

李淑点点头:“诸位爱卿畅所欲言即可,朕不会怪罪。”

一句话定下调子,各位大臣心中有了几分安定,纷纷讨论开来。

“托陛下洪福,我国近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库粮丰足,但……但若是轻启战端,怕后继无力,望陛下三思。”户部尚书洪梁起身恭敬说到。

“监察司唯陛下是从。”首座陈峰仍是这般寡言,不过立场甚是坚定。按说新帝登基,如此重要的情报部门肯定是换上自己人,但李淑手中一无合适人选,再者料定陈峰不敢耍什么手段,因此也就继续留用。陈峰自是感恩戴德,对李淑唯命是从。

有了两人做先锋,剩下的几部尚书纷纷各抒己见,李成材也谨慎的表示忧虑,右相徐阶本就唯李相是从,自囡囡入了别院更是如此,所以萧规曹随,完全顺着李相说的。

李淑听罢甚是满意,这些大人虽然意见不同,但没人敢明面反对,甚至自己一意孤行,他们也会尽力配合,这也就够了。

“众位大人都是老城谋国之言,朕心甚慰。”李淑淡淡开口,:“不过仙长观天下分崩,百姓离乱,心中不忍,特命朕一统九州,鼎定世间,朕虽力有不逮,也不敢逆天而行。”

此番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心中暗道侥幸,幸亏刚才自己一心为公,又未明面反对,不然这一下怕是永世不得翻身。

众臣虽心中不明,那等仙家中人怎会操心这等俗事,但也清楚李淑不敢拿此开玩笑,遂躬身领命,再无异议。

一时间,唐国上下飞速运转,唐易应承帮忙,又没说怎样帮忙,李淑自要做好万全准备。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其余两国的探子,瞬间,天下局势陡然紧张,三国俱是枕戈待旦,厉兵秣马。

……

世间诸多纷乱,俱影响不到苍岩山,影响不到太玄别院。师徒三人再加上一个白轩,日子天天悠闲无比,唐易突破到筑基后期,剩下就是水磨功夫,圆润真元。到了圆满之境,便可淬炼金丹,不过这期间不知要历经多少年方可。

“师傅,是不是要打仗了,能不能带若若去看看?”

“囡囡也要。”

两个小姑娘哀求着,唐易想想也无不可,孩子尚小,带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当下便允了。

两个小不点儿兴奋的不得了,一旁白轩笑呵呵的看着,这师徒三人都去,他这个老仆自然不能落下。

……

阴雨绵绵,或许天公也为这场举世大战而垂泪,唐国这半月来,大雨就没断过。

踩着泥泞的道路,大军连绵无际,甚为沉默,没人知道此去还有几人能归,自然不会有心情嬉闹说笑。

大将军司马师历年驻守边疆,对兵事甚为熟悉,此次征伐明国,李淑便拜他为帅。

这十数万将士的主心骨一路上忧心忡忡,三国这些年来相对安稳,就算偶有摩擦也无太大战役,只因三国国力相差无几,才会保持这种和平。

此次征伐明国,宋国按兵不动,两不相帮,就是打的坐山观虎斗的念头。唐国即便能胜,也必定是惨胜,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就算攻略些城池又有何用。

“陛下,您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司马师默默叹息一声,不过身为军人,既然朝廷有令,自己定然赴汤蹈火。

十数万大军中,有一辆黑色马车最是显眼。出征又不是踏青,这辆马车在肃杀的大军中显得如此突兀,兵士们暗中嘀咕,不知是何方贵人。大将军司马师自然清楚,出征前陛下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这位唐公子,不管他有何吩咐命令,必须完成。李淑也不清楚唐易是否愿暴露身份,所以给司马师交代的含含糊糊。

可这唐公子坐马车还不算,居然带了两个小姑娘和一位仆人,这哪里是去行军打仗,简直荒唐!司马师驻扎边疆多年,自是不知唐易何许人也,心中不免疑惑。转念一想,陛下绝无可能无故下此指令,难道这个唐公子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两军对垒,除非大宗师亲临,否则起不了什么决定性作用。而这位公子清清秀秀的,不像有武艺在身,他那位仆人倒有可能。若果真如此岂不是更荒唐,大宗师怎可能自甘为仆。

司马师苦笑一声,按下心中疑惑,缜密思考着怎样排兵布阵,为这场大战添上几分胜算。

第四十二章 破城

连绵不绝的大雨终是停了,阳光穿破云朵,洒向行营。

唐国大军三日前便到达潼关,此地易守难攻,亦是唐明两国的交界之处。

这次大军行进,并未刻意保密,十数万军队的调动,也本就隐瞒不了。明国早就得到情报,虽不知唐国皇帝哪里来的信心,但并不妨碍明国做出万全准备,周边百姓尽皆疏散,城中全由精兵驻守,把此地打造的铜墙铁壁一般。

唐国大军半月时日才行至此地,自是疲惫不堪,由此高挂免战牌,休整三日。明国大将军蓝玉不知唐国的底牌是什么,也不敢贸然出击,反正此次任务是守土卫国,保存实力为上,免得让宋国捡了便宜。

……

今日全面攻城开始。

红色大纛在风中起卷,上书司马两个大字,下方便是中军大阵,司马师和唐易被将士们守在最中间,而若若和囡囡则留于行营,被白轩照看。

从唐易这方望去,十数万的唐国大军汇聚成无边无际的赤色浪潮,在唐国龙旗的引领下,徐徐向潼关逼近,那一片片冷森森的寒刃,让这天空凭添了几分肃杀。

冷兵器的对撞是最原始和血腥的,场面更为震撼,只见无数军气和唐国气运合二为一,汇聚成一条巨大无比的金凤,而明国则是一条银龙,气运对峙,谁也不落下风。

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任何手段计谋可以运用,两边都只能正面交锋,拼兵刃,拼护甲,拼人命。

“呜呜呜。”

军中号角响起,悠远绵长。

唐国大军缓缓停住脚步,按照战场规则,此时应派一员大将前去叫嚣一番,阵前斗将,激励一下士气。

“诸位。”司马师的声音清亮有力:“不知哪位将军愿往!”

一时间众将纷纷请命,谁也不甘落了下风。

“我去吧。”一道清音响起,顿时压制住了这嘈杂的场面,众人纷纷愕然,连司马师也忍不住扭过头,这声音就是由唐易发出的。

“唐公子,这战场不是儿戏,公子贵体千金,若是伤了分毫,我等也无法向陛下交代啊。”司马师劝道。

“无妨。”唐易淡笑回应,“将军勿忧。”

司马师略做思索,便同意了,毕竟看似唐公子很有把握,再者也不会拿身家性命当儿戏,更重要的是,陛下既然让他随军,必有深意,说不得有什么重要安排自己不曾知晓。

“将军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那公子小心,切莫……”话未说完,司马师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其余人等也都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位公子居然莫名其妙的飞了起来。

但凡武者腾空,总要有几分内力运转,就算再为高明,也不可能毫无借力。而此绝不是轻功,在场的将领也都有修为在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眼前的唐易不急不缓,一步一步,仿佛登台阶一般,向空中走去,行至了两军阵前。

……

“大帅,您看!”一个偏将突然手指空中,蓝玉顺着望去,心下一惊,只见一人凭空往这边走来,但好歹掌兵多年,冷静吩咐左右箭士,“把他打下来!”

蓝玉近身箭士自是神射手,用的也是强弩,二话不说,两箭齐齐发射!当飞箭即将射中唐易时,突然就着了魔似的失了力道,飘飘悠悠自行落下。一见此景,唐国大军不禁纷纷喝彩,士气大震。

“妖人!”蓝玉面色铁青,“重弩队!”

“在!”

“齐射!”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纷纷冲着唐易而去,可箭矢再多也丝毫不起作用,又如刚才一般,纷纷落下,唐国大军士气更震,声浪冲天!

蓝玉不免有些慌乱,这真是妖人!不是人力能及!正想再下令调用弩车。

一个声音悠然飘出:“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还未等蓝玉反应过来,人便失了意识。

此时场内诡异的安静,将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只见唐易右手袖袍瞬间增大,好似笼罩整个潼关上空,城池中的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皆被吸纳其中,唐易遂收转神通,袖子又恢复先前模样。

平静,诡异的平静!潼关变成了一座空城,自然没有声音,唐国大军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望着空中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愣愣的张着嘴,却无人能发出声。

场中除了风声,死一般的沉寂。突然,不知道是何人带头,将士们不约而同纷纷下跪,朝唐易叩头,山呼万岁,声浪之大,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这是一位仙人!司马师终于明白陛下的底气在哪,有这样一位仙人庇护,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司马师情绪极度亢奋,多日来的忧虑不翼而飞。

“走吧。”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司马师才从狂热中清醒,看见是唐易,遂命令众人跟上前去。

自从突破筑基后期,不借助外力,唐易也可短暂飞行。

唐易自是没去过明国京都,但是仅凭观看气运汇集,也可认得道路。明国都城距离潼关不远,据说是明太祖钦定之地。

这倒是省却诸多麻烦,不过半日行程,应就能到达明国京畿。

京城将被大军围困,这是明帝无论如何也意料不到的。他登基三十载,虽算不得英明神武,但也兢兢业业,不曾懈怠,明国国力日益上升。他猜测唐国既然敢发动战争,必有倚仗,却怎么也未料到,蓝玉居然一日未到就毫无声息的全军覆没!这到底是为何?!站在京城城墙上,明帝心中震惊,陷入沉思。

第四十三章 统一

唐易悠悠前行,而唐国的大军虽是精锐,毕竟只是凡人,翻山越岭之下,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将至正午,头前的兵士能遥遥看见前方那大片阴暗的影子。走的近了,是一座极大的城池,这城池不及长安宽阔,但是甚为雄壮,大块儿的石头并不华丽,却堆砌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城门楼上,站满了披甲将士,在正中间位置,还能隐隐看到一抹黄色,那是帝王独有的颜色。

望着唐易缓缓飞来,明帝心中震惊,居然有人能御空而行,他虽不通武艺,但也知晓即便大宗师也无此手段,此人难道是神仙不成?

唐易凌空而立,选了一空旷之处,右手一挥,蓝玉那几万兵马霎时现于地上,只不过都已失了意识,昏死过去。

看着眼前场景,明国将士死一般寂静,明帝只觉自己一语成箴,那人果真是一位神仙,这仗还怎么打,有些胆子小的兵士已然偷偷丢了武器。

明帝心中苦涩,唐国悍然发起战争,底气原来在此!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明国皇帝历来不缺少这种气节,所以京都才离潼关如此之近。之前没有理会众位大臣离京避难的建议,正因自己不可丢了祖宗的颜面,倒要亲眼看一看,潼关重地因何悄无声息的失守,并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现在却全都成了笑话,原来面对的是一位仙人!仙人!!天意不可违啊!!!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情绪,遂推开一旁的大内侍卫,明帝站在城墙最前方,双手抱拳,身子微屈,低下了三十年来未曾低过的头:“恭迎仙长。”

而后城门大开,迎接唐军进入。

唐易有些哑然,没想到眼前这个皇帝如此果决,半点犹豫也无,直接认命一般毫不抵抗,果然能当皇帝者,决断力非寻常之辈可比。

大军缓缓入城,而唐易回转行营,带着若若他们自行回了苍岩山,后续一切他不需再插手,局面已经创下,李淑自然知道该怎么运用。

……

今年的寒风比往年都要刺骨,汴梁都城的皇宫内,掌控这天下三分之一权利的宋帝,此刻正坐于御花园观赏雪景。

宋帝长叹一声,这世上极少有让他如此忧虑的事情,不过半月时日,这三国形势便翻天覆地。自从得知唐国皇帝暴毙而亡,他心中便有些不安,李淑只是区区一位公主,倚仗什么能压服满朝文武,这其中必有蹊跷,可探子百般打听也毫无头绪,现今一切谜团都已解开。

唐军攻伐明国之事哄传天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世间有一位仙人,一位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仙人!

宋国震动,宋帝紧急召集文武百官商议,朝臣们罕见的没有相互倾轧,想法出奇的一致,即派使者向唐国送递降书。

又是一声长叹,近段时日以来,自己的叹息何其多,可那又有何用。一位仙人,代表着天命,挥手之间五万大军便丧失了战力,自己又何从抵抗,不若学学明帝一般,痛快投降,还能保着皇室血脉。只是不明自己下场如何,今生是否有机会再来御花园赏景也未可知,只恐怕最好的结局是像猪一般被圈养在院子里,了却残生。

皇帝不会认输,皇帝不能投降,大多数的皇帝在国家灭亡时,都能生出一股子视死如归的志气,这是多年为帝的气节。可这一切在面对仙人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差距太过明显时,反而容易接受一些。

不过一月时光,唐国兵不血刃顺利接收三国领土。

……

在接收完宋明两国土地的那日,勤政的李淑罕见的没有上朝,而是去了御书房,把所有的宫女侍卫都撵了出去,目光死死盯着面前新制的大唐地图,唐国历代皇帝的愿望在自己手中完成,而且还是如此顺利轻易的完成!

整个唐国都陷入了无比的欢庆,可还是有一些麻烦,因为这些土地太过广阔,仓促之间,唐国根本无那么多官员可调派,李淑遂决定先整编三国军队,旧国文官暂且保留。

所有的事情趋于平静,整个天下在缓慢的进行融合。

……

三月初二,万物复苏。

唐宋明三国皇帝,齐聚苍岩山拜见唐易。

无人知晓其中谈了些什么,只是过后,唐帝封其余二帝为异姓王,世袭罔替。

明宋二帝没有负隅顽抗,痛痛快快的俯首称臣,让唐易省下了不少心思,故此也不想对他们太过为难,让李淑赐予二人相对的自由和体面的收场。

……

又是一个十年,天下无论从表面还是本质都已归一,这与李淑多年来的呕心沥血息息相关,更重要的是有唐易在,全国上下政令统一,无人敢阳奉阴违。

这些年来,唐易也陆陆续续在各地选出些孩童,让太玄别院增添了些生机活力。

不过这些孩子唐易并未收为弟子,他本就不喜繁杂,全都打发给了若若和囡囡,成为她们的记名弟子。传些练气功法,等有了一定境界便要离开别院。若愿继续修炼,可前往灵州地界参加考核,若是不愿,也可为师,选择有资质的孩童教授,算是为此方世界传下道统。

就这样,太玄别院的传承人越来越多,而此方世界的修道之路也算铺撒开来,虽然还很稚嫩,但一切都在往唐易期望的方向发展,欠缺的不过是时间的累积。

人道愈发昌盛,天地规则趋于圆满,望着这万千新气象,唐易心知,距自己离开的日子不远了。

第四十四章 归来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这世界气运流转不定,仿佛不可琢磨,却又带着一丝规则,众生气象,人道念力,五彩缤纷,似是给这方世界带来勃勃生机。

唐易来时清清静静,走的时候也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别人,只是带走了白轩和若若。

囡囡没有走,不是因为别院需要照看,太玄别院已经在这世间立足,就算唐易不在,种子也已播下,只等慢慢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李成材虽已去世,但囡囡的父母还在,唐易让她回到家中,了了这段俗缘,免得日后再生牵挂。

若若也由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跟小时候一样,极为美丽,许是跟着唐易久了,多了几分清静安然。唐易问过她,但若若不愿进入太玄仙门,只愿跟着唐易,白轩更不用说,除了唐易也别无选择。

两界通道已然开通,这次倒是不用烦劳师祖,唐易一行回到了灵州地界,回到了太玄仙门。

唐易便在太玄峰下寻了个住处,虽然十几年未归,但这点岁月对修仙之人不算什么,更不会有人面不知何处去的感慨,还是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自然认得。

安顿好两人后,唐易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师尊。

……

太玄大殿。

太玄子好像变的有些苍老,脸上多了些皱纹,清风倒是没什么变化,仿佛岁月在它身上留不下一丝痕迹。

“弟子拜见师尊。”唐易躬身行礼。太玄子虽然并未传授过他什么法诀,只是给了一些指点,可唐易能感受到,师尊在自己身上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无论是执掌下院,还是去往小千世界,这些经历虽然没有让自己修为激增,却打下了坚固根基,筑牢了境界感悟。

太玄子很是高兴,满意的捋一捋自己的胡须:“为师也不曾想到,你居然能这么快便从小千世界返回。”

他知道唐易天资纵横,并未担心揠苗助长,所以才请求师尊出手,可怎么也没料到唐易居然如此快的达到自己预期目标。

见太玄子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唐易不喜反忧,他已不是初入门派时,对修道之事一知半解。

太玄子早已还丹九转,入妄多年,只差一步便能证得元神,可看此模样,怕是越陷越深,已然挣脱不得。

看出唐易的忧虑,太玄子不禁有些宽慰:“痴儿,长生逍遥强求不得,为师痴活千载,你又何必看之不透。”

唐易心中有些难受,自己的猜测看来不错,以师尊那般修为都无可奈何,自己徒做悲伤亦是无用。

略微平复一下心情,师徒两人畅聊了些唐易这些年来的经历,纵然太玄子还丹九转,也无唐易之机遇,不成元神,终究去不了小千世界。

……

从太玄大殿出来,唐易回了竹舍,仍是沈玄一人在此,兄弟二人见面极为开心。

“你这一去可不说回来。”沈玄有些抱怨,整日里还是他独自一人,无聊至极。

唐易有些纳闷:“那师兄师姐都还未归?”

“那倒不是,几位师兄师姐都已归来,但俱在闭关,若是不能还丹有成,怕是不得相见。”

唐易只见过大师兄,其余还尚未相识,阴差阳错之下,入得门中至今都未曾谋面。

“这次还丹不知几位能得真传。”沈玄有些感慨。

能入得太玄仙门,自是天资悟性俱佳,入得内门更是不凡,可就算如此,能丹成三品也甚为不易。

丹成无悔,这一步便是一生道途,由不得人不慎重。

“不过你这进境也太过迅速了吧,我如今也不过后期境界,离圆满还差些火候,你居然远远超越于我。”沈玄半玩笑半郁闷说着。

唐易哑然而笑,自己经历之奇遇,能有如此境界也属正常,只是这自不便和沈玄细说,:“你倒不是真元不够圆满,而是心性不足,不然怎会被我追上。”唐易这些年眼界飞涨,一眼便看出沈玄症结。

“我也清楚,可天生如此,让我改换性子,还不如杀了我简单。”语气中虽有些郁闷,但也不失洒脱。

唐易自然清楚,不过各有缘法,沈玄所说也属正途,若真是求仙访道必须拘束自己,那还谈何逍遥自在,只是不知沈玄机缘在哪,何时能真正寻到自身前路。

唐易回归,在门中也引起一丝波澜,他执掌下院九年,无数弟子受其恩惠指点,这十几载过去,又有一部分入了内门,初时几日,不断有人拜访,幸而仙门不比红尘,倒是省了诸多俗礼,不然唐易怕是难以招架。

这一日,李立和芊芊联袂来访,唐易对这个仗义执言的女孩还是颇有好感,得见故人心中也甚为欢喜。

“师兄走时,我俩也未曾相送,实在失了礼数。”李立看着唐易恭敬说着。

若说初时因芊芊缘故交好唐易,但日后下院几年,却是由衷敬佩,虽然其已离开下院十几载,可这解惑之恩,不敢或忘,仍是以半师视之。

“是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哪里怪的着你们。”唐易笑道。对于下院的这些师弟师妹们,他心中还是有几分特殊的情感,虽以师兄称道,却以为师而授之,如今看着师弟师妹们进入内门,总有几分欣慰。

第四十五章 成丹

“师兄可知,离奈师兄也要破入后期境界了。”芊芊有些羡慕,她天资也算不凡,但较之离奈,还是相差甚远,虽是早已筑基有成,但离中期尚早,没有百年积累,怕是入不得后期境界。

李立在一旁也很是羡慕,下院弟子中,大多佩服离奈的修为进境,中间或夹杂着几分羡慕,若是心胸狭隘的亦有妒忌之意。但奇妙的是,面对唐易时根本就生不起这些情绪,仿佛唐易本就该如此不凡,心中更多是把他当做师门长辈,却不是同辈师兄。

原来如此,怪不得离奈至今也没来过,看来是忙着闭关修炼,唐易了然。

三人言笑晏晏,谈笑一番,芊芊二人才起身离去。等二人走后,唐易也离了竹舍,去了守拙峰,若说太玄子为己师尊,那莫言亦有授业之恩,此次归来,自要去拜见一番。

到了守拙峰,仍是那片田地,仍是那座木屋,莫言仍是那个性子,见到唐易亦无什么欣喜,“来了。”只是如此平静,似两人并非多年未见一般,后又加了句:“不错。”语气微带笑意。

唐易和莫言相处过一段时日,自是知道虽只有两个字,但对莫言而言已是夸赞了。

“谢过师叔。”唐易说完,两人就再无话可聊,只是帮着莫言又干些农活,一起吃了饭便告辞离去。当年在守拙峰便是如此,二人相处,无需赘言。

唐易下了山,准备寻若若和白轩,正巧碰见沈玄,也非要同往。在这师兄弟中,唐易还是第一个收徒之人,虽不属太玄一脉,但到底也算成了师伯,沈玄定要见见若若。

一路上无数师弟师妹向唐易和沈玄行礼,甚至不少唐易还不熟识,心知可能是外门弟子,即不故作热情,亦不清高自持,无论面对何人,都是淡然视之。

山脚本就是门中人俗缘血脉之地,修道者全随本性,若是性情淡漠,自是了无牵挂。可人各不同,亦有求道之人割舍不下这世间亲眷,那便不强求。经年累月,这山脚居住之人自是不少,建筑也比山上华丽许多。

若若和白轩由唐易领进门,自是不会受到什么排挤压制,明眼人都知道唐易修为飞速增高,是这百年来最有希望成就真传的弟子,外门之人更是恭敬对待。

二人复见唐易,甚是高兴,虽然并未分离几日,但初来此地,内心总有几分不知所措,唐易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唐易便把沈玄介绍给二人,三人打了招呼,若若一声师伯叫的沈玄颇为开心,当下拿了些小玩意送给若若。

白轩这些年中,修身养性,修为未曾有多少进步,心境却提高不少:“少爷,来在这仙家福地,方知我以前真是坐井观天。”微微自嘲。对于自己更进一步,本来心中尚有几分自得,可真来此,才发现山外有山。

若若倒是还好,虽早已入了九层境界,只差一步便可灵台筑基,但自小跟着唐易,眼界本就高了不少,从未妄想能超越师傅,所以从无自得,自然谈不上落差,竟比白轩还要平静一些。

唐易有时也纳闷,囡囡倒也罢了,从小就比若若安静,可没想到若若居然也有如此沉稳的一天,自己还以为她永远也改不了那般性子。

几人正在闲谈,突的太玄峰周遭灵气翻滚,如同沸水,俱是一惊,不知何事发生。

“这是成丹之像。”毕竟在门中甚久,这种景象也经遇数次,沈玄方能马上反应过来。

唐易只觉周遭灵气猛然向山腰激增。

“那是大师兄他们闭关之地,不知此次是谁得突破。”沈玄有些紧张,盯着灵气汇聚之地,几位师兄师姐百年感情,自是极好。

唐易也微微凝神,虽然另两位师兄师姐还从未谋过面,但也不免有所担心,再者这成丹之景也是头次得见,更是多了几分留意。

……

大殿之中,太玄子看似淡然,其实微有紧张。

清风与他相处甚久,自有感觉,不由劝慰一句:“此事各凭缘法,你又何须挂怀。”

“话虽如此,事到临头,老道还是放心不下啊。”

“正因这样,你心牵挂太重,又怎能脱得虚妄。”

“修道千载,已近天命,这最后时刻何必拘束了自己,虚妄虚妄,又岂知不是老道本性。”太玄子畅然一笑,自己这一生,牵挂太深,心思太重,本性如此,何必强行改变委屈自己。

……

太玄峰中,云雾起伏,烟霞灿灿,一时之间诸多神念汇聚此地,至此一步,凝结大道之基,不知是否太玄有幸再添一真传。

“不知是哪位师兄师姐还丹。”

“那是太玄峰方向,莫不是张灵风师兄,他可修为最为深厚。”

“也不一定,许晴师姐可已闭关,还有杜明师兄也是。”

“不管是谁,都是我太玄门人,只望能丹成三品。”

“谈何容易,难!难!难!”

还丹声势浩大,不光各脉首座长老知晓,普通弟子亦能感知,议论纷纷。

就在此时,山间云雾变化莫测,霞光万丈,天空阵阵清音传出,闻之使人心静。

“硄~~~硄~~~”似是钟鸣之声,足有六次。

“天钟六响,丹成三品。”沈玄激动不已,自古成丹,天地相贺,能得六响,方为三品金丹,虽尚不知具体何人,但门中定再添一真传,不禁欣喜,亦是心向往之。

第四十六章 二还

烟霞尽散,云雾复敛,只见一位妙龄女子袅袅出于云端,面容清丽,一身青紫长裙,说不出的温婉安人。而后也不见其动作,身体微虚,化为一道清光,消失不见,空留这朵朵白云悠悠。

这位观之可亲的女子自是许晴,也是沈玄和唐易的师姐,只不过她走的太急,顾不上和二人打招呼,应是境界刚做突破,需要稳定一番。

沈玄很是开心,因许晴入门只是比他稍早,对他却甚是照顾,二人关系最为要好,在得知有人还丹之时,他心中最希望的是师姐,并非和两位师兄不亲近,只是感觉到底不同。

人有喜事,自然愿意分享,在场之人,能够有资格跟他分享的也只有唐易,正想找唐易诉说,才忽然发现唐易居然有入定之状。

刚才天音作响,唐易似是偶有所得,又似无所感悟,千头万绪之下,心神不觉沉醉其中,不得醒来,到现在居然半点感知也无。

若若和白轩见此,不免有些紧张,毕竟他们修为太低,见识也太浅。

沈玄不同,一见唐易便知因何,故此出言安慰:“你们莫慌,师弟应是聆听天钟有所感悟,此为好事,定无碍。”

若若和白轩这才放心下来。

沈玄为唐易高兴的同时,心中颇为羡慕,他心性豁达,修为天资更是不凡,很少有能让他羡慕之事,可这种状态,屡次被唐易打破。自己这个师弟悟性之高,亘古罕见,闻天钟而生感悟,自己只在师门玉简中看过记载,不曾想今日真能得见,此番唐易再为转醒,还丹之路应是减少许多障碍。

有弟子丹成三品,对太玄仙门这种顶级大派亦是喜事。还丹不易,三品更为罕见,因得三品金丹,斩虚破妄就多了几分把握,入得元神之机,凭空多了一分,近百年来,许晴是第一个丹成三品的弟子,其余都是三品之下,不入真传。

大殿之中,太玄子喜不自禁,他弟子虽不算少,但能得成真传者,只有许晴一人,颇有老怀安慰,后继有人之感。

……

唐易似是魔怔一般,一动不动,天钟作响,乃是大道余音,他本就修为圆满,更是触动颇深。

去往小千世界,他复入红尘,此次闻听道音,居有飘飘欲仙之感,心下明悟,不知其它。

沈玄三人见此,索性在这儿守着,顿悟不易,若有人无意扰之,岂不可惜。

……

太玄洞天。

苏原面露讶异。

身为元神真人,世上很少有存在能脱离他的感知,更何况在自己门派中,就算不特意探知,每位弟子的气息也在心中留存。可在刚才,唐易气息突然消失,他闻听天钟而有感悟,苏原自是知道,但天钟再妙,亦无法让唐易气机消失。

苏原望去,目光穿透层层空间,落于太玄峰下,那是气息消失的地方,明明唐易就在那里,却怎么也探不到他的气息,此刻的他已然溶于天地。

……

唐易双目微有灵光闪现,神魂飘飘荡荡,仿佛回到清羽老道初传他功法那一刻,似是自喃一般:“练气初成。”抬手一划,“练气”二字便悬于空中,这两个字浑然天成,顶上有说不尽的玄奥感悟。白轩和若若望之,不禁迷醉其中。

沈玄一惊,这灵字虽妙,不过是练气境界,或会让他感叹,或会让他佩服,但这都不足以令他吃惊。他和白轩不同,练气境界圆满无漏,自然不会迷醉。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两个字出现后,唐易周身气机一弱,仿佛重回练气境界。

这并非收敛气机之法,一个人若是收敛气机,绝不可能如此完美,更何况他和唐易境界相差不远,在沈玄观去,面前唐易只是初入练气一层,并无任何隐瞒,并无任何不妥,如此的和谐,仿佛就应这般,这才让人惊讶。

“一至九层,观物入微。”唐易修为渐渐增长,不过几息,便至九层境界。

“周身无漏,灵台筑基。”“筑基”二字复悬空中,唐易便从练气破入筑基。

“二入红尘,至得圆满。”唐易气息又恢复往常,沈玄心中松了口气,生怕师弟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再看这“筑基”二字,心下震动,只觉顶上道韵玄奥非常,往日诸多不明之理,尽皆一一感悟,直欲进入圆满境界。

“闻听天钟,得见金丹。”唐易不做停留,直接吐出一言,空中原本“练气筑基”合做一团,化为“金丹”二字,周边清气隐隐,灵压威势逼人!

霎时沈玄感觉有微风拂面,面前唐易似要乘风而去,随后醒悟,惊骇非常,这难道是要还丹?!

太玄大殿,太玄子微微凝神,清风亦是吃惊,此次整个太玄峰,灵气尽皆沸腾,如同刚才一般,门中上至首座长老,下至练气弟子,一时间俱是有感,灵气聚集之地还在太玄峰,不过是山脚位置。

一日之间,两次还丹之事,头次丹成三品,天地相贺,这次还不知几品,但同脉居有同日还丹的弟子,这种情景实属罕见。

一时间太玄峰下又是神念汇聚,弟子云集,不过心中都是暗暗纳闷,这还丹之地选的也太为随意,凝结大道之基,哪位不是慎之又慎,怎会选择在这嘈杂之地。

第四十七章 真传

白云如霜,烟雾袅袅尚未散尽,门中许多弟子复又集聚太玄峰,不过是目光的重心从山间移至山脚,熙熙攘攘,众说纷纭。

可这一切都不曾干扰唐易,或是说都干扰不到唐易。他眼中唯有面前“金丹”二字,神魂沉悟,练气筑基两个境界,都未让他有太多的停留,他在其中已是圆满,又何须驻足。

可还丹到底不同,之前从未触及,从未有人能做讲解,就算苏原那种元神有成的地仙,亦无法让弟子直接闯过此关,因为此关过后,便是仙凡之别。

唐易刚刚聆听天钟,方才把握一丝余韵,终是看见了那遥不可及的仙凡壁障。

沈玄早带着白轩和若若避在一旁,空中那两个字气势太盛,还丹之下都要退避三舍,常人哪得承受。

唐易浑然不觉,双目空冥,嘴角含笑,似有所悟,似无所得,忽然刚未散尽的烟霞复又聚敛,凝结彩光条条绚烂无比,苍穹又有钟名传出,亦为六响。

……

“可惜。”还丹是好事,更何况能成三品,在门中亦属难得,太玄子却有失望之意。

清风知道他的意思,唐易根基太牢,机遇太盛,悟性太高,此番回来,若是沉寂几年,悟通所得,未必没有丹成二品的希望。但谁也不曾料到,许晴竟在这时成丹三品,唐易又顺势沉悟天钟余音,少了几年积淀,令人惋惜。

太玄子随即展然一笑:“天意难测,一日之内多得两位真传,我又何必执着。”

……

可唐易还未转醒,目望空中二字,随着他的突破,字体更为凝实,其上蕴有大道万千之像。沈玄勉强望去,顿觉头晕目眩,境界不稳之状,赶忙收回目光,方才好转,心中暗自庆幸,若是再迟一步,怕就有跌落境界之险。若若和白轩更是连仰望的资格都无,竭力运转真元,才勉强抗住灵压。

但唐易却似有不满之意:“散。”

“金丹”二字仿佛轻烟,悠然而散,天钟余音戛然而止,唐易周身气机渐归平静,重归筑基圆满。

沈玄刚才若是惊骇,现在已经超出自身认知,旁人若是积累不足,突破时境界退转,必是元气大伤,唐易却没事人一般,心中无语,似有千般问题,却不知如何开口。

……

还丹景象骤然而断,周边弟子人言啧啧,不明发生何事。

太玄子心中一紧,关注此地的诸脉首座亦是震惊,纷纷现身太玄峰下。

饶是这帮陆地真仙,亦未见过如此奇景,还丹已然有成,竟能自行切断。

“师兄,唐易为何如此?”岳古问道。

“我亦不知。”太玄子摇摇头,面色凝重。

其余几脉首座脸色亦是微凝。

唐易不是他们的弟子,但都是太玄仙门中人,在此批甚至是历代弟子中,最有天资之人,证得真传应是毫无问题,若是不中途道陨,破入元神也未可知。现在出了这些变故,自然都是万分担心。

“勿忧。”众人俱是一惊,一位白发老者,不知何时立于掌门身旁,太玄子一愣,随后赶忙躬身行礼:“拜见师尊。”

诸脉首座亦是如此,在场众人才反应过来,忙俱躬身:“拜见祖师。”

苏原成就元神甚早,就是一些还丹境界的弟子都未必见过他,更何况其余诸人。

既有元神真人在此,太玄子等人也就稍稍放心。

……

退转筑基,唐易终是醒转,沈玄看着唐易说不出话来,白轩和若若反因不知何事,倒是平静。

苏原在外有感,进入房中,太玄子等人紧随其后,看着唐易:“如何?”

唐易淡笑:“近道矣。”

苏原哈哈大笑,人便消失不见,复转洞天。

太玄子等人还未明何意

忽而太玄仙门灵气尽皆躁动,祥云朵朵,霞光万千,门中灵兽欢腾,仙鹤盘旋上空,声势之大,胜于之前数倍。

“硄~~~硄~~~”云中传来天钟作响,成八之数。

“丹成一品!!!”太玄子双目微缩,不由震惊出声。

众人大哗,太玄仙门至今,除开派祖师,尚未有人能成一品金丹,整个九州所有仙门,亦无弟子能有此成就。

峰顶玄功阁葛长老,闻听天钟,不敢置信,跨步便至山脚。整个太玄似乎都陷入一种沸腾,无数灵光闪现,俱是还丹有成的陆地真仙,他们或是正在修炼,或是如葛长老一般看守门中重地,此时不由纷纷现身,来一睹这百万年来都不曾有的盛景,这诸多内门外门弟子,才猛然发现,原来门中还丹有成的真人还藏有如此之多,只是平日不显罢了。

唐易根基极深,亦不用像许晴一般还需稳固境界,当着累累众人,向太玄子跪了下去,未用真元,真真切切的磕了三个响头,太玄子面色潮红,并未刻意拘束激动之情:“好!好!好!”微微抬手,将唐易扶起。

其余四脉首座见此,心中杂味百般,余下弟子不知,他们却很清楚,掌门道陨不远矣,虽是看淡了生死,但千年来的感情,哪能真的毫无触动,此番唐易还丹一品,对掌门来说定是安慰非常。

第四十八章 大典

浮云流散,乌飞兔走,时光从来是最好的良药,它能带走一切悲伤,反之,再沸腾的气氛也会因它平复。三个月后,待许晴彻底稳固了境界,唐易所造成的轰动也渐渐被众人接受,不再像初时一般不可置信,只是弟子闲谈提到时,亦难免仰慕罢了。

天穹碧蓝如洗,丝丝霞光其上,初旭点亮了太玄峰上的生机。

三师姐许晴,名字中并无太多女儿家的柔弱,却是个姐姐般的人物,当然她这幅温柔的姿态,也只会展现给最亲近的人,这是她带给唐易最初的感觉。

二人是第一次见面,许晴无论资质悟性,在仙门一众天才当中俱属出类拔萃,却遇上个远胜自己之人。若是陌生倒也无甚感觉,可偏偏是自己师弟。人总是这样,如若唐易此番未能得证真传,她或许很是惋惜,但真的超越自己太多,心中滋味更是难言。

上回归门便知有这么个师弟,亦知师弟不凡,但怎也未想到不凡到如此地步,入门不过二十载,却抵上了自己百多年的苦修,说是抵上并不准确,而是远远超越。

沈玄很是理解师姐的感受,他本就跟许晴最为要好,两人相处的时光都超出了凡人一生寿命,彼此当然很是了解,不禁笑道:“师姐,习惯就好。”许是“习惯”二字用的极为妥帖,许晴唐易闻言都不禁一笑,二人陌生感便少了。

“师弟天资纵横,我以后确需慢慢习惯。”许晴这句话三分认真,三分玩笑,其余却是真为唐易开心,她也不是容不得人的性子,只是这个师弟太过出色,初时难免有些失衡,但也很快便调节过来。

一句话真心与否,唐易自能判断,心中多了几分温暖,:“师姐说笑了。”此时自谦太过虚伪,但又总不能真的顺势认下,只能如此含糊一句。

三人闻言复笑,又闲谈几句,许晴道:“不过几日后的大典仪式,倒是沾师弟的光。”这才真是说笑。

门中为二人举办真传仪式,倒不是许晴沾了唐易的光,而是每位真传弟子都有这个仪式。

毕竟还丹已是不易,能得三品的确值得庆贺。

听到许晴打趣自己,唐易微感无奈,看来这个师姐可不像看上去那般温婉,亦有些小女儿姿态。

三人又说笑几句,唐易便去往山下别院,这些时日他都在那里居住。若若未入门中,修行之事只能他指点几句,又是九层圆满这个关键时期,对开山大徒弟他还是很上心的。

……

三日后。

晴空万里。

太玄大殿。

时有流光闪现,乃是还丹有成的陆地真仙行过。

第一位来的是岳古,他性子最急,每次宗门大会,总是首个到达,不过今天倒不是一人来此。修行之人无太多讲究排场,太玄仙门中除掌门还假假配个童子外,其余首座还是爱独来独往,所以岳古所带的不是童子,而是弟子。

真传大典,除掌门和各脉首座外,能参加的自然也只有真传弟子,岳古算是收徒最多的,门下亦只有三位真传,掌门一脉以前更是一位也无,这次一下多出两位,算是把莫言比了下去,摆脱了垫底的位置。

真传难成,太玄五脉,直至今日总共得真传弟子共计十人,这还是包括了许晴和唐易。

岳古带着弟子进入大殿,四人先向太玄子见礼,后又寻了蒲团坐好。而后颜离,莫言,赵若虚带着弟子依次到来,至此五脉之人便到齐,主角总是最后出场,等诸脉坐定,这时只听门外清音传来。

“弟子许晴,弟子唐易,见过师尊,见过各位师叔。”二人联袂而至,许晴温婉,唐易清俊,单这仪表便当得一声喝彩。

当然到了在场诸人这种境界,看人观物自是不会先注意外表,但这二人气机玄妙,飘飘渺渺,已得道家真意。

太玄子微笑看着二人,道:“时隔百年,再添二位真传,望你等承继太玄道统,勿负宗门。”

二人答是,躬身行礼,而后请出祖师法像。这是唐易第二次见到法像,与第一次不同,当时只觉法像栩栩如生,并无太多感触,现今再观,顶上造化万千,道韵流转,实在妙不可言。

太玄子让二人三拜,法像上太玄祖师嘴角似是含笑,灵光微闪,便已知晓太玄又添真传。

……

太玄仪式从来就是如此简单,或者说天下道门仪式都不复杂,只不过是代表一种认同,又何必刻意隆重。

仪式完毕,各脉首座相继退去,他们来此不过是做个见证,只留唐易许晴在大殿内。

太玄子微笑:“真未想到,你们二人都给为师意外之喜。”

一是意外许晴第一个入得真传,二是意外唐易丹成一品,当然这两个意外都是极好的,让诸脉长老深深羡慕之。

“若无师尊教诲,焉能有我等今日。”许晴身为师姐,此时当然要她开口。唐易在一旁亦是认同不止。

太玄子呵呵一笑:“你们也不用自谦,为师不过是做个领路人罢了,真正还是靠自身,不然岂不是各个都能成就真传。”显然情绪极好,语气中多番打趣。

第四十九章 论道

诸脉首座弟子离去后,大殿略显空荡。只有那几根朱红的墙柱,努力的用自身去充填剩余的空间。

太玄子留他们二人在此,自不是为了夸赞一番。身为掌门,他虽不是日理万机,但也无王婆那般无聊。

“再过几年便是九州论道,为师打算让你们前去参加。”太玄子看着二人,微笑说道。

许晴久在门中,倒是略有耳闻,但限于之前自身境界,再者一心修炼,心无外物,也就不甚了解。

唐易更是如此,入门不过二十余年,倒有多半时间在外。

见二人有些疑惑,太玄子便细说一番:“九州论道乃是所有仙门一大盛事,时间虽然不定,但一般是百年举办一次,还丹境界方能参加,距上次举办已有九十余载,如无意外,日期就在近几年中。”

许晴唐易方才了然。

唐易不禁笑而问道:“师尊,论道后还要评个名次不成?”此时大殿中除了师徒三人,也只有清风在此,唐易说话便随意几分。

“九大仙门传承百万载,就算排名,也不是你们还丹境界的弟子比拼一番便能决定。”太玄子瞪他一眼,实在不知这个弟子思维怎会如此跳脱。

许晴掩嘴轻笑,唐易也略显尴尬,实是深受前世小说影响太深。不过这样也好,若真评个九大门派,十大高手什么的,那才真是尴尬。

随着太玄子的介绍,唐易慢慢了解,这种论道似于地球上的学术交流会,把天下仙门弟子聚集在一起,也算开阔一番眼界。

再者闭门造车只会死水一潭,借此机会相互促进交流,才能使道统走的更为久远,亦是道门发展的手段。

……

正事说完,二人便从大殿告退。

“师弟,这段时日你如何打算?”这段时日自然指的就是九州论道开始之前,对于修行人来说,几载光阴算不上太过漫长。

“我还未想好,师姐呢?”

“自游历归来,便闭关静修,还丹有成也算了了心愿,着实感觉有些疲惫,准备歇息一番。”许晴修炼百年,此番终是踏入这道门槛,自是有些身心俱疲。

唐易点点头,他倒是未有同感,毕竟跟许晴相比,他要幸运的多,修炼的时间也短的多。

二人边走边聊,不久便到了竹舍,唐易便和许晴分开,独身回了山脚。

若若还是每天打坐圆润功力,现在筑基也有把握,不过唐易让她压着真元,反复磨炼,根基愈牢,以后道路更加平坦。

白轩则常向周围邻里讨教,这些邻居自然就是山下那些宗门血亲,他们之中大多也筑基有成,只是能还丹者甚少,就算偶有一二,也是七八品的居多。

不过对于白轩而言,倒是很为合适,他虽筑基有成,但其实算半路出家,根基比不得自小便修炼玄门正宗心法的。这些人看在唐易面子上,也不藏私,再者说本就不是什么高深的法诀,一番请教之下,倒是收获颇多。

三人日子也是悠闲。

……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唐易刚做突破,短期内修为不可能再有精进,白轩和若若亦不用他费神,索性放开心神,安心的在门中混了几天日子,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气息。

可惜上天看不惯唐易这般颓废,偏生为他找些事情。

芊芊的突然来访打断了唐易的悠闲。

唐易见她一人前来,不禁打趣道:“怎得今日形单影只。”

芊芊不由无奈,太玄仙门不禁婚配,李立每日跟屁虫儿似的,可她真的没有寻结道侣之念。

“师兄怎么也这样。”

唐易哈哈一笑,自从入得还丹,似乎学了几分师祖苏原的恶趣味,见到亲近的师弟师妹,总爱调笑一下。

芊芊面色无异,但唐易灵识中察觉她心神有些不稳,随手布了道隔音法诀,看她神色转为严肃,心知有正事。

果然,芊芊开口,道:“师兄,我今日接到家中传讯,说是附近发现妖族气息,家中几位子弟也消失不见,怕是遭了毒手。”

唐易微微一惊,妖族?!这自然不是指清风那般被大神通者点化而成的。

真正的妖族,历史比人族更为久远,亦是之前这片大陆上的主宰。只不过人族出了道祖这等大神通者,把一干妖族一网打尽。虽说顾忌有伤天和,没有赶尽杀绝,但也驱逐到一个荒芜的小千世界,莫说灵州地界,就是九州大陆妖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事可曾与别人说起?”唐易有些诧异,事关重大,落芊自不敢玩笑。但上有师门长辈,虽两人私交不错,也万无跟自己商量的道理。

落芊摇摇头:“尚未。”知道唐易心中疑惑,直接解释:“此番出得事端,我想回家看看,但奈何修为太低,其间又不知有多少风险。若是我去说,师尊一旦拒绝,那就全无转圜余地。是想请师兄辛苦一趟,说不得能说动师尊允我回家。”

唐易了然,不禁一笑:“师妹对我倒是有信心,我与颜离师叔并无交集,就算我去说只怕也无甚作用吧。”

第五十章 若水

“师兄,你也太低估自己了,别的师叔师伯我不敢说,但自己的师傅还是了解的。”芊芊说道,语气中有些焦灼。

唐易流露出倾听之色。

其实并不复杂,唐易入门之时,颜离欲收他为徒,虽后来未能如愿,惋惜之余,自然比对别的弟子多些留意。后唐易丹成一品,颜离更是有了少许遗憾,正因如此,更凭添几分欣赏。

“我所相识之人,若能说动师尊的,也唯有师兄了。”芊芊一番分析,唐易不禁愕然,照她这样说,自己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那好吧,就依师妹所说,我走上一遭。”略做沉吟,唐易欣然同意,左右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成了自然最好,不成再另想他法。

“那就谢过师兄。”芊芊轻轻一福。

仙门之中甚少有这些俗礼,芊芊更不是宝钗那种性情,今日却做出如此大家闺秀的举止,看来心中委实担忧的不轻。

“师妹放心。”简单的四个字,虽不是什么豪壮之言,却是唐易的一种承诺。

芊芊听懂了唐易的意思,感激之余也稍有几分安心。

两人不再磨蹭,当即便去往若水峰。

……

上善若水,此方世界自无这个词汇,这是前世道家圣人之言,但修行到了尽头,大抵也都能有几分如此感叹,开派祖师定下的名字,自然有其深意。

若水峰既沾个水字,景观当然以流水为主,小溪潺潺,跌水悬空,虹霓悬于其间,无数的奇花异草,努力的为这山间增添几分盎然。若论秀丽,此峰冠绝太玄。

说来也好笑,唐易在门中时日不长,但也有个几载光阴,却从未来过若水峰,他不是沈玄那种好动的性子,顶多远远观望过几眼,却不曾上去。再者以往主管下院,事务繁忙,也无游玩心思,峰上又以女弟子居多,贸然前往多有不便。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有人就不顾忌这些,比如那位李立师弟。

太玄门规,外门弟子入内门时,可自主选择峰脉,不过若水峰首座历来乃女子担任,大多女弟子选择入此峰修行,男弟子为了避嫌,也就另则他脉。

但李立为了芊芊,厚着脸皮往若水峰上凑,又不违门规,颜离也就由他。

唐易和芊芊去往若水峰途中,芊芊早已传讯众师姐师妹,是以到达山间之时,莺莺燕燕齐聚一堂,李立自然也在其中。

看着这万花丛中一点绿,唐易哑然失笑,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李立对唐易颇有些敬畏,见他这样,微有赫然。

正想开口打个招呼,一旁的师姐师妹就先围了上去,修行中人无太多拘束,这些女子无形中也多了几分大气。

虽此方世界并无偶像这个词,但亦不妨碍她们对唐易的仰慕之情。

被十几位靓丽女子簇拥其中,自有悦目之感,但却不太赏心,一群女子聚在一起,定然不会太过安静,叽叽喳喳。

“唐师兄可是第一次来这边。”

“还是芊芊师妹面子大,能请动唐师兄。”

“师兄还认得我不,在下院时多亏师兄指点修行。”

声音悦耳动听,如泉水叮咚,不过太多的泉水同时作响,总有些嘈杂。

唐易有些头痛,看来不管何方世界的女子,八卦起来都如此骇人。他又不是长袖善舞的性子,更无面对这种场景的经验,幸在此时,有人解救了他。

“你们围在这里作甚。”声音清冷,一下便镇住了众人,这些女子忙转身行礼:“师姐好。”

唐易望去,是一清秀女子,微有眼熟。当日真传仪式,见过此人,虽未说话,但也明白是颜离师叔座下真传弟子。

那女子点点头,道:“散了吧。”

这些女弟子恭敬领命,虽眉目间有些遗憾,但无人敢说些什么,显然这清秀女子威望颇深。

唐易率先行礼:“见过师姐。”

那女子嘴角微动,似是笑了一下:“唐师弟,师尊有请。”

唐易领命,道:“烦劳师姐引路。”

那女子不复多言,转身前行,唐易紧随其后,临走前给了芊芊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

“放心吧,唐师兄出马,自然没有问题。”芊芊没把实情告诉别人,但不会瞒着李立,二人家族就在同一郡城,也根本隐瞒不住,李立明了前因后果,才有这安慰之语。

芊芊闻言点点头:“嗯,没事。”望着唐易的背影,不知为何对他有无限的信心。

……

“还未请教师姐芳名。”途中,唐易温声问道,看这位师姐的性子,若是自己不询问,她定不会主动相告,烦劳人家领路,却连姓名都不清楚,如此也太过失礼。

“云柔。”语调无甚波动,仍是那般清冷。

不曾想名字倒如此温柔,和性格截然相反,唐易默默想着。

云柔性情本就清冷,唐易亦是淡漠,二人一路便再无任何交谈,但从她浑厚的法力运转来看,应是还丹多年。

到了他们这种修为,不用法器也能长久御空而行,翻山越岭亦属等闲,二人虽未刻意加快速度,不久也到了峰顶。

第五十一章 师叔

座落于若水峰的大殿叫做水云,名字说不上雅致,但很是应景,这山间流水潺潺,峰顶白云翩翩,自然极为妥帖。

水云殿里透着丝丝清凉,周边幽兰雏菊,芳草成群,托灵州气候之福,四时不谢,八节常青。

云柔先行进去禀报,唐易于门外静候。

颜离师叔定然知晓自己已到,但头次前来,不经通传便擅自闯入,未免有些唐突,失了弟子礼数。

不多时云柔便出来,右手微伸:“唐师弟请进。”

唐易谢过后,便进了大殿,最先入得眼帘的是一条白玉铺就的直道,两边层层的纱帽随风轻舞。

太玄门中建筑大多庄严广阔,却极少有如此秀丽华美的,到底是女儿家的地方,就是多些细腻。

直道尽头,便是座塌所在,师叔颜离侧卧其上,神情似笑非笑,虽未言语,却自有一种风情。

“弟子见过师叔。”唐易目不斜视,躬身拜见。

这是第三次见到颜离,头两次都是很正式的场所,未曾搭过话。私下见面,这位师叔好似更添了几分光彩。

颜离看着唐易,丹唇轻启:“免礼。”

唐易直起身子,略带恭敬的说道:“弟子今日冒昧前来,实有一事烦请师叔应允。”微微一顿,感觉颜离并无接话的意思,便接着说道:“芊芊师妹家中疑有妖族祸乱,心忧亲眷,欲返乡一探,又恐师叔挂怀,特托弟子前来请求师叔。”言罢又行一礼。

“芊芊那个丫头倒是聪慧。”颜离浅浅一笑,:“那便允了她吧。”

“谢师叔。”唐易恭声,没想到此行还挺顺利,颜离如此痛快,倒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你要随她一同前往。”

唐易微微一愣,没想到颜离还有此要求,细思一下,这也无何不可。此事宗门定会派出弟子前去探查,芊芊境界太低,自然不够。可是自己将要参加九州论道,不知何时开始,此事又不知会耽搁多久,万一误了师尊安排,那也不好。

“无妨,此事你可先问过师兄。”师兄指的自然是唐易的师尊太玄子,颜离似是看出唐易犹疑,随口说道。

唐易又忙道谢,随后便告辞:“若没有别的吩咐,弟子便不打扰师叔清修了。”

颜离点点头:“那你下去吧。”声音还是那般柔和。

唐易恭身告退。

……

出了大殿,云柔不知去向,想来也不会再送自己,唐易便自行离开。

这太玄五脉长辈,性情截然不同,师尊入妄后最为随性,莫言师叔最为低调,岳古师叔一看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唯有赵师叔不好判断,但这颜离师叔也太过……妖娆?

没什么长辈的架子,反倒有些小女孩的感觉,实属不像一位道门清修,反而红尘之意颇浓。果然是大道三千皆不同啊,唐易有些感触。

……

回了山间,芊芊和李立都在。

“师兄,如何?”见到唐易回来,芊芊急忙上前问道。

“师妹放心,颜师叔已经应允。”唐易也没告诉她颜离的附加条件,反正师尊那边由自己去说,应该问题不大。

“谢过师兄。”芊芊郑重行了一礼,李立紧随其后。

唐易微微侧下身子:“师弟师妹无须客气。”随后又安慰芊芊几句,唐易便回了太玄峰。

直接去往峰顶大殿请求太玄子。

刚至门口,正好清风出来,侧身一迎:“师兄,老爷正在等你。”

“劳烦清风师弟。”两人也算熟悉,唐易也不那么客气,径直进了去。

太玄子看着唐易进来,未等他开口,便淡淡道:“落家的事情我已清楚,此番你就走一遭,把那个小妖擒回来。”

唐易有些惊讶,师尊这消息也太过灵通了吧。

太玄子看他这样不禁一笑:“此事你颜离师叔也早已知晓,几脉首座商议后,本就商定让你前去探查一番,没想到你如此主动。”

唐易不禁无语,合着半天颜离师叔什么都知道,不过是逗自己玩儿罢了。

可又有些好奇:“师尊和师叔们是如何知晓的?”落家距门中甚远,芊芊又未和别人提过,太玄子再为神通广大,亦无未卜先知的本领。

“此事说来话长,这次有妖族潜入灵州许是偶然。”说到这里太玄子神情有些严肃,:“你去过小千世界,知道两界通道能够打开,这个妖族应是误打误撞才到得灵州。”

这是个很倒霉的妖族,听完师尊的讲解,唐易不禁感叹道。

很久以前,太玄祖师便向师祖苏原传了消息,道祖感知有一大千世界正在缓慢靠近,未来两个世界有融合的可能,道祖虽然说的是可能,但九大仙门不敢掉以轻心,加强了对本州的监控,这番异动才能如此早早得知。

那方世界的修行者并不逊色于九州,亦有道祖这般大神通者守护,如若真是融合,情况定然复杂,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这个妖族无意中被卷入灵州,是种很不吉利的征兆。不过若能从其身上探听些消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自然都很清楚。

第五十二章 濮阳

濮阳地处灵州之南,周边环山无数,这座郡城本就由修行人建造,准确的说,是由落李两家先祖共同建造的。

灵州之地,修士大多不愿和凡人同住,所以有些家族就选些山野地带,建城而居。里面也有少许凡人,或是耕种,或是游商,只是为这些修士提供些服务,毕竟大多数家族中人,境界低下,不能脱离红尘。

按照常理,这种城市虽不如凡间喧哗热闹,但居住之人也应是清闲自在,逍遥安乐。

如今的濮阳却显得过于冷清,并非藤萝翠竹不如以往温婉秀丽,亦非街边游商卖的货物不如之前琳琅满目,只是行走于街上的人屈指可数,偶有几个还是面色凝重,形色匆匆,略有紧张之情。街上连个行人都没有,这生意还怎么做,不少商贩这几日连摊位都不出了,偌大的城池,居然显出几分荒凉的意头。

之所以濮阳城会变成今日这般萧条,全是由前些时日那个妖族闹的,虽然落李两家严密封锁消息,城中一干凡人并不知情,可他们做的就是这两个家族的生意,现在城中修士人人自危,哪里还有闲逛游玩的心思。

商户暗自嘀咕,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若是再等些时日还是这样,怕是都要转移阵地,另寻他处营生了。

可今日的气氛明显不同,落李两个家族的成员在族长的带领下,早早恭候于城门,族长的前面还站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若说族长大人的尊容这些凡人还偶尔见过,但两位老者可真是面生的紧,无一人识得。

莫说他们,就是今日前来的修士中,很多都无资格经常面见这两位老祖宗。这二位是落李两家的大长老,亦是他们最为坚实的靠山。

只不过今日两位靠山不似平时那般高深莫测,云淡风轻。虽是面上镇定,心中却是有些焦虑,还偶有几分期盼之情,目光投注在前方,想看清最远处的景象。

不一时,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渐渐清晰。一男一女,男子身着白素色的长袍,容貌清俊温和,正是唐易,女子自然就是芊芊。

两人御空而行,芊芊自然没这个法力,但唐易真元浑厚,带上个把人也无妨。太玄仙门虽离此地甚远,也不过几日的路程。

两位大长老脸上堆满了笑容,赶忙迎了上去,后面一干家族子弟紧随其后。

“落宏,李易通见过前辈。”声音恭谨,体态恭敬,没有半分自矜,齐齐拜了下去。后面也是随声而和:“我等拜见前辈。”

没有人笑话两位长老的谄媚,委实这人身份太过非凡,太玄仙门掌门弟子,本身又是还丹境界的高人,这两条随便哪一个,都值得两个家族竭力逢迎。

唐易自不会如此托大,旁人也就罢了,不过是个称呼,可这两位明显是芊芊的长辈,总不好让她尴尬。

“二位无须多礼,叫我唐易便可。”上前亲手扶起两位长老。

落宏李易通慌忙摇头,连道不可,他们二人不过筑基圆满境界,怎敢如此称呼,坚持喊唐易前辈。

唐易心中无奈,也只能随他们去了,修行之人本就达者为先,自己也不必再枉费口舌。

回头再看芊芊,只见她笑而不语,唐易也就在众人簇拥中进了城去,到了落府。

这府邸占地不小,建的更是奢华。院外粉墙环护,丝丝绿柳周垂,中门大开,两旁各有一座一人高的异兽雕像,院中甬路相错,佳木茏葱,奇花熌灼,行在其中不觉心旷神怡。

唐易暗叹:“修行若是没了目标,果然容易沉迷凡间俗物之中。”他之前接触的都是有道高人,不重外物,如今接触到这些修真世家,当然又是另一种体验。

一路上芊芊也沉得住气,跟着唐易面色无异,一言不发,直至进了迎客厅,仆人奉上香茗,唯有两位长老和族长留在此处。

芊芊才有些急切的问道:“爷爷,家中情况到底如何?”她是大长老的嫡亲孙女,自小天赋过人,备受疼爱,所以和一干亲属关系甚近,此番家中出事,才会如此急迫。

落宏安慰道:“芊儿勿忧,前次我与你李爷爷设下包围,伤了那个妖族,虽未杀死,这几日销声匿迹,家中再无损失。”

闻听此言,芊芊安稳些许,前些日子死的几个族人都属旁系,跟她并不熟识,虽然心中惋惜,但也并未悲伤至极。

随后落宏恭谨问道:“前辈奔波数日,要不先歇息一番?”

李易通也附和着:“落兄说的是,前辈一路辛苦,不若今日先暂且安歇。”

唐易点点头,而后三人将他恭送到房间中。

芊芊早就传过讯息,唐易是个清净性子,落宏吩咐众人无故不要打扰前辈清修,生怕惹他厌烦,遂又安排数人听候于门外。

唐易进屋休息,自然不是真的累了,而是芊芊多年未归,家中又出些事情,总要给人家个说话的空间。再说这妖族受了伤,销声匿迹,也不会跑得太远,就不急于一时。

第五十三章 擒妖

转日。

天色初明,朝阳渐起。

唐易安眠一夜,起身出了门。

修行到了他这地步,反而不再执着于打坐练气,对他而言,行走坐卧皆是修行,并不拘于任何形式。

落家给他安排的是个独立院子,装潢不比他处奢华,但胜在清静。院外有八人随时恭候唐易吩咐,四男四女,有长有少。男子周正而不盛气,女子清秀而不妖娆,原本俱恭谨肃立,见唐易出来忙行礼问安:“见过前辈。”声音不大不小,柔和浑然。

这一言一行,堪比唐国皇宫里的宫女侍卫了,果然世家总有几分独到之处。

“无须多礼。”唐易温言一句,也不用他人引路,自行去了迎客厅。

门派中的修行之人,虽有规矩束缚,并不严厉,但求随心。唯有这种世家传承,以血脉为系,对“规矩”二字看的颇为重要,家家阶层分明。落李两家历史比这城郡还要悠久,代代虽以修行为主,但也学习世俗中的子经集注,颇有些诗书传家的味道。幸而这样,家中没出太多膏粱后辈,延绵至今。

落宏李易通早在厅中恭候多时,芊芊当然也在,几人打了招呼,唐易便提出去妖族消失的地方看一看。

二人忙遵命欲行领路。

“不用烦劳两位爷爷,我带师兄前去即可。”芊芊昨日已经打听妥当,知道唐易的脾性,自己领着反而清净些。

落宏李易通有些为难,不知唐易是个什么意思,害怕失了礼数。

“就依师妹吧。”唐易笑着说道:“不烦劳二位长老了。”

唐易既然表态,那二人自不敢说别的,芊芊就带着他出了城郡。

城郡四周皆是山,连成一片,似是把整片城池包围起来。

芊芊带着唐易所到之处是一座田庄,地里还有未收完的谷物,旁边是几座小屋,不过如今已无人居住。

像这些修行家族,能出一个筑基境界的人物就算普天同庆了,大部分困于炼气境界。而修行中人不至筑基还需进食,因此这四周的田地对于落李两家皆很重要。

“那个妖族在此受伤后,便消失不见了。”芊芊指着一处,向唐易说道。虽然过去不少时日,周围打斗痕迹尚在。

只见唐易右手一摄,地上一些土壤被吸入手中,而后抛向空中,土壤自行化为一个箭头,直指深山方向,虽看似简单,若非还丹有成,纵然使不出这般神通。

“你先回去吧。”看着那个方向,唐易对芊芊说着。

芊芊点头称是,自己实力低微,若真遇师兄都难以处置的境况,反而成为他的拖累。

芊芊走后,唐易独自进山。

妖族不比人族,无需房舍。除了一些化形的大妖可能行住略有讲究外,其余的还是以喜欢深山老林的居多。

此地荒凉枯寂,渺无人烟,倒是些猛兽的乐园。

唐易虽是走着,地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照着指示的方向行进,愈深之处却愈发安静,太过安静也就意味着非同寻常。

再孤寂的山林也不乏鸟叫蜂鸣,除非周遭有太过强横的气息,使这林间众生都保持着谨慎的沉默。

行至一处,唐易便止步不前,悠然负起双手,似是观赏周边景色。

“出来吧。”唐易轻言一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这个妖族还留存着最后的侥幸,虽然它伪装的极好,但以唐易看去,那股血煞之气显得如此的清晰刺目。

这妖族还是不死心。

唐易微微一声叹息,这叹息轻柔至极,连最胆小的鸟儿也不曾惊扰,但传于那妖族耳里却如雷轰顶,根本无法忍受,捂着脑袋怪叫着跳了出来,躺在地上打滚,撕心裂肺的哀嚎着,痛苦不堪,眼神中似是流露出几分求饶之意。

不过几息时间,便昏死过去,身上残留的斑斑血迹,应是前些日子所伤。

唐易凝神一观,这妖族身形类人,满身褐色毛发,浑像一个大猿猴,不过更为壮硕罢了。看这真元程度,也就筑基后期境界,却让两位大圆满的长老都束手无策,看来妖族果有过人之处。

唐易一挥手,便把它摄入袖中,洋洋洒洒的又出了深山。

落家之中,落宏和李易通在焦急等待,虽然知道唐易神通惊人,但这山间广阔,林间茂密,实不知几时才能寻得妖族。唯有芊芊还相对平静,既然师兄出手,自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唐易刚至城中,三人便得消息,赶忙前去相迎。

看着唐易悠然的身影,就知此行非常顺利,落宏和李易通不禁心悦诚服,果然是还丹有成的高人,自己等束手无策的事情,对于人家来说不过反掌之间而已。

“这趟真是辛苦师兄了。”芊芊说着,两位长老也是道谢不止。

“哪里的话,再说也是宗门吩咐,师妹何须客气。”

几人说着话,走回了迎客厅。

“前辈真是神通盖世,晚辈佩服万分。”别看落宏平日里仙风道骨的高人模样,奉承起来毫不脸红。

李易通自然也不甘落后,妖族已除,两人心头大山算被搬离,精气神立刻用于唐易身上。

这两日通过芊芊了解,唐前辈不止修为惊人,背景通天,在师弟师妹中威信也甚高,如此人物,怎能不好生伺候着,小意巴结着。再说自家的晚辈还在门中修行,更是不敢得罪。

其实二人也知道这般模样怕是会被看轻,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面对唐易,身子都不自主的弯下几分。

一时之间,厅中马屁声大起,芊芊在一旁有些无奈,但也很理解二位长辈的心思,自己身为晚辈,不好多加干涉。

二位老者白发苍苍,又是芊芊长辈,面对自己却太过恭维,总有些别扭,敷衍几句,唐易便告辞离去,回了自己那个小院。

第五十四章 讯息

回到小院,昨日那八个下人已不见踪影,不知是芊芊提点,还是落宏自己明悟唐易不喜这等安排。无论哪种情况,倒也算是机敏。

进了屋子,唐易随手布了个隔音禁制。

房内异常干净,桌上的茶也是新换的,显然有人打扫过。落家对唐易自然是极为上心,甚至可以说是巴结的,不过唐易对这些不是很在乎。

衣袖一挥,唐易放出那个妖族,只见它的身高差不多两米左右,瞬间屋子的空间似小了许多。

唐易饶有兴趣,他见过的妖族只有清风,但清风是已还丹的大妖,周身上下和人类无什么区别,半点看不出本体。又是祖师点化而成,性情类人多过妖,而如此纯粹的妖族还是头次见到。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唐易似笑非笑,淡淡一句。

自己当时只是吓它一吓,并未造成任何伤害,现在它躺于地上,呼吸平稳,本应极快醒转,显然是在装晕。能到筑基境界的妖族,肯定早就开启灵智,就算心思尚不如人类灵动,那也不是白痴,怕是不知将要面对什么,才迟迟不敢醒来。

“你再不醒,别怪我使些手段了。”看着面前这个大猿猴毫无反应,唐易接着又是一句。

话音刚落,那猴子猛然睁眼,四肢并用,突的向外一窜,显然是想逃脱。就在刚离地的瞬间突然感觉失了对身体的控制,身子不自主的转过来,双腿也不听使唤的冲眼前这个人类弯下。看着唐易似笑非笑的表情,猴子害怕之余心中又升起一股屈辱感。

自身修为虽不是太高,可在那一片山头也算大王一级,何曾被如此欺压过,想要运转真元抵抗,却实在无力,一下子跪于地上。

但它是个聪明的妖族,最起码在那十八个兄弟中,它最为聪明,不然也活不到今日。

“忍!忍!忍!”这猿猴内心不断的对自己重复。他练骨后期的境界,却毫无还手之力,对方岂不是有化形期的实力?!那可是真正的妖王,万万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

境界上的巨大差距,击溃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虽然妖族总是野性难驯,有的冲动起来更是不顾一切,但这个猴子显然没有那种视死如归的气节,迅速的认清了现实:“饶命,饶命。”这话一出口,心中反而没了屈辱,磕头连连。

这猴子也识时务,知道唐易法力惊人,打消了逃跑的念头,选择直接认怂,免得再吃些苦头。

唐易坐于椅子上,盯着它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猴子闻言停了磕头,小心翼翼的说到:“猿六。”屋子里只有唐易和它,猿六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以他的微末修为,居然能单独和化形期实力的存在对话,之前可万万没想到会有如此“福分”。

看它还比较配合,唐易心中满意:“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猿六闻言双眼有些迷茫,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呃,小的也不知道,那天出来去寻吃食,眼前一黑就到了这边。”本想自称“我”,又怕显得不恭敬,猿六此时的气势已然降到最低。

唐易没想那么多,只是沉思一下,这应不是假话,看来真是无意中被带入灵州的,不过这点师尊早有猜测,自己询问它的重点不在这里。

又接着问道:“你以前所在的地方有人吗?”

“有有,不过都不长毛。”这猿六有问必答,生怕回的慢了惹唐易不高兴。

不长毛?唐易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这说的应该是头发,没有头发,难不成是佛修?

又详细问了问,可惜猿六本就是个妖族,修为又并不是太高,对人族那边不是很了解。

通过它所说,唐易基本有了个判断,那方世界佛妖并存,二者实力相差无几,只是不知有没有道门。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更麻烦了,灵州大陆上以前有没有佛门存在,唐易不知道,但现在肯定是没有,甚至这方面的记录都没有,历来道统之争并不亚于人妖之分,原以为是两强相斗,没曾想成了三国争霸。唐易微微苦笑,这事情还是赶紧传回门中,让师尊他们商量吧。

唐易在那边沉思,地上跪着的猿六脑子也在极速的旋转。

它知道,以面前这个人的实力,想要杀死自己轻而易举,千辛万苦得到功法,日日勤修不缀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就这样死去,它不甘心!

它之前跟人族从未接触过,又无冤仇,虽然两族一直不对付,但跟它这种修为低的妖族实在毫无直接关系。

不对,有!猿六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为自保毕竟杀了几个人,现今面前这位不知会如何处置自己,可自己一直乖乖配合,说不定能放自己一马?

一时之间患得患失,猿六的表情也变换莫测,它的智商能考虑这些已算超负荷运转了,要是让它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看面前这猴子丰富的表情,唐易有些好笑,知道它担心什么,不过现留其一命,待到师门再做处置。

也不和它解释那么多,唐易随运真元,将猿六复吸入袖中。

正在这时,四周灵气微动,声声梵音轻吟,唐易眼前幻象频生,金光隐隐,幻化出无数人物,或坐于山间,或卧于云端,面容有喜有悲,却是和善之喜,慈祥之悲。

若说旁人或许并不识得,唐易却知道这分明是菩萨罗汉的模样,神魂蒙蒙,欲向这幻象飞去。心知不好却无自控之力,“道可道,非常道”,突然听闻一句玄音贯耳,顺势清醒,眼前幻象尽皆破碎。

还未来得及庆幸,周边空间仿佛塌陷一般,一只古铜色的手臂突然出现,向唐易抓来,登时真元凝滞,动弹不得,只得任凭摆布。

第五十五章 乱流

“好胆!”随着一声暴喝,一缕剑气突兀的出现在屋内,没有任何技巧可言,用最短的距离刺向那只手臂,这剑气上附着惊人的杀意,速度也快到了极点,没有人想象得到有谁能避过这如此决绝的剑气。

所以那古铜手臂根本没有躲,抓向唐易的大手蓦然缩成了拳头,化作一条线直冲剑气迎去,两者毫无花哨的撞在一起!“呲呲”一阵厉响,周围几寸空间实在支撑不住,就像撕破的碎纸一般,尽皆坍塌。

如此强烈的碰撞,屋内却并未遭到破坏,屋外更听不到任何动静,双方对真元的控制已然到了骇人地步。

唐易看着眼前这幕景象,顿时感觉一股彻骨的寒意迅速蔓延全身,如此强横的手段,如此精妙的控制力,绝不是还丹境界可以做到的。元神!两位元神真人!!

只是唐易的面部非常平静,他必须冷静!面对元神真人他束手无策,虽然瞳孔不自主的微微缩了起来,可还是把眼睛极力睁得大大的,神念疯狂的感知四周一切!既然不可能反抗,不可能有任何动作,那就把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这是两位元神真人的交手,不容错过!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如此多的状况,偏偏自己却动弹不得,这震碎的空间形成一个漩涡似的小形黑洞,一股庞大的吸力从中传来,唐易根本无法抵抗的被扯了进去。

剑气和手臂相撞而毁的同时,一个剑目星眉的中年男子霎时现身于屋中,古拙的面庞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浑身上下透着股凌厉的冷漠,不过这种冷漠现都被无尽的怒火取代,望着那渐渐缩小的黑洞面色铁青。虽然元神真人可以打破空间,但并不代表可以无视空间,特别是这种没有目的地的时空乱流。

“只能让这小子自求多福了。”中年男子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玉简,向宗门传了讯息,也顾不得其它,一步跨出,竟是直接到了太玄仙门外。

“蜀地剑修陈平,请见苏原师叔。”此人是蜀地剑仙,已经元神有成,此次被宗门委派监视灵州异动。

九大仙门各有长处,综合而言并不能分出高低,但若论攻伐之术,毫无疑问是蜀地为尊。此番九州大地皆由他们监测异动,没想到自己这边却出了这么大篓子。

眼前灵气汇聚,从太玄门中化出一道天梯,陈平踏步而入。他并非头次入得太玄洞天,早在第一日来到灵州之时,就曾拜见过苏原。

陈平熟门熟路的去往那片湖泊,看见苏原端坐的背影。

“师叔。”陈平拱手而拜,羞愧之情溢于言表。

虽两人都是元神有成,但苏原早已开辟洞天,自不是陈平能比的。

“勿慌,我已知晓。”苏原转过身子,脸色平静,这次确实是大意了:“无须自责,此事怪不得你,回去吧。”在唐易被卷入空间之后,苏原便已得知,现在见陈平,并非为了了解状况,而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陈平又是一拜,恭敬告退,虽说师叔并不怪罪,可总归是自己疏忽大意,这个责任不能推脱,只有再寻机会了结这段因果了。剑修强大,性情自负,更是恩怨分明。

陈平走后,苏原将太玄子召来。

“师尊,召弟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门外那一声求见,直接传入洞天,因太玄仙门中无人得闻,故此太玄子才有此一问。

“唐易被卷入乱流,不知去向。”

太玄子心头一沉,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按下心中担忧:“这是为何?”

“那个妖族是他人布下的陷阱,不过不必担忧,若是别人自然麻烦,唐易只要不落于那群秃驴手中,应是无碍。”苏原虽面上无异,但显然已是动怒。

这次被算计了一把,不光灵州一带有妖族出现,其它几州也有,只是这些妖族修为俱在,所以才被误认为是两界融合前的征兆,为防万一还委派元神真人暗中跟着,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啊。唐易还算幸运,关键时刻清醒过来,为自己争取了时间,有的直接就被抓了过去,这可都是仙门后辈中的佼佼者,此番损失不轻。

……

唐易望着四周的一切,心中苦笑,未曾想又“穿越”一把,上次好歹有师门庇佑,这次却没有目标,不知要飘荡多久了。

回想起刚才那般场景,唐易感到无穷的后怕,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元神真人出手,自己竟然一丝还手之力也无,甚至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若不是神魂中《道德经》相护,恐怕此时早已落在对方手中。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所以比别人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心中牢牢记住了那个手臂的气息,总有一天要还回去,这种任人摆布的滋味很不好,非常不好!

……

混沌之中不记年,唐易现在就是如此感觉,不知飘荡了多远,也不知度过了几载光阴,漫无边际,没有尽头,没有希望,只是这般飘荡,重复的飘荡……

终于有一天,一丝亮光出现在眼前,他努力的向那丝光亮靠近,费尽了体力,耗尽了神念,终于触及到了那丝光亮,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最终像流星一般坠落于这方世界的大地上。

“接触大地的感觉真好。”这是唐易昏迷前的一个闪念。

第五十六章 初遇

山脉之中,一片毫无特色的树林里,没有白天那般嘈杂,万物尽皆安静的等候着黎明的到来。

随着晨曦的降临,温和的光亮照在唐易的脸上,他悠悠醒转,眼睛看着蓝蓝的天空,层层叠叠的白云。

虚空的乱流之中不会有这些景象。心中欣喜,他真的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不是梦!

虽然修行之后,他便不会做梦,可还是担心那触地的感受只是一场幻觉,平复一下内心的喜悦,居然有种再世为人之感。慢慢的直起身子,摇了摇有些沉痛的脑袋,这是神念透支的后遗症。

终是出来了,不管哪里,总要强过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徘徊。

其实唐易在虚空中未必漂浮了很久,只是那种未知让他恐惧,那种漫无目的的行径让他把握不住方向,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纯净的灵气,事情好像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些,肉身在缓缓的吸收,神念亦慢慢的恢复,这不是一个荒芜的世界,很有可能存在修行之人。

真元运至双眸,穿透距离的限制,观察着周边的景象,随后向南行去。那边红尘之意甚浓,应有一座城池,若说修为高了有何益处,这应算一个,最起码不用像过去一般没有目标的乱寻。

……

唐易在林中穿行,悠闲自在,不急不慢,他当然不是真正的悠闲,只是借此机会,慢慢的恢复耗尽的真元和神念。

这个世界的情况他不了解,可看这灵气的程度,如有修行之人,必然能威胁到自己,无论如何,恢复实力为上。

“公子请留步。”一女子声音,清澈温婉,动人心扉,无论是谁都会好奇如此天籁之音出自哪位玉人。

唐易自然也不例外,不是好奇这佳人面容,而是她的修为,如此近的距离都未感知她的存在,无论是何原因,也是极为不凡。

转身望去,不由惊叹,一个人的容貌居能如此精致,浑然天成,尤其是那对清水般的眼眸,显得极为纯净,淡黄色的衣裙,更给她凭添几分俏皮。对于唐易而言,这些并不重要,他惊叹的是这个女子仿佛融于天地之间,一举一动莫不随心写意,天人合一,唐易脑海中闪出这四个字。

见唐易盯着自己并不发话,这如水般的女子掩嘴轻笑:“公子为何如此看着奴家。”语气中透着不尽的妖娆,似是隐藏着万种风情,给人的感觉却偏偏还是那般纯净。

唐易依是微笑,并不应答,心中慢慢了然,这位标致的不似凡人的女子,本就不是人。

妖!化形期的大妖!

女子好似有些伤心,垂泪欲泣:“公子就如此讨厌奴家?”她好像很期待唐易的回答,一双明眸可怜兮兮的盯着唐易。

唐易不想说话,更不能说话,因为从乱流中出来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现在不敢泄露任何气机,否则接下来必死无疑。

女子见此也收了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满面含笑,不惊不扰,她在等,等唐易最衰弱的那一刻。

阳光愈发温暖了,整片森林彻底的苏醒过来,旁边的玉兔悠闲的吃着青草,根本感受不到这两人气势的对峙。

因为唐易在尽力收敛着自身的气机,而女子更是把全部的气势压于唐易身上,没有一丝浪费。

唐易很不好受,这女子的气势太强,在慢慢消磨着自己,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女子能等,可他不行,所以他不再等,抬手虚划,便是一剑刺出。

唐易自是没有剑,甚至没练过剑法,更谈不上高明的剑术。

但他见过元神真人出手,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时自己是一个待宰的旁观者,性命悠关的情况下,唯一能注意的一件事。

还丹境界的唐易,虽是一品,终究还是还丹,所以只是震撼那一战的声势,却看不出太多的内在。

可脑海中牢牢的印住了那一幕,在虚空的那段时间里,沉思其情其景,才逐渐从中领悟些美妙处,精髓处。

现今能粗略的把握那缕剑意,虽无其形,但总算沾了些神韵。

仅仅一些神韵,便显得极其不凡,灵字化作一柄古朴的长剑,无任何反光,仿佛所有的光芒都被吸入到那朴实无华的剑锋。

那女子眉帘一挑,表情微变,似是没料到以唐易现今的状态,还能运用如此奇异的手段,如此惊艳的一剑!

身形微虚,仿佛化作清风,飘来荡去不着痕迹,令人把握不住她的踪影。可她再高明,也不能变成一缕真正的清风,那柄长剑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亮,比天上的太阳还惹人瞩目,剑意仿佛化作实质一般,完全笼罩着那缕虚幻的身形,一声轻呼,终是伤到了她。

丹唇不自主的流出一丝血迹,脸色微微发白,油然而生一种病态之美,状若西子捧心。

看着唐易,她在判断,唐易也盯着她,亦在琢磨。

女子受了伤,而且不轻,唐易气泄了,仅剩一剑之力。

一剑之后,唐易会成待宰羔羊,但女子未必能躲过这一剑。

两道如青山般的秀眉微颦,悠悠的叹息一声:“奴家苏初雪,公子后会有期!”身子微动,曼若轻舞,人便不见了踪影。

唐易微微松了口气,但亦不敢太过放松,谁知这妖女一般的人物,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妙。

第五十七章 暂养

这方世界天地元气浓郁,纵然比不过灵州地界,但也极为不凡。

只是初来便遇上苏初雪那般女子,自己就算恢复全胜时期,但也未必有把握杀的了她。

看来此方既有妖族,也有人族,只是两者关系水火不相容,不然苏初雪不会看自己虚弱便起了杀意。

唐易边走边沉思,把自身气机收的严严的,虽然恢复起来不免慢了许多,却避免了再惊动此方世界的高人。

想来自己也够倒霉,醒来的时候既不是身在马车,亦无哪家小姐相救,好不容易遇上个美女,却差点丢了性命,万不是英雄救美的桥段,唐易心中微微自嘲,看来真不是主角的命啊。

……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稚嫩的读书声从学堂中传出,若是有大儒经过,怕是会震撼不已,不知是哪位大贤才能教出如此简约而不简单的语句。

可惜这许家村实在太过偏僻,周边亦无什么可引发诗兴的风景,自然不会有大儒光顾,甚至连个读书人也极少见。当然里面教这些孩子的先生不是大贤,而是唐易。

……

自从这个村里的许老秀才死后,学堂就停办了。其实大多数村民并不在意孩子是否读书,反正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连城都进不了几次,识字也无甚用处。但架不住村长一力主张,许老秀才又分文不取,村民们这才把家中的小孩儿送往学堂,总比天天玩儿泥巴强。

村长是个明白人,这些年要不是许老秀才顶着,估计那些衙役早像以往一样,隔三差五就来捞些油水,虽然不过是些鸡蛋活鱼之类的,不值几个钱,可对于这些看天吃饭的农民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村民早已习惯许老秀才的存在,忘了他的好处,可作为村长不能忘,若是下一代中再出一个秀才,那许家村或许就能再太平几十年。

可惜许老秀才太老了,终究还是死了,现今先不说能不能出个秀才,就连学堂的先生都找不来。

那段时间村长愁啊,愁的连家里母猪生出几只小崽儿都不能让他开心,每天坐在村口,盯着天上的太阳,可不管怎么看,也想不出好办法。

“老人家,请问能在贵村借住一段时日吗?”声音温和清新,村长不禁抬头望去。

顿觉眼前的这位公子不一般,定是位贵人,到底有多贵他也说不上来,这辈子见过最尊贵的人,不过是远远看见县太爷升堂的样子,可这位公子比县太爷可要……可要……丰神俊朗,村长一拍脑袋,终于想起了许老秀才说过的这个词。

只要是贵人,不管多贵,肯定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忙不迭的应着:“行行,这村里啥都缺,就是不缺住的地方。”村长是明白人,何况这位公子手上还拿些个银子,约摸得有一两重,自然就更明白几分。

这公子就是唐易,遭遇过苏初雪后,更加谨慎几分,决定没恢复之前,还是找个不显眼的地方静养,免得再生些事端。

“公子请随我来。”村长热情的在前面带路,附近有些村民张望着,实在是没见过这么英俊的小哥,自然大姑娘小媳妇就更要多偷看几眼。

“二狗,快,把你许爷爷家的屋子收拾收拾。”村长吩咐这个壮实的青年,又回头跟唐易说着:“全村就数那座屋子最为敞亮干净。”

那屋子自然是许老秀才的,村长倒是没敢说人刚过世,怕唐易有所忌讳。

整个村子也就二百多户人家,没走几步就到了那座房子。二狗快速的把屋子打扫完,也没啥打扫的,就是赶了赶里面的老鼠虫子之类的。

唐易对这地方很是满意,感谢过村长后,就住了下来。

村长也很贴心,怕唐易不会摆弄这些乡下物件,每日里就送些吃食。

唐易也不推辞,毕竟在这里长住,要是天天不吃不喝,怕是得被当作妖怪赶了出去。

日子久了,村里没结婚的大姑娘可比村长积极多了,每日排着顺序给唐易送些吃食。村长也乐得省心,可村里的小伙子却气的牙都要咬碎了。

唐易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不管对谁不过分热情,也不过分冷漠,但村儿里的人却能感觉到他的善意与温和,慢慢的习惯了这个异乡来客,甚至还挺喜欢这个年轻人。

这天村长来找唐易,手里掂着一筐自家的鸡蛋。

“唐公子,这家里母鸡下的蛋,也吃不了,给你拿一些。”语气略显扭捏。

唐易就笑,对于农家来说,鸡蛋可是美食,怎会吃不了,就真吃不了,拿到集市上也能换点儿别的。

“大叔,您这是有事吧?”唐易实际年龄跟村长差不多,但面相太过年轻,为了不惹他人注意,也就入乡随俗。

“唐公子真是……真是明白人。”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村长挠挠头,就把想请唐易教孩子们识字的事情说了。

唐易略做沉吟,也就欣然同意,反正不急着走,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儿,教孩子们识些字也是好事。

现今,村里的学堂终是又开了起来,只不过这回不用村长动员,大家就主动的把孩子送了去,学不学写字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能跟着贵人沾沾福气。

第五十八章 神仙

这个世界自然没有《三字经》,不过唐易看老秀才留下的书,都是些微言大义,太过深奥,不适合启蒙,才把前世的《三字经》传下,只是剔除了一些不适宜,算是个精简版吧。

“今日就到这里吧。”看天色已晚,唐易便说道。

“谢谢先生。”这些孩子起身行礼后,欢快的跑出了学堂,临走还不忘跟唐易说声“先生,明日见”。

看着这些孩子,唐易不由自主的笑了笑。

这些年来自己真是改变不少,按照最初的性子,别说教这些孩子识字,就是人多些的地方都不愿待。

出了学堂,已是日落西山,今日托二狗买些书籍,想了解一下此方世界的情况,不知怎的到现在未归,唐易便径直去往村口。

到了那里,只见村长也站于路边,不停的向远处眺望着,便打了个招呼:“大叔。”

村长一扭头,见是唐易,笑着道:“呦,唐先生。”随即又有些担心的继续说道:“那小子带着小鱼儿去趟城里买东西,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小鱼儿是个小姑娘,也是唐易的学生。小姑娘是个好动性子,看见她唐易就想起以前的若若。

“不会的,放心吧。”唐易安慰几句,两人便边等边闲聊,村长虽见世面不多,但也能说上一二,不像其余村民,一问三不知。这段时间唐易所了解的一点儿讯息,也是通过村长而得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村民们吃罢晚饭,闲着没事儿,也都聚在村口。

村长和小鱼儿的爹娘实在放心不下,正欲沿路出去寻找,只见二狗独自一人兴冲冲的回来了。

小鱼儿的娘急切的上前问道:“我闺女呢?”

村长气的作势要打:“又跑哪儿疯去了!怎的现在才回来,小鱼儿呢?”二狗是村长家的独苗,自然宝贝的紧。

二狗急忙闪了一下,兴奋的说:“爹,你可别打我,今儿个遇着好事儿了。”说完又忙转向鱼儿娘:“婶子,你先别着急,真是好事儿,要说还是鱼儿有福气,刚进城门口儿,就有两个仙女似的人物挑中了她,说是留在身边,以后就成神仙了。”语气中充满了羡慕。

周围人一听,忙都围了过来:“神仙?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我怎么也不敢拿神仙说笑话啊,再说又不光小鱼儿一个,城里周财主的孩子也被挑走了。”二狗信誓旦旦。

城里的周财主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猴精猴精的,既然他的孩子都去了,那肯定错不了。众人七嘴八舌的,纷纷羡慕鱼儿好福气。

小鱼儿的爹娘更是满面春风,接受着众人或真心或嫉妒的祝福。

唐易在一旁微微皱眉,二狗说的不是假话,再会说谎的高手也瞒不过唐易的感知。只是这事儿透着蹊跷,小鱼儿并没有修炼资质,这一点唐易非常清楚。那么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难不成是骗子?

看着兴奋的村民,唐易没有言语,只是把二狗悄悄叫到一边,又详细的询问了当时的情况。

虽然信息不多,但唐易也有了大致了解,便借口疲倦,回了家中。

……

乡间的夜里格外深沉,除了偶有几声犬吠,少有别的声音。

小鱼儿是自己的学生,唐易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而且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修为已尽皆恢复,自然心中多些底气。

暗中取了件鱼儿平时用过的物品,神念附着,默念口诀,一股气息悄然升起,虽是若隐若现,但也让唐易知了方向。

沿着气息寻去,来到距离村子四五百里处一座深山,进去之后,呈现眼前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子,唐易心中有些疑惑,这自然不是真的树林,而是一座阵法,虽然并不高明,可也预示了对方真的是一个修真门派,这样事情便有些麻烦。

气息就在里面,唐易踏步而入,此时他周身气机与天地相融,如依草而走,似伴花同行。此阵法本就不算高明,只是一些幻象外加迷阵罢了,是为了防止凡人误闯,唐易自然轻而易举潜入其中,没有任何惊动。

里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虽已深夜,可周围尽是明珠照亮,恍若白昼,其奢华程度可不逊于皇宫大内,若论外观,倒似比太玄更像仙家福地一般。

偶有弟子经过,也不过练气境界,自然不曾发现唐易。只是这些人境界虽低,但真元运转中正平和,应走的是玄门正宗的路子,不似什么邪魔外道。唐易就更为好奇,到底因何才把小鱼儿骗来,目前自然是寻人要紧,其它以后再说。

寻了方位,唐易幽幽潜进,绕过几座庭台水阁,一条花径现于眼前,只见层峦叠嶂,苍翠满目,亦有“哗哗”流水作响,从山上直泄而下,似一条银河悬挂于空,

唐易周身轻如鸿毛,悠悠飘向水流,瀑布自动分向两旁,里面别有洞天,四周应是布下了聚灵阵法,天地元气比外界浓郁许多。

里面空间委实不小,唐易放眼望去,地上足足躺着数百名孩童,男女各半,俱是六七岁模样,不过现都昏睡不醒,显然中了某种术法,小鱼儿自然也在其中。

袖里乾坤运转,数百孩童尽皆收入,虽不知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但显然不是为了收徒,用这下作手段,肯定别有用心,先把这些孩子救出再说。至于这些术法则不足挂齿,万变不离其宗,凭唐易手段,轻而易举便能破解。

第五十九章 老者

“很多年了,没有见过还丹有成的修士。”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蓦然飘荡在洞中,随着声音的出现,这地方突然明亮起来。

唐易略一凝神,却未惊慌,只是暗暗思忖,自己还是经验尚浅啊,未曾想此地竟然隐有高人。

转目望去,一个颤巍巍的身影渐渐清晰。唐易有些讶异,非因此人逃过自己感知,而是唐易刚来时便感知他在瀑布外静坐,只是神念中他仅仅处于筑基期,虽然只差半步便能圆满,但依然只是筑基。

面前是位老人,拄着一根竹杖,不仅仅看似容颜苍老,而是的的确确真的老了。修行中人外表如垂垂老朽的不在少数,可内在生机绵绵不绝。此人却有种日薄西山之感。

唐易万没想到,他竟然能发现自己,更一口叫破了自己的境界。

自天地间有了第一位修士以来,不知多少万载,不知多少代,更不知这天下求道之人共有几多,可决定彼此地位的方法永远只取决于修为。每个大境界都是天差地别,从练气到筑基如此,从筑基到还丹更是如此。

唐易心中泠然,无论怎么看,此人都只是筑基境界。有时太过正常,那便意味着太不寻常。

“阁下是?”唐易微笑,负手静立,面容本就清雅,风姿更为绰约,浑然不似潜入被撞破,倒像是主人一般问着。

那老者笑的很是和蔼,脸上的皱纹密密麻麻:“老夫钱多宝,现在是这青垢门的掌门。”似是有些气喘,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问道:“公子是?”

“唐易。”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语气仍是那般温和。

老者似是很喜欢唐易的痛快,笑的更为开心,就像和蔼的邻家长辈,但很显然,他不似表现的那样简单。

在很多情况下的这种场面,对峙的双方找不出太多的共同话题,闯入者或被质问为何来此,主人家或被痛斥那些阴谋诡计。

但奇妙的是,这两人都没有,互通姓名之后没人再说那些正派或者反派的废话,直接选择了动手。

面对唐易这个还丹高人,钱多宝没有犹豫,亦没有惧怕,那双浑浊的眼眸中竟然闪露出一丝淡淡的……兴奋?

这丝兴奋没有隐藏,被唐易轻易捕捉,心中自然更重视几分。

钱多宝整个人贴着地面追风逐电般滑行起来,右手的竹杖化作利剑,倏忽间刺向唐易。这一招一式,浑不似一位筑基有成的修士,而更像位武林中的剑术宗师。

……

这一击看似声势浩大,不过是些微末伎俩。唐易气定神闲,身形不动,一个“御”字陡然临空,灵光隐隐护住周身,那老者的手段便失了作用,似是撞上铜墙铁壁一般,激烈的反力让他倒飞出去,身体还未着地,便四分五裂,漫天血雾飘飘洒洒,配合着潺潺流水之声,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观赏着这幕奇异的景象,唐易没有一丝开心,而是更为谨慎,事情绝非如此简单,钱多宝断然不会轻易地贸然送死,越是将老便越是惜命,特别像他这种更是珍惜存在的每个瞬间。

果然,天上的血雾与地上的碎肉迅速的融合在一起,霎时重新组成一个人形。

重生的钱多宝看着更为苍老了些,若说刚才是日薄西山,现今更是生机全无,一个看似毫无生机的“人”。

但脸上的笑意依然温和,丝毫也不为刚才的失手感到遗憾,紧盯着唐易,真诚的道声:“谢谢。”

这两个字说的极为认真,极为用心,由不得唐易不信,这是一句发自肺腑之言。

唐易付之一笑,自然不会无聊到问他为何道谢,钱多宝更不会白痴到主动解释这个问题。

只是唐易有些不明,怎的这个门派至今都如此反常的安静,二人的交手虽不是惊天动地,但也不可能全无气机泄露。修士不是瞎子、聋子,相反比常人更为敏锐,现在应人声鼎沸,自己被重重包围才是。

顷刻,钱多宝身上血气大盛,整个山峰地动山摇,唐易神念感知,一群群弟子结伴而来,尽皆立于瀑布周围,只是一个个面容呆滞,无声无息。

傻子也知道情况不妙,更何况唐易不是傻子,哪会等他气势升至顶端,漫挥衣袖,数道清光激射而去,如幻星坠落,连绵不绝,齐齐朝着钱多宝奔袭。

这些清光极是不凡,是唐易所修为数不多的攻击术法,威力虽是寻常,但胜在精纯,对克制邪魔极为有效。

这钱多宝看似一身真元浑厚清正,道家一脉,但这血影霏霏,实则走的是邪魔路子。

这数道清光还未触及钱多宝,洞外的弟子便飞身上前,替他挡下攻击。

见此情景,唐易心中明了,定是这些弟子被夺了心智才会如此。

唐易手上真元不绝,如天河落世,向钱多宝倾泻!那些弟子更似飞蛾扑火,一个个甫一触及流水般的清光,便纷纷化作血雾。而唐易并未有负罪感,既被夺了心智,便和死去无异。

只是这些弟子数量繁多,导致唐易的攻击未能瞬时奏效。而那些血雾被钱多宝吸收后,气势登时翻上几倍,不过几息,便从筑基破入还丹境界。

第六十章 自在

天空中忽而玄音袅袅,在这万籁俱寂的星夜尤为清晰。

“咣……咣……”

天钟六响!

唐易望着眼前这人,心头凝重,平生经遇之事也算不少,亦未见过如此奇景,多少人一生都跨不过的障碍,却被钱多宝几息而破,直接成就三品金丹,这种手段,委实令人心惊。

突破后的钱多宝变的尤为年轻,浑浊的眼神恢复清明,褶皱的皮肤亦变得光滑,一袭幻化出的长袍,倒让他凭添了几分书生气,这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任谁也想象不到不久之前他那苍老的模样,周身气机复敛,没有一丝动手的意向。

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更是为他凭添三分魅力,对着唐易遥遥一拜:“小弟周从文谢过唐兄。”音色清亮平和,似是心有顾忌,拜谢唐易之后身化一道红光,向远方遁去。

唐易并未追他,因为自知没把握能留下他,就像他同样知道没办法留下唐易一样,果断的选择离去。

两者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些无用功。这番声势浩大,唐易也不敢多做停留,飞身离了此地。

……

二人走后不久,有两道华光飞闪,驻于此地,却是两个修士。

一人暗蓝道袍袭身,面容清俊,身材修长,神采昂扬,看着眼前这血污片片的残破景象,双眉微皱,语气凝滞:“本以为有人成道,特来相贺,怎会这般?”

另一人着月白长袍,虽样貌平凡,却气质夺目,手持折扇一柄,自有一种书卷香气,闻言摇了摇头:“这血腥气颇重,恐不是善类成道,郑兄可知此地是何门派?”

这二人皆是此方世界赫赫有名的散修。道袍打扮的姓郑,名道人,成名数百年,来历神秘,一手道术神通莫测至极。

书生模样的男子本就是个书生,唤做王安之,不料得罪当朝权贵,全族受到牵连,自身机缘巧合之下误入一修士洞府,修为有成后报得血仇,也是天资绰约,仅凭一己之力便还丹有成,虽是自修根基疏漏,未能得成三品金丹,亦是极为不凡。

二人是好友,居无定所,时常结伴而行,此次游历至此,突感有人成丹,才前来探查。

郑道人好友遍天下,消息自然灵通几分,略思一番便想起:“此地应是青垢门所在,听闻掌门姓钱,不过是筑基后期境界,在这一带也算有些名头。”

“那就奇也怪哉,不知跟何人有这么大的仇恨,竟灭了满门,可就算大仇得报,又怎会在此地成丹?”王安之摇头晃脑,虽是颇为好奇,却并未震惊,自从大仇得报之后性情大变,为人亦正亦邪,对这血腥手段也能接受。

郑道人皱眉凝思,他和书生不同,毕竟有些传承,对些修真秘闻有所了解:“怕不是如此简单,难道是……”神情闪过一丝惊慌,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王安之有些好奇:“郑兄知其中因由?”

“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先走为上!”郑道人说完一道华光向东南闪去,居然有几分慌乱,王安之虽不知因何,但看这情形,也知事关重大,身化彩光紧随郑道人而去。

……

自在门。

修行之人,大多求的便是长生自在,所以这名字取得自然极为妥帖。

现今已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可在万年之前却是名震一时的名门大派。

无论长生还是自在,都离不开自身的境界修为,而此门派中人,倒是不负其名,高手层出不绝,其掌门更是还丹九转的绝顶境界。

可惜这个门派的消失如它的出现一样神秘,仿佛突然间崛起,又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空留些断壁残垣让众人猜疑。一些还丹高人前去探查,居然毫无所得。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各个门派也严防戒守,生怕步了自在门后尘。可几年过去,无声无息,一切风平浪静。

人们安心之余,好奇缕被勾起,到底因何导致一个庞大宗门悄无声息的覆灭?不少胆大的人前去探寻自在门遗址,却一无所获,此事或许会永久埋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机缘巧合,一个胆子很大运气很好,又极其有耐心的修士发现自在门成立之前,修行界中散修莫名其妙失踪的越来越多,原本就是散修,又都是些修为不高之人,没有谁会特意关注,可偏偏这个修士依照这条线索执拗的查询下去,终于撞破其中的秘密。

自在门数千长老弟子的神智,居然是掌门一人所控制!

此消息一出,整个修行界顿时沸沸扬扬,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探寻,越来越多的内幕被披露出来。

自在门掌门得的是天魔传承,修的自然是邪魔功法,此功法可以分化万千神念,用于控制他人,偏偏被控制之人身上并无任何魔气,故此才一直未被发现。

而最大的功效便是以修士血肉为养料,供给自身修炼,从初生气感到还丹有成,没有太大障碍,百年时光便敌的过他人千年苦修。

凡事有利皆有弊,正因如此,自身神念薄弱,极有走火入魔的可能,那个掌门亦因再做突破时神念遭受反噬而死。

至此真相大白,众人纷纷庆幸,亏得是未能再做突破,不然便又是一场浩劫。

这悠悠万载过去,多少修真辛密被掩于其中,若不是郑道人那一脉传承甚久,必然也不知此事缘由。

第六十一章 守财

夜晚的苍穹,月光柔和,繁星点点,丝毫不被刚才血肉横飞的打斗有所影响。

御风而行的唐易和这星空一般安静,自然不知青垢门之事隐藏着那么多的曲折,更无郑道人那般的惶恐不安。

事有反常即为妖,今晚这事,不光是透着股倒施逆行,更是有些虎头蛇尾。回许家村的路上,唐易一直在沉思,那个钱多宝或者说是周从文,似是并不在乎能否杀掉自己,亦不在乎那些男童女童,好像只是为了借自己的手杀掉他一次。

更不可思议的是,既然天钟作响,那周从文显然是真正突破到了还丹,并不是什么短期的提升实力,若说一个人能短短几息之内便从筑基后期破入还丹,那也太过扯了些,种种疑团困扰着唐易。

不过他有个优点,明知想不明白,也不再枉费精力。

而且目前有一事比那重要百倍--袖中这百名孩童,不知是从哪里拐骗而来,怎么还回去是个问题,想起这些,唐易不禁有些头大。

……

第二日唐易离开了许家村,没有惊动任何人。

只是临走之前做了两件事。

一是暗中往村长家放了一笔银钱,用来聘请先生,使孩子们不至于有辍学之忧。

二是趁着深夜,悄无声息的将小鱼儿送回家中,并给她的父母留下字条,推脱是人贩子拐骗,未将实情说出。

乡下人有种说不出的淳朴,相比没有见过的神仙,大家自然更倾向于相信平日就印象甚好的唐易,更何况人家还把孩子平安送了回来。小鱼儿的父母更是为唐易立下了长生牌位。

二狗当然被村长好生训了一番,垂头丧气的去小鱼儿家赔礼道歉,只是茫然不解,那两个天仙般的人物干嘛要骗自己。

乡亲们也很遗憾未能给唐易送行,唐先生教了那么多的孩子,临走还救了小鱼儿的性命。

当然,要说最为遗憾的,除了那些唐易教过的孩子,当属那些未出阁的姑娘了,没了送饭对象,生活似乎少了几分活力。

这些只是人生中的插曲,或许将来老了,会偶尔思念一下那个曾经喜欢过的唐公子,可眼下的生活还要继续,不管有没有唐易,许家村的一切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

康乐郡是个小郡,可再小的郡城能在其中成为首富,那人便相当不凡。

周财主即是如此,他叫做守财,不光能守住财,更能挣来财,所以他感觉自己的名字很好,托名字的福,才有了如今偌大的家业,由此也给他的宝贝儿子起了个更好的名字--富贵。

让他颇为自得的是,前几天他的宝贝儿子果如名字所言,竟然被仙长看中,要去享仙家富贵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量自然往上涨,可再好的酒量也经不住一坛子二十年的杏花春。

下人好费周折,才把他抬进房间,幸好周财主从不耍酒疯,很快便酣然入睡。

睡至半夜,有些口渴,喊了几声却无人答应,无奈只得自己起身。抬眼一看,吓了一跳,这竟然不是自己家中。只见四周金光闪闪,遍地都是金银财宝,这不是梦吧?皇宫也不过如此呀!周财主仿佛被晃花了眼睛,随手拿起一块儿金子,凭他多年的经验,一摸便知是真。

“周守财。”此时突然一个声音传出,吓得他一哆嗦,下意识的把金子揣于怀中,扭头一看,却是一个年轻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能成为康乐首富,周守财也是有几分定力的,当下便拱手恭问:“不知公子何人?”

唐易还较满意,这人比自己想象中要镇定不少,如此更好,省得多费唇舌:“你儿子周富贵是不是被青垢门的人带走了?”

“正是。”周守财心中一跳,敢直呼那些仙长门派,莫不是也是神仙中人?想到此处,不禁更恭敬几分。

“你可知那些人都是妖道,你儿子险些丧命,正好我途径此地,便救了下来。”唐易并没有拿给小鱼儿父母的那种说法糊弄周守财,毕竟此人在康乐城也有些门路,说不得早听闻过青垢门,未免弄巧成拙,才这般说辞。

周守财闻听大惊失色,顾不上追究此话的真与假,儿子的性命才最要紧,急忙下跪,连连磕头称谢,心里就算有些嘀咕也不敢外露。

唐易并未拦他,任由周守财磕头,自然知道他未必全信,也不过多解释,只是把其余孩童的事托付于他。

周守财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哪敢有任何反驳。

……

第二日早上,头有些昏沉沉的,扭脸看看身边躺着的黄脸婆,周守财哭笑不得,不知自己怎会做如此荒诞离奇之梦。

遂坐起身来,突然感觉怀中有些异物,拿出一看,居然是一块儿金子,瞠目结舌,一阵失神……

猛然间想起一事儿,欲喊管家过来,哪知没等他开口,管家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老……老爷,您快去看看吧,院子里突然多了好多孩子,少爷也在里面!”

周守财这才敢确定,一切都是真的,慌张的连衣服也顾不得穿好,就奔出去寻自家儿子富贵……

……

近百名孩童寻找父母,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特别是周守财一介凡人,定要耗费许多财力精力,经遇梦中之事,想来他也不敢不上心。

这些事情办妥,唐易也算了了心愿,余下要做的自然更是正事,便是寻找回灵州之法。

第六十二章 佛寺

若说修行界现今最轰动的事儿,当属自在门传人重现身影,起先许多人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得知实情后难免会被恐慌感染,特别是在这魔头极有可能已经还丹的情况下。

能够修行之人本就不多,还丹境界的高人更是稀少,俱是宗师级的存在,现在当中又多了这么个邪魔,几乎算得上是人人自危。

这些恐慌的人中不包含唐易,虽然这些时日他清楚了周从文的身份,但并未感到害怕,亦未感觉可惜。他从来就没有除魔卫道的高尚品质,只要周从文不碍自己的事儿,唐易也没心情对他穷追不舍。

目前对唐易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回到灵州,可怎么回去却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像在小千世界时,得到天地意志庇佑,寻到晶壁空隙传出道韵,苏原师祖又恰巧在亿万星河中接收到自己的气机,这机率自是极为渺茫。

二是成就元神,凭自身实力不断地穿梭世界,慢慢寻回去,这当然更为困难,唐易从不怀疑自己能元神有成,可若想短时间内达到,那简直如同痴人说梦。

既然无论如何短期内都无法回到灵州,那唐易按下心思,先好好的在此方世界生存便是。

……

一个人若想生存并不容易,特别是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但对唐易来说却非难事,无论在何方,还丹境界都属于金字塔上层的一小撮儿人。

他完全可以在荒郊野岭占山为王,修炼个千八百年成就元神破空而去,但那未免无趣了些,缓慢了些。

无论何处的深山老林,或是幽静,或是空冥,但它的本质大同小异,并无太大区别。

而世间则不同,既然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自然要体验一下其中的风土人情,说不得就能寻到自身机缘。

或是此世界无论哪方势力,都未曾出现过超脱世间的存在,无法彻底碾压对方,自然只能去接受,无论心多不甘,情多不愿,几方都只得勉强的共存下去。

这个世界不如自己所在的地方博大,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要比那个世界精彩。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见过妖,亦遇过魔,不管是苏初雪亦或周从文,都有让唐易赞叹之处,能孕育出如此人物,让他对这世间兴趣更浓几分。

……

唐易现今所处之地叫做济北郡,离康乐郡并不算远,但比那里繁华不少,更要出名不少,不止在红尘世俗中,在修行界中亦威名赫赫,非是此地处于什么名山丽景,而是这里有座妇孺皆知的寺庙,唤做宝光寺。

俗世看来,宝光寺自然是大德高僧所处之所,亦是佛门清净之地,但在修行界中,宝光寺的盛名自然不是靠高僧佛经而堆砌出来的,却是靠着降妖除魔的手段打拼出来的。

初时宝光寺不过是个小寺庙,在修行界中没有任何名气,连其住持也不过是佛家济字辈的弟子,自然没人会去留意。

当时青丘狐族的少族长,年纪轻轻便成就化形,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免不了想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从青丘出发,仗着狐族密传神通,一路上连挑一十四家门派,从无败绩,直到行至宝光寺,却再没回去。修行界一片哗然,才知道这个年纪轻,辈分低的住持,早就登了龙华之境。

人妖虽不两立,可明面上也保持着相对的克制,况且那位少族长一路行来,只是切磋较技,并未犯下杀孽。所以宝光寺也未痛下杀手,只不过是被住持困了起来。

可住持虽掌管一寺,但其辈分着实太低,两个小辈打架,青丘族长也拉不下脸来寻仇,就这么过了百年,少族长依然未曾脱困,亦让这宝光寺的威名持续到今。

游荡在城郡中,唐易看见熙熙攘攘排队的众人,一个个面有菜色,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前方,那是宝光寺的布施,虽然只是一些稀粥,亦足够让饥饿的人感恩。主持这个粥棚的是监院济明,佛门不比道家,一个求的长生自在,一个求的普度众生。

道门自然可以选个超然之地传承道统,佛家却不能离红尘太远,若是连众生都不得相见,那又何谈普度。

今日粥棚来了两个特殊的人物,一位公子,一位小姐。

济明不认识那位如玉的公子,但观其身姿便知不是凡人,不是凡人自然就是修士,而且是个高明的修士,其高明程度或许还要超过那位女子,这就让人有些震惊。

因为那位女子济明识得,他可不比住持师兄天生通透佛心,至今也不过六识圆满,所以他有些不安,有些惶恐,但想到身后就是寺院,师兄就在其中,他的心便安宁下来。绕过那些排队的贫民,来到那女子身边,双手合十,腰身微弯:“阿弥陀佛,小僧见过居士。”

这位女居士赫然便是苏初雪,不过她没有搭理面前这个和尚,妖和佛本就势不两立,何况她和宝光寺还有些私仇,反而看向唐易。几月不见,这个人类愈发深不可测,初见他时还有几分杀他的可能,现今再见,自己能否取胜都成问题。

第六十三章 济北

济北郡的上空忽而有些阴沉,天上不知从何方悠悠飘来几片云朵,条条细若丝带,并非如墨般沉浓,只是为这片方圆带来了几丝绵绵细雨,亦让这城池蒙上些许淡淡的愁意。

微风徐徐而来,伴随着如烟的甘霖,却染不湿这一袭淡青长衫,唐易默默感受着这番天降的清凉,亦把目光移向了那位钟天地灵秀的女子。在这繁乱的人世间,无论身处何方她都如夜空中的明月,娴静中伴着娇柔,却又在熠熠众星中最为耀眼。自从来此世界后,这是让唐易最为惊艳的女子,不光面容惊艳,修为更是惊艳。

苏初雪既能看见唐易,唐易自然也能发现苏初雪。初次的交战,让唐易牢牢的记住了她气息,这次再怎么也瞒不过唐易的神识,这个世界虽不算大亦是不小,没想到二人居又在此相遇。

那双眼眸依然清澈如泉,其中蕴含着满满的笑意,不曾看出一丝一毫的杀机。

无视行礼的济明,苏初雪莲步轻移,袅袅行去,如弱柳扶风。今日的她身着鱼白色的长锦衣,玫瑰色的腰带凸显出窈窕的身姿,一条浅紫色的发带简单随意的束起乌黑亮丽的秀发,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修饰。若是她人难免略显素净,而着于这位灵秀女子身上却有种别样的美感。

苏初雪的一举一动,清秀中透着妩媚,颇有些惑阳城迷下蔡的味道。可偏偏街上的众人好似视而不见,应是用了什么神通,正如唐易一般,虽身处人群,唯有身怀修为的苏初雪和济明才能注视到他。

唐易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初雪,不知这女子打的什么主意,按说二人非但没有交情可言,更是有些仇怨,莫名其妙的是,她见到自己为何如此开心。

“见过公子。”苏初雪盈盈一拜,虽说两人头次见面互下杀手,可苏初雪一直表现得如大家闺秀一般,这万千仪态无可挑剔。

一旁济明倒是有些吃惊,这妖女来了数次,从未如此知晓礼数。那位公子不知是何来历,竟让她这般模样,佛门和尚自然猜不透女儿家的百换心思。

“再次见面,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不知奴家可有此荣幸?”看着唐易的目光,苏初雪也不尴尬,细声问道。

“苏姑娘不必客气,唤我唐易即可。”既然女儿家都这般洒脱,唐易自然更不在乎。

“原来是唐公子。”苏初雪掩嘴一笑,好似得知他的姓名是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紧接着又问:“不知公子可否帮奴家一个小忙?”

“姑娘但说无妨。”唐易心知正题来了,虽不清楚这妖女打的什么主意,可也不妨听听。

“我兄长被这群秃驴困于寺中,此番希望能得唐公子相助,救它出来。”苏初雪缓缓道来,语气轻柔,似是在说件不相干的小事儿。

“原来姑娘是狐族中人。”苏初雪已然还丹,又是妖族,那她兄长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公子果然睿智。”轻飘飘的马屁立刻送到,一句本无诚意的话,配合她那真挚无比的眼神,却又显得无比的真诚。

唐易不禁无语,这妖女倒是放得下身段,随即又有些好笑:“姑娘怎知我会帮你?”

“公子既非满口悲天悯人的大德高僧,来这宝光寺中,总不会是要讨一碗清粥吧?”苏初雪轻声细语,却把事情看的通透。

唐易暗赞好聪慧的心思,自己来此之意居然被她瞧破。到这宝光寺来自然不是为了参禅理佛,乃是听闻此地威名,特来见识一番这佛家高僧的手段。

无论日后大千世界融合,还是自己报这被算计之仇,免不了和佛门做过一场。佛家和道家自然相差甚远,神通亦别有玄妙之处,若是之前不做个试探,日后说不得着了此道。

“我来此确想领教一下佛门妙法,至于能不能救出贵兄长,就看姑娘的手段了。”既然心思已被看破,再做掩饰反倒落了下乘,再说又无什么不可对人言明的,唐易痛快应下。

苏初雪极为高兴,那迷人的杏眸弯成了月牙状,当下又轻快的福了福身子,语含嫣然:“谢谢公子。”唐易既然肯出手,那自己把握不由多了几分。

“无妨。”唐易淡笑一句,又转身瞧着济明,道:“烦请大师傅通传一声。”这番也算苏初雪成全了自己,毕竟佛家中人大多无甚好胜之心,若非有这个由头,这宝光寺的住持未必肯与自己交手。

本来苏初雪口出不逊之言,济明也早就习以为常,可事态的发展着实出乎他的意料,虽说这位唐公子走的是道家一脉,定与佛家不睦,但同属人族,不知为何会帮这妖女。

忍不住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何必趟这浑水。”一个苏初雪就够宝光寺头痛的了,再加上个更莫测高深的唐易,济明不觉心中暗暗叫苦。

“非是为了他人,实是有些因果,若不做过这一场,心中总是不能通透。”唐易心念已决,怎会因他这番说辞便罢手。

“阿弥陀佛,请恕小僧不能通传,住持师兄从百年前便潜心修佛,不再出手,公子何必破了住持这一番苦功?”济明说的自然是实话,宝光寺住持自降服那妖族之后,自觉动了嗔念,便持修至今,他自然不愿误了师兄清修。

“在过去久远不可说劫前,地藏菩萨曾为大长者子。彼时有佛名师子奋迅具足万行如来。长者子见佛相好庄严。心生敬慕。问佛作何行愿。而得此相?佛答:欲得此相,为当久度一切苦恼众生。长者子遂发愿,我今尽未来劫,为一切苦恼众生,悉令解脱,我方成佛。”一篇前世佛经记载,唐易缓缓道来,虽不知这世界佛门有无地藏王菩萨的法相,但佛理想通,济明应当明白。

果然,济明听闻后闭目静思片刻,而后双手合十,口念佛号,对唐易施了一礼:“公子请随小僧来。”,转身便前方带路,唐易和苏初雪跟在其后。

第六十四章 心魔

若论蛊惑人心之术,佛门自是远远强于道家,因此这世间信仰佛陀之人不在少数。穷苦之人求不得今生只得希冀来世,达官显贵已拥富贵却要寻个心安,自然而然,佛寺也就愈发多了起来,修建也愈发华丽,庙宇连绵雄壮,佛像金身耀眼,可惜早已违了佛家本意。

宝光寺却不同,占地不过几亩,装饰亦是朴素,寺中有位龙华真人的住持,胜过世间诸多寺院。无数的权贵来捐献功德,却被尽数用来布施行善,宝光寺依然那么不显山漏水,即使这赫赫威名也未让它有所改变。

小巧的寺院,小巧的建筑,少了几分承接天命的神秘感,多出些人间的烟火气,凭添了些许亲近感。

唐易第一次来此,不免有些好奇,抬眼望去,迎面是朱红色的正门,色泽并不鲜亮,岁月的沧桑早已磨尽了它的光华。正上方是一块儿黑底横匾,金漆“宝光寺”三字方方正正,一笔一划颇为用心。两旁是副对联:“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笔法方正,显然和匾额同出一人之手。

唐易今生虽入道门,前世却也熟读过几篇佛经,见此不禁暗叹这书写之人,应得佛家真意。

身后跟着的苏初雪自然体会不到这其中深意,只是心间有些愕然。她自还丹有成几年来,为救兄长,多次到这宝光寺挑衅,可那大秃驴就是避而不见,她自然不是好说话的性子,直接动手。谁知这宝光寺有佛物护持,任她诸多手段想进入寺中,皆无济于事。

没想到唐易淡淡几句,便能说动济明,这番功夫,可着实让她佩服。

……

三人入了大门,沿着石路行走,寺内静怡深沉,参天的古樟树比比皆是,空气中蕴含着青烟香气,挥去了世间浮躁。

偶有沙弥比丘经过,无论修为高低深浅,皆向济明恭敬行礼,动作不疾不徐。济明亦停下脚步,认真还礼,并无一丝监院自矜。

宝光寺内建筑庄严而朴实,最前方是弥勒殿,大殿门楣上悬有“佛日重旭”匾额,殿内供有弥勒佛坐像。

正中是大雄宝殿,大雄,以佛具智德,能破微细深悲称大雄,大者,包含万有;雄者,摄伏群魔;宝者,乃三宝也,皆归此殿传持正法,自有我佛威力,雄镇大千也。

苏初雪自入得寺院,就沉静寡言,非是得见佛陀法相而转了性子,实属这里气息对她压制太甚,周身真元凝滞不前。心中懊悔,不该如此草率的进入,然又暗自庆幸,幸而那个大秃驴之前没放自己进来,看此情形,或许不用比拼,自己也有可能步入兄长后尘。虽内心起伏不定,面上却殊无异色。

唐易自是无甚感觉,他本就是道家清修,一身根基牢固无比,神魂中又有《道德经》庇护,自然体会不到苏初雪的痛楚。

三人行至寺院最深处,一宝塔矗立于眼前。

济明轻念佛号,向二人介绍着:“唐公子,苏小姐,此处是舍利宝塔,住持在此中持修,待我通秉一声,二位请稍候。”

“有劳大师傅。”唐易谢到。

济明复施一礼,转身上台阶,入了塔内。

乍看此塔平淡无奇,冥冥中却带来丝丝安宁,此死物竟能波及自己心神,唐易心知其定有玄妙之处,不禁细细打量,此塔以砖石为结构建造,共有九层,台基上是长方形金刚座,下面是须弥座,束腰部分是砖雕狮、象、**、金翅鸟和金刚杵等图案花纹。

“唐公子,你说那大秃驴能出来吗?”苏初雪语笑嫣然,虽似在问询,语气中却有几分肯定。

唐易哑然,也不知这妖女为何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只是笑笑亦不作答。

苏初雪见此白了唐易一眼,一副怏怏不乐的神情,半点也无求人的作态。

不过像此等绝色佳人,即便白目轻睥亦是万种风情,唐易自然不跟她计较。

……

济明登上宝塔,行至顶层。蒲团上端坐一位和尚,面容清俊,神态安然,目露慈悲之色,此人便是宝光寺住持济宁。

济明施了一礼,尚未开口,济宁便淡淡说道:“我已知晓,师弟无须复言。”

若论佛家境界,龙华真人便相当于还丹有成,这宝光寺四周一草一木,亦在济宁神念之中。唐易门前那一番话,他自能听得,此界礼佛,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佛,地藏王菩萨毕竟未证得佛陀,不能在诸天亿万世界中尽得法身,济宁自然第一次听闻这般事迹经文。

站的高当然看得要远一些,济宁登得龙华,境界之高远超济明,甚至在此世界也属绝顶之辈,感触自是比济明更深刻几分。在三人行来这期间,细细品味,愈发觉得此番事迹深意,如洪钟大吕,醍醐灌顶。

……

百年前的宝光寺在这俗世间不为人知,在修行界中更是寂寂无名。青丘狐族少族长苏夏正值春风得意之时,对这等小寺庙根本不屑一顾,自然不会降低身份专程来此挑战。不过是途径此地,恰巧遇见济宁在寺外布施,或是年轻气盛,或是佛妖不相立,看见和尚多有羞辱之心,若只涉及济宁一人,他倒有唾面自干的耐性。

许是少族长做的久了,这一十四家门派又赢得太过轻易,苏夏言辞间自然多了几分猖狂,居然涉及了宝光寺上代住持,虽是无心之言,终是触及了济宁底线。

济宁自幼双亲尽丧,上代住持待他如父似母一般,父母受辱,自是真佛亦有怒火,何况济宁尚无那个心境修为,终是忍无可忍悍然出手。

虽是降服了苏夏,却自负犯了嗔念,通透佛心蒙瑕,修为更是止步不前。由此这百年来足不出户,在塔内静颂佛经,苏初雪一再挑衅他亦避而不见。因前事涉及亲长,一直无法释怀,故而将苏夏囚禁至今。

如今想想,这囚禁苏夏的同时亦是囚禁自身,这股执念成了心魔,若不去除,又怎能前行,得见佛家真意。

第六十五章 交手

宝塔之中,微微光亮透入,正中间摆着一方香案,淡黄色的绸缎平铺其上,顶上的香炉里插着三根焚香,炉不精致,香亦平凡,可这礼佛的虔诚之意丝毫不减。

香柱已将燃尽,这小小的空间尽被这心旷神怡的清香笼罩。

济宁端坐,济明恭立,无论道家佛家,这“静”之一字深入骨髓。

济明自打入得宝光寺便由师兄照看,二人感情之深非常人可比,对师兄这百年状况心中亦是清楚,虽着急却也无能为力。

唐易门口那一番经文说辞,济明听后感觉或对师兄有所助益,才如此痛快的将二人领来。可他毕竟境界低微,虽大抵有所感触,却不尽通其中深意,揣测不到济宁想法,只得静待师兄决断。

“百年之困,一叶障目。”济宁长叹一声,突然离了蒲团,起身下楼。济明面露喜色,紧跟师兄之后,亦下楼而去。

……

唐易仍在外打量着宝塔,不知是何手段,竟能隔绝自身神念。苏初雪在一旁虽是难受,可还要佯装镇定,唐易自能感觉到她的状态,只是故作不知。

这时舍利塔门被打开,一个和尚缓步而出,刚才领路的济明走其身后。

唐易和苏初雪一看便知,此人是宝光寺住持无疑。

可住持模样着实出乎唐易意料,面容居然如此年轻,如此清秀,若不是头上的戒疤,还真不敢相信此人竟是和尚。

只见住持面容慈悲,淡雅如风,仿佛融于寺院之中,用“宝相庄严”四字形容恰如其分,唐易心道佛家高僧果然不凡。

“阿弥陀佛,小僧济宁,见过两位居士。”

无论是龙华境界,还是宝华寺住持,这双重身份皆不算小,甚至很是耀眼。可济宁这一番自降身价,是答谢唐易为自己开启一条前路。

“见过大和尚。”唐易亦还一礼,他对佛家并无好感,可见到这个大和尚,心中有些欣喜平和。并非济宁用了什么佛家惑人神通,而是礼佛久了,自有一种亲和力。

“公子来意小僧已然明了。”济宁接着说:“既如此便了了公子之愿。”

“大和尚果非俗人。”唐易大笑道,原以为颇费一番唇舌也未必能让济宁出手,未料他着实爽快。

“公子即是妙人,小僧岂能落了俗气。”济宁做淡笑状,右手轻抬胸前,拇、食、中三指紧贴,周围天地灵气极速汇聚成花瓣形状,忽而脱离手掌,仿佛一只蝴蝶,随风飞舞,飘向唐易。

“小僧一颗禅心全系佛经之上,于争斗一项并不擅长,几百载光阴下来,掌握神通不多,还请公子品鉴。”济宁说的谦和,唐易却丝毫不敢大意,大和尚修练至今,无论何种神通早已通玄,虽是平平一指,却已然尽得真意。

唐易衣袖随转,似是跟着花瓣飞舞,却有道道清风,束住了花瓣行动,终究是让这惊天一指,化作了云淡风轻。

济宁眼中微露惊讶之色,赞叹道:“公子好手段。”表情虽无太大变化,言语却无比真挚,济宁很清楚,自己习悟多年的拈花指,确实对唐易造不成困扰。遂手掌变换,只余食指伸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玄妙精绝,仿佛暗含天地至理,速度缓慢至极,却又轻轻封闭唐易四周,不给他躲避的机会。

唐易心中赞叹,佛门神通果然不同寻常,同一时间济宁高喧一句佛号:“这是贫僧的一指禅!公子小心了!”

唐易淡淡笑道:“大和尚尽管施来!让我领教一下佛门妙法!”言罢御使真元,凝聚成一丝细线模样,其中隐含剑意,狠狠刺向周围禁锢,使其不得逼近。

这时济宁低声自喃,不知是何经咒,随即四周声音渐作大响,似有万人同颂,“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在经声佛号中,背后舍利宝塔金光四溢,座座佛陀幻影在空若隐若现,有无上慈悲,有无上伟力,阵阵佛光宛如波浪袭向唐易,又有数掌平推,随佛光而去。

唐易不惊不急,衣裳若云,神魂清光微微,在掌风之中微笑而起,飘飘然如乘云而去,偶出一指,周边幻像便少一个,丝毫不为经声所动,半分烟火气也不带。

苏初雪早和济明一样,避在一旁,现在自身实力十不存一,哪敢靠的太近。两人只觉这翩翩飞舞,却感受不到任何压迫,更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对决二人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半分也无泄漏,若是法力稍稍散逸,苏初雪和济明怕是早不敢留此观看。

济宁终是震惊起来,这幻像掌风其实并非厉害,主要是经声大作,一般还丹之人根本不得抵抗,呆若木鸡,那苏夏就是在此神通下被降服,可对唐易却半点影响也无。既然不能奏效,遂收了神通法力,佛相四散,佛光复隐。

“小僧认输。”济宁双手合十:“日后施主若是得遇佛门中人,应是无碍。”两人只是切磋较技,又非真正的生死拼杀,故才如此痛快罢手。

唐易默然,此番交手,领教佛门神通之广大,这还是济宁不善争斗且未下死手。然自己化解看似轻易,实则压力重重。

不过其中核心多为感化惑人之术,自己有《道德经》护持,只要境界不远超自己之人施展,却也不惧。随即有些好奇,不知济宁为何如此肯定,遂问:“大和尚知道我要与佛门之人交手?”

“自然,小僧礼佛多年,施主身上有一分佛门神通痕迹,其中之玄妙小僧远远不及。”说到这里,济宁有些疑惑,非他自负,而是此界佛门中若有此高人,自己因何不知。

唐易心知那是古铜手臂的气息,自己不曾发觉,没想到却被济明看穿:“那你还如此助我,难道不怕佛陀怪罪?”这话有几分玩笑亦有几分认真。

“小僧修的是佛,又非佛陀,终有一日,小僧说不得也能证得佛陀。”这话自然是狂妄无比,可出自济宁之口,却给人一种平淡自信之感,不由相信他所言。

纵使苏初雪看不上佛门秃驴,也不禁为济宁感慨,格局之大,果非自己可比。

第六十六章 兴尽

这次对决甚为精彩,可惜观众只有两人。

济明觉得无论是师兄还是唐公子,俱是莫测高深,而自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有些出乎意料,师兄居然败了,因为在他心中,济宁似乎是无所不能。

同为还丹境界的苏初雪已然看出,先前那看似简单如同表演般的较技比拼,其实蕴含着数不尽的绝强威力。这二人的神通妙法,以及对自身真元的掌控,让她不由得想到“出神入化”四字。震惊之余,还掺杂着一丝敬意。

夜色悄悄地弥漫了济北郡,娇羞的月亮半掩面孔缓缓的爬升起来,小意的将那温柔的光亮撒进宝光寺。苏初雪这才蓦然发觉,已经过去许久了,实在是刚才的对决让人太过沉迷,忘却了时间的流逝。

不过好在唐易终是胜了,苏初雪盈盈上前,嫣然一笑:“大和尚,可以将我兄长放了吧。”这番对决令她对济宁顾忌之余亦有些佩服,故而不愿再口出不逊。

哪知济宁摇了摇头,平静的道:“苏姑娘,这却不行。”

“为何?”苏初雪秀眉轻挑,有些讶异,更是有些愤怒。

“我和唐公子交手只为全了他的心意,而不是拿此作为赌注。”济宁淡淡道,:“最重要的是,我依然不能释怀。”

“师兄。”一旁的济明有些着急,枉费百年光阴,害得师兄毫无寸进,他自是忧心忡忡。

“师弟无需多言。”济宁语气平淡,神色却是坚定:“我佛心蒙瑕,原以为是动了嗔念才困顿百年,现今得唐公子指点,才知是心魔未曾堪破,既如此,那便不破。”

唐易心中一动,济宁所言他大致有所了解。

“我自幼被师尊抚养,若无师尊,或许早已不存人世,更别说踏上佛途。礼佛重要,修行重要,大抵对我而言,这佛途终是比不过师尊重要。若真需断情绝欲才登得彼岸,这佛与魔又有何异。由此修为不得寸进,那便不进。”济宁又转身看向苏初雪:“苏姑娘,若有一天令兄真心悔过,我自会还它自由。”

苏初雪闻言沉默,双眸中微透着一丝敬畏,畏其修为,敬其执着,此等人物,若能堪破此障,将来不知要成就多大气候。复轻笑一声:“真不知我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幸好如此人物不会与自己计较,却也正是如此人物,兄长依然救不出来。

唐易一旁笑而抚掌:“大和尚真人也。”修士本就淡漠,为求超脱而断情绝欲的不在少数,这选择虽不算错,可唐易不喜。故济宁能有如此执着,唐易自然免不了有些亦赞亦叹,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好感。

……

……

头顶的月光依然皎洁,四人被笼罩在清光之中,这里面有和尚,有妖女,还有个求道之士,独独没有浊物俗人。此次比拼也好,救人也罢,或是得偿所愿,或是失望而归,终究已成定论。

济宁和济明亲送唐易苏初雪离别寺院。

“大和尚,有缘再会。”初次见面,唐易和济宁也无过多交谈,但二人却奇妙的有些惺惺相惜。

苏初雪亦朝济宁和济明点头示意,心中对佛门的印象,终是有了几分转变。

济宁济明齐颂佛号,送二人离去。诸事完毕,宝光寺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在柔美夜色中,展现着自己的幽静祥和。

……

……

明月横空,兴意正浓,唐易踏着月色出了郡城,闻得前方江水涛涛,不觉随兴而去。

此江一望无际,波澜壮阔,湍急的水流滚滚而去,似乎冲走了世间一切烦恼。

唐易静立岸边,有些出神,世事变换无常,自己突然间就被迫来到此方世界,这么久以来,也唯有今天算是尽兴一番。心念所致,不禁漫步长吟:“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好词好句,只可惜似乎未曾尽兴?”却是苏初雪的声音,不知为何她居然跟了过来。

“心情已尽,当算尽兴。”唐易悠然回了一句,二人关系虽不算熟,却有种说不出的自然,因此他毫无遮掩,直接问道:“苏姑娘紧跟在下,还有何事不成?”

“唐公子可别忘了此番欠我一个人情。”苏初雪美眸盯着唐易,轻声说到。

“此话怎讲?”唐易不禁纳闷。

“若无我兄长之事,公子又怎得交手机会。”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可偏偏苏初雪说的极为认真。

唐易啼笑皆非,但也没傻到跟一个女人讲道理,尤其是这种自以为是的漂亮女人,总认为自己才是道理。

没有搭这下茬,唐易转了话题:“此番没救出你兄长,苏姑娘有些失望吧。”确是失望,苏初雪给唐易的感觉仅仅是失望,既看不出焦急,亦无悲伤,甚至最后也没提出去看一看苏夏囚禁之地,竟是毫无思念之情。

苏初雪美眸瞄了唐易一眼:“不然还能怎样,难不成公子以为我们兄妹二人感情甚好?”

“哦?”此话真有些让唐易好奇,毕竟这宝光寺非寻常之地,苏初雪甘冒风险,数次挑衅,终究为了什么。

“苏夏是少族长,那苏初雪只能是族长之女,未来族长之妹。”幽怨的语气,蕴含着数不尽的不甘,双目含泪,怅然欲泣。

这般演技自是让唐易惊叹,这妖女不甘是真,可这作态亦是不假。

青丘狐族族长,那便是天下狐族的帝王,人妖传承不同,人族掌教大多需分心门派发展,颇有些出力不讨好,妖族却截然不同,一旦成为族长,绝对的掌控生杀大权不说,单凭这天赋神通的传承就足够诱人。

苏初雪想救苏夏的真实意图,无非是想要一番证明,求得一个机会罢了。按照她的脾气秉性,能有此念头,唐易自然不足为奇。

第六十七章 蛟龙

江水滚滚不竭,岸边这一男一女仿佛静止一般,看着流水东去。如此月光,如此江水,如此人物,混而为一,仿佛泼墨山水一般写意。

“你可知我为何如此厌恶和尚?”苏初雪悠悠一叹,或许她只是想找人倾诉,所以未等唐易作答,便接着诉说:“我母亲是人族,亦身处佛门。”

这个消息着实出乎唐易意料,苏初雪的话并未就此打住,接下来不过是个略显俗套的故事。

年轻的化形妖王游历天下,正巧遇见了清纯动人的女子,几番波折,两人终成眷属。女子本是筑基圆满,和妖王成婚后不久便还丹有成,两人琴瑟相合,如胶似漆,自然希望后继有人。可一个化形,一个还丹,如此境界,想有血脉便是难上加难,妖王就遍寻天下之法,皇天不负有心人,女子怀孕了,还顺利产下一子一女,一家四口幸福美满。突然有一天,女子悄无声息的出走了,直至这时,妖王才知自己深爱的人居然是清净庵的传人,这美好的一切,不过是她修炼的一部分,身入红尘,再断然斩之。从此,妖王失了爱人,孩子失了母亲,这天下却多了个还丹九转的顶尖宗师。

苏初雪平平静静,没了平时的娇柔姿态,仿佛在说件不相干的事情:“兄长为人虽有些自傲,也不会无故挑衅他人,不过是心中留有阴影罢了,或许这就是佛家说的命数?”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唐易语气平和,他知道这不是故事的全部,中间还有很多未尽之事,比如为何兄妹二人如此淡漠,肯定不只为了族长之位,可苏初雪既然未说,唐易自然也不会去探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并无那种好奇,而是看着苏初雪,道:“为何跟我说这些?”他可不信这个妖女无缘无故有此举动。

苏初雪巧笑嫣然:“今日见君神通不凡,心中仰慕。”

唐易一笑了之,并不搭话,苏初雪笑靥如花:“神通不凡是真,心生仰慕亦是真,今日我以诚示君,希望来日能得些善缘。”

“姑娘身世可叹,不过与我何干。”唐易淡然回应。

“或许有用,或许无用,看那济宁大和尚的执着,有些感慨罢了。”这番倒是真心话,苏初雪并非草木,当然会有些触动。

话尽兴尽,自然伴着江水,相顾无言。

……

……

一番感慨之后,苏初雪还是走了。二人并无私交,亦无太多话题可聊,她来此只为讲述那一番身世,或想倾诉,或是其它,这个妖女的想法唐易猜不透,也并不想猜。

随后几日,宝光寺那一战便被苏初雪有意无意的透露出去,此事涉及一个化形大妖,一个龙华真人,一个还丹宗师,故此不需推波助澜,这消息瞬间便在天下哄传,世人尽知这天下间顶尖人物中多了一个叫做唐易的修士。

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似乎皆与唐易无关,他依旧独自一人,顺着大江往上游走去。这条江叫乌江,虽然它的水很清澈,却拥有一个截然相反的名字,它贯穿了整片大陆,因此唐易走了几日,依然望不见尽头。

与济宁的对战令唐易有些畅快,心神放松,兴致大起,不禁寄情于山水之间。

江边景色依然如故,滚滚江水汹涌奔泻,一路行来,这景观难免有些单调重复,唐易却依旧兴致盎然。

忽而,他听到一阵雷鸣之声,并不是从天空传来,而是于江水之中。

江中自然不会打雷,如此声响只能来自于异兽,霎时,江中掀起层层巨浪,浪花溅起数丈之高!

唐易目光穿过这涛涛江水悠然望去。

只见江内有条黑色庞然大物,在这翻滚的巨浪中若隐若现。

“蛟龙?”

唐易兴趣陡增,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前世自诩龙的传人,现今终有机会一睹真颜,虽只是蛟还未完全化龙,但也聊胜于无。

这蛟龙通体黢黑,微微反光,头有小角,腹下两爪,体型巨大,约有十几丈长,在水中翻江倒浪,玩儿的好不尽兴。它速度虽快,唐易却也看的清楚,其腹下有肉团鼓起,若等完全长出,便能化龙,亦成化形期大妖。

乌江长穿大陆,这宽亦是不凡,两岸之间相距数里,若是一介肉体凡胎,恐难以观望至对岸。故此这蛟龙才把这边儿当作游乐场一般,尽情嬉戏,景象极是壮观。

“呔!你这孽龙,胆敢在此兴风作浪!”正在这时,一女子声音突然响起,而后两道流光闪现。唐易神念早已感应,那是一男一女,均是筑基圆满境界,脚踏三尺青锋,周身煞气泠然,应是走的剑修路子。

“师兄,今日正好降妖除魔!”那女子有些兴奋的跟旁边男子说到。

男子点点头:“师妹说的极是,正好解救两岸黎民于水火之中。”

这女子一身鹅黄淡衫,娇媚靓丽,男子白衣如雪,英姿勃勃。其实随着修为的增加,修士面容会有细微的变化,再加上超凡脱俗的气质,总不会太过难看,这亦是生物的一种进化。

唐易看这一男一女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心中暗叹果然无耻!这两岸边上虽有百姓,可这蛟龙只是水中游玩,并未造成伤害,再加上周身全无半分孽力,应是未造过什么杀戮。反观这师兄妹二人,才真的是血光滔天,不知多少生灵命丧其手。

人族和妖族不同,寿命虽短,可生而灵慧,惜太过灵慧便失了直爽,讲究些表面功夫。故此做任何事情之前,总要找些借口,寻些理由,借口不用充分,理由亦不用充足,只需能瞒过他人就好,最不济也要骗过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更是如此,无论手段多么血腥肮脏,可总爱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显然这二人便是其中培养出的精英人物,嘴上说的再为漂亮,也不过是为了蛟龙这一身血肉而已。

第六十八章 碧落

乌江烟波荡漾,两岸翠绿喜人,这江之广之长,几可近海,所以常有水行妖族在此游玩嬉戏,近岸的百姓便将住所建于离江较远之地,两者倒也相安无事。

蛟龙匐于江中,望着上空两人,它虽未化形,但也早生灵智,自然知道这二人欲对自己不利。

心中有些愤然,它身具龙血,出身亦算高贵,故而灵慧甚早。虽为妖族,却不肆意妄为,老老实实在山中修炼,只是最近修为停滞不前,因此出来游玩一番,见乌江广阔,自然心喜,没想到却招来无妄之灾,这两个不知好歹之辈,上来就喊打喊杀。

这对师兄师妹非等闲之辈,两人俱是碧落剑派真传弟子。

碧落剑派建立不过三千余年,却造就数位还丹境界宗师,现今门中尚有七位还丹境界高人,更有一人丹成九转,在一众仙门中当属绝顶。可惜成立时间较短,少了几分积累沉淀,行事不免霸道一些,门下弟子更是目中无人。

一个门派从初创到立足实属不易,特别是新晋门派,此方世界没有道祖,没有镇世的九大仙门,没有任何一方能有超绝一切的实力,自然也就没有相对的和平。

碧落剑派的崛起很是曲折,修行的资源是有限的,没人会平白无故的让给你,所以这些只能凭靠手中的剑一点一点夺过来。故而这两个剑修,性情有些狂妄,道心不够沉稳,但至少在争斗方面,确有过人之处。

蛟龙虽是满腔怒火,却依然冷静,它未完全化龙,但也生存了上千年时光,何况身怀龙脉,自然不似低等妖族一般,不至化形便比不得人类灵慧。见上空二人杀意已定,只得全神应对别无他法。

别看那两位剑修嘴上替天行道说的轻易,实则暗中早已把真元灌注于自身法剑,这法剑是他们刚入练气境界时师门便铸造好配发下来的,几百年来的朝夕相处,并伴随着境界的日渐进步,心神已和剑意合二为一,这法剑自然也有了灵性。

两柄长剑因真元的注入隐隐闪光,杀意森森,蓄势待发。

二人凝神静气,神念笼罩着蛟龙庞大的躯体,他们虽是狂傲,经过无数次的生死拼杀,却拥有常人不及的耐性,仔细的寻找着蛟龙的破绽。

蛟龙知道这是两个难缠的对手,它没有造过杀孽,可不代表它没有杀戮,上千年的时光中不知多少修士甚至是同为妖族的存在,觊觎过它这身血肉,只不过都是为了自保不得已才出手,所以才未沾染什么孽力。

两岸边上静悄悄的,虽是大白天,可偶有赶路的凡人也早就踪影全无,仙人斗法,无人敢围观看热闹,一不小心性命不保。

这场生死拼杀,现今观众唯有唐易一人,虽然对他来说这种场面既不惊心,亦不动魄,但左右无事,权当看场大戏。

那一边,双方齐齐出手,说不上谁先谁后,亦有种难言的默契。

蛟龙爆发出骇人无比的气势,周围天地元气狂暴至极,大江中的浪花随着龙躯层层高涨,却无一丝泻入两岸。

那师兄妹二人配合多年,面对这浩大的声势毫无惧色,两柄仙剑化作夺目的流光,狠狠地刺向蛟龙庞大的身躯!

蛟龙既无花哨的手段,亦无需绝世神兵,因为它的周身皆是武器。

狂暴的巨浪,一触及那两道清冷的剑光,仿佛遇到了天敌,被轻而易举的穿透,那两道渺小但耀眼的流光,就像最高明的厨师,总能找到骨肉最薄弱之处。不费吹灰之力,便把这浪花分切,使其毫无着力的坠落于乌江之中,重新化作流水滚滚东去。

忽而天空传来一阵雷鸣,震天动地,夺人心神,刹那间,蛟龙从滚滚浪花中腾空而起,巨大的龙爪仿佛山丘一般迎面拍来!

那二人珠联璧合,面无惧色,沉着闪躲,两道流光合二为一,骤如闪电,几息时间,剑剑都似长了眼睛一般,无数次的刺中蛟龙躯体的同一个点!再为坚固的龙鳞亦抵挡不住这凶猛的来势,天空中顿时洒下了阵阵血雨。

二人心有灵犀,默契至极,每次出剑亦是简洁有力。碧落剑派三千年来,不知将多少剑诀融合,才留下如此简单纯粹的剑招剑意。

千百次的攻击,没有一丝失误,没有一丝疏漏,用最快的速度,最直接的方式,创造出最决绝的攻击。

直至此时,这二人方才真正展现出身为剑修的绝世风采。

唐易心中亦是赞叹,不说这二人品质如何,单单这一身绝世剑术,即便自己筑基圆满之时,也绝无如此出神入化的杀伐手段。

那边蛟龙吃痛,“昂”的一声龙吟,动作更为狂暴,纵然身上多处创伤,龙血四处喷洒,却还伤不了它的根本,它的情绪却愈发冷静,并未一时落了下风而失去理智。

它以最短的时间在适应这二人的速度,在习惯剑光的速度,在等一个破绽,它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有机会,它便会……跑。

这条蛟龙心知肚明,面前两个人类虽然渺小,但剑术修为却超出自己预计的强,如若硬拼下去,即便能胜也将是惨胜,千年修行还可能化为灰灰,所以它便准备跑了,这跟尊严无关,只是性命攸关。

第六十九章 化形

随着对决的持续,四周的修士愈来愈多,毕竟这番声势着实不小,无论筑基圆满还是这个蛟龙,在寻常修士眼中已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到此的修士中亦有筑基圆满的,却无人敢上前插手,因为认出了那两人身份,碧落剑派的名声,往往便伴随着霸道。

来的修士虽多,能让唐易侧目的唯有两人,一僧一道,结伴而来,这二人也注意到了唐易,三人只是隔着虚空对视一眼。

能发现唐易,自然也是还丹有成,道人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僧人面容悲苦,目露慈悲之意,给人一种睿智深邃之感。

二人席地而坐,目光盯着乌江上空,谈笑风生。

“道兄观这二人如何?”和尚微笑问道。

“剑意入骨,却失了几分清净。”道人似是有些惋惜。

僧人仍是微笑:“碧落剑派崛起突然,自然是少了几分清净,多了几分争强好胜。”

道人笑而不答,碧落剑派虽属道家一脉,但这些年来也委实太过霸道,已招诸多门派不喜,不过这些说来也是无用,便转了话题:“若说清净二字,不及刚才那位道兄。”

这指的自然就是唐易,僧人亦是点头,他登龙华多年,却依旧看不出唐易深浅,心中暗叹传言果真不虚,遂含笑问道人:“道兄可知其是何人?”

“大师已知,何必问我。”道人一笑,说不出的倜傥不羁。

……

江中仍是巨浪滔天,局面似乎有些僵持,这二位剑修灵巧的如同猿猴,总让蛟龙触之不及,可再为灵巧,亦伤不到蛟龙的根本。

蛟龙不准备再消耗下去,这场突来的厮杀给它带来不了半分益处,遂真元四震,龙尾乱舞,逼得两名剑修又暴退数丈,趁此机会,蛟龙瞬间缩小至丈许之长,蓦然掉头,风驰电掣般的飞逃而去,此番逃遁,凭它的速度,这二人毫无追上的可能。

那两个剑修见此并未慌张,四面忽的灵光大起,飞遁的蛟龙困于其中,任凭使出浑身解数,亦飞不出去。

此是碧落剑派新创的阵法,他二人施出,不至还丹不可能逃脱,哪怕对方是一条实力强劲的蛟龙。

这世间万物总是没有圆满的,此阵虽如此之强,缺陷亦是极为明显,一经施展,蛟龙自是无力逃脱,但他二人同样困于其中。

这是一种强大的自信,碧落剑派深信同等境界中,自家弟子定然战无不胜,这看似鸡肋的阵法却正好合适一往无前的剑修。

蛟龙试了几次都冲不出去,反而因此伤痕累累,故此便不再挣扎,心中怒火滔天,看来此次真的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未使用任何神通法术,单凭一身肉体,拼着受伤的威胁,朝那二人拍去。

可每一次进攻,自身力量却削弱一分,蛟龙心知不对,自身力量虽不是无穷无尽,亦不可能流逝如此之快,如此下去,不过几日怕就会力竭而亡。

这是两个剑修功法所致,他们根本没有打算一下就降服蛟龙,那本就不可能,二人只是筑基圆满,又非还丹境界。

这真元中暗含一股吞噬之力,让蛟龙流血尚在其次,主要是破开其身防御,自能吞噬其气力。

……

微风起伏,朝阳艳艳,两人一妖便打了一天一夜,这四周之人亦看了一天一夜,唐易只为瞧个热闹,那一僧一道却是为了看看碧落剑派下一代佼佼者的实力。

蛟龙的气机渐弱,它低估了剑法的威力,也高估了自己的耐力,这真元的吞噬愈发强大,再耗些时,自己就真如温水青蛙般陷入绝境而不得逃脱。

蛟龙心中暗暗发狠,既然如此,便拼个鱼死网破!!!

突然张口一吐,一枚金黄色的圆珠呈现于半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龙珠?!”碧落剑派那位师兄失色道。

龙珠,乃是真龙所结,至少是化形期的境界,怎会被这蛟龙所有。

这妖龙也是发了狠,它偶得龙珠,千年粹养,此时迅速真元运转,把龙珠精华尽皆吸入体内。

“不好,他要引天劫!”周围修士纷纷哗然。

人族现今替代妖族为天地主角,受意志青睐,故此还丹时天钟相贺,可妖族若想化形,则需经天劫考验,才能彻底改变自身形态。天劫即是天威,这两个筑基圆满的人怎能抵抗,可这阵法不是一时能解,只能困守此处!

“轰隆隆!”这是真正的天雷,化作数道雷柱直劈而下。

这二人一妖只得生生硬抗,两名剑修肉身虽比一般修士强横,可终究比不过妖族,在阵阵雷劫下纷纷化为虚无。

蛟龙此时亦不好受,本就境界不够,强行催动真元,再加上刚刚你死我活的浴血奋战,此刻只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翻江倒海般的到处乱撞!

天雷滚滚,江水涛涛,万千浪花叠起,朝两岸侵袭,那一僧一道眼见不好,忙运转真元,尽显法力,稳固这一江之水。

那蛟龙根基极深,硬生生的受住了化形天劫,可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神魂蒙蔽,发疯般的毫无目标的向众人攻击,一僧一道本想护持众人,可仓促之间面对一个发了疯的化形妖王,能自保已是不易。

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龙首,伸出一指,轻轻朝蛟龙按下,任凭蛟龙怎样挣扎也摆脱不了这一指轻按。

“一指禅?!”那僧人有些失色,更是震惊。

第七十章 降龙

乌江最终恢复了平静,永远不竭的流水继续它东流的使命。那条凶猛强悍的蛟龙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硕大的龙头被生生按住,这一指看似并无玄奥,亦无激荡的真元碰撞,可庞大的蛟龙面对这渺小的一根细指无论怎样却也挣脱不得,场面震撼中又带有一丝滑稽。

“不是一指禅。”细观之后,僧人不禁松了口气。虽是类似,但其中少了些厚重,却多了几分缥缈,走的明显是道家路子,毕竟佛道两家道统不同,若是道家亦能驱使佛门神通,那事态便严重了。

道人亦默然,看着唐易举重若轻般的手段,同为道门一脉,心中五味杂陈。

虽然从外表上很难判断出修士的实际年龄,经过岁月的沉淀,身上难免留下难以抹去的痕迹。唐易二世为人已历经将近一甲子春秋,可就还丹境界而言,实在太过年轻,难免让人有些不可置信。

唐易看似轻轻一指,其实已将周身真元凝结至这一点,这并非是什么不可方物的神通,而是归功于对周身真元得心应手的完美掌控。因此就算他能运用自如,却也无法继续传承,但它其实还是脱胎于一指禅。亲身体验过济宁和尚施展后,唐易大感兴趣,他虽读过些佛法经书,但未得其中真意,怎可能运用佛门神通,只是凭自身感悟模仿个皮毛而已,没成想今日正好得以验证。

蛟龙无论力量还是真元,本就远胜同境人类,现今又化形有成,虽不稳固,但因失了神智,凶性已然被激发出来,周身真元愈发狂暴。唐易这一指虽是强大,亦未能让它臣服。

“昂!”的一声,从龙口中穿出挣扎的咆哮!声音震天!蛟龙重振气力,发力的同时浑身不自觉颤动!似将从唐易手中挣脱。

还是真元不足,唐易心中清楚,蛟龙现今境界与他相当,所以这一指真元不足以将它降服。

既然如此。

唐易微微闭目,感受着丹田内那颗金丹运转的轨迹旋律,四周的灵气为之一空,尽皆汇聚于他的身体。只见衣袍鼓鼓,无风自动,周身真元极速浓郁!

蓦的,从唐易身上传出一阵响动,极为细微,落在那一僧一道耳中却甚为清晰。

“推转金丹?!”道人侧耳低语一声,语气中却蕴含着些许不可思议。僧人更是沉默,目光愈发沉静,望着远处那个身影,震骇之余还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嫉妒,这唐易推转金丹实在太过轻易,自己百年光**心蕴养,却总差那一线不得二转,心中滋味无以言表。

唐易自不知那两人复杂的心情,对他而言,这并非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此刻需要,那便顺势推转,仅此而已。

金丹二转,周身法力浑厚一倍,唐易又是一指,那负隅顽抗的蛟龙瞬间真元凝滞,仿佛佛祖掌下的猴子,百无一能,力竭而晕。

唐易随即运转袖里乾坤,将蛟龙收入其中。非是为了这蛟龙血肉,而是放任不管,怕被人趁危而袭。

苍穹中的朝阳依然灿烂,从危机到平静,仿佛只用了一瞬间。或许日光太过耀眼,唐易清秀的面容上似是笼罩着一层光芒。

四周修士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威不可挡的蛟龙竟如此轻而易举的被降服,要知这可是化形大妖,如此天方夜谭的景象呈现于眼前,简直不可思议!

好在终是修炼多年,勉强能保持些冷静,诸人这才蓦然醒悟,纷纷向唐易行礼。毕竟修为不够,哪有资格和胆识上前与唐易攀谈,只是免不了暗自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罢了,而后才渐渐散去。

此时,那一僧一道联袂而来。

僧人双手合十,慈悲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阿弥陀佛,施主慈悲,为众生消一大祸!”

道人亦是佩服:“道兄好手段!”

“不敢,只是有些不忍而已。”唐易明了,这蛟龙若是发起疯来,即便这些修士能够逃脱,而两岸百姓必当生灵涂炭,自己虽未有什么悲天悯人之情,但亦不愿见那等惨状。

“好一个不忍。”道人畅然一笑:“在下广元陆清,见过唐道兄。”

“小僧东林寺法明见过施主。”僧人亦朝唐易施礼。

唐易有些哑然:“二位真人怎识得在下?”这两人名字很是耳生,但无论是广元派还是东林寺,皆算的上赫赫威名。唐易虽未曾特意探听修行界的消息,亦是听人常常提及。

“施主宝光寺一战,可谓名传天下。”法明微笑道。

济宁可不是无名之辈,能降服青丘狐族少族长,自然威名天下。然却败于唐易之手,此消息经苏初雪透露后,就算还丹境界之人,亦不得不留意几分。

“不过道兄可要当心碧落剑派。”陆清提醒道:“这二人皆是其门下佼佼者,此番折损于此,他们怕是要找道兄讨要那蛟龙。”

“无妨。”唐易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陆清见唐易如此神态,也吃不准唐易的意思,但通过刚才的出手,心知此人比想象中更加深不可测,便不复多言。

第七十一章 妖山

清风徐徐,银浦闪闪缓动,今夜的明月格外喜人,如水般的笼罩着那个清淡的身影,似是为他凭添了几分飘逸出尘的气息。

伴着风清月朗的夜色,唐易悠然止步,盯着远处一团幽暗,缓缓开口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日间与陆清法明交谈时,他二人不知有心还是无意,同时流露出对碧落剑派的不喜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忌惮。这让唐易对此派的印象又加深几分,只是不曾想他们会来的如此迅速。

话音刚落,那幽暗之处瞬间亮如白昼,驱散了周围的夜色,如霜的光亮下是一位年轻男子,容貌俊伟,深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双目平静中不带有一丝锐利,神光内敛,根本看不出任何剑修的影子。

他只是有些诧异,没想到刚至此便被唐易发觉,那丝诧异却很好的被脸上浮现的柔和所掩饰,遂双拳一抱:“在下碧落谢玄,见过道兄。”

“道兄有礼。”唐易亦还一礼,也未提及自身姓名,对方既然找过来,显然早已知晓他的身份。

“道兄今日降服孽龙一条,为我碧落剑派除一祸患,特前来答谢。”说着谢玄不知手上何时多了一柄小剑,这剑身不过三寸,通体透亮,一股杀伐气息若隐若现,显然极为不凡!“此法剑是敝派倾力打造,耗费千年时光不过铸就九柄,送于道兄。”

谢玄神情诚恳,言辞客气,显得很有诚意。碧落剑派虽是强盛,却也不敢自称举世无敌,这些年太过惹人瞩目,门派发展并不顺畅,当然不愿平白无故招惹唐易。可无奈此事闹的太大,若是不来走这一遭,天下修士如何看待,门下弟子如何作想,因此才备了厚礼,留下缓冲的余地。

谢玄的来意唐易自然心知肚明,这蛟龙血肉虽是宝贵,法剑的剑意亦是难得,若是交易也说不上吃亏,可他另有打算,故推辞道:“贵门太过客气,怕是受之有愧。”有愧便是不能接受,自然就更不能交出蛟龙。

谢玄已听懂唐易言外之意,神色不变,只是语气有些淡漠:“道兄不再考虑下吗?”

“不必。”唐易平静道。眼界是由见识而定,虽此方世界有比唐易修为高的存在,却没有比他格局更大的,还丹九转在此已成世间绝顶,对唐易而言,即便是元神真人,亦无那么神秘。在世人看来,碧落剑派七名还丹宗师的威势压的人透不过气来,而在唐易眼中却无需太过在意。

若是蛟龙发疯逃遁,此间之大,碧落剑派也未必能寻得一个化形妖王,若是蛟龙不幸被擒,那也是它的命数。

现今蛟龙已被降服,若由自己交出,意义截然不同,这蛟龙千年修行不易,唐易也不想枉费一条性命。

两人突然皆沉默不语,四周的清风似乎停下了脚步,茫茫世间,仿佛一切尽皆消失,只余唐易和谢玄二人。月色仍是那么的清亮,可这光辉亦不比这二人夺目。

谢玄目光中的锐利瞬间大盛,他自幼便入门派,得碧落真传,一身修为自然不凡,这目光无形,剑意却成实质。

幽暗的虚空中,仿佛天地元气一瞬间化为法剑,尽皆向唐易袭去,只是近得唐易周身,却重归虚无,惹不起半分波澜。

谢玄眼前的唐易瞬间消失不见,面前突现一片幽静的深海,波澜不惊,自有一股如岳临渊的气度,这当然是幻觉,唐易既然能让他产生如此真实的错觉,可见此人的神识已达到多么令人恐怖的程度!这剑意再为绚丽,再为不凡,当面对大海时皆化为虚无。

其实谢玄并不想闹到如此地步,盛极而衰这个道理没人会不清楚,但若是不争从何而来资源,碧落剑派已成骑虎之势,千年来形成的霸道不是一时可收。再者剑修若是有了退缩之意,只怕整个门派不过几代皆如浮光流云般飞散。

二人只是精神层面的交锋,虽未言明,谢玄却心知肚明,自己隐隐还是败了,所以他没把握拿下唐易,自然就不会轻易出手。在世人的眼中,唐易的举动是对碧落剑派的挑衅,由此必须一战而下,否则便会折损威名。

唐易没有费心谢玄的思虑,他虽不喜麻烦,但亦不惧麻烦,此举碧落剑派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可他已然定了心意,自不愿屈从于人,若不能顺心如意,还怎求得仙家道果。

沉默终究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谢玄淡淡开口:“那好,既如此后会有期!”

谢玄走后,此间恢复了恬静,唐易透过安宁静谧的夜色向远处望去,一座层峦耸翠的高山,耸立于百里之外,距离的遥远对他造不成丝毫困扰。

此山巍峨壮观,纵使以唐易现今的神念,也笼罩不住这一望无尽连绵起伏的群山。

天道庇佑,人族现今乃大势主角,占据了大部分的地界和资源,但仍有许多地方是不曾甚至是根本不敢触及的,眼前的山脉便是其中一个,很多人知晓它的存在,可有胆量踏入的却寥寥无几,因为它叫做妖山。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理解的名字,在这座山中聚集了无数的妖族,它们才是此间真正的主人。

第七十二章 放生

夜凉如水,寒意彻骨,但丝毫影响不到唐易。神念的交锋虽是凶险,却也短暂,念起念落,便是一场生死间的对决。

转瞬间的交手并未把这美好月色耽搁太久,唐易观赏着皓皓千里月光,随心而行,不多时便至妖山边缘。

夜晚显得很是寂静,又非常幽清,只见周边地势起伏错落,连绵不绝。不远处有一平缓之地,仿佛一个天然出入口。

收敛自身气机,唐易悄无声息的缓步而入,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更不曾泄露半分气息。漫步在山间密林,偶遇的妖族却对他视而不见。

唐易没有平白无故招惹事端的爱好,自然是小心谨慎一些。这山间妖族不知几许,即便遇见化形大妖亦不稀奇,无论妖族之间平日关系是否融洽,若有机会联手留下一个人族修士,想必它们是不愿错过。

绚丽的景色和无数的奇花异草,混合着泥土的芬芳,自是让人心神舒畅,但这些都未让唐易留恋驻足。

当他行至一瀑布前才停了步伐,眼前白练腾空,如银河般从上飞扑而下,哗啦啦的水流拍打着山石啪啪作响,震耳欲聋,四周一切声音似乎皆被这流水声盖过。

月光铺满瀑布下的水塘,银光闪闪,烟煴之气充斥着四周的空间,这妖族深山仿若仙家胜景,此处地形复杂,唐易并未感知到过强的气息,想必这怡人的景色在此山中亦属寻常。

唐易对这环境极为满意,遂把蛟龙放出,同时消了它身上的气息,若不然这磅礴之气,怕是瞬间惊动整个山脉间的生灵。

蛟龙恢复了自由,却不敢乱动,两只灯笼般的龙目看着唐易,神智虽未完全恢复,但也有了几分意识,目光中除了惧怕并无多少敌意。

这头蛟龙化形太过仓促,虽是撑过了天劫,到底根基有些不稳,腹下另外一对儿龙爪尚未完全长出,因天生龙种,所以无论体魄还是真元,皆远胜同等境界的修士,若非遇到专为杀伐而修的碧落剑派,也不至于落此下场,即便如此现今战力亦不逊于寻常还丹修士,如是将养一段时日,补全根基感悟,那这天下大可任它遨游。

“走吧。”唐易目光平和。

蛟龙仿佛有些吃惊,不敢相信唐易所言,面露疑惑之色,有些纳闷唐易为何如此轻易的放过它,但目光中还是透出些感激之情,硕大的龙头点了点,而后躯体迅速缩成了几寸长的模样,龙尾一摆,直接跳入塘中。

……

妖山的丽景未能让唐易有丝毫留恋,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处处凶险。

唐易继续他的游历,并不知此次的举动又给这世间掀起一丝波澜,他的名字再一次的在修行界反复提及。

法明和陆清能猜中唐易的身份,在场的其它修士自然也能想到。

上次宝光寺之战名扬四海,已让世人记住了唐易这两个字,而江边降龙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天下哄传,人尽皆知。

……

想到蛟龙,大部分人脑海中闪现出的或是庞然,或是残暴,却终归脱不了“强悍”二字,更何况又是渡过化形天劫的蛟龙!在两位还丹真人联手都要暂避锋芒之时,却被唐易轻而易举的降服,连一丝反抗都不能。

传闻四起,世人言三语四唐易的惊人之举,皆认为除了那些还丹境界中亦属绝顶的老牌真人,世间恐怕再无人能及。

而提起现今的还丹宗师,总也迈不过一个人--号称天生剑骨的碧落剑派程孝先!碧落剑派能成就今天的威势多半是仰仗于此人。

程孝先修行不过六百载时,便丹成九转,无论人族妖族皆不敌他的剑锋,纵横世间未尝一败,所有修士的光彩皆被他一人独领,其余修士无论怎样天资卓绝,跟他一比好似尽皆黯然失色。

唐易的突然出现,却有了一丝分庭抗礼的可能,一个是九转绝顶,一个不过刚还丹二转,这两个人似乎没有太大的可比性。

但细想唐易两次出手,表现皆卓尔不凡,以程孝先当年还丹二转之时,也未必能更胜一筹,若唐易有一朝能走上这世间绝顶,未尝不可跟程孝先一较高低。

此传言家喻户晓,皆因碧落剑派太过霸道,若是有人能挫一挫其锐气,相信是很多修士和门派喜闻乐见的,当然这一切需建立在唐易不中途道陨的前提下。

碧落剑派的长老谢玄那次去寻唐易,并未刻意低调,不少有心之士皆知晓他的行踪,虽不知二人相谈内容,既然最终蛟龙未到碧落剑派手上,想来交谈并不愉快,必将会和唐易产生嫌隙。按照此派的一贯作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这场并不势均力敌的冲突,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

外界再为沸反盈天,唐易却不以为然。修为更高,神通更强,所以赢了济宁,胜了蛟龙,于他而言这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非值得荣耀。

而与碧落剑派的冲突,不过是随从自己心意,顺其自然,由此亦不足以挂心。

第七十三章 酒城

有人的地方便有生意,有妖的地方亦有人敢做妖的生意。妖族虽是强大,但许多地方不及人族精通,比如酿酒,普通的妖族自然没有这个手艺,而能提供给它们酒的,妖山附近只有一处,那是一座城池,一个敢做妖族生意的地方。

此处离妖山不过百里,与其说是城池,更像是一个小镇,与妖族的贸易也主要是酒,所以亦叫做酒城。

酒城不大,却很繁荣,据说这个城池的创建者是一位还丹宗师的后代。而来往的妖族也很清楚,若是毁了此地,以后想要喝酒可就相当麻烦,由此它们皆有收敛,亦不会太过放肆。

唐易随着神念的感知来了酒城,他到酒城自然不是为了美酒,而是为了寻个静养之地。

虽然已成还丹,唐易却也没有刻意装扮高人的喜好,更无天地为塌的情调,在野地安歇怎能及房屋舒适,他本就来自红尘,自然不愿刻意改变习惯。

唐易与谢玄的交手虽是胜了一筹,却并非所表现的那么写意轻松,不过是仰仗着神魂强大而已。

谢玄的神魂虽不比唐易,但亦是凝练,加之多年苦修的庞然锐气,自是不凡至极。

况且唐易不是元神有成的地仙之流,若论修为还略逊于谢玄,怎可能毫发无损。神念的损耗终究有些过度,自然需要静修调养。

到了现今境界,恢复神念有很多方法,无论何种手段,皆不如沉心安眠就寝,阳气尽则卧,阴气尽则寤,一阴一阳谓之道。

酒城的妖族虽多,但人类亦不少,除了那些开店挣钱的商人,来往的皆是修士,毕竟那些毫无修为的凡人无胆量来此。

唐易没有闲逛的兴致,径直入了一家酒楼,在小二的殷勤招呼下,开了间上房,便住了下来。

……

转日清晨,唐易醒后感觉心神舒爽,神念恢复许多,便起身下楼。

这个时间酒楼自是没什么客人,大堂内只端坐着一位中年道士。道门的修士不少,可日常道袍打扮的却也不多,唐易不由望去,心想此人怕是专门在此等候自己。

果然,那道袍修士见唐易望来便起身微笑拱手道:“道兄可曾安歇好?”

“甚好,道兄是……?”唐易还了一礼。

那人一脸歉然:“在下失礼,郑道人见过道兄。”

这名字倒是极为特别,二人见礼后复又坐下,唐易主动开口:“不知郑兄有何贵干?”

“也无其它要事,只是闻听道兄威名,特来拜见。”郑道人笑意满满,他本就是好结交朋友的性子,得知唐易路经此地,便前来结识一番。

“难不成此地便是由道兄庇佑?”唐易略一转念,便有了猜测。

“道兄英明。”郑道人恭维一句。

唐易笑笑,自然不会当真。郑道人再为神通广大,亦不可能得知自己的具体行踪,定是城中有人给他透露消息。

两人谈玄一会儿,也算投机,二人皆是洒脱之辈,兴尽则散,郑道人遂离了酒楼。

……

还丹境界的圈子并不算大,无论唐易是否愿意,那些自负修为足够并想结识他的修士亦不算少,郑道人也只是个开头。本来天下之大,寻找一个人并非易事,可这个世界修士和凡人的紧密程度远超唐易的想象。或许他居住的某个客栈便是哪个门派的产业,故此要想得知唐易的行踪亦不算难事。

唐易不堪其扰,尤其对于那些拿自己跟程孝先较短量长的传言更是不胜其烦。修士中大可不必非要较个高低,一个修士总有擅长或不擅长之处,或是真元深,或是阵法精,或是神通强。而此方世界还丹九转已然成了绝顶,似乎再无路可走,因此这一较高低便显得尤为重要。

对唐易而言,人心无极限,修行亦无极限,大道玄奥更是如此,他要做的是一步一步超越自己,成就真正的超脱。若说凭自身根基推转金丹,直接还丹三转亦有把握,可这并无意义。每层境界都有其独特的感悟和体验,愈是临近大道,前路愈是难行。他还年轻,有足够的资本慢慢体验修行的乐趣,宁可走的慢一点,稳固一些,也不愿留有遗憾。

他既要问鼎高峰,但亦不愿错过沿途风景。修行本是享受,又何必急不可耐的抵达终点,再者修行本身就无终点,而较一时长短又有何意?

所以他便避开这些无谓的喧闹,无谓的人群,置身于湖光山色之间。

……

天空中的云霭被染成了深红,悠悠掩映于水面之中,将整条河流集成了蔷薇的颜色,霞光万道的黄昏美妙绝伦。

视角的不同,景色的味道亦不同,立于山崖绝顶,眺望苍茫大地,漫观金乌缓缓西下,已然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绝妙画卷。可惜自己不嗜杯中之物,唐易有些遗憾,不然这影像中更凭添几分动人的醉意。

脚下这座山峰不知为何名,或许它无名,因为此地太过荒凉,渺无人烟,甚至连生出灵智的妖族亦很罕见。怕是无谁会给一座普通的荒山取个名字,不过与附近的山群相较而言,此山最为高耸,倒是个观赏夕落丽景的妙地。

从日落黄昏到玉兔渐起,唐易尽情享受着这份悠闲与安静,天空流光浮现,不知此刻有没有哪个少男或少女对流光许下自己稚嫩的心愿,但唐易没有,因为他看的清楚,这不是流星,而是一道剑意,一道朝自己飞来的剑意。

第七十四章 邀请

剑意,是剑修的根本,是本心的延伸,这道剑意如此绚丽,如此凝练,如此夺目,总之可以用诸多美好的词语形容它的不凡。这种不凡代表着它的强大,虽与发出这道剑意的修士未曾谋面,也能感受到他的绝世风采。

唐易并未惊慌,也无任何举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这剑意只有纯粹却无杀气。

流光一瞬间从天边闪至面前,没有一丝波澜便化作虚无,看不出一点儿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唐易手中却多了一封信件。

“七月初七,碧落论道,万望唐真人莅临。”纸是最平凡的宣纸,墨是最普通的松烟墨,字迹却充满灵性,温和中透着森森凛然,这种错杂的感觉,既真实又虚妄,自是高明到了极点的体现。能令唐易都感觉极点的,碧落剑派中除了程孝先别无他人!

书法极好,这是唐易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自己习练灵字之术,一手书法也算大家,故而对字体颇有兴趣,抛开剑意不谈,字形奇正错落,大小有致,线条变化鲜明,最末的“临”字略微倾斜,突兀中藏着和谐。

纵观这傲骨铮铮的字体,仿佛一柄柄锋利的长剑构成,这等笔力,落于凡间也足以流芳百世。

若是常人得知唐易的一闪念,怕是无语至极,抛开这书法主人光耀的身份,单凭这凝而不散的剑意,便令天下修士仰望。程孝先的剑意在唐易看来是种极致,但这种极致终究是可以看透的,而他曾目睹过更为强大的剑意,那道刺中古铜手臂的剑意却让唐易至今也只揣摩些皮毛。

碧落剑派的做法好似意料之外,细想又在情理之中,唐易原以为他们会来纠缠不休,没想到却以此方式来解决。

修士心性本就灵慧,更何况还丹有成的,就算剑修冷傲,却不愚钝,自然能想通其中关节。程孝先是碧落剑派的定海神针,不能亦不会对一个还丹二转的修士出手,否则便失了体面。而体面对于一个门派尤为重要,若其他人出手却未必能拿下唐易,所以便选择了更稳妥的办法。

此次碧落论道,不知还有何人参与,想来应是天下顶尖的修士。唐易有自知之明,他即便再为出彩,还不至于让碧落剑派专意为他举办这次盛会,除非他真正的超脱于世间。

唐易不明就里,程孝先的剑意是如何寻到自己?若说剑意凝而不散,他相信程孝先有那种能力,而相隔千山万水还感知到自己存在,绝对是天方夜谭,毕竟还丹不是元神。既然不解,便感兴趣,所以唐易会去。

……

唐易对这世间不算熟悉,自然不知碧落剑派所处何地,好在书信留有气息,顺着寻去,倒也容易。路途有些遥远,但时间尚算宽裕,权做游玩,唐易自是不急于赶路。

黑夜里的山间寂静而又热闹,环绕的小溪正温柔的流淌着,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虫鸣,微风轻轻的吹动树叶,也抚过唐易的面庞,这感觉很是舒爽。唐易没有刻意避开清风,正如没有刻意避开脚下的泥土一般,他越来越喜欢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越来越享受接触万物的体验,当然仍不会让污浊附于身上,毕竟他还是个有些洁癖的人。

天上的星光有些黯淡,穿不透这茂密的森林,可前方却有一处明亮的地方。那是山巅,顶上有座庄园,面积虽不大,却很精致,向这黑夜努力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

唐易突然停下脚步,在如此荒郊深山里居住的,或许是隐世的高人,唐易却没有结识高人的兴趣,更没有打扰别人清修的习惯,所以这不是唐易驻足的原因。而是在这安宁中,在月光下的山林间,一个身影静悄悄的出现,身着淡色衣袍,衬托着深邃的眼眸,尽显温文尔雅。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来形容此人最是合适不过。

这是唐易第二次见到周从文,还是那般儒雅,还是那般谦逊:“见过唐兄。”

“周兄别来无恙,不知怎会在此相遇?”唐易亦是从容,多日不见,周从文身上的气息更为清雅几分。

“今日突感紫气东来,必有贵人临此,特来拜会,没想到正是唐兄,不胜欣喜。”周从文洒然一笑,仿佛遇见老友一般。

紫气东来是假,感知有人至此是真,不管怎样,这周从文的神念果有独到之处。

唐易虽面含笑容,暗中却有些戒备:“如此之巧,难道周兄先前在附近赏景不成?”此人颇为神秘,自然要提防一些。

周从文一脸歉然:“是小弟疏忽,自从唐兄相助得脱大难后,就一直在此清修。”

“原来如此,周兄果然雅致。”

在此清修,那山上的庄园自然就是周从文的,没曾想这人居然没有再去别的门派潜伏。

周从文盛情相邀唐易庄园小坐,唐易并未推辞,毕竟也算“故交”了,这魔道法门唐易还是有些兴趣。

此山并不算高,通往庄园的道路还贴心的修了石阶,踏上青石板,二人亦无用神通,缓步登上。

第七十五章 秘境

月隐星黯,山顶的庄园却是热闹起来,当然这种热闹仅限于院内方圆,外面的景色依然那么的清冷孤寂。

院内装饰别具匠心,凭栏木雕,镂空花窗,亭台楼阁,倒是齐全。不过最瞩目的却是院中一棵遮天蔽日的松树孑然而立,华盖如云。底下有一凉亭,顶部琉璃瓦铺就,边沿微微的翘起六个小角,六根红木柱子支撑,中间圆桌,四面石凳,在此赏景观月,堪称绝妙。

也不知这庄园原先的主人是何人,就这么被鸠占鹊巢,倒是可惜。

里面的丫鬟仆人刚得了消息,遂忙活着张罗酒席。

唐易品着手中香茗,看着这些忙前跑后的仆人,暗想,这周从文倒是颇会享受。

其实二人谈不上什么交情,不知为何周从文如此热心,而唐易也想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小弟就喜好个口腹之欲,唐兄,请。”周从文甚为洒脱,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唐易也入口便干,一股浓郁果香布满口中,他不喜酒,可这味道实属不错。

“这酒是小弟自己酿制,虽是醇厚,却不醉人。”

“果然不俗。”唐易把手中酒杯放下,微微笑道,一旁侍女复又斟满。

周从文听得唐易夸赞甚为开心。

“唐兄喜欢就好,介时送与几坛。”

“那倒不必,我不好这杯中之物。”唐易摇了摇头,其实不少修士也是如此,修为越是高深,求道之心越是坚定,沉迷红尘享受的不多,这周从文倒是有些另类。

“可惜,可惜,此样不就少了诸多乐趣。”周从文可不这么想,他倒是真有些遗憾。

“人好不同,周兄可惜,于我而言不以为意。”唐易轻声说到,自己本性如此,还真谈不上遗憾。

“哈哈,唐兄看的透彻,小弟不如。”周从文朗声一笑后,转了话题:“可有一样于唐兄于我都至关重要。”

唐易心知正题来了,微笑道:“周兄请讲。”

“道途。”

“何意?”

“还丹九转便没了前路。”周从文面色微黯,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故作姿态。

唐易默然,周从文的来历他有所耳闻,所以此话并非无的放矢,自己毕竟不曾还丹九转,对这世界更不比他了解。

“唐兄观这侍女如何?”周从文淡笑一下,似乎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与常人无异。”唐易明白他此话用意,这座庄园并非周从文的,而这些侍女仆从恭敬中并无惧意,定是神魂早已被控制,自己无论用神念怎样探查,皆无一丝异样,看来此功法着实不凡。

随即唐易有些恍然,周从文现今境界不过与自己相当,以自己神念都探不出其中异样,如此玄妙的功法自然不可能是同为还丹境界的修士创造,由此可见,此方世界定然存在过突破还丹境界的修士。

“其实万年前还丹便成了绝顶,可修士不知道途,不明方向,还丹九转后,再进一步,反而神魂错乱,不久便会道陨。”周从文面色有些凝重,想来是回忆起一些往事,他倒也不掩饰,将情绪直接表露无遗,凭添了几分真诚。

唐易清楚这指的是入妄,可不知何原因虚妄缠身竟如此严重,更无一人破妄。成就元神虽难,若说一个世界数万载来却无一人成功,那也不太可能,这其中定有蹊跷。只是不知周从文与自己说这些用意何在,所以唐易没有冒然开口,只是沉思,只是倾听。

唐易的沉默周从文早有预料,不以为意,反而接着说道:“唐兄可知我这功法从何而来?”

“愿闻其详。”唐易有些好奇,这等神异绝妙的功法缘自何处。

“秘境。”周从文缓缓从口中吐出两个字,他知道唐易定没听说过此处,遂直接道来。

……

世人不知秘境从何而来,不知何时诞生,也不知其入口,更不知其所在。若持有信物,方有入内资格,但亦需等候秘境召唤,却无自主选择权利。里面功法宝物不计其数,各凭机缘,各凭手段,从古至今不知有何人曾入过秘境。

“倒是颇为玄妙。”唐易听后有些惊叹,不知是何等大神通者才能设立如此不可思议之地,却也仅仅是惊叹中夹杂着好奇,并无渴望。法宝再妙亦不过是外物,至于功法,自己身怀《溯源经》,放于大千世界亦为顶尖,实无改修其它功法的必要。

唐易只是不解周从文跟自己说这些是何用意,即便入内寻些神妙宝物,亦不可能助其突破还丹,成就元神。

“其实这些并非重点。”周从文亦能猜出唐易心思,“我去过秘境,那地方有些不同。”随即面露苦笑:“我也说不上有何不同,只是感觉若想再做突破,那里可能会有机缘。可惜万年之前还未等秘境再次召唤,我便控制不住神魂了。”

虽不知入过秘境之人究竟有多少,肯定不只周从文一个,那里若是真有机缘,怎可能直至现今也无元神有成的修士。然修为达到如今地步,直觉反而更为可信,当然是在周从文所说属实的前提下,唐易暗自思忖……

第七十六章 身份

“……可惜万年之前……”,唐易意味深长的看了周从文一眼,思绪瞬间通透,惊讶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修士拥有些保命手段亦属正常,特别是这种魔道人物,狡兔三窟,留有后手不算稀奇。

“其实还是要感谢唐兄。”看着唐易若有所思,周从文正了正身子,面色很是诚恳。

这句话打断了唐易的思绪,初次见面周从文便道过谢,唐易隐隐有些猜测,怕是自己的出手帮了他大忙。

“那百位童男童女若真是被祭祀,主魂就会清醒,我便不再是我了。”周从文怡然一句,道出实情。

自在门的掌门惊才艳艳,在修炼功法之时便以防后患,所以留有准备。

眼前的周从文最初不过是一缕分神,原本的任务是将自己和主魂共同寄生于修士身上,待时机成熟,用百名童男童女的精血祭祀,以恢复主魂意识。

可万年下来,这缕分神产生了自己的想法,他不甘心再成为一部分。主魂的意识虽未苏醒,但有禁制的约束,却也无法主动做出对主魂不利之事。正在此时,唐易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周从文借助唐易之手,彻底泯灭钱多宝肉体和附于其上的主魂瞬间,冒着魂飞魄散的风险脱离肉身,重获新生。

……

……

今晚的周从文看上去很是坦诚,甚至亮明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世人皆知自在门的传人重现身影,却不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重现身影的本就是自在门原先的掌门,这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周从文也从未想过刻意隐瞒。只不过这世间能让他解释的人寥寥无几,而唐易恰巧是其中之一。

“唐兄以为如何?”杯中酒尽,唐易还在沉思,周从文便开口问道,他不介意将自己的迫切表露出来,两个过于聪明的人交谈,反而少了许多遮掩。

“周兄为何找我?”无论面前坐的是主魂或者分神,对唐易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区别,他只是有些疑虑,若真有机缘,周从文完全可以自己进入秘境相寻。再者两人并非知交好友,只是阴差阳错的交过一回手,再无交集,何必拉上外人,凭添几分风险。

“我不知秘境机缘是否还在,更不知它开启之时我是否已准备充分,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但我能确定的是,还有其它还丹九转的修士能感知秘境是机缘所在,所以我要寻个帮手。退一步来讲,面对唐兄一人总比面对一群人要容易一些。”周从文开诚布公,若他还是还丹九转的实力,自负能应对一切危机,可惜他不是,更为遗憾的是,对手肯定是。

淡淡的月光映衬着唐易平静的面容,他的内心却非表现的那般平静,若真是还丹九转后没了前路,不是功法问题,不是修士自身问题,那很有可能是天地规则出现异常。若果真如此,他还未自负到逆天而行,因而他想去一探究竟。

唐易没有立刻表态,他拿不准周从文这个人,更不知这些话中有几分真假,他需要去了解更多详细的信息。

周从文能明白唐易的顾虑,故没有继续追问,秘境到底何时开启,他自身也无法确定,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

他现今能做的只有充足的准备,若机缘来临,尽可能的万无一失。

……

星空,清风,古树,美酒,以及两位绝世公子,唐易清俊脱俗,周从文温润如玉,和着月光,二人谈笑风生,颇有知己千杯之感。

然彼此心知肚明,若有机会,唐易不介意除掉周从文这般魔头,周从文想必也很渴望唐易如此出色的化身,只是现今谁也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未来更可能有共同的目标,所以便出现了这么一幅看似和谐的场景。

旁边的酒坛子空了六个,唐易只饮了一杯,剩下的皆由周从文喝尽,这酒正如他所说,并不醉人,因而周从文的双目愈发清亮,仰望着空中的玉轮。

兴致已尽,唐易洒然而去。周从文在亭中继续饮酒作乐,他心中有把握,唐易会去,今晚所言一切属实,虽然不是事情的全部。

周从文确定唐易能还丹九转,迟早会面临同样的问题,这是他坚信唐易会去的根由。

“万年前的月光可比现在清丽多了。”周从文幽幽叹息一声,自己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甚至很难得像今天这样平平静静的与人交谈,所以有时难免会生些孤寂,但并不放于心上。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些末节,朋友也好,亲情也罢,唯有大道才是根本。

……

唐易走的时候,没有带着美酒,却带了周从文的一块传讯玉简。最终唐易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等考虑完善,可随时答复。

离去的唐易自然不知周从文的体会,他和周从文有许多相似之处,无论天资,仪表,修为,甚至对大道的执着。而唐易比他却又幸运一些,唐易的周围有师尊,同门和徒弟,可周从文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第七十七章 水源

修为越是高深,能与之交流的存在就越是稀少。所以从古至今那些得道高人,总会给世人留下超凡脱俗的孤傲之感,实是天地虽大,能倾谈一番的却少之又少。

唐易虽不曾达到那些大神通者的境界,可到了如今地步,知己亦是难寻。

周从文不是知己,甚至连友人也称不上,然议尽秘境后的交谈,二人甚是夷悦。

唐易前世生活在一个信息共享的年代,虽身有不便,却能静下心来获取更多的知识学问。今生出身玄门正宗,无论眼界见识皆少有人能及,几番境遇之下,对于大道感悟远胜寻常之辈,甚至太玄仙门中同辈之人无一能与他谈玄论道。

而周从文却不逊色半分,他不仅天资不凡,尚有万载积累,更难得的是,他对大道有种独特的见解,绝非单纯的邪魔外道之流,修为高深,却心性不足。若论感悟,比之正道大派的有道全真毫不逊色,每出一语,朴实无华,虽非惊世骇俗之论,却发人深省,引得唐易兴致勃勃。

二人相谈甚欢,争论亦是精彩,好在唐易心念坚定,若是换了他人,怕早被周从文折服,道心全消,生不起半点论辩之意。饶是如此,唐易亦是思潮起伏。

周从文在唐易离开后心生孤寂,而唐易却是愈发昂然,行路不下百里,脑海中周从文那言辞凿凿的语论和潇洒自如的姿态亦难挥去。

唐易虽佩服周从文的天资,道心,才智,可明白晓畅不会与他成为朋友。唐易虽无怜子柔心,却也不似周从文那般无情,视生命如草芥。每个生灵的性命大抵只有一次,唐易自然不愿随意亵渎。

从大道本质而言,两者并无对错好坏高低贵贱之分,道途不同,所求的大道亦不相同,那二人便从根本上截然相反。对修士而言,性格也好,修为也罢,并非相交的必要条件,游戏红尘的高人欣赏愚笨不堪的傻小子,不是什么新鲜事。而道途不同,则万万不能妥协,佛家慈悲普度,道家淡然超脱,二者亦不会为求得道途草菅生灵,否则与魔何异。

……

素娥横空,无尽的精华洒向层层碧波,眼前是一个景色绚丽清澈无暇的湖泊。此山中有这般怡人之境,很是难得,引得唐易驻足不前,不忍错过此般景象。

这湖不知承载了多少岁月的变迁,可湖水却是流淌着勃勃生机。

唐易自从和周从文论道后心神激荡,诸多感悟念头频生,却又似一团乱麻,毫无头绪。猛然间发现这一片别有洞天的寂静之地,有些触动,荡荡默默的心神不禁平复些许,便索性留下来,观赏这如诗如画的美景。

唐易静坐湖泊边,悠闲的沉浸在丽水映月之中,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似是有滴滴流水从心头拂过。这些水滴仿佛在心中有了生命灵性,一个个依照某种无法言说的韵律,在唐易心间缓缓汇聚。

湖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徐徐涌动,不惊不扰,不急不忧,阵阵恬淡的气息悄无声息的蔓延开来。

唐易蓦然想起了四个字“上善若水。”

水,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清澈透明,与万物无争,无所滞,以百态存于世间,却能自然地由高处流往低处,也可安静地汇集于一地……

渐渐的唐易忘却了“上善若水”四字,忘却了一切有关那四个字的释义,恍惚之间,似是看到了其本质。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唐易纹丝未动,神念却不自觉的飘然而出,安静的笼罩在四周方圆。

年复一年,这湖泊自诞生之始不知吸收了多少日精月华,灵气蕴养,今后若有机缘生出灵智,怕时日不久便能成为化形大妖。

唐易的神念漫无目的,似乎随意而行而散,一分一缕,轻柔至极,不露任何威势。每蔓延一处,便融入这高山静水。

无意中散发,其中蕴含的玄奥意蕴,仿佛天地法则一般和谐自然,不带有半点刻意。

这不再只是唐易的神念,而是真正的化做了水,成了湖泊的一部分。

等到唐易的神念完全融入其中,天上的玉兔被悠悠而来的乌云遮掩,小雨绵绵,虽然不欲湿人衣衫,不自觉中,却下了整夜。

唐易的耳中听见了雨声,却又不止是雨水的声音,而是每滴雨珠轻抚万物的柔声,滴滴恍若动听的音符,神念随之起舞,神魂似乎都被这雨水滋养,愈发的平和安宁。

唐易仿佛看到了湖泊的形成,它见证了周遭天地万物的演变,这种感觉很是玄妙莫测,和修炼功法的感受天差地别。无意中似乎触及到了大道根本,并不是祖师留下的前路方向,没有那么全面,没有那么宽敞,却仿佛羊肠小径,别有一番动人风貌。

当然,这只是一处湖泊,只是一种形态,此番也不过是管中窥豹。

除非唐易有天能遍感天下万水之态,方可窥视到万物之灵的本质,然有此一番机缘已是难得,若想真正感悟圆满,到那时怕早已超脱世界束缚。

第七十八章 灵性

不知不觉中,黑夜悄然逝去。

唐易悠然睁开双目,天上层层云朵相叠,显得白茫茫一片。初升红日散发的光芒很是和暖,却并不刺眼,碧空如洗,天已然放晴了。

静卧于湖边,唐易感觉似是心绪安稳的沉眠了一夜,醒来后,甚是安然。

与周从文的论道虽未动摇道心,然对唐易的一些感悟还是有所影响,或许对方功法的缘故,不自觉间便动人心神。经过这一夜,唐易已把两人言谈对辩融会贯通,再无一丝疑虑可言。

如若复与周从文论道一场,唐易定能不乱于心。

附近许许多多形色各异的生灵好奇的打量着唐易,没有任何敌意和恐慌。眼前的唐易虽是庞大而陌生,却好似本就是这里的一分子。唐易自然感知的清清楚楚,只是心中安乐,任由它们窥探。别说这些生灵,即便此时有修士用神念探查,亦不会觉得唐易在此有任何不谐之处。只因唐易沉浸的余韵还未彻底消散,否则绝无法如此遐迩一体。

还丹境界,毕竟还未真正达到长生久视,不比仙佛,无论何时何地,皆能圆满的融入自然,融入世间。若到了那境地,从某种意义上来言,已然超脱修士的范畴,进化为另一种生命层次,这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堪言状。

唐易换了种姿势依旧静卧,昨夜的小雨,来的突兀,却是自然。那是他无意中引动天象所致,却并未用任何术法和真元,完全随念而生,只是恰巧契合本源的结果。

短短几个时辰,唐易仿佛判若两人。这种变化并非外表上的改变,而是举手投足间,已不露半分痕迹,天然中少了刻意。

此前的唐易虽然光华内敛,但一看便知非同寻常。就如同返璞归真的绝世高手,平日里即便不露锋芒,不外泄半分威压之势,亦给人一种不敢触犯的感觉。而如今从唐易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压力,恰似前世大学中的老教授,学识渊博,书卷气浓郁,令人尊敬的同时,又有一种亲近安详之感。

体内的大道金丹微微旋转,唐易似是稍动念头便能推转而过。他先因周从文之论陡升纷繁复杂的感触,恰巧又借助昨夜感悟理顺思绪,平复心神。此时若想推转金丹定毫无滞碍,而他却并没有急于捅破那层薄膜。目前状况下推转金丹并不算难,难的是此刻仍能把持住真元感悟,不急不躁,张弛有度。

唐易并非在做无用之功,而是此时余韵尚在,其中蕴含种种玄奥,借此难得机会,得窥一丝大道门径。如若立刻还丹三转,天地交感,致使这一丝余韵转瞬即逝,岂不可惜。

此番把控真元的体验亦是难得,也唯有《溯元经》这种贴合道韵的功法,才有可能驾驭精准,对修士而言也是一种考验,稍过一分,便失了这份极其难得的感悟。

唐易面含微笑看着眼前一切,衣衫在一夜小雨中尽数湿透,并没有运转真元烘干,这湿润虽紧贴周身,但不觉难受。他虽是醒了,却不愿离去,仍坐于岸边,尽情的享受着清灵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尽显安然,只怕在他处很难恢复这般心境。

唐易此刻浑身通泰舒畅,再看这湖泊,隐约觉得哪里有所不同,似乎增添了几分灵性。

唐易用神念默默的探寻,蓦然发觉,这里天地灵气比昨日更为浓郁一些,并且竟会自动的渐渐往湖中汇聚。准确的来说,更像是湖泊主动吸收这纯净的灵气。

“难道湖泊有了意识?”唐易暗自揣摩着。

这片天地不知历经多少载,一切灵气分布早已稳固,轻易不会改变,更何况只是短短的一夜。

修士中人或许会布些阵法,改变周边灵气浓度,可这阵法不易布置,再者亦无这般温和自然。

若是单纯以灵气汇聚速度来说,如此下去,过不了几十载,此处又成一个福地洞天。

普通修士若在此修炼,从感悟气息到真气初成,时日不需太久,且更为简单,在练气境界的提升也相对的更容易一些。

其实对修为较高的修士而言,并无太大助益,越是往后的境界,对真元反而越不特别看重,更为着重的是大道感悟和境界理解。然对于门派而言,则显得至关重要,毕竟一个门派需要弟子才能传承下去,而此处对于普通弟子便如宝地。

四周的生灵似乎也有所感,自小生长的环境变得有些陌生。但这种改变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虽然尚未开启灵智,但生物本身的直觉却很是喜欢这种变化。

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唐易的神念感知到一群修士的踪影。打头的是两位女子,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容貌清丽。其中一人脸型略圆,五官小巧,俏皮可爱,另一个眉眼柔和,身材相对高挑,显得稳重一些。

她二人只是前方探路,其余人等紧随其后。

这些修士大都处于练气境界,修为最高的那个女子为筑基圆满境界,这些人一路上说说笑笑,亦朝湖畔行来……

第七十九章 缥缈

照阳山,虽非名峦大川,但风景着实秀丽,尤其是日落时分,那满天的红云纷聚,可谓一幕奇观。它之所以闻名修行界,并非因其如画的风景,却只因一人--徐婉晴。

修行的女子不少,能成还丹九转绝顶宗师的却屈指可数。故此徐婉晴虽是万年前的人物,于今仍是无数女修的偶像,当然这也和她所创下的缥缈宗延续至今不无关系。

近千年来缥缈宗有些青黄不接,之后再未出过还丹有成的宗师。虽说不复往昔辉煌,可门中筑基圆满境界的修士仍有四位,相比一般的仙门还是要强上不少。

这四位筑基圆满修士若有一人能还丹成功,马上便可重新回到仙门大派的行列。

缥缈宗离碧落剑派不算遥远,可以算是半个邻居,两派非但没有什么摩擦,关系还相当融洽。

世人传说当初碧落立派之时,缥缈宗曾经给过援手支持,甚至不知从何传出两派长辈之间还有些姻缘纠葛,不过这种传言两派一直均未认可。但以碧落剑派一贯霸道的作风,而对缥缈宗却一直颇为照顾,看来此传言也未必空穴来风。

这一次的碧落论道邀请范围甚广,天下诸位宗师以及修行界中排的上号的仙门宗派皆发了请柬,缥缈宗自然不可能落下。由此,宗主安妍亲自带领新晋弟子中的佼佼者赶赴盛会,好让弟子们趁此机会开开眼界。

筑基圆满境界虽算得上是高手,然参加此种规模的论道盛会,却只有旁观的资格。

为了这些弟子,安妍还特意徒步而行,并未乘坐任何法器,权当一番游历。

成为宗主后的几百年来,安妍拜访碧落剑派的次数并不算少,因此这周边的环境甚为熟悉,知道前方不远有个湖泊,正好合适弟子们休整。

“师傅,这附近灵气好生浓郁,比起门中也相差不远。”前方探路的那个高挑少女名叫冯婷儿,在这批弟子中最为出色,感知亦是敏锐。其它弟子听后这才反应过来,叽叽喳喳的附和着果真如此。

安妍笑了一笑,赞许的看了冯婷儿一眼,心中却是惊疑,为何此地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可在神念之中,又察觉不出任何异常。疑惑之际,突然瞧见湖畔坐了个年轻人,立刻有些警觉,面上却不动声色。

唐易自是早知她们往这湖畔行来,却未刻意避开,兴致当头,自然不会因他人而离去。

安妍遂吩咐这些弟子安静一些,不要惊扰了那人,弟子们这才发现唐易的存在。其实唐易未曾坐于隐蔽之处,只是和这环境太过协调,这些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

缥缈宗的弟子虽是修行时日不长,却也猜测到唐易必定是个前辈高人,是故也不敢造次。

安妍虽未再盯着唐易看,心神却也很是留意。不知此人何方人士,看着倒是清清秀秀,周身自然平和,不像妖魔邪修,可也不好再用神念探查,否则有些失礼。

冯婷儿站在安妍身边,低声问道:“师傅,要不我们收拾完赶紧离去,这前辈来的神秘,不知……?”

声音再低对修士而言亦是无用,不过冯婷儿知道师尊手上有隔音符,是故也就直接言道。

“你倒是心细。”安妍甚是满意,其余弟子在赏景休息,难得冯婷儿还能想到这些。

安妍遂说道:“以我看去,此人气机自然,不像有修为在身,若非在这里,还真以为是个普通的贵公子。不过也不用担心,此地距碧落剑派不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冯婷儿闻言复望向唐易,这前辈看起来让人油升好感,倒真不像什么歹人,但来路不明,不免有所戒备,不过缥缈宗向来和光同尘,亦无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仇家,正如师尊所言,应当不会有谁会在碧落剑派附近滋生事端。

安妍略作沉思,说道:“也罢,既然相逢便是有缘,那为师前去拜访一番。”

冯婷儿略有些迟疑:“如此会不会有些……。”

安妍莞尔一笑:“估计也是参加碧落论道的修士,不必太过担心。”

“那好,师尊,我去看着师妹们,免得打扰您和那位前辈清谈。”

安妍很是欣慰,暗想婷儿无论天资修为,为人处世,非常具备做掌门的潜质。随即有些遗憾,若是缥缈宗能出一位还丹宗师,自己也不用这般费心。虽有碧落剑派庇护,可一个门派杂事繁多,总不可能事事顾及。再者缥缈宗不比碧落剑派的实力,为了门派的发展,自然要结交些修为高深的修士,无论日后弟子游历天下还是门派发展,皆有益处。

……

唐易一直在专心赏景,本以他的修为,即便不用刻意探听,安妍的那张隔音符对他而言亦无作用。但这样也太过不礼貌,尤其对方一群女子,万一说些体己的话,自己怎能不避讳一些,故此将神念限于眼前景观。

安妍朝这边走来唐易自然看得到,心中也是明了,他孤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岭,即便自身再过寻常,却也显得太不寻常。别人有些戒心自是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这位掌门竟毫无避讳,倒是有些磊落不凡。

第八十章 宗主

安妍纤纤轻移,脚下松软的泥土也刻意被踩出几分声响,不过几步便来到唐易身旁。她貌至中年,并不老气,靓丽的容颜反而显得更为优雅沉稳。此时面带微笑,加之头顶斜插着的荔枝金簪,又增添几分温婉,双手轻拱,倩然问道:“在下缥缈宗安妍,不知道友如何称呼?”毕竟久居掌门之位,虽声音特意和婉几分,无形中仍透着威严。

唐易起身还了一礼,或许是这一湖柔水看的久了,往日的平静中又不自觉带着些随和,笑道:“在下唐易,见过安宗主。”虽是不喜热闹,但人家主动前来打招呼,也不能失了礼数。

缥缈宗的名号唐易自然听过,一来是修行界中以女子为主的门派本就不多,二来碧落剑派的原因,自然印象更深几分。

只可惜这份随和半点也未让安妍感受到,秀美的脸上神色微变,玉立的身姿霎时低俯,连忙长施一礼,口禀:“见过前辈,晚辈失礼。”

饶是以她的城府,亦是难以保持镇定,“唐易”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耀眼,再加上与碧落剑派的关系,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想来此等高人应不会无聊到为难自己等人,可还是不免紧张。

“无妨。”看出安妍的紧张神色,唐易语气温和,暗自思忖这女修倒是聪慧,难怪能居掌门之位。

安妍闻听放心一些,她的紧张之色自然不是装的,可也没有刻意掩饰。在一位还丹高人面前,这点儿情绪变化根本无法遮掩,索性坦诚一些,反而更好。

远处的弟子自然不清楚二人说些什么,但看掌门毕恭毕敬的姿态,俱是面面相觑。

“师姐,那位前辈是谁啊?”问话的是楚跹,也就是头前和冯婷儿一起探路的圆脸小姑娘。

冯婷儿是这代弟子的大师姐,修为最高,为人稳重方正,同辈师妹都有些怕她。但楚跹性子大大咧咧,和冯婷儿关系最为要好,是故也只有她敢直言相问。

既然有人打头,其余弟子胆子也大了些,皆侧耳留神,静待冯婷儿如何作答。

冯婷儿摇摇头:“不光是我,师尊也不知这位前辈来历,只是恰巧相逢罢了。”随后沉吟一下,猜测道:“这位前辈只怕还是师尊的前辈呢。”本不欲说出,可想了下,让师妹们警醒些也好,省得毫无顾忌,冒犯了前辈。

“哎呀,是师尊的前辈,那不就是……”楚跹轻掩樱口,低声惊呼,“还丹”二字差点脱口而出,在冯婷儿严厉的目光下有些讪讪,她毕竟不傻,及时的住了口,不然让前辈听去,怕会不喜。其它弟子陡然也有些紧张,这可是还丹境界的高人啊,还是第一次得见!紧张中又带着些激动欣喜,遂都变的规规矩矩,强忍好奇,再不敢随意张望。

冯婷儿见此放下心来:“不用太过紧张,大家不要打扰前辈和师尊就好。”随即心中不免自嘲,劝师妹们不要紧张,自己又何尝镇静。

……

若说现今最紧张之人,当属安妍了。面对唐易时,平日的镇定自若和亦庄亦谐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更有些患得患失。一方面懊悔自己太过轻率,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和碧落剑派心有嫌隙的唐易。另一方面也有些激动,眼前这位看似清清淡淡贵公子模样的前辈,不知做了几件轰动天下的大事。谢玄上次的铩羽而归,别人不清楚内情,自己却是有所了解,正因如此才更为紧张。

谢玄的修为在碧落剑派还丹宗师中也是三甲之列,亦在神念上略逊唐易,自己万万不可得罪此人。

“安宗主这是要去碧落剑派?”看面前的女子有些进退失据,唐易心中理解,主动开口。

“正是。”安妍闻言立马恭敬的回了一句,随后面带不安:“不曾想打扰了前辈清修,实乃我之过失,还请前辈责罚。”语气中说不出的歉然。

看安妍把自己地位放的如此低,唐易也有些好笑。这地方又不是自己的,她们来此自然算不得打扰,这安妍也太过小心,然后说道:“安宗主太过客气了,我本也是前往碧落,应邀参加论道。”

安妍刚开始听闻唐易要去碧落,心头一紧,以为是要去寻些麻烦,后来听是论道,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心中苦笑自己真是吓糊涂了,唐易就算再为自负,也不可能孤身一人去碧落剑派寻衅,只是没想到碧落剑派居然给唐易也发了请柬,这消息若传出去,不知要惊呆多少人。

安妍定了定神,低着头,并不敢平视唐易,依旧保持着恭敬至极的状态,非常客气:“那就不打扰前辈清修了,我等这就离去。”随后可能自觉此话说的太过避之不及,显得有点儿小家子气,随即邀请:“不然我们侍奉前辈同去,一路上也好聆听前辈教诲。”本就是句客套话,安妍明白像这等高人,大多洒脱,不喜嘈杂。

未成想唐易很是痛快:“那也好,反正快到碧落,咱们就一同前往吧。”

安妍愣了一下,实是未料到会有这么个答案,不过还是恭敬回道:“谢过前辈,我这就去安排弟子。”

唐易点点头,他要跟这些女修一同前往,自然不是觊觎她人美貌,而是知晓缥缈宗传承甚久,又曾经出过还丹九转的修士,若是打探消息应是知道几分内幕,总比道听途说要可信的多。

第八十一章 将近

越是西行,周边的山林越是热闹起来,有不少占山为王的妖族。不过这些敢脱离妖山自立的妖族都很强悍,大部分距化形也只是一线之差。

唐易一行并未刻意避着它们,当然妖族也不会轻易招惹修士,毕竟都是开了灵智。那些女修绝大部分虽是练气境界,唐易更是如同凡人一般,可安妍身上的气息,比之自家大王亦不逊色,倒是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前来送死。

唐易一干人沿着山路缓缓而行,山路的崎岖对他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景色的优美本应让人的心情开阔几分,可是众人居然比这片山林还要寂静。

人的名,树的影,这句话放于修行界中亦是通用。“唐易”这两个字的出现时间并不长,可每次出现往往伴随着哄传天下的大事。寻常的还丹宗师已足够让这些刚踏上道途的年轻人仰视,更何况是用“举世闻名”形容都不为过的风云人物。

这些女修还沉浸于惊心眩目中而不可自拔。缥缈宗的弟子们无论是平日里如梁婷儿般沉稳的,或似楚跹般活泼的,此时皆沉默不语,一举一动小心谨慎,连呼吸的声音都细不可闻,生生的扮足了大家闺秀的劲头。

只有安妍还相对沉静了许多,毕竟平日里也接触些还丹宗师。唐易一直又很是平和,偶尔还能交谈几句,当然都是唐易问,安妍答,不敢逾矩半分,活脱脱像个学生面对老师一般。

安妍心中存有几分小小的希冀,自筑基圆满以来,总也把握不住还丹的方向。宗门典籍上的记载并无多大实用,碧落剑派还丹宗师虽多,可惜都是剑修,锐气太胜,与自己所修功法相冲,更是指望不上。看唐前辈这般温和,说不定就能得些提点。

虽说安妍年纪比唐易大上不少,可以唐易现今的境界,不知有多少修士希望能得他指点一二。

“不知这碧落剑派是第几次举行论道?”唐易目光平视前方,缓声问安妍。

安妍心中一动,有些纳闷为何唐易竟不知这些,嘴上却赶忙回答:“禀前辈,这是初次。”想着唐易怕是一直在深山老林中修行,不知外界之事,遂又详细解释着:“碧落剑派现今当算天下第一大派,所以虽门派资历不长,亦有资格举办这论道之会。以往都是玄音,广元,东林寺等几个大宗门轮流举行。”

唐易若有所思,没想到还赶上个第一次,难怪上回遇见的法明和陆清对碧落如此大的成见。

平日里这些门派因道统之争关系定然不和,突然间碧落剑派又插上一手,想必谁都不会舒服。

只是不明这碧落剑派是何原因,只用了三千年时光便达成如今威势,应该不全是剑修缘故。

修行界中剑修门派究竟有多少唐易不知,但肯定不止碧落一家。单凭攻伐的确冠绝同辈,而从筑基到还丹皆是水磨工夫。就门派积累而言更是比其他门派相差甚远,这可不是仅凭几个绝世天才就能弥补的。

“上回得遇谢玄,即知碧落剑派其他几位宗师也应是鸿渐之仪。”唐易由衷的赞赏一句。对谢玄的印象还是极好,虽是交手一番,然风采亦令人难忘。

“谢师兄提及前辈时也佩服不已。”说起谢玄,安妍很是亲近。

听到此话唐易不觉讶然,安妍这句话不知真假,她虽神色诚恳,但也不排除恭维自己的可能。只是她称呼谢玄师兄,这就让人有些玩味。修行界中的辈分本是以修为决定,不同门派修士相见,也不论修行时间,只按修为论定。安妍居然敢和谢玄以同辈相称,除非已还丹有成,否则也太过无礼了些,而以安妍的处事作风又不像如此不谨慎之人,由此看来这两派之间关系紧密程度远超自己想象。

或是联想到了自身,总是有些难言的滋味,这次安妍未等唐易开口便主动说道:“说起来谢师兄入门的时间跟我相差无几,却已经是还丹多年的宗师了。而我只不过刚刚筑基圆满,还不知未来方向如何。”语气中满是失意,更含着羡慕。

谢玄如此出众,不知程孝先又当如何,唐易有些期待。他听过不少有关程孝先的传闻,据说此人资质出众,心性不凡,少年时便在碧落剑派熏陶下,更是杀伐果断,可以说是压服当代修士,无人可分其锋芒!恐怕已有不少宗门派别皆盼着他早日道陨,毕竟谁也不愿头上顶着个太上皇。

……

夕阳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夜遮掩,天上繁星如斗,一条银河在空中横铺,绚丽的让人失神。

离碧落剑派已是不远,如若唐易全力行进,转瞬即至,却也无意疾行,其他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众人也渐渐感觉到,这位唐前辈的性子真是极好,慢慢的心中兴奋多过紧张。碧落剑派和唐易的冲突,这些修为低的弟子毕竟不十分挂心。

安妍虽是有些顾虑碧落剑派的观感,却也不惧怕因此触怒到他们。唐易乃是堂堂还丹宗师,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抵御,想来碧落剑派也会理解。

第八十二章 明月楼

这段并不算太长的路程,在一众人悠悠前行下也走了三日有余。安妍,或者说是缥缈宗的历史没让唐易失望,了解到了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缥缈宗的传承有万年时光,还从未出过超脱还丹的人物。人无常好,月无常圆,期间浮浮沉沉的不知经历了多少。现今虽不如往日兴盛,但宗门的记载很是系统而又完整,就算当今的碧落剑派再为强盛,在这一点上仍然比不过缥缈宗。

徐婉晴既然九转绝顶,对其后的道路自然也有足够的摸索和探究,甚至留下了很详细的记载。唐易从中得知周从文并无骗自己,不知何时开始,九转之后更进一步便会迅速道陨。还丹九转的修士已穷途末路,不敢再盲目越雷池一步。运气好的能寻些天材地宝,或延寿些许,运气不好就守着寿尽而亡。故此,直至今日,除非传承甚久的修行宗门,很少有修士听说过破妄斩虚,更遑论元神了。

唐易旁敲侧击的试探安妍,发觉她应不知秘境之事,虽不排除撒谎的可能,但自己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所以这种几率微乎其微。

既然安妍不知,那缥缈宗应该就没有秘境传承。剩余几位长老都是她的师妹,若有隐秘之事,不可能瞒着安妍,毕竟现今缥缈宗她才是宗主。

看来并非所有还丹九转的修士皆去过秘境,更别提察觉其是机缘所在。这一切皆是猜测,还不能确定。不过唐易已然决定,若是周从文邀约自己,就随他走上一遭。

……

……

黄泉城修建的很是气派,高大的城墙,宽阔的城门,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

第四天的正午,唐易一行抵达了这座雄伟的城郡。在请示唐易之后,安妍头前领路,进了一家酒楼。

明月楼是这座城市中最为清净又最为繁华之地,说是清净,因它背山面湖,位置选的总有些安雅。说是繁华,正是这酒楼的安雅位置,吸引了无数人的光顾,无论是真的清雅或者是附庸风雅,总之,明月楼的生意异常红火。

此时正值饭点,店内的客人甚多,好在小二早就识得安妍,遂带着他们直接去了雅间。这个雅间是预留的,就是为了防备贵客突临。无论是因碧落剑派的缘故,还是本身的修为实力,安妍自然当得起“贵客”二字。

正午的阳光很是耀人,既然是给贵客预留的雅间,位置自然是极好的。推开窗户,透出清凉的湖风,虽天气有些炎热,也给人带来阵阵清凉。

湖面上的荷叶极多极盛,偶有小舟从湖中飘过,可并非是打鱼的船翁,而是配剑的游兴之人。

自从入得城来,唐易便发觉城里的居民大多有些修为在身,只是并不算高,比凡人却也强壮不少,相对而言寿命也更为长久一些。街上随处可见配剑修士,不过皆是百炼剑,在凡间算的上神兵利器,在修士手中并无太大作用。

剑对城中之人来说意义颇深,只因“剑”是碧落剑派的剑。

三千年前此地没有碧落剑派,也没有黄泉城,有的只是数不尽的妖族。此山名不见经传,只不过灵气还算充裕。

碧落建派之时,那些上佳的名山大泽早已被占据。虽说碧落祖师清月道人是个火爆脾气,却也做不出杀人抢地的恶行。既然不能杀人,自然就要斩妖,故此这一山的妖族却是祸从天降。

清月道人是来建立门派,又非除魔卫道。山上的妖族大部分被驱逐,只有少部分做了儆猴的倒霉鸡。不多时日,此山便一扫而空,然后就有了碧落,有了黄泉,这片方圆内没了妖族。可三千年下来,周边之地却形成一个个妖族部落,反而像是拱卫着碧落剑派。

据安妍所说,这城池最初居住的皆是碧落剑派的俗世血脉。经几千年的发展,修士寿元漫长。可这俗世血脉不至百年便是一代,再加上碧落剑派日渐显赫的名望,吸引了不少修为低的散修在此定居,此城池更为繁荣兴旺。

人都是有感情的,修士说到底也是人,自然会庇护着黄泉城。也正因如此,黄泉城里的太平,黄泉城里的繁华,皆依托于碧落剑派。虽然修行界中的那些大派很是厌恶碧落霸道的作风,但对于黄泉城里的居民而言,碧落剑派就是自己的根本,更是无人不喜欢碧落,无人不憧憬碧落。

碧落剑派的择徒甚严,即便生于黄泉城,从小便练气打熬,也未必能入门,绝大部分终身未能登上那座山,碧落剑派对于黄泉城的影响力绝对毋庸置疑。

不多时,菜便上齐了,唐易尝了几口素食,味道甚是鲜美,看来这大厨果真有一手。其余人见唐易动筷,才敢进食。

其实唐易对着美食并无太大兴趣,他对口腹之欲向来不是特别在意,只是这些弟子看着自己,若是不吃一些他们可能也不敢进食。

练气境界毕竟还需食物补充,女孩子吃饭本就斯文,此时便更加斯文几分,倒是有些赏心悦目。

第八十三章 九华山

这是碧落剑派首次举办天下论道,相信这次盛会能给原本并不悠久的门派历史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因此,碧落从上到下,无论是谁都重视至极。

而一次论道举办的成功与否,先决条件是有多少大人物会来参加,修行界中的大人物无外乎那些宗师级别的修士。碧落剑派的掌门及长老们卯足了劲头,用最诚挚的态度去邀请他们。无论这些宗门宗师是否心甘情愿,亦不好在这种情况下拂了面子。

既然天下超群拔类的人物皆参加,那么其它的宗门也好,修士也罢,自然更要来涨涨见识,随之而来的各地的修士济济一堂。人多意味着事杂,也预示着冲突与矛盾。

“我偏要入这个房间!”清脆动人的声音来自一位极其清秀的姑娘。一身白衣飘飘,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宇间满满的调侃。旁边是一位中年男子,面相很是忠厚老实,此时默然不语,两人是结伴而来。

不知眼前的客人是何来路,小二虽是凡人一个,但眼力价还是有的,知晓这二人定是不好惹。低声赔笑说些好话先应付着,心中却暗暗着急,不知掌柜的为何还没上来。

“我们比他们来的还要早,为何雅间不如他们的。”这位姑娘虽在表达不满,却没呵斥小二,好像并未真的动气。

小二急得满头大汗,心知这等贵人若发起火来,虽不比乡村泼妇一般大吵大嚷,后果却不堪设想。

正当小二万般无奈时,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二位贵客,可是小店有何招待不周?王二,在这儿愣着干啥!还不赶快倒水去!”王二自然就是那店小二,掌柜的平日严厉的声音此刻对于小二来说却如天籁般动听,慌忙点头哈腰的朝贵客道歉,刺溜一声跑下楼。

掌柜的姓刘,能在这风水宝地操持一家生意如此兴隆的酒楼自然有些能耐,更是有些背景,若不然这酒楼怕早被抢了去。方才后厨食材不足,忙着这些杂事儿,前厅就由几个小二招呼。安排的都是多年的好手,理应不会出岔子才对,心中嘀咕着可还是急忙赶了过来。

小二只是看出这二人不凡,却说不出上多么不凡。而刘掌柜有些修为在身,他一来便感受到面前两人深不可测的气机,定然是已经筑基有成的前辈高人。心中清楚这下麻烦可就大了,却还得强装镇定,谦卑至极。

那女子笑吟吟的目视着他,又把刚才的理由重复一番。刘掌柜的心头更是一紧,这两个房间不过一墙之隔,位置算是不相上下,这二人只怕是专程找麻烦的。

刘掌柜也是灵慧之人,略一想便猜到这二人和缥缈宗多半有些恩怨。这等高人之间的事情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但如若不出面周全一下,真闹腾起来,那这酒楼日后还如何开的下去?再者,飘渺宗看在自己伸头出面的份上,总要顾忌些人情。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打听出二人身份再说,当下便抱拳拱手,陪着笑脸恭声问道:“不知二位前辈如何称呼?”

那女子心知刘掌柜打的什么算盘,不过也不愿为难他,今天的主角本就不是酒楼,“我叫林晴,打九华山而来。”

刘掌柜骇了一跳,他虽背后也有宗门撑腰,但跟眼前这二位比万万不值一提。心知此事已经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了,可还是得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恳请:“要不让小的先进去禀报一声?”万一这二位直接打进去,才更没法子收场。

林晴点头默许,她自述出身,不止是让刘掌柜听,更是说与里面的安妍听。真不知为何安妍那么好的耐性,能忍到至今都不出来。

……

九华山,当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福地名山,在此地立足的,便是当世大派广元。

广元派其悠久历史连缥缈宗也比不得,从古至今一直兴盛至极,宗门内的还丹真人传承不绝,如今门内第一宗师林立可亦为九转绝顶的真人。若不是碧落剑派横空出世,这天下第一宗门落于广元身上想必能得众多修士认可。

若说修行界的资源是里子,那宗门的名头便是面子。结果无论里子还是面子,碧落剑派都压了广元一头,这恩怨也就自然而然的结下了,两派的弟子更是互不对付。

这次论道,程孝先乃是亲笔手书送至广元,可谓是诚意满满。再说碧落和广元虽关系紧张,程孝仙和林立可却从未交过手,加之林立可也早想见识这玄门第一人的手段,遂带着女儿林晴和徒弟张远亲赴盛会。

不过像这等高人自然是直接入了碧落山,林立可成道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对这黄泉城当然毫无兴趣。可是林晴不同,在广元派呆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想要好好逛逛,在路上就央求着父亲。林立可费劲周折才有了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疼爱有加。林晴已有筑基初期修为,张远更是筑基圆满境界,二人结伴,在黄泉城应该也不会有何危险,故此便允了。

今日刚至碧落,林晴连山门还未进,便拉着师兄直接来在黄泉城,把整座城郡逛遍还不够,又听闻明月楼最为出名,遂带着张远一起前来。二人正于雅间用餐,张远神念中恰巧发现了安妍一行。

第八十四章 借题

安妍的修为即便放于整个修行界中亦是出众,再加上缥缈宗主的身份更为她增添了许多光彩。其本身交际也非常广泛,故此认识她甚至关注她的人不在少数。

广元派与缥缈宗没有任何交际,也就谈不上什么恶感,在张远神念感知到安妍一行后,林晴便突然间有了一个想法。张远了解师妹素来灵心慧齿,是故也就默不作声,任由她作为。

这次事件,表面上是林晴找安妍的麻烦,可此事如果传了出去,对碧落剑派无疑是个棘手之事。无论是袒护缥缈宗,还是大义灭亲,都给这次的论道增加不少谈资,而且是对碧落不利的谈资。

林晴是林立可之女,不过花信之年,虽刚刚筑基有成,而与安妍相比是地地道道的晚辈,即便有些过错,顶多被说句少不更事。但缥缈宗毕竟是传承了万年的门派,若是落了面子,却就不那么简单了。

林晴只想趁此机会,借题发挥,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没人会在乎到底谁是谁非,人们只习惯偏袒自己愿意相信的。这虽是林晴的临时起意,其它门派应也会很乐意并且自主的配合,推波助澜的使舆论滑向对碧落不利的那面。一个小小的手段,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却能达到一定的效果,何乐而不为。

说到底,碧落崛起的太过迅速,侵占了太多利益,而缥缈宗又和碧落剑派过于亲近了些。

此事当然不可能对碧落剑派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日后不论何时提起这场盛会,总也避不开这次小插曲,无疑给这举世瞩目的盛会蒙上小小的阴影。虽然无伤大雅,但也足以令碧落剑派不快几分。

……

其实屋中之人对外面之事早就听的清清楚楚,只是唐易没有发话,自然谁也不敢多言。

“前辈,容我出去看一下。”安妍低声说到。既然涉及广元派,此事自然不是刘掌柜能够处理的,见唐易微微点头,遂出了门去。

唐易先前之所以没开口,只是不想干涉安妍做出决定,两个宗门之间的事情,应该由安妍自己做主。

……

刘掌柜正欲敲门,瞧见安妍推门而出,原本有些惊慌的脸上浮现几分赫然,惭愧的抱拳拱手,深施一礼,歉然道:“安宗主,实在对不住了。”然后默默的退到一旁。

安妍朝他笑了笑,并无责怪之意,目光转向林晴。这姑娘面生的紧,然旁边的张远似曾相识。随即想起此人是林立可的徒弟,上次广元论道二人远远的对视过一眼,不过当时的安妍还不是宗主,只是跟着师傅去凑凑热闹。

那眼前这位靓丽的少女应就是传说中的林大小姐了,安妍顿觉棘手。虽知二人是故意寻衅,可还是压着性子,脸上浮现着亲切的笑容。无论是广元派还是林立可,飘渺宗都得罪不起。

哪知安妍还未开口,林晴抢先说道:“姐姐生的好漂亮。”

一声姐姐叫的很是亲热,不带半分挑衅的语气,可生生把安妍的辈分拉了下来。虽说如今缥缈宗比广元派相差甚远,可林晴毕竟只是筑基初期,称一声“安宗主”才恰当不过。

“姐姐,小妹就看上这个屋子,烦劳姐姐让一下。”林晴的语速很快,抢在安妍之前说了一通。此话说的很没道理,也太过强势,但原本林晴今天就是来落面子的,而不是撑面子的。

安妍闻听虽有些恼火,转瞬间却冷静下来。此话若是由林立可说出,即便自己让了房间,亦不会落下什么话柄,而广元派还担上以大欺小的恶名。然今日对林晴服软,那便是广元派一个弟子就能对缥缈宗主指手画脚,日后门派还如何立足。这雅间定是让不得,不然传出去天下人不知该怎样哄笑。若是不让的话,林晴势必死缠烂打,面对张远,自己也无必胜把握。有林立可在背后站着,无论他知不知道此事,唐前辈都未必肯趟这浑水。再者对方是什么目的安妍很清楚,碧落这么多年的关照,安妍自然不愿在此关键时刻生出什么事端。

安妍笑着说道:“姑娘稍安勿躁,张道友,好久不见。”却是把话题抛向了张远。若是张远开口,二人叙一叙旧日的一面之缘,或许缓和一下气氛,这房间让与不让总能有了余地。

张远虽是修为比林晴高,但为人忠厚,没想过多,正欲开口应答,却被林晴拦住话头:“姐姐是让还是不让?”

安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心中的顾虑却慢慢变淡了。身为宗主,不缺少的便是杀伐果断,林晴如此咄咄逼人,看来此事难以善了,只希望若真争斗起来,自己能胜过张远。这样既不需碧落出面调停,缥缈宗也能保住一些颜面。

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虽然无人聚堆围观,但安妍也感知到诸多神念已汇聚于此,密切瞩目着这场本不严峻,却又十分关紧的冲突。

“安宗主,碧落的路我不熟,还要有劳你了。”就在众人默默关注的时候,雅间之中突然传出一道清和的声音。

房门打开,唐易带着缥缈宗的弟子缓步而出。

第八十五章 化解

清俊的面容,温和的神情,除了缥缈宗的人,无人识得唐易。若非此时出现,谁也不会将此人与修士联想在一起。

修士超脱于凡人,无形中便带有超凡的气质,即便已返璞归真的还丹宗师,仍然有种难以言喻的与众不同。若是平日里经常接触,还是能够有所感觉,而唐易身上并无这种气息。

张远表情凝重,刚才他的神念中并未感知到唐易的存在,那便说明很多问题。

安妍恭敬领命,随后向张远和林晴道声“告辞”,遂和唐易一同离去。众人蓦然发现,原来这行人中主事的,竟然是这位看上去颇为年轻的修士。

林晴眨了眨眼睛,并未感受到太大的失落,虽这一番谋划做了无用功,却也未敢再纠缠不休。能让安妍如此俯首帖耳的只能是还丹宗师,以对方的身份,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化解这场冲突。而处事圆滑的安妍,很轻松的便接收了唐易的解围,不会让自己和门派陷于这种危险的旋涡。

……

……

碧落剑派的门户坐落于碧落山,原先此山到底是何名字已经被人淡忘,现今只记得叫做碧落,山上的门派叫做碧落剑派。

这次的论道,仿佛把全天下的修士尽皆汇聚于此,特别是最为拔尖的那一波儿。所以,最近碧落山时不时有流光浮现,那便代表着一位位还丹宗师的莅临,他们和林立可一样,对黄泉城没有任何兴趣。

普天下的还丹宗师中或许只有唐易是从山下漫步而上,同行的不止是缥缈宗之人,还有不少别派的修士。不过修为最高的,也只是如同安妍一般。虽然他们有的可以短暂飞行,但也选择徒步登上此山,这是在表达对碧落剑派的尊重,对现今修行界中第一门派的尊重。

同行的修士并未察觉到他们当中居然还有位还丹宗师,因此相熟之间谈话并无拘谨,一众上山之人倒也很是悠闲。

闻听众人闲谈,唐易渐渐发觉,自己对碧落剑派的印象还是过于片面。以往耳闻目睹的是其霸道,是大派宗门对其的忌惮。如今看来,这些小门派对碧落并无太大成见,特别是周边的一些门派,提起碧落反而流露出敬重之意。碧落的霸道只是让同等级的门派和修士感觉明显,这些小的修行门派本就会受些不公,现在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而碧落对周边的一些小型门派或多或少还有所关照。

……

碧落大殿内。

两位修士看着面前的玄光镜,顶上呈现的是唐易一行的景象。

其中一位赫然便是上次前去讨要蛟龙的谢玄,此时正恭敬的请示对面之人:“师兄,我先去迎接唐道兄和安师妹他们?”

以谢玄的修为和辈分,能让他如此毕恭毕敬,那人的身份不言而喻,正是当今碧落剑派的定海神针程孝先。

明月楼不是碧落剑派的产业,里面的冲突也并未真的发生,因此知情人仅局限于很小的范围内。但自是瞒不过东道主,碧落剑派更是第一时间关注了缥缈宗的行踪。

谢玄与唐易交过手,就算现今唐易气息改变再为明显,谢玄也是认得。虽然不知他为何会跟安妍同行,但堂堂一位还丹宗师亲临,又为碧落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自己去迎接一下很是应该。

但程孝先并未同意,而是摇了摇头,道:“我去。”

谢玄吃了一惊:“师兄,这恐怕不妥。”唐易再过出彩,也不过是还丹二转境界,怎能劳驾师兄亲迎。

“我感受不到他的气机。”程效先浅浅的一句,在谢玄耳里却是石破天惊。谢玄刚刚还在感叹,才多久不见,唐易更让自己琢磨不定,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连师兄都把握不到唐易的气机,这简直太令人不可置信

谢玄沉默不语,不再劝阻。

……

唐易悠然走着,一路欣赏碧落的风景。突然一袭白衣映入眼帘,那是远处静立的一位修士,眉宇间透着一丝天然的温和,整个人显得心平气定,在这一众修士中不甚耀眼,却又好似皆无他夺目。明明自己没有感知到此人,目光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程孝先亲自前来迎接唐易,虽然是只身一人,并未携带任何弟子,却表达了碧落最高的尊重。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程孝先信步走来,他和唐易的距离并不算近,而周边的修士却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道路,任由他通行。

这些人不曾认出眼前之人就是程孝先,可还是不由自主的为之折服。

“程师兄?!”安妍惊呼一声,实未想到他会亲自迎接。唐易的名声虽大,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周边的修士虽大多不认识程孝先,却有不少认识缥缈宗主。安妍这一声惊呼,也让好多修士生出一些猜想,随即便感觉不可能。虽然修行界中经常拿唐易和程孝先相比较,可也无谁认为两人真的能够相提并论。

程孝先代表的不只是自己,更多意义上是整个碧落剑派。唐易虽是潜力无限,可还达不到让碧落剑派如此礼遇。

第八十六章 相见

“见过道兄。”唐易拱手先施一礼,清俊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波动,并未因这天下第一人的亲迎而感到荣幸。但这一礼行的很是真诚,程孝先的风采着实令他动容,就算没有安妍的那声惊呼,唐易也能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威震天下的玄门第一修士。此人比之师尊少了些厚重,却多了些朝气,二人同为还丹九转,而给唐易的感觉天差地别,只是同样的高深莫测罢了。

程孝先亦是回了一礼,并无半分倨傲自持:“唐兄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又朝安妍打了招呼:“安师妹。”

安妍恭敬道:“见过程师兄。”

后面缥缈宗弟子齐身行礼:“拜见师伯。”声音中难掩激动之情。“程孝先”这三个字,对她们而言,并不仅仅是自小就耳熟能详的传说人物,因缥缈宗的关系,更充满了崇敬与感激。

唐易和程孝先并无太多客套,二人见过礼后,一人引路,一人随行,共同往山上行去。安妍犹豫一下,遂带着弟子跟了过去。

二人走后,众人议论纷纷。虽然认得两人的修士并不算多,可程孝先亲自迎接唐易之事还是不胫而走,令人即震惊又疑惑。

……

……

天高云淡,两道悠然的身影却比这青天白云更为令人赏心悦目。

一旁的唐易虽是强大,然程孝先却深信不疑,若是出手,自己必能诛之。二人目前距离很近,程孝先仍然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准确的来说,是把握不住唐易的气机,明明这个人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的眼前,神念中更是清晰可见。

前边的修士自动分避两旁,这上行之人虽多,亦不敢影响唐易和程孝先。

程孝先信步悠闲,很是安然,平平一句:“这次谋面唐兄却让我吃惊。”

唐易悠悠道:“程兄过奖。”

安妍听的一头雾水,明明论道尚未开始,二人只是初次见面,不知唐前辈有何特异之处,竟然能令程师兄亦感吃惊。

谢玄和唐易交手后,小败而归,程孝先自然前去探知过,甚至感受到了唐易残留的些许气息,这缕气息虽已变的非常微弱,可实质却异常纯粹。在程孝先看来,不论唐易其它手段如何,至少神念方面超乎寻常。能在还丹二转做到如此境地,即使当年的自己也稍有不及。故此亲笔书信写于唐易,邀请其参加论道。

一个人的神念残留,也代表了这个人的种种。二人虽未见面,程孝先对唐易的气息亦熟记于心,正如唐易观看书信便能对程孝先的风采感知一二。

今日一见,唐易却大大出乎了程孝先的预料,令他由衷的赞叹几分。

……

碧落山高耸入云,因有黄泉城的存在,所以山脚下并无任何聚居建筑,一直行至山腰,才算真正到达碧落剑派的地界。眼前是一片看似无尽的白玉阶梯,中间偶杂翡翠点缀。唐易望向最顶端的袅袅白云,以自己的目力尚且看之不透,应是某种阵法遮掩。只是未曾想到碧落剑派对自家建筑竟如此上心,虽未见其全貌,仅此一条登顶之路,就可堪奢华。

令唐易感觉新鲜有趣的是,远处一排排山崖并列,玉石的阶梯如腰带般环绕其上。这并非天生的自然之美,却偏偏有种难言的和谐,偶尔飞过的仙鹤,又增添了几分仙家灵气。

这种景象说不上震撼,但确实与众不同,别有一番风情。修行界中,特别是仙门大派,对人力建筑向来不以为意,要的是归于自然,是天人合一的美感,大多结合山峦水势稍加变动,极少有像碧落剑派这种耗费心力修建的。唐易出身的太玄仙门,更是不会如此,但大道三千,各有不同,谈不上高低之分。只是突然见此做派,难免有些诧异……

此时山门附近弟子早已看见程孝先,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一行人沿着白玉石路向里走去。唐易饶有兴致看着这秀丽青山,如画美景,不禁想起了青垢门。虽然与碧落剑派一样修建华丽,但两者之间天壤之别,前者奢华中却略显俗气,没有这番自然。碧落给人的整体感觉便是朝气蓬勃,三千年的时光足以令世俗江山兴替多代,却无法让一个新兴的门派真正沉淀下来。

山腰一角,一条河流突兀的出现在唐易眼前,如此的不协调,如此的锋芒毕露。唐易看出,这是一道剑痕,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里面充斥的剑意至今还有所感觉。河边的树木森森,偶有银鱼跃出水面,闪闪发亮。

这条河的后方,是几座独立的小院。院子的外观平淡无奇,但飞檐瓦楞中却透着美感,虽谈不上遗世独立,但亦是清幽绝俗。说来很是奇妙,在这华丽玉道一旁突现朴素之所,反而衬托的格外喜人。

看了一眼并行的程孝先,唐易感觉有些好笑,起初他对碧落剑派绝对谈不上什么好感,论道路上却偏生偶遇缥缈宗,偏生又为安妍解了围,间接来说是帮碧落剑派解决了麻烦,真是有些世事难料之感。

第八十七章 院落

起伏不断的连绵青山,山间层峦耸翠,河畔白玉弄绕,青荫白壁之间,弥漫着微风伴随的湿润气息,更有无数翠鸟纷飞起舞,叽叽喳喳欢唱着动听的乐章。

那条玉带般的梯路,绵长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伴随着群岭而行,在无尽青林中连缀。几处小院坐落于碧落山半山腰间,虽是半山腰,因前方并无任何遮掩阻挡,视线豁然开朗,亦能一览众山。浩瀚平静的碧蓝天空与延绵不断的万壑峻岭,没有一丝羞涩的直映入眼帘,令人不由的精神一震,心田开阔,气息爽朗。

唐易悠闲的斜靠于一把红木圈椅上,这个姿势仿佛是一位老农,终于完成耕种的使命,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着田间茁壮成长的颗颗秧苗。当然若是旁人看来,绝对不敢将还丹有成的陆地真仙和田间老农联系到一起。只会觉得宗师就是宗师,连慵懒的姿势都如此异乎寻常,令人揣摩不透,望尘莫及。

在和煦的阳光下,在轻徐的柔风中,唐易的声音也不由有些懒散:“别的不说,碧落剑派的景色意境果真有些格调。这一番人力工夫看似失了自然之意,却能因势利导,自有一番和谐,倒是不落下乘。”

这些独立的小院落,无论选址还是设计都非常细腻风雅,其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之间,皆能感受到修建者的匠心独运。

碧落剑派传承至今已经三千余年,从最初的籍籍无名,到如今的声震天下。无论是对其崇敬也好,还是憎恶也罢,总有一件事情是无法否认的,那便是它强悍无比的宗门实力。

对于一个门派而言,三千年的时光委实算不得悠久,就在这短短的时光中,碧落剑派门下英才辈出,不知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铸就如今的灿烂辉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威名霸道的修行界顶尖宗门,居然还有心思花费于园林小事之上,只怕是出乎许多修士的意料。

对于绝大部分修士而言,再为华丽的建筑也无太大的吸引力,毕竟自身修为不能因此而增加,门派底蕴更不会因其华丽而得到积累。身处此地的唐易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碧落剑派还是做出了精致,做出了美感。

陪同在一旁的安妍闻听面含微笑,放下手中那杯还冒着热气的清茶,轻轻说道:“这处迎客之地是碧落剑派立派之时便修建好的。整个山群,如此精巧雅致的客居不过一十四处,其余的住处风景虽是秀丽,无此壮观,至今也唯有此次论道才全部启用罢了。”这错落的景致对她而言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极为熟悉,只是以往不过赏赏景观,却从未在此居住过。

修行界中,像唐易这般闲云野鹤的还丹修士,就算外界再为崇敬,自身也不会因此有何感触,更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拥有什么了不得的权势和地位。然而,当众多修士汇聚一起时,地位的差异还是更加明显的不自觉的体现出来。

能为整个大团体做出多少贡献是一个团队的价值体现。自从此界修士诞生以来,使人类摆脱了曾是妖族餐食的命运,脱离了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慢慢成为了占据世界的主导位置。而其本身又拥有诸多超凡手段,更能使寿命延长,由此人人渴望成为其中一员,哪怕修行对天资和感悟的要求极高。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经过无数岁月的累积,最终还是产生了诸多的修士和门派。

不同的体系,不同的功法,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修行界。无论修士的数量有几多,还丹境界终是令人崇敬的对象。因此无论唐易是否替缥缈宗解围,碧落剑派都会给予应有的欢迎与尊重。只是尊重的程度太过超乎安妍的想象,先是程孝先的亲迎,再是唐易的居住。

安妍心知肚明,即便碧落剑派和缥缈宗再为交好,亦不至于能对碧落剑派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安妍虽不知此次来参加论道的还丹宗师具体有多少,却晓得绝对远超十四位,甚至达到近百之多,而唐易却仍然占据了碧落剑派中最好的位置之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于变相的认同了唐易的地位,并且还是由程孝先认同肯定。

以安妍对碧落剑派的了解,虽然行事作风有些霸道,但无太多的心机手段,定然做不出捧杀之事,那这其中的意义就值得自己深思。但无论如何,很是庆幸自己的机缘,庆幸缥缈宗的机缘。

唐易自然不知这转瞬间安妍便生出诸多的念头,就算知道亦不会在意。毕竟尊重只能靠自己得来,而不是别人给予。他只是有些感慨,这院子明显客居所在。如此上雅之堂居然有十四处之多,竟然还不包括其它迎宾之地,并且是初创门派时便已修建。怕是当时就定下了万众来朝的目标,认定终有一天能在碧落举行天下论道!如此雄心壮志,着实令人佩服。

第八十八章 宋渊

碧落剑派为此次论道已筹划了三千年。临到近头,上下自是一派喜气洋洋,而诸多修士的莅临也使得众人一片繁忙。

这些俗物杂事对于程孝先来说却影响不大,到了他的修为境界,反而不需太多的应酬。因为很少有修士能劳动他来费心,除了那几位同为绝顶的宗师,当然如今这其中又多了一个唐易。

程孝先非常重视唐易,自然不是因为唐易如今的修为。此次前来论道的宗师人物,即便到了还丹八转境界亦不能让程孝先挂心,更遑论亲自迎接。对他而言,只要不是九转绝顶的宗师,其余不过一剑而已,并无太大差别,就如同蝼蚁只是蝼蚁,哪怕再为强壮。

只是唐易到底有些不同,程孝先不得不承认,他看不透唐易,即便和唐易走了一路,可依旧看之不透。此事令程孝先都微感诧异,毕竟代表着唐易在某些方面必定胜过他。对于这种修士,程孝先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尊重。

安顿好唐易一行后,程孝先漫步向山上行去,一路上无数弟子向他恭敬施礼,程孝先一一点头回应。这些弟子在外或许清傲自持,面对程孝先却崇敬有加。

这一山的风景程孝先不知看了多少载,可依然觉得有趣,特别是如今,碧落即将完成三千年的夙愿。这是历代祖师为之奋斗的伟业,每一位得入碧落的孩童,都通晓碧落这个数千年的愿望,饶是程孝先对除求道外的其余之事并无挂怀,此时也有些动容感慨。

……

山的顶端是一片云海,飘飘荡荡,将诸多楼阁守护其中,这周遭云海,看似缥缈,实则三千年来多少碧落还丹宗师加持至今,才有了如此规模。

最中心的便是碧落大殿,程孝先径直而入,里面空空荡荡,谢玄不知去了哪里,唯有一道袍打扮的修士端坐于蒲团,见程孝先进来,微微颔首:“师弟辛苦了。”以程孝先的修为在碧落剑派当属首屈一指,而他上面仍有一位师兄,乃为当今碧落剑派的掌门宋渊。

宋渊是同辈中最早入门的,不少的师弟师妹都受过他的指点,程孝先自然也不例外,故此一直对宋渊尊敬有加。

“身为碧落一份子,本就是应该的。”程孝先微微摇头,随后道:“我把唐易和安师妹安顿在了半山居。”

半山居自然就是唐易所住之地,宋渊闻言有些惊异,这种顶级的迎客之处,非来人极为尊贵,即使闲置亦不可入住。

未曾想程孝先对唐易的评价竟如此之高,但宋渊没有多做过问,他深信程孝先的眼光,只是对唐易更凭添了几分好奇。

宋渊默然道:“天下广阔无域,无数奇人异事藏于其中,这位唐道兄到底来自何处?”

程孝先略做沉思:“我跟他同行一路,唐易周身气机清正无比,真元浑厚凝练,根基更是牢固,绝非一般散修真人,最重要的是此人看似寻常,对其却总有把握不住之感。”

“师弟尚且把握不住,那此人倒真是了得。”宋渊由衷赞叹一句,:“听谢师弟说,这位唐道兄好似不足百岁?”

程孝先点点头,心中升些感喟,他自负从来不逊于人,未曾想却被唐易打破。

“如此也好。”宋渊笑了笑:“幸亏师弟提前探知,看来对此人更是要重视几分。”随后说道:“如今论道在即,师弟也多操劳一些。”宋渊面容飘过一丝忧虑,他和程孝先多年师兄弟情意,自然不会避讳。

“师兄放心。”程孝先应承着。他知晓师兄因何忧虑。

天道之下,有涨有消,极难有恒久兴盛的宗门,碧落剑派这三千年来,一直乘上升趋势,此次论道更是达到一种巅峰,这是机缘,若处理不当便是劫数。

宗门当今存在一些隐患,只是随着碧落剑派的威势愈发高涨,诸多问题并未爆发出来,可也正因如此,问题愈发严重。

碧落剑派比之其它宗门最大的不同,便是少了些清静无为,多了几分规矩束缚,由此促使了门内弟子异常团结,齐心协力发展宗门,才能迅速的立足于修行界中。可现今却导致了门下弟子的狂妄自大,若是心性不佳,日后必成祸患。事已至此,并非朝夕即可扭转,只得尽力壮大宗门,以求门派绵久悠长的辉煌。

……

半山居虽不算大,唐易独居一座小楼,余下之地也足以缥缈宗之人居住。日子当真甚是悠闲,默默等待论道的开启。

碧落的夜景亦是格外美丽,落日余晖早已被银月替代,月光晖晖洒洒的铺满一地,唐易看着熠熠生辉的星辰,并无孤寂之感,反而勾起兴致,抬步沿着月光而起,一游这四周诸山。

头顶清月,脚踏青山,漫步而行,不知其远。忽而闻听林间有委婉清丽悦耳之章,琴音袅袅,如同流水般连绵动人,若隐若现,若有若无,飘飘渺渺的沁入心灵深处,使人心醉。

顺着清音而去,林间有一中年修士盘膝而坐,手抚素琴一只,旁边引燃香炉一盏,不知是何种香料,异香扑鼻而不浓郁,闻之忘俗。

第八十九章 坐谈

夜色安稳寂静,万物不觉已寐。在一片祥和安宁中,银白的月光随意散落在漫山遍野,柔和的琴音和着夜的香气弥漫于空中,似乎编织成了一个柔软的轻纱幔网,将这周边夜空轻轻笼罩,隔离出另一般美轮美奂的世界。任是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不似往日那般真实,仿佛挥洒着绚丽的色彩,令人如梦似幻,忘其所在。

在月下,在林间,抚琴那人束发高冠,一袭衣衫随风飘飘,此时正至兴致之巅。纤长的素手轻拨慢弄,如缓流之溪水,清清怡人,潺潺而去,忽而又成风起云涌之势,鲸波怒浪,惊涛骇岸……

一曲终了,唐易犹自沉醉其中。其音律之妙,意境之绝,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沉浸,回味,不禁拜服:“先生琴艺高绝,今方知‘绕梁三日’四字诚不欺我。”唐易素来心如澄海,今日竟随琴音生出诸多慨叹,于己实属不易,此人更是不凡!

“知音难寻,知己难得,道友来此便是有缘。”抚琴之人畅然一笑,语气随和,更透着一股高山流水之感,说不出的洒脱自在。而后一指对面空地:“请。”

唐易自不拘谨,席地而坐:“在下唐易,见过道友。”

“唐易?”那人双眸如同浅泉,清澈见底,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一番,却不显失礼,仅是好奇。只见唐易风韵秀然,神态平和,周身清正温安。心赞果是道家全真,随后说道:“久闻大名,林立可见过道友。”

如此超俗高凡之音,仿佛将其融入道韵之中,似在心间油然而生,即便如今的自己也难以做到。唐易恍然,原来此人是已走到了还丹之巅的有道之修。多少万年沉淀积累下的门派孕育出的绝顶宗师,果真深不可测。

广元派在此界中,传承悠久,历经至今而不衰。更主要的是其修心之面独树一帜,较之碧落可以说是截然相反。若论攻伐自是碧落胜之,但若论道韵感悟,心性修为,碧落剑派怎也不及这传承不知其远的悠久大派。

两人席地而坐,姿态洒脱,仿若知交好友,亲近自然,就连这夜色也皆因二人的出现亮丽许多。

“兴我心血来潮一番遨游,否则错失如此佳音,岂不抱憾。”唐易笑然而语

林立可闻言哈哈一笑:“道友雅致,也兴我今日心血来潮一番抚琴,否则错失如此佳人,岂不抱憾。”

此言不虚,这番琴音虽妙,可若道心不足,境界不周,又怎得闻听其中。唐易不过还丹二转,林立可清清楚楚,却能顺音而来,自是道韵感知极深,如此才引而为友。若不然这世间能让他侧目之人屈指可数,更何况坐而相交。

两人皆是妙人,绝非俗物。林立可未曾自矜绝顶之修为,唐易更是毫无半分拘束,二人就着清风,伴着明月,畅然谈玄。

林立可积累多年,见识广阔,自身亦算登顶境界,言辞虽是简洁,却往往道意深远。一思平淡,二思动人,三思方知自然,令人回味悠长。

唐易多半时间在默默倾听,偶有感悟之言,却令林立可先是沉吟,而后当呼大快,玄妙非言。

唐易与林立可之间说是交流,其实更多是学习,钦佩此人才智高绝,若是出身太玄仙门,怕是比之师尊亦不逊色,即便如此,也让自己收获良多。

林立可却是越来越惊讶,唐易看似境界不如自己,可这大道感悟却能跟上自己思路,即便广元派中的还丹长老也很少能有这般底蕴,更不可能让自己如此尽兴。心中微微遗憾,若是早些得遇唐易,引入门中,日后广元就算离了自己,亦可不让碧落剑派独领风骚。

唐易毕竟是立于巨人肩膀,就如同大学教师所授内容也要大学生方能听得懂,若是个初中文化,怕是教授也要头疼,何谈畅然。

月落乌升,这林间夜色不知何时悄然散尽,四周的寂静也慢慢被喧闹取代。两人这才恍然,不知不觉中竟然一夜逝去,随即四目相对,不禁一笑。

夜尽兴尽,两人皆止而不言。唐易正欲起身告辞,林立可却说道:“论道未至,虽不知今年是何内容,以碧落剑派的作风,怕是打打杀杀那一套。我索性约了几个老友今日相聚,诉诉旧日之情。道友若是有暇,一同可好?”

唐易闻听兴致盎然,林立可的老友应也皆是道行精深的高人。太玄仙门虽是在诸天万界中已算绝顶,但大道三千,谁也不能尽皆通晓。毕竟每位修士,每个宗门,都有自己独特的感悟经历,或深或浅,或高或低,终归不同。能得学习借鉴机会,不必照本宣科,若能多听多看,触类旁通之下,自然受益匪浅,获益良多。

唐易欣然道:“如此绝佳机会,在下心向往之。”

林立可点点头,遂右手轻轻一抚,香炉和古琴便消失不见。唐易见状暗自思忖,这有些类似于袖里乾坤。而林立可也未保守,解释道:“这是门中一道秘术,用来储物最为方便,道兄若有兴趣,可以一观玄妙。”

第九十章 林谷

林立可如此爽快,唐易自是却之不恭,暗赞其人气度。这种道术虽不涉及传承根本,然研发起来必是费心费力,毕竟连玉微祖师的《袖里乾坤》也是顿破大千时所悟。此术定不会那般强大,但关乎空间玄妙,想必也极为不凡。

经林立可细细阐明,唐易本就有些底子,自然一点即通,原来此术只能用来放些死物,修为不至还丹亦不能施展。据林立可所言,别的仙门大派也有类似神通,唐易犹豫一下,终究没有问及储物袋之事。他猛然间发觉以往似乎忽略一点,除了自身现有的储物袋,好似再未见过别的修士使过,其中怕是有些内情,还是谨慎些好,只是清羽老道身上的谜团愈发浓郁了。

……

耀眼的金乌高悬东方,明媚的光芒普照着深林,伴随着翠鸟的清歌,增添了不少热闹欢欣。六月末的时日,林中百花争相斗艳,无尽的芬芳随着清风拂面而来,景色怡人亦醉人,伴着安宁闲适,悠然荡漾于灵静之中。

两人沿着林荫小道,信步向林立可居所行去,步伐轻盈。不过前往之地不在山上,而是山下。

林间的晨露未曾散尽,阵阵清风徐来,树枝摇曳不绝,万紫千红之色,被吹的满空纷舞,缓缓飘落,裹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仿佛一场花雨。

“这碧落景色,倒是怡人,不似想象中那么俗气。”

唐易随声应答:“道友言之有理。”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片素雅之处,着实不像剑修门派,想必林立可也对此很是欣赏。

不远之处,便是林谷所在,遥遥望去,那宅院占地很是宽阔,最稀奇的是,居然伴树而建,数棵巨大的古树撑起了房屋的主梁,周边小溪环绕,流水明澈如玉,三五成群的鱼儿遨游其中,一座小巧精致的木桥横立其上,整体显得很是素雅。

笑声渐息,林立可轻声问:“我这林谷不知比半山居如何?”

唐易这才知晓,原来那处院落还有个名字,再看眼前景象,轻赞:“隐士大雅,与道友相配。”

“一叶障目啊。”林立可叹道,唐易有些明了他的心思,能建造出如此美景胜地,碧落剑派或许不似以往所认为的那般莽撞浅薄,怕是会打破诸多修士的刻板印象,正因如此才更令人担忧,若是此等门派生出些唯我独尊的心思,自然就更加难以对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毕竟如今的碧落剑派虽是霸道一些,却还未真的有何太过出格的举动。

须臾,二人行过木桥,来在门前。

噔噔噔,清脆的门环之声作响,院子大门轻开,出来的是个俏丽的花信少女,正是林晴,表情极为欢快,看见唐易后更是有些惊异,面上却不显露,恭敬施礼:“见过前辈。”

唐易亦微笑点头,随林立可举步而进,去往厅堂。

里面已有四位修士于此,林立可一入其中,顿时遭到调侃。

“呵呵,就说么,怎么林兄来的如此之晚,原来带个朋友,不知高姓大名。”

“林兄可是来晚了,你约的我等,怎能迟到,当罚,当罚。”

“你们几个老家伙呀,就不要打趣我了,这位道友便是唐易。”林立可笑言,皆是老友,自是一点儿都不拘谨。

“唐易?倒是久仰。”

“那是自然,名传天下的有道全真,今日一见果真传言不虚。”

“言之有理……”

顿时厅中又嘈杂起来,叫人为之奈何,林立可摇头叹道:“招来几个恶客,倒是让道友见笑了。晴儿,不用泡茶了,去打些水来,清清这些人口舌。”

“清水绝妙,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坏……”

“正是,林兄深得道家之意,我等不如。”

在座的都是不知度过多少春秋的老狐狸,斗起嘴皮子来,自然是谁也不会吃亏,真真让人奈何不得。

林立可有些无奈,怕是唐易在场,又是初次与众人相见,这帮老友更是肆无忌惮,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不免想把这些家伙的嘴堵上。

唐易笑了笑,他还是有些喜欢这种闲散氛围,总比一个个板着面孔,扮足了高人的模样要舒心很多,随即拱手行礼:“见过诸位道友。”

众人也一一回礼,能跟林立可相交多年,其本身境界自然不低,在场之人唐易竟成了修为最低的。

毕竟修为往往和境界感悟相伴随,不是所有人都有唐易的机缘底蕴,旁人怎能在还丹二转就可得林立可欣赏结友。

其余四位修士也暗中留意唐易,心中皆感慨,能得程孝先亲迎,林立可引荐,果然风姿绰约,不同凡响!虽早已耳闻大名,料想并非等闲之辈,可未曾想竟如此的不凡!无论怎样探究,却如常人一般看不出有修为在身,无法洞彻其人。

心知几位老友的想法,林立可笑道:“如何?诸位,日后谈玄又多一人。”

“正要谢过道友指点。”唐易拱手施礼,很是真心实意。

林立可望了眼众人,开口笑语:“道友言重了,与道友相谈我亦畅快十分。”

众人皆惊,没想到林立可对唐易评价竟如此之高,能与林立可对谈者需有极其丰富的底蕴积累,非寻常还丹修士能够具备。

第九十一章 结友

打趣过后,自然是一一正式介绍。四位修士出身各自不同,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还丹八转境界,名叫韩非。虽是无门无派,年幼时却得遇仙缘,经受一位九转绝顶宗师的传承,根基极为厚实。另外三位是几个大派的太上长老,孙若谷,李非,陶明之,在修行界中提起来皆是赫赫威名。

六人坐而谈笑风生,毫无顾忌,亲近之意油然而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是千古不变之真理。如若脾性不合,学识相差甚远,很难志趣相投结交为友。强行聚之,也只会招得他人排斥。

唐易虽然名头甚大,但对四人而言也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者。若非林立可那番看似玩笑实则郑重的引荐,四人不会如此轻易的接纳唐易。

“今日难得一聚,又有新朋莅临,却总觉有些缺憾。”韩非那清瘦的脸上故意显出几分失落。

唐易不明就里,其它几人却立刻反应过来。孙若谷赶忙点头:“是极,是极。林兄,快快将宝贝请出来吧。”

李非、陶明之一旁随声附和。

林立可苦笑摇头,侧身向唐易解释:“平日里也无什么喜好,唯这酿酒一事尚有几分心得,结果被这几个家伙盯上了。”

唐易明了,微笑而言:“道友佳酿定是极为不凡,在下颇为期待。”

“唐道兄说的是,此时若无美酒相佐,岂不遗憾。”韩非催促着:“快快快,林兄不要耽搁时间。”

林立可哈哈大笑,也不再故意逗引几人,遂吩咐李晴和张远搬六坛酒过来。这酒坛看似平平无奇,却密封极为严实,散不出一丝酒香。

“此酒名为神仙醉,口感还算浓厚,应能入得道兄之口。”话虽如此,林立可却面露自得之色。

六人面前一人一坛,韩非早已急不可耐,启开酒封,顿时一股醇馥幽郁的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

余下之人也纷纷打开,浓浓的香味沁人心扉。唐易还未品尝竟然有些微醉,不由暗自称赞,这酒果然不凡,以自身真元竟消除不得。

众人边饮边聊,不觉中夜雾降临。天空缥缈而精致,笼罩在一片幽静之中,光华流转的莹莹玉盘,使人间遍布清晖。

虽是接触时间不长,五人对唐易却已欣然接纳。之间或聊往事,或谈大道,思绪翻飞跳脱不定,俱畅快无比,姣姣月光之下,众人形态迥异。韩非本就散修真人,天生少了些规矩束缚,此时更是有些肆意,广袖随风而荡,如天上白云一般飘柔,真真神仙中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千里共婵娟。”众人静静聆听着唐易的吟颂,清淡的声音中透着些许缥缈,在夜色中缓缓流淌。如水般清澈的月华,似也被这动人词句吸引而来,毫不吝啬的倾撒于厅堂,唐易往日清明的眼眸好似多了一番醉意。

已近子时,几人的兴致反而更加高涨,复又几杯神仙醉下肚,恍惚有些朦朦胧胧的美妙感觉。几人或是全神贯注,或是半眯双眸,甚至神游天外,十分惬意舒适。

唐易半卧半坐于地上,望着明明皓月,似醉非醉,似醒非醒,低声吟颂。一词终了,不与众人招呼,直接出了厅堂。其余之人亦不见怪,更无人俗气相询。

步入庭院,玉盘愈发清亮,唐易首次这般放荡自如。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幽香扑鼻,曼妙的身姿出现在神念中,唐易并未转身,知道是李晴来此。几人饮酒,自然不会让他人参与,若是言者无趣,听者不明,与人与己皆是不悦。

“前辈好雅兴。”李晴立于唐易身后,开口说道。她身为林立可的女儿,虽然对还丹宗师亦是恭敬,却无惧怕,更不会拘束。

唐易笑言:“雅兴谈不上,只是尽兴罢了,扰了姑娘清净。”

李晴噗呲一笑,恍若百花盛开,妍丽鲜艳:“前辈大驾光临,荣幸之至。”随后低眉流转,好奇相问:“不知前辈适才所吟词句是何名字?”

“《水调歌头》。”

李晴诚然钦佩:“前辈好文采。”她自幼除修炼之外,于这诗词歌赋颇为上心。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听到如此超卓之词,实是心悦诚服。

此界有修士存在,自然不会有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故此,文人地位亦无那么超脱,文宗自然也不如地球繁荣。这首苏轼的词句,哪怕在地球亦是千古流传,何况于此。

唐易笑笑,知道李晴是误会了,他也不想假借先人之名,随即解释道:“这并非我所写,而是一位名叫苏轼的前辈。”

“苏轼?”李晴有些疑惑,做沉思状,若真有此人,应早就名扬天下,自己怎会不曾听闻?但见唐易言辞凿凿,也由不得不信,随即又问:“这是哪位高人,还有其他著作不成?万望前辈告知。”态度诚恳,她是真的很想知道。

这可无法解释,唐易只得推脱到:“我也是偶于一残篇中看到,其人不可考,让姑娘失望了。”

李晴很是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却打定主意,日后多多收集古典残篇,说不得真有意外惊喜。

第九十二章 聚散

修士的寿命较之常人本就悠久,加之林晴自小便是天之骄女,守着自己的父亲,不知少走多少弯路,也不必因旁事分心,能有更多的闲暇时光投入自己的喜好之中,文学功底甚是深厚,此时娓娓而言,显然平日对此深有研究。唐易偶尔对答一下,倒也有趣。重生之后,与他人交流,大多离不开修习论道,毕竟少有机会似这般单纯的对话,更何况他对诗词歌赋本就有兴趣。

林晴越聊越兴奋,更是钦佩。这唐前辈所述理论可谓别出机杼,偶尔还会冒出些闻所未闻的诗词,但句句佳品,堪称沉博绝丽之文。

渐渐的,林晴美目不由泛起光亮,大有把唐易视为知己之意。

“林兄,快快醒来,你的掌上明珠怕是要被取走了。”

一个微醺的声音飘来,正是韩非,特意在“取”字上加了重音,很是调笑,引得众人亦是哈哈大笑。

林立可畅然一乐:“这可没那么容易。”正是看见了外面两人相谈正欢的样子。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却也明知这仅仅是玩笑而已。修道之人虽不似佛家一般禁止婚配,可大多清心寡欲,一颗心早就托于大道,除非是资质不够,道途不得再进一步的。

修为高超的修士中很少有像林立可一般结婚生女的。这唐易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此人洒脱自然,极具道家真意,前途无量,怕是不会生出这儿女情长。当然林立可很是希望自家女儿有个好归宿,但此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便是。

这只是个小小插曲,众人调笑过后自不会在意。

这一番调侃并未避讳屋外两人,林晴听的清清楚楚。饶是她性情不似小家碧玉一般羞涩,面色亦有些微红,心中却并未有太多抵触。修行之人本就崇拜强者,更何况这位强者如此英俊,如此的爱好相投。却见唐易没有一丝动容,也知是自己过于多想罢了。林晴并不是哀怨的性子,更不会因怕尴尬便避开唐易。

唐易觉得这姑娘的脾性倒是挺好,并不扭捏,很是大方。当然修行界中的女子大多如此,只是若无相应的修为或是背景,面对唐易时还是不免紧张。

厅中几人不知谈起什么话题,韩非突然高声一语:“晴儿姑娘,别总和唐道兄闲聊,与我等助兴一番,恰伴这明明月色。”

“韩叔真是的……”林晴有些无奈,低声嗔怪一句,却也不可置之不理,遂向唐易告罪一声,转身向大厅飘然而去。

须臾,一阵悠扬的琴音缓缓而起。音律流转之间,正是林立可端坐那里为女儿抚琴,而林晴立于身旁,神态平和,如月光一般清丽,似夜色一般安宁。轻启丹唇,歌声婉转清亮,与琴音完美交融,不觉间便让人人沉醉其中。

音乐本就是天地之清音,修为的高深使林立可在此方面也变得犹为不凡,加之千年的钻研体悟,已达到了巅峰境界,堪称一代大家。林晴受之熏陶,自身音律素养极其高深,父女二人配合默契,这也算是每次聚会的保留节目,一曲终了,响遏行云,闻者含商咀徵。

……

日夜琴音,连宵达旦,这方天空不知夜昼交替几回。修道之人的精力仿佛无穷无尽,这难得一次的欢聚,更显得热闹悠长。

当金乌再次高高的悬挂于东方之巅,众人才纷纷告辞离去,唯有韩非留于此地,林谷才渐渐平静下来。

林谷周边一如既往的安宁。

房间里案几上的香炉散出悠悠清气,丝丝凝聚的轻烟并不散乱,悠悠漂浮空中,林立可和韩非对面而坐。

“韩兄,如何?”

“初观寻常,实则看之不透。”

林立可虽未接话,但深以为然。

“年纪如此之轻,好似又无门派传承,来历也太过神秘,居然之前没有一丝风声,凭空出现一般。”韩非沉吟片刻,随后又问林立可:“林兄这边可曾有何讯息?”

天下间的还丹宗师本就不多,突然冒出一个,并且还与碧落剑派有过节,韩非自然打探过唐易,他修为虽是高绝,却也只是散修,若论探听消息自然不能与广元派相提并论。

林立可摇摇头:“查之无果。”广元派之前也调查过唐易,在得知谢玄亦在此人手中铩羽后,力度又加大不少,却也只查到许家村便断了线索,不过倒是探听到唐易曾营救过一帮孩童。这个消息事涉自在门,他与几位老友和交好的门派都分享过,经过仔细的排查分析,发现唐易应只是恰巧牵连而已。

“若不是这唐道兄在青垢门覆灭之前便出现,我还真以为他就是自在门传人。”林立可显然对自在门的传人很是警觉。毕竟他再为超绝,天寿所限,真到那时便无能为力再庇护宝贝女儿了。而广元派不知在此之前能否再出一位九转绝顶宗师,不堕威名。

韩非亦是认同:“幸好不是,不过这段时日修行界又要热闹啦。”无论是自在门还是碧落论道都是非同寻常的大事,而唐易得程孝先亲迎后,又得林立可青睐,怕是不久,就会轰动整个修行界。

第九十三章 机缘

“父亲和韩叔尝尝,这是碧落送来的新茶。”伴随着清丽的声音,林晴奉上两盏清茶:“说是山巅的一颗千年茶树所结,看样子是刚刚发芽便被采摘下来,名字很是好听,唤做云雾,口感有些清淡,不过回味无穷,堪称上品。”这茶汤雾气蒙蒙,如云朵漂浮,称着青花釉的茶碗,煞是悦目。

林立可此生爱好有三个,酿酒,音律,然后便是饮茶,最后这个习惯除了亲近之人,一般并不知晓。碧落剑派在这方面也下了一番功夫了解,以示待客之意。

“辛苦侄女了。”韩非端起茶盏,轻嗅其香,细品其味,让这淡淡的香气在齿颊间回荡。他原先只是好酒,可与林立可交好多年,这喜好也多了起来。

“确实不错,这碧落剑派总能给人惊喜啊。”林立可交口称赞,语气中透着满意,然心中到底如何作想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韩非望着林立可虽不动声色,却心生叹惋之情。自己这位老友一生洒脱,可就是两件事情参不透,放不下,一是女儿,二是门派,但人各从其志,自己也不好置喙。

奉上茶后,林晴便告退,知晓韩叔今日留此与父亲定有要事相商。她很聪慧,所以懂得分寸,有些事情以她目前的修为不便参与,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好奇。

韩非悠闲的品着茶,不似林立可那般对日后还有所忧心,他连个徒弟也还未收,无牵无挂,可谓孤家寡人。然本性如此,喜好逍遥自在,故不会因此遗憾。只是低声问道:“秘境之事林兄如何考虑?这唐道友就算出身没有问题,可其修为怕是……”

修行界的历史不知其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广元派见证了此历史的发展,甚至本身就是其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于秘境算是知之甚多,而韩非的师尊本就与林立可的师尊交好,二人正是于秘境结缘,这段友谊亦传承至今。

秘境里面空间似是无穷无尽,以林立可和韩非目前的修为也只能窥视一二,由此多年来,二人一直在寻找合意的志同道合的修士,以至共同探寻其玄妙。有门派的修士林立可自是不愿找寻,实则怕日后与广元有利益冲突,若生出个碧落剑派,只怕更是头痛不已。而散修之中,如韩非这般底蕴深厚的实是凤毛麟角。通过接触,唐易似是个不错人选,可韩非却有自己的顾虑。

林立可明白老友之意,秘境随时有可能开启,若以唐易如今的实力,即便入得其中对二人也很难有何实质性帮助。而他另有打算:“自从广元历代先辈得入秘境以来,能成还丹九转者皆能感觉机缘存在。可这无数年来,无论多么超群绝伦的前辈高人俱对此一无所获,甚至半分线索也无,只怕你我寿尽那日也未必寻到。若真是命数使然,迟早还是要交付下一代,总不能让这道途永远断绝。”

广元派现今出挑的那几位弟子,虽亦算天资不凡,道性深厚,可比之林立可当年却相差甚远,恐怕无此能力寻得机缘。

林立可认为若能因秘境交好唐易,日后无论是否达成所愿,总算结下一份人情,可为后代门人铺些前路,毕竟自己已经老了,而唐易还很年轻。

……

天朗气清,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素爽的气息,从林谷出来,唐易沿着蜿蜒的山间小路回到半山居。那座剑痕小湖,在苍穹的照耀下,碧波层层荡漾,银色的鱼群不时跃出水面。之前听安妍说过,这些银鱼本有一丝灵兽血脉,方能在这剑意充斥的湖中生存延续,若是再传承几千年,说不得真能生出灵智,化为妖族。

缥缈宗的众多弟子正于此游玩赏景,看到唐易回来忙恭敬施礼。论道将近,来碧落山的高人无数,安妍严禁弟子们随意外出,免得再像前次般惹下无妄之灾。

这几日唐易不在,这些弟子虽是有几分放松,却不觉亦有些思念,日后不知还有无机会接触此等人物,不过亦好奇唐前辈去了何处,却也只敢偷偷的议论。此次缥缈宗因唐易之故,才得住这半山居,日后对宗门名声亦有助益,众人与有荣焉,心中自是感激。

碧落山多,水自然不少,或是厚重,或是秀丽,风格迥异。半山居四面景象各不相同,轻灵之水,延绵群山,无论从何角度观之,都足以构成一副迤逦的画卷。当然最好的位置还是正中间那座小院的屋顶,这里有专门修建的观景台,从此处望去,视野很是开阔,周边风景一览无余。飘荡的微风轻抚面颊,似是带走了一切忧虑烦恼。

然而,再美丽的风景,也不能让安妍尽皆开怀,她心中总有一丝犹豫。这一路之上,多次想请教唐易,却都未鼓足勇气,毕竟萍水相逢,若是因此再让唐易不喜,真的是得不偿失。如今碧落论道即将开始,这段时日再不把握时机,恐怕日后再无机会。

正在此时,冯婷儿的声音打断安妍的沉思:“师傅,唐前辈回来了。”

第九十四章 请教

天空蔚蓝,白云如雪,微风清爽,无数的心绪杂念,皆因冯婷儿的一句话而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妍迅速整理仪容,确认没有问题,疾步下楼去迎接唐易。

唐易归来,对缥缈宗而言是件大事,严格来说,半山居现今的主人是唐易,安妍等人只是沾光借住。通过接触,虽然知晓唐易不讲究身份排场,但缥缈宗众人亦不敢疏忽,尤其身为宗主的安妍,更不会因与唐易稍稍熟悉便失了分寸。

远远便看见唐易那清雅的身影,安妍的步伐又加快几分,直至临近才放缓脚步,双手相合,身体微躬,口禀:“拜见前辈。”一旁的几位弟子亦是施礼。

“不必多礼。”唐易回了一句,并未多言,便径直回了小院。直至身影入了院子,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但无论说话声音还是行走步伐,不由的又轻柔一些。

……

月隐,星沉。

静夜的天空有着一番别样的美。

唐易没有去观赏这静谧的美景,而是静静待在屋中,盘膝坐于卧榻上,细细回味这三日与几位修士的相处,令他眼界开阔,算是有些不同的体悟收获。能成就还丹,自然不是庸人,都有值得学习借鉴之处,更何况这几位在还丹境界中都具有深厚底蕴的。

唐易很是感谢林立可的邀请,同时也感觉他的目的未必那么单纯,不然怎会如此急切的将自己拉入某个圈子。当然此目的未必不利自己,因此唐易并未拒绝。

这几日间,先是程孝先,再遇林立可,唐易并无多少意气风发,尽管二人对他很是重视,但唐易非常清楚,这种重视更多的是看中他的潜力,并非如今便可与他们相提并论。见识二人风采,更知自身不足,这方世界的门派虽不比太玄仙门,却仍然能孕育出如此绝世人物,自己如今取得些修为成果,实无值得自傲之处。

忽而,桌案上的灯芯爆了一下。

灯芯爆好事到,唐易却没有看向灯芯,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房门,同时门外传来声音:“前辈。”

“进来吧。”唐易回应。

房门轻开,正是安妍。

“何事?”

安妍果断的抛开最后一丝犹豫,在唐易平淡的目光注视下,长稽一礼,“晚辈不知道途,望前辈指点迷津。”

“嗯。”唐易笑笑,轻声道:“见你几次犹豫,今日总算开了口。”

“晚辈惶恐,望前辈恕罪。”安妍语气很是恭敬,头也不敢抬,却不带一丝迟疑,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沉默片刻,唐易说道:“若你不主动开口,此次我定不会提点与你。”

“谢前辈。”安妍大喜,庆幸自己做了正确决定。

安妍的心思唐易一直非常清楚,他了然症结所在,因此迟迟未主动提点,安妍身为一派之长,可谓尽心尽力,正因如此,瞻前顾后太多,反而失了机缘。若此次她无勇气主动求教,即便唐易指出亦是无用,今日她既然能迈出这一步,日后还丹的希望大大增加。

“以安宗主之龄,分心门派诸事下,还能如此快的筑基圆满,算是难得。”

“前辈过奖。”

“非是过奖,修行界中众多修士即使心无旁骛,修行的速度也不及安宗主,更何况许多人连筑基这关也过不了。”唐易说道。

“还望前辈指点。”安妍很是诚恳。

“指点谈不上。”唐易摇摇头:“只是建议罢了,你的根基浑厚,单说修为若还丹应是无碍,症结便是心境因素。”

“晚辈愚钝,堪之不透。”安妍暗自苦笑,她心知肚明关结所在,然明白并不意味着能够解决。

“何必非要堪透。”唐易语气平静:“人生来便有执念,或权势富贵,或境界修为,或人世亲情,说到底,这修道不亦是一种执念,只是自身格局有所不同。世间有句话叫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修道亦是如此。偏居一地,便如坐井观天,不识天下之大,死抱着功法道诀修习,亦是无用。”

这番道理并不复杂,对安妍来说却如醍醐灌顶,她原先总以为是对门派的执着束缚自己,皆因不能破除执念,由此不得超脱,却是越陷越深。

“若有机会,安宗主放下宗内杂事,到这天下走一走,看一看,说不得便能触到另一番天地。”唐易微笑道。

“谢前辈。”安妍很是感激,仿佛看到了希望,虽不知这希望是真是幻,可总算是一条前路,自己走上一遭,通与不通,总是胜过漫无方向。

看着安妍恭敬告退,唐易若有所思,无论是师尊,还是林立可,甚至程孝先,对门派的眷恋和执着并不亚于安妍,却未妨碍他们成就还丹,自不是他们放下了仔肩,而是这些并未成为还丹的障碍。安妍身为宗主,见多识广,而这些年她的见识只是以一位宗主的视角去看待,不够纯粹,太过片面,若换种方式去体验,想必能收获甚多。

正如同唐易于小千世界一般,他之前的根基虽然很是浑厚,然心性太过平静,太过清冷,这种心境利于求道,亦有弊端,只这样想丹成一品,便绝无可能。还丹即是脱凡,当得真仙之名,若连凡人都未曾做好,何谈登仙。

第九十五章 初始

七月初七,又称七夕节,乞巧节,当然此世无牛郎织女的故事,自然更无这个节日,就连悬挂于星空中的天河应也有另一番动人的传说。对众人而言,这只是个寻常日子,不过从今之后,它便名载史册,成为修行界历史中不可忽略的一个新篇章。

天色蒙亮,世间一片安详。

碧落山和黄泉城却是最早醒来。碧落剑派再为庞大,亦容纳不下天下同道,一些并无邀请函的门派在拜访碧落后,获取了参加论道的资格,便退回黄泉城居住。他们亦是最积极的一批修士,早早集结,静候登山之时。

今日月华气清,和风细腻,朝阳虽未升起,料想也是个绝好的天气。

寅时,碧落山巅缓缓传出阵阵钟声,足有九九八十一下,声声震荡心神,浑厚之音弥漫万里山川,清晰可闻。

半山居内,静思的唐易也被这钟声吸引,出了门。

缥缈宗众人早已收拾完毕,于外恭候。

“走吧。”唐易先行,安妍等人随其后。

众人并未登顶,而是去了山门,这里早已聚集了众多修士。

大典举行是在山巅,这山门是为还丹之下修士而准备。由此设下一道考验,根据结果决定众人位次,这些考验皆由举办宗门制定,各不相同。碧落剑派是首次举行论道,故而众人也在猜测其是何种考验。当然,若是随同还丹宗师而来,亦可免去此关,直接登顶。

唐易本不用来此,但头次参加论道,不免好奇。今日云禁散开,虽说这山再高亦影响不了神念,可如今的唐易更喜欢用眼睛去看,去观察。

唐易一行很是惹人注目,女修门派不奇怪,但中间多了个男子,就甚是罕见,故此他的身份很容易被猜到。众人面对唐易,俱恭敬有加,不敢无礼。

此时集聚的修士越来越多,人群从山腰蔓延山下,声势浩大,有门派中人,亦有散修。论道庄严,自然不会吵吵嚷嚷,除非相熟之间偶尔闲聊几句,大多保持一定的距离。

缥缈宗的周边最是空旷,即便有相熟安妍之人,也不好冒然过来,恐惹唐易不喜。

不过也有人不在乎这些,“唐施主。”一位和尚来在缥缈宗之地,身后还跟了几个小沙弥,一身袈裟,宝相庄严,正是济宁。

唐易转身笑道:“大和尚,多日不见,怎的不去山顶,难不成是来寻我?”再次相遇,发现济宁身上的气息愈发不稳定,想来他的执念对自身影响很大,并非朝夕便可解决。

“阿弥陀佛。”济宁轻念佛号:“这几日皆在黄泉城居住,不来山门怎入碧落剑派。未曾想得遇施主,如此有缘。”

“有缘无缘不好说,大和尚倒是好勤奋。”唐易明了,以济宁的修为虽未必能入得半山居、林谷之地,但碧落剑派定为其备好了住处,想必是为了宣讲佛法,才身入黄泉,不避人间。

……

山顶之间,郁郁森森,奇花异草无数,团攒着间间阁楼。这些阁楼形态各异,虽是简单小巧,但俱古朴典雅,精致可观。那些宗师真人,早已请入其中。

林立可自是在最顶层一间,林晴和张远并未跟随,而是去了山门。碧落有如今威势,自然非因取巧,定有独到之处,由此让二人体验一下。

周边阁楼中人都算相熟,皆是天下顶尖仙门佛寺或散修中的绝顶宗师。

林立可与韩非偶尔聊上几句。

韩非本有自己的位置,在略下一层,他向来我行我素,不过以客人的身份来此,无人能说什么。

孙若谷几人则不同,只能待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他们有门派在身,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

林立可和韩非二人虽在闲聊,目光关注的却是山门那边的唐易。

此时瞧见唐易身边又多了位和尚,二人虽不识得,却也猜到,能登得龙华又与唐易熟悉,应就是济宁。济宁自百年前出手伏妖后,再未踏出舍利塔一步,也就最近才破了禁闭,因此二人也只是初次得见。

“这么多秃驴中,也就这个顺眼一些。”韩非嘟囔一句,他向来看不惯佛门。

林立可微微一笑,心知韩非此话已算是称赞了。宝光寺起初默默无闻,更谈不上什么底蕴,没想到不声不响中却出了个龙华真人,着实不易,难免有些欣赏。特别是济宁那一番心魔之论,流传于天下,虽有些佛寺痛斥其为异端邪说,只知小我,而不救苍生,但林立可却是动容,更是认同。

“这一众的龙华真人,皆在安坐,以他如今状况,还能一直在黄泉城传法,也属不易。”林立可说道。

“这倒也是,那些秃驴总言拯救天下苍生,可这苍生何需他们拯救。登得龙华后还自持修为,一个个装作清修大德,轻易不履红尘,生生学足了咱们道家一脉,给自己脸上贴金,岂不笑话。”韩非有些嘲讽。

林立可只是一笑,没有说话。其实韩非也只是不喜佛门,也明知自己的话有失偏颇,虽皆求超脱,但路有不同,实无可指摘之处。深入红尘是修行,远避人间亦是修行,只求顺心而已。

第九十六章 望众

朝阳初起,万物生辉,悠悠白云点缀着无尽苍穹。

在山门旁的济宁和尚不知此时有两位绝世人物正在谈论自己,他低声与弟子交谈着。这几个小沙弥修为虽不出色,但颇有慧根,日日持修,养气功夫算是极好。但宝光寺至今也就出过一位龙华真人,底蕴相较东林之类的大寺而言,相差甚远,又素来低调。首次参加如此盛会,难免紧张,济宁遂叮嘱一二。

安妍更是如此,缥缈宗现今状况尚不及东林寺,好在她亲历过广元论道,算是有些经验,虽未必能起什么作用,但好歹让弟子们安心一些。

唐易感受到不少神念的波动,大多清晰可知,想来好奇自己之人不在少数。遥遥望向山巅,从那方而来的几股神念甚为朦胧,不过其间并无恶意,否则自己根本不可能察觉。

这些神念皆是一触即收,算是打了招呼,并不失礼。

山巅东南阁楼中,一位女子轻声自语:“果真不凡。”自己虽未刻意隐藏,却不想唐易如此灵敏,瞬间察觉。

“那几位老家伙估计也在吃惊吧……”音色空寂,似玄音妙律,惜此间无人,不然必定沉醉其中。

……

唐易收回目光,观察着周边众人,此地除自己与济宁外,应再无还丹修士,但亦有熟悉之人,比如林晴,张远。另有不少修为不高根基却很浑厚的年轻修士、僧众,应是出身玄门正宗,佛门高寺。看来那项可随同还丹真人的特权,轻易无人去用,俱想借此体验一番其间玄妙。毕竟若非如此盛会,还不得此种机会。

这些修士也是最为临近山门的一批,虽未明言,但那些小的宗门家族,寻常散修,自觉的静立在稍远之处。

修行中人虽大多讲究顺其自然,无形之中亦会分出不同圈子。名门大派的弟子未必会生出自傲之气,一些无甚背景的修士,却尽量低调谨慎,尤其这种场合,两者之间保持着无言的默契。

在场的修士中练气境界占了绝大部分,故此碧落剑派间隔设下玄光术,以便后人足以看清前方的场景。

能得唐易关注的修士并不多,林晴张远自不必说,在众多修士中,亦算佼佼者,当然,这并非单指修为。若论修为,林晴不过筑基初期,在场之人胜过她的不在少数,可其根基之牢,却少有人能及。

众多修士汇聚,亦非林晴一人夺目。那边有几名僧人聚集,年纪虽不大,却很是稳重,隐隐透着慈悲之感,能有如此根基,且临近山门,他们应是修行于东林寺。

旁边还站有一个小尼姑,此时神态甚是紧张,一直颂念佛经不止,别看她如此紧张,亦有六识圆满的修为。如果唐易没猜错的话,她应是自在庵的传人。

自在庵一脉单传,择徒甚严,门下弟子向来稀少,但个个资质悟性皆为绝佳。

“也不知刚才诸多神念中是否有苏初雪的母亲。”唐易心头掠过一个闪念。他对那名宗师并无恶感,亦谈不上好感,苏初雪的话只是一面之词,唐易自然不会偏听偏信。再者为求道果,还真有不少修士断情绝欲的,这并不奇怪,只是自身不喜此做法。若是刻意利用他人,即便达成目的,终究失了其中真意。

下余的皆为道者,虽此方世界道、佛、妖三家并立,可一直以来,道门中无论弟子数量,还是宗师人物皆隐隐占得上峰。这些道者年纪虽不大,但气息平和,神态怡人,沉安宁静。之中偶有几位眉目间看似疏懒,逍遥自在,显然是修行虽浅,却已得些洒脱真意。

还有一门派,亦让唐易侧目,与缥缈宗一般,尽是女修。气息森森,真元清和,特别是中间那位紫衫女子,一举一动间,隐约有些天人合一之感,虽说应是初入圆满,但日后还丹的可能却多上几分,应是玄音宗的修士弟子。

玄音宗历史悠久,讲究以音律之道感悟其中,洞悉天地本质,以此求道长生。

道家玄音宗,佛家自在庵,皆是天下最为顶尖的女修之地。不过有些修士认为其不入道家正统,算是左道旁门,但此门之内高手传承不断,如今更有九转还丹的修士坐镇,并不妨碍其宗门之威。

当然,能得唐易关注,皆是还丹有望者,只是此事难如登天。这些人中到底有几人能跨越这一步,唐易也拿不准,就如同安妍,唐易能给她提供的帮助也只是一些建议,最终能否借此破入还丹却还是未知之数。

忽而,天空风起云涌,随后闻听阵阵剑鸣之声!众人望去,只见无数法剑凌空而立,纷飞四舞,此是山门即将开启!

正在此时,唐易微微凝神,仿佛一瞬间,山门外突然出现一位中年修士,而自身神念居然毫无察觉。

此人身着淡青八卦道袍,面容俊伟,身材英武。随意而立,便如崇山峻岭,仰望而不知其广袤沛然!他似乎察觉到唐易注视的目光,遂向唐易微笑示意。

第九十七章 登山

随着道袍修士的出现,方圆千里倏然白云汇聚,顷刻间化为一座高耸雄伟的浮山,气势恢宏,栩栩如生。观其形态,竟与碧落山毫无二致,宛如无尽苍穹中重立山脉,其间陡升瑞彩条条,幻做河流缓缓流动。白鹤随之起舞,剑鸣之声伴随九皋鹤鸣,清清之音悦耳怡人。不知何处飘来异香阵阵,弥漫空中,令人心旷神怡。

“不得不说,这碧落的面子工夫还真值得一观。”韩非玩笑一句,虽是调侃,但其间隐含赞赏。

白云虚无,却操控自如,仿若凝为实体。竟感受不到真元波动,剑鸣阵阵,居品不出凌厉之音,果真有独到之处。

“天下论道,自然是声势浩大。”林立可轻声道,此场面在他人看来的确不凡,但在自己眼中亦不稀奇,如同表演一般,只是看看热闹而已。不过无论哪个门派举行论道,这种过场是少不了的,更会精心准备。

天下论道,邀请的是天下修士,故此针对不同的群体自有不同的手段。即讲究里子,亦讲究面子。里子指的便是诸位宗师汇聚的重头戏,还丹之下的修士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多少意义。面子却是给天下修士看的,随着时间推进,亦能巩固在天下间的威名。这些虚名对修士虽无用,就整个门派而言,还是有诸多益处。

碧落首次举行论道,目前而说,一切布置算是尽如人意。面对庞大的修士人流,门中上下有条不紊,整体仪式布局精致大气,不落俗套,外人看来,很是有传承悠久的仙家大派风范。

……

空中景象虽是动人心神,可众人目光还是不自觉的被山门前那人所吸引。此人尚未开口,亦无动作,这气度却让人觉得比天上流光还要耀眼,不由为之心折。

“本座宋渊。”声音温文和缓,气度伏人。悠悠鹤吟,峥峥剑鸣,遮不住他一丝雅淡之声,字字清晰可闻,使人不禁聚精会神,洗耳恭听。

提起碧落剑派,脑海中首先闪现的一定是“程孝先”三个字,并非掌门宋渊。他虽是还丹八转,多年执掌碧落,所有的光彩却永远照不到他身上。若说各大仙门的掌教忌惮的是程孝先,那宋渊便是最让他们头痛的存在。

程孝先修为惊世,自其立威后,却再未出过手,只是作为碧落的象征。仙门之间虽互有摩擦,但亦少有真正不世之仇,更谈不上互相攻伐的灭派之举,由此这象征只是一种威慑。碧落剑派的整体运转皆由宋渊掌控,碧落威名得以延续,甚至愈发兴旺,其中宋渊功不可没。其人在分心门派诸事之下,亦成还丹八转,手段惊人,心性不凡,着实令人钦佩。

“今日碧落论道,请诸君登山!”

宋渊看似文雅,却不讲究俗套,随后侧身一让,负手而立,竟不再多言。

在场之人心中明了,登山便是考验。碧落山高数千丈,对凡人而言自是不易,对修士而言,轻而易举,那玄妙定在其间。

多思无益,这等考验并无任何取巧之机。头前的修士抬步而入,那条直通山顶的玉阶隐隐放出光华,居然好似宽阔数丈,一阶之上能容下百十修士,后方修士徐徐而入,有人抬步登阶,毫无阻碍,有人却于前几阶便被困顿,遂被后方之人超越,而前方之人的步伐愈发缓慢,时而皱眉凝立甚久,方才抬步再行。

望着人流缓缓入内,安妍请示唐易:“前辈,我等先行一步。”见唐易首肯,遂又向济宁告辞,便带着弟子登上玉阶。

“莫要紧张,你们也去吧。”安妍走后,济宁吩咐道。

“是,主持。”几个小沙弥遵命而去。

“有些意思。”唐易看着玉阶,心中赞叹,其上居然蕴含剑意,每阶不一而同,变化万千,最初虽是浅显,愈往后愈发高深。

“阿弥陀佛。”济宁亦有些惊讶碧落剑派手笔之大,这无数的剑意可不知要多少高人加持,方才有如此之效果。

“见过二位真人。”正在此时,宋渊悠然穿过不息人流,来在二人身旁。唐易他是早想见识其风采,至于济宁的行事作风,宋渊还是有些好感。

唐易济宁亦是还礼,三人相互寒暄几句。

“不知这玉阶是哪位前辈所造,着实鬼斧神工。”唐易好奇而问。

“祖师起便开始铸造。”宋渊面露微笑,神态温和,语气却甚是崇敬。

三千年时光虽不长,种种原因,碧落却也传承几代,能称的上祖师的自然不止一人,但会加上姓氏以作区分,而直接以祖师二字相称的,门中只有一位,那便是开派祖师清月道人。

清月道人的修为不是碧落剑派历代修士中最高的,甚至其天资亦不算绝佳。据说他练气到筑基便耗费了二百余年,然后来者居上,八百余岁时居然破入还丹,终至寿尽已达六转境地。此修为虽超越了绝大多数修士,而在碧落剑派宗师中亦不算分外出众。却只身创下当今的天下第一大派,立下的门规沿用至今,也正是此人为碧落筑下牢固基础,其胸襟之伟岸,目光之长远非常人所及。

第九十八章 体悟

天下论道对弟子的考验并无定数,每个门派各不相同。东林寺首次论道时,曾设下经辩僧数位,不论神通妙法,只言佛法玄奥,虽无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之异像,但言辞浅白,佛理高深,一些道门中人居生出辩无可辩之感,亦使众多佛门弟子顺其理念,不费吹灰之力,便确立了天下第一寺的地位。

广元派则设下道禁重重,不看根骨修为,只重悟性。其间万千道语,似道途条条,竟给人无所不包之感。诸多修士深感拜服。更有一位筑基圆满修士,借此一举还丹轰动天下,至今亦津津乐道。

其它几个门派之考验不一而足,但俱是贴切本门修行前路。不过如碧落剑派这般干脆的也是首次,只是纯粹的剑意,让唐易不由想起林立可的打打杀杀之言,虽是简朴直接,却很是妥帖,不由哑然失笑。

唐易不是曹操,宋渊和济宁也不是程昱,自然不会问他因何而笑,只是宋渊感觉唐易似乎对此颇感兴趣,不由提议:“唐兄如有雅兴,不若前去体验一番。”

唐易兴致勃勃,爽快应下:“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又望向济宁:“不若一同?”

宋渊笑道:“大师若是有意,自便即可。”

“阿弥陀佛,谢过两位施主好意,贫僧唯念佛法,这盛情却难享了。”济宁笑而推辞。

“既如此,那我便独行了。”言罢,唐易告辞而去。

唐易走后,宋渊遂邀请济宁:“大师,咱们上山吧。”

济宁自是客随主便,二人凌空而行,前往山巅。

……

天上的异象早已悄然消散,苍穹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空中还偶有白鹤掠过,留下声声清鸣。

山门前的修士无暇顾及这些,俱盯着前方的白玉阶石,这条玉路今日显得分外耀眼,原本蜿蜒之处尽皆隐去,只余下一条笔直之道,直达山顶。目前在其上的修士无人走的太远,但慢慢亦分出了层次,少部分已经行了近十分之一的路程,但更多的初始便被困顿。此时人群依然庞大,玉阶虽是宽阔,仍有不少人还未登上,应是某种禁制缘故,玉阶之上亦不显拥挤,修士之间的间隔不多不少正好半尺,看起来就如碧落剑派给人的感觉一样,一切井然有序。

唐易也不着急,任凭人流涌动,随着慢慢前行。不久,便来至台阶前,他抬步而上,人刚立稳,忽而四周似是安静下来,是一种沉寂的宁静,没有一丝声音。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四周,唐易感觉恍若进入到另一个空间,天地一片虚无,唯有丈许距离前,漂浮着一柄光华浮闪的银色法剑,却并非是真正的法剑实体,其中隐藏的威力并不强大,但之上蕴含的剑意很是纯粹凝炼。这剑意虽是虚幻,却攻人心神。然而考验的并非只是修为,如若根基浑厚,或是心神圆满,或是道心坚定,皆有望过关。

唐易暗自思忖:“这等考验对修为的高低并不看重,一切只是精神和虚无,即便筑基境界,若是根基缺漏,亦未必能走太远。”

修行界中的宗师人物和仙门大派毕竟只是少数,最为庞大的群体还是低阶修士。修行界发展至今,哪怕再为普通的练气功法亦不会有太大的缺漏,可修炼同样的功法,仙门大派弟子还是有他人难以企及的优势。自家门派的传承也好,师门长辈也罢,所给予的指点才是最为宝贵的。功法说到底只是死物,未必适合每一个修士,修行虽是在个人,但若高人引路,自是事半功倍。

若无名师指点,修士的根基难免有些缺漏,这等考验对于他们并不算公平。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并非坏事,经过此剑意考验,必定会有一番别样的体会,若能就此查漏补缺,日后根基会更加稳固,这亦算是碧落剑派给予这些修士们的一个机缘,从而结下一些善缘。

“此举可谓一举两得,清月道人果真不凡。”想通其中关节,唐易更是敬佩。

就在此时,那道剑意突然光华尽敛,没有一丝声响,直奔唐易而来,瞬间刺入其身。唐易未曾抵挡,任其施为,然而这剑意对唐易毫无作用,带不来一丝伤害,至此,这第一阶梯便算已过。

唐易并未继续前行,而是站于阶梯上闭目凝神静思,似是有所体悟。

不久,忽听一声闷哼,随即下面之人便看到第三层玉阶上的修士少了一位。而后此人瞬间出现于山门之前,脸色苍白,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滴落,显然痛苦至极。修士自从踏入道途,正常情况下,身体机理便能时刻维持于最佳状态,连出汗都很不易,更何况如此狼狈。看这位道兄模样,众人心知,这玉石阶梯上的考验看来甚是不易。

此人毫不犹豫,直接盘膝而坐,就地打坐调养。

这只是个起始,随后越来越多的修士被剑意打落至山门。起初只是一些散修,后来渐渐仙门之人也未能幸免,再往后那些天资卓越的大派弟子亦是如此。每位被打落至山门的修士模样皆为惨然,可也俱不耽搁,个个迅速打坐调养。

第九十九章 揣测

被剑意击落的修士其实并未受伤,毕竟只是一处考验之地,自然不可能真伤其身,只是心神强行损耗一些,实质却不严重,打坐调养一番便很快恢复如初。

玉阶之路并无次数限制,如是无力通过,击落后复登便是。众多修士兴致勃勃,忍受着心神损耗的痛苦,一次次的重新攀登,这每次的行进俱是调整和收获的过程。

修行讲究顺其自然,循序渐进,短时间内反复登上玉阶,此法未免有些急功近利,若偶尔为之倒也利大于弊,特别是对于那些无名师指点之人,由此这些修士无甚顾忌。

宋渊虽未言明何时截止,修士们却心知机会难得,时不我待。

渐渐的,往返的众人发现一件古怪之事,这唐前辈一直停留在第一层阶梯,纹丝不动。若说以他的修为境界过不得此关那是绝无可能,毕竟此等剑意由浅入深,第一阶便被困顿的是极少数,且还俱是刚至练气的散修之辈。

想来唐前辈应是在其上揣摩些什么,当然,无人敢问询打扰,前辈高人行事不是现今的自己有资格猜度的。对于这些修士而言,当今最为要紧的是重寸之阴,体悟剑意。

真正对唐易很是关注的反而是山顶之人。

……

山巅正中,有一参天巨石傲然屹立,灰色的身躯在日光的沐浴下威武雄壮,独显张扬的棱角蕴含着轮回的沧桑。巨石周边的阁楼共有九处,加之位置稍稍靠下的便有近百座,精屋细旃,风格各异,修筑的很是用心。若单纯以外观而论,实在难分高低。但这零落阁楼布局的位置却大有玄机,能得最上正中之座,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修--程孝先。

修士本就洒脱,更何况还丹高人,之间无甚虚情客套,大都安静的坐于阁楼内,关注着自家弟子。此次能随同而来的弟子,现下修为未必在同辈中最为出色,但心性潜力俱是不凡,乃精心挑选的宗门未来。

程效先修为虽高,圈子却是很小,在修行界中无甚朋友,所以这个主人之地很是清静。不过他倒若无其事,乐得清闲,再者,碧落剑派身为举办之处,弟子无须参与考验,他便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唐易身上。

……

“这玉阶之上还有何玄妙不成?”

此时不少还丹宗师怕俱如此作想,他们关注自家弟子不假,但那只不过是晚辈之事,不免对唐易的兴趣更浓。虽相隔甚远,亦能分明感知其上只是有股剑意,虽然纯粹,却很微弱,更无何复杂之处。正因如此,才引得诸人好奇。

“这位唐道兄,行事出人意料。”宋渊进入阁楼第一句话便有些感叹。

安顿好济宁后,宋渊便来了山巅。他还丹八转境界,虽是已高深至极,但离绝顶总是差了一些,然而毕竟他才是掌门,碧落剑派又是东道主,和程孝先共处一地也无人可以指摘。

程孝先起身向宋渊施礼,闻言又点点头。旁人或许还有猜测,但他和师兄十分明了,玉阶之上除了剑意并无其它。虽只见过唐易一次,但了解他并非是无的放矢之人,凝神静立,必有缘由。

玉阶历经三千年众多修士的加持,功效很是不凡,却也只针对还丹之下修士而言。能成就宗师人物,道途方向早已确定,无论心性还是根基,必定有过人之处,即便一些散修真人或有何疏漏,也绝非这玉阶左右的了,更何况唐易根基之深厚,绝非寻常还丹修士能及。

宋渊、程孝先二人虽未和唐易交过手,但也有所听闻,无论是济宁,蛟龙,还是谢玄,这几次出手,唐易给人的印象走的是正统道家内修路子,修为高深,根基浑厚,心性不凡,但论起争斗手段,应无太多,若是说他突然转修,那更是无稽之谈。二人更加疑惑,按说只是最基础的剑意,唐易这番体悟也无甚用处,再者说若想这短短时间内精通剑修,希望实在渺茫,更无必要。唐易本就无剑修之心,不会愚笨到勉强自己。

“看不透。”程孝先语气中有些琢磨不定,这三个字再次用于唐易身上。首次看不透其人,再次看不透其行,但他对唐易很是看好,不知此次会怎样超乎众人意料。

未曾想自家师弟亦看不透,宋渊笑道:“广元派那位也很看好唐道兄,不知他能看透否?”林立可的宴请只是私人性质,参加之人并不多,更是道家高人,自然不会有传三过四的喜好,故此短期内,这个消息并未流传开来,然而却瞒不过主人家的碧落剑派。

程孝先沉吟片刻:“他亦不行。”

自家师弟的实力天下第一,可若说道行上的修为,定然不及广元派出身的林立可,不知他为何如此肯定,亦或是……宋渊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难不成师弟认为唐易某些地方连林立可都不能企及?若是之前未曾见过唐易,宋渊绝不可能有如此看似荒诞不经的念头,不过如今……远远地望着唐易静立的身影,此时的宋渊有些默然。

第一百章 感悟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碧落剑派和广元派的种种利益冲突,称之为敌对势力毫不为过。就程孝先和林立可天然的立场而言,算作敌人亦很是妥帖,但二人至今未交过手,即便初次的会面也是通过此次论道才获得机会,所以两人之间根本谈不上熟悉,至多是听闻过有关对方的种种传奇故事罢了。但故事永远只是故事,再为传奇的故事与客观的事实也有所差别,里面不知掺杂着多少人云亦云的夸大其词。

正常情况而言,程孝先和林立可似并无相互认知的机会,奇妙的是,两人互相却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因他们是同类,皆是在某个领域中走到极致的存在,二人虽算不得为国为民的侠义英雄,却未免会生出些所见略同的直觉。

程孝先没有猜错,林立可此时亦是思虑不透,不知这位让自己都不由欣赏的唐道兄到底作何打算。

……

阁楼内,安卧于红木座塌上的林立可,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上的紫砂茶盏,细细品味着口中的云雾茶,看似专心致志,实则不遗巨细的关注着唐易,甚至超越了对林晴的关注。轻嗅茶香,似是极为满意此次韩非冲泡的茶水,口中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唐易的根基底蕴之深我亦甚是欣赏,可这玉阶之上存在的只是剑意,不知到底因何停留。”

“莫非这玉阶别有玄妙?”韩非有些犹疑,他确实未感知到其上有何不同。

“不会,单纯只是剑意,”林立可顿了顿,“所以我才好奇,到底因何。”即便达到了韩非这般的修为境界,仍会怀疑自己是否未能看透那玉阶,但林立可不会,哪怕是碧落剑派耗费千年所建,他亦自信这死物绝瞒不过自己的神念。

“无论因何,等见了唐道兄问问便是。”韩非哈哈大笑,他性子疏狂,不拘小节,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再多虑:“瞧瞧晴儿,这批弟子中算是特别出众的。”

林立可粲然一笑,很是自得,有关女儿的事情他从不自谦:“那是自然。”

玉阶之上的绝大部分修士皆被打击过,能犹自坚持的除了安研那几个老牌筑基圆满修士,剩下的也不过数人,林晴便是其中之一,位置也很是靠前。

林晴并非一花独放,无论自在庵的小尼姑,还是玄音宗的那位女修,俱是不遑多让,下余几位年青修士虽不及这三人,但坚持至今亦未曾被剑意击落,只是行进速度不比她们快而已。这些修士的出身皆是不凡,大派底蕴在此尽皆展现。

人流穿梭不止,如同乌江之水缓缓流动,然而唐易自始至终静立如一,晏然自若。

时间悠悠而过,一些修士已经放弃,毕竟神念的消耗太过严重,几次的打坐静修,已然到了极限,再继续下去恐会神念透支,有损根基,并不是每位修士都具有唐易那般恐怖的神念及恢复力。不过这一日的收获却很是巨大,只待日后慢慢揣摩吸收。

山门下,不再攀登玉阶的修士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唐易吸引。

到底是在作何?众人深深好奇。

或许是众人的疑惑被唐易感知,突然,他终于行进一步,踏入第二阶。却依然久立,迟迟不肯离去。

……

同样的玉阶,同样的虚无,不同的只是那股剑意,只是比第一道稍微强劲一些,这点儿强度的增加对唐易来说并无任何区别。

“好似并非出自同一修士之手。”

感受着剑意的袭击,唐易细细体悟,他虽不是剑修,却能从根本上感知两者的差异,这是一种全新的剑意。

在第一阶梯上,那股剑意很是锐气,很是阳刚,而这股剑意却略带阴柔,一阴一阳,可谓截然相反。这两个修士的修为应只是练气境界,至多不过练气巅峰,却能留下如此纯粹的剑意,碧落剑派的弟子果真非同寻常。

唐易这近百年时光修行,专心境界体悟,于这剑修之道连浅见寡识亦谈不上。

若只如此,依靠《道德经》之便,即使能够短期内完全体悟剑意,但太过基础,对自己亦无多少助益,更何况唐易自知心性不合剑修,无那一往无前的锐气,自然不会转修它脉。机缘巧合之下,却得了一丝元神真君的剑意皮毛,虽是皮毛,却也惊退了苏初雪,度过一次危机。

唐易未登玉阶之前,只是单纯好奇想要感受一番,哪知登至第一玉阶,冥冥之中便萌生一个念头。若说元神真君那道璀璨无比的剑意让唐易得窥另一片天地,那这玉阶上的剑意虽是平淡,却是根基,是最基础最浅显的内涵,有了这些,便有生出属于自己真实体悟的可能。对于修道而言,唐易无论天资还是底蕴皆非常人能及,但剑修之道却是全新的大门,借此机会,说不得能创造出一门术法神通,而不似之前一直拾前人牙慧,无论成功与否,皆不愿错过这难得的体验。

慢慢感受其中,思虑愈发清晰起来。“果然有效。”唐易有些欣喜。

第一百零一章 修习

剑意,并非简简单单的只是一种攻击手段,它形成的过程中包含了一位修士的种种特质,无论真元神念,或是性格及感悟,等等一切尽在其中,可以视为剑修精神上的一种延伸。故此即便同一门派出身的剑修,所感悟出的剑意仍然有天壤之别。

唐易如今要做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揣摩体悟,还要剔除其中掺杂的诸多个人痕迹。哪怕是一道再为寻常的剑意,若想单纯的以此感悟出最纯粹的本质,亦是难如登天。

若说元神真君的剑意如同高山之巅,令唐易从初始便立足于极高之处,有幸略览山巅一角的风景,但可惜的是,那些风景再为璀璨,再过怡人,亦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在他人的相助下即便站的再高,却依旧不能望到山下的景象,恰如管中窥豹,盲人摸象。今日此番基础的剑意,总算有机会让唐易亲临山脚,切实观望它的风景。虽是平凡,亦未必动人,但这一切相与为一,才是浏览一座完整的高山,体悟一种纯粹的本质。

“第二道。”默默感悟着剑意的转变,唐易迈步登上第三阶梯。

……

万物归于平静,蝉鸣月夜如初,一日悄然又近尾声。

对于尚在登山的修士而言,现今的每一步似乎都要耗费无穷的神念精力,使其早已忘记了时间,忘却了一切。选择放弃的越来越多,玉阶上的修士所剩无几。

安妍以往饱满的神念早已变得虚弱至极,她有些艰难的睁开双目,眼前的景象已经幽暗下来,天地万物皆不复轻易,变得有些混混沌沌。心知将要到达极限,而此刻的她离山巅已然不远。

闭目静立,安妍确使自己沉心静气,在她刚至一千一百三十一阶之时,缥缈宗的弟子已全军覆没。哪怕最为出众的冯婷儿,也不过是勉强行进九百余阶,这已是很让安妍欣慰了。练气境界局限于千阶之下,千阶之上却有筑基威势,冯婷儿虽是尚未踏足练气巅峰,却依然走至近千阶,凸显出她对练气境界已有深刻的感悟,若是日后静心修炼,筑基理当不成问题。

安妍在仅存的二十三位修士中,位置已经算是非常靠前,但仍有四人领先于她。

至于最为靠近终点的,便是张远,即将登顶。林晴那些大派弟子,也只比安妍稍稍落后。

单论修道年限,安妍自然比林晴等人要长一些,却依然不能取得压制性优势。

关于这道玉阶,安妍之前只是略有所闻,因涉及是碧落剑派门派之宝,自然不好多问,未料到竟如此不易。此时她已竭尽全力,每行一步皆异常艰难,尤其到了筑基境界的玉阶,安妍居然有些力不从心,原先自认为的浑厚根基,发现竟然还存有许多疏漏之处。

余下的修士应也是精疲力尽,若是以目前状态继续下去,远远不是打坐便可迅速恢复。对他们来说,机会反倒成了一次,若能坚持下来,或许更为受益匪浅。

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安妍又抬步迈上新的玉阶。走到如今的地步,她已经没有什么神念余力可言,哪怕稍稍运用也会难受至极,可玉阶之上又不能打坐恢复,否则就意味着放弃。

安妍不知自己能否坚持到登顶,愈往后,愈无法揣测,事已至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心竭力走好每一步。

从初始的轻松写意,到如今的勉力而为,短短一日的时光,竟然好似重新走了一遍修道之路,前方的终点看似触手可及,却又如咫尺天涯。多年的修炼早已让安妍学会了心如止水,忘却了畏葸退缩,年幼时的懦弱随着时间的逝去皆化作了云淡风轻。

……

“不错,安师妹有如此韧性,说不得真有还丹的一天。”宋渊有些欣慰,缥缈宗沉寂至今,总算看到了一些崛起的希望。

安妍的表现在其中虽不算最为出彩,但这些人中有望百年内成就还丹的,恐怕也就张远和安妍两人。林晴等人天资出众,道性不凡,可缺少了时间的打磨积累,难免火候有些欠缺,这并非旁的可以左右。

程孝先虽未言语,可亦是欣慰,安妍说是师妹,几乎算是晚辈,这么多年的相处,感情自然不同。

玉阶乃是师门重宝,哪怕缥缈宗与碧落剑派再为交好,若非为了天下论道,也断断不会让他人使用。

随后程孝先的神念又移至唐易身上,直至此刻,唐易仍在第三玉阶停留。

程孝先心中沉吟:“三步玉阶,居然完全体悟其上剑意。本是毫无基础可言,然每行一步,身上的剑意就更加强盛一些,此乃真正悟透了其上剑意。”

随着唐易的进步,程孝先渐渐明了--他在学习。

……

“他在学习。”林立可很是肯定,唐易真的在学习上面的剑意。

“这,这有何用?”韩非感觉甚是荒谬,道途对于任何修士而言皆为根本,实在想不透唐易有何理由耗费时间,去修习揣摩一种全新的路途,大道三千不假,却从未听闻谁能同行两路。

第一百零二章 沈奕

“唐易气机变化外露如此明显,应是初次修行剑道,从第一阶到第三阶,已然是略窥门径。即便原本修为境界很是高深,再加有玉阶之助,也不足以如此迅速提升,其人在剑道上单论天赋而言亦是卓绝。”程孝先默然沉思。

人的天赋往往具有局限性,剑修又是独立道途,若是程孝先当初不走剑修而选其它,未必能取得如今成就,而林立可若是入了碧落剑派,怕今日也是泯然众人矣,万没想到唐易两面天赋皆出类拔萃。

“原本周身毫无剑气可言,而现今每登一层阶梯,身上锐利锋芒居然就有所增加,并有缓缓汇聚剑意雏形之感。仅凭玉阶上的剑意而体悟修习,却能逆推出剑修之路,此等人物绝世超伦,简直骇人!”宋渊有些震撼。

玉阶上的剑意皆由同等境界中最为出色的弟子加持,那是碧落剑派的荣誉之地,若能在其上加持剑意,象征着一种认同。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唐易竟能在其中寻得剑修之路,培育剑意。

宋渊心头百味杂陈。

当初唐易玉阶之行,还是他提的意,看唐易颇感兴趣,原本不过是让他体验一番。当唐易久立玉阶,宋渊便知其人另有打算,然万般揣摩,着实思虑不透其中因由。直到此时,方有些猜测眉目,唐易沉悟前行,虽尚不知最终目的为何,以目前推断,定是在修习剑意。

……

林立可望着山脚之景,目露沉思之色。唐易是他如今见过的最为年轻亦是最为出色的还丹宗师,其人修道天赋不必多言,只是不曾料想剑修天赋亦是不凡!但其处事温和,雅雅风范入骨,乃是真正的道家内修,非似入了宗师境界的剑修那般,即使返璞归真,骨子里却依然透着凌厉。既然未有剑修锋芒心,又何必要行其路?

一旁韩非亦目露异色,他深信林立可的判断,再者此时唐易身上的锐气并无遮掩,虽然微弱,但亦清晰可知,只是林立可若不下定论,他还真不敢往上联想。

“如此惊才艳艳,难怪能得道兄与程孝先欣赏,某自愧不如,可惜,可惜……”韩非半是佩服半是遗憾。“唐道兄天生并无剑修之心,早已选定道途。而今即便天资再为不凡,也无可能在此上有何成就,纵使体悟满阶剑意,亦无甚用处。”

林立可却无韩非的感叹和惋惜,仍是沉思其中:“第一玉阶,唐易用了两个时辰体悟剑意……”

……

“第二个玉阶,唐易仍是用了两个时辰……”程孝先剑眉微微颦蹙,低声自喃,慢慢思索。

玉阶愈往上,其上的剑意愈是复杂玄奥。虽然第二阶和第一阶相比,并未高深多少,然而第二阶之上却是一种全新的剑意。

从第一道剑意到第二道剑意,唐易消耗的时间并未减少,但也并未增多,这便意味着他修习的速度在加快。

宋渊没有接话,师兄弟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了然于心,程孝先并非是征询他的意见,而是在分析些什么。

……

“我很是好奇,唐易这层玉阶会用多久时长。”案几上的熏香从大开山门开始就一直燃烧,似是永远不会熄灭,香雾袅袅,却并无浓郁的惹人生厌,散发着清淡的花香,醉人心脾。一位貌至中年的男子安坐于塌上,语气中略带几分兴致,略含几分好奇。

披肩的长发随意散落于一袭如雪的白衣之上,轻轻挥动手中的玉竹折扇,带来阵阵微风流转。若说他的相貌,只能用潇洒可以形容,这虽非形容容貌的词语,但每个见到他的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定是这两个字。

这座阁楼亦在山巅,离林立可之处并不算远。此人便是清风观的观主沈奕,旁边的少年则是他亲传弟子白玉冰。

清风观并非一脉单传,但门下的弟子一直不多,非是其师门长辈刻意为之,实是门派传承功法所限,很难招得合意的弟子。

其门功法唤做《天灵思念篇》,主旨乃“思谓思吾内神,念谓念吾之魂,沉安自见真性,正意则得本心。”是道家最为中正的观想之法。若能观想自若,则入道一片坦途,若无观想之感,根骨天资绝佳亦无可奈何。沈奕也是道门之中唯一一位还丹九转尚且兼任观主的修士,其人洒脱自如,逍遥随意,虽是一观之主,却半点不为杂事所扰,顺其自然的便入了绝顶修为。

一旁的小道士白玉冰,天生清净安然,幼年入门之时,首次得见《天灵思念篇》便入定三日,醒转之时已然生了气感。如今年仅弱冠便筑基圆满,被门中寄予厚望,其人也是怪异,虽天资卓绝,却只修内练观想之法。每日里打坐练气,不习道术神通,认为多学则不纯,即便此次的玉阶考验,亦不愿参加。

“师尊,这位前辈真的只是修习剑意?”白玉冰道袍打扮,眉清目秀,整体气息平和自然,让人由生亲近。

“不知。”沈奕洒然一笑。

……

唐易如今身上剑气渐渐浓郁,能看破这一点的并不在少数,而敢断定他是在修习剑意的,也唯有这九座阁楼的主人及虽未至绝顶却浸淫剑道多年的宋渊。毕竟唐易的这种行为在众人眼里太过荒谬,实不敢判定如此卓绝人物会行这般无谓之事。

第一百零三章 关注

茫茫一片虚无之中,淡淡光辉却尽显浩荡威势,凝质如实的剑意瞬间穿透距离的限制,与一股浑厚神念真元相碰撞,迸发出阵阵激荡的余波。幸而是在精神空间之中,否则单凭这余波便能将精疲力竭的张远重伤。

随着余波的渐渐平复,这片空间云烟一般倏忽消散。张远似感清风吹拂,模糊的视野中呈现出零零落落的庭台阁楼。

“过关了!”张远看着脚下的泥土。

转瞬,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猝袭而来,张远全身上下提不起半分力道,瘫软的盘坐于地上,竟是不能行动半步。

张远是第一位通过考验的修士,如今却升不起半分欣喜之情,头痛欲裂,心肺翻涌,神念之中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愈发严重。

正在此时,传来一个声音:“上来吧。”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中透着平和的语气,好似有无穷妙用一般直入神魂。张远只觉灵台一阵轻灵拂过,整个人的状态瞬间恢复不少。

是师尊的声音,张远听的清楚,起身大致的整理一番,领命而去。毕竟尚未还丹,不好在别的门派之中御空而行,所幸离得不远,他便沿着花香小径,片刻便来到了山巅阁楼。

“见过师尊,见过前辈。”入门后,张远恭敬施礼。

林立可“嗯”了一声并未回话,但心中总体而言还是满意,张远的表现已然达到自己预期。

韩非倒是勉励几句,张远恭敬致谢,并无半分自满。即便适才恢复后心中偶生的几丝兴奋,亦随着花香清风袅袅而去。

第一的获取虽是不易,但这说明不了什么,对张远而言,如今怎样能还丹有成才是根本。

林立可和韩非见状,不由暗暗点头,随后便把注意力又集中于玉阶之上。

张远也好奇望去,当初自己行至玉阶后段,实无暇留意周边状况,恢复后又得师尊召唤,匆忙来至阁楼,哪里有心再去回望。现下一观,和自己预想相差无几,同代的那几位修士也临近登顶,师妹亦是不错,相距并不算远,还有几位相熟的别派弟子。

“那位是……?”张远猛然发现,在玉阶底层还有一人:“唐前辈?!怎得还未下来?”

唐易静立玉阶,张远自是知道。只是未曾料想如此人物究竟得遇何种难题,竟然至今还停留其上。

看师尊的样子怕也是思虑不通,张远只能收起心中疑惑,默默静立。

……

唐易每登一层玉阶,看似只是静立良久,轻松自如,无甚消耗,不似其它修士一般勉强通过。其实他自身清楚,每进一步,备尝艰辛。这还只是练气初期的阶段,其上更是路途漫漫,困难重重。从第一层玉阶漫无目的摸索,之后渐渐的思路有些清晰,每道剑意的不同,意味着感悟方向的不同,然而再为变化,本质却是如一。

虽只是感悟纯粹的剑意,唐易对剑修之道的理解却亦在慢慢增加。有了这些基础,再去体悟新的剑意会更有把握。

当唐易踏足新的玉阶时,完全体悟透了本阶剑意,然而体悟透并非代表着运用自如,更不代表着能直接形成自己的剑意。只是几道剑意,已令唐易亦有些勉力支撑之感,幸而新的剑意正在缓缓融合,自身的体悟也在慢慢加强。如此的周而复始,看似煎水作冰之事亦非全无希望。

唐易在首层玉阶便消耗了两个时辰,二层玉阶仍是繁乱复杂,三层玉阶逐渐有些头绪,直至第四第五……,每次感悟,皆是不易,并且他感觉体内的剑意融合起来愈发的艰难,然速度却在逐步加快。

“第六阶。”

唐易抬步而上,前五种剑意的体悟很是庞杂,消耗了无穷神念,幸而《道德经》相助,无论体悟效率,还是神念恢复,皆大大加快。从第三至第六玉阶,消耗了不到一个时辰,速度明显加快。

……

“师姐,唐前辈在第一玉阶伫立甚久。原本我还担心一层难于一层,照这样下去,前辈若是行至终点,估计论道早已结束,没机会一睹风姿了。”楚跹好似松了口气,低声说道。

旁边还有其它缥缈宗弟子随声附和:“是极是极,若真那般不就太遗憾了。”

冯婷儿不禁莞尔一笑:“你们啊,还为唐前辈担心呢,多操心自己的修为吧。”话虽如此,她心中何尝不是云云作想。和唐易相处愈久,缥缈宗弟子愈发的崇拜感激。

“只是……”冯婷儿有些迟疑。

她并不像师妹们那般乐观,愈发往后,其上剑意愈发不可揣测。正因为她走的要比师妹们远,所以难免思虑更多一些,但转念一想,以唐前辈之实力定然有办法,顿时信心倍增。

唐易不仅有缥缈宗修士的关心,更有山门前修士的关注。毕竟唐易名声如此显赫,修为如此之高,是好多年轻修士的偶像,再者还是唯一一位和其下修士同登玉阶的宗师人物。修行界中的论道自举办以来,还未听闻过哪位高人竟有如此雅兴,众人不觉与有荣焉。虽不知唐易到底作何打算,大多亦真心希望他能得成如愿。

第一百零四章 登顶

山顶一座偏殿内,安妍静静的坐于蒲团之上。一旁另有四位修士,俱是一同登顶之人。

此时的安妍默默无语,与平日里长袖善舞的性子并不相符,实则是太过疲惫。虽说登顶后谢师兄及时帮她调理了神念,可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劳累却依旧挥之不去。其余几人也尽是相同,皆是一派之掌,为人处世自不必说,无论素日性情如何疏朗,此刻却半句也不想多言,只是静静的打坐恢复。

调理一番后,安妍各项状态好转不少,喜悦之情此时才渐渐溢上心头。今日凭自身实力能做到如此地步,在一众修士中已是拔群出萃,更重要的是对自身门派的威名亦有助益。不过再回头看看林晴等人,心中的喜悦却又被感慨所取代,想想自己修道近百载,而她们不过花信之龄竟如此出色,着实有些一代新人换旧人的感觉。

安妍瞧着周边几人,不由相视一笑,想必他们也有同感。不过也无人真会因此而不平,毕竟修道达者为先,何况如张远这般的,不亦困守筑基圆满至今。再者,终身不得还丹者也是大有人在。

“诸位道友,若是休整完毕,不妨随我同去阁楼安歇。”这时谢玄从外面走来,温笑而言:“诸位的弟子门人已被引入各自阁楼。”

“有劳前辈。”

“有劳师兄了。”

五人赶忙起身见礼,随同前去。

能登得山顶,自然有些殊荣优待,无论散修还是宗门之人,皆可获享请入阁楼安歇,位置虽比不得还丹宗师之处,但亦是上乘。其它门派中若无还丹修士,却万万没有此等待遇。

……

“师妹请吧,我就不进去了。”到了阁楼旁,谢玄笑道:“还要恭喜师妹才是。”

“师兄说笑了,勉力而为,实是不值当师兄赞许。”安妍笑而应声,“师兄还是快快去吧,论道事物繁忙,不必在此耽搁。”

谢玄告辞离去,他们之间确实不必太多虚礼。

屋内,冯婷儿等人皆在恭候,见安妍走了进来,一个个喜笑颜开,遂一同施礼:“恭喜师尊。”

“恭喜掌门师伯。”

安妍摇摇头,双眸隐含笑意:“你们啊……”不过确是件喜事,也就由着她们,随后盘膝于坐榻之上。

冯婷儿奉上清茶,遂问道:“师尊,您说唐前辈何时能够行至阶顶?”

“这我哪里知道。”安妍抿了口茶,微笑道。

若在以往,所有还丹宗师在自己心中皆是境界高深,几可算是无所不能,更何况唐前辈这般超绝的。来的路上也听谢师兄提过几句,大概知晓唐前辈如今情况,此时自己哪敢妄下断言,甚至不敢胡乱猜想。

……

“看似行路漫长,实则愈发的迅速稳健,真元并无任何不稳之处。在场的众多还丹宗师,甚至林立可程孝先他们,或许都在期待唐易最终能带来何种惊喜。”

妙音小尼姑似懂非懂,她于佛理无师自精,却于人世不通。虽然玉阶登顶甚是困难,但她并无太多念头,亦未欣喜。只是师尊让去,自己尽力做好便是。

玄静观妙音表情,便知她懵懵懂懂,笑笑却并不在意,各自缘法不同,既有此赤子之心何必强行改变。只是对于唐易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初次听闻这个名字,正是和女儿有关。此次得见,难免有些注意,却未曾料想其人比传言中更是高深。

玄静默默思索着,忽然注视玉阶的双目透着些许讶异。

……

唐易的行进速度较之前更快几分,从第一百阶起始,他思考的时间步步缩短。登至二百阶时,停留的时间愈发短暂,几息而过,直至千阶。

第一千阶,是练气和筑基境界的分水域。可这天壤之别的跨度对唐易而言好似并不存在,速度亦未减缓,直接健步而上,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

“一个时辰。”

程孝先默默的计算着,原本的疑惑与惊讶此刻皆化作了叹然。

唐易一步步的登上玉阶,速度更是一步步的加快,直至快到不可思议。程孝先自负剑道上唯我独尊,却也清楚,如此速度自己未必能够做到,何况在全无基础的情况下,更是吹网欲满。可唐易却偏偏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超乎了在场修士的预料,甚至是自己的预料。

程孝先相信,若只论剑道的感悟,如今唐易在练气期的根底绝不亚于自己。尽管玉阶上筑基阶段的剑意并非练气阶段可比,说是天壤之别亦不为过,即便如此,程孝先也有种预感,唐易定能坚持到底。

……

东南阁楼之中,最早赞叹唐易的女子神态很是平静,音色一如既往的动人:“还丹境界的宗师人物,大多成名多年,而他却是最近才名扬天下,历代如此出色的还丹宗师,极少似他这般一直无声无息。偏偏又查不出半分师承来历,真不知是何等高人才能培养出如此卓绝人物。”女子目光并未从唐易身上移走,却问向身边少女:“你说呢,馨儿。”

第一百零五章 将出

阁楼内。

姹紫嫣红,清香怡人。

只是这绚丽之彩非单因门前散落的片片落红。淡雅之气亦非只缘自香炉中散发出的袅袅檀香。而是屋内莺莺燕燕聚集一堂,实则百花齐放。

馨儿的全名叫做陈馨儿,因其周身气机隐隐有些天人合一之感,方给唐易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她是玄音宗的修士。座塌上的女修不言而喻,正是玄音宗唯一一位九转绝顶宗师--柳瑶依。

陈馨儿离师尊站的最近,闻言低声回道:“这位前辈确有许多稀奇之处,若非还丹宗师,只怕会被怀疑其哗众取宠,这等高人想必也不屑于如此行事。

柳瑶依听后微微一笑:“这是自然。”随后若有所思,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宗师俊彦何其多也。即便偶有高人藏身世间,亦正常不过,只是这位高人未免太过夺目了些。”

陈馨儿低声而笑,未有答话,身后的师妹们亦不禁掩口轻笑。

师尊所言极是,还丹宗师隐藏身份,游戏人间,虽不多见,亦不算稀奇,然而引得一众还丹宗师皆揣摩不透的实属太过罕见。而且,陈馨儿也留意到,这位前辈的速度仍在加快,筑基层次的玉阶对他而言好似与练气阶段并无不同,步如闪电,转瞬临近山巅。

……

唐易目前的境况并不算好,虽说眼神愈发清明,思绪愈发清晰,但他本身就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容不得半点差池,任何一个小小的闪失,皆有可能对他造成不可估量的灾难性后果!纵然是还丹修士,亦有极限,上千道剑意的连续体悟融合,已然挑战了唐易的极限,此刻的他虽然仍拥有坚定的信念,却毫无半分把握。

天色不知何时已然蒙亮,玉阶上现已无其他身影,唯有唐易于其上行走,所有修士的目光毫无疑问的被他吸引。

愈往后,阶梯愈高,期间剑意愈是复杂玄奥,而唐易却愈发的熟练稳重。初时迷茫的前路已变的很是清晰,方向犹为明确,体悟起来当然迅速。

一步一息。

转瞬。

第两千阶!

玉阶共有两千层,唐易已行完一千九百九十九阶,已至最后一层。

第一层玉阶代表着练气境界最为初始阶段,恍若修士初踏道途,初生气感。而最后一层,则代表了修士未曾蜕化之前最为巅峰圆满的阶段。再逾越一步,便超脱了凡胎的极限,成为陆地真仙,这是生命本质上的进化。

“筑基圆满的巅峰境界。”

唐易看着脚下,毅然抬步而上,目标早已确定,自然不能中止,妄生杂念则全盘皆输。

熟悉的虚无之中,眼前的剑意愈发光亮,这种光亮并非外在的锋芒,而是内在的透彻。是的,是一种似乎不掺任何杂质的清晰透彻,虚无之间皆被其染上了光泽。

此剑意看上去太过锋芒,太过完美,唐易感觉很是熟悉。

“程孝先。”

这好似程孝先的剑意,却又感觉有所不同。唐易随即明了,这应是程孝先未成还丹之前所留。

唐易更为谨慎,如若单是通关而行,这道剑意自然不可能对他带来任何阻碍,哪怕是程孝先所留。可用来体悟,或许比之前所有的剑意相加都要困难。

程孝先对剑道的体悟似乎是与生俱来,筑基圆满的剑意却硬生生透着接近本质的无暇。

那道剑意的光辉微微闪烁,好似在对唐易示意。

霎时!

一道虹线疾速升起,直贯唐易!

……

“最后一道玉阶。”宋渊望了程孝先一眼。

最后一层代表圆满,程孝先虽是步入还丹,而碧落剑派亦无新人替换其上剑意,这是一种象征,这是一种激励。每位出色的碧落弟子,皆能从其上体悟到自身的不足。

看着唐易一步一步的体悟修习,宋渊初是惊叹,能够踏上新的阶层,没有放弃,意味着他完全体悟透了其上剑意,实在不知为何世上有此等人物!随之遗憾此等人物竟未有成剑之心,也未能出在碧落,更是早已成了还丹宗师!若幼年之时便长于碧落,未必成就不及师弟,甚至……

直至后来,宋渊甚至连惊叹都无法升起,玉阶上健步如飞的唐易太过超出自身的认知!震撼太多,便有些麻木,这时,见其登上最终的玉阶,此乃碧落剑派最强者的剑意,宋渊心中复起几分波澜。

……

仙门论道传承至今,举办过无数次,每次的仪式规矩皆有理可循,虽内容不尽相同,但大体流程则是一样。

以往惯例,开山门后,直至最后一位修士完成考验,则正式举行宗师论道,从不因它事有所耽搁延误。而此次,唐易并非为考验的修士,只是单纯作为体验,故此所有修士等他,并无先例,更无这个规矩。这种场合,对于任何仙门来说,规矩礼仪皆很重要,尤其是于碧落剑派而言,更是重中之重。

玄妙的是,碧落剑派并无宣布进行下一项的流程,众位宗师亦无人催促,所有修士皆在等候,唐易已踏上最后一道阶梯,无论结果如何,终是将要明了。

第一百零六章 融合

清澈透亮的虹线贯穿于虚无之间,散发着璀璨的光辉。这是一道剑意,一道程孝先的剑意。

唐易不惊不扰,无急无忧,任由剑意逼近。当剑意碰触到肉身的刹那间,忽然化为粉末,瞬间入了唐易体内。

于此之时,唐易飞速运转的神念更如波涛汹涌,那道化粉的剑意顷刻间重新凝聚后,奋不顾身的袭向面前的神魂!

当二者相撞,唐易的神念好似轻而易举的便将剑意包围,迅速对其融化吸收。而程孝先的剑意毕竟受境界所限,一触即溃,未曾惹起半分涟漪。

剑意看似处于劣势,可其凝质程度远远不是其它剑意能及,虽在溶解,但速度极为缓慢。若是这般下去,只怕未等唐易融吸终了,神念中其余剑意的残留亦将压制不住。

……

随心而行,偶生感念,把握时机,此乃天时。

玉阶上两千道由浅入深,变换万千的剑意是地利。

浑厚的神念,迅速的恢复,加之非凡的感悟,此是唐易的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有,此刻虽是最危险的时机,却也是最为绝佳的时机。

……

他人看去,唐易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脸色渐渐有些苍白,似是还原为第一玉阶时的状态,久立而不行。这些外在的体现,意味着唐易已然到达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此时的每一瞬间,皆伴随着艰难凶险。

唐易的神念虽是浑厚,而千道剑意却令他的神念亦分化为千。此时所有的剑意皆被压制,尚未挣脱而出,此情形下心神亦是难受至极。

压制剑意时心神损耗巨大,仅此一点,亦绝非还丹二转境界所能承受。若非《道德经》相助,唐易早已崩溃,饶是如此,神念亦面临透支。

如今彻底融合的剑意本质已有近千道,不过皆为练气境界,下余的剑意愈发变换莫测,难以揣摩。

唐易现今对练气境界的剑意体悟,若放于灵洲地界,怕是还丹剑修宗师亦不能及,但终究只是练气,并非筑基,一层境界,难度何其倍增。

如此行事,便是充分利用时间差距,一定时间内,若是不能融合成功,神魂怕是在庞大的力量面前,会受损严重。而抢得时间,率先融合,则万事无忧。

目前仍有一个问题,唐易百思不解。

“以自身的境界,加之诸多助益,两千剑意亦有望体悟容纳。可虽部分剑意化为的本质,却太过纯粹无暇,仅此而已,因何未能转化为我之剑意?”

唐易心神两用,一边加速融合,一边暗自思考。若是外人知晓在此情形下他竟能分心,怕更是惊骇无比。

……

程孝先的剑意在慢慢溶解,这是最顽固最强大的剑意,若是将其悟通,其它的应不足为碍。话虽如此,却并非易事,唐易只得尽力的将神念集中于此。

剑意似是无力抵抗,但亦让唐易感觉无从下手。之前的玉阶中,不乏强大的剑意存在,却从未遇见过从初始溶解便如此困难的。唐易虽已做好心理准备,可还是不禁有些超出自己的预料。

不知不觉间,唐易已然在玉阶上站了一刻钟,原本苍白的脸上竟布满许多细汗,状态愈发不好。

其余修士自然能看出现今唐易的状况,或是关心,或是猜测,不由议论纷纷。

……

此时外界的一切并不能干扰唐易,换句话说,他早已无暇顾及其余之事。

程孝先的剑意不知为何,每每感觉快要崩溃之时,却又陡生一股新力。这种情况无疑加大了融合的难度与时间,若不是唐易有《道德经》庇护,此番定是无望功成。

能量守恒,这是前世地球上的说法,若在此处也定然通用。而唐易的神念,若无外力入侵,哪里来的新力。

唐易默默思索,认真观察。

“原来如此。”

他顿时明悟。

神念之中,漂浮着无数的剑意残留,这是被去了本质的残留,若是分散则不构成威胁,故此唐易没有分心驱逐。

这些残念到底同根而生,皆是碧落功法,加之程孝先的剑意近乎透彻,所以自有有容乃大的妙处,间接吸收其中,为自身所用。看来自己以前的想法有些失误,不先悟透程孝先的剑意而分心为之,必不可行。

随后唐易分出神念,切断剑意与周边联系,只做围困,防止其再为壮大,由易而难,将剑意分化。每体悟透一道剑意,将其残留尽皆驱逐。

只见唐易周身煞气浑然,似是凝结如光,不住的散发其外,凌然之气顿时席卷碧落!还丹宗师尚能承受,境界低的修士不由运转真元,方才好过一些。

这煞气虽是浓郁,却并非刻意攻击。诸人感悟体味,俱是心头凝重,如此庞大的煞气汇聚,方知唐易现今的经历是多么不可思议,哪怕再为不通剑修的修士亦惊叹万分。

正在此时,唐易周身煞气随之而无,气机攀升不断!

“剑意将要融合!”自己的想法果然不错,程孝先的剑意不断挣扎,却再无抵挡之力。

“可这本质依旧不能为我所用。”

正在此时,程孝先的剑意一阵轰然,已然被完全溶解,所有本质尽皆融合,达到了一种巅峰状态,隐隐共鸣,似是生出灵性一般。

第一百零七章 渐明

两千道剑意本质的融合,从练气初境到筑基圆满,循序渐进,无一遗漏。其中所蕴含的剑修之道甚是详细清晰。此时,化作一柄长剑模样,漂浮于神念虚空,明光闪闪,锐气尽敛,蓬勃气息阵阵散发。

“这是……?”

看着眼前一幕,唐易颇为惊讶,此番情形实则超乎他的预料。神念感知这些剑意本质的灵性隐隐萌动,似乎是要自主进化蜕变。

筑基圆满再做突破,若是修士,或为还丹,或登龙华;若是妖族,则成大妖。但还有一个称谓,便是陆地真仙,能沾得一个“仙”字,则真正的超脱了凡俗。此为漫漫长生道途中最大的壁障之一,一步之遥,便是仙凡之别。

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的修士跨越不了这道门槛,哪怕再为天资卓绝,亦有可能困顿筑基,道途中断,终身无法再做突破。

现今要突破这层壁障的竟然是一道剑意。唐易不禁感到有些古怪,若单单如此,剑意不可能蜕变,哪怕底蕴再过深厚,即便生出灵性,也仅仅只是灵性,并非神魂。

唐易不是祖师真人那般境界,可以随手点化顽石生出神魂,将其引入道途。不过他另有别想,也无须那般。只是沉思片刻,分出一缕神念,附于剑意之上。这番作为,自然不可能助其突破,但唐易要做的,只是相融。

……

“煞气散尽,周身气机渐渐平和。能做到如此地步,表明他不仅体悟通透之前所有剑意,更代表着师弟的剑意亦被其悟透。他下步究竟想要作何打算?无论如何,其人在剑道上的天赋着实骇人。”最后,宋渊还是忍不住心中再次感叹。

外人观去,唐易状态似在慢慢转好,脸色虽依然苍白,但神态平和许多,亦不再冒汗。

“若是剑修有此体悟,即便练气初始阶段,不足两日时间,直接达到筑基圆满绝非难事,甚至晋入还丹亦非毫无希望。唐易毕竟不是剑修,纵然现今对剑意体悟颇深,但终究非剑修之路。最重要的是,他无剑修之心。若非其人已成还丹,这一番体悟淬炼,以凌厉之气激发,以剑道感悟催化,未必不能得成剑修之心,从而晋升还丹。然而他已成宗师,道途已定,道心已定,万万不会被外物影响。”程孝先微微思量。

“这番下来,唐易剑道基础感悟怕是无人能及。他一人对其上的理解,便胜过诸多剑修门派。若是有剑修天赋的弟子拜其门下,必是前途无量。”宋渊慨然一叹,遗憾道:“可也仅限于此,这剑意对他的道途毫无助益。”

非是亲眼得见,宋渊怎的也想象不到竟有人能做到如此地步,甚至此人还非剑修。

程孝先沉吟片刻,缓缓吐出两个字:“未必。”

宋渊有些诧异,看着程孝先。随后说道:“唐易天资奇高我不否认,悟性奇高亦有目共睹,说实话,我对他自然是佩服万分,若是他为剑修,成就或许会超越于你,但直至此时,我真的想不出还有别的结果。”

旁的不说,宋渊的一番猜测,亦是大多数剑修宗师的猜测,若是对剑道不甚了解,或许还不敢如此肯定。正因太多了解,才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可能。

程孝先默然不语。

师兄所言极是,他也想不出别的结果,可心底总是有种预感挥之不去,唐易必然不会耗费如此多的精力去做些无用功。

……

作为唯一一位尚在玉阶的修士,亦是还丹宗师,再加之论道为之推迟,无论哪一条单独列出,都足以让众人瞩目。唐易的名字,此前只存在于传闻,却很少有认识他的,直至此次登得玉阶,方算识得庐山真面目。

至于唐易到底有何目的,众人很是好奇,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那并非是关注唐易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他是还丹宗师,是程孝先都重视的还丹宗师,这个理由,便已然非常足够。

古往今来,各门考验不知几何,参与考验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但如唐易这般惹人注目的恐怕是首次。

……

玉阶之顶。

澈明之剑意中,唐易的神念正在缓慢融合。此番倒是无甚凶险,这些只是剑意本质,虽然纯粹无暇,威势凌人,却如初生幼兽,无一丝警戒之心,干净的如同透明,很轻易的便接纳了唐易的神念。但若想真正融合,却并非易事,何况这剑意本质如此透暇。

唐易起初有些担心,自身融合剑意,本质中便生了杂念,不复完美。不过随之慢慢恍然,剑意就是剑意,即便程孝先的剑意如此强大纯粹,亦带着强烈的自身气息,再过完美的剑意,若没有自己的气息根基,那么本质就永远只是本质,不为自己所用,终究无用。虽然这些剑意不再属于他人,亦不属于自身。

“终究不是正统剑修,难免一叶障目。”想通这些,唐易哑然失笑,任何剑修怕皆无他如此缘法,更不会有他这种困惑,这虽是最基础的常识,因唐易无人引领指点,即便境界再高,亦会被此困惑。

第一百零八章 将融

“剑意似乎是在变化。”

对于唐易而言,如今所感知的一切皆是前所未有的,没有半分经验可谈。只是一边体悟,一边观察,毫无把握,直觉告诉自己,方向是正确的。若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最终结果如何,目前尚是未知数,然而仅此历程便是一次难得的研习机会。

此刻,神念感知中,唐易渐渐的和剑意有所沟通,虽尚不能驱使自如,但亦建立起了微弱的联系。能如此迅速的开始融入,也是托得之前体悟两千道剑意的基础经验。剑意本质终究是本质,到底有所不同,虽说这种联系渐渐变的密切,可相比之前的那些剑意更为繁难。

练气境界修士的剑意形成后,无论天资如何高绝,通常来说,终究不及筑基境界的剑意锋芒,待踏入还丹后,自身剑意亦会进化蜕变得更为玄奥莫测。无论何人修炼所产生的剑意皆各不相同,然而剑意就是剑意。

当前的这道剑意,本身就纯粹强大,加之唐易神念的融合,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虽说其上威能未必能够瞬时增强,但灵性定是大不相同,甚至蜕化至还丹境界亦有可能。

“这道剑意虽能自行达到筑基圆满,却不能还丹,便是没有前路,亦无自身的道。”唐易沉心静气的思忖着,“本质只是本质,它的可能性虽是无限,但若不改变,则永远只是可能。”

倘若是道门子弟,他的道途便是练气、筑基乃至还丹;若是佛门中人,亦经过修身、六识、龙华等;若是尚未修炼的凡人,他就有朝着任意方向发展的可能性,哪怕他的天资再高,前途再为无限,无人引领,寻不得自身前路,依然只是凡人,而非修士。

唐易若是剑修,如今倒无需思虑太多,自打有道途之时便有了剑道,历代剑修无数年的积累,早为这条道路留下了宝贵的经验和教训。唐易只需凭借这些经验和自身根基,专心致志的体悟剑意便可。可是他既不曾拥有这些经验积累,亦不了解其中经过,体悟的过程中只能自己慢慢思量,摸着石头过河,为自身开辟一条前路。即便他的境界足够高,体悟足够深,甚至超过了多数剑修,可在经验方面,却万万不可比拟。

唐易身上的剑气越来越强盛,仅仅是剑气,没有一丝煞气,好似环绕于周身,从练气境界的威势,一层一层,徐徐渐进,直至九层,而后水到渠成的破入筑基……。

对于一位还丹宗师来说,这气势的攀升并无出奇之处,但对于一位初习剑意的修士而言,速度着实惊人,这代表着他已经凝聚了自身的剑意,并且一直在层层提高,没有间歇。

修为和剑意并无绝对的联系,筑基剑修对剑意的体悟,未必一定胜于练气境界,只是通常情况下,随着年限的流逝,境界的提高,剑修对剑意的感悟会愈发高深。

“可惜不是剑修,否则这番体悟怕是直至还丹九转亦足够受用。”唐易只是暗自一笑,并未引以为憾。心知若真为剑修,未必就有如此缘法,再者,以自身道途根基,远远超越绝大多数修士,何必得陇望蜀。

唐易不知,宋渊早已因此为他遗憾不已,感叹多次。不过以他的性子,即便知道怕也不甚在意。

心中偶生他念,却并不耽搁体悟剑意,唐易只有慢慢融入,直至每个细微之处皆能感知自己气息,方才算是功成。

唐易分离出的神念努力感悟的同时,大多神念则集中于元神真君的剑意残留,虽现下观去,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但至少能看到伪花虚月,而不似之前,只是仅凭自身的直觉去体悟理解。

有了前期的基础,唐易对这残留剑意的浩瀚无穷更具直观的了解,现今总算得触一点边缘。他对本质剑意的感悟愈深重,而对元神真君的剑意就愈感强大。

唐易时而微笑,时而凝眉,面目表情变换莫测,甚至给人一种矛盾之感,不过身上气息却一直在稳定攀升。

“剑意没有任何掩饰,从练气至筑基,一层一层,环环相扣,正如他给人的感觉一般,如此的顺其自然。然而再为平静,再为浑厚,也不过是筑基的剑意,为何却给自身带来一丝……威胁?特别是此刻,愈发的明显。”程孝先微皱眉头。但观一旁师兄模样,好似并未觉察。

每位修士虽缘法不同,但俱是历经千辛万苦,没有哪个是凭空得来修为的。纵观古往今来,能踏入道途者皆算天资不凡,只不过有的根基底蕴更为浑厚,更为出类拔萃,可又有几人能突破境界的限制,越级而战?

林立可面容平静,只是嘴角偶有一丝笑意,他到底如何作想,无人得知。

沈奕心中暗自思忖:“唐易,过去终究未曾得见此人,原以为已足够惊异时,谁知又带来更大震撼。”

其余九转绝顶宗师人物,如柳瑶依,玄静师太等,神态不一,心中却同样皆有些惊异起伏。

第一百零九章 争锋

神念之中。

本质剑意尚好,一直在渐渐转变,虽然速度并不快,但亦算有条不紊。元神真君的剑意残留却如虚如幻,仍令唐易揣摩不透,每每感觉略有头绪,尚未来得及欣喜,下一刻便知方才的体悟仍是存有许多疏漏。筑基圆满境界的剑意,距离还丹还相差甚远,更遑论元神,毕竟中间有一个大境界的空缺。就如空中楼阁一般,地基打的再好,顶层设计的再为亮丽,没有承上启下的关键节点,永远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

错误,错误,依然是错误!

循环不止,仿佛永无尽头!

幸而唐易性子历来平静,否则面对接二连三的失败,怕早已心绪不宁,有些失控。

元神真人的剑意对目前的唐易来说,太过深不见底。此刻想来,生死关头怕是激发了潜能,那时的略窥一二才能稍有所得,现今着实探究后,方知当时自身是多么的幸运。

……

微风拂拂,今日阳光正好,碧空蔚蓝如洗,万里苍穹无云。此刻,唐易周身剑气愈发浓郁,终从筑基后期巅峰破至圆满境界,气机圆转自如,浑然无漏。

众多修士感慨,终究是要结束了,依照心中预料,认为不可能再至还丹,不过即便这般亦是让人赞叹。

……

“这是……?!”宋渊眉头紧缩,神色大变!

唐易的剑气并未停止增长,只是愈发缓慢。

“难道?”宋渊有些不可置信。

正在此时,历经两日的积累体悟,唐易的分神终究和本质融合在一起。

伴随着绚丽的光芒,一阵磅礴的气息波动,不受控制的从唐易周身突然喷发而出。阁楼之中,诸位还丹宗师心神不由一震,反应却丝毫不慢,正欲出手,沈奕广袖一挥,真元倏地化为层层护持,飞落而下,保得山下众位修士,否则这一下怕是要有不少受到冲击。

“谢过沈兄。”程孝先隔空传音。

“无妨。”沈奕回应一句,即便自己不出手,程孝先等人自然也会出手,不过这个人情却是欠给自己了。

“谢过前辈。”山下众修士甚是感激。

宋渊面无异色,心中暗叹,沈奕到底久居掌门之位,又为九转绝顶,反应更快一步,此番碧落失了先机。

……

还丹剑意。

这便是还丹剑意!

神念中的本质剑意光芒尽敛,似乎纯净无暇,但其中渗透着缕缕唐易自身的气息。

唐易顿觉脑中灵光闪现,对那道剑意残留似乎有了别样的体悟。

这艰难的一步终究是完成了,从感悟诸多剑意到彻底融合,此刻回想,唐易感觉恍若隔世。

趁热打铁!唐易将神念完全附着于元神真君的剑意之上,携带着还丹境界的剑意,虽然只是还丹初始,不过至少大境界上有了衔接。再者此剑意只是残缺,反而更容易感悟一些,即便是不算圆满,亦是受益不尽。

唐易并不知此番是否能够有收获,若凭如此根基,还是不能再有更深层次的体悟,那么不过说明自己预想有偏差,已然度过了最为危险的阶段,并不会再有何损失。

唐易相信自己的直觉,已经竭尽全力,倘若还是不行,天命如此,无何好惋惜。

果然,对元神真人的剑意体悟愈发清晰。唐易自身的剑意虽是完整,但跟那道残念一比,还是太过渺小,这渺小的剑意附于其上,仿佛鲸吞蚕食一般,疯狂的汲取着残念的养分,连续不断而又迅速的增强成长。

……

玉阶上。

唐易身上的剑意一直不断增强。周身仿佛有一道凭空壁障升起,将此方空间为之隔断。顷刻间,剑意蓦然疯狂的攀升,气机之浓郁,好似显化为清光一般,直通无尽的碧蓝苍穹,层层云雾不知何时已然被吸附而来,因这冲天之气而不得安宁,形成一道巨大漩涡,于空中飞速的旋转。

刹那间,碧落山上的灵兽仿佛受到惊吓,仙鹤落地,收紧双翼不敢飞舞,灵兽归巢,抱团紧凑不敢奔走,连半山居旁的银鱼都深潜河底,聚集一起不敢游动,似是万物尽皆匍匐。

又有诸多法剑峥峥而鸣,剑修的感觉犹为清晰。还丹境界之下者,自有沈奕庇佑,反倒是还丹境界的剑修不堪忍受,不犹升起丝丝臣服之意,无论如何摆脱不了这种感觉,这是境界上的压制。若是此刻臣服,剑心定会崩坏,千年苦修将毁之一旦。若不臣服,却又渐渐的支撑不住……

唐易此刻正沉迷于剑意之上,根本无力顾忌他事,对外界之状况竟毫无察觉。

此时此刻,山巅传来悠悠一声:“道兄剑意动人,孝先喜不自禁,万望赐教!”

随着声音响起,众位剑修宗师的压力蓦然减去甚多。而后,威势滔天的剑意随之而起,两道剑意皆夺目盛辉,隐隐相互遥望,似如龙争虎斗。宋渊等碧落剑派之还丹宗师,急忙合力启动诸多法阵,二人这番比拼,任何一方稍有闪失,恐怕底下修士死伤不少。虽然这种情况微乎其微,但毕竟是论道盛会,碧落剑派要确保万无一失。

第一百一十章 动容

六位还丹宗师齐齐开启护阵,霎时间,碧落山上流光四起,真元波动频频。

碧落剑派的阵法虽为守山而创,却是一座座剑阵,里面法剑不计其数。斩邪、洞神、九真、景精、震灵等,形态各异,仿佛将全天下的法剑皆汇聚于此。其锋芒凌厉引得众修震惊,诸位宗师亦不由侧目,剑阵环环相护,竟把玉阶之外的空间保护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疏漏。

法剑能称之为法剑,乃是修士所铸,《铸剑实录》有云“需云生精铁九斤,取春节赤土为炉,夏时黄土作韬范。玄火华精铁成汁,口默真言八十一,手书符文八十一,赤朱红沙酒团作攒成一丸,投入精铁汁之内,九斗百年灵泉水粹之,成剑之时成雷响阵阵为上,云吟袅袅为佳……。”其过程之繁杂,熔炼之困难,非常人能够想象。这还仅是最常见的铸炼之法,其余更是不易。

术业有专攻,精于铸炼,除需天赋外,更要牺牲修行时间。偶有一二天资卓绝的,才有机会走铸炼之道,以其而促修行,其余绝大部分修为皆不算高,所以精于此道的修士也极为稀少。法剑的诞生就更是不易,一些大的剑修门派,或许不用为门下弟子法剑劳心耗神,小剑修宗门中的法剑则宝贝的紧,除非核心弟子才能拥有,若是寻常散修,习用的法剑或许传承数代而不更。即便是那些大的剑修门派,也不及碧落如此手笔,毕竟这只是剑阵之用,而非配给弟子。

最初的碧落其实并无这种豪气,直至后来有了一位以铸炼而入道的宗师,前无古人的于碧落设下铸炼阁。若有铸炼天赋的弟子皆可入内,其同宗亲人则可选出一人入得碧落内门,许多年下来,才累积了一大批的法剑。

……

……

现今是晴晴白昼,天上的光亮却不甚明朗,似是被这两道冲天剑意掩住了自身光芒,一时间风起云涌。

程孝先从山巅直面而来,他的剑意锋芒至极,而旁观的修士们却感受不到一丝凌厉,这并不是剑阵守护的缘故,而是程孝先气机圆满,竟找不出一丝破绽!周边的修士,乃至绝顶宗师,皆在静静的等待,甚至是期待着这惊世一战。与其说是说是观战,倒不若说是静观唐易如何抵挡,无人认为程孝先会败,同样的,亦无人认为唐易会胜。

程孝先是这天下公认的第一宗师,历代以来,好似未曾出现过如此冠绝天下的人物。他成名之时,在场的相当一部分修士尚未出生,没有人能够质疑他的实力,任何质疑过的人早已成了他剑下亡魂。在攻伐之道上,即便林立可等也不能与其争锋。正因其实力太过强劲,导致这些年来再无人敢去挑战他的威名,至此,程孝先再未出过手,他心中亦认为,除了那几位绝顶宗师,已无人有资格能让他出手。

程孝先远远强于唐易,这是毫无疑问的,没有人会去怀疑。而如今,此等人物竟然主动邀战,令无数修士疑惑的同时,更感到无比震惊。这些人中并不包含那几位绝顶宗师,只有他们能猜到程孝先出手的原因,真正令他们震惊的只是唐易,只是他给自身带来的威胁之感。

从唐易初登玉阶,程孝先便很是关注,迄今又发现唐易居然有如此突破,虽依旧不解他是怎样做到的,但是目睹此般绝世剑意,心中的欣喜自然抑制不住。

唐易立于玉阶之顶,二人相距的并不算远,可是程孝先走的很慢,如凡人般的缓慢。他每行一步,身上那可骇的剑意就平静几分,唐易让他感受到了空前的威胁。他在调整自身磅礴的剑意正在缓缓收缩,他需要以最巅峰的状态面对唐易,这是尊重,亦是给自己增添取胜的可能。

是的,取胜的可能,如若旁人知晓程孝先的想法,或许会难以相信,这天下第一人,面对还丹二转的居然修士用上了“可能”二字。其实程孝先倒无甚感触,即便面对其他几位绝顶宗师,他亦有必胜的把握,可是此时唐易身上的剑意,却令他感到威胁与不安。程孝先向来自傲,却绝不自负,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何况对手并不是温若的白兔,而是强悍的猛虎。

眼前的一切似乎皆不重要,程孝先的眼里只剩唐易一人,天下人称他为第一修士,但他明白自身并非完美,比如法术神通,比如道行感悟,然而这些也并不是他所需要的,他有的只是剑道,这便足矣。况且他从不认为有谁能在剑道上与自己争锋,过去击杀的那些对手,或是立己之威,或是立碧落之威,皆非是能令他心动的对手,而如今的唐易毫无疑问让他心动了。

程孝先今日仍旧是一袭白衣,正如他的剑意那般洁白无暇,日光的照射似乎在其上映射而出,使得整个人的四周微微清亮,出现了淡淡的光辉。眉宇间除了平静,还透着一丝喜悦,记得初次如此喜悦,便是从师尊那里得了练气功法,二次的喜悦便是产生了自身剑意,而这是第三次,无论筑基还是还丹,不曾未令程孝先如此的开心,因为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水到渠成而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对较

蔚蓝的天空,经过两道直冲云霄的剑意轮番洗涤后,仿佛更为空旷无垠。没有了云,没有了风,没有了翱翔的生灵。幽静,空灵,一副奇异瑰丽而独特的画面,却并未格外的引人注目。

众人的目光始终汇聚于二人身上,对于程孝先而言,如此短暂的路程,却足足用了有一刻钟。冷静,悠闲,缓慢,这是他此时给人最直接的感觉。待他近得唐易约有十步之遥,身上的剑意已然完全内敛,再也看不出一丝威势,四周的灵气蓬勃而动,似是随着他的平静而活跃了几分。

程孝先看着眼前的唐易,神色间的喜悦已消失不见,有的只是异常的平静。静立,静观,他在等,在等眼前的唐易彻底体悟通透,等着他最巅峰的那一刻。

……

……

唐易神魂渐渐从感悟中清醒过来,周身傲然的剑意也早已消散,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安然,这是他已然掌控剑意的体现。之前从未料到会在这种情形下与程孝先交手,他的境界本就不及对方,况且亦非剑修,再者本就无有争胜之心。

所有人都认为唐易并非程孝先的对手,唐易本人也是如此认为,至少在悟通剑意之前他委实没有与程孝先争锋的资格,这不止是修为的差距。而此时,看着眼前的程孝先,唐易不得不承认,自己莫名有些兴奋,或是被程孝先这傲然剑意感染;或是见识了其人风采;或是想检验一番自身感悟……

无论何因,唐易没有拒绝这一战,因为他此刻亦渴望一战。

自程孝先邀战后,唐易始终不言不语,静立于玉阶。程孝先缓步而行是在蓄势,而唐易这般作为亦是蓄势,即便剑意已然如此卓绝,可面对程孝先,亦不禁谨慎万分。

静观的修士中,有如安妍,林晴等,不由的为唐易担心,毕竟这惊世一战,并非没有道陨的可能。

众人非常清楚,无论程孝先还是唐易,皆会拼尽全力,丝毫不会留情。

作为程孝先来说,即便再为欣赏唐易,亦会全力以赴,这是剑修的本质和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再者,程孝先是天下第一修士,是碧落剑派的第一人,不知有多少宗门巴望着能挫其锐气,因此他更不能输!

当程孝先开口之时,就预示着他必定要取胜,否则碧落三千年的蓄势有可能就此一颓。而对于唐易来说,若非全力以赴,更无一线获胜的希望。

……

……

唐易神色怡然,露出一丝微笑,双手相抱,微施一礼:“请程兄赐教!”

程孝先回了一礼,面色平静而郑重,“不敢,谢唐兄成全!”

此刻的二人神肖酷似,同样的平静,同样的浑然,同样的没有一丝破绽。

只是唐易如同清风一般温和,却又让人不能掌控。程孝先如同高山一般雄伟,自然令余众仰视。

清风和高山,似乎说不上孰高孰低。清风虽难觅,却伤不得高山半分;高山虽雄壮,却扑捉不得清风一缕。直至此时,众修士才真正将唐易视为能与程孝先一决之人。

程孝先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长剑,来的突然却不显突兀,握在手中,很是和谐,人剑如一,大抵就是这般。

剑修之中,大多修士将法剑施为飞剑,极少如他这般握于手中,可在程孝先用来又说不出半分不妥,仿佛剑修本该如此。

这柄剑的长度很标准,正有三尺,剑身清亮宛如秋水。

“剑名含光,乃家师所传,自修剑以来形影不离,今日请唐兄品鉴。”语气诚恳而又动听,无人怀疑程孝先的真挚。

唐易不是剑修,自然没有法剑,他现今有的只是剑意,这便已足够。他本就不会用剑,何必用一外物拘束自己,只是淡然回应一句“请。”音色空空灵灵,好似引来几缕微风,不对,并不是好似,而是真的吹来几缕微风,吹的唐易衣衫飘然而起,可这微风却吹不到程孝先。

随着唐易“请”字的出口,程孝先蓦然不见了,带着他的含光一同消失!

这种不见是切实的,因唐易的神念中并未找到他的身影。

虽然唐易如今有了超绝的剑意,然本质上仍不是剑修,他既非九转绝顶的人物,更无程孝先那身经百战的历练。从修道以来,他有的只是平静,任何情况下皆能保持冷静。此刻的他,忘却了周边,忘却了一切,甚至忘却了程孝先和他那强悍无比的实力,只是处于一种极端平静的状态,以自己最为本能的直觉和意识去反应。

突然,上空一阵狂暴的真元!是汇聚为一点的狂暴真元!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风驰电掣般的朝自己袭来!唐易周身的清风蓦然凝结在一起,化作层层护障,义无反顾的阻挡着那来势凶猛的狂暴!

程孝先没有浪费半分剑气,瞬间把握住清风的轨迹,轻而易举的便打破阵阵阻击,手中的长剑迅如浮光,没有半点偏离的径直刺向唐易!可他这一剑并无建功,霎时间,眼前的唐易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化风

微风柔和,勾起落花片片,翩翩起伏旋转而舞,力度不轻不重,偶杂几缕清香,拂面不寒,甚是喜人适意。只是这风一直在游走,却不扩散,仅限于玉阶之上的一丈之地,而中心,便是执剑而立的程孝先。

此时程孝先的气机很是平稳,从适才的狂暴到如今的平静,只不过是转瞬之间。这剑意的切换自如,早已收发由心。

正如唐易神念中感知不到程孝先一般,程孝先静立搜寻,如渊的神念遍布四方,亦探知不到唐易半分痕迹。但他并不着急,神色自若,比之方才平静又多几分舒适随意。

一剑未曾建功,并不出乎程孝先的预料。虽然这一剑即便还丹八转境界亦逃脱不得,但唐易若是轻易便被拿下,那怎可能引得自己出手。

只是,唐易在哪里?

程孝先清楚,这冉冉微风便因唐易而起,可这风只是风,是真正的清风,并不掺杂任何的真元。不知唐易是如何做到的,果真有些奇异,程孝先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神色间愈发的自如。

程孝先的心境虽是平和,却没有半点大意马虎。他在剑修之路已然冠绝于顶,凭直觉,断定唐易能够威胁到自己,甚至有击杀自己的实力。

即便如此,唐易毕竟未曾九转绝顶,只要他出手,必定隐藏不住真元波动,那时便露出破绽,不可能瞒过自己。

熟悉程孝先的修士都知道,他越是状若随意,便越是进入状态。而今的他,已抛开了胜负,抛开了生死,抛开了一切。

……

……

唐易此时的气机收敛到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已然溶于自然之中,随风而行,随风而动,令人不可捉摸探寻。

当程孝先那疾若电光的一剑刺向自身的瞬间,唐易遂即化作清风,正是灵字之术。然无论防御还是寻常攻击,皆不可能对程孝先起半分作用。于是,唐易感受着真元的默默流转,选择了隐匿周旋,避其锋芒,寻其破绽,直至把握住程孝先的气机。

灵字之术经过唐易多年的体悟揣摩,硬生生的将一个半成品修习到如今这般境地,竟然能瞒过绝顶宗师的神念,足以令人自傲。

唐易没有自傲,甚至连些许自得也未曾生出。有他这般的底蕴与经历,走到如今地步,只是理所当然罢了。心中暗暗思虑:“程孝先气机浑然无漏,强大至极,又身经百战,经验之丰富超我甚多。现今其以不变应万变,若有一击中我,便会败亡,因而要沉心静气,寻求契机,稳扎稳打。”

对于唐易而言,程孝先本就锋不可当,更何况他还拥有如此谨慎的意识。

这些唐易既能想的清楚,程孝先又怎会不知,若是唐易能够承受一击而不败,那便是九转绝顶,而非还丹二转了。所以程孝先从容不迫,急迫,便意味着疏漏。

其实唐易若真是消耗到了日暮穷途而主动认输的地步,程孝先自然会罢手。他只不过是要体验那番惊世的剑意,而并非杀意,更无可能赶尽杀绝,再者自身的修为境界等均远远高于唐易,原本唐易可以拒绝这番比斗,既然成全了自己,自是承情。

……

……

山巅阁楼之中,两僧一道席地而坐,后方站立十来个小沙弥。

一僧面容慈悲,一僧面容愁苦,道者则洒脱自如。

三人望着玉阶上的比拼,聚精会神。

道者手持一葫芦,却非法宝,只是做来装酒,这葫芦看品相怕是已有千年之久,如此非凡的酒器,里面装的自然是极品佳酿。他不时猛灌一口,阵阵酒香溢满阁楼,甚为惬意:“唐易果真名不虚传,说不得能让那姓程的吃些苦头。”

那名慈悲僧人只是微笑,并不言语,倒是愁苦僧人双手合十,低念佛号:“阿弥陀佛,顾施主心中有碍,还是不得放下。”

“咳咳……”那道者听后仿佛被呛了一口,而后指着那名僧人哈哈大笑:“智清,虚伪虚伪,我就不相信你们白马寺中无人有此作想。”

白马寺不大,当然这个“不大”也仅仅是相对于东林寺而言。既然能拥有一位走到龙华尽头的住持智清,怎样也算不得小,只是与自在庵颇为相似,择徒甚严,而门内高人传承不绝。

此时闻听道者调笑,智清不言,一旁慈悲僧人却搭话道:“智清师弟也是一番好意,道兄也太过执着。”

能称智清一声师弟,自然亦非寻常,此人便是东林寺当代主持智念。若论登得龙华之巅,比智清尚要早得百年,只是从未见其出过手,且无人敢去挑战东林寺威名。

道人一笑,不再言语,他对智念还是有所尊敬,智念乃是真正的大德之人,为人行事,颇有些心底无私天地宽;至于智清,则有些过伪,但能有如此修为,又有哪个是仅从表面便能看透的。

这二位均未正面回答自己,想必心中和自己一样有些捉摸不定,一位还丹二转的修士,在面对程孝先时,却令自己三人皆估料不透,实则太过惊人。

道人饮了口酒,眼神中的兴致不减,反而更加浓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激战

成败往往只是一瞬间,这短暂的刹那,乃是一场修为与意识的较量!修行本就是一场进化,它对天资、心性都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随着寿命的绵长久远,随着自身潜能的提升,修行者自然而然比常人更为明睿,更为谨慎。

今日对决的二人,无疑极其完美的诠释了“谨慎”这两个字。

剑修,往往代表着锐气,锐气和谨慎却是相辅相成,并不矛盾。锋芒的心性关乎到一往无前的勇气,谨慎的态度关乎到生死对决的胜与败。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大抵就是如此。

程孝先并未仗着浑厚的真元肆无忌惮的挥洒磅礴的气势,他就像一位吝啬的乡下财主,明明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却不舍得浪费一粒。

唐易更是如此,他的真元虽然浑厚,可较之程孝先,则相差甚远。所以他更是谨慎,更为吝啬,珍惜着每一丝每一毫。

苍穹。

骄阳。

清风。

玉人。

四者并存,赏心悦目。

蓦然!程孝先抬起了头,目光聚焦上空一处,手中的含光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真切的化为一道流光!当这流光升起的瞬间,似比天上的太阳更为夺目,更为绚丽!

如此璀璨的剑光,目标却非上方,而是一阵飘然拂来的清风。

清风似乎并无任何出奇之处,当这一剑与其相撞的刹那间,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滞,继而爆发出骇人的震动……!

剑光无损,清风化无,光芒直冲上空!那正是程孝先目光所及之处,亦是唐易藏身之地。

……

……

面对其势汹汹的锐利之芒,唐易身躯微微摆动,仿若一位高超的舞者,姿态怡人优美,广袖不知何时悄悄舒展开来,轻轻的笼罩向如电的浮光。如此轻柔,如此悦目,好似一场配合恰到好处的表演。

飞舞的衣袖中陡然生出一股磅礴的吸力,仿若漩涡一般,甫一相触,剑光顿时好似网内的鱼儿,横冲直撞,挣脱不得!二者的碰撞无声无息,激烈的画面却发不出半分声响,一种诡异的寂静蔓延开来。

袖里乾坤!

正是玉微祖师所留神通妙法,奈何唐易修为相差甚远,正面碰撞,绝对抵挡不住程孝先的一剑。

这一剑看似随意,却是程孝先瞬间把握住唐易真元的轨迹。剑光中包含着万千的锐不可当,以至强之点,寻觅极弱之源,轻而易举的便将清风中蕴含的真元化作无用之功。

幸而方才清风的阻挡,中断了剑光一往无前的气势。即便这般,程孝先的剑光焉能如此轻易的抵御,剑光虽是无音,却直刺唐易心神!

饶是唐易神魂坚韧,亦有极为勉力之感。短短的一瞬间,衣袖和剑光不知相互交错过多少次,真元层层激荡而出,仿佛搅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唐易周身的真元全力运转于衣袖方寸,竭尽全力的限制住剑光。外界听闻无声无息,内在于己却是疾速的反复震荡,如雷鸣般轰然!

这种真元的疾速回转已然达到一种巅峰状态,仿佛一篇华美的乐章,稍有偏差便会打破这流畅的韵律。

蓦然,玉阶中云雾频起。浓浓的迷雾,让众人根本看不清其中发生了什么,没有画面,没有声音,一切仿佛变成了未知……

这道灵字虽伤害不到程孝先,却能对其困顿。哪怕只是一瞬间的阻挡,亦能让唐易全神贯注破除这道剑光。

云雾缭绕之中,程孝先的双目瞬间被遮掩……

……

……

作为对手,唐易比程孝先想象的更为完美,因为他足够的投入。虽然他给人的感觉一贯是温文尔雅,却没料到竟是如此的果断,如此的冷静。

程孝先不知晓唐易二世为人,更不知晓他曾切身经历过死亡。这种感受无人能比唐易体悟的更深刻,在面对死亡时,亦无人能比他更富有经验。

直至此时的正面交锋,唐易才真切的体会到程孝先的可怕!哪怕已然设下诸多手段阻挡,却还是如此难以抵抗。

淬砺的剑光像是长了眼睛一般,总能探查到唐易真元最薄弱之处。

“噗!噗!噗!”衣袖终究难以承受如斯剧烈的冲击,满天散飞,如雪花般翩翩而下。

激荡的磅礴真元冲击,亦泯灭了强大的剑光!挡住了!挡住了程孝先的一剑!可唐易没有半分喜悦,这道剑光的余波还未曾完全消失,另一道剑光已然逼近!

这一剑携带着惊天威力,来的却悄无声息,唐易愈发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神念随直觉而走,唐易下意识的手随心动,疾速飞舞,一个个“防”字凌空而出!可面对锋芒逼人的剑光却如同薄纸一般,被瞬间洞穿!唐易不敢有任何间歇,没有半点犹豫,右手按向虚空,全身的真元随之而动,迅如幻影般做着灵动的变化,在剑光距自身不足三寸的瞬间,奋力擒住!霎时,剑光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凌厉的威势使其在虚空中微微颤动,尖锐刺耳之音大作,却再不能近前一分。

咫尺之近,仿若天涯之远!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凌厉的剑气充斥着整个空间,千万道剑锋锐意汇聚一点,以最猛烈的状态突破层层云空。

众修只见飘渺的云雾之中突然光芒骤起,一道剑芒迅雷般的冲出一条笔直的云路,周边云雾随之纷纷溃散,唐易的身影才确切的现于众人眼前,可此时,剑光直逼唐易之身,眼看危在旦夕,顷刻间将要命丧于此,哪知唐易不闪不避,身形微微在半空浮动飞转,单手变化无常,闪电般平推而出,不知所用何种术法,以若搏强,竟阻得剑光一分,瞬成凌空而击之势!

唐易五指微曲,仿若雄山之重,陡然间拦截剑光于方寸!短短的瞬间,剑光再不得寸进!

三息,唐易的真元仅仅支撑了三息,拼尽全力的将剑光偏离一寸,堪堪擦身而过,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滴滴散落玉阶之上,白玉映血,宛若雪中红梅……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剑光

凌厉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空间,连最温润的白玉之阶亦似染上几分锋芒,呈现出咄咄逼人之势!千万道剑锋锐意汇聚一点,以最猛烈的姿态疯狂的突破层层云空!

众修只见飘渺的云霭中光华骤起,剑芒迅雷般的冲出一道笔直云路!周边腾雾随之纷纷溃散,不能阻碍其半分!

转瞬,唐易藏无可藏,俊秀的身影便确切的现于众人眼前。剑光直逼唐易,危在旦夕!怕是顷刻间将要命丧于此!无论是否与其交好,此时皆不禁心悬一震,暗惊不妙!

怎知唐易不闪不避,身形于半空浮动飞转,单手变化无常,不知所用何种术法,闪电般平推而出,瞬成凌空而击之势!以弱搏强,竟阻得几分剑芒!随后五指微曲,仿若雄山之重,陡然间拦截剑光于寸间!

霎时,锋芒不得近身半分!

三息!以唐易如此磅礴如此浑厚的真元亦仅仅支撑了三息!神念疯狂运转,真元毫无保留的倾注于掌中,身躯开始微微颤抖,真元完全耗尽的刹那间,终于,险之又险的将这锐不可当的锋芒偏离分毫,堪堪擦身而过。鲜血顿时拼命似的喷涌而出,漫天挥洒,滴滴散落玉阶之上,白玉映血,宛若雪中红梅……

这惊天的一剑终究未曾取走唐易性命!他急遽而遁,藏身云海,暗自侥幸,程孝先的攻势极其凌厉,若非剑光已然近如生灵,这《先天一气大擒拿》亦不能奏效,然目前伤势竟不能自愈,实在太过可怖!

于此之时,云海愈发的升湍沸腾,转瞬间便将周边空间填充的甚是彻底,形成浓浓屏障,让人根本无法窥视其中。程孝先的视线顷刻间被遮挡,这第四剑却是无法出手。

清风伴随着云雾,不断的游走奔腾。蓦然,一道光亮倏然而起!仿佛金乌般耀眼夺目,光芒挥洒,构成一副极其动人的画卷。然而唐易无暇顾及这份美丽,他目注心凝,只见光芒渐渐增强,云雾逐渐消散,自身处境愈发危险!

云雾的中心,光亮的起点,正是程孝先。

众人欣赏着此番如画美景,明明惊险万分的绝世之战,此刻心头却莫名有种诡异的舒缓和谐,似是方才那骇人的杀意之剑并非出自程孝先之手。心下感叹,俱知程孝先剑道惊人,未曾想神通亦如此不凡!

光芒中,程孝先默然静立,这其实并非神通,只是剑气蕴养至今,早就不容外物,精纯无比,自然生出些类似道法的玄妙。

其他几位绝顶宗师心中凝重,他们清楚这是纯粹的剑光,正因如此,才更加可怖!程孝先修为惊人,没想到强悍如斯,这天下第一修士,果真名不虚传!

……

“三剑无功,且是在唐易未曾动用剑意的情势下,依然不能取其性命,着实太过超出预料。”程孝先暗暗思忖。同时,浑厚凌人的剑气光芒更加强盛,愈发刺眼,简直无法直视,稍稍触及云雾,云雾便迅速的消逝不见。他清楚唐易神念特异,因而,现今自己的双目反而比神念更加可靠,若驱散云雾,唐易必定现身。

此刻的唐易,仿佛是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竭力划行,稍有不慎,则船毁人亡!他体内的《溯源经》疾速运转,悉力恢复自身状态。

程孝先自修炼之初便寄情于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谓纯透无暇。况且此方世界道途断绝,便更加不断的淬炼自身剑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人本就天资卓越,这千年来的积累,不知已达何等骇人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程孝先已然出了三剑,此刻的他,完全掌握了唐易的真元轨迹。第四剑,针对唐易特性,必然是最巅峰的一剑!

随着云雾的消散,一切渐渐变得清晰,唐易终究无法隐藏。

程孝先执剑静立,右手的含光如水般透彻柔滑,目光平静而专注,望着被迫现身的唐易,神念瞬间集中如一,直压而去!

……

唐易此时的外表有些狼狈,不仅衣衫残破,甚至其上还沾染几分血迹,然玉阶一立,自有如岳临渊的气度。他虽未曾完全恢复,可亦无妨,仅剩的神念和真元足以令他使出最终的剑意。

当那铺天盖地的神念席卷而来,唐易选择了正面对抗。程孝先用三剑了解了唐易,唐易亦用三剑稍稍看清了程孝先,二人境界相差太过悬殊,因此神念便是唐易把握程孝先气机的最后机会。

对于这点,程孝先也很是清楚,所以愿意给唐易机会,毕竟这惊艳的三次闪避,令他对唐易最后的手段愈发的期待……

四周蓦然安静下来,就连微微清风亦止住步伐。

即便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亦是寻常,更何况这一众修士。虽是神念之中感受不到这两位的存在,但这些距离,根本没有任何妨碍,能够看的清清楚楚。此时二人周身气机愈发玄奥莫测,竟然对周遭环境产生了影响。在众多修士眼中,犹如被蒙上一层淡淡起伏的烟雾,根本看不真切,不由骇然不已!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还情

明明是朗朗白昼,此时却沉寂的犹如静夜一般,众修集聚一地,气氛愈发的静谧。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程孝先虽出了三剑,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玉阶之顶,而被迫现身的唐易,却已立于玉阶之尾。一人俯视,一人仰视,相距之远,好似体现了二人之间巨大的差距。虽说这等差距随着一番比斗,已在众人心中无限缩小,可眼前这一幕,却仍让人有些感慨,无论怎样缩小,二人之间的差距仿佛正如玉阶一般,难以跨越。

本以为适才三道剑光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人更为直接更为激烈的生死交锋。哪知程孝先只是静立,并未出手,唐易镇定自若,亦未避藏,此刻,两人竟然不约而同的展开神念的交锋。

虽说二人庞大的神念皆令众人骇然,可终究不复适才苍穹震动的气魄威势。这不禁让一些修士摸不着头脑,更是有些遗憾,生怕这场惊天的对决最终会虎头蛇尾的终结。

只有还丹境界的宗师人物,才能稍稍猜透二人想法,心中的期待不减,反而更加浓烈。这看似并不激烈的气势冲突,虽是有若云淡风轻,其实从容之中,亦不输于方才的惊心动魄。

唐易周身气机愈发的飘逸淡然,明明立于玉阶之上,立于众人眼前,却似存于九天之外,让人看之不真,观之不切。

程孝先只是简简单单,简单中只是纯粹,纯粹的剑意,纯粹的神念,一切俱似清晰明了。即便练气初境的修士,亦能轻易的感受到这份纯粹,同时还能感受到的,便是这份纯粹中透出的令人骨寒毛竖。

二人没有任何举动,好似在平静的对视,可外泄的气息,却令众修难以安宁。

……

唐易现今的剑意甚是强大,这点毫无疑问,若是确切直击程孝先,自然有几分胜算。只是这份剑意的强大,已远远超出了唐易的境界,故而莫说现下,即便自身恢复至全胜时期,亦只能出得一剑,所以机会只有一次!甚至能让他这般检验自身剑意的机会,亦只有一次!日后即便遇见再为强大的对手,未必会给他留至出手的机会,故此唐易迟迟没有出手,正是等待着最恰当的时机。

若是程孝先此时出剑,唐易不曾做好准备,定是避无可避,必死无疑。而程孝先应该很是清楚,神念的争锋,从来是唐易的强项。面对程孝先,唐易可能会败,但绝对不会短时间内便星落云散。所以此番亦算是程孝先还给唐易一份人情。

这份人情唐易很是明了,更会欣然而受。自身神念虽强,但对方是何等人物他很清楚,毕竟是修行界中第一修士,虽说只是此方世界,但无论如何,一方世界的天骄皆不可轻视,更何况亲身领教了其威势强悍,自己无论怎样小心谨慎皆不为过。

……

……

云消,雾散,风止,风光此处独好。圆滚滚的金轮悬挂于深蓝色的天幕,没有任何遮挡的光芒挥洒于大地万物,世界似是极其静怡,安详。

程孝先给唐易机会不假,却不意味着会刻意让他。神念的倾注向来是竭尽全力,没有一丝水分掺杂,若是唐易承受不住,那也是他命数使然,技不如人罢了。

没有了风,唐易的衣衫却飘摇不定,和着鲜红的颜色,犹如残破的血旗悬空招展。此刻,程孝先平静无动,只是神念加持不断。

随着二人对峙时间的延续,众位修士感觉四周景象的扭曲愈发严重!这是幻觉,却如此的真切,只是两人的神念太过强大,悄然无息之间,便不自觉波及到了围观众人。

诸多修士心中暗自震惊,若是程孝先胜出,自不必说,这天下第一修士的宝座更是稳当,只是在原本就辉煌无比的战绩上,又增添一笔亮丽的光彩。至于唐易,无论胜败,只要此次能够得以生存,日后还丹绝顶中当有此人。

程孝先的神念毫无保留的倾泻于唐易,其中透出的尖锐之意,搅动得唐易心中愈发有些躁动,甚至出现了一丝不该生出的厌烦之情!

瞬间,唐易察觉醒悟!心神紧守灵台,不做它想,片刻便入了绝对冷静的理智状态,负面的感觉自然而然如冰雪般融为虚无。

程孝先是剑修,他虽属道家一脉,却和“清静无为”四字格格不入。较之唐易的理念更是相差甚远,如同水火并不相融,加之两人境界天渊之别,故此唐易被其干扰一二不足为奇。

即便唐易屏蔽了情绪,消除了烦躁,却已深陷惊涛骇浪之中,经受着一次次猛烈的神念冲击!竭力感受着程孝先的气机流转,莫说做出反击,能这样紧守灵台已是不易。

从山顶袭来的阵阵浩荡威势,仿若万剑之潮,永无止境的狠狠冲击着唐易!幸而唐易神念本就强大,又有幸曾感悟水之本质,方才得以勉力坚持。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以缠绵柔水,反搏至锐之意,这锋锐神念,终究不能触及唐易最本质所在。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撞

程孝先剑意无双,神念亦盖世,若非绝顶宗师能够抵挡一二,已算极大的不易,更遑论能有其它作为。然唐易终究有些不同,他修行至今,道心之坚,少有能及,所积之厚,更不知几凡。

竭尽全力适应了这番威势滔天的神念之后,唐易昂然挺首,顶着无尽的压力,一步步朝山顶艰难行去。

每行一步,犹如泰山压顶,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在做着一件仿佛不可能成功之事。

程孝先的神念并非涓涓细流,而是汪洋大海,幸而唐易亦非幼弱青鲤,而是壮硕鲸鱼。浩瀚的大海虽不知比鲸鱼要广伟多少,但重重的滔天波浪并不能覆灭一头硕大的蓝鲸。

威势无双的神念迅猛袭来,唐易神魂虽在抵抗中伤痕累累,但总会一一挺过,终究没有退撤半分!这行程虽是艰难无比,可唐易终是又达到了玉阶之巅。

两日之内,复登玉阶,说不上哪次更为艰难,但结果是相同的,唐易和程孝先终究同处一层。

当唐易踏上最后一层玉阶的刹那,程孝先知道,他已完全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二人默契的同时收回自身神念,围绕着他们周身的模糊扭曲亦随之消逝,天地之间,似是为之陡然清亮一分。

众人不由凝神瞩目,不知接下来会是怎样的精彩绝伦。

……

玉阶上,蓦然升起两道剑光,直冲云霄!同样的闪耀刺人,令人看不清唐易,亦看不清程孝先,有的只是两道绝世锐意!

剑锋即是剑意,即是修为,即是神念,即是这二人综合之体现。渐渐的,唐易那处明亮的光华仿佛达到某种极限,蓦然间疾速收缩,迅速凝聚成一柄长剑之形,双刃锋寒淋漓,森森逼人,没有任何雕文花式,只是简单直接,正是唐易心念汇聚而成,却是最符合他的形态,静静地悬浮于身旁。程孝先这方的光华却更加刺目,威势磅礴的剑气肆意挥洒激荡!

就在二人对峙的瞬间,周边围观的修士,顷刻间感觉灵气淡薄许多,好似碧落山上所有的元气皆被唐易和程孝先瓜分,凝聚在两柄不同的剑锋之上。

尚未交锋,彼此那庞大的威势却瞬时横扫玉阶!两道骇人的剑意各自迸发出激荡的气息,击撞连连!分庭抗礼!互不相让!一时之间,难分高下,根本难论孰占上峰。

程孝先的眼神愈发平静,而最深处,却有种浓郁到化不开的炽烈,手中长剑流光飞转,“峥峥”发出压抑不住的盎然剑鸣!剑气层层波澜廓张,似是有种撕裂万物的气势!

唐易不通剑术,更没有任何令人目眩神迷的招数,但他清楚,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最短意味着最快,也意味着更强。

有绝世剑心,程孝先方能运转含光。有无双道心,唐易才可挥洒剑意。

……

两剑皆有灵性,无论是程孝先还是唐易,皆能从自身的剑意上感受到无尽的怡悦、激动以及最深切的期待。从两者之上,散发着无穷的剑气奔腾涌动,甚至影响得周边剑阵皆啾啾作响,不得安宁。

纵使隔着剑阵,纵使无需神念感知,众人仿佛感受到了两道剑意中蕴含的非凡威力!

“师弟的剑意更强了!”看着这一幕,宋渊震惊的同时,默默感慨。

程孝先的剑意,属于他自己的极致,属于他自己的无暇,每一次对战,他的剑意就更加纯粹一分,仿佛永远没有止境。

至于唐易,宋渊无法评价。与程孝先同门至今,无论他怎样强大,宋渊亦感不足为奇。可是突然冒出一个并不亚于他的人物,委实感觉无从评价。

……

终于把握住程孝先的气机,此刻的唐易却了无杂念。

唐易初来此方世界时,层运用过这道剑意,不过当时只是一丝皮毛。而此次真正的透彻出手,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自信,一种平静,仿佛天下间唯有一剑,无人能挡!剑意凝聚的形态之上,流光华然,唐易心念一动,剑势疾速掠过虚空,银光闪闪,自身的真元神念完全赋予剑锋之上,世间万物好像皆黯然失色。

观战的众人,似乎再也看不见唐易,只觉眼前一阵耀目,所有的光芒都被这一剑夺取,浮光电掣般直击程孝先而去!

这惊异的一幕,程孝先却没有任何感觉,他所有的心神早已寄情于含光之上。当唐易的剑意突发之时,程孝先瞬间达到了最为巅峰的状态!手握含光,整个人冲着极速袭来的剑意直飞而起!身躯含光合为一体,似是勾勒出一条最为优美的直线,流畅,自然,天人合一,凌厉之势好似要将这天地劈开!

唐易没有做任何防御,他相信自己这一剑无所畏惧,正如程孝先相信这世间没有任何剑意是他破不开的。

两道纯粹无暇的剑意终究毫无花哨的激烈的撞击一起!虚空骤然升起层层飓风,一道巨大的光华陡然爆发!那骄阳的光辉,仿佛瞬间被取代!霎时,众人只觉一阵恐怖至极的真元暴动,蓦然从玉阶之上喷薄而出!真元瞬间溃散,阵阵拍打得剑阵峥峥而鸣!瑟瑟发抖!一声极为尖锐的爆炸之声,瞬间席卷在场众人!众人下意识间便运转真元,仿佛这强大的剑阵再不能给人带来半分庇护!

第一百一十七章 胜负

猛然间,晴晴白日苍穹中忽闻雷鸣阵阵,一道闪电瞬息划破长空,霹雳而下,明亮的电光顷刻间将千道玉阶着染得煞白无比!

骇人的爆炸声浪还在持续,两道强大剑意的争锋并未终结。唐易倏地一下,随着那锋芒无比的剑意凌空飞起!衣衫飘扬之间,锐意前冲的剑光似水流云般变换无常,凌厉无双的朝程孝先飞速逼近!

程孝先双目光芒大盛,似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直盯着飞击而来的剑意!此剑意中不但蕴含着种种高深玄奥,更在极深处蕴藏着一种至今自己都尚未见识过的超脱。

若论玄奥高深,程孝先的剑意自然比唐易还要强上些许,可此番的超脱之感,却是现在的程孝先万万不能企及,仿佛是另一层天地景象!

手持含光,程孝先招式不变,剑气陡然四荡而开,于剑身形成一层凌厉之芒,裹挟着令人骇然的强大威力速猛而出,势如迅光!与唐易剑意的距离转瞬即消!两者泠然之气将要相撞瞬间,轰然!又是一声炸裂,含光急促纷飞,化为两道完全相同的寒芒,瞬分左右,疯狂朝唐易两面夹击!

……

众多还丹宗师皆是震惊,这二人过招,俱是毫妙巅峰。仿佛两人并非首次交手,一招一式之间,仿若经过无数次演练般默契,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毫多余。

便是林立可等几位绝顶境界的宗师,此时心中亦震撼不已。他们是天下间最为超卓的人物,但目睹这番如此惊险,如此动人的较量,亦是忍不住叹服!虽然对剑修之道并不十分了解,但一法通而万法通,走到如今地步,总会知些触类旁通,眼力自然是有的。观此二人如此绝妙剑意,若是换作自己,怕是避无可避,除了正面交锋,似是别无他法,无论运用何种神通躲避皆是徒然。自身境界虽与程孝先等同,更是超出唐易甚远,但若论杀伐之术,万万不及!

这一瞬间,围观众人或是心惊,或是胆颤,情绪皆起伏不定。若说最为平静的,反而是眼前近乎生死对决的二人。双方繁妙凌厉的连连攻势,容不得二人有半点分心。

程孝先飞身一击,身形如燕,灵巧变换,剑势莫测不定。那两道剑峰蓦然生出玄奥之变,剑芒骤分上下,封死唐易周边层层空间,仿若璀璨的流星,奋不顾身的朝唐易袭去!如同开宙劈宇一般义无反顾!

层层狂暴气机如风暴般席卷而来,响遏行云的剑啸之音,震斥众人耳中阵阵发匮!

唐易遂食中二指合并,手腕迅速翻转,冲虚空连点两下,那剑意清鸣声大放,猛然间亦分为二,直冲两道急袭而来的骇人剑意正面击去!

两道阻击的剑意,如同雄鹰展翼,一道气息内敛,好似将无尽的压迫顷刻间化为虚无!另一道恰似不周倾倒,四海皆沸,充斥着根本无从抵御的威势之力!

一道轻灵,一道厚重,与两道惊世剑芒猛然相撞,四道威势滔天的卓绝剑光相互对击,本来应是惊天动地的骇然无比,可天地间却仿佛陷入一瞬间的寂静。这番寂静并未持续太久,转瞬便是强烈刺耳的尖锐之音轰然大起!无数道刺目的光辉瞬间喷薄而出!

霎时!周边狂风更加强劲,那乱舞的狂风像飞流瀑布一般,将激战中的二人笼罩得严严实实。顿时,崩爆声不绝于耳!两人身下坚固无比的玉阶,皆不堪忍受如此狂暴的浩瀚威力,滋滋作响,竟然呈现出缕缕烧灼痕迹,犹如遭遇雷霆轰击一般!

此时无论唐易或是程孝先,已然完全透支了自身的极限,体内五脏六腑犹如翻江倒海,久违的疼痛感蓦然袭来,好似千刀万剐一般!两人脸色瞬间皆煞白,冷汗早已津透了衣衫,可二人均未有一丝动容,强行承受着惨重的伤势,再次奔袭而来!

唐易御剑势如迅雷迎面袭来!程孝先执剑未有退却,径直迎上!于半空中身形万千变化,一气呵成!这种运转的速度,莫说是凡人,即便在场大多修士,以双眼根本无法分辨,只觉一举一动间完美到了极点。

狂风席卷,唐易依附剑意之后,如墨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残破的长袍唰唰作响,如银河从九天而落,说不出的大气磅礴,依然是最简单的直刺!

程孝先的含光中,包涵了无穷变换,让人不自觉间便沉醉其中,但终究是众人能够想象的。而唐易简单的一刺,仿佛如天地初生的一道闪电,完美的让人难以置信!似并非人力能及,而是上苍的无穷威能。这一剑快到不可思议,快到程孝先来不及变招,快到避无可避,直冲程孝先含光而击!并无遭遇任何有效抵挡,含光似在骄阳下的冰雪一般迅速消融!

程孝先只觉全身猛然碎裂,真元不住暴动,在体内四处流窜!那含光上精纯无比的剑意,生生被唐易一击而散,只听轰然大响,顿时鲜血从七窍狂冒而出!整个人瞬间从空中跌落玉阶之上,生死不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收尾

含光!!!

此乃天底下最为着名的一柄法剑,似乎世间再无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原因很简单,只因它的主人是程孝先!无数年来,不知有多少威名赫赫的修士做了剑下亡魂,它的经历与它的主人一样传奇。

今日,在无数人的瞩目中,就这样看似毫无抵御之力,轻而易举的便消融于天地之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如同梦幻般令人难以置信。

“噗通!”紧接着,又是坠地之音。这声音虽不大,却震得人不禁心头一颤!目光不由随着声音探去,玉阶上跌落的,正是唐易,观其伤势,并不比程孝先好到哪里。二人近乎同时着地,却仍有瞬间的差别,虽尚不知胜败如何,但若论坠落的前后,再如何相差无几,终究好似程孝先逊色半分。

众人不禁百般滋味,碧落剑派长老及众弟子心头更是充斥着难以置信的心绪!门中的精神支柱、定海神针,天下间的第一修士,可如今这一幕,恐怕之前谁也未曾料到。

……

依旧是对决,依旧是程孝先的对决,一些年轻的修士并不清楚,或许仅仅在种种传奇故事中,听得别人或是郑重,或是敬仰的娓娓叙述,才能得知主人公的绝世风采,而很多年长的修士则不同,至今还对类似的场景记忆犹新。

当年的碧落很是强盛,但还未强盛到让众多宗门警惕万分,当年的程孝先亦很是强大,但未强大到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修士。

所有的这些,俱是通过一次次施展无双的剑意,一次次战胜无比强大的对手,一次次获取震惊天下的战绩,经过无数年的血海拼搏,慢慢累积至今才争得的盛世威名!只是,多年前的程孝先每每胜出之后,总是执剑而立,或是白衣如雪,或是白衣如血,那绝代的仪容,傲人的风姿,令众多修士至今难以忘怀!曾经的程孝先是不败的神话,一人一剑,便横扫天下!即便那些对他警惕万分甚至心怀敌意之人,亦忍不住生出些许敬佩。可如今,望着倒在玉阶上的程孝先,众人心头是何滋味,难以言表。

肆意狂乱的旋风随着两人的跌落渐渐停止,原本的阴暗亦被明耀的日光轻易驱散,一切仿佛归于平静,只是坚固的玉阶遍布着累累伤痕,还有伤痕之上匍匐的两个血色身影,依旧在提醒众人,方才这里,发生了怎样的惊天动地!

……

唐易的剑意早已消失不见,他无力的瘫在玉阶之上,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口不计其数,血液如同涓涓小溪般从内向外流淌。乌墨的长发散乱如麻,如同被暴风摧残的杂草一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衣衫残破,全身已被鲜红的颜色浸染,整个人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的神情,如同寻常,淡然中透着难喻的神采。

最后一剑,唐易击中了程孝先,可剑意相冲的余波,却让他的状态较之程孝先亦强不得几分。唐易艰难的抬起头来,目光寻找着程孝先的身影,却发现,程孝先正专注的盯着自己。

……

程孝先脸色只能用惨白来形容,破伤的躯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支离破碎。眼中却有一种令人无法逼视的锋芒!这种锐利的锋芒并未随着程孝先的重伤有任何减弱,反而如同受伤的雄狮,比往日更加透着不可侵犯的霸气!

四周很是安静,围观的众位修士屏住呼吸,凝望着二人,却无人敢上前打扰,心中疯狂的揣测,这一战,到底胜负何定。

……

突然,程孝先沾满鲜血的双手吃力的摸索着玉阶,艰难的直起身子,在唐易敬佩的目光里,在众人复杂的情绪中,艰难的,小心翼翼的慢慢爬了起来。身上诸多伤口因用力而不断的往外冒血,以碧落剑派众人对他的了解,无人敢上前伸出援手。

无论怎样艰难,程孝先终究是站了起来,虽说脸色依然惨白,身上带着重伤,恐怕一阵风就能将其吹倒,身上的真元更是一丝不存,但他站立起的那刻,身躯依然坚挺,如同利剑般傲然!只是神色间平静中略显一丝欣喜,略显一丝惋惜,欣喜是见到另一番天地而欣喜,遗憾却因含光而惋惜。

目光盯着唐易,程孝先一字一句,郑重说道:“你很强,我无法接住最后一剑。”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感谢,却无一丝遗憾,并不因成败而感到得失。他至今未尝一败,却并不代表不能坦然接受,失败击不垮他,只会促使他有更大进步。

闻听程孝先所言,唐易却连最简单的话语都难以发出,只是嘴角艰难的勾起一丝弧度,难乎其难的摇了摇头,而后索性昏了过去。

随着唐易的晕厥,这番惊人的比斗终是结束了。没有任何人欢呼,甚至没有任何人言语,皆陷入静静的沉思,现场弥漫着奇异的肃静。

程孝先败了吗?虽然他最后的一句话貌似承认了这点,可无人这么认为,从最后两人的状态来看,程孝先远远强过唐易,最重要的是,若真是生死搏杀,程孝先绝不会容唐易做任何准备,更不会在最终关头去选择生生承受这骇然剑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养

这场争斗的结局与大多数人的估料相差甚远,比拼的时间更是比预想的要长久,但再为长久,终究是结束了。

程孝先在这场对决中并未占据优势,拼到山穷水尽,更是伤痕累累,势必将养一段时日。然而,他终究是不败的,对于这个结局,众人或是欣喜,或是遗憾。

望着程孝先缓步而去,望着唐易被碧落剑派的修士小心翼翼的抬离,众人不禁百感交集,思绪万千,今日的主角不只是程孝先,还有一人,虽然只是还丹二转,却仍平分光辉!

……

几位碧落长老护送唐易的途中,不断运转真元,生怕有半点闪失。若非程孝先状况实在不允许,恐怕早已亲自为唐易调和。

好在经过缜密查看,这位唐道友只是心神损耗过重,却未真正伤得根本,亦让人放心不少。

人的情绪往往就是如此奇怪,若是唐易取胜,碧落剑派整体莫说诚心实意的尽力照顾,怕是大多早已咬牙切齿,欲生啖其肉。可如今的结果众人却能接受,毕竟唐易实在太过强大,太甚出色,令人心服口服,自然而然的便生出无尽敬意。

……

宋渊没有去照顾唐易,而是随同程孝先。碧落剑派中除了程孝先,便是宋渊最为强大,现今程孝先这个状态,宋渊当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去往大殿途中,宋渊心情谈不上好与坏,师弟虽然拼得艰辛,可终是胜了,况且又让天下众多修士再一次直观的、深刻的见识到了他的强大,从这一点来说,自己反而要感谢唐易。只是宋渊有些苦恼,师弟那个状态,唐易这种样子,论道怕又要延迟几日了,一会儿还要进行诸多安排,涉及无数修士宗门,也是麻烦。可碧落若无绝顶宗师坐镇,这个论道还能有何意义。

……

天空蓝蓝的,如同纯净的琉璃,一尘不染,清新无比。

转瞬之间,四日已然悄悄逝去,仍是在碧落山,仍是在半山居,这个往日清净异常的地方,这几日却透着几分森森戒备。不提遍布的阵法与守卫弟子,单是碧落剑派的长老便每日皆有轮值。能劳驾还丹宗师护卫的,自然就是当今天下最为著名的病号之一--唐易。

唐易有些无奈,虽然周边的修士生怕打扰自己已然竭力隐藏,奈何自身神念总能轻而易举的觉察到。不过唐易能够理解,在这种情况下,碧落剑派万万不敢让自己出任何差池,因而也就听之任之。

平躺于卧榻,唐易此次虽说伤势并不十分严重,可神念连番透支,特别是最后一击,已然超越自身极限。目前稍动皆如万蚁噬身!毕竟是逆势而行,幸而底子深厚,否则怕是伤着根本。不过即便如此,亦要小心翼翼,可不愿因此留下任何遗憾。回头想想,若非程孝先邀战适时,直到自己刚刚悟透剑意最巅峰的那刻,自身也成就不了这般战果,日后对剑意的运用亦绝无如此心得,总而言之算是因祸得福。

碧落虽立派不久,积累不深,好歹亦是赫赫有名的大派,物资当然极其丰厚。再者剑修初时需打熬筋骨,各种养元药材不知多少,各种配比药方不知几凡。精心调制煎熬后,不间断的送至半山居,唐易恢复的速度自然快上几分。

至于这忙前忙后照顾伤员的重任,本来碧落剑派准备调派几名弟子,可安妍却主动请缨,本身就是女儿家,心思则更为细腻不少。

整日里被伺候着,唐易似乎又重温前世因残疾而被照顾的感受,只不过这些人更为小心,更为恭敬罢了。但他依然有些不适应,毕竟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独处。最关键的是,这种真元残缺的感觉很不好,即便众人精心守护,还是不如自身力量来的妥帖安稳。

在经历了一场近乎生死对决之后,依仗着上百年时光的打熬调和,唐易的身体机能虽比不得程孝先这种浸淫剑道多年的剑修宗师,但亦算浑然,恢复得极快。尤其是外表的伤势,不过两日功夫,已然完全愈合,只是程孝先太过强大,残留体内的剑意很难根除,至今不曾痊愈。

……

安妍试了试药汤的温度,轻轻的侍候唐易服下,倒不是怕温度过高烫着唐易,到了这等境界,自然不怕这些。只是这药材对温度要求极高,确保此时服用才能发挥最大药性。

唐易有些艰难的吞咽着,强忍着体内的痛楚,感谢到:“有劳安宗主了。”

这几日安妍竭心尽力,不管如何打算,唐易总有几分感激。

安妍打发了送药的弟子,闻言面带笑容,恭敬回道:“前辈哪里话,即便不用晚辈添乱,以前辈实力,亦是无妨。”话中虽有几分恭维,却也是实情,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修士巴望着这份差事,不说能结个人情,即使随意指点一二,亦是终身受用。

唐易笑了笑,没再作答,卧于塌上闭目养神,心中只是有些好奇,不知程孝先情况如何,在其未曾完全恢复之前,碧落剑派怕是严密封锁相关消息,安妍定然不便打探,更不会知晓,也就不再问她。

第一百二十章 探望

半山居地处偏僻,周边清雅幽静,并非登顶的必经之路,不过也算不上什么龙潭虎穴的禁地。现今碧落虽在此增添诸人守卫,但也奈何不住众多修士对于此地的关注。

那些寻常散修宗门还好,顶多是私下议论一二,不至于有更多的举动。但一些还丹宗师却免不了会生出拜访之念,这些人或是散修真人,或是掌门长老,无论地位还是修为,碧落剑派亦不能慢待。再者皆是来此论道的修士,亦是客人,不好强拦于外,失了礼数。

只是唐易历来喜好清净,总以身体不适为由,主动请托碧落剑派之人代为婉拒,算是省下不少口舌。幸而这些人知晓那场对决的艰辛,也能体谅唐易目前状态,其实亦并非定要见到正主,毕竟之前无甚交情,只是前来表达一种善意,传达一种态度罢了。

直到今日,唐易的伤势几乎已痊愈,只是碧落剑派没有一丝发急,该送的药材涓滴不减,该有的守卫一个不少。

想来程孝先的伤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唐易当然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正好借此难得清净机会,仔细梳理一番近期的心得体会。

总有些客人是碧落剑派不好婉拒,唐易亦不好谢绝的。

这日正午十分,阳光正好,守卫长老正是唐易的老熟人谢玄。此时,一男一女飘然而至,谢玄见状忙上前拜见,遂吩咐弟子前去通禀。

听得来人,唐易立即开门迎客。

自从唐易受伤后,这还是迎来的第一批客人。

想来林立可也是掐准了时日,直等唐易大体平复如故才前来拜访。碧落剑派虽是有些手段,可瞒得住天下群修,却瞒不住这等人物。

二人本就熟识,再者唐易在某些方面已展现自身实力,林立可以前若说与其交好是存在几分欣赏,而现今有的却只是平等。

待几人落座,安妍奉上香茗。

唐易抿了口茶,笑言道:“道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唐兄别嫌我恶客登门便好。”林立可朝拜见的安妍点了点头,遂面向唐易哈哈笑道:“见唐兄前次尽兴,今日特备两坛上好的果酿,请品鉴一二。”

唐易目光微微闪动,二人一向以道友相称,虽是同为还丹,但境界差距称为道友自是合适不过。而今林立可却似未曾听到唐易的称谓,很是随意的便称乎“唐兄”,这其中可就大有深意了。

“却之不恭。”唐易心中隐有考量,嘴上却未多言,反而笑着望向适才帮着安放酒坛的林晴,说道:“只是辛苦林姑娘了。”

林晴闻听有些羞涩,与平日里的表现大相径庭,低声回道:“前辈喜欢就好。”不自觉间声音都更加温柔几分。这话说的更有些不妥,随后自身亦觉不对,可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便故作镇定,娇嫩的双颊不由的多了几分赫然。

见自家女儿这般表现,林立可暗暗叹息,更有几分吃味。自家闺女从小眼界就高,大有看轻天下须眉的意思,别说外人,即便张远她也只是敬之为兄,仅此而已。没想到遇上唐易,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不过顾忌女儿脸面,顾忌唐易修为境界,自然不能多说什么,笑着转了话题。

林立可虽是绝顶宗师,但性情舒朗,无甚架子,颇有些自然亲近,与唐易闲聊着,连安妍也没落下,一时间气氛倒也热烈。

林晴在林立可旁边坐着,今日却是安静的紧,更无平时的进退自若。只是不时的抿口茶,默默的听着父亲与唐前辈的谈笑风生,偶尔会偷偷的瞄唐易一眼。

明月楼之事,是她对唐易最初的印象,后来特意打探一二此人来历,心中着实有些佩服,加之那晚一番畅谈,颇有些志趣相投,大生知己之感。若说小女儿家的心思自然不可能没有,但听当晚唐易言辞,心知是没有机会。本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会慢慢淡去,若干年后,或会偶尔回想起年轻时曾经为之一瞬间的心动,甜蜜中带着些遗憾罢了。可就在这时,唐易却以一种震惊天下的姿态重新进入视野中,林晴不过花信之年,虽说自小修道,又有一位这样的父亲,莫说凡人,便是跟同龄修道之人相比,心性也成熟的紧,终究也是有些英雄情节。看见唐易和父亲谈笑风生,回想着唐易与程孝先交锋时的丰神英姿,心中仰慕更甚。

今日一早,得知父亲前去探望唐前辈,饶是林晴平日大方磊落,可这种事情亦不好意思与父亲明说,拐七柺八的央着父亲,一同前往,现在想想亦是害羞,父亲定然已是看出。

唐易余光注意到林晴的神色,面色却若无其事,他心中有几分猜测,可真无此意,当然不愿耽搁人家。

林立可明白唐易的心思,心中暗暗惋惜,这般出色之人,若能照顾晴儿,自己定是放心。可正因这般出色,亦不会轻易动这凡心,今日带女儿前来,也是想让她断了这个念想,免得日后为之牵挂纠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商议

男女之间的感情就像投资,不可能有定律般的数学公式,即便付出再多,亦可能血本无归。如果说投入感情便一定能得到回应,那天下间大抵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可惜唐易并非痴男,幸而林晴亦非怨女。

修士之间单说最纯粹的地位,无关男女性别,只论修为高低,更无甚“男女之大防”或“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混账言论。林晴有绝对的勇气和足够的自信朝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前提是那个人能让自己看到哪怕再为渺茫的一丝希望。

且说唐易若稍微表现出一点犹疑,林晴或许就会毫不迟疑的追求自身幸福,那便可能会成就另外一段美妙的爱情故事。可惜唐易没有,就在林晴鼓足勇气来此,暗示已经非常明显的情况下,依旧谈笑自若,没有一丝动容,拒绝了林晴,亦掐断了那丝美妙的可能。

……

林立可算是修道多年的老狐狸,城府同修为一般极其深厚。唐易假假也活了上百年的时光,虽说为人坦荡,但也不会浅显到将真实情绪浮于表面,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浑像没事儿人似的聊的热闹开心,谁也没将话题往那方面引。

一旁陪同的安妍笑容不断,偶尔随和的几句,亦让人听了极为舒服。表面上一直温婉得体,心中却是在轻叹,身是修士,是掌门,却更是一个女人,而且是秀外慧中的女人,林晴的进退失措又怎能瞒得过她的眼睛,稍稍转念,便已心知肚明。若说自己年轻几岁,又有林晴的出身背景,也未必不对唐前辈动这心思,可惜这个世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太多,又怎能事事如意,她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只是想到这里,有些同情林晴罢了。虽说二人的初见并不算友好,到底也是立场不同,年龄上又是个小姑娘,安妍自然不会计较。

眼瞧闲言半晌,连上好的香茗都从深褐变成了浅色。林晴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平静,想必内心极为失望,而唐易自始至终也无表露半点此意。

安妍见此,打了个圆场:“林姑娘是头次来半山居吧,这后山的风景乃是一绝,不如随我一同前去观赏。”

林晴微微一楞,忙感谢道:“也好,就麻烦姐姐了。”

然后望向林立可和唐易:“那就不打扰父亲和前辈了。”她心知已然到了如此地步,只是自身一厢情愿。

“有缘无分啊”,林晴心中不禁有些苦涩,既然断了念想,她亦非拿得起放不下之人,便落落大方的行了一礼。

唐易微笑回应:“林姑娘尽兴就好。”

林立可亦道:“麻烦安宗主了。”心下赞叹这女子聪慧。

安妍连道不敢,随后二人一同离去。

……

正厅之内,现下只剩唐易林立可,二人不禁对视一笑。

林立可方才暗赞安妍聪慧,自然不只是因为她看破了女儿的心思,打破了这场尴尬。更因能看出自己此次前来,另有它事,如此知情识趣,不愧一宗之主。

两人走后,剩余二人都未言语,一时间气氛倒稍显冷清。

“林兄。”唐易主动开口,身为半山居的半个主人,自然不好冷落了客人,再者他也无必要和林立可玩什么养气心性:“今日登门,怕不单为这美酒佳酿吧。”

林立可哈哈一笑:“友人伤体,若不来探,岂非太过无情?”这话只是半真,但亦不算假,他对唐易还是很上心的。

唐易微微一笑:“多谢林兄关心。”心中暗暗思虑,这理由自然说的过去,可他总觉得林立可来此应还有它事。

见此,林立可也不饶圈子:“唐兄可知秘境?”说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倒是悠然自得。

唐易却是一惊,这等机密之事,林立可却大大方方的随口而出,更甚者还是在碧落剑派。遂不动声色的望了他一眼,“略有耳闻。”唐易沉吟一下,实话实说。

林立可有些惊讶,但也并未太过吃惊,误认为唐易的师门内传承些秘闻。这亦正常,毕竟看唐易如此出色,这种师承应是非常了得。

“那便是好,省得我再费唇舌,若是待开启之时,唐兄可愿随我等一同入内。”林立可看着唐易,语气似是随意,却很郑重。

唐易没有刻意询问这个“等”字都代表谁人,无外乎林立可的老朋友。这天下的九转绝顶宗师本就稀少,即便韩非那样的八转境界亦是凤毛麟角,原本二人有些交情,如今自己又展现出足够的实力,最关键的是自身一直独自一人,并无门派可言,这才促使林立可比较放心的做出决定。

电光火石之间,唐易便清楚了林立可选择自己的因由,应是真心实意,并不包藏祸心。

“不过……”唐易略显迟疑,并未立刻做出决定,毕竟此事是周从文先行邀约。

看出唐易有些犹豫,虽不知到底是何因由,林立可却并不着急,毕竟此事非同小可!秘境之中既有机缘,亦有危险,理当不能有半点强求。

第一百二十二章 考虑

茶香阵阵,沁人心脾,此茶乃是灵种,唤做七味,随着色泽渐浅,共有七种味道变化。而这杯子更有些玄妙,设计很是精巧,不知是谁奇思妙想,竟在其上刻画了微型聚灵阵法。周边灵气不断汇聚,竟是饮之不空,也省得添茶倒水的麻烦。

林立可默默品着茶香,不急不躁。

唐易并未让他等待太久,稍作沉思之后,便直接说道:“林兄,实不相瞒,之前有位道友寻过在下,亦有此念,于情于理我也要知会那边一声。”

林立可虽觉得唐易沉默定是有些顾虑,没成想竟是此等因由。这世上知晓秘境的修士本就不多,能有机缘进入的更是极少,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个合适之人,还被别人占了先手,不过事已至此,唐易说的也是正理。

“既然如此,那我就静候佳音。”林立可微微点头,后又笑道:“能与唐兄为友,想必亦极为不凡,那位道友若是应允,咱们可一同入内。”若是对方愿意自然极好,若是不愿也不强迫,毕竟这种事情定是慎重,若非依仗自身修为,亦不会轻易的便寻唐易。

唐易应道:“如此自然最佳。”心中却无甚把握,通常情况下,双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无论谁人都不敢轻易应下,何况周从文的身份更是大问题,不知敢不敢冒此风险,无论如何,告知一声再言其它。

此事已了,林立可却无告辞的意思。

“晴儿自幼被我宠着,虽说算得上娇生惯养,却无甚骄娇之气,非我自夸,她的脾气秉性确实难得。”话题一转,却又回到林晴身上。

“你若愿意,我当尽我所能应下任何条件。”林立可神色郑重,显然并非戏言。

未等唐易开口,又道:“我也知这些你未必能够看上,只是借此表明我最大的诚意,再者……”林立可复又笑言:“你这修为性情我很是欣赏,我家明珠若能予你也不算蒙尘,成就一番翁婿佳话岂不妙哉。”

唐易稍感怪异,这还首次与人谈论这种话题,但面上不显,郑重道:“林姑娘各方面皆很出色,只是在下唯愿道途,只得辜负此番佳缘。”语气很是坚决,没有一丝转圜余地。

林立可深感惋惜,虽说之前也料到会是这般,只是不忍宝贝女儿伤心,此时又无外人,禁不住替她争取最后一线希望。

闻言,满是遗憾:“也罢,是我孟浪,唐兄多多包涵。”

“哪里,是在下没这个福分,更何况林兄拳拳爱女之心,人之常情,何有孟浪之说。”唐易言辞很是真诚,他虽拒绝,可亦佩服。毕竟以林立可这等人物,此时却能放下身段,说出这番话来,可见爱女心切,着实让人动容。

二人相视一笑,将此事轻轻揭过不提,转而闲谈起来。

……

距半山居不远的那座奇异剑湖之边,林晴默然静立,呆呆望着碧波荡漾,银鱼四跃,似是有些出神。

安妍陪在一旁,沉默不语,倒非是怕被旁的人听去。谢师兄见自己二人出来,打了招呼后便吩咐弟子避开一段距离。只是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之间并不熟识,似乎也找不到太多的话题。若说些劝慰话语,也无太大意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身若是想不透,再多劝言亦是无用。

除非唐前辈这般人物,才会拒绝的如此干脆,但若非唐前辈如此人物,又怎可引得这等女子心怡。

微风吹拂,花香扑鼻,两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立着。

“谢谢姐姐。”林晴突然开了口,打破二人间的沉静。

“妹妹客气了。”安妍笑了笑。

记得首次见面,林晴便以姐姐相称,只是今日这声姐姐叫的可谓情真意切,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丝释然,安妍略略感慨。

林晴是天之骄女,无论家世,还是这个年纪便有的修为,当然是最拔尖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旦动了情,哪有那么容易就可平复。明知事不可为,能如此果断的调整心态,而非不计后果的虚无坚持,不得不服林立可对其心性的调教。

林晴并无完全放下,却已然舍弃,内心很是清楚,这一切只能随着时间慢慢平复。遂仰望晴空,理了理心绪,然后冲安妍泯然一笑:“姐姐,咱们回去吧,父亲和唐前辈那儿应聊的差不多了。”

林立可今日来此的目的并未告诉林晴,林晴这几日心念唐易亦不在状态。可她历来聪慧,自然猜测到父亲来此应有它事,否则适才在厅中虽是难受,但也未曾失态到中途出来散心的地步。

安妍欣然应允:“也好,就依妹妹的。”

……

二人回去后,林晴似把余事抛之脑后,巧笑嫣然,与安妍姐姐妹妹的叫的很是亲热,显然两人相处的极好。

见此情景,唐易不禁感叹,只觉着这女人间的情绪和感情还真是不可捉摸,短短一阵功夫,二人似乎早忘了之前芥蒂,真成了好姐妹一般。

随后,林立可便带着女儿告辞离去。

唐易将二人送出后,兀闪一念,他们今日来此的两个目的,似乎皆未尝所愿。不过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秘境之情唐易承得,只是这男女之情,却断断受之不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义

林立可亲赴半山居探望唐易--这个消息虽未张扬,却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更不会刻意去隐瞒,所以轻而易举的便被有心人得知。当日,就瞬间传遍了整个碧落黄泉,并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修行界中流传开来。

虽然对于当事的二人来说,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并不值得投入过多精力去关注,而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值得着意重视并且非同小可的一件要事!随之而来的,便是二人的私宴不知被哪位知情者或有心、或无意的透露出来。

众人蓦然发现,原来林立可这位稳坐人间之巅多年的宗师人物,早已慧眼识珠,提早便与唐易结下善缘。

一位是绝顶巅峰的老牌宗师,一位是能与程孝先争锋的新晋强者,这两位若是交好,天下间还有何方势力敢不顾及有加。

即便以碧落剑派如今的赫赫威势,即便以日后程孝先恢复的超卓实力,面对这两人,恐怕也需暂避锋芒。只是不知这二人的交情到了何种地步,若说交情深厚,应也就相聚过一次,若是交情一般,林立可又怎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前去拜访,着实令人费解。

这世上的讯息从来都是不对等的,正如平民百姓不可能想象出皇室中人的亲疏相干,寻常修士亦不可能猜度到这二人是何等交情。所谓的一些令人费解的事情,原本就是特定的圈子里才能流传的内幕讯息,这世上有资格知道详情的修士已然知道,没有资格的就只能始终难以揣测。

参加那场宴会的韩非等人一清二楚,碧落剑派的宋渊等人心中有数,至于其他的还丹九转宗师,也通过一些渠道稍稍了解。可无论是清楚,还是不明,毫无疑问的是,这天下间的格局随着唐易的到来,悄然起了些变化,不知是好,亦不晓是坏。

表面上看去,无论好坏,碧落剑派皆有些损失,至少冠绝诸派的气势锋芒就被挫一二。而碧落如今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应对此类事件的发生,貌似非常无奈的默认了这种局面,毕竟再为强大,亦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可实际上,碧落的掌门,碧落剑派实际的掌管者宋渊却很清楚,他并不担心这种事情的发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还纵容了传言的散布。

盛极而衰,这个道理宋渊当然心知肚明,碧落兴盛的背后,隐藏了太多遗患,若不加之控制治理,怕是再历经数代,一切心血便毁之一旦。

此次事件对于碧落剑派来说,实际上并无任何损失,反而使程孝先的强大更加深入人心,亦让门下弟子多了几分警醒,见识到了人外有人。

本来处于风口浪尖的碧落剑派,生生的被一条传言分去几分锋芒,让碧落如今的威势看上去不至于压得人透不过气。其它门派的注意力,不由的转移到广元派身上些许。这并非他人看不出其中曲折,只是林、唐二人交好的如此事实,禁不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宋渊能够想到的,林立可自然亦有考虑,当初交好唐易,只是看重他的潜力,并未料到其人成长如此之快!再者,以自身的实力原本就不必顾忌太多,刻意回避探望唐易的话反而失了磊落。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对广元虽是有些弊端,却利大于弊。碧落剑派现下想隐去些锋芒,而广元派现下却正需锋芒,究其根本,这第二的位置,广元派坐的委实太久了些。

碧落和广元,两个一直有些间隙的门派,在此次事件中不谋而合,竟然配合的十分默契。

……

……

夜已深沉,唐易坐于卧榻之上,透过四方的窗户望着遥远的星空,这几日为调养神念,他睡得很是充足,今夜却怎样也没了睡意。看着闪闪发光的繁星,似是想望穿这浩瀚的银河,看到原先的世界。

安妍早已回了房,虽然她无需休息,但夜已深沉,孤男寡女的总不便共处一室。

桌上的烛火已然黯淡,不复初时的明亮。暗夜视物对唐易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原本的一些生活习惯并非容易改变,甚至是不愿意改变。

来到此方世界的时日也不算短了,唐易却始终寻不到点滴归属感。回想起来,清源山时有老道照顾,门中时有师尊教导,即便小千世界那里,亦有若若她们陪伴,而这里却令自己深刻体会到内心深处的孤寂。

此刻的碧落很是安静,缥缈宗的弟子早早歇下,神念之中,除了守卫的弟子偶有交谈,外界再无半分杂音。

唐易悠悠一叹,蓦的有些怅然,或是这段时日的连番挑战极限,如今难得平静下来,不免会生出些别样的感慨。

也许苍天垂怜唐易少有的孤寂,这时,一道俊逸身影悄然出现,悠然信步,熟门熟路的进了半山居。

“砰砰砰。”唐易听到敲门声,神念却毫无感知,心知是有客临近,而去是位修为高深之人。

遂推门而开,微微一愣,正是程孝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谈

星夜灿然深沉,素华如同碧波荡漾,惹得一地流银。如同银盘般的玉轮流光溢彩,静然悬挂于柳梢枝头,置身此情此景,仿若登了仙境,离了红尘。在这寂静清幽之中,程孝先飘然而至。

墨玉的长发散落披肩,月下白衣更显夺目,微微随风而动,被清晖映出几分微茫。俊朗的面容带着惬意,特别是那双眼眸,如同幼婴般纯透无暇。论起风姿绰约,似乎甚于从前,更带着几分飘飘渺渺之感。

“道兄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唐易拱手施礼,笑而言道。

自从那日交锋,二人还是首次相见。观程孝先而今风采,想必不单伤势已然痊愈,剑修之道更是大有所获,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唐易心下佩服,其人天资着实惊人。

程孝先回了一礼,嘴角勾起一丝温和:“深夜来访,搅了清净,道友勿嫌我大煞风景便好。”

唐易闻言不禁哑然:“道兄风神伟岸,如玉之身,如月之姿,观之心清,何来‘煞’字之说。”随后侧身颔首,将程孝先迎入屋中。

……

……

壶,是用上好的紫砂黄泥,型质古朴,呈为深紫色,周身细竹造型,附一蝙蝠翩然而至,其形细致可人。坐于红泥炭炉之上,炉中所燃正是乌榄炭,乃选用上好的乌橄榄果核烧制而成,燃起时热力均匀,火苗微蓝。水则取自碧落山上一口灵泉,茶正是七味,这等极品在人间怕是万金难得。且不说前两者,单灵泉七味对凡俗而言已算仙家之物,便非金钱可以衡量。不过对于还丹宗师而言,却也不甚稀奇,真正稀奇的是,沏茶的主人,品茶的客人。

温杯,醒茶,冲泡,亲奉。

“借花献佛。”唐易洒然言道,一举一动之间,赏心悦目,怡人心神,全无半点刻意多余,仿若近道,天人合一。

沁人的茶香登时四处飘溢,室内尽染冉冉清气,舒心惬意。

七味恰然入口,程孝先闭目细细品之,如同清泉流淌,柔和的从舌尖划过,却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清香。齿颊之间回味无穷,自如高山流水一般入境,令人忘忧,赞道:“妙绝。”

喝惯了七味,程孝先对此口感甚为熟悉,但经唐易之手,似乎更凭添几分怡人之意。

技近于道,程孝先的眼神愈发明亮,不由望向唐易。

若说唐易察觉程孝先变化非常,程孝先则对唐易亦有同感。其人身上莫测之余,更是凭添几分锋芒,这等锋芒不是本性,却不显得突兀,若非自身这几日偶有所得,怕亦感知不到。

唐易微微一笑,当得一赞,并未自得,但亦未自谦。

程孝先越发感觉眼前之人合乎自身脾性,不由笑道:“这两日倒是多谢道友。”

唐易轻声道:“道兄言重,我不过是躲个清静罢了。”

程孝先脸上笑意更甚:“道友果然妙人,说实话,道友那日如此痛快应我之战,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是顺应本心而已。恰逢当日心潮所愿,道兄赐教,我自不会拒绝。”唐易性情温和,顺其自然,骨子里却有种坚毅,平静时如流池春水波澜不惊,起伏时若苍茫大海奔涌沸腾,二者皆是唐易,却截然相反。上善若水,并非永久蛰伏,顺下而行,滴水石穿,能刚可柔,方为真质。他如此作想,自然如此作为,不违逆自身心意。

“好一个顺应本心。”程孝先很是赞同,又接着道:“与道友相识之前,我总认为剑道之上已看不见前路,明知风景灿烂,却徒困原地,实为之悲,此为再谢道友。”

唐易笑道:“若无程兄相邀,我怕亦无此机缘。”这个“邀”字却包含两种意义,一是论道之邀,二便是邀战之邀,若无玉阶感悟怕难有此种机缘,无程孝先邀战又怎会激发自身潜能。

……

……

长夜漫漫,二人亦无心睡眠,伴着月光,就着茶香,便是一番倾谈。

世人皆知程孝先剑意无双,今夜坐而对论,其人渊博的学识亦令唐易敬佩,虽未必能及师尊与林立可,但已极为不凡。

二人对坐,性情截然相反,却相谈甚欢。

最初程孝先闻听谢玄赞叹唐易神念莫测,心性卓绝,可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直到见得唐易真身,才有了重视,但重视只是欣赏,却不代表佩服,或者结而为友。原因便是心性,唐易淡然,是骨子里的淡然,并非不好,只是程孝先不同,他不喜此种性情,自然不会相交为朋。

这次交锋却让彼此有些深刻了解,更寻得共通之处。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或能作伪,然道心代表本质,剑意亦是如此,根本来不得半分不实。

天下间的绝顶宗师亦有几位,程孝先与他们的交集其实并无多少,到达某种极致阶段,道途的不同天生便会排斥。再者涉及门派利益,立场相左,又怎能交心,既已不能交心,当然不可虚与委蛇,而这天下的剑修,皆不能动摇程孝先心神,程孝先有无上剑意,有绝世修为,却从未有过友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倏而谈玄对辩,忽而论道相通,或是感悟,或是妙法,月影清风之下,二人思绪如天马行空,羚羊挂角,不着痕迹。双双乐于对言之间,不知东方已既白。

耀眼的光华汇聚成束,透过窗户悄然照映进来,两人这才蓦然惊醒,方知一宿不知不觉中已然逝去,大叹光阴流逝之疾,不过畅快不已。

程孝先朗然一笑:“一时尽兴沉迷,倒是忘了正事,此次前来叨扰道友,除道谢之外,还有一事,便是明日论道重启,万望莅临。”

唐易点头而应:“一定,一定。”心中暗自好笑,这论道之事对自己而言,可谓一波三折,如今终算是要开始了。只是未曾想碧落剑派诚意如此满满,居然是程孝先亲自告知。心知能劳程孝先大驾,怕俱是九转绝顶宗师,但唐易万万没有想到,不止如此,程孝先第一个去的地方便是半山居,可见对唐易何等重视。

唐易笑道:“介时便能一睹道兄风采。”

程孝先微微摇头:“一睹道友风姿才是。”他可不是广元派的林立可,若论谈玄论道,自然有所不如,但修行本就有缺有满,圆满无漏则非大道,更顾此失彼,难得剑道真意。

“那在下尽力而为,定不负道兄所望。”唐易玩笑一句,似是这一夜畅谈,更为亲近几分。

……

“前辈。”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声音,悠扬婉转,清脆动人,正是安妍。

“安宗主请进。”唐易应声回道。

屋门被轻轻推开,安妍恭敬而入,见程孝先在此,微微有些讶然,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参拜道:“程师兄。”

程孝先亦微笑点头:“安师妹。”

“师兄如今已然康复?”安妍关切问道。

“师妹挂心了,现下已无妨。”

俱是相熟,彼此之间便少了诸多客套。

“安宗主请坐。”唐易笑道。

“就怕打扰前辈和师兄。”安妍恭声应答。

“无妨,亦无甚要事。”程孝先索性也不急于离去,继续和唐易阔谈。

能够聆听此等人物言论,安妍自是求之不得,主动承担起端茶倒水之事。

两人畅所欲言,只是期间多了些基础和还丹之时心得,程孝先自是有意照顾安妍,唐易亦是感谢其这些时日的辛苦付出。

虽他人经验对自身并无决定性帮助,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安妍听后若有所思,日后细细梳理,应会有所收获。

如此欢谈足足半日有余,程孝先虽意犹未尽,但论道之事事关重大,还要及时告知其他宗师,却也不能耽搁,否则太过失礼,只得有些遗憾的告辞而去。

唐易亲自相送,安妍更是盈盈施了一礼:“谢过师兄,谢过前辈。”

……

转日。

晨明时分。

天色未曾尽亮,空中呈现日月同辉之景,本是万籁俱寂之际,诸多修士已浩浩荡荡的开始登山,碧落上下一片欢腾。

如此盛会,每次举行皆哄传天下。在场大多修士只是头次参加论道,虽年纪尚幼,以往未得机缘,却对每次论道内容耳熟能详。

此次碧落论道,一些小宗门与散修,无不以参加为荣。更有闻讯而不辞路远者,虽无请帖,却亦前来赴会,毕竟这论道已有百多年未曾举办。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尚未正式开始,便精彩纷呈,唐易的横空出世,竟然能同程孝先平分秋色。虽无奈再次推迟论道时日,但众人兴致却丝毫不减。

……

人群涌动,不时便至碧落山门前,此刻已有数名修士持剑静立,肃穆庄严,气势浑然,竟然全是筑基圆满境界。最前方一人,大家自很熟悉,正是宋渊。

此次论道有些特别,之前的考验已进行完毕,反而省了诸多事端。

只见宋渊面容庄重,一丝不苟。

“诸位道友,天下论道,本是先辈宿例,同道相聚而论,光大修行,提携后辈!几日之前因鄙派之故,使得论道延后,耽搁诸位道友时日,实是我等考虑不周!”说到这里,宋渊拱手而拜,很是真诚。

在场修士皆不敢托大,连忙回礼,口称不敢,但心中亦是有些受用。毕竟此乃还丹宗师,竟然如此虚怀若谷,着实出人意料。

宋渊见此顿了一顿,方又言道:“幸得诸位同道不弃,碧落定当竭心尽力!只盼梳往日之漏,得窥大道之基,由此之地,共通论道,以咨于众贤。”

而后便宣布正式登山,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

于此之时,唐易却未前去山门,安妍知他不喜喧闹,不由提议:“前辈,从此处登山亦有一条小路。”

唐易一听,有些兴趣,反正已见识过山门流程,也不好奇,当下欣然同意。

安妍前方领路,引领唐易上山行去,缥缈宗弟子紧随其后。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请

蜿蜒曲折的小路很是幽静,隐没于密林花草之中,不甚显眼,若非安妍常来碧落山拜访游览,轻易发现不得。虽路折而幽,但景色甚是优美,青草茂盛拔立,不知名的幼花零星散落点缀,脚下泥土芳香淡淡,甚是松软,不似山路一般坚硬,踏上去极为舒适。

正是晨间第一缕阳光升起之时,透过繁茂枝叶将温暖婆婆娑娑的落于众人身上。林间夜露尚未散尽,偶有几处湿润聚集,蕴藏着沁人花香,使得空气更为清新。淡淡白雾飘散不定,如云烟缥缈而无形,怡人怡景,行至悠闲。

半山居距山顶算不得远,小路亦算不得长,不多时,一精巧楼阁便映入众人眼帘。

此处通体乃千年古木所建,正中悬挂牌匾一座,黑底金文,上书“缥缈宗”三字,字形飘逸,苍劲有力,应为大家手笔。只是牌匾色泽光亮鲜颖,显然是新制而成。

类似这种阁楼共有十余处,不似其它阁楼一般,早就确定哪家门派入内,而是留下匾额空位,用来安置玉阶登顶的修士。

已然到达山顶,安妍却有些迟疑,自己一干人等,虽未从山门而行,但行踪不算隐秘。按理来说,程师兄他们为唐前辈应已安排了楼阁,然既不曾告知自己,亦未见有人前来相迎。若是让前辈进入此处歇息,怕是有些委屈,更显得碧落失了礼数,既已到这里,若不进入,怕是……

瞧安妍有些沉默,唐易稍作转念便清楚她之顾虑,其实自身倒不甚在乎这些。正欲入内,忽而偏首朝右侧方望去,只见一人于林间闲庭信步,悠然自得,面如冠玉,身姿伟岸,正是程孝先。

“见过道友。”程孝先含笑一礼。

唐易亦还礼。

缥缈宗诸人赶忙参拜。

“昨日未曾尽兴,今日特来相邀,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唐易笑道。

二人俱是开怀,在恭送声中,同朝顶峰行去。

……

两人同行,伴着山间丽景,燕语莺声,免不了一番畅谈。

程孝先之前甚少对论,一是未有合适交谈之友,二者感觉清谈无益,不若一剑置之。此次机缘巧合与唐易切磋交手,体悟之下,却也有所改变,加之两人委实投缘,是故也算舒快。

其人言辞精妙简洁,发人深省,唐易随机应变,亦不落下风。

唐易与林立可交谈时,对方境界过高,只是聆听居多,说是交流,更似请教。同程孝先,才能算是真正对论。

程孝先很是惊讶唐易根基深厚,偏偏又不拘一格,奇思妙想不绝。自身虽钟情剑道,于其它寻常,可这“寻常”二字亦只是和还丹九转宗师相比。虽之前就得知唐易种种不凡,亦难免生出些佩服。

唐易与程孝先相比,倒是有不少共通之处,只是唐易由内修而窥剑道,程孝先则属正统剑修。再者境界上的差距不可避免,故此在某些方面,唐易终究不够通悉明了。

程孝先的强大唐易早已切身领教,今日一见,与昨日相比,更有些讳莫如深。言谈行进之间,浑然一体,淡然自若,到了他如今境界,居然一日之间还能有这般明显变化,若非此世间道途中断,只怕元神可期。

自身和绝顶宗师交往并不算多,却也不少,师尊、林立可、程孝先,前两位莫测高深之余,却无程孝先这般勃勃生机,这非是指真元寿命,而是一种状态,难以言喻。

还丹九转宗师,在灵洲大陆已算强大,更何况此方世界,其深入人心,莫测高深,无所不能。

皆称程孝先是天下第一修士,即便唐易能与其平分秋色,亦仅仅表明某个方面出彩,这还是依托程孝先之前给予充分准备的前提下。单说杀伐手段,唐易战力绝顶,远远超出其他修士,却亦非能达到绝顶宗师高度,毕竟其间还有境界感悟等等差距……

程孝先才是这世上最为强大的修士,没有之一!毫无疑问的是,剑道争锋,无人能够超越于他!

……

距山巅不算远,盏茶便至。

前方阁楼林立,程孝先转了话题,笑言道:“论道之会,正好你我同处一室,把臂畅谈。”

唐易心知这怕是宋渊的主意,应考虑自身并非九转绝顶,单独于山巅设一楼阁,怕有些不妥。可亦不能按照寻常还丹宗师对待,两难之下,以程孝先之友名义进入阁楼,既照顾自身颜面,亦无人有指摘之处。

只是暗暗思忖,虽未与宋渊多做交道,但对其修为风姿亦印象深刻,如此人物却免不了要考虑诸多繁杂事物,确实一派掌门难当。因不止代表自身,更是代表门派,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不敢马虎大意。

唐易回应道:“承蒙道兄不弃,在下自然没有异议。”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见礼。

“道友别来无恙?”正是宋渊亲自相迎。

见得宋渊到来,唐易遂还了一礼:“见过道兄。”同时心中感叹,这功夫真是做到家了,先是程孝先,后又宋渊亲迎,无论如何也挑不出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祭祀

日光随着清风渐起更为明媚,普照四方,阵阵凉爽舒适萦绕其间,微微吹拂而过,不禁心生惬意。

须臾间,唐易便把碧落山巅打量通透,虽说身处山门之时已遍观此地,但身临其境,细察体之,更有几分特别。

九座楼阁,风格各个不同。之间间隔很是宽广,位置殊异,但设计尤为巧妙,视野俱是极佳。单从这点,实是难分高下。而以唐易神念,对这九处之地皆似雾里看花,不能明了透彻,不过他也只是稍触即收,否则便太过失礼。虽未尽全力探查,但唐易心知,即便竭尽所能,亦是如此,毕竟九转绝顶境界尚非自身能够踏足的领域。

不动声色,唐易默默收回神念,程孝先和宋渊也似毫无觉察一般,妙语横生,谈笑自若。唐易与宋渊虽不熟识,但亦有一面之缘,相互印象颇佳,自是少了诸多虚礼客套。

贵客既已临门,当然不好久立怠慢。三人闲谈几句,宋渊笑道:“闻听道友善茶,早已备下香茗,不若入内一品。”

唐易自是客随主便,抱拳拱手:“谢过道兄。”

宋渊连道无妨,而后侧身一引:“道友,请。”

唐易抬步登上楼阁,此建筑亦不算高,楼梯共有九阶,样式虽算不得雅致,然粗犷中有天生大气之美感。最吸引唐易的是那方匾额,材质只是桃木,可年限怕有万载之久,珍贵难得,但这亦不令唐易稀奇,唯有上书“碧落”二字,形态丰厚雍容,连绵不绝,犹如鸾漂凤泊。观其笔力,着实不凡,非根基极为浑厚者不可书成。

修习灵字甚久,唐易于书法之道算是甚为精通,寻常书法已不入眼,见此心中却赞叹不已,不由问道:“如此生辉妙笔,不知是哪位高人所书?”

“这等笔力,应是出自宋掌门之手吧?”未等程、宋二人回答,一道清逸之音从身后传来。寻音而去,正是林立可,不知何时已然前来,含笑望着三人。

几人遂互相见礼。

“果不其然。”唐易心中暗忖,他之前也隐有猜测,匾额材质虽久,墨迹却是新颖,观其走笔停顿之间,凌厉而不失浑厚稳重,碧落剑派上下,符此之态者非宋渊莫属。只是面上不显,不禁笑道:“有眼不识道兄,实是罪过,见谅见谅。”

宋渊摆手推辞:“方家在前,我却是献丑了。”

虽未见过唐易墨宝,但那日对决之时,其人随手而出的玄妙术法,不说其威力如何,单单字形字体便让人叹为观止。故此宋渊这也算不上自谦,于书法一道,着实自愧弗如。

……

几人略做寒暄,林立可便告辞而去,入了自家楼阁,他和程孝先与宋渊也无甚交情,此次前来只是与唐易打个招呼而已。

此时已将晌午,恐耽搁了论道之机,三人遂回转阁楼。

虽除林立可外,再无他人前来,但唐易却知,现在山巅之人,怕皆在默默关注。

……

随同二人进了楼阁,只见里面朴素异常,无甚贵重摆件,唯有一案长几,蒲团三顶,以及几方茶具罢了。

从此处朝外望去,只见云烟浩渺飘荡,景色尽收眼帘,即便不用神念感知,亦清晰可见,毫无障碍。伴着仙鹤偶吟,顿生清和平静之感,着实绝妙之地。

分主客而坐,宋渊亲为斟茶,茶烟四散,香气随之飘荡而开,闻之神清气爽,轻饮入口,唐易细品,不知是何灵茗,但甚是喜其清淡。

而后宋渊告罪一声:“仪式将近,我与师弟暂且不能陪同道友,见谅见谅。”

唐易笑道:“无妨,二位道兄且去即可。”

……

论道之会自古便是大事,无论哪个门派皆慎之又慎,其间仪式流程虽不讲究繁杂,却也尤为郑重。除之前考验,宗师相论,还有一事万万不可或缺,便是祭祀告天。修行本就承天之授,如此盛会自然以此彰显隆重。

待到正午,骄阳正盛,选为吉时。碧落剑派以宋渊、程孝先为首,率诸位长老弟子,于玉阶之上,虔诚祷告祭天。

“伏秉昊天,垂佑碧落,祖脉相承,万世永赖。秉承师训,虔力修行……唯天昭鉴……尚飨!”宋渊之声抑扬顿挫,响于浩瀚苍穹,众人皆不由肃穆而视。

随着祭文完毕,碧落众修三拜之,碧琼忽现异兆,袅袅玄音奏响,云雾之间隐现紫气东来,雷霆阵阵警贺,威势尽显,一派非凡广大之像。

唐易忽然心中有些异动,神念瞬息千里而过,却毫无觉察。只是原本就生机勃勃的碧落山脉,似是更添了几分灵动,连带着黄泉城的气运,仿佛瞬间便沉稳几分。

“唐兄勿奇,乃是天运加授。”却是林立可暗自传音而来。他见唐易神念四散,心赞其人敏锐之时,以为唐易师承单传,不晓这门派密事。

“谢林兄指点。”唐易回道,他虽出身太玄仙门,但此事确实不知,更是首次参加论道。心中暗暗思忖,怕这论道不仅仅争的是名分,虽不知这天运加授具体有何妙处,应是对门派大有裨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运

是以气运,为物之性,为天之眷,虽非人意所能与,然顺其意,则物性明,天命至,人意合,即无往而不利。

天下论道,于门派而言,确是威势之体现,更是一种地位上的认同。其实际意义,乃汇聚群修交流,以促人道发展,修行延续。

修士求的是逍遥,证的是长生。或是一脉单传,或是家族门派,其间虽有延承,却皆一家一派之得,终究不够全面,相互之间很是闭塞,长此以往,难以有所发展。但若以道韵功法交流,则不太现实,因其无论于何人何派而言皆乃重中之重,自是不能轻易示人。否则若有心怀不轨之辈针对本门法诀进行克制,便失了立身之本,立派之基。

单纯境界上的感悟指点,倒无此忧患,通过相互交流,亦能总结许多经验教训。同辈之间或许触类旁通之下,添生更多感悟,后辈修士则能由此少走一些弯路。

修士寿命虽相对悠长,但若陷入歧途而不自知,直到寿尽亦未必能够再进一步。许多根骨奇高之辈,因机缘不够,或成散修,或入小宗,就此被耽搁,错失成道之机,太过令人惋惜。

故此,若有前辈高人时常指点,则能免去此种遗憾。但高人便是高人,或游戏人间,或隐于山林,哪里那么好寻觅。况且其自家门派和传人亦未必顾及周全,又何来精力去理会外人。

如此论道盛会,正值解决此类状况,强大的宗门势力恰巧借助论道提升威名。那些相对弱小的宗门散修,通过此平台,收益尤为良多。

对举办的宗门而言,则更是优益甚加。不止名势倍增,并且其行顺应天意,促进修行发展,于天道、于人道皆大有助益,当是会降下眷顾,以佑此门。

虽此眷顾不显化于外,却似春雨般润物于无声之间,日后门下之人,自有气运时时庇佑。若修行遇难,或会陡生感悟而破之,若外出游历,或会巧遇机缘觅得重宝,若陷入死境,或能绝地逢生……

再者,以碧落剑派如今强横实力,却诸多行事皆不利,便有威势太盛,而气运不足之故,经今日之后,或许大有改观。

当然无论是门派还是个人,如自身不勤勉奋力,气运眷顾亦是无用。顿悟突破需厚积薄发,游历觅宝则屡遭险境,绝地逢生更是需凭自身实力,而碧落日后若不自身调整改革,早晚会如烈火着棉一般,兴盛一时便尽皆化为虚无。故此,气运眷顾、自身努力,二者乃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论道天运之事,虽非不传之密,但大多修士并不知情。只是一些举办过论道的宗门知晓,或是亲历过论道的高明修士能隐隐有所察觉。

……

……

太玄仙门中虽有过此方面记载,但为数不多。毕竟是道祖后脉,立派至今,家大业大,这些气运眷顾乃与生俱来,不必似这些宗门一般还需自身争抢。

不着重记载并不代表不重视,若说哪位修士,或者哪个门派可以无视气运眷顾,怕天地间还找不出这等的大神通者。即便已能够遁破大千的修士,亦脱离不得气运牵扯,除非有一天能够真正超脱天道,方才能够有几分希望无视。

唐易不知其中详情,但凭借自身经验和林立可提点,亦能猜测一二。毕竟他也曾关注过气运变换,甚至深深牵扯其中,但猜测也只能是猜测,现今无法证实。

终归一国气运与宗门气运天差地别,人间国运或许他还能窥视一二,但宗门气运现今却丝毫触碰不得。并非是红尘气运不如修行气运繁杂,而是唐易身为修士,算是身在局中,从未置身其外。若想对此通悉明了则更为不易,或许待有一日证得元神,方能揣测一二。

其实唐易很是清楚,对于一个群体而言,这种独立个体的发展很是缓慢,更是有局限性。况且修士对自身的要求本就很高,天资、根骨、心性、感悟缺一不可,由此更为不易。

别人或许不甚明了,但唐易曾身处地球,自然清楚一种集权的状态,更利于大群体的进步发展。身为凡人期间,便观历史,知晓中华五千年时光,人类社会诸多进步发展。若以修士来看,简直快到不可思议。

一个五千年,对于凡人来说,生死轮回不知几许,对于国家而言,江山更替不知几凡,但对于修行门派,却并不漫长。可反念一想,修士若是完全团结服从,失了自身真性,则也不可能再踏入更高层次。

再者,一切资源皆是有限,修士发展缓慢,从某种意义上也促使了天地资源的留存。发展至今,未造成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这亦是一种保护。

思虑诸多,唐易不禁会心一笑,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不知不觉间,自身居然见证了如此重要之事。

以程孝先实力,加之宋渊手段,天运眷顾则如虎添翼,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存,碧落度过自身危机应大有希望。

第一百二十九章 恩怨

唐易几番历练,际遇之奇特,实属罕见,转瞬间便频生诸多念头,更将天运原委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此时独自静坐楼阁,也无意拜访其余几位绝顶宗师。除林立可外,本就无甚交情,自不便冒然打扰。

再者,其余宗师对突然崛起的自己,何尝不是抱着一种谨慎态度。若非林立可之前偶然与自己相遇,又有要事相邀,怕现今也持观望,至于程孝先,若非此次交手,两人又何尝能坐而对论。唐易很是明了,也从不托大,即便林立可和程孝先皆认同于他,并不意味着自身真能与绝顶宗师平起平坐,其间境界差距仍然不可以道里计。

……

玉阶之上,随着碧落诸人的祭祀礼成,玄音渐渐隐于九天,异像缓缓散于苍穹,无尽碧琉天宇徐徐归于平静。

留下弟子收拾打扫,在诸多修士注目之中,宋渊与程孝先同步朝山顶行去,其间二人皆无言语,只是相互对视一眼,程孝先面色平静,微微点头,宋渊顿时心头一松,知晓祭祀已然生效。这气运之事玄妙异常,以宋渊现今实力亦感知模糊,又算当事之人,更无法通悉明了,唯有绝顶宗师方能洞察秋毫。

看来天佑碧落,终究还有一线生机。宋渊面不改容,心中却暗暗庆幸。幸亏祖师真人与缥缈宗交好,否则只怕至今还不知这隐秘之事。虽缥缈宗因种种缘故未曾举办过论道,毕竟也出过一位绝顶宗师徐婉晴,所以有些记载,可这记载也仅仅只是徐婉晴的揣测,她虽感觉有些玄妙,却不敢断定其间是否有必然联系。

宋渊清逸高绝,身为剑修,自然不缺锐气凌厉,可他毕竟不是程孝先,无那股天生的透彻清明,再者久居掌门,又身处碧落剑派承上启下的关键时刻,一步踏错,日后便可能万劫不复,总顾虑师祖留下的基业,自己不能好生维护,更是谨慎小心。

这心思不止宋渊,程孝先亦是如此,不同的是,气运也好,威势也罢,与他而言皆是外物,不能动摇任何本心。

……

阁楼内,两僧一道观其二人前行。

智清两道深眉紧皱,面色好似有些愁苦,口中更是遗憾:“大势已成,这天下间不知又要起多少波澜。”

“师弟勿忧,我观程、宋两位施主也非妄人,今得天命加身,自能顺应天命,不会招惹更多是非。”智念安慰道。

一旁道人手中的酒似是饮尽,他上下翻摇,葫芦口陡生一朵水莲,顿时酒香四溢,复又盛满,听得两僧对话,不禁摇头,对智清道:“你也忒不爽利。”明明心里想要压制碧落气势一二,却不愿明言,又不愿孤身出面。

智清叹息一声,毫不在意心思被人点破,只是面上的愁苦化作慈悲。道人不禁无语,似这般厚面皮也是难得。

他们二人经常嘴上争锋,不过也不会动了真火,智念颇有些习以为常,又有些好奇问道:“道兄如何打算?”他明知道人与程孝先乃至碧落皆有嫌隙。

“无论如何,总不好用些阴损手段。”道人神色一正。修为越是高深,某种意义上便越是偏执,为自身心念九死不悔。但这种偏执很是理性,并不疯狂。

正如论道之事,虽他们皆知其中关键,却没有大力拦阻,自然是因碧落剑派如今威势,绝对有资格举行论道盛会,此乃大势所趋,任何门派若真强行阻挠,反倒违逆大势,招惹诸多因果是非,于己于门派皆不利,自然不会做这些损人不利己之事。

智念点点头,果真性情中人,不由笑道:“道兄明晓因果,不若入我佛门,亦成大慈悲者。”

道人哈哈大笑,并不言语,与智念相处至今,对方可没少这般劝说,早已免疫,只是饮酒作乐。

智念也不惋惜,他深觉道人有佛缘,有佛性,总有一天能够大彻大悟,体悟佛陀无上妙法,登得极乐。

……

这道人在天下间也是赫赫威名,天资奇高,自号玉凌子,他的本名反倒不得而知,师承也很是神秘。其人生性喜好游历,无有人妖偏见,不分道统之别,倒是迥异于人,与碧落结怨却是巧合。

三百年前,他途径枫林城燕镇,见一柳树生出灵性,虽有妖像,却无血腥怨念,显然不曾伤害生灵,心思一动,便助其彻底开启灵智。原本柳妖深感恩德,从为义妖,奈何碧落剑派当时一名弟子恰巧需草木之灵炼制法剑,恰巧发觉这柳树灵智深厚,那名弟子不知轻重,直接打杀了去。

此事被玉凌子听闻,心下不禁恼怒,又有些愧疚,若非自身一时点化,柳树未必能遭此劫。

遂直接寻到碧落剑派,要找程孝先讨个说法,当时碧落正值巅峰,玉凌子上门之事又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扬,碧落剑派身处风口浪尖,半分也不得退让。

玉凌子也不好相与,直接动手,而程孝先亦是难得有九转绝顶宗师挑战,愈发兴奋。二人交锋足足三日有余,其间据说真元波动绵延千里,声势震骇。

最终,玉凌子惜败,此事广为流传,其深愤碧落霸道,又徒兀奈何,引以为辱,至今难以释怀。

第一百三十章 初讲

玉凌子败退,不只是声名上受损,虽未丧生含光之下,却身受重伤,剑意纠缠体内而驱除不得,长此以往,且不说境界衰退,更有殒命之险。

或是天意照拂,机缘巧合之下,玉凌子与智念结缘。随后智念耗费百年时光,以佛法感而化之,方助玉凌子彻底恢复如初,二人从此结为挚友。

对程孝先而言,玉凌子之事只不过令他已然辉煌无比的事迹更添荣耀。哪怕这种荣耀是那么的惊世骇俗,与众不同,他也不会对过往之事属意太多,那不外乎是他璀璨人生中的一段插曲。由此他无胜者的自矜,亦无败者的羞怒。

……

耀日清风之中,宋渊与程孝先缓步走入阁楼。

唐易起身相迎,宋渊歉然道:“道友久等。”

“道兄客气了。”唐易笑言。以宋渊如此修为地位,对自己已然很是礼让。

三人言谈几句,而后程孝先相陪唐易,宋渊抬步出楼,于虚空之上步步前行,至一高处凌空而立。

宋渊凝立之处,足下突然凭空显现出一柱圆石,迅猛增长!直至足有数十丈之高才戛然而止。其上蒲团一顶,待宋渊落座,未达还丹的修士皆齐齐行礼,口唱:“拜见真人!真人金安!”

宋渊含笑点头,袖袍一招,点点金星倏然而生,纷纷化入众修体内。这金光并非何等神通,却是一道妙法,能助修士凝神静性。

“静”之一字,言难亦难,说易也易。恰似沉心守神,消去它念,若刻意而寻,则失了真意,或行或卧,并不局限,自入空寂,便如澄海清明平和。

行且不说,但无论道佛两家,于卧字之静可算得了其中真意。一寻常弟子,这静坐静卧皆不在话下,只是能维持多久,便看自身心性与各家门派手段。

譬如广元派弟子,平日里修行之余,多是研习道论真言,甚少有对杀伐神通感兴趣者。是故长于感悟,善于守心,而拙于争斗,寻常练气弟子静坐,能得十数天而不稀奇。

曾闻门中有一奇才,于筑基初期而静坐,一望云海数十年,等再起身时,便已入得后期境界。

故此,寻常情况下,修士静心乃很是容易,但论道之会则有所不同。不至还丹者,一是听论他家之言,难免会生些冲突不适,或许陡升浮躁之感,再者若有宗师对辩,极易影响心神,难守本心,听这家之言极为有理,闻那家之论大感认同,如此反复来回,左右摇摆不定,以致走火入魔。而这金光静心,则能避免此类状况发生。

待金光入体,众人感受心性愈发通明平和,遂起身再拜:“谢真人!”

宋渊微微点头,而后说道:“承蒙诸位道友莅临,今日谈玄论道,乃贫道之幸,亦碧落盛事!修行盛事!区区不才,愿诉一人陋得,引方家玉言。”随后又朝听道群修言道:“细心体悟,能得多少看个人造化。”

“遵真人法旨!”听得宋渊吩咐后,那些修士先是行礼,而后尽皆落座,三千玉阶满满当当,无一空余。后方人群亦漫延不绝,或是席地而坐,或是立于林梢竹端,人群涌动,声势浩大!

宋渊口含道言,随之讲法,顿时有条条青气垂涤而出,纷纷幻化灵像,做散落飘摇,起舞不定。众修只觉如闻仙音,于心田回响,不禁沉醉其中,不自觉中而入定。

见宋渊如此气象,众多宗师心中不禁一惊,暗想这宋渊平日不显,道行竟然精进如斯!许是顾忌在场修士,言语之间未言剑道,亦不带半分凌厉,所讲感悟纯正无比,相较正统道家内修亦不遑多让。

这一讲,便从初生气感讲到了筑基圆满,虽不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可如此中正平和很是难得。

诸多修士沉浸其中,只觉往日许多症结自行消散,各个面带微笑,畅快无比。

待讲到筑基圆满结束,宋渊稍作停顿,遂从还丹一转言至八转。宗师人物闻之,亦感觉很是不凡,偶尔从中还能有所体悟,内心不禁赞叹有佳。

宋渊修道至今,还首次这般于众讲道,继而,自身亦沉浸其中,也不讲究章法规律,只是随性而想,随意而谈。

唐易仔细聆听,不时点头,于自身境界相合,只觉收益良多,更添别样思路。

席地而坐的众修则渐渐有了区分,一些凝神苦思而不明,不敢再聆听宋渊讲道,遂封闭六识,体悟之前所得。

一少部分则更是沉迷,还丹之后境界便再听不解,但闻听玄音,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不过莫名之中却有些感悟,这些感悟似是而非,并不切实,可冥冥之中又有些所得。

更有练气境界修士,竟然当场再做突破,筑基修士亦有境界松动之人,受益者不知几凡。

日出日落,宋渊这一讲,便是两日。过程之中,或是他已放下心头重事,自身很多往日不明之理,现下突然奔涌而出,不时在心神闪过,纷纷思虑通达,沉浸期间,喜不自胜。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讲

又逢金乌初升,万物尽皆复苏,煌煌日华飘洒普照。宋渊独坐青石圆柱,似是随着光明大盛周身气机愈发昂然,悠悠玄妙莫测不定。

“好悟性!好根基!”林立可忍不住心中暗赞。

抛开立场成见不谈,这碧落剑派上下真是天骄层出!先是一个程孝先,纵横天下,冠绝群修,现今宋渊亦是不遑多让,难怪程孝先对其尊敬有加。而碧落由此人担任掌门后更加威势兴盛,这等心机手段,天资悟性,林立可则不得不赞叹。

“百年内,天下间说不得又添一绝顶宗师。”林立可暗自思量。

百年时光对还丹修士而言算不得长久,虽说不上弹指一挥间,也是转瞬即逝。

本来宋渊久居掌门之位,杂事缠身,未必能踏出这一步。可其积累很是深厚,又正值天运加身,广布讲道,几番增叠,突破机率大增!

若真是一门七宗师,前后两绝顶,碧落剑派原本就锋芒无比的威势怕更为锐不可当!思虑如此,饶是林立可这般修为心性,也不由有些担忧……

能看出宋渊有再做突破可能的不止林立可一人,故此他的这种担忧亦萦绕于其它几位绝顶宗师心头。只是俱清楚,此时无何措施,天运大势不可违,又有程孝先坐镇守护,世间怕还无人能阻其突破。

……

……

宋渊闭目沉思,虽已讲完自身感悟,却尚未神魂清转,而是细细体悟这两日所得,故此他并未察觉周身变化,更未来得及思虑他人所忧。不过此时也无人扰他,更有一部分还丹宗师,亦从其讲道中悟出些玄妙,或多或少皆有所得,故慢慢思考不语。

一时间场中甚是寂静,待到那些练气筑基境界的修士逐一从感悟中清醒后,宋渊才神念清明。瞬时感觉念头通达,甚为畅快,不自觉中面带微笑:“此乃贫道修行所得,请众道友品鉴!”

这时群修起身三拜:“谢真人妙法!谢真人妙法!!谢真人妙法!!!”层层不绝,声浪震天。

宋渊含笑点头,正在此时,于他之侧又一石柱飞速形成,两者互成犄角。上方立现一人,白发齐眉,正是韩非:“贫道有礼了。”

宋渊亦起身还礼:“见过道友。”

韩非也不客气:“敢问道友,修行何为。”

宋渊沉思片刻,“能修真法,晓五行,察天机,窥大道,得逍遥,问长生自在!”

韩非闻言,不由点头。

下面修士听得一头雾水,不明二人一问一答有何玄妙。

韩非见得他们神情,也不理会诸多,朝宋渊又施一礼,遂落座,那旁宋渊亦坐。

韩非言道:“贫道修行繁杂,诸多感悟便讲上一讲,可助澄清神魂,破除壁障,至于能得多少,看修为机缘。”

韩非一身所得与正统大派多有不同,他为人豁达开朗,在散修其间甚有威望。而其师承妙法奥深,对天资悟性要求奇高,故此对大多数修士而言,聆听他讲道论法颇有些晦涩难言。

随着妙音阵阵,台下瞬时呈现两个极端,跟宋渊讲道时大不相同。得法者如仙音入耳,如温光拂面,不得法者昏昏欲睡,不能自制。

见得台下诸人表现,韩非并不稀奇,各凭缘法罢了。

这诸般景象看的唐易忍俊不禁,这韩非也是妙人,完全随性而为,不管众人是否领会。

……

韩非将感悟一一道来,虽未呈现异像,周边灵气却阵阵波动,不断灌输众人心神,他所讲看似完全没有章法,自认为不重要或太过简单之处便直接略过。思路新奇,辗转跳跃,愈发少有人能够跟上节奏。

这等言论不仅方法与宋渊的抽丝剥茧截然相反,内容上更有种种差别。感悟不到者毫无感觉,但一些天资奇高者还是能有所得,只是沉浸其中,回想方才所悟时,更是有所冲突,心神顿时波澜激荡,不能自已。

恰逢此刻,神魂中的金星隐隐闪烁,念头又复回清明。

这时再细细思虑,两家之言虽玄奥不同,但好似又有共通之处。只是这种感觉如同雾里看花,隔着一层薄纱一般模糊,心中如禽羽轻拂,骚动难虑,又情不自禁继续陷入沉思。

……

宋渊自然知晓韩非不凡,但没想到其人才思竟如此妙绝,只是管中窥豹之下,也能揣测到他所修非凡。只可惜悟性要求太高,太过极端,不能广而适于天下,难怪无法开宗立派。

宋渊身为掌门,以往论道脱不得身,程孝先亦不出碧落,论剑不论言。而韩非不似宋渊那般首次讲道,讲法已到妙处,台下只有寥寥百来修士还能跟上思路。

韩非经验很是丰富,随着感悟的一一论出,自身亦有诸多不同体悟。这种对自身所学有所梳理的机会自然不多,定是慎之又慎,再者他虽看似随意,亦非不知轻重。

每每随意而言,实则深思熟虑,务求精妙正确,韩非风格一贯如此,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细细琢磨,又有脉络可寻,这一讲,亦是两日。

第一百三十二

韩非讲的畅然,台下修士或如痴如醉,或昏昏欲睡,直到后来,大部分修士封闭六识,不敢聆听,无大毅力大悟性者,全无所得,若是单有毅力而无悟性,反倒更为难受,神魂有金光庇佑也是……几日时光一晃而过,台上讲道的两人,也已进入对辩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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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激辩

韩非讲之畅然,言之快意,一语一句随口而摘,这般道言,那般感悟,喷涌而出,似如连绵无际。台下修士或面露笑意如痴如醉,或摇头晃脑沉沉欲昏,一道众生,百态之像。

直至后来,绝大多数修士不得不再次将六识封闭,不敢触及妙音分毫,非大毅力大悟性者,全无所得。若单有悟性而无毅力,只觉玄音虽妙却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若是单有毅力而无悟性,反倒更为不妙,神魂翻腾不得清宁,即便有金光庇佑也是遭罪。

然诸多宗师闻之皆津津有味,只觉言语字字触及本心,委实大妙,着实上佳!

两日对两日,四日时光一恍而过,无心有意,韩非所用时长恰与宋渊相应。

及至金乌复起,苍穹再明,玄音戛然而止,有得者心突凄凄,若有所失,未懂者神魂一清,终归平静。

众人忙起身,再次三拜之,口唱谢言,感念恩德。

韩非也不顾他人,偏首望向宋渊,恰巧他亦望来,四目相视,炯炯如焗,似如电光火花瞬间交错碰撞。

当两人目光相接,众人心中不由一震!

韩非轻拂衣衫,及正体态,微微一拜,轻语而询:“敢问道友之性,以何为本?”

宋渊还礼,朗朗而言:“自心明为之性。”

韩非复问道:“心以何尽性?”

宋渊答道:“心者,吾念之源也,有小我之虑,有大我之念,有无我之思……于己近道,于门人近道,于天下众修近道……不偏闻……不偏己,不偏人。”

韩非默而凝神,直视宋渊,见其面容诚恳,肃坐以待,不由缓缓而言:“道友如此胸怀,吾自佩也。”

场中诸位宗师真人闻听此言,皆默然不语,沉思其间。

韩非讲道前后两次发问,一问宋渊之志,二问宋渊之心,其人皆堂堂作答,无偏执,无闪躲,以一言而证己之诚,此番举动,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此时韩非复又发问,却只是道意感悟,二人对问对答,才真正进入对辩之时。

……

观石柱之上,二人妙语连珠,思虑之疾,此时对辩自不似讲道,将疑难一一言明,能做舒缓而有度。

现时台下修士全心贯注,勉力而为,神念飞速运转思虑,竟也跟之不及……

宋渊韩非之间,并未用真元运转,灵气感于玄言,却异像频频而起,又有仙鹤引之而来,围绕翩翩而舞。只闻阵阵妙音,俱是晦涩难懂,二人你来我往,台下众修时而如沐季春之风,温而舒缓,时而如堕寒冰之窖,刺骨难忍,个中滋味,实是难以用言语叙述……

有天资奇高者,悟性奇佳者,略听片言,得之一二真意,便觉益用受之不尽。愚钝者只觉两家皆有道理,却皆不能通,幸好金光护念,神魂得一平静。唯还丹宗师尚好,闻听两人所讲所辩,只觉句句皆妙,字字皆佳,心神随之起伏不定,上下腾落。

韩非与宋渊早已无心神顾虑他人,句句道意缓缓而出,两者相互碰撞,天地似是为之一变!

韩非出口奇思妙想,一语言天机,一语论人道,似如龙飞凤舞,一波三折,浪涛汹涌。

宋渊言辞极为锐利,锋芒毕露,丝毫不做相让。

两人坐于高高石柱之上,针锋相对,却面带微笑,舌灿莲花,看不出一丝烟火气。

二人每一言一语皆精准异常,妥帖适极,每音吐露,皆有让人心神俱震,恍然所感一般。如此疾速对论之中,千言万语瞬息而过,却无一丝多余赘述。

修士心神虽然庞大,但道韵繁杂至极,极难领悟,二人这般言谈却好似无所不包,实是难以置信。

更令人佩服的是,二人每言一出,余者皆不知意图如何,再听片刻,才明白所言之意,直至论述完毕,心中方有雏形勾勒,才大致明了这些微妙至毫厘的言语作想。

其中不少还丹宗师亦不得不承认,正在对论的二人,在诸多方面,远远超越他们,以往很多感觉不可思议之论,现今一一被二人论述对证。

……

……

韩非与宋渊之辩论,蕴含还丹浩渺,其间有深有浅,有玄有奥,不单听众受益良多,收获颇大的反是两人。

若是自身闭门苦思,某些杂难困惑怕数年能通晓悉明已是不易。这番论而碰撞,却思路频生,顺势解决诸多结难,也是正因历经多年疑问沉淀,才一时间如此迸发,若是天天这般,反倒成了空谈,无一助益。

两人积累过深,上下通观只是寻常,宋渊有宗门底蕴支撑,韩非则师承渊源极深,所以俱是道山学海,沈博绝丽。最难能可贵的是,修行至今,道心之坚,信念之深,却又能不局思维,广而纳思,大道三千,条条可通,然有些曲折,有些平坦,人行不同,则妙法亦是不同,正如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不可一概而论。此是修为差距,眼界差距,更是理念差距,因而不由余者不做佩服。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参入

冉冉旭日,光华四耀,普照万物众生,皆做朝阳之像。

宋渊与韩非落坐之间,竟然渐渐汇聚起云烟团团,缭绕不绝,仿佛再为强盛的光芒也穿不透这淡淡的寂幽之雾。曼舞清风袅袅拂来,亦只能让轻云奔走,薄雾游动,却怎样也驱之不散,挥之不清。这烟雾似是生了灵性一般,轻轻护持周边,二人本就是还丹八转的陆地真仙,此时如同腾云驾雾,更添几分清冷悠然。

不知几时,碧落山巅竟惹起几丝清露,而后又莫名的降了一场甘霖。只是这雨水来的突兀,下的稀奇,本是浩渺晴空万里,了无一丝碧云,更何谈半分乌层。

纷纷跳珠落于地上,居然半点痕迹也无,就连凌空遨游的仙鹤,俱不湿身,乃若无垠之水。最稀奇的是,这场玄泽只笼罩于两人,周边之域,却是清爽干燥,恍如两重天地。

在场的众修士并无人去关注这突生异像,因二人的对辩比这美景更为引人入胜。

唐易正坐阁楼之内,案几上的香茗早已放置的有些清凉,他却一口未曾品尝,倒是辜负了程孝先的一番美意。不过此时的他,却比品尝任何绝顶玉芽皆要畅然。闻听辩言,如同太白得遇金波,三变会逢佳人,神魂不由自主随之起伏遨游,愈发的兴奋。

两者间不同的玄妙激烈碰撞,迸发出种种智慧更让人心甚悦怡!及至最巅峰之时,唐易竟顾不得一旁程孝先,忍不住畅然大笑而出。一步踏去,天地元气自行汇聚之下,化为炫彩灵桥,直通对论二人之地。

……

众人只觉山巅蓦然灵气奔腾,流光溢彩,周游往复,映得四周烂漫绚丽。

一道流霓以穿云破雾之势,忽从阁楼之中飞出,泛出七耀之彩,恍若天虹,惹得虚空无尽灵气,皆往其上飞速汇聚,朗朗晴空,无尽日华仿佛为之一染。

瞬间,群修心神不禁被之夺去!待细观,此道虹华源头正通碧落剑派楼阁,心知其内只是两人,皆超绝脱俗,实力强横,只不知具体是哪一位。

及闻开怀畅笑,得见俊逸真容,方知正是唐易。此时他足踏虹桥,乘虚御风,广袖翩翩而招,眉宇间说不出的怡人喜意,眼神中透出无尽灵光,似如夜空星辰,取尽天下灵慧之气。任是何人,目光皆不由自主被其吸引。

唐易相貌原就清雅,风姿本就怡人,此时闻听玄音,心神激荡喜悦,更凭添几分风采绝世。如今又有彩光映衬,灵气托扶,真真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

纵使现下唐易欣喜昂亢,步态却不急切,悠然而行,气度怡人心折。

这非唐易故意卖弄排场,而是宋渊韩非相辩,早已忘却外物,玄音阵阵惹得云烟四起,灵雨纷飞,气机不运自转,裹得密不透风。若有人轻易闯之,怕这些灵气护主,直接便被轰杀了去。

及至两人之旁,唐易足下瞬时生出石柱,叠长而高。二人哪还有心念顾忌外人前来,只是凝神对辩。

漫天异像自行朝唐易袭去,以护主人之身,霎时间,灵雨汇聚如同波涛,云烟相交迷乱心神!这异像并不是为杀伐而生,乃感玄音而成,凝练至极,灵念自生,刹那间,两面夹击!

灵雨云烟相互交错,席卷而来,瞬至周身,颇有些赫赫威势。唐易虽无甚惊慌,却也不敢小觑。

古往今来,修士所创神通妙法不知几何,却并非愈是繁杂愈是强大。修行到了一定阶段,反而会化繁为简,不借外物,无须高妙手段,便能具有莫大威力,这便是占了一个“纯”字。

这云烟灵雨,皆为纯之灵气而成,确实很是棘手,任何道术法诀,无论再为玄妙,亦是以此为基。不过唐易早有准备,足下虹光流转,如同逆流之水,瞬聚身前,恰好将周身护住,未有半分疏漏。

袭来异像瞬间被唐易阻挡后,灵雨云烟遂化为一体,成为一道至纯之气,复朝屏障猛烈撞击!却未惹起一丝波澜,灵气如同融化一般,径直入了屏障之内,仿若江河入海,归于一体。

七彩烂漫之中,一道透明之光,浑然九游,仿佛入了困境,上下而走却出去不得。彩色将其逐步同化,如着染一般渐渐变色,透明随之消散,漫天色彩仿佛更加高涨,如同天虹倒悬,将虚空映得美轮美奂。

众位修士不由感叹,他们倒不怀疑唐易能否化险为夷,其已用无数次事实印证,拥有远远超出自身境界的实力,只是未曾料想其竟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着实令人预意不到!

以唐易当前状况,虽不惧这些真元袭击,但化解起来却要耗费一番手段,不可能这般云淡风轻,只因托得《溯源经》之福,此功法本就为万法之源,灵气又为自动护主,故此稍作手段,便可得绝妙效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玄

缭绕的云烟已然消散,绵绵细雨亦化虚而去,纯净的灵气壁障随之融入唐易体内。

天朗气清,仿佛雨后初晴般干净透彻。

自云烟灵雨袭来,至尽皆化为虚无,不过数息时光,外人观之心中不由敬佩。

对辩二人终是有所察觉,回神之时,愕然发现唐易已然融入其中。

韩非宋渊的浑然气机,突被唐易破进,却无半点牵强或是阻滞,仿若顺其自然。

正值兴头,三人皆为雅达之士,自无虚礼招呼,唐易直参辩言。

此时正议道家性命之说,不同流派,不同传承,自然有不同诠释,不尽如一。

韩非宋渊偏重不同,一人重天心,一人重人道,各执一词,以种种论据论证言明。

二人方才口若悬河,针锋相对,此时却皆止语不言,显然对唐易有何高论亦为好奇。

唐易一见,心知二人特意留给自己时机,点头而谢,也未客气,直接开口道:“性者,众生同源。”

仅此一句,在场众人不由面露倾听之色。抛开唐易修为不提,单纯这一句言辞,似隐隐有着一番内涵,更有几分新奇。

唐易言道:“性者,神也,不外二途,自为先天,自为后天。自先天者,先至静以尽无为也,谓天养而存之,以至无为。自后天者,先触法以至神思也,谓先从修而问心也,以至天性。”大致而言,便是先天后天之别,道途未似,却殊途同归。

唐易此等言论,乃包含种种阅历学说,结合自身感悟,凝结出精华所在。这时讲来,虽是引人沉思,却有些不尽不明。

宋渊沉吟片刻,郑重问道:“自先天之性无为,自后天之性问心,则孰轻孰重,孰先孰后?”

唐易悠然而道:“生灵者,先天无为而至圣,后天问心而至仙,因圣至仙,因仙至圣,至无为能可以通仙,至问心而可以后圣,得天得道未使遗人,不偏,不流,不过也。”

诸位宗师听后齐齐沉思。

韩非神色大震,不由问道:“命者何解?”

“元气,嘘噏二者,气聚则生,气散则死,二者并存,方有命也。性神则为念,命气则为体,心之官则思。心神是一,然心属静属动,于静者,则无为,于动者,则问心。若动者入静,则化念为神,无所住而生其心。神自显,性自真。”

“气神犹若母子,气为母,神为子,但求真精不散,则神气相合,气能使之然,状固因神安。气为载舟之水,神乃驭船之人,神气互为响应,则舟子方能前驱。初为始,神与气相离,则以神调和之、以气相辅之,神气终则归于一体,化为一源。及至二者之大交,自成如混混鸡子,外不尽于侵,内存之神气。”

“性命二者孰为要乎?”宋渊追问。

答曰:“元灵之神谓之性,元阳存真谓之命。人之所住依性,身之根本依命。性谓物,命乃体,则性为用。命化千,性乃体,则命为用。道乃万千,体用则为一源,无论轻重也,亦守本心真,上体天心,下知人命,相合也。”

“性命气神、天人合一。”乃是唐易修道至今,立身之本。此处所谓众者,皆是万物本源,天人合一,与道相合,内外有别而通,更是道家至高境界,现今唐易亦只算略窥门径。

此世虽也有“天人合一”之说,或许是因道途中断,或许是因无流派统一,终归是不够全面,大抵只认随遇而安,体察天心这一层次。

这般见解,莫说韩非宋渊,即便在场所有修士亦是首次听闻。

当下也顾不得辩之,韩非直接发问:“以道友言,何为天人合一?”

唐易道:“至为广者而无外,至为微者而无内。天地之一大则成我,是为阴阳;念体之一小则成我,亦存阴阳。由内而通外,由外而通内,无所别也,体天察人,能成大性,而后能至仙圣。”

唐易言毕,韩非与宋渊皆默不作声,沉念其间。

正当时,突然一道人影凌空而至,竟无一人提早察觉。

众修士猛然一惊,发现正是林立可,只见他拱手而礼,道:“敢问唐兄,本体何为?”

唐易复还一礼,怡然而答:“玄阳玄阴谓道,太虚太和为本。”

“解之何所?”

“虚和无形,如气之载。为聚之,为散之,为变之,为化之。至为静则无本,至为性则无渊。成阴成阳,则为之浑然。”

林立可听后,略显沉吟之状。

及至此时,又一身影相至,神色悠然,俊秀异常,手中折扇轻轻摇动,逍遥得体,正是沈奕,朝唐易拜之,道:“望道友深言。”

唐易未曾见过沈奕,但观其气机也知应是绝顶宗师,遂还礼:“道兄客气,神气入物,散为无形,能适本体,当聚成像,方得吾常。聚之散之,皆为吾,散也吾体,正如阴阳和合,则成太玄。”

沈奕闻之,不由和林立可对视一眼,二人皆抚掌大赞:“妙!妙!妙!”,连言三妙,均不再开口,场中众修不由安静下来,陷入深思。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六论

此间道统繁杂至多,历来不曾有过统一,各家学说,百般流派,颇有集千家而争鸣之态。这无数年的累积,不知兴起多少,亦不知泯灭于尘埃世间几凡。不过大体来说,也总脱不离几种论说,有尊天道而灭人性者,有崇人性而轻天理者,有从几欲而枉他人者……

无论何家皆有所持,道论发展至今,皆有宏达完整,能通明圆言。然众说纷纭,从无一论能得诸派认同,修士信念本就坚定,自是谁也说服不得谁。

而唐易所言太玄之论,是从根本上构建起一番新颖道论,犹如洪钟大吕,回响众人耳旁,萦绕不绝。虽一时不得印证,但听来确是一番绝佳妙言,只是于自身承修道统之说好似有些相冲之处,一时之间,不禁心中复杂,思绪万千,更有些惊喜交加。

正此时,忽然从山巅楼阁之中传来一灵动之音:“道友大才!”

得闻妙音,众人只觉如同一股清凉直入神魂,通体舒泰,畅快不已,不由沉醉其间。

随即,一些修士恍然,这应是玄音宗宗主柳瑶依。

唐易未见过柳瑶依真身,但闻听莺声玉润,便不由升起些许好感。这并非男女之情,亦非魅惑之术,而是此人天然一种亲和之力,加之修为高深,无形中即能感染他人。

心知又是一位绝顶宗师,唐易谦逊道:“道友过奖。”

随后,柳瑶依便缓缓从楼阁走出。一身淡紫裙衣甚是丽悦,姿态倩然,神色怡人,仿若这朗朗白日中一轮皎皎皓月渐渐升空,引人迷醉不已。

紧接着,又是两道身影凌空而出!一道泠然傲骨,一道不羁洒脱,正是程孝先,玉凌子。

玉凌子对程孝先向来无任何好感,他也不屑掩饰,索性无视其存在。但对唐易印象颇佳,适才闻听其一番高论,更是有些佩服,遂施一礼:“道友所言大妙,却是意犹未尽,不知可否共论之。”

其余几位绝顶宗师闻听,皆面带笑意,很是赞同。

沈奕接口道:“此言大善,只是不知唐道友意下如何?”

唐易自然不会推辞:“能得诸位道友认同,在下不胜荣幸,若有方家斧正,当是感激不尽!”

出此言语也非唐易故意谦让,他这番感悟有自身积淀,有门中传承,也有宋渊韩非辩论之时激发的全新理念。虽渐成一派大家之论,然只是雏形,空有宏大构架,细枝末节确实还不够完善妥帖。以他现今境界感悟,若闭门造车,独自冥思苦想,亦不知何年何月方能通晓。

既然众人不谋而合,自然不会延宕。

宋渊韩非二人见此便早早自觉避退。

当下,程孝先抬手一点,灵种从袖口飞出,直入土中。随即生根发芽,一颗幼苗迅速生长,几息之间,便成一十余人合抱的参参巨树,成有遮天蔽日之像,华华冠盖摇曳不绝,抬眼望之,恰好分出六根枝丫。

几人见状欣然,纷纷抬步而上,同坐之,一时间彩华流转,恍若幻境。

五大绝顶宗师同与唐易共论,在场道门修士激动不已,碧落剑派之人更是个个喜气洋洋。

虽说历次论道皆有宗师对论,却也从未见过如此盛况!

每每举行论道,及最巅峰阶段,便是林立可、沈奕的压轴之辩。有时玉凌子也会参与其中,三人皆是道学大家,沈奕、玉凌子二人虽稍逊林立可,但联手起来,亦是不遑多让,乃是精彩纷呈,妙华绝伦。

唐易参与论辩,提出一番惊世道论,虽是引得群修震撼,却也未曾料想能惊动如此多的绝顶宗师。

这五位绝顶宗师,论辩之间确实有高有低,但于道门之中,若说精研深究,怕当世再无能出其右者。只是他们所学皆局限于此世,天资悟性再为不凡,也难免为此界玄论所限。加之道统断绝,即便神思再为发散,也有些认知之障,困于藩篱间,更非持修苦悟所能堪破。

此次唐易所言所语,虽不繁多,却直触灵念,深切道心,细细琢磨,皆有不同感悟。直觉之中,此番立论对于道门众修来说,自有无穷妙法益处。再者,若能真有一万全理论构建,得诸派认同,自是无双盛事,可立下万世之基,对自身,对后辈修士而言,皆助益非凡。故此,自是心神悦悦,共同怡然探讨论之。

……

昊日悬于凌空,巨木吸食璀璨日华仿佛更为茂盛。六人同坐其上,其余五人境界虽皆比唐易高深甚多,但林立可提出修行无先后,坚持以唐易主讲。其余几人自无异议,这一会聚本身就因唐易道论,其人主讲,理所应当。

唐易含笑道谢,也不故作谦让推辞,盘坐玉树枝丫,神魂畅然,思绪遨游,朗朗而言。

以“太玄之道,天人合一”为中心,逐步解说之。其间奥妙无穷,于诸人而言,不亚于当头棒喝,诸多困惑疑难随之迎刃而解,烟消云散!听到妙处,忍不住抚掌而叹,渐渐的,思虑愈发清晰,也由唐易独言转化为相互而论,同寻大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道佛

夕阳缓缓落于山群之中,隐约间,似有无尽素华渐渐铺满大地,闪闪银河重归于浩渺天际。此时的碧落群峰已趋于平静,鸟做还巢,兽复归洞,万物归于安和,不复白日间的喧闹。

唯有主峰依然如故,群修相会,齐聚一地。不同的是,那参天巨树于寂寂夜间,光华更为夺目耀眼,玄彩流转不定,犹如虹霓化为丽水,缓缓流淌之上,忽往其东,忽向其西,赏心悦目,怡人怡心。

森森佳木之上是何景象,并无一人能够探寻,更无一人胆敢探寻。道门中最强大的修士,几乎集聚其上,这些人若是联手,天下间定然无人敢去触其锋芒。

那六人商论的甚是入神,浑然不觉日落月出,全然不晓光阴逝去,只是尽兴,只觉畅然。酒逢知己千杯也为少,言逢道合之人妙语亦是无尽。

诸位绝顶宗师在碧落剑派共论道统自是莫大盛事,莫大荣耀,只是这等道论,不知何时方休。他们快意,却令宋渊有些为难,若是短期内便将道论议定尚好,若是各持己见,争辩不休,持续数年而没个论断,总不好将这无数修士晾于一旁。

宋渊不得不召集其余五位长老前来商议。

奈何商谈之后也没个究竟,难以有个两全之法,最终无奈只得决定,先静待三月,若是三月毫无结果,也只能送客了结。虽这般举动使得碧落论道有些虎头蛇尾之感,但也无其它良策,几位长老也就遵命而行。

事出突然,又涉及诸位绝顶宗师,道门日后大计,想来也都能体会谅解。

……

巨树戎戎,繁森峩峩,自带些清心凝神之妙用,虽对于还丹修士而言并无甚帮助,但也算是稀奇。再者,树丫宽阔而坚韧,枝叶极为繁茂,又生得极为柔软,无需蒲团垫衬,坐上去很是舒适,如在云端。

随着六人共论渐渐深入,诸人分歧亦慢慢增多。

唐易发现,五位绝顶宗师,所修不同,所言风格更有差别。

林立可论言立意,中心之重关乎一“正”。广元派传承至今,颇有些浩浩荡荡,以浩然正法,御浩荡之行,离左道,远旁门。观其论道,每每皆感有迹可循,有理可依,把握其人言辞轨迹,亦发现所言所语前后相辅相成,浑无破绽漏洞!

沈奕论言立意,中心之重关乎一“奇”。其人本身就飘逸洒脱,言论挥洒自如,无拘无束,每每言辞玄玄,似如神出鬼没,攻其不备,全然出人意料!

玉凌子论言立意,中心之重关乎一“巧”。看似顾左右而言他,似是无何用意,但连言之后,皆是妙用无穷,甚为精妙至极,四两拨千斤之意!

柳瑶依论言立意,中心之重关乎一“柔”。仿佛清水一般,言辞间不带半分犀利,柔和随势,可又在缓缓积蓄,到关键之点,总能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威势!

程孝先最为直接,便是一“锐”字。言语不多,但直击要点,每每不鸣则已,一鸣则中人要害!

与这些绝顶宗师交流探讨,唐易颇有些汲取百家之长之意。初始稍显逊色,然自身本就积累深厚,几日过后,便厚积薄发,朗朗而言,再毫无障碍。

……

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道门上下一片欢腾!

与之相反,自有不虞之人,甚至是担忧之人。

“道门盛事,怕是我佛门大患。”智清盯着那棵光华流转的参天巨树,自身神念根本无法突破那道薄如轻纱般的流光,不禁面色有些难看。

这话发自真心,无论平日如何行事,但他之信仰毫无半点作伪。

佛道相争,虽不说你死我活,但也差之不离。若任何一方有绝对实力凭仗,未必介意将对方全部抹去,这无关善恶之念,不过是道统相争罢了。

本来道门威势便强于佛门,但历来分散,相对不如佛门统一,又有妖族牵制,倒也勉强维持着旗鼓相当的局面。

现下境况,若真有个道论一统,怕是日后佛门发展更为艰难。

“唉……”智念悠悠一声叹息。他心存善念,虽有大德,却也堪不透这道统一层。

“阿弥陀佛。”正在此时,一道佛号声至,楼阁之门随之而开。

门外,是一貌若稚龄的和尚,手持七宝念珠一串,着一锦襕袈裟,身躯娇小,不足四尺,面含慈悲之相,恍若佛子一般。只看他宝相庄严,便足以忽略他的年幼相貌。

方才那一声佛号,声音微微宏达,直入神念,犹如闻听佛经一般安心舒缓。若有高明修士在此,只闻其音,便知乃是登得龙华的高僧。

智念、智清二人遂起身施礼:“阿弥陀佛,智觉师兄。”

随之一干小沙弥口唱拜见师伯。

智觉还礼,抬步入了楼阁。

沙弥放来蒲团一顶,及至安坐,智觉笑问:“两位师弟可在忧心?”声音柔和,也显稚嫩,非是驻颜有术,单纯皮囊显的年幼,而是真的令人感之青春腾腾,于稚龄之间。只是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然有种温然稳重。这句“师弟”唤来,并未让人感到有何不妥。

“师兄,这怎可不忧。”智清恭声道。

“忧与不忧,皆已发生,天佑道门,为之奈何。”智觉语气淡然。

“可总要有个应对之法,若是日后,岂不更为艰难。”智清回道。

智念虽未言语,也有些认同。

智觉闻听哑然,并无注重:“师弟多虑了。”

“不知师兄何意?”智清有些疑惑。

智觉叹息一声:“即便道论一统,若是前路断绝,又有何用。这气运流转,天道运行,千年兴,万年盛,无大神通者庇佑,终究不可长久,无需争一时之利。佛、道、妖三足鼎力之势,更无可能轻易变动,又何须担忧。”

智念、智清皆默默无语,这番道理非是他们不知,只是前路断绝,这一时之利不争,也无甚可以相争了。均心有戚戚,任是何等天资纵横,亦无法越雷池一步,天之骄骄,终生困守还丹、龙华!道家不见元神真君,佛家不证罗汉道果,数千年后,亦不过是黄土一抺罢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道谢

明日才能更新,抱歉大家。

这一章并非正文,只是感谢,作者的话字数有限制,所以就在这边发表了,再次的抱歉大家,明天才能动笔,恢复更新。

近段时日事情繁多,有家中长辈身体之因,有姻缘之扰,还有自身缘故,其余不便细说,就谈一谈自身吧,本来经营着一个小店,今天签订了合同,对方交了订金,这月七号也就彻底了结,开了一年半的时光,为之付出也算不少,事成定论,确实有些不舍,不敢说是思绪万千,但也总有百般滋味萦绕心头,白天跑了一天,有些心神俱疲,晚上在电脑旁坐了半个小时,实在无从落文,不知该写些什么,但心思涌动,也想畅言一番,就随意而写了,见谅见谅!

初始写书之时,有种种不足之处,多亏编辑大大与各位书友大力支持,北河大大,西柚大大,跟我签了约,又给我上了封面和推荐,其实我们三个除了合同外,并无什么交流,但依旧很照顾我这个新人,在此感激不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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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都是写书以来支持过我的朋友,谢谢大家,人名比较多,可能有些打的重复了,但应当是没有遗漏的,同时也很感谢观看过此书的朋友,不管投没投过票,我也很是感激,虽然在下笔力不逮,水平有限,无论如何也会尽心尽力去把文章写好,给自己,给读者一个交代,不辜负书友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明天恢复更新,再次感谢大家,谢谢!!!

第一百三十七章 神妙

“阿弥陀佛。”安人心神的妙音再次回荡于众僧神念之中,飘飘然然,似如天际之远,半点也把握不住轨迹源头,却恰巧抵消了智念、智清生出的几丝杂意,二人心神亦不禁随之平和安然。其余沙弥更是瞬时生出万分适宜,仿若得见真佛,如登极乐,欣欣满足,再无其它愿景。

智觉有一种独特苍茫的气质,正如他的眼眸平静幽深,其中似乎蕴藏了种种玄妙智慧,如同流动的星辉灿然。若与他对视,或许瞬间便被吸引入神。

智念、智清不由叹服,智觉师兄佛法愈发高深。即便以自身意志之坚定,居然亦在瞬时之间,不自觉中便被影响些许。适才心神波动,戚戚之感如此明显,便是因其浸染缘故。

此影响虽是因智觉功法特性无意散发所导致,并无何恶意,但也着实太过可怖。

佛门妙法,本就以感化之术居多,智觉持修的更是以此为主,往往不经意间,便将他人陶染,与玄音宗功法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同为还丹,同为九转,相较还是有所差距,这种差距仿佛眇乎小哉,微乎其微,然正是这微微一点,又似天差地别,无可触及。

二人身为住持,虽明了智觉所言乃是正理,却也不及他那般洒脱,毕竟诸多门下弟子还需照拂,总也躲不过种种繁杂事务。

智觉出身并非佛门高寺,但跟脚极深,他是智念、智清的师兄,也是天下间所有“智”字辈的师兄。他的师尊慧法,亦是天下间“慧”字辈的师兄,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一脉,便一直被同辈僧众尊为师兄。

此脉传承皆很神秘,迄今为止,即便同为佛门中人,也不甚清楚,只知每代皆有传人入世,每一代中,仅有一人行走天下。智觉出现世间后,其师尊便再未显现,不知是已然圆寂,还是尚在持修。

即便道途未曾断绝,还丹、龙华也是众多修士仰望的存在。更何况此世中,能成还丹或登龙华,是大多修士毕生之愿。

无论何地,成就陆地真仙之正法,自是难得至极。虽是太玄仙门对神通妙术不算太过重视,但对道韵功法却极为上心,万万不愿流传外露。

更别说其它小门小派,若有一功法能至还丹,足以做镇派之用。但不同之人适应功法亦是不同,即便有些修士拜入门派之中有证得还丹的功法,亦未必合适自己,修行起来更是事倍功半,若真如此,即便功法能通元神亦无太大用处,或许还丹亦是无望,更何谈其它。

所以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能有的选择并不算多,或因一步踏错,便误了终身道途。

有些灵慧佛修,则把主意打到此脉头上,说不得机缘巧合,资质正适其传承妙法,能被收入门内,得证龙华,但任你天资悟性不凡,也是无用,直至今日无人成功,更无见过其脉行走收徒,甚至连几句指点也无人获得。然而却一直传承至今,从未断绝,每代传人,现世之时,皆是龙华巅峰的境界,佛法神通惊人惊世,冠绝同辈。

智觉这一辈,凭借历代之势,加之自身实力,天然便拥有赫赫威名。据说其未曾出手,只以妙言相感,便降服一位还丹大妖。但智觉行事低调,从不宣扬,故此也未得证实。

不过天下公认的是,其人定然深不可测。甚至有人拿他与程孝先相提并论,这种传言,虽有些夸大其词,却有一定的市场,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种夸大本身就是一种认同。

此脉历代传人现世之后,面容皆是愈发年轻,故此也有传闻,说是其传承功法很是玄妙。

初修之时极为艰难,耗费生机无数,及至六识,需得百年,更如同垂垂老朽一般褶皱满面。得登龙华时,生机便恢复如青青壮年,及至龙华巅峰则如少年,日后每精进一步,生机便愈显年轻,及至幼婴,便是坐化之时。

传闻也只是传闻,不知所起,不知所实,毕竟从未目睹行走坐化。但可确定一点,肉身愈显年轻,实力愈是强大。然智觉显世时便这般,如同总角稚童,历代之中也是少见。

……

此时的唐易,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屏蔽了世间的喧闹繁华,将一切外念抛之脑后,全身心投入论辩之中。只觉百年修行所得,今朝一吐而快,着实兴奋异常,只是酣畅淋漓的同时,却也颇感疲乏。

道论探讨也好,分歧争辩也罢,于心力于神念消耗俱是恐怖。

虽然唐易神念远远超出同境,此番道论又是他厚积薄发之下首当提出,即便九转绝顶宗师亦为之倾倒。但无可否认的是因境界之故,在神念精力上与其余五人相较,差距甚远。

那几位绝顶宗师,皆是历经千年春秋的修士,心思自然缜密,即便不需唐易提出,也考虑到这点。每过几日,总让唐易休息片刻,只需倾听即可,而这巨树妙用此时便显现出来,能助唐易极快的恢复一些神念。

唐易暗自感谢程孝先之妥帖,毕竟这巨树之种完全为了自身。若真只需寻个安静去处,也不用如此费事,几位绝顶宗师随手禁制,也足以屏蔽所有外界杂扰,更无人胆敢乱闯。

唐易心怀谢意,程孝先、林立可等人更是惊叹万分,其人道意原就深厚的让人佩服,此番更是飞速体悟吸收,汲取众家之长。不提其它,单说对辩,从最初少胜多败,到如今,即便面对沈奕、玉凌子也是势均力敌,仅有林立可还能勉强胜过几分。

常常落于下风之时,唐易突然灵光乍闪,顺势扭转局面。林立可凭借深厚积累,言谈全无疏漏可寻,方能半点不给唐易绝地逢生之机,逐步将其遏抑。若遇沈奕,双方妙语不绝,思维跳跃莫测,高潮迭起,扣人心弦,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异彩纷呈至极……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奕

静谧幽然的天际间,星罗棋布,灿然繁闪,仿佛嘤嘤耳语。洁白的月牙被团簇其中,温柔的向黑夜倾泻着水银般的光华。

因诸多修士的存在,碧落剑派在幽静的深夜中虽非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倒也并不显得清冷寂然。

夜风轻轻掠过,静静而去,尽显温柔。

自唐易与五位绝顶宗师共论之日起,月华已悄然升起八十又七次,这也代表着不经意间,已然将近三月之期。

时光悠悠,一晃而逝,并未惹起半点涟漪,也未曾留下分毫痕迹。难怪曾有绝顶宗师在寿元将近之时感慨万千,纵然已是人间之巅,却依然敌不过时光侵蚀,岁月流转。

可惜巨木森森尚未生出灵性,不可能有此感慨,除了一如既往的光华璀璨,依旧悄无声息。

其上论道之人亦未透露出半点息讯,留于此处的修士并不着急。耐心,从来就是他们必备的品质,再者碧落山群风景犹佳,灵气充裕,除了留意关注巨木之处动向,每日里就是打坐练气,冥思苦修。若有性情外向者,时而相会旧友,时而结交新朋,倒也算是悠闲自得。

这些时日,一应修士生活起居皆由碧落负责。已然筑基的自无太多需求,只是练气境界的甚多,几个月下来,无论衣食住行,皆是面面俱到,零零总总相加,也是不小开支,倒是让修士们暗赞碧落剑派之大气。

诸多还丹宗师、龙华真人,虽无甚特别需求,对物质方面更不在意,但碧落这边不敢马虎半分。无论灵茶奇果,名香稀物,一应下来,百多位宗师、真人的开销并不亚于其余众修。幸而碧落家大业大,倒也不在乎这些,更何况论道盛会,更是马虎不得,不可让人挑出半分过错。

他人悠闲赏玩自是可行,但于碧落剑派诸人却大意不得,尤其是宋渊,日日守在巨树之下,时时关注其上动态。虽心知无人胆敢来此滋事,但也要慎之又慎。毕竟佛门也好,妖族也罢,皆有高人大妖无数,想必不喜道门这种此等盛会,更是虎视眈眈!

不怕一万也要留心万一,身为碧落掌门,总要第一时间掌握动向才是。

……

……

巨树玄异,林下无需禁制,却天然显得幽静,当真算个清闲好去处。

宋渊守在此处,倒也避开许多杂务。一时清闲,结合于韩非对辩,反倒生出诸多感悟,清心静气之下,往日许多不明之理豁然开朗。索性将派内事务悉数放手,交由诸位长老打理,只有遇到疑难而不决时,再来讨教。然一人在此也是无趣,便时常寻来谢玄手谈。

谢玄性情坚毅而不失藏锋,行事锐意而不乏大气。一众师弟师妹当中,除程孝先外,当数他最为灵慧,深得宋渊看重,也时时提点作育,两人自然更为亲厚一些。

围棋本是凡间流传而来,品之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对心性、对毅力、对变化皆是很大考验,占优而不得贪胜,入界宜缓宜徐,攻彼勿忘顾我,弃子仍需争先,舍小方能就大,逢危当即须弃,慎勿切记轻速,动须互为相应,彼强应守自保,势孤尽求取和。于横纵一十九道之间,三百六十一点之处,黑白各一百八十余子,变化无穷。

即便修士拥有超脱凡人之心智,于这方寸亦不能全数尽通,故此,痴迷棋道者并不在少数。

……

……

如同往日,两人执黑执白,捉对厮杀,一局便从金乌西落博至玉盘当空。

谢玄身为还丹宗师,神念悠悠深厚,算计变化自然甚是莫测,若于凡间,也能称得入神宗师。但与宋渊对弈却不敢有半点放松,每每着落一步,便要斟酌良久,虽是游戏,也是修行。

身为剑修,谢玄锐意不折不挠,于棋局之中尽皆展现。明知不敌宋渊,却也不会半点马虎懈怠,仍是全力以赴,以求败中取胜。

谢玄落子缓慢,宋渊也不催促,任由其思虑合计,不疾不徐,虽是胜券在握,并不显凌人盛气。

良久,谢玄终又落定一子,抬头问道:“师兄,三日后便至日期,你看……”

宋渊点点头,右手轻落:“这几日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失了礼数。”

谢玄点头应命,心中感慨,师兄近日来变化颇大,看似落子无心,布局随意,可偏偏自身冥思苦想亦是不能胜之。若是往日,即便棋风不敌师兄,却好似也无这般诡异,明明占尽优势,转瞬便被他几步破之,整个局面顿时变化莫测,莫名其妙败北而亡,实在难以揣度,不可捉摸。

“这几日佛门中人倒是时常聚集。”将感叹搁置一边,谢玄想起一事,不由会心一笑。

宋渊摇摇头:“也属正常。”

“怕是惶惶不可终日喽。”谢玄调侃一句。

宋渊笑言:“应也不至于。”随后问道:“不知智觉和尚可有动态?”

有程孝先的存在,宋渊对佛门也非很是顾忌,唯有这个智觉,总感其人高深莫测。连程孝先也曾说过,此人不凡,由不得宋渊不加以上心。

谢玄摇摇头:“这倒是无,一应聚会皆由智清牵头,智觉倒无何举措。不过这些只是听闻,他人之事,也不好刻意探寻。”

宋渊点点头,笑道:“佛道之争历来已久,两方局势哪里是轻易便可扭转,不过是由智清串联,加深佛门之间联络罢了,他们虽是不甘,又怎以奈何。”

“智清怕是野心勃勃,想趁机进一步获取话语权。”谢玄缓缓而道。

“师弟以为如何应对?”宋渊面露笑意,似是考问。

谢玄笑吟吟道:“静观其变。”

宋渊淡淡一笑,也不做评价,此时外部压力愈强,佛门就愈发团结,若有所松懈,情况或许倒好些。

摇了摇头,宋渊便不再言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动态

谢玄见师兄笑而不语,知晓他心中应是早有打算,只是不与自己言明罢了。

这也是宋渊一贯行事风格,虽平素对门派诸事费心操劳,却也不曾事必躬亲,而是给师弟、师妹们留有足够的锻炼机会。否则不单单是修行分心,精力不济,更重要的是,碧落其余五位长老便失去了独当一面的可能。这样一来,于门派发展,非乃有序长久,还可能会埋下青黄不接的隐患。

这几日对局,除了陪师兄打发时间外,谢玄便是禀告一些最近门中动态。毕竟程师兄目前有要事在身,掌门又突然全盘放手,真正大事小情需做最终决定时,几位长老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终究涉及到门中方方面面,以及日后发展等等……

总体而言,近期碧落上下还算平稳,也未出何突发事件,一切皆有序进行。除了方才所言佛门之事不好轻易决断外,其余并无太多需请示之事。

正事言毕,二人复又专心对弈。

棋局进行至今,已然到了收尾之时。虽说谢玄竭尽全力,但还是无奈发现,师兄随意几步,局势瞬间便地覆天翻,居然轻而易举的连屠几方几条大龙。

纵观整个局势,谢玄优势荡然无存,手中白子再不能落下一颗,不由叹息摇头,已成死局矣。

心知再做抗争也是徒劳,正欲弃子认输,那声“师弟佩服”尚未道出,蓦然间,谢玄感觉周边陡升变幻,却又说不上具体何方生变,不由神念四散……

明明月光清凉如水,依旧静静的于天空悬挂,群星璀璨,好似并无不妥之处。

只是不知何时,周边的清风已然安静,腾腾雾气正渐渐将此处笼罩。那光华流转的巨木更具几分灵气,持续贪婪的吸取无尽月华,一时间,明亮之光更盛从前,却并不显得刺目晃神。

谢玄能够感受四周突生异像,宋渊自然也已洞察,体会着此番奇异之感,最终把神念聚集于巨木之上,心中不免猜测,更不禁有些期盼……

……

碧落主峰南侧,一片幽静山林之中,飞流直下的瀑布被月光映照的隐隐泛出银光,不断拍打着坚硬的岩石。经年累月,这石头早已没了棱角,被磨合的光滑无比,笼罩于悠悠一片水烟云雾之中,倒是添了几分仙气。

偶有几只灵慧小兽,头生兔耳,面像类猫,浑身雪白,生的异常可爱。此兽名为瑞风,生性胆小,习性特异,不喜白日外出,只喜夜间觅食,因其速度极快,嗅觉灵敏,故此也有修士豢养当做灵兽。

这几只显然并无主人,在此嬉戏打闹,不亦乐乎。

不远之地,有数位宝相庄严的大和尚,皆是袈裟着身。另有一朵莲花独立,玄静师太正坐其上,慈悲之相更带柔和,此情此景,端得是幽静美然。

前几日智清虽是串联其间,但也只是部分小会,此次却是将前来参加论道的龙华真人尽数请来。

智觉饶有兴致的看着智清娓娓而言,他倒不是对内容有兴致,只是他入世以来,各个方面皆想体验一番,更何况难得有机会佛门集聚。

“道门此次若真有个共论,不知诸位如何考量?”智清询问道。

他之所以如此上心,自有打算,前来参与论道的僧众,修为而言,也只有智觉、智念两位师兄以及玄静师妹能与他相提并论。

只是智觉师兄一脉向来入世而不问世,玄静师妹一脉单传,也是不喜此等繁杂,智念师兄更有些与世无争,或许只有自身能做一做这主持之人。

这种主持自然无甚权利可言,却也有些便利条件。再者智清也是真心希望佛门更为团结,这样才能更好传承下去。

众僧只是暗自思忖,皆未发声。玄静师太含笑不欲多言,其余人也明了智清如何作想,然他并未刻意隐瞒,所言亦不无道理,只是个人思虑不一罢了。可无论认同与否,若是修为不足,也不好乱开口。

“阿弥陀佛。”见场中一时安静,智念打了个圆场:“师弟有话但言无妨。”

“是,师兄。”智清回道。

本想深言利弊一番,再引入正题。正欲开口,便见智觉神色郑重,望向碧落主峰之处,随即,自身亦有所感。

一时间,众人不约而同皆往那方望去。

……

巨树愈发招展,摇摇曳曳,在夜空中居然爆发出灿烂的光华!真元一瞬间的波及,声势之大,还丹龙华自不用说,即便练气境界的修士亦被惊动。

一时间,光华四起,真元波动!

最先赶到此处的,却是韩非与孙若谷。

韩非孤家寡人一个,这几日林立可亦不能会面,便四处寻旧友相聚。今日正巧去了孙若谷那里,正在兴致之时,突有异样之感,二人便联袂而来。

见宋渊谢玄均在此处,四人相互见礼,未等寒暄,便又有几道身影闪现。

陆陆续续之下,越来越多。

“道友感觉如何?”韩非传音。

“此乃盛事矣!”孙若谷笑言。

韩非点点头,确实盛事,于道门相融而言自然有些益处。

不仅如此,另有一事,便是当日宋渊代碧落剑派言明其志。若是素日或许还要存疑一二,可当时正值天运之际,天地共鉴,应是不会有何谎言。否则介时报应加身,不止其人千年修行尽废,身死道消,甚至整个碧落怕皆毁于一旦。

道门上层相较佛门来说,联系本就松散,于碧落剑派更是有几分警惕敌意。此番过后,若是碧落诸人行事真能有所收敛,这种敌视之情应能好转不少。

韩非倒不是为碧落剑派殚精竭虑,他本就对其门行事作风颇有微词,然终究同属道家一脉,自身有些矛盾倒也罢了,不愿让佛门瞧了笑话,更不愿让其利用矛盾酿成道家内乱。

近些年来,佛门可没少施以手段结交道门,连广元派亦有长老交好佛门高僧。

虽明知两者不过相互利用,但以韩非脾性,还是有些鄙夷不屑,奈何他非此派中人,倒也不好多言。

第一百四十章 同商

修士们的速度自然极为迅速,虽然他们拥有比常人更为悠久的寿命,却从不会刻意浪费时光,反而更加珍惜。许是为一症结之惑闭关数年,亦可能被一美景所感游赏几载,无论是修行也好,还是单纯享乐也罢,只会将光阴花费在自身认为值当的地方。

不过盏茶功夫,无需碧落剑派之人逐一通知,修士们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尽皆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齐聚此地,恭候其间。

一时之间,原本清净的碧落主峰又变得异常热闹,熙熙攘攘,不知存人几凡。

韩非来的本身就早,加之境界高深,自然身处人群正中,距离巨树也是最近。此时他神念环顾周边,发觉今日倒是又多了几位“新朋友”,来此参加论道的修士虽数以万计,然能得他侧目的不过百来位宗师真人罢了,这些人中若多出些陌生面孔,自是极为惹人瞩目。

近三个月的时光中,陆陆续续又赶来一些修士,虽然相较之前参与论道的人数少的可怜,不过三四十人,可俱是境界奇高之辈。譬如一些大派宗门又加派长老前来,另有部分散修真人,甚至其中有些连韩非也不识得。但观其气机,浑厚无比,皆是得成还丹,想必是隐居清修多年的有道全真。

天下论道虽为修行盛事,却并非对所有修士皆有吸引力。广元派也好,清风观也罢,乃至东林寺,玄音宗等等修行大派,佛门高寺,于此代中也举办过几次论道,故此并不显得十分稀奇。而不像一些小门小户,门中长老弟子劳师动众的悉数参加。

其实正如广元派一般,若论道之会上真有何精妙道论,以林立可境界之高深,哪怕回去转述亦不会失其内涵,实无必要人人亲临现场,再者宗门还要正常运转。而一些散修真人性情逍遥,喜好清净,未必愿来凑这个热闹,修行到了他们这一步,定然更加遵从本心意愿,故此这种人虽是不多,但也并非绝无仅有。

之所以如今有人改换原念,其实并不稀奇,完全是因这次绝顶宗师共论之故。此事早已于天下间哄传开来,如此盛会自然在各个地方皆产生很大影响,甚至连妖族那边亦被惊动。只是人妖之别,即便它们万分好奇,甚至是惊疑交加,却也不敢于此时前来窥探,若真运气不济,被人打杀了去,这多年苦修化为灰灰,那可真没地儿说理。

唐易所提出的“天人合一,太玄之论”,如同烈火烹油,更是轰天裂地!虽然仅是只言片语流传而出,却不由让诸多宗师闻听后拍案叫绝!然结合自身修行体悟,感觉并非尽善尽美,再者未曾亲临现场,别人转述的又不够全面,顿时心痒难耐,即时出发,日夜兼程的赶来碧落剑派,守于此处。只待巨树之会终结后,能否有更为完整的宏言大论,更冀望有幸共同探讨,以增所修。

……

……

如水的清凉月影之下,熙攘群修万头攒动,巨树之光华愈发璀璨,如正午骄阳,明明耀眼,仿佛夺尽了天地间的光华,泠然傲立于世,散发着昭昭威势!

不过片刻,场中仿佛万盏明灯齐亮,如同白昼。

就在这巅峰时刻,流光溢彩蓦然四处而散,奇异之景纷纷化为虚无。如墨的夜色重新占据了碧落主峰,在短短的瞬间,一切仿佛重归平静。

唯有那颗巨树,似乎还残留着几分方才的辉煌,周身上下隐隐透着些许光华缓缓流动,于这夜色之中,映显出淡淡的银辉。

此时最为耀眼的,并非如水的玉兔,亦非璀璨的星空,甚至不是灵动的巨树。所有人的焦点集聚于树巅,汇聚于枝畔。六根粗壮的分枝上六道身影悄然显现,或是风流潇洒,或是清逸淡然,或是狂放不羁,或是妍丽绝色,或是沉稳内敛……

风姿神态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是举动间尽皆令人心折。

六人安坐,如同一副活生生的陆地真仙图,仙气缥缈昂然,尽得逍遥真意。

望着这副场面,群修心中感慨万千,此五位绝顶宗师自是名望早著,在场之人少有未曾闻听过有关他们的传说。可以说这几人中无论哪一位,原就是传奇的本身,更是这世间的巅峰。

而今的巅峰之中,却多了一位唐易。

时光如水,岁月悠悠,五位绝顶宗师历经千年春秋,却非面容苍老,华发苍苍,且气质自有一番沉淀,以“如岳临渊”四字形容恰如其分。只是平日里还不感很大区别,然此时唐易与他们共坐一处,神色淡然,举止自若大方,尤显朝气澎涌,生机勃勃悠然而出,却无丝毫飞扬凌厉。于其中,别有一股风流之态,群修皆不由暗暗称赞!

此时众人不约而同,齐齐施礼,口唱:“拜见真人。”“见过道友。”

“诸位道友有礼。”林立可面含笑意,代表六人,亦是还礼。

不单是他,其余五人也是隐隐有些喜悦透出。

见此情形,众人心知此番盛会应是有了尚好结果。一时之间,道家一脉,无论何门何派尽是欣喜怡然。

……

……

此时六人之中,程孝先也不争名,皆以林立可为首,只见其悠然而道:“诸位同道有礼,天下论道至此之时,未曾想更有收获。幸得唐道兄天才惊艳,宏言广论,只语惊醒我等千年桎梏,顿悟往昔左谬!又频频提点而言,使吾等有幸得以正视大道之源,天地之理!今日,便由吾等六人,共相举论,将三月所得、所感、所悟,尽数言之。然时日短暂,之中难免有些疏漏不周,望在座诸位方家,不吝指正,以求共寻大道,同商道论!”

音色清清,悠然自若,其中却又隐含郑重肃然,直覆全场之人。

群修闻听,不禁怡悦欣然,道家虽是清修,心止如水,然遇此盛事,亦是难以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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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大家,其实今天的写完了,也改完了,但是现在我又给删除了,可能最近比较迷茫吧,状态不佳,自己写的东西自己都很不满意,抱歉大家,明天再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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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盛举

寂然之夜,月朗星空,碧落主峰徐徐清风缭绕。此上虽有万众汇聚,却安静至极,针落有声,唯有道音茫茫,广布天地,通彻人心。

道论起始,便以“天人合一”为论点初讲,主论者为唐易。最初框架是由其人构建而成,于情于理,此番安排倒是不算突兀,故此也无人提出异议。

唐易每每论叙几处关结之后,便止语不言。此时或是林立可,或是沈奕等其余五位宗师相辅佐证,亦为延伸释义。

道义苍茫广博,疑难复杂之多实是难以想象,即便得成九转绝顶的宗师人物,亦不能穷究天人变化。唐易又非道祖、佛陀那般超脱天地的大神通者,自不能以一人之力将此种广义之论顾及周全。再者讲玄谈道又是长久之事,必定极为耗费心神,中途停歇亦是让其休整,恢复心力。

……

玄音袅袅,不绝于耳,层层入念,阵阵入心,主讲者条理清晰,脉络有序,由浅入深而言,自是令人通晓畅达,憬然有悟。辅解者旁征博引,环环相扣,细细解说之下,又能联它而通感。

在场群修,有初生气感之后辈末学,有得成还丹之宗师高人,修道至今,难免会有诸多不明之处,或为浅显,或为疑难。

闻听唐易所言所述,皆能从中寻得相符自身之症结,依其所论所讲,亦感惬心贵当,颇有些顿悟茅塞之心悦。复听其余宗师之评释,与前者相互印证,更是豁然开朗,悠然贯通!

无论境界高低,无论修行深浅,此番听讲,皆如聆天音,如饮甘醇,不觉沉醉,不觉明心……

……

……

“天人合一”论述只为初初之讲,于大义广面叙毕,诸多细枝末节仍未尽言。即便仅是如此,却也耗费了月余时光,然后续内容甚多,若一一详解,怕非数年不可终结。再者仅仅三月时光,纵然五位绝顶宗师与唐易学究天人,此番理论也未曾璞至尽善尽美,是故也只得日后集结天下同道细究研论,再为广播道门。现下不过是阐述说明,以求修士达成共识,统成道论。

“天人合一”言毕,诸人又稍作歇息。

碧落弟子赶忙奉上鲜果清水,只是还丹筑基境界的修士皆不需要,这些顶多满足一番口腹之欲,有此功夫倒不如认真揣摩揣摩唐易之论述详意,是故这些也只有练气弟子享用,以免论道之时因饥饿而不得凝神。

……

……

茂茂巨树之上,六人盘坐歇息,皆有畅快之感。

“道友妙论!”沈奕玉扇轻抚,状若随意,却真心赞之。

这番宏言广论,唐易能如此贯透彻言,张弛有度,无甚疏漏之处,着实令人佩服!

“道兄过奖。”唐易笑言,他倒真不觉自身有何值得夸功,不过是尽力尽心而已。

“非是过奖,唐兄太过自谦了。”林立可一旁笑而接语。

越是交往,林立可便对唐易愈加重视,即便抛开其与程孝先之战不谈,单单底蕴道论,绝不亚于在场任何修士,甚至某些方面更是卓乎不群!

其余几位虽未发声,亦不由心服首肯。

“若无诸位相助,在下也不得如此尽兴畅言。”唐易拱手施礼,很是感谢。此次言论,又将所学梳理一番,这种绝佳时机,确实千载难逢。

“若非道友提言,吾等也无此机缘,若能统成道论,道友乃居功至伟!”玉凌子道。

经此一事,他对唐易亦是万分推崇。

“道兄捧煞我也!”唐易推辞道。

一时间众人皆不由大笑。

“只怕佛门此次要有些惶惶了。”柳瑶依莺声轻语,似是无意间瞥向西边一密林之处。

那密林幽深寂静,隐隐有些广法浩荡,正是一众佛门之人聚集之地。

“惶惶不安,不知是否,心有不甘断然是真。”程孝先淡淡而言。

自论道之始,这些人就于那边集聚,认真程度并不亚于道门修士,居心何在自然瞒不过诸人,但他们怕是也无隐瞒之意,堂堂正正倒也显出几分磊落。

“不甘又能如何。”林立可笑道。

说到底佛道之争比拼至最终,还是要看各家实力,若因不甘便能成事,怕也不会纠缠至今而不得结果。

……

一番休整,唐易又紧接以“太玄之论”作述。

“天人合一”与“太玄之论”相辅相成,重新阐明了道韵内涵之本,以及达身、达性、达意、达道,内容玄玄,虽非练气修行之功法,却是修心明念之妙门。

道家不同流派,不同传承,纵然一种道论注解便甚为繁多,尤其此界中更有诸多不全之处,导致一些道论偏激谬误。

唐易这三月以来,与几位宗师相论相斧,便是将其中自修、逍遥、明诚、尽性等一一重作诠释补充,较之以往单从一处或几处偏论,更为深刻全面。

……

……

如此诠释之讲,渐深渐远,星夜白昼往复交错,众人入神而感,不知日月曾几时逝去。

及至后期,虽绝大多数修士只是聆听而习,但亦有修士起而发问,这些人虽是不多,却各个皆为宗师人物,其中不乏提出一些全新思路,见解独到,甚至将唐易所述不全之处作些补充。

这些思路汇集聚合,竟然比唐易百年之悟更为磅礴!只是不同理念相互融合,纵然有共通之处,也非易事,唐易不仅要保持原有思路不被干扰,还要与他人详尽辩证。若非他出身太玄,根基浑厚,又得林立可等人辅助,怕早已力不能支,不过虽是疲惫不堪,却也大有收获。

如此盛会而论,经过诸位宗师数月反复精心讨论辩诘,太玄理论已然趋于完善,在场群修更是认同有加。

虽说不同之人于道统有独到见解,细微之处仍持有别念,但于宏观角度却毫无存疑可言。

总体来说,此番同统道论算是基本完结,随着时间推进,其无穷妙益便能普惠天下道门及后辈修士!

诸修不禁心神喜悦,共庆盛举!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佛论

智清望着盖如暮云的巨树,悠悠而叹:“道门大兴矣!”神色间不禁露出些许复杂之意。

这几月时光聆听诸位道家宗师真言,自身亦不得不承认,其中蕴藏玄妙着实非凡!

“阿弥陀佛。”众位龙华真人不由齐齐低语佛号。

修行走至如此境界,自不会生出什么质疑信仰之念,只是感触佛家广大妙义,惜自己等人修行不足,未曾窥得。

跟随着的一些沙弥,乃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心志自是固持坚定。但闻听诸多玄妙之音,原本通透之念难免生些困惑犹疑。

“若为僧者,俗缘皆是休罢,成能了,能悟性,则诸法皆为成空。若成大智,则需闲闲,澹泊常于不生内为,真机隐隐,灵机默默,于寂灭得自在。得三界成空,百瑞自治,能六根清净,千钟成穷。欲知觉,欲诚诚,识心,知心,明心,为先决,静心,净心,精心,则如孤明独照,心存也,万景自清。无欠无余是为真容,生前自可得见,幻景美像终有败坏,求之何用。用意入神而坐,乃为明性之源,布施行善,诚为修行根本。大象无形,事事顺为无为,大音希声,头头明宇放下。使一心而不行,则万行自全,若为掠夺阴阳,实为谬以,不修心而尽道,乃为假言。零总而究,尽弃尘缘舞弊,诚为四大皆空,得抛欲爱之念,自享佛路无穷。”

妙音阵阵,唱得众僧不由诵经不止,沙弥只觉心中恍然一震,纷乱杂念不复存在。

“谢过师伯!”一众沙弥拜而答礼。

“不必客气。”智念温和一笑。

道音如此宏达玄妙,这些沙弥最高不过六识圆满,被影响困顿,实在正常不过。只是心中有些讶然,暗自感叹:“玄静师妹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适才诸位沙弥心中杂乱,妙音虽闻听道音,却仍是茫然之像,溟溟而不自知。如此深得“了忘”真意,实乃佛性深植。

……

……

正于峰顶欢庆之时,一声佛号悠然而出,众人闻听,颇有些日及东方,正大光明之浩荡苍茫!

道家群修不由偏首望去,只见远远密林之地,一位小和尚从佛门聚集之处缓缓行来。

众人本是围簇而坐,虽非皆识得此人,但观其卓尔之态,却不由纷纷避让。

小和尚面带微笑,步伐悠然,流露出几分闲静,细长的双目开合之间隐隐透着慈悲安然。

径直走至巨树之前,昂然欣喜拜言:“诸位施主风采怡人,此次道论一统,可喜可贺!”

唐易并不识得此人,但其余宗师显然对他并不陌生。

林立可缓缓起身,打了道稽:“智觉大师,久违了。”

智觉朗然而笑:“林兄风采依旧!”

“大师此次前来,有何指正?”

明知智觉此时翩翩而至,必是有所图,林立可索性直截了当,也不隐晦曲折。

智觉低念佛号:“林兄知我,近来闻听诸位妙言道论,欣喜不禁!值此盛会之际,小僧欲同道家真人辩上一辩。”

唐易闻听一笑,这位小和尚倒是爽快,转而传音问道:“道兄,不知这位大师是何跟脚?”

沈奕闻言,不动声色:“此乃佛家隐脉高僧,其莫测高深至何种地步,亦无人通晓。”

唐易暗暗惊讶,连一众绝顶宗师亦不能把握的人物,无论如何重视皆不为过。

……

……

另一边,林立可听得智觉言语,微微点头。

道佛相论,历来已久,通常来说,若是道门修士主办,最后则由道家总辩,反之亦然,两家对辩则另寻特定时机。

虽以往无此惯例,然智觉前来主动邀战,也无拒绝必要。

智觉见林立可认肯,道声佛号谢过,足下陡生一朵巨莲,姿姿挺展,日色且鲜,见风而长,不过瞬息便与巨树平齐。

于莲花之上端然稳坐,智觉面带笑意:“适才听施主所言,心有存疑,不知得解否?”

唐易哑然,未曾想放着一众绝顶宗师不问,却把话头抛给了自己,但他也不慌张。

虽不知其人具体来历,然深信自身不会逊色。

怡然回礼而道:“大师请讲。”

智觉诘问:”初初有物混然,为一成混?为歧成混?一成混时,自成一矣,然一则非由道成,歧成混时,未成成二,则二非一成,不知施主由何释义?”

“道,修体天而得,非自名而。名尚不可,何以一论长短?汝道无体之时,外唤如何,汝即唤如何?不做知解之徒,大师以然否?”

唐易、智觉二人互往之辩,初始便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初谈为一点,延伸为一线,再成为一面,两家宏论二人随手拈来。

总而之言,佛道两家自有不同,道家重自然,重天道,佛家重因果,重循环,两家皆以性情为根本。

佛家论性情,却异于道家之顺其自然,主张克制人欲,讲究隐忍。

曾有佛语而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每逢道佛之辩,佛家妙言无穷,其因果报应之说结构严密,颇为完善。于性情之论,提倡灭自情,空自性。

若论疏漏,两家皆是寥寥,很难从根本上找出舛误。

只是道家以往占了下风,正因相互之间不甚统一之故。

昔日纵然有多次佛道之争,却多以智念或智清为主。

智觉一脉乃是佛门之砥柱,却从未如此言辩,更无甚赫赫战绩,但在场宗师谁也不敢小觑。

智觉以“性情为天地万物皆存”作论,灭性情,而能近天道。情为外在,有善恶,天道为本,性情乃外物,唯有铲除诸般杂念,才能去伪存真,得见源泉。

此种言论先前也得一些道门修士认同,只是并无那般极端。

佛家认为人性苦难之源便是因情因欲,铲除方能解脱。

如这般灭尽人情,若以浮表论之,与道门“太上忘情”似有些许共通之处,难从根本觉之不当,很难辩驳。

无论性善性恶,情多则易忧扰,亦为正理。

第一百四十三章 胜

佛门求得解脱,道家寻问逍遥,虽同是体近大道,超脱天地,其本质却截然不同。纵使有些相似之通,也仅仅是相似而已,浮于表面罢了。

初始之时,此界道论并不完善,道门修士很难从根本上反驳佛门之论,也未得证“绝性成灭情”、“物化而忘情”二者之间有何底源区别。然此次于碧落剑派共论之后,“天人合一、太玄之源”得到诸位宗师完善解说,在场群修共同认可。此时再论佛家灭情之性,于道门修士听来则产生极大认知差异。

“忘情”乃是自身之念,“忘”者顺其意,成加引导,不违本性。“灭情”却是被动之选,“灭”者逆其情,断然摒它,强而制己。

虽亦有生灵以“灭情”为意者,终究只占部分,并非一概如此。

佛家有八万四千法门以渡众生,使得无论智、愚、贤、恶、有无根器者皆有可行之径,然其本质本源皆是斩灭几私欲念,并无更改。

不可否认的是,若行“灭情之道”,于众生而言,相较之下更为易成。如同“太上忘情”,淡化自身情欲善恶等杂念,只留粹然本质,则更易贴近天道。

若有为己执念能抛弃一切者,此路自是极好,亦是最为通畅,道、佛两家不少大神通者凭此而遁破大千。

人生不同,所性不同,所求亦不同。若本就无灭情忘情之念,单纯为求天道而逆自身之意,终究失了自然。

于道家而言,修行乃是自身超脱,个体之间仍需独立,纵然成大神通者,若非本性喜爱乐善济世,亦不会无故助人,便是不愿沾染因果。

恶行有因果,善行亦有因果,无论善恶,皆有可能阻挡自身成道,只求得逍遥,顺心意便好。

于佛家而言,修行乃是普度众生,度己之间亦需度人,有大慈悲者,宁误己成道而成全他人得登彼岸。

昔有地藏王菩萨见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发下大誓愿,众生渡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亦有观世音菩萨见六道轮回疾苦,重返婆娑世界,为解众生倒悬而不成佛。

此界虽未有这二位菩萨法相,但佛门中大德亦层出不穷,救苦救难于世间茫茫苍生。

……

……

智觉佛性深厚,修为莫测,跟脚极深,即便智念、智清、玄静等得登巅峰的龙华真人,无论神通、感悟亦逊色其人。在其师尊慧法圆寂之后,于此界佛修中,当是无出其右!然终究所修所学皆系于此方世界,持论之源本就逊于历经多番道论洗礼的唐易。更何况“天人合一,太玄之论”凝结百家之大成,上合天道,下顺人心,又正值道门众修齐齐认同之时,其势正成巅峰之态。

众人深知,此时道门正为锋芒,就目前而言,强行论辩则是逆势而行,根本驳之不倒,压之不下!

在如此不利情形中,智觉亦能主动论战,凭借自身所感所悟,争锋不落。

一时之间,无论佛门众僧或是道家修士,皆对其很是佩服。

……

……

金飞西行,玉逐其走,时转星隐不觉处,瞬息几月已然逝去。唐易也好,智觉也罢,妙言似如无穷无尽,直听得众人心神摇曳。

唐易辩论以来,始终状若不疾不徐,即便针锋相对,亦未生出半分烟火气息。

智觉却如同外像一般,作稚童之状,平静时安然如故,激烈时面色涨红,浑不像佛门高僧,丝毫不做性情掩饰。

终究唐易“太玄之论”更为全面贯彻,智觉即便竭尽全力,前期勉强平分秋色,然至中期,渐渐不支,此时不免落了下风。

智觉终究是智觉,虽落得下风,但唐易想要完全压制其人却并无可能。

毕竟佛道两家之针对迥然有异,立意上亦难以用高低论之。只是佛家言人生乃苦海,乃火宅,一切皆苦,唯有涅槃才得以脱离苦海,脱离人生苦难之轮回。

道家则认为本质在于生命,在于享受其间,故此追求终极目标的认知差异极大,手段更是不一。

此时的“太玄之论”虽比智觉现下所悟佛理要深入一个层次,但本质上亦不算超越佛道。

原本唐易已然做好持久之战,若照此下去,不知何时方能休止。

不曾料想,智觉感到确实辩之不过,并不纠缠,也未做僵持之举。眉眼神色间,原本的激动瞬时化为平静,于莲花之上,缓缓起身,带得一袭朱红袈裟微动,面朝唐易合十行礼,痛快认输:“阿弥陀佛,施主妙论,小僧拜服!”

于此之时,佛门众僧见此情形,亦不由双掌合十,同唱:“南无阿弥佗佛。”声色平稳,神情却不加任何掩饰,有些凝重之感,而一众沙弥除了凝重,更是心有不甘……

道家诸人均是微愣,未曾想如此之快便能了结。

林立可等人倒是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暗赞。

唐易见其人坦然自若,平静至极,并未因败而有半分沮丧,这非是喜怒不形于色,而是真正不以为意。

如此豁达,不由心赞:“好个通慧佛心!”

同时思绪通透,瞬间明了,智觉前来言辩,并非代表佛门阻道家气势,更非一昧求胜,而是图一畅快,倒也是真性情。

唐易随即起身还礼,道:“大师承让了。”

智觉含笑,复施一礼:“唐施主客气。”他虽无必胜之心,却也非故意求败。

道门同论成型之时,智清曾传音于智觉,请求他代表佛门对辩一场。

前次相聚,佛门意见并不统一,各位龙华真人顾虑颇多,并不十分认同智清所虑。若是此场得胜,打击道门群修之心,自然极好,若是不胜,激发佛门同行之念,也有益处。

智觉之所以欣然同意,非因智清,亦非为佛门。乃是正如唐易猜测,其人闻听数月妙论,早已心生喜悦,按耐不得,愿亲与唐易一辩。

虽无胜出把握,却也不在乎成败虚名。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连推

一束明亮光华穿透层层云雾,智觉、唐易相互行礼之际,恰巧正是破晓时分。只是今日的朝霞看似有些稀奇,仿佛格外温暖,格外耀目,云蔼变化莫测,随着微微清风浮动翩翩,显得分外喜人。

这如画的撩人美景,惹得碧落主峰掀起了一丝波澜,纯净的灵气似乎变得异常活跃,迅速汇聚于此地。

众人纷纷仰望苍穹之上无尽变换,心中有些惊讶,不知这异像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智觉未曾离去,他静坐于莲花正中,同样在打量,但并非瞭望苍穹,而是目视唐易。

……

……

巨树枝丫上,唐易盘膝而坐,一袭衣袍微微浮动,被习习清风卷带的似有凭虚之感,此刻的双目如同星空般灿烂,瞬息眼睑闭合,清秀的面庞神色依旧,看不出任何波动,有的尽是平静自然。

“推转金丹?!”程孝先有些讶然。

“唐道友倒是好机缘,值此道论成形,怕是大有收获。只是……距上回推转,不到年许吧?”玉凌子忍不住传音道。

“应是不到。”柳瑶依摇了摇头,优雅的身姿似乎比这异像更为惹人怜爱。

她最初之时,虽然不甚关注唐易,但其人现世之后,所做几事皆是轰动天下,平素也曾闻听过他的名头。

“唐道友根基深厚,纵成绝顶亦不稀奇,只是不曾料想金丹推转如此迅速,太过惊人!”

沈奕表面观来逍遥自在,似如浮云流散,万事不挂心头。却有种难言的骄傲,这是一种渗入骨髓的骄傲,无论是还丹宗师亦或尘世凡人,既不能使他侧目折服,亦不会有任何轻视鄙夷。而此刻,却不得不感叹唐易的天资,修为……

“哪里只是惊人。”林立可虽面带笑意,内心仍有些震惊:“前次江边降龙,陆清观后便赞不绝口,言唐兄降龙时顺势推转金丹毫不费力,举重若轻。我那时合计还当他是厚积薄发,而距上次不到一年光景,能积到哪里去?”

“能以二转境界论道绝顶,力压智清,哪是常理可以度之。”

“兴许不过百年,天下间再添一位绝顶。”

“百年?只怕无需五十载。”

几位宗师历经道论,对唐易印象颇好,故此见得其人再有突破,倒是真心为他喜悦。内心虽皆是震惊,但也免不了相互调侃几句。

……

……

无尽的灵气纷纷朝巨树之上汇聚,一时间浓郁的几乎肉眼可见,五彩缤纷,炫然美丽至极!

蓦的,风起悠然,天空中一道清音于众人耳旁响起,这声音极其细微,却又真实清晰。

即便再为迟钝的修士也瞬时明了,遂七言八语。

“已然成了?居然如此轻易!和门中记载似乎有些差别……”

一位筑基修士以尊崇的目光望着唐易,有些震惊。他所在门派如今虽是没落,然开派之初却也曾出过还丹宗师,对此方面有所记载。

“轻易?”旁边的一位修士听罢,不禁感叹道:“乃是你未曾得见唐前辈上次推转金丹,当时我就在乌江边上,那才堪称轻易!”回忆起当时场面,甚为憧憬。

……

……

“已成三转金丹,唐前辈实力更进一步,不知能达何种程度。”

“与程前辈相比,如何?”

“应是不如。”

“可前次两人却是势均力敌。”

“但你莫要忘了,程前辈初始并未全力出手。”

“不错,再者程前辈也是精进不休。若唐前辈九转绝顶后能超越他我倒相信,只是当下绝无可能。”

“那也极为不凡,要知道……”

一众修士议论纷纷,早已把清心淡然丢至一旁,场中嗡嗡大起……

也不怪他们如此兴奋,一是正值道论同统之喜事,二来对于大多修士而言,还丹真人几可算是传说中的人物,寻常并不得见,更别说这种推转金丹的场面,许多筑基修士皆是首次得见。

历来推转金丹,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谨慎至极,像唐易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的,绝无仅有!

众人议论之兴奋,浑然有些忘我境界。

正当此时,场中陡然安静,似乎连呼吸声也一同消失。

适才还热闹非凡,这短短的瞬间却如此寂然,不由显得诡异至极,可无人理会这些。

因方才天空之上,又是一声响动。

“这是……”

“推转金丹!!!”

……

……

碧落主峰之上,异像并未消散,尤其是巨树附近,光泽变得朦朦胧胧,似有云雾笼罩一般!

“好根基!好魄力!”智念由衷赞道,心中震惊无以言表!

“无经再过积累,直接进而推转,难道不怕伤了根本?”智清盯着唐易,亦是感慨不止。

佛门僧众望着那道清逸身影,虽是心知正因其人,道门又自论辩之上压过佛门,可内心却还是钦佩万分。

特别是济宁,他与唐易本就有些交情,此刻更是心悦诚服!

……

……

然而,所有的一切并未终结。

就在众人惊愕的注目下,唐易周身真元愈发浓厚。

霎时,空中又是一声低沉之音!

隐约的音色依然透着清晰,哪怕再为寻常的散修此刻也无需旁人提醒,因在此之前已听闻两回,对这声音异常熟悉。

首次听闻,众人心中更多是激动,二次听闻,激动已然化为震惊,到这第三回,用惊骇亦不能表达心中的复杂之情……

在场的众位修士,无论是初入练气也好,得成筑基也罢,甚至是还丹宗师、龙华真人,此时竟是不堪言状!

“连推金丹三转,毫不费力!如此……如此……”玉凌子实是不知该如何言表,道论时能言善辩的他,而今居然结巴起来。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沈奕骇然的盯着唐易,心中激动之余,只是重复这几个字。

“据说道途未绝之前,倒是有些天资卓绝、根基浑厚的修士能够连推金丹,我原以为夸大不实,未曾想今日竟亲眼得见!”

林立可苦笑摇头,心中五味杂陈,这场景确实太过出乎意料!

第一百四十五章 壁障

安坐连破三重壁障,瞬息得成五转真仙!

旁人惊之、叹之、敬之、畏之,唐易却无甚感觉,此番引得举世瞩目,却扰不得他半分平和,亦不能带来一丝动容,安然的面庞之上,只是说不尽的清清温易。

固然唐易接连得做突破,令众人骇目惊心,但于其而言,却是顺理成章,一蹴即至。

毕竟之前根基打得太过浑厚,所悟更为非凡,正如乌江之水,波澜壮阔,缓缓蓄势至今,一朝决堤,涛涛之水一泻千里,实无稀奇可言,何谈激动或欣喜。

感受着大道金丹在体内微微转动,唐易确实有种充实之感遍布全身,仿佛周身真元源源不断,取之不绝,用之不尽,神通术法皆能信手拈来,未有一丝阻碍凝滞。

蓦然,唐易生出一种普天之下大可去得的感觉。

他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刚作突破带来的一点妄念罢了,转瞬便消失不见,灵台复归常态。

于巨树之上起身,唐易随风而立,衣衫飘飘扬扬,自有一番宗师气度!

毕竟才做金丹推转,一身真元气息并未散尽,双眸灵光闪闪,如同万千星陨跳落划过,周身晶莹剔透无暇,不惹半点尘间灰埃,仿若白玉雕镌一般,气机愈发空冥,恰似九天之外谪仙陡临凡俗,教人一望而失神!

唐易打个稽首,朝几人拜而谢道:“多谢诸位道兄护法。”

从容一拜之间,身上灵光异像瞬为收敛,不复一丝波澜,只余怡然淡雅之态,亦是令人心折!

观望的群修不禁眼前一亮,任谁皆要赞一声“好!”

五位绝顶宗师亦是回礼,笑称“无须可气。”

林立可按捺心中震惊,畅然而笑,忍不住调侃一句:“唐兄每每总能出乎我的意料,如此超凡卓绝,实是愧煞我等!”

“道友自说自话也就罢了,偏偏将我们捎上,真不厚道。”玉凌子摇头笑言。

酒葫芦不知何时又攥于手中,饮了一口复又说道:“不过此话倒也不假,不提他人如何,某倒真是佩服万分!”

两人言谈风趣,妙语似是随口而出,却又正合几人现下心境。

柳瑶依忍不住掩口轻笑,眼波流转之间,倒是动人心神。

其余几人闻言亦是大笑,连称有理。

无论是林立可自嘲调侃也好,还是玉凌子顺言回应也罢,这几位绝顶宗师虽是震惊之感难以平复,却也不会生出什么嫉妒之意。到了如今地步,自有心中之骄傲,更有一份常人难及的坦然。

唐易推辞回应:“诸位道兄过奖,在下实是承担不起。”

随后又朝智觉施了一礼:“谢过大师!”

“阿弥陀佛。”

智觉亦是还礼:“施主根基浑厚,再为突破不过顺其自然,小僧不当一谢。”

“大师太过客气了。”唐易笑道。

其实智觉所说也非虚言,此次推转金丹,即便没有智觉,亦如刀过竹解,甚至包括林立可等人是否护法,对唐易来说无甚明显区别。

唐易与智觉相论畅然爽朗,不能不说确实带给他一些灵感。再者说,之前与诸位绝顶宗师的道论算是互惠互利,若真理论起来,他们所得益处远超唐易许多。

毕竟唐易只需慢慢积累亦能完善道论,而若无他首倡提出,林立可等人怕至道陨也未能获此感悟。不过几位宗师此番也是真心相护,无论有无必要,也应诚而谢之。

……

……

……

不过短短数月,先有道论同统之伟业,再有论道挫败佛门第一高僧之功举,现下又瞬息连推金丹三转。此等三事,无论哪件,皆乃传奇,更何况三事乃由一人而起而成,足以举世轰然震惊,令群修瞩目传颂!

现下一一回想起来,众人仿佛亲历一场惊世传说,恍如梦中,不得真切,哪怕平日里心性再为沉稳,此时亦是心潮起伏,澎湃难止!

之前诸事不谈,其实这天下间,能够得成还丹者屈指可数,更何况金丹五转境地!

即便抛开唐易之前种种惊人之举,单凭此修为境界,亦成为天下间屈指可数的宗师高人。

别看前来参加论道的宗师人物能达百许,其实即便加添妖族大妖,数目亦占天下大半,绝大多数还皆是还丹一转或是初登龙华的修为。

就道门而言,金丹能推至四转已是凤毛麟角,除非像碧落、广元等这种修行大派,或是玉凌子那般极深极玄的真脉传承,否则修士极难单凭自身天资便破入四转境界。

还丹分为九转,练气分为九层,可这九转与九层乃是天差地别。

金丹推转,非似练气时真元层层叠叠,积蓄而加,达成临界点便能再做突破。

每转境界之间,感悟皆是不同,有时甚至截然相反,这样一来,想要突破更是难之又难!

据说昔年有位还丹修士,乃是散修,不知得何传承,虽入了宗师之列,亦不知是因根基疏漏还是悟性不足,直至道陨,仍困顿一转境地,于修行界中广为流传。其实并非他真元累积不够浑厚,而是还丹壁障着实太过玄妙,不得把握。

金丹不曾推转,也就难以有本质上的长进,更别谈斩虚破妄,成就元神。

终身困顿一转境地的终究只是极少,毕竟能成还丹者,根基再为疏漏也只是相较同等境界之辈,其实已是极为不凡,但终身困顿三转境地的,却占了半数有余。

每过三转金丹,便有一道极为难以逾越的障碍。三转推至四转,六转晋为七转,多少天之佼佼折戟沉沙,难度之大、之深、之玄,并不亚于从筑基圆满至得成金丹,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是故,成就金丹四转的修士少之又少,即便放眼天下,亦是寥寥无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传播

如今心情最为复杂的,恐是在场仍困顿三转境界的宗师真人了,他们多半有推转金丹失败之经历,更甚者还不止一次,对此壁障之艰难俱是深有体会。

相较而言,前两转金丹推动容易些许,不管何人每每皆是小心翼翼,未敢做丝毫马虎。何况是如此关键一步,无论怎样精心蕴养金丹皆不为过。

时至今日,依然看不到一丝希望、寻不得任何出路的还丹宗师大有人在,好似今生已无望得成。

若非还丹宗师意志之坚定、心神之沉稳远超寻常修士,怕是迷惘之中,早已神魂紊乱,颓废自弃。

对他们而言,欲求大道而不得之,并不亚于一场痛苦不堪的折磨。饶是未曾疯乱,滋味亦是难受至极,每每寻不得前路,总是道心如惔,杂念频起,颇有倍受煎熬之感。

他们毕竟正值此种困扰,欲破烦顿而不得,更无法似林立可等人那般,已然度过此等阶段,自然更易豁达释然。

再观唐易,好似之间壁障并不存在,轻松写意之下便做突破。联想自身困顿至极,心中震惊、复杂等等情绪,比他人更为强烈几分……

反观那些修为不至的修士,有的只是单纯钦佩、激动,无外乎再有些憧憬、敬仰。因他们并不了解详细,更不知晓内情,只知得成还丹的修士,便是宗师,便是难以企及的高人。却不明了,修为愈高,前行中就愈发的步履维艰,或者说即便知晓此等道理,也绝难想象那些壁障是何等的难以逾越!

……

……

无论如何,境界突破乃是喜事,又当众成功推转金丹,他人反倒比唐易更为欣喜跃然,一个个言笑晏晏,热闹非凡,倒有众人同欢之态。

道门之中,无论境界高低,俱是感念唐易此前讲道之恩德。

同统道论之举,佛门众僧虽心情复杂,却亦是佩服唐易之修为、感悟。

一时之间,无论佛、道之人,无论修为高低深浅,皆是齐齐真心相拜,唱祝:“为真人贺!为真人贺!!为真人贺!!!”

声浪重重增强,直至三声,颇有冲破云霄,直达九天之势!

唐易立而拜谢,答礼道:“谢过诸位!”

足下巨树摇摇曳曳,郁郁葱葱,枝叶颤动,好似亦为唐易欢喜。

唐易有感,若有所思,而后征询程孝先:“道兄,此物可否予我?”

“道友若是喜欢,自无不可,尽管拿去便是。”

程孝先剑眉微动,华白袖袍微微一挥,很是痛快,并无半分迟疑。

这巨树乃是灵种,名为念桐,倒也有些来历,是程孝先昔年斩杀一外海妖物所得。

那妖物当时虽不知因何昧了灵智,真元神通却也不亚于九转绝顶修士,若非神魂陷入紊乱,即便程孝先亦要费一番手段。

此树便是其种族存生之物,正如梧桐能引凤凰,念桐则能助那族妖物进化,能大能小不说,还可助神念、真元恢复。

最稀奇的是,能自行退回灵种模样,待用时,真元运转,则又瞬息扎地而生。这还仅是幼生之段,有朝一日彻底长成,其形参天而盖,那时对真元、神念恢复更是强劲,连绝顶宗师亦有效用,可以说本身就异常珍贵。

加之此番道论同统,是在其上进行,无形中便赋予极大意义,此意义于门派益处怕是难以估量。然毕竟唐易开了口,再者这些终究只是外物罢了,碧落剑派如此盛举,也是承其人之情,程孝先当然不会小气。

这巨树珍贵,唐易不问也知,见程孝先如此痛快,拱手真心而道:“谢过道兄!”

程孝先亦是回礼:“道友客气。”

林立可等人也是心中感叹,这程孝先的心胸确实非常人能及。扪心自问,若换作自己,未必如此大气,毕竟不是仅为自身,更是牵扯门派诸事。

拜谢过后,唐易偏首望着参参巨树,微笑言道:“论道之时也多亏你相助,此时又借你之地推转金丹,你我也算有缘。”

遂抬手抚摸一旁枝干,指尖轻轻舞动,其上便有一“木”字显现,字形厚重优美,仿若拥有生命,片刻便隐入不见。

瞬息之间,周边灵气微微涌动,无有外力加持,此树亦有自主之愿吸收真元,倒是令旁人很是惊异,这是已然生出灵智才会如此。

“道友好手段。”柳瑶依美目微亮,由衷赞道。

虽早已见识过这灵字之术,未曾想除开攻防之法,居然还另有妙用。

“道友过奖。”唐易笑言,现今自无点化死物为生灵的手段,只因此树本就有些灵性,后经诸位宗师讲道,加之方才自身推转金丹余韵,得天地之意,此时再予它一道灵源,才这般轻易开启灵智。

……

……

巨树已然生出灵性,只等缓缓蜕变,终能成就妖族,几位绝顶宗师也就不再理会。

林立可转而相询:“诸位道友,既然此番道论同统已成,不若将自身感悟留于玉简之上,也算为天下后人开出前路,留存玄音正论。”

其余几人听后不由点头,同曰:“大善!”

玉简所留感悟,当然不能比之六人直言讲道,只是死物而已,道论玄妙广博,怎能一一尽赋,只能原文复述罢了。但它亦有玄妙作用,一是其内容便于复制,更易传播,毕竟并非每位修士皆能有幸聆听绝顶宗师妙法。二是对于大多修士来说,这些内容亦是难得的指点感悟,已然终生受用不尽。

随后林立可拿出玉简一道,将自身道论感悟留于其上,然后依次传递,几人一一留存。

此时玉简因录入道论之故,莹莹放出光辉,本就洁白无瑕,此时更是隐隐有些明晰剔透。

将玉简拿于手中,林立可面朝众人,欣然望去,朗朗而道:“此我道门同统,所论所感皆留天下众贤!”

一众修士齐齐拜而谢之,感念六人恩德!

宋渊上前,郑重接过玉简,之后便由碧落剑派复刻,分发天下道门。

第一百四十七章 消失

正于道门欢腾之时。

天外渐渐升起阵阵玄妙之音,直直通人心神,悦悦于魂,靡靡之声怡人怡心,似为仙乐而鸣,恰为天籁悠扬。一时之间,虽未惊起云烟波澜升伏,也未惹得天地倏忽色变,然整个碧落主峰,不知是何因由,无形中使人方寸不宁,更令唐易心中无端升起些异样之感……

……

“这是……?”唐易有些疑惑,却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如渊似海的神念瞬息而出,八方飘散,霎时遍布于整座碧落主峰。只觉鹤舞兽欢,燕语莺声,万紫千红之地,处处皆是安然祥和,并无何处不妥。

倒是发现诸多神念相汇交错,这些神念并无任何隐藏,故此轻易便察觉其莫测巍深。虽大多不及唐易,却也极为不凡,应是旁的宗师亦在探查周边动态。

既是一无所得,唐易遂将神念收回,环顾四周,恰巧与智觉目光对接,见其默然无言,眼神微有疑惑之色。

其实不仅智觉如此,几位绝顶宗师亦是思疑不已,互相传音探究,却仍是无一有所发现。

即便面对如此微妙情状,林立可等人也不显惊慌,这般人物心性之强不知到了何种境地,沧海崩前,群山压身,色而不改,目而不瞬,也只若等闲。

再者修为至今,自有趋吉避凶之妙处,虽有异样之感,却毫无心神烦乱,当是无甚危险,依仗自身修为,静待便是。

这种异像能让一众宗师皆摸不着头脑,又怎会不惹人好奇。

……

苍穹无暇,如璢玉般透彻光明,不知何时隐隐显出条条云路,静静悬挂其上,悠然点缀碧蓝晴空。

妙音翩翩,正是从其中传来。

诸位还丹宗师、龙华真人皆是震惊,繁纭相互传音探讨,又将神念汇聚,真切打量。

只观云路洁白笔直,虽未见任何雕纹缀饰,却不禁有种苍茫浩然直震心神。

余下弟子却无一能够见此异像,更聆听不得妙音半分,见诸位前辈如此作态,纷纷奇异不已,不知究竟。

正于此时,云路陡然猛涨,瞬息便由天间直通地端,恰巧临得林立可等人之旁,将几人围簇的密不透风,根本见不得任何景象。

随即飞速云消雾散,六人一同智觉瞬间消失不见,连带巨树亦是无影无踪!

群修一片哗然!

他们虽观不得种种异像,却能得见一众绝顶宗师于眼前霎时消失,一个个面面相觑,惊诧非常,未晓发生何等异事。

宋渊更是大惊失色!

抬步一迈,便径直来在唐易等人消失之地,可任凭怎样探寻,也找不到蛛丝马迹,仿佛几人从来不曾出现过。

不说他人,仅程孝先失踪,于碧落剑派来说便是最沉重的打击,更勿论还牵扯别家门派,愈加无法交代。

饶是宋渊心神沉稳,此时亦焦急万分!

恰逢其时,神念中忽然响起谢玄之音,只是平日沉稳如他,此刻竟然也透着几分慌张:“师兄!智念、智清二位大师和玄静师太一同不见了!”

宋渊心中顿时一紧,遂往西方佛门团集之处望去。

果然,原本三位大师所坐莲花之上,俱是没了身影,空留诸位龙华真人神色凝重。

一众沙弥更是微微失措,不知到底发生何事,怎的三位师叔、师伯瞬息隐去身影,太过突兀!

所幸现场并未出现太大骚动,毕竟那些修为不至的修士方才未曾察觉异像频生,也就未有太过慌张。

大多虽有疑问,却以为是高人行事莫测,他们揣度不得。

这些修士也是灵慧之人,见剩余诸位宗师异乎寻常的反应,也慢慢察觉气氛反常,场中渐渐趋于安静。

突发此事,宋渊只觉心中发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思虑一转,回身面对众位修士,微笑而道:“诸位不必惊慌,方才程师弟传音于我,原来是智觉大师闻听此次道论突生感悟,提议佛道两家共同而论,此举若成,又是修行盛举矣。”

宋渊风度翩翩,音色浑厚稳重,一语一言虽不洪亮,却清晰贯彻众人耳中。

群修闻听,不禁心气平定,不复方才犹疑。

原本修士心神灵慧,未必能这般轻易相信,但宋渊身为还丹八转的宗师高人,又是碧落一派之长,所言自然极有分量。再者其朗言之时,悄然使出安心凝神的妙术,达成效果顿时倍增。

可惜此法虽妙,却对得成还丹或者登得龙华的修士并无任何作用,因他们神念至澄,怎可轻易蒙蔽。只是这些人的思绪也更为通彻剔透,明知今日之事透着诡异,俱是静观其变,倒也无人在此拆台,未曾提出任何异议,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见场中局面得以控制,宋渊不禁稍稍松了口气。他人不说,这百来位还丹、龙华高人,令他最为担忧,虽知这些人物应该明了自身之意,但也怕有个万一,那当着众多修士,可真无法收场,现下总算没落得最坏结局。

随即暗暗向一旁谢玄传音:“你去小玉峰备下宴席。”

“是,师兄。”谢玄自入门以来便一直跟随宋渊,瞬间明了师兄之意,无须多问,领命而去。

见谢玄悄然下山,宋渊转而对群修说道:“道论同统,于道门而言乃是盛事,现下佛道共论,于修行界而言更为盛举。只是这其中牵连颇多,即便诸位宗师、真人经天纬地,却也非一时得成。众位道友来此参加论道至今,也是劳累困顿异常,不必于此苦候,若有音讯,再告知众位道友。不若趁此良机,移步小玉峰,鄙派早已备好灵茶异果,与诸位同庆!”

“谢过前辈!”群修怡然领命。

小玉峰坐落于碧落主峰之侧,虽无主峰雄伟浑厚,却是秀丽异常,于天下间也颇有名头。

修士虽大多清心寡欲,不喜热闹,但逢此盛况,确实值得庆贺一番。

情之所至,便也生出兴趣,倒也无人怀疑碧落有何用心。

一时之间,场中不由热闹起来,由碧落弟子引路,纷纷往小玉峰而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议定

月朗星空,碧落主峰被深沉的夜雾徐徐笼罩,幽静的浩渺云烟中,时有光华闪烁穿梭而行,仿佛蓦生条条虹霓映衬云雾,竟给这寂静的夜色增添了些许热闹。

碧落剑派近段时日是不缺热闹的,今夜却因诸多修士前往小玉峰同庆,重拾往日的清幽默然。

只是这陡生的光华虽是绚丽,可常人却并不得见,准确的来说,即便修士,未至还丹也是察觉不到,故此极少有人能欣赏这份炫彩丽景。

其实彩光的数目总加起来,也不足百五十,与这雄伟高耸的山峰相比,实在渺小的可怜,然这却代表着一位位还丹宗师、龙华真人的莅临。

……

这些虹光华彩,颜色不一,形态各异,却皆朝着同一地方行进,此处便是坐落于峰顶的碧落大殿。

或为清光,或为金彩,瞬息落于殿前,现出诸人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是仙风道骨,或是宝相庄严,鱼贯而入。

宋渊身着道袍,坐于大殿正中,神色自若,并不显焦灼。每每有修士进来,他皆起身相迎,未有分毫怠慢,泰然从容施礼之时,自有一股幽邃之气,毫不遮掩的飘散开来,引人侧目。

来此之人,无论是八转境界,还是初登龙华,见得宋渊,与往常的印象大相径庭,皆有种难以言喻的莫测之感,仿若看见的并非只是其人,更是一柄深藏剑锋的绝世利刃,不禁心中泠然。

这种奇异之感在宋渊身上从未见过,可众人观之,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宋渊,藏锋至今,终于将凌厉显化于世。

若说程孝先是天下第一人,此时宋渊给人的感觉便是绝顶宗师之下,论试攻伐之术,亦是第一。

宋渊此举,是对来客的尊重,亦是一种实力的展现。

碧落剑派这段时日,无论是否甘愿,皆要适应没有程孝先的存在。作为一派之长,作为目前门内实力最强的修士,此刻必须挺身而出,为师弟师妹以及后辈弟子遮风挡雨。

……

……

碧落大殿占地极大,今日诸多宗师、真人前来,倒也不显拥挤,反而令以往的空旷变得更为充实些。

韩非之前因有它事,故此最后一个到达,当他踏进大殿之时,也就表明着前来论道的宗师们尽皆聚齐。

大殿之中,早已安置好了顶顶蒲团,各位宗师、真人纷纷落座。

宋渊作为碧落掌门,自为主持,情况万分紧急,刻不容缓,也就不再虚礼客套,直接开口道:“诸位道友,此次之事,不知各位以为如何应对。”

一时之间殿内屏声静气。

佛道两家历来不合,还是首次共商解决同一难题。既然已达如此境界,某些事情自然能看通透,眼下若是不携手措置,这道难关定然难以闯去。只是目前不管何人,皆无计可施。

就连绝顶宗师人物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未能有一人得脱,甚至好似连半分反抗也做不来。何况余下的诸位宗师、真人,虽一个个为称尊做祖的人物,却亦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修行界绵延至今,不知历经多少沧海桑田,年华流转,却从未出现过类似离奇诡异之事。

……

韩非见众人缄默不语,心中微微一叹,不得不开口:“若不然,就以宋道友之前说辞,能瞒一日是一日,说不得过些日子,会有转机。”此决定虽有些铤而走险,却也是迫不得已。

此事干系重大,牵扯到佛道两家诸多门派,若只是宋渊一人牵头,还是太过勉强,一家之言,难以令全员信服,意见得统。若是再为争执不休,事情会变的更加麻烦,现下最缺的恐怕就是时间,一息一瞬也浪费不得。

广元派虽然论道后期又来一长老,奈何不过还丹三转境界,其它几个能与碧落相提并论的门派,后期加派的长老修为也基本如是。

在场之中,无论身份或是修为,韩非首倡最为恰当。他虽是散修,但于修行界中交集颇广,一经开口,局面顿时有所转变。

尤其是孙若谷、陶明之等人,当即便表态:“可。”

这些人皆是林立可与韩非的至交好友,不但自身修为高深莫测,所在门派于修行界中也是威名赫赫,此时联合起来,道门这边基本算是一统意见。

“阿弥陀佛,也只得如此,就依几位施主所言。”坐于右侧之首,一位眉目虚白的和尚开口道。

如此正式场合,坐次自然极为讲究,毕竟为道家之地,左侧也就让与道家修士,佛门甘居右方。

能居右侧之首,其地位不问也知。此人法名智度,一身修为虽未达到龙华巅峰程度,但也大抵相当还丹八转境界,于在场众位佛修中,无论辈分还是境界,应是最高,故此也只有他代表佛修表态。

……

道门之中由宋渊、韩非等人牵头,佛门之中智度应承,大家倒也达成初步协议。

之所以如此顺利,因无人怀疑是碧落剑派或者佛道哪家动了手脚。

毕竟消失之人,俱是人间至巅,若对方能无声无息便将这些人一网打尽,着实绝无可能。

有了这番最基本的信任,自然无人胡乱猜疑,毕竟当前还牵扯一个万分致命的问题,便是妖族的威胁。

这一番佛道两家支柱人物消失不见,妖族那边若是知晓,顷刻间,天下局势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若有化形巅峰的大妖出手,那人族怕是有灭顶之灾。

……

……

转日辰时,碧落剑派召集群修共议,对外宣称皆以昨晚所商定的内容为主。

一众绝顶人物皆留于碧落剑派,共论天道玄奥,同寻大道至理,待佛道相协有些眉目后,再返回宗门。但佛道同论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不知何时方休,或许数年,或许数十年……

一众修士也无法在此等候,毕竟恐耽搁自身修行和门派运转,便纷纷从碧落领取连夜赶制出的大道玉简,返回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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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探寻

道家、佛门上百位宗师真人齐齐为证,并未对碧落剑派的说辞表露出任何质疑,那旁人自然更为置信。因为绝顶宗师对于他们而言,太过遥远,太过神秘,遥远和神秘,往往意味着未知,意味着敬畏,因此不能够、亦不敢产生任何猜疑。

对张远、白玉冰等人来说,却恰恰相反,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确信无疑。他们皆是几位绝顶宗师身边最亲近的人,朝夕相处,又怎会不了解自家长辈的性情。

尤其是林晴,乃林立可之独女,深知父亲脾性,以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预先无所告知,便舍弃她,突然消失闭关论道。

不过这些人虽是心存疑惑,却也聪慧至极,并未当众诘问,可也并非一味顺从碧落剑派的安排当即离去。而是静待他人走后,重新集聚,共商此事。

……

……

林谷之中,蜿蜒环绕的小溪仍在昼夜不休的缓缓流淌,清澈的溪水里三五成群的鱼儿依旧平静悠闲的游动,精致小巧的木桥素雅的横跨于上方,一切美好景色一如既往的清幽寂然,仿佛万事万物的流转变化,皆不能打扰此地固有的恬淡。

张远和林晴安坐于正厅之内,偌大的院落中,此刻也只有这师兄妹两人。

广元派新来的李长老也居住于此,原本想着护送二人回转宗门,但见林晴和张远不愿,也就不再强说。

林立可如今不知去向,众人见林晴思父心切,也就无人强逆她的意愿。

虽说李长老不便如实相告,却也能够理解,今日眼见这对儿师兄妹要商谈此事,便自主寻了个由头,躲了出去,也实在是被他二人纠缠的怕了。

……

……

不至正午,院子里便热闹起来,今日的主角皆已到齐。

“林姐姐,不知你那边可曾探得消息?”心忧自家师尊,刚一进门的陈馨儿顾不得行礼,便有些期待的问着。陆师叔昨夜不知去了何处,回来之后便对自己一番解释,虽然说辞和今日碧落剑派的宋前辈并无两样,但自己就是感觉有些异常。

林晴感到万般无奈,摇了摇头:“我这边和妹妹知道的一样多。”

林晴年纪本就不大,谁知陈馨儿比她还要小几天,女人之间真是令人难以捉摸,虽相识时日不长,二人关系却是极好,像是亲姐妹一般。

“我和师妹昨晚请问过韩前辈,可他老人家翻来覆去还是那套说辞,叫我们不必担心,最终也无探得半点讯息。”

张远有些遗憾,他虽是憨厚,可也不傻,怎会不知这是韩非推脱之辞。

“那就是个老狐狸。”林晴很是生气。

昨晚再次追问韩叔时,他居然三缄其口,颇有些一问三不知。

“师妹,怎可口不择言!”张远凝眉呵道。

他虽很宠这个师妹,什么事情都依着她,可行事却极有原则,特别是尊师重道这一点,眼里揉不得沙子。

林晴一听便知师兄真生气了,当着外人也不便反驳,她也是忧父心急,平日里自然不会如此不晓礼数。随即也不再言语,拿起备下的云雾,山泉冲泡,向众人一一奉茶。

“道兄何必动怒,林师妹也是性情中人。”接过云雾茶,白玉冰笑呵呵的打了个圆场。

他细细品了一品,不由赞道:“师妹真是好手艺。”

白玉冰师从沈奕,不但修为进境极快,甚至连其师风范也学了精髓,颇有些逍遥自在,随遇而安的性子。

“师兄谬赞了。”林晴笑了笑。

她本就不是小气的性子,何况张远训斥的也不为过,在这节骨眼,哪里会计较这么多,探得消息才是正理。

而后又问向一旁妙音:“妙音师妹,你可有何音讯?”

“阿弥陀佛,不知不知。”

妙音本在低头静静的喝着茶水,暗想白师兄所言极是,林师姐真真是好手艺。突然闻听林晴发问,又见大家望过来,赶忙摇了摇头。

看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几人不由皆是发笑。

佛道两家并不和睦,这一点在后辈弟子身上也得以延续,但凡事并无绝对,对于这个看似迷糊的小尼姑,几人还是深有好感。

妙音也只是表面看着迷糊罢了,能于一众修士中登上玉阶之巅,又有谁敢小觑。

听着几位师兄师姐发笑,妙音虽不知哪里说的不妥,但也不以为意,自顾说道:“不知师傅、师伯、师叔们去往何处,可我感觉他们应无危险。”

林晴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默默点头。

在场之中,妙音的修为不算最高,但其心性却是最为通透,若说直觉这方面,也最为可信。

再者若确实发生何等不妙之事,父辈们的故交好友,怕也不会这般淡定。

最为关键的是,无论是林立可,还是沈奕、柳瑶依等人,在自己女儿、徒弟的心中皆是当世无敌,他们这些超群绝伦的人物济济一堂,倒真不会令他人太过忧心安危。

故此,几人心中虽还是疑虑重重,但无论怎样探寻,仍如石沉大海。无奈之下,也只得默默的将此事压于心头,随着师门长辈一同返程。

……

……

等众人皆离开后,碧落论道也算告终。

此番论道,同统道论,更为天下道门修士奠定基础,延绵后世而不衰。

六位宗师灵树共论之盛举,亦被修士绘于玉璧之上,为道门盛事,万古流传!

更有一轰动天下之消息,便是相传佛道两家共论大道。

参加论道的无论还丹宗师还是龙华真人,并无任何遮遮掩掩,毕竟此事声势浩大,根本不可能隐瞒,索性大大方方将消息公布天下。

一时间,引得佛道两家无数修士悬悬而望。

……

……

论道之后,修行界仿佛又回到往日的宁静,妖族那边似乎被这些消息蒙在鼓里,竟无半点试探怀疑。

佛、道两家宗师见此,不禁有些心安神定,可还是目盼心思,希望自家宗师早日回归,否则随时亦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第一百五十章 何方

唐易的意识很是清醒,神魂也甚为寂明,并未有丝毫被裹挟或是蒙蔽之感,体内的《道德经》安然如故,不曾出现任何警示清光。这表明着,眼前蒙蒙云雾虽是神秘,却应无何恶意凶险。

无论怎样运转神念,唐易就是感知不到周边境况,甚至神识根本未能离体。浓浓云雾仿佛化为重重强大禁制,将他死死限制于方寸之地,不得半点反抗挣扎!

幸好这种诡异的限制也仅仅是一瞬息,若非他神魂强大,思慧迅捷,亦不为留意,因这感觉本就短暂到寻常修士无法察觉。

云烟遮掩,蓦然散尽,一切仿佛恢复正常。座下巨树仍旧努力的吞吐着天地元气,不同的是,周边换了景象,友人也随之消失,无影无踪。

唐易并未四处打量,因他神念恢复的瞬间便将周边扫了个通透,一切皆是未曾见过的新颖。

目光不自觉望向无尽的苍穹,那个地方,虽然仍旧碧蓝的如同琉璃,其上却无耀目的金乌,亦无皎洁的玉兔。不过四周天地元气的浑厚程度却不曾改变,除了景色变换,所有的一切并无任何差别。这不是一处独立的世界,甚至并未脱离此前的世界,唐易瞬时做出判断。

大千小千世界无穷无尽,每一个世界皆不过如同恒河里的沙石,区别在于有些是微沙,有些是青石罢了。

沙石虽多,难以量计,然每一粒每一颗皆是独一无二,并世无两。

……

……

四周混混沌沌,并无任何生灵,只是偶有几许淡淡的霞雾悠悠飘过,缭绕周边。

身处云烟之中,仿佛传说里的天宫一般,可这怎可能是天宫,若为神仙玉堂又怎会如此荒凉。

唐易将方圆千里探查一遍,并无任何发现,应也无何危险。他便从巨树之上御空而下,心中难得生出几丝淡淡茫然,不知所在,不知作何,唯一安慰的便是,一身实力俱全,并未有何折损,至少有了自保的底气。

运转《袖里乾坤》,将巨树收于袖袋,此方天地元气虽是充裕,并不影响它化而为妖,可一切皆是未知,单独留它于此,万一有何不测,唐易也不愿平白害了一条生灵。

毕竟巨树已然颇有灵性,若是用来炼制法器,可是难得的好材料,难保他人不动心思。

……

收整一番,唐易也没个目的,随意选个方向径直而去……

此地无日、无月、无星,根本不辩东南西北,可奇怪的是,周边又不缺明亮之光,至少这片空间里,并不显得昏暗。

本以唐易之境界,即便无需任何参照,单凭自身直觉亦能感知准确方位。

此时却好似失去效用,只余一片茫然。

……

走了或有半日,四周还是那般,云霞缭绕,并无任何变化。

唐易也不心急,只要真元充裕,并无太过担心其它,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寻得同来之人。

如此行进,不曾有所发现,也未遇到危险,平静的甚至令唐易怀疑,此方是否原本就不存在任何生灵。

……

衣袍飘扬,一步一跃,唐易直接施展缩地成寸之法,速度极快,片刻千里而过。

不知又行了多久,他神念一动,就在百里开外,有一团金色云雾,不同于周边其它云霞,飘飘荡荡,仿佛拥有生机流转,给唐易的感觉很是不同。

瞬息之间,唐易便临近那团金云,愈是靠近,神念中莫名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仿佛云团之中,对他散发着莫大的吸引。

这纯粹是一种直觉,即便唐易已经接近云团,可神念根本刺之不透,观之不清。

他立于云团之前,仿佛一股清灵之气从中慢慢散出。

唐易的神念为之舒畅,神魂不由微微颤颤,亦发觉这些清灵之气对人体有着莫大裨益,如同传说中仙界蟠桃一般,凡人闻之,则能百病全消。

双目看的真切,金色云团之外观与神念中并无不同,是云朵般的模样,静静悬浮于空中,仿佛随时会飘走似的,淡淡的色泽中,呈现出几分柔和。

全力施展,神念依旧不能渗透其中半分,唐易不由将手伸了过去,未曾料想,原本以为坚固的云团,真的像外表那般虚浮,毫无阻碍的伸入其中。

看来此物仅对神念有效,唐易暗自思忖。

甫一触碰,云缕微微浮动,有些冰凉之感,好似伸入一团清水之中。

不多时,便触碰一物,如同宝石,光滑清凉。

唐易将其取出,只见手中是一玉瓷宝瓶,通体透亮晶莹,外形颇似人体轮廓,头、颈、腹分明,宛如一体玉石镂雕而成。

望着手中雕琢精细、优雅脱俗的玉瓶,唐易有些感叹,这不正是传说中的羊脂玉净瓶嘛。

……

据说羊脂玉净瓶原本有二,一在太上老君之手,但于他手中并非是攻伐之宝,不过是用作炼丹时的盛水法器,后被两童子偷下凡间,倒是于《西游记》中提了几句。

二在观世音菩萨之手,却是赫赫有名,传言圆通尊有三件法宝,羊脂玉净瓶、花篮、莲花宝座。后两者不提,前者号称能盛五湖之水,竭四海之源,令枯木回春,肉生白骨。

这件法宝在唐易前世故乡,可是有着无数的传奇故事,其中最出名的怕就是有关人参果树和某位猴子了。

这神话中的器物,当年曾引得自己向往不已,未想到,此刻竟轻易的落于手中。

观其形态,优雅、神秘,甚至透着生机勃勃,对于一个玉瓶而言,这四个字或许并不恰当,但于唐易观来,却是彼此相称。

蓦然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不知手中的玉净瓶和前世神话里所讲的有无关联,然能确定的是,此物并非真品,至少非似神话中描述的那般神奇。

手中玉净瓶即便容量再大,但也纳不了一江之水,虽有生机流转,然也只能医治伤势罢了。虽已很是神奇,却也绝达不到传说中可救治人参果树的功效,毕竟那非常物,乃先天五大灵根之一。

第一百五十一章 联系

“说不得就是一仿品。”唐易暗暗思忖,哑然而笑。

他倒真不认为前世所知神话传奇尽皆杜撰,至少结合自身体验,还是有诸多事实。毕竟寻仙求道是真,道主、佛陀是真,神魂之中救得自身多次的《道德经》更是为真。

遥想故乡,唐易愈发好奇,地球上诸多古典神话,流传千载而不朽,历经众口而不失,内容之详尽,体系之健全,甚至可以追溯到太古天地未分之际。

唐易前世家中颇为富庶,在当地也是名门望族,他又醉心于佛、道学说,平日虽不喜外出,然有长辈疼惜,也请过不少道长、大师之辈做客讨教。

然所谓道长、大师大多只是徒有虚名,毕竟真正世外高人甚看重身外之物,即便偶有深得佛门三味、道家全真的,却也仅仅只是心境灵念之感,并非真正踏入道途,甚至初生气感亦不曾达到,于肉身而言,不过常人罢了。

唐易前世只是寻常之辈,即便见到修士也未必识得。

自还丹之后,无论前世今生,每日诸事,皆能记的分毫不差,甚至之前未曾刻意记下之细微末节,如今回想起亦是历历在目。故此现今的他可以确定,那些大师道长皆是常人罢了,除非他们是超脱还丹境界的大能人物,否则不可能瞒过自身神念。

地球之上典籍周全,却偏偏从未听闻过当世出现修行之人,或许受限于前世自身地位,未曾有缘得见。可即便是有,也绝不似当今世界之经遇,仙道佛门如此昌盛,直接显现于万物众生。

如此便更为奇怪,此生虽道家佛门并不难寻,更有道主、佛陀遗留下的机缘传承,却不曾有观音大士、地藏王菩萨等大能者之传说,至于神仙天庭更是闻所未闻,应不单单是他们未至佛陀那般境地,使得法身不能尽显诸天万界的缘故。

毕竟当今世界没有的传说神话,偏偏地球之上皆存,更是广为流传,家喻户晓,由此想来,怕不仅仅是单凭“巧合”二字便能形容。

观着手中的玉瓶,唐易思绪万千,不过这诸多纷乱之念却只是瞬息之间,说到底还是自身境界不足,达之不到世间万物尽皆通透,若真有朝一日能得成大神通者,自然也就冰释理顺,不再有这诸遭疑问。

……

……

清灵之气不时从玉净瓶中悠悠散发,渐渐弥布唐易周身,无声无息滋养着他的神念,虽此时神魂已是饱满无损,却亦是倍感通泰。

唐易不禁感叹,即便此物不做它用,只是时时手持,悄无声息间便得神念清明,妙处无穷,实是难得的好宝贝。

玉净瓶仿佛有感唐易喜爱之情,洁白瓶身微微灵光一闪,更显通透纯净,似如隐隐存于灵气相合岁月流转其上,显然无需太久,便能通灵感念。

见这法宝如此灵慧,唐易欢喜之余,陡生一个奇异的念头:“未曾转换世界,又有如此玄妙宝物存在,难不成此处便是秘境?”

这个想法来的虽是突兀,但愈寻思,唐易愈是有些肯定,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若要证明,却也并非毫无可能。

遂从袖中取出一物。

此物通体为墨玉所制,拇指大小,圆润无边,色泽青沉如碧,拿于手中甚为温润,正是当日周从文送予唐易的传讯玉简。

真元稍做运转,其上便微微发光,仿若暗夜萤火,唐易心中莞尔,未料想于此能够派上用场。

玉简一息一闪,微微荧光,共有三次,继而便有了回应,从中传来一道温雅之音,更是带着些许惊讶之意。

……

周从文于这秘境之中,虽说不得熟门熟路,但也曾来过一次。只是此次来的太过稀奇,本在庄园悠玩之时,怀中信物陡然生出云烟阵阵,猝不及防,便被引入至此。

他原本心存几丝遗憾,未来得及告知唐易,不能一同前行。但遗憾的同时也隐隐有些思虑,即便像前次那般,秘境信物通告自身之后,留出几日准备时间,却也未必情愿再通知其人。

唐易的长进实在太过迅猛,大大出乎周从文预料,先是与程孝先惊世一战,后又有震惊天下的太玄之论。

周从文并未与程孝先交过手,但也闻听过许多其人传言,虽不乏夸大之处,而以他的见识阅历自可去伪存真。因而判断,即便自身恢复至全胜时期,攻伐之术也并非强项,怕是未必能与程孝先平齐。

至于“天人合一,太玄之论”,虽未得见全文,只是由旁人之处得知只言片语,却亦令周从文心生敬佩,自叹弗如。更是遗憾碍于身份,不便亲赴参与,失了此次共论大道之绝佳时机。

故此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周从文深知,唐易皆能压制现今的自己,由不得他不万分慎重,顾虑周全。

周从文心中感喟不已,自身纵有千年经验,绝世功法,依然被唐易凌驾,此人无论天资悟性,还是修为手段,皆远远超越自己。

……

原本以为天意如此,唐易怕是失了此次进入秘境之机缘,现今却收到玉简传讯,这便代表着唐易已进入其中,否则相隔秘境内外,玉简根本无法传达讯息。

周从文只知唐易前去参加论道,还闯下偌大名头,而此次进入秘境时间亦和唐易他们相同,故此并不知后来所谓的佛道两家共论之事,否则以他的机敏,未必不能察觉异常。

……

“唐兄倒真是出人意料,原以为小弟无缘与兄同入秘境。”隔着玉简,周从文的笑声依旧温和。

虽心中万千滋味,却不曾有其它情绪外露,如今的他有些忌惮唐易,更要掩藏好自身所思,再者事已至此,却也不会想些无用之事。

“周兄客气了。”唐易笑笑,虽是不可得见周从文面容,但也知他心中怕是五味杂陈,自然不会被这温和的笑声蒙蔽,对于他亲热的姿态更是不会当真。

遂问道:“不知周兄几时入的秘境?”

第一百五十二章 秘境

听得唐易询问,周从文也未多虑,他以为唐易是另有机缘而寻得信物。

由此也未迟疑,遂解释道:“唐兄有所不知,无论何人,无论身处何地,进入秘境的时间皆是相同,并无什么差异。”

于周从文心中,唐易愈发的不可揣度,现今更有些莫测高深之感,故此认为秘境信物虽是难得,亦未必能难住其人。

即便拥有信物者,大多也难以探听到他人进入秘境时机,毕竟任谁有此机缘,定是小心谨慎,生怕被旁人得知,引来祸患,此事虽非何等机密,却也不是轻易便可得知。不过凭唐易手段,若是有心,迟早能够明了,故此周从文并未做任何隐瞒,于其遮遮掩掩,不尽不实的糊弄唐易,倒不若现下如实相告,还显得自身坦诚相待。

任周从文心思缜密,利析秋毫,却也料想不到,唐易此次得入秘境之际遇,实是太过匪夷所思。

“原来如此。”唐易暗暗思忖:“看来此方果真是秘境之中,可自己等人又是因何至此?着实难以捉摸。”

复听周从文传讯:“想必唐兄也有感知,此地无分东西南北,也无何坐标相记,你我兄弟二人,怕是不易相见啊。”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好似真心实意一般。

暗自笑了笑,唐易心中甚是明白,现下周从文怕是躲自己都来不及,哪里会盼着见面,但毕竟承他所言才知晓一些事情。

唐易并不点破,而是传讯道:“周兄所言极是,不过秘境虽大,也未必无相见之日,周兄不必太过遗憾。”

不知周从文闻听此言心中是何作想,然手中玉简所传笑声委实雅达如故,更透着几分亲近之意。

唐易闻听这温玉之音,深感其人城府深沉,明知周从文心中叵测,自身虽能微察秋毫,却仍感受不到一丝异样。

二人又聊了几句,便断了通讯,周从文看似热切,实则貌是情非。不过以他目前境况,谨小慎微的加以掩饰,唐易也能理解,只是自身不必如此罢了。一是本性此许,并不屑于虚与委蛇,二是无论修为境界,现今远远超越其人。

两人当前修为已是天渊之别,不可同日而语,周从文难免神思惴惴,心生提防,唐易不过直情径行,随从本心而已。

一番短暂交谈,唐易理顺了些许思路,虽不曾得到太多讯息,仍旧不知因何而来,但也有所推想。

此次秘境之行,不仅是灵树之上共论大道的几位绝顶宗师,另有其他持有信物的修士同来,只是不知凡持有信物者皆能入内,还是周从文乃是个例。

不过唐易心中隐隐可以断定,此次以超乎寻常之态入得秘境,怕是与那日碧落峰上天升异像脱不了干系……

……

……

……

通过周从文了解一些情况之后,唐易虽未思虑通透,但心中大抵有些揣测,左右已是进入秘境,顺其自然便是,他丝毫不为前路迷茫而困扰,继续朝着前方行进。

漫漫长路不知其远,亦不知之后所遇如何,他算是有目标,亦算是无目标,心念如故,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无论行进多远,周边景象仿佛终究相若,似为自始至终,永是云霞漫漫,永是缭绕身遭。然每朵云彩皆是不同,或是浓厚,或是清扬,或是飘逸……

存世不更,于细微处却尽显变幻无拘。

这遍布空间的云烟霞雾,无论形态淡逸飘渺也好,或浑密厚重也罢,虽是观之真切,触之润湿,然唐易却心中明晰,此风光应非自然形成,只是无论怎样神念探究,亦找不出丝毫破绽。微细之间,亦乃实物,于真无异,不知是何等大神通者,才得以造化出这以假乱真的景象。

如此径直前行,唐易并未得遇任何生灵,也再未得见金色云团,除了羊脂玉净瓶外,竟是一无所获。虽是如此,也令唐易心满意足,毕竟此等宝物,即便在太玄仙门,也并不多见。

……

……

……

虽不知确切时日,唐易行进路程怕也有数万里,其间倒与周从文沟通交流过一次,但二人均未得遇他人。

据周从文所言,这秘境之大,似是无边无际,然又不明方向,若要两熟相遇,不亚于大海捞针。

除非起初便一同入内者,否则不易相聚会面。

唐易心中一动,明显感觉此次非同寻常,自身与一众绝顶宗师,皆不是由信物入内,除了灵树一直随同自己外,其它几位至今也未汇聚。

至于灵树为何会随同自己,怕也是当时为助其化妖,自身所留一道本源气息之故。

……

……

从飘荡的翩翩云雾中穿行而过,唐易洒脱自如,悠悠信步前行。虽并未刻意谨慎步态,也不曾惹起一丝烟霞波澜,其形虽实,却也如轻云淡烟,圆善融入此方此景。

路途渐渐不再平缓,变得有些起起伏伏,原本坦荡如砥之行道,现今倒似山川之路,崎岖不平。

就在不远处,一座山峰肃然而立,此峰极其高耸,仿若直通天穹。

唐易止步不前,立于其下,宛如蝼蚁。

抬首望去,穷尽目力,却依旧望不到峰顶,高耸之巅已被云雾遮掩得仿佛一片虚无,不能被目光所破,甚至于唐易神念之中,亦成渺茫昏昏,窥视不到任何景象。

这便有些恢诡谲怪,云雾再为厚重,本就不能遮挡神念,更无可能因高度而令唐易神念触及不得。

此山即便再高,也逾越不过唐易的神念。

即使如斯神秘,唐易也不曾犹疑,索性从山脚径直登往山巅。

刚刚踏入其上,手中的玉净瓶便闪烁出温和的光泽,流转变幻不停不歇,似是喜悦,似是期盼,如此异像,引得唐易更为好奇。

这山峰虽是巍峨,却全然青岩构成,形态如同刀劈斧凿,无有任何草木生灵,若论景色,实在是单调的紧。不过唐易此番也非为赏景游玩,是故并不在意。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上山

唐易随心前行,抬足之间,便有数里瞬息逝去。

青岩山峰虽是叠峦孤伟,险峻陡峭,似为横刀一切,山体光平浑滑,难有着力之点,行之不易,道阻且长,却对唐易不得造成任何影响,不过十余步数,便从山脚行至半山之腰。而从此处起始,原本就于周遭缭绕不绝的云雾烟霞显得更为集集浓郁,齐齐团簇弥布,密度之大,甚至常人亦能清晰感受到潮湿气息。

如此润润相合,几欲凝结为水,然于此处山间,却始终未有甘霖布泽,雨露降地。

玉净瓶似乎颇为欢喜这方地界的云霞烟雾,纯透瓶身流光溢彩,颈口之中更是传出隐隐吸力,这并非唐易操纵真元促成,乃是宝物自行运转而致。

唐易有感,不为所动,未曾助之,却也未曾阻之。

玉净瓶灵性颇深,虽是尚未诞生神智,但也有所通感,自然便能选择利于己身之举措,这方山川或许便是它的机缘之地。

按说玉净瓶中传出的吸力并不算强,可奇怪的是,所至之处云雾却极速被其收敛,瞬息之间,便有不计其数吸入瓶中。

……

……

如此疾速吸收之下,唐易周边的云雾虽是奔涌不绝,却始终未曾变淡,反而更为浓郁。

青岩石山上的烟霞尽皆飘集汇来,越聚越多,如同四起的浓烟,遮的人看不清前方。湿度太过密集,若是常人身在其中,怕盏茶功夫便窒息而亡。

此景象之壮观,仿佛并非玉净瓶在吸收霞雾,而似云烟迫不及待的纷纷投入瓶身。

现下瓶内汇聚的云雾足以下数十场倾盆大雨,若是唐易回转世间,即便不修何呼风唤雨的法术,单凭此宝贝,亦足以被凡人当作神仙一般供奉。

浮云虽为流轻,但若是数以万计汇聚,也可敌山石之重,而玉净瓶之份量并无一丝变化,还是那般轻盈。只是瓶身愈发的剔透无暇,原本的洁白在光彩之下也被透亮取代,于外观之,甚至隔着瓶壁便能望见内中云海升腾、群雾奔涌之瑰丽异景!

……

……

玉净瓶中,云霞越聚越多,愈发的湿润浑厚。

唐易蓦然发现,凝结至一定程度,终是引起形质之变,于烟霞中心之点,凝聚出莹莹剔透的第一滴水。

这颗水珠从烟霞之中滴入瓶底,居然凝而不散,落而不消,甚为奇异!

唐易细细观之,水珠体积不大,甚为滑润,甚为彻亮,只觉其中生机盎然,尤是活力……

第一滴水珠只是起始,随之便是两滴、三滴……

越来越多,越来越快,接连不断,不复终绝。

由于水滴的集汇,占据了瓶底空间,玉净瓶中甚至分出泾渭之景。上方诸多流雾云霞汇聚,下方仿若化为安湖沉静,一静一动之间,恍若两界。

……

……

不知多少烟霞才汇聚出这些雨滴,虽其具体效用尚不明确,只是其中蕴藏的生机已然珍贵至极。

玉净瓶吸收转化云雾的效用愈发强大,此刻但凡云霞入内,瞬息化为水滴,齐齐而落,数目之多之盛,好似下起绵绵细雨。

幸而愈接近顶峰,云雾愈是厚重缭绕,若不然,这一山的云霞怕是早已被玉净瓶尽皆吸收。

即便如此,缭绕的云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若待唐易行至山巅,这些云雾恐也就被尽数纳尽。

……

……

唐易手持玉净瓶,不再理会周边异像异景。虽是悠然自得,信步而行,其实随着瓶中吸收速度的加快,他行进的速度亦是疾若流星!到后来,步步之跨有若清风幻影,外人根本观之不清。

青岩石山虽是高耸通天,唐易却用了不到盏茶功夫,便从山脚登至山顶。他所经之处,云霞烟雾尽皆消失不见,飞速被玉净瓶吸收转化。及至山巅之时,原本笼罩四周的浓厚云雾,也只余下最后一团。

这片云雾最为厚重,漂浮于山巅正中之处。可惜即便再为厚重,也敌不过玉净瓶之威力,如同浅水遇至烈日,不过几息功夫,便被吸收的一干二净。

待山巅的云雾尽皆消失,一座青岩而成的石台便本相毕露。

石台成就圆形,是最完美的圆形,没有丝毫缺陷,即便现今的唐易,也不能手绘出比它更为标准的圆。

这应非天然而成,却找不出一丝人工斧凿的痕迹。

此时的唐易却无暇感叹此物之浑然,因于石台之上,有一奇物瞬时夺了他的目光。

……

……

圆润的石台之上,并非空无一物,一道淡淡的碧色光芒,静静斜立之中,无尽盎然生机,从其上不断散发而出。

这生机之强,甚至让唐易都有些动容,更是令周遭尺余之内皆有些模糊扭曲。走的近了,方才彻底看清,被这碧光包裹其中的,是一截枝条,一截叶如剪裁的柳树枝条。

通常而言,枝条离了本体,很快便会枯萎,便会死亡,即便身为灵种,生机较之强大,也只可多支撑些时日,终是凋谢而亡。

更何况是于这秘境之中,这截柳枝,不知已历经多少年的岁月流转,奇异的是,非但没有逝去生机,还依然这般翠绿,仿佛新新初长嫩枝,勃勃怡人!

“或许这满山的云霞便是因柳枝而生,亦或许正是被云霞团簇,这柳枝方能有幸维持至今。”唐易默默思忖。

翠绿的柳枝仿佛于手中的玉净瓶有着难以名状的吸引力,引得它嗡嗡而鸣,宛若在急切言语。而那截柳枝,亦是微微颤动,似乎极为欢喜,也不用唐易相取,蓦地便从石台脱离,瞬间飞入净瓶!

……

当两者相合的一刹那,唐易感受到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不止的生机喷薄而出!

无论是柳枝还是玉净瓶,仿佛更为灵动。

柳枝暂且不提,毕竟刚刚得之,不了解其妙法之处。然玉净瓶这几日由唐易手持,虽非知之甚深,却也大致有感,之前瓶内虽是灵气浑厚,却绝无此刻这般圆满。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念融

一为碧绿柳枝,一为羊脂玉净瓶。

顺软柔和的柳枝斜倚于清白璧玉瓶身,莹莹苍翠之色映的皑皑皎洁更为希澈明净。内中缭绕云雾所化灵精水露,沿着细嫩枝根渐渐顺漫叶梢,于其上流转旋动,似如追逐嬉戏,却未有半点滴落。只是衬得柳枝更显几分生机,细叶尤是嫩绿,仿佛水露已全然化为它的养分一般,滋润周全。

青青柳枝与羊脂玉净瓶分别而置时,即便唐易亦不曾感受到它们有何不足或是瑕玷。

单凭两物固有之盎然生机,已然是难得至极的希世之珍,任获其一便是福缘深厚,更何况两者兼得,唐易原就不喜贪奢之求,本已很是安然知足。

当二者合为一体后,唐易却蓦然发觉,其上蓬勃气机看似流转不定,实则蕴藏灵机韵律,浑然天成,契合相谐,仿佛天生便成一对,挑不出丝毫晦涩不协。

两件宝贝相融相合,彼此灵性又增强几分,竟不约而同迸发出烁烁灵光,似为生起雀跃之情,令唐易感知甚深。

如此一来,他便愈发确定,这两件珍宝,怕是同出一源,甚至是仿造观音大士之法宝所制。

只是此界并无观世音菩萨法相,终究是哪位大能竟有这般绝妙手段,难不成是遁破大千之超绝人物?总而言之,以还丹境界绝无可能造出如此精绝之宝。

如今这佛门之物,却被唐易这道家修士所得,他心知即便自身福缘深厚,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连得两件契合精妙的绝世法宝,一切似如早早刻意备下,单等自己来取便是。

这种看似无意,又好似精心设计的“机缘巧合”,着为有些怪异。

……

……

正当唐易默默沉思之时,于圆润的青岩石台中,蓦然生出一股厚重而又温和的意志,朝他飞速围拢!

这股意志虽是强大,虽是磅礴,其中却并无蕴藏任何恶意。

唐易清晰有感,不曾阻止躲避,而是主动散出神念,倾心接纳。

当神念与意志触碰的刹那,二者瞬时相汇,犹若水乳交融,似如得成一体。

唐易心中茫茫沉安,神魂同体神念,恍恍惚惚之中,他的意志以一种难言而又玄妙的方式,渐渐淌入面前石台之间,继而蔓延足下之伟壮岩山。

短短的刹那,唐易仿佛感受到另一种生命的存在,超脱了自身固有形态的局限,体会到了别样生灵的诞生成长。

于此刻,唐易好似已感知高山的心绪,已拥有高山的视觉,正以一种极致的角度,巡视周边景象,洞察苍茫云海,霞雾纵横,切实的将石岩深深的扎根于土地,却又仿若超脱红尘,俯瞰世间。

这时的唐易,有听,有触,有感,仿佛他就是这座巍巍高山,于此屹立万年,遍体岁月静好!

……

……

巍峨雄壮的高山,最初不过是这广袤秘境中无数沙石里的一颗青岩。虽是秘境诞生之时便已存在,与其它石头相比,却平淡无奇,毫无二致,就这样静静而又平凡的存在着。

忽有一日,不知因何缘故,它拥有了自身的意志,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思维。只是那时的它,却也失去了原本坚固的棱角,化成了一座圆圆的石台。

自那刻起,一颗碧绿的翠枝便于其上斜立,也是从那时起,周边的云雾便愈发的浓郁。

自从石台拥有了意识,便不再甘于平庸,虽是外表看似波澜不惊,可它已通晓吸收,懂得进化,开始努力的融合着周边的山石。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岁月倏而流逝,原本浑圆的石台终是进化为奇峻高山!

于这短短的瞬间,唐易切身感受到雄伟高山的逐步蜕变。

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滋味,似乎真切历经了石台的竭力,历经了万载岁月的流转,唐易神魂愈发的阒然,仿佛多了些许别样的沉淀。

这种沉淀很是奇异,明明不属于自身,却如此的清晰,如此的真切。清晰与真切达到一定程度,唐易遂觉神魂之中似乎与秘境建立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当这种联系之感生起的瞬间,石台的意志便如潮水般退去,唐易的意识也从奇异之感中脱离而出,重新回归于本体。

……

……

蓦然,唐易清醒过来,竟辨不出方才的一切是切实存在,还是置身梦境。若是梦境,此刻怎会仍能感受到那丝微弱的联系?

而今的唐易不仅能感知到千里之内每一团漂浮的云朵,而且能随心所欲的支配它们的行径。

体味了高山的成长,领略了云朵的聚散,唐易感受到的是它们的生命,见证到的是它们的潜滋暗长。

……

……

每一团缭绕的云烟,看似相同,却有淡有浓,有聚有散,这便是一种形态,一种生命,亦是一种循环。

于这奇异的景遇之中,唐易似有所悟,又似无所得,他陷入沉思默想,思虑如电光火石般迅转!

顷刻间!唐易似乎把握住一些方向,高山也好,云雾也罢,它们虽是独立存在,却皆因秘境而生。

诡异的进入秘境,机缘巧合的得成宝物,这一切的一切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唐易的直觉告诉自己,此番无意间与秘境生起的联系,促成这极妙的机缘巧合的安排,并非是有何遁破大千的绝世人物存在,一切可能皆因秘境,它或许是想告诉自己些什么,亦或许是想通过自己得到些什么……

可为何是自己?唐易不明。

他从不自卑,却也从不自傲,现今的自己虽于这世间也算绝顶,可绝非独一无二。无论林立可还是程孝先,皆有胜他之处。

难道不单是自己,他们二人也有别番机缘?唐易静静凝心,陷入沉思……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得见

微风轻轻盈抚而过,浮霭飘转流散不止,目光所至之处,仍是一番霞雾奔涌,云海升腾。

唐易此时已离了青岩山,他先前虽于峰巅之上静立,疑惑思忖,却也不过耗费几息时光罢了。

身为还丹宗师,思维早已通透至纯,剖释迅捷,瞬时便能将一切周细悉数整合分析。若是几息之间思虑不通,再想数年亦是白费功夫,徒消韶华而已。

析思虑之疑终究有别于感悟大道韵律,不需耗时细细体悟,而是像精密仪器一般,将所知数据全盘输入,得出最后结论即可。

唐易自山巅回转那刻,微微觉察到石台惜别之意,此刻虽不比意合之时感触真切,但也大致明了。

或许是这石台于此荒芜秘境历经了无数岁月流转,孤身只影的度过沧桑变换,对此不禁有些厌倦,即便那颗柳枝拥有灵性,但两者之间亦是无法意合交流。唐易的突然出现能够与它互为沟通,当真甚是欣喜,此刻分别之时难免有些依依不舍,毕竟自它得了意识,就非只是死物,自然会有隐隐约约的孤独之感……

时日久了,想必石台也早已习以为常,虽有些不舍,却无更大的情绪波动。它也了然,若是再为选择,宁愿承受这无数时光的孤寂,万载年华的侵蚀,也不愿再做回原先浑浑噩噩、泯然于众的自己。万物欲求长生,众生欲窥大道,总会有些不得已的取舍,一失一得之间,难分利弊,不过自身追求有别罢了……

……

……

唐易原本无甚急事,也不介意于此再逗留几日,毕竟曾与石台通感,能有所收获,便是承其情分,再者意识之间的相合,固然只是短短瞬间,实际上两者之间却皆有了颇为深厚的情感。否则石头天性本就清冷,更何况历经万载岁月,道心坚定远超于寻常修士,怎可能轻易生出动摇之念。

这倒并非石台根性不佳,而是两者意识交融相合,如同一体之感,彼此之间几乎毫无保留,比之挚友相交更为真切动人,此情天然而生,自然无需刻意回避。

不单石台生此情感,唐易亦有体会,此次未曾多做停留,其实完全另有缘由。于山巅之时,唐易蓦然察觉千里之外,仿佛有一生灵存在。说是仿佛,因他并非是用神念真切发觉,只是心神之间生出些许奇异感应。

唐易心知,此乃那方云朵之感应,因其直接关联心神,故而,凡有任何感应,即便再为轻微,皆能迅而传递于己。

只是这种感应很是微弱,似如若有若无,不过即便如此,对唐易来说亦是足够。他也并未再用神念着意探寻,因明知以那等存在的修为境界,即便用神念探究也是毫无所察,未济于事。

……

……

千里之外,一道优雅的身影正穿梭于滚滚云烟之中,周边霞雾霏霏,涌动不定。

观此悠然之态,恍若天人,与其说是被霞雾包裹,倒更似云烟主动追逐团簇。

他周身气机圆满,全无半分泄露,云霞之所以能感知其存在,并非因气机所致。

任他修为通玄,神通惊世,但怎也料想不到他人竟拥有沟通云雾之手段,故此气机虽是浑然无漏,却也未曾决故隐藏自身。

原以他如今境界,即便未曾刻意为之,亦能同体于云雾之间,任谁也不可察觉。然每团漂浮的云朵,看似毫无关联,却有着属于它们自身的奇特交流,更何况唐易所至之处,千里浮云尽皆通感,即便无需神念探究,亦是略有所知,只比不过用神念般真切罢了。

云朵甚是敏锐,哪怕最细微的变化,亦逃不过它们的觉察,此刻正将这种微妙之感悄无声息的传递给唐易。

……

……

隔着千里之遥,两人不曾谋面,唐易通过云朵传递而来的气息却也有所触动。

纵然世间最珍贵的宝玉,怕也无这般温润之感,任谁也忍不住要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位如水般的绝世美玉。而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这也是唐易入得秘境以来,真正意义上得遇的第一位生灵。

……

……

那道人影被缭绕的云霞团簇着,此人很美,即便无需看见他的面容,单凭此绰约姿态,亦能感受到他的绝世之美!

一身贵紫裘袍,胸前绣的是锦绣河山,如雪的长发,并非是惨然的白色,而是泛着灿然的银光。他的脸型不显阳刚,却也并非一味阴柔,好似阴阳在其上完美融合,尽皆体现于一人之身,并不突兀,也不显矛盾,任谁也感叹他的惊世之美。

虽然用“美”这个字来形容他,然正于云雾中悠行的这位,并非是位绝代风华的佳人,却是一位风流蕴藉的男子。可奇异的是,任人见他,也不会因绝代风华归于一名男子而感到惋惜,明知他的性别,依然忍不住万分欣赏,为之倾倒!

衣衫微微飘动,他好似非常惬意,随意之举,便是素雅,便是悠然,隐隐透着超凡脱俗的神仙姿态。周身气机隐隐,柔和引人,却自有一股霞光护体,威严天生,似不自觉便让他人臣服,这是帝王的气息!

蓦然,他悠然的步伐化为了静止。

因为他能感受到前方云雾浮动和一股令人神往的气息。

……

……

唐易漫步而来,不但未曾刻意隐藏,甚至有意散出些许气机,自然便被轻易发觉。

男子望着那道渐进的身影,心中很是讶异,此人明显是特意而来,只是不知他是如何寻得自己。

仗着一身绝世修为,男子并未刻意低调,他足够自信,无人能够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如今,这种自信却被打破了。

“有趣。”男子嘴角勾起一丝完美的弧度,对唐易的重视自然更为多了几分。

待唐易至此,男子微微拱手,怡然笑道:“唐道友有礼。”

唐易亦是微笑,虽是从未谋面,却也并不惊讶此人识得自己,还礼道:“妖王有礼。”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卿霭起伏不停,袅袅碧烟缭绕着两人,明明是初次相见,却如同心有灵犀般,极为默契,彼此瞬间便猜出对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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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妖王

卿霭起伏不停,袅袅碧烟缭绕,此地无有东西方向之别,更无春秋季换区分,气候倒颇为温怡舒适。不过广袤天地间只是茫茫云海片片,即便此时倏增两道飘逸身影,却也难免仍是有些寂然清冷。

一人悠然洒脱,不觉出尘,另一人则温文淡漠,却又夹杂着威严肃穆,皆如谪仙临世,光芒夺目!自然又给这番孤寂景象增添几分别样清幽。

明明只是初见,二人却如同心有灵犀,极为默契,瞬间便猜出彼此身份。

若论风姿绰约,唐易与妖王实是难分伯仲,恰如芝兰玉树,怎有高低之别,不过单以相貌而言,妖王着实略胜一筹。

妖族渡过天劫,化形时则能重塑肉身,它们虽非刻意将自身面容塑造的更加完美,但等同于陆地真仙的境界,本是使肉体通透,更加贴近道韵悠然,故此不经意间便蜕变得殊为英隽、秀玉。

特别是青丘狐族一脉,原就天然魅惑引人,这一特质于化形后更是被放大数倍不止,如同神通妙法。若遇意志不坚之辈,无形中即能使其沉沦而不自知。

修士自从踏入道途后,虽样貌气质不知不觉中渐渐改观,而终究只是原有基础加以塑造延伸,相较之下,绝无妖族那般如同肉身重生之彻底、无瑕。

……

……

化形的妖族无论是于此界还是它世,皆算神通广大,乃天地间少有的存在。但纵使再为卓绝,再为强横,亦只能称为大妖,并非妖王。

“妖王”二字指的便是妖中王者,并不是任谁皆可相配,更非抢占个山头、纠集一群小妖便能自称。以妖族等级之森严,那种作态不但徒惹人笑,亦或招致灭顶之灾。

何为王者,冠绝诸人为王,治天下之君主为王。

唐易很是清楚这个概念,亦非故意恭维此人,他明晰了彻,眼前这位丰神俊秀、面如冠玉之绝世男子,以修为而言虽非天下无敌,却也是此世绝无仅有的存在。以权势而论,虽称不上统御天下,号领众修,却也是族脉核心,万众之上。

温润秀逸与帝王气概集于一身,看似矛盾,却能将这两种相冲气息完美融合,此人便是苏初雪的父亲--青丘狐族之族长妖王苏展。

他身上有着与苏初雪同源的气息,虽是微弱,轻易不得发觉,然无刻意掩饰之下,唐易自然能够清晰感知。

……

……

苏展身形高挺笔直,怡然而立,有一种难言的诡异气质。上一刻威严霸气,似若万众臣服,下一息又如清风悠悠,恰仿玄月高悬,锋芒时能洞穿厚土苍岩,温雅时亦为雨润万物无声,千变万化而无有休止。

他并不讶异身份被唐易轻易识破,此人能于秘境之中无声无息间便感知到自己,若是没些手段,那才荒谬不经。

他由衷暗赞唐易灵慧,果真名不虚传!

殊不知唐易心中亦有同感,他见过苏初雪,甚至还算是有些交情,故此对青丘狐族的气息并不陌生。再者,依仗与云朵通感,自能体察入微,做出这番猜测自觉不足为奇,可苏展居然比自身更为抢先一步,直接点破身份,这些能够纵横天下的妖王,着实不同凡响!

其实唐易身处棋局,往往不觉自身威名何如,而今的他于众人看来也是天下间少有的人物,众修士敬仰的存在,又有谁会不加之瞩目。

苏展成名至今,纵横修行界千年之久,虽身为妖族,与佛、道两家皆无甚交情,更无来往,然这天下间的绝顶宗师只有那么几位,即便不曾熟识,却亦非素昧平生。

再者唐易近来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其中几事又与苏初雪有些牵扯,苏展爱女情切,对于唐易想不关注也难,自然甚为留意。突然见到一位连自己亦觉莫测高深的年轻修士,即便之前素不相识,略略转念便能知晓。

……

……

云烟奔腾,霞雾当空,本是炫美无比的丽景,可于这方地界已是处处皆存,司空见惯,故此也就无何奇艳之感。

相对而立,彼此招呼之后,两人之间的云霞便如退却的海水,纷纷自动左右避散,不再干扰二人视线。此景玄异,却非真元所致,只是各自之独特气场,虽无刻意为之,亦能使万物有感。

彼此感受着对方悠然气息,虽未深交,难免互为有些欣赏。再者,于这广袤秘境之中能够相遇,还真可算难得的缘分。

唐易微笑目视苏展,并非仅是感叹其人风姿雅然,同时心中暗暗思忖:“妖族之人也入得秘境,看来周从文并非特例,此事涉及甚广,只是不知这等绝世妖王是否亦得特异机缘。”

联想到苏展初见自己时那丝并未隐藏的惊讶之色,唐易心中隐隐揣测着,怕是这位妖王并无此等机缘,至少无可能沟通秘境中之云朵。

……

……

“敢问道友是如何觉察本王的?”苏展颔首而笑,好奇发问,这是他最为疑惑之事。

音色较之方才愈发显得低沉温柔,若微风细雨,惹得人心神沉醉,尽显温文,又恍如彬彬有礼之文人雅士,得遇故交之友,热情诚挚。

只是他的双眸,却如通透无暇,似乎并不带有一丝温度,寒如冷冰。

四周的云雾升腾,苏展的情绪毫无保留的蔓延周围,令唐易清晰感知。

“至情。”唐易心底蓦然生出这两个字。

至情便是尽性,无关善恶正邪,或一念而普救众生,或一念而杀戮百万。然行善非因悲悯,为恶亦无负担,所有之行,全随心性喜好,并不拘于外物半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缘由

“或许这番性情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受到苏初雪母亲之影响所导致。”唐易暗暗揣测。

苏展曾经遇情事波折,心爱之人以近乎背叛的方式不辞而别,造成爱子苏夏性情偏激,也为其日后被济宁镇压于佛寺之中埋下祸根,可以说是妻离子散亦不为过。

当时唐易听苏初雪诉说时,心中亦谈不上是同情或是惋惜,毕竟皆是苏初雪片面之语,他并非局中之人,不知周详,更不能妄下评判。

不过现今联想此事,自己的揣测并非没有可能。若苏展最初便是今日这般性情,恐是未必能对女子轻易动了真情,况且还那般诚挚深切,更诞下一儿一女。

若真是因苏初雪之母缘故才变得如许,此人也就太过可怖!

别说是化形巅峰的妖王,即便为寻常化形大妖,心性亦早已坚定卓绝,轻易不会有半分动摇,更遑论改换本性。正是有这般心念意志,才有机会于道途之上比他人看得更远,走得更稳。然世情皆有双面,此种坚韧亦非全无害处,若是一朝触动内心根本,导致全盘崩毁溃散,结局最轻亦是境界倒退,更有甚者身死道消!而苏展能这般彻底抚平内心伤痛,又全然转换为另种道心,更是稳固维持着巅峰境界,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

……

唐易心中虽有万千思绪,更是为自身想法隐隐震惊,但于面上倒也不显,听得苏展发问,也不介意直言相告,毕竟单以沟通云雾之能而言,也未有隐瞒的必要。

他正欲开口,心中却陡然升起几分异样情绪,这情绪来的很是突兀,不但未有半分预兆,更是隐隐带有警示之意。

唐易不露声色,泰然间便转了话风,面带歉然,拱手而言:“恕在下言隐,当前不便告知妖王。”

唐易虽是疑惑怎会突生此种心绪,却亦有几分揣摩,应是秘境所为,只是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关节要点,竟做如此暗示提醒。

苏展闻听神色略显遗憾:“如此,便也罢了,本王一时好奇而已,道友不必多虑。”

从他语气神态中,似也瞧不出有何不满之意。

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翻腾不休的云烟霞雾,良久,悠悠一声长叹,原本冷漠的眼神中居然多了几分别样的温柔,语气未有起伏波澜,仿若平心静气,似如自言低语:“唐道友,曾是见过小女吧?”

虽是询问,言辞间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肯定。

唐易微微点头,回应道:“有过几面之缘,苏姑娘冰雪聪慧,修为也是出色,着实给在下留下深刻印象。”

此言倒是不虚,毕竟初来此世亦是最为虚弱之时,曾被此女趁虚而入,更是差点儿丢了性命。

唐易清楚,密林中那场攸关自身性命之短暂一战,旁人或许甚少知晓,而苏展应是有所了解。

果然,闻听此言,苏展微微一笑,俊美的脸庞之上凭添了几分别样的动人风姿,继而不知又回想起何等往事,眼眸之中全然温柔,音色间似如随意却是郑重:“未杀雪儿,本王承情!”

唐易笑了笑:“妖王言重,不过是不愿徒惹麻烦而已。”

苏展不禁莞尔:“道友倒是实诚!”

苏初雪首次袭杀唐易,只是两人立场不同罢了,谈不上是非对错。二次相逢之时,因妖王苏展的存在,唐易虽有几分把握将其毙命,但若那般怕是日后麻烦不断。当然,也因苏初雪后来颇识实务,未曾再有别的寻衅之举,否则若她执意再生事端,哪怕苏展修为再为高深,唐易也不会顾忌任何,直接出手打杀了她。

两人皆是明白这个道理,此时唐易如此直言,倒令苏展感觉此人有趣,并不作伪。

“你若杀了雪儿,无论你有何借口,是何修为,本王拼死也会杀你,既你未下杀手,无论是何因由,本王还是承你之情。”

苏展笑言道,神态淡然,语气中却说不出的笃定。

唐易心念微动,知晓苏展并非玩笑,不过倒是佩服此人心性,毕竟这等人物口中的人情,可着实很有分量,自身虽未必需要,还是笑言:“那便谢过妖王。”

而后双手抱合,微施一礼,请教道:“在下乃是初入秘境,诸事不明,不知敢请妖王解惑?”

唐易虽说出自大千世界顶级宗门,来历根脚极深,可惜于此方世界并非土生土长,于这方天地亦不甚了解,更别提有关秘境隐秘之事。

苏展面色并无动容:“此乃小事,道友但询无妨。”

见他应答的如此爽快,唐易心中暗自好笑,不知是否有之前承情之故:“如此便谢过妖王指点,在下初入秘境之时,曾有幸得遇金色云团一朵,内藏宝物,不知妖王可知金云来历?”

苏展微露讶异之色,不做隐瞒,直言相告:“道友真是好机缘,这秘境之中虽是奇珍异宝无数,但初入便有缘得遇,应也是不多见的。”

他身为青丘狐族妖王,无论自身也好,还是祖脉传承也罢,相较他人而言,对这秘境也算知之甚深。

唐易微微一笑,也未多言,毕竟他进入秘境之法有些特别,不知是否与此有关,不过倒也听得出苏展发自肺腑的感叹。

其实无需苏展相告,唐易也知玉净瓶这般玄妙法宝,就算于秘境之中亦定是难得至极。

第一百五十八章 传承

苏展虽不知唐易于金云之中得何宝物,但据以往经验判定,定是超卓非凡,其珍贵程度于绝顶宗师之辈亦会心动神驰。

见唐易笑而不语,苏展也未再继续追问,宝物再为玄妙,终究是他人机缘,自身强求不得。

继而说道:“秘境辽阔无疆不知其广,霞雾纷涌而布不知几凡,或是清烟,或是金云,之中皆隐有玄妙,功法、宝器、灵种等等不一而足。虽于外界皆是难得至极的稀世珍佳,其中却亦有高低之分。相较而言,清烟易得金云却是难求,能入秘境之辈,大多是天下间罕见强者,福运也好,机缘也罢,皆是上乘。据我所知,能寻得金云者应是万中无一,更别提似道友这般福缘广至的,不少有机缘得入秘境之修士,终其一生也必未幸得金云运道。”

“如此说来,倒真是机缘巧合,得承天地之运。”唐易雅然一笑,应了苏展一句。

面上看似并不经意,心中却暗暗思虑:“虽早已料想金云难寻,却不知竟能至如斯境地,这般一来,之所能得玉净瓶、杨柳枝便应就是因秘境指引。”

随后又问道:“妖王可知,这秘境是何来历?”

苏展摇首:“本王也不得其详,秘境诞生不知何时,具体时日亦是不可考究,甚至不知何人首个进入秘境,更别说探伺出是哪位大能创建的如此玄妙之地,此等宝物,无论道法神通,或是攻防妙器,法之玄玄,想必道友也已见识。

那些天材地宝且先不提,乃是集日月精华得成之罕世灵物,虽是珍贵,却彰显不出此间主人之手段。然法宝之类,确非本王现今境界可以触及,即便你等人族精于铸炼的宗师真人所造就的器物,与秘境之中法宝相比,应是不及万一。更有功法神通,随意一道,亦不亚于外界顶级修脉之传承,多年下来,怕是有不少修士或门派便依仗如此机缘才趁势崛起。”

唐易忍俊不禁,苏展此言极为在理,旁的不说,周从文所建之自在门可不正是如此嘛。

“可惜这些宝物,对于你我等人来说,至多算是锦上添花,着实并无太大实际意义,不能突破境界,不能增添天寿,或许道陨后可以传留后人做得护身之物,但若是子孙不孝,未有成材,亦不过是空留祸患罢了。总而言之,这秘境之中,若说宝物遍地也算是真,但真正惹人心动的,只是一道机缘。”

唐易闻听心念一动,顿时回忆起周从文当日所言,只是他之所以坦然相待,其实是为邀约自己的筹码罢了,未曾想到苏展竟如此直言不讳,不做半分遮掩,这般爽直倒是令自己颇为讶异。

这时只听苏展问道:“看道友如此,想必也有所了解?”

唐易颔首,平静道:“在下所知不多,但也有所听闻,据说是能通道途之机缘。”

“此言不虚。”苏展点点头:“只可惜这番机缘之感甚是短暂,不知何时生出,何时消逝,不过每次进入秘境,倒是会有所感。”

苏展有些遗憾,不止是他,任何璞至巅峰之修士,怕皆是如此。

他知道唐易虽未至九转绝顶,但任谁也不怀疑其能步入巅峰之境,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故此确定其也万分关心机缘之事。

不待唐易询问,苏展便直言相告:“连秘境、宝物都不知何人所留,那道机缘更是难以捉摸,不瞒道友,这机缘一事,自我祖脉便有感知,留有记载,可时至今日,仍是次次得入次次有感,却总是一无所得。”

饶是苏展心志果决,此时亦不禁感慨万千。

唐易默然,纵使大妖巅峰、还丹九转又能作何,终究非是无欲无求,对于大道的探索永无止境,而当前说,最关键一步就是成就元神了。

自己从太玄仙门而来,虽知元神并不易成,但至少不会像他们这般,任是天资卓绝,好似并无任何契机。这数代传承至今,众位绝顶人物次次抱有希冀,每每失望而归,对修士而言,即便心性再为恬淡,此亦是最大的折磨。

……

……

唐易默默叹息一声,随之收敛心神,现今若是不探究明晰,怕日后抱憾终身的便是自己。

遂请教道:“敢问妖王,可知这道统最终因何断绝?”

唐易之所以询问苏展,因知晓妖族与修士之传承有极大不同,甚至一些玄妙族群,更能直接通联记忆,故此许多隐秘之事它们比人族知之更详。

苏展见唐易神态似如半点不知,微有疑惑:“道友年岁虽浅,然观你一身所学,传承应是不凡,难道师脉未有分毫记载?”

唐易笑而摇头:“在下师门因旁的因由,还真是不曾了解。”

苏展讶然:“这倒是稀奇。”但也没再追问,毕竟唐易未曾细说,便是有些原因,他自无这么大的好奇心。

……

……

云翻雾涌,素然而立,苏展看似神色安然,实则思绪已是万千,见他如此,唐易不禁道:“妖王若是有何为难之处,便无需言表。”

苏展微微一笑,悠然道:“道友多虑,其实不过是段历史罢了,也无何不便明说,只是虽已过去数万年之远,现今念想起来,仍是心中颇具难言之感。道友既然想知,本王自然不会相瞒,只恐奉告不了太多。”

唐易神色一动:“因何?”

“因本王也不甚明了。”苏展悠悠而言。

“若是妖王也不甚明了,恐怕此世更甚少有旁人悉知了。”

“不错,本王虽所知不多,却也是这世上知晓最多的。”

“在下愿闻其详。”所知不多,却又最多,这两句话听起来有些冲突难解,然唐易瞬时明了,清楚这看似矛盾之语种所蕴含之意。

苏展眼睑一垂:“青丘狐族传承悠久,历代之中皆有冠绝当世之绝顶存在,即便妖仙亦出过几位,可到本王这一辈,该断的还是断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秘辛

妖仙,便是大妖修为达至巅峰,踏破虚妄后,血脉初起返古还祖,追溯本源,一身实力璞至深不可测,于此界乃是旷古绝今的无上强者,神通之广大,法力之渊深,足以媲美道家元神真君,佛家罗汉果位。甚有血脉传承高贵者,凭借种族神通,单以攻伐实力便要强于人族同境修士。

当然,能成就元神,皆是神通广大,不可度测之辈,无法单纯以此论定其间高低,但无论如何,若至此种渊深伟妙之境,便可触及到玄之又玄的空间妙法,距离遁破大千也就不甚遥远。

太玄仙门内,虽说历代中不乏成就元神甚至遁破大千之祖师真人,且元神真君从未有过断层,但那是道祖亲传之脉,占据大千世界一州之灵萃,钟天地意志所亲拂,集万千气运之加身,天时、地利俱为绝佳,门中尽皆天资、根骨、心性卓绝之辈。

即便如此,于万年之久,或能诞生几位元神真君。

多少惊才人物未破虚妄之境,遗憾止步道陨。恰如唐易的师尊太玄子那般卓绝不群,亦困顿最后一步,迟迟不得通透。虽也是因他身为掌门,诸多杂事、因果缠身,勘破之路最为艰难,但其壁障之坚亦是可见一斑。

……

……

……

“盛极而衰,这四字本就难以避免,任是再为昌盛不绝之脉,皆有衰落的可能,可这其中总归有个过程,骤不及防之下直接跌落谷底,着实不太现实,况且其时无论佛、道、妖三家,皆有大神通者守护。”苏展注视着唐易,如是道来,仿佛极为认真,神光又似陡然兴起无限感慨,思绪飞于数万年之前:“可惜那段历史,如今已无从考证,所有一切只是猜测罢了。”

“这是为何?”唐易柳峰微微挑动,清眸间灵色一闪,并未掩饰自身之困惑,他本以为苏展虽不明真相,但应是知晓些讯息。

数万年时光,于世间凡俗来说,已不知几多兴亡交替,人道轮回,于修行之人而言,虽亦算悠久漫长,然也不至于出现史实之逝。尤其是青丘狐族乃是修行界道统断绝之前便已存在,代代传承至今,宗师强者无数,按理而言,更是不应发生这般状况。

苏展悠悠一声叹息:“道统断绝之时,那其间记载随之一同泯灭,所剩无几。佛家东林寺、道家广元派传承至今,虽不及我族久远,却也经历过那段时期。但据本王了解,其实他们也无甚记载,甚至不及本王所知周全。更可骇的是,即便本族传承神通,亦是止步大妖之巅,无有后续,好似被生生泯灭一般,毫无头绪可言。”

唐易心中震惊不已,他以往只知道统断绝,却未曾想到,居然各脉道韵功法皆是消逝,其中竟会包括妖族。

妖族与人族修士不同,神通传承不立文字,不藏玉简,只凭借血脉纯度以及修为境界便可自行获取,这般玄奥手段,亦能被动了手脚,着实揣测不到是何等大能竟做到如此地步。

“凡是有关此方面之事一直被隐瞒甚深,各家各脉,也不愿言说自家传承丢失,亦怕引起修行界更大的恐慌。故此现今绝大多数修士也好,宗门也罢,对此皆是一无所知。只可惜佛、道历来不合,我妖族更不用提,虽是繁难如斯,却仍旧相互提防,难以通力协作,这段历史终是泯灭其间,而更为重要的是……”苏展似是无意间瞥了唐易一眼,面上勾起一丝优雅的笑意,其中却藏有说不出的讽刺与玩味:“本王不说想必道友也能猜到。”

唐易默默点头,苏展所言“而更为重要的是”,不过是“自私”二字。

道统断绝,传承消逝,诸脉从未公开其中细节,当时无论哪家,怕皆是抱有万一的心思,静观那些不明真相的新晋绝顶宗师是否成功入妄,说不得能开劈出一条前路。

用他人之性命,试探道途之通畅,虽是无奈,却也委实残忍。

“想来也是可笑,大妖之巅,还丹九转,龙华巅峰,于外人看来实属天下绝顶,已然到达不可思议之境。于我等方知,什么无敌,不过是妄自尊大罢了,不能近道,无从长生,纵使现今再为风光,道陨之后无非亦是一场笑话。”苏展似为不甘,然其中之无可奈何,又有几人能够体会……

唐易知晓道途断绝之中,必定隐有极度的秘密,无论人族妖族,居然皆被困扰,整个修行界,几乎是一蹶不振,只是不曾想更有这难言的是是非非。

不禁问道:“难道至今一丝线索也无?”

苏展轻轻摇头:“一丝也无,不过……”他双眉微微颦蹙,略作沉吟:“倒是有个不算线索的线索,只是不知是否真切。”

唐易精神一震:“愿闻其详。”

“其实秘境由来很是神秘,但我家祖先进入时,道统已然断绝,不知他人是否相仿,若真是道统断绝之后方有秘境,这两者之间未必毫无联系。”

闻听此言,唐易不禁沉思,这番话语并非没有道理,若真如此,又该是何种联系?

第一百六十章 异动

“此番不过乃本王臆想,只是与道友多条思路罢了,大可不必挂怀于心。”

苏展之话语打断了唐易的沉思,见他望向自己,复又感叹道:“道统断绝之事,本就神秘,又历经数万年时光隐逝,便更为难以探寻。再者即便我等侥幸明了实情,又有何用,这等叵测之事,牵连之大神通者不知其深,非你我能够左右,为今之计,寻得机缘突破方为正道啊。”

唐易闻言,默默点头,苏展所说自是不无道理。此方世界无论资源、灵气,还是修道真种,虽比不得灵洲大陆,甚至比不得太玄仙门。然道统断绝之前,倾尽一界之精华,累计万载之时光,至少会存留几位相当于元神真君之强者,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居然仍是若无声无息般尽皆覆灭。由此可见,背后所隐藏之真相,该是何等的动魄惊心,骇人听闻!

唐易心中另有一层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复问道:“道统断绝后,难道就再未生出其它事端?”

苏展微微点头:“正是,这亦乃本王最为困惑之点,自那以后,直至今日,一直风平浪静,除了再不得突破,于我等似如毫无波澜。”

唐易凝眉思忖:若是有大神通者欲想倾覆此界,且不说能从其中得到何等益处,又何苦不做避繁就简,而用如此琐复手段,毕竟任何元神真君皆非易相与的存在。可如今的状态,强者尽数消失,所剩漏网游鱼反倒再无伤亡命陨。即便单纯的毁灭,也比这般断绝道统要省心甚多。

……

……

……

……

“天地之大,似如未有穷尽,本王偶尔或会畅想,这浩渺苍穹之外,是否别有洞天?难不成还有其他生灵存在?奈何修为不足,亦为境界局限,周遭尚有诸多不解之处,更遑论其它,此番也只是臆想罢了,无从考证。”

苏展负手,悠悠而言,似是有些神往,更是有些遗憾。

唐易从沉思中回神,闻听笑言:“妖王言之有理,这苍苍浩渺之外,亦是别有一番天地。”

苏展见唐易说的认真,也不明其为何如此肯定,只是这番言语倒是令他深感认同,不由畅然而笑:“若有朝一日能得此等机缘,本王必不忘道友。”

唐易闻言只是微笑,也不作答,心中隐隐叹息,此方世界传承丢失委实过多,即便苏展这等跟脚极深之存在,对于空间之事亦似乎闻所未闻,不过也正因如此,自己来历才未曾引得他人怀疑。

转念想想其实也不足为怪,毕竟大妖巅峰看似距离妖仙之境近在咫尺,实际上却相差甚远,又怎能触及空间壁障这等玄妙之事。即便师尊,不也是因掌教之位,才得以对小千世界相对通晓,其他还丹境界的师叔,亦仅仅是对此有所耳闻罢了,并不清楚内情,这还是得以门中有成就元神的祖师真人之故,否则怕连耳闻也是难有,更何况断绝道统的此方世界。

只是与苏展讨论良久,唐易心中还是存有诸多疑惑,所知越多,心中之困惑反而更深。

唐易清楚,应不是苏展有意隐瞒什么,而是他确也不明了其中关节。

现今想来,自身于浩渺空间之中入到此方世界,看似无意,难道仅仅是“机缘巧合”四字便可形容吗?

……

……

……

苏展和唐易一番交谈后,并未选择分别。

倒并非是因两人一面之交便结为挚友,难舍难分,无论苏展还是唐易,自无那般稚拙。此番初次相遇,虽言深,却交浅,不过是互为有些欣赏,彼此有些认同罢了。

之所以未曾分开,却是密境之中突现一阵异动,这股异动之磅礴,即便唐易不依靠云朵之助,亦是清晰感知。

最重要的是,当异动出现之时,唐易神魂中陡然升起一丝异样,似乎暗示他尽快赶去,只是不知他人是否也为如此。但见一旁苏展面色无异,也不知是他刻意隐瞒,还是并无这般感受。

因欲告知其云朵之密时,神魂之中生出的那番奇异感受,唐易此时倒也不便询问,只是加了谨慎。

既然目标一致,二人索性结伴同行。

苏展神念之强自不用说,唐易感知亦是渊深,几可媲美绝顶宗师,虽尚不及苏展,可亦是磅礴,再有云朵相助,更为强劲。

那股异动虽仅仅出现瞬间便消逝不见,二人却也不会于此迷失。

……

……

……

行之甚远,不记其里,唐易对秘境地域之广、之阔,有了更为深切的感受。这些时日,可不似之前悠然信步,随意而行,乃是同苏展疾速前行,直至此时,怕不下数十万里而逝。

周边仍旧云霞漫漫,不曾改变,好似无边无际。

不过虽未得见边际,却终是达至此行之目标。

显于唐易和苏展面前的,不再是单纯空旷之大地,而是一棵巨树,准确的说,是一棵即将枯死之树。

这棵树很是庞耸,甚至可以用“雄伟”二字形容!

唐易所拥有之灵种,躯体已算巨大,但与此树一比,还是显得万分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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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森森

根茎深深的固扎于土壤之中,裸露于外的部分,亦是分外粗壮,可比之寻常树木主干。从外观去,萎败已显露于表,枝丫干枯,叶叶发黄,甚至最顶端之处已然完全泛黑,内之生机更为微弱。

如此庞大体干,若论生机流转,尚不及唐易手中之灵种。最为奇怪的是,那些树叶虽已枯萎,却依旧不忍脱离枝干,未愿飘摇坠落,好似矢志不渝的坚守其上,勉力维持着叶密枝繁之假象。

“可惜如此森森佳木啊!”唐易很是感叹。

仅观外形,便可想象出此树全盛时期生机将是多为强盛,枝叶是何等繁茂蓬勃,不知是何缘由,才落败到如今境地。

唐易不禁问道:“此树颇为玄异,在下见识浅薄,未知究竟,不知妖王可知其来历?”

苏展神色有些渺乎,亦为摇头:“道友客气了,本王虽数次入得秘境,却从未见过此物,更不晓其根脚。若非今日得见,还素来不曾料想秘境之中竟有这般异物存在。”

随后又笑言:“不过几番入境,次次所在不同,每每经遇亦有差异,或是因本王未曾窥得全景之故,倒也不足为奇,只是此树为何突生异动,可是有何玄异?”

苏展上下打量,巨树依旧安然寂静,着实探不出个所以。

“如此高耸,想必年轮不止数十万载,即便是寻常种芽,历经这长久时光的灵气淬炼,也应化而为妖。即便有何疏漏,灵智定然早已开启,至少不亚于人族生灵,否则又怎能成就今日之形。”唐易暗暗思忖。

“虽是生机流逝,濒临死亡,但至少未曾彻底枯萎,灵智或许虚弱至极,却不至于完全消逝。它惹动如此浩大声势必定消耗甚多,岂非雪上加霜,又有何所图?再者更将自身置于危机之中,哪怕是彻底枯死,这等灵物,亦浑身是宝,即便当前生机微弱,却残存着诸多能量。历经无数沧桑而不陨,其间玄妙,着实不可小觑,难能不惹他人动心,它既有灵念,怎会不知如此举措乃是徒惹祸端。”

“难不成是为招引自己?可它又因何于我如此信任?更有如此信心?”唐易着实有些不得其解,他只觉每行一步,皆是迷雾重重,可这些疑繁又似是预先刻意布局,委实令人困惑!

唐易心中叹息,无论事实真相是何,就目前而言,终究不可能得出答案。

……

唐易不知,苏展亦不晓,难得遇见此等奇物,自然疑惑的同时,兴趣大增。

苏展目视巨树,细细思量,而后轻抬右手,向枝叶摘去。突然,微微轻咦,只见双指虽夹碰枝叶,叶片却纹丝未动,心中讶异,不禁又加大几分力道。

可即便如此,仍是这般,仿佛清风抚山,明月照江,不起半分作用,未惹点滴波澜。

唐易目观苏展,心下隐隐震惊,此手如玉般晶莹剔透,双指看似轻柔,可其上力道连金石亦能轻易泯灭,却奈何不得一片看似已呈枯萎之状的树叶!

苏展凝眉松手,略作沉吟:“此树如此玄异,又有何物竟将其摧毁至这般田地”

唐易不及答话,周身气机猛然爆出,无尽浑厚的清光倏然护住自身……

苏展诧异的观向唐易,遂有感,即往云层望去,心中不免感喟,虽早已知晓唐易神念玄妙,却未曾想竟比自身还要快上一分,一时间颇有些代有才人之感……

……

只见无数墨点,从四面八方袭来!似有万千之多,数不胜数,瞬息临近!

墨点很是诡异,如带隐雾之感,即便以唐易神念,也只待临近方才看清竟是根根极其纤幽之微羽。

黑羽袭来,轻柔迅捷,未带任何惊天动地的威势,甚至连一丝破空之响也无。仿若未藏真元于其上,不带半分威力,却又似在阐述着最为优美的行进轨迹,轻易穿破虚空的障碍,未曾惹起半点波澜震动。

若非唐易与云雾心神通感,也万不能如此轻易察觉。

这似若毛雨之墨羽,显然尽得神通真髓,朝目标疾速袭去。

唐易临危不惊,负手相待,周边清灵护体,似若泰然!

墨羽瞬时击打着悠悠清光,仿如入水,卷起阵阵波纹!可任其百般疾力突进,却不得半点效用,似两者将要相持不下……

这时,唐易从容一笑,张口吐露:“化。”

此时的周边并无异像产生,只见墨羽纷纷似中了道术一般,原本的轻柔蓦然变为僵直,瞬间纷纷离了清光坠落而下!

可未待及地,便全然化为粉末,尽皆消失不见……

这一番交手,不过几息而过,不曾有何石破天惊之气势,双方手段尽是精妙,举重若轻。

即时苏展亦有眼前一亮之感,遂朝那层浓厚的云雾中望去,此也是唐易目光所及之处。

……

秘境中的云雾遍布四方,似这般浓厚的亦为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只是这团云朵之中,却有一女子之身影渐渐清晰,纵然相隔数十里,仍能得见她那黑色的长裙,以及凹凸妙曼的诱人身躯。

唐易的神识全然散发,却也只能见得她的身形,观不清其面容,仿佛迷雾笼罩,根本不得真切。

直至女子主动将迷雾拨散,面容方才显现,绝世的脸颊之上,带着一丝成熟,藏着一分青涩,二者相互交错,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诱惑。

此女看似楚楚动人,手无缚鸡之力,唐易却是明了,她身上实力实则极为强大,方才墨羽袭来便是她之所为。或许未尽全力,亦未有后续,只是试探。如若唐易不加防备,必然已被其中伤。

苏展面带笑容望着黑衣女子,心知她的手段又有所长进,隐匿如此之近,自己居然不曾第一时间察觉。

方才并无出手相助,苏展便是确信唐易的实力。虽无法确定唐易修为已达何等境地,或许比自己预计的更为强大,这等程度的袭击,根本无法给其带来半分麻烦。,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墨羽

黑衣女子娇笑一声,身躯微微颤动,更为魅惑迷人,只见她朝唐易盈盈一礼:“道友好生机敏,小女子佩服,佩服。”

音若清脆银铃,酥酥飘入耳中,不禁令人甚感舒心,若是常人听闻,怕立时便会沉沦,被引了魂去。

未等唐易还礼,黑衣女子玉眸转而看向苏展,其中隐藏着的幽怨之意,更添几分似水柔情,怜心动人,娇嗔道:“苏大哥为何不助小妹一臂之力,若是过会儿再有他人前来,可就无法下手了。”

虽是语若戏言,态同无意,似如怕羞的姑娘向情郎撒娇调笑,唐易却知黑衣女子很是认真,确实想和苏展联手,共同除去自己。

苏展摇了摇头:“本王欠唐道友一个人情,自然不能帮你出手。”

黑衣女子双眸微微一眯,内心疑虑一闪而过,眼神里却分毫不显,透露出的仍旧是风情万种,无论她做何举动,皆这般妖娆美艳,惹得人动容不止。

理了理头上其实未显散乱的青丝,素手掩嘴,轻声娇笑:“苏大哥这般维护这位唐道友,难不成想招他做上门女婿?”随即瞥了唐易一眼,颇有些媚眼盈盈,恍人心扉,复又道:“可不是,莫说初雪侄女,即便小妹见了,也是心动神驰,恨不得以身相许啊。”

黑衣女子极其聪慧,从她初至此处,得见唐易,便已然猜度到他的身份。

苏展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雪儿若是愿意,本王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会阻拦,至于似你这般多情的……”,说着却转而看向唐易:“只怕道友不愿。”

唐易顿时有些啼笑皆非,这两人显然颇为熟识,言语调笑起来,很有些不着边际,只是这等玩笑之语未免太过无稽,自也不做理会。

见二人如此作态,黑衣女子却不以为意,转而郑重道:“难道苏大哥只重与唐道友之交,不顾忌与小妹情意?”

前刻还是娇媚动人,瞬息便如此严肃,情绪转变之快,倒是令人叹服不已。

苏展对她性情颇为了解,闻听此言也不动容,并未将她的言辞放于心上,反而淡淡笑道:“左右皆是有旧,难以抉择,既然如此,你自行出手便是,本王定然两不相帮。”

黑衣女子闻言不由气结,唐易之威名,即便她不喜走动人世,一直深处荒林亦是听过,能与程孝先交手而只是稍落下风,对其莫测之修为,心中早已慎重万分。

再者方才初初试探,虽未倾尽全力,可这墨羽神通亦是自身得意之手段,往往悄无声息间便能夺人性命,唐易竟能如此迅速察觉,并且风淡云轻中便将其化为虚无,深感此人名不虚传。若无苏展相助,且不提最终能否得手,纵然自身取胜,也必是惨胜。

她与唐易本就无仇无怨,只是妖、人两族之别,见此以为良机,不由动心罢了。

既然苏展表明不愿插手,黑衣女子自然不傻,值此身处秘境之关键时刻,怎会贸然动手,折损自家实力。

虽方才主动寻衅,女子也不觉尴尬,转而向唐易又轻福一礼:“唐道友,那咱们二人改日再行做过。”未曾明言,却是变相服软。

唐易拱手,悠然施礼,神态平静道:“在下静候佳人。”

双方未曾挑明,唐易却很清楚,这妖女是看现今自身形单影只,欲想与苏展联手除去自己,最不济也能将自身重伤,废斩人族之中一强劲修士。可她万未料到,苏展居然不愿出手相助。

只是如今局面,苏展虽碍于情面不愿帮黑衣女子与自己为敌,却也绝对不会出手助己,若是交手,此时并非良机。

……

唐易盯着黑衣女子,看见的不是千般娇媚,更非为万种风情,而是一片茫然。纵然她的躯体如此清晰的现于眼前,一览无遗,可于神念之中仍是那般模糊,令自己捉摸不透。即便黑衣女子好似未曾刻意隐匿,却仍似一股谜团之雾,笼罩四周,观之不清,察之不觉。

黑衣女子娇娇而立,便是随风隐隐,融入天地,可见其之诡异。即便唐易,在如此近距离之间,若是不曾刻意留心,亦很容易将其忽略。

哪怕眼前之人是如此光鲜亮丽,貌美至极。正如一束花朵,即便再为娇嫩,可于草木花丛之间并不突兀,极易不惹人瞩目。

这种隐匿非是那刻意之功法,似如天生一般,和谐而又自然。

唐易猜想这可能是此女之天赋神通,不知是何等种族传承,有如此玄妙之神通,毕竟女子并非无害的娇嫩花朵,而是有绝世修为的巅峰大妖。

单凭此点,唐易便知黑衣女子并非易于之辈,必是难缠至极。两人既然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得谁,自然只得作罢。

见唐易并无动手的意思,黑衣女子也隐隐松了口气。虽知此时此刻,以唐易明睿,应是不会纠缠不休,可终究万分戒备,毕竟这等人物之心性哪里容易揣测,万一真的不依不饶,自己还颇为麻烦。

脸上随即浮现笑容,很是优雅,却又魅惑,完全不见杀意,而是微施一礼,似乎正欲自我介绍一番。

恰逢此时,三人几乎同时心神微动,遂朝天边望去。只见一道清芒蓦然闪烁而过,倏忽便至此处,正落于三人之间,由此亦打断黑衣女子之作态。

清光隐匿,一道清俊身影怡然而显,是位相貌素雅之中年修士,气息深渊蓬勃,仿有威慑之意,来人正是林立可。

见其拱手行礼,朗然而笑:“二位道友久违了。”

后又朝唐易道:“唐兄,别来无恙。”

三人亦是答礼,唐易先言:“林兄,你可是来的迟了。”

嘴上虽是调笑,心中却隐有谢意。

林立可本是淡雅平和之人,颇有随云流风,万事而安之态。此次这般高调而来,彰显威凌赫赫,应是见自己身旁有两位大妖,为防万一,不及摸清状况,便赶忙前来相助。,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相聚

见唐易调侃,林立可朗然而笑:“路途遥远,又年老身亏,自然比不得唐兄迅捷。”

三人闻听不由皆是轻笑。

苏展道:“林道友风采依旧,可半点未有老迈之像,若你都算年老,本王又该置于何地。”

林立可笑答:“妖王自是比我强上甚多。”

心中却隐隐舒缓,看来三人并非是自己预计的剑拔弩张之势,如此便好。

以林立可实力而言,他若与唐易联手,半点不逊色这两位大妖,自不会畏怯。但至此地,未曾占有绝对优势之下,谁也不愿轻启战端。

林、苏二人虽交情不深,但也曾有过几次谋面,算得熟识,一时间倒颇有些故友重逢之氛围。

唐易心中暗笑,未想到苏展比林立可还要年长些许,只是他们这等境地,若是自身不说,谁又能从面容上猜度到长幼之分。即便这位看似年轻娇艳的美貌女子,也应年长于自己许多。

一时间唐易有些感叹,林立可调侃自身年老力亏,怕是真有些莫名之触,毕竟道途断绝,无了元神之望,他成就绝顶宗师多年,当前已隐隐开始担心道陨身消之事。

一旁黑衣女子却是娇笑。

“林道兄,可还记得小妹?”

林立可笑答:“墨羽姑娘美秀非常,便是想忘也难。”

随后转向唐易:“唐兄天资卓绝,修为甚深,只是年岁尚浅,交际不算广博,未曾认得这二位吧?”

唐易笑道:“我与妖王有缘,前几日便偶然相逢,相谈甚欢,不过与墨羽姑娘倒是初次相见。”

林立可点点头:“相逢即是有缘,我等之间虽是出身不同,日后亦有诸多机会交往。”

“道兄说的极是。”黑衣女子魅然一笑,看着唐易:“想必日后相见的机会还多着呢。”

一语双关,却又带着几分调侃。

与此女接触时间虽不长,但也大致了解些她的性情,听得此言,唐易也不介意,回礼道:“久闻姑娘大名。”

其实当林立可称谓墨羽姑娘时,唐易便知其人身份,乃此世巅峰大妖之一,来历极其神秘,一向独来独往,虽说久居深山,也未曾听闻有何惊人事绩,但仅凭如此修为,于天下间有关她的传说倒也不少。

……

浩瀚天际之间,不住有各色流光微微闪动,却也未曾惊散袅袅浮云,最终皆化作一位位修士……

巨树那时的一番震动,波及甚广,秘境之中所有修士被尽数惊动,自然皆来一探究竟,更是由此故友相逢。

一时之间,此地倒成了众修相聚之点。

林立可到来不久,程孝先、沈奕便结伴而至,二人倒是巧合,于中途居然相遇,自是联袂而来。

而后佛家之中智觉、智念等亦是赶到,零零散散又来几位,唐易相熟之绝顶宗师尽皆聚齐。

场中之人,唐易大多识得,即便不曾熟识,倒也是半面之交。

唯有妖族那方,却是有两位生面孔,但见他们周身气机缥缈莫测,如月光倾覆,水银流淌,唐易心知又是大妖巅峰修为境界。

零零总总加起来,场中目下不过一十三位。

唐易心念虑思,这些人中,除开自身,无论还丹也好,龙华也罢,或是大妖之身,皆有一个共同之处,莫不是绝顶巅峰之修为。

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不仅唐易,这诸多修士心中皆是疑惑。但于此种场合,至多不过与相熟之人互为传音,倒也无有贸然开口。

一番齐聚,佛、道、妖三家尽皆不落,即便天下论道,也无这般盛事。

唐易默默用神念巡视,发现未曾得见周从文身影,不知他是有意不来,还是未曾赶到。至少那番浩大的波动,他绝无可能毫无感应。

可奇怪的是,不止周从文,也暂未发现他人身影,好似这一番,除开唐易与周从文,巅峰之下修士皆未进入。

……

目前仅仅只有十三位到场,相互之间倒也相识,却立场鲜明分为三重势聚。

总的来说,唯独唐易算是新人,可这位新人,却无人敢等闲视之。

道家这边,六人同经奇遇,而今再度相逢,自是有些别样感触。

沈奕笑言:“二位道兄来的甚早啊。”

林立可回道:“唐兄才是最早。”

“几位道友可知此乃何地?”玉凌子不禁询问。

不只是他,显然程孝先和柳瑶依亦是不知。

“秘境。”沈奕作答。

遂作一番解释。

“天下间竟有如此玄异之地。”柳瑶依美目轻眨。

随即又有些疑惑:“按道兄所言,进入此境需有信物相引,怎的我等……?”

“这……”沈奕摇头苦笑:“我亦不知,此次着实太过玄异。”

“不单如此,我初入时便与韩非联系,发现传讯玉简根本不起作用,想来他并未进入。”林立可凝眉而言,也有几分思虑。

“那韩道友也拥有信物?”沈奕见林立可点头,心中疑惑更大:“如此说来,此次入得秘境,却非皆因信物?”

“不错,我也这般考虑。”林立可认同,随后又询问唐易:“唐兄,你是最先赶到此地,不知可有所发现?”

唐易摇头:“并无,若说有何发现,也就这棵异树了。”

“此树生机已然将逝,不过其上灵光波动倒是与那番声势相同,看来是此树所发无疑。”玉凌子一番探查,除了此点,亦是别无发现。

唐易笑言:“不仅如此,此树颇为玄异,几位道兄到来之前,苏展妖王曾去摘碰其叶,不想却未竟其能。”

“哦?”几人不由惊讶。

妖王苏展修为境界,自不用多言,未曾想竟触壁于此,那此物应是有多坚实!

程孝先闻听,蓦然生些兴趣,不由道:“如此,我便试试。”

五人不由瞩目,看这天下第一修士是否能有建功,毕竟若论攻伐之术,苏展应是比他逊色几分。

程孝先神念一动,周边灵气顷刻汇聚,瞬时便凝聚成一柄长剑模样,锋芒流畅,隐隐透明,其上剑意森森威威,虽是流转,却凝而不散!,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恩怨

这番真元波动极其隐晦,却仍引得佛、妖两家皆是警觉,不由朝程孝先看去……

见其凝聚之真元灵剑,顿感其上泠然威势,众人不由感叹:“不愧为天下第一修士!”

他虽失了含光,这剑意凌厉却仿佛不退反进,更多了些莫测之感。

程孝先全神贯注于真元所化长剑之上,摒弃来自外界之干扰,仿佛于这世间,仅剩一剑而已。无论对面是人、是妖还只是一棵巨树,对他而言,每次出手皆是如此投入!

这柄幻化之长剑虽非何等玄奥精妙术法,然其中蕴含着的无坚不摧、锋芒锐意,亦少有道术神通能够所及。

顷刻之间,长剑泠然袭去,那逼人心神之锋芒,正斩于叶茎最细微之处……

“砰!”的一声闷响,长剑蓦然崩毁,瞬间化为粉末,重归天地之间。巨树上的叶片却仅仅只晃动几下,并未掉落。

旁观之人不由尽是惊诧,此树竟坚固如斯!

瞬时之间,十余道神念附于其上,可无论怎样探究,亦寻不出分毫根茎受损之处。方才那泠然剑意,对于巨树而言,似是微微清风吹拂而过,带不来半分伤害。

……

正于众人围观巨树之时,天际之间又骤升一道金光,闪闪而至!

不由纷纷望去,苏展神色更是微露复杂之意,却只是一闪即逝,瞬息便恢复了古波不惊。

唐易心念一动,来人身份已是明了。

只见金光落地,化出一女子身影,正是玄静师太,手中持有粉白莲花一朵。

“阿弥陀佛。”玄静师太很是平静,朝众人施礼,即便面对苏展,似乎也无半点动容,只是说道:“苏施主,久违了。”

无人露出异色,可心中却不由皆是感慨,两人恩怨,不说哄传天下,至少于在场之人中并非是何秘密,感叹苏展有情,亦感叹玄静念坚,孰是孰非中,多少恩恩怨怨牵扯不断。

此次秘境之会,应还是两人分开后首次相见,也不知彼此心中是何感受。

苏展悠悠叹息一声,平静的面容多了一丝笑意,这笑容很适合他,仿佛俊美的脸庞之上凭添更多的悠然写意。当他微笑之时,天地间似乎清冷了几分:“是啊,倒真是久违了。”

随即,二人便再不言语,似如路人,场中也蓦的安静下来。

“阿弥陀佛,师妹怎来的如此之晚。”智念道声佛号,遂转了话题。

可不是,佛、道、妖三家绝顶人物,玄静师太是最后一个到来的。

“阿弥陀佛,智念师兄。”玄静师太施了一礼:“临来之时,半路遇到个小家伙,费了些手段。”

竟然能令玄静师太坦言费神,众人不由好奇是何等所在。

只见她将手持莲花随意一抛,落地生根,瞬息而长,大约有两丈之高方才停下。

众人一瞧,莲茎上竟然捆绑一位修士,此人观之年岁不大,相貌俊逸儒雅。

唐易一见,不禁哑然,正是周从文,不知怎的竟落于玄静师太之手。同时心中暗自发笑,玄静师太怕是不知周从文真正根脚,否则这个万年老鬼怎的说也算不上“小家伙”。

“这是……”除了唐易,其余人等些许迷惑,看样子“小家伙”虽是还丹修士,修为却不算太深。

“咦,不对……”在场之人眼力自然极高,周从文真元波动尚无特异之处,但其神念,虽比同境界修士磅礴,却微呈纷杂烦乱之感,莫说还丹境界,即便筑基圆满也不该是这般。

唐易之前局限境界还不觉察,此次一观亦甚感明显,怪不得周从文不敢前去参加论道,原来起因在此。

若说之前还未必能迅速联想,可是最近自在门之事闹的沸沸扬扬,众人思绪通达,瞬间便忖量周全。

“此等余孽,姐姐何必费这周折,杀了便是!”墨羽轻声言道:“若是姐姐不愿造下杀孽,妹妹可以代劳。”

无论人族妖族,对自在门这种夺他人造化成己之身的恶毒行径,皆是厌恶,更是隐隐忌惮。

若有朝一日此人入了绝顶之列,那岂不是人人自危!

周从文瞬间冷汗直冒,他虽不识得墨羽,但一见此女,便知那言笑晏晏的背后,隐藏的是对生命的极度漠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下只得冷静,慌忙辩解:“众位前辈放心,这门功法殊有弊端,若是还丹之后再度吸收提升功力,便会神念混杂,极易疯癫,道陨身亡!明知落此下场,晚辈怎会这般不智,日后必定改邪归正,不会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万乞众位前辈开恩!”

也难为周从文,面对生死,虽是惶惶,还要强作镇静,放低姿态告饶。

“你一面之词,我等怎能相信!”玉凌子淡淡道:“于其留下隐患,倒不如杀了干净!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不错!不错!”

“言之有理!”

几位道门宗师的想法不谋而合。

此等境界,虽不说尽皆漠视生命,滥杀无辜,但也绝无心软之辈,对此等妖人更是不会吝惜诛之。

眼下周从文即便再为诚恳,也无人甘愿担此风险。

玄静师太道声佛号:“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诸位施主何必如此。”

众人闻听,便知其维护之意,瞬间各生心思。

“师太这是要保他了。”林立可冷言道。

“既然周施主有从善之心,我等又何必赶尽杀绝。”玄静师太尚未作答,而一旁的智清突然接口。

“从善之心?!”沈奕冷笑一声:“智清大师莫不是欲将此等魔人带回寺中感化吧?”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动气,我佛门神通无数,最善感化误入歧途之人,周施主既然愿意改正,还是给他个机会吧。”智念亦是开口劝道。

唐易一旁听得,心中明了,暗暗感叹这周从文还真是果决,怕是被擒的一刹那,便直接服软,自愿皈依,不然佛门怎会力保其人。

其余人亦非愚笨,见玄静师太如此作态,又怎会不知她打的何等如意算盘。,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争执

道家这方自有思量,一来不愿留下任何隐患,二来更不愿佛门测想得逞。

于他们看来,周从文如此年少,便能成就还丹,无论是否得益于魔功之助,其人天资、心性、根骨当皆是卓绝尤佳,日后未必无有踏入绝顶之机缘成就,至时不仅广彰佛门声势,亦成道家心腹大患。

佛门这边经过六宗师共论道统之后,见道家大势已成,却急于引入后辈新援。这数百年内或许不可与道门争锋,但天道昭昭,气运流转,难有常胜之局,鲜有不衰之势。现今为日后铺垫,未必毫无反转希望,便更是不愿退让。

妖族此时看着道、佛两家相争不住,倒不急于插手,颇有作壁上观之势。

最重要的是,这几位大妖之间虽说互不统属,但苏展无论神通修为,还是身份传承,皆隐隐以其为之首,否则此世间怎会仅有这一位公认的妖王。

不过苏展本就保持中立,毕竟道家担心之隐患他亦顾虑,可道门成势之像他也是心知肚明,故此自有两难,而此事又乃玄静师太主理,他则更不愿插手。

见佛、道两家争执不休,三方未定主意,周从文暗暗长舒口气,略作安心,如此就好,若是不争,那此次便是必死之局。继而下去,若不发生其它变故,应也无了性命之危。

只是一想起日后怕真要失了自由,忍受佛门清苦之地,心中总有些苦涩。

这些所谓大师、师太虽是常常将慈悲为怀挂于嘴边,其实却非是迂腐固执,不知变通。佛门之中神通妙法无数,又有四位龙华巅峰真人,此去定然会被做下各种手段,以防养虎为患。

周从文也看得通透,这些事情在他被擒的那一刻便心知肚明,可他再为无奈,亦只能当机立断,才侥幸让玄静师太留了一命,因这一切对他来说,与性命相比皆是不足为重。

直至方才最危机时刻,周从文也未乞求唐易,甚至未曾表露出二人相识之意,他眼下拿捏不准其人心思,在不知唐易愿不愿与自己扯上纠缠之前,贸然言之,反而更会徒惹麻烦,由此虽是慌张,到底能够把持。

周从文清楚,按照唐易心性,若愿相帮,不用自己哀请,自会出言,若是不愿,百般求饶亦是无用。

……

玄静师太看着如此局面,倒也不出乎她的意料,现今将周从文摆出,未曾隐瞒,也有自身考虑,明知于此地,即便几方意志不一,或会言语冲突,各家也不可能真的出手。再者一众绝顶人物在此,虽是自身修为亦不逊色,也难免有所疏漏,被旁人发现反而失了大气,倒不若这般磊落行事,还显得佛门光明正大,不做鬼祟之举。

此外这件事情本就打算昭告天下,如今只不过是提前罢了。不说周从文堂堂一个还丹修士,以及日后成就绝顶的潜力,单言他乃自在门传人身份,如此臭名昭著的魔头人物,若真能潜心持修,皈依佛门,成为护法人物,于天下间所造成的声势影响自无需多言,也省得道家独占星辉。

……

来回几番争执,双方各执一词,若说真言妙语,两家皆不相弱,故此至今也无个结果。

一旁有妖族于此,佛道两家怎能如此不智,定是不会贸然出手,否则岂不是让旁人得了便宜。

眼见智念、玄静等心意坚定,不透转圜余地,智觉虽未开口,但立场不问自知,林立可等人隐隐有些无奈。

唐易见此,知晓若再做争论也无结果,不由望向一旁苏展。见他全然置身事外,不为所动,便上前劝道:“事既如此,各位道友暂且止住争执,我等聚集至此,首要是探得秘境之中机缘所在,至于其它不若日后再说,也省得舍本逐末,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还是正事要紧。”墨羽首个出来赞成,言罢还不忘朝唐易瑰魅一笑。

她其实早已有些不耐烦,此言恰随了她的意。

妖族那边由墨羽算是表明态度,佛门这边也无异议。

“那就依唐兄所言吧。”林立可等人不再坚持。

其实已然到了此等地步,坚持下去也毫无意义,可也不能贸然收场,否则等同于道家默认此事,让佛门落了话柄。

恰是方才唐易未曾出言,正能做个圆场。

周从文见此心神不由彻底松缓,暗暗更有些感激,无论唐易是有心还是无意,终归此次是救了自己。

“既然诸位道友皆无异议。”唐易笑了一笑,同时将手指向那棵巨树:“现下不妨先弄清楚此物来历。”

众人皆是默然。

地位往往决定见识,在场皆为绝顶之辈,可算是此世学究最为广博之人,无论天材地宝,神玄秘辛,亦是所知最多之辈,即便如此,思忖之间也未发现任何可寻之处。

“诸位道友方才应也瞧见,此树之玄异实难想象,无论苏妖王还是程道兄皆做尝试,可俱未伤其分毫,当今能知晓的也仅此一点。”唐易说道。

“它的来历如何,虽不得探知,而本王当今想通达的是,为何此番要惹得秘境异动?最为关键一点,此树与得通道途之机缘到底有无关联?”苏展淡淡而言:“想来这也是诸位道友疑惑之处吧?”

“阿弥陀佛,妖王所言极是。”智念随声附和。

“若是来历根脚不明,又怎能知晓其与机缘有无关联?”沈奕随口道,他倒并非刻意反驳两人,只是阐述事实罢了,毕竟这机缘之事可以说关乎在场每一位宗师,又有哪位不予重视。

一时间场中不禁又陷默然,毫无头绪可言。

这十几位绝顶人物修行至今,除了道统断绝,怕也无再遇到如此为难之事。

“阿弥陀佛。”

片刻,来此后一直未曾开口的智觉突然说道:“诸位施主,贫僧有一想法不知可行否”

“大师直言便是,无论如何总比现今茫无端绪要强。”玉凌子接口道。,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决定

一时之间,众人不由纷纷望向智觉,皆想领教领教这位佛门之中最为神秘的大德高僧会有何独特见解。

智觉道声佛号,随后开口而言:“既然外力不能伤之分毫,可见此树之玄异实则远超我辈认知,不过诸位这番也非为毁其体,灭其形,即便强行将之损去,亦无甚助益。若是变改思虑,看能否将此树救治,其若真与道统相关,无论是否知晓根脚来历,说不得亦有转机。”

“大善!”众人闻听,不由齐齐认同。

智觉所言并不出奇,但中肯稳妥,虽未必思虑对症,现今却也无甚妙法,倒不若尝试一番。

……

“既然如此,诸位道友不妨畅所欲言,共谋良策。”林立可见众人皆是认同,不由提议。

“此树之患,在于生机流逝,但本王探查甚久,也未发现因何如此。”苏展最先开口,直入要害。

不只是他,在场之人方至此处,无不用神念探查,可俱是只知其症,不知其因,一时倒也无计可施。

神念探查,本应瞬通表里,息知症结。可这巨树不知为何,居然总令众人神念不得尽然,仿佛隔层,浮于浅浅,也是奇异。

……

唐易暗自思忖,无论怎样静观默察,也着实探不出何等异常。

正于苦量,蓦然想起,既然可与云朵通感,不若凭其探查,说不得能有些效用。

遂不动声色,暗中通感云雾,片刻便有几丝烟霞袅袅相聚,悄无声息缓缓而来,依附巨树之体。

此地浮云褭褭,云雾流转,倒也实属常景,再者唐易直接以心田感应,并非依神念之能,一时之间亦无人发觉。

缕缕云霞围绕其间,唐易只觉模模糊糊,神魂之中蓦然有几幅画面闪现。原是不经意间,竟有一丝烟霞悄然进入巨树内里,似如直接被其吸收。

此时感觉与用神念探究有所不同,似如直接融入其内,唐易隐隐切之而察。

那几幅画面虽是模糊,却牢牢映刻于唐易心田,只见其上斑驳交错,有无数密密麻麻焦黑之色,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一般,这些现象应非是巨树原有之状态。

随着完全融入其内,突然,云霞好似被何种异物焚烧!

唐易瞬时便从这种感觉中惊醒过来,画面顷刻间亦消失不见。

虽只是醒来的一瞬间感受,却亦略微觉察出一些关联所在。

……

场中仍是一片寂然,虽各是思忖不绝,但于一无所知之下,着实难以想出何种妙策,皆陷入僵局。

“诸位道友。”唐易拱手,怡然请道。

众人顺应望去。

“在下方才探究,倒是发觉有些不妥之处。”

“哦?”林立可奇道:“愿闻唐兄高见。”

唐易虽修为非是最高,但其总有些玄异,无论何人皆不敢轻视。

唐易笑言:“林兄谬赞了,高见可万万称不上,不过偶有所得罢了。”

而后说道:“此树不妥之状,一为生机流逝过快,只是一时之间,难以作补,纵有方法,然以此种流逝程度,已来之不及。二来便是无法自主吸纳灵气,则更为雪上加霜,若是我等以灵气相贯注,说不得能有所缓解。”

“如此……?”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道友是从何处得知的?我这上下探查,不曾发现异常,观此树真元吸纳好似无甚问题。”

开口而言的是一位大妖,唤做袁重,亦是方才新来两位妖族之一,其无论身形面容皆如一老朽模样,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蔼可亲。

唐易之前曾听闻过其名,据说本体是一灵猴所化,平素最俱智计。

袁重所询问的,亦是众人所关心的,因无论任谁,皆未看出真元吸纳方面有何不妥。

唐易笑言:“诸位有所不知,据我探查,此树之内尚有异物所存,巨树虽竭力吸取真元,其实皆为他人做了嫁衣,自身却半分未曾落着。”

“这……?”袁重微微眯了眯眼睛,有些狐疑,似为不可置信。他虽知晓唐易大名,却从未与其接触,再说一众绝顶人物皆在,偏偏无一人发觉,唯有唐易而已,还真有些难以置信。

苏展心中一动,隐隐有些猜测,旁人或许不晓,唐易神念自有殊异之处,说不得真能探查出一二玄机。

故此开口道:“本王相信道友所言。”

苏展一开口,便表明立场,袁重虽有所保留,却未曾直言反驳,也就默认下来。

道门这边自不用多说,不疑唐易判论。

“阿弥陀佛,即便施主所言有理,那该如何解决?”智清道:“若是尽皆被异物夺走,那我等就算将真元灌输,岂非亦是无用?”

这倒是关键所在。

唐易闻言点头:“大师所言极是,只是我有些许把握,能直通树本,避免这等谬误,但也仅仅是可能,并不确定。况且此树之巨,单凭一人之力怕是不够,仍需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唐兄既然有意,我自赞同,左右也要尝试一下。”林立可开口道。

听得林立可话语,诸位道家宗师自是点头认同。

“谢过林兄,只是这巨树玄异,单凭我等还是不足。”唐易笑而摇头。

方才他虽只是短暂融合,未曾再深切体会,但隐约之间亦感受到这棵巨树原本能容纳之灵力简直可以用“骇然”二字形容,即便无需完全填充,而消耗亦是天文之数。

“本王也可助道友一臂之力。”苏展道。

他对唐易还是有些信心,其余三位大妖却是默然,并无表态。

不止这三位,佛家中人同是默然。

真元灌输,若单是一人尚亦操控,可如此多位,这般庞大之真元,完全交与唐易一人施展,还不知到底有无效力。如若有一念闪失,十几股磅礴真元相互冲撞,一干人等怕皆不能幸免,必是身受重伤。

“阿弥陀佛,虽不知施主凭仗如何,贫僧却情愿一试。”智觉目若莲华,似对唐易提议颇感兴趣。

“师兄……”眼见智觉开口,智清欲言又止。,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七同

“我主意已定,师弟无需多言。”智觉虽是神情温和,语气平静,态度却极为坚决。

智清深知师兄性情,见此讷讷不语,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只得作罢。

现今除唐易之外,有道家五位宗师,再加上苏展与智觉,共计八人,这番人数自是足够,甚至有些超出。

他可并非韩信,此事亦非点兵,自不是多多益善。

单说几位绝顶宗师之真元,虽说与唐易一般,同属道家一脉,可各个之间亦有诸多冲突矛盾之处,更何况佛、妖两脉,可谓之天差地别!如若汇之一体,其间繁难堪为艰巨,若非唐易身怀号称万法之源的,绝不会轻易尝试如此冒险之举。

唐易心下默默估量,自己的操控极限怕也只是七人,但这亦是底限,如若再少,对此巨树而言,这些真元之力便是杯水车薪,更何谈凭此再添续命之望。

……

“如此,便先谢过诸位。”唐易拱手而礼,笑言道。

“皆是为机缘所至,无论成败,我等先谢过道友才是。”苏展面带笑容,神态间似为调侃,却亦为真心。

“不错,不错,妖王言之有理。”林立可随声附言。

唐易笑而不语,也不点破两人借此故意打趣。

其实诸人皆知,唐易此番相谢,不为此举,而是这般交付相托之信任。

随之几人相互对视,不由皆畅然而笑。

“不过此番人数已超出在下极限。”唐易遂偏首对柳瑶依歉然一视:“现下无需劳顿道友,有这六位相助足矣,再多便太过冒险。”

闻言柳瑶依微颔玉首,嫣然一笑:“自听唐道友安排。”

她知晓唐易用意何在,一来确实如他所言,二来若万一有个差池,道家这边总不能连一位绝顶宗师也无。

苏展微微一笑,继而转身望着其余三位大妖,面上笑意不减,语气平淡却又极为认真:“若此次有何不测,无论何人趁机出手,本王必定拼死相阻。”

“苏大哥放心,我等自不做这落井下石之事。”墨羽难得正言一次。

其余两位亦是认同。

人、妖二族虽是不合,此次却是同为机缘相会,各凭手段倒也罢了,自然不可于背后用些阴诡之术,毕竟唐易等人此举,无论如何也是众人受益。

智觉虽未开口,却似无意间扫了智清和玄静一眼。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放心便是,贫僧自为诸位护法。”智念低颂佛号,鲜明立场。

智清、玄静两人心中一叹,彻底息了某些心思。

唐易倒非顾虑极深,不言自身尚有些把握,即便真有不测,这些人至时也未必会乘人之危,不过生些小心思倒是难免。若有一个把控不住,便令众人陷入险境,道门更是首当其冲,自然做好万全防备。

……

七人之行,以唐易为首,亦是最接近巨树之体。

其余六人,由林立可、沈奕、玉凌子、程孝先分别为兑、坤、离、坎四位,汇为一脉之源,传于唐易。

妖王苏展与智觉则分为左右,直接将真元灌输于唐易。

“阿弥陀佛,但愿此行顺遂。”智念望着七人,面上不由闪现担忧之色。

“虽是不易,倒非毫无希望,师兄无需太过忧心。”智清见此,不由劝道。

饶是以在场诸人心性意志,无论旁观还是亲身参与,又有哪个不慎之又慎?毕竟此事干系重大,任谁也做不到无挂于心。

七人灌灵巨树,亦只是第一步,依照设想,巨树当下灵念微弱,便是由自身真元消耗殆尽,加之不能得之补充而造成。

故此,需几人先将真元灌输其中,看其灵念是否能够起活,如若成事,它应能自行运转真元,以做调节,说不得可渡过危机。但这也仅仅是一种估算,谁也不敢作保,现今不过竭力尝试罢了。

……

待七人站位完毕,唐易施礼而言:“诸位道友,请吧。”

神色间说不出的平静自若,倒无一丝紧张之感。

不仅是他,场中六人也尽皆沉定,反而比围观几位要轻松写意甚多。

几人未再做真元调整,因每时每刻,他们皆能保持自身最佳状态,故此也无需多此一举,除了求个自身安慰,并无他用。

这倒并非七人心性比他人持坚,而是皆历经无数风雨走到如今地步,自知如何有益,怎做无功,不经意间便除去负面之扰,若是换做智清等人,其实亦为如此。

随着唐易话音落下,其余六人同时运转真元。

这几人之威可想而知,更何况共力同为。

顷刻间方圆不计其里,真元瞬息一弱,遂又疾速浓郁!

真元灌输,其实并非何等精妙之法,即便凡俗武林中人,亦多行此举,只是不比这般操控入微罢了。

到了绝顶境地,举手投足之间便能生出莫大威力,翻江倒海亦如寻常,何况似这般倾尽自身灌输真元,愈是直接,其势之能便愈是强悍。

几股磅礴真元,瞬息便倾泻于唐易体内,霎时交汇!之强度足以令任一还丹宗师瞬间粉身碎骨!

唐易蓦然感受到体内真元倏忽暴动,无数灵气上下窜涌,经脉之间肿胀难支,全身毛孔霎时似被撑大数倍!

“砰!砰!砰!”只觉血液流通已不顺畅,清晰可闻心脉跳动之音,鲜血逆流而行,似要迸发而出!

饶是以唐易肉身之强,此刻亦有极限之感,继而下去,恐怕不过几息便会爆体而亡!

身躯陷入紊乱,似如不能自控,唐易神魂却愈发清明,意识愈发清醒,虽已至此,也无一丝慌乱之感,勉力控制着真元运转。

此时的唐易不再避讳,心感而应,方圆无数云霞瞬息明了,成奔涌沸腾、飞速集聚之状,尽皆向巨树之内疾速汇聚!

蓦然!唐易神念中再生景象。

只是这等画面,比之方才模模糊糊之感明晰何止数倍,体感之态亦何止增强数倍!

唐易遂将浑厚真元竭力凝结,化为万千细微之丝,避开巨树体内无数黢黑之点,瞬间灌入其中!,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幽层

云雾翻滚无尽,烟霞倏忽汇聚,已显涌涌奔腾之势,遂成源源不断之景,尽皆团簇巨树,融入其中。

于内灌输真元之人心神集中,无暇顾及,于外之人却是惊异莫名。

呼风唤雨,招霞采雾,这些术法神通对诸人而言倒也不算难事,各家修习皆有不同,施为运用方面有些差异罢了,只是不明于此到底有何用途,是因人施展而形成?还是因它事之由而汇聚?

唐易心神直通云雾,众人感受不到真元波动,更不知其间玄妙,不过此刻也只得耐下性子,静观其变。

周从文望着那道清俊身影,他虽仍是被困于莲花之茎,思维却不凝滞,于云霞翻涌汇聚之时,心中不知怎的,认为此等异像必定与唐易有关。想起方才其人与众位绝顶人物谈笑风生,言语自若,自身却被困顿,如同囚徒,心中总不免有些五味杂陈,更为百感交集。

……

唐易竭力运转真元,勉加控制。体内之暴动灵气,瞬时便找到了倾泻之地,通过细微之点,疯狂地向巨树之内汇聚。

随着真元的疏散,周身不适之态遂为之消逝,唐易轻松甚多。至少最为艰难的一关总算是渡过,如无变故,之后应无甚险要危情。

正于此时,汲取了诸人真元之巨树仿佛猛然有了感应,自主吸收滋润,如鲸吞蚕食。

顷刻间,唐易真元流动更为加剧。

蓦然,树冠之上有一点莹莹幽绿,虽是微弱,好像随时便会消逝。可随着真元的加速汇聚,光芒如同烈火着锦,飞速扩张!不多时便由米粒大小覆盖巨树全身,上下流转不定,灿灿生辉,似欲喷薄而出。可仿若因蓄势不足,迟迟不得涌出,一股急切之意从其上散发而出……

唐易此时略有感知,虽不真切,却大概明了,怕是真元不足方才致此。

他未做犹疑,瞬时传音:“请诸位道友全力而为!”

六人闻听,不由放开对真元掌控,迅速灌输于唐易之身,进而倾尽全力!

瞬时之间,林立可、玉凌子等四位道家宗师,足踏星步,交错变换方位,由兑、坤、离、坎息成兑、离、震、乾之势,其威势又加之数倍!

唐易蓦然压力陡增!

幸而巨树那方似如无底之洞,无论多少真元灵气尽皆迅猛吸纳,而原本其上的黑点渐渐消逝,真元通道渐渐拓宽,甚至可以自行吸取周边灵气。

流转巨树周身的幽绿之光,受到真元加持,仿若决堤之洪浪,终于喷薄而出!超尘逐电般瞬时遍布秘境,将这无尽苍穹染尽幽碧!

……

玄静神念试图靠近那层幽绿之光,可方至其间,便如触及铜墙铁壁一般,再不得突进分毫!

“这是何等异像?!”

素来平静的面容终究不能保持,玄静失声讶然道。

其余几人亦是皱眉冥思。

绿光覆盖之时,他们亦尝试用神念探查,可无一例外的尽皆失败。

“福祸难料啊!”柳瑶依心中暗暗叹息。

行事之前,谁也不曾料想此番竟会造成如此之大声势!

望着仍在竭力灌输真元之七人,众人不免担忧,可如今之势已成骑虎,绝无可能贸然收场,再者事关道途,即便有性命之忧,亦不可轻言放弃!

幽碧之色完全笼罩秘境之时,天地之间仿佛蓦然升起一道清晖,周边风云骤起,灵气隐有沸腾之势。

巨树容纳灵气越来越多,汲取速度亦是越来越快,绿光萦绕,生机似乎亦增强几分,其上枝叶微微颤动不已,甚至偶有几片已然恢复碧绿之色,显出些许盎然之意。随即抖动愈发猛烈,威势之大,仿若大地皆在颤动!

玄静师太默运真元,莲花瞬间增大数倍,收根离地,顷刻间朝唐易七人飞去,悠悠清光自其上散落,恰巧护持得几人。而后莲花遂往上漂浮,将七人一同带离地面,其间并未中断真元灌输。

此刻七人全神贯注,虽亦能做凌空之举,可难免会分了心神,恐有万一,玄静师太才如此举动。

而后智清等人也随之飞身空中,神情凝重,目视下方……

就在诸人脱离地面之际,蓦然,巨树周边如同地震一般,急巨震动!

“轰”的一声炸响!土层尽皆塌陷,无数巨石化粉分飞,于空中弥漫,天地不由为之一暗!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幸免,全然陷落,显露出的竟然尽是错杂繁乱之根结,一望无际,似如这秘境土壤便是依托根部所筑。

在场之人,无不心生震撼!

“那是何物?!”于此同时,墨羽突然惊呼。

诸人不由望去,只见盘错交结的根藤中心部位,却有三根铁链禁锢其间。

铁链通体黝黑之色,其上真元波动剧烈,不过仅有双指粗细,与巨树相比实在太过渺小。可众人心知,怕就是这微微渺小之点,才侵了巨树生机,夺了巨树造化。

于铁链显露真身的一刹那,其上蓦然升起悠悠黑色火焰,团团相错,如同朵朵墨色之花,冷冷亦然,诡异至极!

智觉等人虽不知此乃何物,但观之形态,心神顿生警惕。毫不犹豫,妙法随手而出,欲灭黑火,断铁链!

……

数种妙法瞬息便至,或攻黑火,或袭铁链!

可无论何种道诀神通,对这两者皆无一丝作用,不是被黑火吞噬,便是对铁链不得造成任何伤痕。

几人相对而视,神色尽皆凝重。

只见黑火愈发旺盛,并非朝几人袭来,却是直冲巨树而去,似欲倾尽全力将其摧毁!

正于关要之时,空中灵气疾速震动,蓦然汇聚成一只巨大手掌之态,顷刻间便朝黑火迅猛拍去!

它如同厚重之高山,其上一股泠然威势引得人不由侧目,即便无需亲身体会,亦能想象出之内无尽的恐怖威力,但这并非最为奇异之处。

真正令人惊诧的是,明明巨手行进速度并非迅速,更谈不上瞬息而至,却仍给人一种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之感,仿佛四周空间被其彻底封闭,未留一丝余地。,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交错

裹挟着惊天之威势,蕴含着磅礴之真元,只见那巨手卷起层层灵气波浪,以悍世无双的迅猛之魄扑至团团黑火!

它如同生有神智一般,灵活得胜过真人手掌,五道灵气幻化出的手指倏然一扫,瞬间合拢,似是欲将那诡异之焰径直扑灭。

令几位绝顶人物头痛不已、无可奈何的黑火,竟真的因这强势一扑,遂被虚空大手悍至阻挡,骤然一滞,截断了它们原本的行进轨迹,尽皆被灵气围困一处,于其间挣扎不休,竭力反抗,可俱是徒劳,未得半点逃脱!

众人见此,不由心神一缓。

若是无此灵气巨手,那方才所做一切努力尽是徒劳。

此番所为,声势如此浩大,可谓是惊天动地,同时又诡异至极!无端的坚固铁链,无端的骇人黑火,无论是谁,愈发感觉巨树与道统脱不了干系,哪怕再为艰险,亦无人甘愿放弃。

对于在场之人而言,所有的一切莫过于尽快开通道途,得成更进一步之希望!

只是不知这力挽狂澜之巨手是由何人施展,智清等人不由望向莲花之处,因最初的真元汇聚便是从那里起始。

只见莲花之上,灵气波动最为剧烈之中心,一道清俊身影凌空而立,此刻正操控巨手与黑火竭力交锋。

原来正是唐易。

当时他正真元灌输,猛然察觉有此危机,而当下此树又已渡过最艰难之境,已可自行吸取真元缓缓恢复。唐易应机立断,毅然决然地将七人真元汇聚,施出,瞬时阻碍了黑火之行!

本就为玉微祖师所留无上妙法,现下又由唐易等七人真元相汇而成,威力可想而知!

哪知黑火之势虽被瞬时阻挡,然任由巨手如何施为,火苗却依然旺盛如故,未有半点熄灭的迹象,现下更是挣扎不休,逐步侵蚀着巨手灵力!虽是缓慢,但其上灵气却在渐渐消散,照此下去,怕是不多久,黑火便能脱困而出!

观此情景,唐易心中很是吃惊,本就精妙莫测。

当初唐易身处劣势之际,凭此亦躲过了程孝先的无双剑意,何况现下其人境界修为皆比那时要强上数倍,而今使出,已与碧落山巅那一战截然不同,即便其单独施展,亦有信心硬敌程孝先而不败。

更何况经过佛、道、妖三家不同真元加持,由完美相融,真元凝萃程度已然达到一种不可思议之境地,远远超出还丹宗师之极限,可以说是完全迈入一个崭新境界。

即便巍巍高山,无际袤海,被这轻轻一擒,怕也会直接连根拔起,万水干涸!哪怕唐易自身,也决然承受不了这般威势神通。

万未料到,此等精妙绝伦之无上妙法,而今只能起到困阻之用,即便如此,还未竟其功。

这朵朵黑色火焰,看似渺小,不甚起眼,其中却不知凝炼多少惊人玄妙方能达到现今这般程度。

唐易纵然惊异,却也未曾慌乱,灵台清明无二,已是绝对冷静。事已至此,频生杂念自是毫无助益,总归是水至土掩,兵来将挡,终究要想出解决办法。

……

既然已不必向巨树灌输真元,玄静师太等人也就无需顾虑扰了唐易,纷纷飞至莲花之上。

相聚一起,却不由皆是全神贯注,紧盯巨手与黑火之纠缠,心下凝重非常。

此等火焰之强、之韧,实则超乎众人想象,似如无有任何神通妙法对其奏效。即便是这灵气巨手,此时亦是消耗不小,原本凝结之状态,已然渐渐虚化,纵使能阻其一时,却也无太大助益,只能勉强维持了个不胜不败,若是巨手溃散,怕立刻便陷入死局。

纵然如比,在场之中即便至强如程孝先,亦未相助唐易,其余之人更无一人敢贸然出手。

此时巨手将火焰包围得密不透风,施展任何妙法也不入其中,若莽撞而为,会破了巨手封闭,影响唐易心神,反而帮了倒忙,故此再为急切,也只得静观其变。

众人皆已做好准备,真元凝聚非常,若是巨手一旦崩溃,瞬时便会出手,虽心知此行或许毫无作用,但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哪怕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也是命数如此,徒之奈何。

……

唐易凭空而立,气势岿然凌厉,与他平日里的悠然淡漠完全相左,此时他非常清楚,于此着实作用不大,但他神色甚是平静,面上也无一丝动容。

眼前的黑火比起当时的程孝先更为难缠,虽然它不曾拥有无上的凌厉,亦不曾拥有惊人的洞察,更不曾拥有绝世的攻伐触感,甚至在诸多方面皆比程孝先相差甚远,可它仍旧是最为棘手的存在!

唐易隐隐有些感觉,黑火凝聚之术法,大抵并不精妙,但施展此术之存在,应是修为境界比自身要高深许多,甚至比程孝先、林立可等人亦是妙测,这似如云泥之别,似如萤火皓月,其间相差之大,不单单是量,更为本质之别,此种术法,绝无可能是还丹修士所能施展而为!

当然,绝非如此简单,若是单纯以精妙程度而言,它绝对远超黑色火焰。只是唐易现今施展开来,局限于自身修为,若是与黑火施法之人同等境界的修士用出,怕随手便能将火焰覆灭。

……

巨树真元汇聚愈发迅速,似如要将这无数年来的耗损尽皆弥补,于它周身方圆,甚至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灵气漩涡,如狂风骤起,吹拂的枝叶哗哗作响!

突然!“噗”的一声极其细微之音,枝丫上已然恢复生机的一片绿叶,仿佛承受不住这狂风的侵蚀,蓦然断开,脱离巨树!

这片碧绿树叶却未曾落地,反而向上漂浮,并非随着风的方向,而是逆着强大的引力,飘飘然然如同炫舞一般,轻巧的落于唐易身上,瞬间便融入体内,消失不见。,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章 明悟

正于绿叶消失的同时,唐易蓦然生出万千奇异之感,似如福至心灵,诸多不解之事瞬间明悟。

他神念双分,边控制灵力巨手凝而不散,殊力压制黑火,边将玉净瓶取出,口默法诀。

杨柳枝自行上浮,微微摆动,遂朝巨树稍稍挥洒,点点澄静至极的灵泉瞬漫而出,尽皆洒落于巨树上空,仿佛茫茫细雨,滋润其间。

此刻,唐易将真元回撤,巨手松开火焰,蓦然而归。及至身前时,飘散化虚,其上灵气却并无溃散,未有一丝浪费,纷纷疾速汇聚于净瓶之内。

唐易左手托持玉净瓶,右臂一招,浮空柳枝自然入手,细叶之上水珠回转流动,尚未完全耗尽。而后又是飘然一挥,滴滴灵露疾速飞出,目标却是黑火,而非巨树。

点点剔透之晶莹仿佛长了眼睛般,无需指引,尽皆洒落于火焰之处。

黑色火焰遇到灵水,便似如临大敌一般,竟然弃了巨树,疯狂的向水露迎面袭击而去。

雨滴虽密集,却瞬间被其焚化,但于此同时,黑色火焰仿佛也稍稍有所减弱。原本因巨手消逝,火焰脱困而出,在疯狂汲取灵气后飞速增大之态亦有了停滞。

不过火焰已成大势,即便此刻目标在于雨露,可难免有些波及巨树,幸而巨树方才有了灵水滋润,一时间倒也不惧些许黑火肆虐。

恰逢此时,唐易所洒露水又至,正巧接力前次灵露耗尽之际,水珠很是细微,看似不甚出奇,然黑火稍稍触及,便能迅速将其焚化。

火焰亦无法再吸纳灵气,更无法借此增长,总算将这番势头彻底遏制。

挥洒而来的灵气水珠,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之音,未曾断绝,仿为无穷无尽。

凝聚之势犹如大雨倾盆而落,朝朵朵火焰最根本之处,前赴后继般疾速汇聚!虽触及火焰便瞬间蒸发,然依仗源源不竭的灵泉,终是形成一道清澈水痕,仿若小溪般将黑火缠绕,令其与巨树彻底隔绝。

只是浅浅的一道水痕,抬足便能跨过,于火焰而言,好似一道巨大鸿沟,咫尺天涯,却难以逾越,更是难以突破。

水痕细而纤长,围绕火焰缓缓流淌,表面上波澜不惊,安逸悠然,静怡反射着悠悠黑色火光,并无惊涛之感,亦无骇浪之势,然其中所蕴含之浑然灵光,却是令诸人耸容!

强势难为之黑火,竟被如此锁住。

“好一件宝贝,当真玄妙!”一道清雅女子之音,声色间隐然有些萧寂,身材修长,皮肤白皙,眉宇中却似有几分天然愁绪,惹人生出无限怜惜。

只是任谁皆知,此女一身实力之强,甚至能与苏展平齐,她正是妖族巅峰大妖之一--怜荷,亦是唯一一位由灵植化形之大妖。

……

但见唐易仍是手持柳枝,挥洒不停,灵雨遍布火焰方圆,水珠每盛一分,黑火便随之衰弱一分。

不多时,那黝黑之火焰便消耗甚多,已然完全停滞增长,渐渐的,其大小恢复到最初时之模样。

眼见灵水有如此奇效,众人皆不由神怿气愉。

唐易持挥柳枝不停,双眸之中灵光闪闪,沉沉思虑,并不显得乐观,缓缓而言:“此法虽能一时困住火焰,可终究不能将其彻底覆灭,若是灵水用尽,火焰便瞬时又复之前,我等更是功亏一篑!”

黑火看似微弱,好似随时将被灵雨熄灭,可唐易深知,这番却是它最本源之状态,虽外形比方才要渺小甚多,但其威力却并未丝毫减弱,而是更为可怕!

苏展凝声道:“以此宝之能尚且如此,不知诸位还有何其它妙法?”

巡视一圈,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若真有妙法,自然早行施展,何必等到此时。

“唐兄,这灵水之量可有限制?”林立可询问道。

唐易点点头:“此宝灵水虽多,却是来之珍贵,用之有竭。”

玉净瓶中,灵水储存虽多,其实亦有容量限制,并非无穷无尽。而唐易知晓,灵水现今有此功效,怕也是因那一山云雾而致,不说其它烟霞有无如此奇异,纵然是有,转换仍需一个过程,介时又哪能轻易制住黑火。再者即便能来得及,亦总有耗尽的一天,自己更不可能将旁事放下,专于此操控法宝,困顿黑火。

这股火焰看似微弱,但以它之本源威力,怕是上万年也不会熄灭。以现今之状态,玉净瓶中灵水定是耗不过它,如若灵水一旦断绝,瞬间又成燎原之势!

一众绝顶人物却尽皆被这“小小”火焰而为难,看似可笑,却是理所当然。这渺小的黑火或只是哪位大神通者随手而为之法,但于众人来说,却如同一个未解难题,毫无破除之策,恰似以人之力,轻易便能困顿蝼蚁。

……

就在众人沉思之际,天上幽层却开始微微暗淡,更是出现了斑斑驳驳深浅分布不均之色,仿佛有些地方即将消逝一般。

唐易见此心知不妙!他现今已然知晓,这幽层乃是全由巨树支撑,为的便是短暂隔绝施展黑火之术的大神通者感知。若是出现丝毫漏洞,那施法之人顷刻间便有察觉,这一干人等谁也逃脱不得,可幽层消耗太过庞大,巨树一边支持,又一边恢复自身,难免力有不逮。

因忙于应对黑火,唐易无暇再顾忌其上,不由传音:“诸位道友,快将真元汇聚巨树!”

众人闻听,虽不明所以,却无半分犹豫!

无论佛、道、妖哪家,皆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不敢有丝毫保留,瞬时出手……

倏忽之间,各种灵气波动尽皆剧烈,疯狂朝巨树奔涌!

幸而现今巨树无了黑斑之忧,能自行迅速汲取,倒也不需唐易再为费神。

林立可等人全力以赴,不断将真元加持巨树之上,勉强算是将灵气消耗持平,幽层原本已然转淡之色,亦逐渐好转。

众人心中皆是惴惴,于直觉预感,此事若不及时处理妥帖,恐有灭顶之灾!,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现今又当如何?”稳固幽层之后,林立可询问道。

他虽未加名姓,但诸人皆知,被询问的定是唐易。

“未有何法,全凭机缘。”唐易平静答道。

此时的他,一双眼眸透净的如同水晶般彻亮,里面除了那悠悠黑色火焰的倒影,不掺任何杂物,无瑕而又至清。

众人默然。

“全凭机缘”,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等”字。

时间息瞬流逝,黑火被牢牢困顿,目前掀不起丝毫风浪。

幽层一片碧然,暂时亦无何危机,看似一切皆是平稳,如此这等情势,或许百年,或许千载,有众人同力,应也不会生何变故。但唐易知晓,其实并无这般简单。

幽层虽是稳定,然若迟迟不得消灭黑火,那位施法的大神通者终究会有察觉,虽只要幽层的存在,便能隔绝他的感知,但定是不能长久隔绝他的直觉,对于那等人物而言,直觉便等同于事实,任谁也不敢低估一位元神真君,更甚者他的境界亦有可能超脱元神。

眼下首要的依旧是尽快彻底毁灭黑火。

“可是……”

在唐易看来,那道道“微弱的”黑色火苗,无声无息的燃烧,如同来自九幽深渊,意味着无尽的死亡、寂灭!

他周身的泠然之气此时愈发明显,如同冉冉清风,虽不狂暴,却似无处不在,令众人皆能清晰感知。

从刚才一系列举动中可以看出,唐易应是知道些什么,却无人前去打扰。现今事未终了,若是此时相询,并非时机,亦无何意义。

……

从争斗到此刻,已经消耗了将近半个时辰,这也意味着,那位大神通者察觉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唐易的心神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有浩浩明日,耀光普照,扫去了一切负面阴影,留下的唯有从容镇定,而他的思虑却截然相反,在冷静的心神中疾速运转。巨树所知晓的已全然告诉了唐易,由此,他清楚了玉净瓶、杨柳枝的妙法,他亦懂得了幽层之重要,更通明了很多以往百思不得其解之事,可这一切还远远不够,至少并不足以解决当下危机。

……

老道的练气篇章,太玄仙门中的,玉微祖师的,……

从练气,至筑基,成还丹,得五转,唐易修道至今的所有情景于心田一一流淌而过,这并非遇危将死时的回顾,而是要将毕生所学尽皆梳理,希冀从中得到某些灵感。

于火相克便是水,火盛则水消,水昌则火尽。

如此之火,虽不旺,本源却近乎不灭,唐易现今所能唤来的灵水,尽皆不能熄之。

“若是……”神念之中,蓦然一点玄妙掠过。

唐易之前感受过水之本源,得见过水之真谛,虽然限于境界很是短暂,更为片面,可终究是有一丝所得。

于天地存在之时,万物初生之际,便已然有了水,有了小溪,有了江河,有了大海,无数年以来,滋润着众生,滋润着大地。

……

灵与念,意与源,相交相错,相融相合,唐易心神霈乎苍茫。

于无意之中,于有意之间,他的神魂似乎跨越了空间的限制,又回到那座水面如境的湖畔,周身之清气源源不断的涌出,涌向手中那鲜丽翠嫩的杨柳枝。

以净瓶灵水为墨,以杨柳枝条为笔,以无尽虚空为纸。

唐易缓缓抬手,悠然而书。

……

唐易的心神似如飘荡,忘怀了身处秘境,忘怀了一旁众人,甚至忘怀了那颗巨树、那朵朵不熄之黑火。此时的他忘怀了周遭的一切,自然也忘怀了挥洒灵雨。

那条围困黑火之浅流,因失了灵雨之补充,顷刻间被火焰焚烧蒸发,变的愈发细微,而火焰则愈发旺盛!

众人见此,无不担忧。

现今的唐易,显然已陷入某种玄妙思虑,或许等他醒转,便能通透,即可解决这场危机。

看着那条飞速消逝的水层,留给唐易的时间已不算多,甚至只有几息,可如今众人能够做的,除了继续为巨树灌灵之外,便只有耐心等待。

……

灵水透亮,虚空无色,柳枝似是随意而动,并未局限于任何规律。

唐易所写的这个字,似乎并无笔序,任意相组,亦形成了一道极其凌乱又极其有序之图形。

在场之人,无人见过此字,甚至它的无序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字。

奇怪的是,无论任何生灵,哪怕是尚未开启灵智之凡兽,只要得见,便能明白,此字为“水”。

其上未曾蕴藏滔天的真元澎湃,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奥之感,未成型时怡然静立,待笔停后飘然而去。

它的目标--黑火!

当困扰黑火的水流彻底消逝,恐怖的黑火再次脱困,然顷刻间便遇上了新的对手。

这团“水”并不幽深,却极其清澈,亦无后援,可黑火触及,却无论怎样也燃之不尽。

黑火的颜色愈发深沉,甚至有些透亮,这仿佛是愤怒的表达,亦好似是无奈的挣扎!

无可否认的是,黑火愈发深沉,就意味着愈发强大,任何一位还丹修士,恐是触之必死!

一重重的黑色火焰带着无声的狰狞,冲击着水团,这水团虽无浩大的声势,却真切的阐述了何为生生不息,连绵不绝。

两种绝世威力纠缠不休,却也无声无息……

此时的周边,乃是异像频出,似如火山喷发,大海奔涌!

唐易静静而立的望着两者交锋,他的心神一直于水团之上,却仿若一个局外人,任谁也看不出皆是由他操纵。

由于无有其它生灵的存在,大地崩裂后的秘境本应极其幽静,可此般幽静,却被这看似无声无息实则威势涛涛的交锋搅得不得安宁。

瞬间,云雾四起!

无尽的灵气,无穷的云朵,仿佛皆是有感,于唐易周身疾速汇聚,全然化为他的助力!

云霞围簇,烟雾翻滚,七彩的灵光从唐易身上闪出,将他那平静的面容映照得多了几分庄严肃穆,如同主宰此界之帝王!,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二章 覆灭

黑火愈发狰狞,愈发旺盛,从它幽幽而长的焰躯之上,竟然透出几分诡异的妖艳,它的威量仿佛达到巅峰,欲将万物焚尽,生灵寂灭。

于外观来,这种巅峰,在辉煌的同时,似乎亦代表着某种决绝!

众人见此,蓦然生出一种无可抵御之感,所知一切道术、神通皆似不能对其作用,甚至连一丝遏制的可能也无。

妙法于精而不贵多,唐易依旧神情自若,以不变之法应对峰巅威势。此时的他,周身真元迅疾流转,以一种堪称恐怖的度率飞速消耗!这种消耗,却是任何还丹真人皆承受不起!

唐易清晰的感受到,纵然他现今已将金丹推至五转,一身法力之浑然,神念之渊深,更是比之九转绝顶人物也不遑多让。然驱使这看似小小的水团,所耗费真元之庞大、心神之巨然,亦是难以支撑。

这水团的形成,是由唐易意志为主导,天然便能与其神念完美融合,自是水乳交融,驱使如臂,未有半分不协之处,无需再因费心操纵磨合而延宕。

即便有此便利,唐易仍旧吃力非常,并非表面般淡然平静。幸而秘境之中,灵气主动朝他身上飞速汇聚,一时间,倒颇有些天地之运同协力之感。

秘境之中的灵气虽是不比外界单薄,然先由巨树不断吸收,又有唐易这般挥霍,已然坚持不了多久。

黑火虽有些灵慧,非是一般死物,但并无辨别意识,自然不具备了解实情之能力,再者它即便知晓详细,亦无可奈何。这水团的威力之大是真实的,对它的克制亦是真实,而今,也只能被其压制,一至于斯。

以黑火之能,虽不知多少强大存在尽皆焚化于它之面前,但对于这团清水,却是丝毫办法也无。

清清之水被唐易的意志操纵自如,上下灵活飞转,似如无论何物皆阻挡不住它的流泻。

水团如山压卵般的将黑火完全包围,流转不定,更有唐易加持,生生不息,足以将火焰彻底熄灭,任由它再为强大,也定然不可翻盘。

黑火顿时消弱,唐易从容不迫,未曾浪费半点时间,顿时将其轻易控制。

渐渐的,黑火的威势已然降至最低,原本和清水隐隐平分秋色的它,现今却是天壤之别,完全落了下风。

这朵朵黑火,被压制到极致,亦浓缩到极致,逐步被清水之团缓缓消磨,不过几息时间,便被吞噬大半,眼看便要烟消火逝,被彻底覆灭……

正于此时,唐易水团的操纵突然不再自如,原本完美的围剿似乎漏出一个破绽。

黑火登时瞅准机会,顷刻间,便从中挣脱而出!

……

黑火倏忽而涨,似乎将无尽虚空尽皆点燃,于秘境之中疯狂蔓延,将所残留之本源挥发到极致,如同末日般的威势,声势震天!

这速度之快,瞬息便要波及莲花,着实骇了众人一跳!

周从文此时心神巨震,他虽未参与其中,但从头至尾尽观详细,对这黑火之威了然于心,当下根本顾忌不得任何颜面,赶忙传音求救。

玄静师太闻听,毕竟其人已应允加入佛门,自然不可袖手旁观,虽正与巨树灌输真元,却还是分出心神,遂将周从文救了上来,也亏得莲花跟随她千年时光,早已灵性十足,心念相通,否则还颇要耗费一番周折。

眼见黑火肆虐,声势浩大,玄静师太赶忙传音:“诸位道友,我等如何?!”

若是此时撤离,说不得能躲过黑火侵袭,或者停止灌输真元,众人齐齐施法,于唐易或能有些许帮助。

程孝先甚至已欲出手,林立可急忙阻止:“诸位道友,稍安勿躁!唐兄自有思量,我等司守本职,此番非功即仁!”

他语气中的决绝,令众人耸然动容!

不曾想一贯淡然洒脱的林立可,竟是如此果决,更如此信任唐易。

“善!巨树若毁,我等即便逃脱又有何用!此番各安天命!”苏展朗然道。

“阿弥陀佛,妖王此言,甚得小僧佛心。”于此之时,智觉亦不禁调侃道。

众人不由皆是大笑,虽未再言语,却也表明自身立场。

……

黑火愈发旺盛,将要触及莲花的刹那间,一阵耀眼的光芒突然闪起!似乎比明月更为璀璨,猛然爆裂开来!

很难想象,原本寂静之清水竟然有如此灿烂辉煌之时。

天地元气似乎皆为之狂暴起来,唐易手持杨柳枝,翩然挥洒着灵雨……

无尽的清水,无尽的火焰。

黑火虽是势大,但本源已经所剩无几,这番扩而散之,其每朵威力却是大不如前,故此即便灵雨,亦能将其轻易扑灭。

水过之处,黑火尽皆熄灭,唯独三条铁链附近,虽有黑火徘徊不定,唐易却用水团围困,亦不做剿灭之举。

渐渐的,周遭黑火虽是尽皆覆灭,但仍有不少被水团围困于铁链之上。

唐易凝神聚念,使二者维持在一种相应的平衡,相互的纠缠不清。

正当微妙之时,唐易蓦然传音:“诸位道友,斩铁链!”

众人闻听,瞬息将真元转移,也不讲究技巧精妙,阵阵神通、道术、剑意,似如无尽,瞬间袭至铁链之上!

水与火的纠缠本就激烈,又猛然遭受如此打击,终于,周边之天地元气被尽皆震动,瞬间,爆炸开来。

这种爆炸力度之大,凡目光所及之处,无数焚烧,无数覆灭!

恰逢此时,灵雨瞬息而至,护持着巨树根茎,使它们不必遭受如此冲击。然秘境之中,其它一切则无这般好运,所有的土地,所有的山石,乃至所有的云霞,尽皆被爆炸冲击。

正于此时,唐易蓦然招手,从万千粉碎之石中,有一圆形石台,如同流光一般,疾速飞来,瞬时被唐易收入袖中。

大爆炸之后,却未有丝毫狼藉,因这剧烈冲突之下,凡是被波及之处,泯灭的连粉末都不剩,唐易心中感叹,黑火虽是消逝,可这方秘境,终究是覆灭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脱离

秘境到底是此方天地间相对独立的所在,即使里面只余幽层、巨树,其余一切已然崩塌,化为虚无,连一丝一毫痕迹也再寻不到,但幸而未曾波及外界,否则冲击威力之恐怖顷刻间便能引得山崩海啸,地裂物灭!

介时若修为不至还丹、未登龙华或成大妖者,怕皆要瞬时命陨,万物生灵难逃一劫。真成如此,因果牵连之重,唐易即便稍稍沾染也承受不得,更何况此番还是主为之一,恐会直接道陨,万世沉沦!

这一番寂灭之后,秘境之中难免显得有些空旷,更添寂寥。

唐易微微叹息,非是他不愿救援,而是无能无力,不得不尔。以此种爆炸程度,能护持巨树根茎已实属不易。

若非当时青山与唐易通感,石台自身又颇有灵性,主动寻他求救,否则怕亦是保不下来,随之泯灭。

正在唐易思虑之时,最后一缕火苗也悄无声息的随之寂灭,一股澎湃之生机迅疾扩散而出,引得众人不由侧目。

巨树有感,蓦然招摇,枝枝叶叶颤动不休,其间暗含一种玄妙韵律,似是在曼然而舞,又似于迫切召唤。

那些磅礴的生机仿佛兵士听得一声号令,倏忽而聚,遂化为一道碧绿的流光瞬息朝巨树飞去,未有分毫阻碍,刹那间便被其全然吸收。

唐易恍然,黑火之所以如此难缠,不仅是大神通者施法之故,亦是窃取了部分巨树生机,以做供养,方能维持至今,威势不减。

此番彻底剿灭了黑火,虽有几分波折,但总体也算顺利。可此时的唐易却无暇沉浸喜悦,而是朝巨树望去。

……

那方巨树,汇聚起所有存余之生机,其上生机之澎湃、之浓郁,甚至惹的整个秘境皆因它而震动,天地元气更似归巢之鸟儿,尽皆往此方荟萃。

即便现下无需依靠外力,巨树周身真元已然达到平衡,又吸收了如此强大之生机,原本就招摇不定的摆动更为加剧。

蓦然!万千根茎齐齐颤动,同做运转。

当这种频率达到一定程度,巨树竟然自行向上力拔,似欲腾空跃起!

三根铁链瞬间吱吱作响,竭力拽扯者巨树,不肯让其挣脱。

由于起先遭受水火侵袭,又遭受那般强度之炸裂,铁链外观虽是如旧,然其里已残损大半,坚韧程度大大逊于当初。

在巨树的竭力挣扎之下,突然,“砰!”的一声,三根铁链蓦然齐齐断裂!

巨树瞬时凌空而起,终于重获新生,恢复自由!

此方天地之生灵,无论人族、妖族,无论修为,无论灵智,皆于内心最深之处略有一丝悸动。

在场诸位绝顶人物,更是感觉以往无尽的灵气之中而今却透着说不出的纯净,心田松动,仿佛万事万物一片清明,一片透彻,蓦然生出一种枷锁得褪之感,喜悦之情萦绕不绝,竟是不能自禁……

……

纵然外界狂风暴雨,衍行宫中的天空总是蔚蓝之色,稍稍点缀的几朵白云更是如霜洁般可爱。

据说曾有旁人议论,言衍行宫强扭天时,便失了自然,但时任掌教真人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反驳,而后便传出一句话,“何谓天时,衍行宫所言便是天时!”

天机不可泄露,可衍行宫之人,行的便是推衍天机之事,其间三千道韵,便以之法为首。

历代以来,于此界之中,不知出了多少威名赫赫之辈,非因道术,非因杀伐,唯这推衍神通,便能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

宫内洞天之中,群山汇聚,唯独一峰耸立。

峰巅有个凉亭,亭中对坐二人,一位老者,一位青年,在谈玄,亦在对奕。

声音虽是平静,亦无甚激烈,但所有旁人闻之,怕要骇然。

平缓和煦之言语中,两人论的是巍然山海,是万物轮回。有生机,有寂灭,有春、夏、秋、冬四季之换,有日月星辰万载不变,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于天地之间触感,论的却是大道苍茫浩然!

二人言语不断,手中亦不停,每落一子,便有一语而生。

棋盘上黑白交错,局势间变化无常。

青年又落一子,老者却略显凝滞。

青年抬头,若有所思。

“道友妙手,老夫认输。”老者将子放下,淡笑而言。

青年微微摇头:“道兄心乱了。”

随后广袖一拂,黑白之子瞬分清明,复归棋笥:“此局不算。”

老者笑言道:“你我辩谈至今,正而一载,已得三百六十四次相和,今日本应无所不同,然方才老夫心田一动,分了神思,自是道友取胜。”

如若平日,那点点悸然自是不被老者放于心上,但此时与青年对弈,半点也不敢分神,自然显得尤为重要。

青年闻言施礼:“承让。”

老者畅然大笑:“老夫并无半点相让,若有,也不过是天意使然。”

随后偏首,朝虚空望去,以老者修为,即便天涯海角,亦能瞬时望穿,但他终究不能洞穿此番天地。

心中微有兴致:“有趣,有趣,不知何方高人,竟能瞒过我的神念,破去我的禁制。”

老者心中其实不甚在意,那方世界不过是他所游历众多世界中并不起眼的其中一个,况且也无何珍贵资源,当年无意碰上,顺手而为罢了。

既然谈玄中断,棋局了然,老者也算兴尽,内心已有去意。

青年看了看老者,忽然笑道:“相来是客,临别之际,便送予道兄一言。”

老者蓦然郑重,眼前这位青年,虽年纪不足千许,可自他证得元神以来,推衍之术并不比其师逊色。

正色道:“老夫洗耳恭听。”

青年笑言:“从心为恶,则天地亦有大恶,从心为善,则天地同存大善。道兄从心,亦存善恶交替,善恶一念,生死亦为一念。”

老者默然,细细品味,似有所得,似无所得,转而笑言:“善也好,恶也罢,老夫修行至今,不过图个随心所欲,逍遥快活。”

然后起身一礼:“谢过道友赠言,后会有期!”随即身形转淡,成有透明。

青年还礼,望着老者渐渐化虚之身影笑而不语……,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四章 相解

巨树凌空,生机勃勃,于树冠最中心之处,有淡淡金色光芒悠然生出,片刻凝聚成型,恰是巨树模样,形体枝叶分毫不差,只是这形态却小了百倍有余,其上蕴藏着的生机之浓郁,似如无尽。

它萦绕着巨树缓缓飞舞,所漂浮之处,仿佛变的不同,可若言哪里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巨树吸收生机后,原本的枯枝已然复原,之前的黄叶亦早透着碧绿喜人。待幼树抚遍本体,便依附回归,与此同时,一股生机刹那间散发而出,这股生机并不显得磅礴,却有种异样的灵动,无尽的盎然,仿佛现今的巨树,才算是真正的完整无缺。

……

枝叶无风而动,悠悠招摇,好是在向唐易致谢。

唐易神色淡淡,他此时的心神虽是损耗甚重,却无比松弛。铁链断裂的瞬间,意味着巨树彻底摆脱了那位大神通者之掌控,直至此刻,才是真正的渡过了危机。

随后看了看身旁的水团,黑火虽逝,水团却并无太大消耗,唐易略略转念,水团便包裹着杨柳枝,倏然投入到玉净瓶之中。

唐易很是明白,这团水虽看似不多,但其间之容量,绝非常人可以想象,此乃水之本源,虽不尽然,但已能抑遏这世上绝大多数火法。

这水团之珍贵,不在任何绝世神通之下,若非正值灭世危机,唐易有此界意志庇佑,否则哪里这般容易体悟。

……

巨树盎然之生机,一众绝顶人物立于它身旁,仿佛成了陪衬,皆抵不过这般风姿绰约。

众人心性从来卓绝,亦不会为外物所动,此刻面临巨树,却心神喜悦,其身上高洁而又亲切的独特气质,令人不由沉醉其间。

在场之人无论身份如何,皆朝唐易施礼,异口同声道:“拜谢道友!”

唐易笑而回礼:“诸位客气。”

怜荷轻然一笑,虽不明显,但幽幽眼眸中确实有几分喜悦浅藏:“怎会是客气,真心实意感谢道友才是。”

唐易微笑道:“我这一番作为,也是为了自身,姑娘客气了。”

墨羽娇笑一下:“认识姐姐这么多年,今日还是首次得见笑容。”

似如调笑,似如藏锋。

怜荷自不理她,两人有些纠葛,虽不甚深,但私交欠好,每每相见,墨羽少不得寻衅几句,虽是经历了生死危机,好似于两人关系并无改善。

“唐道友此番怕是心神俱疲,可要好生休息才是。”

但见柳瑶依浅笑盈盈,如同碧波的眼神望向唐易,悠悠而言……

她每说一字,唐易心神便缓和一分,待她一句结束,唐易心中之困乏,已然减轻不少。

唐易瞧着柳瑶依,施礼相赞:“道友妙法卓绝,在下谢过。”

柳瑶依嫣然一笑,如同明月照人,比之平日,又添几分动人。

她言道:“道友尽心,于情于理,我自当尽力,虽不及道友神通,但于玄音研习至今,也有千载,算是略有心得。”

唐易清楚,柳瑶依修习上千载之妙法,自然非同寻常,哪怕最基础之道术,直至今日,也必是推陈出新,当有自身之独特感悟,定属不凡。更何况玄音宗之妙法,于此界内,当是举世无双!

亲体妙法,唐易切身感受其中玄异。

任何一位得成还丹之修士,皆是当世人杰,众之佼佼,虽少不了师脉传承所助,但亦不可能全凭祖辈蒙阴。

林立可见此朗然而笑:“唐兄,此时总算可以言明玄机了吧?”

众人虽至绝顶,但于此之事,一直懵懵懂懂,即不知来龙,亦不明去脉,自然疑惑颇多。

……

幽层已然消失不见,四周无云、无雾。

众人齐齐盘坐于巨树之下,历经这一番波折,即便周从文也稍算融入其中,道门之人未再言取其性命。

见众人凝神聚心,唐易面含笑容:“诸位道友这般望着在下,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此言自是打趣,众人不由莞尔。

林立可一派从容,笑道:“唐兄若不知,倒不若就先讲一讲黑火来历。”

“无论黑火还是铁链,并非天灾,乃是**。”唐易淡淡而言,于众人耳中却是石破天惊。

虽也早有猜测,但听唐易如此讲来,感觉还是深受冲击。

“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大神通者?!”墨羽讷讷而言:“可为何……?”

虽未言明,唐易也知她的疑问,此世若有如此大神通者,众人这番作为还有何意义?

“大神通者不假,却非此世。”唐易摇摇头,淡然道。

苏展望向唐易,闻听此言,神情一动,却未开口,心中隐隐思虑。

“道友此言何意?”玄静师太不由问道。

他们皆是绝顶聪慧之人,怎会不明唐易言外之意,可任谁也难以置信。

“此界虽大,却不过沧海一粟……”唐易悠悠而言,将这大千、小千世界细细言明。

众人闻听,不禁默然,心中之震骇竟一时难以消逝。

“按照道友所言,元神真人可洞穿世界,他此番留下坐标已然化无,可若再寻来,我等岂不危险?”智清问道。

一想起这等人物寻仇报复,众人心中难免不安。

“诸位道友尽可放心,此番不仅已将印记斩断,此界意志亦封闭自身,且脱离原先轨迹,隐匿于万千星河之中,即便是遁破大千之大能,亦难寻到。”

“唐兄所言世界意志,难不成就是此树?”林立可好奇相询。

“正是,巨树便为具象之体,那人之所以于此种下禁制,便因这般。”

唐易顿了顿:“他将此世道统断绝,却又未斩尽杀绝,并非因有一念之仁,而是为了逐步抽取此界生机,虽不知具体有何作用,但若长久下去,灵气便会愈发衰弱,说不得十数万年后,便无了能够修行之人,此界更会濒临覆灭。”

众人闻听皆不由心惊。

“而且妖王猜的没错,秘境的诞生,确实和道统断绝脱不了干系。”

唐易淡淡道,众人不由凝神……,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 纠葛

“这其中到底有何因缘纠葛,烦请道友明示。”苏展正色道。

他对此事虽一直有所怀疑,但不明内情,无从探究,到底只是猜测,未能坐实。

“妖王客气。”唐易笑言:“那位大神通者想来并不在意此界,故此所用手段亦不慎重,不然我等怎会可趁之机,更绝无破除可能。尽管如此,想要助得此界脱困亦是甚难,秘境之所以存在,便是为了将有修为、有机缘者尽皆汇聚,看能否寻得机会,可惜每每皆不得成。”

说到这里,唐易有些感叹:“那等人物确实难以用常理度测,他即便随手所留禁制,即可致使此界意志怎样召唤,众人也只是隐有感触似有机缘存在,却始终寻不得具体位置。”

“既然历次皆不能相寻,那此次……?”

玄静师太坐于一侧,讶异而问。

在场之人除周从文外,虽皆是当今最为绝顶之存在,但若说能超越自家前辈,谁也不敢这般妄言。而此番又是因何得以大功告成?众人皆是疑惑。

“师太有所不知,此次着实不同。”唐易闻言淡笑:“道统同论,天地有感,人道念力顷刻昌盛,终归得了运势。此界意志见此,算是稍稍有望,故此才选择这般冒险之举,也是拼死一战,若是不成,不过是提早覆灭与延缓覆灭的区别罢了。”

对于一个世界来说,几十万载着实说不得长,以往看不到希望,也只得耐心等待,不敢轻举妄动。可惜如此多年,亦未寻得一丝转圜余地,故此这次才直接显相,冒险一搏。

“想必诸位道友也知,这秘境之前进入需要信物,便是为了节省自身残留不多之能量,此次直接将我等引入,又使巨树显形,以往非是不能,而是这种机会只有一次。”唐易娓娓道来,讲的通透。

玄静微有疑惑,扫了周从文一眼。

不仅是她,几人也皆思虑不通,如此说来,确实不易,那又何必将周从文召来,又作何用?

周从文面色虽是不变,心中却登时一紧,他隐隐猜得此番是因何之故,可万万不敢露出马脚。

唐易暗自一笑,其实并不复杂,这周从文虽现下境界不高,但当初也为成就绝顶之人物,既然此界意志已是破釜沉舟,自然也不怕多召来一人。

此言眼下倒也不好明说,否则周从文怕是性命不保。

“如此秘闻,唐兄于何时得知?”林立可好奇问道。

无论是他还是旁人,自不怀疑唐易所言之真实性,不过是单纯好奇罢了,毕竟方才唐易的所作所为已然充分证明此点。

“难道源自此树?”苏展思虑略动,突生此念,遂直接询问。

初见唐易时,明显此人对于秘境之事也是懵懵懂懂,甚至不如自己知道详细,这才几多时日,便能明了于心,况且二人又一直不曾分开,除了这般别无解释。

“妖王明睿,正是如此。”唐易含笑回复。

那片飘落之碧叶,便有巨树凝结之神思,虽未有一言一语,却尽皆通明,这便是世界意志之玄妙之处。纵然已失大半生机,却还有如此手段,能无声无息间让唐易明晓通彻,着实不可等闲视之。

不过这也是因那碧叶并无加害唐易之故,否则也断然不会容它。

“原来如此,谢道友指点。”

苏展倒是诚心诚意,多年疑惑一朝得解,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度过如此危机,众人心神松弛,又解诸多疑问,谈的倒也畅然,虽尚有些许不明之处,但大体已然明了,一些细节也未再追问,比如为何巨树不选旁人,偏偏只是唐易,但这毕竟涉及他人私事,自不好相询。

尽管他人不问,唐易却是心知肚明,自身天资虽好,但说不上是绝无仅有,能到今日此种地步,还有不少机缘巧合所致。修为虽尚算精深,却也说不上绝顶,只是他与此世之人到底有些不同,当时之所以能进入此界,现下方才明了,也有世界意志指引之故,否则不知要漂流到何时,再者同统道论,他得天地之运加身,两者相合,才会如此。

“不过此番事了,我也只能与诸位一别,来日不知何时方能相见。”唐易神色和缓,轻声说道。

众人闻听一愣。

“莫非道友也是……”程孝先面带几分疑惑,又有些许恍然。

“不错。”唐易点点头:“我本并非此界中人,机缘巧合才至此处。”

“难怪难怪,以唐兄这般卓越,连一丝根脚也无,好似凭空崛起一般。”林立可感叹道。“可道兄未曾元神有成,怎能穿过无尽虚空?”

“这倒真是机缘巧合。”唐易闻言,思绪瞬间回到那场危机,现今念想起来,倒是感触颇深,遂简单将原委叙说。

听得唐易经遇如此奇特,一时之间,众人无不感慨。

“既然道友并非那方世界之人,又何必如此急切,留于此地岂不更好,待日后成就元神,自行寻找回转之路更为妥当些。”苏展不由劝道。

“妖王有所不知,此世一旦彻底遁隐虚空,在下即便证得元神,也不好寻到之前所处,而那方毕竟是大千所在,讯息自然更多一些。”

“但是此去,若是碰上那位大神通者,道友岂不危险?”柳瑶依有些担心。

那等大神通人物,即便唐易与他不曾谋面,也未必没有手段得知唐易所为。

“多谢道友挂怀,在下自有办法。”

唐易本就非此界之人,想要探寻他现今之行,也不容易。

“既然道友主意已定,也就无需相劝了。”林立可语气中微有遗憾,但见如此,也不再多做挽留。

唐易笑言:“俱于道途探究,相逢亦是难得……”

正在此时,巨树招展,碧叶翩翩脱离,化为杯状,里面似有露水凝聚,透明纯净,波动翻滚,流转不停,极其引人瞩目,而后纷纷散开,正巧落入众人之手,一杯不多,一杯不少。,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重回

唐易有感,不禁深施一礼:“多谢树兄相送。”

而后转对众人:“至此一别,再得见时不知何日,恰有灵露代酒,以敬诸位道友。”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这露水看似晶莹,无色无味,岂知却有甘醇之感,温度冰盈,又不觉寒体,仿似浓郁灵气,直接落入腹中,清凉阵阵,同时却又有一股热气升腾,两种感觉相互交错,泾渭分明,上下而落,好不舒适。

林立可不由赞道:“好!”

而后看向唐易:“不知此乃何物?

“此为界内最初之灵气凝结,本就难得至极,积攒不多,如此多年下来,更是所剩无几。”唐易解释道,“诸位道友皆有绝顶修为,只因道统断绝而困顿甚久,难免延误了再进一步之机缘,此物清灵,则对踏破虚妄有所助益。”

竟然有如此神效,众人不由动容。

修行界中,虽不乏对修为进境助益之天材地宝,但大多只对初入道途者有所帮助,而能对还丹、龙华境界增益已然很是稀少,更何况是再进一步。

此物之珍贵,确实令人惊叹万分。

此方世界意志,这番也是下了血本,一为酬劳众人之功,二来便是急于增进此世修士之修为,不但能够自保,对世界晋升亦有助益。

无论如何,终归也算皆大欢喜。

唐易与众人相互拜别,重入了无尽的虚空。

……

真正的无尽虚空是何情景,若是未曾得证元神,恐怕永远不可亲眼所见,更无法想象得出。

唐易却是机缘巧合的三见如此奇妙之景。

若是夜晚从大地仰望苍穹,便能看到一片片无尽的群星璀璨,明月温柔的独照。可是待脱离天地的那刻才真正知晓,迎接自己的星辰并非无尽,明月的温柔亦非常在,它们的背后,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现今的唐易,无法自主在这其中翱翔,不过是凭仗着世界的眷顾,按照特定的轨迹,去往那个大千世界罢了。

虚空之中拥有的世界不知几番,或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

即便再多,于这无尽的虚空中亦不显得拥挤。除了黑暗,偶尔才能碰见几处柔和的光亮,那便代表着一个个世界所在。

就在这虚空之中,一道微微的幽光在蔓延漂浮。

唐易孤零零的坐在光团之中,此处没有空气,自然也不能够呼吸。他纹丝不动,静穆的如同一个绝美的雕塑,皮肤晶莹如玉,隐隐泛出光华,不似肉身一般。手中拿着一片叶子,正是那片融入他身体的叶子,这是一方世界意志之感悟。

在这浩渺的虚空中能做的并不多,或许只有沉思才最为适合。

在此方世界,唐易经遇了很多,甚至生死危机也有几次,对他的触动很大。他既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八字,亦明修行界并非门中表现的那般逍遥和睦。在一切都需要自身争取的地方,面对的很多便是残酷,但此次亲眼所见,一位大神通的意愿,竟能不顾所有生灵,随意屠戮,任意宰割。

此番对唐易的道心触动,不可谓不大。

太玄仙门,从来不会有此种危机,不会被如此掠夺,本就身处大千世界,开派祖师更是道祖亲传弟子,早已是遁破大千之大能,现今到达何等伟岸地步,已不是唐易能够度测。

莫说元神真君,即便遁破大千之祖师,也不在少数,立派至今,也未遭遇过何等险情,有大千世界气运加身,那方又是道门独存,九大仙门掌控九州安宁,虽是太玄仙门之弟子未必这般认为,但不可否认的是,天生起点便是甚高。

而此方世界,穷尽无数岁月积累,也不过是诞生几位元神真君,实在是少之又少,更是连一位洞天有成的也无,还丹、大妖、龙华已能纵横天下。

此世每代中皆有杰出者,单就苏展、程孝先、林立可、智觉等,哪个不是天资纵横之辈?可见此界不乏天才,他们的天资超卓,心性不凡,遥望长生之念甚是坚定,即便道统断绝之前,纵然再为出众者,也未成一位洞天真君,这就是世界之差别。

此界的成长,一直是依靠自身,依靠界中生灵,一代,两代,三代……

历代的奋进,历代的坚持,没有道祖,没有功法,他们的前辈披荆斩棘,终于历经无数岁月的沉淀,无数代人的努力,令此界修行从此鼎盛。

无论佛、妖、道,起初不过凭借自身的感悟,得依此界意志暗中指引,慢慢懂得了吸收日月精华。

太玄仙门之中,纵使最基础的练气法诀恐怕也比此世初时之功法精妙。这功法的改进,源自于一代代的累积,不知其中融灌了多少人之心血在,直至今日,亦令唐易也不得不感叹精妙。

此界各家的镇派功法若放于灵州,虽然难得,也算不上珍贵,更比不得太玄仙门中。这或是造化弄人,付出如此多的努力,也比不得出身于灵州,好不容易有些转机,却顷刻间险些覆灭,所幸此次得脱,世界恢复自由,各家各脉之传承亦能解禁,不至于一切归零,重头开始。

……

唐易的灵觉渐渐沉思,是在体悟,是在感悟,那些灵露,饮入体内之后并未消化,而是汇集于神魂,沉静安然。

神念沉浸其中,便是无尽的通泰。

这番唐易再来,重观无尽虚空,亦略有所得,神念默默观察,但离体的同时,便是刺骨,便是无边的巨痛,唐易感觉彻心彻骨般的痛苦,纵然是千刀万剐也不敌如此!

千刀万剐只是肉身遭罪,而此番受难的却是神念,痛苦之感,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在这虚空之中,长时间用神念探查,对唐易心神影响不可谓之不大,似乎连**都变得僵硬,根本无法动之毫厘,这种痛楚甚至比前次被迫进入虚空还要强上数倍。

当无力支撑时,唐易神念赶忙回归。

瞬间,灵露中一股沛然之力缓缓流淌,让他的神念有甚多恢复。,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海岛

神念探寻……感悟……损耗……恢复……

一遍遍的重复,一次次的痛楚。

如今的唐易,能走到今天这般地步,除了天资、心性,自然还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意志,承受了无数的考验与历练,否则此时的他,怕早已被折磨得精神崩溃。

饶是如此,这种痛苦还是铭心镂骨!但唐易神情很平静,不仅是他已无力做出再多的表情,更是因他损耗虚弱的心神间有一种难言的喜悦。

现今的无尽虚空,以唐易之修为本应是不可触及,而历经诸多奇异经遇的他,居然有幸能够探究到一些皮毛,即便仅仅是些浮于外表最浅显之感悟,也令唐易受益无穷,

尽管处于无尽的痛苦之中,他的气息反而愈发平稳、愈发幽深……

在茫茫的虚空中,虽说元神真君可以脱离空间的限制,遨游穿梭于诸多世界,但他们身处其间,同样显得渺小非常,不过他们却是自由的蝼蚁,能够自我保护的蝼蚁。

而如今的唐易,却连尘埃也算不上。

……

波涛汹涌,碧波荡漾,茫无边际,水天相接……

每每踏足这片汪洋之时,屠隆心中总能闪现出无数的词汇,他不禁心潮起伏,神思飞扬,纵然用尽所有华丽的言语,也绝难完全形容这辽阔无垠沧海之魅力。

虽然他从小便生于海边,长于岛中,见惯了波涛汹涌,闻遍了海风咸咸,然而大海的壮丽景观还是百看不厌,于内心最深之处,有着一种无比的崇敬,无比的眷恋……

可能每位成长于海边的孩子,都会有这种留依的情感。

即便大海再为壮观,屠隆还是有个小小的夙愿,便是去那遥远的大陆走一走,看一看,因为他至今也不曾见过宽广无际的陆地。

在他的认知中,碧云岛已然很是广阔,以他来讲,哪怕是全力奔行也要两个日夜才能走的完全。

曾听师门长辈说过,只有遥远的大陆才称的上真正的广袤,纵使以师尊的修为,也从未游遍整个大陆。

“唉,可惜……”屠隆暗暗叹息。

他的修为太低,根本不可能自行穿过一望无际的海面,如无外事,岛中也绝不允许他们这些不过练气境界的弟子出海,即使像如今这样在周边海域游历。

因在同辈中,屠隆的天资尚算出众,心思也算缜密,深得师尊喜爱,否则也不可能经常单独出岛。

屠隆驭使着舟船,微微摇摆,破着浪花全力前行。

幸而这段时日海面尚算风平浪静,倒也比较顺利,行了不到两日便即将到达目的地,比预计的还要提早一些。

一日有余的路程,对于屠隆来说,虽是算不得很远,但也绝然算不得很近,若不是师门因事指派,他独自一人极少有如此远的出行。

此地没有什么优美的风景,更无任何奇特的宝物,有的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小孤岛。

若非屠隆之前来过几次,对这片海域了然于心,在没有海图的情况下,于这广袤无垠的大海之中,还真难这么准确的寻得。

孤岛之所以叫孤岛,实在是其上渺无人烟,无何殊异,故此连个正式名字也无。不过岛上生长着许多药材,只是这些药材很是普通,说不上稀少,更算不上珍贵。之所以每每派遣弟子来取,而非移入碧云岛种植,也算是设下一个小小的历练。

屠隆所在之门派,虽算不上什么传承悠久的名门大派,却也自诩玄门正宗,故此对弟子心性历练自然少不了。

独自驾使舟船往返两个岛屿之间,对一些初入道途的弟子来说还是有所磨炼的,不过这种磨炼,只是心性意志而已,至多稍作考验罢了,倒也不会遇到什么真正的危险。

至于像屠隆这种老手,此次也纯粹是出来散散心。

岛虽不大,却有一座山,一条河,当然,这是美化的说法,准确的来讲,山应叫做山丘,河应唤做池塘,因为它们生的实在不惹眼。

岛中有山不算稀奇,但能有淡水,于这方圆万里之域的小岛,也算少见了,若非如此,门中亦不敢贸然让练气境界的弟子前来,否则遇上风暴被困于此十天半月也属正常。

……

屠隆安置好小舟,便登至岛上,他此次所需的几味药材,正巧皆生于山顶之上。

算了算时辰,自己还早到半日。

大海之上变幻莫测,什么事情皆有可能发生,虽是以屠隆现今境界,少有陨命之危险,但真遇到了,却也难免延误,故此每每总是提前动身。

每月中旬,便会有类似事务,为的就是血藤子,倒不是此药有何特别珍贵之处,只是它结果的时间相应短暂,月半只有两日,故此,其它灵药的采摘也就迁就这个时间,免得来回折腾。

恰巧还有半日时光,血藤子尚未结果,屠隆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向山上行去。

他如今遇到瓶颈,一身真气停滞不前,每日只是运转几个周天,也不再强行打坐,依照师尊吩咐,先磨练心性为上。

河流正处山脚下,也算是必经之路,岸畔长满了青草,微风习习,伴着潺潺的流水声,倒也算得上是清幽。

只是今日好似有些不同,屠隆慢慢的行走于河边,默默的观察着,却始终道不明是哪里出现异常。只觉头顶的金乌格外耀眼,格外炙热,这里的气温仿佛越来越高,竟然让他心中产生一丝燥热,这种酷热之感,自他修行以来,已是极少有过。

屠隆面庞之上冒出许多细密汗丝,低头看看流淌着的河水,仿佛无比的清凉,似乎在引诱他速速入水消暑。

心中虽是燥热难平,屠隆还是忍住诱惑,并未下水。

岛内的淡水本就不多,无论是他还是同门之人,日后少不得取来饮用,若是用来沐身,总是不好。然心中燥热,实在难忍,不免要取些水源,冰一冰肉身。

遂取了些河水,一口清凉入腹,好似并无太多缓解。

距离血藤子成熟还有些许时光,屠隆索性坐于河畔,心神入定,希望能缓解一二。,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引诱

往日平静的心神,今日却怎样也沉寂不下去,不但没有一丝缓解,反而愈发躁动。

几番尝试都不得,屠隆叹了口气,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只希望血藤子赶快结果,自己取了药材,尽早离开此地。

甫一睁眼,屠隆却登时吓了一跳!

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位极其美丽的姑娘,悄然静立,她身着一身大红色衣裙,偶有清风拂来,衣衫随风飘逸,凹凸有致的身形更加清晰,恰好勾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曲线,完美得正如她那无暇的容颜一般。

屠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美丽的女子,只觉岛内的师姐师妹们虽也是娇美,却远远不及眼前这位姑娘楚楚动人,一时不禁看的有些痴了。随即转醒,不由暗叹今日自身是因何这般?居然如此把持不住,不禁有些赫然。

遂抬手深施一礼:“晚辈碧云岛屠隆,拜见前辈。”

女子虽看似娇弱,既然能孤身一人至此,当是有修为在身。

屠隆只是心中暗暗称奇,来此地数次,还从未碰见过外人,况且又一直不曾察觉到此女子的存在,看来其修为必定比自己高深。

“或许只是过路罢了。”念此,屠隆也未曾多虑。

毕竟碧云岛在这附近也算是赫赫有名,轻易无人敢去招惹,再者他一个练气境界的弟子,身无长物,又哪里会引得人注意。

“碧云岛?”女子低声轻言,似是喃喃自语。

这声音空冥悠铃,好似一汪清泉,直入屠隆心田,让他的心顷刻间不再那般燥热。

但燥热消失的同时,心却不自觉的开始颤动,是怦然动心的颤动!他越看此女子,就越觉得动人心魄,那粉白的肌肤,在朱红的衬托下格外引人,心中的**不禁升腾而出!

屠隆赶忙忍痛转了目光,虽很是不舍,却也不可失礼。而女子身上的气息,似乎格外的幽香诱人,频频向他散发着,怎么也阻挡不了。

心中默念清心咒,却怎地也消除不得这番欲念,反而变本加厉,一发的不可收拾!

红衣女子似乎注意到了屠隆的状态,不但不以为意,更似极为欢心,言笑晏晏:“小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于此相逢,也是你我二人之缘分,不若在此同赏这风景可好?”

这话听着诱惑,由女子说来则更加**,似如**,似如勾引。

屠隆闻言忍不住向此女望去,只觉神魂迷茫,不复清醒,恨不得登时应允下来,今生今世只愿与此女厮守,死而无憾!从此再不回岛,亦再不寻求大道!

他心中天人交战,时而感觉哪里不对,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最终没有开口。

女子见状,笑容更盛几分。也不避讳,柔美的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屠隆的双肩,将身子又靠近几分,两人几乎便要贴身挨着。继而玉口轻吐,一股幽兰之气登时弥漫:“小公子就应下吧。”

音色中的娇媚,直引得人不能自持!

屠隆只觉周身气血皆在颤抖,不听使唤,心中最后一丝清明将要泯灭。遂心下一狠,顿时一道真气含着鲜血喷涌而出!那缕缕不能自拔之迷茫终于减轻不少。

骇然的望着女子,屠隆知晓,这绝非正道功法,实在可怖!

女子眼神中的讶然一闪而过,更带着几分恼怒:“看来奴家蒲柳之姿,小公子是看不上了!”

虽是含怒而出,却更似娇嗔,惹人心醉。

屠隆岂能不知,怕是这一上岛,自身就着了别人的道儿,否则初时怎会这般不加防备,松懈心神而不警惕。

现下气血仍旧随着女子之音翻涌,可他毕竟自小行的是正宗练气法诀,心性虽是不复杂,却仍算坚毅,自然这等媚术对他再不起作用。

遂拱手道:“前辈风采,晚辈叹服!只是晚辈资质鲁钝,并无此等福分,万望前辈谅解!”

屠隆看似放低姿态,便是抱着希望,毕竟此时气血逆行,又自行受伤,若是拼杀起来,一身战力定然折损甚多。

“小公子既然不给奴家面子,奴家又何必给你面子!”女子还是那番言笑晏晏,声音中却透着阵阵寒意!

屠隆心中发紧,试图最后的努力:“家师乃碧云岛木槿长老,望前辈高抬贵手!”

女子心田闪过一丝疑虑,未曾想这小子并非什么外门弟子,可自己此次前来有要事在身,需务必保密,万不能收手!何况现下取了他性命,即使潜逃,茫茫大海,又有谁能追的到。

面上不动声色:“什么长老的长小的,我可没听过。”

说话间,身形一幻,便有万千繁花朝屠隆袭去!

屠隆早已警惕万分,当即真气狂暴,疾速闪避!

他虽口口声声前辈,不过是尊称罢了,此女子修为虽比他高深,但至多亦不过九层圆满境界,否则就方才那番秘术他根本就无力挣脱,再者其人若为筑基境界修士,哪里还用这般麻烦。

见屠隆避开,女子也不着急,遂双手幻测,便有道道法诀凝结而出,登时周边靡靡之音大起,似有阵阵勾人心魄之意!

屠隆本就被种下些手段,此刻更是难以忍耐,神思渐渐迷乱,几欲把持不住!

这时又是一阵花雨飘然而来,好似微风般拂过屠隆身躯,感觉不出半点伤害,并有一丝香甜扑鼻而入。

这丝香甜入体之时,屠隆只觉真元凝滞,不能运转自如。

继而,四面八方好似有数不尽的藤枝飞速袭来!

屠隆强打精神,勉强躲避几番,却终究力有不逮,不过几个回合便被藤蔓禁制,四肢被紧紧捆固其上。心下又是急迫,又是迷茫,更是有些慌乱!

红衣女子似是极为开心,柔荑轻掩樱口,咯咯一笑,身上魅气更盛:“小公子,你若方才乖乖的从了奴家,说不得还能留个全尸极乐而死,不过现下嘛……奴家心软,你生的如此俊秀,也定然让你快活快活!千万不要害怕啊……”

说着女子便朝屠隆走去,一步一步,身若拂柳,窈窕动人。,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回转

一举一动,妖艳万千,尽皆勾人心魄,只是形神虽是魅惑,但任其如何前行,女子皆是靠近不得屠隆。心中很是震惊,面上却表现的毫不在意。

“有些意思。”女子樱口笑言。

声音虽低,却又能让屠隆听到,便是想要探探他的底。

哪知屠隆一脸的疑惑,满是茫然的看着这个妖女,在原地走了半天。

娇媚倒是娇媚,更是有些滑稽之感,屠隆心中暗暗嘀咕:“不知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红衣女子见状,瞬间幡然醒悟:“不好!”。

急忙运转真气,正欲逃离此地,可周身感觉虽无异常,就是怎的也走不出,留在原地打转。

这时只听得悠悠一声言语,却又令人根本把控不得方位,似如四面八方皆存。

声音清朗疏雅,暗藏几分调侃之意:“只听闻过霸王硬上弓,未成想头次得见,居然是位姑娘。”

而后顿了一下,仿佛是声音的主人在轻笑:“既然这位小兄弟不想从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岂不大煞风景!”

两人虽听不太懂什么“霸王硬上弓”之语,但大致也明了其中含义。

红衣女子再愚钝也知晓是有高人在此,赶忙“扑通”一下拜倒在地,玉首紧贴地面,根本不敢抬头,娇躯微微颤动,仿佛花枝摇摆:“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晚辈一时蒙了心智,下次定然不敢了!”

声音颤颤,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字字清晰,似若朱玉落盘,泉水作响,让人毫不怀疑她的真诚。

屠隆半卧于一旁,四周的藤蔓随着那名男子的声音响起已然消失不见,遂得了自由。虽周身上下疼痛不已,却也急忙下跪,拜首道:“拜谢前辈大恩!”

心中却有些惴惴,这等高人不知是何脾性,是真的施以援手?还是只看个热闹而已?

“你们起来吧。”跪于地上的两人突然感觉声音就近在身前,可也不敢乱动,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不过屠隆是伤的,而女子却是吓的。

女子起身之后,玉首微低,脸色煞白,好似还有几滴晶莹泪珠悬挂其上,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姑娘,你又何必呢……”只听悠悠一声叹息。

女子心神顿时慌乱,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去,只见眼前是位极其俊俏的公子。

她见过的男人无数,似乎皆不及这位公子英俊,更无这般气度,饶是对方未施魅术,她也不禁想要沉醉其间,但这也是她最终的一个念头了。

女子眼前突然一黑,毫无反抗的便失了知觉。

玲珑的娇躯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只是落地的瞬间,这番柔媚却化成一堆白骨,泛着诡异气息,泠泠渗人!

屠隆见此,顷刻冷汗直冒,原本就因受伤而煞白的面容更多了几分惨然,不知眼前这位“心狠手辣”的前辈会如何对待自己。

“你不用怕。”男子好似知道他的慌乱,轻轻一笑:“这是此女的本体,并非我之手段。”

随着男子的开口,屠隆的心神不禁渐渐安定下来,好似他的声音之中有着无穷的魔力,让自身无形中便深感舒缓。

“谢过前辈!”屠隆深施一礼,这次倒是真情实意,万分感激。只是心中暗自惭愧,自己真是吓得傻了,这白骨堆堆,应是鬼道修士才会这般,以前听闻师尊说起过,此番是头次得见,一时竟没能想起来。

……

清俊的男子自然正是唐易,从无尽的虚空中脱离出来,恰巧落于海面之上,周身虽未受伤,可是由于神念反复消耗、复原,心神自然有一丝疲惫,再者此次获益良多,索性寻个地方闭关一些时日。

现下刚刚出关,随意游荡,正巧发觉岛上有微弱的真元波动,便过来一探,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原本唐易只是想来来询问了解一下此界大概,本未想插手。

那名女子明显并非人类,而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依附于白骨之中。这倒也罢了,个人缘法不同,求道之路亦不同,即便非是人类,也无何可以指摘。只是这名女子身上血气隐隐,怨气滔天,显然造了不少杀孽,又妄图用魅惑之术搅扰唐易。

唐易方才跟她对视,搜其记忆,发现此女居然还曾屠戮过幼婴,简直暴戾恣睢,罪不可赦!因而不再留情,直接将其打杀!

女子也是心神不正,本来至此只为探听些消息,若是低调来回,以屠隆修为也未必能够察觉。只因见屠隆生的俊俏,动了春心,否则也不至于命丧于此。

“到底是鬼物,修为又低,心智不全。”唐易微微感叹,若换作旁人,怕不会如此不智,此种情形下竟敢对自己使出如此低劣手段。

看着一旁有些紧张的年轻修士,唐易轻轻笑了一笑:“你叫屠隆对吧?”

屠隆收敛心神,沉稳应道:“回禀前辈,正是。”

唐易点点头,此人年岁虽是不大,但心性、根骨皆尚可,一身根基也算浑厚清正,显然是道门正修:“若你愿意,帮我引路可好?”

方才虽搜寻女子记忆,但她修为太低,灵智并不完全,也无太多可用信息,只是对这世界有一些片面了解,并不深入,故此才想通过此少年身后门派,做些详尽了解。

“能为前辈引路,是晚辈荣幸!”

屠隆微微一愣,未曾想竟会是如此要求,当即恭敬询问:“不知前辈去往何处?”

“就去前方那个碧云岛吧。”唐易淡淡道。

他方才听得屠隆出身,于神念感知到那方岛屿上的修士之修为根基与屠隆同出一源,自然明了于心。

“是,前辈。”

屠隆心中喜悦,能回转岛中,看来此番倒也彻底没了性命之忧,只是不知这位前辈为何要自己引路,却也不敢多问。当下顾不得其它,遂领着唐易回转碧云岛。

唐易当然有自身思虑,初来乍到,若想探听消息自然要有个切入点。那碧云岛上倒是有一股不弱气息,想来门派也算不得太小,但冒然前往,自然太过唐突,若有此人带路,倒是能有所缓和。,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章 碧云岛

唐易从屠隆身旁一过,其身上伤势顿时完全消失,且体内真气无需催动却自行运转,瞬时便突破了困扰甚久的瓶颈,达成练气八层修为,而且周身真气极其平稳,通泰至极,不必再进行稳固。

心中虽是震惊,但着实欣喜,屠隆当下立即拜道:“谢过前辈!”

“无需多礼,走吧。”唐易也不回头,淡淡说道,并不用屠隆引路,便径直朝岛边行去。

屠隆赶忙应了一声,追了上去。

……

于小舟之上,眼望屠隆,唐易心中有些感喟。多年之前,自己不也正是如此乘着小舟,才从大夏到达灵州,而今想来,无论是当初劝阻自己的村长,还是卖舟之人,如今应也尽是黄土一抹了。

驱使舟船这种小事,屠隆自不敢劳烦唐易,虽然这位前辈看似温和,但具体是何脾性自己也揣摩不透。

两人上了船,屠隆也不敢乱说话,只是用真气运行小舟,直奔碧云岛而去。

屠隆心中不免暗自思忖:“这前辈到底意欲何为?”

他境界实在太低,根本无法度测唐易修为,只觉这位前辈清清静静的,看不出一丝威势,更没有师尊身上的那种莫测之感,浑然如同凡人一般。

“难道这便是师尊所说的返璞归真?”随即又感觉不太可能。

“师尊可是筑基圆满的高人,若是这位前辈强过于他,岂不是还丹有成,若真如此,那可是地地道道的神仙人物啊,又怎会是自己能够接近到的。”屠隆暗自笑了笑,实在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荒谬。

正在此时,唐易突然说了句:“到了,走吧。”

“往哪走?不过刚上船。”屠隆闻言微微一楞,心中回响此言却未敢开口询问。疑惑的同时,抬眼一望,登时惊的说不出话来,自己不过沉思几息时光,竟然便到了碧云岛!

他根本未曾看到唐易有一丝举动,甚至也未感觉到小舟的行进与往日有何不同,可就是这么一个晃神,居然就回了碧云岛。

一时之间,屠隆只觉心神震骇,无以复加。

……

唐易负手立于船头,他见屠隆行的太慢,也不愿耽搁,直接运用妙法,转眼间便来到此地。

望着这座岛屿,其间有不少类似的小舟这般来回,倒也很是繁荣。

在唐易神念中,这座岛已经算是很大了,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建筑,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如同宫殿一般,修建的虽不一味奢华,但也着实别有几分风情。

在岛内最深处,有一处三层的建筑,这处建筑的整体风格与旁的似乎并无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好像多了一丝说不出的韵味。

顶层的房屋内,坐着一位中年男子,正于窗边瞭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似是在欣赏如画风景,又似是思绪纷飞不知其踪。

男子轻声道:“月儿,你去把屠隆带来见我。”

“是,岛主。”一旁的一位小姑娘清脆答到,只是不太明了,为何岛主突然要唤屠隆。

继而,中年男子突然神情一变,蓦的站起身来:“算了,有贵客至此,我亲自迎接。”

月儿见此心中更为震惊,岛主这般人物,在这方圆万里海域,都是一等一的强者,何等贵客竟能劳动他老人家亲自迎接?自服侍岛主以来,还从未有过。

……

屠隆引路,唐易随其在岛内信步闲游。

加之此次所派之事也未完成,因而屠隆并不急于去回禀师尊,再者前辈既有此意,自身定是不敢耽搁。

岛内有一坊市,规模不小,里面各色人等都有,颇为繁华。

还未等进入,唐易突然止步。

屠隆不明,继而看到有人御空而行,待那个身影临的近了,这才发觉正是岛主。

屠隆也是聪慧之人,惊骇的同时立刻便解悟了其中因由,登时只觉神晃心跳,呼吸都不得平稳。

中年人远远便看见唐易,本来他得知一些消息,神念探感屠隆已是返回,欲将叫来问询一番。

正在此时,却蓦然感受到一股惊人而又磅礴之气息!

这股气息显然是故意而散,其间也未藏有恶意,否则自身也未必能够察觉岛上竟出现这么一位高人,心中虽是震惊,却还是加紧赶来。

他先看到屠隆,而后发现旁边那位清秀男子,若以年龄而论,此人较之屠隆仿佛相差无几,虽看似凡人,但中年男子立刻便能确定,刚才那股骇人的气息定是由这位看似清清秀秀的年轻人散发而出。

是自身境界不至才未能感受到其半点气机,想来这位贵客着实了得!

屠隆紧赶几步,上前施礼:“见过岛主。”

碧云岛内并无掌门称谓,无论辈分如何相差,也只以岛主相称。

中年男子冲屠隆微笑点头,而后朝唐易深施一礼,极为恭敬:“在下碧云岛岛主萧渐离,见过道友。”

萧渐离不曾感受到唐易身上气息,心中却有几分揣测,以刚才那股气机判断,其人虽是惊人莫测,但也定然未至元神,若是虚妄缠身,又怎会这般无漏。

“在下唐易,见过道友。”唐易还礼答道。

屠隆猛然发觉,周围行人虽多,但见到岛主皆不为所动,好似除了自身以外,路上行人对二人皆视而不见。心叹这等高人果真无法度测,更是惊讶岛主这番态度,明显客气中带着恭敬,着实……

……

二人互为施礼后,略做几句交谈,萧渐离便极为热情的邀请唐易去殿内小座,唐易欣然同意。

看着岛主与前辈离去的身影,屠隆稍做犹豫,不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毅然跟了上去。

唐易和萧渐离自有感知,两人不禁暗暗点头赞许。

有时这心性之坚,不仅是遇危而不乱,能适时把握机会也很重要。不过也是屠隆冒险而为,若是惹得唐易不喜,反而会恶了别人,只能说是缘法不同。

不过唐易对屠隆印象还算不错,在孤岛之时,他虽着了别人的道儿,但也是因经验不足罢了,纵使在那种不利的情况下,还能自行脱离,心性也算坚定。,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客

萧渐离以做引路,边行边笑言:“道友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我碧云岛虽地界狭窄,位处偏僻,无甚殊异之处,但也总算稍有几样特色,只不过是些小吃食物件,不入方家之眼,道友勿要嫌弃才是。”

唐易笑道:“萧岛主实在太过谦虚,此处风景秀丽,亦是人杰地灵,承蒙款待,在下不胜荣幸。”

两人一路笑谈,不多时便到了萧渐离之住处。

屠隆虽在岛中长大,但修为甚低,连萧渐离也轻易不得见,更别提这所住处,今日还是头次进入,以往顶多远远打量一下便觉激动万分,不过即便心情再为兴奋,亦不敢四处乱看,反而更加谨小慎微,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一入正门,便见一座素雅庭院,长廊横穿,周边是奇花异草各种灵木,稍深之处,青叶荷花在塘中悠悠招摇,院子虽不甚大,可谓独具匠心,巧夺天工,很是用了一番心思。

“这处庭院,是道友亲自布置吧?颇为雅致。”唐易赞道。

如此庭院,简约而内敛,明明只是几处布局,却有种道韵天成之感,非修为极深厚者不可为。

“道友谬赞了。”萧渐离笑言,他对这花草园林还是极为上心,也算自身得意之处。

屠隆眼望秀美之景,虽感觉舒适,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得两人对话心中暗想:“这其中难道还有何玄机不成?”

萧渐离与唐易一路前行,屠隆紧随其后,不多时便穿过回廊,入了正厅。

初入厅堂,顿时异香扑鼻,屠隆突感神念清灵,浑身通泰,似是飘飘欲仙,强自镇定才未显失态。

“拜见岛主,拜见前辈。”

这时一位小姑娘前来请安,长相很是可爱,又透着几分伶俐,唐易笑而点头。

后面的屠隆偷偷看了一眼,这个小姑娘他自然识得,名叫素月,父母也是岛中之人,今年虽才八岁,但天资出奇的好,被岛主一眼看中,留于身边,日日教导,再过几年,说不得能被收为亲传弟子,是岛中多少人的羡慕对象。

素月见屠隆望来,蓦然一笑,倒是让屠隆有些不好意思。

不多时,便有侍女将灵茶灵果一一奉上。

萧渐离与唐易两人边品边聊,时而涉及几句修行之论,倒也算是投缘。

小姑娘和屠隆都听的懵懵懂懂,只觉玄之又玄,深憾自身境界太低。

之后渐渐沉醉,不觉时光已悄然而逝,只待玄音戛然而止,便是到了深夜。

屠隆深感失礼,心中有些惴惴,欲想请罪。

哪知尚未开口,小姑娘便抢先言道:“谢过岛主指点,谢过前辈指点!”

屠隆只好随着一起施礼。

唐易笑道:“小姑娘倒是灵慧。”

屠隆心性虽是不错,但毕竟修为太低,触及层次亦是不高,不及这位小姑娘伶俐。

“谢前辈夸奖。”小姑娘复施一礼,一双大眼睛若似月牙,甚是可爱。

倒是有些像若若、囡囡小时候,唐易有些感喟。

萧渐离笑言:“还不知道友此次大驾光临,是有何指点之处?”

“萧岛主客气了,在下不过是闭关多年,此次恰逢出关,无意途径宝地,一时好奇罢了,还望岛主莫要见怪。”

“哪里话,能与道友相交,自为幸事。”萧渐离虽是不甚相信,却也不再追问。

观天色已晚,萧渐离遂言:“想必道友一路劳顿,不若早些歇息吧。”

这当然只是说辞,莫说还丹修士,即便筑基修为亦不存在劳累一说。

唐易自然明白,微笑说道:“只是劳烦道友了。”

“哈哈,道友客气。”话语间,萧渐离便亲自将唐易送至腾云阁。

……

腾云阁乃是碧云岛上最好的住处,不过三座,与萧渐离的落潮轩不相上下,皆是用于款待贵宾,立岛至今,极少启用,除了开岛大典之时,大多便是空闲。每日朝阳初升,紫气东来,月落西山,星光璀璨,皆以此处观景为最。

唐易虽不明就里,但见楼阁灵气充裕,颇为别致,位置极佳,显然极费心思,自然也能猜测的到。

“拜见岛主,拜见前辈。”二人到此,便有侍女迎上,盈盈一拜。

此处侍女显然是精挑细选,生得娇嫩可人,但并不显妖媚,倒有些清纯之感,身上气息不过练气境界,却极为浑厚,可以说天资、根骨应是不错。

萧渐离点头言道:“道友在此歇息便是,若有需要,可随时吩咐。”

“谢过道友。”唐易随之答谢。

而后萧渐离便回了厅堂。

月儿和屠隆依照萧渐离的吩咐,一直恭候于厅堂之内。

“屠隆。”

“弟子在。”屠隆有些激动,他只是岛中一个最为平凡的弟子,万未想到岛主竟然记得他的名字。他却不知,这等还丹宗师,即便无须刻意背记,诸人诸事也不会忘却。

“你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讲来。”萧渐离语气中透着几分温和。

“是。”屠隆恭敬施礼,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番陈述,娓娓道来……

他虽只是练气境界,但身处险境之时,也算沉着,无论任何细节皆能记得清楚,现今讲来分毫不差。

萧渐离听闻后点点头,吩咐道:“此次你也辛苦了,下去领两颗碧云丹吧。”

“谢过岛主!”屠隆大喜。

碧云丹能以碧云命名,自是极不寻常,乃是萧渐离的得意之作,亦是岛上最好的灵丹。其里灵气极为纯净,只是此丹炼制颇为繁琐,除去萧渐离外,能炼制此丹的修士仅有一位,每次成功率也不甚高,岛中也只有那些筑基境界的前辈才有资格每月配给。

对于尚未筑基圆满的修士而言,碧云丹已算是极为珍贵,对于练气境界弟子来说,简直可望而不可及!

修士突破境界尽量不依赖外物,因怕有何副作用,但这种灵丹乃是纯净灵气汇聚,少有负面影响,若是用来突破筑基境界,能节省不少时光,成功率也可相应增加不少。

此次孤岛之上,屠隆若有此丹,即便无需唐易出手,亦不至于落得那般狼狈,伤势也能很快好转。,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交流

待屠隆走后,素月不由好奇问道:“岛主,可有什么不妥?”

她被萧渐离亲选,也有收其入门之意,故此岛中的一些事物,若是有意,当然可以参与,无需太多避讳。只是尚未正式拜师,不可以“师尊”相称。

萧渐离摇摇头:“这位道友应正是恰巧路过,并非故意而为,再说其修为如此高深,即便悄然潜伏,我也未必能够发现,这般亮明身份,也不必太过忧心。”

素月若有所思:“方才弟子得见唐前辈,只觉他周身半点气机也无,也非您这般虽无甚凌厉之感,相处久了亦如明月素雅,浑然无漏。可这位唐前辈无论怎观,皆如同凡人一般,而他随口妙言,也感觉玄奥莫测。”

其实素月还有一言未曾说出,好似比岛主平日里指点的更为玄奥,但同时却更为易明,不过这话说来,难免太过不敬。

萧渐离倒不避讳,他自然也能猜到素月的心思,只是言道:“莫说是你,即便我与他行了一路,还是半分察觉也无。”

素月心下惊讶,又听萧渐离低声道:“如此绝世人物,应并非散修之人,说不得是出身哪个大派,或者根脚极深,这附近海域绝无可能,莫不是来在大陆?”

“若真是大陆之人,相隔这般遥远,来我们碧云岛又做什么?”素月很是疑惑。

萧渐离默然沉思,随即一笑:“这几日倒真热闹,先是那个老鬼频频派人打探消息,又多了个来历不明的高人,着实令人不解。”

素月不由沉默,连岛主都不得明白的事情,自己又怎能想的清楚。不过那位鬼前辈素来与岛主不合,倒也不甚稀奇,只是这位唐前辈,实乃令人费解。

……

侍女引领唐易进了楼内,她虽不知唐易是何方高人,但能得岛主以“道友”相称,自然知晓也是陆地真仙一级的人物,心中小心至极。

其实这些侍女都是精挑细选来的,岛上好多修士皆很是羡慕她们,因多少年也未必能忙碌一次,平日里只管安心打坐修炼罢了,若真有高人来临,其实并无太多要求,反而比较容易伺候,而能遇见性情好的,说不定得一二指点也是有的。当然,这都是听前辈们说的,于此侍女一批接一批,一旦突破筑基期,便不会在此修行,或是年华老去,也无法于此,而她来此将近十年,还是首次接待客人。

不过平日训教有素,虽是紧张,却无太多流露,只是恭敬引路,未敢言语。一身仪态万千,柔柔弱弱,倒也并不做作,看着很是舒心。

不多时,二人便来在一间屋门前,侍女恭敬道:“前辈,这里便是卧房。”

唐易点点头:“你随我进来。”

侍女心头有些慌乱,可也不敢拒绝,她们皆是完璧之身,来此之前便已明了,有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再者这位前辈看着年轻清秀,倒也不甚排斥,说不得也非是件坏事。

当下也不犹豫,遂跟了进去。

唐易进了屋子,里面摆设倒也简单,只是床榻、蒲团、方桌和一副山水画卷罢了,不显张扬,却透着清雅,心下比较满意。

继而坐于桌旁,观其女子,只见她表面镇静,实则气息有些紊乱。

不由有些奇怪,方才她好似也无这般紧张。

又见此女脸上绯红,娇面春融,随即恍然,心知她是误会了。自己虽未有此念,想想却真有些不太妥当,既然叫了进来,也不再顾虑。

唐易温和一笑:“姑娘请坐。”

“谢前辈。”女子恭敬施礼,随后坐下,见唐易如此温和,不由安心几分。

“如何称呼?”唐易问道。

“回前辈,奴婢嫣红。”女子小声答道,却又很是清晰。

“你自幼便生在岛上吗?”

“回前辈,碧云岛至今已有千余年,如今新生弟子,皆是岛内中人。”

“那你可曾去过岛外?”

“不曾,只常听他们提起,却从未亲眼见过。”

“有劳姑娘详细于我讲一讲。”

侍女恭敬领命。

她们来此之前,皆做过习练,不管是否去过的地方,皆能随口娓娓道来,声音婉转动人,条理清晰,唐易很是满意。

这碧云岛是方圆万里海域中最大的一个岛屿,乃是萧渐离一手创立,但立岛时间并不算长,同时也是附近唯一一个规模最大、最为繁荣的坊市。

以往的一些小岛也曾有过坊市,可无论太平还是物品等其他方面,皆比不过碧云岛,由此,其它那些也就渐渐无存,而这里却更为繁荣。

唐易哑然,未成想这个萧渐离做生意还是一把好手,不过也是,还丹有成可不仅限于修为提升,而是综合长进。若是专注于某个方面,轻易便能融会贯通,成就宗师一级,不过若是不感兴趣,这些人物也不会刻意违背心意。

如此看来,这个萧渐离应是位散修中人,但看他根基浑厚,想必也有些传承。

若要成就还丹,除了自身努力,往往也伴随着玄之又玄的机缘,但看萧渐离如此行事,想来也是真心立下传承,广收门徒了。

唐易随后吩咐道:“多谢姑娘了,现今也无它事,早些回吧。”

嫣红福了一下:“是,前辈若有何所需,直接唤奴婢便是。”

见唐易轻轻点头,嫣红便恭敬退下。

嫣红退下后,心中却莫名的有几分遗憾,进去之前,原本还有些担心,可是如今真的未曾发生什么,反而却有些失落,这位唐前辈清雅万分,待人温和,倒真是被其吸引。

本就是修士,面对其中强者,难免动心。嫣红虽是资质尚可,却也心知此生能够筑基圆满便是莫大的福分了,自然没有唐易那种万物不挂于心,唯求大道之心态。修道既然并非她的全部,难免会生些凡心,她其实也知,这等人物看起来大都清雅平和,其实七情六欲很是淡漠,甚至更为无情。

唐易倒也不知这位姑娘想法转变如此之快,想来也不会在意。,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三章 纷飞

初至碧云岛,安居于腾云阁,唐易尚无心思于此地闲游赏玩。

携带着一丝咸腥味的阵阵海风从窗外吹拂而来,唐易习坐于卧房,默默运转,一身真元,上下游走,心、神、形相合。

这段时间他日日皆要打坐,无尽虚空中的那番体悟,虽是痛苦,但收获颇大,直至今日,唐易也未把所见、所感体悟通透。

前次诸人为救巨树,将真元尽皆汇聚自身,当时并未细察,但这段时日,唐易总感觉其中有所残留迹象,这当然并不妨事,本来以功法之能轻易便可化去。

唐易感觉很是奇异,那些残留之真元运转,好似起了一番与以往不同的变化,也就稍做保留,并不急于清除,试图探究一番其中玄妙。

佛、道、妖三家功法、神通各有不同,唐易当然并无转投它脉之想法,也无三家同修之妄念,只是能如此真切的感悟这三家真元,机会倒也罕见,毕竟一众绝顶人物可并非那么容易汇聚,更非那么听从安排的,虽说目前尚一无所获,日后也未必能理出个头绪,但触类旁通总归不见得是坏事。

唐易安然打坐,不知不觉间,时光悄然逝去。待他从玄妙体悟回醒之时,又见日出东方。

从此处望去,视野便是最佳,远方海天一色,滚滚红日于水面跳动而出,倒真应了那句“云霞出海曙……”,着实瑰丽。

……

嫣红不知去了哪里,唐易自然未曾刻意寻她,若有需要,随时便可召唤,再者自身非是主人,更不会将对方视为仆从,若无何事,自然也不愿扰他人清净。

因身处别家之地,唐易便收敛自身神念,免得失了礼数。

这腾云阁四周景色秀丽,只是少了人气,难免有些清寂,幸而此地设计巧妙,也不显得空旷,倒是精致。

望着初起之朝阳,唐易倏忽思绪纷飞:

这红日起落,明月伏升,无论何方世界,无论何种场景,阴阳交替,似乎并无不同。虽是日日相同,但于最细微之处,又处处皆有不同。

……

“古来圣贤皆寂寞”,李白虽是一介凡人,却有个谪仙人的雅号,此诗言来,但与修行有些共通之处。

这修行之人,能成就高深者,正如天上日月,又有何人不经受一番磨砺,一番寂寞。这些人的所思所想,绝非常人可以明白,也绝非常人能够承受。

若说修行,只要根骨非是太差,心性当是首要,首先要能受得起孤寂,受得起磨砺,才从平凡慢慢变为不同,即便是成就还丹,甚至更进一步,也未必没有可能。

……

若是日后成就元神,从那方小千世界慢慢寻回去,确实如同苏展所说,是条最为稳妥的途径,更会少些危险。只是那样行事,所耗费时间太久,若是众多世界一个个寻觅,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即便自己等得起,但师尊将要道陨,未必能够等得起。

纵然师尊道陨之后再入轮回,重历新生被引入门中,也绝非再是太玄子,亦非如今的师尊。

故此自身也需加紧修行,但同时不能慌乱,哪怕时间再为紧迫,亦要一步一步走得极为扎实,否则根基不牢,只会行的不稳,走的更慢。若要说多少年之内必定成就元神,也不太现实,自己更无这个把握,说到底,现下心性思动,便随动,思静,便随静,能随己意,顺大势,才是最快的进境方式。

只是所有设想,首要便是自身斩破虚妄,成就元神,若是修为不至,一切皆为妄谈。

依目前自身修为感悟,即便达到九转绝顶也是水到渠成,无非是个水磨功夫罢了。可若真到了虚妄缠身那一天,如何斩去还是个难题,自身虽不畏惧,却也没有头绪。

……

不知若若如今怎样?囡囡可曾去了宗门?白轩的修为或许有了突破……

……

回想起当时解救巨树,偏偏需要诸人真元汇聚,现下想来,又隐隐感觉是一场机缘,天意如此,难道其中有何机缘关节不成?

……

自己虽来在别方世界,却也无需急于打探消息,有了嫣红和那女鬼的信息,虽不多,但也有些收获。如今从无尽的虚空中来此,心思难免有些放松舒缓,正是体悟的好时机。

……

沈师弟还是那般跳脱?他的脾性估计今生是不能改变了,大师兄不知还丹没有?

自己当时突然失踪,怕是吓了落师妹一跳,不知李立可曾与她成婚?

离奈师弟应是那一批弟子中最先成就还丹的,但也不好说,多少英才俊彦被困在这一关卡,说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也未可知……

……

九州论道怕自己未必能够参加了,不知师门中又派谁去,难不成是师姐自己?

两个世界若是融合,日后必定冲突不断,甚至严重起来,不亚于一场浩劫!或许平静至今的九州地界,不知多少宗门将会覆灭,不知多少修士将会伤亡,不知门中又该何去何从……

有道祖那般无上存在,有众多师门大能,无论何去何从,也非现今自身一个还丹境界可以决定的,或许日后成就元神,才能对门中产生较大的影响……

……

唐易心头思绪万千,可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这所有事情,看似一桩桩、一件件,皆能想的透彻明晰,一心多用并无阻碍,但汇聚在一起,又似是很多纷乱杂念交替,可瞬间明悟便瞬间清醒。

心中恢复清明之际,似乎一切念头也随之消失不见,唐易有些疑惑。最近的他,好似总是这般,不管做何事情,不管看何景象,思绪总能瞬间发散,无限延伸,看似受控,可隐隐又非是控制,偏偏这些念头,也没个章法,有些更是毫无关联,仿佛身处梦境,任何事情皆有可能发生。

这一切似若皆在自身掌控之中,因为只要自身想清醒,便能瞬间清醒,仿佛没有任何好担心的,可总归不是正常现象,唐易随即又陷入沉思……,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四章 探查

自从唐易入住腾云阁以来,萧渐离礼数周到,照顾周全,却很是知趣,分寸拿捏极好,虽展现自身迎客之情,然从不贸然上门,更不会轻易打扰。

现今碧云岛中知晓唐易存在的,不过是萧渐离、素月、嫣红、屠隆四人,前二者自不必提,后两者皆受了吩咐,守口如瓶。

屠隆对外讲来,只说在孤岛遇险,被一过路修士救下,其中更为具体的细节,哪怕他的师尊木槿真人也不了解。

一切按部就班,无人再知碧云岛中驾临一位修为比萧渐离还要高深的宗师人物,故此,如今这里的生活似乎并无不同之处,岛上平静得如同往日。

唐易居于腾云阁,时而打坐修炼,时而观赏美景,颇有些足不出户之意,除了屡屡陷入沉思外,其他倒也并无太大区别,日子尚算悠闲……

大海无时无刻不在奔涌,仿佛永是这般变换不定。

唐易静静注视着海平面,远处的几只海鸥在同水里的鱼儿做着生死争斗。附近资源丰富,对于这些捕食者来说,仿若仙境一般,或许是于仙家之地呆的久了,这些海鸥也沾染上几分灵气,显得格外灵巧机智。

一只海鸥看准时机,一头扎进水里,顷刻间,口中叼着一条鱼儿展翅翱翔,鱼儿挣扎不休,却又逃脱不得!

它似乎很是骄傲,像一位得胜的将军一般,安逸的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就在不远处的海面上,却远无这番平静。那里是无尽的雷鸣电闪,狂风暴雨!但于碧云岛周边的海域,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扭转,方圆几里仍是风微浪稳,仿若两个世界一般。

此乃萧渐离设下的阵法。

唐易清楚,萧渐离绝对有能力将附近千里海域皆变得平和,但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将阵法仅仅局限于这片方圆,即护得了岛上生灵不受风暴侵蚀,安居乐业,又不依仗修为,过分违逆这份自然,也使得岛上的弟子们不至于一味依托他的照拂,明了天时变换,不得违逆。

这当然是其中极小的一方面,甚至寻常弟子未必能领悟他的一番苦心,但正是这日常生活的点滴之处,潜移默化下却蕴含不俗的功效,由此,管中窥豹,其实亦能看出几分萧渐离的心性。

……

“又陷入不明的沉思了。”唐易蓦然惊醒。

……

大海本本就壮阔,碧云岛所辖之海域,即便再为广大,也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处,在这滚滚的翻涌中,同样的海水,同样的浪花,联通之下却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碧云岛数万里之外的一处海域,此地仅存于传说之中,说它是传说,并非因它不存在,亦非因它不易见,而是大家虽皆知此地,却无人愿往,无人敢去,自然极少有人见其真实面目,至多听旁人描述一二,久而久之,这里的一切便成了传说。

这片海域的中央也是座广岛,相较碧云岛而言,它仿佛更为宽阔,它其原先的名号是何并无人在意,甚至早已忘记,如今人们习惯称它为“鬼岛”。

……

鬼岛附近,永远是朦朦胧胧的一片,让人看不真切,观不透彻,仿佛是为了维系它的诡异,它的神秘。

若有人进入这片海域,便会发现这里的海水极为清澈,并且这座鬼岛也无传闻中那般凄凉、那般恐怖。此间长满了绚丽的花草,却是有一个特点,尽皆也红色,远远望去,在骄阳的普照下,在微风的轻抚中,仿佛一片红色的海洋在奔涌。

而这份美丽只是针对寻常人的,若有高明修士看到,总能察觉出其中的几分诡异,更是能感受到此岛中所蕴藏着的强大力量。

此处的天空同样透亮,岛上的男男女女,观其外貌,年岁都不甚大,各个生得俊朗秀美,明显皆有修为在身。

在这座岛上,看似热闹至极,却有种说不出的死气萦绕,这些人言笑晏晏,仿佛每个人的生活皆很惬意,但任谁不经意间看到岛中那座最雄伟的建筑时,内心的恐惧皆无法掩饰。

此建筑很是雄伟,四四方方的朱红外墙,内里雕梁画柱,勾栏斗角,仿若人世间的皇宫一般。但这座宫殿里只有一间屋子,里面除了如血般鲜红的立柱,仅有一张通体黑色的宝座,座上是一位墨发及腰的少年,黑衣覆身,霸道泠然!

少年的目光注视着外面,仿佛坚硬的墙壁也无法阻挡他的视线。

“怎么回事?”少年的目光并未转移,看似随意的问道。

大殿很空旷,除他之外,只有一个人在那里跪着。

观此人气机亦有筑基圆满,但身着一身铠甲,这在修士中很是少见。闻言,他身体忍不住打了颤,似是极为害怕:“禀告大王,此番派出去的探子,折了一个。”

“为何?”少年的声音古波不惊,但于这人而言,仿佛催命符一般可怕,脸上略显苍白:“属……属下不知具体原因。”

“哦?”青年微微一声,似是疑问,似是不满,却又似乎并未蕴含任何情绪。

“那名探子折损于那座生长灵药的孤岛之上,属下也去探查过,发现些打斗痕迹,却查不出个所以然。奇怪的是,根据所掌握情报,凡是去往那里的碧云岛之人,顶多是练气境界,应不会有何危险才是。”那人赶忙回禀,虽是紧张却未求饶,他了解大王只需有用的情报,若说些废话,必死无疑!但到底自身办错了差事,不知大王会如何处罚自己。

心中惨然:“此番不知能否保得性命。”

“你下去吧。”少年沉思片刻,淡淡吩咐道。

“谢大王!”那人的心神猛然一松,突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急忙叩首拜谢,之后极其小心的恭敬而退,其间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待那人离去,少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之笑,左手轻轻抚动那齐腰的墨发,暗自低语:“不惹出点儿动静,怎能引你上钩!”,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 气机

这座似如美丽实为诡异之岛既然唤做鬼岛,岛上的王者自然是端坐于宝座的那位少年,亦称做鬼王,乃是修行千年有余之鬼仙,一身神通诡异莫测,堪比道家陆地真仙。

若说碧云岛立脉不算久远,而这鬼岛传承却也有上万年,于方圆十数万里的海域算老牌的霸主,能与它相提并论者寥寥无几。

昔日萧渐离初至此处,便因一些事物与鬼岛起些摩擦,更同这鬼王做过几场,但鬼王皆以不敌而告终,萧渐离也由此顷刻间扬名海域,极其顺利的立下根基,传下道统,甚至很快便有诸多散修向其投靠,虽至多不过筑基圆满境界,但也算是初步有了班底。

附近另有还丹或者大妖坐镇的势力,见其迅速做大,难免有些提防,因有鬼岛这个前车之鉴,却也无人再贸然前去试探,反正海域无穷,资源丰富,也触及不到自身根本利益。

不过两岛之间的梁子也就彻底结下,虽无太大的正面冲突,但平日里的小摩擦也是有的。

只是最近百年,鬼岛突然安分下来,未再有何寻衅之举,碧云岛自然也不会轻启战端,倒是维持了这些年头的平静,否则屠隆经常出海,即便只有练气境界,也不会如此不加防备,更不会这般连鬼修也不识得。

……

唐易的目光依旧停留于远处的海面上,那是落日的地方,恐怖的风暴不知何时已然停歇,水波微微荡漾,轻盈流畅,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恬静温柔。

整整一个白日,他并无作何,只是一味的欣赏风景,偶尔陷入那无尽的思绪。可唐易周身的天地元气,却一直未曾停止运转,只是这种运转,被控制在一个极其玄妙的范围,旁人根本无从察觉,即便萧渐离于此,也绝感受不到这种微妙的真元起伏。

天地元气仿佛极为灵性,非常亲近唐易,愿意主动靠近,可同时又有一丝敏感,一丝谨慎,虽看似融入无缺,而唐易却能于细微之处察觉到毫厘的若即若离……

唐易最大的优势,便是他的心性,便是他的思绪,总能知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有了目标才会有行进之向。所以无论身处何地,无论何种境遇,却极少感到迷茫。

此时的他不停的运转着真元,亦是在契合此方天地。

在那丝灵气不谐之感出现的同时,唐易便微微有些思量,历经了两个小千世界,从未遇见过如此状况。或许从大千世界去往小千世界,天然便带着高质的包容,可这方世界同样是大千天地,自身或是境界受限,虽感觉不出灵气有何异常,但终归是有所不同。

毕竟唐易并非元神真君,做不到无时无刻的契合任意天地,若非他对真元掌控已经达到堪称恐怖之境地,即便是寻常还丹境界宗师,都未必能有所察觉。这点不谐微不足道,或许平日并不显眼,更不算什么,但若遇高人争斗起来,定然会是极大的麻烦,毕竟此方世界对于唐易而言,可非安如平稳,处处充满了未知危险。

幸而修行的天生便可令万法同源,亦可调整唐易自身状态,以作补益,这是天地元气的契合,更是一种包容。否则同为大千世界的修士,碧云岛上之人不说,若不幸遇上元神真君,初见便定然会察觉出唐易的与众不同。

……

腾云阁本就处于平静之地,于岛中周边形成相对隔绝,唐易在此居住后,形建之上虽无何变动,却仿佛更为隔绝世外,悠然有种难言的道韵,融入这处建筑。

岛中之人,原本轻易便不能来此,现今好似无意之间,便将此地直接忽略……

在契合此方天地间,唐易蓦然生出一种明悟,同为天地元气,厚度也无不同,但于细微之处给人之感却差别很大,又难以用言语叙述……

唐易起身,朝外行去,这是他多日来,首次踏出腾云阁。但恪尽职守的嫣红并未发觉唐易出行,岛上擦肩而过的行人,亦对他毫无察觉,就这么一直信步而行,不多时便至了海边。

洁白的沙滩很是柔软,却未曾留下唐易分毫足迹,他明明是在行走,却无意间也消逝了于世间的痕迹……

望着夕阳最后的余晖,唐易感觉那份美丽竟然令自己有些挪不开眼睛,他蓦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看到的不再是夕阳,不再是海滩,而是一粒粒闪闪的灵光,这是天地元气的光泽!

他突然有感,这所有的灵光皆是属于自己,换句话来讲,唐易此刻所看到的,尽是自身之状况。

踏上道途之后能够内视,自然并非何等稀奇之事,更何况还丹有成的陆地真仙,无时无刻,皆能对自身状态体察入微。但这次所见,却于以往内视之感截然不同,仿佛是将神念直接沉浸。

唐易忽然发觉,以这个角度看去,自身的空间原来是这般广阔,恍若宇宙一般,密密麻麻分布着无数的光彩,这些光彩虽是色泽并不一致,但它们的气息皆是同源。

唯有一个地方,一个极其细小的地方,那里有着几丝微弱的真元在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

本来的唐易仿佛一位旁观者,并不知是怎样进入的此处,亦不知怎样才能脱离这种状态,甚至更不知该怎样去操控这些属于自身的灵气。但奇妙的是,唐易神念一想起那几丝不同的真元之后,他便蓦然就出现在那个地方,就是如此简单,这其中的玄妙是唐易所疑惑的,更是不能理解的。

不过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他所感兴趣的是那一团团散发着各色光彩的元气,这其中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玄奥。

唐易的神念好似化为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意触碰其中一丝,霎时,便有数不尽的信息奔涌而出,直接灌输于思虑之中。

这小小的一丝真元,居然储存着如此广博之信息,尚未等唐易惊讶,这些信息便令他顷刻沉醉其中,恍然不觉外事。,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各异

随着信息一点点的通晓,唐易渐渐明了,之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在运行,是之气息,是沈奕之气息。

而后那丝残存的真元迅速消散,他并未获知此功法的具体内容,只是大约感知到其中的运行轨迹,这本就不足为奇,理所当然。因为种种精妙的道韵功法,皆非轻易便可理解,更无可能因这点小小的残余而逆推出整篇。

任何道韵功法,皆无可能死记硬背便可铭记,即便亲眼目睹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若是不理解,若是不明悟,亦根本无法掌握,无法记述。

正如一般,初时唐易虽将其领悟,但那时的他,即便全篇能够了然于心,却无法用任何文字或是言语形容,直至境界慢慢提升,渐渐将此功法融会贯通,形成属于自身之感悟,自身之理解,方能用自身之言语将其完整诠释。

……

唐易本就拥有,这已是大千世界中的无上妙法,最为难得的是,此种功法恰是契合他。

每个人的心性不同,资质不同以及根骨不同,即便同门之间修习同一种功法,亦有快慢之别,亦有成就之分。功法只是指路,但最后能行进到何种地步,却要看自身的缘法,无论何人之间并不存在相同之道途。

在此情形下,唐易当然不再需要其它功法,更不会因未能知晓而感到遗憾。就像数字相互加减,他已然掌握一种最快捷的方法,实无必要再寻求别的门径。

修行中人的寿命相对悠长,但相对悠长的生命中又透着短暂,终其一生所追求大道之途却未必能有结果。

练气、筑基、还丹……

这种细致的境界划分,本就意味着大道的坎坷与不易,若是已有安安合适自身之功法,实在不必另辟蹊径修习其它,再者任何功法即便再为相近,也绝对有相互冲突之点,纵然天资聪颖,最后能将其相融相合,可不知要耗费多少时光,多少精力。

同修几门功法的修士不说绝无仅有,至少是非常罕见,通常是因自身功法普通而被逼无奈,故此才寻一些相近的修习,或许能打破原有桎梏,可达至更高之境界。

……

唐易本就无觊觎的**,更无窥视别家功法的念头,若能感受一番各家真元之差异,就已然很是满足。但他仍旧有些惊奇,惊奇并非是对旁的惊奇,而是在那短短的瞬间,似乎体验到一丝沈奕的感悟,虽然仅仅是一丝,但已然很是磅礴,甚至同为道家一脉,与唐易对大道的体悟却大相径庭。

观向四周剩下的几缕真元,即便唐易无需触碰感知,也能分别出属于何人之真元,因这些真元之上,凝聚着种种独特的气质,独特的神韵,仿佛将那一位位绝顶人物已然带到唐易面前……

林立可的高雅,智觉的慈悲,苏展之妖逸……

佛、道、妖每一点真元,经唐易的逐一触碰,便会蓦然消逝,每人皆有不同的经历,皆有不同的感悟,其中的道韵,令唐易不觉沉醉。

……

在遍体真元之后,唐易的心神渐渐安定下来,似乎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安然闲适,只是在这些迥异真元全然消逝的瞬间,唐易发觉,自身并未清醒,似乎自己已不在碧云岛,甚至不在此界,不在他所能认知的任何一处。

周身暖洋洋的,仿佛被怡人的日光照射,很是舒服,除了这片立足之地,四周尽是数不清的白色虚线,他极力想去探究这些虚线究竟是何,但理智却告诫他,此番皆是危险而又诡异之存在。

唐易迈出一步,轻轻的拨弄一下,但这虚线仿若有形,又仿佛无形,悠悠而动,而自身却并无触摸到的感觉,但心中清楚,虚线确实因他的动作而动,只是幅度并不很大,可也一直不曾中断,逐渐蔓延开来,正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搅得整个世界不得安宁。

唐易没有惊慌,虽然现今所发生之事皆超出他的认知,但他还是平静的目视着这一切。

越是观察,唐易的意识仿佛越是模糊,甚至感觉已经不属于自身,渐渐的,这种观察变成了一种习惯。

唐易不知静立了多久,似是入了迷,一直未曾醒来。

白色虚线的浮动似如永远不会停止,唐易便一直沉寂其中,他并无作何,可心神却于毫无感知之中极速损耗,极速消逝,甚至将要伤及根本!

神魂中的清光悠悠,那柔顺的光亮如同炽热的朝阳,瞬间打断唐易的思绪,让他从沉寂中转为清醒。

转醒的唐易望着天边,远处海面的落日还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勉强保持着一丝尚未耗尽的余晖。

从沉寂到清醒,明明不过是极为短暂的时光,可他已然疲惫不堪,这种疲惫并非来自于**上的损耗,而是发自内心深处、发自神魂之本,如同一位老人历经沧桑后的感叹,仿佛于短短的瞬间经历了千年万载……

“我是谁?”唐易如同一位前世的哲学家一般,心中蓦然生出一个自我认知的疑问,而此问题又是这般的迷惘……

静立于海边,如同静默的蜡像,微风吹拂,海浪翻滚,唐易仿佛已融入天地,于这世间万物又仿若再不能察觉他的存在。

唐易突然明了,方才那些从未见过的白色虚线,便是虚妄。

他从未见得过虚妄,可心底有些清楚,近段时日时不时的陷入沉思,怕正是这虚妄作怪。只是自己境界不足,根本无法见到这些萦绕周身的虚妄,这番体悟一众绝顶人物之念,却阴差阳错的将这些虚妄具现。

唐易同时又有些后怕,若是方才不慎入了虚妄,便从此失了转醒之机会,他至今不明为何这般,明明并无达到绝顶,一身真元亦未到至极限,从来没有迈出那关键而又危险的一步,可便被虚妄影响心神,方才更甚至微微触碰其上……,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请托

或许是几番世界的变化让他更为敏感,或许是此次虚空之行让他有所体悟,又或许境界不同寻常的提升带来了一丝附加影响……

不过唐易明了,虚妄并非是九转绝顶后才产生的,哪怕再为寻常之人,皆会有虚妄伴随,只要未得超脱,便不能摆脱这种状况。正如无论是还丹,龙华或是大妖等,无论何家何脉,同求大道,殊途同归,终要面临虚妄这一关,因它本就存在,势必发生。

只有达到一定境地,才能如此真切的感知虚妄存在,如此真切的被虚妄影响。从感知,至破除,而后成就长生,一步踏错,便是神乱道陨。

唐易对此明白晓畅,但于他来说好似并无何实质性的帮助,此次提早得见虚妄,不知其因,更不明其果……

……

唐易于这海畔,足足待了有月余时光,他不再去纠结虚妄缠身之事,虽然这种情况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

他目前有更为重要亦更感兴趣之事,便是之前所收获的那些异样真元。其上蕴藏着几家绝顶人物之感悟,虽是每缕真元之上的感悟只是部分,然融合于一起,其间内容却是看似渺小,实则繁复庞杂,更何况诸人体悟还有许多相冲之处,若要完全通透,这是一件复杂而又艰难之事……

唐易一直在沉浸,一直在感悟,或有所得,或无所悟,他遇到了一个又一个难点,卡在一个又一个关节之处,以他神魂之强大,思虑之迅捷,亦是不能通畅……

沉浸中的唐易蓦然有感,在不远处有一真元波动疾速行来。

他神魂瞬时澄静,诸多繁乱复杂之念戛然消逝,眸中灵光闪动,已是彻底清醒。

海面平静而又安详,天空悠悠映着蔚蓝,有一缕清光伴着徐徐清风落于此处,灵芒内敛,正是萧渐离。

唐易抬步便迎了上去,他这段时日之状态,即便岛中其他人皆未察觉,但也绝对瞒不过此人。

萧渐离应是有所揣测,故此一直未曾前来打搅。两人虽接触不多,但唐易深感其人行事极有分寸,在明知自身极有可能于感悟之时,绝不会无故来扰。

今日萧渐离一身天蓝色的衣袍,长发挽了一个道髻,显得极为正式。

他看到唐易翩然行来,举足间无声无息,一身气息圆满,甚至偶有稍泄之真元,其磅礴程度亦令自己心惊,不禁暗暗钦佩万分!可同时又察觉出几分怪异,首次得见唐道友时,半分也察觉不出此人气机,如今虽是磅礴,却也代表着并不稳定。

又见唐易神色虽是淡然,可不知为何,总给自身一种极其疲惫之感。

萧渐离心下有着疑惑,亦有着思虑,面上带着微笑,分毫不显,施礼而言:“道友有礼。”

唐易还礼。

萧渐离猜的没错,唐易这番确是消耗甚多,否则不可能掌控不了自身气机,让他有所察觉。

两人相互见礼后,唐易悠然问道:“不知道友前来有何贵干?”

萧渐离拱手又是一礼,虽二人同为还丹,但唐易实力令他不能度测,又有方才惊鸿一瞥,明了之前探测不到其人丝毫气机,定然并非功法藏匿之故,确因二人实力相差不可以道里计,再者此番前来,实乃有事相请,故此十分客气。

而后言道:“在下知晓道友此番正有感悟,却实是有要事相商,不得不扰,见谅见谅!”

唐易摇头而笑:“道友客气,在下只是偶有所得,故此思虑至今,也算不得是何重要之事。近日承蒙道友关照,在下不胜感激。”

他于道途虽是重视,但已然遇到瓶颈,即便萧渐离不来,恐怕数十年也思虑不通,此人恰巧此时前来,倒也算是巧妙,更不以此为意。正如以往在小千世界一般,若是只安心于深山潜心修炼,一身修为进境也未必如此迅速,顺应天势,不可强求,方是正理。

唐易自身很是清楚,他一身战力看似惊人,所依仗的不过是元神真君那丝剑意以及灵字之术,加之磅礴的玄妙真元,有这些优势辅助,足以弥补一些境界上的差距,甚至堪比九转绝顶的宗师人物。但于这大千世界,即便元神有成的真君,亦保证不了毫无危险,更何况是如今的自己。

萧渐离又是一拜。

看他如此郑重,唐易思虑,恐怕此事没那么简单,甚至比自身作想得更为严重。

继而便见萧渐离神色凝重:“不知道友可曾听闻过鬼岛。”

唐易心中一动,若说旁处他或许不知,但嫣红之前也曾提及过此地,关键是那鬼修之记忆,虽不完全,但于鬼岛了解还算周详。

萧渐离见唐易点头,继续说道:“其上有一只千年鬼王,实力也算强劲,我曾与他有些恩怨。几番争斗,虽皆是略胜一筹,但也难以完全将其制服,近百年,他一直安分的紧,谁知这几日却突然活跃起来,屡屡派出探子前来附近,更有几次被岛上弟子撞到,大多遭了毒手。无奈现今只得禁止一切弟子外出。”

看来屠隆那次并非特例,唐易了然,却未答话,心知应有下文,按理来说,两家冲突由来已久,萧渐离皆胜过鬼王一筹,应不会这般一筹莫展。

“本来只是小事,大不了我再寻鬼王做过一场,也无需劳烦道友,可是临去之时,心中却大起警兆!”萧渐离苦笑道:“眼下倒有些两难。”

唐易看着他,心中微有思量,看来此人传承果真不凡,若发生不利之事,心中升起警兆很是正常,但那鬼王并非寻常之辈,怎能不知这一点,定然布置的有手段,可还是被萧渐离察觉,此人定是身怀感应之类的神通妙法。

见唐易望来,萧渐离直言不讳:“不瞒道友,在下师承有些渊源,得承一部妙法。若是道友相助度过此劫,在下愿意奉上此法。”

萧渐离很是诚恳,他心中也是无奈,毕竟那警兆之严峻,实则是修行至今从未经历过的,是故眼下颇有些不惜代价。,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应允

唐易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若道友遇危,我自会出手。”

毕竟这段时日萧渐离也是照顾周全,再者无论怎么说,其人也算坦诚,并未隐瞒而让自己住下,直至危机降临被迫趟下浑水,而是提前告知,给了选择余地。

“谢过道友!”萧渐离大喜,更是郑重。

他倒非是没有过隐瞒实情的念头,此次有如此严重之警兆,想必鬼王那边是做好了万全准备,自身若是按兵不动,直待其人袭来,那时的唐易无论是否愿意皆会牵连其中。然左思右想,实在拿捏不住其人心性,索性坦率相告,以示诚意,虽说这般也有风险,毕竟此次危机重重,若是唐易断然拒绝,从而离开碧云岛,那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不曾想唐易竟然爽快应下,萧渐离心生欢喜,连连道谢。心知自己来的未必是时候,故此拱手告辞:“如此便不再打扰道友。”

唐易遂还礼,萧渐离化光而去。

……

“岛主,岛中现下议论纷纷,您看……?”见萧渐离回来,素月施礼一拜,继而请示道。虽表现尚算平稳,却也有几分心急显露。

碧云岛安稳至今,而此次事发突然,岛上新生弟子难免失了防备,也无对敌经验,因此伤亡惨重。

萧渐离道:“先将伤亡弟子好生安葬,伤亡者,家中每月可灵丹供奉。”

“是,但……”素月欲言又止。

自屠隆归来后,鬼岛突然大举偷袭,一时间伤亡不在少数,若是皆以灵丹供奉,于岛中来说可是不小的负担。

萧渐离瞧素月神色,便知她如何作想,遂道:“灵丹玄妙也不过是死物,若有物资不足,我会再想办法,此次赴难弟子,皆是为岛中尽力,不能坐视不管!”

素月拜服道:“岛主仁厚!”

如此行事,虽是负担不小,但岛中之人心力必定更加凝聚,只是以珍贵资源换取这些,一时之间说不上得失。毕竟十个再为忠心的练气弟子,也抵不过一位筑基修士,如此多的灵丹消耗之下,足以让一人从练气突破筑基,不过作为岛中一员来讲,素月对此善后措置自然深深感激。

待素月走后,萧渐离脸色转冷,暗暗思忖:“此次吃了大亏,若非有秘术在身,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那个老鬼头真是打的好主意,不过我能得唐道友相助,说不得可一举铲除这个隐患!”

萧渐离修道至今,知天时,晓变换,善变通,对弟子亦有大仁,故此立岛千年,尚算欣欣向荣。可具有这些心性同时,并不意味着优柔寡断,而是未少魄力,舍弃那般独有秘术,不做瞻前顾后之举,更是不做冲动而无把握之事。

翌日,萧渐离之举措传遍全岛,众人无不感恩戴德。

萧渐离尚未言明将要反击鬼岛之事,随之而来的,却是碧云岛封闭,再不许弟子外出。虽岛上有些弟子感觉此举未免懦弱,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弟子及眷属,本就年轻气盛,又身负重伤,或是经历丧亲之痛,然前有萧渐离慷慨照拂,一时之间倒也无人提出异议。

即便知晓唐易深不可测,但萧渐离也不曾冒然与之一同前往鬼岛,他在忍,亦在等,如果鬼王做了万全部署,他反而处之泰然。

有得必有失,能对自己采取必杀之法,付出必定亦极其惊人,故此自己现今反倒可以安心等待,只要唐易不走,自己就无需着急,着急的应为鬼王才是。

时光飞速,转瞬间又是两月逝去。

今日月桂悬天,星光灿烂,万籁俱静,唯有海浪声声不断。

萧渐离自上次寻过唐易后,很是沉得住气,再不曾前去搅扰。

此时的萧渐离正于房中与素月对弈。

素月能在幼小之龄被萧渐离相中,自然天资与根骨皆是极佳,日日跟随萧渐离行事修习,小小年纪便颇为早慧,一言一行很是成熟,棋风大开大合,却又步步为营,可惜她毕竟境界太低,从无胜果。

这并非萧渐离依仗心神强大而欺负她,其实萧渐离一直压制着自身心神,对弈是为了磨练素月,却非一味的打击。

即便运用同等的心神,素月亦完全非是萧渐离之对手,毕竟还丹真人可以百分百的施展,甚至超常发挥。

两人看似公平博弈,萧渐离却一直淡然落子,不急不缓。

素月却是越来越慢,待第二局时,每行一步皆要斟酌良久,却还是以失败而告终。然她屡败不馁,反而斗志昂扬,很是兴致勃勃:“岛主,要不要再来一局?”

萧渐离摆了摆手:“算了,早些安歇吧。”

素月虽有兴致,可也不敢违抗,应了一声,收拾了棋盘便告退而出。

其实萧渐离自有分寸,这对弈之事极其损耗心神,却也是一种锻炼,因而要适中,若是超出一种程度,物极必反,反而成了危害。

天上的月光如水,似乎格外的皎洁。

素月走后,萧渐离便安坐榻上,闭目运转真元,房内顿时充斥着极其浓厚的天地元气,这是真元浓厚到极致之表现。他已于还丹三转驻足甚久,日日精粹不断,以如今功力精纯,顺势推转并非全无把握,只是未求激进,铸牢根基,进而一举而成。

月下的碧云岛比之日间少了几分热闹,却多了几分秀丽的清净,此岛虽建立只有千年,但也是周边少有的强大势力。

不只是萧渐离在此坐镇,更是因他精通阵法,故此岛上建筑错落有致,乃是暗合天地无形,顺其之势修建而成。

周边的海鸥本是凡鸟,但经年累月数代进化之下,生些灵性,天然亲近岛中之人,更是极具警惕性,仿佛一个个卫士,时刻守卫着岛屿。

水雾弥漫碧云岛周边,形成一道壁障,更有迷人心神之功效,寻常修士至此,根本无需岛中之人出手,对方也走不出这简单的阵法。

当然此阵法顶多起个预警作用,也是让碧云岛修士省去些麻烦。,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新春快乐!

只是今夜莅临碧云岛的这位人物,明显很不寻常。他伴着天上迷人的月色,随着海面悠悠飘荡的清风,踏着朵朵升腾起伏的浪花,信步而行,悠然自得。一身墨黑衣袍柔柔招摇,与茫茫夜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仿佛暗夜的王者,霸气凌然的同时,却又无声无息,悄然而至,未惊起丝毫异动。

忠值于四周的海鸥仿佛着了魔一般,根本发不出丁点警示之音,周边的阵法也似乎失了灵性,起不到任何作用。

此人未携法器,甚至未借用任何舟船载具,凌空跨越海面,好似是拜访旧日老友,没有一丝紧张,独自怡闲而来,可见修为着实可怖!

世上纵然有诸多妙法可使人凌空而行,但若非至了还丹境界,绝无可能长久御空,更何况大海之上非是陆地,难以寻觅落脚之点。

即便海鸥与阵法皆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并未刻意隐藏身形,还是被岛上的值夜弟子轻易看到。只是探查不出半分气机,神念中毫无感应,若非此人直接出现眼前,仿佛不存在于世间一般,但其身上具有一种难言的气度,无形间便让人不觉臣服。

这些弟子除了自家岛主,还是首次得见这等人物,心中既是倾叹,亦为紧张。

此人必定是一位绝世强者。

“前辈大驾光临,晚辈等有失远迎,万望前辈赎罪。”

今夜执守的领队名为陈硕,不过筑基初期境界。然之前是位散修,游历各地,也算见过一些世面。自第一眼,便知眼前之人定是位修为相当于陆地真仙的大人物,可如此模样前来,怕非是带着善意,否则岛主不会不亲自相迎。

陈硕心中紧张的几乎不能自持,但职责所在,还是不得不出来应话,同时暗中示意一旁的弟子赶紧回转禀告岛主。却是连传音亦不敢做,知晓在这等人物面前,传音入密不过是个笑话,即便这个小动作,也定然逃不过此人法眼。可事至于此,又着实无有其它手段。

不过待他拜见之后,眼前男子却是一直未曾开口。陈硕不得不硬着头皮,又深深施了一礼,眉眼间尽是低顺,恭敬道:“不知前辈高性大名,若是与我家岛主有旧,晚辈也好禀告一声,我等侍候前辈,只怕怠慢了贵客。”

陈硕只希望能尽量拖延些时间,至少等岛主赶到,自身性命方能无忧。

鬼王立于虚空,衣衫飘荡,嘴角轻挑,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是新来的吧。”

陈硕赶忙更为恭敬的答道:“回禀前辈,正是!”

心中却暗自思虑,看来这位前辈与岛主有旧,只不过不知有仇还是有交。若有交情倒也罢了,若是有仇……,陈硕心中也说不上是何滋味,只是很为惶恐。

瞬间灵光一闪,来者不善,结合最近那些传闻,又是这般人物,莫不是……

正于此时,只听面前的黑衣人轻笑:“怪不得,怪不得,若非你百年之内才投靠于此,又怎会不识得本王,又怎能问出这般愚蠢的问题。”

陈硕心中发苦,他之前并未于这片海域修行。只是自身突破筑基之后想寻个势力依靠,以图获得照拂,能够平安度日,运气好的话说不得能得些指点,奢望一下筑基圆满境界。而他这种野路子出身的散修根本不入那些名门大派的眼中,小的宗门也难有还丹宗师坐镇,他也瞧不上,恰好与碧云岛木槿真人有旧,索性就来此地投靠,是故对附近势力虽是听闻,却也不甚了解。谁知刚来不久,便遇上这般倒霉之事,现下只希望苍天保佑,自己这种小人物别入人家法眼,能逃过一劫便好。

鬼王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自始至终保持着恭敬的态度,却又气息起伏不定,显然害怕到了极点,不禁笑道:“看来你也是聪慧,可惜啊……”

陈硕闻听心中发紧,害怕万分!又是疑惑,不知岛主怎的还未赶来,却猛然发觉,方才得他暗示的那位弟子并没有走,一直静立于身后。

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坏事了!

这名弟子虽只是练气境界,但平日里颇为聪慧,不可能看不懂自身的暗示。

当下不再犹豫,陈硕猛然运转全身真元,企图造成哪怕一丁点动静,岛主必定会有所感知。可任他怎样运转真元,却毫无奏效,身子好似被下了禁制,僵硬异常,不得动弹,连眨眼也不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这人,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心中不禁悲愤交加。

自己一生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好不容易成就了筑基,还未安生两天,便要于此地死去,着实太不甘心……

这时只听得一声清音传于耳畔:“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小辈。”

听得声音,陈硕心中猛然一松,瞬间汗流浃背,而自身真元亦能活动,行走恢复如初。

只见场中清光汇聚,正是萧渐离赶到。

“鬼道兄好久不见了。”萧渐离拱手一礼。

鬼王得见他,脸上笑意吟吟,颇有些感叹道:“萧兄所言极是,可真是好久不见了!”

鬼岛一脉,本就是附近少有的传承大脉,这几代皆有鬼王而出,直至今日万载光阴,一直保持威名不坠。在遇到萧渐离之前,历代鬼王哪个不是说一不二,无人敢去招惹,可谓是威势至极!霸道至极!

鬼修之途,与玄门正修着实不同,不讲阴阳调和,只以极阴之事而行,进境相对较快,亦精通杀伐之术,只是颇为阴损歹毒,奇诡之术不断。在同等境界,即便修为精深一些的修士,亦极有可能着了鬼修之道,为佛道两家不喜,一直打压排斥。那些有大神通者坐镇的强大鬼脉自是无所畏惧,但像他们这些,虽是一方高手,却算不得强大,可谓立足很是不易。好不容易在海域闯下威名根基,至自己这一代,却又被萧渐离一番搅和,丢了好大颜面,鬼王心中可是深恨至极!,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章 新春快乐!

鬼王从空中飘然而下,立定萧渐离不远之处。现下观去,竟是半分邪意也无,只是周身气息晦涩至极!

心中虽有着深仇大恨,面上却悠然打量着萧渐离,仿佛他才是主人,萧渐离似客人一般。

“你们退下吧。”萧渐离淡淡吩咐道。

“是,岛主!”陈硕几人蓦然安定下来,领命退去。一来根据以往战绩,对自家岛主修为颇有信心,二来他们几个在此还不够添乱的,着实帮不上什么忙。

见几人离去,鬼王也不阻拦,洒然一笑,他本就不是非要杀那几个小辈,否则直接动手便是。只是若非萧渐离及时赶到,倒也不介意顺手将他们除去。

“萧兄倒是有慈悲心,不该入了道家,应该去做个和尚。”鬼王哈哈一笑,戏谑道。

萧渐离听闻面无表情,不为所动:“非是慈悲,如无必要,又何必伤及无辜。”

鬼王笑笑,很是不以为意:“可惜啊,此番萧兄再为善心,怕也白费功夫。”

萧渐离眉头轻挑:“为何?”

“碧云岛本就依托萧兄庇佑,若无了萧兄,他们这些人又怎能活命。”鬼王道,语气中透着平稳,言语间却尽是冰冷。

“百年未见,看来别的不说,道友的嘴皮子倒是伶俐了不少。”萧渐离笑了一下,不欲再逞口舌之利。

鬼王看似洒然,其实心中有些警惕,自身虽做足准备,但其人近日行为着实诡异。之前碧云岛封闭不出,无有任何报复举动,还能以萧渐离性情谨慎来解释,可是自身这般上门,即便再为愚钝也能明了自己备足手段。而萧渐离还是这般不疾不徐,不知此人到底凭仗是何,竟敢这般托大,但无论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鬼王轻抚墨发,叹息道:“萧兄大才,本王是佩服万分!可你我二人之间,总归要有个了断!”

萧渐离朗声而语:“鬼王所言正和我意!”

鬼王抚掌,哈哈大笑,声浪震天而鸣,似是极为开心。

萧渐离见此,眉头轻皱,忽然道:“既然还有别方道友前来,又何必隐而不见。”

鬼王神色不变,一袭黑衣微微随风飘逸,似若暗夜幽灵。听得萧渐离此言,甚为洒脱,道:“萧兄真乃吾之大敌!”虽被萧渐离识破,失了偷袭之机,却也不再隐藏,直接承认。

与此之时,暗夜之中蓦然又多了三道身影,皆是黑衣打扮,与鬼王装束相差无几。只是面上似有迷雾笼罩,让人不辩容貌,从外形观去,似是两男一女。

四人分布四周,成合围之势,将此处围困得密不透风。

后出现的三人气机皆是还丹,这四人联手,当是横扫这片海域!

这也是萧渐离修行至今,独面高手最多的一次。单就鬼王已然非常棘手,更何况另有几位帮手,心中很是焦急,他之前虽是设想过无数状况,但也绝未思虑到如此场面,毕竟还丹宗师可并非大白菜,并且一下出现四位,真不知鬼王是许了什么条件,才能获得这三人相助。

同时亦为灼虑,不知唐易何时会来,甚至担心见这四位高手,其人会不会直接遁离,不再插手此事。但无论如何,自己眼下能够做的,只能是谨慎应对。

危然的杀机不住的于场中散发!

三人出现之后,鬼王也无心情废话,四人同时施法,径直而上!

种种真元波动瞬时袭来!并无一丝花哨,显然是想依靠人海优势,直接将萧渐离抹杀,省得生出变故!

萧渐离顿觉压力巨大,虽说这四人若论起真元修为,皆逊他一筹,然组合一起,却是恐怖至极!

“想必阁下便是鬼王了。”

随着话语而落,五人不约而同缓了真元。

萧渐离一喜,鬼王却是一惊。

不知何时,不远处添了一道身影,正是唐易。

“道友!”萧渐离拱手道,甚为感激。

唐易回了一礼,而后朝着鬼王轻轻一笑:“这四位道友同气连枝,法出一本,看似各有玄妙,实则尽是道友手段吧。”

唐易虽初至此地,但瞬间做出解析,对各自情况把握得分毫不差,四道身影霎时聚拢。

六人虽皆为还丹境界,但此时看来,气机最为平凡的唐易却有一种天然之夺目,仿佛其余五道身影皆成了他的陪衬。正如群星围簇明月,辉耀不可同语。

萧渐离暗暗吃了一惊,未曾想这三位竟然并非生人,自己对敌半天,却是半点察觉也无。

鬼王眯了眯眼睛:“阁下好眼力,不知尊姓大名?”

“唐易。”唐易淡淡道,他对这个鬼王可是半点好感也欠奉。通过那个鬼修的些许记忆,此人喜好屠戮生灵,却仅为自身取乐,当真暴虐成性,心狠手辣至极。

鬼王道:“萧道友神通惊人,我既来此,定然会做好周全准备!这三人乃是我脉秘法,周身气机与常人无异,不曾想被道友窥破。”

他倒不是废话,而是着实拿不准这个来历不明之人,故此也想探探根底再做决定。

唐易点头道:“确实不凡,这虽是分身,却又不失灵活,若我没看错,他们生前便是宗师人物,道陨之后,肉身实力竟然未折损太多,也难为你能聚齐这三人。都说鬼脉神通不凡,今日一见,确有几分独到之处。”

鬼王微笑道:“道友谬赞了,在下着实愧不敢当!”心中却很是警惕,这几人根脚来历,竟然被唐易一眼看穿。不过他并无猜错,为了聚集这几人尸首,却也是下了好大精力。

唐易轻轻叹道:“若非阁下太过急切,再聚集一人,连成五行而通,到时相互流转生生不息之下,即便是我也要颇费一番手脚,你心性果断的话,未必不能保住一条性命。”

这四人真元相互作补,少有破绽,可终究并不圆满,是故唐易才有分析。

鬼王心下警惕,也不知是此人故意夸大,还是真有本事,只是这短短瞬间便能看出如此之多,想必是后者居多。,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鬼王自得承此功法以来,日日探究,勤习不缀,虽其晦涩难懂,尚未尽得全通,但也算领悟颇多,自然知晓唐易所言虽是寥寥数语,却句句精炼,切合要点。

只是明白归明白,但还丹宗师之肉身哪里是那么好寻到的,费尽千辛万苦历经诸多危险波折才好不容易得来三具。而且这功法还存有弊端,从熔炼第一具尸首起始,百年之内便需再转化另一具,以此类推,直至成五行俱全,功法大成,并且中途不能延误,否则之前努力尽皆白费。

鬼王一直被萧渐离打压,却也始终隐忍,从未暴露此等神通存在,便是希望一举功成,不因小而失大。直至前些年又得到一具尸身,成功熔炼,才彻底有了把握。

他自认为,即使萧渐离再为强大,四人联手也是足矣。

本想依此将萧渐离斩杀,最终成就五行。

毕竟尸身一旦炼成,便不可更换,肉身的力量直接决定神通的强弱,而萧渐离是他遇见的最为合适之中最为强大之目标。

这炼尸之法与旁的不同,颇为玄异。旁人炼尸,只练其形,未同其魂,是故于还丹境界来言,实则助益不大,毕竟还丹修士靠的非是真元取胜。

此法首要聚齐九千生魂,再以至少还丹二转修士之尸体炼制。若是真元不足,成尸便不能至还丹境界,而最为重要的是,尚需还丹宗师的一点残魂,否则不可能如此灵动。

还丹真人残魂自然难寻,然鬼王承有秘法,可以解决此类问题。他们之所以与常人无异,实则是因已有灵魂,只是完全听命于主人,未有自主身识罢了。不过若是尸身真元太过强大而主人境界不足的话,也不能将其操控,因此条件极为苛刻,需按照自身当下境界来寻找。

……

此事本来十拿九稳,现今又多了个来历不明且高深莫测之唐易,鬼王心中反倒有些举棋不定。故此也未急于动手,试等能否做几分缓和。

正当其暗中思虑之时,只听唐易笑道:“道友若不出手,在下便不客气了。”

鬼王心下发狠:“已然如此,绝不能放弃,否则之后若是萧渐离逃遁,自身损失可就大了……”

遂强压怒气,转而做以相商:“道友若是此刻离开,本王全当不曾见过你,如何?”

虽说唐易离去,自身炼尸之密必是不保,可他至时神通大成,也不惧那些麻烦。

唐易闻听哑然而笑,似如漫不经心:“鬼王好意我先谢过,只是即便你未见过我,我却见过你。”

鬼王闻听,顿时怒火中烧!

还丹宗师残魂,即便只有一缕,也是厉害非常,何况他同时熔炼三个。在未大成之前,不能尽然全通,本就影响心性,故此当下亦有冲动。

遂目力如电,直冒精光,一道极其细微之波动瞬间朝唐易袭去!

若说攻伐之术,鬼修确实强大。但这诡术也颇为在行,乃是专攻神念,亦可做为试探,轻易不好防御。

唐易泰然目视对方,那缕细微波动仿佛刹那间化作了无形,不曾起到分毫作用!

鬼王也未见唐易有任何应对,心神警惕的同时,顿觉头痛欲裂!忍不住极速后退,心中震骇,此人神念着实恐怖!不曾伤其半分,却被其所伤!

唐易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只是鬼王所用是阴诡之术,他却是依靠自身强横神念,径直碾压!

四周三道身影登时朝唐易疾速袭来!同时一股淡淡幽香于场中飘散而开。

除鬼王之外,此三人并无自主意识,自然也使不出何种神通。

研发此术之人深知这个缺陷,故此也做了弥补之法。乃是收集天下间几十味奇药,有相克之力,日日让人形吸收淬炼,天长日久,自身便融合极其浓厚之药性。若是单纯以药理来说,各个皆非毒物,甚至其中几味还有大补之功效。可若相互掺杂,进入人体,触其血液,便成剧毒!那丝淡淡的幽香正是由此才生成的,即便还丹真人,也难以将此物瞬时去除。因这本身并无毒性,可时间久了,即便法力深厚,也会感到头晕目眩,行动迟缓,若不及时祛除,便会血脉逆流而亡!

……

萧渐离虽是谨慎至极,但察觉幽香之时,其实药力已然不觉侵入,不多时便面上涨红,却还能勉强支撑。遂见其头顶之上升起一颗灿灿宝珠,悠悠清光,彷如一轮明月,虽未让他完全恢复,却也令幽香再也不能继续侵入。

然此香流转于唐易体内,却是徒劳,本就是世间妙法,顷刻便可将其轻易化解!

鬼王看唐易仍是那般漫不经心,药力攻入后,竟然半分作用也未起,心下震惊,更是发狠!遂真元猛运,一道旗子霎时间招展而出!其上森然幽幽,不断冒着黑色浓烟,上面刻画着百鬼夜行之景,阴森嚎嚎,摄人神魄!

这旗子本是鬼王无意间得来的一件法宝,可是如何祭炼,皆未竟全功,只能稍稍运用。但每每运用,皆会损耗一部分灵力,他很是心疼,不到紧急关头也不会轻易使出。

旗子无风招展,霎时!周遭方圆便生起阵阵黑烟,扰的人目力不及!神念不至!更是毒气夹杂!

萧渐离虽是不惧,却也被阻碍视线,无法相助唐易。

本来一个萧渐离便已令鬼王很是棘手,更何况又多了一个唐易!此刻万不能让二人汇合,只有将其分开,说不得能各个击破。

唐易目露奇色,不禁言道:“真是件好宝贝,只可惜杀气太重,有伤天和。”

鬼王也不多说废话,沉声道:“宝物好不好,道兄品鉴便是!”

口中不停,手中亦是不停。

这旗子已跟随他百年有余,曾用无数奇珍异宝熔炼其上,虽不尽用,心神多少也能感应。现下操控起来与旗子原本威力相比或许相差甚远,但亦是惊人!之前一位还丹修士便是命丧其下,而后被炼做化身!,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若非萧渐离传承有些渊源,一身真元极正极深,鬼王单是凭仗旗子,未必没有取胜之可能。

唐易见此,无惊无喜,衣袍飘逸,悠然而言:“这等宝贝恐怕道友还未曾炼化吧,否则功效应不止如此。”

鬼王祭出宝贝之后,稍稍安心,毕竟此宝虽不曾用几次,却还从未失过手。见唐易被黑烟围绕,静立不动,误以为他已被困顿。遂一边暗运真元,一边解释道:“道友果然好眼力!如此风姿卓越,今夜给了我太多震撼!愿与道友相交。本也只是与萧道友有些恩怨,唐道友若是罢手,你我二人之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随口而言,却是有几分真诚。现下虽感觉应有胜算把握,可若是唐易答允罢手,他确实只会对付萧渐离。

毕竟鬼王对唐易拿捏不准,若非五行合一事关重大,他现今甚至有可能选择放弃。真元虽是在暗中蓄势,却也不愿多生事端。

唐易闻听此言,自然明白他的用意。暗叹这鬼王神魂尚算清醒,拿得起放得下,着实心中有些灵慧,虽看似已然占有优势之时,却还是能摆低姿态。

他思绪如电光火石,一闪而逝,只是未等开口,便听得那旁萧渐离朗声道:“唐道友,在下之前也不曾料想竟会如此,现今你若离去,也不算背弃约定,只是希望能护得我碧云岛弟子,在下便感激不尽!”

萧渐离心中悲凉,可也是肺腑之言。

“以唐道友之莫测修为,海域之大,哪里不可去得?又何必插手我俩私人恩怨!今日事已至此,我和萧道友皆无法收手。可道友却是局外之人,虽你修为高深,即便能胜我也是不易。我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道友若是极力阻拦,我也定会让你无法全身而退,何必如此呢?还望道友思虑周全!你若不插手,我确保不伤及碧云岛众人!”鬼王赶忙接口,生怕唐易听得萧渐离这般说辞,为了意气一时冲动而拒绝离开。

虽说证得还丹之后少有这等意气之人,但若是认定的事情,也不会轻易改变。

只是自己与萧渐离恩怨至今,也从未听闻过萧渐离有何知交好友。看两人这番作态,多半也是相识不久,哪里有什么深厚交情,故此才试一试,毕竟还丹真人若是连虚名都看不破,那才真成了笑话!

能走到如今地步,早已不拘于一时成败,又有哪个是愚笨之人,又有哪个是放不下之辈。

修行不过是求长生、求超脱,但若是道陨,便一切皆无。许多修士连门派、亲情皆不顾及,只要能成大道,便不惜一切代价,这亦是鬼王之观点。若非他如此断情绝欲,修为又怎能如此这般快速进境。

此时的鬼王虽看不透唐易,但观其人气息不稳,恐怕也有暗疾在身。退一步来讲,唐易应也未必甘冒风险,自身虽未必能胜过唐易,但感觉其人若想杀了自己也应是不易。关键两人之间并无恩怨可言,何必落个鱼死网破。

鬼王却是不知,唐易泄露气息只是分毫。

唐易笑笑,悠悠开口:“萧道友放心,我既已经应承,自不会背弃信义。”

而后隔着层层迷雾,唐易目光直视左方上空,道:“鬼王难不成真以为胜券在握了?!”

鬼王蓦然而惊!明明隔着重重迷雾,唐易却直接寻到自身所立之处,好似法宝干扰对他不起半分作用。况且这四周三个人影同气连枝,连自身也未必能察觉之间气息异常,他又是如何发现的?此人着实诡异,修为怕更为恐怖!

……

萧渐离于迷雾之中,心存戒备,头顶清光悠悠,照亮己身三丈之地,至少保证鬼王不得偷袭,因体内仍存不适之感,尚也不敢乱运真元。只是唐道友修为比自身高深,此次应也不会有何意外,眼下已然没了杀鬼王之心,只要此人能够退去便可。遂下定决心,脱困之后,自身推转金丹,若是成功,即便唐易离去,至少可以自保。

正于此时,萧渐离蓦然感受到一股暗藏之杀机,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很是隐晦,突然间却猛然高涨!

但见一道道黑烟如同利剑一般向自身猛烈袭来!

萧渐离面上凝重,这黑烟滚滚明显是剧毒,触之必死!看来此法宝之威力还要超过自身预计,实是厉害万分!

鬼王真元运转,黑衣裹挟着海水,又夹杂虚影之毒烟,威力何止强大数倍,尽皆朝萧渐离极速袭去!未曾奢望因此而杀掉萧渐离,只希望能先将其困顿,而后专心对付眼前之唐易。

萧渐离见此,虽有明珠护体,却也不敢大意!手捏法诀,真元转动,瞬间便有层层清光而出,加持明珠之上。

在还丹三转境界内,有如此浑厚法力者,却是不多。光明瞬间更为明亮,更为厚重,仿佛设下一道壁障。可这水不知因何重于山峰,把他重重包围,一时虽能坚守,却是动弹不得!

鬼王并不敢直面唐易,而是利用三道分身霎时尽皆朝唐易袭去!

唐易见此,毫不在意,周身气机浑然,附近黑烟蓦然消散,那三道黑影亦是显露出来。

一时之间,场中光亮大盛,似是比天上星月还要皎洁。

如此大的声势,岛中之人自然早已感知,可因听陈硕所言,故此无人敢前去添乱,齐齐汇聚于萧渐离家中,街头巷尾空无一人。

唐易足下生出阵阵清风,悠然信步,不曾动用任何法器,面对这滔天杀机,却无半分动容!

清风阵阵,吹散了云烟,吹退了海水。那三道人影同时激发法力,阵阵真元袭击而出!黑光不绝,带着缕缕黑烟,却也将自身保护周全。他们虽无意识,不惧生死,但鬼王却有,哪怕折损任何一个,皆要心痛不已!

面对黑烟滚滚,唐易迎身而上,竟然直入其中,然这无论真元还是黑烟,对他而言,如同拂面清风一般,带不了半分伤害。,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三章 鬼岛

鬼王清楚,唐易如此作态绝无收手之意,是故现下也不再抱有侥幸,全力出手!

他见唐易如此强大,不禁暗自思忖:“这番若是能将其人杀死,虽未必可以御使其肉身,但若能得神魂一缕,再加之萧渐离肉身相融,这具化身必定极为强悍!介时五行相生相息,神通大进,纵横这片海域,可谓无敌!”

此时的鬼王正值神魂不稳,又有这般天大的好处诱惑着,心性难免不被蒙惑。他自认为现下状态正是处于最巅峰之时,即便不能杀死两人,但至少逃脱应是不成问题,因此心中亦有些底气,甘愿冒险一试。

……

只是药香异烟也好,还是底牌法宝也罢,皆不能阻碍唐易分毫,鬼王心中不得不万分警惕。

不过此时眼见唐易竟然主动进入黑烟,鬼王心中甚是欣喜,暗想:“你既自寻死路,可怨不得我心狠!”

阵阵黑烟,不仅是为护己伤人,更是一道三才阵法,默契配合,真元运转,难以破除。

唐易方入其中,三个化身便瞬间合围,真元伴随着黑烟声势浩大,霎时击出!

唐易却半点也不在意,悠然前行,右手似是于空中随意虚化,便有万千飞剑凭空而出,瞬时纷纷朝着化身凌然击去!

这些飞剑虽皆是朝着三个化身袭去,但于远处操控的鬼王都能感受到其上凌厉,压力陡增!

这万千飞剑,极其细小,若不是其上剑意泠然,还误以为是飞针法宝之流,所蕴含着的恐怖威势,直接将黑烟真元霎时驱散,更是瞬间穿透三具化身!

那堪称恐怖之气势让鬼王瞬间清醒,遂感万分懊悔!未成想唐易似是随手一点,便是这等前所未见之妙法,顷刻间毫不费力的破除自家三人合围之势!

化身本就无有生机,虽被飞剑袭击,却也不会殒命,只是受到损伤实是严重,让鬼王心疼不已。

登时三道黑影也顾不得唐易,径直朝鬼王飞去!

四人同时手捏法诀,身形动作完全一致,顿时有黑光闪现,企图护住四人。

当剑气触碰其上的刹那间,黑光仿佛分毫作用也无,脆弱不堪,顿时被洞穿,蓦然所伤更是惨重,真元波动频频。

登时只听“啊”的一声惨嚎!却是鬼王发出,他召三具化身回转,本想是不受折损,没想到竟然殃及自身。

唐易微微一笑,这化身虽有种种不足,却还是有些优势。若是寻常修士受此攻击,必定损伤惨重,甚至丧命亦不足为奇,但化身却是无感。

鬼王受此袭击,又使得化身大大折损,本应是大怒,可此刻心疼多过怒火,胆怯多过心疼。他斯嚎一声,三道化身瞬间将其包围,可是未曾做任何动作,而是化作四道流光,狼狈的溃退而去!

虽是仓皇出逃,鬼王也没忘记自身的法宝,压制萧渐离的旗子蓦然消失,周边黑烟黑水也瞬间消逝。

空留御使宝珠的萧渐离,暗自犹疑。黑水将其包裹不过几息时光,可力度之强,竟让自己一时不能破除,更是隔绝自身神念,故此并不清楚外界发生何事。

然见鬼王疾速奔逃,瞬间便明了状况,感叹这位唐道友,果真修为精深,神通强大!

只是有些无语,见鬼王这般仓皇模样,不禁对比其人平日里的霸气凌然表现与眼下之反差实在太大,由此可见唐易的修为是何等高深,否则鬼王怎会如此不顾颜面。

唐易在鬼王聚集化身之时,便已瞧出他打的是何主意,可并未阻拦,任其离去。

此时见萧渐离脱困,才笑道:“道友中毒在身,不若于此等我。”

“这……”萧渐离本想劝阻,穷寇莫追,但见唐易神色自若,却是坚定,显然非是与己商议,只得改口道:“一切听从道兄安排。”

唐易点点头,随即化作流光而去……

他平素为人淡漠,行事其实不喜赶尽杀绝,但这鬼王资质也算不俗,又有神通傍身,今日若是逃得一命,日后定会是个隐患。自身虽是不惧,但碧云岛之人怕就难说了,再者其人心性太过歹毒,不知残害过多少生灵,故此唐易也不介意将其彻底抹去。

斩杀鬼王自是容易至极,不过唐易从初始便不曾动用全力。这个鬼王一身真元看似强大,根基也算不弱,可运行之间总有种难言的诡异。若非唐易神念强大,怕也不能察觉,心中自有些猜测,欲要一探究竟……

……

鬼王身化流光疾速飞行,心中既是害怕,又是后悔。之前确实未料到唐易竟然如此之强,自己种种法宝法术,防御手段,看似强大,声势泠然,但于此人面前皆不过是笑话而已,如同纸糊一般。

当时心神俱裂,也顾不得太多,先保住性命才是上策!现今心中杂念丛生,更是后悔,贪婪时无所畏惧,当断不断,恐惧时又舍不得这些分身,非要带着一起逃脱。

鬼王虽远不及唐易,但本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此时心神大乱,唐易所出剑光直逼神念,他自然不能敌之。

唐易在其后不急不慢,远远吊着,又时不时的将剑光御出,如狂风暴雨般,瞬时朝鬼王袭去!虽不致命,却是让鬼王不敢有丝毫懈怠。

鬼王不禁惨嚎连连,他周身上下伤痕遍布,又感觉唐易快要追上,遂催动秘法,使生命燃烧,化为真元,速度不禁快上三分,疾速而逃!

以鬼王之能,加之催动秘法,刹那间已行数万里有余,不多时便到了鬼岛。

鬼王不管不顾,惊恐万分!大声呼喊:“老祖救命,老祖救命……!”

声浪之强,瞬息传遍鬼岛,惹的周边海水亦浪涛阵阵。

不过喊叫之后,除惊醒了鬼岛上的众多修士,其它却无何动静。

鬼王愈发仓皇,更加恐惧,边喊边逃,生怕命丧唐易之手!

谁知唐易也不追逐,更不曾制止。

到了鬼岛之后,悠然负手,立于空中,静静观之,似是等他召唤靠山。,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四章 老祖

鬼王见上空唐易神情平和,怡然静立,不再出手,心中大致明了他之念头,惶恐之情总算略略安定。再观自己三具化身,发现已是多处受伤,甚至战力基本尽丧。心痛之余,又是松了口气,虽此番折损甚多,幸而尚还俱存,只要逃过此劫,日后慢慢修复便是。

面上虽不敢流露太多仇恨之意,心下却是发狠:“唐易!此遭如此奇耻大辱,本王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

不多时,鬼王的迫切召唤终是有了回应。

只见岛上一道黝黑之光蓦然升起,其中更是透着诡异之璀璨,明明是暗墨之色,然于深夜竟是如此清晰,正如朝晖染尽玄色一般,闪烁着动人光华!

一股磅礴惊人之真元阵阵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岛上的弟子听到鬼王的疾呼之音本就惴惴不安,现下更是惶恐,可无一人敢冒险出去一探究竟。随之感受到一股彻骨寒心的冷冽之力,催得他们神魂不得安宁,忍不住全身发颤!

即便是鬼王,也是心神摇曳,不能自持!忍不住拜倒于地,口中高喊:“恭迎老祖圣驾!”

唐易凝目静立,他虽未表现得如同鬼王那般不堪,可这番气机之强盛、之磅礴着实不可小觑!

其中深深悠悠之至绝寒意,似乎令自己的心神亦感到冰冷异常。

只是这等令众人打心底生出的恐怖之感仅是一瞬间出现,又一瞬间消失。

诡异之黑光倏然汇聚,瞬间便化形一道人影。

这是个超脱尘俗之少年,同样的一袭黑衣装束,同样的墨发飘飘,与鬼王之前表现出的泠然霸气相比,只感觉此少年才是一位真正的王者!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睥睨百合,两人其间之差距,仿若萤火与皓月,有着天壤之别。

甚而于这少年身上,唐易感受到了一丝莫名而又熟悉的气息,思虑瞬间通透,这是虚妄之气息!

……

少年凌空而立,看似悠然,实则暗合龙虎之态,神色尽是冰冷,玉面含煞,眉目之间灵光微闪,似乎还偶有几丝迷茫闪过。

鬼王战战兢兢的跪于地上,老祖的出现,似是让他安全许多,但他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紧张。其实自始至终他也从未真正见过自己这位祖宗,只是曾听上代鬼王提起过,岛中有这么一位强者存在。不过亦专门交代,若非生死存亡之际,绝对不能打扰他老人家。想来应是在修习什么秘法神通,故此才这般谨慎。

少年出现之后,却不曾看一眼跪于地上的鬼王,而是望向唐易,目中微有疑惑,随后便化为一丝极淡的兴奋,施礼道:“道友请了。”

外表稚嫩,声音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沧桑之感。

唐易亦为还礼,那人的兴奋虽掩饰得极好,他却看的通透。心下明白,这是一位彻彻底底踏入虚妄的强者,并非自身这种半吊子所能比的。

“不知道友大驾光临有何要事?”少年目露寒光,他方才之疑惑,便是来自唐易,眼前这位修士,看似好像虚妄缠身,可怎的感觉有些虚弱,甚至真元亦稍显不足?

鬼王见老祖不曾理会自身,便也不敢开口。可他到底不算太过愚钝,像老祖这般令人仰望的强者,未曾直接出手取其性命,而是开口相询,自然并非故作客气,想必这个叫唐易之人,强大程度足以令老祖也要正视,实是太过超乎自身想象!悔不当初,一时蒙了心智,竟然招惹这般人物。

他现下受伤,又被三缕还丹宗师神念缠绕,连番叠加,这心性早已千疮百孔,起伏甚大,不然怕也不会生出这般无用之情。

唐易与鬼岛老祖隔着虚空相互对视,除了还礼,却不曾开口作答。

黑袍老祖一言一语,音色虽不动听,却能直入唐易心底,摄人心魄,显然甚为强大。

唐易不敢与其对话,这种老鬼往往掌握诸多秘法,悄无声息中便能设下圈套,万万不可轻视!

两人目光交锋,却有如两道绝世气机纠缠不休,甚至空中似有火花爆闪!却是神念太过强大,竟然波及到了现实。

蓦的一声闷哼,正是唐易!虽不曾受到实质性损伤,但于这场无形的交锋之中,他到底是落了下风。

鬼岛老祖仿佛不曾察觉唐易戒备之心,而是显得非常遗憾,叹息道:“观道友气机,怕是不足千岁,如此青年俊杰,今夜命丧,实则可惜!”

鬼王悚然,实是想象不到唐易这等人物竟然不足千岁,居把自己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之前的自负此时早已转化为颓废,心中滋味不知如何表诉。

随后便听见老祖对自己说道:“原本你所惹之事搅扰到我,定然饶不得你,不过看在于我带来个养料的份上,姑且放你一次。”

鬼王虽不知这养料是何意思,还是赶忙叩头:“谢老祖!谢老祖!”

今夜只要能保得性命就好,哪里还能顾忌别的。

鬼岛老祖也不看他,心神之间一直锁定着唐易,目光流露出极有兴趣之意。

两人方才的神念相交,唐易虽落了下风,却也并不惊慌,反而淡然一笑,即不认同此言,亦不反驳此语,竟是打定主意绝不开口。

鬼岛老祖见此心中感喟:“此人太过敏锐!亦太过警惕!不过也是,若非如此又怎能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见几次引诱唐易皆不上钩,也就收起了心中的小九九。

他虽嘴上说的轻易,好似唐易不过土崩瓦狗,随手可灭,实则却不敢有半点马虎!现今的他也不过是虚妄缠身,距离破困而出亦是半分头绪也无,更非是度阴成阳的阳仙之境。

虽然唐易此刻状态有些诡异,似乎显得比较虚弱,可但凡虚妄缠身之修士,又有哪个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之间的差距,亦非是单纯以真元便可区分。

譬如道家而言,还丹九转看似与步入虚妄之修士并非天差地别。甚至步入虚妄修士之心性,尚不如还丹九转的绝顶宗师控制自如。可一旦得见虚妄,也就意味着于天道已拥有自身更进一步之感悟。,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五章 搬山

若说还丹有成是确定自身之路,打下最坚实之基,那么从虚妄起始,便是真正的披荆斩棘,独自开拓。

见得虚妄同时亦会有新的感悟,这些感悟不同之人皆有所不同,或许对道途理解更为精深,亦或于术法神通生添奇想。面对此类人物,无人能够确定其修为到底精深如何,更无人敢掉以轻心、麻痹大意。

鬼岛老祖凌空而立,仿佛苍穹之上仙神一般,自有一股凌驾于芸芸苍生之威势!双眸之中透着淡漠,不隐藏任何感情,甚至连一丝波动也无。

夜空的星光似乎皆因其闪烁,更为灿然,更添灵动!

虚空之中蓦然升起熠熠银辉,仿佛滔滔不绝之天河垂落,自有一股漫天威势滚滚而来,欲将唐易团团围住。

唐易此时思绪瞬间极度集中,双手同运而出,倏然凭空出现两道灵字,一为“土”!一为“雷”!

“土”字初为一点,见风瞬时而涨,仿佛化为一道壁障,刹那间护住唐易周身!莹荧流光冲击其上,未竟其功。厚土蓦然变化,分为两侧,似如堤岸,强行将之引流变道,自唐易身侧滑去!

以此之时,天空之中倏忽风起云涌,隆隆作响,道道雷光仿若于九天之上瞬息而下,裹挟着狂暴之威力、骇人之声势,迅猛朝鬼岛老祖劈去!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

雷乃极正之源,一些道脉更是将其尊为万法之首,对付这等邪魔鬼道自为克星。虽唐易随手而出,不比五雷正发道术,亦未必能及剑气凌厉,却事半功倍,很是恰当。

雷光劈来瞬间,鬼岛老祖忽地抬手一招,鬼王骤然感觉自身与旗子之间的心神联系顷刻中断。那旗子瞬间腾空而起!被老祖夺取,拂于其上方。

霎时,旗子之上威势仿佛增强数倍!

鬼王心中发寒,他虽是被影响了心性,可也并非完全鲁钝,看这态势,怎会不知旗子本就是老祖的,自身所认为的机缘奇遇不过是个笑话!怕皆是老祖事先之意图,可叹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自家老祖若真是安有善心,直接传于自身便是,何必如此拐弯抹角,且不传授祭炼之法,令自己费了无数精力,耗了久长光***心供养,最终却尽皆做些无用之功!

鬼王以己度人,不禁心下警惕万分,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老祖之神通广大,万万不是自身可以抵抗的。

雷光疾速劈于旗子之上,本来是克邪之正法,不曾想旗子不仅丝毫未损,依然如故,反而将雷光悉数尽收!

进而旗子越长越大,似有铺天遮地之势,乍然御空向唐易直奔而去,黑烟滚滚不断,邪异招摇不绝,瞬间便将唐易完全包围,困了个密不透风!

这旗子在鬼岛老祖操控下,威力增强百倍,神通尽皆发出,与鬼王拥有之时相比,骇然威势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唐易面对黑烟困顿,袖袍顿然招展,陡忽增大,斜动而舞,其内生出无穷吸力!这滚滚黑烟刹那间被引入袖中,瞬时淡薄开来。

一边运转袖里乾坤,同时左手不停,凝聚无穷的天地元气,周边真元沸腾,剑意极速凝萃,最终化为一道惊天动地之璀璨锋芒!凌厉无比,瞬间锁定鬼岛老祖!

黑旗之上妖异冲天,似乎有焚化万物之气焰!

唐易之绝世剑意,锋芒无边,足以劈山开海,令鬼岛老祖肉身崩溃!

两位绝世人物一出手,真元暴动,冲击甚大,整个鬼岛摇摇不安,皆被影响!

周边海水似乎被点燃一般,沸腾不止!

两人似乎皆陷入一种绝境,当是刻不容缓,更不敢耽搁!

旗子黑光大盛,其上百鬼夜行尽皆灵动,纷纷汇聚,蓦然化为一强大鬼物,张牙舞爪朝唐易迅猛扑去!

剑意却始终凝而不发,鬼岛老祖心中竟然莫名升起胆颤,似乎此法弛魂宕魄!

青面獠牙的庞然鬼物恶狠狠的俯冲而下,似欲将唐易瞬息撕裂!而唐易头上有清光护体,化为层层防护,力阻鬼物!

唐易的剑意虽未发出,却一直扰乱着鬼岛老祖心神。此种扰乱,比之实质性攻击更为猛烈!

这时只听得唐易一声清吟:“山来!”

于他袖中顿时飞出一物,朝对面袭去!

鬼岛老祖定睛一瞧,却是一个圆形石台。极速飞来的瞬间陡然增大,及成一座雄山,另有唐易剑意遥遥相逼,鬼岛老祖根本不敢乱动,只能运转真元,不漏气机,拼命抵力硬抗!

这圆形石台本就是一座大山精魄,万载以来于密境中时时萃养,一步一步才化而为山。因此对高山形态万分了解,更有灵性非常。

唐易也未料到,当初随手一救,现今竟能当做法宝一般。

有唐易灵字之术加持,石台迅速吸收真元,虽尚未恢复全胜之时,但也化成一座巍峨山峰,其重量更是可怖!

鬼岛老祖万未料到,那道凌厉之剑意竟然只是干扰作用。只见他双眸幽光闪闪,气息浑然难测,大山盖压之顶,竟然被其生生扛住!

他虽料不到唐易竟有如此宝物,如此剑意,目下却也无暇顾及太多,只是一边泠然应对,一边强势出击!

他足下真元一震,鬼岛之内两道水流喷涌而出!涛涛升腾,恰似虚空之中架起两道江河,尽皆向鬼物灌去,浩浩无息!

于此之时,唐易手中剑光勃然击出,速度不算奇快,其上泠然堪称无双。

只这两人几息交锋下,就把鬼王震慑叹服:“这种种术法,不但是真元浑厚精纯,即便精妙程度也非自身可企及!”

那一道道黑水不停的被鬼物吸收,通过躯体再行转换,强悍之势更胜一筹!

鬼物见凌厉剑光,遂喷出一道黑水,急速朝剑光滚滚袭去。

可这剑意非比寻常,只在行进之间,便愈发精粹,黑水虽将其团团包围,却不能将其融化。

那股黑水凭借地利源源不断,剑意于其中隐隐透出光华,一时却也不能将其破除,只是竭力挣扎!,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六章 对搏

鬼岛老祖见此放心一二,遂周身真元汇聚一处,身躯凭空长大数倍,好似魔神一般!浑身黑气泠然,魔焰滔天,那身黑袍也是奇异,并未碎裂,而是随着身躯一同暴涨。

头顶之巨山被托住后,粗壮的双臂青筋暴起,口中发出一声怒喝,颤颤巍巍的竭力将巨山顶起,狠狠的砸向身下之滔滔海浪。

巨山入水瞬间,海水蓦然将其包围,二者僵持不下。

这时,鬼岛老祖双手一道黑光升腾,带着死寂之气,迅疾如雷,顿时朝唐易袭击而去!

唐易有鬼物牵制,避之不及,口中默念法诀,三十六道护体清光同时升起!饶是如此,并未给黑光造成什么阻碍,反倒极速被其腐蚀,顷刻洞穿!

黑光狠狠击打在唐易身上!即便以陆地真仙之强大身躯,肉身被击中的同时也会如烈火着棉一般,霎时开始崩溃!

至此生死攸关之时,空中蓦然升起宝瓶一只,柳枝漂浮,顷刻间雨露横生,挥挥洒洒于唐易之身。被腐蚀之**经其滋润,渐渐好转。

那黑光也被雨露覆灭,随之消失不见。

鬼岛老祖蓦然一惊!他这道神通专克生机,破肉身,灭护体法光。若是被其击中,皆为重伤,无一幸免!

只是这魔功虽好,却是凝聚需要时间,不可时时运用,并且亦需特殊煞气加持。

这煞气很是难得,直至今日也未积攒多少,用一点便有所减少,可一向无往不利,未曾想有朝一日竟然被破去。

就在这一瞬息,海底那座大山蓦然脱离海水困顿,瞬间撞向鬼物!

“砰!”的一声巨响,虽未将鬼物摧毁,却也将其撞飞,唐易终是脱得掌控!

……

二人这一番争斗,不过短短瞬间,却是生死几轮回。虽并非鬼岛老祖之前预计的那般顺利,但到底还是占了上风。

势不容缓!唐易遂真元汇聚于掌,海中之水被他搅动,卷起层层巨浪!随之迅速汇聚成一道巨掌模样,冲天飞起,直奔鬼岛老祖而去!

这海水虽是凡物,可于唐易手中皆化为惊人之利。普通的海水自然不可能对鬼岛老祖造成任何影响,可这巨掌之上有玄法覆盖,有真元叠加,纵使鬼岛老祖肉身再为强大,亦会被其碎骨粉身!

鬼岛老祖衣袍招展,露出两只如玉雕刻之手,看似轻轻而出,却有一股无形庞然元气汇聚,正如同狂风之疾,令人惊骇!

原本浑厚之真元灵气经此汇聚,看似平静,实则如同惊涛骇浪,卷起层层滔天之势!

真元汇聚好似铜墙铁壁,庞然浩大,猛然朝巨手撞击而去!

两者相互碰撞的刹那间,爆发出一股恐怖之真元!于此之时,这巨掌之中竟陡然生出一缕剑意!这缕剑意细如发丝,却快如闪电!之前无声无息,一经出现瞬间便庞然浩大,势不可挡的穿透了真元防御!仿佛一道实质之绝世神兵,刺透狂风巨浪,将真元一同破去,毫不留情的冲向鬼岛老祖之身躯!

鬼岛老祖疾速闪避,却还是被强悍的剑意扫中,前胸之上直接被其贯穿,然未有一滴鲜血流出。只是这缕剑意的余波又一次波及到了鬼岛,周边的山石轰然崩裂,尽皆化为粉末!

鬼岛老祖现下着实疑惑,这唐易剑意之凌厉,若说他是剑修任谁也不会怀疑,可又并非全然一剑而破万法的凌厉势态,术法神通更是这般精深玄明,其人不知师承何处,实在诡异!

两人尽皆于高高虚空之上如同飞仙,凌空而立!一人霸气,一人清逸,绝非任何言语可以形容如此英姿!

同时运出法力,青山对旗子,巨掌控黑水,每一次撞击,其上迸发出仿若深渊般不可度测的绝强法力!狂绝的气势,令人心惊!令人震骇!若非现下二者已步入虚空,恐怕仅此对冲之余波便足以将整座鬼岛尽数沉没!

鬼岛之中的众人早已明白情形,纵然如此,可也无人胆敢逃遁,皆在鬼岛之上瑟瑟发抖,感受着那可怕的轰然撞击,一种绝望的情绪在渐渐蔓延。

鬼岛老祖虽是受伤,面上好似并无任何波动,如同绝世王者,傲然而立,不为外物左右,只是心中那一丝惊异却怎样也抹除不掉。

从唐易至此,其周身之气机就毫无保留,弱于正常踏入虚妄之修士。虽是足以重视,可未曾想其人之战力竟如此强悍!原本想要依靠自身优势,最好能够速战速决,直接拿下,现今看来不过是妄念罢了。

唐易至今为止,那看似虚弱的真元却无有减少,甚至是术法之精妙,法宝之玄奥,足以以弱胜强!

两人这番交锋,却无一丝花哨,少了诸多变化,更是硬碰硬的对决。两人皆有办法回避这种神通侵袭,更有机会逃遁,可鬼岛老祖本就占着上风,自然不愿离去。唐易虽落了下风,然心中隐有思量,亦不做避退。

唐易很是畅然,虽鬼岛老祖强势,但这般神通妙法的对决,着实有几分酣畅淋漓之感!

于底下极力掩藏的鬼王,自然希望老祖获胜,但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最好两败俱伤。今日得见,这位老祖显然不好伺候,自己头上可不想多一位太上皇,而且经遇这夺旗一事,鬼王心中很是不安……

两人现下皆无心去猜测鬼王之心思,更是无暇顾及鬼岛众人感受,凝神聚念,不敢有半点分心。

唐易整个人仿佛化为一柄凌厉无比之长剑,冲霄之气势,连天上飘云亦顺势避让。无数剑气蓦然汇聚,凝聚一道仿为实形之剑,冲天而起!朝着鬼岛老祖迅猛袭去,直逼他那仿若无尽的真元壁墙!

一道道真元荟萃之壁墙,仿佛一道道天堑一般,层层叠加!又层层毁灭!只能阻碍剑意,却又能生生不息!

惊天动地的绝强剑意,也不能尽数抹去黑袍老祖立下的层层屏障!强大无比的真元流动,阻挡着剑意,周边虚空真元尽皆狂暴!唯独鬼岛老祖与唐易周边安然如故,仿佛两重天地。,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为本书第一位执事许黑哥来了贺!

几缕黑如浓墨的发丝于额前上下起伏,随着清风阵阵,不断飞扬飘舞。灵动的双眸,清俊的容颜,神色间尽是安然平稳,而精神却是无比的凝结集中,纷乱的嘈杂不能对其干扰半分,狂暴的真元带不来点滴影响!

又一柄暗藏光辉却锋芒至极的长剑于唐易手中骤然汇聚!他口中真元一吐,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音调:“去!”

瞬间!长剑似乎听到了某种命令,霎时从唐易手中飞出,泠泠寒锋,破空而去!用一种难以言喻而又优雅玄妙之轨迹划过虚空!其上似乎无声无息,毫无力量,可似乎又带着惊人的威势,带着至强之机!

明明是一道神光尽收、气机内敛之剑意,若是他人望去,根本看不到一丝光亮,根本瞧不出任何绚丽。可在鬼岛老祖眼中,即便高高在上的明月也远不及其灿然,纵然布满暗夜的群星亦远不及其辉煌。他心中很是清醒,这种美丽是绝世动人之炫彩,同时更是惊天骇人之威胁!

月夜愈发的沉淡,星空随之暗然。这股剑气的能量开始毫无保留的弥漫开来,本就沉沉如墨之苍穹仿佛更为漆黑,似是所有的光亮尽皆被其吸纳,与之融为一体,圆润浑然,丝毫无外之泄!

鬼岛老祖不断地挥洒着自身磅礴之法力,对其掌控之精妙已然至了毫巅。看似随意施掌,任心而出,却未有半分浪费,尽皆加持周边护体之地!虽然未曾令整个虚空皆如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但种种诡异之气息不断散发弥漫,令唐易不由目注心凝,思绪起伏,难以全然平静!似乎这些真元壁障不仅能护持鬼岛老祖肉身,更有些扰心力、惑神魂之妙用!

任由唐易现今怎样用神念探查,也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甚至寻不出半点薄弱之处。

不知其根势如何,不知其浑厚怎样,更是探寻不到鬼岛老祖所在,一切皆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

既然不明其表,不晓其里,更不知其源,不通其究,这层层叠加之浑厚真元屏障,自然毫无破绽,半点不留可乘之机!

唐易绝难以技击之,以巧破之。

鬼岛老祖不愧是入得虚妄的绝强人物,亦是唐易真正直面对敌的最强修士,于瞬之间施展出的种种妙法,于息之中展现来的磅礴真元,可谓玄奥莫测,动地惊天!

唐易凝聚此柄傲世之剑,其中拥有无上之凌厉、苍茫之古韵,似能吞星噬月,似如席卷残云!更是将层层真元壁障视为无物!

既然难以寻之破绽,难以用巧而为,索性直冲而对,以凌厉之力破庞然真元!

滔滔剑意瞬间临近浑然真元壁障之刹那,倏忽将所有锋芒尽皆汇聚于剑尖一点!

正是这一点的锋芒,其中凝聚着无边之凌厉,无尽之锐气,威势何止数倍而增!遂将阻挡于面前之真元全然化作虚无,将有碍于行进之壁障尽皆破入洞穿!

鬼岛老祖真元之强大、之磅礴,仿若波浪滔天之海水一般,根本无有尽头。

而凌人剑意却只对准一处,亦是最为集中之一点,遂疾速层层破入!

随之剑茫又迅而震动,通过所洞穿之一点,将此种微不足道的裂痕以一种极其玄奥之韵律,瞬间向周边真元层层扩散。这种震动由最初的仅仅引起一丝,进而迅速波及开来,不断蔓延……

“兹、兹、兹……”

当这一切的累积达到一种程度,无论再为浑厚之壁障亦不能承受此种摧残。终于,开始层层塌陷,极速崩溃!

这些真元瞬间消失,仿佛被剑意倏忽吸收,增加其上锋芒之同时,亦不再被鬼岛老祖操控,更不能再为重聚而形成新的壁障。其中那种毁灭死亡之意,实是可怕到了极点,令人丧胆**!

鬼岛老祖见状,清楚再行设置障碍亦是无用,遂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将源源不断之真元法力切断!于此同时,随风飘逸的黑色衣袍之幽光冉冉升起,他整个人的身子好似皆随之变得虚无,变得不可把握。于虚空之上,如同轻羽一般,做着无序而又诡异的飘舞,无有停歇之时。

那缕剑气在吸收无数真元之后,其上的威势更加凌厉。然原先之磅礴气息却全然收敛,这种寂静之泠然,虽不显张扬,却着实可怕!

继而上下飞舞,奇行诡转,始终保持着一种极其迅猛的速度,不断的追逐着鬼岛老祖,更在侵袭着他所躲避的空间之处。

只是这缕剑意虽是强大,亦有本质之灵智,寻常出击根本无需操控,自行便能追击。然遇到鬼岛老祖这般强者,自是失了这等奇异。

唐易之神念在疯狂的消耗,单这股剑意的操控,已然占据了他全部心神,半点分心也不敢有。

鬼岛老祖虽看似逃的狼狈,亦被追得惊心。可他终究并非寻常之流,每次之出现,每次之闪避,只是短短瞬间!

剑意虽是迅捷,却始终差其一线。若如此下去,即便鬼岛老祖不再出手,而唐易之神念亦不可长久支撑,终会力竭而止!

而鬼岛老祖更非坐以待毙之辈,他虽然有所猜测:“如此强大之剑意,必定对唐易折损甚大,应是不能长久。”可这只是他的判断,并非事实。

那道旗子光华内敛,似乎失了主人操控而神光不在。其实它早已被鬼岛老祖以心神而祭炼,根本无需其人再行操控,亦能暗暗不断的自行凝聚着法力,反补鬼岛老祖,使其愈发倍道而进!

这种反补之运转波动虽是微弱,然本绝无可能逃过唐易神念感知。只是此刻的他,根本无法分出心神探查周边,更是难以察觉这种诡异之像。

鬼岛老祖不断闪避的同时亦是在蓄积法力,运转术法,以图反击。只是他未曾发现,唐易操控剑意每每而过之地,皆会留下一道极其微弱的真元波动。仔细观去,却能发现,在一些特定的位置,出现了几个极其细小之灵字。,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为本书第一位舵主魏晋之士贺!

几处灵字气息本就微弱,更何况隐藏于诸多真元波动之中。而鬼岛老祖现今正处于极度危险境地,虽说屡屡避过危机,却分毫不敢马虎,如同刀尖跳舞,悬崖走丝,哪里还能注意这些。

灵字之隐隐波动虽是微弱,然而若细细感受,便能发现其上极为凝结,极为浑固。是故现今无论是泠然之剑意也好,还是波及之真元也罢,不单不能将其抹除,即便丝毫影响亦不能对其造成。

字形本就秉承天地意志而生,顺应人道所念汇聚,其中暗和天地之至理,亦是玄奥非常!再者此术本就是唐易最为精通的术法之一,经近期的数次历练,尤其是前次拯救巨树之行,早已令他感悟甚深,更是添生诸多新奇之念。以此引动天地灵力,颇有些随心所欲,隐隐达至出神入化之阶段……

唐易此次暗中所分布之灵字,不多不少,正为五个。于这种神念集中的情况之下施展,即便不曾刻意寻找置局,但于潜意识之中,却是正巧契合一种玄奥至极之方位。这亦是唐易对天机流转变换之感悟的体现,着实极为高深!

剑意攻击并非唐易独一之手段准备,他欲借此之机布下玄阵,借用天地伟力,以此反击鬼岛老祖。

正于五道灵字完全出现之瞬间,唐易对其中空间之映像蓦然变得清晰无比。即便鬼岛老祖在其中闪烁飘扰,亦不能再带来半分模糊……

这些灵字虽不能直接将鬼岛老祖剿灭,可其上阐述着最为珍贵之至理,仿若五行,相生相息,叠加于一起,所蕴藏着的力量委实不可估量!

不断的汲取真元,不断的壮大自身,正于五个字形不再隐晦真元波动而愈发猛烈之时,鬼岛老祖即便神念高度集中,却还是轻易感受到了灵字之存在。

可惜为时已晚,灵字壮大的太过迅猛,瞬息便成大势!鬼岛老祖根本不及阻拦,更是无力阻拦……

场中原本隐隐显得狂暴而又杂乱之天地元气,蓦然变得井井有序。各自方位分层,却又显露出一种和谐而又自然之流转,汇聚成金、木、水、火、土五种形态,相互依存,连为脉络,将此片空间锁定。任由鬼岛老祖如何撞击、如何施法,亦不能将其损坏分毫,更是逃脱不得!

这种封闭之空间极速缩小,愈发逼近鬼岛老祖!

五道灵字在这期间不断吸收真元凝聚,当达到一种巅峰之时,竟然将五行形态尽皆显化。

灵水,烈火,利金、春木……

皆是代表着属于自身形态的各种纯粹之力,封闭的空间愈发缩小,亦是愈发稳固。

这种封闭并非唐易最终所求之形态,五道灵字亦只是引子而已。通过五行表状之显,企图将天地之间原本就久远存在的亘古之力引动。

只不过这仅仅为唐易之设想,他从未如此施法,更不知其结果如何。

究其根本,这种伟力其实已然超脱于所有还丹境界的术法神通,更非还丹境界修士能够施展。即便虚妄缠身之强者人物,亦无这般能力。

唐易此法之真元运用虽是精妙绝伦,却也并非超出他人太多。但其行足之立意,却隐隐超出一个层次,更接近于道之真意,以技之近乎道也。

唐易能够做到如此境地,并非仅仅是依靠真元浑厚,依靠之玄妙,甚至那强大无比的神魂和种种无穷的机遇皆非全部。最重要之因,便是他是唯一一个未证得元神就已然得见无尽虚空者,更是将一个世界晋升,将另一个世界拯救者。

有天地意志之加持,若说对世界本源之了解,元神真君以下皆无人能够胜于他。

即便如此,这等布局对唐易而言也并非轻而易举。他对于鬼岛老祖并无必胜把握,之所以有这般强硬之姿态,并不仅仅因其人邪修之缘故。

鬼岛老祖欲杀唐易,他自然不会退让。

此番惊动其人,若不解决这个麻烦,以此人心性作为,隐藏如此多年,应有不可告人之图谋。一旦暴露,怕是附近生灵皆会遭其屠戮!

唐易虽非至善之人,却也不愿因己而牵连他人丧命,毕竟现今的他,未必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麻烦。他并无绝世人物之高傲,亦无剑修一往无前之凌厉,可当他认为该做之事,亦不计较得失,更会尽力做好。

……

灵字之术极其玄妙,其中更包含着唐易对天地万物之种种认知,以此来引动五行之力,引动本质之核心。若是此刻施展开来,其威力之恐怖,应足以应对鬼岛老祖!

五行相互流转自然是非常强大,更是难以操控。以唐易目前境界施展,加以御使,之间威力虽是不凡,却仍旧比预想的弱了几分。以他现今而言,终究不可能发挥出真正绝世无上的全然威能。

不过此时五行已然俱全,其上有唐易神念感悟扶持,虽少了威力,却多了些许灵动,以致生出诸多别样变化。

五行之具象化身,于天地元气之间稳固至极,以堂堂正正之势,以浩浩荡荡之威,不断有幻力迸发而出!

空中风雷作响,似如天崩地裂,海岛崩塌!

两人之间虽未直接以攻击对冲,但其波动之大,令人不由生出诸多恐怖!

海面上狂怒之浪涛不断奔涌,虚空中虽有明月照耀,亦渐渐变得昏暗。即便以鬼王之境界,亦难以看清其中之场面。

鬼岛老祖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算得上神通强大,修为高深。修行至今,不知见过多少卓绝修士,却从未遇过唐易这般难缠对手!

从唐易的真元展现来说,未必能胜于那些殒命于鬼岛老祖手中之强者,然这种惊人的战斗直觉,以及对术法天马行空之奇思妙想,实在是前所未见!

唐易之诡异、之莫测,以及随后展现出的令鬼岛老祖很难把握之气机,这些亦是鬼岛老祖最为忌惮之处。

自从唐易从鬼物手中脱离之后,一切仿佛皆不在掌控之中!,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鬼岛老祖自修行以来,走的便是阴诡路子,一身根基自比不上道家平稳中正,攻伐手段亦比不得剑修凌厉无双。然无可否认的是,他能成就如今之修为,确有其过人之处。若论异诡神通,神念之强,于同等境界中确也很少有人能胜过他。

只是如此诡异而又强大之神念,居然根本无法准确把握唐易身在何处,明明用肉眼望去,其人毫无遮掩清明无比的于不远处而立,却在探查中亦是模糊异常。即便脱离这奇异五行术法困顿,自身怕也难以加之攻击,取其之命。

……

五行具象,有“青、赤、黄、白、黑”五色,相互交流运转,之间妍丽似乎渐渐相融,其中更散发出一种万物为之融会为之包蕴之意。纵然元神真君亦不敢轻视,此为本质的力量。

超脱于尘世,却由生于尘世,超脱于万物,却由生于万物,在这一丝本质力量之下,明月群星皆显得黯然失色。

本质的力量一旦紊乱相爆,足以令众生沉沦,使寰宇崩陷!即便元神有成的地仙人物,亦无力抵挡。虽唐易现今所能引动之力不足万一,可鬼岛老祖更非地仙真君,他不可能对抗天地伟力,哪怕仅仅只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

他非是唐易,甚至这种力量亦是首次见之。虽不知其法,心中之警兆却做不得假,这股恐怖的力量足以将自己彻底覆灭!

鬼岛老祖周身气机森森流转,甚至那巨大的身躯上都能清晰看到跳动的血管、青筋爆突而出,其上还不断渗出极其细密、微小暗红之水珠,似如汗水,似如血液,已然将一身修为运转至巅峰,做好搏命之准备!

虚空之中彻底无了云雾,彻底失了光亮,无论何人何物,根本承受不了此刻这般强度之狂暴冲击!

鬼岛老祖的真元凝聚到了巅峰,同时口中默诵晦涩拗口之咒语。一股极其玄奥之气息从其中不住升腾,墨发突然自燃,不知何时空中漂浮着一张黄纸,其上是丹朱赤色纹路,极其复杂,却又透着一种难言之奥妙,触碰幽火,蓦的被点燃!

这是一道符箓,在其出现瞬间,唐易心中便已确定。

只是之上图案复杂,在这一刹那间,自身也不能尽数通其内容,唯一知晓的乃是其强大莫测,应是以云箓篆写。

就在这短短瞬间,符箓蓦然焚烧殆尽,强悍无比之力量突然从中喷薄而出!这股力量更为集中,更为强大!

在鬼岛老祖竭力操纵下,尚未完全相融之五行阵道,顷刻被破开一道缝隙,鬼岛老祖身形顿时化虚,仿为一道黑影,于裂缝之中流窜而出!

虽是避过如此大劫,逃脱的鬼岛老祖并未开心,他的身上之气息明显虚弱很多,一头长发现今也只余齐肩,面容苍白,显然是耗费太多神念之缘故,很是狼狈。

最为重要的是,他于脱逃的瞬间还未来得及欣喜,那道凌厉剑光倏忽而至!

唐易从来不曾小觑鬼岛老祖,即便方才已占上风,好似十拿九稳,却依旧未将剑光撤去,便是以防这种万一。毕竟一位修行多年的老鬼,永远都不清楚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

这道绝强之剑光瞬息而至!鬼岛老祖只觉周身好似皆被其锁定,心神俱裂,下意识便爆运真元,拼命将身躯疾速闪避!

“砰!”的一声巨响,其冲击强度,令整个虚空皆为之扭曲!

一道人影刹那间于爆炸之中坠入鬼岛。

唐易凌空而立,望着这一幕,满是凝神。他清楚,刚才声势虽是浩大,但鬼岛老祖毕竟避开了最致命一击,或会受伤,但绝不可能殒命。

只是于他坠落的瞬间,便完全失了踪迹。

正于此时,蓦然一道更为磅礴之真元瞬时荟萃,整座鬼岛仿佛皆为之一震!

“这是?!”唐易心中警惕。

整座岛屿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顷刻间生机流转不定,与活物无异。

这种奇异之象,还是唐易首次得见,不知是何等术法,竟然能够达到如此之境况!

……

岛上众人,突见一人坠落,个个惊慌失措!无法确定其身份,更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现今大敌在外,虽是心胆俱裂,却也只得苦苦忍受……

鬼岛老祖之气机在一瞬间又重现于唐易感应之中!而此时混杂之磅礴却并非仅仅出自其自身一人,仿佛与整个鬼岛联系在一起。

唐易心下不禁凝重,单论己身剑意之强,摧毁鬼岛毫不费力,对付一个受伤的鬼岛老祖也能将其斩杀。可此时两者却以一种诡异秘法相融合,其间威猛之势,不仅仅是一加一之效果……

……

其实鬼岛老祖此刻心中早已后悔万分,已然清楚绝无拿下唐易之可能,更不能将其化作养料,供给自身。此前所做一切皆是白费,且让自己身受重伤。尤其是那道灵符之珍贵简直难以想象,如今居然毁于此处,心中之痛简直难以言喻……

正在唐易万分戒备之时,忽然,于鬼岛之上,一股惊天动地之威势朝唐易猛然袭击而来!那磅礴之真元,仿佛要破开天地,无可敌之!

虚空之中已然不仅仅是真元狂暴,而是更为扭曲!因这真元震动的频率太过迅疾,仿佛已经达到了某种极限一般!

唐易身形暴闪,灵力真元瞬息形成浑厚壁障,以来护住己身,可未曾想到,这股暴动的真元只是瞬间袭来,却于半途又蓦然消失!甚至在自己神念中,整座鬼岛亦随之消失不见,于海洋之上如同一道遁光,掠过水面,瞬息不知所踪……

唐易望着鬼岛老祖逃窜,却是未曾再行追击。即便看似把鬼岛老祖逼到穷途末路,他自己何尝不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有几分再战之力。

终究自身境界略逊于鬼岛老祖,能至如此地步,已然是万分侥幸。若非他之机遇奇特,充分寻优避弱,将一身修为发挥得淋漓尽致,哪里能得如今之结果。,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章

唐易已然将自身体悟之绝世剑意激发,那恐怖之威势,几可令元神真君侧目,鬼岛老祖更是被震慑心神!

先以此夺人声势,再借以五行之力困顿,最终以至强剑意出击,一步一步于瞬息之间,却是唐易精心谋划。原本自认为已然充分准备,应是在五行灵字之时便能致其殒命,可对方还是遁逃而出!最终那至强剑意,仍是被避过要害,此等人物又哪个不是惊才艳艳之辈,总能出乎对手预料……

鬼岛老祖纵然逃遁,唐易亦清楚并非是对方败北,其人之手段也应不仅如此。只是在发觉不能拿下自己之时,这场战斗对于鬼岛老祖而言,已经失了意义,无有纠缠的必要。

对于唐易而言,在准备几式后手的情况下,依然未曾杀掉对方。其实双方皆已心知肚明,今日无论是何,除非继续纠缠分出生死,否则皆失了意义……

如若双方亦做坚持,恐怕便是持久之战,定然致一方殒命或是逃遁。

可惜鬼岛老祖已然损失如此之大,哪里还能赌定自己定能拿下唐易,由此才这般果决,瞬息而逃。

两强相斗,局势自然难以预料。

鬼岛老祖虽修为占了上风,终究未曾拿下唐易。唐易虽机缘甚深,步步谋划,却依然未能将其诛之。

唐易虽是精疲力尽,心神却是无比松弛,好似经过此次大战,心中某种不快已然退去,遂通透无比。

蓦然间却有种感受,此次对决令他深切体验到,像鬼岛老祖这等绝强人物,没有一个可以丝毫轻视。

此次看似偶然的冲突,其中透着鬼岛老祖主动贸然的挑衅,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贸然跟随鬼王。

见得虚妄之后,好似自身心性亦被影响很多,变得比之前更为执着,变得比之前更易冲动。是自身本性变得如此?还是被虚妄缠身有所影响?唐易沉思,却区分不清……

……

今日阳光正好,海面风平浪静,微微波澜翻滚,倒是透着几分悠闲之意。正于此时,一道似水流光迅疾遁飞而去,看此方向,正是朝着碧云岛疾行。

碧云岛上风和日丽,虽夜间常有烟雾迷惑,却于白日分毫不显。遥遥望去,便能观见其中繁忙之景象,岛上的禁令并未解除,只是这些时日,倒是比素常更显得忙碌许多。

能得流光遁行,显然是修为有成的陆地真仙一流人物,在这附近海域当算是一等一的绝世强者。然到了碧云岛,也未旁若无人的直入内中,而是来至岛边。

遁光落地而消,显出身影的却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的如雪白袍,倒是风采动人。不过周边忙碌之弟子皆对其视而不见,男子打量了一下四周,便径直徒步入岛。

这四周阵法显然是依照地势而修建,虽未做太多布置,但因势利导,事半功倍,倒是有些玄妙,虽不庞大,但也算是入得方家之眼。

男子点点头,萧渐离果然有几分道行。只是此行重点也非是他,玄不玄妙也不重要。

进入岛内,未行几步,便见一位中年雅士悠然行来,身躯高挑修长,面含几分笑意,隐隐遥望于自己,轻施一礼。此人气机流转不定,于众人之中,如同生辉明月,但又不显耀眼,寻常根本发现不得。

白衣男子境界自是不俗,故此才能寻之气机,目转而去,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中年雅士仪态风流,况且气机又是如此鲜明。白衣男子怎会不知此人身份,他止步而立,同时拜而施礼,主动开口:“萧岛主有礼。”

萧渐离朗然一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大驾光临鄙岛,倒是有失远迎。”

白衣男子笑而推辞:“道友实是太过客气,在下寻常陌,是打忘忧岛而来,久闻贵岛名望,不请自来,勿怪失礼才是。”

“原来是寻道友,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如传闻那般风流倜傥啊。”

萧渐离笑而赞道,心中却是思虑,忘忧岛于海部近中域,那里距此方可不下百十万里,亦是传承较久的修脉,其下弟子尤其对幻术阵法之流很是精通,门中代代高手不绝。这大海之上虽是广袤,可任何一个地茂佳之广岛也不是无穷无尽。若是门中有还丹之人,自是无碍,可若是哪一代失了,也未必不被抢夺。而忘忧岛不光代代传承,其阵法堪称精绝,曾听闻一岛主主持阵法,便能困住两名还丹修士,这种以阵法为修,在此方也算是很难得了。

只是此人今日来此,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其实最近碧云岛上这般热闹,亦有不少还丹真人境界者前来拜访,其因便是那夜一场交锋,真元波动虽是不大,但偶然有所泄露的,亦令附近还丹高人清晰感知,并且很是担心。

后来才听闻鬼岛之事,众人方得知原先鬼岛竟有此等强者坐镇,居然败于唐易之手。

鬼岛本就是邪修,连左道也算不得,于这附近本就不得人心。只是有鬼王坐镇,谁也没有办法,谁知还有这等人物,想想简直不寒而栗!而从碧云岛上传出的消息中,话里话外还透着鬼王击杀还丹修士并以此炼制化身,一时间倒令众人真有些惶恐,因此前来碧云岛打探些消息,更透着几分亲热,若真哪天不幸遇见鬼王,希望也能让碧云岛看在情面份上,伸手援助一把。

至于鬼岛老祖,则更是令人担忧!其实鬼岛在此立足,往日里与他有摩擦的仇家可不在少数,只是历代有鬼王坐镇,敢同其结仇之人也不畏惧他,所以才相对安稳,可如今多出一个鬼岛老祖,这种局势瞬间便被打破。

毕竟能于此立足的,祖脉或出一位九转绝顶的宗师人物便已是了不得了,虚妄缠身之境更是绝对强者。

这大千世界虽是广袤,但在海域之中自然少有什么悠久传承。即便中土大派,能出现一两个元神真君坐镇已是极其难得。,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一章 幻阵

无论身处何方,虚妄之境的强者已足以令众生仰望。即便是最为顶尖之宗门修脉,亦会对这种强者保持应有的尊重,这种尊重即因现在,亦谋未来。毕竟能走到这般境地,离成就地仙也仅差最后一步,哪怕这一步千难万险,希望再为渺茫,亦无人胆敢忽视。

故而虚妄缠身之修士,不管于人间何处皆算一等一的强者。

唐易的出现,于广袤海域中无论走到哪里皆能引起轰动。毕竟虚妄缠身之修士,一是修为已然至了某种极限而难以成就,二来在此境界时,心性势必会受到影响,大多选择静修破之,或随心而行游戏人间,轻易不得遇见。

唐易与鬼岛老祖交手,虽算势均力敌,也确实无有能力取其性命,可于外人眼中,最终逃遁的毕竟是鬼岛老祖,故此亦能说明很多问题,自是认为唐易还是略胜一筹。

众人来此碧云岛,自然也是希望能寻得机缘,拜见唐易。

只是唐易喜好清净,迄今为止,尚无人有此缘法罢了。虽是遗憾,却也未敢强求。

忘忧岛与碧云岛之间相距甚远,应是不会受此危机,可寻常陌此番前来用意何在?难道只是单纯的结交唐前辈不成?

萧渐离思虑不通,但既来之便是客人,理当不能冷脸拒之,遂热情的将寻常陌引入岛内。

寻常陌心知萧渐离心存疑惑,一路上倒是大大方方并未隐瞒:“其实此次冒昧前来,倒真有些缘故,欲想拜访一下唐前辈,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萧渐离笑道:“何事?道友可方便明言?否则在下也不好无故打扰唐前辈清修。”

自从鬼岛一战之后,萧渐离迅速摆正了自身位置,这称呼自然亦随之转换。虽说唐易仍旧以“道友”相称,他却不敢失了礼数。

虽寻常陌不辞遥途前来拜访,显然很有诚意。但萧渐离清楚唐易性情,故不便随意前去打扰,如若惹得其人不喜,岂不是自惹无趣。

寻常陌点头道:“其实也非它事,正是与鬼岛老祖相关。”

“哦,愿闻其详。”萧渐离心中一动。

寻常陌听后笑了笑,这位萧岛主还真够谨慎,看来若不透露一二,怕是不会轻易于自己引荐那位前辈。不过也是理应如此,若是换作自己亦会这般谨慎。因而说道:“不瞒道友,这鬼岛老祖于我家长辈还有些恩怨,故此一来相谢唐前辈除恶扬善,二来亦是提醒唐前辈有所提防。”

萧渐离明了,将这些奉承之语除开,倒也真算要事,遂应承道:“既然如此,道友请随我来。”

寻常陌虽说的笼统,萧渐离却相信其人不敢以此欺瞒自己,更不敢以此欺骗唐易。故而也就不再推脱,痛快引路。

寻常陌跟随萧渐离转瞬间便穿过众多人群,随他向腾云阁行去。

现今腾云阁周边,却是布有几道阵法,但并非出自萧渐离手笔,而是唐易亲力所为。

最近岛上时常有还丹真人来此拜访,唐易遂于周边设下阵法,也未刻意掩去,免得有人误入。再者鬼岛老祖毕竟修为莫测,万一施何阴诡之术或是控制他人神魂来探,唐易不得不防。

此等阵法虽算精妙,却也防不住鬼岛老祖亲临,但至少能起个预警作用。

寻常陌见到周边景象,明知有阵法在此,不由大感好奇,犹豫了一下,问道:“道友,我观这前辈阵法,大有玄机,不知能否入内一探?”

萧渐离哑然一笑,这位寻道友还真是个痴人,看来喜爱阵法已是入迷。不过他到底不是呆子,未经允许,也不敢冒然闯入。只是自身也拿捏不准唐前辈是否应允,有些迟疑。

这时只听耳边传来清音一道:“无妨,道友自可一观。”

音色清亮而悠然,如同珠玉跳动,着实舒缓心神,惹人沉醉,不自觉间便大起好感。

寻常陌微微一愣,即刻反应过来,遂隔空深施一礼,口禀:“谢过前辈!”

其实唐易也有些好奇,毕竟于阵法之道他并不精通。这阵法也只是幻阵,并无杀伐攻击。看此人这般,怕是有些手段,不若由他一闯,也正好得知自身不足。

寻常陌抬步入内,却好似并无变化,无有一丝灵气波动,正如身处岛中一般。

再往前行,才得遇几分机巧,有风、火、雷、电等道术加身,又有几处惑人幻象,虚实相合,威力不可小觑。但他精修阵道,这几处阻碍虽是颇费了一番手段,到底还是被他破除。再一抬步,便出了阵法,只见萧渐离已然在阁楼旁边等着他,见他出来不由笑道:“道友果真好手段,一入一往不过片刻而已。”

寻常陌不禁笑笑,萧渐离也是恭维了,片刻自不能破,总是耗费有盏茶功夫。

其实自己所遇幻象疑难虽是精巧,但这位前辈应非专精阵法,故此被自身瞧出些许破绽,从而以巧离阵。他乃忘忧岛岛主,自是真传嫡脉,一身修为不敢说精深,但于阵法钻研甚久,很是自信。寻常阵法甚至一眼可破,能让自身耗费些功夫的已然难见,现下却于此消耗了足足一刻钟时光,已然算是很为精妙。

寻常陌心中不禁感叹:“到底是前辈高人,一法精而万法通,确实不凡!”

他正欲谦恭几句,便听闻那道清音复响:“几分取巧,让道友见笑了。”

寻常陌不由寻音望去,只见一位翩翩少年于楼阁中缓步而出。

这少年生的极其清秀白净,似如舞象,似如弱冠,姿态温而雅然,特别是一双眼眸,如同璀璨之星,浩浩明月。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笑意,正望着自己,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气机,若是细细体察,才能偶感一丝外泄。

当那丝微弱的外泄之气被自己察觉时,蓦感其中磅礴,竟是自身所不能理解。而以神念探究这丝毫亦为不透,浑凝非常,无有外漏。一时间压力陡增,顷刻间却又散去。,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二章 拜见

寻常陌不由赶忙微微低首,将目光收回。怎会不明悟此人身份,几日奔波,正是为眼前这位前辈而来。心下庆幸,好在方才破阵,也算未给忘忧岛失了颜面。

随即收敛心神,深施一礼,表情极为郑重:“在下忘忧岛岛主寻常陌,拜见前辈!”

只见这位少年也同样回了一礼:“道友自谦了,哪里枉称前辈,同辈相论即可。”

“岂敢!岂敢!”寻常陌赶忙推辞,他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少年见状好似有些无奈,继而一笑,身体一侧:“道友请!”

“前辈先请!”见少年似要做引路之举,寻常陌绝不敢受。

少年见此也就由他,先行入了楼内。

而后萧渐离与寻常陌亦随行其后。

进入正厅,寻常陌稍做打量,只见此地布置很是素雅,也只是蒲团方桌等待客之物。另有一秀美侍女婷婷而立,见三人进来,轻拂施礼后才袅袅而去。

寻常陌见少年先行入座,而后在萧渐离谦让之下方才坐于蒲团。

三人未谈几句,只见那位侍女去而复返,手中捧着茶具,摇摇步归,而后跪坐桌边,为几人奉茶。

茶香袅袅,顿时四溢,这时只听萧渐离开口道:“岛中无何珍稀之物,唯这灵茶尚可,道友勿要嫌弃才是。”

“哪里哪里,此茶色泽纯正,香气淡雅,想来必是上品,道友太过客气。”

二人言语之间,侍女已然将茶沏好,依次奉上,素手斟茶,倒有几分别样动人。

寻常陌不禁感叹,这碧云岛真是大手笔,一婢女就能如此天资,实是不同寻常。他哪里知道,这侍女长的本就妍丽,再加上近日侍候唐易,经常被其提点几句,更学了几分宠辱不惊之风采。

“诸位前辈请用茶。”侍女恭敬道。

看着茶汤微微晶莹,很是悦目。

寻常陌呷茶入口,只觉唇齿生香,不禁称赞连连。

此茶中隐隐含有灵气,若是练气境界之人常服,自有妙用。不过对他们而言却是无何助益,只是清香无比,也算是种口福。

三人饮了茶水,侍女收拾一番后,便自觉退下。

寻常陌恭敬道:“前辈风采卓绝,今日得见,晚辈三生有幸!”

清俊少年摇头而笑:“道友谦虚了。”

一旁萧渐离亦是欢笑。

此处风景秀美,时有海风吹拂而来,三人品茶畅谈,不多时已然至了深夜。

这时只听少年将话题引回:“道友所来不知是有何指教?”

寻常陌听此也不犹豫,直截了当道:“此行确实与鬼岛老祖有关。”

少年道:“愿闻其详。”

一旁萧渐离也露出倾听之色。

见少年并不避讳萧渐离,寻常陌遂坦言相告:“前辈神通广大,能将鬼岛老祖击败,令其狼狈逃窜,实是功德无量,为海域肃清邪道!”

见少年并不接话,心知此番奉承人家不以为意。只是此次有要务在身,自然要放低姿态,再者人家本就是前辈高人,自家这般说辞也不足为怪。

“只是这鬼岛老祖也算有些来历,家中祖辈也曾与此脉中人交过手。”

而后寻常陌娓娓道来,不过也只是个大概……

万年之前一鬼修人物曾与忘忧岛之人有过交锋,但棋逢对手,谁也奈何不得谁。后来不知因何鬼修身受重伤,又突然销声匿迹,谁知却于此创立下鬼岛一脉。

鬼岛一脉历代显世鬼王,虽修为高深,而功法波动显然并非与那人相同,由此也就无甚在意。直至此次鬼岛老祖现身,又有同样的术法神通,忘忧岛中人才得以确定应就是当年那名鬼修传承,未曾想竟然隐藏至今。

事情经过讲完,见少年表情若有所思,寻常陌不由道:“前辈,晚辈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请。”

清俊少年点点头:“道友但说无妨。”

寻常陌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封请帖:“正是岛中老祖邀请前辈。”

于此之时,信笺蒙蒙发亮,自行飞入少年手中。

少年打开信笺,细细观之,其上所书却是邀请他前往忘忧岛一游。

这时只听寻常陌恭敬禀告:“家祖听闻前辈风采,赞叹不绝,故此欲邀前辈前去忘忧岛。”

萧渐离不由一旁接话:“贵岛老祖莫非亦是……?”

“正是。”寻常陌含笑点头。

若非同是虚妄缠身强者,怎敢如此托大,定然是亲自前来拜访,而非以请帖相邀。然自家这位老祖甚是低调,于外界来说并不知岛中有这等人物存在。

这时只见那位少年微微一笑:“既然盛请,自是不能不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一行吧。”

寻常陌大喜:“谢前辈!”

随即便见萧渐离有些犹疑,又不敢出口相询。寻常陌心知他是有所顾虑,怕是担心鬼岛老祖趁这位前辈不在,万一前来滋事,别生枝节岂不麻烦。

此种担心也可以理解,寻常陌遂掏出一方银色宝盒,交由萧渐离手中:“道友勿忧,来此之前我家老祖便已备下,这是他老人家亲手而制阵盘一副,若是有外敌入侵,不但能迅速知晓,亦能抵御一二。”

萧渐离大喜,拱手道:“谢过道友!”

而后也不耽搁,少年与寻常陌便一同而去。

海面上纵然有些风暴之险二人自不在意,行了几日,已是遥遥能够望见忘忧岛……

寻常陌心中欣喜,此番也算顺利。只是临近岛中,总觉哪里不对,遂止步,细细探查。只见一旁少年也不心急,好似在等他引进。

寻常陌不禁面露苦笑,深施一礼,诚心诚意道:“前辈妙法,晚辈拜服!”

少年微微却一笑,亦还一礼:“道友客气。”

此时周边景象一片虚化,无论少年、岛屿、海面瞬间皆是不见。

待寻常陌再一转醒,见到的还是方才楼阁。只见萧渐离立于门前,施礼笑言:“道友好手段,如此之快便能脱困而出。”

寻常陌又见少年缓步而来,登时一惊!心下惴惴,莫非尚在幻境而不自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三章 阵盘

寻常陌见这位少年模样人物缓步而来,举止淡雅脱俗,气韵悠然,皆与方才幻境中所见无二。只是那时言谈相交之间极为真实,更是感觉已然几日逝去,无有半分作假。现下看来,不过是片刻而过,一恍一惚之际,不由瞬间思虑万千,纷乱复杂……

他本是自信满满,认为自身精通阵法,即便这等前辈高人所设,虽是精妙,却亦未困顿自己,顺利而出。现下陡然发现不过是自己牖中窥日,步入幻境而不自知,还一直有些自得,实是寡闻少见,轻视他人了……

念及于此,难免心绪有些起伏,甚至略略质疑自身判断,不敢肯定是否已然真的醒转,一时茫然,息间不知所措。

好在他终究修为精深,道性坚润,瞬息便将杂念理清,控制住心绪。

现下无论是否身处幻境,面见前辈总不能失了礼数,当下长施一礼:“晚辈忘忧岛岛主寻常陌拜见前辈!”

这时只听少年语气中略带几分温和,笑道:“方才玩笑一番,道友勿要见怪才是。”

技不如人,心服口服,寻常陌哪里能有不忿不平,而是发自内心的拜服:“岂敢岂敢!乃是晚辈不自量力,让前辈和萧道友见笑了!”

萧渐离于一旁摆手:“道友太过谦虚,哪里是见笑,在下可是佩服不已!”

这句话倒很是真心,他首次体验这道阵法之时,外界整整一个时辰都未脱困而出。那寻常陌却不过消耗了一炷香时光,已然算是飞快。

现下即便明知那是幻阵,萧渐离亦找不出脱离办法,只不过经唐易指点,掌握出入阵法方式,自然不再有陷入幻境之扰,早早便出来等着寻常陌。

萧渐离乃是第一位穿行过阵法的修士,身入其中,自然清楚这等幻境之真实,实是难以想象,感觉并无半分破绽可言。听唐前辈提起过,这幻境之巧妙,便在亦真亦假当中,故此才难以察觉其中不妥之处。

只是这寻常陌能如此迅速醒转,虽未必是其人具够破阵,但如此之快便察觉破绽所在,倒是真让他有些佩服。

几人相互见礼之后,在寻常陌与萧渐离坚持下,唐易只得为首,步入楼中,见两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其实有些无奈,自家实情自家清楚,一身修为完全未至虚妄之境,甚至连九转亦不曾达到,却被尊为前辈,实是有些尴尬。然这种奇异状态自身又不好解释,否则如此诡异情况怕会迅速引起修行界轰动,若真是招惹一些大神通者注意,那才是麻烦不断,故此现今也只得默认。

……

三人谈笑之间,便入了厅堂。而后寻常陌不禁苦笑,这其中一应布局还真是分毫不差,就连那位娇娇侍女也并无半分区别。由衷感叹唐前辈虽非专修阵法,可这细节功夫也真是做到家了。

三人落座,嫣红下去奉茶。唐易不禁笑道:“敢问道友是如何发现其中破绽?”

要知道寻常陌在这期间内已然算是很快,萧渐离当时若按照幻境中时间计算,可整整待了数月有余。每日打坐静修,应付访客,半分破绽也未发现,还是唐易主动将他唤醒,这才脱离。

寻常陌修为境界与萧渐离不过伯仲之间,即便是传承渊源,阵法颇精,然萧渐离阵法感悟也算高深,两人之间差距竟有如此之大?

寻常陌不禁惭愧,面容显露出一丝尴尬笑意,自己素来也以精通阵法自居,万未料到竟然在此被之蒙蔽。

不过落败于前辈高人之手,除了暗叹自己失了谨慎,也并非不能接受。闻听唐易之言,遂解释道:“前辈阵法着实不凡,一应事物尽皆面面俱到,真假难辨。只是晚辈自小于岛中生长,其上一种难言玄妙之感是不曾模仿而出。故此见到岛屿瞬间,晚辈才察觉分毫不同。”

唐易饶有兴致,他布置这等阵法,也算渊源来历颇深,乃是昔年于门中所见玉简记录,师门长辈所留。若是布阵之人法力足够高深,掌控足够精妙,成阵之时他人进入,或能在其中几入轮回而不自知,甚至直到道陨也不可醒转。

唐易现下自无那般境界,也无那般精通阵法,只是结合自身做出的一个削弱之法。入阵之后,一应事物与外界仿佛无差,最奇妙的是可以引起他人潜在意识、记忆,一切皆为虚,却又皆做实,故此才会真假难辨。只是不知是何殊异之感,竟然能令寻常陌亦不能描述。否则这一切应算天衣无缝,寻常陌同萧渐离一般,或许皆会沉浸于幻境中而不自知。

……

萧渐离于阵法之道也算精通,寻常陌更是研究甚深。唐易虽对此接触不多,但境界高深,又见识广博,足以弥补很多缺陷。

三人几日畅谈,相处很是融洽。

几人相论,唐易也算大长见识。他修为虽高,然术业有专攻,门中阵法他也只是大致了解,并未着意钻研,不少之处虽为基础,却也不甚明了。这一番讲解,寻常陌与萧渐离皆是畅所欲言,并无顾忌太多,毕竟不涉及各家机密。

看也聊的差不多,唐易主动提道:“不知贵脉长辈可有指定何时前去?”

寻常陌正在犹豫何时提出正事,未成想唐前辈开门见山,不禁欣喜:“我家老祖只是邀请唐前辈,看您何时方便,忘忧岛随时恭候大驾!”也确实未曾限定时间,忘忧岛老祖虽是邀请唐易,但邀请又非强迫,更是贸然前来,怎好左右他人安排。再者,若真是限定时间,寻常陌哪敢如此尽兴的畅聊几日。

萧渐离一旁不由犹豫问道:“前辈欲往忘忧岛一行?”

幻境中事,他自然不知,故此此刻不免担心。

正于此时,寻常陌已然将请柬与阵盘奉上,闻言不由温然一笑,遂将前因后果一一解释。

萧渐离很是感谢,毕竟人家已算考虑周全。即便无此阵盘,唐前辈若是前往自己也不敢阻拦。,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四章 前往

唐易望着那方阵盘,有些好奇,只见其上灵力隐隐流动,辗转不绝。

当时于幻境中也未顾上细细打量,今见得实物,不由大感兴趣:“不知道友可否借我一观?”

此阵盘不管精巧与否,毕竟是他人之物,忘忧岛之人自身愿意主动借用出去尚可,唐易若是特意探究其中奥妙,则意义又是不同,未经应允终归不好。

寻常陌闻言却不犹豫,恭敬道:“前辈若想一览,自无问题。”

这阵盘虽是精巧,却也仅是一件器物,唐易若是暗中窥视自身也无力阻拦,何况人家又如此堂堂正正,倒不如顺势做个人情。

想到此处,寻常陌遂又说道:“只是这阵盘布置与阵法不同,不若晚辈施展一番,也好让前辈看的透彻。”

唐易闻言点头笑道:“如此便有劳道友了。”

“前辈哪里话,本就是晚辈应分之事。”

寻常陌微运真元,阵盘瞬间变化,周边天地灵气涌动不绝,尽皆朝里汇聚。整个阵盘落于地面,直接消失不见,一股极其微弱的波动霎时扩散而出,恰巧庇护于整个岛屿。只是这种波动很是隐晦,岛中除在场三人之外,竟无一能够察觉。

于唐易神念中,阵盘与整个岛屿仿若合为一体,生机气息流转不定。再行探去,岛内似是无甚变化,一切仍是那般平静,而于岛外似有一层壁障护持。

“此阵盘乃是我家老祖亲制,很是奇异,无论在何处,皆能因地制宜,防护周密。”寻常陌解释道。

唐易静静打量,若有所思。

“此为截取本岛之气机合二为一,威力自是大增。尤其是联通老祖心神,若是此阵被触及,无论旁人怎样封锁空间,忘忧岛那边也会瞬间得知。”

萧渐离不由赞道:“当真是大开眼界!”

唐易亦是认同,这阵盘很是精妙,细细探知其中,便见有杀伐、防御、幻象等诸多手段,相互交错,当真是步步连环,精妙至极。而探究防护屏障之上又是毫无感知,若非自身神念直入阵盘之间,亦不能这般清晰知晓。

这时,素月与嫣红二人结伴而来,施礼拜见:“见过前辈,见过岛主。”

“这小姑娘当真资质不凡啊。”寻常陌看见素月,不禁眼前一亮,笑而赞道。

“谢前辈夸奖。”素月轻声回道,虽是年幼,却有几分沉稳之意。

“小徒顽劣,道友过奖了。”萧渐离微微一笑,虽是对这个未来的弟子颇为满意,嘴上却还是不由谦虚,后又转而问向素月:“何事?”明知自己在陪同客人,若无要事,二人应不会前来打扰。

“回禀师尊,这是方才一位弟子送上来的。”素月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拜帖。

唐易见此遂言:“若有要事,道友自去忙便是。”

萧渐离翻看帖子,不由笑道:“是木岛的彭宇真人欲前来一聚。”

他知晓唐易于附近不熟,遂解释道:“这木岛与此不远,也算邻居,只是历史倒是比这边久远,听闻岛中曾出过一位绝顶宗师,现今这位真人,虽不至祖上雄风,但也是还丹四转的宗师人物,在此附近,也是一方强大势力。”

萧渐离对其人也算了解,心中感叹,平日里两家虽近,却甚少有过交集,这位彭宇真人素来自持修为、出身,行事稍有霸道,没想到有朝一日其人竟主动前来走访。

唐易点点头,随后对寻常陌道:“反正左右无事,今日咱们便出发吧。”

他虽对此人不感兴趣,却也不会干涉萧渐离接待。

寻常陌看唐易如此爽利,不由喜道:“谢前辈!”

见唐易主意已定,萧渐离自不敢挽留,三人共同恭送……

待唐易与寻常陌走后,萧渐离吩咐道:“月儿,彭宇真人明日前来,你去安排一下。”即便明知此人前来多半是为了唐前辈,而非自己,可这一应礼数还是要做到周全。

“是。”素月领命,恭敬退下。

素月走后,萧渐离转而对嫣红笑道:“这几日唐前辈不在,你若修行上有何疑问,可来寻我。”

“谢岛主!”嫣红很是感激,但她也明了,若非唐前辈,岛主也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

经幻境一行,唐易自然也算识得路程。不过他倒未像幻境当中那番直接化为流光遁行,毕竟这海域辽阔,时间也不紧促,唐易自想亲身体验一番其间风景,感受磅礴秀丽。

甚至还于碧云岛上取了一小舟法器,御使之人却是寻常陌。他修为精深,这点小事亦不劳唐易出手,行进速度也不算缓慢。

寻常陌貌至中年,实际年龄便有千岁,若有外人看来,不到一定境界,会觉其人风姿卓越,温雅动人,两人同行,无形中便极容易将唐易忽略,只感是位俊俏公子罢了。

飘飘摇摇,乘风破浪,一路上也有不少舟船同行,边游赏景色,边是行进,二人倒也算是悠闲。

小舟于海面滑行,寻常陌其实未运用多少真元,而是借助水面浮沉,层层浪波翻涌之时,自然达到运行。他自小于岛上长大,虽是多年不曾驱使舟船,但现今随之境界提高,随意施展,自有些举重若轻,毫不费力。

寻常陌一举一动之中,虽非刻意,却亦能磨运真元,对他现今境界可能效果几乎为无,然是其人一种习惯,无时无刻不是修行。

唐易对其还是比较欣赏,此人跟在一位虚妄强者身边,即便无需刻意被提点,平日里时常接触,也难免不被影响,自然会生出诸多感悟,行事或是修行之间自有不同之处。

……

这广袤海域,无数岛屿耸立,若其上有修行者坐镇,周边便无太过厉害的海妖存在,尚可保持相应的平静。

只是越往前行,便愈发临近深海,修行者即便再多,能成就还丹者还是过少。故此境界不至,也不敢贸然独自开岛,海域之中还是有不少空挡之地,也有不少凶兽存在。,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五章

越是深入海域,资源越是丰富,相应的,危险便愈发多了起来。若修为不足,也甚少有修士去往更深之处,省的自找麻烦。

毕竟以外海之广阔,已然足以容纳众多修士生存。

唐易望着海面升腾,目光悠悠,神思不由畅想……

这些海域势力的大体划分曾听萧渐离提起过,只是相较碧云岛,忘忧岛更为靠近深域一些。而岛中还存在一位虚妄境界强者,无论外界是否知晓,可天然的消息渠道应是更为灵通。

唐易不由问道:“道友可曾去过更深之海域?”

“回禀前辈,晚辈只是于周边岛屿往来过几次,若再深之处便不曾去过,修为不足,老祖严令不得前往。”寻常陌恭敬说着。

他心思机敏,转而明了唐易之意,遂道:“若以前辈之广大神通,定是来去自如,毫无障碍。只是深海之处势力交错复杂,难以尽言。不过岛中倒是存有海图一份,乃是祖脉长辈所留,可拓于前辈,也能省得些许麻烦。”

唐易淡然一笑:“那先谢过道友,若有机会,倒是想前去一观。不过现今尚不是时机,只待日后再说吧。”

深海之广袤似为无穷无尽,其间定是高人无数,即便有元神真君或是妖仙等人物坐镇也不稀奇。自身现下如此状态,又加之来历不明,眼下无必要冒然穿行。

想来也是有趣,此界势力分布,修士门派以中土大陆几支传承为最,而其余妖族邪修之流却是于深海之处称霸。恰巧正为这中间夹着的外、中海域反倒是不上不下,虽有还丹、大妖等存在安居,却连个虚妄境界之修士亦是难寻,更遑论元神地仙等……

不过也正因如此,反而此地倒甚适合唐易生存。否则天下之大,高人无数,即便唐易手段不俗,也说不得会被看穿来历根脚,介时定然危机重重。毕竟现下单枪匹马,亦非修为绝世,面对唐易这么个奇异的外来者,难保他人会不生些别的念头。

唐易也曾侧面询问过萧渐离一些修行界之事,以他所叙,心中大概有些了解。虽同为大千世界,此界却非是哪家势力独大,颇有些百花齐放,万家争鸣之态。各方势力纠缠不休,纷乱复杂,并不安定和谐,其中还是以佛道妖魔几家最为兴盛。

无论哪家顶级传承,应也不逊于太玄仙门,遁破大千之大能人物在此界也是留下了种种传说,整体而言,着实不可小觑。

可惜萧渐离毕竟远在海岛,自身境界也非绝高,自然所知信息不多。那些顶尖势力对他而言更是遥不可及,只知些修行界中流传甚广之大事要闻,其它并不明了。

……

层层巨浪滔天,海水阵阵翻涌,狂风骤起,雷鸣不断!

小舟随着激流上下起伏,几欲倾翻,只是这四周似有无形之屏障,恰好将浪潮挡住,任凭它怎样翻涌,也奈何不得小舟半分。

不过小舟也就此停住,不再前进。

寻常陌不由望去,本是风平浪静之海面,蓦然升起巨浪重重,风云变幻,雨露连连,一切来的很是突兀,又有真元波动于其中隐藏,显然非同寻常。

在极远处,有一道细长身影上下翻滚,附近灵气尽皆随之起舞,亦愈发紊乱!搅得周边不得安宁,正是有妖物在此穿行。

即便唐易不曾出手,而寻常陌修为已然很是高深,这些干扰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可于来往不少修士而言,却难以前行,舟船划行便很是不易,这些人见此,别说喝骂反抗,即便一丝怨言也不敢有,只得寻求他人帮助,速速离开此地。

唐易观之,远处那道身影,正是一条黑龙。

“这附近难不成还有龙族隐栖?”唐易见此,转而问道。

寻常陌摇头,心中也是疑惑:“回前辈,并无!龙族之中自有大神通者坐镇,听闻久居深海,轻易不临外海。不瞒前辈,修行千载,晚辈还是首次见得附近有巨龙出没。”

唐易了然,这怕是恰巧路过而已,遂道:“走吧。”

这条龙体型不大,想必年岁亦不大,当然这种“不大”只是与同类相比而已。但真元很是凝聚,气机森森,定是已然化形,想必血脉传承极有渊源。虽不知它来此有何目的,但唐易也无那等好奇之心。

更何况巨龙前行虽是搅动**,却也未曾伤及无辜,那些修士前行定然费力,不过亦无何危险,待巨龙离开便复为平静。

得到唐易明示,寻常陌复驱舟前行。虽是狂暴风浪,亦不能阻挡分毫,小舟疾速滑行而过。

不料那条巨龙仿佛发现他二人,竟然转了方向,瞬间朝这边飞来。

寻常陌转而望向唐易,唐易便道:“且慢,看看它要作何。”

这时,只见那修长的龙身迅速靠近,瞬间临近!

它刚至小舟不远之处,蓦然停止。好似在竭力收敛周身真元,却亦未完全控制住法力流转,遂卷起惊涛骇浪!只是非他天生性恶,显然因刚刚化形不久,难以完全掌握。

寻常陌稍运真元,周边灵气以做调整,瞬间平息下来,连狂风海浪也消失不见,一望无际的大海顷刻间恢复了以往的恬静惬意。这并非是何术法神通,只是他浸淫还丹境界甚久,自能把握天地元气,更何况对这深海有足够的了解,做到如此地步,却是不难。

这时,只见巨龙于半空中静静漂浮,那两颗硕大的龙目一眨一眨,好似很是好奇的望着二人。龙嘴微微张合,顿时音音作响,仿若雷鸣!虽非人语,但二人瞬息明了,大意是他于这外海首次得见还丹修士,特来拜见。

唐易哑然,这条龙倒很知礼数。

正欲开口,只见巨龙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迷茫。而后它身上灵气外流,一道清光灵灵而动,天地元气随之一清!

唐易与寻常陌二人只是静静地望着它,无甚举动。心知这龙并非是恶意攻击,实是化形不久,还不能完全掌控变化时灵力之外泄。,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六章 敖熙

唐易与寻常陌心中皆不由感叹,像妖族这种血脉传承高贵者,天生自有优势。它如此年幼便能成就化形大妖,除开自身努力外,也少不得传承之助。

只是凡事既有一利便有一弊,且不说这等妖族繁衍后代是多么不易,若修行之中太过一帆风顺,论心性或是真元掌控程度,反倒不如人族修士。甚至不及一些普通妖族成就的大妖,至少它们于化形之后,不会有太大疏漏。

血统高贵妖族之传承神通虽说能够很好的弥补诸多方面之缺陷,可某些事情终究是需要时间上的磨炼积累,这非是一朝一夕便可弥补。

那龙躯体本就不甚大,这一变化,直接成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于天空之中缓缓落下,并不感有何真元波动。海面之上自然升起一水柱,有如喷泉翻涌,正好一人之立大小,得托少年足下。

幻化后的少年肤色有些暗深,一袭黑袍映衬,生的很是英俊,剑目星眉,身姿强健,虽是稚龄,但也显出几分英武。而后拱手拜了一下,动作间似是有些生疏:“在下敖熙,见过前辈!见过道友!”音色之间透着几分沙哑,倒有些像是人族少年的变声期。

他从未来过外海,自然不知最近鬼岛那颇为轰动之战,更不晓唐易之名。

只是方才察觉到有还丹修士之气息才御空而来,到此之后才发现唐易之存在。

若说眼前这位中年修士,气机虽是浑然,自身尚能感受到其间磅礴。这位看似少年之修士却显得平凡至极,但偶有气机泄露,竟让他想起了自身父亲,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这便是见识上的差距。

敖熙单以境界而言自然不如萧渐离,但他常常接触这等人物,自能有所感知,瞬间分辨。而非萧渐离那般根本想象不到唐易有可能是虚妄缠身。

唐易与寻常陌亦是还礼,言表姓名。

搞不清楚这条龙打的是何主意,唐易心中微微感觉有趣。

寻常陌倒很是谨慎,他虽见过几次龙族,但也仅是远远一观,从未打过交道。不过以他所知,这敖熙必定血统很是高贵,来历颇深,说不得是哪位龙王的直系血脉。即便忘忧岛中有老祖坐镇,也万万不能得罪这等存在。不过见敖熙主动化为人身,应是无何恶意,倒也心中安定几分。

周边还未走远的修士见到这一幕皆是震惊不已。

龙族天生伟力,原本就此世间绝大多数种族得天独厚,以在场他人之修为,本就不可探究敖熙之境界。可如今亲眼所见敖熙当众化作人形,怎会不明眼前这条巨龙竟是大妖级别!

更为震惊的却是于船上的两人,不知他们是何来路,众人纷纷好奇不已。

唐易独战鬼岛老祖之后,虽是事迹哄传外海,却从未露面,几乎无人识得。再者忘忧岛距离此地也是颇远,对寻常陌也是面生的紧,故此在场之中竟无一识得二人。

海域之中虽遍地皆是修士,但能令化形大妖以礼相待的不言而喻,也只能是那些还丹有成的前辈宗师。

尤其是那位少年,虽说看不出分毫修为,或许恰恰说明此人极为高深莫测。只是从未听说过有哪位前辈是这等清俊少年模样,唯一沾点边的怕就是前段时日还横行外海的鬼王,可不说其人现今逃遁何处,有无这番闲情逸致,单是传闻中他举止极具霸气,亦非这等淡然超脱。

有见识高超者,现下倒能瞧出寻常陌之不凡。见其风度卓绝,自有深沉内敛,恍若常人,又恍若仙神,这等人物怕就是还丹宗师,否则等闲之辈哪里有这般气象。

而此人面对那位少年时,虽不刻意,到底能看出几分尊敬。再者,这位少年若真是凡人,面对巨龙怎能这般镇定自若。

修士到底灵慧,虽不闻三人对话,也能猜出个大概。不过见到前辈高人虽是欣喜,却也不敢多做停留,万一三人冲突起来,谁也不敢保证不被波及。而且这等前辈高人一般不喜热闹,自身等人若是不识趣,烦扰了人家,那才是真正的自讨没趣。

……

敖熙自不管旁人如何作想,他化为人形,一是交流比较方便,二来亦显示出对唐易之尊重:“不知前辈可曾遇到过龙族?”

唐易心念一动,终是恍然,同时心下好奇,不知它是用何等秘法得以辨别,如此肯定自身接触过龙族:“之前倒曾遇见过。”

敖熙喜道:“不知前辈可知它的去向?”

唐易摇摇头:“这倒不知,你寻它有何事?”

敖熙道:“前辈有所不知,您身上的这股气息,显然是已得龙体的真龙所留。可又如此的陌生,定然我生来至今从未接触过,故此以为有同辈流落在外。”

唐易身上虽有龙族气息,却无血腥,这也表明着与龙族打过交道,但并无杀孽交锋。否则敖熙怎会敢来,早就速速回转禀报长辈了。

唐易恍然,毕竟能化形有成之大妖,无论身处何地,皆是极其珍贵。尤其是龙族不似人族,无这么强大的族群生育能力,必定每条真龙皆尤为重要,无怪乎敖熙这般急切。

敖熙闻此有些失望,随后掏出一传音玉简,交于唐易:“若是前辈再次见它,可否通传晚辈一声?”

“自无不可。”唐易点头应允,可心中却知被自己救下的那蛟龙,本就不在此界,又哪里能寻,不过这些自然不可名言。

见唐易应承,敖熙很是欣喜:“谢过前辈!”

而后微有赫然,拱手一拜:“敢问前辈可知商羊岛如何行走?”

敖熙来此拜见,自然并非单纯打个招呼,而是不明路途,遂来讨教。

“商羊岛?”唐易自是不知。

不过寻常陌对这外海很是了解,虽想不明堂堂龙族怎的连个海图也无,不过人家私事,自己当然不好问询。

遂运用灵气幻化出一副地图,上方标记清楚,呈于虚空……,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八章 试探

“道友,请!”老者右手引向足下巨木,蔼祥笑道。

“前辈先请!”无论修为还是年岁,唐易自皆不能如此托大。

“罢了,左右也无外人,何必如此虚礼客气,你我同行便是。”老者哈哈一笑。

唐易哑然,这位前辈性情虽是雅达安沉,却不做虚伪,自有一番大气!

两人并行,寻常陌自跟其后。

随同而来之小舟无风自行,划水而过,继而停靠岸边,消失不见,想来是有岛中弟子接应。

“晚辈唐易,还未请教前辈……?”方踏足木桥之上,唐易便笑而问道。

“倒是老朽疏忽了。”老者歉然一笑:“老夫寻知逊。”

三人缓步而行,不多久便来至岛边。

在踏足地面之时,巨木之桥瞬间化为灵光,消失不见。

随后三人一同信步迈入深林,婆娑日光洒洒而落,携带几分温暖,微微清风于林中柔柔拂过,沙沙作响,透着些许欢快轻扬,只是一路上并未见得他人出现。

这片林子中的树干皆很粗壮,其上鸟儿坐巢,松鼠跳越。其下白兔聚集,麋鹿奔腾,更隐隐听得远处虎啸狼嗥。

不知于深林之中行了多远,唐易忽然笑道:“如此精致景观,美轮美奂,想必也是一道幻阵吧。”

而后袖袍招展,随意一舞,便有一道真元疾速袭去!

这股真元看似毫无威力,似是清风浮动,却令远处那棵几人合抱之大树瞬间倾倒,留下平整圆滑之树根,仿为绝世利刃劈过一般!而后只听有风雷隐隐作响,可这些动静却于转瞬间消失不见。

唐易清楚,这是其间玄机已然被触动。只是阵法有灵,有两位主人在此,又怎会真正受得攻击。

风雷隐去的瞬间,原本被摧毁之巨树瞬时生长而出,恢复原先模样,竟分毫无差。

寻常陌不由大感佩服,这阵法乃是开岛时便已建立,几代祖脉长辈改良加持,应算是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唐前辈看出破绽。

老者悠悠道:“道友好眼力,这正是护岛大阵,听闻陌儿言说道友精通阵法,对此颇感兴趣,故此也欲想请道友指正一二。”而后又好奇问道:“按理说此阵法经过无数加持,足可以假乱真,道友是如何发现?”

“前辈过奖了。”唐易微微一笑:“其实在下并未看出,只是忘忧岛以阵法闻名,故此晚辈有所猜测罢了。”

寻常陌微微一愣,暗自思忖:“唐前辈于自身心中高深莫测,若说瞧出破绽虽几率甚小,却也非是无有可能。可若坦言只是揣测,自己反而有些怪异之感。不过同时心中隐隐松了口气,若是真被一眼看穿阵法,那数代长辈心血岂不是白费?”

老者倒是不以为奇,哈哈大笑:“道友真乃妙人也!”

“玩笑之语,前辈与寻道友请勿介意。”唐易洒然而言。他于阵法之流并不精通,这岛上阵法又未启动,若是攻伐之时说不得还能看出几分破绽,眼下确确实实并未识破,只是出言一问。同时心中不免赞叹万分,这阵法修到极高明之处,足以以假乱真。

再往前行,便有山脉起伏。三人由山脚下一路行去,山之最顶有一凉亭斜立,周边尽是花草连绵,此地微风阵阵,颇为宁静,倒算是个好来处。

凉亭之中有两位女弟子静立,见到他们三人皆是行礼:“拜见师祖!拜见前辈!拜见师尊!”

两女子看着年岁不大,不过花信年华,但修为不浅,已是筑基圆满。当然或许实际年龄不止如此,毕竟对于修行者,特别是女修而言,很难从外表辨别出准确年岁。

“回禀师尊,一应物件皆已布置好。”其中一女修向寻常陌禀报道。

寻常陌点点头,而后吩咐:“你们下去吧。”

“是。”两人恭敬退去。几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似是身隐阵法之中。

两个女子行不多远,遂齐齐松了口气。面对师祖师尊尚好,只是崇敬,他们修为虽高,却从来温和,倒也不觉紧张。

此次来之前,大师姐于她们反复交代有贵客临门,万万不能失礼,故此有些紧张。不过看那位少年前辈亦是雅然,应是不难相处。

其中一貌似更为娇小的女子问道:“师姐,不知那位前辈是何来历,能令师祖亲迎。”

忘忧岛中除了她们这些直系弟子,其余人等向来不知岛主行踪。即便她们,也并不知师尊所邀请的前辈到底是何方高人。

另一位显出有几分沉稳气质之女子稍稍思忖,而后道:“我亦不知这位前辈是何身份,观其气息似有似无,仿佛溶于尘间,又仿若超脱人世,必然很是了不得,说不得是师祖那般的绝世高人。”

师妹咋咋舌,这可真心了不得!可还是说道:“这位前辈虽是极其厉害,应也不及师祖吧?”

“这方圆海域,虽是广阔,能比得师祖之人怕还未出生呢!”师姐对自家长辈很是自信。

两人边走边聊,显然很是亲近。

……

其实这阵法虽是精妙,却不可能阻挡唐易倾听。只是他身是客人,倒也刻意收敛,自不知背后两位小女子家的悄悄话。即便知道也不会生气,一来说的不算错,二来他也从不在意这个。

寻知逊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同时入座。

案桌上放有茶具,寻常陌一边斟茶,一边笑道:“碧云岛上茶香四溢,前辈也尝尝我忘忧岛之香茗。”

这茶汤斟入杯中,不冒烟雾,却是极其清澈,仿若无色无香。

唐易端起,细细品之,入口之中却自有一股别样之异香,倒是不同寻常。

“前辈感觉如何?”寻常陌见唐易饮入,不由问道。

“清香淡雅,不凡!”唐易笑言。

“此乃灵隐茶,原非我忘忧岛所产,昔年一位故友临终之时,遗憾茶树无人照料,特送与老夫。一晃也如此多年,每每见到此茶,总能想起故人,倒是有些感叹!”

寻知逊娓娓道来,语气中不带遗憾,却似乎透着些许说不出的寂寥。,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七章 忘忧岛

这幅海图是寻常陌以灵力所化,间距方位标记十分清楚详细。

寻常陌手指中间那个巨大的光点说道:“道友,此处便是商羊岛,距此地约有一十四万里。”

敖熙观看之后,细记心下,而后又是一拜:“谢过道友。”

寻常陌还礼笑言:“客气了。”

随后敖熙向两人拜别,身躯重化为龙,穿入层层云间,复搅得波澜起伏,疾速离去。

寻常陌与唐易相视一笑,这巨龙虽是化形,周身真元浑厚灵动,尤其龙体强悍,寻常法器不能伤其分毫。再加上本族神通传承,若论一身战力,怕是会胜过绝大多数初初化形之大妖。不过想来是甚少外出,心性却是单纯的紧。否则应也不会这般冒失,又来去匆匆,仿若孩童一般。

自敖熙走后,唐易与寻常陌再未多做停留,只是两人一龙这短暂相逢,又为这片海域带来了轰动性之话题,猜测不断,不知是何等前辈高人……

……

一路行去,倒也再未遇见别的事端。御舟而行,自无遁光那般迅捷,再者明知唐易欲想游览一番这海域风景,寻常陌自不会疾速驱舟。即便是遁光而行,也瞒不过唐易的神念感知,风景亦能丝毫不落,尽收眼底,只是这般也失了许多情趣。

游景赏玩,不仅在于观景,更是关乎心境。

二人悠悠前行,漫观沧海无尽,云霞变换,耳旁不住有海风吹过,仿若乐章鸣奏。碧海青天,湛蓝一色,倒映着白云重重,风景可算无限,只是时间久了,却也显得索然无味,难免生些厌烦。

这丝感觉来的悄无声息,若是常人,亦不足为奇,任谁日日观赏相仿的景色怕也会如此。然对唐易来说却非同寻常,心知可能有所不妥,若是以往,此番情绪又怎会这般轻易波动。

寻常陌陪同唐易前行,这些时日也算熟识不少,更是领教甚多。不由半是笑言半是认真道:“幸赖前辈指点,这几日晚辈可是获益良多。”

唐易的目光似是随意的飘落于远处一片片洁白的浪花之上,波光粼粼的海面起起伏伏,形状变换,并无定数。

闻听寻常陌之言,漫不经意的说道:“道友太过谦虚了。”

寻常陌恭敬而答:“哪里是谦虚,实是令晚辈折服!”

这几日同行,两人寻常谈话间,即有平常之事,亦含大道苍茫,寻常陌只觉受益匪浅,比平日里于老祖身旁,别有一番滋味。

唐易笑了笑,他并未刻意提点其人。然寻常陌本就天资不凡,悟性超卓,又自小跟随岛中长辈,相较大多数修士而言,资源可谓是得天独厚。故此自身一些言语虽非刻意,但也有些晦涩。这种晦涩并非是言语难懂,而是尽皆平常之语中所蕴含的道韵感悟,若是常人,想于其中有所收获却是不易,而寻常陌有得甚多,也算道性深厚。

不知不觉中,历经数次机缘感悟,唐易对大道理解之深,即便相较绝顶宗师亦隐隐超出。

……

穿梭于茫茫大海之间,小舟速度变得尤其之快。虽然心知那丝厌烦或许是虚妄之影响,唐易却也未曾刻意压制。虚妄本性之间,谁又能分的那么清楚,或许这丝厌烦本就存在,只是之前道心坚定,无意间将其忽略,不曾留意罢了。

得了唐易提醒,寻常陌不再留速,而是全力驱使,不过一日,前方一甚为广阔之岛屿渐渐显现于眼前。

从唐易这方望去,山脉连绵起伏不绝,古木横生,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沉淀,才能有这般气壮沧桑。之上郁郁葱葱,是无尽的繁花绿林。

这一路上也经遇过无数岛屿,却皆无这般雄壮。

这时只听寻常陌轻声道:“前辈,此处便是忘忧岛。”

唐易点点头,即便寻常陌不言,他也知道,岛上确实有一种奇异之气机流转,莫测不定,此岛之大,纵横足足有几百里之余。

凝视着广袤的巨岛,唐易目光闪动,原以为碧云岛已然足够大了,未曾想与这忘忧岛相比,却显得有些渺小。

二人到此之前,寻常陌已用玉简通讯完毕,只是唐易特意嘱咐了,无需惊动太多人。

忘忧岛与碧云岛截然不同,其上有苍茫厚重之气息,并未感受到蓬勃的朝气,更不显那般热闹非凡,毕竟碧云岛上有仙市,来来往往自然更频繁一些,而忘忧岛就像深海中蛰伏的巨兽,安安静静,却又莫测高深。

只是这苍茫巨岛,于唐易眼中,皆不如远处那位静立老者来的惹自身瞩目,他身材不算高大,但也非是纤弱,身上却有股独特之气质,给人一种历尽红尘之感,仿若凡俗间饱读诗书之大儒宗师,眼神灵灵,透露出些许沧桑岁月,同时又透着一种安宁稳定,古朴无华。

这是一位极具智慧之前辈,抛开他的修为不提,单单这份安定从容,便能知其人之心性,必然经历过无数风浪,令人不由得不相信,即便他非处于如今的安静祥和之地,而是身处岌岌可危情遇,也定是这般安之若素,岿然无动。

这是修心养性已然到了极其高明之境界,并非单纯的修为高深便能达至,这种定性,即使大多宗师也未必能够做到。

唐易为人平和安然,可论起心性超卓,如今也未必能及面前这位老者。

老者并未显得十分热情,却又非是故作前辈高人矜持,面上带着一丝温和之笑意,即显得和蔼,又不失分寸。悠悠凌空行来,举止之间有种难言之感染力,自然令人如沐春风而忽略他老朽之态。

“见过老祖。”寻常陌恭敬拜见。

老者点点头,而后望向唐易。

唐易亦是拱手:“见过前辈!”

这一声前辈称的很是真心,老者此番风采,已然令自身心折。

“道友谦虚了,劳烦道友不远数十万里之行,着实是我忘忧岛怠慢了。”老者温然一笑,而后一指,天空中便架起一座木桥,直接从三人足下通往岛中。,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零九章 点拨

似是被寻知逊话语所感,唐易亦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索,思绪仿若随之飘远,继而陷入那种诡异至极的沉思之境。可正于此时,腹内蓦然升起一股清凉,环绕周身,最终入了神魂之间,仿若冰晶,唐易顺势清醒。

他本来这些时日一番适应调整,虽尚不能根除时时陷入沉思之状况,却也好转甚多,不似之前那么频繁。

唐易心中感叹不已,寻知逊不愧是入妄多年的前辈高人,随意一丝情绪泄露,便能引得己身不由自主被之感染。

只是心中微有讶异,此次尚未彻底沦陷,便有一股清凉将自身唤醒,难不成是……?

念及此处,唐易目光不由转向了石桌上的灵隐茶。

“想必道友也有体会,此茶倒是有个妙处,若是时常饮用,便能减少些无意陷入迷茫之状况。”

其实方才唐易未曾完全深陷沉思,时间亦非常短暂。一旁的寻常陌根本毫无察觉,但到底逃不过寻知逊的感知。

“竟有如此奇效!”唐易不由赞叹。

他了解自身真正状况,虽是得见虚妄,可修为不过五转境地。与正常的入妄强者相比,境界本就不足,故此被虚妄左右的几率其实更大一些,同时无意陷入迷茫的次数可能更多一些,若有此茶倒是解决些许隐患。

唐易继而问道:“不知此茶前辈可否送与我些?”

“自无不可。”寻知逊爽利应下:“道友若是喜欢,亦可移株茶树拿去。”

灵隐茶虽是有些奇异,却也算不得太过珍贵,寻知逊自然不会小气。不过还是提醒道:“此茶功效甚佳,只是仅能令修士少入无意迷茫,却非能助破除虚妄,道友还需掌控分寸才是。”

唐易闻言拱手相拜,很是诚挚道:“谢前辈提醒!”

寻知逊此言乃是全然出自善意,对于任何一位修士而言,无意之间神思便会飘飞,自然不是件好事,但同时来说,亦非是件坏事。因为由此之中,未必不是藏有破除虚妄之机缘,若是从此便一直刻意避免,再不陷入迷茫之境,反而有可能彻底了绝得成元神真君之希望。

当日于海边之时,虽是见得虚妄之后不了了之,但唐易亦有所收获。毕竟若是连虚妄也不得见,又何谈突破,再者念头纷乱也未必皆是弊端,经过长时间积累下来,说不得一朝顿悟,反而是大有获益。

当然,正如寻知逊所说,凡事皆要掌握好分寸,过犹不及。若是思绪纷杂过多,不但不能顿悟,更有可能深陷囫囵,那就是真正的化为危机。

这便是修道艰难之处,亦是奇妙之处,每个阶段皆有不同难题,皆需要不同手段、机缘一一克服。

正常而言,从初入道途,修士便讲究心性调养,玄门正宗更是对此方面万分注重,直至绝顶宗师之时,道心已然算是浑然通透,毫无破绽。待步入虚妄,却又仿若失了那般通透,需要重新淬炼道心。人心复杂,人性复杂,岂是一言便可描述。

“多谢前辈指点!”唐易诚心诚意。

无论何时,达者为先,他从不会自持修为进境过人而有半分自傲。

唐易清楚自身虽是经遇颇多,根基浑厚,但于虚妄缠身之境界中,每行一步,皆是摸着石头过河。现今并非身处门中,亦无师长指点,难保不会出现差池。即便再为小心翼翼,亦有可能一步踏错,导致万劫不复!

寻知逊提点的未必皆对,毕竟他于此境并非完全畅晓,否则亦不会困顿虚妄至今而不能证得元神。但无论如何,凭借此人多年沉浸,绝对有一定自身感悟,而非信口雌黄。

“若是老夫未曾看错,道友身上有些殊异。”寻常陌轻声说道。

见唐易点头,复又开口:“观道友气机,固然真元浑厚,念力亦为精纯,却总有不谐之感。尽管虚妄缠身,似乎又有些不及,故此虽是见得虚妄,但又难窥其中之意,反被困扰,长此以往,难免会有被其影响,隐患从生。”

“前辈好眼力。”唐易也不奇怪。鬼岛老祖当初正是看穿自身这一点,才出手而战,寻知逊论修为境界自不亚于其人,当是亦能看穿。

“不知前辈可有何指教之处?”唐易请教道。

寻知逊只是一笑:“可惜老夫在此境界也是懵懵懂懂,倒是不能于道友有何帮助。”

“不过以道友如此根基,想必传承极有渊源,自身皆有把握,老朽胡言乱语,倒是有些多余了。”

哪里是胡言乱语,寻知逊修炼至今,不知经历过多少修行中的难题,能得以讨教,唐易自是从心愿之。

未等唐易开口,寻知逊却转了话风,不再继续。他适才一番言语也只是提点唐易罢了,现下也未想深入此话题:“其实今日前来,倒是有一宝物,老夫也拿捏不准,请道友品鉴。”

“哦?”唐易微有好奇:“不知是何宝贝?”

以寻知逊修为,必定是见多识广,连他亦不知晓,倒是有些稀奇。

“其实说是宝贝也不准确,那物件自传于老夫之手,探究至今也无个头绪,到底有无特异之效也说不好。”寻知逊笑道。

闻此唐易饶有兴致,毕竟忘忧岛之前也曾出现过入妄强者,竟然历代研究不通,实是有些奇异。

“前辈请稍候。”说着,寻常陌便起身御空而去,下了山顶,不多时捧来一个锦盒。

唐易原当里面是何奇形怪状,未曾想打开之后模样倒是常见,便是一个看似极其普通之葫芦,遂复神念探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倒是无有何处殊异。

唐易略有疑问:“不知此物有何奥秘?”

能令忘忧岛前代高人留存至今,定然并非那般简单。

寻知逊只是微笑,并未作答。但自他身旁,一股极其浓郁之真元霎时融于葫芦之内,顷刻间二者便分毫不露的融为一体。

唐易微微一惊,只此葫芦于锦盒之中安安静静躺着,竟毫无变化,这便太过稀奇!,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章 葫芦

要知道即便是筑基期的修士,怕也无力承受方才那磅礴之真元,其中之冲击强度,恐会瞬间爆体而亡,尸骨无存!

这看似普普通通的葫芦,不知是何所制,竟然分毫变化也无,悄无声息之间便将寻知逊的真元化去,令人不明所以,百思不解!

“道友不妨一试。”寻知逊笑道

唐易自是不会客气,霎时,一股比方才更为浑厚之真元灌入其中,仍似泥牛入海,毫无动静。

“这……?”唐易微微沉思:“敢问前辈,此物可经受术法否?”

寻知逊点头:“有何手段,道友尽皆可试。”

唐易稍运真元,剑意瞬间凝聚!其锋芒程度,饶是寻常陌也忍不住心中微寒,吃惊不已!

寻知逊心下更是感叹,实在看不出如此清雅淡然之人物,竟然能运用出如此锋芒卓绝之剑意,实是不可貌相。

此剑意虽是唐易随意而聚,纵然比不得当初与鬼岛老祖交锋之时,但以他现今境界而言,其上威力足以分金削铁,断河开山!即便宗师级别之修士,亦不敢直面生受!

可剑意击于那个葫芦之上,却转瞬消失不见,更是不起半分作用,丝毫伤痕也不曾留下。

“这宝贝倒真是奇异!连前辈竟也不知其来历,那在下更是半分头绪也无。”唐易沉声道:“只是不知此物是如何得来?”

“来历倒甚是寻常,乃是家父在外游历之时无意间所得,偶然发现其中怪异,得来之后细细研究,却是一无所获。说起来也甚是机缘,若非当年一时碰巧,怕这葫芦至今不知身在何处,有无人能发现此种殊异。”

唐易点点头,确实如此,一向修士对自身神念很是自信,特别是修为高绝者更是这般,神念感知中若无有半分殊异,确实很难再去刻意探究,毕竟看上去也只是普通至极的一个葫芦,放于外界,又有谁会着意探究。

“此物除了真元不能伤其分毫,也是尝试过水火术法等等各种手段,皆是无何作用,只是除了百侵不伤这点玄异之外,也就再无发现别的奥秘。”寻知逊略显无奈的说道。

他倒是感觉异物多过宝物,实属是因不知其上有何妙用,不过这东西能有这般神妙奇特,想必来历也是不凡。故此自从拥有此物后,忘忧岛并无任何声张,而是藏得极为隐秘,除了历代直系血脉,根本无人得知。可惜即便藏得再深,现下也只能用来把玩罢了。

“怀璧其罪”,此世虽无这个词汇,但道理却是相通。尤其是即便入妄强者都不懂得到底是何物,其中必定大有玄机,说不得连元神真君亦会产生兴趣。自家能否留住此物还是其次,若是连性命也搭进去了,那才真是引祸上身,毕竟修为高者可未必心性皆正,不乏心狠手辣之辈。

这些即便寻知逊不言明,唐易大约也能猜到。

“既然传承至今亦保存完好,前辈又何必让在下知晓。”唐易笑问。他思忖几番,实是有些难以理解,更不明忘忧岛此次专程请他前来,为何要透露出这么一个秘密。

“道友以为呢?”寻知逊神秘一笑。

“难不成前辈欲将此物送于在下?”唐易略略有些明了。若非如此,寻知逊又何必将这宝物介绍的如此详细,不过也只能猜想到这等境地,却无法更深一步。

“正是!”寻知逊畅然一笑。

“于这宝贝玄异,在下自是颇为好奇,前辈如若慷慨相赠,自不会推脱。只是无功不受禄,不知前辈要在下作何?宝贝虽好,不过只是一件外物罢了。”

唐易心中一动,又有些疑惑,两人之间自然谈不上有何交情,唯一有所牵扯的不过是皆与鬼岛老祖结怨罢了,可这并不足矣送出如此厚礼。毕竟无论怎样,自身对鬼岛老祖可亦是警惕万分,如有机会无需多言也自会出手。倘若寻知逊想要与自己联手除掉鬼岛老祖,自身亦不会拒绝,这点想必忘忧岛之人同样清楚,可除此之外,也实在想不出什么缘由。

“只要道友喜欢,送与道友自是无妨。”寻知逊淡淡一笑:“不过现今老夫也确实有要事相求,但无论道友是否应允,这件异宝皆送于道友,也不令道友白费一趟功夫。”

唐易暗叹真是好大的手笔,可越是这样,自身越是谨慎,再者也不想白占人便宜,遂言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其实也非大事,只是希望道友日后能照拂忘忧岛一二。”寻知逊言辞恳切,并无有半分玩笑之意。

唐易闻言一愣,又见一旁寻常陌神情虽无太大变化,却还是微微流露出几分黯然,心下略略有些思量,不由道:“莫不是前辈……?”

寻知逊倒是依然如故,并未有任何伤感之情,只是坦然的笑而点头。

唐易见此情形,坐实了自身猜想,不但未曾了然,反而更为疑惑:“在下观前辈气机浑然,生机强盛,如煌煌烈日普照万物,应是寿命悠长,不至于此吧?”

寻知逊虽从外貌观之,有些苍老,如同耄耋老翁,可这也仅仅是外貌而已,并不能隐藏其人勃勃生机,他虽看似苍老于师尊太玄子,但内里生机不断,非是如师尊那般,已近油尽灯枯。此人正值强健之时,离道陨应是还早,怎会如此急于托付后事,尤其是对自身一个初见之外人。

“道友有所不知。”寻知逊温然一笑,语气中很是平静,仿若在叙述旁人之事:“当年先祖与那鬼修若论实力,确实是旗鼓相当,多次交手并未分出胜负。可那鬼修之手段太过可怖,亦不在明面之上,自他消失之后,我寻家之人大多死于非命,寿命更是大大缩短,即便侥幸能得还丹境界,生机强大,却寿不过两千便终。从祖辈起始便查找因由,直至老夫这一代,方才算是完全确定,原是受了诅咒之困,才陷入如此困境。”,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一章

寻知逊虽是语气平静,言谈之间似乎并不藏有刻骨铭心之仇怨,但唐易闻听却是讶然,忍不住心头一惊!

诅咒之诡异,确实防不胜防,若是修为高深者施展更是莫测至极!以当时那位鬼修实力,能与寻家祖辈争斗个旗鼓相当,定然亦是入妄之强者。再者其本身就是邪修之***通诅咒之诡术,半点也不令唐易吃惊。最终竟能导致寻家几代传人皆为之命陨,这不但需要那名鬼修修为高深,施之术法也必定强大至极,不然当时的寻家老祖与他境界相当,怎可破解不了。

不过天道至公,越是厉害的诅咒,施咒者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能达到如此效果,即便以性命为注也不稀奇,实是不知两家到底是何等仇怨,竟然能至如此地步!

……

“幸好先祖庇佑,不使我寻家绝后,历经几代钻研,至陌儿这辈,终是将这诅咒解除,也不枉这千余年之察究,更不枉陌儿父母性命之付出!”寻知逊说到这里,语气也禁不住有些低沉,流露出一丝伤感。

最终所寻到的破解之法,实是太过残忍,需用父母全部精血神魂以做奉养,亦可说是以两命换一命,而这其中一方还需至得还丹境界,否则亦不能成。

寻常陌之父,亦是那一辈中最出色之人,一直以来被寻知逊寄予厚望。但同时,他也是那代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位还丹有成之宗师真人,亦是忘忧岛未来的希望。但为了家族,为了后代子孙,也只得牺牲自身,这代价着实太过惨重!可如若非这般去做,这个诅咒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得以破除,故此于寻常陌刚刚降生之时,他的父母便为之双双付出性命!

寻常陌出生之后,便自幼跟随寻知逊生活,或许便是一得一失之间,他的天资、悟性皆很是出色,不亚其父,修行之上也算一路顺风,不至千年时光,便已成就如今境界。日后得入虚妄,也未必没有可能。

故此,寻知逊算是将全部希望皆寄于寻常陌身上,这更是如今寻家血脉之中,唯一一个有望接替寻知逊,护持家族之人。

唐易心下很是感慨,修行者性情虽大多淡漠,可终究不乏如此情意之人,着实令人叹服!至此终于明了,难怪忘忧岛中,前后出现两位入妄强者,却偏偏于这一代开始断层,更处于青黄不接之尴尬。直至今日,后辈拔萃之子弟竟然只余下一位还丹三转宗师,看来不少是死于诅咒之下,未能寿尽而终!唯一一位能挑得大梁之修士,为了后人,已然舍己性命,若非这诅咒祸害,寻家亦不至于血脉稀薄,辉煌不存,最终落到如此境地!

难怪寻常陌父母毅然破釜沉舟,实是若再迟疑下去,后脉子孙怕会愈发稀少,更有亡族之危机!

……

唐易心中思虑万千,却也不再多做犹疑,而是爽快应下:“既然前辈如此信任,晚辈自当尽心!”

言话虽是不多,语气亦非慷慨,但自唐易说来,却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真心,不自觉间便信任有加。

“如此便谢过道友!”寻知逊拱手笑道,心中之隐隐忧虑总算是放下不少。

一旁一直未曾插言的寻常陌,更是起身而拜,深深施礼道:“谢过前辈!”

唐易还了一礼,摇头而笑:“前辈与寻道友客气了。”一指桌上那个葫芦:“此宝如此玄异,前辈皆愿相赠,说不得还是在下占了便宜。”

三人不由皆是朗然而笑。

“其实旁事也无需道友费心,忘忧岛立岛至今,亦留有几分手段,若是老夫不在,就这阵法亦足以护持岛中子弟。只是鬼岛老祖若是出手,道友能庇佑一二便可。”

寻知逊认真而道,他并未因唐易爽快应允而提出过多要求,修行至今两千载,早已将诸事看的通透。毕竟他很清楚,人心易变,自己一旦不在,什么事情皆有可能发生,实无必要强加太多,反之显得不够大气。

唐易若是守诺君子,只要应下,必定会主动对其庇护,虽不能说尽心尽力,至少也不会违背诺言。若是自身所托非人,至时以唐易修为实力,更非是旁人可以左右,自身又何必强迫。

其实寻知逊之所以选择唐易,虽是有些贸然,却也并非病急乱投医。在邀请唐易之前,已令寻常陌用心做了一番探访。

忘忧岛虽是临近中海,距碧云岛相隔甚远,但数代经营下来,终究是自有手段。

唐易出现得很是神秘,任寻常陌怎样探查亦不得其果,然于这等高人而言,本就高深莫测,亦不算稀奇。

当初令寻知逊产生如此想法,与孤岛之事却脱不开干系。虽萧渐离之前为防备鬼王,刻意将此消息封闭,但自鬼岛冲突之后,也就不再着意保密。以唐易之修为境界,却能对一名普通练气修士施以援手,由此点而言,应是有些仁义之心,至少非是冷酷无情之辈。

再者其人与鬼岛老祖冲突,无论是何原因,无形中便与忘忧岛扯上一丝关联,更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故此寻知逊才有些思量,着寻常陌将唐易请来,便是想亲眼一观其人。

此次得见,虽与唐易接触不多,但观其人言谈举止尽皆雅达,不做虚伪。其周身真元清正自然,又浑厚非常,显然是出身玄门正宗,有道全真。

人之举止或可以作伪,大奸似忠之辈并非不存,若是如此心性,却很难体会道家清静无为之真意,难以到达这般境界。虽不能说其间无一败类,但大多也做不出背信弃义之事。

再者寻知逊实在也无他人可以托付,这片海域连还丹境界亦是少有,入妄强者更是凤毛麟角,更何况这等人物往往寻求破除虚妄之法,哪里有闲情管别家杂事,此外如是牵连其中,更等同与另一位入妄强者为敌,谁又会甘愿冒如此风险。,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之前寻知逊不能断定鬼岛尚有传人存在,故此才行了这冒险之举,是打算解除诅咒之后,自己即便道陨,忘忧岛有宗师坐镇,依托岛中种种强大阵法相护,足以应对任何还丹境界之修士。自此于这片海域中低调蛰伏,平稳过渡,也应是自保无虞。再等千年时光,说不得以寻常陌资质、根基,亦能问鼎绝顶宗师之境,甚至更进一步,得窥虚妄,此后便将开启寻家另一番辉煌!

可未曾料想那鬼修又出后人,竟然于此时现世,还已然入了虚妄境界!两家恩怨虽是时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亦难保那人不会前来寻仇,介时忘忧岛便是岌岌可危,寻家更有覆灭之险!毕竟还丹三转与入妄强者之间的差距,非是阵法或其它外物能够弥补。

恰逢此时,唐易的出现便成为寻知逊的希望,此行所求,若是其人不应允,这葫芦予他也无妨,虽可能是珍贵宝贝,颇有玄机,但寻常陌只是还丹境界,拥有这个连入妄强者都揣度不透之物,很难再度发现其间有何特异,更有可能惹来灾祸,着实是个烫手山芋,给了唐易也算避免一些风险,说不得能落些人情,总归有些用处。

若是唐易应允便是更好,毕竟如此大的基业,如此多的弟子门人,怎可忍心弃之不顾!

现今一切皆是顺利,无论寻知逊、寻常陌俱是欣喜。

唐易也有所得,毕竟与鬼岛老祖之冲突已然发生,即便无有忘忧岛一行,自身也不愿留下个如此强大敌人,而今因此却得了个宝贝,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

唐易应允得如此爽快,寻知逊自然心存谢意,亦未有保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是三人品茶畅聊,却是唐易与寻知逊对谈,寻常陌只是旁听。奈何以他还丹三转境地,平日里也自诩修为尚可,得了分毫大道真意,现下闻两人对谈,只觉一头雾水,仍是半点不懂!心中感叹,无论是相比老祖还是唐前辈,自身到底根基浅薄,还是欠缺太多啊!

不过唐易倒是于寻知逊身上得到不少别样思路,甚至触发一些新的感悟,算是收获颇丰。

“道友天资聪颖,悟性颇深,即便老朽也不能再指点于你更多。”寻知逊赞道。

唐易于大道感悟之深,并不亚于自己,若说自身哪里强过他,不过是依仗痴活多年,经验相对丰富而已。

闻听寻知逊赞誉,唐易只是一笑,若是寻知逊知晓他真实境界,怕是更为吃惊。但唐易并无任何自得,能深深认识到自身不足,像寻知逊这等强者亦无成就元神,更何况自己还欠缺甚多。

“现下老朽所能做到的,不过是将自身感悟一一述出,有错有对,只能道友自身考量斟酌了。”

“再者……”寻知逊微微一顿:“道友若是愿意,老朽愿将这千年修行体验,尽皆送于道友。”

唐易立刻明了其人之意,微微叹息道:“前辈如此不做保留,晚辈很是钦佩!”

寻知逊笑道:“老夫有事相求道友,这些感悟又不是陌儿当前可以体悟,今日对你毫无保留,也不过是为来日加一分筹码,将死之人,又有何看不开之处,只是怕道友不愿罢了。”

唐易微有触动,寻知逊或许正是即将道陨,反而看开,修行者超脱凡人,却非是无有执念,或为修为,或为道统等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求得长生逍遥,若是连此也能做舍弃,真不知是好是坏。

他明了寻知逊之用意,以他之法,令唐易体验别番道路,但这于两人来说,皆非易事。

两者神魂相互贯通,寻知逊将自身一生所感所悟尽皆蕴藏其中,令唐易一一感受,这自然比任何言传身教皆要玄妙。可唐易若是从中迷茫,进而一丝不漏的悉数尽收,日后修行之时难免沾染寻知逊之影子,亦会困顿一生而不得破除。

此番寻知逊若有任何加害唐易之心,唐易皆会感受到,此做法亦是寻知逊表明自身坦诚之态度。

唐易默默沉思,轻声道:“前辈美意,晚辈自不推脱!”

虽说其间有些风险,但能见识一位入妄强者之感悟,对志在道途中的唐易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寻知逊默默叹息,幽幽道:“道友可要思虑妥当!”

唐易笑道:“如此难得机缘,晚辈自然不愿错过!”

寻知逊点点头,有些佩服,他这一番作为,不能说毫无私心,毕竟唐易若是这般体悟,一来与自身彻底结下因果,二来其借此能尽快稳定入妄境界,那对付鬼岛老祖自是有益。

可这对唐易来说未必皆是有利而无弊,欲速则不达,入妄境界即便稳定,但若是一不留神沉浸寻知逊之虚妄中,两者叠加,若要破除,更是难上加难!

想来唐易也明了其中隐患,却仍是这般坚定,寻知逊自然不会阻拦。

……

寻知逊的面容很是苍老,但他的目光甚为灵动,当这灵动的目光与唐易对视之时,唐易仿若看到了星辰,他没有刻意避开这缕目光,而是毫不犹豫的迎合上去。就在短短瞬间,他忽然发现,自身虽已不在山亭之中,却依然身处忘忧岛,因这其上的气机依然如故。

不过此时的他,正跪坐于地上,变成了一位孩童模样,仰望着面前的一位中年修士,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崇敬与亲近之情。

中年修士正在讲述着最基础修行法诀,这功法算是精妙,但同比起,还是有些不足,不知为何,自身听得如痴如醉,很是入迷。

中年修士每言一字,每述一语,皆能将功法以最朴实之言语讲解出来,便化为自身之学识,令他愈发着迷。依托中年修士之讲解,每每成长,日日进步。

当然,在此进修过程中他并非一个人,另有兄弟姐妹,甚至后来的师弟师妹,只是他们好似皆无自身接受的快,亦皆无自己领悟的透彻。,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年一年的成长,一年一年的进步,他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汲取,亦是不断的收获。每日的进步皆让他感受到满足,每日的修行皆让他无比的愉悦,于这种愉悦与满足的过程之中,他似乎拥有了很多,同时也遗失了很多。他时时感到有些迷茫,因为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唐易?寻知逊?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脑海中存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种记忆又皆慢慢变得模糊,自身的意识被同化,可他也渐渐将这些忽略,他现今所重视的只是大道,只是长生……

逐步的,他的修为越来越高,从初生气感到练气一层,直至九层圆满。他的修行进度已然超越了周边的同伴,那些人与他的差距也就越来越大。

中年修士每每望向他,眼神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欣慰,对他更是呵护有加,百般指点。岛中的资源无条件的向他倾斜,终于,不足五十年的时光,便突破至筑基境界!而他人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初入练气圆满。

从那以后,他仿佛成为了中年修士的全部寄托,亦是岛中所有人的希望。此时的他,虽无自满骄傲之情绪,可确实有些意气风发。

又过了百多年的时光,他正处于突破筑基后期之时。某一日,突然听闻家族中有一妹妹过世的消息,并且目睹了她的尸首,身上无一丝伤痕,面容无一丝痛苦,看上去走的很是安详。

他却疑云满腹,这个妹妹不过百十来岁,就这么莫名奇妙的故去,而所有的长辈讳莫如深,并且严禁族中子弟探讨这个话题,这到底是因何?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想寻求真相,便去询问中年修士。原以为不会轻易得知答案,但中年修士却是以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告知了一切。

原来这是一种诅咒,修为不至,殒命越快!他遵循中年修士的嘱咐,并无将此事告知旁人,正如长辈们所担心的那样,若是心性不足,得知这个消息,只会落得惶惶不安,终是阻碍道途,自取灭亡!

从此之后,他更是疯狂的修行,忘我的汲取,不多久便达至筑基圆满的境界,而当初一起修习的族中同辈们,大多人已经亡故,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却无能为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自私,看着一个个故去的亲人,是痛苦,更是恐惧!而内心深处的恐惧远远大于悲伤,他真切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他真的不想死!他想要活着!他要求得长生!

可修行毕竟是修行,即便他的天资超卓,亦不可能径情直遂。

很快,他便遇见了修行中最大的一个难题--还丹。这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两个字!是多么让人渴望的两个字!虽然他已是筑基圆满,再朝前跨越一步,便能蜕去凡胎,得成真仙,更能暂时摆脱死亡之威胁,拥有久长之寿命!

看似一步,却是遥不可及。

他停滞于筑基圆满,迟迟得不到突破,他愈发的心急,甚至可以清晰的闻听到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他越是渴望,就越是得不到,越是恐惧,就越是不能突破!他的心乱了,虽然仍是存活着的同辈中,修为最高深的那一个,但他知道,自己废了!死亡的恐惧完全打乱了自身平静的道心,他恨自己,为什么要知道真相?!亦恨中年修士,为什么告诉自己真相?!他虽然知道这种恨毫无道理,也知道这种恨毫无意义,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他需要一个能够发泄的对象,哪怕仅仅只在心里。

之后的某一天,中年修士将他带离岛中,来在一个遥远的大陆之上,而后让他自行回转岛中,中年修士却独自离开,从那之后,他真正开始了单孑独立的生活。虽然他拥有筑基圆满的修为,但途中险象环生,惊心动魄!不知遇到了多少次生死之境,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一步步凭借毅力、恒心以及虚无缥缈的运气,重返岛中!

在这期间,他突然发现生死之间并无想象中那么恐怖,真正经历过濒死之局面时,虽然对生更加渴望,但对死反而能够看的更淡。不知从何时起,他不再去思考那么多,脑海中只存留一种理念——修行!进步!

不知不觉中,就在这种奇异的意识里,他于大道的感悟愈发深刻,于修行的真谛愈发透彻,当这所有的一切已然达到一种极致,而自身的真元亦同样达到一种极致。

就在这时,或是短短瞬间,或是几天,或是一年,他突然明悟了,与这片天地没有了隔阂,顺其自然的迈过了那一步。虽是天钟作响的浩大声势,可他内心却无太多的波澜起伏,在感受着体内旋动的、千辛万苦才凝结而成的大道金丹之时,却无过多的激动,亦无过多的欣喜,因为在还丹之后,他便深切的感受到,这一切的成就并非终点,而是起点。

……

不知又过了多少年,将自己带入道途又一直悉心教导自己的中年修士,似乎终是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在一个寻常的深夜里,伴着苍穹中一如既往的璀璨星月,随风而去……

就在那一霎那,他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修行至今,看遍了生死离别,他认为自身已足够理智,足够坚强,谁知却依然抵挡不住这伤心疾首之痛。

此次的他,并没有被这肝肠寸断的负面情绪所击垮,而是更加的心无旁骛。因为他知道,中年修士已去,岛上最后的希望,便是自己。

为了血脉的传承,他甚至找了一位妻子,生养下后代。但他并不爱那位女子,即便她是那么的温婉动人,只是不甘家族绝后。

有了血脉,他消失了很多负担,却又增添了很多负担。但毫无疑问的是,修为进境仿佛愈发的加快了,推转金丹对他而言并不能成为太大的障碍。

第二百一十四章

岁月穿梭,近千载时光已然逝去,他一身的修为好似又达至某种极致。只是这次的突破,并无想象中那么困难,伴随着更进一步的同时,逐渐感受到原本无暇的道心不再通明,已然淡漠的七情六欲又逐渐回归,甚至眼前出现了莫名其妙的白色虚线。那些虚线缠绕于周身,仿佛属于自己,又仿佛属于外界。

这是虚妄,他突然明白!

不晓得是谁告知的他,他不仅忘记了唐易,亦不曾记得寻知逊,他仿佛是一个全新的自我。

一切好似皆向有利的一面发展,他已经是入妄境界的强者!虽然至今没有找到破除虚妄之法,但以他如今的修为,已是附近海域绝顶之强者,足以庇护整座岛屿与家族子弟,他的孩子更是愈发的出色,甚至比起当年的他,亦是毫不逊色!

他周身的虚妄愈来愈多,好似用肉眼便能看见它们的增强。自身想去领悟,更想去破除,可每每这时,总是感受到一片黑暗,心中不免升起一种绝望,今生今世好似已无望脱离这些困扰!

即便极其的不甘心,却又能如何?这种绝望慢慢强烈,他仿佛将要死亡!原本看淡的生死于现今又是这般清晰的存在,内心是无比惧怕,然惧怕中便是绝望,一直痴缠着自身,他无比的想要活命!无比的惧怕死亡!想尽了一切方法,好似皆不能挽救自己的性命!

就在这纠缠其间,从祖辈起始所探究的破除诅咒之方法,终于有了眉目!可随之带来的却又是另一种绝望!需生父生母之精血,而自己的父母已然逝去,不过他后代子孙总算有了希望,当他那个最出色的儿子为了家族义无反顾牺牲自己之时,他又一次经历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原以为自身会生不如死,可自那以后,仿佛一切皆又看开,皆又看淡,他不再追逐长生,不再追逐突破,他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再重蹈覆辙,能够平安无忧之成长。

当他愈是临近死亡,愈是感受死亡之时,自身的念头愈是清晰。自从出生至如今,似乎一切历历在目,皆如画面一般于脑海中清晰呈现。

这些记忆,混杂着无数的虚妄,围绕着他!纠缠着他!

渐渐的,他迷乱不堪,已然分不清是记忆还是幻想,是本性还是虚妄,心中并存两种思想,一种是彻底认命,一种是持之以恒。如若选择前者,便无需如此痛苦的挣扎,如若选择后者,又不知还要经历多少艰难波折。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最终的他,于灵魂最深之处,还是生起了无穷的渴望。

之后他的人生,便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仿佛偏离了某种预定的轨道,他的意识似乎又渐渐清晰,似乎又很是混乱。有两种自身的记忆,都是这般的清晰,分不出你我,分不出虚幻。

他一步一步的行走着,漫无目的,没有方向,感觉走出了岛屿,走出了大海,走出了世界!他与之前所有的一切尽皆脱离,仿佛来在一个神奇的地方。

此处周边,尽是绿油油的草坪,参天之佳木,幽香之繁花,潺潺之溪流,明媚之骄阳,无尽之苍穹,但最为瞩目的却是不远之处,那座傍水而立的别院。

一阵悠扬而又柔和之清音从其中袅袅而出,令人闻之忘忧,闻之静心!

他不由随着这之音而去,不自觉中便来在屋前,推门而入,只见一人正在端坐抚琴。

此人是位老者,他很是肯定,虽然抚琴之人背对于自己,但从其身上散发出一种沧桑而又枯寂的气息。

满头的银发飘飘散散,身着一件宽松的长袍,一身装扮似乎很是随意,却透着一丝说不出的潇洒。

他无意做煞风景之恶客,也无意做扰人心之俗物。琴音虽是悠然入心,却未做任何赞誉,只是轻步走到老者之身旁,细细欣赏着那美妙动人之乐曲。

神魂不禁沉浸其中,过往的混乱似乎逐渐消失。

一曲终了,老者用干枯的手指抚平琴弦,而后缓缓的转过了身。

当他看到老者面容的那一霎那,却猛然生起一种极其熟悉之感,这似乎就是自己,可另有一种理智在提醒着他,老者并非自己。

他竭力思考,却仍旧分不清自身到底是谁?

正于此时,老者微笑着缓缓开口:“道友有礼。”

随着声音的响起,他心神不由随之平静,遂望着老者,亦回想着自身,目光中的迷惑渐渐消除,而后彻底清明。

在这瞬间,他蓦然散为点点星光,缓缓向老者飘去,重新回归本体,只留下空中悬浮着的一道虚影,亦是朝老者施礼:“见过前辈。”

寻知逊望着虚影,很是欣慰:“道友心志之坚,着实超过老朽甚多!”

“多谢前辈指点!”唐易道,很是真心。

想必寻知逊也是耗费无数心力,才能将他两千年的所感所悟乃至一生尽皆呈现,令自身这般仿若亲身经历一番。只是幸而最终的自己还是做了与他相反的抉择,否则怕也不会如此轻易便能转醒。

闻听唐易致谢,寻知逊只是摇头而笑,他并不以此居功,只是真心叹服唐易在虚妄缠身之际,还能维持这般至坚心性,追寻大道!

唐易知晓寻知逊是位极其温和包容之人,也就不再拘于俗礼,而是同他对面相坐。两人不做客套,无有虚言,只是论道。

谈天说地,坐而对论,畅所欲言,两人皆是尽兴。

这时寻知逊叹了口气,好似有些疲劳,微微黯然说道:“油尽灯枯,将死之身,比不得当年了……”语气中很是遗憾,却也不显颓废。之后便不再说话,显然陷入某些沉思,场中一时不由安静下来。

不多时,寻知逊忽然站起身来,冲唐易深施一礼。

唐易连忙侧身,不说其人修为年纪,便是这一番体悟指点,自身也是受益良多,万万担不起这一礼!,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五章 感叹

“前辈万万不可!”唐易侧身避让,急忙上前搀扶。

寻知逊缓缓直起身子,褶皱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仿为相谢,亦仿为解脱。望着唐易,很是有些感触:“方才与道友通感,若说大有收获的,反而是老朽。现下方知自身在处于虚妄之中,原以为的超脱、明淡,不过是另种逃避而已,可笑自身还以为看的通透,着实痴顽。经道友此次点醒,虽已无了成道之望,但终究了却一生疑惑!可以无憾矣!”

语气之中透着说不出的洒脱,更包含着无尽的真诚。

朝闻道,夕可死矣,现今的寻知逊,已然不再以长生为执念,不再为虚妄而困扰。他感谢唐易,只是因为其人让自身知晓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来的并不及时,却也不算太晚。至少于自身道陨之前,明了了平昔的疑虑与纠结,了无遗憾!与众多困顿一生而道陨之修士相比,算是莫大幸运!

唐易默然片刻,而后开口道:“前辈只是身负之责太过沉重,又困顿虚妄,身在局中而迷惘,实属正常,若异地而处,晚辈未必能如前辈。”

寻知逊毕竟与唐易不同,他是修行家族之传承,又身担忘忧岛全员之重责,再有诅咒诡术之逼迫,历经几番被迫丧失至亲之痛,其人仍能成就如今境界,着实令唐易佩服。

“道友谦虚了。”寻知逊摇头笑道:“即便神魂通感与亲身经历终究有些许差别,但这种差别随着时间之深入,愈发微小,最终之时你我二人可算并无不同,几可忽略不计。然道友还是做了与老朽不同之选择,仅此一点,老朽便相信道友于道途之上,应是能行的更远。”而后微有几分自嘲:“或许是年岁大了,困顿久了,原以为的看尽世间沧桑,终究失了最初的本心与执着。”

唐易闻言不禁沉默,寻知逊现今所遇见的,也未必是自身将来不会遇见的。只是其人本就被虚妄缠身,原本通透的道心已然起伏不定,又经历诸多波折,困顿千载,这其中种种难言之滋味,一日一日,尽皆是种煎熬,又有谁能那么轻易便坚守最初的执着?

于求道而言,执着非是贬义,却也非是褒义,因并非单纯的凭借执着就一定能有结果,若是方向有误,反会更糟!

自己虽在记忆的最终选择了与寻知逊不同的道路,可谁又确保一定是正确的呢?或许再过几千载,自身道陨之时,才如寻知逊一般,蓦然惊醒,原来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曲解罢了!

“道友。”

温然之音却让唐易蓦然惊醒。

望着笑意吟吟的寻知逊,唐易心中不免叹然,不知不觉中,自身对成就元神,已然并无之前那般十足的信心了,遂收敛心绪,恭敬一礼:“愿前辈来世求得道果!”

唐易望着这位满是欣然的老者,诚挚的送上祝福。

寻知逊看着唐易,感受着他语气中的真诚,心中不禁有些宽慰。至少越是与他接触,越是能感受到其人心性之居正。忘忧岛有他照拂,自身也算可以安心了:“道友有所不知,老朽被诅咒之事困扰甚久,早已是无力回天,自此道陨,定会如家中长辈一般,形神俱灭,绝无转世之可能。”

“人,总归要死,除了真正得成大逍遥者,即便长生真人亦有寿数限制。”寻知逊似乎在告诉自己,又似乎在讲给唐易:“无论百年,千年,乃至万年,终归是要好好活着,随心所欲,求得自在。以往认为的自在,如今想想又哪里是真正的自在。正如老朽认为的竭尽全力,而最终却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将陨方知这种坚持不过是谬想天开罢了。”

唐易没有言语,亦不曾劝慰。因为他听得出,寻知逊虽是感慨万千,可其中透着的只是洒脱,再无半分遗憾,已然是真正的将这些看轻、放下,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

寻知逊略做沉吟,接着说道:“道友勿要步我后尘,幸好老朽虽误了自己,却终究能给道友提了醒。只是希望这个提醒不再让道友陷入新的迷茫。”而后洒然一笑:“道友道性持坚,定然不会像我这般,老朽也是多此一举了。只是想要告诉道友,求道只是求道,能痴活千载,已然超越世间绝大多数的生灵,若再去贪婪,也毫无意义。”

“既然终归是要死的,我根本逃脱不了这一步,那之前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甚至不如一位凡俗之人。毕竟他们还有轮回的希望,哪怕轮回之后,便不再是自己。而我这一生的追求全然消散于天地之间,又有何意义?”

唐易很是平静,没有半分犹豫:“前辈一生所追求者,便是最大的意义。”

“哦?”寻知逊没想到唐易竟然这么快便能有如此坚定之答案,不免陡升兴趣。

“若为凡人,短短一生,至多不过百年光阴,生、老、病、死世世如一,与修仙求道者寿数相比,又与不知冬秋之夏虫何异,我等有求道之阻碍,他们亦有生活之不易,无论身于何处,总有自身难以承受之压力。如今前辈只是拥有了凡人无法想象的境界,所以临近道陨,难免会去羡慕他们,其实他们又何尝真正的舒心!”

“是啊,逍遥长生,若老朽未曾踏入道途,不免羡慕修行之人,既然已身在其中,最终之时,难免便畅想未曾体验之生活。”寻知逊很是感叹,又有些好奇:“以道友之天资根基,应也是自小被师长培养,未曾体验过这种红尘世俗吧?怎会有如此感触之语?实是难得!”

这些道理并不复杂,但换位而想,从来是最为艰难之举。

唐易笑笑,并未作答。

寻知逊出身于修行世家,自小便踏上道途,即便有独自出岛生存之经历,也是筑基圆满境界之时了,根本不可能身临其境的感知红尘凡人之日日经历。,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守护

唐易到底有所不同,前世历经了十八载的红尘光阴,甚至连死亡之感亦是有过亲身体验,或许没有人再比他熟悉那种感觉,这或许也是他在那种情况之下,比旁人更为坚持的原因之一,因为他清楚,再无其他能比现今更好之选择。

寻知逊见唐易摆首不言,也便未再追问。如今面临道陨,只是一时感慨罢了,其实自身也知,如若真能重新选择,他必然还是会踏上道途,哪怕明知最终不能得证元神,亦为无悔!

如今的寻知逊很是坦然,更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明悟。虽说他与唐易非亲非故,并且这次相见,也不过是个交易,却不吝惜对其人之指点。

他虽未能再进一步,得窥大道风景,却着实希望唐易能够继续走下去,得以破除自己终身都未能破除之虚妄,成就自己一生悬悬而望之元神。

几言几语,短暂交流,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现今这个奇异的时刻,却能用最为本质之言语,诉说着心中最为本质之体悟。

兴尽之时,寻知逊好似更为疲累了,郑重的看着唐易,真诚的道:“愿道友早日证得元神!”

“谢前辈!”唐易施礼……

寻知逊微微一笑,而后闭上双目,不再言语。他周身的气机随之缥缈,越来越淡,最终竟然连唐易也不能再有任何感知,就好像不存在于世间一般,而后渐渐身体化虚,纷飞不见。

唐易并未随着寻知逊脱离这个虚幻的世界,此前虽然只是寄托于其人记忆之中,亦仿佛很真切的经历了漫漫两千载之光阴。每日每时,皆如亲为,并无任何虚假,若不是他神魂素来持坚,或许现下早已迷茫,分不清自身到底是何人。毕竟虽是两世为人,也不过几百年时光,单以时间而言,远远逊于寻知逊。

此次两人神魂通感,唐易自然从中有不少感悟,不少收获,需要逐一细细体悟。毕竟一位入妄强者的终身经历及感悟,无论有无谬误,却仍是珍贵至极!更是繁杂至极!

唐易索性也就不急于脱离现今此种状态,而是神魂沉定,细品其中。

……

暑气正盛。

虽说大多修士已然不畏寒暑,但岛中毕竟亦有毫无修为之凡人生活,更有年纪尚幼还未起始修行之子弟存在,所以于他们而言,冬夏的变迁还是有些不太舒适之感。不过忘忧岛身处海中,这里虽是阳光明媚,却也不显闷热,倒也并非暑气熏蒸之夏季。

石亭山的几处登山之路,尽皆有忘忧岛弟子把守。

他们的修为很是不俗,个个皆是筑基境界的修士,更是精通阵法。相互配合起来,还丹宗师以下之修士,根本无人能闯。

近些时日,这座于岛中并不算出奇的高山已然成了禁地,严禁任何人出去。

寻予眯着眼睛望向山顶,虽然心知根本看不见其上情景,却还是禁不住心中之好奇,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头次执行这般任务。如此多的筑基修士,皆是岛上之精英,更是家族的直系血脉,他们修为或许不是最高,却是最为忠心。

这段时日如此封禁石亭山,不知吸引了岛中多少师弟师妹的目光,最初之时更有人故意靠近此处,不过皆被自己等人禁止。

无人知道守护的到底是何,却也无人敢提出质疑,族中的长老显然清楚,然尽皆三缄其口。故此大家虽议论纷纷,却无人知晓真正原因。

唐易此次到来,除了寻知逊与寻常陌及寻常陌的两位弟子外,无人见过真身。

……

聚仙岛,准确的来说应是聚仙群岛,地处外海之边缘,虽然相对靠近中域,但由于附近散落的诸多岛屿很是狭小,资源亦不算丰富,故此虽有不少修士聚集,却无甚强大之势力占据。

附近修为最为高深之修士,亦不过筑基圆满境界,实在有些愧对“聚仙”二字。

每座岛上居住的修士数量均匀,实力也算不相上下,缺乏强力的一统之人,更无明确的派别之分,皆为散修,相互也算是熟识,无甚太大的利益冲突,故此这里相对比较平稳安定。

前段时日,附近突然多出了一座岛,一座非常广阔之岛。原本安然的地方顿时被这座岛屿的出现搅了个天翻地覆。

原来于此平静度日的众多修士,最近却尽皆消失不见……

入妄强者,于外海域之中,本就是至高的存在,亦是众人所仰望之存在,无论出现于何处,总能引起大家之关注。更何况两名入妄强者交战之事,足以造成万众轰动!

聚仙群岛虽离鬼岛很是遥远,却也早已有所耳闻。

与此传闻相伴随着的,除了两位强者的无上神通之外,便是鬼岛消失之事。因而当一处广袤之岛屿突兀出现于此的瞬间,附近的修士顷刻间便已明了此岛屿之来历。

即便此岛于出现之始,便异常安静,甚至不曾见过有人出入,却还是令众多修士忧心忡忡,迫不得已纷纷逃遁!

智慧从来不是哪个人的专属,即便修为不高的修士,却也有些超越凡人之思虑。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些修士并非君子,但更非愚钝之辈。谁也不知这个来历不明的邪修强者是何脾性,更不敢用自身的生命去冒险试探。故此在这座岛屿出现的当天夜里,附近的大小势力便尽皆无形无影。

……

鬼岛之中,正中间那座雄伟的大殿,好似并无任何变化,还是那般的华丽,只是宝座上端坐之人却已然改变。

于殿外飞来的鬼王,与之前相比,他无论装束还是面容,好似无何不同,然而却再无那般外露之霸气。

如今的他每每进入大殿,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心中更似有些惶惶。虽然在老祖的照拂之下,他的伤势已尽皆恢复,那几个化身也重新拥有战力,可是每每面对老祖,总有种说不出的忐忑不安!,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七章 消息

鬼王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抬步入了大殿。

自他进去的那刻起,便一直微微拱着身子,神色郑重,以一种极其恭敬的姿态迈步前行。其间不敢抬头,直至走到大殿中心之处,一撩黑色长袍,双膝触地,遂拜倒叩首:“老祖万安!”

茫茫血雾之中,鬼岛老祖高居宝座,似乎是在修行一种奇特的秘法,并未因鬼王的到来而有半分动容,心神依旧沉浸于血雾之中,只是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鬼王闻言,复又叩首,然后才起身敬立。他并不清楚老祖是否喜欢此番俗礼,不过他自己倒是常用此种做派来要求属下,现今老祖并未表露出不喜,自然是越恭敬越好。

而后小意禀报:“启禀老祖,弟子方才率人一番探查,发现附近几个岛屿已是空无一人。不过还留有些许物资,另有阴晶矿脉一座,也足够岛中弟子所需。”

其实这点小事,原是鬼王交代给旁人负责便是,毕竟之前此地周边就无何境界高深之修士,即便他们不做逃遁,仅仅凭借鬼岛之威名也无人胆敢反抗。但为表自身一片赤诚,凡是老祖吩咐下的事情,鬼王必定是事必躬亲,不敢有丝毫懈怠之举!

鬼岛老祖轻轻点头:“知道了。”无论自己这个徒孙真情还是假意,他不以为意,只是手下有这么一个能办点儿杂事之人,多少还是省心一些。

阴晶矿脉的形成无从考证,有传闻说此乃是九幽之中飘散出的阴气形成,亦有人说是因亡魂怨气凝聚而酿成,但至今也无个定论。从内心深处而言,鬼岛老祖更偏向于前者,毕竟若是因亡魂凝聚,不知要屈死多少人才能形成这众多的阴晶矿脉。不过这非是鬼岛老祖关注的重点,他也清楚,若其中的秘密事关九幽的话,那根本就不是如今的自己所能探究的。

这鬼岛上的众多弟子,对于鬼岛老祖而言还有可用之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鬼修体质特异,虽无需以食粮等作物进食,但若修为不至,还是需要阴晶补充。

阴晶之中含有微弱阴气,倒是与灵石有些类似。原本鬼岛之中有一座阴晶矿脉,虽是不大,也足够弟子补充。只是前次与唐易交手,动用岛中灵气生机甚多,一下子连此矿脉也受了影响,一时陷入了物资紧缺之尴尬。

鬼岛老祖暗自思量,心中好笑:“这些修士倒还算是聪慧果断。”

自他到此之后,一心修炼自身秘法神通,倒也不曾关注外界事情,听闻那些修士的逃遁,他也不甚在意。

这附近岛屿之修士于鬼岛老祖而言半分用处也无,若是他们自己不识趣,胆敢继续停留,也不介意令鬼王尽皆抹杀。可既然他们自己主动逃跑,也就不必再费那个功夫,更无那个闲心耗费于这些人身上。

鬼岛老祖并不担心自己的行踪因此被泄露出去,在这外海之地,或许看不惯鬼修之人不少,而胆敢来找一位入妄强者麻烦的修士却少之又少。无仇无怨之下,谁也不会于眼下招惹自己,包括前次差点让自己吃了大亏的唐易。

如今想起来,鬼岛老祖心中都不禁后悔,早知其人那般手段,实不该轻易去招惹。虽说自身已算慎重,但说到底还是有些轻敌,虚妄缠身之后,总是于关键时刻,不自觉中便做出错误决定。不过上次逃遁之时,唐易虽看似气机浑然,却未曾再行追来,应也是真元接近透支,两人修为相若,谁也奈何不得谁。自身一时之间不会去寻唐易麻烦,想来唐易亦是如此,毕竟无谓的争斗,无疑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念及此处,鬼岛老祖不由问道:“最近可有唐易的消息?”

鬼王听得这个名字,心中不禁一颤,前次其人留给自己强大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此生都未必能够抹去,只是面上尚能强作镇静:“回老祖,自从上回他与您交手之后,想必是伤得不浅,听闻其人一直于碧云岛闭关,谁也不见。老祖神威,弟子万分敬佩!”

“嗯……”鬼岛老祖点点头,自不把鬼王故意添油加醋的恭维放于心上:“此次倒是辛苦你了。”

“皆是弟子分内之事,能为老祖效劳,不胜荣幸!”鬼王恭声道。

他虽是修为高深,无论放于何处也算是一方高手,可对自己的面皮倒是没有看得太重。平日里的威严霸道,作威作福,自从鬼岛老祖出现之后,全都丢弃一旁,剩下的只有恭敬和谄媚。

“你倒是乖巧。”鬼岛老祖轻轻一笑。即便是邪修之道,有此修为之中,能像鬼王这般完全不顾脸面的倒也是少见,还真算是个不错的玩物。

“都是老祖调教有方,如无老祖悉心栽培,哪里能有弟子的今日?!”

鬼王赶忙又是俯首跪地,奉承有加,继而小心翼翼的询问着:“若不然弟子去探听一下碧云岛的消息?以老祖神威,此次前去覆灭唐易与碧云岛不过反掌之间!”

“算了吧,他的消息哪里能是你能探查到的,只要唐易不再来寻麻烦,我这儿一时也不愿意招惹他,海域如此之大,来日方长便是。”鬼岛老祖否了这个提议,他与唐易也无甚深仇大恨,没必要死咬着不放。

“老祖睿智,是弟子鲁莽了!”鬼王叩首而言,心中却是一安。

他方才虽说的慷慨激昂,似乎真的对自家老祖很有信心,其实心中清楚至极,自家这位老祖根本拿不下其人。他如此一问,一是为了拍个马屁,二来好提前有所准备,若是自家老祖执意寻仇,那自己还需早早想好退路才是。毕竟至时若真让他去做马前卒,那才真是十死无生!

不过现今幸而老祖无此念头,自己尚可安安稳稳留于鬼岛,至少将化身聚齐,至时神通大成之后,能寻个机会脱离老祖,若是如此,自己也多了个保命手段。,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吩咐

鬼王俯首于地,一直保持着极其恭谨之态,心中却是五味杂陈,默默哀叹,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煞星,真是悔不当初!但万幸自身逃得还算及时,至少留了条性命。

正在沉吟之际,便听鬼岛老祖复为吩咐:“虽是无需寻唐易麻烦,不过最近却也并不清闲,还有一事,需你前去走一趟。”

鬼王心中一惊!自身伤势方才痊愈,这老祖不知又交代下何等苦差事?可别再遇什么危险才是。

纵然有百般不甘,千般不愿,面上却流露出极为喜悦之情:“能为老祖效力,弟子不胜荣幸!”

鬼岛老祖瞧他这副模样,似笑非笑,也不知是信了其人几分忠心。不过也不计较太多,自己只需要个听话的便可,境界上的巨大差距,足以确保他不敢有半点不尽心。

右手轻轻把玩着柔顺的墨发,鬼岛老祖似如随意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听过忘忧岛之名?”

“忘忧岛?”鬼王心中一动,略略回想,随即恍然:“弟子有所耳闻,好似是血脉传承之族,走的道家路子,一直以阵法著称。”

“不错,不过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这忘忧岛上的寻家,历来是我脉之大敌!此次我现世之事,想必他们也已听闻,未免夜长梦多。你走一趟,定要斩草除根!勿要留下任何活口,以免后患!”鬼岛老祖声音淡淡,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老祖!弟子定然竭尽全力,一个不留!”鬼王心中稍稍有些安定。那忘忧岛虽是名头不小,阵法也是卓绝,但其岛主似乎也只是还丹三转境界,此次之行,总应是无有性命之危。再者说,入妄强者那般稀少,总不至于次次皆能碰上吧?

鬼王虽是心定,面上却稍稍有些难色:“老祖,弟子虽是有化身相助,可对方毕竟依托阵法。若是争斗起来,弟子败逃事小,如若坏了老祖大事便是不妙!”

只听老祖轻轻一笑,鬼王心中顿时一颤,连连叩首,不敢再多言语!

不料老祖并未有何责备,反而有所认同,言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寻家的阵法还是有几分独到之处,单凭你现今修为,确实有些为难。”

“老祖英明!”鬼王赶忙奉承,心下思量:“难不成会赐下宝物?”

正于此时,鬼岛老祖复言道:“此物予你。”

鬼王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老祖手中多了一枚黑色圆球,龙眼大小,蓦的向自身飞来!

待临近之时,悬浮于半空之中,鬼王这次瞧得清楚,其上阴气极其浓郁,却又凝而不散,若非用神念探查,根本察觉不到。

这是极阴之力!鬼王瞬间明了。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如此极阴凝聚,若冒然吸收,不亚于剧毒之物,瞬间便阴阳失和,必死无疑!但于鬼修而言,却是大补,观其状态,即便是最顶级的阴灵晶亦不及其分毫!对于鬼王而言,亦是珍贵至极!面对如此至宝,他不禁有些犹豫,面上虽是喜悦,心中却在嘀咕:“这阴力之中不会有别的手段吧?”

但于老祖面前,又不敢不接,心神紧张,却表现的依旧恭敬:“谢老祖赏赐!”

鬼王暗暗叹息:“是死是活,终究是不由自身掌控啊……”

而后也不再犹豫,真元一转,阴力直接被吸入体,无需鬼王再行转化,自行消散于全身上下,登时只觉周身通透万分!法力蓬勃运转!不能自持!

鬼王赶忙运转功法,竭力吸收,方才好转不少。

待行功完毕,一身实力更进一步,继而暗暗探查周身,好似并无不妥,心中欢喜,复又叩首:“谢老祖赏!谢老祖赏!”

“罢了罢了,不必如此。”鬼岛老祖摆了摆手。

而后一招,黑旗顿时出现,漂浮于鬼王之旁:“这面旗子你也拿去,经我祭炼,你来驱使已然能用八成威力,也足够对付旁的修士。”

“谢老祖!”鬼王恭敬接过旗子,看着之前还属于自己的宝贝,却被旁人驱使自如,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可还是叩头而谢。

鬼岛老祖笑道:“你也别怪我小气,我虽尚有其它宝贝,但威力也不及此物,更非你能立行驱使……”

鬼王闻言登时一惊!忙是请罪:“老祖点拨照拂,以令弟子感恩万分!怎敢有不敬之念……”音色颤颤,极为紧张,却又透着极为真诚之感,似是令人不由不相信一般。

“好了,无须解释,此次你尽心便是。”鬼王尚未言尽,鬼岛老祖开口打断道:“以你现下修为,虽刚做突破,不太稳定,然即便还丹四转之修士也未必是你对手,再有三具化身相佐,应是无碍。此次若是功成,也不令你白跑一趟,忘忧岛岛主的尸首便赐予你。”

鬼王闻听大喜,复又连连叩头:“多谢老祖!多谢老祖!……”

“你下去吧。”

“是!”鬼王今日得了法力,又有五行合一之希望,甚为欣喜,恭敬退下。

其实于正常而言,不说玄门正宗,即便是鬼修大脉,对其下弟子心性之考量亦为严谨,并不建议这般直接提升功力,虽是一时便利,于日后终究有害,并非成道正途。只是对于鬼岛老祖来说,鬼王之流从来不入他眼,并未视作真正传承,根本夷然不屑,无所容心。

对于鬼王来说,并不知其中关巧,另外若非他取巧,亦未必能得成如今之修为,更是不在意那些。他此生所念不过是求得绝顶修为,逍遥快活,哪里会想得那么长远,顾忌那么多。

这也是很多修士之念想,毕竟修行不易,除了那些根脚传承极其深厚者,又有几个是以元神有成、甚至遁破大千为念,因明知极不可能,不说达至还丹,能有筑基圆满境界,已是大多修士之毕生追求。

如同鬼王这般境界,于绝大多数修士眼中已然算是一等一的绝世人物,更是终身不可企及之奢望……,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一十九章 探底

只可惜鬼王身为一方强者,修为虽算得高深,走的却并非正统路子,此正统非是指的玄门正宗之正统。

大道三千,条条皆存,无论佛、道、妖、鬼、魔等等哪家,尽皆是通往大道的一种途径、一种手段罢了。究其根本,每人道果不同,追求不同,难有高低上下之别。

对于一些修行者而言,一心求道便是根本,凡是阻难道途之障碍,皆能毫不犹豫的将其铲除,哪怕血脉亲情!而另有修行者却有着自身之底限,自身之坚持,其间并无绝对道统区分,只是普遍而言,邪魔之流心性狠毒者居多。不过有情之道也好,无情之途也罢,单纯以求道而言,实是难以是非而论之。

鬼王未得正统,却是未得鬼修正统之脉,他之传承不过是鬼岛老祖另有打算罢了。无论是根基、修为、眼界以及见识等等皆有其局限性,否则他亦不会于同等境界之中,屡屡落败于萧渐离之手。毕竟萧渐离虽是传承有些渊源,根基亦算浑然,可非是以攻伐见长的宗师人物。

鬼王自吸入那团浓缩的极阴之力后,虽是初时留了谨慎,却还是有些大意,经细查感觉自身无异,便心神松懈许多,岂知已然中了鬼岛老祖之手段。

方才那团阴力,不光将他修为提升一个层次,其实已被鬼岛老祖下了术法禁制,一是为控制鬼王,省得哪天真的伺机逃脱,二来也为蒙蔽其心性,做好此次马前之卒,以免生出退却之心。

鬼岛老祖长期处于虚妄境界,心性难免为之影响。但凡事利弊相依,特别是对于这等强者,又有哪一个不是经历诸多风雨坎坷,只有机缘深厚之辈,才能走到如今的绝高地步。

他修为高深莫测,原本于阴诡术法就很是精通,时间久了,对于破除虚妄虽仍是一筹莫展,但凭借自身多年的浸淫体悟,竟然琢磨出一种控制心神之妙法,能于无形之中便布下手段。

即便是根基浑然之修行强者,若非心性极为通透,也难免不受此术影响。更何况是鬼王之流,轻而易举便着了道,禁制欲念深植神魂之间,难以发觉,亦难以根除。

鬼王自是不知这些,他方做突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对于此次任务,莫名的增添诸多信心,哪里知晓自身已然彻底失了自由,成为他人手中棋子。

当然,即便鬼王提早便知晓其中诸多关节,于方才那种情形之下,亦是无力反抗,更是毫无选择权利,只得顺从俯首,否则便是一死!

修行界中,本就存在弱肉强食,尤其是邪魔之流,更是颇为显于表面。

原本的鬼王心性即便不佳,却也不算愚笨,不然怎能成就现今境界,若是自身太过痴顽,哪怕鬼岛老祖暗中扶持,亦是无用。

尤其在经历过碧云岛之事后,虽是吓破了胆子,然也多了几分小心谨慎,凡事不敢太过于冒然冲动。若于往常清醒之际,哪里会半点也不犹疑的直奔忘忧岛而去?总会细心思量一番,鬼岛老祖这番安排是否存有不尽不实之处?即便是眼下无胆量逃遁或是推脱懈怠,但总也会筹划几条保命之退路。

可惜鬼岛老祖手段太过高明,鬼王心中之**被无限放大,虽不至于完全丧失理智,却也少不了受诸多影响。毕竟他的心性着实不佳,故此禁制效果才会十分迅速而又显著。

五行合一之事,于鬼王而言事关重大,辛辛苦苦隐忍甚久,眼看前次即将功成之际,却一下子被唐易所打破!若非其人之出现,自身早已是神通大成,也无需惊动老祖,突然头顶多了个太上皇做主。

眼下鬼王过着提心吊胆的凄惨日子,本就是怨叹非常,此次又被鬼岛老祖之手段所左右,这些怨叹轻而易举的便全然化为不甘!心中**之念更为强烈,感觉几乎不能自持!内心却又对此异常情况毫无察觉,只认为是本身之念罢了。

现今的鬼王,满脑子只想着指日成功,自己也好将忘忧岛上的还丹宗师炼为化身。待到大功告成之时,说不得老祖能指点一二,自身纵横外海还有何惧之处!如若老祖道陨,那便更为妙绝……

他却不曾有所察觉,现下的想法与之前大相径庭,已然全无摆脱鬼岛老祖之念。

此时的鬼王欲念已深种神魂,只想着尽心尽力做好差事,提早得以神通大成,受得鬼岛老祖赏识。便不再于鬼岛多做停留,遂直接化为流光浮空而去……

于大殿之中修炼秘法的鬼岛老祖,感知到鬼王兴致勃勃地离了岛,禁不住微微一笑,暗暗思量:“寻迁啊寻迁,此次就让这小子去探探你的家底还剩下几分……”

寻迁自然便是当年与鬼修交手的忘忧岛先祖,一直深深被鬼岛老祖忌惮。于他而言,即便忘忧岛上的阵法再为强大,若只是一个还丹境界的修士操纵,亦不足为患,顶多是费些手段罢了,将其覆灭不过是迟早之事!

真正能令鬼岛老祖在意的,就是忘忧岛上不知是否存在入妄境界之强者。这万载时光流逝,寻迁除非破入元神,否则定然早已道陨,如若其人已破入元神,忘忧岛也不太可能于此驻留,恐怕早就成为海域之中少有的强大势力,哪会像现今一般,虽有些威名,却也太过低调。

寻家先祖中有入妄强者之辈,旁人或许并不清楚,鬼岛老祖却是心知肚明。可是寻知逊自入妄以来,低调至极,外人皆以为他早已道陨,更何况鬼岛老祖这些年潜心修炼,不甚留意外界之事,他也不知其人之存在,只是留了个小心,毕竟忘忧岛的底子深厚,说不得会再有个什么天纵奇才出现。

他此次派鬼王前去探查虚实,若是尚有入妄强者存在,自身便按兵不动,再寻良机。反之,便当机立断!毕竟自己现世之事流传甚广,万一寻家尽数逃遁,这广袤天地之间,自身便无处可寻!,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二十章 观察

那鬼王化为流光飞遁,穿云破风,不多时便前行数万里有余,突然却又止身而停。

从脱离鬼岛之时,他心头便无故油生一丝烦乱,久久不能消散平静,一心只想快快大战一场,去一去心头恶气,凭仗着宝物与法力在身,此时倒也不顾及太多。

毕竟理智尚存,他心知若是就这么无所顾忌的直冲横撞,终归是冒险之举,不若用些手段,更为稳妥一些。

忘忧岛虽是有些名气,但鬼王一直活动之海域不算广阔,对于此岛所在,只是知晓个大概方向,却不知具体位置,还需打探才是。这倒也很是简单,下方海域便有不少来往舟船。

念头一动,鬼王便于空中缓缓而降。只是他虽未隐去身影,来往众多修士亦不能察觉,故此无声无息之间,并未引得瞩目。

这附近海域本就繁华,外海中修士之修为虽不及中、深部域,但人数却是最多,也是最为集中,故此来往的船只并不算少,甚至还有大型海船出行。不过这些大的船舶,往往属于某个势力,专门做凡人与修为较低修士之生意。

鬼王并未打海船的主意,他虽不惧那些势力,却也知现今要低调行事,不愿徒惹麻烦,若是一艘大船无故消失,立马便能引起诸多波澜,极易泄露自身踪迹。

正巧于此之时,于鬼王不远之处有一修士,正在驱使着一叶小舟前行。于外观之,这位修士卖相甚佳,一袭淡蓝长衫,外衬素白之衣,腰间佩戴温润之玉,墨发飘飘,面容俊雅,勃勃英气,甚有文气在身,仿佛尘世贵公子一般。

鬼王注意到他,并非欣赏其人外貌风姿,而是此人作态虽是上佳,周身气机却驳杂不纯,显然只是寻常散修,无甚来历。

如此鬼王便不客气,径直飞身过去,瞬时登于舟上。

那位修士见眼前突然冒出一位黑袍人物,登时一惊!自身又看不出其人半分修为,怎能不知是前辈驾临,赶忙参拜。但是心中惴惴不安,于这般姿态出现,想必不是什么善类。

“见过前辈。”白衣秀士很是谦卑,更是有礼。

他于凡间之时,亦是诗书传家,颇有学识,因家境荫厚,喜好收集些古籍残章,机缘巧合之下,却是无意间发现一篇练气法诀,虽是极为粗浅,但误打误撞之中竟然也生出气感,从此踏入道途。只可惜家中旁人尝试,却无一成功,又闻海外多有仙长聚集,索性便抛家舍业,来此寻仙求道。多年摸爬滚打,勤加修炼之下,虽无甚高深修为,却也有了练气七层境界。

鬼王此时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一笑,白衣修士还未反应过来,登时便双目发直,显然失了神志!

鬼王心中略喜,运气还不错,这个散修对此地路程颇为熟识,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遂默运真元,这位倒霉的散修肉身竟然极速干瘪,瞬间便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鬼王面容却极速变化,身形亦是改变,片刻之间,便以那名白衣修士的打扮显现。

鬼王心中自有思量,他前来不仅仅是探听路程,此种秘法,虽是残忍,却很为神异。一日时光之中,即便同境修士若非着意探查,也发觉不了其真实身份,倒是可以瞒过众人耳目。

他驾驭小舟,极速离去,直到距离忘忧岛尚有千里之遥,便放缓了速度,不急不慢,悠然前行。

如此将将有半日时光,鬼王驱使的小舟方至忘忧岛附近。不过他却并未着急进前,而是于较远之处划行而过,似如与他人无异,只是赶路一般。毕竟忘忧岛不似碧云岛那般有仙市存在,来往人多也毫不显眼。

忘忧岛却是极其封闭,不然他凭借如此玄异之妙法,说不得潜入岛内一游,近距离观察其中布置,更有把握发现些机巧。不过既然无此可能,仅于这外像暗察,也能有几分收获,至少不会全然不明。

鬼王只知忘忧岛阵法强大,可具体怎么个玄异之法,心中也是无底,故此先于外探究一二。

只遗憾此次划船而过,收获甚微。于外观去,此岛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四周海域亦是普普通通,正常至极,但这便是最大的问题,因自身根本瞧不出阵法玄机所在,才会导致如此状况。

这亦令鬼王更多了几分慎重,这阵法之强大,远非是碧云岛上的法阵可以相比。既然已经至此,鬼王也就强自按捺心中急切,如若真有人欲要逃遁,他守于周边,定然瞒不过自身感知。

一游之后,鬼王故伎重施,驱舟再行返转,不过此次却非白衣修士扮相,而是化为一位老年修士模样。这位老年修士的原身,同样是修为甚低,气机斑驳,无甚来历,即便消失个十天半月也不会轻易被人留意。

鬼王明知忘忧岛阵法玄异,故此慎之又慎,亦不敢用同一身份频频穿梭,虽说周边海域往来的修士众多,亦难保不被察觉。

……

夕阳早已西下,夜幕悄然将四周尽数包围,遮去了无尽海面,遮去了众多岛屿,唯留天空中悬挂之皓月与周边闪闪之星辉。

不过夜幕的降临,根本不能影响海面上往来穿行的修士,忘忧岛附近依旧有不少船只划过,其中一叶毫不起眼的小舟之上,是位女修独自驱使。她的眉眼虽不是十分美丽,五官却是小巧,看上去极为清秀。

她悠然前行,似乎并不急于赶路,而是欣赏着周边的风景。辽阔的大海无边无际,修士众多,形形色色,自然不足为奇。

这女修亦是鬼王所化,他虽至今未曾瞧出阵法破绽,却也属意料之中,毕竟忘忧岛既然能以阵法著称,自然不会让自己这么个外行轻易便瞧出其中漏洞。不过阵法再为强大,到底只是死物,变化万千,也难离根本。以他如今境界,虽然看不出门道手段,却总能感受出气机运行流转。,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抱歉抱歉,生病了,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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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其实在家休息了一天,感觉更难受了,勉强写了一点,但真的不满意,连草稿的水平都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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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入阵

忘忧岛所布阵法即便再为高明,终究未曾超脱某种层次,亦不可能时时全然避过鬼王的神识探查。否则此阵就不仅局限于对还丹修士有威慑之力,即便入妄强者,亦不能不顾忌一二。

鬼王接连附身他人,侵蚀神念,变化身份,这短短一日时光,竟有十数位散修遭了毒手。他专挑独行之人下手,手段又诡异难察,再者来往过路修士境界太低,竟无一人发觉有何异常。

如此反复,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鬼王却是强捺心中烦乱,一直不停的再三暗察。

明月随着夜的深沉,愈发明亮,不知不觉中,这日的时光已是悄然逝去。正当子丑交接之际,海面上渐渐升起一层极淡的薄雾,将忘忧岛周边尽皆笼罩,温柔的海水悠然卷着洁白的浪花,不时轻拍着岛边岩石。于朦胧雾气之笼罩下,景色优美得如同一副悦目怡心的画卷。

天上的星月好似被这幅如画的场景所吸引,周边的莹光皆被缓缓引入岛中,如同流水徐来,天河临世!

整座宽广岛屿沐浴在柔柔的光芒之中,美轮美奂,如同梦境!这些光芒似乎很是耀眼,惹得鬼王亦不由为之夺目,心中感叹。

只是常人看来,却感受不到半分异像,无缘欣赏这份丽景。然鬼王清楚,这绚丽之景象,并非表面那般简单,此乃正是法阵流转。他心中不禁有些欢喜,耗近一日时光,为的就是此刻。

世间万物之行,流转自有定数,无论再为高明之阵法,亦不可能永久维持自身威力不减。即便不曾对敌之用,然平日之运行也是有所消耗,只是这种消耗相对轻微,阵法本身便能自我补充,为的便是时刻保持巅峰之状态。不过此刻也是气机变换最为明显之时,无法再像之前那般隐藏周全,分毫不显……

只可惜纵然阵法气机显露而出,鬼王亦尽心细细观察,却还是难以窥破其中玄妙。然鬼王毕竟有如此修为,一番探查下来,倒也并非全无所得。

在他眼里,这阵法汇聚星月之力,迅速而又非暴烈,流转运行之间,堪称完美,实在难以找出任何破绽!莫说是碧云岛上的阵法不能与此相提并论,即便他修行至今所见过的任何阵法也无这般强大!

此阵护持忘忧岛,连同周边百里海域尽皆于掌控之中,仿佛这些地段自称一体,完全隔绝与外界之间,浑如鸡子,圆满无漏!

星月之光不多时便悄然消逝,虽是细细而又完整的体察一遍,鬼王亦未寻到一丝破绽。不过这也在他预想之中,并无何遗憾,只是细细回忆方才阵法气机流转之变化。同时心中暗暗庆幸,好在留了个小心,来往探看之时未曾太过靠近。不然如此玄异之阵法,任自身如何掩饰亦是会被察觉,即便未必能窥破自己真身,但被岛中之人发现踪迹是不可避免的,哪里还能继续暗中探究阵法玄奥,观看如此流转变化。

当然单就气机变化而言,忘忧岛先辈虽不能成做全然隐藏,却也不怕被旁人看去。阵法玄妙莫测,亦非是瞧出气机流转,便可寻到针对方法而将之破除。

鬼王自然也知此点,他虽尚未切身体会过阵法之威力,但通过一日观察,也从侧面大致明了此阵之强大,断了此前那丝用巧奇袭之妄想。可他虽明知此番只能用强而破,却也未曾直接贸然攻击。

每逢子丑交接之际,鬼王皆会附身他人至此,如此足有七日时光,日日不停,便是为了熟悉这变化流转之规律。

此阵法之玄奥,变化更是莫测非常,万千不定!而且显露时间太过短暂,饶是以鬼王强大神魂,亦不能当时尽数记下,故此才耗费几日功夫,当然,这也并非唯一原因。

他原本十足之信心,然于那日见得阵法玄奥之时,却已然消散不少。知晓若是自身不加以慎重,怕还真会无功而返,至时老祖责罚不说,更是会打草惊蛇!再者若是劳动他老人家出手,那具化身可未必就属于自己,毕竟还丹宗师之肉身也算是难得的宝贝,特别是对于鬼修而言。

七日时光,鬼王已然将周身骤然获得之真元尽数掌控。可惜以鬼王现今境界,亦躲不过阵法检测,更不能毫无声息的强行破之。

不过第八日他却未再等待,因自觉已然完全做好准备,无须再为耽搁。最为关键的是,心中那份渴望与急躁愈发的明显,实是不能再为压制!

又逢子丑交接,鬼王复来此处,每有流转,汲取月星精华之时,此时的阵法便不算完全圆满,总会有些微弱的变动,正是这丝变动使鬼王有了可乘之机。

当然,这种变动却是极小,越是高明的阵法,越能避免这些不足。若是鬼王境界远远高于布阵之人,自然无需等待如此时机,钻此空隙。可惜他不是,对决之中,哪怕极其微弱的一丝敌方劣势也要充分利用。

加了一道灵诀,鬼王虽身子虚浮,仿若轻灵异常,摆脱了引力之限制,如同漂浮于茫茫天地之间……

按照这些时日阵法强度来判断,鬼王根本无法强行破之,如不入阵,由外攻之更是痴人说梦!这身入其中,看似危险,却是破除阵法之正道,毕竟他非老祖境界,可以以修为强行破之。

纵然他万分谨慎,初一入阵,阵法立刻发觉鬼王踪迹!

眼前景色顿时尽皆消失!云烟四起,茫茫一片,半点不带杀伐攻击之戾气,竟透着说不出的渊源淡薄之宁静。

见此情景,鬼王心中不但未有半点放松,反而更为谨慎。

正于这时,蓦然一道清音响起:“不知是何方高人深夜大驾光临,寻某有失远迎了!”

声音似从四面八方悠悠传来,令人根本判断不出具体方位!

鬼王哈哈一笑:“久闻忘忧岛风景秀丽,特来领略一番!此不成便是贵岛待客之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本章免费,谢谢大家支持

鬼王语气中透着畅然,似乎含有无尽的爽朗,心中的烦乱与急迫却是愈发明显。然事关大局,哪怕到了出手的最后一刻,仍旧未曾太过贸然,可是强自忍耐之中,也是好不难受!

“若是佳宾来临,在下必然倒履相迎,可惜道友行径如此鬼魅,怕是别有企图吧?”寻常陌的清音复起,似乎是心有底气,不疾不徐,有种大局在握之感。

鬼王闻言心中却是一动,此人虽是未曾流露出任何恐惧或是犹疑,言辞也无何不妥之处。然这番看似正常,却是大大的不正常。

以现下老祖现世这种敏感情况,忘忧岛必然戒备森严,做了准备,自己的身份这人不可能猜不出,已然闯阵而入,皆知不可能善了,应是直接运行阵法,争取速战速决才是,怎会这般多言,好似在有意拖延一般。

“本王为何来此,道友心知肚明,又何须废话,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说着周身真元疾速运转,便直直向里冲入!

“哼!若是你家老祖亲临,寻某或许难以应付,只怕道友还无那种手段吧。”

寻常陌心中有些无奈,他确实存了拖延之心思。这鬼王反应太过迅速,直接选择动手,不过倒也正常,这等强者确实难以蒙蔽,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全力应战便是。

话音一落,四周涛涛海浪蓦然升腾而起!层层叠叠,尽数朝鬼王猛拍而去!

鬼王也不惧怕,虽说这海水威势定然强大至极,无有表面上那般简单,但他现今法力终究更进一步,这阵法再过强大,操控之人论起修为境界尚不如他,又何惧之有!

瞬间,滚滚巨浪似如欲将鬼王包围,不留半分余地!而半空之中,袭来阵阵飓风,仍是逼向鬼王!

鬼王真元疾速运转,层层灵诀加持己身,仿若轻羽,不着半点质重,悠然漂浮,穿梭其中。虽是瞧不出阵法破绽,却也能感受到威力薄弱之处,于重重威势包围下,自不免承受些攻击,却终究不能形成合围,尽数加于其身。

不过鬼王亦不好受,真切的体验到了其中威力!只是这些许波及,应付起来也颇费一些手段。

这海浪看似无何特异之处,然侵蚀性却是极强!这种侵蚀,不单是针对肉身,更是针对法力,于其中穿梭不停,以致法力急剧流逝!若非此前做了一番突破,又留有几日将法力掌控,单就此点便可将鬼王活活耗死!

而天风呼啸其间,更是扰人心神,令人烦乱!难以潜心破除阵法。

鬼王心中不禁感叹,这套阵法一旦启动,便是针对修士最根本之处,一步一环,很是严密的!怪不得凭借于此便能围困还丹境界之强者,确实适合以一敌众!

可惜也正是如此,有得有失,顾忌周全方面,也就失去了专致一点的至强手段。

鬼王周身法力浑然,不断叠加,形成一道护体黑光,使得无论海浪还是天风,一时皆未能建功!

大手一挥,那面魔旗招展而出,瞬间威势更是强大三分!这也是老祖加持之后,自身第一次使用,其间黑烟滚滚冒出,顷刻加持鬼王周身,真元霎时暴动!

那黑烟于鬼王周边护持,逼得滚滚巨浪层层后退!逼得阵阵天风不能乱心!

黑烟,海水,天风,相互碰撞,纠缠不休!

鬼王见此,喜不自胜,再无顾忌可言!

天风、海水好似无穷无尽,持续增长!可惜鬼王法力浑厚,又有至宝于手,根本不惧!遂御空前行,凶焰滔天,猛然深入阵法,势不可挡!

魔旗中如此霸道的黑烟,自然很是难得,是鬼岛老祖多年积攒,虽是存了一些,但也经不住如此挥霍,怕任谁也会心疼,但鬼王想得分明,这旗子本就不属自身之物,白白供养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归还老祖。眼下只求建功便是,其它无需太多考虑,自然更是肆无忌惮,毫不吝惜!

况且他当下最大的期愿,便是尽快杀死那位还丹修士,成就五行化身!心头欲望高涨,行动更是猛然!

海浪重重!天风滚滚!虽是庞然强大,但经此宝物克制,却发挥不出太大威力,不多时便被鬼王轻松穿过!

鬼王黑衣招展,泠泠威风,不可一世!

寻常陌见此,不由心头一紧,感叹万千:“这鬼王果真强大!手中宝物更是诡异莫测!”

虽是如此作想,却也不惧,海水、天风不过是外围护持,他忘忧岛可不仅仅只此手段……

鬼王疾速飞行,冷笑一声:“忘忧岛,不过如此!”

他嘴上说的轻巧,其实心中清楚,此番若不是老祖宝物在手,自身不说破除阵法,能全身而退便已是万幸!

不过也知不可能如此轻易便闯过阵法,否则自身现今应已在岛中,不会至今还在于此困顿。

“好胆!”寻常陌也不动怒,鬼王之强,却是有些超出预料,但也非是令自身恐慌,抛却杂念,维持运转阵法……

正于此时,海水霎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烈火!

天风猛涨,烈火更是强盛,熊熊相阻!

鬼王并不知其威力,想必较之前更为强大,一时也不敢贸然闯入。

转而心中一狠,遂将旗子中的黑烟尽数集聚,化为一道浓郁至极之墨光,刹那间朝火焰袭去!

火焰亦是不甘示弱,飞扑而去!这黑光面对火焰,仿佛遇到克星,连连后退不止!

顷刻间,鬼王便被熊熊火焰团团包围!虽无生命之忧,却也不能前进一步,此时若是撤退,自身也不甘心,若不撤退,又无计可施!

这火焰其实若论威力而言,不过与海水相当,却是寻家先祖专为克制鬼修所设,效用自然不同!

眼看鬼王后退不止,显然支撑不住!墨光更是如此,飞速消耗,即将荡然无存!这时,大海之中,狂风大作,却非阵法之风,其间夹杂着无数鬼气森森。一道黑云急速而显,遮月覆星,似乎要将整座忘忧岛尽数封闭隔绝!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寻常陌见此威势,原本有些安定的心神顿时复又提起,忍不住阵阵发紧,不禁抬首一望,知晓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最终还是发生了!当下也顾不得其它,阵法全力运转,灵机喷薄而出,似乎欲要抵抗黑云之压制!

黑云之中蓦然升起一阵冷笑:“小辈,不自量力!”

骇然之威势直接从中奔涌而出!似是连四周空间都被荡起几分涟漪!

这一瞬间,忘忧岛众人感受到一股恐怖之灵压,顷刻便覆盖整座岛屿!这股灵压之强,压得所有人皆透不过气来!

众人心中顿时生起无穷恐惧,更有无可抵御之感!除了寻常陌之外,其余人等皆不清楚鬼岛与忘忧岛两家之恩怨,更不能猜测到如此恐怖人物到底是何身份!然此时竟能穿透如此强大之护岛大阵施于众人这般威压,想必已是远远超过还丹宗师人物所拥有的威能,个个皆是惊惧万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岛中之人虽绝大部分皆有修为在身,但与这等强者相比,却是连蝼蚁都算不上!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来!”恐怖的威势之下,又是一声爆喝!

寻常陌闻言面色一变,急忙传音:“不要中了他人之计!”

可惜鬼岛老祖方才那番言语,无形中便引发诸人心中极度恐惧。寻家血脉和一些直系弟子尚好,另一些人本就是散修,不过是依托忘忧岛这棵大树生存,哪里谈的到太多的忠诚,加之那勾魂的魔音影响,顷刻间竟是有百多位修士经受不住蛊惑,或是操控法器,或是驱舟逃离!

寻常陌见此既是愤慨,又是惋惜!这些人未必皆如此胆小怕事,只因境界太低亦难以把持心神,可惜他掌控阵法,根本不能分心于这些人身上,其它寻家子弟虽有心阻拦,更不介意以杀伐威慑,惜人数太多,却也无能为力……

那些遁逃之修士,虽自身境界并不高,但常年生活于岛中,自然十分精通出入之法。

个个掐出灵诀而逃,发现阵法与往日一般,并未封闭进出之路,顿时心中欢喜,想必是岛主全力对敌,根本无暇分心这些吧。

眼下保命要紧!也不再顾忌那么多,径直冲出护岛大阵!尚未来得及欢喜,瞬间血光四起!这百多位修士无一活命,尽皆陨落于此!他们之肉身霎时被血光吸收,纷纷扑入方才出入之处!

原本就竭力运转之大阵,经此一番破坏,更是千疮百孔,再不复浑然之态!

这操纵血光之人,正是鬼王!他方才得了老祖指令,这几日又熟悉大阵灵机变化,短短瞬间布置,竟是无一漏网之鱼!

鬼道老祖于空中俯视这一切的发生,心中不禁满意,其实他来此自然不是巧合,自鬼王出岛的那一刻,自身心神就一直隐隐操控着他,虽非亲临,却也相差无几,故此才能于鬼王不敌之时,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

本来以自身修为,即便强行碾压亦是能竟全功,这法阵以还丹修士操纵,顶多只能阻拦自己片刻,只是那番终究会再费一些手段,他也不愿耗费过长时间,以免生变,所以才用这么个血煞手段,破除阵法圆满!

鬼岛老祖不担心这是计谋,更不担心未曾拿下鬼王是当做诱饵,因于他来说无何意义,即便此时出现一位入妄强者,凭借此等阵法虽或许能击退自己,却不可能将自身困顿,更无力威胁到自身性命。

故此忘忧岛若真有入妄强者存在,定然早早出现,哪里会容鬼王放肆甚久,而是直接将其一举拿下。威慑自己也好,擒下鬼王也罢,亦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这一番阵法破除,不说那些修士性命,单就这阵法损坏,于忘忧岛而言,也是不小的损失。

一想到仇家血脉即将覆灭,鬼岛老祖心中自是有几分欢喜!

……

寻常陌不是唐易,更无那般底蕴积累,他不可能致使鬼岛老祖逃遁,甚至连对其一丝有效的反抗也无!毕竟此等人物,只差一步便能和元神真君平起平坐,虽这一步不亚于天壤之别,然纵横海域亦是强者!

寻常陌心中发苦,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勉力支撑!眼见形势愈发不利,唐前辈却还未出手,怕是沉浸于感悟之中尚未转醒,老祖又指令不到最后一刻,严禁打扰唐前辈静心体悟,只是难不成真如老祖所言,舍弃忘忧岛之基业,只保得寻家血脉便好?

以目前情况来看,即使至时自身能逃入山顶石亭,只怕岛中他人再无一丝逃生的机会。

心念杂乱,无个两全之策,寻常陌却丝毫不敢放松,全力操纵大阵运转,已然到了极致境地!

护岛大阵灵光愈发璀璨,升起万千浩渺光辉,若非有鬼岛老祖黑云阻挡其上,怕是早已光照万里。

不过有黑云威压,这光辉虽是愈发璀璨,却紧缩的极快,完全放弃了外界之域,只是将所有威能汇聚忘忧岛周边,以做护持,竭力抵挡着黑云侵袭,虽是极为勉强,然终究一时未曾告破。此种情况同时也意味着寻常陌已然放弃侥幸之念,只是做着最终的不甘与挣扎!

大阵此刻催动到了极致,却也是最后的辉煌,终归支撑不了多久,不过多时,定然被破!

鬼岛老祖催动法力威压大阵,他胜券在握,似如不疾不徐,一步步踏着海浪向忘忧岛行进,同时微有自得,悠然的在欣赏着自己的成果。虽然以一位入妄强者之身份去欺辱一位还丹修士,实在无有任何可骄傲之处,但到底是多年的仇家血脉,这种感觉自然很是不同。

他每行一步,身上气势更为强盛一分!虽然之前便经常来此,可那也是万年之前时光,此时见到四周场景,他心中不由感慨无限:“寻迁啊寻迁,你的后人终究落到如此境地!”

饶是他心性酷冷,于此时也不由生出一丝别样感叹,现下思来,早年经历如同云烟一过,难留半点痕迹。,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二十四章

鬼岛老祖心生感慨,不禁轻轻一笑,音量不高,却轻而易举的穿透大阵护持及周边种种嘈杂喧闹,清晰的传送于寻常陌耳旁:“你若是现在束手就擒,听命与我,未必不能放你寻家一条生路!不然亡族灭种,怕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语气虽是平和,言语中却有着说不出的霸道!不过这却也是无可怀疑之事实。

鬼岛老祖今日得见这个寻家后辈,其人虽是毫无反抗之力,但于此绝境之中,应对也算是妥当,这个寻家子的心性可远远不是鬼王便能够相提并论,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爱才之意。反正仗着修为高深,也不怕他们敢阳奉阴违,日后若是寻家归属自己,不但多了个可用之人,凭借这阵法殊异,还是有些利用价值。

寻常陌闻言根本不做任何回应,即便现今无有唐前辈在此,他也绝无可能归降仇人!介时定会被种下种种手段,寻家可真就永世不得翻身!若真如此,还不如一死了之……

鬼岛老祖见岛中阵法依旧,毫无反应,目光生出一丝可惜,更多却是嘲弄:“没成想还是个硬骨头!那我就屠尽岛上之人,看你还能逞强!”

他本就是一时动了念想,既然这个寻家子不知好歹,那也无甚大不了的,不过是再费些手段罢了!

……

大阵愈发的微弱,寻常陌禁不住万分紧张!他面前的光环,正是大阵枢纽,根本不得离开。他不并知唐前辈何时才会清醒,只知忘忧岛即将一败涂地!一切便要覆没,只得做出最后亦是最坏的打算。

鬼岛老祖见原本璀璨的光华已然暗淡甚多,心中明了,阵法消耗的差不多了,已然面临崩溃之际,轻笑道:“就如此吧。”

遂双掌一翻,登时黑云不知裹挟起多高的巨浪,带着无情的威势,他行一步,便气势汹汹的猛击一次!撼天震地,直冲大阵!

阵法光华如同击石之卵,蓦然破碎,却又于瞬间汇聚,仿若完好,实则更为脆弱,一次次被击碎,又一次次汇聚,接连七次,抵挡不过瞬息!

寻常陌已然顾不得太多,他虽不愿离去,可为了家族血脉,也只得舍而弃之!这亦是老祖之嘱托。

鬼岛老祖渐渐逼近,那巨浪滔天中蕴藏着绝世神通,以势压人,令寻常陌心神慌乱,愈发焦灼!

鬼岛老祖生起无限快感,这些人于他眼里,不过是命如草芥!可一举覆灭仇人,却是有着无尽的畅快!

这种气势,只让人感觉他所到之处无不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不远之处鬼王望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分,更是有一丝恐惧蔓延!老祖之威势果真是难以匹敌,这大阵也是不俗,若非老祖亲临,自身还真是无以破除。

只是浑如鸡子的大阵,于老祖手中,倒真成了一枚鸡子,随手便可拍碎!

纵然在鬼王眼里,大阵也是玄妙无穷,还是远不及老祖随手一击!

寻常陌死死的守护着阵法枢纽,整个人亦做好随时逃遁之准备。他方才已传下音讯,将寻家子弟尽皆迁至山脚之下,却严令不许上山,至于能否逃过此劫,只得各安天命吧!

蓦然,重重滔天海浪,瞬间便将光幕破碎,整个大阵即将覆灭!除了他最后的阵法枢纽,竟是全然被破,涛涛巨浪不住往上弥漫。

鬼岛老祖不禁得意,功成在即!自身根本没有动用太多心思,亦无太大损失,竟是这般顺利!

他本就是凌厉的性子,又种种原因,心性不算透彻,尚有虚妄缠身,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故此现今心绪起伏之感,才会如此强烈。

鬼岛老祖之强,化为无边灵气,卷起波浪滔天足有百丈,猛击而去!连带着周边岩石不断化为粉末,这一下莫说是阵眼,便是整座忘忧岛亦如豆腐一般脆弱,皆有随时覆灭的可能!

鬼王在后边仰视着鬼岛老祖,眼中满是敬畏,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出的艳羡:“自身此世不知还有无希望达到老祖这般高度。不过若无老祖,此行只得无功而返,只是这般一来,即便击杀那位还丹宗师,尸首还能归自己吗?老祖神威无边,或许不在乎这具躯体,看在自身忠心耿耿的份上,也许仍旧赐予自己。可那是还丹真人的尸体啊,又有谁能不在乎?”在这个关头,鬼王有些患得患失。

忽然,他猛地一惊,忘忧岛之中不知何时升起一层幽光笼罩!虽非夺目璀璨,却有种道韵悠然,任由巨浪翻滚冲击,却仍是不能伤其分毫!

幽光仿佛有一种魔力,鬼王一见便忍不住心生惧怕!仿佛东末冰雪遇见夏日骄***本无有半分抵抗之力!

不仅鬼王惧怕,鬼岛老祖亦升起一丝不适之感,那道幽光出现的瞬间,滔天巨浪便毫无建功,将自身赋予其上之真元霎时溃散!

本来这一击功法,单以力道而言就不下十数万斤,可这幽光无形有质,却是强悍的紧,看似薄薄一层,并非轻易便可击垮。

鬼岛老祖自是明了,岛中有高人于此!这幽光护持,自身今日怕是不能如愿!可近在咫尺,若不一试又心有不甘,不说将这高人除去,即便能将操控阵法之小辈杀死也算不虚此行,毕竟其人如此修为,定然是寻家嫡系血脉。

真元持续猛运,强悍至极的法力波动于鬼岛老祖身上瞬时爆发!天上黑云涌动,似如不甘心这般退去,欲将整座忘忧岛一举摧毁!原本快要消退的海浪经此一激,猛然高涨!

悄无声息之间,一黑光霎时凝聚,成一墨刀形态!此次却非针对整座忘忧岛,而是朝着那阵眼之处猛烈袭去!此为凝聚一点,威力何止倍增!

那层幽光生生被破了一个圆洞!

寻常陌心中大乱,躲避不及!只得任由刀光极速近身,似如欲将自身吞没。

霎时!他面前陡然生出一柄灵剑,通体透明,澈净无比!,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困顿

这剑意的出现,仿佛一下子穿透了漫天黑云的严密封锁,直接将外层弥漫着无尽月华之精粹引入吸取。

剑光灵灵而动,光华不住流转,生显些难以言喻的绚丽莹泽,悠悠锋芒,铮铮而鸣,骇而震荡虚空!

瞬间!剑意迎前而上!护持寻常陌周身,轻易便将疾速袭来的墨黑刀光覆灭!转瞬锋芒上仰,倾空而击,划出一道炫彩明亮之线,猛然冲入黑云之中!泠然威势搅得黑云翻滚不休,霎时便消散开来,不能再遮蔽岛屿隔绝世间!

面对这锋芒无比之剑意,鬼岛老祖浑身骨肉炸响,如同奔雷阵阵!遂猛地一挥,便有庞然法力汇聚而出,直冲剑意撞去!

以鬼岛老祖修为之强,这凝聚法力一击,自是不可度测!

硬撼剑意亦不落下风,周边黑云之层虽是被凌厉锋芒贯穿,可这剑意威势却也被阻挡偏离,一时不能近他身旁!

法力、剑意之猛烈相撞,冲得海水尽皆溃散!两股力量纠缠于一起,声浪骇然!气冲云霄!

整个虚空好似皆被撼动波及,如同水中波澜,泛出淡淡的纹路扭曲!

“唐易!!!”鬼岛老祖又惊又怒,这剑意之凌厉无双,更透着几分熟悉之感,顷刻便联想到其主人。这厮几次三番坏自己好事,竟然再次于此出现!

同时心中却又纳闷不已,若是忘忧岛中有入妄高人,怎的至今还不出手?何必多此一举请来外援,毕竟劳动唐易定然也要付出极大代价。而即便两名入妄强者于此,也不可能杀得了自己,这般无何意义。若是无有入妄强者出面,又怎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请动唐易?

虽是百思不得其解,鬼岛老祖却是愤恨至极,可一时之间又束手无策,实是郁闷不已……

……

鬼岛老祖感觉无错,出剑之人正是唐易,恰巧他此时于沉悟中清醒,虽是瞬间未做准备,便面对如此危局,然随手一击,剑意中的锋芒威力却是令人不可小觑!泠泠威势,令鬼岛老祖也不得不慎重而待。

与鬼岛老祖有所不同,或是这段时间唐易静心体悟,收获甚多,他面临如此危急之时,却是无惊无扰,无忧无燥!面对对方之骇人威势,自有己法对抗。锋芒一出,便有安然自若之心伴随。

浑厚无比的两股法力于虚空中震颤不息,毫不相让!

剑意灵动,超乎人之想象!稍稍一转,便又生出万千变化,如同透明之体,微微散芒,倒映出素辉清影!剑身宛若灵蛇幻动,缠住袭来之黑光法力,大放明月之华!

虚空之中墨光、剑意纠缠不休,余波遍及四周,音爆频现!唐易剑意精妙,然鬼岛老祖法力神通也是莫测,这两者几经交锋,竟是难解难分!

鬼岛老祖也不耽搁,立刻将魔旗召回,霎时从中飞出一道细黑光芒,如同一条墨丝,径直朝鬼王卷去!

鬼王还未反应,便被绳索缠绕,而后凌空朝鬼岛老祖飞去!

他也知晓是老祖欲救自身,心中虽是慌乱,却并不反抗。

顷刻之间,鬼岛老祖便将鬼王拉至身旁!

他看也不看后方一眼,猛然而退,欲带鬼王飞遁!

可惜剑意瞬时相阻,鬼岛老祖运转法力,分心抵抗!这般一来虽未伤得己身,行动间却总无往日那般迅捷!

正是这一耽搁,便听身后响起一声高呼,音色清清,却似乎带有几丝悲愤:“不孝孙儿寻常陌恭请老祖精血!!!”

只见于寻常陌怀中顷刻间飘出一物,乃是一尊宝瓶,之上纹路复杂玄奥,通体透亮!

遂宝瓶自行启封,一道如骄阳般灿然之光亮从中生出,登时从阵眼之处喷薄而出!恍若白昼!

鬼岛老祖心知不妙,几个辗转欲行逃离!可剑意更为灵动,终究摆脱不得纠缠锁定!

正此时,后方消退之海水猛然高涨!遂又涌起惊涛骇浪!

鬼王虽是被魔旗缠绕,一时动弹不得,但思绪却也不慢,见得此景,顿时一惊!原以为外围被破除之阵法轰然鸣响,竟是一瞬间便已复原!无数荧光血丝从阵眼之处朝四方疾速散去,重做围困!

鬼岛老祖一见如此威势,便瞬间明了,那是入妄强者之精血!其间蕴含之力量堪称恐怖!

霎时,心虑急迫,周身法力喷薄而出,猛攻一处!欲想破除阵法合围!

唐易蓦然有感,静静关注着这一切,面上无有一丝动容,只是目光生出晶莹光芒!转而真元挥散,便将大阵接管过来,枢纽依念而动!

他曾与寻知逊通感,仿若亲历其人之路,现下操纵起阵法自然毫不陌生。

唐易接管的瞬间,阵法陡然大放光华!升起阵阵清清烟霞,团聚四周,锁定其间!任由鬼岛老祖怎样突围,皆是毫无作用,无路可退!

唐易周身升起道道灵光,十分璀璨,神念将鬼岛老祖牢牢锁定!同时挥袖招展,便有片片清烟飞去,顿时与黑云相融!

那黑云遇见紫烟,瞬间极速消退!

鬼岛老祖不甘示弱,遂运转真元!顷刻间黑云纷飞四周,化为道道黑影,欲穿破大阵!

唐易不管黑影如何肆虐,而是继续操纵清烟飞向黑云最浓聚之处,那亦是鬼岛老祖身处之地,其间暗藏着缕缕锋芒!

寻常陌刚刚经历险象环生,现下却完完全全成了一位看客,关注着大阵中的交战。但见缕缕黑云来回奔行,清烟往复追逐,而鬼岛老祖且避且退,却终究逃不出阵法控制!

这时一道凌厉锋芒,乍然于虚空中生出,直直向鬼岛老祖冲去!

鬼岛老祖尚可沉着,只是那鬼王却是神色大变,恐惧万分!可惜他此刻行动尚且不能自如,更是无计可施,只得听天由命。

鬼岛老祖见得剑光,泠然不惧!低低喝了一声,遂掐出一道法诀护身,登时出现三道完全相同之身影!

剑光之下,三道身影分为三处,来回闪避!

唐易瞬间也分辨不出,不知何真何幻。,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父子

千言万语,理不出个头绪,虽心头杂乱异常,却不知该如何落笔。原想引诗一篇,援词一阕以抒胸臆,冥思苦想良久,蓦然发现自诩喜爱诗词的酸客,终究亦记不起任何描写父亲的诗词。只得借助百度伟力,倒是有几篇陌生的字句映入眼帘,静静翻看,居无一首能形容当下之心,无奈弃之不用。

“儿身将欲生,母身如在狱。”“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很奇妙,我想写的是父亲,有关母亲的诗句总是不假思索的跃然而出!许是个人学识浅薄,思虑不及,亦或大多人皆有如此感觉?我不清楚,但也并不好奇。正如今天此篇文章,答案是何无关紧要,唯是倾诉一番自身心境。

就个人而言,往往便是如此矛盾,清楚结果,却无法控制进程,此言不算妥当,却好似恰契与家父之关系。

吾常念,或待家严彻底老去,或等哪日终将分别,自会万分后悔现下所做一切,更是痛哭流涕,自认乃是罪无可恕之恶棍!可这也只是事后,每每争吵之时,总是控制不住自身情绪。

无论是对同学、朋友或是战友,总能表现出一种天然的温和。从小到大,人缘尚可,甚少与他人争论,更遑论吵闹动手之举,因本就是缺乏主见之人,非常容易认同他人之念。

当然,我也并非是个窝里横的老鼠,至少不是全部,对祖父、祖母、外祖母、家慈等长辈,还是能够保持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毕竟在这个年纪,总无有太过混蛋的资格。

不过这些善念感恩,每每遇见家父之时全然化作了虚无!对于他,我总是非常恶毒的、丑陋的露出我最狰狞的一副嘴脸!虽然事后会于内心深处忏悔几句,可这些忏悔转瞬间便会消失不见,更不能左右我再一次的肆虐!

是父亲对我不够好吗?显然不是,虽然母亲的爱更加的无微不至,但我从不怀疑父亲对我的爱!

在我读小学之时,家中已然落魄到一种相当的程度!所以无可奈何,母亲不得不只身远赴千里之外的深圳,辛苦工作,赚钱养家。不过那时的我实在太小,从出生便有长辈们的呵护,尚未体验到外界太多风雨,所以日子过的还算不错,当然这并不是指心理方面。

当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天塌了!!!因为母亲再不能无时无刻的陪伴左右!这对于我来说,并不亚于一段噩梦般的生活!不过那时的我,亦非全然不体父母辛劳,故此无有哭天喊地的反抗,只能选择默默承受!现今念想,这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在当时的我看来,却是小小人生中最为恐怖之遭遇!

母亲对我的爱,超出我对她的,毋庸置疑的说,为了我她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自身生命!我一直非常确信,她对我的爱,超越了对世间所有一切的爱!包括她的父母--我的姥姥、姥爷,也包括她的丈夫--我的父亲,我就是她的那个唯一!

在我小幼之时,尚在襁褓,那时自不记得任何事情,只是后来长辈当做笑言讲来一听。之前一乐,现今念来唯有感恩!

即便是幼童,如我这般娇气的怕也不多,从不喜床,唯爱怀抱,很难想象一个瘦弱而又胆小的女子,在冬日夜晚里伴着零落雪花,整宿抱着个十来斤的孩子陪伴、呵护!

无论我要什么,母亲都会尽量满足,无论去哪里,哪怕是洗手间,也绝不会离我片刻!就这般整整七年的时光,无时无刻,每分每秒皆在一起!所以我对母亲的依恋可想而知!对于那时的我,突来的分别无疑是个无比巨大的打击!而更为可怖的是,这并非是唯一的打击!

因为母亲要出远门,很长时间不能回来,父亲需要工作,没有时间照顾我,所以万般无奈之下,我甚至不能在自己家生活,只得搬去爷爷奶奶那里。

突然的换了照顾的亲人,突然换了相对陌生的环境,本就脆弱的我,非常的不适应。现今想想,也是当时被呵护的太过周到,所以才造成这种状况,一个孩子,尤其是一个男孩子,原应无有那般敏感,但这种性格偏偏伴随了我的成长,直到如今。

还记得第一天去到爷爷家,穿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服,还有一双漂亮的皮鞋,母亲对我的装扮从来是很讲究的。

那天晚上我吐的很严重,从小肠胃就不好,那天夜里尤其明显,可是我很快乐,因为最终父亲把我接了回去。虽然明知第二天母亲就要离开,仍是会回到爷爷家,可即便如此,当时的我也很是开心,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里,那种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次日,母亲走了,我去了爷爷家,从此开始了一段新的生活,里面的主角就是爷爷、奶奶、爸爸,还有一位一个星期可以见一次的姥姥。

我依稀记得小姑好像当时也住那里,应该是在上大学。可我的记性自小就不好,所以现今回想起来,根本搞不清楚她是偶尔回来还是日日住在家里?很奇怪,那段时刻的记忆,有些刻骨铭心,有些却是愈发模糊。

记得那时的我,每逢夜晚都会悄悄独自落泪,又不敢让旁人知晓,当时应是无人发现。因那时的我睡得早,所以有充分的时间小心翼翼的将心中委屈偷偷发泄,也是自那时起始,我非常注意擦干眼泪,否则次日醒来,眼皮会肿。

当时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很清楚,母亲离开并非他人能够左右,是家庭的压力太大,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抱怨,没有什么好倾诉,只是一个人默默流泪,默默思念。

有日晚上,我做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梦,那是在爷爷家的胡同里,母亲坐在一个三轮车上飞快的前行,我自己一个人在后面狂奔!可惜当时的我实在是太小了,根本追不上她,无论怎样声嘶力竭的呼喊,却总是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消失……

这应是个非常短暂的梦,并无什么逻辑,也无什么内容,每每进入梦乡,我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内容,但大多转日一早便全然忘记,唯这一个,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现今仍是忘却不得!

乱语千言,发现主角似乎变成了我的母亲,与我“恩怨情仇”的父亲到现在还未怎么出现,只是心绪紊乱,念及如此,若不写出,总有几分不够畅快。各种杂言乱语无有章法,也请诸位多多海涵,如果这篇胡言尚有人观看的话。

爷爷奶奶对我很好,他们的一辈子很辛苦,很不易,但是拉扯大了两个女儿和三个儿子。他们艰苦朴素的作风一直保持到了如今,并不讲究吃穿,只是有着北方人的天性,喜爱面食。当然,并非那种将一碗面发挥到极致的温情脉脉,只是普普通通的,在我看来难以入口而又无滋无味的平凡食物,不过幸好那时的我,拥有小灶待遇,这也是当时的生活。并非像中描写的那般,曲折离奇或是寄人篱下,很是平凡,很是平淡。

父亲经常带我出去旅游,在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他虽然没有钱,却也尽可能满足我各种无理要求,尤其是在吃的方面,总是变着花样的做饭,宁愿自身平日里非常节俭,也愿意省钱供我吃顿烤鸭,当然是半只的,因为当时一只鸭子对我们家而言,实在太奢侈了!

似乎这般想来,他非常好,完全尽到了父亲应有的责任,甚至给予了我太多连他自己都舍不得享受的,就像方才说的一样,他对我的爱,是我从不怀疑的!

可在心灵最深之处,却住着另一个他,一个有些暴虐,有些酗酒的醉汉!一个说话不算,并且经常和母亲吵架的无理男人!他是一个好老公,是一个好父亲,他不是一位好丈夫,他不是一位好爸爸,这很矛盾,可这就是他!

他对我很好,但他对酒也不差,这世界上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产生一种奇特的敌对关系!

那时的他,许是因生活压力太大,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日日下了班,去找朋友喝酒,排泄心中苦闷,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之事,若是没有这个渠道,这个辛苦的男人,或许不能咬牙支撑到今日。

于此同时,那时的我却万分痛恨!因为牺牲的是陪伴我的时间!母亲不在身旁,自己住在爷爷家,我所期盼的、非常渴望的是爸爸可以来陪我,一起吃饭,一起玩耍!

可是他总爱喝酒,太爱喝酒了!常常陪朋友到深更半夜!那时的我们不住一起,所以这也意味着经常见不到他!

他偶尔会到爷爷家住,我很开心!很安心!其实这并非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可给我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同。

有天晚上,应是刚吃过晚饭,那天爷爷,奶奶,爸爸,姑姑都在,姑姑和爸爸吹了个气球,陪着我在相互拍打着玩耍,开心极了!突然他接到个电话,是同事打来的,约他出去喝酒,我不想让他去,可是他答应了我,夜里一定会回来!

因为有姑姑陪我继续玩,当时的我虽然有些失落,却也不太在意,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快便会转移的,嘻嘻哈哈着时间就悄然逝去了。

但在凌晨之时,原本熟睡的我,却猛然惊醒!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醒的格外早,更是格外清醒!那时爷爷家里没有手机,没有荧光表,自然无从得知具体是几点钟,只是外面黑漆漆的,离天亮或许还早着呢。

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将头扭到了左边,我清晰的记得,一定是左边!个人的方向感并不好,在自己家中也难以分辨东西南北,所以只能用左右来做记述。

若是父亲夜里回来,那原本是他休息的位置。

那是一道黑影,睡的很香,在打着呼噜。天实在太黑了,我根本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借着微弱的月光,模模糊糊看见面容,好像是爷爷,又好像是爸爸,根本不敢确定。

其实父亲和爷爷长得并不太过相似,身形亦是差别很大,但在当时那种夜晚,或许是太过黑暗,遮蔽了我的眼睛,亦或许是某种小小的期盼,遮蔽着我的心灵,我竟然真的不能分辨出到底是爷爷还是爸爸!可是当时的我有些惶恐,又有些不安,无有一丝睡意,就那么静静的看,静静的等,静静的听着呼噜的声响,等到天稍稍明亮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这是我的爷爷。

忘了后来的我难不难受,只是好像突然睡过去了,又好像天马上亮了,我就起床了。只记得的是,爷爷醒后,我装作无意实则小心的问过他,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得来的结果毫无疑问只是破灭,父亲当晚没有回来。

或许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情,爷爷、爸爸、姑姑,但我还是记得。

我无意记得,但终是记忆犹新。

其实类似的事情不算多,也算不得少,我曾经抱着父亲的腿痛哭,闹腾着不让他出去。也曾经因旁的原因,死活要跟着他。虽然没有成功,可奇怪的是,只这件事令我这般的难忘,毫无理由,毫无原因,现今想想实在是太过做作!

回想起来,我并无在爷爷家住的太久,只是不知为何,当时感觉是那般的漫长,甚至在回忆之中,还是那般的漫长……

终于有一天,我期盼已久的日子终于到了--回家!

虽然爷爷奶奶很疼我,但那终究不是我自己的家。可也正从那时起,同父亲的矛盾开始多了起来,许是那时太小,不懂事,不能体会大人的辛苦,许是认识不得自己的错误,总是惹得父亲生气。可不知为何,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出气筒!

父亲很容易生气,很容易打我,特别是喝完酒之后!当然他打的并不是特别疼,而且只是屁股,至于家庭暴力什么的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那时的我之所以哭,怕还是恐惧多于疼痛!但那时没有妈妈,只有爸爸,我害怕他!!!或许还带着怯怯!!!但我舍不得他,我宁愿这般,也绝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这个最亲近之人!!!

就这样,纠结着,冲突着,又过了一段时日。我忘了是多久,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母亲终于不用再去深圳,她回来了!!!然而,家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开心与温馨!

“贫贱夫妻百事哀”,我自小就深刻体会到了这七个字。

父亲没有改变,他仍然是那么的爱酒!只是他喝完酒后,发泄的对象从我自己变成了我和母亲!他会不住的辱骂我们,但他不会对母亲动手,毕竟他只是压力大,而非一位道德有问题的坏人。但是他会摔东西,会搅得我们母子二人一刻不得安生!我想过死,可我又舍不得妈妈,如果我死了,妈妈肯定会疯的,她那么漂亮而且爱美的一个人,如果疯了,可怎么活下去!

当然,这也可能只是我为懦弱找的一个借口,或许即便没有我的妈妈,我也不敢选择自杀。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我真的动过自杀的念头,真的觉得活着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后来我越来越大,愈发的感觉,喝完酒的父亲和没喝酒的父亲差别实在是太大!那时的他,在我眼中就是恐惧的化身,每每他去上班,我心中立刻松懈很多,他一旦回来,我马上又有些提心吊胆,我问过母亲,她也是如此感觉。

面对自己的丈夫,这个要共同度过一生的男人,面对自己的父亲,这个给了我生命与无限的爱的男人,心中总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永远搬离不开。

所以那时我怨他,但同时,我也爱他!可我绝不愿意成为父亲那般抽烟喝酒,肆意的对待妻儿!直到今天,我从不抽烟,甚少沾酒,包括对我的女朋友,不能说是百分百容忍,但也是谦让居多。我不想吵架,害怕吵架!我怕我的女朋友有我母亲的感觉!我怕未来的孩子有我的感觉!我一直在努力不要学习父亲的缺点,我一直在避免这些!

后来有一段时间,母亲得了很奇怪的病,在本市甚至本省根本查不出原因,无从治疗。大夫怀疑是不好的病,没有办法,最终去了北京的协和医院。家里很是困难,但我的父亲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抗下了这些,默默的承受,陪我母亲看病治疗,他从没有放弃!渐渐地,我的母亲康复了,可以说若是没有父亲,也早早就没了母亲,他对我们两个的爱,永远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是又承受了太大的压力,父亲的脾气并未改变。他爱我们,非常爱!可他也从不介意肆无忌惮的伤害我们!

我慢慢的长大,开始保护母亲!开始反抗父亲!每次冲突,我都站在最前方!最初害怕他们离婚,后来渴望他们离婚!也正是那时,一切或许是我单方面的彻底的激化了!

一直到后来,父亲渐渐的老了,直到去年,他已经年过半百,他其实一直在改变,一直在调整,他已经变化了太多。现今的他,已经注意了太多太多!只是依然喜欢酒!但喝完酒之后,却少有之前那般无缘无故的发火、摔东西和我们母子两个吵架。

原以为我们的父子关系会渐渐好转,可惜没有!他在变好,而我却依然是个混蛋!每每看见他喝酒,我总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我从小就比较内向,对很多事都可以忍受,可唯独这一件事,怎么也忍受不得!

时常很是担心他的身体!父亲的年纪大了,思维因为酒精作用已经变得有些迟钝,皮肤亦是不好。可屡屡劝他,总是无有成效!每每这时,我都像一个失去理智的野兽一般!父亲稍稍触碰我的敏感,各种负面的情绪总会按捺不住的猛然爆发!

我明知这样做不对!更是不孝!我也在不断的调整,可惜收效甚微!我不想去发火,所以我就选择回避,我就不敢开口。蓦然发现,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冷暴力!

就像今天,就像昨天,我们又陷入了一场新的冷战!挑起战端的是我!错误的也是我!无情的是我!无耻的依然是我!

我想道歉,可又开不了口!欲有一个拥抱,却怎么也做不出如此举动!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可偏偏总是做不到!

现今的我不是小孩子,更不是一个可以肆意任性的年纪,可偏偏就是这般妄为!我欠父亲的,永远也还不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借口,都只是理由,只是自身没有跨过那个早应该跨过的坎!

祝福我的父亲健康长寿!也祝愿以后不再那么混蛋的我!

潦草而结,没有章法,写得一塌糊涂,不过却是松快了几分!无论这篇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没有人看,献给可爱的父亲!献给混蛋的儿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剑光幻飞,灵巧妙如,三道身影虽是疾速避闪,行若光电,却也不能尽皆躲过它的纠缠,顷刻便将其中一道身影逼入绝地,躲无可躲!

锋芒瞬息而过,身形一击即溃,却是一道幻影!于此同时,其间猛然喷涌出一股磅礴真元,却是将剑光连带着粉碎化虚!

“好手段!”唐易不自觉赞叹,这手本是试探,未能建功并不稀奇,却没料到鬼岛老祖有如此妙法应对!虽若幻术,却有些日月同归之意,足以以假乱真!连自己亦被蒙蔽过去,当是莫测!

鬼岛老祖闻听此言,身形一顿,谨慎的立于半空之中,哈哈一笑:“唐道友才是神威非凡!实是谬赞了!”

他觉察唐易并无继续追击,也不急于再与其交手,若是能拖延些时候对自身说不得还会有些助益。这几番试探逃离,四处寻找破绽却始终不得,心知一时之间想要逃出阵法很是困难,更何况有唐易一旁阻挠,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鬼岛老祖心中也有思量,现今这般虽是困局,自己走脱不得,但眼下唐易定然无有必杀把握,亦在寻找破绽,否则哪会容自身存活!而这大阵之所以能够困顿自己,却是因那入妄强者之精血加持,生出无穷妙用,否则之前阵法虽是玄妙,哪怕有唐易操纵,也绝无如此威力,对自己亦产生不了威胁。只是这般神威大阵的维持运转,能量消耗定然庞大至极,若是精血耗尽,怕也就再无如此神效,势局说不得便能有所转机,他此时专心应付眼前这些便是。如今种种事端,不过是做好持久交战之准备,别再着了唐易的道,只要脱困而出,是走是战,总算有些底气。哪怕眼下暂且放过寻家一马,这唐易也不可能庇护忘忧岛一辈子。

鬼岛老祖心中有如此打算,面上不禁更加客气三分,于这虚空中施了一礼,说道:“前次一战,道友绰约之风仍记心头,未能半分忘却!今日如此有缘,不知可否不吝一见?”

“道友客气了!”一言清音飘落,唐易身影亦是出现于虚空之中,他虽对鬼岛一脉并无好感,但上次的失利大大小小对自己也是个教训,鬼岛老祖之着实不可小觑!

鬼岛老祖见此,心中顿时一喜,知晓自身揣测应是无错,遂面向唐易含笑而言:“道友风采依旧,着实令我钦佩!”

他寻唐易而来,自然不为这些废话,转而又道:“你我二人说起来也算旧识,虽是之前有过一番交手,不过是小辈们不懂事,其实也无甚仇怨,前次我是主动退让,今日又何必咄咄相逼。”

言辞恳切,似如真不计较前次之事,亦不在乎自身那般大的损失。

唐易闻言只是一笑,虽一时奈何不得鬼岛老祖,却也不着急,悠悠道:“旧识倒也算是旧识,不过今日你我若是易地而处,道友又该如何?”

鬼岛老祖笑道:“自然是不愿与道友为敌,我也无意结下如此冤仇。”

无论心中如何作想,他现今却是不占这言语上的便宜。见唐易又是一笑,却不开口,也就不纠缠这个话题,转问道:“不知这寻家许了道友何等好处,能令道友如此动心?”

唐易叹息道:“实话讲来,好处自是受了不少。”不说那个奇异的葫芦,单单是寻知逊的通感提点,所获自然甚多。

鬼岛老祖不知这些,闻听唐易此言,却是喜道:“若是道友不再插手,这忘忧岛一切皆属于道友,我一概不取,只需寻家性命便可。”

“道友何必如此急切。”唐易淡淡道:“即便没有这些好处,欲杀道友不过遵从本性罢了,若非自身情愿,忘忧岛之事我绝不会插手,更不会为些外物转换念头!”

鬼岛老祖遂目光转冷:“道友未免太过自信了吧,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他虽被阵法困住,却也不显惊慌,从从容容,风度过人:“以道友莫测之修为,凌厉无双之剑意,于这海域之中,不说绝顶,怕也少有人能是你的对手,只是若想杀我,怕还差了点吧!”

寻常陌暗自警惕,虽说此人前次面对唐前辈时以逃遁收场,却并不意味着实力不济,他跟随老祖左右,可是对入妄强者神威了解一二,方才又亲身经历一番,眼下虽有些优势,但这阵法加持效果究竟能发挥几分威力,莫说自己,即便唐前辈怕也不能清楚,仔细想来,还真无把握彻底抹杀其人。

不过两人本就相差仿佛,现今又有大阵庇护,到底是唐前辈占了上风,只是战果如何,还不好说。

唐易悠然注视着鬼岛老祖,缓缓道:“道友若真有如此信心,破阵而出便是,又何必在此与我多言!”

鬼岛老祖朗然一笑,望着唐易:“实话而言,此次即便我能脱困,必定是两败俱伤!今日道友若卖个面子,不说来日必有厚报之类的虚言,我就将分身妙法送于道友!道友方才对此亦有体会,一时之间,即使入妄强者亦是难分真假,有了这种保命之术傍身,天地间少有人能够对道友不利!”

他目光平静,所讲出的话听起来句句真心,又似属实。

寻常陌听闻忍不住心头一紧,他纵然能舍身忘死,可也并不意味着不怕死。若是此刻唐易反悔,于唐易而言,却是最有利之选择,虽是相信其人,但在如今情况之下,也难保不会生出变数!

他虽有宗师境界,但在这等强者面前,不过与幼童相当,故此道心虽算坚定,然实情亦算沦为鱼肉,总有一丝淡淡的不安。加之鬼岛老祖一番说辞,令他这丝不安逐渐显化,越想越是心惊!

这也正是鬼岛老祖厉害之处,他虽用了些手段,但是却非针对唐易,而是蛊惑寻常陌。若是寻常陌有些犹疑,唐易一见总归有些不喜,说不得能有一丝转圜余地。

第二百二十七章 引心

鬼岛老祖以言语相劝,以功法相奉,又加以诱导寻常陌,令其人显出心底犹疑,算给唐易找了个台阶下。他不知忘忧岛与唐易有多少牵扯,但以己度人,无论情谊也好,承诺也罢,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应皆是脆弱的如同薄纸一般,实则不值一提。若是换做自己,定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罢手,求长生,求逍遥,又何必为他人顾忌太多。

随着鬼岛老祖阵阵音言入耳,寻常陌心中大乱,异常浮躁!面上虽强作镇静,但不知为何却有些不能自持,丝丝冷汗渗出额头,沿着鬓角流下,愈发慌乱,更是纠结无措!

这时,只见唐易悠悠望来,虽是有阵法相隔,却也不能分毫阻挡那清清目光!寻常陌顿觉神魂之中一阵清凉袭来,种种杂乱心绪消失不见,复为通泰彻明,方觉无形中竟被人操控情绪。若非唐前辈提醒,怕自身表现的会更加不堪,老祖付出那么多所换来的一丝情意也会被消耗殆尽,一切努力尽皆白费!

念及如此,寻常陌忍不住即是羞愧又是后怕,面向唐易方向,遥遥深施一礼:“前辈……”

唐易摆了摆手,止了寻常陌的言语,虽未开口,却也未曾计较其行,他心意已决,自然不是旁人便可说动。方才寻常陌有些犹豫,却也是常理,不过能稍作把控,道性也算不错,他提醒此人便是要还这个人情,无论如何,寻知逊能做的都做了,自身自然不能食言。

他虽不爱理会俗事,却绝对不会失信于人,再者自己与这事还有些关联。这也是唐易一贯行事作风,无论面对何等情况,总不能违了本心。

寻常陌天资不错,也尚有毅力,否则不可能成就还丹,只是修为相对有些轻浅,道心自然比不得唐易坚定。日后或许能走的更高,现今却难免着了道,纵然跨过还丹那道坎,于鬼岛老祖眼里还是显得太嫩。

唐易方才未曾第一时间便行制止,在他看来,鬼岛老祖的手段虽是下作,却真能抓住他人心中破绽。有自身在场庇护寻常陌一二,不惧心性彻底沉沦,其人或能有所收获,经此一遭,说不得心性得以淬炼。

至此之时,忘忧岛或者说是寻知逊已然显出足够诚意,无论是真心还是有图,唐易承了这份人情,自然不能不还。

寻常陌是忘忧岛所有弟子中天资最佳之人,日后说不得成就绝顶,得成入妄,连一窥元神亦未必无有可能。所以唐易未曾急于干涉,寻常陌即便表现得更为不堪,他也不以为意。

寻常陌的反应也在唐易预料之中,更在鬼岛老祖预料之中,抓不住唐易之破绽,就换种方式,世间诸事变化无常,以寻常陌作为突破点,又何尝不能影响唐易。

鬼岛老祖只是料错一点,唐易便是唐易,他有自身之主意,不会在意其他,寻常陌不能影响他的心神,鬼岛老祖亦是不能。

唐易轻轻一笑,也未再言语,他知晓鬼岛老祖是何用意,今日护持忘忧岛,定然不能将其放走,否则日后便是个极其难缠的麻烦,此人不可能善罢甘休,更非是个能够吃亏的主,只是虽有阵法看护,若是想彻底绝了后患,还需些手段思量,否则难以成事。

鬼岛老祖周身黑云涛涛不绝,虽是阵法强大,却也不能根除黑云之源,这亦是鬼岛老祖法力浑厚,否则维持起来,绝然达不到如此生生不息之境地!

两者相拼,不仅是法力较量,更是神念、手段等等综合比拼。

鬼岛老祖眼冒寒光,他虽是想遁走,却也并非真的怕了唐易。此时一味求和服软,倒不如展现自身实力,令唐易也不得不顾忌万分。这和前次不同,鬼岛老祖一时走出不得,何况寻家的人他是杀定了,和唐易交手一次,算是知些根底,唐易今日不放他走,他哪里会能心甘,必定拼尽全力。

鬼岛老祖见唐易无动于衷,心中有些可惜,却是不再耽搁,身躯一震,根根墨发如同绝世神兵一般锋利异常!威势滔天,骇然压迫而来!周身虚空冒出无穷黑云,遮布空间!

这神通虽是外似方才之法,却是他秘术之一,其间经过加持,蕴藏着无尽腐化之力!虽说不上万物皆不能挡,却也有不少强者命丧其中,成为养料供奉。即便以唐易之强,亦需谨慎应对。

黑色魔云倏忽朝天空一卷,随鬼岛老祖之挥洒蓦然而去!

鬼岛老祖真是毫不留情,若是唐易不知分寸,定然要将他付出代价!

这等魔云滚滚而至,瞬间近身,势头强大无比,阵中灵光闪闪,蓦然散开,却正是唐易身融其间,他边操纵阵法边行闪避!同时又不忘攻击,剑意似如从天外飞来,陡然向鬼岛老祖袭去!

同时背后有璀璨之虚影闪现,正是阵法附加之力,阵法操纵,有寻知逊记忆传承,精血相助,唐易已然能够全融己身。

这虚光闪闪,凝练非常,若是常人面对,根本无法抗衡!未曾想鬼岛老祖之黑云,却是不凡,妙用无穷!灵光方与其相撞,一时未能竟功,反被其覆盖!

鬼岛老祖墨发纷飞,亦是随同魔云而去,威力陡增,居然生生的抗住一时!

但二者相加,却也非是他能抵抗,现今唐易无论真元还是其它,已隐隐超越其人。

转瞬之间,鬼岛老祖手中便多了一柄折扇!顶上附有青龙一条,栩栩如生!

这黑烟灌注,青龙仿佛活了一般,龙目灵光大放!

这折扇本就是一件异宝,此刻被鬼岛老祖加持,更是威力倍增!

鬼岛老祖边是闪避,边是默念咒语,这咒语不断晦涩而出,加持龙身之上,原本有些虚幻的龙影顿时凝结,张牙舞爪,竟与鬼岛老祖形成互补。

鬼岛老祖周身不断散发着白气,那是法力倍增凝结到一种极致的显化!他周身运转之下,阵中蓦然下起阵阵灵雨。

第二百二十八章 融一

龙从云,龙为水物,云为水汽,故龙吟云出。毫无疑问,它天然便是广袤无垠大海中的至强霸主,阵阵灵雨滋养龙身,仿佛引子一般,青龙出现的同时,大海蓦然掀起滔天巨浪,奔涌席卷,萦绕而不断绝,龙足轻踏其中,气势更是磅礴!

海中不断有鱼、虾、蟹等活物涌出,尽皆被浪花卷得飞上天空,这条青龙大嘴一张,露出锋利之齿,寒光闪闪,瞬时吞噬!

这些海族历代于忘忧岛附近生存,安然无恙,早已进化出了部分灵识,其中大多甚至已然有了百年寿命,说是妖物也不为过。早在鬼王来此偷袭之时,就有不少侥幸脱逃,深潜海底,才未曾尽皆丧命,现今一个个却似着魔一般,被海浪遽然一卷,纷纷主动往青龙巨口中送去!可惜多年吸收日精月华,本有机会彻底化身妖族,现今却皆是枉费了性命!

似乎有了血腥入体,青龙凌厉更甚!硕大的龙目之中透着冷漠的神光,根本不在意那些虾兵蟹将!莫说现今这条青龙空有躯体,即便真正巨龙来此,同样不会顾忌那些海物之性命。虽说同为妖族之身,但于这等高贵血脉看来,那些刚生出灵识的妖族与食物无异,哪里会有一丝怜惜之情。

龙目闪闪而动,似乎是在注视着唐易,鬼岛老祖不断朝龙身注入真元,一时之间,单以真元数量而论,三者虽是旗鼓相当,但还是巨龙更胜一筹!

龙身之气息愈发磅礴起来,深沉莫测,威势滔滔逼人心神!

从鬼岛老祖祭出宝扇那一刻唐易便知不对,在如此关键之时,其人既然能够舍弃魔旗而不用,这扇子定然有其殊异之处!

唐易无那么大好奇,更无心亲身体验其间威力,自不会愚钝到任由施为。面对现今所发生的一切,唐易本就应该直冲而上,可是这黑云将鬼岛老祖护持的密不透风,虽是伤不得唐易分毫,亦逼得他不能近身,无论阵法相阻或是剑意攻击却是皆一时不起作用,未曾建功。

如此难缠之黑云,虽不知鬼岛老祖加持了何种手段,但其间威力绝非之前可以相比。唐易不及阻止鬼岛老祖唤出巨龙,可惜只是一念之迟,便失去了最佳时机,虽是如此,唐易却也不曾挂心,轻笑一声,音色清清:“佩服!佩服!”

四字一出,竟然卷起阵阵狂风,倏忽朝魔云吹去,逼得其不得不渐渐后退!

魔云持续滚滚而上,却被清风压制不复滔天威势,鬼岛老祖也不着急,即便未伤得唐易,然也阻挡一时,他之目的已然达到。

正在此时,鬼岛老祖手掐法诀,口中默念咒语,瞬间身体虚无而化,一道黑光流转,身入龙躯之中,两者霎时合二为一!

同时扇面升起一团清水,裹挟着鬼王,拂着龙身而过,三者似为蒸发,化作烟气,青龙微微一吸,尽皆被纳入体内!

此刻再观青龙,虽是外形毫无变化,但其眼神冷漠中透着几分嗜血之渴望,竟是感觉与鬼岛老祖一般无二!其身法力不断攀升而上,气息愈发深不可测!足下滔天海浪翻滚伴随,声势浩大,似乎世间再无何能阻拦于他!

鬼岛老祖种种手段虽皆是玄妙莫测,然不过是两息功夫,尽管唐易已然逼退黑云之行,但青龙大势却是生成!

眼见已错失阻拦时机,唐易自不会空叹惋惜,反而愈发专注,战意愈发高涨!鬼岛老祖能够有如此异宝本就令唐易侧目,此时又身融龙体,更是令唐易惊叹,着实未曾想到其人尚有如此玄妙手段!

青龙威势虽是骇然逼人,唐易却也不曾在意,只是清吟一声,手中蓦然多出一道浑然剑锋,其上清清而动,有流光缓缓回淌!

此时星月正当皎洁之时,月挂中天之上,四周却是悄然至极,往日里极其热闹的海域之中,来往之人早已被骇然夺目的光芒震撼的早早逃遁!虽是无有太多气机泄露,但忘忧岛的威名早已深入人心,敢去寻衅滋事者,不问也知必定是得罪不起!

前面鬼王与寻常陌之交锋或许还有个别还丹宗师生出兴致,而唐易出手,却皆明了这非自己等人能够插手之事。故此光芒流转虽是震动万里,无论境界高低却各有想法,皆是藏匿,竟无一人敢前来贸然观看。

……

唐易不曾退回阵法之中,虽那般最为安全,鬼岛老祖定然奈何自身不得,但同时也失去了击杀其人之机会。遂凌空信步而上,却非如往常一般驱剑而行以飞势退敌,乃手握剑柄,竟如绝世剑客一般,亲身迎上!

凌厉杀机不断于唐易周身挥散而出,如同滚滚海浪奔波不息,藏有浩荡无穷之意!

继而其背后生出一道道清光护体,形态万千而不同,如猛兽,如幽花,剑锋铮铮不绝耳,凭虚生音,引下天河月光,成汹涌波涛!

龙身庞然至极,足有百丈之长,唐易与之相比体型虽如同蝼蚁般渺小,气势却宛若皓月般清辉,丝毫不落下风!

青龙见唐易竟然主动前来出击,顿时怒不可遏!庞大龙尾狠狠一摆,瞬息向唐易扫去!不知卷起多少巨浪,好比铺天盖地之势,撼动山岳!

唐易也不顾太多,见如山之尾顷刻便近得己身,其下海浪如同滔天之势!若是吃这一下,不知要受多重伤势!

这龙身之强,丝毫不弱于真龙,更何况有鬼岛老祖加持,一条入妄境界的真龙之躯,可想而知!

怪不得鬼岛老祖有如此底气,胆敢匆匆前来灭岛,即使他猜度有误,忘忧岛中真有入妄高人存在,但凭借如此手段,全身而退亦是无碍。

剑意光亮一闪即逝,其间虽不带血煞气息,却有无边锋芒,似如冲破九霄云端!唐易蓦然想起了程孝先,似乎能够体会一二其人之心境状态,一剑击出,只觉世间再无任何艰险可以令他稍作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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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青龙呼啸而扫,力抵千钧,威势赫赫,骇人心魄!只是即便他再为强大,现今于唐易心中也惹不起丝毫波澜。

锋芒之间,生出磅礴法力尽皆灌注,如同奔涌叠浪,一重一重,层层而强,无穷无尽!

这并非一式神通,也算不得什么精妙剑诀,只是唐易亲观大海之壮阔,加与寻知逊通感,仿若两千载亲历而行,切身体会其间无穷之威力,有此沉淀积累,方才得了现今一二之真法。

龙尾横扫瞬来,单就其上裹挟之巨浪滔滔,本就强横莫测,骇然之威袭临,仿佛无物不可冲破,然在此瞬间,一经遇到剑锋之尖,霎时仿若精钢成柔,寒铁作绵,被其顷刻同化,好似尽皆转投唐易之手,不但未曾给他带来半分伤害,反而全然化为其人助益,令剑光愈发的凝实威芒!

突进之刹那,锋芒无比的剑光,如同高高悬挂之天河一般,愈发的绵长无尽。剑锋铮铮而鸣,流光每分游走其上,此势之力便愈强而坚,九往九转,瞬息来回,以蓄之势足以劈山断河,令眼前阻碍尽皆消散!

青龙瞬息便察觉到巨浪被人所用,却未曾变招,只是龙鸣阵阵,仿佛发怒一般!龙尾不但未曾退却,其势更加强盛三分,猛击而来,毫无花哨的与锋芒硬生碰撞一起!

依托阵法庇护的寻常陌,心中甚是焦急!老祖的精血虽是强大,不停地灌输阵法之中,可是已然渐渐消耗,若是迟迟不得解决来敌,恐后患无穷!不过眼瞧唐易这震世一击,令他脑海中已然失了别的想法,这似乎是天外一剑,此剑有雷霆惊天之神威,使人不由骇然而惊!

以寻常陌现今境界观之,虽两者皆是强大而不可探究,却蓦然对唐前辈生出无尽信心,似乎有如此剑意,便是攻伐真谛,无论是何定终能将其斩落。

剑光与龙尾狠狠撞击的刹那间,霎时生出无穷震波,四周掀起狂涛巨浪,呼啸着奔腾而来!

重重水幕阻隔之下,数道血色清晰呈现,一闪即逝!

坚实之龙尾竟是被划出道道伤痕,唐易却半点无碍,直直复冲前去!

青龙经此伤痛,反而激发嗜血情性,更加疯狂!遂龙身一动,如同上古神灵降世一般,威势滔天!

龙族本就是万妖之王者,霸占天地的强大势力,虽这青龙并不完全,但是血脉中的一些传承,终究抹除不得,如今乃被鬼岛老祖控制,这嗜血杀气更为薰天赫地。

青龙扭动,龙鳞之上片片光芒流转,山石之坚与其相比,皆是脆弱不堪!面对剑光逼近,丝毫无有退却之意!

阵法之中陡然升起光华片片,迸发跳跃,照耀夜空,映得龙鳞闪闪发亮!

光芒仿佛有种特异之力,照于龙身之上,青龙心头微微一震,虽无明显影响,却是有些疲劳之感。

以他现今状态,即便消耗巨大,却决然不会顷刻间便有这般感觉,顿时明了定然是这光芒作怪。

他原本随意一击,其力便是庞然而不可测,此刻居然有些削弱,虽然很是轻微,却非是个好兆头。

青龙感觉愈发难受,心知若是如此下去,怕这一身实力发挥不得七八,甚至有可能还未破阵,便被阵光击垮,命陨至此。

这般一举一动皆未能完全自如之感,令他万分难受,随着一声龙吟嘶吼,犹如惊雷阵阵,响彻天地,好似整个空间也随之颤动!巨大之声波冲击,仿佛震荡的大阵皆在摇摆,若非阵法相隔,怕这声浪之强瞬间便将岛中弟子震死,即便这般,仍是有不少忍受不得瞬间晕厥。

庞然至极的法力波动于龙身之中弥漫开来,突然,一道烈焰从龙口喷出,其上黑青光芒流转,如正似邪,瞬间朝唐易奔涌而去!

唐易青丝飞舞,表情似为自若,却有种说不出之威严藏于其中,如同仙神高不可攀,俯视万物苍生。

不过他心头清楚,虽有大阵相助,并不惧怕鬼岛老祖,但也未必能留住其人,但既有仇怨,又有承诺,唐易自要尽心,只是鬼岛老祖给他有太多的“惊喜”,这种老鬼果然是底牌不断。

可寻知逊也非常人,竟然笃定唐易实力,宁愿将精血供奉,设下如此之局,若是此次不成,忘忧岛更是危险,也难再令鬼岛老祖如此大意了。

唐易步步登天,行至半空之中,面对袭来两色火焰怡然不惧,轻飘飘一剑划出,速度似快非快,却于人无比和谐,青龙见此,顿时生出莫大压力,这一剑而出,仿佛正点火焰源头之处。

瞬间!一股堪称恐怖之威压蓬勃而出,针对的是两色火焰,却又似青龙。

正于此时,剑意陡然消失,不知去向,青龙蓦然龙身连转,神光飞舞,秘术而出,虚空颤动,真元四散!涛涛海水随之澎湃而起,组成道道光幕,“澎!澎!”几道血雾升腾!于唐易剑意之下,青龙手段竟是不起太大作用,顷刻被破,不住发出嚎叫,滴滴血液洒落,犹如红雨点点而下,看上去好不凄惨!

如若换作真正的入妄真龙于此,无论肉身或是神魂本就强大至极,形神完美相合,无有任何凝滞之处,又有天赋神通傍身,自是无所畏惧,更非唐易剑意轻易能伤,只是那折扇法宝虽是强大,这条青龙肉身尚为健全,却至多为鬼岛老祖增添三分战力,绝无可能真如同境龙族那般强大,毕竟对于这等境界修士而言,差之毫厘便是谬以千里,哪能那般完美避免。然有失自是有得,此宝虽有不足,但鬼岛老祖附身青龙肉身,周身防御倒是提高不少,唐易很难伤其之本。

一剑伤得青龙,唐易疾速爆退,火焰猛然袭追,他手中剑意并不停歇,锋芒屡屡刺出,划出种种玄妙轨迹,同时屡屡闪避火焰纠缠,未受分毫伤害,在如此险遇境地之中,竟然生生给人一种悠然自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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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三十章 斗

火焰熊熊而燃,裹挟滔滔威势飞速袭来!唐易虽未慌乱,却也未曾硬撼迎击,只是身形飘然,隐有清光萦绕周边,若隐若现,似如化虚,竟仿从这密而不透的滚滚炽热中寻得丝丝空隙,灵然闪避。

然于鬼岛老祖观来,却以为其人惧怕此法,心下自得之中,更是凭添几分狂妄,周身真元霎时汇聚集中,也不以旁的妙法加持,只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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