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 - xp1024.com
《太平天国》


引子这些东西一旦到了……

直升机的轰鸣声在这喀喇昆仑山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的响亮。(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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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丰调好航向,轻松地伸了个腰。

“机长,”机械师郑南目光扫了一下身后机舱里的那堆箱子,“就这些玩意儿,这大老美也抠了点吧!”

“这还少啊?”林海丰板起了脸。

由于大雪封山,他们临时执行向兵站运送紧急物资的任务,恰好兵站有一批缴获的美国暗中支援西藏一些地下反叛分子的武器,顺便运回军区。

“120只左轮手枪,20支二战时期的德造冲锋枪,20万发子弹,还有400颗的手榴弹,这些东西一旦到了那些人手里,得制造多少混乱啊!”林海丰沉着声说。

郑南一吐舌头,嘿嘿笑了笑,转头向眩窗外望去。

窗外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阳光十分的灿烂。

“今儿的天气不错!”

“恩,但愿一直这么好。”林海丰笑了笑,随口吟颂到,“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主席的词写的真好,用在这里也是恰如其分。都七月份了,这里却依旧是一片银色的世界。”

“是啊,他老人家的诗词就是有气魄,不像那些什么文人,只会风花雪月,哼哼唧唧的故做呻吟。”郑南动了动身子,叫自己坐的更舒服些,“真是个两头的世界,回到基地前还要把夏装换上。”他瞅瞅身边的背囊,咕哝着。

“也不能那么绝对,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就不错。还有岳飞的那首满江红,都很有气势。”

说着,林海丰哼起了为满江红配的曲子。

郑南笑着瞅瞅他,跟着唱了起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架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唱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说机长同志,咱们现在可是真正踏破贺兰山缺了啊,哈哈......”

“是啊,只可惜是在几百年后了。要是在那个时候,咱可就帮了岳老兄大忙了。看看郑南那开心的样子,林海丰也愉快地说,“不过,我更喜欢太平天国的那个时代。太平天国里的英雄们,更叫我感动。”

“我倒是更欣赏李自成。”

“哦,为什么呢?”林海丰饶有兴致地问。

“至少李自成逼死了崇祯皇帝。”

“可是他同时也变相地帮了满清一个大忙,”林海丰摇了摇头,“他们的结局不能引起别人的同情,是自己打倒了自己。而且最后是兵败如山倒,简直就是溃不成军,完全没有了开始时的气势。太平天国不一样,尽管最后出了不少的叛徒,毕竟还是有血气的人多。那是一种悲壮。冯云山、肖朝贵、林凤祥、陈玉成还有洪宣娇,各个都堪称英雄,真正的军人。”

“作为一个女兵的统帅,洪宣娇的确值得尊敬,最后死的壮烈!”郑南点点头,稍微沉吟了一会儿,又瞅着林海丰说,“石达开其实称得上是个太平天国里最优秀的军事家,可是他最后不该投降清军,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林海丰似乎不太赞同他的意见,“他的错误在于贻误了战机,失去了渡过大渡河的最佳时间。要说他最后的做法,我不认为他那是投降。石达开当时心里清楚地知道大势已去,不过是想用自己换取部下们的生存。在那种情形下,就是换了我们自己,又能怎么做?”

“也是啊,细想一想,他毕竟是负气出走。经过转战和部下纷纷回归天京的挫折,可以说他已经没有了什么理想来支撑。身陷绝境,有这样的做法的确无可非议。不过,要是我...要是我啊,我宁愿选择自我了断。”

“那你的部下呢?”林海丰淡淡地一笑,“换上石达开当时的心境,我不会自杀,我会和我的部下们一起战死!当然,心里肯定会对太平天国抱有绝望感。”

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机舱内,只有飞机发动机那嗡嗡的平稳声音。

林海丰酷爱历史,喜欢研究历次的农民战争。从柳下跖、陈胜、吴广到太平天国,正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令他敬佩,又深感遗憾的就是太平天国。太平天国曾经造就了两代的军事奇才,只可惜他们的上层仅仅把美好的愿望放在了嘴里和纸面上,没有更多给予普通百姓带来实际上的东西,他们的失败,更多的又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他甚至常常在入睡之前,静静地躺在床上,把自己融入到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设想着自己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金戈铁马、叱咤风云,天国的历史在他手中被改写,那是一个美丽富饶的太平盛世......

“咳!”郑南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机长,在想什么呢?”

“呵呵,”林海丰目视着前方,笑了笑,“我在想他们的那个年代,要是也能有咱们这个家伙,你说会是什么样?”不等郑南回答,他又叹息一声,“唉,可惜啊!”

“是可惜啊,叫你这个酷爱战争的人,却生长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可是真够委屈你的了。”郑南扮了个鬼脸儿,掰着指头算计着,“我说机长同志,当年你要是参加陆军,还真没准儿就能赶上去珍宝岛前线呢。听说有你们北京兵去过珍宝岛哦。”

“哈哈,你这是气我啊,”林海丰咂了咂嘴,“要是早知道会有珍宝岛一仗,打死我也不来空军。我喜欢和敌人面对面的交手,那才叫过瘾。”

“是啊,军人嘛,总是喜欢能亲眼看见对手。”郑南赞同地点点头。

他和林海丰从前并不在一个团队,是两年前去国外接受直升机培训的时候才凑到了一起。两年的时间不长,可林海丰却给他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个人聪明、能干,和任何人都相处的来。尤其对军事学,有着非常的爱好。这次一回来就能和他搭班子,还同住一个宿舍,郑南感到极其满足。

“机长同志,听说你父亲参加援越作战啊?”

提到父亲,林海丰脸上的笑意变淡了,“恩,父亲是高射炮兵,在前线牺牲了。如果父亲还在,他会叫我去炮兵的。不过,我来空军,我妈妈可是和我别扭了好一阵子。妈妈她迷信,说我命中注定不能离开土,否则不吉利......”说到这里,母亲那体弱多病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脑海。

前几天弟弟来信,说母亲的病又有些加重了,却总是念叨着要给自己说上个媳妇,那样死后也就能安心了。要是没有这次的紧急任务,他本来想回家探亲的,他已经有四年没有回去过了。

看到林海丰神色有些忧伤,郑南叹息一声,“不好意思,我没有想到......”

“没事儿,”林海丰扭头看看他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我妈妈了。”

“哦,”郑南点点头,“你妈妈不是病重了吗?回基地后,你就赶紧回去看看老人家。你是家里的长子,既然不能在老人家身边尽孝,也不能总是叫老人挂念啊!”

“恩,只要没有紧急任务,我就回去一趟。呵呵我妈妈还张罗着在家里给我说媳妇呢。”林海丰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哈哈,这可是件好事啊,”郑南瞅着林海丰,笑着说,“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什么什么样啊,只要能照顾好老人,贤惠善良就行啊。像咱们这样一出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人,人家不挑剔咱们就不错了。”林海丰嘿嘿地笑着。

“那可不行,”郑南认真地说,“婚姻是要讲求缘分的,哪能随便来啊。”

“是吗?”林海丰故意地说,“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郑南想了想,“我的脾气不像你那么刚硬,所以啊,按照老人们的说法,我得找个脾气厉害点儿的,这叫优势互补。不过你可不能这样啊,你需要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姑娘,省得你老丢三落四。最好是个天仙似的漂亮姑娘,才配得上咱们的英俊小生啊。”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林海丰知道,郑南这又是在笑话自己老是第二天早起就找不到自己袜子的事情,他也哈哈地笑了,“是啊,我得找个给我看袜子的,我......”

“拐两洞(720)基地呼叫,听到回话!”

就这时耳机内传来基地的呼叫声。

林海丰瞟了郑南一眼,“我是拐两洞,请讲。”

“10分钟后有强暴风雪,注意!注意!”

“拐两洞明白!”

郑南叹息一声,“这鬼地方真是天无一日好。”

“哈哈,这就是昆仑山,”林海丰一笑,“就像是小孩子的脸变化无常。注意观察!”

“是!”郑南故做严肃状,“机长同志。”

林海丰纠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扶着操纵舵的双手也稍加了些力量,同时,习惯性地仔细听听发动机的轰鸣声。发动机的鸣叫声在他听来格外地悦耳,就像一首美妙的音乐。

“正常!”他默默对自己说。又看看所有都显示正常的工作仪表,他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其实这一切似乎都很多余,林海丰是团里的优秀机长,各种恶劣的天气他碰上的多了,可他就是喜欢这样。一切失误都是由细微之处开始的,他相信这样的道理。

“机长!”郑南惊呼一声,“云层!”

林海丰也看到了,正前方从左至右都是一片乌蒙蒙,宽度和厚度都很罕见,他也暗暗吃惊。“柒两洞呼叫基地,我已遇上云层!”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耳机内除了“兹兹”的噪音外,听不到任何答复声,机身开始剧烈地抖动。

“小郑,坐稳!”林海丰用力稳住方向舵,试图保持既定航向。然而,他突然感到了不安。凭感觉,他发现直升机的飞行速度明显变快了,似乎不是在飞行,而是被吸进云层里。

黑洞!林海丰惊鄂地看到,正前方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如同滔滔江水之中的旋涡......

某空军基地,一号首长听到720号直升机意外失踪的汇报后,先是迷惘,而后眼角明显湿润了。两个年轻、优秀的飞行员,还有那架进口的直升机!这一切都叫他感到像是心被刀剜了一样,疼!

“给我找,把昆仑山翻个各也要给我找出来!”一号就像头发了疯的豹子,一脚踢翻面前的茶几,“娘的,告诉他们,要是不给我找回来,我把他们的团长和师长都枪毙了!”

作战室里一片鸦雀无声,谁也没有见过老爷子发过这么大的火!

这时的时间是公元一九七五年的七月二十日。

第一章北伐军总指挥林凤祥不顾……

公元一八五三年,河南怀庆,这是个并不很大的府城,却是一个商埠重镇,可算是兵家必争之地。www.65txt.com

七月的酷毒的日头火辣辣地悬在正当空,一动不动地烧灼着大地。天上没有丁点儿云彩,找不到一丝的风。树木也好象精疲力尽了一般,低垂下它的枝条,叶儿愁苦、无奈的样子,就如同一个个无尽的叹息。

怀庆府城的大街小巷,没有一个人影儿,就是原本那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儿,此时也是躲藏在阴凉里,伸开四肢爬卧着,困倦地吐着长长的舌头,扑打那没完没了地招惹着自己的讨厌的苍蝇。

然而,南门和西门外完全是另外一个光景。千军万马践踏起的黄尘遮天闭日,一个个嘴唇干裂,头裹黄巾的太平军士兵们,圆睁着血红的眼睛,用那早已岔了音的喉咙,发出着愤怒、又是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吼,抬着长长的云梯,再次涌向城墙。

城墙上,怀庆知府余炳涛嘴唇上的裂缝早已结成了血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已记不得这是长毛们的第几次攻击了。

自从这个月的七日府城被困,一次比一次疯狂的进攻好象几乎就没间断过。他一直苦撑着,期待着朝廷发出的救兵能马上赶到,他就要坚持不住了。

当又一批城内商贾富豪聚集起来的家丁,手执各色武器,增援到城上的时候,余炳涛舞动着手里的大砍刀,冲着那几个商贾富豪叫道:“你们做的好,要去告诉大家,长毛子一旦破了城,有家有业的都要遭殃!”他的嗓音嘶哑,原本并不会舞刀弄棍的他,挥动大砍刀的姿势略显得滑稽。

“大人,我们凑了不少的银两,作为守城人马的兵饷,只要能守住城池,再出多少我们也拿。”怀庆首富张明礼冲着身后的管家一摆头,对余炳涛说,“大人,我叫家人熬了不少的绿豆汤带了上来,您先喝点解解暑热。等杀退了长毛们,还有好吃的午饭给军兵们预备好了。”

望着张府管家都中还冒着蒸腾热气的汤碗,余炳涛没有去接。他扭头瞅瞅正顺着搭在城墙上的云梯,蜂拥而上的长毛士兵,忽然脑子里念头一闪,“快,把热汤朝云梯上倒,我要浇死这些乱匪!”

太平天国天官副丞相,北伐军总指挥林凤祥不顾左右人的劝阻,坦露着古铜色坚实的上身,手提一把阳光下泛着耀眼寒光的大刀,就立马在距离城墙的一箭射程里,亲自指挥攻城。城上雨点般射出的箭只纷纷落在他的周围,跟在他身边的牌刀手不时有中箭的跌落马下,他眼都不眨一下。就那么死死盯住架起云梯,勇猛攀城的圣兵们。

这个已经五十挂零,两年多战争中锻炼出来的农民出身的将领,不仅仅以能征惯战闻名天军,而且又是个爱兵如子的慈祥长者。面对部下们的伤亡,每一个都叫他的心在颤栗,在流血。可他现在没有办法停下来。

从五月八日誓师北伐离开扬州,二十多天内,他和他英勇的圣兵们创造了横扫皖北十几个府县,所向披靡的辉煌战绩。

进入河南后,先是攻克了归德府,本打算北渡黄河取道山东直奔清妖老巢北京,谁料想他的战略意图被清庭猜透,只好放弃原有计划,沿黄河一路西下。尽管有攻取不少城池的胜利,却也有攻开封而不克的失败。当终于全军由汜水、巩县渡过黄河的时候,粮秣明显开始匮乏。

为了获取必须的补充,他和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春官副丞相吉文元商议后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强攻下怀庆府。

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个仅有两千多绿营兵守御的府城,竟然把他的两万多人马阻在城下十多天。

望着云梯上被大锅里倾倒的热水浇落下来的弟兄们,他那两道粗黑的浓眉动了动。

“撤吧,不能叫弟兄们就这么饿着肚子再打下去了。”他心里劝着自己。

“丞相,清妖头胜保的援军已经逼近这里,”一个骑兵疾速冲到林凤祥的身边,抹着满脸的汗水急促地禀报着,“李开芳丞相请您马上收军回营商议对策。”

“唉!”林凤祥无奈地长叹一声,怨恨地瞅了瞅眼前那高高的城墙......

中军帐内,一边摆着的简单饭菜林凤祥看都没看一眼。天气的燥热,心情的烦闷,使他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望着手里使劲扑打扑打摇着大蒲扇,一声不吭的林凤祥,刚刚赶来的李开芳和吉文元相互看看,李开芳接过牌刀手递来的汗巾,一边擦着汗水,一边犹豫地说:“林大哥,眼下前有坚城,后有围兵,是不是先舍弃这里避下清妖的锋芒?”

他和林凤祥算得上是老搭档了,从永安城突围开始,作为林凤祥的助手,两个人一直充任天军的开路先锋。他比林凤祥小二十岁,对林凤祥既有亲兄弟般的友情,又有着对长辈的那种尊重。

“不行,”林凤祥断然地一摇头,“附近再很少有像怀庆这样粮米充裕的城镇了。没有了粮米,无法实施我们既定的计策。”

“那我们就要两路分军作战了。”吉文元咕哝着。

“是啊,”李开芳沉吟着,“林大哥,我们全军死攻怀庆尚且不下,再两线应付,把握就更难说了。”

林凤祥停住了手里的蒲扇,“我觉得,怀庆已经被我们围困了十几天,城里原本有限的清妖损失也不会小。只要能隔断胜保和城里的联系,不叫援兵进城,破城的希望还是有的。”说着,他用一种信任和期待的目光望着李开芳。

听到林凤祥这么说,李开芳没有再丝毫的犹豫,他用力点了下头,“那好,我马上移兵去阻挡胜保的援兵,保证不叫胜保的一兵一卒进入怀庆城。”

林凤祥笑了,一丢手中的大蒲扇,“算了,这个妖头还是我去对付,你和文元继续攻城。”

“好,”吉文元也点了下头,“另外,应该给东王发书信,请求东王尽快安排援军前来。再持续下去,清妖会调集更多的人马来阻止我们进攻京城。”

林凤祥拿起桌案上的笔,迟疑了一下,“依我们前番试图渡过黄河直入山东未果的实际情形来看,如果还按照事先的安排,等我们攻克天津天朝才援军,只怕很难达到预想的目的了。很显然,既然清妖已经明白了我们的进军目的,就势必会对黄河沿线进行封锁。因此,如果天朝能派出援军的话,自然还是尽早发兵的好。”

“难啊!”李开芳叹息一声,“仔细想想,就连我自己都想不出援军还能从哪里抽调出来。”

“唉......”林凤祥丢下笔,又拿了起来,“我看还是给翼王殿下也同时写封信,陈述一下我们的看法。我倒是担心为了发援军,东王会放弃镇江和扬州,那样的话,我们拼着性命攻取的城池又要付之流水了。”

“我看林大哥有可能就说着了,”吉文元伸出一个指头,苦笑着,“目前唯一还能动用的人马也就是留守镇江和扬州的了。”

三个人一时都陷入了沉思......

第二章石达开知道多说了也是无益

公元一八五三年七月二十日,金陵,现在已经是太平天国的国都,叫天京。www.65txt.com

恩赏丞相、天王府的总管大臣蒙得恩,正在御书房里向天王洪秀全禀报着天王府的建设情况,“......现在内城已经基本就绪,外城正在抓紧扩建,预计再有三、四个月就差不多了。对了,天朝门、御沟都完成了,天朝门前的三孔汉白玉石桥很是精致,天王您就给命个名吧。还有天王该有个圣御诏令,我叫匠人们用黄绸装裱起来悬挂在天朝门,提醒文武百官及闲杂人等,自此不得擅入,也显我天朝威严。”

“恩,就照你说的办。”洪秀全赞赏地看看蒙得恩,放下手里的冰银耳羹,起身来到御书案前,接过女官递来的笔,“哦,那个桥就叫五龙桥吧,咱这内城叫金龙城,外城叫太阳城,由五龙来守御恰如其分,哈哈哈......”

他一边刷刷地书写着,一边得意地笑着。

是啊,他怎么能不得意呢?

从一八五一年一月金田团营到一八五三年三月攻克这座江南古城,他洪秀全领导的英勇的太平军将士,兵锋所指可谓是无坚不克。尽管也曾有过战长沙等的失利,为此还失去了自己的良师益友冯云山,还有自己的妹夫萧朝贵,可那毕竟无碍大雅。经过短短两年多的浴血奋战,如今,他已经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他洪姓的国家。这一切的一切,怕是那些当年不点自己的科考官老爷们做梦也想不到的吧。

如今他不用再参加什么科考了,他有了钦点状元的权力,而且还有了支配天下一切的权力!

蒙得恩也陪天王咧着嘴笑着,看着天王龙飞凤舞的还算不错的书法,啧啧地赞叹,“天王,您这字体真算一绝啊,我看他们常说的王羲之怕也无非就这两下子了。”

洪秀全撂下笔,自我欣赏着,“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踪,有诏方准进,否则云中雪(‘云中雪’是太平军形容‘杀头’的隐语)。怎么样得恩,这样不错吧?”

蒙得恩乍开双臂,鸡叨米似的连连点头,“什么不错,简直是是太不错了啊!我马上就叫人刺绣好张挂起来。”

“好,”洪秀全回到坐椅上坐下,饮了口冰银耳羹,一阵凉爽通彻全身,提醒着蒙得恩说,“得恩啊,整个宫殿从金龙殿以后,一定要九进,最后面还要造个三层的楼阁,要能眺望出数十里开外,这叫九重天庭。”

“天王放心,小臣一定按您的意思办。”

洪秀全点点头,“对了,得恩,你也不要只顾我这里,也顺便把分给你自己的宅邸收拾收拾啊。咱们得了天下了,也要叫自己的家里人跟着舒适一下了。”

“是,天王。”蒙得恩似乎被感动的热泪盈眶了,哽咽着说。

“哦,还有一件事我差点忘了,”洪秀全眯缝起不大的眼睛,瞅着蒙得恩,“听说新科的女状元不错啊。”

蒙得恩嘿嘿一笑,“是不错啊,她叫傅善祥,文章好,人也长的标致的很,真是一个少见的人物啊。不过......”他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

“恩?”洪秀全本来正想象着这个女状元的样子,见蒙得恩支支唔唔,不高兴地问,“不过什么?”

蒙得恩小心地说:“天王,她现在已经是东府的人啦。”

“呵呵,那好啊,”洪秀全言不由衷地打着哈哈,心里竟有一种失落感,“我就是随便问问,既然是朕钦点的状元,总该领来叫朕看看,也好量才录用的。现在东王慧眼识玉,也就省得**心了。”

“是啊是啊,还是天王胸怀宽广,处处为着天朝考虑。”蒙得恩嘴上慨叹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天王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天朝明令施行的是男女分馆制度,对于丞相以下的军民,别说男女结合,就是夫妻也不能住在一起。可是再看看这个天王,妻妾过百了,还是总嫌不够。

“天王,”他左右看了看,谄笑着轻声地说,“您是不爱走动啊,其实咱这金龙城里就有比那个傅善祥还不差的丫头啊。”

“是吗?”洪秀全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盯着蒙得恩,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快说,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

“您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蒙得恩先恶狠狠地扫了书房里的几个女官一眼,而后指指东面,俯在洪秀全的耳边说,“赖王妃娘娘那里有个天仙似的漂亮姑娘,刚满十七,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王妃娘娘曾对人说,如果这次她要是参加了科考啊,准是个头名。”

洪秀全大张着嘴,手心里都捏出了汗,他使劲儿地转动着大脑,在记忆里搜寻着蒙得恩所说的这个女子。好半天,才咽了口唾液,“呵呵,既然朕都一直没有见过她,那一定是王妃有什么打算吧。”

“听说是王妃娘娘想收她做义女。”蒙得恩点着头。

“你知道的真多啊?”洪秀全歪头瞟着蒙得恩,样子怪怪的。

“天王,我......”蒙得恩心里一寒,急忙想解释什么。

洪秀全摆了摆手,“你做的很好,不过王妃那边的事以后还是少知道的好。”其实,他喜欢蒙得恩这样。蒙得恩在起事之初,不仅曾对他有护驾之功,而且处处都为他着想。只要有蒙得恩在,自己一个手势,哪怕就一个眼神儿,他都能理解自己的含义。

洪秀全是个生性喜欢猜忌的人,他不相信任何人,可他相信蒙得恩。不过他的后半句话还是出自真心的。王妃赖氏是他的结发妻子,也许是出于良心的不安,也许赖氏本身在后宫做的叫他无可挑剔,他对任何嫔妃都打骂的习以为常,唯独对赖氏还是客气很多。

“启禀天王,翼王殿下候见。”一个女典天官进来躬身禀告。

洪秀全抬眼看看那架落地的西洋镀金大钟,一皱眉头,已是下午五点了,这个达袍,他不吃饭还不叫别人吃饭啊?他冲蒙得恩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转头吩咐一声,“请翼王来这里。”

翼王石达开是刚刚从东王杨秀清那里出来,直接来晋见天王的。自从定都天京以来,东王以军师之职统揽整个天朝军政事务,北王韦昌辉负责天京防务,他的任务是辅佐天王襄理军务。

“王兄,臣弟有礼了。”石达开深施一礼,按着天王的示意坐了下来。

一见他忧郁的神色,洪秀全微微一笑,指了指女官端来的冰银耳羹,“达袍,先喝口这个,既解暑气,又能败火。你看看这些清妖头多会享受,那陆建赢居然在他的两江总督府里还存下了冰块。可惜,他福分太浅了,只能留给朕来享受了。”他呵呵笑的很是得意。

石达开接过那盛有冰银耳羹的玉碗,象征性地抿了口。再看看天王背后站立的两个摇着纸扇,一左一右为天王扇着风的女官,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从天王的身上,再也看不到金田的那个洪秀全了,他暗暗地叹息一声。

“天王,林凤祥发回文书,他们已经北渡黄河,目前到达河南的怀庆府。”石达开放下那晶莹剔透、没有一点瑕疵的白玉碗,望着天王说。

“当初不少人反对孤军北伐,现在看来这个决策还是对的嘛。”说到这儿,洪秀全觉得有些刺激石达开了,因为反对孤军北伐的,恰恰为首的就是石达开。他呵呵笑了笑,“林凤祥他们进军神速,一来是有天父的佑护,二来也是临行前达袍的战术指导的好。就是要不过分追求夺取一个城市,而是要以最快的动作,直捣北京清妖的老巢。他们作战有功,要奖赏,这样也能鼓舞士气。恩...就晋封林凤祥靖胡侯,李开芳为定胡侯,吉文元为平胡侯,你告诉秀清,叫他发文。”

“奖赏是应该的,可是目前他们最需要的怕还不是这个。”石达开叹息一声,“林凤祥部眼下攻击怀庆受挫,正和清妖对峙。他们的军力明显的不足,我和东王他们商谈了很久,原本拟发的援军却始终派不出去。我担心的是,如果林凤祥他们再深入下去,可能会形成更大的被动。”

洪秀全眨巴眨巴眼,想了想,“眼下天京的防务是头等大事,秀清此时不发援军也是对的。再说了,清妖现在都是惊弓之鸟,在我们圣兵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达袍不必过虑了。”

石达开沉吟了一会儿,说:“目前,清妖的江南和江北大营隔江呼应,牵制了我们大量的人马于天京。尤其是江南大营,既阻碍了日后我们向东发展的态势,又直接卡住了我们的粮道。依臣弟之见,我们不妨先从西征的人马中抽回一些,配合天京守军除掉向荣这个妖头。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危急的时刻增援北伐的林凤祥他们,也可为天京扩大发展的地域。困守孤城总不是上策。”

“恐怕不妥,”洪秀全摇了摇头,“昨天秀清还和朕商议,西征的力量要加强,他的意思是想叫达袍你去安庆直接坐镇。朕觉得这个想法还是不错,有你指挥西征大军,天京的西面就可以无忧了。”

石达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多说了也是无益。

第三章林海丰和郑南清醒过来的时候…

石达开谢绝了天王留他用晚膳,闷闷不乐地出了天王府。www.65txt.com

夜幕降临,依然没有驱除天气的燥热,再加上那一身的王袍裹的,更叫人感到如同坐在蒸笼里。石达开扯下头上的王帽,看看身后正加紧忙着粉饰天朝门和御沟的人群。这里有不能随军作战的男女老少,还有从苏皖招来的工匠。不知怎么的,他的心头忽然涌起一阵的悲哀。

他仰天一声长叹,从石祥桢手里接过自己的马缰,翻身上马。

战事不断的天京,现在还显得十分的平静。由于太平军施行的是圣库政策,军民不分,财物食品均由圣库领取,因此天京城商贾不是很多。再加上又刚刚是晚饭时分,街上就更显得冷清。街道两旁家家的灯火,与夜空中闪烁的明月和繁星相映,倒也显出几分的祥和。

不过,这一切却都平和不了石达开此时的心境。他默默地缓辔行在路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石达开原本出身于广西贵县的豪绅家庭,应过武举人,不仅武艺超凡,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晓。他喜欢兵书战策,博览古今战例,本想凭借一身的本领报效国家,无奈清廷的腐败却令他感到沮丧。割地赔款、丧权辱国,文官贪财、武将怕死,这样的朝廷扶之也无益。恰在这时,他结识了洪秀全、冯云山和杨秀清,对他们提出的拜上帝会的宗旨感到兴奋。能打造一个人人共享太平的美好世界,这也正是他自己的凤愿。他毅然卖尽所有家产,率领数千同族的弟兄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中。

在永安,20岁的石达开被封为翼王,领左军主将。他成了天父的第七子。

作为全军的前锋、前敌的总指挥,他卓越的军事才能显露无疑,不仅叫清军心寒胆裂,也博得了全军将士的爱戴。

他是个儒将,多年传统的教育告诉他,既然选择了太平天国这条路,他就要对天朝无限的忠诚,对天王无比的爱戴。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坐视天朝有危难而不顾,天朝的兴亡,直接牵扯着他一门老幼的生死荣辱。更何况他自己现在的职责,就是协助天王赞画军务。

可是,眼下天朝所执行的战略,定都天京、偏师北伐,无论是历史上的教训,还是单纯从军事观点考虑,都不是上策。这不能不叫他忧心如焚。

默然地转过几条街,一阵子的嘈杂打断了石达开的思绪。

这是一个正在扩建的大宅院,灯火通明,尘土飞扬,砖瓦沙石堵满一路。百十个精壮劳力正唱着号子,卖力地劳作。

从门口高挑的灯笼上,石达开知道这是恩赏丞相、天王近臣蒙得恩的新宅。他摇了摇头,天京城内,现在如此兴家置业的又何止这一处。怎么进了天京,人都变的这么的快?

享乐,这个最能腐蚀人性的恶魔,正慢慢地吞噬着天朝英雄们的心灵!

翼王妃一直在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用晚餐。

一见丈夫阴沉的脸色,她连忙替丈夫换下袍服,端上一杯茶,温声地问:“怎么?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吗?”

石达开坐到饭桌旁,无奈地叹息一声,“现在的天京,除去攀比富贵和排场,怕是没有人再考虑什么别的了。林凤祥、李开芳他们受阻于怀庆,这已经说明清妖的力量相当的强大。如果不及时支援他们,我看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可是...可是天王和东王只看到了北伐一时的节节胜利,低估了清妖的力量。”

翼王妃面带忧虑,亲手给丈夫斟上一杯酒,体贴地说:“既然事已至此,殿下也就不必多想,以免冲撞了天王和东王,自取其祸!”

石达开看看面前的酒杯,摇了摇头,“我马上就要去九江统领西征的大军了,这是东王不希望我留在天京的安排。”

“哦,那也不错啊,”翼王妃点点头,“你去主持西征,总比留在天京好。”

石达开酒没有喝,望着桌上饭菜他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就是担心林凤祥他们啊,北伐一旦失利,天朝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也将付之东流了!”

“我虽然不懂什么军事上的事情,可我知道,就是寻常人家打架,也是不叫对方能缓过手来的好。”翼王妃给丈夫夹了几道菜,放到丈夫眼前的碟子里,“殿下,还是先吃饭吧。”

“呵呵,你这话说的不错。”石达开放下手里刚刚拿起的筷子,站了起来,一边换着袍服一边说,“我不想吃了,你自己慢慢用吧,我想去紫金山的几个防御要塞转转。要离开天京了,在天保城和地保城驻防的石镇伦、石镇吉他们要随我出征,很多事情还需要事先交代一下。”

当林海丰和郑南清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连同坐机一起安稳地落在了一个山腰间平台上的角落里。外面依旧是一团漆黑,直升机的发动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早已停止了轰鸣。

黑暗中,两个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异常的闷热。

林海丰打开微型手电筒,看了看手表,十点整。

“奇怪,怎么一下就到了夜里了?”他咕哝着解开身上系着的安全带,又轻声地嘱咐郑南,“你先别动,我下去看看。”说着,他抽出腰后的手枪,打开保险,走到仓门前,轻轻打开仓门。

“石将军,就是这里。”

随着一声叫喊,正打算出去观察一下的林海丰,突然看到有一串灯笼火把迅速朝这边移动过来。他猛地关上仓门,回头叫到:“小郑,赶紧过来!”

郑南抄着顶上膛的手枪迅速来到林海丰的身边,“机长,什么事?”

“不知道,外面来的人不少,好像都拿着家伙。恩,没错,他们手里有刀。”林海丰飞快地转动着大脑,“小郑,咱们机舱里的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外人的手里,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是丢掉性命,也要保住它们!”

“放心吧,机长,”郑南整了整风纪扣,拉住机舱的门把手,“我先下去和他们谈谈,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不用,”林海丰一推他,自己堵在仓门口,“还是我来,你站我身后。”

他说着猛然推开仓门,高举着手枪,冲着外面围拢上来的人群大声喝到:“都不要动,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门外的人群显然是被他的这声断喝给惊愕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忘记了该做些什么。

林海丰这时终于看清楚了。围上来的都是一些头裹红巾,身着黄衣裤,手执明晃晃刀剑的精壮汉子。

他顾不得多想,用手枪指点着这些人,严厉地问到:“你们是什么人?叫你们的领导出来说话。”

石镇伦此时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刚才,他本来打算离开营帐到下面去迎接翼王,却突然接到巡哨的士兵禀报,说是在天保城后面的角落里突然多了个黑忽忽的大家伙,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他这才急忙率领百十个弟兄前来查个究竟。这天保城可是个极其重要的要塞,从这里,能俯视整个天京,火炮的炮火可以直接打到天京城内,出不得半点差错。

哪知道这大家伙里居然真有人,还口称什么自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他一下坠入了云雾里,他从未听说过哪里还有这号的军队。

听到对方那奇怪的问话,他镇定了一下,顺手拿过身边士兵手里的灯笼,向前走了几步,“我是太平天国殿右十二检点石镇伦,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

借着灯笼的光亮,石镇伦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

中上等的身材,看上去非常的英武,而那明显带有敌意的目光又是那么的犀利。更令他奇怪的是这人的穿着,草绿色的上衣,蓝色的长裤,头上戴的竟会是有个遮儿的草绿色的帽子。尤其是帽子上的那颗五角的红星和衣领两边的两块红色的标志,在光线的映射下泛着光芒。

第四章石某没别的意思只想与二位兄弟……

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林海丰和郑南不得不相信,他们已经来到的是一百二十二年前的世界。(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在惊讶之余,林海丰却真的有些暗自庆幸。尤其是,当他在天保城石镇伦的房间里见到恰好赶来的石达开的时候,他竟然生出了一种奇特的愉快感。

他太熟悉天平天国的那段历史了,曾经梦想过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天数,天数!他曾为那段悲壮的历史流过伤心的泪水,又有谁会想到他会真的来到了这个世界,给了他能得以亲手改变这段历史的机遇?

他的脑子在飞快地旋转……

必须要跟石达开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能把别人都当成是什么都不懂得傻子。如果不能彻底得到这个恰巧遇到的石达开的信任,哪怕是暂时的信任,就不可能迅速进入太平天国的决策层。他尽管不知道今天到底是真是历史上的哪一天,按照他的估计,这应该就是这些天朝的英雄们刚刚进入天京还不会太久。西征、北伐估计即将或已经开始,如果不能在天朝内尽快占有能说话的地位,那将给以后的发展带来相当大的麻烦。

“海丰,我们该做什么?”郑南有些茫然地望着思索中的林海丰。

“必须叫石达开相信,相信我们是什么人。但这个秘密只能叫他一个人知道。”林海丰抬起头,眼睛里放射着坚毅的目光。

“他会相信吗?”

“你就真以为这个时代的人就都只信上帝,不信自己所亲眼看到的东西?我们的祖先还不会就这么愚蠢吧?”林海丰莫名其妙地看看郑南,突然,嘿嘿一笑,“换成是你,我现在把你领进咱们的直升机里,你会信不?”

“这……”郑南看了林海丰一会儿,“信不信的两说,至少我该能看出你是个绝对厉害的人物。”

“不错。”林海丰点点头,“机上有书,有日历,有一切能证明是我们中国人造出来的,可现在绝对没有的东西。最关键的,是我们遇到了他,换成别人,我宁肯说我是上帝派来的。”林海丰一伸胳膊,露出腕子上的“上海”牌手表。

郑南笑了。唉,这个海丰啊,真是个天才,今天如果换成是别人,会怎么做?

“接下去呢?”

“叫石达开相信,我们是他的真正朋友,”林海丰嗖地站了起来,“然后我们就是上帝的代表,争王、争权,彻底改造这里!”

亲眼看到这两个不速之客所驾驶的“铁鸟”和他们机上的种种装备,石达开也不得不相信,现在坐在他面前的,的确就是两个一百多年后的标准军人,至少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博学多才,再看不明白别的东西,机上成箱成箱的**、弹药,他总能看得明白。那些东西,洋人也不可能有,更别提当今的大清了。

他新奇、疑惑、又有茫然......实在没有任何词语能够表述清楚此时他的心态。

在门窗紧闭,门外戒备森严房间里,当独自听完林海丰大致讲述了太平天国的发展以及最终的归宿时,已是子夜了。

石达开木然地坐着,手中那杯早已变凉的茶水,随着他手的轻微地抖动,洒在他的王袍上,他却浑然不知。

金田起义,永安建国,攻取金陵……这一切以往的经历从娓娓道来的林海丰那里,同样还能激发起他满怀的豪气。而接下来的北伐失败、西征不顺、曾国藩的湖南湘军崛起、洪杨之乱、韦昌辉逼宫,自己负气出走,极至最后兵败四川的大渡河......却叫他震撼了。

天朝怎么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这不是他石达开所希望和看到的。

然而,作为一个太平天国真正的军事家,从对方的诉说中,他也早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天国成败中所存在的变数,他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开始完全相信了面前这两个人的特殊来历。因为,对于太平天国自金田团营至今两年多来的发展历史,就是内部的高级官员们也没有几个能比林海丰掌握的更清楚。尤其是每一次大战的指挥者,尤其是自己主持的每一次重大行动,更是罕有人知。更何况,直到现在为止,除去那些老金田们,外面就绝对没有几个人能说清楚,在太平天国内部,真正具有权利的上层人物都是谁?与他们对垒的满清不知道,老百姓就更不知道。而这一切,林海丰同样都可以如数家珍。

石达开从来就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更不信什么所谓的占卜相术之类的骗人的鬼话,即使是能蒙住天朝大批人的东王杨秀清的所谓天父附体,他也不信。正像林海丰说过的那样,倘若林海丰他们敢说自己是天上下凡的什么狗屁神仙,石达开不仅不会相信,还要真正送他们上西天!

现在,石达开在想:不过……如果……如果……如果......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和改变的。这二人的到来,不正是苍天有眼,不正是华夏有幸,不正是冥冥之中的有意安排吗?想到这里,石达开又释然了。

他放下茶杯,随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花,长舒一口气,他向林海丰和郑南详细介绍了天朝的发展形势,最后轻声地问到:“林兄弟,你对我们天朝的发展有何见教?”

“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林海丰脱口而出,马上又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扫了眼吃吃发笑的郑南,接着说到,“一夜间就改变一切军事部署,难处很多,但我们可以加以变通。譬如西征,西取安庆、九江和武汉三镇,既可守住天京的西大门,又打通了天京所需的物资通道,由你去主持西征,这是上策。但我们所要做的是富国强兵,凡我们所占之地,必须加以巩固,给百姓以实惠的利益,不能只是空话,要发展各地的经济,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投奔和支持我们。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了丢,丢了再打。”

“依目前情况看,由于军力有限,北伐应当暂时取消,将林凤祥部立即撤回天京,保存下这支天朝的强悍的部队。当务之急,是必须首先在天京外围彻底粉碎向荣的江南大营,这才是肘腋之患,天京周围需要有一块足以令我们发展的稳定地盘。一座天京孤城,既不产粮米,又不出金银,长期困守是没有任何出路的。现在,上海已经有刘丽川等人领导的小刀会起义,而且已经占领了整个上海县城,向荣没有再多的力量集中到天京。我们正好可以借助这个机会,消灭向荣后,立即全力东征,夺取上海,继而夺取、巩固江浙,作为天朝可*的物资保障。最后,兵出福建,两广,平定整个江南。我们要依*江南富庶之地的钱粮,发展新式兵器,之后再全力北伐......”

石达开不住地点头,他赞同林海丰的分析,这种做法也就避免了与东王间的矛盾。一想到东王,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但马上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等到林海丰说完,他微微一笑说:“林兄弟所说,石某完全赞同。不过,上海现在有洋人的势力,他们要是和清妖联合起来抗拒我们,怕是要费一番周折的。再说,即便林凤祥部撤回了天京,由于清妖江北大营的牵制,要想消灭向荣这个老妖头,还是军力略显单薄,更何况要东征了。这又如何解决?”

林海丰笑了,拿起桌上的手枪摆弄了几下,“我这把枪是不是比洋枪要好啊?”他眨巴着眼睛,望着石达开。

“是啊,”石达开点点头,“它既然能够连续的发射,自然比洋枪好了许多。”

“恩,没错。”林海丰轻轻地放下枪,冷冷一笑,“我们可以制造出很多这样的武器,打造出一只新式的军队,不仅叫满清朝廷,还会叫洋人同样在我们面前发抖。”

“太好了!”石达开兴奋地一拍大腿,想了一想又说,“看二位兄弟的面相,估计年岁应该和石某相仿吧?”

林海丰和郑南相互望望。

林海丰呵呵一笑说:“我今年二十三了,郑南二十二,怎么......”

石达开哈哈一笑,“别误会,石某虚长一岁,想与二位结拜成异姓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其实石达开说的是假话,他自己今年也是刚满二十三。

不待二人再答话,他起身一手拉住一个,真诚地说到,“石某没别的意思,只想恳请二位兄弟能倾力辅助天国,成就天国大业!”

林海丰、郑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了。

一切从简,三人结拜完毕。

石达开推开窗子,深深呼吸了几口迎面吹来的清新气息,轻松地说:“天要亮了,我马上去见天王。”接着,他把自己刚才萌生的念头对林、郑两人细细地说了一下。

看到二人有些不解,他苦笑一下说:“东王就是依*天父附体来制约天王的,我们也只有这么样做才能化解。其实,东王也是个有才干的人,就是太喜欢独断了。”

其实林海丰心里明白,要想在这里站住脚,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充分利用洪秀全拜上帝会的弱点,用更迷信的方法,来制约住他们。只不过他还不想在石达开面前彻底地剖白自己。

石达开说完,扭头叫进一直在门外守侯的石镇伦,拍着他的肩膀,指指林海丰和郑南说:“镇伦啊,要告诉今晚在这里的所有兄弟,他们可是天父派来的使者,是来帮助我们我们消灭清妖的。千万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随后,他让石镇伦负责安排林、郑二人的饮食和休息,并嘱咐一切要听从二人的指挥。他自己则立刻下山,径奔天王府。

第五章“会这样吗?”洪秀全……

怀拥美人,睡得正酣的天王洪秀全听到石达开这时晋见,心里着实不快。www.65txt.com他和美人忙了大半宿,觉得自己才刚睡下没多久。

这个石达开,真是混蛋!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揉揉惺忪的睡眼望了望屋里的西洋钟,这才清晨6点多,刚过上几天太平的日子,他就会没事找事,真是能瞎胡闹!

几个女官忙着帮他打扮,半个小时过去了,洪秀全这才打着哈欠走出寝宫,来到外殿,本打算去御书房,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算了吧,”他冲随侍的女官挥挥手,“还是让翼王来这里吧?”说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水饮了口,使劲眨了几下困倦的两眼。

无意间,他扫了眼正退出殿门的女官那款款扭动的腰枝,忽然又想起了昨天蒙得恩向他提起的姑娘。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今天晚上一定要见见那个姑娘。

石达开随着女官匆匆走了进来,一见洪秀全忙撩衣欲施大礼。

“免了,”洪秀全摆摆手,止住了石达开。

他仰头叫女官用温湿的脸巾擦过脸,有了几分精神,转头瞅瞅石达开,奇怪地问:“达袍,何事如此紧急啊?”

“天王,”石达开躬身一礼,“天父派来了使者。”

“什么?”洪秀全呼地站起身,满脸的惊鄂,“在...在哪里?”

“走了,”石达开肃然地说,“使者代天父指出了天朝存在的问题,又向臣弟了解了一些情况,就回禀天父去了。”

一听这话,洪秀全暗舒了一口长气,重又坐下,一指旁边的椅子,对石达开笑了笑说:“来,达袍,坐下慢慢说。”说着,端起女官刚换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刚喝两口的茶叶马上就换,天王竟然学会了如此的讲究,石达开心里叹息一声。他一挥手示意随侍的女官全都避开,这才坐了下来,把林海丰讲述的天国史,对洪秀全只是粗略地讲了一遍。不过,他没有提洪杨之乱,也就是天京事变。

尽管石达开的声音已压得极低,可对洪秀全来讲宛如晴空霹雳,听得他额头满布汗水,后背却一阵一阵的冒凉气。

起初,关于什么天父的使者之说,他根本就没信。拜上帝会的神话是自己编造的,有没有天父他再明白不过了。当初自己出了事被捕,为了稳住教众之心,杨秀清慌称天父附体,到如今已是尾大不掉。现在这个达袍又搞出个天父使者,无非也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份,以便同杨秀清一争高低罢了。然而,当听完石达开的叙述后,他却开始有点儿信了。

他虽然称不上是一个能真正安邦定国的领袖,可他毕竟还算的上是一个政治家。他相信杨秀清早晚会与自己一争高低,也早明白韦昌辉的人品,至于北伐失利更是意料之中。这也正是他为什么大权交给杨秀清,自己却一副只知道享乐样子的真正原因。他在找杨秀清的错,以便正大光明的除掉他,最终把天朝的实际控制大权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坚信,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这洪姓的江山世代相传。

杨秀清这个心头的大患尚未解决,如今突然凭空又蹦出个什么天父的使者,洪秀全感觉脑袋都大了。

石达开将林海丰的手枪放到了洪秀全的面前,说:“这是使者留下的信物,就在明日,哦,不,现在说应该是今日的正午,天父将派他的第八和第九个儿子降临到金龙殿前,辅助我们天朝。”

这时的洪秀全快要完全相信了,“那我们如何迎接?”他问。

“你永远是我们的天王,”石达开心里在笑,“王兄可诏谕在京大小官员,明日正午齐来金龙殿前迎接。从九弟和八弟到来后,天父永远自然就不再来了。”

“会这样吗?”洪秀全目光紧紧盯着石达开。

石达开笑了,“会的。八弟和九弟都是真正的人杰,天朝大业何愁不成?天王哥哥,你就想好给他们的王号吧。”

“对对,要封,一定要封!”洪秀全也笑了,他从石达开的话语中已经明白,至少这里似乎没有针对他的阴谋,“来,帮我想想,封个什么最好啊。”

第六章杨秀清歪着头,眯起眼……

临近正午,天王府天朝门外本来不是很大的广场上,如今已经被各式的轿子、各官员随侍的牌刀手填的满满的。www.65txt.com以至于那些品秩低下的官员,只能在附近的各个胡同子里下轿。

放眼望去,从四人抬的小轿,到八人、十六人的中轿,更有那二十四、三十二人抬的大轿,这里堪称是轿子的博览会。

进入天京后的太平军现在就是这样。

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出门无轿不行,即便是一个仅仅管辖着二十余人的两司马,军队中的最下层军官,也必定置备了四人的小轿。轿子,就是他们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除去因天京防御不能离开的,现在在京的所有大小官员基本都聚集到了这里。他们都是接到天王的诏谕,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匆忙赶来的。像这样的集聚大小官员,自进入天京后,还是第一次。

人们自然而然地向北王韦昌辉和兴国侯候陈承榕、黄玉昆、秦日纲等几个侯爷的身边聚拢,不停地询问、打探着。

可他们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没有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石达开没有坐轿,因为他的翼王府里根本就没轿子。

这倒并非是他想别出心裁,而是他认为,自己是个军人,军人就是要骑马,只要有一天不上马背,他会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韦昌辉一见石达开来了,马上凑了过来,双手抱拳,胖胖的脸上漾起笑意,“达开老弟,这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如此的兴师动众?”

石达开连忙还礼,笑着摇摇头,“北王兄,小弟也是刚来,怎么会知道呢?”

“呵呵,”韦昌辉点点头,一挥手示意那些打算围拢过来的官员们闪到一边去,压低声音说,“老弟啊,昨天在东边议事的时候,其实我是支持你的建议的。如果任由向荣那老妖头窥视天京,只怕到时候想出兵援助林凤祥他们,也是无能为力了。可是你也知道,东边现在听不得相悖的见解,我又是负责天京的防御,和他闹翻对日后也不利。你老弟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老哥不支持你的计划而怨恨老哥吧?”

“怎么会呢,”石达开爽朗地一笑,“王兄也是从大局着眼,是好事啊。”他太知道这位北王兄的为人了,要让他去得罪天王和东王,哪一头他都不会去做。非但如此,这位北王兄还处处买好他人,似乎总是希望不去得罪任何人。当然,这里的“任何人”都是可能对他有用的人,对下属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也许就是天意如此,要是南王冯玉山还在,岂会有如今的局面啊!

石达开脑海里闪现着林海丰和郑南的形象,但愿他们能改变这一切!

“东边现在可是觉得你老弟碍眼了,昨天你走后他和我提起,要马上由天王下旨叫你去安庆督师。”韦昌辉显出忿忿不平的神色。

“去安庆也不错,可以实际的做些什么,总比这么无所事事的好。”石达开微笑着搓着两手说。

“说的也是,不过......”韦昌辉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话头,冲石达开的背后方向努了努嘴,“他来了。”说着话,甩下石达开,顺着人群自动散开的一条路,三步并两步地迎了过去。

八个鸣锣开道的后面,是恩赏丞相侯千芳引领的二百五十个衣着鲜艳、整齐的牌刀手组成的骑兵方队。随着侯千芳手一摆,骑兵方队分列两旁,在东殿尚书、恩赏丞相傅善祥和二十四个殿前指挥、检点的簇拥下,四十八人抬的一顶黄罗大轿徐徐停了下来。大轿的背后,仍然是二百五十人的骑兵方队。

韦昌辉不待大轿停稳,早已抢至轿边,亲手撩开轿帘,脸上堆满了笑,身字弯的低低的,“四哥辛苦了!”

在一片“东王九千岁!”的欢呼声中,太平天国左辅正军师,领中军主将,掌握军政,节制诸王的东王杨秀清轻咳了一声,缓缓走下了轿子,用一双不大,却是炯炯有神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三十二岁的汉子,身材说不上高大,但很壮实。国字型的脸庞,左侧有道刀疤,稍厚的双唇紧绷着,显示出一种果敢和刚毅。

其实,从一个深山里烧窑的最底层的碳工,能成长为一个叫对手提起来就胆战心惊、又为无数自己的将士所景仰的谋略家,这本身就证明了他的伟大之处。

“五弟辛苦!”杨秀清整了整薄绸子的王袍,冲着韦昌辉点了下头,嘴角松弛,浮现出了谈谈的笑。

看到迎面过来的石达开,他不等石达开行礼,就抢先抬起双手,一抱拳,“老弟也到了啊,看来就是哥哥我来的晚啊。”这是一双粗糙、绷起道道青筋的有力的大手。

“给四哥见礼了。”石达开躬身施礼。

“好、好、好,”杨秀清呵呵笑着,拉起石达开的手,“走,去看看天王到底要做什么大事。”

还没踏上五龙桥,杨秀清不经意间忽然看见了天朝门上飘扬着的一条足有十几米长的黄色绸带,他停下了脚步。

“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踪,有诏方准进,否则云中雪。”杨秀清歪着头,眯起眼,嘴里叨咕着,”恩,这是天王的手书,字还不小呢,怕是够五尺了吧?”

“这是今天新增添的啊,”石达开笑了笑,又回头看了看随在后面的韦昌辉等人,“君臣有别,历来宫廷内院都有一定的规矩。”

“哦,这么说今天咱们是不能就这么的进去喽?”杨秀清侧脸瞅着石达开,又看了看城门铜两侧排列的天王府牌刀手,半闭着一只眼,微笑中带有几分怪异。经常和他接触的人谁都知道,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性的表情。这里面包含着不以为然,抑或是轻蔑,还有自得。

“怎么会呢,四哥是谁呀,”韦昌辉不失时机地接上了话茬儿,他指点着那缎带,呵呵地笑着说,“那上面的大小臣工指的是我们,哪能包括四哥啊。”

“是吗?这么说我还很特殊嘛。”杨秀清拍拍自己的肚子,又扫了眼清风过后,已经懒洋洋地垂在那里的缎带,大踏步地走进天朝门。

石达开望着紧随杨秀清身后的韦昌辉,眉头微皱,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七章洪秀全脾气没有像往常一样……

一进天王府内城金龙城的圣天门,展现在眼前的景象叫众人都感觉如同进入了幻境。www.65txt.com整个金龙殿前场地的两侧,排列着整齐的天王府牌刀手,手擎各色的彩旗,脚下,排满了一盆盆喷香吐艳,姹紫嫣红的鲜花。就是两侧朝房前后的树木上,也披满了彩带。数百名衣着艳丽的典天乐女官携带各式的乐器侍立在殿前。

此时的杨秀清诧异之余,又颇感不快。

天王洪秀全发给他的诏谕里,只是要求他正午必须前来金龙殿,却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情。看这样子,很显然天王府里是要有什么重大的喜事即将发生。天王怎么还会隐瞒自己什么?

他是军师,整个天朝的大小事务都必须经他的手处理。不少的人埋怨他专权,甚至是有些蛮横,可他不能不这样。

他并不是喜欢权力,然而处在他的地位上,为了保障政令的通畅,他就必须排除一切制肘,也不能瞻前顾后。他喜欢声势浩大的排场,他不认为这意味着自己的堕落和沉沦。正相反,他觉得这是在树立天朝无比的威严。令行禁止、法度严明,这都是一个神圣的国度所必须拥有的。

他欣赏自己的能力。

想当初在洪秀全被捕入狱,萌芽中的太平天国群龙无首的危机时刻,是他假托天父附体,稳定了人心。又是他一手发展壮大了起义的队伍。从金田举事开始,都是他主持着一切太平军的重大军事行动。永安突围,破安庆、九江,下汉阳、武昌,及至全军东进,占领金陵,无一不是他的正确决策和指挥。

他自信,没有人会怀疑自己的果断和应变能力,在天朝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自己的位置。

天王是个庸才,只能做一个精神上的领袖,杨秀清从来不隐瞒自己的这个观点,天朝离不开自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希望把喜欢跟自己唱反调的石达开暂时调开天京。他的事情太多,需要顾及各个方方面面。他也承认自己不会把任何事情都能做的很完善,可他需要的是安静的处理一切,按照自己既定的决策,按部就班地照料这个年轻的天朝。

望着面色阴沉的杨秀清,石达开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至少应该提醒天王,把天父使者降临的事情提前知会东王一声。

杨秀清倒背着两手,蹬蹬地直奔金龙殿,刚到大殿门口,就被恰好迎出来的蒙得恩拦住了。

“九千岁、诸位千岁、大臣,天王有旨,众官就在殿前按班排列,天王要在这里和大家宣布一个重大的事情。”

杨秀清看着蒙得恩那张黑脸,肚子里的邪火呼呼地上窜,他的脸颊抽动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真想立刻一个嘴巴煽上去。这个天王,又再搞什么名堂?

天王洪秀全现在很惬意。

早晨石达开离开后,洪秀全非常认真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如果真有石达开所说的奇事,那么,天父就不单单知道天朝的兴衰,同样也就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如果再这么浸泡在声色之中,恐怕自己这天王也就坐不长了。他发了发狠,决定要改改自己的形象。

于是,他精心地安排了外面的一切,以对天父的使者表示隆重的欢迎,希冀他们能像石达开所说的那样,真心地拥戴自己,保住自己的洪姓江山永世相传。

不过,他故意诏谕在京的官员早了一些时间来到金龙殿前的空场上,叫这些人在七月流火的日头下暴晒。一来他要向众人显示自己的尊贵和无上;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也杀杀杨秀清的锐气。一想到石达开说的话,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天父附体之类的事情发生,他的心里就要乐开了花。

洪秀全仰*在御书房里的竹制躺椅上,挥手叫前来禀报的蒙得恩先下去,开始细细地品着冰凉的香羹,手里拿着上午刚刚写出的几样东西,欣赏着:

天朝严肃地,

咫尺凛天威。

生杀由天子,

诸官莫得逞。

一人首出正,

万国定咸宁。

王独操威柄,

谗邪遁九渊。

只有媳错无爷错,

只有婶错无哥错,

只有人错无天错,

只有臣错无主错。

看着自己命名为《天父诗》的这几首,洪秀全很是有些得意。他就是希望所有臣子,都能做到对于他所说的话要“一句半句都是旨,一直尊旨万万年。”

“天王,时间到了。”女典天官小声地提醒着。

洪秀全斜楞着眼恩了一声。他忽然感觉身后打扇子的两个女官有个手慢了一些,不由得忽地挺起腰,一扭头,目光凶狠地瞅着她们。

那个本以为天王就要坐起来,因为手腕疲乏、酸痛,稍微缓慢了一些的女官刹时脸吓的煞白,身上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天王府里,为一点小事就被拖下去打的死去活来,甚至于丢掉性命的姐妹们何止一个两个。面对着天王那冷酷的神色,她怎么能不害怕?

洪秀全脾气没有像往常一样的爆发,他哼了一声,转头看看西洋座钟,百官们已经足足等了他半个多小时了。

他站了起来,在女官的服侍下,戴上那顶七斤多重,镶嵌了各色珍贵珠宝的紫金冠,慢条斯理地踱向金龙殿。

第八章人们眼里先是一个黑点……

时值正午,太阳用它那恶毒的光线无情地笼罩着大地,刺在无遮无荫、冠带齐整的天朝官员们的身上,贪婪地吸吮着他们体内的每一滴水分。www.65txt.com

有些人已经经受不住这长时间的暴晒和站立,身体在摇晃。

杨秀清谁也不看,就那么身板笔直地立在众人之首,象尊雕像。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流淌,浸透了薄绸制成的王袍,他抹都没有去抹一下。从小到大,他什么苦没有经历过?这就是人的意志。他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一定是那个天王在故意搞什么名堂,他就是要给大家作个样子看,让谁都明白,他杨秀清就是从不畏惧任何东西。

许久,随着一百名身强力壮的典天鼓擂响圣天门两侧的四面大鼓,典天乐的女官们奏响了轻柔的乐曲,人们期盼已久的天王终于出现在金龙殿前。

叫大家感到惊奇的是,天王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乘坐几十个娇艳秀女拉着的金车,而是步行来的。

“天王万岁!”,在杨秀清的率领下,近两千名大小官员高呼着跪下身去。不少的官员已经是说不上是跪,而是双腿发软地跌下去。短短几个月的荣华,就已经把他们从前的那种坚韧,渐渐地侵蚀得剩不下多少了。

洪秀全面带微笑,站在金龙殿的台阶上接受着臣子们的叩拜。

三拜九叩之后,他疾速地走下台阶,双手扶起杨秀清,“清袍,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啊,以后这种礼节你就免了吧。”

他的表情颇显诚挚,同时,一边用自己宽大的袍袖,替杨秀清拭去脸上的汗水,一边冲着韦昌辉和石达开说道:“昌袍、达袍,快起来,大家都起来吧。”

杨秀清直到这个时候,才顺袖筒里取出块方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天王,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喜事啊,看看这里的摆设,简直是要过年了?”

“呵呵,是有喜事啊,而且还是个天大的喜事哩。”洪秀全没有过多去理会杨秀清那明显不满的神态,拉起杨秀清的手,又和韦昌辉、石达开示意了一下,几个人一起走上台阶,来到金龙殿的门口。

他和石达开交换了一下眼色,璇即面向众官,双手高高地举起,大声说道:“弟兄们,朕要告诉大家一个特大的喜信儿,马上天父将派他的第八和第九子降临此处,扶助天朝斩尽清妖。”

洪秀全的确有些福分,就当他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子事的时候,天空中不失时机地响起了一阵奇怪的轰鸣声。说是雷声又不象,声音由远及近,愈来愈大,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循声仰头望去。

出现在人们眼里的先是一个黑点,黑点越变越大,仿佛一只大鸟儿朝着这里飞过来。那是一个绿色的大家伙,头上有个奇怪的东西不停地旋转。它赫然悬在了金龙殿的上方,不再动,只是不停地隆隆怪叫着。

洪秀全大张着嘴,把头转向石达开。

石达开尽管事先知道这样的安排,也和众人一样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好久,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着满脸惊讶,又不知所措的天王,点了下头。然后急忙冲下台阶,挥动双手指挥一个个正呆呆地凝望着天上来客的众官员朝两边避让。

一阵混乱后,总算让出了一片空地。

那鸟一样会飞的大家伙,徐徐落到了空地上,叫声也嘎然停止。

忽然,它的肚子中间居然开了个门,缓缓走下了两个人。

这二人一式的打扮,短短的头发、白色的上衣、蓝色的长裤、黑亮的皮鞋,每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棕色包包(是手枪的枪套),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

石达开欣喜地迎上前去,引领这二人来到了洪秀全的面前。他对这二人介绍说:“二位兄弟,这位就是天王哥哥。”又转向洪秀全,“天王兄,这两位就是八弟林海丰和九弟郑南。”说着,用手悄悄捅了捅木愣愣的洪秀全。

林海丰和郑南摘下手套,冲着洪秀全一拱手,“参见天王哥哥。”

洪秀全完全相信了石达开早上的话,真是天神下凡啊!可一时却又忘了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他紧紧抓住二人的手,激动地说:“好兄弟,快快免礼了。”说罢,冲着木呆呆发愣的杨秀清和韦昌辉叫道:“清袍、昌袍,快来见见八弟和九弟啊。”

无知和愚昧,最终导致的就是极度的迷信。

太平天国的将士们,无论是为生活所迫,还是有些人企图做着政治上的投机,由于受到拜上帝会的熏陶,很多人相信上帝和天父的存在。

尤其是这些官员们,他们大都是金田出来的老兵,曾亲眼目睹过杨秀清天父附体的情形,对此他们更是深信不疑。

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从天而降的林海丰和郑南,叫他们除去瞠目结舌之外,那就是对天父之说的百分之一百的相信。他们相信在遥远的天上,的确有着一个美丽的天堂。

天父明白过去,知道未来!

“天父万岁,天朝万岁!”

不知道是谁首先跪了下去,率先高喊着。人们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冲着上天,遥拜。有那些官员们,有擎着彩旗的牌刀手们,有金龙殿前早已忘记自己该做什么的典天乐女官们和典天鼓的壮汉,还有石达开、韦昌辉、杨秀清,也包括洪秀全。

“天朝万岁!”

这已经是上千人的共鸣,是发自内心的,还是逢场作戏,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不过,更多的人已经是热泪盈眶,甚至有女官的低声呜咽。天朝早已和他们的性命紧紧相连,没有了天朝,哪会再有他们的一切......

第九章有关天神下凡的消息传遍了天京

天王府新整修好的御花园张灯结彩,数百名女官忙着张罗天王招待百官的晚宴,虽是烦琐,却各个显得喜气洋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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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内,气氛恰恰相反,以天王为首,所有丞相以上官员跪伏于地,肃然地静听着新加封的安王林海丰和宁王郑南转达天父的训示。

下午,按林海丰的要求,在韦昌辉、石达开等人陪同下,林海丰和郑南巡视了一下天京城。

从和众人见面开始,林海丰和郑南除去必要的寒暄外,都很少说什么。

来到这个尽管在书上了解,可现实中毕竟还是个陌生的世界,对于林海丰来讲,不能说他没有遗憾。出于一种需要,书上对这里美好的方面描述的过多了。

一个简单的中午的天王府午膳,已经叫他看到了农民战争永远离不开的那种怪圈。打倒一个封建王朝,随之而来的,无非还是一个新的封建王朝。林海丰没有操控大局的经历,他还需要准备。因此,他尽量地先不说或少说话,心里却一直在打着腹稿,他要利用好洪秀全拜上帝教自身发展中的漏洞,来制约住他们。否则,你纵然有天大的本领,也将会一事无成。

他知道,有关天神下凡的消息,一定早已会在整个天京城传开,这种巡视就是为了叫那些希望竞相亲眼目睹天神尊容的人们,坚定自己的信心。他要告诉所有人,那个遥远的天国是真实的。

可以说,他做到了。他令天京城的人们纷纷涌上街头,人们相信,他们就是传说中天父的化身。

此时,站在金龙殿御台上的林海丰,不由得暗自叹服自己那个时代的人民领袖毛泽东的伟大之处。破除迷信、解放思想,老人家说的多么的精辟啊!

他望着下面的洪秀全等人,充满激情地说道:“天父对三子云山、五子朝贵在凡界的表现,很是赞赏。天父说,你们几个兄弟必须要和从前一样,和衷共济,秀全为尊,大家要好好扶持,不得有异心。秀全家事宜简,乱则生祸,也违背了众人平等的教义,不好。秀清有才干,然性情过暴,与人与己均不好,注意不要太过注重了权利。昌辉乃精明之人,不要事事以己为重,顾全大局才是。达开具有军事上的造诣,日后多多主持军务,替秀全分担一下。

天父还说,你们现在做的我并不十分满意。我看到了你们的结局,这本是天数,不可更改。可是,为父不忍心看到千万生灵受到涂炭,你们拜上帝教的信徒都是我的子孙,因此,我违背天意派八、九二子下界来挽救你们。他们知道未来,你们要多多听从他们的告戒,成就大业,彻底斩尽妖兵,也不枉为父的一片苦心。我改变了天数,将会受到责罚,以后我再没有机会下界了,可我会看着你们,在遥远的天国祝福你们。你们要好自为之,日后也好来天堂见我。”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把自己感动了,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听训的人中,已经有人发出了唏嘘声。

郑南原本绷着的心慢慢放松了下来,他知道,林海丰的表演成功了。他拉着林海丰走下殿来,扶起洪秀全和杨秀清,又示意众官起身,然后,大声地说:“三哥云山和五哥朝贵现在随侍天父左右,来时嘱我二人向所有拜上帝会的兄弟姐妹问好!”

听了这话,众人更是欢呼雀跃。此时,面对两个真正的天神,没有人再怀疑上帝的存在。在他们的心目中,上帝是万能的,不仅知道过去,还通晓未来,一个人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上帝的手中的。你可以违背任何东西,但是绝不能违背上帝的意愿。

一个官帽上标有丞相字样的俊俏姑娘,呼地冲到郑南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急急地问道:“快告诉我,他好吗?”

洪秀全笑着一拉她,说:“你这是干什么吗?”

姑娘发觉自己的失态,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手。

不用细想,林海丰就猜到这个姑娘一定就是太平军里赫赫有名的巾帼英雄,洪宣娇。他哈哈一笑,“这位一定就是西王妃五嫂吧,五哥可也好想念你啊。”

“真的吗?”洪宣娇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地问,“安王兄,你说我还能见到他吗?”

“能,当然能。”林海丰肯定地点点头,“只要我们不做对不起天朝的事,我们都会在天堂里相见的。可谁要是成了天朝的叛徒,那就只好进阿鼻地狱了。”

洪宣娇笑了,金殿内响起一片笑声。

杨秀清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着自己修理的干干净净的下巴,微笑着望着这一切。

仙神鬼怪,历来都是文人笔下的虚幻,和百姓间茶余饭后的传说,怎么如今会成了真实的东西?他有些不理解。可事实终究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不知道这两个新王会不会是来和自己争权的?听他们代传天父的旨意里,可是有点这个意思啊。

“四哥,安王和宁王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可比那些算命的厉害多了。”

杨秀清扭脸瞅瞅不知什么时候凑到自己身边的韦昌辉,眉头簇了簇,“胡说,怎么能这么相提并论!”

韦昌辉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意。他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当初若不是受乡里另外一个豪绅结连县衙欺压他,他绝对不会抛弃诺大家产,走上这条把脑袋掖在腰带上的道路。随着定都天京,他愈发看清了权力的重要。金龙殿里高高在上的天王宝座,每次见到,都会叫他产生一阵的遐想。

两位新王的到来,叫他心里酸意浓浓。以前,他可以在天王和东王两个人中间走钢丝,希望最终能够挑起这两位天朝权力鼎盛者的内讧,那也是他自己走向辉煌的唯一出路。如今难了,很显然,新来的两位也许将比东王杨秀清的实力更强,自己的地位怕是将越来越倒退了。

他望着满脸春光的石达开,又看看似乎很是开心的天王,忽然心里一动,联想起正午在金龙殿前的那一幕,他感觉到,这个石达开好象事前就知道两位新王的到来啊?

洪秀全的确很开心。来了林海丰和郑南,他再也不用担心杨秀清的什么天父附体,他发觉,似乎现在自己才算上是个真正的天王。自己凭空编织的拜上帝会的神话,叫两位天父的使者给证实了,谁还会怀疑他的至高无上?

他一手拉起林海丰,一手拉起郑南,“走,朕要亲为二位兄弟洗尘。”

第十章这也是天父的意愿

酒宴是在非常和谐的气氛中进行的。www.65txt.com也许是想给林海丰和郑南留下些好的印象,洪秀全特意传旨,免去了许多的繁文缛节,大家似乎又回到了金田团营的那个美好境地。

天王祝过首杯酒后,东王杨秀清端酒起身,冲着身边的林海丰和郑南笑道:“二位兄弟,天朝新兴,外敌内忧使大家穷于应付。你们来自天父身边,熟悉天朝的过去,又知晓天朝的未来,还请二位兄弟多多承担天朝的担子。来,为大家能风雨同舟,咱们先干三杯。”

林海丰和郑南人连忙站起身。

“不敢不敢,”林海丰谦逊地说,“东王自金田团营以来,多次重大行动的指挥和决策都令小弟钦佩万分,东王的才干有目共睹。为天朝大业尽力,自然是我们的份内之事,日后还要请东王兄多多指教。”说罢,先自饮了三杯。

杨秀清哈哈大笑,“好兄弟,痛快。”也连饮了三杯。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话,林海丰的这几句客套话,却叫杨秀清更感觉入耳。聪明人和聪明人间的交流,仅仅就是那一句半句话的事情。

接下来北王、翼王敬酒,陈承榕、洪宣娇、秦日刚等官员也纷纷上前敬酒。

林、郑二人自然是不敢多饮,或是饮上一杯,或是象征性地抿上一口。

酒至半酣,洪秀全眯起眼看着林海丰和郑南,笑着说:“二位兄弟来得匆忙,容不及朕为兄弟安排新府邸。下午朕叫宣娇在城里给你们临时找了个园子,二位兄弟权且将就数日。清袍,明日起开始安排起造两个新王府,这事就由你来承办了。”

“好,新王府我亲去选址。”杨秀清爽快地答应着。说实在的,杨秀清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两个人了。

“多谢二位王兄了。”林海丰连忙摆摆手,“不过,在天堂,我们都是和天父同住在一个府邸。因此,只要天王能给我们两间房,有容身之地就够了。至于新王府那是万万不要的。目前,我们需要大量的财力和物力来发展新的军械,以武装我们的将士。无数贫苦的百姓还在等着抚慰,绝不可在这方面浪费过多的钱财,这也是天父的意愿。”

听着他的这番话,所有人都在默默地品味。

多数人渐渐心里一亮,血也在沸腾,少数人却不以为然。

半晌,洪秀全笑道:“好,那就先委屈二位兄弟了。”

“既然是这样,”杨秀清沉吟了一下,看看洪天王,“天王,我还有一个去处,就在离天王府不远的地方,很是幽雅。这几天不妨先叫二位兄弟暂居宣娇安排的那里,回头我再安排人把我说的园子布置一下,二位兄弟可以搬过去一个。终归是咱们天朝的王爷啊,体面还是要有的。”

洪秀全点点头,冲着洪宣娇笑道:“二位新王给你带来了朝贵在天父处的好消息,你总要报答人家啊。他们住所的物品和人员你都安置好了吗?可不能委屈了你这两位王兄。”

“看二哥说的,小妹哪敢啊。”洪宣娇不好意思地说。

稍停,她忽闪着一双大眼,又瞅着林海丰虔诚地问:“八哥,天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啊?我想,一定会是花儿竟相斗艳,鸟儿自由地鸣唱,五谷丰登吧?”

林海丰笑着点点头。面前的这个巾帼英雄,为了她神圣的理想最后玉碎天京,没想到她竟会是个充满柔情和幻想的女儿家。

他看看洪天王,又扫了下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众官员,最后,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洪宣娇,“怎么说呢,有些事情现在说起来大家可能还暂时不能理解。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个世界是一个太平的世界,没有人欺压人,所有人都为着一个共同的目的,尽着自己的力量。”

“那个共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洪宣娇微闭双眼,极力想象着,喃喃地问。

“很简单,那就是一切都为了别人的幸福,而不是为了自己。”林海丰一字一顿地说。

“一切都为了别人的幸福,而不是为了自己。”洪宣娇重复着林海丰说过的话。

“那...那里有皇帝吗?”

林海丰循着这个甜美的声音望去,邻桌一个清雅俊秀的漂亮姑娘,正大瞪着一双慧眼,凝视着他。他看不清姑娘官帽上的官衔,凭猜测,他感觉这个姑娘一定就是太平天国的第一个女状元,傅善祥。

他看了眼洪秀全,又看看杨秀清,笑了,“女状元提出的问题就是很尖锐啊。”

杨秀清呵呵笑着,指了指傅善祥,“什么尖锐啊,我看简直就是昏话。怎么会没有皇帝,天父就是皇帝啊。”

傅善祥抿嘴儿笑了笑,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安王,那目光里似乎包含着一种期待。

林海丰想了想,仰头望望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那里没有皇帝。”

没有皇帝?除去傅善祥心里感到了满足,其他人几乎都是惊讶不已。没有皇帝,那一个国家岂不是乱了套?

郑南站了起来,“国家都会有国家的首脑,可我们不叫他皇帝。我们那里同样有着和这里类似的各级官员,可是,官衔的大小,不意味着他的身份有什么特殊之处,而是他必须对人民,哦,也就是百姓承担更大、更多的义务。他们都是百姓的公仆。在我们那里,百姓是国家的真正主人,国家的一切都归百姓所有,而不是某个人。”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我和海丰首先感谢天王、诸位哥哥,还有各位官员的盛情款待,让我们共同举杯,为了我们的共同目的,建立一个真正的太平世界,干杯!”

洪秀全看着手里刚刚喝干的酒杯,心里一阵的别扭。

第十一章自从初次见面洪宣娇就觉得……

酒宴散了,林、郑二人来到洪宣娇为他们准备好的住处。www.65txt.com

这是一所处在距离天王府不远一个小巷深处的三进跨院。从外面看上去,是个并不起眼的院落。

进了朱漆大门,穿过门房,是个大大的影壁,影壁过去,东西各五间房屋,房前是年代不短了的银杏树。进了二道月亮门,中间是个带有假山的小型喷水池,四周环绕着几棵大垂柳,有五间坐北朝南的正房和六间厢房,步廊相连。

北房的两侧各有一个小月亮门通到后院,这里仅有*着后门的两间屋子,足有一亩地大的花圃种着各种的鲜花。花圃的中央是个凉亭,里面有石桌和石凳,四角个各有一棵丁香树。

看到这一切,再抬眼望望正房门楣上悬挂的“静心斋”的匾额,林海丰和郑南都猜想着,园子以前的主人一定是个优雅的读书人。

可现在已经变样了,大门口、头道院以及后花园,都是精干的牌刀手。而这中间的院落里,迎接他们的又全是娇柔艳丽的年轻女官。

进了客厅,就更与那匾额大相径庭了。屋子里黄幔遮壁,半人高的青花古瓷瓶立在门边,左右*墙的条几上,摆设着不少玉或玛瑙雕制的工艺品,还有一架两尺多高的镀金西洋钟。整个客厅里可谓是珠光宝气。

不过,客厅两边的套房,摆设倒还算的上是简单而清雅,里间是卧室,外间明显是书房的陈设。看来她真是没少下了工夫,林海丰瞅了眼一直陪着他们的洪宣娇,随手拿起书案上那泛着灿烂光芒的精致烛台,又轻轻地放下,是纯金的!他心里叹了口气。

回到客厅落座,洪宣娇喝了一口女官们送上来的茶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林海丰和郑南,微微一笑,“怎么样,二位王兄还满意吗?”

林海丰和郑南互相瞅瞅,“满意是满意,不过......”林海丰唉了一声。

“呵呵,是挤了点啊。”洪宣娇没有理解林海丰下面想说的意思,“不过,这个园子的位置还是不错,右面是巷子的尽头,左面挨着和对面的几个院子,都是天京城防衙门的,这里既安静又安全。七哥,哦,就是翼王哥哥说了,首先必须要保证二位王兄的绝对安全。”

说到这儿,她站起身,一指门外,“园子里的牌刀手都是翼王哥哥的属下,绝对忠诚可*。一共有两百人,领头的是汪海洋,一会儿传进来给二位王兄认识一下。还有这内院的二十四个姑娘们,也都是小妹我精心挑选出来的,可以放心使用。”

“真是太感谢洪丞相和翼王兄了!”林海丰想了想,“不过,我看牌刀手用不了那么多的。眼下各处作战的士兵都不足,把这些精悍的人员都闲置在府里,是个浪费啊。这样吧,就留下五十个人,其他就都回军中去。”

“这个我可做不了主的,”洪宣娇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回头二位王兄可以和翼王兄再商量。我还是先给二位王兄介绍一下女官的首领吧。”说着,她招招手,叫过那两个一直在门边侍立的姑娘。

“这个姑娘叫柳湘荷,负责安王兄的起居,这个叫路静,是专门负责您宁王哥哥的。”洪宣娇一手拉着一个姑娘,笑着给他们做着介绍。

从进内院开始,林海丰就没敢正眼看过院子里的姑娘们。现在,他不得不审视一下这个叫柳湘荷的女官。这是一个肌肤**似玉,年纪看上去不大,却生的丰满,无论脸盘还是身材,浑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都般配到任你无法挑剔的姑娘。单纯一个美字,用在她的身上,似乎还差了许多。

林海丰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发烧,心里一阵的乱跳。他还从来没有和女孩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更何况是这样的漂亮女孩。

他赶紧把目光从柳湘荷身上离开,瞅着洪宣娇,不自然地笑笑,“多谢洪丞相安排的如此周到,只是似乎用不上这么多的人手吧?”

“这还多?”洪宣娇笑着摇摇头,“我二哥的天王府里,女官足有几千人。就是其他王府,也都会有数百号的女官。现在一切还都是暂时的,二位哥哥都是王爷,府里还要配置一些必要的官员,也显我天朝威严。”洪宣娇接着细细地讲了下王府里还需要的官员和执事的应有数目。

认真听完洪宣娇的一番话,林海丰连连摇着头,“我说洪丞相啊,你说的这些也太烦琐了嘛。当然,洪丞相说的也不是都不可取,是该给我们配备个文案人员,其他人员就不要再安排了。”他想到了这个时代人们都是在使用繁体字,自己和郑南要是单看还可以,写可就困难了。更何况自己的那手毛笔字,即使能凑合写出点什么,也要贻笑大方的。

自从初次见面,洪宣娇就觉得这两位新王与其他人断然不同。尤其是听到酒宴上他们所说的话,更叫她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期望,她好希望能亲眼见到他们所说的那个圣洁的世界。此时,听到林海丰的回答,内心里一种钦佩感由然而生,联想到天京相互攀比惟恐落后的大小官员,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林海丰有些不解,“这也令洪丞相犯愁?”

“啊,不...不,”洪宣娇微笑着,“我...我是说,你们身边就有两个才女,怎么不用啊?”说着话,目光转向一边侍立的柳香荷和路静。

“哦?”林海丰、郑南的目光也一齐瞅向这两个女官。

柳香荷和路静被三人瞅得红着脸,赶紧垂下头。

洪宣娇嘻嘻地笑了,“可不要小看了咱天朝的姑娘们。”

她两手分别搭在柳湘荷和路静的肩上,骄傲地看着林海丰和郑南,“这两个妹妹,可都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是当时金陵花满楼的老鸨子用了十年时间,精心培养的未来花魁。可惜啊,这老鸨子运气太差,正赶上咱天军攻占金陵城,两个天仙似的才女,就被咱完完整整得到了。”

其实,还有些话洪宣娇并没有说。原本洪天王在听了蒙得恩的介绍后,是想收这二女做侍妾的,恰逢林海丰和郑南的到来,天王正妃赖氏心疼这两个姑娘,便和负责安置新王的洪宣娇商量,把俩人安置到了新王身边,指盼她们将来都能有个好的归宿。

洪宣娇回坐到椅子上,看看林海丰,又瞅瞅郑南,问到,“怎么样,就让她们分作二位王兄的尚书,还说的过去吧?”

郑南笑到,“看你说的,由洪丞相安排的事情,我们还能有啥意见啊。”

洪宣娇点点头,郑重地说到“二位王兄放心,翼王哥哥对小妹有过提醒,凡是安排在你们身边的人,都是绝对信的过的。天国大业仰仗二位王兄,小妹只能尽一切可能,使二位王兄生活的更舒适,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看着真诚、直爽的洪宣娇,林海丰起身深施一礼,由衷地说到,“多谢宣娇妹妹,我们二人将会为天国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第十二章怎么说呢,历史是人写的

送走洪宣娇,林海丰和郑南来到客厅西面的书房。(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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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做梦吧?”郑南压低声说,“长这么大,我可是第一次住进这么华贵的房子啊。”说完,他用手指弹了下那金光耀眼的烛台,又轻轻地叹息着,“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如此的奢华。”

林海丰没有说话,他仰*在椅子背上,目光直直的,似乎在想着什么。

郑南瞅了瞅他,微微一笑,“怎么样,残酷的现实面前,老兄是不是有些伤感,或是后悔了?”

“不是,”林海丰淡淡地一笑,“其实早就能够想到这一点。他们的最终失败,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领导层的不团结,或是别的什么。最主要的还是主席说的那句话,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拿着枪的敌人面前,他们无愧于英雄的称号,可是却经受不起糖衣炮弹的打击。失去了广大的劳苦大众的支持,才是他们的关键。”

“那是自然,这毕竟还是个皇权思想极其严重的时代。”郑南若有所思地说,“就是现在的现实情况和我想象的还是相差甚远了,对他们的了解我还只局限于历史教科书上写的东西。你看看酒席宴上我说的那番话后,他们更多的是不理解。”

“后悔了?”林海丰手指敲打着桌子,歪着头问。

“都已经是木已成舟,后悔又有什么用。”郑南笑了笑。

“唉,怎么说呢,历史是人写的,为了一个阶级本身的目的,自然会避讳一些东西的。”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对他们还是要慢慢的来吧。不过,我们现在从自己开始,就得努力地去改变这一切,不能陷入这销金窟里。”林海丰站起身,坚定地说。

“这你放心,我也是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党员,觉悟还是有的。”郑南一点头。

林海丰想了想,说:“明天开始,你的工作就是尽快试制出子弹和手榴弹,还要能制造步枪。还要找时间去和洪天王聊聊,向他灌输我们那个社会的东西。我要找杨秀清好好交流一下,争取他和洪天王的团结是至关重要的。”

郑南似乎犹豫了一下。

在部队,他就是个出名的技术尖子,对兵器有着特殊的爱好。再加上和林海丰等人在西德时,又受过一年飞行维护方面的培训,可以说他绝对是个出类拔萃的机械专家。可眼下的现实情况,却使他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没有能源,没有设备,这不单单是个白手起家的问题。

他看着林海丰,“技术当然没问题,不要小看了咱这机械师,可这加工设备恐怕找不到啊。在这样的环境里,咱们的东西怕是很难起到作用啊。”

林海丰用手一指自己的脑袋,“到哪家山唱哪家歌,想想红军当年的兵工厂,要多动脑子。不要小看了这里的工匠,能人多了,要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力量。我们现在的条件,其实要比当年的红军可强多了。对了,还记得淮海大战时我军用的那种土造掷弹筒吗?”

郑南点点头,“当然记得。”

“好,”林海丰笑了,“那可是好东西啊,你要在两个月内给我造出一百门来,我相信,你会造出比我军当时好得多的新式掷弹筒来的。”

郑南嘿嘿一笑,“放心好了,我的机长同志。”

林海丰扳起面孔,“不,是安王殿下。”

郑南一吐舌头,故做庄重的样子,“是,安王殿下。”

林海丰哈哈大笑,又压低低了声音,说到,“我的王号原本是几年后洪秀全要封给他哥哥的,没想到今天给了我了。”

郑南望着似乎永远在他脸上找不到愁容的林海丰,想了一想,“不过,你认为他们会轻易地接受我们的改造吗?”

林海丰笑了笑,“要牢记主席的教导,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行动。广大的下层官兵和百姓,是会支持我们的,这也就是我们要尽快组织起一只新式军队的重要性。”

郑南也笑了,“看来你是真的想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喜欢这里,”林海丰闭上眼睛,“在这里可以实现我们曾经有过的毕生梦想。只可惜我们就两个人,要不我们就可以组建一个党小组了!”说到这里,他轻轻挣开了双目,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

“没有了组织,我是真的有点失去了主心骨似的。”郑南叹了口气说。

“会有的,”林海丰坚毅地说,“只要我们能保持住自己的本色,就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听你的,机长同志!”郑南一笑,又连忙改口说,“不,是安王殿下。”

“哈哈......”林海丰开心地笑了,“总有一天,我们会把《国际歌》唱遍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过,现在需要的是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先唱起来。”

“翼王殿下驾到!”随着一声高喊,柳湘荷快步走了进来,禀报着,“二位千岁殿下,翼王殿下来了。”

林海丰和郑南连忙来到客厅,一见到石达开互相寒暄了几句,分宾主落了座。

“恩,这里的环境还是真不错的,看来洪宣娇倒是没少下了工夫啊。”石达开看看屋子里的陈设,微笑着说。

“太奢侈了。”林海丰摇了摇头,指了指条几上的东西,“你看这些东西,如果换成钱财,可供多少人家生活啊。”

石达开呵呵一笑,“其实,必要的装点还是应该要的。”

“不是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啊,”林海丰指了指女官刚刚送上的茶水,示意石达开喝一下,接着说,“问题的关键是怕形成上行下效之风。就天京而言,根本没有经济的发展空间,也就更谈不上什么财政收入,所有财政无非都来自于攻城掠地后的缴获。财富再多,也怕坐吃山空啊,更何况是挥霍了。”

石达开不能否认对方话语的正确性,可这个话题对他来讲,也是个新的东西,“那依兄弟之见呢?”

“有些习惯上的东西,要想一下就根除,总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林海丰笑了笑,“那就从我们这里开始。刚才洪丞相在的时候我就提起过,她说她做不了主。正好你来了,那就由你来解决吧。”

“什么事情?”石达开奇怪地问。

“第一是牌刀手安排的多了,用不上的。”林海丰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柳湘荷、路静等几个女官,“第二嘛,就是女官太多了,还有这些摆设,应该一律拿走。”

“这......”石达开低下头,沉吟着。

“怎么,真的很难解决吗?”郑南有些困惑地问。

“也不完全是,”石达开抬起头,双手揉搓着,“你们这样来安排自然就有你们的道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慢慢地来好些。现在的天京,还不是一个太平的世界,清妖奸细也许就在我们身边。你们是咱天国的瑰宝,必须要保障你们的绝对安全。还有女官们......”

石达开停顿了一下,瞅了瞅柳湘荷、路静她们,叹了口气,“她们能来到这里,也许就是上苍给予她们的福份,留在天王府不会有什么好的归宿。我看不如暂时先留下来吧,以后你们可以慢慢地安排她们。再有就是这屋子里的玉玩、金器,不想摆设可以收起来,现在它们属于二位兄弟了,以后用的上的时候还可以应一时之需哦。”

林海丰微微笑了笑。他也明白,其实自己考虑问题也不是很周到,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在做。还有一个出自在他那个时代的人特有的惯性。勤俭节约、艰苦奋斗,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是作为一个革命军人所必须的优良品质。雷峰、门合、欧阳海等等,都是他们中的楷模。

看到林海丰、郑南两人若有所思的神色,石达开呵呵笑了笑,转了个话头,“适才我从天王那里来这儿之前,天王还在说,按照朝制,要特意为你们安排四十八人的黄罗大轿,依仗和东王等同。”

“轿子我们是绝对不坐的。”林海丰听了连连摇头,“先不要说作为军人就不该搞这种不必要的排场,单只说一点,天朝讲究人人平等,这‘平等’二字从何处体现?都是一样的兄弟姐妹,坐在他们的肩上,难道就那么心安理得?”

第十三章当务之急是要尽早通知……

对林海丰、郑南他们与眼下世界那些格格不入的新鲜思维,石达开并不能完全接受。www.65txt.com毕竟他所受到的教育告诉他,门第观念是不可更改的。官与民,天王与大臣,总该有区分。所谓人人平等,也无非是一种宣传上的需要。可是,他还是喜欢他们的思想,为官者,不贪图安逸,不追求权力,这是决定一个王朝兴盛的必要条件。

林海丰瞅着石达开,笑着问:“你说你现在穿的王袍和我们那身军装比起来,哪个更好些?”

“呵呵,还是你们的好些。”石达开眯缝起眼,脑海里闪现着当时一身戎装的林海丰和郑南,“既方便,又精神。尤其是那颗红星和左右的两块红布,很是好看。”

“我们追求的是天下大同,和你们所说的人人平等大同小异。”林海丰脸上泛着光彩,“你们喜欢黄色,因为黄色象征着皇权。我们不一样,我们喜爱红色,我们的军旗是红的,象征着无数为我们的事业献身的英雄们,是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我们的战旗。我们头上的红星是颗指路的明灯,照耀着我们前进的方向,而两边的领章就是两面红旗。”

“恩,寓意真是深刻。”石达开赞叹着,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杏黄色的王袍,又抬头瞅瞅林海丰他们身上雪白的衬衫,“这内衣的样式也不错。”

“这一切我们以后都能制作出来。”林海丰笑了,“军服的样式既要体现出人的精神,还有就是要方便、灵活。先说这颜色,黄色不利于夜间作战,太明显了,很容易被对方发现,因此还是草绿色好些。不过,一只军队是否能成为钢铁般的队伍,穿着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要官兵一致,做官的不能搞特殊化而脱离了士兵。”

从如何爱兵开始,林海丰一直讲到军队和老百姓的鱼水关系。

最后,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石达开,“天军的将士很多都是好样的,我希望咱们一起努力,把天军真正建设成一只打不垮、拖不烂的人民军队。”

“会的,一定会的。”石达开两只拳头紧紧地攥着,激动地说。他本来还想和林海丰他们继续攀谈下去,西洋钟的十二下鸣声止住了他的念头。

“你看,我一下影响了你们的休息,明日上午还要去天王那里议事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了起来,“二位贤弟明日的议事会上,一定要把对天朝以后的安排全部讲出来。”

“恩,”林海丰点点头,也站了起来,“当务之急是要尽早通知林凤祥他们顺原路马上返回天京,如果再耽误了,按照历史上的发展,他们就将放弃对怀庆的围困,进入山西了。”

“好,我连夜派人去招回他们。救兵如救火,明早再向天王和东王禀报就是了。”石达开从柳湘荷手里接过自己的王帽,“我就不耽误你们了,累了一天,也该早点休息了。”

林海丰和郑南一直把石达开送到大门口。

临分手,石达开拍着一边侍立的汪海洋的肩膀,庄重地说:“安王和宁王的安全就全托付在你们的身上了,要加一万分的小心,绝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汪海洋看看安、宁两位新王,胸脯一挺,冲着翼王坚定地说:“殿下放心,卑职会用生命来保证两位王爷的安全!”

石达开恩了一声,又瞅瞅四下里安静的巷子,满意地点点头......

直到石达开一行人消逝在巷子的尽头,林海丰才转过脸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汪海洋。看的出来,这个十七、八的小伙子是个精明强干的人,从帽子上的官衔,知道他已经是个“指挥”了。战争真是个大熔炉啊,它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的军事天才!林海丰心里感慨着。

他本来想安排汪海洋几句什么,当目光扫见一旁的柳湘荷和路静的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亲切地拍了拍汪海洋的肩头,“安排好值勤的卫士,你们就去休息吧。”

“遵命,殿下!”汪海洋笑着回答。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林海丰指了指门洞两边悬挂的足有一米直径的大灯笼,“这里挂灯笼是对的,可以方便来往人夜间的行走。不过,灯笼上的官衔标明就完全没有必要了,明天想着把它换下来。”

“这......”汪海洋迟疑了一下,不解地看看安王又瞅瞅宁王。

“安王说的对,”郑南微笑着,“以后不单单是门前的灯笼,一切乱七八糟的依仗全部丢一边去。不要叫老百姓们一见到我们的样子就觉得和咱们很难接近。”

“遵命,殿下!”汪海洋答应着,心里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王府该有的标志和依仗都是朝制,也是为了体现天朝的威严,怎么都成了乱七八糟的了?

望着离去的两位王爷的背影,王府牌刀手的副统领李蒙凑到汪海洋的身边,捂着嘴小声地嘀咕着,“什么都没有了,这里也就不像个王府了啊?”

“不象?什么不象?”汪海洋扭头瞪了他一眼,“别说没有执事、依仗,就是不穿王袍,殿下们依旧是王爷,这里还是王府。”

“当然啦,”李蒙嘿嘿一笑,“我只是认为王府应当有王府的威严。”

“闲话少说,”汪海洋一摆手,“还记着临来时翼王殿下的吩咐吗?”

“当然记得,一切听从两位王爷的指令,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李蒙敛起笑容,拍拍腰间斜插的西洋火枪。

“记得就好。”汪海洋一边指挥几个牌刀手关好朱漆大门,一边瞅着他说,“以后我跟随安王殿下,你跟随宁王。大门、二门和后院门都要放人守护,沿院墙每十步安排一个牌刀手,一个时辰一轮换,以免有人懈怠。”

“好,”李蒙点着头,又咂了咂嘴,指指房后略带遗憾地说,“就是这个园子小了点,后面的两个马棚也只能拴下二十几匹马,其余的马匹看来只能长期放在邻院了。”

“是啊,也只好先这样了,”汪海洋检查下关好的院门,呵呵一笑,“以后就会好的。对了,你住在后院,我住前院。另外还要注意告诉所有人,前后院来往不得骚扰内院的女官,违者严惩!”

“这你指挥大人就放心好了,咱们这些弟兄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汉,绝对不会做出什么污七八糟的事情来的。”李蒙望着汪海洋,断然地说。他比汪海洋还要大几岁,可心里着实佩服这个童子军出身的小将,不仅作战勇猛,还心细如发。他是个旅帅,所有调来这里的牌刀手都是在他原有的旅里选出来的,比起汪海洋来,他更了解这些手下的兄弟。

第十四章是烈士的遗孤啊!

客厅里,林海丰和郑南现在简直就要难过死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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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每人面前都站着两个端着盛有热水黄瓷脸盆的女官,另外还围着四个手捧各种洗漱用品的女官。这还能叫人洗脸、洗脚吗?林海丰和郑南脸涨的通红,心里砰砰的乱跳,互相偷偷瞅了瞅,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请殿下洗脸。”柳湘荷看眼对面和自己一样露着满脸疑惑的路静,再次轻柔地催促着。她不明白,两位殿下怎么都是这样,竟好象很怕女孩子似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一阵的好笑。

“咳咳,”林海丰连咳了几声,镇定了一下心情,双手胡捋着脸,看眼柳湘荷,目光又马上移到脸盆上,“把脸盆都放地上,放地上。”

“放地上?”端着脸盆的女官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把目光都瞅向柳湘荷。

“殿下,放地上怎么能洗脸?”柳湘荷奇怪地问。

“可你们这样叫我们更洗不了脸了。”林海丰终于稳定下来了,他站起身,夺过女官手里的脸盆,端着走到那一排空椅子前,把脸盆放下,回头看看木呆呆的女官们,“你们看,放在椅子上不是也很好吗?”说着,他什么也顾不得管了,赶紧稀里胡噜洗洗脸,转身甩甩湿漉漉的双手。

“面巾,快,面巾,”柳湘荷刚刚反应过来,一边喊,一边劈手从还在发愣的女官手中抢过条擦脸巾,两步就到了安王的身边,“殿下,快擦擦。”

“这样多好,以后就这样。”林海丰接过擦脸巾,边擦边笑着,又指了下路静,“你们也这样啊,就别站在那了。”

看到终于郑南也洗完了脸,林海丰这才回到椅子上坐下。见另外的女官把脸盆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他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要这样......”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他无论如何也笑不起来了。

放好脸盆的女官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来脱他的鞋子。林海丰触电似的两脚急忙向椅子底下一收,脸上又是一阵的发烧,“不行,这样可不行,我......”他是又摇头又摆手,话也说不利落了。

郑南现在是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出现了这一幕光景,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瞅瞅林海丰,而后冲着柳湘荷摆摆手,又看看路静,“快叫她们以后都千万别这样,看你们把安王殿下急的。哈哈哈......”他终于忍耐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弯了腰,笑到最后直捂着肚子。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几个小姑娘就叫自己如此地乱了阵脚?林海丰低着头,使劲儿攥了下拳头,越想也越觉得自己可笑,到最后竟也被郑南的怪笑给搞的俯在桌案上乐了起来。

女官们面面相觑都没有乐,她们甚至奇怪,两位殿下这是怎么了呢?

林海丰忽然扫见蹲在地上的女官还在面前没动,赶紧坐直了身体,“起来,快起来吧。”看到女官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唉声,瞅着面前的这些女官们,“咱们是天朝,不是满清的官衙、大户。你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天父的儿女,是平等的。如果洗脸、洗脚这样的小事都要你们来伺候,那我们成什么了?我们和那些满清的王侯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可是我们就是来服侍殿下的啊?”刚刚站起的女官扭头瞅瞅柳湘荷,又茫然地望着安王,不解地说。

“看你的年纪也就是十五、六吧,你叫什么名字啊?”林海丰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问题。

“回禀殿下,我叫金梅,十六了。”

“金梅,金色的梅花,呵呵,不错的名字。”林海丰笑着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哪里的家啊,以前在家是做什么的呢?”

面对安王如此和善的问话,金梅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回禀殿下,我家是武昌的,以前是给人家做使女的。”

“哦,”林海丰望着这个小姑娘,想了想,“那你是怎么来天京了呢?”

金梅眼里闪露着悲伤,咬着嘴唇轻轻低下了头。

柳湘荷看看金梅,冲着安王轻声叹了口气,“金梅的母亲去年得了重病,没钱医治过世了。年初咱圣兵攻克武昌的时候,她父亲就带着她加入了圣兵,可惜在攻打天京的时候战死了。”

“是烈士的遗孤啊!”林海丰看眼郑南,转回头指了指屋子两边的空椅子,对女官们说,“都坐下,别在这里站着啊。”

女官们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都没有动。

林海丰一皱眉,“怎么,我说话你们没有听见吗?”

路静和柳湘荷对视了一下,喃喃地看着安王说:“回禀殿下,没有这个规矩啊。”

“规矩?什么规矩?”林海丰有些不高兴了,“一切规矩都是人定的。先不说你和柳湘荷了,你们都是这里的秘书,哦,不对,应该是尚书了,你们是这里的主人。单说金梅她们,以后在这个地方,一不许磕头下跪,二不必鞠躬侍立,没事的时候,该坐就坐,这是你们的权力。”

“这...这样好象不妥啊,殿下?”柳湘荷低着头说,“宣娇姐姐说了,王府要有王府的尊严。”

“尊严?”林海丰扶着桌案站了起来,一指金梅,“她的父亲为天朝捐躯了,可她还要给我洗脚,做使唤丫头。在家里时就这样,到了天朝的王府还是这样,难道这就是王府的尊严?如果我们保留这种尊严,那这个王府和满清的贪官污吏、土豪恶霸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还建立这个天朝干什么?”

第十五章这里的新鲜事儿可真多

一大早,石达开来接林海丰和郑南,准备一起去天王府。www.65txt.com

刚到大门口,石达开就感觉这个地方似乎缺少了点什么,他停下来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望着迎出来的汪海洋,不满意地一指大门左右,“你们怎么搞的,连个官灯也不挂了,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民居啊?一点点小事也要提醒,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见汪海洋一副委屈的样子,石达开哼了一声,“当然,时间也许是仓促了些,不能全怪你们,可是总要抓紧啊?对了,王府的牌匾我已经安排做了,回头你们去取回来。两个牌匾,怎么挂呢?呵呵......”他摇摇头,笑了,手托下额琢磨着,“干脆先挂安王府的匾额,宁王不久就要搬家了。”

看到翼王极其认真的神色,汪海洋嘿嘿一笑,“殿下,您这可是白操心了。”

“我怎么会白操心了?”石达开奇怪地瞟了他一眼,“莫不是你们还都自己就都安置好了?”

“没有啊,”汪海洋头一摇,“不过,俺们不用准备,因为殿下们有令,一切都免去。”

“哦,是这样啊。”石达开手背到身后,“去,通禀下你们王爷,说我来了。”

“还通禀什么啊,”汪海洋一侧身,做了个躬请的姿势,笑着说,“早上就有吩咐下来了,甭说是殿下您来了,就是随便一个百姓,想进去我们也得陪着进去。殿下您就赶紧请进吧。”

石达开瞅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一进大门,看到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牌刀手,他满意地扭头瞅瞅汪海洋,“恩,不错,就是要严加戒备,不能有任何疏忽。”

“殿下放心,后院有李蒙亲自掌握,这里连个蚊子也休想逃过我们的眼睛。”汪海洋听到翼王的夸赞,有些得意。

“什么话都不能说的太满了,百密还有一疏呢。”石达开忽然一指旁边树干上伏着的苍蝇,“那有一只苍蝇,你注意到了吗?”

“哪里?”汪海洋眼睛大睁着,顺翼王手指的方向查看着。

石达开笑了,“怎么样,还蚊子呢,连个苍蝇都没发现到。”

汪海洋终于找到了那只可恶的苍蝇,迅速抽出腰间的佩刀,刷地寒光一闪,苍蝇居然被他劈成两半。他的腮帮子鼓鼓的,牙齿咬的紧紧,眼睛里闪烁着愤怒。

石达开望着那副怪样的汪海洋,满意地点点头,“好样的,刀法不错!”从汪海洋的身上,他又联想起了陈玉成、李秀成、潭韶光这一班子童子军出身的年轻将领。其实天朝不是没有人才啊,如果大业不成,那可真是天意了!

进了内院,完全和外面变了个样子。院子里静静的,连个人影儿也找不到。石达开一皱眉,回头看看汪海洋,“女官们都哪去了?”

汪海洋一吐舌头,没有直接回答翼王的问话,而是高叫了一声,“翼王殿下驾到!”

随着他的声音未落,厢房里跑出了金梅,从着翼王一鞠躬,“殿下请进,我们殿下正在屋子里试袍服呢。”

“哦,怎么就你自己,其他人呢?”石达开一边向客厅里走,一边问着金梅。

“现在是我值班,别的姐妹都在做自己的事呢。”金梅说到“值班”两个字的时候显得很是生疏。

“值班?”石达开奇怪地看看她。

金梅点点头,“恩,反正我们殿下是这么样说的,就是我来负责招呼客人。”

这里的新鲜事儿可真多,石达开心想。

林海丰换好女官们连夜赶制出来的王袍和王帽,穿上那厚厚的纳底子的靴子,走出卧房。他感觉这靴子很是可脚,就象以前妈妈给自己做的步鞋,舒适。看着对面穿着一样新朝服的郑南,他抖着两只宽大的袍袖,瞅着柳湘荷和路静,笑着问:“这下是不是就象你们说的王爷的样子了?”

“当然啊。”柳湘荷和路静几乎是异口同声。尤其是柳湘荷,她端详着安王殿下,总觉得自己好象和殿下似曾相识。看着看着,她的脸儿微微感到发热,心儿也如同揣了小兔儿,扑通扑通跳个厉害。再往下殿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她也一点儿没听到。

跟着金梅走进来的石达开瞅着林海丰和郑南,呵呵笑着,“你们这里真是天天新事多啊。”

“王兄一定是说我们这里人少安静吧。”林海丰嘿嘿一笑,“其实没有必要都呼啦啦拥在这里的,我给女官们都安排了任务,各尽其责呢。”

“是吗,”石达开满有兴致地笑着,“回头有什么好的注意也告诉哥哥一声,我也得学学你们了。”

“好啊,”林海丰请石达开坐下,扭脸看见柳湘荷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动,叫了一声,“柳尚书,翼王来了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柳湘荷身子一震,扫了一圈才见到坐在椅子上的翼王殿下。她的脸腾地红的象个熟透的苹果,赶紧双手抱在胸前,低垂着头,声音慌乱地说:“躬送翼王殿下!”

真是乱了套了,刚走到桌案边打算坐下的林海丰回头瞅着柳湘荷,这个姑娘,怎么糊涂了啊?

正想和林海丰他们说点儿什么的石达开,被柳湘荷的一句话闹的莫名其妙,本来想说的话也忘了。

郑南先开始也是一愣,可看看柳湘荷那似醒非醒的样儿,不由得觉得好笑,他瞅瞅林海丰,又望望石达开,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起了连锁反应,不仅是石达开和林海丰,就连路静和门口的金梅,也禁不住地捂着嘴儿吃吃地笑。

柳湘荷愈发显得慌乱了,她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笑,莫非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十六章杨秀清和洪秀全的想法不同

太阳城,金龙殿内,现在凑齐的是太平天国的正好六个王。www.65txt.com

东王杨秀清首先给林海丰和郑南介绍了天朝下前期的各项军事部署,而后以询问的目光看看两人,“不知二位贤弟对这些部署有何建议?”

林海丰看看郑南,清清嗓门,“小弟初来,对一切还需有个了解的过程,谈不上什么建议,只是说说自己一些粗浅的看法,如果有何不妥之处,还请诸位王兄指教。目前来看,由翼王兄亲率大军西征,也是上策。不过,北伐之事,我看不如暂时取消。北伐军力单薄,既成就不了大事,一旦有个闪失,反倒要白白丧失这些老兄弟们。这些从广西出来的老兄弟可是我们的财富啊!”

翼王点点头,扭头用征询的目光望望杨秀清,“我看也只好如此,既然不能抽出更多的军力组织北伐,不如暂缓一下更好。为了争取时间,以免林凤祥他们按照历史上的发展进入山西,小弟昨夜已经派出信使通知他们做好返回扬州和镇江的准备。天王、东王兄,你们看呢?如果觉得可行,就立即发旨意诏回他们。”

洪秀全想了想,没有表态,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杨秀清。从心里讲,他不愿意诏回林凤祥他们,既然林海丰和郑南都能预测到未来事态的发展,那就完全可以以此来指点北伐的将士,确保北伐能够顺利进行。

杨秀清和洪秀全的想法不同。到底是个实际掌控全局的谋略家,他也看出了北伐就这么硬撑下去,未必能达到先前的战略目的,也只是能起到牵制北方的清妖,不至于一下有更多的人马来围困天京而已。尤其是林海丰说的最后那句话打动了他,北伐的将士都是能征惯战的捍勇之人,对天朝更是忠心耿耿,又都是以前他的本属。想到这里,他用力一挥手,“既然二位都以为可行,我自然赞成。马上就通知北伐的人马迅速返回,正好可以集中力量,伺机打掉向容这个老妖头的江南大营,省得他总在天京城外碍眼。天王,你看呢?”

眼见东王和翼王难得的意见一致,又都支持林海丰的说法,洪天王惋惜地说:“只是难得的北伐大好局面就丢掉了,将士们白白付出了血的代价。”

“这并不可惜,”林海丰望着洪天王,“清妖在山东、直隶都有大批的人马即将加入对北伐部队的围堵。咸丰还会抽调蒙古僧格林沁的精锐马队,北伐军面对的清军是强大的。而依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为了保证天京的安全,既不能放弃扬州和镇江,更不可能从天京抽出人马。林凤祥他们只能是孤军作战。没有后援,没有回旋的余地,这种作战是不会有结局的。”

洪秀全点点头,“昌辉,你的看法呢?”他把唯一的一线希望寄托在了闷头不响的韦昌辉身上。

韦昌辉没有想到东王会如此和这新来的安王默契非常,心里感觉自己在天朝的地位已经开始下滑,正低着头颇有些伤感。听到天王问自己,他连忙抬起头,丝毫也不犹豫地说:“小弟完全赞成取消北伐,孤军深入乃是兵家大忌,除掉江南大营才是上策。”

“好吧,既然大家意见都这么一致,就先这样定下来了。”洪秀全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杨秀清笑了笑,看着天王,“安王和宁王都是大才,为了天朝大计考虑,秀清以为该由他们两位来主持朝中的军事决策,秀清愿意让出军师的职位。请天王照准。”

洪秀全心里一阵的高兴,刚想就势表态,却被林海丰抢了个先。

林海丰连连摇着手,真诚地看着杨秀清,“东王兄,这么样就不好了。说心里话,对目前这个现实的世界,我和郑南还是很陌生的,我们替代不了王兄在天朝的作用。”

说着,他的目光从洪天王和石达开、韦昌辉的身上一一扫过,“我们可以给天朝出谋划策,尽最大的能力来协助诸位王兄。”

“安王说的对,”郑南微笑着说,“我们只是做点儿实际的工作,叫天朝发展的更好。”

他们俩人的话,叫洪秀全感到有些失望,杨秀清却对他们平添了不少的好感。他摇摇头,同样是发自内心地说:“二位兄弟需要有权力,否则无法施展你们的能力。”

“我是要向天王要权力的。”林海丰笑了,“我要组织一只新军,宁王需要建设大型的军械所,还需要天王的照准,还有各位王兄的鼎力相助啊。”

杨秀清不假思索地瞅着天王,“这是好事啊,当然要依准和支持了。”

洪秀全也笑着点头,“照准,当然照准。”

石达开看着林海丰和郑南,“有天王和东王的支持,二位可以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啊。盼望你们尽快建立起一只洋枪队,到时候非叫清妖胆颤不可。”说着,他得意地笑了。

洪秀全、杨秀清他们也都满意地笑了。

“可不是什么洋枪队啊,”郑南笑着纠正着,“是咱们自己的枪!”

“这洋枪,哦,不,象你们说的那火器真的那么厉害?”洪秀全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地望着林海丰和郑南,“说实话,那洋枪就已经够厉害的了,要是咱们真有了比洋枪还厉害的家伙,那扫荡清妖还不是如履平地啊?”

“洋枪算什么,”郑南不屑一顾地哼了一声,“等安王训练好了新军,诸位王兄可以去观看一下。到那个时候,王兄们就体会到新式武器的作用了。我敢这么说,只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我们几十个士兵就可以把成千上万的清兵拦在一处,叫他动弹不得。”

“好啊,”洪秀全连连点头,“那海丰兄弟就尽快把新军训练出来,朕可是有些等不及了。”说着,呵呵地笑了。

“对,是要抓紧新军的建立。”石达开冲着林海丰一笑,“海丰兄弟,谈谈你对天朝下一步安排的建议吧?”

“好,”林海丰爽快地答应一声,“正象刚才东王所说的那样,林凤祥部安全撤回后,我们先集中兵力消灭向荣的江南大营。而后出兵东征,夺取上海,平定江浙。江浙是鱼米之乡,有了江浙,我们就有了发展的空间和后盾。”

“对江北大营怎么处理?”杨秀清问到。真能顺利东征当然是件好事,可他不能不考虑一旦东征,江北大营的十几万清军带给天京的威胁。

林海丰笑了笑,“我想短期内尽量先不急着动它。为了消耗清军的力量,先把琦善粘在扬州和镇江的坚城之下。同时也可以给咸丰一颗定心丸吃,琦善他们这些人,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等我们平定了江浙后,再和他算总帐。”

第十七“错是没错,”郑南被她瞅的…

第一次的六王议事会很快结束了。www.65txt.com

林海丰和郑南没有过多地谈及太平天国里的许多不足,他们事先考虑过,一切都要慢慢地来,急不得,更不能急。所有弊病的产生,都有其滋生的环境和土壤,还有那看不见的盘根错节的巨大迷网,这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解决的。

散会后,郑南留在了天王府,而林海丰跟着杨秀清到了东王府。

东王府还在扩建着,单就这已经建好的部分,就足以和天王府相媲美了。不过,有一点是天王府没法相比的,那就是这里出来进去的人流,还有堵满了门前的各式官轿。因为,太平天国的真正政治、军事、经济枢纽都在这里。

杨秀清把林海丰让进书房坐下,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沾到坐椅,东府尚书傅善祥就抱着一大摞的各色文书走了进来。

“安王殿下好!”傅善祥礼貌而又甜美地向林海丰问候一声,随即看着东王,“这都是各地急待批复的文书,外面还有等待召见的官员。”

杨秀清一摆手,“先放这儿,其它能处理的你就先替我处理一下,我要和安王说会儿话,任何人都不要打搅。另外,你马上给林凤祥草拟旨意,具体内容由安王告诉你,写好后一定要安排合适的人员,火速送到林凤祥手里。”

当林海丰向傅善祥口述命令的时候,杨秀清开始埋头处理案头的那些文书。

“好了吗,殿下?”傅善祥写完最后一个字,睁着一对儿宛如两汪清泉似的大眼睛,望着安王。

林海丰被瞅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扭头看看杨秀清,嘴里回答着,“好了,立即照发。”

“遵命,殿下。”傅善祥站起身,抱起杨秀清已经批复完的文书,转身离去了。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笑出了两颊那大大的酒窝儿。

“东王兄果然办事干练,这么一会儿就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啊?”林海丰笑着。

“呵呵,不是我快,是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不过是走下形式罢了。”杨秀清开心地说。他觉得自己好象开始喜欢上林海丰这个人了。他挥手示意刚刚送来茶水的女官退出屋去,又冲着林海丰一笑,“海丰贤弟,喝茶。愚兄虽说有功于天朝,但毕竟还是一凡人,既是凡人就不会是个完人。兄弟无论对我,还是对天朝,有何话说都可直言,如何?”

林海丰点点头。

他觉得面前这位外表不起眼的汉子,其实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从历史上看,杨秀清对时局的判断和把握也很准确,只是有些过于外露罢了。看来,历史上的洪杨之乱,绝非是几个人个人间的简单恩怨,而是太平天国内部所有矛盾的总爆发,真应的是那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于是,他决定还是直接从太平天国的兴衰谈起,如果能得到杨秀清的全力支持,将会加速他对这个政权的改造。

天王府中,郑南按照林海丰的意思,也在和洪秀全进行着一次长谈,中心话题一直围绕着天国内部,官员与底层士兵的关系展开。他提出,天朝官员应当掘弃过分的等级界限,官兵要实现平等,对百姓要像爱护自己父母一般......

洪宣娇中间走了进来,坐在一边儿聚精会神地倾听。她喜欢两位新王哥哥所说的每一句话。

对于郑南的观点,洪秀全不得不赞同。因为那些说法,与他在给拜上帝教的教众“讲法”时的主要思想并不矛盾,他无法反驳。他心里不服的是,自己是天王,说穿了,这以后的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难道自己连享受生活的权力都没有吗?

郑南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自然,绝对的平等是没有的。但我们完全能够做到的是,让我们的将士明白为什么去作战。这就要我们让他们看到,他们的家庭、亲友生活的比以前好,他们不再是谁的奴仆,而是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人。这需要我们用实际的东西去让他们获得,而不是依*简单、空洞的教义所能实现的。”

“在这点上,难道我们做的还不够吗?”洪天王似乎很不以为然,“天朝上下,支出都取自于圣库,大家不愁吃用。就说这杏黄的服饰吧,以往还不都是皇家的专用,现在天朝上下却可以任意穿着。”

“当然,天朝的确有许多地方不同于满清政府,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跟着太平军了。常言说的好,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说句天王不中听的话,天朝为了区别于满清,权力机构和官职的设置,就别出心裁。那么多奇怪的官职,其实难记的很。可是,真正应该与满清有区别的事情,你们却并没有做。”

“哦!”洪天王疑惑地看看郑南,问到,“什么啊?”

郑南微微一笑,“这天王府岂不是和紫禁城一样吗?”

听到这里,洪宣娇乐了,可不是嘛,天王府还不就是北京城的皇宫啊?

洪秀全瞥了妹子一眼,看着郑南,“难道不该有天王府?”

郑南摇摇头,缓缓地说到,“不是该不该有的问题,天朝如果与清妖没有根本上的区别,又怎么能让我们的士兵和天下的百姓,为了我们的事业去流血?”

洪秀全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直直地望着郑南。他们明显地反对有皇帝,更反对有皇宫,他们会真心地拥戴自己的洪家天下吗?

洪宣娇觉得宁王说的却是那么的入耳,见哥哥沉默不语,她不管不顾地哼了一声,“二哥,其实宁王哥哥说的在理。自从咱们留在了天京,原本生龙活虎的老兄弟们开始变的乌烟瘴气,比官爵比排场,比穿着服饰。稍微大点儿官员就可以开衙设府,养着数不清的闲人。我有句话早就想说,当我们女兵营的姑娘们在城外和清妖拼杀的时候,你们这些老爷们闲在那里也好意思吗?”

洪秀全被妹子刀子似的小嘴儿给逗乐了,“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还要朕去领着你们的姑娘们去厮杀啊?”他疼爱这个妹子,不仅仅是因为妹子堪称天朝第一红颜须眉,还有就是当初为了政治目的,逼迫妹子嫁给了西王肖朝贵,导致妹子年纪轻轻就在守寡。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洪宣娇把目光转向郑南,“宁王哥哥,你说我二哥他要是和你们一样,还有人敢这么做吗?”

郑南呵呵地笑了,“宣娇妹子说的也太绝对了。”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洪宣娇大睁着一双火辣辣的眼睛,不解地瞅着他。

“错是没错,”郑南被她瞅的有点儿浑身不自在,转脸看看洪秀全,“只是天王毕竟是天王,他是一个国家的象征,该有他特有的尊严和权力。”

洪秀全多聪明啊,尽管知道郑南这是一语双关,可是表面上听起来,还是很受用。

第十八章他暗暗嘲笑起自己的卑鄙

杨秀清此时已从林海丰的讲述中清醒过来,震惊之余又感到似乎有些必然。(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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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视着林海丰,听他继续说:“......天父说东王兄应该是个能容天下之人,一定能改写这天定之数,也不枉他老人家一番苦心!”

杨秀清激动地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次,停到林海丰的眼前,“谢谢老弟在愚兄面前泄露天机!”说着,他一跺脚,“若说我存心要夺天王之位,实在是无稽之谈。要说对天王有不满之处,那我毫不隐瞒。自入天京,他一头钻进那逍遥窟,不理朝政,王妃娶了一个又一个。贤弟啊,打广西出来的老兄弟一刀一枪拼到这里,你天王不愿再走,老兄弟们自然也想享乐几时。人心啊!当初不是我不想倾力北伐,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试想一下,现在天朝号称百万之众,其实能战之兵不过二十万,一旦举国北上,就算取了清妖的京师,也许下场会更坏。”

林海丰完全赞同杨秀清的这个说法。就算取了北京,从上到下的腐败也许更坏,那无疑就是第二个李自成。他让杨秀清坐下,感慨地说:“是啊,天朝的问题不是在是否夺取多少城池,而是要解决最根本的问题,那就是如何争取民心。如何把我们的教义和我们的行动结合起来,让天下人看在眼里,并从中得到实际收获。得民心者,才能够得天下。”

杨秀清点着头。他已经认定林海丰他们是真心来扶助天朝的,毫无任何私心杂念。于是,他也完全坦露胸襟,诚恳地说:“海丰老弟啊,我其实是个粗人,没有多少文墨,做起事来也就粗糙的很。可我真心是想叫天朝昌盛的。我知道,这些年来其实我得罪了不少的人,有很多人甚至背地里骂我专权、霸道。这能都怪我吗?天王把我放到了正军师这个位置上,按照朝制,所有天朝大小事情自然就都是由我来发号施令。我就不累吗?”

林海丰默默地听着他往下说,“今天在金龙殿里我说请你们来主持天朝的军事,不瞒老弟说,当时我的确是有两重的意思。一是想试探下你们是不是喜欢争权夺势之人,二呢,也是愚兄真的想这样做。”

看到林海丰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他笑着止住林海丰,“老弟不用多加解释,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为人。暂时就想按老弟的想法去做,合适的时候替愚兄多分担点儿压力。愚兄就是再笨,至少还明白一个道理,我和我的一切,都是和天朝共存亡的!”

直到这时,林海丰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算全落了地。他把天国史讲给杨秀清听,其实根本就是在进行一次赌博。结果好了,杨秀清会和他结成联盟,如果不好,就要导致整个太平天国上层的混乱。不过,对于最坏的结果他也有了相应的准备,那就是兵变。他可以扶助石达开,铲除一切敢于阻止他的计划之人,绝不手软!

当目的已经达到的时候,他却开始暗暗嘲笑起自己的卑鄙了。从石达开到杨秀清,自己就象是在串老婆舌,把个天国史掐头去尾为我所用。天京的洪杨之乱,在这里已经被他改头换面,既不是洪秀全祛除异己,也不是杨秀清逼宫夺权,而是君臣不睦被小人钻了空子,假传旨意导致他们反目。不过,历史是从来不责备胜利者的,好象还曾经有个国外的名人这么说过,政治家其实就是最大的阴谋家。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林海丰和杨秀清越谈越投机。从当前的土地政策、军队编制、政权管理、吏治等方面,一直说到婚姻及婚姻道德。不知不觉早已过了午饭的时分,虽然有些问题上还有待商榷,可在大多方面都已经取得了共识。

由于事先有东王命令,傅善祥几次想进书房提醒两位殿下该用午膳了,却都没敢打搅。她转磨磨似的在书房外想着,用什么办法能够提醒里面知道该吃午膳了呢?忽然,她眼前一亮,招手叫门口侍立的女官来到自己身边,俯耳嘱咐了几句什么。

女官先是犹豫,可看着傅尚书那不容商议的眼神儿,只好一咬牙跑了出去。很快,又端着个瓷盆回来了。见傅尚书鼓励地瞅着自己,她举起瓷盆,狠狠地摔到地上。

伴随着瓷盆破碎的脆响,傅善祥冲着书房的门大声呵斥着,“东王和安王正在谈事情,一再说不要打搅,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就是吃个饭吗,怎么还这么不小心?都给我下去,谁也不许吃饭了,饿死你们!”说完,回头朝女官努努嘴儿,嫣然一笑。

这一招果然灵验,杨秀清和林海丰都被门外的声音给打断了思路。

杨秀清霍地把头转向书房门,脸上的刀疤一抽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临发火前的征兆。不过,很快他的脸上又浮出了笑意,因为听着外面傅善祥的训斥,他的确感到是有些饿了。

他一瞅角落里立着的大座钟,回头望着林海丰,两手揉揉肚子,呵呵地笑了,“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早过了吃饭的时间,还叫老弟饿着。要不是善祥这个鬼丫头,老弟一出府门就得骂愚兄。”

“当然得骂,诺大的东王府居然不管饭,我得骂王兄一辈子。”林海丰哈哈地笑了起来。

“是啊,一辈子,但愿咱们能合作好这一辈子!”杨秀清脸上又出现了习惯性的那种表情,半眯着左眼,看着林海丰,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不过,这次他既没有不屑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得意,更多的却是一种期盼。

第十九章我林凤祥还要回来的

当林凤祥见到翼王派来的信使,紧跟着又收到东王的旨意,叫他立即撤怀庆之围,循原路返回扬州的时候,他说不出是一种什么心态。(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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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旨意上的详细撤军计划,林凤祥歪头瞅瞅亲自前来送信的夏官又正丞相曾立昌,“这个旨意可是写的真够细致了,甚至连我们该走哪个渡口都给选定了。”

曾立昌笑了笑,“林侯爷,事情的确有些特殊,否则也就不会叫我大老远的跑这里来找你们了。从扬州到这儿,按着给你们规定的撤军线路,我都一一亲自勘察过了,果然是一条绝佳的线路。我带着二百牌刀手,中间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多谢老弟细致,替我们做了回哨探。”林凤祥脸上露出了笑容,把手里的诏旨抖了抖,放到桌案上,“兵无常势,军情同样会随时在变,一个诏旨发的如此的详细,未必......”他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说下去。

“得了,你林侯爷也是未卜先知啊,”曾立昌抬手一指,“我途经的黄河渡口,怎么都是吉文元的兵马啊,莫非你也事先就料到了我会来传撤军的诏旨?”

“我可没有诸葛亮那两下子,我不过是遵从翼王的号令,提前做了些准备而已。”林凤祥哈哈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忽然摇了摇头,盯着曾立昌问到,“是不是天京出了什么变故啊,怎么突然能把北伐取消了呢?”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是听东王府传令给我的人讲,天父的八、九两个儿子下凡了。现在他们受封安王和宁王。”曾立昌笑笑说。

“呵呵,不会又是什么人被附体了吧?”林凤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不是,”曾立昌一本正经地说,“在京的大小官员,包括天王,都是亲眼目睹他们从天上飞下来的。”

“会有这种事?”林凤祥似乎不太相信。

“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会相信的。”曾立昌听到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知道是李开芳来了,就站起身,看着林凤祥笑着说,“我走的时候,还收到由扬州和镇江守军中指定抽调一些人的诏旨,听说是要去天京组建新军的。你们这里可是集中了咱天朝的精锐,运气要好,兴许马上就能回天京见到安王和宁王了。”

午后,怀庆城下又展开了一场鏖战。

隆隆的战鼓声,炮声,风一般飘过又飘去的马蹄声,与声嘶力竭的人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震撼的大地都在抖动。无数青冷兵刃泛起的寒芒,连成海洋,令太阳也为之羞涩,偷偷躲到云层的后面,再也不肯出来。

余炳涛望着潮水一样无休止地涌上来,退下去,再次又涌上来,面对死神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畏惧的长毛们,在切齿的痛恨同时,也不能有点儿不钦佩和惋惜。咱大清的兵勇如果各个也是这样,何至于跟洋人签那些辱国之约?

“余大人,看来长毛有些精疲力竭了。”一个负责指挥由各家院家丁组织起来的武装,协助绿营兵守城的千总指着城下,有些得意地说。

余炳涛也发现,今天长毛的攻击和声势尽管比往日显得还要凶猛,可临到城墙根的时候,似乎就丧失了那股子韧劲儿。“不可大意。长毛在城外耗了二十多日了,还要顾及胜保大人后面的牵制,总有疲惫的时候。再坚持数日,估计咱们就可以解围了。”说着,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天天提着的那把颇显沉重的大片刀,心里不由得一阵的好笑,真要是和长毛短兵相接,自己能砍到人吗?管他呢,反正是很快就会丢掉它了。想到这里,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长毛们,忽然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也许自己还要感谢这些长毛呢,是他们帮助自己成就了一个奇迹。

持续的鏖战直到临近黄昏,还没有结束的迹象。人世间血与火的搏杀,叫老天爷也感到了忧伤,它的脸开始变的阴郁,随着它几声巨大而沉闷的叹息,豆大的泪水流了下来。先是斑斑点点,后来连珠成线,及至最后犹如瓢泼。

在老天爷的干预下,双方终于都偃旗息鼓了。

余炳涛回到衙门,胡捋干净身上的雨水,和以往相同,就开始给朝廷写起了奏报,“......今天一天,长毛们对怀庆之攻击不断,且无比之猖狂。臣亲冒炮火,督率绿营兵和乡勇与之死力相博,最终叫长毛再次望城而兴叹。怀庆城下,长毛血积成河,尸叠如山......”

写完后,他轻轻放下手里的笔,又反复欣赏了几遍。他身子向后一*,闭起双眼,两腿舒适地伸展开,区区怀庆,在自己的手中居然变成了固若金汤,万岁爷圣明,断断不会忘记自己的......

借着暴雨和夜幕的掩护,林凤祥随着最后一批将士撤出了营地。

他不时地回头观望,望着身后一如既往的营盘,望着远处怀庆那黑黝黝的城垣,作为北伐的主将,他现在更多的是惋惜。

“你们这里可是集中了咱天朝的精锐,运气要好,兴许马上就能回天京见到安王和宁王了。”不过,当他脑海里又想起曾立昌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心里似乎又萌生了期望。

他毅然回过头来,不再朝后看,“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林凤祥要回来的,不单单是区区怀庆小城,我还要去北京,去紫禁城......”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嘴角儿挂着轻蔑的笑意。

第二十章事情的发展叫咸丰有些糊涂了

北京紫禁城里的咸丰皇上原本过的不错。www.65txt.com在花丛般的新选秀女中,他独具慧眼看中了乖巧、伶俐,又会唱得一手好歌子的兰儿。这个兰儿不但漂亮非凡,尤其是那带有南方音调的京腔儿,听上去更叫他如醉如痴。

说也奇怪,自打兰儿被封为懿贵人那天开始,广西就闹起了长毛子。随着她日益得到皇上的宠爱,长毛子的祸患居然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在官员和后宫中,不少流言传了开来,都说这个兰儿只怕就是个妲己似的狐媚子临凡了。

一些只言片语自然也能传进咸丰的耳朵里,他不信这个。从即位那天起,他就想做个中兴之主。宠幸后宫,并不影响他勤于朝政,尽管自己的脾气比先皇暴躁,可他坚信自己不是纣王。这些言语,无非都是因为后宫争宠而散布出来的。

不过,事情的发展也开始叫他有些糊涂了。三月份,本来想加封他的兰儿为懿嫔,哪知刚刚把这个念头告诉兰儿,长毛子竟攻克了金陵。看起来有些事情不信还真是不行呢,于是,他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尽管如此,他却依然没有放弃对兰儿的宠爱。

“皇上,还是这个园子好啊,比紫禁城要凉爽许多。”兰儿拿着把折扇,替咸丰轻轻扇着,娇媚地笑着。

咸丰笑了。的确,一来到圆明园,暂时抛开那些纷乱的朝政,他也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看到咸丰的目光扫向桌案上的水果盘,兰儿轻盈地走过去,拿来一串葡萄,拣最大个儿的摘下一个,剥掉皮儿,放进咸丰的嘴里,“皇上,这种葡萄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恩,是不错。”咸丰就是喜欢兰儿这种伶俐劲儿,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心里。

兰儿用手接着咸丰吐出来的葡萄核,“皇上,您最近瘦了。”

咸丰摸了下自己的脸,轻叹一口气。

“皇上,这朝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还是要注意您的龙体才是啊。”兰儿细细地剥着葡萄皮儿,有点儿忧虑地劝慰着。

“唉,朝政多朕倒不怕,”咸丰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最叫朕心烦的还是长毛这些乱匪。”

“皇上,听说长毛子打下了镇江和扬州,安庆也丢了?”

“是啊,”咸丰皱起了眉头,“非但如此,前两天的八百里加急又是南昌和九江发来的,长毛子正在逼近那里。而且长毛一部已经渡过黄河,看来是还有来攻打京城的意思。”

“过黄河的长毛子倒不可怕,咱们还有蒙古僧王的精锐马队,到时候派得上用场。只是这安庆和九江一丢,那武昌又危险了。”兰儿手举着剥好皮儿的葡萄,不解地看着咸丰,“皇上不是安排了向荣和琦善组建江南和江北两个大营了吗?怎么还会叫长毛子这么的猖狂?”不等咸丰说话,她又摇摇头,“依我看啊,还是他们不卖力。”

听兰儿这么说,咸丰微微一笑,“那你说说看。”

兰儿想都没想地说:“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嘛。向荣在金陵拖住了不少的长毛子,如果琦善能趁机收复镇江和扬州,就等于是断了长毛子的后路,南昌和九江自然也就太平了。皇上您说不是吗?”

“是这么个理儿啊。”咸丰点点头,“不过,向荣那里还说的过去,就是琦善的江北大营屡次都说军力尚未集中好,不能力战。”

“皇上,这就是您的心地太善了啊。”兰儿笑了。她把手里的葡萄放到咸丰的嘴里,没有再说什么。兰儿,叶赫那拉氏,蒙古的后裔,也就是那个写到满清的二百年历史,谁也规避不开,还必须要重重地点上一墨的的老佛爷,慈禧太后。

十七岁的兰儿,尽管自小生活在南方,具有着南方秀女的娇柔,可她的骨子里却依然是北方人的典型性格,坚毅和刚强。按照满清的祖制,后宫是不能干涉朝政的,她适可而止地停住自己的话头。这样做,既可以叫皇上了解到自己的聪慧,又能让皇上觉得自己并不想参与朝廷上事情。

咸丰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面前的这个懿贵人,他明白她话里的内涵,“恩,你说的不错。”

“奴婢那可都是瞎说着玩儿的,皇上您可别要往心里去啊。”兰儿低下了头,轻声地说。

咸丰拉起她柔软的小手,想想后宫里自己以前的其他宠妃,心里一真的感慨,“朕感觉你和她们都不一样。这样吧,以后你就帮朕处理各地上奏的折子,也好叫朕省省心。”

“这怎么可以?”兰儿的脸一红,“皇上,这是叫奴婢违反祖制呀?”

咸丰轻轻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朕是真的有些累了。”

“启禀皇上,胜保大人和怀庆知府衙门发来八百里紧急奏折,请皇上御览。”一个小太监不合时宜地此时出现了。

咸丰皱了皱眉,“怎么就不能叫朕好好舒心舒心,哪怕就一会儿呢?”

“皇上啊,这您可不能怪他们。”兰儿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奏折,努努嘴儿叫他赶紧下去,扭转脸儿笑着,“皇上,朝廷上的事儿是第一位的。”

“唉,本打算来这里和你好好清闲几天,”咸丰叹口气,摆摆手,“好了,你就给朕念念吧,朕是懒的看这些报丧般的东西了。”

兰儿迟疑了一下,瞅瞅皇上,终于打开了奏折,只粗略地扫了一眼,脸上立刻涌起灿烂的笑,“哎呀,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啊!”

咸丰有点儿奇怪,“喜从何来啊?”

“钦差胜保奏报,围攻怀庆的长毛子们已经被彻底击溃,斩杀乱匪数万,残部都退过黄河。”兰儿一边看着奏折,一边欣喜地叫着。

“好!”咸丰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身,“这下黄河以北可以无忧了。胜保干的不错,朕要赏他双眼花翎,赐黄马褂儿。”

“说到底都是皇上圣明,依奴卑看应该赏赐皇上才是呢。”兰儿咯咯地笑着,又打开了怀庆知府的奏章。

“哈哈,还是朕的爱妃会说话,”咸丰搂住她轻轻在她那粉嫩的脸蛋儿上亲了口,“说说看,该怎么样赏赐朕呢?”

“一会儿兰儿给皇上唱小曲儿,还要陪皇上......”兰儿娇羞地一笑。

谁说我的兰儿不吉祥?兰儿就是兰儿,只有她才最理解自己,咸丰心里甜滋滋的,“那朕现在就想听了,而且......”他的手在兰儿丰满的前胸揉动着。

“那也要把这两份奏章处理完呀?”兰儿娇滴滴地小声说着,“您看看这两份奏章,除去表白功劳,就是相互攻讦。一个说对方杀良冒功,骚扰城内百姓;一个说对方借口守城,强取豪夺。可真是的,有这点儿劲头儿都用到朝廷大事儿上,该替皇上分多少忧啊。”

“朕不用看也知道他们会这样,”咸丰抢过她手里的奏章丢到一边儿,“干脆谁也不赏,回头下旨严斥。还是朕先赏朕的兰儿个懿嫔吧,然后兰儿再赏赐朕。”他开心地大笑着,抱起心爱的兰儿走进内室......

第二十一章他们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紫金山下,辟建起了一处巨大的新城,高高的砖墙围绕,四面都设置了林立的碉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里戒备森严,除去能见到偶尔来往的军兵,还有大车小车不时出入外,很少有人能明白里面到底都做着些什么。附近的百姓们只知道那是个兵营,习惯地叫它新营。

这里的确称得上是新营,因为这里不仅仅要生产出大量为世人所罕见的武器装备,还要源源不断地为今后的太平天国培养着最新的士兵。

林海丰专门组建的教导旅正式进驻了。

在这只部队上,他是下了大功夫。按他的要求,东王杨秀清刻意诏回了陈玉成、李秀成、李侍贤、潭绍光等一批童子军出身的青年将领,还有一批骨干士兵。既有来自北伐、西征的将士,也有天京、镇江和扬州的守军。在这里,他们将接受新式武器的使用和新战法的运用。当然,还必须要更新最新的思想观念。一切的一切,对他们来讲,都将是一次重新的开始。

“弟兄们,你们是我天军的精锐将士,是天朝的希望,你们将会成为令一切敌人胆寒的英雄!”这是教导旅首次集会上林海丰的开场白。

望着将台四面围坐的,由两千四百将士组成的六个方阵,林海丰感到满意。这两千四百人的简历,他都是一一亲自过目了的。他们都是穷苦出身,都有着骄人的战绩,还都年轻。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个好士兵,林海丰从小在父亲的影响下,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统领千军万马,那是一个军人毕生的骄傲。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在这个时代,统领着这样的一群人。

“我知道,弟兄们参加天军前,都是穷苦人,你们有烧窑的碳工,有地主家的佃户,还有店铺的小伙计。我想大家一定明白,如果我们都有田有地、衣食不愁,我们也就不会冒着灭门的风险,提着脑袋参加天军了。那么,我们参加天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林海丰环顾了下四周,把目光停留在前排陈玉成的脸上,“陈玉成,我想请你来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陈玉成,这是个还不满十七的年轻人,周身上下却都透漏着一股子英武的气息,是战争让他过早地成熟了。他的眼睛不算大,可眸子上面那双眼皮的纹路却极深,以至于不少人开玩笑地叫他四只眼。别看他年纪不大,在天军中却是名气不小。年初的武昌战役中,是他第一个口衔钢刀,首先冲上武昌城头,为此,获得了天王的嘉奖。他与李秀成、李侍贤、潭韶光还有陈坤书、范汝僧六人,并称童子军的六只猛虎。

听到安王的问话,他腼腆地站起身,“回禀殿下,我们的目的就是推翻满清皇帝,创建一个崭新的天国。”

“呵呵,”林海丰笑了笑,“那你能告诉我这个崭新的天国是个什么样吗?”

“回禀殿下,天下太平,不再有战争,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陈玉成挺直腰板,大声地回答。

林海丰示意他坐下,又随即指指他身后的一个普通士兵,“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起先就是知道跟着天王走,就能吃饱饭。后来日子长了,也知道了刚才检点大人说的那些道理。可是具体叫我说,殿下,我也说不好。”士兵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说的很好。”林海丰摆摆手,“都说的不错,可是不够全面。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彻底推翻封建王朝,建立一个人民自己当家做主的太平世界。‘人民’是什么呢?是你,是我,是我们的家人,还有全天下所有被官府、恶霸欺压的你所不认识的那些人。”

他停顿了一下,双手叉腰,高声地说:“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可我还不想先讲这些。今天我只想教给大家两个字和一首歌儿。”

“两个什么字呢?就是‘革命’,什么是‘革命’?”他望着聚精会神等着他下文的将士们,伸出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一划,“就是消灭掉一切敢于违反我们的意志,阻止我们建立一个美好世界的所有势力。革掉满清皇帝的命,革掉那些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命!”

“一首歌儿又是什么?这就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们是新军人,要时刻牢记我们还是人民的子弟兵,是‘革命’的队伍。大家不仅要学会唱,还要把它唱遍军营,唱遍整个军队,更重要是要把它铭刻在骨子里,落实在我们的每一个行动上!”林海丰在将台上走动着,严肃地看着所有人,“一个月后,将举行正式的教导旅组建授旗仪式和相应的任命,暂时按照现行编制进行学习和训练。在这中间,凡是有不合格的人员,将一律清除出新军的队伍。我们不需要任何渣子!”

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要注意.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努力减轻人民的负担.

三大纪律我们要做到,八项注意切莫忘记了.

第一说话态度要和好,尊重群众不要耍骄傲.

第二买卖价钱要公平,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

第三借人东西用过了,当面归还切莫遗失掉.

第四若把东西损坏了,照价赔偿不差半分毫.

第五不许打人和骂人,军阀作风坚决克服掉.

第六爱护群众的庄稼,行军作战处处注意到.

第七不许调戏妇女们,流氓习气坚决要除掉.

第八不许虐待俘虏兵,不许打骂不许搜腰包.

遵守纪律人人要自觉,互相监督切莫违反了.

革命纪律条条要记清,人民战士处处爱人民.

保卫祖国永远向前进,全国人民拥护又欢迎.

他一字一句地教唱着,掰着指头详细讲解着。他努力想模仿心目中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样子,甚至感觉自己要是也有一口浓重的湖南乡音就好了。

和着他的是南腔北调、粗细不一的声音,由纷乱到齐整。当两千多人扯起喉咙,最后唱出这首歌儿的时候,他们脚下的大地在震颤,远处坚固的碉楼似乎都在摇曳......

第二十二章他把洪秀全继续排斥在决策层之外

林海丰、郑南,犹如两架开足了马力的机器,埋头置身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训练军队,开发武器,还要往来周旋于各王之间。

原本按林海丰的打算,有关天朝管理机构的重新设置,军民不分统吃圣库的奇怪现象,男女分馆,甚至于夫妻都不能一处同居等等有悖常理的弊端,均由他底下去说服杨秀清,而最终由杨秀清在朝会上提出来,逐一地加以解决。

不过,鉴于西征军事发展的要求,石达开必须要离开天京去安庆前线,于是,在六王齐全的朝会上,林海丰提议,为了方便管理,也同时便于人们的记忆,原有东王府的六个部,应当更改为八大部门:

财政部(管理钱粮人口)、吏治部(负责官员的任免)、农商部(管理农业和工商贸)、律政部(负责司法及案件审理)、教育部(管理学堂,开科取士)、监察部(负责官员的监督)、军械局(负责兵器制造)、医药部。

同时设立总理府,由杨秀清改任总理大臣,统管所有部门。而对于天朝所占据的州府,均应设置镇守使衙门负责防务,设立安抚使衙门及各级地方政权,负责地方事务。

一个多月来,林海丰可以说是把杨秀清的马屁拍到了及至,而且这种马屁还拍的技巧。他总是有意地去把一些好的想法说给杨秀清,通过杨秀清去落实。使杨秀清觉得,自从他们来到这里以后,非但自己的权力没有被削弱,反尔威信还颇有提高。

投桃报李,杨秀清自然各方面尽力关照他们,甚至希望他们能拥有更大的权力。现在也是一样,当林海丰把想法提出来的时候,他想了一想,立即表示同意,“这样不错,可是还缺少一个兵部啊?”

洪秀全他们当然也都看出了林海丰漏掉的东西。尤其是洪秀全,他微笑着看看林海丰,心里在想,一旦把兵权从杨秀清的手里分出来,朝中就有了真正可以相互抗衡的两种势力,对他来讲这是件大好事。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希望朝中平静的如一碗水,没有了派系间的争斗,江山也不会是牢*的。一个真正的帝王,不在于他自己拥有多么大的本领和智慧,而是要会去平衡,平衡了才能发展。

“当前我们的任务有两个,”林海丰伸出两只手,他左手一握,“一手要抓天朝的经济发展,另一只手就是要抓军事。”

他又握紧右拳,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看看其他五个人,“这两件事情都很重要,又要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因此,为了尽量避免在以后的战略决策上出现重大失误,我建议专门设立‘统帅部’,负责军事指挥。”

杨秀清笑着点点头,“我还是那句话,就由海丰兄弟你来掌管军事指挥。”他去看过训练中的新军,还看过现在几乎要成了被服厂的所谓安王、宁王府。

“朕也同意,就由海丰主持统帅部。”洪秀全接着杨秀清的话立即表明自己的态度,生怕晚了会出现什么变故似的。

林海丰连忙站了起来,做了个团团揖,“诸位王兄可不要出小弟的洋相。还是那句话,小弟的确各方面都了解不多,担负不了这么重的担子。再说,小弟所说的这个‘统帅部’,那可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他看看大家好象疑惑的样子,笑了笑,“照以前的样子,东王做军事统帅,北王、翼王、宁王和我做助手。所有战略问题,经讨论决定后,由统帅部下达给各部。”他在这里耍了花招儿,那就是战略决策要不要报经天王照准?按照太平天国以前的制度,军政要务都是出自东王府,即便是重大人事任免,也只是上报天王走个形式而已。他这么提议,就是要把洪秀全继续排斥在决策层之外。

“你不会是想累死哥哥吧?”杨秀清无奈地摊着双手,“我近来可正考虑着把天朝军民不分的弊病怎么改正呢,单就这一件事情,做起来怕是就要麻烦到家了。再说,以后的新军会越建越多,我哪里还懂得了那么多的东西。海丰老弟,你就不要推辞了。”

“不错,四哥说的对,”韦昌辉不失时机地说,“海丰兄弟你就来主持,我们都来辅助你。”正职不会是自己的,能做副职介入到军事上层控制,这本身就是个收获。

“东王兄要是把军民分拆的事情处理好了,那咱天朝兴旺的时候就到了。”林海丰先捧了杨秀清一下,“要不就这样吧,军事由翼王来主持。翼王去统领西征大军期间,暂时还是由东王兄来牵头。”

意见一折中,杨秀清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事情就这么通过了。

林海丰重新坐下来,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洪秀全,“天王,随着以后地盘的扩大,人员的增多,我觉得似乎该增设一个部门,专门负责清除奸细,维护地方治安。这个部门最好是直接对天王负责。”

洪秀全点了头,一指杨秀清,“清除奸细的事情以前清袍就做的很好,若不是当初在永安清袍安排侯谦芳破获清妖奸细,后果真是难以预料。朕看专门设立这样的部门,还是很有必要。清袍,你说呢?”

杨秀清呵呵地笑着,“今非惜比,和海丰他们一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我还得派人去卧底,海丰他们只需要掐指一算,天京城的清妖余孽就俯首就擒了。我没意见,就由海丰老弟做这件事情吧。”

林海丰笑着点头,用眼睛瞟了郑南一下。

郑南会意地笑笑,瞅瞅洪秀全和杨秀清,“对于天京镇守使的人选小弟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快说说看?”杨秀清催促着。

“我觉得还是由洪宣娇出任天京镇守使比较合适。”郑南缓缓地说,“不久清军的江南大营就要化成泡影,天京将无战事。我们可以把女军扩大,省出更多的兵员补充到各个战场上去。”这其实是他和林海丰早就商量好的,就是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势力,叫洪秀全安心。

“不错的见解嘛,”杨秀清爽快地答应着,“宣娇妹子完全可以胜任。天王要是同意,就这么定了。咱们就是要有别于清妖,叫他们都看看,天朝的巾帼一样可以掌管御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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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石达开率领早已准备好的人马要离开天京了。www.65txt.com

林海丰和郑南一直送石达开到江边儿。

瞅瞅陆续蹬船的人马,石达开笑了笑,“两位贤弟果然是能人,愚兄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林海丰和郑南相视一笑。

“愚兄就是觉得还慢了点儿,要改就该大刀阔斧地改。”石达开思索着说,“譬如什么丁点儿大的官员就排场老大,还有拼命建设私宅等等。”

“有些事情急不得,”林海丰依旧微笑着,慢条斯理地说,“就好象我们还要慢慢适应这里一样,水到自然渠成。”

“恩,我相信你们。”石达开用力拍拍两个人的肩膀,真诚地说,“最后还是那句话,什么事情都是次要的,你们的绝对安全是第一位。两为贤弟为了天朝大业,一定要多多保重!”

“你也多多保重!”林海丰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力摇晃着。

“祝你旗开得胜,及早收复武昌,”郑南一抱拳,“我们可都等着你早日凯旋,坐镇天京呢。”

“会的,我会绝对保障天京西面的安全,为你们东征提供方便。”石达开说着,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眷恋,“套分手了,还有什么需要告戒为兄的吗?”

“大哥太客气了,”林海丰想了想,“还是咱们常提到的作法,‘打土豪、分田地’,发动起所有老百姓才是根本。不能只做表面上的事情,要真正触及到他们的切实利益,给百姓们以希望。”

“打仗为兄的不怕,这方面还是个生手,不过,为兄会努力去做好的。”石达开笑着。

“总有头一次的,什么事儿都是不怕不会做,关键还是大家想不想去做。”林海丰也笑了,转尔又说,“西线的主要对手,就是即将出山的曾国藩,还有去年你在湖南没能留下来的左宗棠。适当的机会要是能够收降他们,可是对我们有利的事情。”

“是这个道理。”石达开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你们二位也要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不要委屈了自己。”

林海丰和郑南都愣了一下,马上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脸几乎同时的都红了。

石达开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大步走向等着他的战船。

船队徐徐驶离了码头。看着仍然伫立舱外,眺望着早已远逝的码头的翼王,跟在身后的心腹战将张遂谋笑了笑,“殿下,自从进了天京,可没怎么见到殿下有如此的好心绪啊!”

石达开长嘘一口气,感叹着,“天国有幸,遂谋啊,记住,天国中兴的时候到了!”

张遂谋似乎还有些怀疑,他想了想,小心地到,“殿下,难道二位新王真的就有如此的本事?”

“以后不得再有丝毫对安王和宁王不恭敬的言辞!”石达开不满意地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依安宁二王的本领,就是全天下之人加到一处,也难望其项背,他们可是天国的国宝啊!”

“是,”张遂谋嘿嘿笑着,“卑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天朝依旧还掌握在东王的手里,没有实际的控制权,做起事来不会很方便的。再说,既然定下了由殿下主持未来整个天朝的军务,就不该离开天京。”

石达开没有说话,只是摘下了王帽,任由袭袭吹来的江风,打散自己的长发......

望着石达开的船队远去了,林海丰和郑南没有急着回去。在这里,宽阔的扬子江,夹有湿气的清新空气,岸边垂柳送来的阵阵微风,都叫他们忙碌之余,感到了周身的舒畅。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郑南拾起一块儿石子,使劲儿地投向滚滚东去的江水,“南京长江大桥应该在哪个位置上?”

“呵呵,”林海丰笑了,“我以前可是也没有到过南京啊。”

郑南点了点头,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望着满脸惬意的林海丰,认真地问:“海丰,新的管理机构设立了,人员的安排上,我们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啊?”

“目前没有那个必要,”林海丰挨着他坐下,摇了摇头,“还是尊重他们的意见。我们现在更多的只是给他们提供建议,争取他们能按照我们的步子来。”

“可是...”郑南思索了一会儿,轻声地说,“没有实际的权力,办起事来怕也不会顺畅。”

“你的军械所最近不是发展的很好吗,杨秀清不是在各方面都竭尽全力地支持着你吗?”林海丰笑了笑,“这样就很好,我们多做些实际的工作,不能卷入到权力的角逐中去。”

“我不太赞成你的意见。”郑南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汪海洋和李蒙,“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如同是历史上的变法,这会触动很多人的根本利益。如果一旦出现万一,只怕要玉石俱焚了。”

林海丰点点头,一手搭在郑南的肩上,“你说的不错,可是我们不能从争权入手。

我们要打造出一只新的军队,一只忠于人民的红色军队。”

“我明白了。谁要是硬做历史的绊脚石,我们就给他来个遵义会议。”郑南笑了,“新军的歌声可是够响彻云霄的了,不过,还应该教会他们军歌。”

“当然。”林海丰也得意地笑了。

“你就没打算给新军起个什么名字?”

“我想就叫工农红军,”林海丰看着面前的江水,“我喜欢这个名字。我们就是要建设一个红色的太平天国!”

“怎么样,我说殿下们肯定还会在这里吧。”随着一串银铃似的咯咯笑声,柳香荷和路静像两只小燕子,轻捷地从他们身后的柳林里飘了出来。

林海丰站起身,奇怪地瞅着这两个姑娘,“你们怎么也来这了?”

柳香荷看看路静,又看看两位殿下,一嘟嘴儿,“要不是宣娇姐姐吩咐,人家大老远的谁来这儿啊。”

郑南哈哈地笑了,“真难为你们俩了,怎么一下就找来了?莫非你们有千里眼?”

路静搂着柳香荷,骄傲地一昂头,“还是我们香妹妹聪明,她说你们一定会留在这里的。”

“哦,这是为什么?”郑南饶有兴致地问。

柳香荷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人家也是瞎猜的。殿下们平日里繁忙的没有任何空闲,一旦到了这么个好地方,哪里会舍得离开呢?”

“真是个鬼灵精!”林海丰循她们的来路望了望,“怎么,就你们俩人就跑来了?十几里的路,连个卫士都不带?”

“没事的,”柳香荷摘下头上已经标有“指挥”字样的官帽,一甩满头的秀发,“咱们天京是太平世界,哪有坏人啊?”

“是啊,是个太平世界。”林海丰瞅瞅郑南,笑了。

郑南看着柳香荷,“柳尚书给我们大家吟颂首诗歌吧,也不枉咱们来这风景秀丽的地方啊?”

“我?”柳香荷一指自己的鼻子尖,咯咯地笑到,“还是路姐姐来吧,她会的比我多呢。”

“人家殿下是叫你吟颂的,你还谦逊什么呀。要不,我可揭你老底了啊,”路静一边推着柳香荷,一边冲着两位殿下笑着说,“我们香妹妹不仅诗词吟颂的好,歌儿还唱的好听呢。”

“是吗?”林海丰歪着头,恳切地说,“那就给我们吟颂一首吧。”

柳香荷不好意思地低头整了整被江风吹的散乱的头发,偷偷瞅了眼安王,随后凝视着眼前流逝的滔滔江水,想了想,“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一首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叫她吟唱起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第二十四章林凤祥对天神下凡的安王…

当汪海洋肩抗卷起的一面大旗,在二十个胸前斜挎着冲锋枪,一身土黄色新式军装的士兵护卫下,走上点将台的时候,洪秀全、杨秀清等人的目光,一下就都聚集在了士兵们军帽正中那闪闪发亮的红五角星上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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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丰是经过反复琢磨,最后才敲定给新军选用了人民解放军四九年的服装样式,红星、胸标、绑腿,一样不少。这些装备,都是他组织府邸里闲置的女官们做的。当然,还包括他刚刚由汪海洋手中接过的这面军旗。

“奉天王诏旨,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今天正式命名,宣告成立!”林海丰几乎是运足了全身的气力,大声地宣布。

“天国万岁!”

“工农红军万岁!”

欢呼声连成一片。

“下面,请统帅部代理统帅东王杨秀清,宣布统帅部任命。”

“太平天国军事统帅部命令,委任陈玉成为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旅长,李侍贤为副旅长,李秀成为参谋长。由陈玉成上将台接受军旗。”杨秀清把宣读完的命令交到林海丰手里,不由自主地又转头看看那二十个威风凛凛的年轻士兵,还是这样的服饰好看。

陈玉成跑步登上将台,庄严地双手接过安王手中的大旗,转身用力展开。

银色的旗枪,金色的旗穗,火红的旗面,上面赫然绣着一把镰刀和一把锤子的金黄色组图,“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十一个大字,清晰夺目。

按照事前的组织,李秀成面向军旗,抽出肋下的新式马刀,高高一举,随即反握胸前。站在他身后的十八个号手,旋即举起军号,齐声吹响。

伴随着嘹亮的冲锋号,李秀成高唱一声:“向前、向前、向前......”

随着他的声音,是两千多个年轻的喉咙里,顷刻间迸发出雷鸣般的吼声: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肩负着人民的希望,我们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不畏惧,决不屈服,英勇战斗,直到把反动派消灭干净,红色的旗帜高高飘扬。

听,风在呼啸军号响!听,革命歌声多么嘹亮!弟兄们整齐步伐奔向解放战场,弟兄们整齐步伐奔向祖国的边疆。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向最后的胜利,向全人类的解放!

不要说除去听过大戏,再没有什么音乐入耳的人们,即便是听惯了小曲儿和宫乐,看惯了才子佳人的王侯们,也被这节奏鲜明,极富感染力的曲调,以及那通俗易懂,又振奋人心的歌词所打动了。

望着那鲜艳的军旗,听着那气势如宏的歌声,傅善祥、柳湘荷、路静这三个女尚书,眼睛里竟闪现着晶莹的泪花。尤其是柳湘荷和路静,因为军旗上也有着她们的心血。

歌声停止了,林海丰凝视着陈玉成,指指身边的那二十个冲锋枪手,“我把他们也交给你了,去吧,和你的弟兄们站在一起。”

目送陈玉成走下将台,林海丰此时的心情极为激动,他稍微停顿了片刻,大声地说:“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我们的战旗是鲜红的,因为它是用无数为了天朝而流血牺牲的忠勇将士们的鲜血染红的。面对这面战旗,我们应当怎么做?”

陈玉成高举右拳,率领他的部下齐声高呼:“我宣誓,忠于天国,忠于人民,永不背叛!消灭一切敌人,我们是永远不可战胜的工农红军!”

仪式结束了,郑南先告辞离去,再往里去,就是他的军械所,他很忙。

依洪秀全的意思,想叫杨秀清、韦昌辉及一百多前来观看的官员、随从们,和教导旅的将士们一同共进午餐,以示平易近人。可是当林海丰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的时候,他怔了怔,马上打了个哈哈。

见杨秀清那似乎带有责备的目光探问着自己,韦昌辉赶紧笑笑,不解地瞅瞅陈玉成、李侍贤、李秀成他们三个,又望着林海丰,“贤弟啊,你这个什么什么军,哦,就说新军的军饷吧,哥哥可是都按时拨付了的,总要叫弟兄们吃好才是。”

杨秀清此时也把目光转向了林海丰,“就是,苦了谁都不能苦弟兄们,他们要去流血,不能饿着肚子去打仗。”

林海丰点点头,“由于清妖的封锁,眼下天京城粮食紧张。我们都是新军人,不能和百姓争食。不过王兄们放心,弟兄们有的是办法,不会饿到肚皮的。”

韦昌辉笑了,“弟兄们从嘴里节省下的这点儿东西,影响不了大局的。”

“不积小溪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难以行千里。一切从点滴做起,才能叫百姓们在我们的身上看到希望。”林海丰呵呵地笑着,“怎么样,王兄们要不要来尝尝将士们的饭菜?”

“朕看还是就算了吧,”洪秀全看看杨秀清和韦昌辉,哈哈一笑,“朕和你们也不能与弟兄们争食啊。”

杨秀清恩了一声,“咱们就回去吃自己的吧。”他明白自己很可能咽不下这里的饭菜,尽管也不反对刚才林海丰的说法,可他自己不愿意去做个什么样子,委屈了自己不说,出洋相可是要不得。

目送洪天王他们离去,林海丰转回身一摆手,“海洋、柳尚书,咱们跟陈旅长他们去吃饭。”

“殿下,靖胡侯林侯爷等您呢。”柳湘荷指着身边一个四方大脸,有着浓浓络腮胡须的强壮汉子,介绍着。

“小将林凤祥参见安王千岁,千千岁!”

“呵呵,大名鼎鼎,纵横豫皖无敌手的北伐主将。”林海丰笑着拱手还礼,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历史上永留着重重一笔的林凤祥。没想到一个有胆有识的上将军,乍看上去倒是个极其粗旷的人。不过,看不出他已经是个年过五十的人了,好象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千岁见笑了,”林凤祥那古铜色的脸膛一阵的发烧,“小将连个区区怀庆都久攻不下,哪里谈的上什么无敌啊。”

林海丰无所谓地一摇手,“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个怀庆之战无伤大雅。你们都回到天京了吗?”

“回禀千岁,按统帅部的诏令,经过仔细筛选后的一万八千军马都已驻扎雨花台。我是听说今天的新军授旗典礼,未经召见,偷偷跑了来看看的,还请千岁制裁。”林凤祥恭敬地说。

“未经召见,主将擅离职守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林海丰扳起面孔,很认真地说。停顿了几秒钟,他瞅瞅一旁肃然而立的陈玉成等人,又扭脸看看等着处分的林凤祥,呵呵地笑了,“不过,今天就先免了,一来念你是初犯,二来嘛,本王也是快要饿疯了。走,走,咱们还是边吃边聊吧。”

第一次见面,林凤祥对这个天神下凡的安王有种非常亲切的感觉。可他也看出来,和东王、翼王相比,安王身上似乎缺少一种霸气,也就是那种不言自威的气势。而安王身上给人更多的感觉却好象是个文人书生。

第二十五章我给大家讲个九个炊事员的故事

手端一碗掺着野菜的糙米饭,和士兵们一起,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林海丰吃得津津有味儿。www.65txt.com

“殿下,再给大家讲个故事吧?”陈玉成说着,朝对面的旅特务连连长石镇吉挤挤眼儿。

石镇吉会意地端着碗汤凑到安王殿下的身边,双手送上那只能说是刷锅水的清汤,“殿下,昨天您给三排讲天上红军十八勇士强渡大渡河的故事,我们只听了个尾巴,也给我们讲个吧。”

林海丰接过汤,喝了一口,随手把饭碗里剩下的半碗饭,倒在身旁那个身高马大的士兵碗里,呵呵笑了笑,“我吃饱了,剩下的浪费了又不好,你就替我吃了吧。”说着,他瞅瞅正用期待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将士们,想了一想,“其实,天上的那只红军队伍,为了创建一个太平盛世,涌现出的何止是几个、几十个英雄,他们是个英雄的集体,因此才能造就着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今天我给大家讲个‘九个炊事员’的故事。”

他又喝了口汤,把碗轻轻放到地上,“炊事员就是咱们常说的火头兵。在天上,当初为了粉碎妖兵的围追堵截,为了北上抵制夷国的入侵,红军进行了一场坚苦卓绝的长征。他们缺少粮食、缺少御寒的物品,十冬腊月,许多的红军战士还都穿着单衣和草鞋,环境极其的恶劣。在一个红军连队里,有着一个炊事班,连班长在内一共是九个炊事员。比起其他士兵们,他们要付出更多的艰辛。行军中,他们要背负着一口大铝锅和各种用具,要提前赶到预先定下的营地,为弟兄们做好仅仅能维持最低生存条件的可怜的食物......”

林海丰动情地讲述着,讲到老班长在同志们都吃过饭后,接着开始给大家烧洗脚水,讲着老班长偷偷地藏起一块儿黑锅巴,最后锅巴又都化作了同志们赖以生存的米汤,讲到老班长最终竟是被饿死。原本一直由老班长背负的大铝锅传到了又一个炊事员的背上。可是,老班长走了,他的精神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炊事员在踏着他的足迹,默默地重复着老班长做过的一切。一个倒了下去,再有一个接上来。

“当残酷的雪山、草地被英勇的工农红军抛在身后的时候,一天早上,连队里的弟兄们发现,炊事班的那口大铝锅已经背在了指导员的身上。行军的队伍里,再也见不到一个炊事员的影子了。九个普通的炊事员,都为他们所追求的神圣事业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然而,他们的灵魂将永远伴随着红军,伴随着自己的连队,正是有了他们的付出,最终保障了连队里没有一个战斗员倒在征途上。”

林海丰的故事讲完了,所有的将士们还在凝神地注视着他,忘记了手中的饭碗里还有没吃完的饭。而紧挨他身边坐着的柳湘荷,饭碗里更是不知道落进了多少的泪水。

陈玉成从安王殿下的故事中理解了更多的东西,他揉揉发酸的鼻子,“我们和那只红军相比,还差了很多。不少人还看不起做饭这个差事,总觉得上阵杀清妖才算得上是个英雄,昨天还有人找我,闹着要离开炊事班。”

“是啊,天天做饭、洗菜,当然没有杀敌来得痛快。”林海丰笑了笑,望着大家说,“可我们是红军,无论是我,还是你们的旅长,咱们只是每个人所承担的责任不一样。我们就是要提倡平等,官兵平等,战斗兵和炊事兵平等,哪个岗位上都能出英雄,咱们谁也离不开谁。等有时间的,我要亲自去炊事班,给你们大家做顿饭菜,也叫你们好好看看本王的手艺。”

大家都笑了。林凤祥也笑了,这个安王殿下可是真会调教士兵啊,他心里赞叹着。一个故事,远远比任何说教都来的更快。

“殿下,我们是不是也要和这些弟兄们一样,把头发剃了?”石镇吉指指对面身穿新式军装的冲锋枪手,嘿嘿地笑着问。

“你们觉得怎么样好啊?”林海丰笑着瞅瞅他,又把目光转向众人,最后落在林凤祥的身上。

石镇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没吃饭的时候弟兄们就闹了一会儿,都说剃了好看,可就是这个......”他捋着肩上的长发,低下了头。

“我倒是觉得还是像千岁这样的好,”林凤祥直率地说,“凉快不说,单从战场上看,一旦头部受了伤,像我们这样这长长的头发都是不方便之处。”

“我同意林侯的说法,剃,都剃,我们是红军,就要有红军的特点,”陈玉成一挥手,“过几天不是就要换新军服了吗,谁不剃就清除出去。殿下早就说过,我们红军是反对一切封建制度的武装,我们不仅要打倒满清的封建皇朝,也要打倒自己的脑子里的封建东西。”

“陈旅长,可不要这么武断啊。”林海丰笑着看看陈玉成,见越来越多的将士们聚拢过来,就站了起来,“这里面还有个感情的问题。从古至今,男人留发是个习惯,当然还有其道理,那就是所谓的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随意伤害就是对祖宗的大不敬,也是对祖宗的背叛。”

说到这儿,他抚摸下自己的短发,望着大家,“我是个汉人,你们说我现在还是个汉人不?”

将士们互相瞅瞅,当然不会改变啊。就是把头发都剃光了,什么人不是还照样是什么人。

“您当然还是汉人,”柳湘荷激情的目光望着安王殿下,“殿下是天神,是我们汉人的骄傲!”

“没人骂我是背叛祖宗吗?”林海丰哈哈地笑了,“其实,铭记父母对我们的养育之恩,给祖宗脸上增添光彩,并不在于你是不是表面上保留着他们的痕迹,关键是能不能时刻把他们放在心上,有没有实际的行动。陪父母说上几句贴心话,尽最大努力叫父母吃好、穿好,要比每天去请个安就去顾自的享乐好。叫我们整个天国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你付出了自己的汗水和热血,被大家所铭记,我们的祖宗就有光彩。这要比你天天去给祖宗牌位上香、磕头来的更好。”

他手向北一指,“满清入关,曾经逼迫咱们剃发。当初多少人不肯就范,而失去了宝贵的性命。他们为什么那么做?因为他们觉得,剃发就等于背叛了祖宗,自己就不是个老祖宗的子孙了。可如今呢,多少人又习惯了背上一根长长的辫子,你要叫他剪去辫子,他会怎么说?他还是会死死地抱定自己的辫子,认为只有这样才是维护了祖宗的体面。难道这不奇怪吗?”

将士们认真地听着安王说的每一个字,内心颇多的感慨。是啊,就是那些和自己一样的人们,现在早已习惯了剃光额头,结起长辫子,反倒会极端地仇视恢复了祖宗留发习惯的太平军,恶毒地称呼为“发匪”,“长毛”。屠杀起太平军将士来,也更是百倍的疯狂。什么身体发肤来之于父母动不得,纯粹都是鬼话!

“要我说,这一切都是那些封建文人们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林海丰断然地把手向下一切,大声地说,随后,他又微笑着,“远古时候,有女娲补天,后来有花木兰从军,有佘太君、穆桂英挂帅,如今还有咱们无敌的女军。这些不都是为祖制所不啻的吗,怎么她们都成了流芳千古的英雄?”

林海丰在人群中踱了几步,来到一个冲锋枪手的身边,正了正他头上的军帽,拍着他的肩膀,回过头把手用力一挥,“我还是那句话,英勇的红军将士们,你们肩负着全人类的期望,为了人民的利益,向着太阳,前进!”

第二十六章姑娘们笑的舒心笑的羞涩

林凤祥还不知道自己的部队被调回天京是怎么回事儿。(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扬州城外琦善的江北大营虎视耽耽,可他的部队到达扬州后,马上又奉命南渡长江进了镇江。在那里接到的新命令是裁员,老弱、意志薄弱者要求转到其他建制里去,只允许他保留一万八千人的员额,不久就又接到立即回天京驻防的诏令。

新营里的见闻,叫他产生了一线幻想,那就是期望自己的部队也能够像陈玉成他们一样,成为这崭新的工农红军中的一员。午后,他跟随安王一行回到了安王的府邸。

按照安排,安王府的许多牌刀手将归入到林凤祥部,而十几个女官也将去天京的军用被服厂,做新式军装生产的指导官。尽管大家早已收拾利落,却始终站在院子里不愿意离去,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安王殿下回来。

林海丰他们一进院,女官们就上前把柳湘荷团团围住了,眼里充满了眷恋,有的在低声抽泣,不时地偷眼瞅瞅牌刀手们中间的安王殿下。

林海丰看着即将离开的牌刀手们,拍拍这个的肩,拉拉那个的手,“弟兄们,感谢两个月来大家的辛苦。你们就要去新的部队了,希望大家能把在咱们这里的好作风也都带过去,没事儿空闲的时候,欢迎大家常回来坐坐。”说到这里,他咧咧嘴笑了笑,“我现在还是个穷王,拿不出什么好的礼物送给你们,包裹里的新式军装就权当礼物吧,以后穿着它,做个人民的好战士。”

他转身叫过汪海洋,“好好代我送弟兄们一程。”

随后,他来到了姑娘们的身后。习惯成自然,林海丰也不再是那个见了姑娘就脸红的人了。他瞅着个个眼圈儿红红的姑娘们,嘿嘿地打趣儿说:“你看看,你看看,离开这个鬼地方,去被服厂当指导官多好啊,不比在这里伺候人强多了。要是我啊,乐还来不及呢,谁会哭鼻子呀。”

“我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姐妹。”一个女官揉揉眼睛,嘴里咕哝着。

“哦,原来是这样,闹了半天不是舍不得本王啊?”林海丰哀叹一声,“那干脆这样好了,不就剩下柳尚书和小金梅了吗?正好,东王筹建的畜牧场还缺少人手,柳尚书和金梅就去养猪、养鸭吧,这下就都不用想了。”

姑娘们都被逗乐了。

金梅嘟起嘴儿,脖子一梗,“人家才不去呢,就留下来和湘荷姐姐一起养殿下呢。”话刚出口,她赶紧一捂嘴儿,小脸儿红红的吃吃地笑了。

“恩,是把本王当猪养啊?你这个臭丫头。”林海丰嘿嘿地乐了,他望着这些淳朴的姑娘们,缓缓地说,“在咱们府里,你们就一直没有闲着过。可是你们亲手绣制的红旗已经开始飘扬在军营里,你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军装温暖着将士们的心,令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充满了希望和羡慕。我真心感谢你们!”

“人家别的王府里女官多着呢,咱们才十几个姐妹,要是再分到两个王府里,那就更少了,怎么就不能留下来呢?”金梅瞅瞅柳湘荷小声嘀咕着。

“是呀,殿下,还是把她们留下来吧。”柳湘荷恳切地望着安王,“人都走光了,谁来照顾你啊?再说,汪海洋早和我说了,他们那里做饭的老王头可会糊弄人了,做的饭一点儿都没有的好。”

“没有调查可是不能乱发言论啊,柳尚书。”林海丰呵呵地笑着,瞟了眼一旁嘿嘿笑着的汪海洋,“汪海洋可是个小骗子,内务部侯歉芳都和我说了,老王以前可是在武昌的酒楼里做过大师傅的,饭菜做的好着呢。”

见柳湘荷低头不语,他又扫扫周围的姑娘们,“再说,要是真心为这些姐妹们好,就该叫她们出去工作,这样将来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总在咱们这里可不是个事儿啊,会耽误她们的。”

“殿下,那干吗不叫我们去女军?我们也想当红军。”一个女官双手抱在胸前,动情地喃喃细语,“我好喜欢那面红旗,真美啊!”

“就是,红旗是我们绣的,可红军却不要我们。”

林海丰笑了,“是啊,军旗是美。可是为了叫这面美丽的军旗永远的高高飘扬,这可不仅仅是需要有战士。也需要你们,还有许许多多和你们一样的人,用一针一线缝制出战士们身上的军衣,可脚的鞋子。前方取得的每一个胜利,都将和你们是分不开的。”

“可是,可是我们也穿不上军装啊?”

“谁说的?”林海丰神秘地笑了笑,“不要着急,本王答应你们,将来军队整编完了,不但叫你们都穿军装,还叫你们穿上比现在的还要漂亮的女装呢。保证小伙子们见了你们,各个犯迷瞪,到时候有了婆家,可别忘了本王才是啊?”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吃吃地笑了,笑的舒心,笑的羞涩......

送走依然是恋恋不舍的姑娘们,林海丰在客厅里默默地坐着,目光一直停留在门口,仿佛忘记了林凤祥的存在。

林凤祥接过金梅递来的茶杯,轻轻地放在一边,摇摇头,冲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凝视着安王,从安王的脸上他感到安王似乎是有种失落。

林海丰沉默了好久,才冲着林凤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宁王搬走了,以前院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猛的一静下来,唉!我这个人啊,就是怕和已经熟识的人分手。”他轻声叹息着。

林凤祥点点头,笑了笑。

“哦,你喝茶啊,”林海丰笑着站起身,指指林凤祥身边一直未动的茶杯,“你看我这个人,连叫你来做什么都差点给忘了。”说着快步走进以前郑南的房间,那里现在是他的办公室。

林凤祥看着有意思的安王抱着一摞子的文书转回来,试探着问到,“千岁,叫我们回天京,是不是要打江南大营啊?”

“呵呵,又想打仗了?”林海丰把怀里的文件放到林凤祥身边的茶桌上,坐了下来,“打仗着什么急,以后有的是仗打。”

林凤祥嘿嘿地一笑,“弟兄们在怀庆窝够了火,想找个出气的地方。”

“是吗?”林海丰又指了指杯子,示意他喝茶,而后似乎是很随意地问,“根据你们的情报,怀庆府里有多少清妖的驻军?”

“两千多绿营兵。”林凤祥认真地回答。

“呵呵,”林海丰笑着摇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头,“没有那么多,只有一营的绿营兵,才三百多人啊。”

“三百人?”林凤祥吃惊地瞪着一双大眼,不相信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要是怀庆城里仅有三百的清妖,那自己可是更窝囊透了。

“不错,就是三百多人。”林海丰肯定地说,“怀庆知府余炳涛算是个人才,他充分调动了城里那些豪绅大户的积极性,这些地方反动武装才是导致你们对怀庆久攻不下的真正原因。”

看着默然无语的林凤祥,他微微一笑,“你们这次回来,是经统帅部批准,将你们整编成工农红军第一军的。”他冲着茶桌上的文件努努嘴,“这里是训练大纲,还有些必须领会的文件,拿回去先好好看看。”

“遵命,千岁。”

林海丰恩了一声,“借这次难得的休整机会,认真训练好部队。我们不仅仅是要造就一只战无不胜的军队,还是在培养一只宣传队,要将士们都能够随时随地的宣传我们的思想。说白了,就是当我们需要的时候,老百姓们是不是也能死心塌地的来帮助我们,我们总不能连个怀庆府的清妖头余炳涛都赶不上吧?”

“明白,千岁放心,我们一定会比清妖头做的更好!”林凤祥斩钉截铁地说。

“有这种决心就好。”林海丰起身去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回头瞅瞅林凤祥,“对新军的印象如何?”

“真是太好了!”林凤祥兴奋地一拍大腿,马上又意识到自己有些放肆了。当看到安王还是那么笑眯眯地瞅着自己,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时,他憨厚地嘿嘿一笑,耳边仿佛又回荡起那气势磅礴的歌声,“我们是工农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千岁,歌子里唱出的是我们想说,又说不明白的心声。不过......”

“不过什么?”林海丰有兴致地问。

“小将以为,要统一地剃发,这样才能保证队伍的完整性。”

“呵呵,人的思想观念要慢慢地转变,”林海丰笑眯眯地说,“咱们可不能做那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事情。”

“殿下,内务部侯歉芳侯总监求见。”柳湘荷轻盈地走了进来,轻声地禀报。

第二十七章你帮我查查这个妹子

侯歉芳快步进了客厅,给安王殿下躬身问了个安。www.65txt.com看到还有林凤祥在场,他笑着和林凤祥打过招呼,而后垂下手,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说实在的,侯歉芳对自己现在的这个职位相当地满意了。晚上躺在床上,他不知盘算了多少遍。自己虽然还只是内务部军事情报局的总监,可是内务部新组建,眼看着经济情报局、还有安全总队和其它一些部门的头头都没有正式的委任,很多的事情都是由安王本人和自己来操办,他就不知道梦偷偷笑醒过多少回。这可比以前在东王府做尚书令的时候还要威风多了。

他自己觉得,他完全可以称的上是太平天国里情报部门的鼻祖了,从金田起事的那天起,就一直从事着这一神秘的职业。他侦破过大批的清妖奸细案,而且不止一次地乔装改扮,深入到清妖内部刺探情报。当初攻打金陵城,正是他多方探得的消息,使太平军轻而易举地定都在了这里。他心里清楚,如果没有自己的这些功劳在前,即便是安王接受了东王对自己的保荐,也决计不会交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一个职位。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内务部的巨大潜力。这里不仅仅会掌握着方方面面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和从前不同的是,这里还将有军队。他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安王殿下的副手,或是走的更远,不管怎么样,自己这个恩赏丞相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那离封侯可就不远了。

一想到封侯,他的心里就会有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又想起埋在心里多时的那个娇艳美女,以前的金陵名妓潘小红。

侯谦芳今年才二十九岁,细高挑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白白一副面孔上,镶嵌着一对总是笑眯眯的大眼睛,可以说他长得十分匀称健美,算是标准的个美男子。年初卧底金陵时,他在当时有名的妓院藏春院里,结识了潘小红。潘小红同样为侯歉芳的帅气所倾倒,因为潘小红并不了解侯谦芳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是广西大盐商张公子。对这位张公子她一见钟情,发誓要和他白头偕老。

太平军定都天京后,潘小红很快就被选进了天王府,成了天王的盘中餐。侯歉芳心痛之余,就是对自己命运的抱怨。

也许是老天真的照应自己,安王和宁王来了,渐渐地,侯歉芳感到有了希望。他看到两位新王在一点一点地影响和改变着天朝,凭借他的聪慧和敏锐,他已经觉察到东王也在慢慢地附和着两位新王。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东王的确在逐渐减少着以前王府里的闲杂人员。他坚信,就是天王早晚也得这样,一个人独享将近三千美女的日子不会很久了。

现在需要抓紧的是自己。封不了侯,即便有朝一日小红离开了天王府,两个人也终究难以团圆。因为天朝有强硬的分馆制度,侯以下所有官员,没结婚的不能结婚,结婚了的,夫妻也不能同宿。正是有着这样的心理因素,侯歉芳对于组建内务部那是拼尽了气力,不分日夜地埋头苦干,希冀着能够得到安王殿下的赏识。

对于侯歉芳的干劲儿,林海丰还是很赏识的,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也的确需要有这样一个熟悉情报工作的老手来帮助自己。尽管他深知这个人的毛病,还是希望慢慢地来改造他。同时也好有时间逐渐地来培植一些新生的力量。

望着眼前的侯歉芳脸颊上流淌的汗水,林海丰走到门口的脸盆架上,取了条面巾递给他,“先擦把汗,喝口水,都十月初了,这鬼天气还是这么热。”说着,把已经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去的林凤祥送到客厅外。

等安王殿下回到客厅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侯歉芳放下手里的茶杯,“殿下,刚刚已经和洪宣娇镇守使交接好了,李福猷的一千二百城防军已经正式归属咱们的安全总队。回来的路上,我特意还去看好了一处院落,那里又大又气派,殿下您猜那里以前是谁的宅院?”

“是谁的?”林海丰看着颇有些得意的侯歉芳,问。

“是西王娘,”侯歉芳还怕安王一时不明白,连忙补充说,“西王娘就是洪镇守使啊。她说内务部需要个好的环境,非把西王府让给咱们。”

林海丰一愣,“这个傻妹子啊,我们又不是没有地方,哪用得上她让啊?那她们打算搬到哪里?”

“洪镇守使说是搬天王府里去,还说反正就她一个人,占着那么个大宅院也是个浪费。以卑职看,这个主意也不错。”侯歉芳巴巴地说着,脸上放着光彩。

“内务部其它所有部门都去新营,经济情报局现在人手少,为了方便,暂时设在我这里。西王府既然能腾出来,以后可以作为它用,回头我和宣娇说。”林海丰笑着瞅瞅有些失望的侯歉芳,“你是情报方面的老手了,一定知道咱们这种部门越不张扬越好。这些天真是忙了你了,休息一下你还要和李福猷一同去下新营。我已经和陈玉成说过了,他的一个营也拨给安全总队,专门负责新营的警备任务。”

侯歉芳答应一声,立即起身。

“怎么,不再休息一会儿?”

“不了,还是先把事情处理好再说。”

林海丰满意地点点头,“事情刚开始,是要忙乱几天,慢慢就好了,找机会本王给你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看殿下说的,和您相比,我这还算得上是忙啊?”侯歉芳恭敬而谦逊地说。

“都是咱们应该做的,”林海丰呵呵地笑着,“对了,你先和李福猷说一声,安全总队由他负责,等我通报了天王和东王,再由统帅部下委任。”

“殿下,他才是个将军,这也......”侯歉芳惊讶地看着安王,心里有点儿酸酸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

林海丰当然知道,太平天国除王、侯两个高爵位之外,官员是以丞相为首,以下是恩赏丞相、检点、指挥,再往下才是将军。按照安全总队的级别设置,能够指挥这个总队的至少也要是个检点一级的官员。尽管他还没有亲自召见过李福猷,但他脑海里有这个人的历史。他知道李福猷是太平天国后期难得的忠诚将领,而且勇猛善战,他需要的就是忠诚,其他的都是其次。

现在看到侯歉芳的那副表情,他笑了笑,“不能那么算啊,安全总队目前只相当于红军中一个旅级的官员,李福猷有带兵的经验,我想他能胜任的。”

“呵呵,殿下说的是,卑职愚昧。其实卑职刚才也只是有些担心,没有其他的意思。”侯歉芳咧嘴笑笑,躬身告辞,“殿下忙着,卑职这就去新营。”

“等等,还有一件事情。”林海丰叫住他,竭力在脑子里思索着,“天京有个金田起事时就加入咱们圣兵的广东妹子,她很善于模仿各地方言,又常做刺探任务。你帮我查查这个妹子,尽快的带来见我。另外,对那个清妖奸细张继庚的监控丝毫不能疏忽,一定要注意他都联络了什么人。”

“殿下放心,卑职已经安排人和他联系上了,这几天他正加紧活动,保证到时候一网打尽。”

侯歉芳走了。林海丰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惬意地伸展了一下两只胳膊。在他生长的时代,孩提时最喜欢做的游戏,就是几个小伙伴儿凑到一起玩抓特务,没想到现在自己居然成了一个真正的大特务头子了。

“当...当....”屋里西洋钟的报时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腕看看手表,下午四点了。他抬头冲着门外叫了一声,“汪海洋。”

正坐在门口太阳地儿里,不时地嘴里哈着气,一遍一遍反复擦拭着宝贝一样的六轮枪的汪海洋,听到安王殿下的呼唤,停下手里的活儿,把头探进门里,嘿嘿一笑,“殿下,是不是又要出去啊?”

林海丰抓起桌案上的王帽,边向外走边戴着,“走,去东王府。”

第二十八章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杨秀清可没有林海丰那么惬意。(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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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调度守军和围困天京的江南大营纠缠,还要支应各种政务。尤其是对天朝军民一体的问题,刚刚正式开始要解决了,他就感到了巨大的压力,简直是头疼不已。

说着很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从广西一路跟来的老老少少七、八十万口,平时还不感觉什么,认真一核算才知道,大小官员先不说,单单几个王沾亲带故的就占了一半。尤以天王为甚,跟来和寻来的竟已达到近二十万口。难怪圣库的支出那么的庞大。

再对天京目前的户籍情况一调阅,杨秀清更是脑袋都大了。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记得刚刚进城的时候,天京原有在籍百姓该有小八十万户啊,怎么到了如今居然只剩下不到二十万户了?

其实,这一点儿都不奇怪。天京城里产不了粮米,少有或者说几乎就没有商户,城外战事不断,城里贫富悬殊。尽管百姓们还可以获得一些赖以生存的生活必需品,那也是数量有限,与那些达官显贵们骄奢的日子相比,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在政治上,不能不说老百姓们还是得到了实惠,他们比以前自主的多,也没有了那些说不上名堂的苛捐杂税。但老百姓需要的不单单是这些,他们要生存,要逐渐地去改善自己的生存条件,一旦丧失了对未来抱有的期望,他们能够选择的自然就是另辟新路。

改,困难重重,不改,绝对不行。杨秀清觉得自己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甚至心里在暗暗地数骂着林海丰,这不是叫自己往井里跳吗?

“殿下,外面又有不少的人请求见您。”傅善祥走进银龙殿,望着坐在交椅上单手拄着下巴,紧簇眉头的东王轻声地禀报。

杨秀清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两手使劲儿揉揉太阳穴,“叫他们进来。”

随着傅善祥出去又进来,三十来个妇女左顾右盼地来到银龙殿里。这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妇女,一见正襟威坐的东王,她们话还没说,就开始跪在地上呜呜咽咽地放声痛哭起来。原本安静的大殿,一下犹如开了锅似的,乱成一片。

杨秀清一看就知道这些妇女都是一些官员的家属,其中几个他还看着眼熟,不用问,一定都是不乐意去自养生息的。他冲傅善祥摆摆手,“快,叫大家都起来,有话好好说,哭个什么呢?”

“九千岁啊,你可要给我主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们孩子他爹去西征了,孩子也在镇江杀妖,就留下我一个在女馆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叫我自己去刨食啊?”

“就是,我那可怜的儿子去年就在长沙战死了,就我和孩子他爹两个了,还是成天不打对头。天王不是说过,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吗?怎么又变了?”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叫起撞天屈来。

杨秀清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对官员,他向来是以狠著称,而对士兵和百姓,他又是包容的多。当初,他会耐心地听取一个长江之上的老船工的建议,放弃了原本要去定都开封的战略意图,而攻克金陵并建都与此。他还会为士兵们巡哨、守卡时的冷暖而专门颁发诏令,提醒将领们时刻关心下层士兵的疾苦。

看着妇女们一个个地都抱怨完了,他想了一想,笑笑说:“你们的说法也不无道理。不过,本王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站起身,示意大家都起来,“居家过日子,谁都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你们都是为人母亲的,善于操持家务,你们希望自己的家都是这个样子吗?”

见大家都不回答他的问话,他笑了笑,“当然了,你们中有的人兴许会说,天国是天国,又不是自己的小家,圣库里有的是钱。其实不然啊,我刚刚才算过了一笔帐,别处不提,就单说咱们天京吧。天京城里,真正上阵杀妖的将士不过五万,可是一起吃圣库的人却有百十万。这里一不出稻米,二不产金银,就是孤城一座,凡事儿都怕个时间长,日子久了,圣库再大,又能支撑多久?”

接着,他给大家摆着新出诏令的条文,身体强健的年轻姑娘们愿意的可以去参加女营从军,其他的可以去被服厂、饲养场等等,愿意做小生意的,天朝可以资助其本钱,总之一句话,就是大家都各尽所能,把天京繁荣起来,叫那些背井离乡的人们主动的都回来。最后,他逗着大家,总不会谁愿意叫咱们的圣兵饿着肚子去杀妖吧?

妇女们听着东王的讲述,渐渐地平静下来,细想一想,东王的话的确有道理。有的人甚至为自己初来时的做法感到羞涩。

“九千岁的话是不错,可是我们加入圣兵前是殷实富户,既不会针线,又没出过力,一下子就要人家去出劳力,我做不来。”一个看上去很富态的妇女,低头摆弄着自己那长长的指甲,嘴里嘟囔着。

杨秀清认识她,这是新近加入天军的殿右七十二检点李昭寿的老婆,他眉峰动了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脸上却依然笑眯眯地问:“那你会做什么?”

“我除去会哄哄自己的孩子别的啥也不会。”

“这也是一技之长啊,怎么还说什么都不会呢?”

杨秀清循声音一看,原来正是那个老引诱自己朝坑里跳的林海丰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林海丰冲着杨秀清拱了拱手,转身望着李昭寿老婆,“看这位大姐的样子也像个知书答礼的人啊,会哄孩子可是不简单哩。”

李昭寿老婆见来人就是活天神安王殿下,还朝自己叫大姐,她胖胖的圆脸立刻就红了,赶紧低下头,“安王千岁见笑了,小女子罗翠蓝,刚才千岁称呼大姐,小女子实在是惶恐。”

林海丰瞅瞅殿里的人,呵呵地笑了,“咱们都是兄弟姐妹,你比我年长,当然就是大姐。刚才听你说就会哄孩子,那也正好啊,你想想看,咱们天京不少的姐妹都膝下有幼小的子女,她们要出去工作,孩子谁来带呢?所以啊,咱们就建一些幼儿园,白天把孩子统一看护着,教孩子们学点儿字什么的,姐妹们不就可以踏实地去工作了吗?”

“恩,这个活儿我倒是能做的。”李昭寿老婆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海丰点点头,瞅着殿里的妇女们,微笑着,“其实,咱们天朝和东王是鼓励大家一同去为天国尽下自己的能力,对于那些孤寡老人,还有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天朝会永远地赡养他们。对那些为了天朝流血牺牲的将士家属,天朝也有抚恤。就让咱们一起,用我们的双手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美好天国吧!”

第二十九章将心换心,他不想亏待了他们

妇女们走了,尽管她们未必就十分满意,兴许还有一些话并没有完全说出来,不过,杨秀清还是心知肚明。www.65txt.com

他把林海丰让到书房里,歪着头瞅了一脸轻松的林海丰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指点着说:“你老弟可是把我放到火盆上烤了。”

“怎么,”林海丰睁大眼睛,故意装做糊涂地说,“王兄不会是说军民分拆的事吧?小弟觉得王兄做的不错啊,这可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这件事情,除了王兄,那是谁也想不到,就更甭说能作到了。我那天也就是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王兄果然是高瞻远瞩,一下就大刀阔斧地动了起来。”

呵呵,你是随口一提,那就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病了?杨秀清被林海丰那怪样子给气乐了,他赶紧摆摆手,“算了,我是纠缠不过你。”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我调阅了天京的户籍情况,事情是该解决了,而且早解决比晚解决好。可是....”他停下脚步,扭头瞅着林海丰,沉吟了一会儿,“可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

“王兄是说这件事情会涉及到很多人吧?”林海丰端起茶杯,随意地抿了一口。

“是啊,不要说天王他们,就是我自己也是一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同我的亲友们说。”杨秀清坐了下来,轻轻按揉着脸上的刀疤,“当初起事的时候是和大家说有富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得了天下,总不能反悔啊?”

“这怎么是反悔呢?”林海丰笑呵呵地放下茶杯,“有富同享是叫大家不再受满清官府的欺压,都能过上好日子,可不是叫所有人都揣着手坐等现成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再好的日子也只能用双手去创造啊。咱们天朝无处不在显示咱们与满清腐败朝廷的不同,咱们总不能也养一批八旗子弟吧?”

杨秀清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林海丰动了动自己的袍领,又开始了最擅长的讲故事。他讲起在另外的那个世界,人们不分尊卑,不分男女,大家同工同酬。不同的岗位,不同的职责,不同的劳动强度,人们会得到不同的相应报酬。政府给大家提供廉价的住房,提供医疗、子女教育等等方面的保障,在为人们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同时,也激励着人们发挥着自己更大的聪明才智,为国家创造更多的财财富......

静静地听着听着,杨秀清悟出了其中的道理。是啊,叫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去从事自己应该做的职业,给他们提供合理的酬劳,精神上没有压迫,经济上有了稳定的收入,不就是一种幸福的生活吗?想到这里,他望着林海丰,会意地笑了。

“不过,咱们现在的情况还有些特殊的地方,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要循序渐进,叫大家的这个地方慢慢转变过来。”林海丰笑着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了两下。随后,他又认真地瞪大眼睛,看着杨秀清,“王兄,我可没出什么主意啊,别到时候又说是做兄弟的不够意思,故意把王兄朝火坑里推。”

“哈哈哈,没有,没有,是你什么都没说。”杨秀清畅快地笑了起来。

就好象一个好士兵会梦想着有一天能当上元帅一样,做官的没有不希望自己的官职越来越大,权力也越来越大的。当然,也许出发点不一样,有些人期望得到的是随着职权而愈来愈多的实际利益,有些人是为了更高地体现自身的价值。

杨秀清是后一种人。他并不崇尚天王洪秀全那“万岁”的称誉,可他愿意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华府、美女应有尽有,没必要攀比佳丽三千,吃穿无忧,没兴趣看金山银海,他只是要想世人展示自己。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要成为彪炳历史的伟大人物。因此,当有人可能给自己带来威胁的时候,一种本能会叫他产生对对方的戒备。对石达开是这样,对林海丰和郑南也是这样。尽管他对林、郑二人的印象不错,他还是利用自己掌控的那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对林海丰他们进行了摸底。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对他能构成的威胁是巨大的,先不要说他们掌握的新奇东西,就单凭他们活天神特有的身份,也足以在天国内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真要心存异志,无论他还是天王,恐怕都不是对手。

然而,事实却并非像他想象的那样。所有渠道得来的信息,让他感觉林海丰和郑南就是两个实干的人,似乎对权力没有过分的喜好。尤其是在有关石达开去安庆督师的问题上,叫他对这二人感到了放心。都说他们和石达开走的亲密,真要另有打算,那就该把石达开留在天京,并真正掌握军事统帅部。他们三个人这样联手,就完全可以在天京翻云覆雨。结果呢,石达开照旧愉快地走了,林海丰却事事维护着自己,凡是能贴金的好事儿,都留给了自己。将心换心,他不想亏待了他们。

看着杨秀清一直笑眯眯地瞅着自己没了话,林海丰笑嘻嘻地咳了声,“王兄,不会是在心里偷偷数落着小弟吧?”

“啊,呵呵,哪能呢。”杨秀清胡撸了一把脸,身子向前俯了俯,“宁王那里火枪制作的速度不慢啊,我看老弟应该尽快把天京周围的队伍都编进红军。另外,军队吗,体现其能力的就是作战,陈玉成他们训练了不短时间了,是骡子是马,要拉出去溜溜,省得闲话。”

看着林海丰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语,他想了想,微微一笑,“现在政事太多,又麻烦的很,我想天京整个的防御还是都由老弟负责的好,也好专心把政事处置好了。”

林海丰摇摇头,“小弟今天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军务。不过,天京的全面防御还是交给洪宣娇比较好,她是镇守使,以后这是她的主要任务。再说,小弟也不能总留在天京,我还想对机会去镇江和扬州看看,那里是将来东征的前进基地,也是东征的屏障。”

“好吧,就依老弟的。”杨秀清有些失望。

“现在机会差不多了,咱们该考虑解决向荣老儿的问题了。”林海丰呵呵笑了笑,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我有个想法,王兄看看合适不?首先,教导旅移驻孝陵卫,那里是江南大营老营,清军的力量也最雄厚。不过,我不想尽快暴露教导旅的全部实力,以免打草惊蛇。教导旅一部可以配合栖霞门的曾水源部,首先清除那里至镇江一线的清军,一来确实保障天京和镇江的联络畅通,二来切断江南和江北两个大营间的联系,将向荣的军队都压缩在一处,最后围而歼之。”

杨秀清点点头,“由于咱们严格控制了天京的进出人员,再加上预先早有防范,有关红军的真实实力外面很少有人知道。不过,消灭清妖的江南大营,若是采取佯作东征,调动清妖围堵,半途各个击破不是更好?叫他们畏缩成一团,岂不是难啃了一些?”

“咱们要的就是向荣也这么想。”林海丰笑着,悠闲地用手在大袍子里摸索着什么,马上他又停止了动作,瞅了瞅杨秀清,手在上唇摸了摸,有点儿似乎不好意思,接着说到,“咱们兵力有限,难以对清军各营实施包抄,一旦向荣觉悟撤围暂避,那就会影响到咱们以后的全盘计划。江南大营事儿小,东征取得上海才是头等的大事。”

“好,我同意。”杨秀清双手搓着,咬着牙说,“要一下把江南大营全部扫荡干净,不留后患。我马上把天京防务移交给宣娇,对江南大营一战还是由老弟暂时全权指挥。”

林海丰点了下头,“那就明天把北王和宁王请来,王兄把计划提出来,大家一起仔细研究一下。”

“还研究什么?”杨秀清刚刚说完,马上又呵呵地乐了,“对,是要大家一起做出决定啊。”

第三十章回去后千万大意不得

灵山脚下,是总兵马天宝的中军所在地。www.65txt.com按照两江总督向荣大人的布置,他刚刚移营过来没几天,手下的十三营人马也只暂时跟来了八营。将各营分屯完毕,他就下令对麒麟门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

城里的太平军兴许是人数有限,只是一味地坚守,没有丝毫反冲击的迹象。攻了几次没有什么结果,马天宝于是撤回兵马,开始盘算如何继续向北扩展,彻底封锁住城里长毛和镇江间的联系。

他派出两营人马,在副将陈兴祖的带领下,又向北伸出了十几里,随即开始向总督大人请求,赶紧叫其它的各营归建,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在要冲上安营扎寨,四下派出哨探,这些陈兴祖都做的井井有条。为了便于长期固守,他又叫手下兵勇把附近凡是能找到的老百姓,不分男女,不管老少,能动弹的就都驱赶了来,开始在营垒前没白天没黑夜地开挖壕沟,修建吊桥。

不能不说陈兴祖还算是个将才,在做着所有这一切的同时,他甚至还在与总兵大营之间的一个无名小村落里,预先留下了一队人马,并约定了紧急情况下的联络方式和处置决定。一是为了保障与总兵大营间的联系,二是惟恐城里的太平军利用了这条缝隙。他觉得,既然是要封锁,那就该把封锁线做得越密实越好,最好能连只苍蝇都不放过。

有备方能无患,细心得到了回报,一只趁夜色掩护,向城内运送粮草的长毛队伍,被小村落里的人马及时发现,警报发出,陈兴祖立即率兵掩杀,总兵大营的人马随即也增援上来。尽管由于城内长毛出城死命接应,粮草车只被截获下了一小部分,这也足以说明他的预见性。在自己得到总兵大人嘉奖的同时,陈兴祖也没忘了立功的弟兄们。统领那小队人马的队官张富,被他提升为记名哨官,日后实补,又赏赐了不少的酒肉。

颁完赏赐,陈兴祖看着麻脸上满是得意准备离去的张富,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着,“回去后千万大意不得,你们的任务是哨探,能打则打,打不了就避。长毛吃了亏,不会不对你们有所注意的。为了以防万一,再加派十五个弟兄给你。”

“谢大人!”张富抱着拳,一副骄横的样子,“大人放心,小的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绝不会叫长毛找去半点儿便宜的。”

“那就好,”陈兴祖笑了笑,“好好地跟着本官干,日后机会多多。”

“全仰仗大人的栽培!”

张富心满意足地离开大营,回到那个不起眼儿的小村落。

说它不起眼儿,是因为这个村子实在太小,一共十几户人家茅草屋,零零散散的建在一处土岗上。由于战事纷乱,还大都躲到不知何处去了,现在就仅剩下了一户人家,还是个老两口。老两口也不是不想躲,可是年纪已大,既跑不动,也没处去。真是人不赶事儿,事儿赶人,原本想听天由命的老两口果然就遇上了兵祸。自从前天三十来个官兵一进驻,老两口就成了当然的仆役,跳水、喂马、做饭一样不落。若不是穷的家徒四壁,指不定会有什么灾祸呢。

日头要落山的时候,眼瞅着下午出去的那个领头的又带回了十几个官兵,老汉看看面色黑黄,病蔫蔫儿的老伴儿,心里一阵的难受,又暗暗地埋怨着。都怪这个老婆子,一个破家有什么可恋的,当初还不如进到城里。一想到这儿,老汉又情不自禁地嘲笑起自己来。听说城内的太平军是男女分馆,真要去了,老两口还得分开去住,连个家也没了。再说,都是一大把年纪了,出不得大力了,老婆子又是一身的毛病,就是去了,谁又愿意白白收养个爹呢?自古只听说有拣孩子养的,还没听说过拣爹拣娘的呢。

“军爷们得了赏赐,你们俩也沾便宜,好好弄弄,剩下的你们就可以打打牙祭。不要觉得委屈了你们,盼着军爷们多住些日子,还省得你们自己刨食儿了。”

张富指挥手下把刚刚领回来的肉和菜丢到老两口跟前,咧着大嘴嘿嘿地笑着,“前天来的时候吃了你们一只老母鸡,看把你们心疼的,今天就算补偿你们了。”

望着张富出了屋,老汉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

“俺那可是下蛋用的老母鸡啊!”老婆子哀叹一声,嘴里咕哝着。

“从哪找点儿砒霜,一下都喂了这群畜生算了。”老汉瞅瞅身边的老伴儿,恨恨地小声嘀咕。

“可不敢胡说!”老婆子急忙伸手捂住老头子的嘴,又慌乱地看看门口,见外面没人,才长舒一口气,“这可是要命的事儿,叫他们听到了不得的。”

不远处的另外一间茅屋里,几十个人把个屋子塞的满满当当,奉承、吹捧,让张富周身都感到轻飘飘的,开心的脸上的麻点儿直颤。

“兄弟们,咱们是吹归吹,乐归乐,真格的还是不能忘记。”说这话的时候,张富扳起了面孔,“一会儿吃饱喝足了,还是和以往一样,加强防备。我可是在陈大人面前拍了胸脯子了,出了差错谁都吃罪不起。”

“哨官大人放心,咱们保准儿都是睁着一只眼睡觉,一个长毛也休想从咱们眼皮子低下滑过。”一个兵勇一只手掀起自己的眼皮,嘿嘿地做着怪样。

“没错儿,咱们还都等着跟哨官大人沾光呢。”“最好以后能赏点儿银子。”

“哈哈,要是能赏几个姑娘我看你最高兴了。”兵勇们七嘴八舌起着哄。

张富哈哈地一拍胸脯,“没问题,只要剿灭了长毛,什么都有。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去把四外的栅栏再整补整补,一旦被长毛抄了咱们的窝,那可是吃什么都不香了。”

鼓弄完那用几十棵放倒的大树做成的所谓寨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兵勇们几乎各个手揉着早已开始咕咕乱叫的干瘪肚子,眼巴巴瞅着老两口屋顶升腾的阵阵炊烟,不时地吞咽着吐沫。

张富瞅瞅手下们那没出息的样子,嘱咐着两个值更的兵勇,“眼睛瞪大点儿,好东西少不了你们的。”随后,他冲着手下们一摆手,“走,开饭去。”

看着喜笑颜开的手下们,他还是免不了又说了一句,“酒要少喝,多了误事,都给我记着啊。”

第三十一章不是圣兵吗,怎么又叫了红军

说总是归说,真正做起来就又是一回子事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自古道,无酒不成宴,有了酒那是能喝的不会少喝一点儿,不能喝的也要凑上个热闹。什么喝的口滑了,喝着顺嘴儿了等等,无非都是为把酒喝大了寻些借口。还有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从他们来到天京城外开始,还从未见到过太平军主动由城内出来过,更何况太平军昨晚刚刚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呢?

因此,对张富他们来讲,今天算不上是大意,只能说是侥幸的心理在作祟。

后半夜了,原本残缺的月亮被一抹黑云掩得不见了踪影。两个值更的兵勇怀抱长枪,一头一个斜倚着木栏,不停地打着哈欠。四外是漆黑一片的旷野,耳朵里除去不远处草屋里传来的阵阵鼾声,还有就是偶尔的几声蛙鸣,再听不到其它任何响动。随着一阵清凉的夜风吹来,两个人还没醒过来的酒劲儿又翻腾了上来。

“兄...兄弟,我...今...天的...酒...酒...多喝...喝了...喝了点儿,”身材略显粗壮的兵勇强打精神,冲着对面的同伴儿,哈欠连连地商议着,“你...辛...辛苦点儿,我...我打个盹,就......”他忽然停住了下面想说的话,惺忪、浑浊的一双倦眼猛的圆瞪起来,嘴大大地张着。他惊愕地看到,一条黑影儿如同矫捷的狸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同伴儿的身后。几乎是与此同时,他感到自己的后心嗖地一凉,两腿顿时一软,慢慢地,似乎还有些极不情愿地瘫软在了地上。

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两个值更的清妖,石镇吉立即率领特务连的六十几个兄弟,搬开木栏,利箭般的冲进村子,迅速分头扑向几间草房。

他守住一个里面正鼾声大作的房门口,转头看到弟兄们都已经分别选定了目标,他把手中的马刀一舞。立刻,几只火把燃起,随着火光一闪,他猛地抬脚踹开房门,窜了进去。

借着火把的光亮,石镇吉飞快地用目光扫了下土炕上横倒竖卧的几个清妖,那满屋子的酒臭气叫他左手下意识地捂了下鼻子。不过,他右手中的马刀却早已高高地扬了起来,寒光一闪,离他最近的那个清妖的头颅被劈成了两半。可怜的张富,一直到死也没有从醉乡中清醒过来。

紧跟石镇吉进来的几个弟兄,毫不犹豫地腾身跳上土炕,一把把冷气袭人的马刀上下翻飞......

当石镇吉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屏住呼吸快步那走出酒臭气和血腥味儿混杂的茅屋时,其他各组同样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战斗。他仰头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口气,浑身上下一阵的的轻松。他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茅屋,收起马刀,略有些遗憾地拍拍腰间的六轮枪。要不是事先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严禁放枪,他是真想叫自己的这把枪开开荤,除去仅仅打了几次木靶,这枪还没尝过血腥味儿呢。

“连长,那边屋子里住的是两个老人。”一排长刘明远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石镇吉点点头,嘱咐他立即布置警戒并安排人去把留在外面的马匹带进来,自己就向两个老人住的房子走去。

两个睡梦中被惊醒的老人,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们从刘明远那里知道了屋外发生的一切,知道村子里来的人是红军,也就是城内太平天国的圣兵。见到又有人进来,老汉在黑暗中摸索着坐到炕边,“圣兵大人辛苦了,等老汉给你们弄些水喝。”

“不用了,老人家,”石镇吉笑着止住了他,“打扰你们了。一会儿可能还要和清妖见仗,你们老两口就在屋子里踏实的休息,不要出来,外面有我们呢。”

老汉听着来人和善的话语,顺从地缩回了双脚,重新在炕上坐好,身子又向里面挪了挪,拍拍炕沿儿,“大人,那就先坐下歇歇气吧。”

“呵呵,”石镇吉坐了下来,“老人家,不要叫大人,叫我红军弟兄就可以,咱们都是天父的子女,没有什么大人。”

“什么都没了,老母鸡没了,种的一点儿菜也没了,唉,要闹到哪一天是个头啊!”老婆子哀叹一声,心里满是无奈。

屋子里实在太黑,石镇吉看不清老人的表情,可他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境。他站了起来,坚定地说到,“快了,马上就会有安静的日子过了,我们不会再叫一个清妖出现在这里。”

“那可太好了,咱们做百姓的不怕穷,就是图能有个太太平平的日子过。”老汉咧嘴笑了笑。太平军刚刚打下金陵的时候,他听过太平军那个洪天王亲自讲教,他期望能看见洪天王所说的太平世界。

“老人家,没有了的可以重新再来过,天朝不会不管你们的。你们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等战事都完了,我们还会来看望你们的。”说完,石镇吉出去了,回手轻轻带好房门。

老婆子侧耳听听又归于沉寂的屋外,念叨着,“不是圣兵吗,怎么又叫了什么红军?”她本来想仔细看看这个红军弟兄的,可是屋子里一点儿亮光也没有,再加上昏花的老眼,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注意到了来人左臂上系着一条白巾。

老汉把目光从门口移回来,瞟了老伴儿一眼,“那大清不是还有旗营和绿营兵呢吗,就不兴人家天朝有红军?”

就你聪明!老婆子心里哼了声,她当然听说过旗营。可人家那都是皇族血统,这红军和圣兵难道还能有什么区别吗?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陈玉成带领着红军教导旅的一个连,潜伏在陈兴祖营垒南面不远处的一片草丛里。借着清妖营垒里的灯火,可以清楚地看到眼前挖的还不十分深的壕沟,还有吊楼上晃动的值更妖兵的身影。他低头看看手腕上安王借给他的表,按规定的时间还差一点。此时,他的心情格外地亢奋,望着身边一个个士兵那急不可耐的神色,他相信,士兵们也一定是和他一样,都在等待着一展身手的美好时刻。

他们是战士,几年的征战,已经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严酷的封闭训练早已把他们憋的如同圈在笼子里的猛虎。他们不仅要叫更多的对手将在自己的枪口下倒毙,甚至更多的人在心里还喜欢到时候抽出肋下的马刀,能直接再砍上他几个才更觉得过瘾。

他们将都是真正的英雄。尽管都知道,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或他也许会倒在这个酷爱的沃野里,他们绝不后悔。时间说不上长,可他们深深地领会了安王殿下带给他们的东西。他们是工农红军,是革命的军人。活着,就是为了革一切反动派的命。为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更是为了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们甘愿最后去做肥料,用自己的华茂年华和一腔热血,换取更多人的永远快乐。

第三十二章他是第一个为了红军的荣誉......

表针刚一指到三点,陈玉成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抽出腰里的短枪用力一挥,“上!”

四条黑影立即冲出草丛,俯身冲向前面的壕沟,随着他们甩出的一排集束手雷,巨大的轰鸣声中,木制的寨墙被炸出一个缺口。(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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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成忽地站起身躯,低吼一声,“弟兄们,跟我冲!”

一百多个年轻的士兵,犹如一百多条下山的猛虎,没有平日里那嗷嗷的吼叫,似乎所有的能量都聚集在了那一百多双的脚板儿上,两丈多宽,尚不足半人深的壕沟,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如履平地。

担任爆破的那四个士兵,此时早已不顾头顶四下翻飞的木块儿、泥渣,顶着硝烟冲进了缺口,几声清脆的枪响,吊楼上的清兵如同布袋,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眼见清军的营垒里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对面成群的兵勇们晕头胀脑地窜出营帐,大部分衣衫不整,有的甚至是空着双手,四个士兵摸出手雷就要甩出去。然而,突然发生的的情况却叫他们的手僵在了半空。

修筑护寨壕沟的老百姓们,一直干到后半夜才被允许休息,清兵没有放他们回去,而是集中看押在了大营里。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叫这些没有任何战争经验的老百姓们同样乱作一团,盲目地东躲西藏,有的人竟混杂在了向缺口涌来的清兵之中。

冲在头里的红军士兵急得直躲脚,“老乡们,不要乱跑,都爬下!”他边喊,边收起手雷,左手执着短枪,右手飞快地拔出锋利的马刀。战场上的生与死,往往就决定在一闪念之间,年轻的红军士兵高举战刀还没有迈开步子,一只罪恶的冷箭就射中了他的胸口。他踉跄了几步,使劲儿用战刀戳在地上,强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看到对面的老百姓已经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他那还是娃娃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他是第一个为了红军的荣誉英勇捐躯的战士!

陈玉成看到倒下的士兵,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他抬手击毙几个反扑上来的清妖,蹲身从士兵紧紧攥着的手里取下短枪,命令身边的士兵立即把死难的弟兄背下去,随后就带领着这群充满复仇心理的弟兄们,像一阵风,席卷着敢于阻拦他们脚步的任何敌人......

陈兴祖是在睡梦中被爆炸的巨响惊醒的,醒来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长毛来劫营了。

“大人,有....有......”早已从床上坐起的陈兴祖瞅着满脸惊恐,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中军官,摆手止住他下面想说的话,一边沉稳地披挂着,一边命令他赶紧出去集合人马。

穿戴好的陈兴祖手执腰刀走出大帐。他没有去看那些正慌乱地朝身边集中的部下,而是侧耳细听着四外的动静,简单地判断了一下形势。那越来越近爆豆一样不绝于耳的枪声,叫他感到吃惊又非常地奇怪,长毛什么时候开始竟有了洋枪队?不过,他已经判断明白,除去南面,其它方向还都没有异常情况。

陈兴祖接过侍卫递来的马缰绳,冲着中军官吼了一声,“马上击鼓,召北营蓝管带火速支援南营。”随即他翻身上马,率领杂乱不整的军马迎着枪声冲了上去。

和偷营的长毛刚一接触,陈兴祖就傻眼了。对手的火力实在是太强大了,上去的兵勇们根本还没有面对面与对方交战的机会,就像割草一样,被成排地放倒,顿时溃散下来。任他怎么再驱赶,也没有人肯回头一下,反被败兵裹挟着一起退了下来。

正当他又急又恼,无计可施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北营前来增援的人马。望着略显整齐的援兵,陈兴祖心中一喜,连声大叫,“蓝管带,赶紧布置弓箭手,挡住长毛的势头!”接着又冲着溃兵吼叫着,“弟兄们,长毛的人马不多,只要我们坚守半个时辰,总兵大人的援军就会赶到。”这个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张富,兴许他们听到这里的枪声,已经向总兵大人求援去了。

遗憾的是就在他话音刚落,蓝管带的北营人马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时候,北面又响起了几声剧烈的爆炸,登时火光冲天,跟着同样是一阵激烈的枪响。

完了!陈兴祖心里一凉,看来硬抗是抗不住了,还是先保存实力要紧。他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西面不能去,那是长毛的老巢,决计不会轻易放自己溜掉,现在只有东出这一条路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叫过蓝管带,“留下一队步兵阻挡一下长毛,其余人马都从东门撤出。留得青山在,不瞅没柴烧,日后再和他们算帐!”

蓝管带看看周围四下乱窜,惊慌失措的兵勇们,叹了口气,“陈大人,你率骑兵先撤吧,我来殿后。”

“也只好如此了,”陈兴祖冲他一拱手,“不要恋战,估摸我们出了东门,你马上就边打边撤,能多带出几个弟兄是几个。”他本来还想再嘱咐几句什么,扭头一看背后的长毛已经跟着腚儿地追了上来,而北面的枪声也越来越近,只好长叹一声,一马当先引领着二百多骑兵,一窝蜂地涌向了东门。

北面攻进清军大营的是红军教导旅的另一个连队,面对他们犀利的攻击,人数已经不多的清兵一触即溃。很快,他们就和南面的陈玉成遥相呼应,把蓝管带率领的兵勇包抄起来。

蓝管带见大势已去,没有了任何的退路,他面向北方,举起手中的腰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裁以报君恩?也许他是这么想的,但是对手却没给他这种机会,就在他打算手上用力的时候,他感到脑袋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击,紧跟着天旋地转,架在脖子上的腰刀当啷落地......

第三十三章是石镇吉他们和清妖交手了

陈兴祖的马队刚刚仓皇冲出东寨门没多远,迎面就响起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的他几乎从马背上掉下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放眼望去,数不清的太平军的骑兵,就像潮水一般,正铺天盖地的围了上来。

这是太平天国天官正丞相曾水源亲自率领的一千五百精锐骑兵,他们早在此等候多时了。现在,已经不是以逸待劳的问题了,营垒里面的激战,引发了他们强烈的厮杀欲望,面对清妖的残兵败将,更是人人争先恐后,个个耀武扬威,生怕叫手里的铁矛、大刀空走了一遭。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清兵丧失了一切的斗志,二百多的马队顷刻间变成四处乱窜的一盘散沙。陈兴祖硬着头皮向前冲了几步,刀还没容得举起来,就被一阵的乱刀劈下马去。

纷乱的战场很快宁静了下来,几路人马汇合在了一处,剩下的就是打扫战场了。

林海丰在卫队的簇拥下也由西门进了营垒。他下了坐骑,一面和士兵们打着招呼,一面寻找着陈玉成和曾水源。

一见安王殿下,曾水源脸上说不清是喜悦还是羡慕,他指了指身边的陈玉成,咂巴着嘴,“殿下,他们红军的火枪就是厉害啊,这一仗打的也太快了,弟兄们还都说没过足瘾哩。”

“不要急,慢慢都会装备上更好的武器的。”林海丰笑着点点头,关切地问着陈玉成和曾水源,“弟兄们有什么伤亡吗?”

“我们还没来得及清点,不过,我想伤亡不大。窜出东门的清妖已经没有了什么斗志,碰上他们就和抓小鸡子没啥两样。”曾水源扬扬手中的马鞭子,呵呵地笑了笑。

“那就好,武器装备都是小事,可优秀的战士才是咱们的最大资本。不仅胜仗要打,还要尽量四减少伤亡。”林海丰说着,目光转向陈玉成。,

“殿下,我们两个连有十几个受伤的,伤势都不太重,另外...”望着安王急切的眼神,陈玉成低下了头,“有一个弟兄战死了!”他简单地汇报了下那个弟兄的情况和战死的经过。

“真是个英雄!”林海丰感觉眼睛有点儿发潮,“才十六岁,在父母的身边还是个孩子。”

“他叫什么,他的爹娘在哪里?”曾水源瞅着陈玉成关心地问,“对这样的好弟兄,咱们不能忘记了他的家人。”

陈玉成轻轻摇了下头,“他是个孤儿,还是打长沙时才跟随的咱们圣兵,以前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是当年翼王殿下给他取了个‘石天’的名字。”

“石天,石破惊天。”林海丰低声地念叨着,抬头望望乌蒙蒙的夜空,“要给他安排个隆重的葬礼,还要在教导旅,不,要在全军宣扬他的精神!”

“啪!”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连成了片。

“是石镇吉他们和清妖交手了。”陈玉成扭头望望枪响的方向,嘿嘿地笑了。

“不管他,”林海丰一挥手,“曾丞相,你的人马就负责清理战场,暂时驻防在这里,我看这个营寨建的还蛮不错。”说着拉起陈玉成,“走,咱们先去安顿下老百姓,然后回城睡觉。”

当石镇吉一枪将为首的清妖打落马下,紧跟着是六十多只枪口喷射出愤怒的火焰。正一心疾速前进,打算去陈兴祖大营探个究竟的清军马队,立即被打的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统兵的管带收拢好人马,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本来是陈副将哨站的小村落,却成了长毛的堡垒。而且,明摆着是遇到了长毛的洋枪队,绕过去不理睬绝对不行,那样会被人家追着后屁股打。硬攻吗?他瞅瞅刚才倒下的十几个弟兄,还有不少痛苦呻吟的伤兵,心里一点儿把握也没有。耳听着陈副将大营方向已经寂静下来,又想想临行前总兵大人的严令,思前想后,也只有咬着牙先拼掉眼前这股长毛再说。

他召集来几个队官,不满意地望望他们一个个惊恐的神色,“怕什么,前面的长毛人数根本就不会很多,否则他们早冲出来了。你们几个各自带领本队人马,从三个方向一起杀上去,剿灭他们。”

还没等这几个队官表态,突然,一阵比刚才还要猛烈的枪声在他们身背后噼噼啪啪响了起来。

也许是一开始就被打惊了,现在一听到这根本分不出个数的震耳枪响,有的兵勇干脆一撒马,没命地向着来路狂奔。好不容易整好的队伍,马上又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到了这个时候,统兵的管带也只有一条路可选,他猛地带转马头,连声撤退的命令都来不及出口,就紧俯在马背上,一溜烟儿地向大营跑去。

数百匹战马翻开四蹄,扬起一片的烟尘,刹那间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剩下的是依旧响个不停的噼啪声,还有被遗弃的伤兵那凄厉的哀号。

土岗上,石镇吉可是乐得够戗。他吹吹短枪的枪口,吩咐刘明远带人下去收拾清妖,恩,还要把前面树林里燃放鞭炮的弟兄们叫回来,换个地方照方抓药。这个仗打的有意思,连玩带闹事情就解决了。他又想起行前安王殿下说的,这种战法叫什么“麻雀战”,哈哈,树上唧唧喳喳的麻雀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叫声。马总兵啊,马总兵,从今晚开始俺石镇吉可就是你的克星了,你一天不走,俺就闹的你一天也睡不踏实。

马天宝不仅没法睡踏实,而且根本就睡不下了。派出一营骑兵前去陈兴祖大营后,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又点了一营的步兵随后接应。北面有隐约的枪声在响,他的心就在被揪动,枪声渐渐沉寂下去了,他又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长毛军中有火枪,这谁都知道,从广西开始一直到金陵,追来杀去的,官兵没少送了这种礼物给人家。可是一下子竟能集中起如此多的火枪来对付自己,他还是有些想不通。

当又一阵听着更清晰的枪声响起的时候,他坐不住了,不用猜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刚刚派出去的兵马遇到了阻拦。

第三十四章马枪,一只真正的马枪!

听完狼狈不堪逃回大营的领兵管带一番绘声绘色的叙述,马天宝心里也暗暗地吃惊不小。www.65txt.com洋枪洋炮的厉害他可知道,当年的广州和镇海,哪一个不是败在洋人的枪炮之下?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尖利的枪弹,那无疑是拿鸡蛋朝石头上碰。看来,陈兴祖那里是凶多吉少了。

他一面传令各营加强戒备,一面火速派人通禀总督大人。随后,他爬上中军设立的了望楼,举起千里眼期望着能窥测到什么。这天也是他娘的跟着捣乱,一切都隐藏到了黑漆漆的夜幕里,除去时断时续,忽而这里忽而又那里出现的枪响,什么也看不到。他失望地把千里眼丢给一旁的侍卫,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越猜不透事情发展的究竟,就越能加剧人的心理恐惧,尤其是作为一个军事统帅,一旦感觉自己如同是个瞎子,那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

马天宝无奈地下了了望楼,仔细检查着营垒的防务,生怕有半点儿纰漏。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守不出,坚持到天亮就是胜利,他心里哀叹着。

林海丰一觉睡醒,第一件事就是进了茅厕。

蹲在茅厕里,竖起耳朵听听外面没有动静,才由打怀里摸出了一盒早已被掖的皱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极其认真地反复数了数,八根儿!“唉!”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当初离开兵站时,同为北京老乡的兵站政委送给他的一条烟,现在就仅仅剩下这八根儿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混啊?

他小心地掏出一根儿,歪头想了想,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一咬牙又把烟放回了烟盒里。不过,也就是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还是重新把烟又取了出来。“抽鸦片和吸烟有什么关系?这个洪秀全真是讨厌到家了,居然连吸烟也禁止,这不是损害人身的自主权力吗?不行,以后要想办法改改这个规矩。”他叼上烟卷儿,嚓地划燃火柴,他用力吸了口烟,嘴紧紧地绷了会儿,而后轻轻地张开,他的眼睛微合,使劲儿地把要从嘴边溜走的烟雾用鼻子完全地吸入到肺里,真香啊!

一口烟过后,林海丰恋恋不舍地掐灭烟头,小心地放进烟盒掖到怀里,这才站起身,掸掸袍子,又舒展舒展两只胳膊,一本正经地走了出去。他的脑子里又开始考虑着一个新的问题。

一个社会、一个时代,教育着一批批不同的人,每一个人都会被打上时代的烙印。对林海丰来讲,他生长的是一个红色的时代,又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从使那星星之火燎原大地的人民领袖,到舍身炸碉堡的普通士兵,到用血肉之躯扑向敌人机枪口的国际主义战士,无一不叫他景仰和崇拜。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做一个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口号。没有他们那个时代经历的人,很难想象到他们对红色理想的坚贞。“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老人家的一句话,唤起千百万知识青年放弃城市的安逸环境,走进遥远的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叫本来处于落后的一个国家全民动员,大无畏地在珍宝岛和苏联修正主义份子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什么原子弹、核武器一概威吓不住人民。

这一切,都不是*简单的说教、理想的灌输所能作到的。官兵一致,领导和平头百姓患难与共,人民真正感觉到自己是生活在一片自由的蓝天下,一个幸福的环境里,才有了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红色中国。

林海丰的确不知道富有的滋味儿,甚至还有着对三年自然灾害中那种饥饿的恐惧,现在,可以说他开始富有了。他已经是安王千岁,尽管手边还没接触过一钱的银子,那也只是早晚的事,只要想要,就会有金山和银海。可是,他不需要那些。他想看到的正是深刻在心灵深处的那个红色的海洋。

为了这个神圣的目的,他竭力在做着一个完人,虽然很难,还要失去很多的自我,但他必须去做,他要给这里的人们树立一个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迈进客厅的门槛儿,他就乐了。里面有林凤祥,还有好象是“很久”没有见到了的郑南。

三个人互相打过招呼,郑南神秘地瞅着林海丰,嘿嘿地说:“猜猜,本王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手榴弹的样品,再不就是地雷。”林海丰看着郑南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欣喜地说。

“小儿科,太小儿科了。”郑南猛地从背后举起一样东西,“上眼看看,这是什么,我的安王殿下?”

马枪,一只真正的马枪!林海丰一下把枪夺了过来,小心而有仔细地欣赏着,“天啊,居然做的这么精致。”他拉开枪拴,退出一颗子弹,拿在手里看了看,“这种子弹也做的很不一般了,小郑子,我可是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了。”他把枪交到林凤祥的手里,拉着郑南坐下,端起一杯茶水恭恭敬敬地双手送到郑南的面前,“请宁王爷用茶。”

“免礼,免礼。”郑南哈哈笑着接过茶杯,看看林凤祥,又瞅瞅林海丰,无限感慨地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和发展历史的动力,老人家说的就是真理啊。我原本也感觉这里兴许很难按照我们的想象发展,没有基础,谈不上有什么工业。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天京的军械所早就可以自己生产火药,浇注大炮,工匠们的手艺叫我都感到吃惊。”

“当然,”林海丰坐下来,点着头说,“火药是我们的祖先发明的,真正用于现代枪械的生产,本来在清初就可以作到,是他们的愚昧才叫这种新生的事物半途夭折。”

“我现在就是个技术员了,”郑南呵呵地笑着,“出个主意,就会有人把它变成现实。”

“你岂止是个技术员啊,我看你......”林海丰瞅着他,忽然一皱眉头。

“看我什么?”郑南奇怪地问。

“唉!”林海丰做出很无奈的样子,“你不仅夺了人家诺贝尔的饭碗,还叫多少本该留名史书的人失去了宝贵的机会哦。”

郑南得意地笑了,笑了一会儿,他又感叹地说:“其实我算了什么啊。前几天我们在搞一个检测台,为了保证台面的加工精度,我想了好多办法。你猜怎么的,有个叫齐农的工匠,他就简单的一个举动就把事情办完了。”

“哦,”林海丰颇有兴致地问,“莫非他有了什么发明的工具?”

“什么啊,”郑南摇摇头,手一抬,“他身边一直带着块儿小铜镜面,那是他几辈人打磨出来的,足够我所需要的精度。他把铜镜和检测面合在一起,对着阳光一看,就能马上判断出加工的是否合适。”

第三十五章“我也想到了,”郑南随手......

“光谱!”林海丰听到这里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是利用了光谱的原理,凭借两个平面缝隙中所产生的颜色来断定间隙的大小。www.65txt.com”

“恩,”郑南一点头,“我们知道原理,可是离开了仪器,就束手无策了。”

“是啊,从欧冶子锻剑,四大发明,到如今的齐农,都凝聚了千百年来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在他们的面前,我们还都是学生。”林海丰感慨万千地说着,又扭脸一指对那只马枪爱不释手的林凤祥,“就说本王这个本家子吧,从普通的农民到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攻城掠地,战功卓著。真要论起指挥冷兵器作战,那也是咱们的老师啊。”

安王和宁王刚才所说的东西,对他来说实在是陌生,可手里这只枪却很快地就熟悉了。按着适才安王殿下操作的方式,林凤祥埋头欣赏过后,就试着一一退出了枪膛里的子弹。攥着几颗金光闪闪,小巧玲珑的枪弹,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北伐的战场上。要是有了一只装备了这样武器的军队,哪怕就一营人呢,何至于会有折戟开封,饮恨怀庆。想到这里,他轻轻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呵呵,瞧瞧咱们的林大将军,还满自豪的哩。”林海丰瞅着他专注的样子,看着郑南呵呵地逗着。

林凤祥抬头看看两位殿下,眨巴眨巴眼睛,“咱们有了如此好的火枪,卑职当然为宁王殿下和军械所的弟兄们感到自豪啊。”

林海丰和郑南相互望望,“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起来。

“什么啊,林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柳湘荷捂着嘴儿吃吃地笑着,“刚才殿下是说您指挥部队比他还好呢,说您可以做殿下的先生。”

摸着自己的脑袋,林凤祥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殿下可真会拿卑职开玩笑。”

“殿下,该用午饭了。”柳湘荷询问地看着安王。

“午饭?”林海丰奇怪地看看她,又瞅瞅郑南和林凤祥,“我刚起来多一会儿啊,大清早的用哪门子午饭啊?”

这下,轮到郑南他们感到奇怪了。柳湘荷指指屋子里的座钟,“殿下,您没睡糊涂吧,您看看钟啊。”

林海丰一看座钟,赶紧站起身,“快,就把东西都拿这里来,咱们和宁王、林军长一起吃。”说完一拍自己的脑袋,“我可真是有点迷糊了,下午还有好多事儿等着去办呢。”

郑南嘿嘿一笑,看着柳湘荷,“怎么样,柳尚书,以前本王没说错吧?你们殿下可是个大糊涂虫,以后可要看护好了,他指不定还会忘记什么呢。”

“那怕什么,只要不忘记回家的路就好了。”柳湘荷脸微微有点儿泛红,赶忙捂嘴儿笑着,跑了出去。

坐在饭桌前,看着桌子上几个简单的素菜和面前的一小碗米饭,林凤祥真的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动筷儿了。他低着头,几乎是数着粒儿地朝嘴里扒拉着米饭,始终没有去夹盘子里的菜。

“唉,你来之前我还在考虑一个问题,一见你带来的新枪,我的问题就彻底地解决了。”林海丰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冲着郑南舒心地说着。

“我也想到了,”郑南随手夹了一点儿菜,笑着说,“按你的战术,没有射程远的**,会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为了将来对付那些洋鬼子,我至少也要给你装备上两个营啊。”

“恩,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好啊,我看你的脸色可有点儿难看了。”林海丰望着郑南略显憔悴的面容,关切地说着。

“咳,我就是个苦命啊,哪有你这么松心啊,一睡就睡到大晌午的。”郑南唉声叹气,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正闷头细嚼慢咽的柳湘荷偷偷抬起眼皮,翻楞了宁王殿下一眼,“我们殿下也是天快亮了才睡的呀。”她心里替殿下叫着屈,嘴上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算了,本王不说了,再说该有人替安王爷打抱不平了。”郑南赶紧扒拉一口饭,瞅了眼对面的柳湘荷,“唉,还是安王爷的人缘好啊。”

林海丰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在桌子底下使劲儿踢了郑南一脚。扭脸看到林凤祥大姑娘般吃饭的样子,赶忙伸出手里的筷子,点点中间的菜盘子,“林军长,怎么吃饭还这么秀气啊,来,多吃菜,剩了就浪费掉了。”

“多谢殿下,卑职吃着呢。”林凤祥嘿嘿地笑着,轻轻地夹了口菜。

“你这个人啊,”林海丰一指柳湘荷,“柳尚书,把盘子里的菜分到林军长的碗里,省得我看着着急。”

“别,千万别这样,卑职自己来。”望着站起身的柳湘荷,林凤祥连摇头带摆手,一咬牙,赶紧自己动手在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头子。

“这样就对了嘛。”林海丰满意地笑了笑,“林军长,今天不会是就为混本王一顿饭才来的吧?”

“哪会呢。”林凤祥嘿嘿地笑着。

“呵呵,那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吧?”林海丰故意地问到。

“恩...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的。”林凤祥支吾着说。

按照统帅部的要求,林凤祥所部的人马已经了整编,并被正式授予了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一军的番号。共编成两个骑兵师、两个步兵师、一个炮兵师及警卫营、传令营、侦察营、工程营、勤务营等直属分队。从师以下均按三三编制,下辖旅和营、连、排、班。全军总计一万八千余人,比起当初北伐的阵容来,人数虽然略少了些,可是更为精锐了。

眼见教导旅和天京驻防的其它各部都在纷纷投入作战,而他的部队却依旧被遗忘了似的闲置在一边,军里的将领们自然是心里憋屈的狠。探听一下统帅部到底对部队将有什么具体的安排,争取早日投入到战场上去,这是林凤祥今天来的一个主要目的。另外,就是军里的将士们都在关注的一个问题,装备?什么时候也能配备上和教导旅一样的新装备?

第三十六章我要去给一个战士找个家

“是见人家打仗自己的手也痒痒了吧?”林海丰夹了块儿豆腐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他喜欢吃豆腐,厨师的手艺也蛮不赖的,“别急啊,还是要认真地休整。www.65txt.com”

“卑职感觉现在部队已经差不多了。”林凤祥停住筷子,认真地说,“在教导旅接受训练的营连排军官都回来了,部队里原本就以老兵为主,对天朝忠心耿耿,再加上目前的精神教育,上下都憋着一股劲儿。”

“差不多?”林海丰瞟了他一眼,“我看不象。”

林凤祥目不转睛地望着安王,似乎不明白还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

“就说你林军长吧,”林海丰仍然是不紧不慢地边吃边说,“下发给你们的操典上有明确规定,当然啦,由于新服装还没换,关于敬礼的问题可以先搁在一边儿不提。可是你和我说话时的那个口头禅,却到如今也没改变,只不过由以前的什么‘小将’,变成了现在的‘卑职’。你能说差不多了吗?你一个军长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你的属下大概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林凤祥脸一红,“其实底下都做的很好,只是卑职......”他举着筷子的手赶紧一捂嘴,瞅瞅桌上的几个人,嘿嘿地笑了。

“官兵平等,要体现在每一个细小的枝节上。我们需要礼节,但我们不需要任何自贬的名词。”林海丰微笑着,“其实你们现在做的还是不错的,整训的同时,不少的部队在参与着地方的建设工作,就是要这样,拿起刀枪我们是战士,拿起工具,我们就是劳动者。目前的战斗都是局部的,暂时用不上你们,还是那句话,放心,有的是仗打。”

“是,殿下,卑...哦,不,我记住了。”

“还是这样好。连柳尚书她们这些小丫头都早改了,你个堂堂的军长大人还卑啊卑的,就不好了嘛。”林海丰呵呵地笑着,“好了,抓紧把饭吃完,本王可是下午还要急着去办件要紧的事儿呢。”

“什么事情?”郑南看看他,问到。

林海丰的脸色变的凝重起来,“我要去给一个战士找个家,也好叫他能够安静地休息!”

从王府到太平门的一路上,就象是要过节了一样的热闹。林海丰一行人看到的都是喜气洋洋,车载着各色家什,肩抗手提大包小裹、川流不息的天京百姓。天朝政府已经正式取消了男女分馆制度,人们又有了个自己的家。

登上紫金山,仔细地转了许久,林海丰停在了一处地势较为平坦,有着天然茂盛苍松的半坡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天京城。

他抚摸着一棵苍松,深深地吸了口沁人心脾的清新气息,回头看看身后的林凤祥、陈玉成等人,“就这里吧。”说完,他从一个士兵手里取过一把锄头,开始清理地上的杂草。

所有人都跟着默默地干了起来。

柳湘荷手里没有工具,只好跟在殿下的身边用手拣拾着杂草,“殿下,应当种些花草吧?”

“不要用手去拔,小心伤到了。”看到柳湘荷试图拔着一棵荆棘,林海丰连忙制止,随手有锄头把它搂倒。他直起腰,向四下看了看,“要种,要有翠柏环绕,也要有鲜花簇拥在门前。要把这里建成一个漂亮的家园,叫弟兄们舒心地睡在这里,看着我们接着去做他们未竞的事业。”

林凤祥拄着镐把,凝视了安王一会儿,“殿下的意思是叫以后战死的兄弟都来这里?”

“是啊,”林海丰点点头,“要把这里建成一个陵园,将来有一天,我们都来这里,和弟兄们重新聚首。”说到这儿,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豪迈感,不由得想起了陈毅元帅的《梅岭三章》,“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可在周围的人听来,却犹如空谷中一声惊天动地的长鸣,壮怀激烈。

柳湘荷诗书读的不少,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殿下刚才这首诗的出处,“殿下,您的诗做的真好!”她发自肺腑地赞叹着。

“这可不是我写的。”林海丰瞅了她一眼,又冲着四外的将士们招招手,“都来休息一下。”说完,放下手里的锄头,撩起王袍席地而坐,接着指指地上的锄柄,“柳尚书,你们女孩子娇贵,还是坐这里吧。”

柳湘荷脸一热,偷偷瞅瞅渐渐围拢过来的人们,顺从地坐了下来,“殿下,那是谁的佳作呢?我想,一定是个统军的大元帅写的。”

“恩,是个大元帅,”林海丰点了下头,一指林凤祥,“不过,在写这首诗的时候,他还和咱们的林军长一样,是个军长。这首诗是他在被匪兵围困,漫山燃起的熊熊烈火中写出来的。”

“难怪会有这么高的意境!”柳湘荷赞叹着,随后,又有些茫然地瞅瞅安王,“殿下,怎么天堂里还会有这么多的战争?”

“自从有了人类,有了不同的思维,就停止不了战争。”林海丰环顾了下周围的人们,“天上也是一样,之所以能叫作天堂,那也同样是用血与活换来的啊!”

“殿下说的在理,”林凤祥抹抹脸上的络腮胡须,“哪会有现成的天堂,老人们常讲后羿射日,当时天上就有十个日头,害苦了天下的苍生,可见天上还是有坏人的。”

“说的不错,”林海丰笑着点点头,伸出两只手,“十个指头还有长短呢,作为我们活生生的人来讲,就更难达到统一了。不过,同样的战争,其目的是不一样的。有的是纯粹为了争夺皇权,在那种战争中,你即使再勇敢,也最终成为不了被世人所尊敬的英雄,只能叫作是个炮灰。而有的战争是为了两种不同的精神意志,也就是思想,就象我们现在。我们需要天下大同,万民平等,而清妖希望依旧保持他们腐败的皇权统治,继续欺压百姓,挥霍民脂民膏。这是两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只有通过严酷的战争手段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因此就需要我们去流血、牺牲。也许总有一天,我们都安静地躺到了这里,这个我们自己修建的陵园,但我们不会后悔。人民会永远记住躺在这儿的每一个人的。你们说是吗?”

第三十七章那可不是作饭用的

“哎呀,我说你们这个地方可是真够难进的了,今天要是没有你九哥来接,怕是我还进不去呢。(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一见迎出来的郑南,洪宣娇就瞟着门口泥塑石雕般的两个红军守卫,撇撇嘴叫着。她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先不要说丞相、天京镇守使这一系列的头衔,单就从前她掌握的女营,也已经由不足千人扩充到了近六千姐妹,而且担负着整个天京城的巡查任务。

哪想到自己这个天京城的军事最高统帅,到了新营却是一点儿也不好使了。先是在头道大门口,就被几个内务部的守卫盘问了个底儿掉,由于身上没带关防,要不是幸好遇到了李福猷,早在那里就被拦下了。等到了这个营中之营的军械所门口更是说都甭说了,守卫只恭敬地说了声“对不起,没有特别通行证件谁也不能进去。”而后根本就不再理睬她们。气得跟随她的十几个女牌刀手连翻着白眼儿,恨不能上去揍他们一顿才解气。

洪宣娇求助地看着李福猷,李福猷一吐舌头,摊摊双手,表示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他还是自己先进了大门,请出了宁王殿下。

“呵呵,是洪镇守使大人光临啦,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哦。”瞅着洪宣娇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郑南连拱手带鞠躬打着哈哈。

洪宣娇扑哧一下乐了,“你们这帮子文人啊,说话就是酸唧唧的,好象是在客气,却怎么听着都象是损人呢。”

郑南嘿嘿一笑,“哎哟,你可是冤枉本王了,本王哪里敢损咱们天朝的第一巾帼哦。绝对是发自肺腑,发自肺腑的欢迎。”说着,躬腰伸手做了请的手势。

“就这么个欢迎法啊?”洪宣娇头一甩,示意身后的牌刀手们不要跟进去,自己走进了大门,“到了你的地盘儿,门都进不来,还欢迎呢,哼!”

郑南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引着她朝自己的办公处走,一边解释着,“这里有着太多的机密,不这样不行啊。再说,你洪镇守使要来,也该提前打个招呼啊,不就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了吗?”

见洪宣娇还是嘟着脸儿一声不吭,他又连忙说:“这样吧,以后妹子要是喜欢来这里,回头我给你签发个通行证,以后就方便了。”

洪宣娇终于嘴角露出了微笑,“人家可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这种地方当然是守卫的越严越好。不过,那个什么通行证可是你自己答应给我的,不是我硬要的啊,省得你日后数落人家。”

“当然,当然。”郑南呵呵地笑着。

洪宣娇边走,边浏览着这个神秘的地方。远处,是一片的简易茅棚,里面不时地传出各种铁器撞击产生的声响,还有着一种奇特的轰鸣声。稍近些的地方,正盖着一排排整齐的房舍。最叫她注目的,还是那个茅棚边耸立的大烟筒子,好粗好高,呼呼地向外冒着股股的浓烟。

“怎么,作饭还需要这么高的烟囱吗?”洪宣娇瞅瞅身边的郑南,奇怪地问。

“那可不是作饭用的。”郑南比划着说,“怎么说呢,那里在生产蒸汽,这个蒸汽用处可大了。就好比重载的大车需要马来驾辕才能拉走一样,有了马拉车,省去了好多的人力。蒸汽也是如此,它可以带动机器,节省了很多工匠的手工劳动,既快又省事。”

“是这样啊,”洪宣娇捂着嘴吃吃地笑了,“我还以为你们这里人多,作饭才会冒出这么大的烟呢。再说,现在还不到作饭的点儿呢啊。”

来到郑南办公的地方,洪宣娇怎么也没有想到竟会是如此的简陋。它只是一排帐篷中的一个,里面除去应有的十几把椅子,再就是一张很大的桌案了,可能是准备的匆忙,桌案表面还算光滑,桌腿却都很粗糙,甚至连漆都没漆。桌案上都是一张张画着她看不懂的道道的纸。在一侧,路静正埋头书写着什么,见到她进来,也只是抬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就又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

“请坐,宣娇妹子。”郑南看着洪宣娇那略显诧异的目光,一面招呼侍卫进来给她倒茶,一面坐下来,呵呵地笑着,“是不是看着很凌乱啊?没办法,刚刚开始总会有个过程,慢慢就好了。今天妹子光临,有什么事情吗?”

“哦,”洪宣娇机械地答应了声,随即婉尔一笑,“没事就不能来吗?”

“可以,可以。”郑南接过侍卫端来的水,送到她的手里。

洪宣娇轻轻抿了口烫烫的茶水,心里一阵暖融融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当然是有事才来的这里。“九哥要是有室你就先忙你的,我先坐这歇会儿,我不急的,就是想来看看你。”说着,她的脸微微一红,轻轻低下了头。

“那好,妹子先坐,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再陪妹子聊天,晚饭就请妹子一起吃了。”郑南笑着站起身,收拾着桌案上的图纸,又把门口的侍卫叫了进来。

望着眼睛里布满红丝,脸色也明显发锈的宁王,洪宣娇的思绪一下回到了昨晚的天王府。

刚刚吃完晚饭,二哥就打发女官把她叫到了御书房。一见到二哥,他就好象不认识了似的,上下仔细地打量着自己,把她瞅的既感莫名其妙,又觉得羞涩。

“二哥,怎么了呀你?”洪宣娇嗔怪地坐了下来,椅子上也好象有着针芒。

洪秀全呵呵地笑了,“朕是想看看,朕的妹子还是不是从前待字闺中的那个妹子了。”

洪宣娇由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她心里就感觉酸酸的。她和几个哥哥不一样,从小不爱红装,见到笔砚和女工就头痛。她喜欢舞刀弄剑,为此也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并成了洪秀全起事前难得的好助手。她的确堪称是太平天国的第一巾帼,那不是因为沾了谁的光,而是全凭借自己深入虎穴时的机敏善变,攻城拔寨时的勇猛无畏,为自己博得了众人的赞誉。

遗憾的是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却是草草率率,未能像她心目中想象的那样。为了政治目的,她委屈地事身于萧朝贵。可以说,为了二哥的所谓大业,她已完全舍弃了自我。现在,她又有了一种隐隐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二哥当年劝自己委身于萧朝贵的时候就有过。

第三十八章其实即便他不说,洪宣娇也......

“来,给朕的妹子上晚银耳羹,”洪秀全朝女官一挥手,歪头看着洪宣娇呵呵地笑着,“朕可是听说这银耳羹可以养颜哦。(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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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啊?”

“恩,是有点儿事情想和妹子商量商量。”洪秀全点点头。他非常喜爱自己的这个妹子,而且也十分地信任妹子,毕竟妹子为自己牺牲的东西太多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所想到了,话到嘴边儿又觉得很难启口。

“那就说啊?”洪宣娇示意女官把送来的银耳羹先放在一边儿,两眼直直地瞅着二哥。

“哦...是这样,朕...朕想问问妹子,你对那个宁王印象如何啊?”洪秀全眯缝起眼,盯看着妹子。

洪宣娇的脸腾地就红了,她仰起头,轻轻地闭上眼睛,眼角不觉中渗出了一丝泪水。不用再朝下说什么,她已经知道了二哥的想法。喜欢不喜欢是一回子事,自己是个事身过一个男人的人了,尽管那个人她并不喜欢,甚至结婚后也只是麻木地应付,可脖子上毕竟还有着列女不事二夫的枷锁。再走下去,自己岂不是要被多少人所耻笑!

洪秀全站起身,亲自取了条面巾,放到妹子的手里,“对不起啊,妹子,是不是二哥我太自私了啊?”

洪宣娇睁开眼睛,接过面巾,看看二哥眼里那期待的目光,她轻轻叹了口气,

“二哥,你说吧,又打算叫小妹去做什么?”

“其实二哥也不是完全为了自己啊,”洪秀全轻轻拍了拍妹子的肩头,又细心地看到妹子领口有个线头,他取下来,拿在手里有指头捻弄着,“安王和宁王兄弟刚来,二哥也得知他们一直为了天朝没日没夜地操劳,咱们总要关心一下他们的生活。”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妹子,“没有女人不成家,没有家作为一个男人总不是件好事。安王兄弟看上去温和,其实骨子里尖刻,倒是这个宁王兄弟,平平和和的性情很好,和妹子相当。所以,二哥觉得妹子能嫁给他最好不过了,也算是做哥哥的为以前的失误补偿一下妹子了。二哥可不愿意看着如花似玉的妹子年纪轻轻就老死闺中。”

当然,下面还有些话他是无法说出口的。林海丰和郑南在所有天朝军民的心中,那是活生生的天神,真正的龙子。一个杨秀清假借天父附体,一个萧朝贵伪托天兄临凡尚且迷惑了不少的人,更何况是他们了。一但这二人要是使出手段,在口传什么天父的旨意,可是比杨秀清来的更厉害啊!怪谁呢?归根到底还是怪自己,本来想愚昧别人,现在反过来锁住了自己。唉!有些时候他甚至在想,要是能把教义改改到好些了。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联姻,只要有一个能和自己一条心,那就万事大吉了。

其实即便他不说,洪宣娇也猜透了他的用意。她很矛盾,从内心讲,她倒是真的希望能和安王、宁王中的任意一个结合,她喜欢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听着叫人就有无比的希望和憧憬。另外,她更希望通过这种结合,能叫几个掌控着天国命运的人真正坐在一条船上,同心同德。可她还是个有着极强自尊和自爱的女人哪!再说,真要以后去了天堂,见到西王兄,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轻轻地低下了头,喃喃地,又充满哀怨地说:“二哥,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小妹的心境?天朝禁止男女结合,作为宁王他肯破坏了这个规矩吗?作为小妹我,竟然连嫁二夫,又叫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啊?”

洪秀全愣了下,马上又笑了,“这个好办。东边儿的前几天和我提起过这件事情,改啊,二哥马上就叫人拟旨,废除禁止男女结婚的禁令。”

看到妹子还是深埋着头,洪秀全想了想,“妹子啊,咱们天朝可是讲究妇女和男人一样平等的。既然是平等,男人可以娶小,女人就可以再嫁。现在咱们有了天下,不能像从前那样,二哥要轰轰烈烈地把妹子嫁出去,叫世人都看看,做天朝的姐妹就是荣耀!”

是啊,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要死守贞洁牌坊?孔夫子的牌位不是早就被二哥当年的一剑给劈倒了吗?洪宣娇慢慢抬起头,自己是该给姐妹们作个样子看看的!至少通过自己的牺牲,现在天朝的人们能够享受了人间应有的情爱生活,这就已经足够了。不过,要是从嘴里说出来,总还是有些难堪,她瞅瞅二哥,红晕飞上了俊俏的脸庞,“那总得叫人家再好好想想啊!”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姑娘特有的羞涩。

现在,看着正对进进出出的人安排着各项事务的郑南,洪宣娇心里竟像揣了十五个小兔儿,七上八下的砰砰乱跳。你想嫁给人家,人家可未必喜欢你,不能再有个貌合神离的婚姻。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嘴里也干渴的厉害,看看手里紧抱着茶杯子,一口气儿喝干,要自己争取,要叫他喜欢自己!她悄悄地对着自己说。

“恩?茶杯子这不是都干了吗,怎么也不叫人来续上?”郑南处理好手头上的几件要紧事,回到洪宣娇的身边,瞅瞅还冲着干涸的茶杯子出神儿的洪宣娇,呵呵地笑了起来,赶紧从她手里拿过杯子,递给闻声进来的侍卫。

洪宣娇怔怔地看了宁王好一会儿,看得他感到了不好意思,这才轻柔地商议着说:“九哥,我想和你出去走走?”

“好吧,”郑南站了起来,冲着还在忙着的路静招了招手,“路尚书,你也休息会儿,该写的东西还多,一口可吃不了个胖子。我陪宣娇妹子出去转转,一会儿饭就都拿到这里来。”说着,他又吩咐刚刚换上茶水进来的侍卫,叫他去安排随洪宣娇来的牌刀手们在李福猷那里用晚饭,这才跟着洪宣娇出了大帐。

偷眼瞅瞅好象是漫不经心地散着步的洪宣娇,郑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毕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点儿预感还是有的。

“九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和安王哥哥说的那种世界。”洪宣娇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儿,在手里摆弄着,“可是...可是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呢?”郑南有点儿不自然地问。

“天堂里讨厌再婚的女人吗?”洪宣娇极力装的很随便的问。

“不会的,咱们天国也不会的,不是说男女平等吗?女人当然也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哦,是这样啊。”洪宣娇点点头,看着凌空一对儿追逐戏耍的小燕子,轻轻地笑了笑,“不过,你们男人似乎都不喜欢讨那样的老婆吧?”

“不一样的。”郑南心里开始有些突突的。

“是嘛,”洪宣娇转过脸来瞅着他,“我好象也听说一些特别的。好象当初有个什么李公子,看上了园子里的姑娘,恩,对姑娘叫杜十娘,还替她赎了身。这我还是从戏文里看到的呢。”她故意没有接着往下说。

郑南呵呵地笑了,笑的尽管不顺畅,这个洪宣娇,不会还想考究考究自己对戏文的了解吧?他把路上的一个石子儿踢到一边儿,“你说的那个李公子是什么东西啊,最后居然转卖了杜十娘,害得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自杀身亡。”

“呵呵,没准儿那李公子要是事先知道了杜十娘的百宝箱,还就能成了一段美好的因缘呢。九哥,你说是吧?”洪宣娇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郑南。

郑南被她那热辣辣的眼神儿闹的浑身不自在,赶紧把头转到一边儿,嘴里应付着,“不会的,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观念。像他们那种感情,在当时的背景下,只能产生悲剧的结局。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美丽传说,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我才不欣赏祝英台呢。”洪宣娇低下头,向前走着,“有殉情的劲头儿,早还不如和梁山伯私奔呢。”

扭脸见郑南尾随着自己,不在说话,她嫣然一笑,“九哥,如果你现在就是那个李公子,你会怎么做呢?”

“我?我...”郑南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他涨红着脸,吭哧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地笑了。

“笑什么啊?”洪宣娇再次停止了脚步,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他。

郑南故意一甩双手,掩饰着自己,“现在咱们天朝严禁娼妓,我哪里还能有这种机会哦。”他知道,洪宣娇已经向自己挑明了心里的想法,这可怎么办好?晚上得赶紧抽时间去找海丰商量商量了。

第三十九章柳尚书才貌绝佳,和她......

早早地用过晚饭,韦昌辉先去了趟天王府,和天王闲聊了一会儿,又到了东王那里找引子坐了坐,这都是老习惯了,隔三差五的他总要这么走一趟。(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过,今天他破例最后又来到了安王府,除去起初的那次暖居,他还是第一次单独来这里。

门前两个左手按着肋下刀柄的牌刀手,一见北王下了轿,立即胸脯一拔,右臂迅速抬起横在胸前,口里齐声响亮地叫到:“敬礼!”

刚刚直起腰的韦昌辉差点给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马上背起双手,左右瞅瞅这两个牌刀手,笑着摇了摇头。难怪大家都说安王府奇事多,连正常的礼节竟也是不一样啊。

“内务部值班军帅韩幕岳,参见北王殿下,”门房里闻声小跑出来的一个军帅标志的官员恭敬地给北王施了个礼,“安王殿下现在不在府内,您是不是进去等候?”

“恩...”韦昌辉沉吟着,摸出怀里的西洋怀表看了看,才九点多钟,还早,“好吧,那本王就先进去等等吧。”

“那殿下请进。”韩幕岳向旁边一闪,让出路来。

穿过门房,韦昌辉悠闲地边朝两边看着,边向内院走。

“呵呵,殿下,这里可真是怪啊,咱们进来居然连个小小的军帅也不肯陪同一下,好大的架子。”紧随他身后的心腹谋士刘乃心,回头瞅瞅又进了门房的那个自称叫韩幕岳的家伙,发着牢骚。

“不要胡乱攀扯,各府有各府的规矩,没人陪同不正说明人家充分地相信咱们吗?连这点儿道理也不懂。”韦昌辉扭头瞥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王府,外院可是内务部的官衙。”

来到内院门口,这回两边护卫的牌刀手再次喊出“敬礼!”时,韦昌辉没再吃惊,反尔感觉牌刀手的动作似乎还很值得玩味。他右拳虚握,模仿着牌刀手们的样子也把右臂横放当胸,呵呵地笑了笑,看看刘乃心,“乃心啊,你还别说,我倒觉得这个姿势蛮不赖的哩。”

“不赖,”刘乃心赶紧嘿嘿笑着,“是不赖啊。”

这次由打里面迎出来的是安王府尚书柳湘荷,背后还跟着女官金梅。“北王殿下安好!”柳湘荷双手抱拳,躬身问候。

“好,好,”韦昌辉和刚才见到那个总制时不一样,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并拱手还了一礼,“听说安王兄弟不在,本王想先进来候候,叨扰柳尚书了。”

“看殿下说的,”柳湘荷一边引领北王他们向客厅走,一边微笑着说,“您是稀客,迎候您还不是应该的啊。”

“哈哈哈,”韦昌辉愉快地笑了,“是啊,本王是稀客,不过,以后本王可要常来常往的哦,你们不厌烦就好哦。”

“殿下可真会开玩笑,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哪会厌烦呀。”柳香荷也咯咯地笑了。

韦昌辉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随手向上撩了撩袍襟儿,很随意地看看四周,笑着问到,“柳尚书,安王兄弟可真是忙啊,这个钟点儿了也不在府里,这是又去了哪呀?”他发现客厅里变化并不大,要说少了些什么,恩,是以前的那些装饰品没有了。

一提起安王,柳湘荷似乎一肚子的不满意,她坐到对面那排椅子上,簇了簇眉头,“别提了,我们殿下下午说是去的林侯爷那里,晚上一定赶回来吃饭,谁知都到了现在了,连个人影儿也没见到,这饭都热的没法再热了。”

“依本王看,你这个尚书做的可是有些不够好啊,居然把个王爷给丢了。”韦昌辉故意取笑着。

柳湘荷眨眨眼,也捂着嘴儿笑了,“那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殿下走哪儿根本就不带我们。”这时,她看到北王的眼神儿从身旁的茶桌上掠过,连忙解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殿下平时不喜欢喝茶,所以开水也跟不上,还请殿下稍侯片刻。”

“没关系的,本王也不急着喝。”韦昌辉点点头,又饶有兴致地问到,“那平时你们殿下喜欢喝什么呢?”

“呶,”柳湘荷一指正中的桌案,“都在那里呢。”

韦昌辉看了看桌案上两个瓷坛子,奇怪地望着柳湘荷,“是酒吗?”

“什么酒呀,里面都是凉好的白开水呀。”柳湘荷嘿嘿地笑了起来。

韦昌辉怔了怔,瞅瞅刘乃心,也嘿嘿地笑了......

当林海丰一脸疲惫回到府邸的时候,客厅西洋座钟里转出的铜人刚好敲完了第十下钟声,又隐藏到了钟摆的背后。

一见客厅里起身迎候自己的韦昌辉,他赶紧打起精神,抱拳拱手,脸上挂满了笑,“是北王兄啊,小弟回来晚了害的王兄久侯,真是该死该死。”

“哪里哪里,兄弟为天朝辛苦至极,是哥哥我打扰了你才是啊。”韦昌辉圆润光滑的脸膛上笑意融融,又瞅了眼柳湘荷,爽快地说,“柳尚书才貌绝佳,和她聊起歌赋真是其乐无穷,刀也忘记了时间的早晚,要不,哥哥还真是耐不住这候人的寂寞,早回府了。”这话倒是出自真心的。刚才,他一直和柳湘荷聊着诗词歌赋,一来为了消磨时间,二来又可以顺便展示一下自己也并非平庸之辈,尽管自己只是粗通一二,聊天可不影响。渐渐地,他明白到了,难怪在天王那里多次听到这个小女官的名字,而且天王的话语中还带有隐隐的抱憾,果然是不同凡响,即便就是和东府的女状元傅善祥比起来,也是难分上下。不过,这个柳湘荷似乎缺少了傅善祥柔媚之后的一股子韧劲儿,更多的却是天真和无邪。

奉承历来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到了主人家里,想夸主人聪慧,那你就使劲儿地赞美赞美他的公子,或是千金,那怕孩子还在襁褓中,那都无关紧要。想赞美主人的雅致吗?那你就对着一盆花、一幅字画,大加推崇,把世界上一切美好的字眼儿都用上去也不为过,不要去管花的好赖,字画是不是赝品,即便旁边有人揭露字画的真伪,你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因为并不是赝品就一定会比真品差。说穿了,只要主人满意了,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韦昌辉就是个深得此门要领的人。他从柳湘荷脸上的羞涩,还有林海丰向她似乎是很随意地瞟去那一眼的眼神儿里,看到了主人隐藏在心底的那种惬意。

林海丰叫柳湘荷给北王他们换了茶水,自己就跑到八仙桌前抱起坛子,大口喝了起来。随着他喉结的上下蠕动,“咕咚咕咚”之声也格外地响亮。引得韦昌辉和刘乃心不错眼珠儿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又互相瞅瞅,微微地一笑。是啊,这个姿势实在有伤王家千岁的雅致和体面。

第四十章突然,林海丰猛地站起......

“殿下,用过晚饭了吗?”看到刚刚痛饮了一番,心满意足地坐到北王旁边椅子上的殿下,柳湘荷细心地问到。(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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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林海丰瞅瞅她,又摸了摸鼓鼓的肚皮,认真地想了想,“好象吃过了吧。”随后,他把头转向韦昌辉,“王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随意地过来和兄弟聊聊。”韦昌辉呵呵地笑了笑,“眼下散了男、女馆,又扩大了天京到镇江一线的地域,大量的人员安置可是支出不小,叫哥哥这个管帐的可是心疼得紧。银子流水似的朝外花,西征的大军还没有收缴解送回来,这是个问题。呵呵,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的贵啊。”

林海丰微微笑了笑,凝神地听着。

韦昌辉咳了一下,“哥哥仔细地看了兄弟这里的情况,觉得各府目前开销尤其巨大,如果都能像兄弟这里一样,那可是每月都能节省下一笔可观的钱财啊。哥哥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兄弟,是不是咱们也该在这方面改改了?”

“那依王兄的意见,咱们具体该如何改呢?”林海丰不动声色地问到。

韦昌辉很认真地想了想,“其实很简单,兄弟在明日天王府的例行朝会上,劝下天王,裁减天王府里那么多闲置的女官。正所谓上行下效,其他各府自然也就没有异议。”太平天国天王府里没有其它皇朝那种文武百官齐聚站班的所谓早朝的习惯,韦昌辉所说的朝会,指的是每七天一次几个王爷在天王那里碰头的聚会。

林海丰极其认真地听完他的一番话,呵呵地笑了,“王兄真是急天下之急呀,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不过......”他沉吟了片刻,瞅瞅屋子里的所有人,很随意地一挥手,“我这个人在天父跟前呆久了,不习惯府里乱糟糟的环境,所以才轰走了闲人。我可不愿意强迫别人都照我的样子学,有伤体统。我听说现在天王已经把金车给废了,啧啧,天王就是英明啊,值得咱们好好地效仿。再说了,这政务和民生都是咱东王兄的首脑,有什么好的建议咱们还是可以提供给东王兄,由他做主的才好。咱们就各尽自己的本分,为天朝多出把子力,王兄,你说是不?”他撩撩袍襟翘起二郎腿,笑嘻嘻地看着韦昌辉。

“是啊是啊,”韦昌辉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这个人啊,就是爱多考虑些东西,兄弟说的在理,极尽本分才是第一位的。”

“王兄一片对天朝的赤胆忠心令小弟感到惭愧,我以后还要多学学王兄呢。”林海丰豪不脸红地和韦昌辉互相吹捧着。

两个人又闲谈了会儿有关财政、税收方面的实际问题,看看不早了,韦昌辉就起身告辞。

一直把韦昌辉送到大门外,林海丰居然亲自撩起轿帘儿,请再三客套的韦昌辉坐了进去,临放手前,他低低着声嘿嘿笑到,“小弟这个王爷来之不易,只怕不少人心里还嫉妒呢,所以小弟还是谨慎些的好,免得丢了帽子,好没面子的。”

韦昌辉叫这个家伙真给搞得有些迷糊了,他撑着轿门连声地说:“兄弟不要乱想,你们才是真正天父的儿子,天京哪还有怀疑这一点的人,我们这些假儿子都做了王,你们更是当之无愧。谁敢说你们的坏话,哥哥我第一个不饶他!”

“多谢王兄了!”林海丰松了轿帘儿,一摆手示意轿夫们启程,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巷子尽头,这才返身快步地回了客厅。

回坐到椅子上,他默默地盯着韦昌辉坐过的地方,腮帮子一阵一阵地抽动,原本跟进来拿起脸盆打算安排殿下洗漱的汪海洋和柳湘荷相互看看,不明白殿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林海丰猛地站起,拿起韦昌辉用过的茶杯子,恶狠狠地摔到地上,啪地一声脆响,茶杯被摔得粉碎。很快,他就镇静了下来,又蹲下身,慢慢地拣拾着一地的碎瓷片。

汪海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发火,怔了好久才醒过闷儿来,汪海洋赶紧放下手里的盆子跑出去拿扫把,柳湘荷蹲到林海丰的身边,轻柔地劝着,“殿下,您先歇着,我来吧。”

林海丰停住了手,看着她,忽然孩子似地央求着,“柳尚书,我有点儿饿了!”

其实,林海丰是真的忘记了,他的晚饭根本就没吃过。

离开雨花台红一军军部,林海丰本来是要回自己的府邸的,哪知就快到巷子口的时候,却被急匆匆赶来的陈玉成刚巧拦了下来。当陈玉成压低嗓音对他讲了一件刚刚得知的事情时,他脑子顿时嗡地一下,差点没摔倒了。

原来,城里有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叫赵喜翠,早在太平军初进天京的时候,由于两个哥哥参加了圣兵,姑娘偶然的机会结识了哥哥们的军帅石镇吉,一来二去的,两个人都生出了相见恨晚的爱的火花。天朝一时间的声色犬马,同样麻痹了石镇吉的意志,尤其两个十七、八的少男少女,乍等情爱的神圣殿堂,更是难以自拔。一次酒醉,两个人居然偷食了禁果。尽管石镇吉事后后悔不迭,也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可是这一次就已经铸下了滔天的大祸,姑娘怀孕了!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的命运,赵喜翠起初是想尽了各种办法和家里隐瞒,后来眼见越来越隆起的腹部实在没法遮掩了,这才向家人说明了实情。老人们没有抱怨女儿的无知和冲动,因为他们喜欢那个浓眉大眼,精神抖擞的未来姑爷。严酷的天朝制度,森严的红军军纪,令他们都不敢去想以后的事情。但他们总需要一个结局?于是,他们没有声张,私下几次去找石镇吉商议。恰好石镇吉军务繁忙,稍有闲暇还要去照看一下不久前结识的那两个老人,竟然叫赵喜翠的父亲几次扑空。赵老汉误以为石镇吉是有意躲避自己,盛怒之下,不顾姑娘的百般哀求,一状告到了陈玉成那里。

“这个混蛋!”林海丰好半天才顺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他四外看了看,把陈玉成拉到一边儿,又悄声地问,“都有谁知道?”

“没有别人,姑娘他爹找我的时候,旅部里就我一个。”陈玉成望着安王眼里那焦急的神色,肯定地说。

“你告诉了石镇吉本人了吗?”

“没有,他还在外面带兵准备潜伏呢。”陈玉成忧虑地回答着。

“恩,对了,今晚本来是要准备试验一下炸药包的效果的。”林海丰搓着双手原地转了几个磨磨,“派人马上去接替他的指挥,回到营里就立即把他关押起来。恩...不过,先不要说明原因,当然,对他本人要说明。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外传,具体由我亲自来处理。”

“是,殿下!”陈玉成举右手贴近帽檐儿敬了个军礼,转身跳上马背。

望着远去的陈玉成,林海丰愣愣地站了许久,才扬起手里的马鞭子,狠狠地朝身边的一棵树身上抽去......

第四十一章他不是孤独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崇拜华盛顿,有人崇拜拿破伦,当然也有人会推崇希特勒,无论是谁都有其自身的理由。www.65txt.com华盛顿伟大,伟大在不仅仅是建立了一个独立自主的美利坚合众国,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事业达到顶峰的时候,他心里渴望的却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希望安享自已的晚年。1797年3月3日,他担任公职的最后一天。当他举行了一次庄重而热烈的告别宴会,最终结束了他的公仆生活。在人们的惋惜、痛苦和眼泪中,平静的离开了政坛,回到他向往已久的家园____弗家山庄时候。他的退隐为美国总统的任期立下了不超过两届的先例,由此,他也成了美国历史上一座永久的丰碑。但是他同样有着自己的缺陷,作为陆军总司令,他打的败仗比胜仗还要多的多,战争中甚至还出现过动摇和迷惘。

拿破伦伟大,伟大在令所有军人为之倾倒的高超的军事指挥艺术,可惜他的终点却是滑铁卢。一个指挥家,败倒在自己的指挥棒下,不能不说是一个莫大的遗憾。我们也不能不承认,希特勒同样有其伟大之处,一个前陆军上尉,凭借极富感染和煽动力的口才,从纳粹党中赫然而起,竟然在欧洲打造了一个一党独裁的专制国家。无数狂热的信徒,还有独领风骚的军事将领,把他推到人生顶峰的同时,也把他牢牢地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纳粹,法西斯,作为世界上最恐怖的字眼儿,为世人所唾骂!

林海丰最景仰的是毛泽东,这几乎是那个年代的中国人统一的信念。毛泽东伟大,伟大在从小小井冈山把星星之火燎原到整个中国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伟大在他无与伦比的超凡智慧和才学。四渡赤水,作为军事上的经典,永远为军事大师们慢慢地品味,论持久战,成为无数期望以小胜多的统帅们随身携带的必读圣典。和所有伟人一样,毛泽东是个人,他就会有自己的缺陷。这一切,在林海丰的心目中是没有的,老人家是个完美的圣贤,是革命军人的指路人。他五体投地的要去仿照老人家的作为,可惜他没有老人家那独特的风范,更不具备老人家的智慧,他还是个更平凡的人,还需要在实践中经受更多的磨练。

现在的林海丰就已经感到自己有些快抗不住了。

他原本想把第一只红军队伍打造成一个极度完美,为人人所称颂的人民军队,一个瑕疵偏偏就出来了。

这是个什么世道!他胡乱地填饱肚子,疲惫不堪地歪倒在了床上。目送陈玉成离去后,按陈玉成的叙述,他去了出事姑娘的家,了解到石镇吉和姑娘的确是两情相爱。面对着已经开始懊悔并为石镇吉苦苦求情的赵家老人,他只能表示要坚决执行天朝的规矩,认真地处理此事。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没法这么想了。

作为军人的后代,林海丰继承了先辈宁折不弯的性格同时,其实又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喜欢的电影是《英雄儿女》和《董存瑞》,因为王成双手紧握爆破筒扑向敌群的那一刻叫他热血沸腾,而那一曲《英雄的颂歌》却令他流泪。每当看到董存瑞手托炸药包,激昂地高唤着“为了新中国,前进!”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银幕,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他舍不得用石镇吉去为那愚昧的制度殉葬,更气愤韦昌辉暗中含露的杀机。是不是自己选择错了路?如果直接拉出石达开,另起炉灶也许更顺畅?他竟生出了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悲哀!

忽然,他猛地从床上蹦起,马上,又颓然地跌坐到床铺上,用力一拍脑袋,“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干嘛要叫陈玉成把石镇吉押起来?干嘛不先私下放跑他?有人说怕什么?老子就是老子,就这么做了,爱咋咋地,出水才见两脚泥呢!”

他开始打怀里胡乱摸索起来。找烟。没错儿,就是找烟,可惜那最后一只烟早已经被化作烟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弥散到了空气之中。

“殿下!”门外一声轻轻的呼唤。

是柳湘荷。林海丰皱着眉头,没有好气地问到,“什么事,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不想过了吗?”

还从没见过殿下这么和自己说话的态度,柳湘荷心里有些委屈,鼻子酸酸的,“把这些东西给您,我就去睡觉。”她把一包掖在怀里的东西丢在门口的小茶桌上,转身要走。

林海丰感到自己的失态,长舒口气,放缓了脸色,“什么东西啊?”

看到殿下根本没有打算动弹的意思,柳湘荷又重新拿起了刚才的油布包包,慢吞吞地蹭到殿下的跟前儿,“呶,殿下自己看。”

林海丰唉了一声,随手接下油布包,就这一下,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凭手感他猜到了里面的东西,赶紧探头朝门口望望,耳朵也马上竖了起来。见门口的确再没有人了,外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才仔细小心地打开包包,烟袋锅儿,还有心爱的烟叶儿!

天啊!他把鼻子使劲儿地凑到烟叶儿上,嗅着、嗅着......

“我走了,殿下。”望着痴迷的殿下,柳湘荷揉揉有些湿润的眼角儿,轻柔地说着。

林海丰抬起头,充满感激地瞅着她。屋子里摇曳的烛光下,柳湘荷是那么的楚楚动人,甜蜜的笑脸儿婉若白玉,一双晶莹透彻的眸子犹如流淌的清泉。林海丰心里一阵的躁动,忽然有了一种想搂抱住她,深深地亲吻上一口的感觉。

柳湘荷转身走了,轻飘飘的,像柔暖的清风。

好久,林海丰仿佛又找回了以前的自我。在这个世界里,他不是孤独的,尽管也在做着错事。他还得继续奋斗,不能辜负了大家的关爱!

他卷起一棵“大炮”,凑到蜡烛上点燃,开始盘算着怎么能把石镇吉救下来。

第四十二章本王怎么救你?

韦昌辉回到自己王府的时候,也遇上了麻烦,这个麻烦在他看来比天还大。www.65txt.com

男女分馆一取消,普通人家接受着天朝安置的时候,国宗权贵们却没有忘记跑马圈地,你争我抢地经营着自己的暖巢。韦昌辉的长兄韦源珖转了好几天,终于相中了城西的一处宅院。依仗自己国宗的身份,他强行驱逐了刚刚搬进来还没收拾利落的一个小官员。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还没来得及连夜动手整饰呢,又一个主儿就跟着腚儿的抢上来了。

韦源珖面对来人那气势凶凶的劲头儿,两句话不对付立时气撞心头,吆喝身边跟着的几个北王府牌刀手上前就是一通胖揍,直打得对方鬼哭狼嚎,抱头鼠窜。正当他觉得泻了口恶气,颇有些得意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的一声低语,把他的魂儿差点没吓掉了,“呵呵,这下子可有热闹子看了,竟敢打了东王娘的亲兄弟。”

趁着闻讯赶来的巡城女军四下捕人的时候,韦源珖悄悄溜出后门,一溜烟儿地跑到兄弟这里。现在也只有做北王的兄弟能解救自己了。

韦昌辉晕了,先是摔了茶杯,接着又踢翻了椅子,最后抄起墙上挂着的佩剑,冲着大哥舞吃了两下,又在自己心口上比划了几下,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脸色煞白的韦源珖此时早已忘记了一切,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兄弟的面前,双唇抖动着,不停地叩着头,“好...好兄弟...好...北王,救...救...哥...哥...哥哥吧!我...我...我就...就是您北王殿下的一条狗!”

“仓啷!”一声,韦昌辉手里的佩剑掉在地下,他颓丧地软瘫在椅子上,“本王怎么救你?你呀,真是眼睛长到屁股上了,你***......”他摇摇手,不再说下去了,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韦昌辉的老母颤颤巍巍地被女官扶着走进了银龙殿,看看地上跪着的大儿子,心里既恨又难过。她恨的是儿子仗势欺人惯了,才有的今天这样的光景。难过的是好赖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触犯了东王那只能是死路一条啊!

“儿啊,看在为娘的面子上,你就帮帮你大哥吧,不能眼看着他去死啊?”

“我没法帮他,”韦昌辉不耐烦地把头一别,“你们怎么就不心疼我?这个祸惹得怕是我自身也难保!”

“唉,造孽啊!”韦母哀叹一声,她的身子摇晃了摇晃,苍老的脸上顿时布满了泪水,“去求求东王九千岁吧,再不济也念在当年你大哥捐出几十亩田产给咱天朝的份子上,免个死罪也行啊!”

“免他?免了他我就得死!”韦昌辉霍地跳了起来,“来人,把他给我拿下,马上随我送东王府去议罪。”

“且慢!”刘乃心看着绳捆索绑的韦源珖即将被推出门外,忽然大叫了一声,几步凑到北王的跟前,“殿下,眼前尚有一线希望。”

“什么希望?”韦昌辉瞪了他一眼。

“赶紧去求安王殿下,兴许......”

“你相信那个安王会帮咱们说话吗?”没容刘乃心把话说完,韦昌辉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看他就是东边的帮凶,你没看他今天说话的那个劲头儿,恨不能把东边的抬到天上了。”

“不是都说安王、宁王两位天神是大善人吗,求求他们,毕竟是人命关天,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啊?”韦母好象黑夜里突然看到了一线的光明,向前挪动了两步恳求着儿子,“你要不去,老身自己去。”

韦昌辉看都没看老母一眼,冲正按着韦源珖的几个贴身牌刀手把手一扬,随即腾腾地出了大殿。

看着消失在殿外两个儿子的身影儿,韦母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早知道会有今天的样子,还不如做个普通的百姓,那该有多好啊!”

过足了烟瘾,事情也理出了个头绪,刚刚朦胧睡下的林海丰,又被汪海洋给叫醒了。

他半睁着眼,不满意地看看汪海洋,“我的老天,就不能叫我多睡会儿啊?”

“殿下,是北王的老母亲求见,正在院子里等候呢。”

林海丰蹭地由打床上蹦了起来,“混蛋,怎么不请老人家进客厅!”边骂着汪海洋,边胡乱地套上靴子,三步并两步窜出房门。

门外,正忐忑不安焦急地等候着的韦母,一见屋子里火急火撩地奔出一个人来,先是一愣。眼睛本就有点儿花,出来的人又背对着门里射出的光亮,韦母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凭感觉,她认定来的就是自己想找的人,“安王千岁,救人呀!”她哀哀地呼唤着,挣脱开身边两个女官的搀扶,腿屈了下去。

“哎呀,怎么可以这样,”林海丰一把搀扶起韦母,跺了跺脚,“老人家,有什么事儿咱们进去慢慢地说,可不敢这样啊,哪有长辈给晚辈行此大礼的?”

“千岁啊,您放开老身,老身自己能行,叫千岁搀扶,会折杀老身的!”韦母顿顿手里的拐杖,羞惭地请求着。

“老人家是北王兄的母亲,也就是我林海丰的母亲,难道这还不是应该的吗?”林海丰呵呵地笑了,他小心地扶着老人向屋子里缓缓地走,嘴里温声地解劝着,“不要急,天大的事情进了屋咱们慢慢地聊。”

坐在韦母的身边,手扶着中间的小茶桌,侧身洗洗地听完她的哀述,林海丰心里一阵的难受。王府里的尊贵生活似乎并没有带给老人过多的安逸,原本应该富态毕现的脸上,更多的却是岁月的沧桑,老人的两鬓都已斑白,又非常的消瘦,那拄着拐杖不停抖动的手指,就如同五根干枯的枝条。

他的脑海里一下又闪现出了自己母亲的形象,唉,妈妈的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子女不孝,给予老人的就只能是凄苦和遗憾!

见安王没有动静,韦母心里有些凉意,她把手里的拐杖*在一边儿,双手紧紧地抱在一起,“千岁啊,您是神仙,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就念在我儿也为了当年团营出过微薄之力的份儿上,帮帮他,只要留下个活命就行啊!”

林海丰轻轻点了点头,“老人家,您儿子聚众殴打天朝自己的兄弟姐妹,违背了教义,也触犯了咱们天朝的法度,他理当承受应有的制裁。不过,您不要把东王想的那么复杂,东王是主持制订咱们法度的人,不会随意践踏它的。您喝杯茶,暖和暖和身子,这深更半夜的害您老大老远的跑来,真是......”

韦母是个有文墨的人,从安王殿下似乎冠冕堂皇的官话里,她听出了点儿什么,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不好意思四抹抹脸上的泪痕,“是老身仓促,只为了一己之私打扰了千岁的休息,实在是对不住千岁啊!”

“看您老说的,”林海丰接过柳湘荷拿来的温水浸过的面巾,放到韦母的手里,“不要再叫我什么千岁,不好听,还是叫我海丰好些。千岁,真要活那么久可不是什么好事,千年的......”说到这儿,他瞅瞅屋子里几个大眼瞪小眼的人,站起身哈哈地笑了起来。

大家都笑了,就连门口随韦母来到这里的女官们,也一个个手捂着嘴,嘿嘿地窃笑。

韦母开始没跟着笑,她觉得那样似乎对安王千岁不恭敬,可当她现在平静地认真打量了下千岁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地微微笑了。

林海丰笑够了,可屋子里的人还在看着他笑。他感觉到有问题,这里瞅瞅,那里看看,当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时,他的脸马上红了,王袍的大扣错了位,最可气的是,两只靴子怎么会穿错了位置?

第四十三章要杀人了!谢妃心中在窃笑

杨秀清很晚才回的自己府邸。www.65txt.com

最近天京的战局很平稳,由于林海丰、洪宣娇指挥红军教导旅和其他天军各部相互配合,不断地小规模出击、骚扰清妖的江南大营,使得清妖一时间无法适应,没有了以前那种嚣张。西征方面,有了石达开的亲自主持,九江、武昌都已再度收复,天京不仅有了西部的坚实屏障,不久还会有大批的钱财和粮秣接济过来。这样,他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筹划经营天京。

下午他去了新建的农场和由织营改建的军用被服厂。在被服厂他看到许多有趣儿的东西,供新军使用的被服、衣帽、鞋子、袜子,有各式的皮带、枪套林林总总多不胜数,还有一个东西方方正正的布垫儿似的东西,两边带着布带带,也叫不上啥名字来,听被服厂的总监介绍,那叫口罩,是专门为军械所生产的,可以使在有害地方工作的工匠减少中毒的机会。

无论走到哪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从一个个农工、女工流露出的真挚目光里,他看到了他们和她们对自己的爱戴,而不是以前单纯的一种敬畏。所有这些人都是在进厂几天后,就破天荒地得到了自己第一个月的收入,钱可能不算多,但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更感激提供给自己机会的领袖。离开的时候,他收到了女工们给他的礼物,两双经过千挑万选的袜子,还有一双黑色的敞口布鞋。

回来的路上,杨秀清又顺便查看了几处街面上开设的店铺。现在天京的街道上,不单单有农商部的店铺,各色私人的商家也与日增多。尽管还不显得很繁华喧闹,毕竟已经开始了。这一切,都叫他感受到了天京又有了活力。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王府,而是乘兴拜见了天王洪秀全,他认为有必要把在农场和被服厂试行的政策再扩大一点儿范围。

从天王那里回来,已经近午夜了。用热水泡完乏惫的双脚,临上床睡觉前,杨秀清把女工们送给他的袜子套到了脚上,他乐了。还是这个好,不象刚刚换下的那个,又肥大又松垮,这个还省了系带子。他翘起两脚,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那个海丰老弟说的有理,天京不应该是座军营,而应该是百姓们心目中的天堂!”他袜子也没有脱,就直接钻进被窝儿,舒服地睡了。

按照惯例,在东王熟睡的时候,没有重大军国大事,是没有人敢惊动他的。韦昌辉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他依旧到了东府。

在东王府参护衙门,韦昌辉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兄长所犯下的滔天罪状,并一再表示这种人就该五马分尸。把绑缚的兄长移交给参护衙门后,他走了,一路上还在思索着,该用个什么方法才能博得东王妃的欢心呢?

东王妃谢氏看到哥哥那副狼狈相的时候,几乎被气疯过去,居然有人没大没小到如此的地步?不过,得知东王回府的时候,她还是没敢马上去见他。在东王府的十几个王妃里,她还不是有地位的人,即便就是正宫东王娘本人,没有东王的召幸也不敢随意地去见东王,自打那个“狐媚子”傅善祥来了之后,府中就有了这个规矩。尽管谁也没有亲眼目睹过傅善祥在东王的寝宫里过夜,可大家都这么认为,傅善祥早已是东王的人,封不封王娘只是个表面和时间上的事情。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探知东王起床了,谢妃这才派女官去东王处请求召见。

刚刚起床,杨秀清就已经得到了内侍卫衙门的禀告,现在再见到谢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就犹如火上浇油,他脸上的刀疤开始有节奏地颤动。

要杀人了!谢妃心中在窃笑,“千岁呀,姓韦的这不是冲着臣妾的兄长啊,那都是奔千岁来的。没有北王做后盾,借给他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呀?”她扑通坐到地上,披头散发地耍起了“坐地炮”的赖劲儿来了,“千岁爷取消了北王对天京军队的指挥权,他能不怀恨在心啊,他......”

“滚!”杨秀清突然大吼一声,一脚将谢妃踢出好几个跟头,“和北王有什么干系,你个臭婆娘算什么东西,也竟敢污蔑朝中大臣。干涉朝政?”

“来人!”他紧接着一指应声而进的几个牌刀手,“把这个死婆娘给我关起来,三天不许给她吃饭,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都是谁呀,一大清早的就招惹我四哥生这么大的气?”随着一串儿清脆的笑声,洪宣娇在傅善祥的陪同下轻盈地走了进来。

杨秀清瞥了她一眼,眉峰挑了挑,心里恨恨地骂了声,“你个死丫头,还有心思笑?”

洪宣娇上下看看东王,夸张地一边儿乍起两只手,一边儿朝傅善祥的身后躲了躲,哭丧着一副脸儿,哀哀地央告着,“好东王九千岁,奴婢刚才不想笑的,都是这个臭善祥在背后胳肢俺,还请九千岁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踢俺呀!俺身子骨弱,可受不了您那一大脚丫子。”

“踢你?”杨秀清给气乐了,“善祥把剑给我,看我不割了这个臭丫头的舌头才怪。”

洪宣娇咯咯地笑了,撒娇地凑到东王的身边儿,“哥哥要是舍得,妹子这里就有剑,您自己来拿。”

“好了好了,没心思和你瞎闹了。”杨秀清叹了口气,转身坐到宝座上,“一大早的跑来干什么,不会是来看热闹的吧?”

洪宣娇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随意地找个椅子一坐,看着傅善祥啧啧地咂巴着嘴儿,“哎呀,刚才一路上遇到不少急匆匆去上工的人,嘴里都没完没了地赞美一个人,妹妹你猜是谁?”

傅善祥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不会就是你宣娇姐姐吧?女英雄,大将军,保卫着我们天天能安稳地过日子。”

“呦,妹妹是真的假的呀,哪会有人夸我啊,骂我还差不多,今天抓这个,明天捕那个的,净得罪人了。”洪宣娇一撇嘴儿,显得很无奈的样子。

傅善祥呵呵地笑了,“那会是谁呢?”

“算了,看你的笨样儿就不叫你猜了。”洪宣娇一甩手,站了起来,“是东王九千岁呀。我现在没时间了,要有时间我真得编个戏本儿,好好唱唱,恩...戏本儿的名字就叫‘幸福不忘咱天朝,吃水要想九千岁。’妹妹觉得怎么样,够味儿不?”

“好哇好哇,有时间我和姐姐一起写。”傅善祥欢喜地叫着。

看着眼前两个姑娘合唱的一出双簧,杨秀清的心境冷静了一点儿。

他喜欢洪宣娇,那是因为一个女孩子身上具有男人的无畏。他也喜欢傅善祥,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她身上的才华。来身边的时间并不算长,可她就像一个扫把,默默地打扫着自己遗留在身后的残迹。面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要是一点儿都不动心,那他一定不是男人。杨秀清动过心,要想占有傅善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像旁人想象的那样,他是个人,不是畜生。他对傅善祥更多的爱是出自于长辈对孩子,尽管他才三十出头。

第四十四章“好象有点儿道理啊,”傅善祥眨巴着眼睛

在你无私地去关心和爱别人的同时,你也会得到别人真诚的关心和爱。www.65txt.com大字可以说认识不了几个的杨秀清还懂得这个道理。当然,喜欢听到赞美,不愿意被唾骂更是人的本性。他宁可看着两个姑娘的双簧演下去,不愿意戳穿它,更不想去考虑在这背后,是否还有什么人的指使,或者说是指点。他非常放心,无论是洪宣娇还是傅善祥,都绝对不会有害自己的信念。

看到东王默默地看着自己和傅善祥的表演,似乎面色好看了许多,洪宣娇忽然愁苦地朝椅子上一坐,“四哥,行行好,这个天京镇守使小妹是做不来了。”

“恩?”杨秀清像是刚刚从梦中惊醒似的身子动了动,“胡说什么呢?”

“怎么是胡说呀,”洪宣娇两手一摊,委屈地说,“抓几个小打小闹的,挨上背后几句骂也就算了。可是这天子脚下,有权有势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小妹敢招惹谁呀?”

这个死丫头还在和我兜圈子,杨秀清哼了一声,“天京还有妹子不敢招惹的人吗,哥哥怎么没听说啊?怕不会是安王和宁王他们两个吧?要真是他们,哥哥也是爱莫能助喽。”他故意地说着,眯起眼瞅瞅洪宣娇。昨晚上天王刚刚和他提出来,希望他能帮着把宁王和洪宣娇撮合在一起。

洪宣娇脸微微一红,赌气地一拍身边的茶桌,“就是惹不起了。昨晚城西有人斗殴,凶手居然躲到哥哥的王府里来了,还叫我怎么干?”

“不会吧?”杨秀清身子向后一仰,抠弄着自己的手指甲,“妹子可不敢诬赖哥哥啊,真要有这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殿下,宣娇姐姐莫不是说的就是那个韦源珖吧?”傅善祥和往常一样,细心地提醒着东王,然后冲着洪宣娇埋怨着,“宣娇姐姐,你可是冤枉了我们殿下了,那韦源珖是北王亲自送来的人犯,哪是躲来的呀?”

“哦,是他呀。”杨秀清抬眼皮翻楞了下傅善祥,伸开两只手左右看看,无动于衷地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我正准备派人把那个家伙送回北王那里呢,省得脏了我的地方。”

“那好啊,既然四哥不留,那就叫小妹带走吧。”洪宣娇说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那可不行。”杨秀清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慢条斯理地说。

“为什么?”洪宣娇重又坐了下来。

“你看啊,妹子,”杨秀清掰着指头,十分认真地说着,“这个韦源珖可是你北王兄的亲哥哥,又犯了大不敬的十恶大罪。要是交由妹子带走,你北王兄会不恨你?这是一。这二呢,哥哥我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把人犯交给北王自己看着去处理,好赖都和咱们没关,岂不是两全其美?”

“四哥高明啊,不过,小妹有几个问题想问?”

“呵呵,别给哥哥灌迷魂汤,说说看。”

“先请教四哥,韦源珖殴打了东王妃的兄长,人家还是北王的哥哥呢,怎么也叫大不敬?”洪宣娇歪着头,看着东王。

杨秀清呵呵一笑,没有说话,那意思明显是根本就不用回答。

傅善祥扑哧地笑了,“宣娇姐姐今天是怎么啦,糊涂啦?东王节制诸王,当然东王娘的兄长比北王的兄长大。”

“是这样啊,”洪宣娇好象刚刚才明白似的,扭头望着傅善祥,“那妹妹说,我和四哥谁大啊?”

“东王啊。”

“错。”洪宣娇也学着杨秀清的样子,掰着手指头说,“你看我给你算算啊。要是以我西王娘的身份呢,我小,四哥大。那依年纪呢算呢,也是我小,四哥大。可是要从天王那论呢,是不是该我大了?”

“好象有点儿道理啊,”傅善祥眨巴着眼睛,似乎很费力地思考着,“哎呀,别算了,我都晕了。反正我们殿下大。”

“好,先不说这个了。”洪宣娇笑了笑,又把头转向东王,“小妹是天京镇守使,当初说的明白,凡违反天朝律法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由镇守使衙门抓捕送交律政部议罪。这个该不会错吧?”

杨秀清叫她搅和的有些不耐烦了,抬手摆了摆,“得得,妹子不是愿意做恶人吗,那就把人带走好了。”他的心里在暗自地发狠,送到哪儿也一样叫那个混蛋难逃死罪!

洪宣娇嘻嘻地笑了,她站起身,冲着东王认真地说:“哎呀,小妹从小懒散惯了,以后可要学习学习人家有学问的人,不敢再乱说乱闹了,别哪天谁万一要是不高兴,也给人家安个大不敬的帽子戴上,哭都没地方哭去。”

杨秀清瞅着她那副怪样子,用手指点了她几下,好半天才叹了口气,“你个臭丫头啊,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早晚叫你给气死。”

“不会吧?”洪宣娇连忙拉起傅善祥,装作很委屈的样子说,“妹妹可得给我说句公道话,从进这银龙殿开始,我可是一句不中听的话也没讲过啊,你说我有多冤枉。”

傅善祥瞅瞅她,又瞅瞅东王,捂着嘴儿呵呵地笑了。

杨秀清赶紧拱拱手,“好了,妹子没说,不中听的话都是哥哥我说的好了吧?快带人走吧,免得我后悔。”

“好,那我走了。”洪宣娇笑了笑,“不过,谢王妃的兄长小妹也得请去。总要核对一下情况啊,也免得以后有人叫屈。四哥放心,完了事小妹马上派人送他回来。”

杨秀清怔了下,马上又一摆手,“去吧,去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这回不能说谁惹你麻烦了吧?好好把京城给我看护好,出了事情那可怪哥哥我也六亲不认啊?”

洪宣娇终于满意了,她拉拉傅善祥的手,偷偷挤咕了几下眼睛,临出门又想起了安王哥哥叫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回头瞅瞅正低头思索着什么的东王,“四哥,昨天被服厂的女工们好象有好多都没给您行大礼,是不是一会儿小妹去把她们都抓起来,一并治了罪算了。”

“什么?”杨秀清猛地抬起头,当明白过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洪宣娇早已出了殿门,留下的是一串清亮的笑声。

第四十五章算了,不要生钻牛角尖了

送走洪宣娇,傅善祥回到尚书房还没坐稳,杨秀清就进来了。www.65txt.com

傅善祥赶紧站起来,看着东王瞅自己的锐利眼神儿,她的脸微微泛红,轻轻地低下了头。她明白,东王已经看穿了自己和洪宣娇搞的小把戏。

“以后不允许这样,难道我是个三岁的孩子?”杨秀清的话语不重,却又不失严厉。稍微停了一会儿,他拍拍傅善祥的肩膀,长吐了口气,“算了,你马上给律政大臣黄玉昆拟道诏令,恩...就这么写,韦犯源珖顽劣成性,一向横行不法,竟至殴辱国宗,实属最大恶极,必须处以......”

“安王殿下驾到!”外面响起承宣官高唤,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一见林海丰,杨秀清心里感到有些奇怪,往常总是面带笑意的他今天好象换了个人,无精打采不说,似乎还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

当两个人来到书房,仔细听完石镇吉的前后事情,杨秀清半晌没有说话。

“这件事情影响实在太坏了,”林海丰低垂着头,两只手使劲儿地在头上抓挠着,长嘘短叹地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把部队带出来,一下子全砸了。真是一条臭鱼坏了一锅的汤。”

杨秀清忽然呵呵地笑了,“你这个老弟啊,这么件事就把你打倒了?再说,事情又不是出在现在。即便是出在现在又能说明什么?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何况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我就是有些想不通啊,这想做点儿事情可真是难啊!”林海丰显得很是无奈。

“算了,不要生钻牛角尖了。”杨秀清把茶杯朝他跟前推了推,“在天堂里,你们的生活也许很规矩,因此,我看你是把事情想的也就太简单化了。遇到了一点难处就觉得丧气,这样可不好。何必呢,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总的来讲,咱们天军大部分还是很好的,再加上你们的训练和装备,尽管还没打大仗,可是红军的实力我已经有了数。别急,慢慢地来,我相信你。你看看,自打你们两位兄弟来了,天朝呈现了一派大好的局面。别人不知道,哥哥我还不清楚吗?这里面都是你们的功劳哩。”

林海丰打了个唉声,“王兄你说,一个刚刚十八的小伙子,你急的哪门子啊?娶妻生子,乃是人之常伦,早晚还能不允许你这么做吗?非要搞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叫人家看不起。”

杨秀清笑了,“大男人见了钟情的女子,还有不上心的道理?尤其是这些十七八的年轻人,更难把持自己了。再说,要是在寻常人家,像他们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了。”

“听王兄这么一说,我倒还是好受一些。”林海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怪天父说王兄胸有乾坤,是个掌舵的人。其实仔细想想,也真难为了这些不畏生死,和清妖浴血拼杀的弟兄们了。”

“是啊,还是你说的对,如果不给将士们把后顾之忧解除掉,不叫他们清楚地看到明天会是多么美好,日子久了,难免他们会生疲惫之心。真要是那样,咱们所有的心血才是白白浪费掉了呢。”说到这里,杨秀清若有所思地瞅瞅林海丰,“老弟是不是感觉禁止婚姻这个策略有什么问题啊?”

林海丰想了想,看看杨秀清,“王兄,当初金田起事后,在天军中实行男女分馆可以说是件颇有谋略的事情。父母、妻子、儿女同处一军,分治便于管理,禁止男女随意同宿,还可以稳定队伍。当然,这里多少还带有一定的人质作用,使弟兄们难生二心。不过,后来对天京城里的百姓也如此管理,我感觉就不妥当了。事情的发展也说明了这一点对我们的危害性,百姓们开始逃亡。王兄果断解散男女馆,时间虽然不长,可效果就已经出来了。”

杨秀清点点头,“对百姓分馆管理,当时也是处于无奈。西征、北伐,还要保卫天京,还需要有那么多的劳役,哪里去找那么多的兵马。只好一时先这么做了。民间的怨言,哥哥我也不是听不到,就是想再拖上些时日,等有了雄厚的实力,最后再加以解决。不瞒老弟说,最初这个策略就是我想出来的,成果不能说没有,城里的建设还真多亏了那些妇女、老弱。”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一直没喝的茶水,“至于禁止婚姻,那明摆着是瞎话,都不生儿育女,天朝岂不断了烟火。”

“王兄真是考虑的深远,处事不惊也叫小弟钦佩不已。”林海丰感慨着说。

“得了,老弟就别再恭维我了。”杨秀清呵呵地笑着,“要不是你及时提醒,我去调阅了天京的户籍,说实在的,我还得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要多久呢。唉,没有人会和我说实话的,他们那些人就会奉承我如何的英明。”

“也未必啊,兴许大家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知道了哪能不说呢?”林海丰很认真地说。

“不居功,不自傲,老弟和宁王都是难得的干才。”杨秀清一挑大拇指,真心地赞誉着,然后,他眯起眼看看林海丰,“石镇吉这件事情的确有些棘手。这小子和陈玉成他们一样,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而且毕竟又是翼王的族弟,真要给处置了,怕也会影响到翼王的情绪。老弟啊,你是不是想叫我出面饶恕了他们啊?”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小弟不敢有这种想法。”林海丰有些惶恐地说,“我只是觉得他们毕竟是两情相悦,想请王兄网开一面,饶恕了那个姑娘,能给他留个香火就行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杨秀清有些诧异地问。

“按照天条,又是第一个出现这种情形的人,是该点天灯,也好警示后人的。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林海丰闭上眼睛,缓缓地说。

杨秀清轻轻地点点头,叹息了一声,接着又神秘地笑了笑,“哥哥我可有个事情要求老弟帮忙呢?”

第四十六章“除非什么?”

林海丰走了,杨秀清回到书房里静静地一个人坐着,好久动都没动一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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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给卫国侯黄玉昆的诏令已经拟好了,这就发出去吗?”傅善祥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小声地询问着。

“恩!”杨秀清随口答应着,马上又叫到,“等等,先别去发,就放你那里搁着吧,回头再说。”

“那我先把公文都拿来,给殿下读读吧?”傅善祥望着殿下那棱角分明、刚毅的面庞,心里有些激动。

“善祥啊,你说安王这个人到底怎么样呢?”杨秀清对她的话未置可否,却平静地问着她。

傅善祥眨巴了几下眼睛,“殿下是问哪个方面呢?”

“那就先说说为人吧。”杨秀清指指椅子,示意她坐下说。

傅善祥笑了笑,没坐,“我感觉安王是个很会知道关爱别人的人。对别人我不去说,就单对殿下您而言,安王极尽所能,在天朝树立您的形象,这是任何人都做不来的。一想起昨天的情景,我到现在还觉得感动。大家对殿下您尽管没有叩拜,没有欢呼东王九千岁,可是他们的情感都已写在了脸上,牢牢印在了心里。兵法上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天京城要是所有的百姓都这样,那咱们天国的大业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是啊!”杨秀清脸上显出来光彩,“可是有个大家都不能回避的问题。红军人数不多,却已经博得了几乎所有遇上过他们的人的交口称赞。而红军的将士,又无一不对安王钦佩的五体投地,一旦红军继续发展下去......”他说到这儿停住了,盯看着傅善祥,没有继续朝下说。

“殿下担心的有些多余了。”傅善祥挨着椅子边儿坐了下来,欠着身子微微笑着说,“清妖也有自己的八旗军队和绿营兵之分,可他们最终都是终于皇上的。钦佩安王并不代表将士们就没有了自己的思想,我也钦佩安王,而且...可我一样还终于天朝,爱戴天王和殿下。我敢肯定,安王绝对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和您争权夺利。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他们歌儿里唱的那样,有人去违背了人民的意志。”傅善祥垂下眼帘,轻轻地说。

“老百姓的意志太多了,我们怎么可能一一的都去满足。”杨秀清摇摇头,两手互相抻抻自己的手指,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

“满足得了和满足不了是一回事,想不想去满足他们可是另外一回事了。”傅善祥笑了,又认真地看着东王,“殿下,其实天朝里无论是谁,以前最担心或者说是最害怕的是什么?”

杨秀清疑问地望着她。

傅善祥轻轻地吐了口长气,“其实,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殿下的天父附体。臣曾说过,那样做的结果,只会使您和天王产生更大的隔阂。现在不同了,安王和宁王要是谁代天父言,天朝上下不会有人不遵守。可他们没有这样,即使遇到了难解之题他们依旧如故,默默地承受。可见他们对天朝的一片赤诚!”

杨秀清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呵呵地笑了,“善祥啊,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安王了?”

傅善祥脸微微地红了。她赶紧低下头。

杨秀清笑的更开心了,笑了一会儿,他问着还在羞涩的傅善祥,“那你说,海丰老弟既然知道关爱别人,怎么还要把石镇吉处以点天灯的酷刑呢?为什么又不希望我出面赦免他?”

傅善祥一愣,“殿下,石镇吉怎么啦?为什么要处死?”

“哦,是这样的,”杨秀清把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傅善祥,“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傅善祥低头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凝视着东王,叹了口气,“殿下,记得刚进府的时候臣就曾问过,禁止正常的男女婚姻,全城施行男女分馆是否应该?殿下回答的是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半年的时间不到,分馆的弊病就一览无余。殿下英明,及时改正了分馆的制度,可是......”说到这儿,她的微微一红,“可是为什么会留个尾巴?洞房花烛、老来得子都是人生之至喜,天朝要还百姓一个太平的盛世,却为什么要剥夺他们最起码的人生权利?”

“话不能这么说,”杨秀清摇了摇头,“首先,要维护天朝的威严,也就是法度不能朝令夕改。分馆取消是对,可我总觉得仓促了些,也许很多人为此会感觉天朝的法度如同儿戏。另外,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好东西要一点一点的给他们,才不会引起他们过分的贪婪。通婚这个问题很复杂,既然我们不同于清妖,就要有和他们不同的规矩。是否准许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三妻四妾的娶呢?对官员怎么办?对天军是不是要特别的规定什么?这都需要认真地考虑。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傅善祥看着东王,摇摇头,“真的那么糊涂吗?安王今天来是为了什么?怎么会不想去救石镇吉啊,可是,他还想救的是所有的人。”

杨秀清歪头看着这个聪明绝顶的姑娘,“我当然不糊涂,可是我要是就不按着海丰老弟下的赌注走呢,哈哈,那这个坏蛋该后悔了吧?”

傅善祥哼了一声,一撇嘴儿,“那早晚后悔的是殿下您自己。”

“我后悔什么?”杨秀清似乎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要是做了,就从来不后悔。”

傅善祥咯咯地笑了,“不后悔才怪。历来一个事业都要有人去付出,去做奠基石的。殿下要不想做被万民爱戴的人可以,石镇吉无非为了国法军纪付出了本就应该付出的东西,没有人会为此去骂安王如何的残暴,毕竟法度不是安王制定的。那么最终有一天,就像殿下从前考虑的那样,法度要改,挨骂的会是谁呢?要换了别人掌握新军,兴许巴不得看着石镇吉去送死呢,其结果只能促使新军产生对天朝的怨恨,为人所利用。”说着,她站起身,顽皮地冲着东王伸出一只手,“不信我和殿下击掌打赌,法场上安王殿下的挥泪斩马谡唱的绝对精彩!”

“你这个鬼灵精!”杨秀清摸了摸脸上的疤,“这么说你也断定我会照着海丰老弟划的圈儿走了?”

傅善祥看着他,有些激动,“殿下,不是您在按照安王划的圈子走,是安王已经知道了您的心理。他知道未来,当然也明白您将来会做的一切,无非是叫您早些做罢了。我相信殿下会那么做的,因为殿下一直在想着叫天朝兴盛,叫百姓安居乐业。像这种关系到百姓和天朝所有人员切身利益的事情,早做要比晚做更好。另外还有一点,就是......”

杨秀清已经站了起来,在地上缓缓地踱着步,见她不再往下说了,就扭头用鼓励的眼神儿看了看她,“就是什么?”

“我还不知道以前安王都跟您说过什么,”傅善祥笑了笑,接着说到,“但我想说的另外一点就是,安王殿下非常信任您,而且知道您的才智。换句话说,他更想和您联起手来,一起治理咱们天国。其实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安王非常的尊重殿下。”

“你说的有点儿道理,”杨秀清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对傅善祥,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到,“要看看,改是早晚的事,可是要慎重。还是先叫他们自己处置吧,我倒真想看看他们训练出来的军队在这种情况下的表现呢。”

第四十七章大个子淡淡一笑,拉起战马向前走去

一小队红军骑兵,从安德门弛进天京外城,之后放慢马速,穿过外城由聚宝门进了内城。(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一过聚宝门的门楼,三十几个官兵就下了马,开始步行,脸上也个个变的轻松了许多。这是红军教导旅特务连的一个排,昨夜负责袭扰城外清军,凌晨才收队归来。

一个身材高大,一手牵着马,一手紧紧地把崭新的长枪搂在怀里的士兵,看着身边的同伴,咧开嘴畅快地笑着,“还是这个玩意儿好啊,清妖都看不见咱们的影子,就一个个地去地狱里见阎王去了。“他小心地向里面带带马,让过打身边经过的一个老人,就像欣赏珍宝似的,嘴里啧啧着,看着怀里的枪。

他身边的小胖子摸了摸腰间的六轮枪,羡慕地看看大个,“可惜咱们连就三只长枪,要是一人一只该多好!”说着,伸手要摸大个怀里的枪。

“别动!”大个赶紧一侧身,“小心你个小臭手把咱的宝贝儿给碰坏了。”

“就是啊,”走在后面的一个士兵起着哄,呵呵地笑着,“我看以后你就专门放爆竹就是了。一人打三枪,三枪必须要一个清妖的命,你老弟可好,三枪吓的树林里的鸟儿倒是乱蹦了,吊楼上的清妖还立在那里。”

他的话立刻招来一片哄笑,有人叫着,“小胖,下次把你那三枪还是让给哥哥打吧,哥哥吃饭的时候,要是有肉就都给你了。”

“那能怪我吗?”小胖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咕哝着说,“那个死东西要不是正好蹲下,我早送他回姥姥家了。”

大个哈哈地笑着瞅瞅他,又冲身后的几个同伴挤咕挤咕眼睛,“小胖啊,我教你个好办法,保险不放空枪。想学不?”

“想啊,快告诉我,晌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把我的饭多分给你点儿。”小胖子急迫又认真地催促着。

大个满脸真诚的表情,稍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这个方法我一般人都不告诉他。当你瞄准清妖的时候,你就想是在打牙祭,保险灵验。”

一下,又引起一阵的笑。小胖子狠狠地剜楞了大个一眼,脸臊的通红。十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半饥半饱的生活,考验着每一个人,其实谁不盼着打牙祭的日子?不过是他经常爱挂在嘴边儿就是了。

走在前面的一排长刘明远回头笑着瞅了大个一眼,“大个子,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小胖兄弟吃饭的时候可没少照应你呀,你不帮小胖兄弟好好找找原因,还取笑他,你就没有跑枪的时候?”

一见排长这么说,小胖子一下来了精神。他得意地拍拍腰间的六轮枪,冲着大个子一撇嘴,“哈哈,那天连长带咱们第一次在城外埋伏的时候,咱可是一下就送走了两个清妖,你个大个子怎么样啊,不是一样空手而归。”

“咱那是嫌那六轮枪太小,还没咱的巴掌大呢,用着不过瘾,所以就把清妖让给你了。”大个子嘿嘿地自我解嘲着说。

“去你的吧,有本事别浪费子弹啊?最可气的是说好弹壳要收回来,你收了没有?要不是我帮你拣着更有你好受的了。就是这样,干嘛回来点评的时候一数就你子弹浪费的最多,挨了连长的批还偷偷摸眼泪,当我不知道啊?”小胖子总算抓到了他的空子,开始揭着他的老底子。

大个子冲着小胖一瞪眼,转头看着前面的排长,犹豫地问:“排长,咱们连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怎么说关就关起来了,还不叫咱们去看他?”

“不知道,”刘明远头也没回,“一定是有原因的。”

“唉!”大个子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个子大,食量也大,班里的弟兄们都让着他,还有连长,特意嘱咐伙房给他加了定量,而这份定量却是从连部省下来的。他想不明白,冲杀在前,享乐在后的连长,还会有什么事情竟遭遇如此的境地。

小胖子仰头看看蔚蓝的天空,盘算了一下,扭头冲着大个伸手比划着,“大个子,今天是打牙祭的日子,晚上我要给连长留点儿好吃的,咱们还去看连长。要是门口的哨兵不叫送,你就负责把他弄住。我就不信,杀头的罪过也不能不叫人家探望啊?我看着那几个哨兵就来气,我真想......”他说不下去了。由于激动,他握着马缰绳的左手用力一挥舞,身后的战马向路边儿一帖,刚巧碰到了一个挑着担子人的身上。担子翻了,箩筐里盛满的苹果刹时滚落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闻声立即停住脚步的刘明远赶紧把马缰绳塞到大个子的手里,上前拣拾着地下的苹果,侧着头不停地给老乡道着歉。

很快,散落的苹果被战士们重新放回了箩筐里,可是小胖子手里捧着两个被战马践踏了的苹果,呆呆站在那里,难住了。“损坏东西要赔!”这是安王殿下,是旅长、营长、连长乃至排长和班长反复在重复的话,是大家每天都在唱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该怎么赔啊?身无分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大哥!”小胖急的眼圈儿红红的,把两个烂苹果递到老乡的手里,“大哥,真对不起你,苹果烂了,我一定赔你!”说着,他在身上上下摸索着,眼光可怜地瞅瞅身边的排长。

刘明远也是无计可施,除了一身的气力,和士兵们一样,他也是一无所有。望望逐渐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人群,他感到脸上发烧,“大哥,告诉我们你住的地方,回头我们给你送钱去。”

老乡奇怪地看着面前的这些兵们,他早听说过天京城有只叫红军的队伍,说他们是天神下凡率领的队伍。今天他第一次遇上。他看看手上的苹果,看看那急得几乎要哭的胖胖的小兵,开始的惶恐没有了,代之的是茫然,“这...这赔的哪门子,我......”他不知道怎么样才好。

“大哥,我们身上没带着钱,这个银锁是咱出生的时候家里给打的,你要觉得合适就算咱这小兄弟赔偿给你的苹果钱。”大个子把手上的银锁放到老乡的手里,重新扣好衣领上的铜扣子。

“大个子,你...我......”小胖一时语塞。那银锁是当年大个子和老娘潦倒到出门讨饭,都没舍得卖掉的东西,是老娘珍藏了多年预备给未来孙子的礼物。老娘临离开这个世界前,把它才依依不舍地交到儿子的手上。

大个子淡淡一笑,拉起战马向前走去。刘明远看看大个子,看看还在发呆的小胖,拍拍老乡的手,“损坏东西要赔,这是我们红军的规矩,大哥就收着吧。”说完,拉上小胖,融入到行进的队伍中。

老乡望着远去的队列,低头看看手里的银锁,不知怎么的,原本银白的锁中间似乎看到了一颗朝霞下被映得耀眼夺目的红星。他使劲儿用手背揉揉眼角儿......

第四十八章我不想玷污了红军的名声!

正像杨秀清所考虑的那样,林海丰的确是在给杨秀清划了个道。www.65txt.com按照历史的发展进程,是两年后杨秀清自己发现男女分馆弊大于利,而自动撤除了这种违背自然法则的制度。现在,男女分馆已经化为乌有了,百姓间的自由通婚就等于放开了界限。对于天朝上下,就差了一纸有关婚姻的明文规定。他通过侯歉芳早就安置天王府里的内线,已经知道了天王打算更改男女通婚禁令的想法,当然,尽管出发点仅仅是为了能把洪宣娇许配给郑南。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又和杨秀清豪赌了这一把。

他知道杨秀清是个爱憎分明、惜弱恨强的人,又非常好面子。对韦源珖,杨秀清势必要除之而后快,且刑法多重都不为怪。为了尽量争取韦昌辉,也为了天朝上层的稳定,他安排洪宣娇从东府要走了韦源珖,论什么,韦源珖也不该死。而石镇吉的情况不同。石镇吉的事情,牵扯着太平天国最大的一个弊端之一,那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就是要杨秀清自己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他真心在树立杨秀清的光辉形象,要改造这个世界,现在需要他的鼎力支持。他昨晚已经想明白了,另拉山头绝不是什么上策。在目前的意识形态下,分裂就意味着背叛,你能背叛别人,早晚还会有人背叛你。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也就是在给翼王石达开的信中所说的那样,“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今天也许是石镇吉,明天还会是我。但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到了我们必须该牺牲什么的时候,我也会和你和他一样,毫不犹豫地去牺牲我自己的一切!”

出了东府,林海丰没去找郑南完成杨秀清交给他的说媒的任务。而是出了朝阳门,直接到了教导旅的驻地。

在陈玉成的陪同下,他来到关押石镇吉的地方。

一进房门,看到从地上的稻草铺霍地跳起,正打算给他敬礼的石镇吉,林海丰二话没说,挥起手中的马鞭子,冲着他的身上就咬牙切齿地狠狠抽打了一下。

“殿下!”陈玉成大叫一声,赶紧上前拉住安王的胳膊,惊讶地看着安王。

林海丰扭头瞅了他一眼,又看看仍然挺身站立的石镇吉,一闭眼,丢掉了马鞭子,“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石镇吉低下了头,懦懦地说到,“殿下,是我错了。我是罪有应得!”

林海丰睁开眼睛,过去轻轻地替他摘着身上的草花,“一个军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他的话音很轻柔委婉,像是兄长在劝戒不懂事的小弟弟。

石镇吉猛然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殿下,我知道我罪孽深重,即便是点我的天灯,我也没有半个怨字。我...我只想求您一件事。”

“说吧,”林海丰手上没停,也没有看他的脸。

石镇吉双手摘下头上的军帽,露出和尚一样光光的头顶,“把我从红军里清除了吧,我那事不是现在做的,我不想玷污了红军的名声!”

林海丰看了看他那张年轻、还有着点儿稚气的脸,接过军帽,慢慢扶正帽子正中的红星,“你违犯的是国法,没有触犯红军的军规。你是个真正的战士,我为你给红军曾增添的荣誉感到骄傲。同时,你也是红军将士面前的一个警钟。你是要承担你自己应负的责任。尽管也许责任不完全在你。”他停顿了一会儿,轻轻地双手给石镇吉戴上军帽,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吧,姑娘被赦免了,你尽可以放心。记住我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个光荣的红军战士,要敢于面对一切,哪怕是刑场!”

“是,殿下!”石镇吉惭愧地低下了头。

林海丰转身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轻轻地说:“镇吉啊,真诚的相爱没有错,错在你不该藐视国法。你想过没有,当你们冲动之余,你的行为给对方所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你这是爱那个姑娘吗?说穿了,姑娘的地位在你的心目里还是不够高尚,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

出了关押石镇吉的监房,林海丰来到旅部,红一军营以上军官和教导旅班以上人员已经把旅部的小院儿坐的满满的。

“起立!”,“敬礼!”随着值勤军官的一声声号令,大家麻利地起身,向安王殿下行着注目礼。

林海丰低头走到旅部房门口摆放的长条桌案前,随手把椅子挪到一边儿,抬起头扫视着院子里的人群,“都坐下吧。”他双手撑住桌案,“今天叫大家来,本来是想说一件事情,可是我又在来了以后得知了另外一件事儿。”

说到这儿,他的目光在人群里寻找着,“刘明远!”

“到!”人群中刘明远应声站起。

“大家都看看,看清楚了,这位就是教导旅特务连一排长刘明远。”稍微停了一会儿,他摆摆手示意刘明远坐下,接着伸出两个手指头,“一排有个士兵弄坏了老乡两个苹果,就两个啊,多吗?不多。可在一排的战士眼里,这两个老乡的苹果却很珍贵。爱护老百姓的一草一木,损坏东西要赔,他们牢记着军纪,牢记着自己应该对人民承担的责任。他们没有钱,说实话,本王也没有一文钱,一个战士用自己的纪念物替他的兄弟做了赔偿。我很感动。空闲的时候,大家都好好地品味品味吧。在这里,我嘉奖刘排长,一只队伍的好赖,和领头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另外,我也嘉奖那两个战士。我还要在统帅部为特务连请功,他们是我们整个红军乃至天军的典范!”

“好的说完了,我再说个赖的。那就是你们都在议论的石镇吉。”他示意送来茶水的李秀成把杯子放远点儿,他不想喝,“石镇吉居然胆敢违背天朝禁止通婚的天条,和一个姑娘相爱了,还做成了事实。先不说天条法度,单单说说三大纪律的第一条,他就通不过去。什么叫一切行动听指挥?作为一个合格的军人,当你的上级制定决策的时候,你可以提出异议,甚至可以向更高的一级申诉。但是,决策一经确定,你就必须无条件地去执行。一只军队要想战无不胜,没有铁的纪律行吗?天王和东王在天军的建设上,早就下了苦心,天军将士不要说破坏百姓的财物,就是擅入百姓家宅也都有右脚进砍右脚,左脚进砍左脚的严酷刑法。可是天条总归是天条,大家如果都不去自觉的遵守,那天条成了什么?”

“石镇吉将面临着的是严酷的刑法处置。他是个很不错的战士,我很惋惜。他有几个错误,一是不该违背天条,二是不该不及早坦白自首,企图蒙混过关。常言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心存侥幸只能害人害己。”他舞动着双手,在桌案后面来回走着,“幸亏东王网开一面,念及他的功劳,豁免了那个姑娘。否则的话,你石镇吉敢说你是真正爱那个姑娘吗?你可以一笑面对死亡,可留下孤儿寡母,给她要造成多大的心灵伤害?天朝讲求男女平等,平等体现在什么地方?就体现在要把女人当成真正的人,而不是养孩子的工具,更不是你发泄的对象!”

他发泄完了,又站到桌案前,脸色平静了一些,“好了,我不想多说了。下面就石镇吉的事情,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千万不要先入为主,顺着我说的路子想。要说真话,从他们该不该相爱?该不该发生后来的事情?到如何处置他?大家认真地想一想,都把心里话说出来。天天的都叫嚷着去打仗,又要攻这里吧,又要打那里的,思想问题不解决,就是拥有了整个世界,又有什么用?军队不能单单是一种工具,必须要有自己的思想。”

第四十九章更多的人却如同坠入了云雾里

一听安王殿下提到有人急于打仗,林凤祥脸就有些发烧。www.65txt.com

红一军一直处于观战的境地,训练之余,很多连队抽时间协助百姓兴建、修缮房屋,整理道路,帮助农场开垦荒芜的土地。起初从上到下都是满腹的怨言。他们是军人,是战士,他们的精神和气力都该用到战场上去,战刀溅起清妖狂涌的血液才是他们最大的享受。

可他们毕竟是穷苦人的子弟,渐渐地,当大家和百姓们融为一起,看着百姓们无比感激的笑容,听着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的赞誉,他们得到了快乐。难道自己的爹娘能不期望着有这样一只军队,如同亲生子女一样的关心和帮助自己吗?凡事最怕认真,人难得的是自觉。从疑惑到自觉,将士们真正理解了军歌里的内涵,他们是人民的子弟,他们才是人民的武装!

在眼下,除去安王殿下,无论官职还是爵位,都属他最高,林凤祥认为自己有必要放这个第一炮。“那我就先说几句吧。”他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看身后的人们,又看看桌案后面的安王,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石镇吉和人家的姑娘两情相爱,并不是个错误。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事情,也算不上是调戏妇女,毕竟是双方自愿。他的错误在于明知为天条所不容,却又要以身拭法,尽管是一时的冲动,却隐含着对天朝法度的蔑视。同时也正像安王殿下刚才说的那样,没有正式的结合,就去占有,那就是对别人的不敬。不过,我也想说说心里话,禁止男女结合,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这样做过,这不符合规矩。就说个最简单的例子吧,现在咱们天军中父子、母女共同上阵的为数不少。很难想象,眼下坐着的弟兄们,大多二十郎当岁,当他们战死的时候,谁还能来接替他们。再说白点儿,如果大家都没有家,没有挂念,我们杀来打去的又为了什么?常言说的好,前人栽树是为了后人乘凉,整个世界都没了后人,我们又何必去栽树?”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儿,看看人群中不少惊讶的表情,他呵呵一笑,“当然了,我只是觉得咱们天朝的这项天条是暂时的,不会长远保持。还有一点就是,尽管感觉有问题,既然天朝有规定,那林某坚决执行,保证不去触犯。”

“你老兄当然好执行了,你都五十大几的人了。”有人小声取笑着,引起底下一阵的窃笑。

林海丰也被逗乐了,一伸手扯过椅子坐了下来,“林军长这是有点儿说便宜话啊。不过,说法是对的,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有意见是可以提的。今天在这里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没有人敢背后打小报告。我再次申明,作为我们红军内部的讨论话题,如果有人胆敢表面不说,背后去搬弄是非,一旦本王发现,罪加一等。”说着,他有意地扫了眼陈玉成和李秀成他们几个。

“我是这样想的,”李秀成站了起来,尽量琢磨着用词,“为了天朝的大计,是否该向天王和东王提出建议,这个...这个男女分馆已经取消了,就应该对男女的婚姻有明文诏谕。不过,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提出来,似乎又有些不妥。无论怎样,这个禁令不利于我们以后的发展。就如同殿下常说的,百姓们反对的事情,我们绝对不能去做!”

“我没考虑那么多,”陈玉成把头一扬,“杀尽清妖是我们当前最大的事情。古人还有个阵前招亲该斩的规矩呢,咱们也该有古人的气势。石镇吉当初是和我们几个喝了酒后去的那个姑娘家,我们都知道,还开玩笑地逗过他。为什么我们别人没去触犯天条,偏偏他敢,明摆着是拿天条当儿戏。不管什么理由,只要触犯天条了,就要严惩,不能逞妇人之仁。”

林海丰笑着看看陈玉成,心里面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这个混蛋,不是明摆着挤兑自己呢吗?不过,他就是喜欢陈玉成的这种性格,这和他从书上对他的理解想吻合。陈玉成年轻气盛,又直率坦诚,否则也不会因为轻信了苗沛林而轻易地落入敌手,遭杀身之祸。

李开芳笑着站了起来,“陈旅长当了旅长了,还是没脱离孩子脾气。”他看看一撇嘴的陈玉成。他和陈玉成的叔父很熟,自然说话也很随便,还带有长辈的一些口吻,“考虑问题要多想几个方面,先肯定石镇吉的错。不过,不许结婚,总是个难处。人有七情六欲,自古不孝无后为大,不结婚哪来的后?现在想娶妻就要有王侯的高爵,只能造成两种后果。一个是像咱林军长那样,能娶不娶,是想给弟兄们留个好说法,表示自己和弟兄们同甘共苦。还有一种就是不择手段去谋得爵位,期望日后的荣华富贵。我本来当着你们这些小孩子不想多说,可是殿下说了,叫大家把话都说出来,我也是不吐不快。我可是三十多的人了,老婆从金田随营出来,死在乱兵之中。战事繁忙的时候,无暇顾及,也不能多想。闲的时候呢?不想才怪。看着老爹和老娘长嘘短叹无奈的样子,我是真的无法面对。我同意秀成的说法,要建议天王和东王,改掉禁令。说实在的,我这可不是都为了自己。”

几个主官的意见一出来,下面的气氛渐渐就活跃了起来。

“哈哈,说不是为了自己,还是能跟着沾光啊。”

“要都拖家带口的,怕是打起仗来,想法也就多了,还是一个人无牵无挂来的更好。”

“有家有业就一定不用命了吗?”

“就是嘛,这是什么话。没老婆难道就没爹娘了吗?咱们不是一样杀妖,谁又后退过半步?”

“照你的说法,要想叫将士们真正无牵无挂,那倒不如连爹娘都一起废了,那倒干净了。可是即使那样,咱们去杀妖还有什么味道?谁生下来就爱去打仗呢?”

“以前傻呵呵的就知道杀尽清妖享太平,也没往细里去想。现在一看,清妖都杀尽了又能怎么样?你没家,我没家,大家都没家,最后都去干什么?”

林海丰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底下越来越热烈的言论,他微笑着。你怎么能埋怨洪秀全后期分封了数千的各色王爷?不合实际的上帝教教义,暂时可以迷惑人,日子久了,人们就会出现信仰的危机。没有了理想,也就只好趋之以利了。为了个人的既得利益,也许会出现一时虚假的繁荣,可那又能维系多久?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他感到了前途的艰难。洪天王成天闷在宫里,还在虚构着所谓的教义,自己又暂时没有办法另辟新路。单纯凭借军歌和军纪,也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下一步该怎么去走呢?

他仰头看了看天。蔚蓝的天空,金色的阳光,一行大雁展动着翅膀,在头雁的带领下,鸣唱着向南飞翔,是那么的从容而又自由自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羡慕,要是有个组织,有个领导,而不是自己这么孤军奋战该有多好!他叹息着低下头,墙跟儿一小块儿花草吸住了他的目光。

花草丛中,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你追我逐上下嬉戏。他的耳边仿佛出现了一段美丽动听的乐曲,那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的“化蝶”: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伯永恋祝英台...楼台一别恨如海,淚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思绪终于又回到了现实。抬腕看看手表,要到午饭的时间了,他站起了身,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话不说不透,沙锅不打一辈子也不漏。为了对天朝和人民负责,就是要讲实话,讲真话。咱们是新军人,新军人就要有新气象,要有浓厚的民主气息。什么是民主?就是谁有话都可以当面说出来,没有打击报复。就是反对一个人说了算,听不得反面的意见。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们都是带‘长’字的,要能够倾听下面人的意见,有则改之,无则加免。当然,也包括我自己。不要以为本王是万能的,话说的一定就对,要敢于给本王挑毛病。对于石镇吉的问题,我归纳两点,一、通过石镇吉的事件,教育官兵要正视天条,对我们军人,那就是务必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二、要勇于给上级提出合理的建议,以保障我们的理想得以顺利的实现。不能只贪图自己一时的荣华,而置大多数人的利益不顾!”

散会了,更多的人却如同坠入了云雾里。群情激昂热闹了半天,安王殿下居然草草地收了场。没有什么真正的结果啊?天条能改吗?怎么改?什么时候改?石镇吉要是真被处死,那不还是个冤死鬼?唉!当初永安建制的时候安王殿下能在那该有多好啊!

第五十章别忘了本王可是个特务头子哩

郑南走出制酸工房,摘下口罩和手套,搂住林海丰,两个人使劲地互相拍打了好一会儿,闹得后面站着的路静和柳湘荷禁不住捂着嘴儿呵呵地笑。www.65txt.com

细算起来,俩人可是有四五天没见到面了。

“以后你要少进这种地方,还有炸药的调制车间。”林海丰抓着郑南的两个肩头,仔细地看着,“哈哈,圆脸要变长脸了,你可得给我注意了。人才是最大的资本,搞垮了身体,那可不行。千万别丢下我一个!”说这话的时候,林海丰的眼睛都有些发潮。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郑南用力活动活动两只胳膊,“看看,我身体好的很呢。”

“那就好,小心无大错。”林海丰拉起他的手,一边走一边问,“赶紧和我说说,马枪的生产到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看看,还说叫我休息,一见面就像个催命鬼似的,我去哪休息啊?”郑南嘿嘿地笑了,“你真拿我当神仙了,那开始的三只枪都是齐农他们用手工一点点的抠制出来的,枪膛线也是事先做了胎具,用绞刀慢慢绞出来的。不过,你放心,这几天产量比较稳定。你说的不错,真要是仔细想起来,在这里军械所的生产条件,远比当年咱们的红军和八路军兵工厂更优越。”

“呵呵,那个时候有封锁,现在可是不同。别的不说,当年苏区的红军兵工厂还是依*水轮机做动力,你现在可洋多了,还有蒸汽机可用。”林海丰朝身后一指,“你看看,你所需要的东西,从铁矿石、煤炭到铜、铅、锌,无一不足。”

“那个侯歉芳可出了大力了,”郑南认真地说,“从物资供应,到天京周围能找到的各种工匠几乎都被他揽来了。不仅如此,还从安徽、河南招来了不少的人。什么炒钢、灌钢,甚至百炼钢、坩埚钢的技术他们都有。细想一想,明代本来咱们的冶炼和金属加工都已经达到了一种相当不错的地步,可是由于满清惧怕火器技术在民间的蔓延,居然人为地采取打压政策。呵呵,康乾盛世?狗屁!”

“我们的人民是伟大的,落后只是在于一时政权的腐败,阻碍了科技文化的发展。”林海丰点点头,“再好的东西也需要理论的总结,才能更好地推广和运用。可昏暗的满清王朝不懂这个,他们只会把那么优秀的加工工艺和设备用于琢制美丽的和田玉,而不会用于它处。我们要想办法尽快开新学堂,教育下一代。”

“说的对,不提高整整一代人的素质不行。”郑南得意地笑了笑,“就说我这里吧,刚才我在的硫酸提取车间,就是采用了老八路的陶瓷缸式制取法,既简单,又节省了大量的铅。有时间我带你好好看看咱们的冶炼和铸造车间,保险你眼界大开。”

“哈哈,我可是忙的很,那都是你的辖区,俺现在只情等着用。抓紧手榴弹和炸药包的生产,俺可马上就要大量的使用喽。”林海丰面向东,用力摔了下胳膊,做了个投掷的姿势。

“听说你又遇到难题了?”郑南停住脚步,关切地问。

“进去再说。”林海丰指了指跟前儿郑南的大帐,努了努嘴。

郑南会意地笑了笑,冲着不远处的两个姑娘摆摆手,“路尚书,你陪柳尚书各处转转看看,不用管我们了。”说着,拉起林海丰进了大帐。

“石镇吉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屁股还没挨到椅子,郑南就迫不及待地盯着林海丰问到。

“唉!”林海丰摇摇头,“要说最佳的方法,我倒真希望叫他为这个丧失人性的所谓天条去做殉葬品。”

“我懂你的心理。石镇吉在教导旅是个有影响的人物,还牵扯到更多的方方面面。你是想由此来激发起红军将士对他们的反感,可是这有悖于你不建立第三方政权的初衷啊?”郑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轻声地说。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林海丰认真地说,“我找过东王了,要是还能和以往一样,他能够理解我的内心,那还好说。如果他现在就开始戒备咱们,你想想,等我东征上海得手,一旦施行了和他们不同的政策,就是不分裂,那也只是表面上的事情。是不能建立第三方政权,毕竟现在许多人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思想,而我们现在又不能提出系统的新政治纲领,搞分裂注定要失败。我们只能谋求让他们按着咱们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来,先逐渐完善洪天王的所谓教义。”

“那要怎么做?”郑南挥挥手,示意送茶水进来的李蒙出去。

“现在是该对江南大营下手的时候了。”林海丰呵呵地笑着,“这次战役非同小可,其目的远远不在于消灭江南大营本身。我要用炸药和红军的真正实力,来告诉他们一个问题,也叫他们及时地清醒清醒。”

“这可是场大屠杀啊,我真怕会折了我的阳寿。”郑南哈哈地笑到。

“和我坦白坦白吧,最近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林海丰话锋忽然一转,得意洋洋地瞅着郑南。

“我有什么秘密?”郑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敢嘴硬?”林海丰身子朝椅背上一*,架起二郎腿,又从怀里摸出根儿“大炮”点上,“仔细想想,石镇吉的事情你是由哪得来的消息?”

郑南脸忽然红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好你个狗东西,居然在我的身边儿也埋伏了眼线?”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别忘了本王可是个特务头子哩。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本王的眼皮子低下,休想蒙混过关。”

“我本来早想找你去商量一下的,又一时抽不出时间。”郑南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冲着林海丰叹了口气,“洪宣娇几乎每天都来这里,而且,而且......”

林海丰夹着烟的手指点了下他,“而且什么啊?直说得了,人家是看中你了,呵呵,宁王殿下要做大驸马喽。”

“别逗我了。”郑南有些沮丧地坐了下来,“我......”

“不满意吗?”林海丰低头使劲儿吸了口烟,斜眼儿看看他,“咱们是回不去了,安家是早晚的事情。再说,洪宣娇不错啊。”

郑南低头吹着茶水表面漂浮的几点茶叶末,没有说话。

“不会因为她是个寡妇吧?”林海丰故意地说,“真要是那样,本王像你保证哦,无论发展到什么时候,本王都准许你娶个小的,三妻四妾在眼下是很正常的事情呢。”

“滚你的吧,别拿我寻开心了。”郑南头也没抬地说,“席无好席,宴无好宴,难道你就没考虑这背后有什么事情没?”

林海丰丢掉手里烟蒂,用脚狠狠地碾灭,“操那么多心干嘛?洪宣娇是个有自己主见的人,这就够了。而且,她是真的对你有了感情。不管怎么样,你和她的结合,对我们的事业,都会大有益处。知道吗?洪宣娇和洪天王的交换条件就一个,那就是要取消男女通婚的天条。”

郑南默然无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宁王哥哥,看小妹又给你们送什么来了?”帐外,响起清脆爽朗的笑声。

“来了。”林海丰哈哈一笑,赶紧把地上的烟蒂拾起来,掖到袍袖里,冲着郑南一挤眼儿,“快去迎接啊,一准儿不是粮食就是蔬菜,真幸福啊!”

郑南使劲儿瞪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忽然扑哧一乐,“羡慕吗?可惜天朝只有一个洪宣娇啊。”

林海丰好象突然想起什么,抬头望着顶棚,口里喃喃地说:“是啊,还有一个石达开,他会那么做吗?”

第五十一章侯歉芳的侃侃而谈不能说没触动胡元炜

太平天国的西征大军,自五月十九日誓师出征,在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的统帅下,首先占领了安徽和州,接着又经太平、池州,六月十日即一举攻克长江北岸重镇安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随后,胡以晃坐镇安庆,赖汉英率检点曾天养、指挥林启容等部一万多人马,进入江西。十三日就拿下了彭泽,又连可湖口、南康、吴城镇,六月底全军抵达南昌城下。一路上可谓是势如破竹,进展神速。

然而,赖汉英被轻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当第一次强攻南昌不下,他没有考虑是否还有更佳的战略方案,而是愈发燃起了心里愤怒的火焰,发誓不拿下南昌绝不罢休。于是,南昌城头你争我夺,又打成了一片胶着状态。他不得不火速派人向天京请求援兵。

七月底,国宗石祥桢、石凤奎、韦俊率领的援军抵达南昌。按东王的诏令,石祥桢统一指挥两军,并迅速改变战术。采用围点打援的方式,天军歼灭了江南大营向荣增派来支援南昌防御的近两千清兵,斩杀总兵音德布,随后悄然撤围南昌,不知去向。

当南昌守备的清兵还一时弄不明白敌手意图的时候,石祥桢的大军已经到了长江北岸的庐州城外。

早在天军向庐州的运动之前,东府尚书侯歉芳就先进了庐州。他是奉了东王的密令来找庐州知府胡元炜的。

胡元炜进士出身,由于没有权贵势力作后盾,不得已在亲属中四处举贷,花费无数金银才捐上了这个知府的实缺。他生性懦弱,高中进士后,一次被邻里一妇人指着鼻子泼口辱骂,依然躬谦至极,口里唯唯诺诺,亲朋好友无不讥笑他。

不过,再懦弱也未必就没有自己的刚强。庐州虽然是安徽的临时省城,可是这里并不富庶,百姓们更是民不聊生。胡元炜捐官以后,面对累累的负债,他既不能抵赖,又不肯从百姓身上搜刮,两难的境地使他越来越感到无奈。看着同僚们的骤然暴富,再想想上司每每不断的勒索,他甚至后悔走上了官场。

他见到侯歉芳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除了惊讶之外,隐隐的还有一种新奇感。他惊讶的是对方简直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作为朝廷的叛逆,自己送上门来,竟不计后果。新奇的是,对方一开口,就直接击中了他的命门。

从侯歉芳神态自若,摆足了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可以看出对方完全上有备而来。话语中更是令胡元炜感到对方不仅仅对庐州的守备情况了如指掌,就是对自己本人也是一清二楚。

“庐州城一共有一营的驻防军三百人,当然,还有几千的乡勇。可是你认为他们在我们天军的重兵压力下,会有什么作为吗?呵呵,我想不会。天军十万,不日即可兵临城下,胡知府难道还对你的朝廷抱什么希望吗?你是个好官,可以说是爱民如子,可是作为一个朝廷,单只出一个半个类似你这样的官员,是解救不了万民苍生的。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天朝是为了拯救所有贫苦百姓才揭竿而起的,我们的目的就是一个,消灭一切天下不公平的事,还百姓们一个太平!”



胡元炜当然知道城里的兵们是什么样子,除去和百姓耍耍威风,大概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能耐了。不过,要想叫他就这么抛弃他所熟读的伦理道德,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他还心存疑虑,太平军鄙视孔孟之道,难道就会重视自己这样的腐儒不成?

侯歉芳早看透了他的心思,“知府大人想必还是认为我们无非是想暂时利用一下你,说一套做一套吧?不错,我们是反对你们的圣人,这并不就意味着我们仇视一切有学识的人。你可以看看,定都天京以后,我们搞过焚书坑儒吗?没有。我们的天父为此有过训诫,‘孔、孟之书不必废,其中合於天情道理亦多’。不要听信别有用心之人的挑拨。”

“你们的洪天王毁孔庙、砸牌位,这可都是事实啊。”

“不错,天王当年同样信奉孔孟,苦读四书。然而科场舞弊、官场贪财,你们把一切所谓礼仪都用到了洋人的身上,对百姓却是极尽盘剥。孔孟的牌位早被你们当成遮羞布,有几个你们的官员真正在心里讲究过?论语上的主旨无非就是五个字‘温、良、恭、俭、让’,谁又做到了?天王当年砸烂的是你们横加在百姓身上的不平等,而你们那些腐败的官员却是在心里丢掉了孔孟的牌位。我们天朝提倡有饭同吃,有衣同穿,人人都是兄弟姐妹,这和你们圣人说的有什么相悖吗?”

侯歉芳的侃侃而谈不能说没触动胡元炜。他是广东人,朝廷对洋人的畏缩无能同样令他刻骨铭心。那些饱读圣人之道,却又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之徒,更是满目皆是。经过和侯歉芳多次接触以后,尽管他没有真正心悦诚服,可是当太平军果然铁桶般将庐州牢牢包围起来的时候,为了城内百姓免遭战火的涂炭,他还是咬牙做出了决定。他献出了水西门,使太平军顺利占领了庐州。

从南昌撤围,到庐州所发生的一切,叫知道内情的石祥桢、侯歉芳等人对安王殿下的预测钦佩不已。石祥桢依照东王的预先部署,开始和赖汉英分派人马,清理周围小县,在庐州远近郊区发动当地百姓,分田、分产,杀土豪斩恶霸,扩军备战,并立即派遣密使前往淮北的涡阳,联络那里闹的正欢的捻子。

一个多月的时间,天京西部所有天军控制区域的乡村城市,都已经被轰轰烈烈地组织了起来,设置了下到统辖二十五户的两司马,上到统管千来户、万多户的旅帅、师帅、军帅等管理人员。天朝耕者有其田、有无相恤,患难相救,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神圣理想,天军士兵严整的军纪,逢人就称兄弟的和蔼可亲的形象,买卖不仅公平而且甚至是有意更多付出银两的行为,令得到了真正实惠的百姓们交口称赞。回报他们的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天军的行列中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石达开到了安庆。

在大造声势似乎要北渡淮河的同时,石达开留下赖汉英率其本部及新招募的两万人马驻守庐州,只抽调了石祥桢部南下。几天后,石祥桢的旗号再次出现在南昌城下。

新任帮办江南大营军务、湖北按察使江忠源收到南昌告急军报,二话没说,立即点起三千军马离开九江,紧急驰援南昌。由于对敌情判断迟误,一个月前,他还在尾追石祥桢部的半途中,就得到了庐州失守的消息,为此受到朝廷的训斥,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叫长毛得手。谁料想刚刚到了南昌,他连巡抚衙门还没来得及进去的当口,尾随着的紧急求救公文跟着就来了。

九江告急!江忠源晕了。长毛这是打的什么仗?这怎么可能?当他蹬上城楼眼见城外贼首石逆的旗号远远遁去的时候,他只好相信这一事实,狡猾的长毛在利用调虎离山之计。他匆忙辞别江西巡抚张芾,踏上了回归之路。安庆既失,九江无论如何不能再丢,否则湘鄂赣三省都要受到长毛的威胁。

想法终归是想法,路可是实在太漫长了。九江到南昌,来就已经耗费了近四天的时间,没有充分的休息,再急着朝回赶,任你按察使大人如何着急,兵勇们的脚板儿可都是肉长的。

江忠源督率着这只疲惫不堪的军队,终于能够听到了九江城方向传来的阵阵炮声,可还没有来得及看见城池丁点儿的影子,就踏进了早已养精蓄锐等候他多时的天军埋伏圈。正像他当年赖以起家的全州蓑衣渡一样,在那里,他预先设伏,伐木塞河,截击太平军,不仅带给太平军以重大损失,还致使南王冯云山殉难。今天,命运是如此的巧合,在天军的埋伏圈里,迎接他们的是摄人心魄的愤怒呐喊,还有遮天闭日的刀林剑丛。所不同的,却是他和他的部下早已没有了当年天军前赴后继的精神和勇气,他们只有疲劳,丧失了任何抵抗的能力。

第五十二章“怎么不行?”石达开斜了他一眼

石达开连续运用围城打援的计谋,先叫石祥桢虚张声势围攻南昌,调动疲惫九江本来为数就不是很多的清军。(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之后又命令石镇伦带领由天京带来的五千人马猛攻九江,再次调动清军回援老巢。而石祥桢的主力却一直隐伏,以逸待劳。这一下,不仅使江忠源这个天朝的死敌葬身于天军的刀下,为南王雪了恨,还易如反掌地顺手取了九江城。

九江一得手,石达开立即挥军水陆并进,在清军江防要塞田家渡,一举歼灭守军一万余人,自此,天军入鄂之水陆门户大开。天军挟胜长驱直入,下蕲州、克黄州,威逼武昌。面对声势浩大、无坚不摧的天军,武汉三镇的清军官兵人心涣散,毫无斗志。天军再次占领武昌、汉口和汉阳。

经过慎重考虑,石达开决定由胡以晃坐镇安庆,窥视南昌,而自己经营武昌地区,湖北巡抚衙门成了他的行辕。按照林海丰的建议,他掘弃了以往的惯例,在武汉三镇的广大区域,严格实行非罪大恶极土豪劣绅不打,既维护穷苦百姓利益,又保护开明绅士、富户的政策。同时,开始建立村、乡两级基础组织,每村设立乡民自卫队,乡设自卫团。另外还着手筹建地方部队,试行野战、地方、民众自卫武装三位一体的军队发展战略。

他的这一做法还是对林海丰的建议有所保留的,那就是这一切毕竟局限于武汉周围。他想先试试。

收到林海丰关于石镇吉的信的时候,石达开似乎没有感到什么惊讶,轻轻地把信放到桌上,随手端起茶杯,用盖碗撩拨着漂浮的叶子,眼睛瞟瞟刚刚中断了话头的石镇伦,“继续说你的。”

“几天的时间,自卫队和自卫团的发展还是很顺利,百姓们明白了自己保卫自己的道理,兴致很高。募集地方兵员的情况也还好,毕竟不离开家园,相比以往要好一些。就是银两征集的太少,三地府库一共搜缴金银合计不到六十万两,这样下去怕是没有办法接济天京了。”石镇伦显得有些沮丧,若是从前,他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人马,根据掌握的情况,挨个大户指定缴纳银两,少则三、五万,多则十万、二十万,哪有今天这么凄惨。

张遂谋走到桌案边儿,看翼王没有反对的意思,就顺手拿起安王的来信,一边儿凑到眼跟前儿看着,一边儿咕哝着,“其实这个罪大恶极一时也不好定论啊,征粮派饷古来理所应当。这个......”他是个近视眼,真难想象,战场上纵马舞刀和敌人厮杀的时候,对他来讲,该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他就是这么硬拼出来了,从金田一直杀到现在。面对血雨腥风的战场无所畏惧,又有文化临机擅变,这正是石达开喜爱他的地方。

“没什么这个那个的,令行禁止,说到哪儿就得做到哪儿。”石达开笑了笑,“明天开始,把海关衙门建起来,征收来往商人的关税。对城里的合法商户要切实保护,暂时一不征税,二要扶植。还有那些租种富户土地的百姓,遂谋啊,你要亲自组织人过问,必须把减租的事情一一落实好。说实在的,本王当年家里田产颇丰,放田放钱也都干过,可是本王没有欺负过弱者,你能说本王因为有钱就有罪吗?本王的家产可是世代积累的,又没巧取豪夺过。”

石镇伦摇摇头,“那些有土地的富户放田就是为了收租子,叫他们把地租掉个个,他们不急才怪。搁我我也得急。”

“哈哈,这下你倒说对了。”石达开把茶杯坐到碗盖上,腾出来只手一指他,“你不乐意不怕啊,如果佃户们都急了,把你告到咱们的衙门里,你就是恶霸了,那我就硬逼你做,再不答应我就收了你的田产。只要多数百姓认定,你就是罪大恶极。”

石镇伦眨巴眨巴眼睛,仔细想着,搓搓手嘿嘿地笑了,“唉,想当初咱还为了收租,大年根儿的上门讨债呢,那时候哪管过别人的死活。现在想想,那可真算得上是个土豪了。”

“殿下,这...”张遂谋仔细看完安王给翼王的来信,随手又把信交给石镇伦,瞅瞅依旧谈笑风声的翼王殿下,急得一跺脚,话都说不利落了,“这算什么事啊?怎么可以说杀就杀?”

“杀谁?”石镇伦只粗粗地扫了眼信的内容,立刻就跳了起来,“殿下,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石达开斜了他一眼。

“反正就是不行,一会儿大哥就来,他更不会舍得!”石镇伦把安王的信朝一边儿的茶桌上一丢,叫喊着。他说的大哥就是石祥桢,他们俩人都是石达开的兄长。当年石家一族两千口金田团营,能征惯战者虽然不在少数,惟有石镇吉更出类拔萃,年纪又小,因此深得大家的关爱。尤其是堪称天朝第一猛将的石祥桢,从小手把手地教了石镇吉一身的好武功,也就更把他当做掌上的明珠。把他放到新组建的红军里,正是因为他们对他都抱有更大的期望。

“把安王的信函给我恭恭敬敬地放到这里来!”石达开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脸色一下变的冷峻起来。

看着石镇伦温顺地双手把安王的信函轻轻摆放到翼王的面前,张遂谋心里暗叹一声:殿下怎么这么糊涂呢,这摆明是安王要拿石镇吉来做铺路石的?可是他嘴里不敢说出来,他还铭记着刚离开天京翼王在船上警告他的话。“殿下,安王殿下如此紧急地发来这封信,怕是也希望殿下能火速向东王替镇吉求情。卑职以为,天京既然已经取消了男女分馆制,就应当准许随意通婚,就像我们现在这里一样。”

“怎么能一样?”石达开冷冰冰地说,“我们是不干涉百姓间的私事,可是天军仍然要遵守天条。”

“当初制定这个天条就不对。”石镇伦气鼓鼓把胳膊一舞,“许你们当王的几百几十的纳妾,却不许别人夫妻团聚,不许别人婚嫁,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王法。咱们加入的是拜上帝会,又不是来的和尚庙、尼姑庵!”

石达开死死盯着他,喉结上下蠕动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你们啊,纯粹是曲解了天王的教义。”他抬手指指石镇伦,“天王在天条里说的戒淫欲,可不是说的禁止男女结合。至于暂时的这个天条,只是为了应付一时之需,谁也没说到永远。天京方面传来的消息你们不是没有听到,天朝不是慢慢在改变吗?什么事情都需要个时间。但是无论怎么样,有一点不能改,那就是刚刚有个安定,就去贪图男欢女爱,丧失斗志,从古至今,倒在这上面的豪杰数不胜数。好好想想那个李闯王,再看看镇吉做的事情,我想你们应该明白一点儿了。”

石镇伦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旋风似卷进来的石祥桢给打断了。

第五十三章真是个天大的好商机啊!

“为将者,最忌讳的是焦躁。(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你已是一方的统帅,怎么还是这么风风火火,没点儿大将风度。”石达开望着这个大哥簇了下眉头,口里数落着。

“这不是事情有些急嘛,”石祥桢一边儿抹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儿嘿嘿地憨笑着说,“安庆胡丞相截获了几只由上海来的采买船只,船上的人来头都不小,就按照殿下预先的吩咐送我那里来了。你说我能不急着赶来吗?”

“好事,好事,”石达开眉头立时舒展了,眼睛也笑眯成了一条缝,“来的人呢?”

“都在府外等候召见呢。”石祥桢随手朝门外一指。

“真是胡闹,”石达开赶紧朝门外走,嘴里责备着石祥桢,“怎么不请到客厅里去?”

石祥桢说的这几个人都是上海几个有名洋行里的买办。有琼记洋行买办杨坊,还有佑和洋行唐景星、宝顺洋行徐润、旗昌洋行的陈竹坪等。

自从年初天军占领金陵、镇江,再加上上海小刀会的起义,通往镇江上游及江浙的许多路径都被阻塞,各洋行在上海原本风光无限的茶叶、真丝出口骤然清淡起来。各家洋行只好纷纷抢占福州茶市,导致茶叶价格骤涨,利润直线下降。为了重开皖南、江西茶路,几个洋行经过协商,硬着头皮派出买办,携带总计两万多两的现银,顺长江西上。

这一路可谓是惊险有加。刚刚离开上海不久,轮船就被巡防的清军哨船截了下来。看着船上白花花的银子,蹬船的兵勇眼睛里都放光,百般盘查、刁难之后,若不是看在操舵的洋大人面子上,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渐渐,轮船驶进了镇江天军的防地。当同样被示意停下来接受盘查的时候,杨坊等人无不提心吊胆,手里捏着把汗,“长毛”、“乱匪”、“叛逆”、“杀人不眨眼的无知刁民”,这就是他们对天军的唯一了解。

出乎意料的是,几十个精神抖擞、不失礼仪的“乱匪”详细查看了船上所携带的物件,又问明他们的去向和目的后,居然在一句“欢迎你们常来常往!”的笑语声中,挥手和他们道别。

真是耳听是虚,眼见为实啊!几个买办凑到一处,感慨万千,从接受差事起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再以后,凭着镇江天军发给的路引,他们一路畅然地到径直了安庆。将路引交付到码头一个天军头目手里,又自报了家门后,杨坊满心欢喜地就要准备先进安庆城里会会以前的茶商老友,施展一下自己的拳脚了。可随即发生的事情,却叫他和另外几个买办都坠入了云雾山中。

还是那么的彬彬有理,一切都又照顾的妥妥当当,只是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就被送到天军的战船上,一直溯江而上,到了武昌。人是来了,可轮船还有银子却留在了安庆,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贸然把诸位请来武昌,真是失礼失礼!”看着满脸疑虑、惶恐的几个洋行买办,石达开一边儿叫他们落座,吩咐侍卫赶紧给客人们上茶,一边儿笑着做了个团团揖,“本人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

石达开?杨坊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对这个名字他曾有过耳闻,可是面前这个白净的面孔上,透露着一种文雅儒生之气的年轻人,怎么也和传说中的那个“悍匪”形象挂不上钩?

石达开回到客厅正中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诸位先把心放到肚子里,你们的船和银两都丝毫无损,也已经到了这里。本王只是请你们来说上几句话,完了你们就可以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本王想你们保证,凡是在我天军控制区域,你们的合法生意将会得到保护。”他微笑着扫视了下几个客人。

“多谢王爷关照!”杨坊连忙站起身,深施了一礼,“天军真是军纪严明而又礼貌非常,非其它军队所能比拟,如不是亲眼见到,草民决计不敢相信,还要受到外面谣传的迷惑。”他的话一半儿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儿纯粹是奉承,在他的心里,叛军依然就是叛军。

“谣传就是谣传,日子久了早晚不攻自破。我们是在营造一个人人平等,天下太平的天国,只要不不拿起武器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大家就都是兄弟姐妹。”石达开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大的道理本王就不在这里多说了,以后你们经常往来,自然看到的比听我说的更有说服力。本王请你们来就为一件事情......”

说到这儿,他把话头暂时停了一下,端起茶杯,示意客人们也一同饮茶,这才又接着说到,“本王此次收复武昌、汉口、汉阳,不会再像以往那样随即就放弃,我们将长期占据这里。所以,本王将在九江、汉口开埠,对外通商。”

杨坊等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开埠通商?朝廷在广州等地开埠,那可都是受了洋人的大炮威逼和恐吓,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们怎么敢......

“怎么,不相信吗?”石达开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慢把盖子盖好,“回去请诸位告诉你们各自的洋行,天朝将欢迎一切愿意和我们做朋友的国家、商行,乃至个人来我们这里平等交易。你们都是商人,我想不会不明白一个道理,通商本来是双方互相贸易,输出自己的而输入别人的,这样才能把利益最大化。可惜清妖政府不懂这个,在他们那里,你们所在的洋行都不过是在进行一种单边交易。本王这次不但要向外输出生丝、茶叶等我们中国自己的东西,还要大量购买各国的制品,还欢迎来我们这里开设各种制造行。凡是愿意来的一切人等,我们将予以妥善安置,来去自由。当然,为了不给大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会主动请求购进他们的武器、弹药,一切都为了提高我天朝控制区域内百姓的生存条件。还有,我们不要求他们一定要承认我们天朝,完全可以用民间贸易的形式来处理一切问题。好了,我就说这么多,诸位要是还有什么疑虑可以当面提出来,要是没有,午饭用过后,诸位就可以自行安排去向。”

真是个天大的好商机啊!徐润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在洋行呆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就想与个机会可以自己开商行,做贸易,现在机会就要来临了。他轻咳了一声,镇定一下心态,“王爷,小民有个问题,不知道问了合适不合适?”

“有话可以直说,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想到哪就说到哪儿。”石达开和颜悦色地说到。

“就是...”徐润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到,“就是咱们天军会占住这几个地区吗?万一......”他在话语中刻意用了“咱们天军”四个字,先表示一下亲近之意,以免冲撞了对方。

石达开笑了,“*本王的嘴说不是十分可*啊,你们如果有兴致,不妨临行前多转转看看,你们会给自己找出答案的。”

“那么,天朝的贸易量会有多大?”最能打动洋行心的是钱能赚多少,杨坊觉得必须把这个事情搞明白,回去才好说话。当然,他问这话只是为了这位王爷刚才说的民用物资,至于军火,他是心知肚明,那自然是多多益善。他的大班罗伯特·费伦可是正惦记着和这些人大做军火生意呢。

“多少?”石达开神秘地一笑,伸开自己的两手左右来回看看,“这个问题倒把本王难住了。到底会有多少呢?我说不好,诸位也想象不到,这么说吧,天朝有的是真金白银,谁要是没来做,将来一定会把他自己的肠子悔清喽。”

“税收呢,如何征募?”徐润小心地问。

“真是迂腐!”旗昌洋行的陈竹坪偷偷瞟了杨坊一眼,心里在冷笑。他这次出来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探听有关和太平军进行军火交易的事情。他的洋行大班金能亨可是更有来头,还身负着驻沪副领事的重任呢。真做起军火来,哪里还有什么税收?

“既然是往来的贸易,你如何对我,我就如何对你。”石达开手一挥,果断地说到......

买办们满意地出去了,去参加翼王殿下为他们准备的午宴。

石达开坐在那里一时没动。

“殿下,”石祥桢凑了上来,面带忧虑,“我......”

石达开抬抬手,止住了他下面想说的话。唉!他在心里长叹一声,又由袖筒里掏出林海丰给他的那封信。海丰兄弟一定会极尽人力的,就是恐怕他也难啊。天王、东王,还有心计更深的北王,各有各的心思,想在他们之间追求完善,哪里是件简单的事情。看着信上每次都一样的那娟秀字迹,忽然,他的嘴角挂上了一丝微笑。这字体显然是出自女儿家之手,看来就是这写封信也难为他了啊!

第五十四章对洪天王的话,他实在无法恭维

金龙殿里,林海丰向诸王详细讲述了他对解决清军江南大营的作战计划。www.65txt.com

针对清江南大营三万人马的实力,他拟订,用红一军和教导旅作为主力,再调集原有负责天京防务的秦日纲和曾水源两部的三万人马,对江南大营实行四面包抄打击,一举全歼。

洪天王听完林海丰的计划,点头赞同,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清妖向荣的江南大营并非是弱敌。达开兄弟的大军离开镇江后,清妖又在扬州城外设立了以琦善为首的江北大营。对付江南大营,朕以为,贤弟以五万对三万,军力上的优势也不是很强,一旦打成胶着状态,恐怕到时顾此失彼,会造成两头为难。”

郑南呵呵地笑了笑,“天王尽管放心,咱天军的新式掷弹筒将令清妖终生难忘,再加上已经完全装备了一半的教导旅,荡平江南大营易如反掌。小弟和安王兄反复研究过了,对江南大营一役,至多一天之内解决战斗。小弟倒是觉得何时东征平定江浙,为天朝争取更大的发展空间,才是个关键问题。”

洪天王想了想,“好,那就依照海峰兄弟的计划行事。”

“打掉江南大营,天京可就平安多了,粮草、军需的供应渠道也就完全畅通了。既然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那就尽早实施。为了有备无患,可以叫镇江许宗扬、苏三娘他们严加戒备,不许琦善老妖头的一兵一卒过江。”杨秀清看看天王,一扬手,“另外,宣娇的女军还有各府的牌刀手都集中起来,一旦需要,都可以投进去。至于东征,此次大战后,军队尚且需要一段时间休整,天气也就慢慢转凉。尤其是上海,那里肯定会遇上洋鬼子的干预,不可轻视。如果冬季里我军被拖在上海城下,恐于我军不利。我看,不如明年开春再行东征为宜。”

林海丰点点头,“东王兄考虑的周全。不过,根据小弟掌握的情报,上海城目前已经被刘丽川的小刀会控制,清妖和洋鬼子联手,正企图扑灭小刀会。我们剿灭江南大营后,经过短暂休整,并对秦日纲、曾水源两部实行整编,之后应尽速发兵东征。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们不能坐等上海的小刀会被消灭。”

杨秀清看看林海丰,“你说的上海小刀会情况到底发展的如何?”

林海丰想了想,缓缓地说:“小刀会本属天地会的支派之一。还在金田团营的头一年,福建厦门华侨陈庆真在厦门旗杆脚五祖庙内,与王泉等10人建小刀会。小刀会继承天地会的组织形式,歌诀、口号和腰凭等皆与天地会相同。不久,发展到数千人。会员以小刀为标志,故称小刀会。主要成员为农民,城市中有手工业工人、水手、搬运工人、游民及少数工商业主参加。后来发展到上海。今年八月,小刀会在上海发动起义,不过,他们起初的口号是反清复明,建立了所谓的大明国,粤籍天地会首领刘丽川称大明国统领政教招讨大元帅,闽籍小刀会首领李咸池称奉天承运开国元勋平胡大都督。”

“大明国?”洪秀全紧皱了下眉头,“怎么可以自建国号?”

林海丰看看他,笑了,“他们目前应该已经放弃了国号,而刘丽川也自称其为‘太平天国统领政教招讨大元帅’。本来上个月他们就想打通与镇江间的联系,可惜实力不够。发给给天朝请求接受节制的信函也可能因送信的出了意外,所以一直没到。”

洪秀全听到这里眉头顿时舒展了,目光转向杨秀清。

“太平天国统领政教招讨大元帅,”杨秀清笑着摇摇头,“要是如此,那到是宜早不宜迟了。”

“既然上海有小刀会拖着清妖,我们何不尽可能先行发展天京周围地区,一来筹集钱粮,二来从容整补军队。”韦昌辉一边儿思索着一边说,“再者,东征势必要带走众多精锐部队,扬州和镇江一旦吃紧,天京又该如何处置?”

林海丰点了点头,“北王兄所言并非不在理。”说着,他站起身,“江南大营一破,加上我军东征,天京以南暂时再无威胁。翼王麾下我军的水师已完全控制了武昌到镇江一线的长江流域。因此,沿江各守备点均无大碍。扬州和镇江是天京的北大门,扬州城外又有琦善的江北大营,节制着十几万人马,那里的确需要重点防御。东征前,要妥善安排适当的防御部队。东征平定江浙,从根本上解决了天国的粮草供应,苏杭自古就是米粮川。拿下上海,我们就可以打通与西洋各国的贸易通道,发展天国工业,以装备更多的新式军队,何愁天下不定?”

杨秀清斜楞了一下眼,呵呵笑到,“四月,英国香港总督兼出使中国全权代表文翰曾致书天朝,声称他们将会保持中立。经和天王商议,为兄也曾复书给他,一再申明海外英民不远万里而来,归顺我朝,不仅天朝将士踊跃欢迎,即上天之天父天兄,也会褒奖其忠义之举。而且准许其侨民自由出入,随意进退,无论是协助我天兵歼灭妖敌,或是照常经营商业,悉听其便。后来这个文翰还带人专门来过了天京。可是这帮英夷,嘴上一套,心里又另是一套,原本想借此机会购置些枪炮、火药,还有粮食,他们一走却连个半点儿音信也没有。”

洪秀全摇摇头,显然不同意他的说法,“朕以为,和西洋各国打交道还是要以诚心为本,他们和天朝一样信奉着上帝,都是天父的子民。凡事不可心急,要慢慢开化他们,最终为天朝所用。”

林海丰笑着坐了下来,对洪天王的话,他实在无法恭维。同样信奉着上帝?呵呵,你把人家的上帝可是改的乱七八糟的了,人家可不这样看你。更不能容忍的是,正如刚才杨秀清所说的,目前太平天国对外的政策,其实是想默认满清政府签定的丧权辱国条约,以博得洋人的欢心。但是,他现在还不能一下否决他们的思想,只能慢慢地来,洪天王不是在讲“开化”吗?

“天王说的就是好!”他抱起双拳冲着洪秀全拱了拱,“不过,据小弟所知,那个文翰在访问天京之后,令随员各自写出对天京的考察报告,从政治、军事、经济、商业、宗教、官兵素质等各方面来评介天朝政权,并在此基础上写成给英国政府的总结性考察报告。他认为,天朝‘推翻现政府的企图将不会成功。’主张支持满清政府,而在表面上继续‘中立’,同时认为应该‘准备充分的武力,以抵御革命军或来之攻击。’”

(小女子QQ371829252欢迎朋友们有机会探讨问题。新的一年里祝大家开开心心,万事如意!)

第五十五章我们不会向任何敌对势力低头

身为小知识份子的洪秀全,从一本《劝世良言》开始创建自己的所谓拜上帝教,一直到如今整天不理外事而专门修整教义,时间也许没少浪费,却既没弄明白自己的拜上帝教早已脱离了基督教的原有教义,甚至还有亵渎的内涵,也没有去考虑是否应该真的改变些什么,以让百姓们真正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反而在对待西洋教徒的问题上,还抱有用自己的教义去改变对方的观点,不能不说是他的一种悲哀。尤其是当前,他认为能够得到洋兄弟的支持,将会加快他一统江山的速度,为了这个目的,他并没有过多地去思考什么。

和杨秀清一样,他对洋人提出的那些本已与满清签定的有关不平等条约,采取的是一种既不明言承认,也没一口拒绝的策略。他们对洋兄弟们所作出的什么“自由进出”、“随意进退”、“货税不征”等等的许诺,实质上是在损于国家的主权。很显然,他们还都没有认清西方殖民主义者的实质,一开始便失去了应有的警惕。与咸丰帝不愿引狼入室的意图相比较,太平天国的领袖们在对待列强的殖民侵略企图方面要比清廷还肤浅得多。

现在面对林海丰的说法,洪秀全几乎有些不屑一顾的感觉,“怎么会呢?”

杨秀清到底想的更多些,他瞅着林海丰,认真地问:“不管如何,一旦进军上海,就势必要直接面对他们,老弟将怎么处置这个问题?”

“天王的意思呢?”林海丰笑了笑,把头转向洪秀全。

“朕以为,绝不能向西洋各国开战,这样有悖于教义。”洪秀全说的很干脆利落。

林海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心里却在冷笑。难怪为了1858年英国军舰闯入长江,在额尔金的率领下直逼天京城外,在江面上游弋示威。太平军开炮轰击,虽然双方发生了流血事件,但天王洪秀全却仍是顽固地坚持早先的观点,下诏将开炮的太平军将士斩首,并派遣专使道歉,认为额尔金之行是“西洋番弟朝上帝”,“万国扶朕在天台”,而“西洋番弟”们也应该要与太平军一道,“同顶爷哥灭臭虫”。

“要是他们这些洋人帮助清妖和我们作对呢?”郑南问到,“难道我们还要退避三舍不成?”

“这个...”洪秀全愣了下,“他们会严守中立的。”

“怎么可能?”这次轮到林海丰这么说了,“西洋列强是为了其自身利益用坚船利炮敲开了咱们的国门。《广州条约》、《南京条约》哪一个不是强加给我们的?只要你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绝对不会严守什么所谓的中立。”

几个月来,林海丰还是第一次在天王和东王面前说“不”,洪秀全看看杨秀清,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

看到天王脸上不自在的神色,韦昌辉咳了一声,使大殿内的空气缓和一下,“文翰来天京的时候是小兄接待的,谈的还是很融洽的。他和我介绍了他们所信奉的基督教义,我当时还拍着他的肩头告诉他说,咱们的教义一样,他表现的也很是诚恳。像海丰兄弟所言,他似乎对天朝还很有反感,我倒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当然,海丰兄弟知道未来,可能会悟出什么。我想,咱们还是以礼为主。”

他的话本来是莫棱两可和稀泥的说法,却刚巧给林海丰找到了话茬儿,林海丰一伸手,刚要张口,郑南抢先站了起来,“北王兄说的好。咱们是礼仪之邦,自然是要以礼为主。不过,还是要讲究分寸,对任何人,我们的口号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对于那些以往强加在我们头上的一切不平等条约,不管他是和谁签定的,我们一概不予承认。这一点以后要广为宣传,要叫所有国人看到,尤其是要叫那些大肆污蔑天朝的反动文人看到,我们才是真正维护国家、民族利益的人,我们不会向任何敌对势力低头!”

呵呵,看来这个宁王还是个很有血性的汉子哦!他非但没有因为郑南的话违背了他的意愿而气恼,反过来倒愈发觉得应该尽快完成宣娇和这个郑南的婚姻了。

杨秀清现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缠下去。尽管他看出了西洋武器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但是起心里还是根本看不起那些海外蛮夷,“算了,我看这件事情一句半句也说不明白,反正还有的是时间,慢慢再说。”他一挥手,冲着林海丰说,“还是再把皖北捻子的情况说下吧,现在赖汉英不是在和他们联络吗?”

“好的,情况大致是这样的。涡阳周围,现在有五只较大的捻子力量,其中张乐行为最强,总共聚集有数万的人马,影响很大。他们着重发展的骑兵队伍,游动性很好。”林海丰看看洪秀全和其他几个人,“不过,他们的成分复杂,纪律比较松散,家乡观念也重。因此,我赞成昨天东王兄的意见,就是只要他们接受我们天朝的旗号,积极配合我们在皖北的作战,牵制一部分清妖的力量就行,暂时不对他们作大规模的调动。”

“可以告诉赖汉英,只要他们肯接受我天朝辖制,就封张乐行个王,统一指挥那里的捻子。这样他还可以大规模地扩充军队。还有,对上海的那个什么刘丽川也可以这样。”洪秀全捋捋胡须,呵呵一笑,“他的那个什么什么大元帅有点儿不伦不类。”

杨秀清摇摇头,“我以为以后没有必要再加封爵位。”

“哦?”洪秀全微笑着看看他,似乎有些不解地问,“清袍的意思是......”

“我还是同意以前海丰老弟的说法,天朝的官制要慢慢地改换。”杨秀清没有再多说,他的心里明白,天王要封张乐行和刘丽川的王,目的绝不会是那么简单。

“好,天朝政务都由清袍拿总,既然你说了,朕也没有二话。”洪秀全显得很随意地摆摆手,看看郑南,又瞅瞅杨秀清,“清袍,朕请你帮的忙怎么样了啊?”

第五十六章百姓想要很多,我们哪能样样满足?

从内心来讲,郑南对洪宣娇的确非常赞赏。www.65txt.com他是一个不喜欢张扬的人,机械师乃至现在类似于实验室的工作,是他最擅长的一种事业。因此,对于那种敢说敢做的女性,他也就有着一种先天的偏好。不过,真的和洪宣娇结合,却叫他怎么都觉得不是那么舒服,无论从洪秀全的观点出发,还是由林海丰这里看,更多的都是一种政治手段。

在他生活的年代,尤其是他所从事的近乎特殊的军人职业,若想成个家,不管是有人介绍也好,或者是自己相中了也罢,经过组织上同意,还总要有一段甜蜜蜜的、勾心扯肺的所谓了解过程。花前月下兴许不多,哪怕是近在咫尺,鸿雁传书自是少不了的享受。“恋爱”是个很神圣的字眼儿。可是现在,他没有享受,只有一种似乎在出卖自己感情的悲哀。

洪天王的话,叫他脸红之外,又多了几分浑身的不自在。

杨秀清瞅瞅面带微笑的林海丰,又看看天王,呵呵一笑,“宁王老弟和宣娇妹子那是美人配英雄,天作之合啊,天王,我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吧?”

洪秀全笑了,“安王和宁王两位兄弟只顾为天朝操劳,朕总要关心下你们的生活。如果宁王兄弟不嫌弃朕的这个妹子,那就择个吉日,尽快操办了。”

“谁会嫌弃宣娇呢?”林海丰瞟瞟身边低头不语的郑南,嘿嘿地笑着,“小弟就替宁王在这里先谢过天王和东王哥哥的关怀了。”

“不必喽,”洪秀全手指着他,看着杨秀清说,“清袍啊,回头代朕给安王兄弟物色个朝中官员家的好女子,王府里没有王娘可不行哦。百姓们都知道,没有女人是不成个家的。”

“是啊,是啊,”杨秀清连连点着头,“这件事情就交给小弟来办了。”

“恩!”洪秀全活动了一下身子,坐的更舒服些,“现在天京百姓们又都有了各自的家,无不称颂天父、天朝的仁慈之心。朕考虑也该把这男女通婚的禁令取消了。不过,为了有别于清妖,这个...这个寻常人家只许一夫一妻。像清妖那种三妻四妾的事情不能出现,否则也无法体现天朝兄弟姐妹一律平等的宗旨。”他就是这么一种喜欢唱高调的人,明摆着说的话漏洞百出,却依旧唱的很自然。

“天王真是英明,最能体现男女平等的,一个是女子不缠足,与男人一样劳作、上学堂、参加天军。另外一个就是天王说的一夫一妻制了。”林海丰其实明白洪秀全所谓的一夫一妻只是针对白身的百姓,而对官员、王侯,又是另种说法。他是故意装糊涂,顺着他的话朝下说,“三妻四妾其实本身就弊病很多,它把女性当成了男人的从属品,是对女性的极大不尊重。当然,什么事情都不能一刀切,随着我们所占地域的扩大,民间的这种事情就会凸显出来,对于已经既成的事实,天朝还是应该尊重人家自己的选择。还有啊,既然是一夫一妻,男人有休女人的权力,女染也要相应的有休男人的权力,婚姻自主,彻底抛弃以往那种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等等。”

听着他的一番借题发挥,洪秀全简直是哭笑不得了。他看看杨秀清,又瞅瞅韦昌辉,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海丰兄弟把事情弄复杂了。天王刚才说的是针对白身,这上下的区别总是要有的,海丰兄弟不是也常说,绝对的公平是不可能有的吗?”韦昌辉接过了话头,他欠欠身,朝着天王一抱拳,“天王乃一国之君,天下万物都是天王的,自然不能在其列。东王四哥日理万机,劳苦功高,多几个王娘谁还会计较?再说朝中的大臣们,各个为天朝呕心沥血......”

林海丰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是北王兄把天王的意思领会错了哦。如果说谁有功于天朝就能封官,又可以不同于寻常的百姓,就可以多娶上几房女人,那女人成了什么?不又变成了一个物件,用的时候拿来,不要就随手丢弃。这完全违背了天王男女平等的教义,所谓平等就是有来有往,都要具有同样的权力。要是依北王兄的想法,那咱们天朝的女官员是不是也可以多讨上几个男人呢?再说,天王的教义里说的好,天下万物都是属于上帝的,由我天朝兄弟姐妹共享。北王兄不会不记得吧?”

“这......”韦昌辉摇了摇头,看着天王和东王苦笑了下。

“呵呵,海丰老弟,你是没听清天王的话才说了半截啊。”杨秀清笑着指点了下林海丰。

“是吗,”林海丰仍然装着糊涂,“那东王兄说说看?”

杨秀清清了下嗓子,“哥哥是个粗人,说不出你们那么多的道道,可是这君与臣、臣与民总该还是要有区别的。弟兄们出生入死还不都是为了过上更舒适的日子吗?咱们不能不给弟兄们这种权力吧?”

“哦,原来是这样。”林海丰恍然大悟的样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不是那个孔仲尼的三纲五常嘛。孔孟的儒家学说有其有道理的一个方面,可是同样还有不少糟粕的东西。这三纲前两样先不去说,单最后一个,就完全与天朝的男女平等背道而驰。至于说到老兄弟们为天朝打江山,建立不朽的功勋,当然天朝应该给他们一定的享受权力。”

说到这儿,他轻松地笑了笑,掐着指头数着说:“等到天下太平了,百姓们都有了幸福的生活环境,他们也可以享受到很好的住宅,很高的薪俸,还会有很多的荣誉。而夫人还是只能有一个好。否则,怎么向百姓解释我们的教义?想最后得到天下,就必须要我们自己言行一致,不能叫百姓们失望。再大的将军也都是由百姓中变化来的,因此,天朝所有的官员,包括军队,与百姓间的关系就如同是鱼和水的关系,没有了水,鱼儿是无法生存的。”

“海丰说的对!”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南冲着洪秀全一抱拳,说到,“历来是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就是因为大家都开始争着比享受,失去了进取心。天朝到了今天,还根本谈不上有了天下,可是就已经开始有攀比享乐的风气。有些地方甚至比起清妖来还叫百姓感到失望。我们的百姓们还有我们的士兵,没有文化的多,复杂的天条既难以向他们解释清楚,又不利于士兵们去广为宣传。天王可以简单地概括几个口号,便于宣传,更重要的是便于执行,也就是说至少我们自己要能做的到,而百姓们又会感到他们自己真正的能从我们天朝这里,得到他们以前根本得不到的东西。”

韦昌辉奇怪地看着他,“百姓想要很多,我们哪能样样满足?”

“连百姓们想要的我们都满足不了,那还要我们做什么?”郑南的书生气上来了,手一甩,哼了一声。

洪秀全原本一直保持着很平淡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第五十七章杨秀清在笑声中忽然又悟出了什么

成何体统?洪秀全心里暗骂了一声。www.65txt.com百姓想要什么?笑话。百姓的一切都是朕给的,朕想给他们什么,他们就能得到什么,不想给的,你要也没有用。天国是朕的天国,说到满足谁,也应该是百姓必须要一切满足朕的要求。这个郑南,简直是本末倒置。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暗叹一声。自从这两个天上来客到了天京,尽管听说城里渐渐热闹了起来,百姓也交口称赞天朝的好处,可是这规矩是越来越缺少了。本来为了给俩人个面子,免去了当面跪拜的礼仪,哪想到现在竟然发展到当面挑三拣四、指手画脚地指责起朕来了。

他把目光射向杨秀清,想看看这个东王现在该如何表态。

杨秀清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坐在椅子上,身体略微有些前倾,似乎很专注地瞅着郑南,根本就没有打算要说什么的意思。

“我看你还是没有更深地去领会天王的苦心啊,”林海丰笑着看看郑南,“天王一直在潜心教义的增定和修缮,能不会考虑的更全面?再说了,天王哥哥博学多识。历史上汉高祖刘邦从斩白蛇聚众起事,到为义帝发丧揽获天下人心。还有明太祖朱元璋也把以前崇信的明教,易帜为驱逐靼虏,以唤起更多饱受元兵涂炭的仁人志士的支持,都最后成其霸业。像这些教训,天王心里都是有数的。你呀,就是书生气十足,把问题都想的过于简单了。”

他又看看洪秀全,随后目光扫过杨秀清和韦昌辉,最后还是落到郑南的身上,“天王乃一国之主,问题想的比我们都会全面。咱们可以把想法说说,以供天王参考。但是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必须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能以善小而不为,也不能以恶小就为之哦。等到有朝一日生擒了咸丰妖头,叫他跪伏阶下,自己说说自己和咱们天王想比,都差到哪了?天王,小弟这个主意如何啊?”他转头笑着望望宝座上的洪秀全。

“呵呵,这个主意的确不赖。”韦昌辉不是时机地插话说到,“那咸丰妖头一定会自惭形愧,否则也不会叫咱天军打的一塌糊涂了。”

洪秀全脸色好看了一些,想了一想问林海丰,“咸丰是个什么样的人?”

“年轻气盛,性格还算刚烈。”林海丰微笑着说,“这个妖头还是很想做番成就的,可惜时运不济,他的根基已经腐烂了。大家也都看到了,满清赖以生存的八旗子弟兵不在是从前的样子了。咸丰自己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已经开始重用汉人大臣,如那个大名鼎鼎的林则徐,也将被从伊犁的发配地诏回。不过,这个林则徐没有和我们天军对垒的福气了。”

“怎么呢?”洪秀全有兴趣地问。

“老了,只能和疾病去纠缠了。”林海丰语气里含有一丝的惋惜,“另外,还有一个湖南的曾国藩。”

“这个曾国藩以前我听达开兄弟提起过。”杨秀清终于说话了,“和那个什么左宗棠一样都是些文人。”

“起用一些文人来带兵,看来咸丰这个妖头是无人可用了。”韦昌辉有些轻蔑地说着。

“不能这么说啊,”林海丰看了看他,“这个曾国藩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四处污蔑我们天朝不敬孔孟,没有礼仪道德,从而拉拢天下所有文人和天朝作对。目前,他正在湖南组织所谓的湘军,这只军队的大小统兵的将领都是些有文化的人,而且下属都是有各将领自己挑选。一只上下一心的军队,其战斗力绝对不能小视。日后翼王兄最大的对手就是他了。”

“这个曾妖头,纯粹胡说八道。”杨秀清瞥了眼天王,“从定都天京,天朝就下令再以后禁止焚烧孔孟书籍,把其说成一团糟的情形。天父曾有圣谕,孔孟并非都是歪理,也有一些正确的地方。他们就是死抓住天王砸孔丘牌位一事不放。”

“孔丘的牌位砸的对!”林海丰冲着洪秀全一拱手,“天王砸掉孔老二的牌位就如同当年汉高祖的斩白蛇。那个牌位就是缠在百姓身上的凶恶的白蛇,不斩掉它就无法叫百姓们翻身。”

“海丰兄弟比喻的恰当!”洪秀全一拍龙椅的扶手,充满豪气地说到,“那些贪官污吏们哪个不是饱读圣贤经书,可又哪个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谁会去真正考虑下百姓的死活?”

“天王和东王兄说的好!”林海丰就势把问题展开来谈,“其实,咱们要砸的是孔孟加在百姓身上的精神枷锁,使他们真正成为一个社会的主人。但是我们也没有完全鄙弃孔孟,他们说的对的我们当然要用,甚至比清妖们和那些污蔑我们的人做的更好。常言说的好,武定天下,文治国,其实无论是打天下还是治理国家,都需要文人。说到这儿,小弟想起有天东王兄说的笑话来了。”

他瞅瞅蛮有兴致的杨秀清,呵呵一笑,“那天东王兄说,幸亏身边有个诚实可信的傅善祥,否则要是换了个别有用心的人在身边,哪天故意错读几个公文上的字或是擅改几道谕令,那危险可就大了。东王兄看上去的一句笑话,对小弟可是启迪不小。天军里没有文化,甚至一个字不识的人是大有人在啊,这不利于以后天军的发展。因此小弟在红军中,要求他们必须组织士兵学习文化。小弟还想和东王兄要些四书五经哩,要让士兵们同样的去看,看清楚哪里是糟粕,哪里是益处。看看曾妖头他们那些人还有什么话可讲?我们连拿刀的清妖都不怕,难道还怕了几本书不成。”

杨秀清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当要触到刀疤的时候,他停住了手,“海丰老弟说的对啊。既然想叫百姓都知道孔孟的害人只处,就该把那些害人的地方叫大家都看明白。”想到这里,他看看洪秀全,然后冲韦昌辉一挥手,“以后刊印的这些书,不要再胡乱的删改,该什么样就什么样,马上准备些送到红军中去。”

林海丰笑了,“东王兄就是爽快。曾国藩、左宗棠这些人早晚会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是真正的圣人弟子,可他们连祖宗都忘了是谁了,呵呵,他们头上的大辫子可不是圣人叫他们留的哦。说实在的,只有天朝里的文人才算的上是给圣人们留了点儿面子。天王、翼王,哪个不是饱读圣贤书。还有北王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北王兄头上还有捐着的功名呢。”

“可别提愚兄了,”韦昌辉嘿嘿地笑着,“愚兄迟钝,可没有天王和翼王来的聪慧,书读的不上进,只好花钱去捐了。”

“不过,东王兄、安王还有我,可就都不能算是圣人门徒了。”沉默了半天的郑南笑着插了句。看着金龙殿里变得融洽的气氛,郑南对林海丰的应变能力真是佩服到家了,他同时也开始暗暗地检讨着自己。这里是金龙殿,正中那可是把龙椅,那就是皇权的象征啊!自己怎么老是忘记这个。

“为什么?”杨秀清有些奇怪地呵呵笑着,“哥哥我不能算,你们俩老弟应该算啊?”

郑南瞅瞅殿内的几个人,摸摸后脑勺,装的很认真的样子,“东王兄不读圣贤书当然不算,可我和安王都没了长发,圣人未必肯收啊?”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逗乐了。

洪秀全捻着胡须,开心地笑着,“圣人要不收你们,那可就更不收曾妖头那些人了。”

杨秀清在笑声中忽然又悟出了什么。清妖们利用那些迂腐的文人诋毁天朝,难道天朝就不能同样拉着一张大旗,来打击他们吗?这些连祖宗都出卖了的人,要是把他们都暴晒在阳光之下,看他们有什么权力还在那里犬吠?用不用这些迂腐之人是一回事,减少些对立面还是应该做的。他瞟瞟似乎很是得意的天王,内心里又升腾起了几分的轻蔑。我是个粗人,也许看不到这点,你洪天王可是号称胸有博学的人,怎么竟会想出焚烧所谓圣人书的笨法子?不叫你烧吧,可倒好,你居然想出删改的办法,真是愚蠢至极!

第五十八章这是什么话,哪挨着哪啊?

看来又要有大的天条要改了。www.65txt.com

韦昌辉圆圆的胖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心里却发出一声悲鸣。这个安王可真能绕啊!谁也不能说韦昌辉就是不希望天国一统江山。他期望太平天国最后的胜利,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背叛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他真正想得到的,就是能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巨大权力,至少不会永远生存在什么威胁的夹缝之下,那样做人很累。

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要坐那个天王的龙椅,他甚至自己都明白的很,自己没有那个号召力。可是先前他惧怕东王,现在更惧怕的是这个安王。这个安王的城府太深了,深的他感到不可预测。以往自己掌握的天京兵权被他轻易地转给了洪宣娇,尽管天朝财政大权在握,他却觉得不自在。战乱年代,实际掌控军队的人,才是最有说话权力的人。

他有些为天王和东王悲哀,怎么这两个人就这么糊涂?连他都看明白了,安王虽然手下仅有不到两万的红军士兵,可这些军队就已经足以把天京掀个底儿掉。他的侄子就在红一军,虽然还没装备上新式的武器、军装,可嘴里已经是句句离不开“安王”二字。原本以为剪去长发应该是件很难的事情,谁知道进了红军,就如同着了更大的魔似的,越说自愿吧,一个个的反倒都来了劲儿,你叫他留发都不留。这哪里是什么红军,简直就是林家军。

为了自己生活的更惬意些,他必须表面奉和的同时,尽力地去打散现在他们三方间的平衡。尽管安王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救了自己大哥的一条命。可惜的是他尽管已经暗示了天王把洪宣娇嫁给郑南的害处,天王竟然置若罔闻,还在打自己那个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的小算盘,早晚要害人又害己!

“安王老弟就是高明,七拐八拐的就叫哥哥顿开茅塞。”韦昌辉呵呵地笑着,“不过,前面的话哥哥还没有完全听透,有关天朝官员婚配的事情,老弟到底是什么看法?”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很关键,他早明白林海丰实质上想倡导的是无论何人,都要执行一夫一妻制。

“怎么个执行办法当然要由天王来颁发诏谕,我想天王既然今天提出来了这件事情,那天王早已是胸有成竹。”林海丰很认真地说着,“要是问我的意见,还是刚才说的那样,以前的就是以前的,不去过问。”

他一指郑南,又拍拍自己的胸脯,“宁王不会娶第二个,就是想娶天王和宣娇妹子也不会答应。小弟只身一人,可小弟向天王和两位王兄保证,无论出现什么情况,小弟也绝对不会收什么小妾。”

“佩服,佩服!”韦昌辉一挑大拇指,啧啧地连声赞叹,“是啊,要想正人,就得先正自己哦。”他这话其实说给洪秀全和杨秀清听的。

洪秀全不管那些,在他看来,制定什么样的天条本来就是制约别人的,跟他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再说,他还有自己的一套打算呢。“清袍,你的意思呢?”

杨秀清沉思了一会儿,“先这样吧。海丰老弟说的对,总不能叫百姓们挑剔的太多,夺取天下还需要他们呢。”

韦昌辉差点没吐出来,真恨不能狠狠地抽自己两下。“那么,天王,是不是发生在今天以前的事情不在此修正的天条之列呢?”他一咬牙,看着天王笑呵呵地问着。

洪秀全不明就里,一摆手,“当然不在,新天条还没发出诏旨呢。”

“唉!”韦昌辉故意地打了个长长的唉声,“这个镇吉啊,你说你是着的哪门子急哩?”

“恩?”洪秀全疑惑地看看他,又把目光转向杨秀清。

杨秀清好象没有看到他的眼光似的,半闭着双眼,想着什么。

“哦,是这样的......”林海丰详细地把石镇吉的情况说了一下。

“是这样啊,”洪秀全若有所思地沉吟了片刻,看着林海丰问,“按你们红军的军规,该如何处置呢?”

林海丰一抱拳,表情十分地庄重,“启奏天王,红军是天朝的军队,和其它天军一样,不但要遵守天条,忠于天朝,还要遵守红军自己的纪律。不过,从严格的意义上讲,石镇吉并没有触犯军规,他违犯的是天条。理应按天条治罪。”

洪秀全点点头,故意提高了一点儿嗓门,“清袍啊,你看呢?”

“哦,天王,”杨秀清大梦初醒似的一抬头,随口回答,“按海丰老弟的意思办吧,只要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咱们天朝就可以先做做看。”

这是什么话,哪挨着哪啊?显然杨秀清回答的不是刚才这个问题,可是一见他又闭目沉思的怪样子,洪秀全倒有些怜悯起石镇吉来了。杀了石镇吉,做恶人的岂不就是自己了?他狠狠地剜楞了韦昌辉一眼,“好吧,那就按天条交由你们红军自己处理吧。”

会散了,林海丰、郑南、韦昌辉出了金龙殿。韦昌辉看看东王并没有出来,就连忙紧走两步,一拽林海丰的袖子,“我说老弟啊,刚才哥哥在殿上提出来镇吉的事情,就是想叫二位在天王面前替他说个情啊。只要老弟一提,哥哥再敲个罗边儿鼓,这事情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老弟帮了哥哥的忙,怎么也不能看着老弟受什么煎熬呀?”

林海丰停下脚步,呵呵一笑,“北王兄这是说的哪里话。令兄之事全赖天王英明,东王大度,再说,也是令兄本不当死罪,并非小弟什么功劳。至于石镇吉,那是他咎由自取,这个情小弟是万万不能求的。”

“唉!”韦昌辉回头看看金龙殿,“只是这样做了,怕会引起达开对老弟的误解啊。”

“呵呵,也许会吧。”林海丰似乎满不在意的样子,“小弟只忠于天朝,不记任何私情,更不怕谁的记恨。”

“那是哥哥多虑了,”韦昌辉点着头,“不过,什么时候都是小心无大错啊,老弟不可大意哦。”

“多谢王兄!”林海丰显得很诚挚。

“北王兄,我们军械所的银子什么时候拨付啊,工匠们可都等着领薪酬呢?”郑南看着韦昌辉,认真地问。

“马上,马上就拨。”韦昌辉一边儿说,一边儿搓着牙花子,“哎呀,哥哥这个家是真不好当啊,到处伸手要银子,上个月光给这里打造各种器皿,就差点叫哥哥吐了血,难啊!”他跺跺脚,脑袋朝金龙殿一摆,一副无奈的样子......

第五十九章殿下,怎么没有我们的任务?

看到韦昌辉上了轿,在仪仗的簇拥下离去,郑南冲着递给他马缰绳的李蒙摇了摇手,拉起林海丰缓缓地走着,“我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儿道理,是该提醒那位适当裁减些宫里的闲人了。www.65txt.com”

“愚!”林海丰摇摇头,搂着他的肩膀,“主意是好主意,可他自己为什么不说?别忘了,现在这里还是皇权的社会,没有多少百姓会关注这些,他们甚至觉得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用我们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这里。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咱们基地首长住的是将军楼,有专供商品,可你没有,你能说这不正常吗?同样的道理,你能叫一个皇帝马上去过一个跟普通百姓一样的生活吗?都不对。首长付出的是更多的脑力劳动,需要一个安静的工作和休息环境。皇帝需要他应有的气派。评论他们的好坏只有一个标准,就是他们是不是真正在为人民做着有益的事情。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不是一样还有满清皇室的优待政策吗?无论是这里,还是我们那里,少数几个死钻牛角尖,口口声声强调所谓无处不平等的人,才是打心里就不想要平等的人,其实他们需要的只是个人的荣耀和富贵。正所谓是气人有,笑人无。”

“我就是老忘记现在身处的环境。”郑南腼腆地笑了笑,“看来还是急不得的。”

“唉!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要水到渠成才行。”林海丰轻声地叹息着,忽然一会儿又笑了,“真想有点儿空闲时间好好练练字啊,再这么下去,就快成文盲了。”

“哈哈,”郑南也轻松地笑了,“万幸吧你,要是把咱俩扔到再远点儿的年代,连看都看不懂文字,那才叫悲哀呢。”

“是啊,”林海丰点点头,“记得中学的时候不少同学讨厌古文,不喜欢看竖版的古体书籍。真难以想象,如果把这种人放到现在,他们会怎么样?还有什么值得比古人更骄傲的东西吗?我看难。再大本领,再多的知识,也只好就着茶壶里的饺子,自己慢慢地数着吃吧。”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连祖宗都不想要的人,早晚自己也会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郑南鄙弃地说到。

“你老弟就好好地感谢我吧。”林海丰挤咕着眼睛,嘿嘿地笑着。

“什么啊?”林海丰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叫郑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哈,本王给你找了个好媳妇啊,”林海丰一吐舌头,“要是叫你自己找,只怕情书还得叫秘书代笔喽。”

郑南一下由脸红到了脖子根儿,抬脚狠狠地踢到了林海丰的屁股上,“本王以后可是皇亲国戚,小心本王治你个大不敬的罪过!”

林海丰揉揉被踢得生疼的半边儿屁股,又瞅瞅身后窃窃私笑的汪海洋、李蒙,哈哈地笑到,“好了,我的驸马爷,忙您老人家的去吧,本王还要去开会呢,没时间逗你玩了。”

郑南笑着点下头,刚刚伸手接过马缰,又回身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你小子可不许再上前线去了。”

林海丰嘿嘿地笑了,“好,你放心,这次本王一定不去了。”

郑南翻身上了马,认真地看着他,“一个好的统帅未必就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走吧您老,”林海丰嬉笑着在他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再不走就要成老太婆喽。”

郑南的坐骑嗖地窜了出去,老远了,身后还飘荡着他的一句,“记住我的话!”

天京镇守使衙门里,天京镇守使洪宣娇、安抚使赖文光、顶天侯天官正丞相秦日纲、曾水源,还有红一军、教导旅的主要将领都早已聚齐。

“要打大仗了,大家都很高兴吧?”林海丰笑着环视了下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满脸惬意微笑的林凤祥身上。

林凤祥一见安王的目光,马上绷起了脸,装出很平静的样子。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林军长,装的很勉强啊。”

林凤祥终于憋不住,嘿嘿地挠着后脑勺笑了。

“好,此次决战就从你们开始。”林海丰走到身后墙壁上挂着的天京城防地图跟前,“红一军的四个步兵师今天下午开始佯作向城西运动,动员舟船,还要要广为宣传马上去投入西征前线,至明晚要全部高桥门一线待命。各府牌刀手临时组建的三千马队暂时归入你部编为第七师。”

“是,殿下!”林凤祥挺身站起,随后得意地看看身边的其他将领,重新坐了下来。

“明日黄昏前,秦日刚部全部进入麒麟门一带驻扎,曾水源部主力转至朝阳门,原有你部在麒麟门的驻军暂归秦日纲节制。”林海丰说着,笑着看看洪宣娇,“天京城各处遗留下的防务空缺,就暂时全由你的女军补上了。”

“没问题。”洪宣娇痛快地答应着,“不过,总得叫我也上阵杀妖啊?”

“放心,忘不了你洪大将军的。”林海丰一笑,“红一军的四个步兵师,还有驻守高桥门的守军,都由你去暂时统一指挥。”

最后,他看看赖文光,“大战在即,你这个父母官也是轻松不了啊。第一,要把天京城的医疗机构都动员起来,准备接治伤员。第二,还要组织几只由百姓自愿组成的战场上抢救伤员的队伍,分别配备一些懂得简单救护的人员,把伤员及时送回城里,接受治疗。要多准备些担架。另外,有一点我要事先提醒一下,在优先抢救我天军伤员的同时,对于清妖的伤兵也要能救的就都救回来,咱们天军是仁义之师。”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来,炯炯的目光扫视着众将领,“此役能否全歼向荣老儿的关键,就在于各部要坚决执行预先制定的每一个命令。下面我把攻击发起的时间,还有各部进攻的顺序详细说明一下,有什么疑问或是补充的,等我说完,大家还都可以提出来商议......”

认真听完安王的部署,秦日纲有些犹豫。他看着安王,想了一想,“殿下,小将有个问题?”

“好啊,”林海丰呵呵一笑,“有什么都尽管说出来。”

“是这样的,”秦日纲站了起来,清清嗓子,“大凡两敌相遇,都尽量避免硬碰硬的交锋,除非是一方占有绝对的优势。清妖的江南大营有三万之众,而天军参战的不过五万,从人数上讲,也达不到倍则围之的优势。从这点考虑,似乎采取虚张声势、攻其所必救,以调动孝陵卫清妖主力,分散其兵力应当是上策。而依殿下的部署,曾丞相的八千人马在各部按兵不动的时候,独力攻打孝陵卫清妖两个时辰,那丹阳、秣陵关、湖熟等处的清妖都会纷至沓来。两万多清妖猬集一起,彼此接应。胜负暂且不论,单就天军的伤亡也不会少了,这样不利于以后的再战。”

“秦侯的观点是正确,战场上,就是要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去打击对手的薄弱环节。”林海丰点点头,见没有人再提出别的,就示意秦日纲坐下,“但不同问题要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江南大营号称三万多人,由于西援南昌,被天军歼灭一部,上海小刀会起事,又被迫抽调走两千多人马。现在天京城外,向荣不过就二万五千人马,分驻在麒麟门至丹阳的广大战线上。而向荣屯驻孝陵卫的大营,总数更是不会超过八千。为了节省时间,达到一气儿歼灭其有生力量的目的,就是要叫向荣向孝陵卫的中军大营增兵。”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手掖到怀里,又随即抽了出来,笑了笑,“大家可以想想看,丹阳、秣陵关、湖熟他能有多少守军?一旦再增援大营,那这些地方的守备就如同虚设,面对林军长的一万精锐骑兵,根本就不堪一击。这样,向荣将来残兵南逃的后路就被切断了。再者,在新式火器运用的年代,像这种把兵马猬集一处,那更等于是自杀。战后,大家就会对这个问题有深刻地理解。大家可不要小看了教导旅的炮兵营哦。”

说着,他转头看着曾水源,“两个时辰的时间不算短啊,既要打的凶狠,打出声势,叫向荣老儿吃不消,还要适时地减少伤亡,这个火候要掌握好。不过你尽管放心,那个苏布通阿的三千精锐马队不会剩下多少跟你找麻烦的,一开战,我就要打残他!”

曾水源用力点下头,“殿下放心,为了天朝,即便有牺牲也是正常的,哪怕是我自己!”

“恩!”林海丰满意地笑笑,又站起来看看洪宣娇,“从今晚午夜开始,封闭天京所有城门,只许进不许出。”

“放心吧,安王哥哥,”洪宣娇站起身,双手掐腰,把头一扬,“我保证连个苍蝇也不叫飞出去!”

“那就好,”林海丰呵呵笑着朝将领们一摆手,“那大家就各自去做准备。届时我的指挥部就和洪镇守使在一起。”

看着安王就要离去的样子,李侍贤和李秀成急了。刚才的军事部署中,各部都有了具体的部署,惟独教导旅除去炮营有任务外,其余部队居然没有任何安排,似乎就要等着看别人的热闹了。他们连忙捅捅还在傻坐着的陈玉成,连跺脚再挤眼、努嘴。

陈玉成仿佛才从睡梦中醒过来似的,腾地由椅子上蹦起,“殿下,怎么没有我们的任务?”

“你们?”林海丰一面将手里的材料叫给一旁的柳湘荷,一面扭脸哼了一声,“你不提我倒差点忘了,明天下午你们除炮营之外,全部去天台法场负责警戒,组织百姓前去观看对石镇吉的刑罚。”

第六十章真是猜不透这帮子汉人的心思呢。

养心殿里的咸丰此时一脑门子的恶气。(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继庐州、安庆之后,九江也丢了,汉口、汉阳、武昌都没了。南昌虽然暂时还没有受到围攻,可告急的奏报像雪片似的连气儿发来,城内兵少将寡,催促朝廷速发援兵,以防不测。这发匪的事情就够他着急的了,偏偏上海又闹起了什么小刀会,皖北又出了个捻子。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照这样发展下去,祖宗创下的基业岂不毁在自己的手里?

更叫他怒不可恶的是,本来是想聚集群臣商量下对策,可这些平日里私底下振振有辞,似乎一个比一个都显示着自己更有才华、有能力的王公大臣们,一到了他的跟前儿,一个个嘴上就好象都粘了封条,往那里一杵,屁也不放一个。看着他们耷拉着眉,哭丧着脸的样子,这哪里是来议事的,简直就是发丧的!

“你们...”咸丰“砰”的一拍御案,站起身来,用手指点着下面,大吼了一声。很快,他又坐了下来,声调尽可能地放平缓些,“你们...你们平时的功夫都去哪了,你们口口声声的不是说要食君恩、报君禄吗,可现在用着你们了,你们怎么都哑巴了?”

文武大臣急忙跪倒,个个把头紧垂,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个咸丰皇帝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暴躁,不容别人说错半句话。刚即位的时候,他也曾立志要作个中兴之主,广开言路以求治国良策。可当朝臣所举之策,动了自身根本利益的时候,他却不分好赖,大开杀戒。他们都还记得那个曾国藩,当初只因上了两道衷肯、直言的折子,内中劝皇上重德行、轻女色,不想竟被革了礼部右侍郎的顶子,几乎丢掉了性命。所以,在朝文武极少有人敢多发议论,惟恐言多有失。

见此情形,咸丰气得无奈了,使劲儿一摆手,”算了、算了,你我君臣就这么等着长毛来生擒活捉吧。大清算白在你们身上花了这么多的钱!”

“圣上息怒!”御前大臣肃顺起身上前,“有些事情急不得。”

“哦!”咸丰一见肃顺,气更大了,“你说说看,怎么能不急?你年初保举的那个曾国藩干什么去了?贼都打到门口了,他连个影子都没有。”

这也就是肃顺,轮到别人早又爬地上了。仗着自己是皇上的宠臣,他嘿嘿一笑,“皇上圣明,这战争的最后胜负不在于一时的长短。”

“呵呵,”咸丰冷笑着,“那该是个什么样子,都躲的躲,藏的藏吗?”

“当然不是。”肃顺连忙摇头,“曾国藩多次奏报,正在一方面组建湘勇,一方面由广州采购西洋火炮,没有准备好之前,暂时不宜与长毛硬碰。臣以为合理。另外,他目前还只是协办湖南军务,也不利于他湘勇的发展。”

咸丰沉吟了一下,“那好,朕就封曾国藩为兵部右侍郎,督办湖南和湖北的军务,两湖督抚受其节制。这下总可以了吧?不过,有一点朕先把丑话放在前面了,要是年底之前再不见他的动静,或者南昌丢于匪手,他就别在见朕了。”

“这......”肃顺还想说什么,却被皇上不耐烦地止住了。

“给向荣发道诏令,上海的匪患年底必须扑灭,否则自己了结算了。还有那个胜保,叫他去剿捻,别赖在怀庆给朕再丢人现眼了。”一想起这几个人,咸丰胸膛就要被一股烈火撞开了,又一拍龙椅,“那个琦善也不是个好东西,劳师糜饷无所作为,再不打通江南的漕运,叫他自己解决粮草......”

看着脸色青紫的圣上,肃顺心里一阵的难过,又抑制不住的悲哀,这才哪到哪啊,怎么竟乱了方寸?

咸丰发泄够了,坐在那里喘着粗气。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他一指跪在那里蔫头耷脑的恭亲王弈忻,“老六,你也去和洋人商量商量,叫他们在上海帮助我大清剿灭那些乱匪,有乱匪在,列强的利益也直接受到损害。”

弈忻从地下爬起来,上前两步,叹了口气,“要想叫洋人帮忙,就要向他们开放长江航道......”

“不行!”咸丰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朕告诉你们,什么都可以出卖,就是不能出卖祖宗。这些洋鬼子,都是喂不饱的饿狼。”

他在御书案后面来回踱了几步,看看再没人吭气儿,一摆手,“算了算了,都退了吧。”说完,转身回了内殿。

见到一直在后面等候他的懿嫔妃兰儿,咸丰总算有了点儿笑意。他摸摸爱妃眉头微簇,满是忧伤的粉嫩脸蛋儿,叹了口气,“爱妃可不能学朕的样子,这样可会慢慢衰老的。”

懿嫔妃就势把头扎到皇上的怀里,眼圈儿红红的,“皇上不开心,奴婢怎么开心得了。”

“唉!”咸丰拂摸着她纤弱的肩膀,苦笑了一下,“都是那些乱匪做的孽啊,再加上朝臣不用命。”

“皇上,刚才六爷说的就不错啊。”懿嫔妃抬起头,望着一脸愁容的皇上。

“怎么不错?”咸丰放开了她,又踱起了步子,“你不明白,开放了长江航道,洋人的兵舰就可以自由出入咱们的内河,这岂是儿戏?”

“皇上的考虑还是周全。”懿嫔妃眨巴眨巴秀美的双眼,“不过,两害相权取其弱。奴婢以为,但凡好处宁予外夷,也绝不给家奴。先收拾了这些逆匪,洋人的事情还可以慢慢的来。再说了,那些不开化的蛮夷小国,无非是想得到些实际的利益,不妨先给他们。总比那些逆匪要咱们大清的江山好。”

咸丰停住脚步,奇怪地看着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子,怎么会想出这种东西?可是细细品味一下,似乎觉得又有些道理。那些洋鬼子无论怎么提条件,其实最后要的无非就是银子,总没有要自己的江山。他缓缓地踱到爱妃的跟前儿,双手捧起那张动人的脸,“爱妃,你真是朕的好帮手啊!”

“看皇上说的,奴婢算个什么啊,不过是瞎说说的,还是皇上聪慧。”懿嫔妃甜甜地笑着。

咸丰笑了。他瞅瞅这个伶俐的懿嫔妃,想了一想,“爱妃对那个曾国藩的做法怎么看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懿嫔妃拿起个苹果,在手里摆弄着,“曾国藩自筹薪饷组织湘勇,从暂时不耗费朝廷银子上看是件好事。不过,奴婢有个担心。”

“担心什么?”咸丰有兴趣地问。

“奴婢担心的其实皇上也能看出来,”懿嫔妃笑着,“这其实等于是自家私养的军队。这些汉人,保不准儿哪天就会生出反骨来。”

“说的好,说的好,”咸丰连连点头,“唉,就是咱的八旗不争气啊,眼下也只好先用他们了。”

“要不奴婢说皇上最聪慧呢,”懿嫔妃咯咯地笑着,“咱们还有蒙古的僧王骑兵啊。不过,还是先叫他们互相杀的好。有件事情就连奴婢现在也百思不得其解,好奇怪的。”

咸丰真是越来越疼爱她了,他亲自拿起把刀,打着苹果皮儿,“爱妃你说。”

“呵呵,听肃顺说那个曾国藩号称是个大儒啊。您说这些汉人,当初太祖爷入关的时候叫他们剃发是那么的难,怎么到了现在,这些人反倒认为长毛子们违背了他们的祖制了呢?哎呀,真是猜不透这帮子汉人的心思呢。”

“哈哈,”咸丰削了一小块儿苹果,送到她的嘴里,愉快地说到,“那都是圣祖爷们的功劳。圣祖爷们若不是反复地清查那些违禁的书籍,他们也不会这么的老实。”

“那是当然,哎哟,皇上亲手削的苹果味道都不一样呢。”懿嫔妃夸张地娇声叫着,“不过,有时候奴婢也在想,要是叫这些汉人们经常与洋毛子纠缠在一起,只怕他们又该拿那些洋毛子们做亲人了。”

咸丰的手停住了,他看着懿嫔妃,忽然明白了他的爱妃是在提醒着他什么。是啊,一旦有一天曾国藩们和洋鬼子裹在了一起,那会是个什么样?

“对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理那件事儿啊?”懿嫔妃小嘴儿朝着一边儿的书案一努,适时地改变了话题。

“哦,爱妃是说这个啊。这个胜保,居然把几个散兵当作什么长毛的首领解来冒功,朕准备先免了他的钦差,去皖北带罪立功。”咸丰瞅眼案上的刑部奏折,恨恨地说。

“那样不好呢,”懿嫔妃轻轻摇摇头,“现在逆匪狼烟四起,正需要提提士气和鼓鼓人心,干脆就假装不知道,拿两个差不多的去菜市口剐了算了,警戒一下那些不老实的人。皇上您觉得呢?”她甜美地微笑着,看着皇上。

“剐,本来就该剐。”咸丰哼了一声,手里的小刀子一挥,“来,爱妃,马上替朕拟旨,明天就剐!”

第六十一章老弟,天堂里哥哥我等着你

深秋的北京城,太阳也黯淡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由于凌晨下过一场小雨,此时风儿挂过,人人都会感觉到一种秋的寒意。

菜市口并没有因为这种秋寒而显得冷淡,反而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法场中央两个赤身裸体,等待着凌迟酷刑的两个长毛乱匪身上。

这是一老一少的两个人,面对面地被吊在一模一样的两个木架子上面。他们的长发蓬松着,上面还沾有牢狱里的稻草枝,由于饱受折磨,脸色发黑、发暗,除去从那身骨头架子里还能依稀看出以往他们曾经有过的强健风采,猛看上去,已经型如槁骨。由于抵制不住深秋的寒意,他们尽管竭力咬牙硬撑着,可还是不自觉地一阵阵的颤抖。

他们都紧闭着双眼,不想看,也不愿意看周围的一切。他们都是广西人,在这里不可能有人为他们送行,那些站在秋风里同样瑟瑟抖动的人群里,除去嗜血的怪胎,就是想受下刺激的可怜虫,不值得他们去看。另外,他们也的确有些羞涩,这倒不是因为赤身露体,爹娘赋予大家的都是一样的躯体,没有什么可羞涩的,他们只是因为自己的颤抖而羞愧,那很可能叫围观的人感觉自己是在害怕。

两个满脸横肉,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刽子手,在轻松地看着徒弟们打磨着各自精致的小刀子,不时地还扭头看看自己的宰割对象,盘算着一会儿下刀子时的力度和火候。他们几乎都有些感到遗憾,因为这两个猎物实在是太瘦了,割起来很不自在。

人群里免不了有女人,有的偷偷瞟上几眼,又假装正经地旁顾下四周,生怕别人会发出嘲笑。有的手捂着面部,可谁都知道,她的指头缝一定是敞开的。难得的一种人性。

估摸午时三刻快到了,监斩台上的监斩官溜达到两个犯人的跟前儿,手指一戳那年纪老些的胸口,“呵呵,这就是当长毛作乱的好处。不过,本官还是讲道义的人,临刑了,还有什么话说吗?”

老者睁开了眼睛,鄙弃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四周,“哈哈,我一个两司马,死前竟能带上天朝丞相的桂冠,享受如此豪华的待遇,足矣,足矣。”说着,他瞅瞅屠户似的刽子手,嘲弄地咧嘴一笑,“老弟,你的手到时候可别发抖啊。”说完,头一扭,闭上了眼睛。

“唉!真是死不改悔,有你难受的时候。”监斩官啧啧地又来到年轻人面前,“你也说说吧。”

年轻人看着他,使劲儿憋了憋气,忽然呵呵地一笑,“敢问大人,您是汉人吗?”

“当然是!”监斩官一时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脱口答到,“本大人进士出身,不象你们这些丢尽汉人老祖宗脸的长毛逆贼,不讲礼仪,羞辱圣人宗庙。”

年轻人哈哈狂笑起来,“真是难得啊,亏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汉人。老子可是广西壮人,可我还知道老祖宗是谁,不象你穿着狗皮,拖着根猪尾巴似的辫子,跟在清妖后面当奴才。圣人?圣人早被你们羞臊死了。回家问问你爹,你娘,你他娘的是谁?哈哈哈哈......”年轻人的一番话,几乎是拼尽了周身最后的全部气力。

监斩官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穷凶极恶”的逆贼会说出这么样的话,一时愣在了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紫。好一会儿,他扬起手,似乎想狠抽对方一下,马上他又改变了念头,一跺脚,窜到监斩台上,朱笔狠狠地把两个犯牌上的名字一勾,又疯狗似的窜回到法场中央,“剐,马上就给我剐!”一抬手,两个犯牌砸向年轻人的胸膛。

年轻人嘿嘿冷笑一声,挑逗地望着他,“大人只要晚上回去不做噩梦就好。老子我要是喊一声疼,我他娘就不是人生爹娘养的!”

监斩官真的要被气疯了,扭头看看两个似乎还在等着午时三刻的刽子手,声嘶力竭地骂到,“再他妈不动手,本官连你们一起剐!”

刽子手终于挪动了脚步,几乎是同时,两个刽子手分别在自己的受刑人胸口用手掌使劲儿一拍,而后手里锋利的刀子对准受刑人的右乳一旋,那颗右乳粒连同一片蚕豆大的肉片,一起随着刀子下来了。他们紧跟着手一扬,刀尖上的肉片高高地飘到空中。随即,人群里一片的呐喊骤起,“一啦!”

人都是肉长的,谁会不疼?老者眉头一阵紧簇,浑身紧颤的同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猛地圆睁双眼,望着对面的同伴儿,“老弟,天堂里哥哥我等着你,来生还做天军,还杀清妖!”说着话,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夹带着浓浓的一口鲜血,吐向监斩官。

年轻人同样一声高叫,“老哥放心,来生我还跟着你,当天军,杀清妖!”同样是一口的鲜血,夹带着半截舌头,全都喷向监斩官。

也许是太意外了,两个刽子手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射向监斩官。不过,职业的习惯,使他们早已丧失了一切的人性。他们根本谈不上还是个人,是机器。面前的受刑人,对他们来讲,就如同空闲时常去演练手艺的肉铺,不过就是案板上的肉而已。他们还将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他们甚至连监斩官还不如,年轻人的发问,还能叫监斩官动怒,而他们却浑然没有任何感觉。接下去,他们还将同样利索地旋去受刑人的左乳,而后在原创口上逐渐扩大,直到露出胸黏膜后面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还要去剜他们的舌头、眼睛,割去他们的耳朵和命根子,再去......

多少刀我不知道,有说三百六十五的,有说五百的,有说一千多的,也有说三千多的。真正多少,也许对我们来讲没有任何意义,这已经够了。

抹抹脸上的血水,监斩官已经由开始的恼羞成怒,演变成了气急败坏,正所谓急能生狂,急能生疯。当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怒火直灌脑门子的时候,他突然大脑出现了一片的空白,耳边似乎一直回荡着该死的逆贼说的那句话,“回家问问你爹、你娘,你他娘的是谁?”

“我是谁?”他原地转了几圈儿,一双迷惘的眼睛看看四周。周围黑压压的都是些呲牙咧嘴、蓬头垢面的恶鬼,怪笑着看着他,有节奏地高喝着“二啦、三啦......”似乎都想争食自己的肉。他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死命地高喊着,“我是谁?”

他真的疯了,脸上是茫然的傻笑,嘴角流淌着肮脏的,说不清是白还是红的沫子,围着刑场蹦着、跳着,不时地喊上一嗓子,“我是谁?”

第六十二章幸亏老弟提醒,否则要误了大事

借着夜幕,内务部经济情报局的韩慕岳溜达进城南军用被服厂附近一处住房时,被服厂总采办吴长松、北殿典舆衙的张继庚、驻守太平门后四军水四总制陈桂堂的书手萧保安,还有陈桂堂下属的军帅张沛泽及其书手翁月峰等二十多人都聚集在了这里。(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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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慕岳眉头一皱,看着吴长松,“怎么都凑到了一起,就不怕引起人家的怀疑吗?”

吴长松笑了笑,“没事,今天的情况特殊,所以要都到齐了,他们都加了小心的。”

“是啊,”张沛泽手一指,“刚才继庚兄正提出要大家准备献出朝阳门的事情呢,就等你呢。”

张继庚急迫地给韩慕岳让了个坐位,压低了嗓门,“咱们还是长话短说。我看城内大批军马在朝西征前线运动,城里也就兵力空虚。恰好张军帅他们接到驻防朝阳门的军令,干脆明晚约定外面,咱们直接献了朝阳门。你是内务部的人,知道的消息也多,赶紧说下你的想法。”

“这......”韩慕岳瞅了瞅他,沉吟着。

张继庚和韩慕岳同是江苏上元县人,又都是江宁府学的廪生。唯一不同的是,当天军进攻金陵时,张继庚曾召集团练死命抗拒,等到金陵一失,他就混入北典舆衙,潜伏了下来。当张继庚和吴长松在城里大肆发展阴谋叛乱组织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街头碰上这个老乡加同年。原来韩慕岳是前年去广西访友的时候,就被裹胁进了太平军。面对唉声叹气的韩慕岳,他自然就打上了他的主意。经过几次试探,张继庚终于如愿地收纳了他。

在九月张继庚试图利用省籍观念,策划水营和东王府牌刀手内讧的时候,是韩慕岳及时通报了张继庚,说水营即将调离天京,不可擅动,劝他放弃了这个计划。果然不久,水营的湖南士兵全部被翼王带到安庆去了,据说还被狠狠地整肃了一遍。为此,张继庚惊了一身冷汗之余,又对他增添了许多的信任。再加上起初隐秘非常的红军教导旅,要没有韩慕岳的情报,谁能想到他们一千多人马,其实就只有百来只洋枪,都是虚张声势的。若不是及早把这个情报通报给了城外的向帅,只怕早动摇了向帅继续驻守孝陵卫的决心了。

看着张继庚等人急切的眼神儿,韩慕岳招招手,示意大家都聚拢到一起,又回头望望门口,“我看可以。林凤祥的红一军都要掉往西征前线了,听说是要打长沙去。陈玉成的教导旅由于对石镇吉要被处死心有怨恨,东王对他们不放心,也像对水营一样,明天要把他们调离朝阳门,朝阳门的防务就全由张军帅他们负责了。现在这样做倒算是个好机会。不过,要做的把握才好。张兄和吴兄为了发展咱们这个组织,可以说没少费了心血,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咱们就不能做。”

“我同意老弟的这个说法,做就要做的有把握,否则宁可不做。”吴长松连连点头。

张继庚赞赏地看看韩慕岳,轻声笑了笑,“老弟说的对,我来把计划详细说一下,说完了,你们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

听他仔细讲完打开朝阳门、搬开那里设置的木栅,再发空炮接应清军入城的计划后,韩慕岳点点头,“有个问题......”

张继庚一拍他的肩膀,“老弟快说。”

韩慕岳看看张沛泽,“张军帅,你的手下有多少可以跟你一起起事的?”

“唉!”张沛泽叹了口气,“现在好多人还都迷惑的不轻,对他们就像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跟着。”

“那只能是咱们自己动手了。”韩慕岳扫扫屋子里的二十几个人,有点儿犹豫。

“干!”一边儿的吴长松咬牙切齿地说到,“被服厂里还有我发展的十几个兄弟呢,咱们的力量不小。”

“还有十几个?”韩慕岳不解地看着他,一指屋子里的人,“不是说都到齐了吗?”

吴长松嘿嘿地笑了笑,“刚才老弟不是也说嘛,咱们拉起这点儿家底不容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全撒出去啊。”

张继庚听了吴长松的话,好象一下想起了什么,他注视着韩慕岳,“老弟,你的职位很重要啊,比起我们来,你处的位置更有价值。依我的想法,这次的行动你就不要参加了,留下来,以防不测。”

“那不行,”韩慕岳头摇个不停,“平时称兄道弟,临到有危险了退缩在一边儿,我韩慕岳不是这种人。”

“呵呵,”张继庚站起身来,抓着他的双肩,用力一晃,“我就喜欢老弟从前的这种性格。不过,凡事都要朝最坏处作准备。一旦事情不成,总不能被一网打尽吧?消灭这些乱匪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在内务部,目前还守在那个真神身边,好好伪装下去,将来会对朝廷有更大的用处。”

他放开韩慕岳,目光从屋子里的人身上逐个扫过,最后望着吴长松,“就现在这些人已经够了,把你没有来的弟兄都交给韩老弟。”

吴长松似乎有些不情愿地看着他,没有表态。

张继庚没理会他,又转头看着韩慕岳,“今晚你陪我一起去见向帅。如果发生意外,以后你要单独继续发展下去,争取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制造事端。如果成功了,你要紧随着他,他跑哪儿你也跑哪儿,不要急着回来。立了功的人,朝廷和向帅都是绝不会忘记的。”

韩慕岳当然知道张继庚说的那个“他”是谁,听完这番话后,他的脸上脸上流露出沮丧,“好吧,小弟不会忘记张兄的重托,会做出番大事业的。”

“这就对了。”张继庚满意地一点头,“一会儿咱们就出城。”

“好,”韩慕岳站了起来,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一拍自己的脑袋,“看我差点儿忘件大事。”

“怎么了?”张继庚疑惑地问到。

“从今晚午夜开始,天京城就要被戒严了,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韩慕岳边说边想着,“另外,等我和张兄连夜从城外回来,我给你们留个内务部的号牌,明晚行动时,你们就都装扮成是我们内务部的人,少很多麻烦。”

“幸亏老弟提醒,否则要误了大事。”张继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吴长松点点头,“韩老弟想的周到,将来要是能够在内务部里多安插上几个我们的人,就更好了。”

“好啊,现在内务部鼓励建立外围组织,咱们可以把自己放心的人收进来,就以我发展的外围哄骗上面,咱们可就方便多了。”韩慕岳充满豪情地说着,稍停,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真的懒得在这里应付了,有时候真恨不得马上剿光天京的一切匪类,早日回家侍奉老母安享天年。”

“会的,不会很久了。”张继庚拉起他的手很坚定地说,随即一指吴长松和张沛泽,“叫他们都先各自散了,张军帅明天负责在朝阳门附近安排好一个咱们集中的地方,明晚二更集中。吴兄在这里等我和韩老弟回来。”

“好,”吴长松笑着点点头,“你们来去的路上加点小心。”

张继庚笑了,一举自己手里拉着的韩慕岳的手,“吴兄怎么忘了,咱韩老弟可是内务部的总制大人,有他在,谁还奈何得了我?”

“哈哈哈哈......”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

第六十三章打!无论如何都要打下去!

当韩慕岳走进安王书房的时候,早已过了午夜。www.65txt.com安王殿下、内务部军事情报局总监侯歉芳、安全总队总监李福酞早等候他多时了。当看到书房里还有不久前和自己一同去策划叛乱阴谋的张沛泽的时候,他不由得一愣。

“辛苦了!”林海丰拉过来一把椅子,笑着叫他坐下,又把一杯已经不怎么热的茶水递到他的手里,然后一指张沛泽,“和你一样,他也是身负使命去的那里。呵呵,怎么,感到惊讶吗?”

怎么会不惊讶?对韩慕岳来讲,岂止是惊讶,简直就是后怕。联想到王府前院已经拥满了内务部的安全部队,真是太可怕了,一旦自己稍微有些动摇,恐怕今天就不是坐在这里了!

望着韩慕岳有些紧张的神色,林海丰呵呵一笑,“你们都是做隐蔽战线工作的人,不要总觉得有时候自己是孤军奋战,其实你的身边也许就有你的同伴,你永远不是孤独的。你先喝口水,平静平静。”

“不了,殿下。”韩慕岳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案上,急忙掏出怀里吴长松给他的被服厂潜伏的叛乱份子名单,双手递给安王,“殿下,张继庚约定好明晚,哦,不,现在说已经是今晚了。他们商定的是今晚三更献出朝阳门,我本来是想按推迟一下他们的计划,可我怕说多了引起对方怀疑,所以......”

“呵呵,他们倒是蛮着急的嘛。”林海丰淡淡一笑,手里摆弄着那张名单子,“恩,这倒是个问题了,刚好与我天军的行动计划碰到了一起。”

说实在的,从一开始林海丰对急于打这个仗就心有疑虑。首先,他书是看了不少,可是真正作战还只是第一次,就更甭说是指挥一次大的战役了,还是从未有过的冷兵器战役。其次,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战役打成秦日纲所说的那种情况,自损八百、歼敌一千,拼成了消耗。按照本意,他是想再拖上几个月,等教导旅全部装备好新式武器,不像现在,自己倚*的王牌总共才有长短枪三百多只。可是他又不能不打,朝里已经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怀疑红军的战斗力。再不打,自己的威信就树不起来,否则一个石镇吉的问题也不会这么难缠。

打!无论如何都要打下去!林海丰站起身,把手里的名单塞到李福酞的手里,“福猷啊,照着这个和刚才张军帅的名单,连夜就行动,要一个不漏地全部逮捕起来。”

“是,殿下!”李福猷年轻英武的脸上洋溢着光彩。

“怎么处理他们?是交给律政部吗?”侯歉芳谨慎地问。

“都是铁定的事实,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全部秘密处决。”林海丰果断地把手在脖子上一比划,“不过,要留下张继庚和吴长松两个人头,等战斗打完后,悬到天台上去示众,公布他们的罪行。”

“这种人应该点他们的天灯!”李福猷咬了咬牙,略显消瘦的脸颊紧紧地绷了起来。

“天灯?”林海丰像受了刺激似的狠狠瞪了他一眼,砰地一拍桌案,“一切残暴的酷刑都是专制者的产物,也都是我们红军终究要打倒的东西!满清王朝为了镇压咱们天国,会生生剐去我们一个又一个兄弟的肉体,可他们能阻止得了我们继续战斗吗?对我们的敌人是要严酷无情地予以坚决镇压,可是严酷不等于是残暴!老百姓会把一个丧失人性的朝廷放在心上吗?你们都要给我牢牢地记住,无论是你是我,还是所有的百姓,咱们都是人,是人就要有人性,不能去学野兽!”

他抬腕看看手表,“好了,不多说了,马上抓紧时间行动。”

“放心吧殿下,弟兄们早都准备好了。”李福猷信心十足地一笑,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人都走了,书房里的林海丰独自踱着步子。烛光把他已经变的瘦高的身形,忽而拉的长长,忽而压的短短,不时地他挠挠已经剃光了头顶。中午制定的计划要改变,怎么改呢?他摸出了一根儿烟,凑到烛台上点燃。

“殿下,该休息了。”

身后猛然想起的声音,把林海丰吓得一机灵。他呼地转回身,夹着烟的手就势藏在身背后,“我的妈呀,是你啊,怎么连个声音都不出,吓死我了。”看到面前站着的柳湘荷,他跺了下脚,埋怨着。

柳湘荷奇怪地看着殿下,扭头望望门口,“刚才我到门口的时候咳了声啊?”

“是吗?”林海丰笑了笑,惬意地吸了口烟,“那是本王错怪你喽,好,本王道歉。”

“抽烟很好玩儿吗?”柳湘荷笑着好奇地问。

“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林海丰唉了一声,“就是本王的意志太薄弱了,抵制不住它的诱惑。你可学着抽这个啊。”他故意嘿嘿地笑着说。

“人家才不会呢。”柳湘荷捂着嘴儿笑到,“我以前见过抽西洋烟的,一抽上那个可厉害呢,听说好多人可以抽的倾家荡产。”

“那是鸦片,和这个不是一回事。”林海丰笑着,“不过,这个烟抽着对人身体也有害处,最好不抽。但是...但是抽烟要杀头可是有些过分了。”

“杀头还有人敢偷着抽呢,要是不管了,还只不定会闹出什么样子来呢。”柳湘荷收拾着桌案上的茶杯子,哼了一声。

“呵呵,是说本王呢吗?”林海丰笑着,忽然想起个问题,“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抽烟,你的烟又是哪里搞来的?”

柳湘荷赶紧看看门口,竖起一个手指在嘴上一比划,“人家一闻就男能闻出来的。至于烟叶儿嘛...嘿嘿,那是我托侯总监捎来的。”

侯歉芳?林海丰摇了摇头。

“怎么,我做错了吗,殿下?”柳湘荷端起装满茶杯子的托盘,不解地问。

“哦,不是,谢谢你了。”林海丰又想起个问题,上下看看柳湘荷,“对了,不是叫你们都去休息吗,怎么都快亮天了还没睡?”

“我刚刚帮殿下校对完镇江、上海部分的地图,见他们走了,我想过来顺便收拾一下。”柳湘荷走到门口,回头笑笑,“殿下,还需要什么吗?”

“没了,好好去休息吧。”林海丰温声地说着,目送她轻盈地出了门。是啊,还有地图。打仗离不开地图,可是眼下要么没有,要么就是些简略的东西,自己随身倒有本地图册,不是地名不同,就是与现实环境有差距。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都难啊!他不由得又想起航校时曾有人玩笑地说,若是他能到秦朝,可以如何如何,甚至比世界上的任何伟人都更伟大。现在想想,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到了秦朝你就是个最现代的文盲,瞎子、聋子和哑巴,还建立什么帝国?甭说想当什么统兵的大帅了,就是想当个士兵人家都嫌你不通武功,你连个最普通的老百姓都赶不上。

想到这里,他从衣架上取下王袍,还是赶紧去新营的军械所吧,中午吃饭的时候再把将领们召集起来,重新部署一下。

第六十四章石镇吉也低下了头

天京的深秋不冷,反叫人感到秋的凉爽。www.65txt.com

晚饭刚过,天王府前广场上就变成了人的海洋。这是一个由青石板铺成的四外见方的广场。广场的北面,正对天朝门和御沟上的五龙桥,濒临宽阔的御街,建有一座高三丈,宽十多丈的汉白玉大影壁。大影壁前的中心位置,有一座青条石垒成,四边用汉白玉装饰的高台,这就是所谓的“天台”。天台的两侧,还各建了一个木牌楼,左面的上书“天子万年”,右面的写着“太平一统”,都是红地金字,即便是在夜晚摇曳的灯火下,同样显得非常醒目。

天台本来是洪秀全要在十二月初十生日那天,准备登台谢天所用的。天台前面甚至还有个固定的汉白玉香案。可惜生日还没到过,就权作给天朝上下传教布道使用,那大概也就来过一次。后来就变成了对天朝官员专门进行惩治的所在,也就是刑场。

现在,天台四周环绕着成排的红军教导旅特务连的年轻士兵,除去布置警戒线的一营,其他各营都静静地面对天台前的香案席地而坐。那上面没有摆放以往人们熟悉的那些素蜡、白饭和清水之类,而是空荡荡的。素蜡、白饭和清水,那都是给大家讲教时用的,今天是用不上了。天台的正中已经竖立起了一个高大的木制十字架,十字架的旁边放着一堆麻布、绳索,另外还有一个大缸,不用问,里面一定盛的是灯油。

有人要被点天灯了。被召集来观看的拥挤人群中,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可还没有人亲眼见过这一刑罚。天条里令人颤栗的酷刑不少,大家都知道的恐怕就是要属五马分尸和这个点天灯最厉害了。五马分尸倒还好理解,这点天灯要不是亲眼能看见,倒颇费了人们的一番心思。怎么点?从哪开始点?不管怎么样,一想到平时被火灼伤的痛楚,人们都会被这刑罚的残忍感到不寒而栗。如果不是有组织的召集,怕是没有多少愿意来看这种所谓热闹的人,他们还想早点儿休息呢,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过,人群里没有女人和孩子,这是提前的规定。

随着几声略带凄婉的开道锣响,囚车终于出现了。囚车是由陈玉成亲自率领旅部警卫连的士兵,沿着东面的御街押解来的。

双手被绑缚身后的石镇吉跳下囚车,他站稳身子,向四外看了看,尤其是把目光在特务连的弟兄们身上足足停了好一会儿,这才迈开脚步,在几个士兵的簇拥下上了天台。

“他怎么还穿着红军的衣服呢?”

“就是,这么好看的衣服给他穿着可惜了呢。”

“呸,你们看没看告示上写的啊,他又没犯军规。”

“那也是犯了天条哦。”

“看你还想媳妇不,想了一样下场。”

“滚你的吧,咱宁可当一辈子和尚,也不去遭这个罪。”

“是啊,别说真烧起来,要是我吓也吓死了。”

“他好象不在乎啊,啧啧,这么年轻。”

“听说很能打仗的。”

“咱们天朝里的年轻人各个能打仗,都是好样的。”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人们翘头垫脚地都想看清楚天台上的那个“罪犯”,压低声音窃窃地议论着,更多的人在无奈地叹息。说什么都没有用,说多了反倒给自己惹祸,天条可是禁止人们议论和诽谤朝政的。

陈玉成跟在后面走上天台,他仰头看看天色,又看着天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自己安静打坐的士兵,再想想现在执行的任务,他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又像是坐到了油锅上,都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安王殿下怎么可以这样?他扫了眼*着十字架站立的石镇吉,又赶快地低下头,他不愿意和他的目光相碰。“少年抛身从征,转战千里纵横。可叹今日囚徒,昔日沙场虎贲。”他心里念叨着,一声哀叹,好男儿当死阵前,这样的死实在是......

石镇吉也低下了头,不过,很快他又抬头看着天。又是一个黑沉沉的夜,没有月亮,更没有繁星,他又想起了穿上红军军装后的第一次出征。他轻轻闭上眼睛,生怕泪水流出来,他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如果还有来生......

“安王殿下驾到!”随着一声高喝,一顶二十四人抬的大轿在安王府卫队及数百的内务部牌刀手簇拥下,沿西面的御街徐徐到了大影壁的后面落地。

一见安王殿下瞪上天台,陈玉成立即冲着天台下的教导旅官兵大喊一声,“起立、敬礼!”随后转身来到安王的面前,两后脚跟用力一磕,“报告安王殿下,奉您的命令,教导旅法场警戒布置完毕,请指示!”

林海丰抬起手来,刚想回答什么,他手的忽然停在了半空,愣住了。

当教导旅全体官兵从地上跃起,向他们真心爱戴的安王殿下敬礼的时候,广场上数以万计的百姓也已经跪到了地上,“安王千岁、千千岁!”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林海丰很快清醒过来,他单膝跪到地上,高高地扬起双手,“父老兄弟们,赶紧请起。”

负责拉起警戒线的红军士兵们也赶紧劝着身前的人们,反复告诉他们安王不需要这种礼节,大家要是都不起来,安王殿下也只好就这么的一直跪下去了。

人们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圆睁着一双双眼睛,借着天台四周的灯火,仔细打量着这位天神。

林海丰站了起来,心里有些激动,“父老兄弟们,真是不好意思,竟然还在这种场合下和你们见面。今天本王是监斩官。”

他扭头看看身后的石镇吉,“大家都看到公告了,有人违反了天条,要接受天朝点天灯的刑罚。大家一定都明白,这是一个极其残酷的刑罚,大家也许会在心里问,这是不是违背了天朝讲求礼仪、人性的宗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里还要有个家规呢。没有办法,既然天条现在写了,我们就都要去执行。其实,换个位置想想,我们要是都不去违背天条,那么,即便是再重、再残酷的刑法对我们又能有什么用?”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最近天京的变化大家有目共睹,尽管清妖就在城外,恨不能立即扼死我们,可是我们已经开始渐渐地安居乐业,过去离开天京的人们,也在逐渐地回到他们自己原本就应该拥有的家园。这一切都归功于天朝,归功于天王还有东王的勤政爱民。咱们天朝初建,还是个襁褓中孩子,是孩子就免不了会出现一些偏差,天朝男女分馆的制度不是就已经改了吗?这就足以证明咱们天朝的伟大之处,足以证明天王、东王的博大胸怀。我们的天王、东王心里装的是全天下的百姓!为了全天下百姓的利益,我们愿意舍弃一切。”

说到这儿,他高举起右臂,“天朝万岁!天王万岁!”

“天朝万岁!天王万岁!”广场上顿时形成一阵阵滚滚的声浪。

林海丰看看手表,又向东西两面的街口望望,然后冲着身边的陈玉成一挥手,“准备执刑。”

第六十五章否则我们不能执行您的命令

“安王爷,不能烧啊!”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喊,一个老妇人冲破警戒线,跌跌撞撞扑倒在天台前。www.65txt.com

不知是有人故意还是无意,这里出现女人就已经叫林海丰震惊,更何况还是一个老妇人先是能顺利冲开红军士兵设定的警戒线,继而又能跑出几十步却没人加以阻拦,这就更叫他难以想象了。

台下,负责布置警戒线的李侍贤先是朝着警戒的士兵气急败坏地吆喝着,随后跑上前来和李秀成一起扶起倒地的老人,惶恐地望着安王,“殿下,是我们失职。不过,这个老婆婆好象和石镇吉认识。”

什么好象是认识?林海丰马上就明白了,这一定是石镇吉常去的城外那户人家的老人。他一皱眉,心里唉了一声,“把老人家扶上来吧。”

“安王爷,不能烧啊,镇吉是天朝的好人啊,”老妇人双膝软软的,若不是有李秀成和李侍贤架着,早又跪到了地上,“求求王爷,开恩啊......”老人泣不成声地哀求着。

“老人家,不要激动。”林海丰看看台下,冲着老人叹口气,“好人也会犯错的,天条就是国法,碰不得的。”

“您是王爷,是神仙,是上帝那来的。老婆子不知道上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老婆子知道观音娘娘,那可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老人哀哀地说着。

李秀成看眼安王,连忙低声地解劝,“老婆婆,可不敢瞎说啊,瞎说也是违反天条的。”

老人哀求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安王,“老婆子无儿无女,就是贱命一条,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林海丰拉着老人的手,轻轻地摇摇头,“老人家,您的要求我做不到。我是个王爷,可是我同样也要遵守天条,如果我犯了罪,也要受到天条的处罚。”

老人似乎绝望了。她挣脱开李秀成他们的架扶,不再理会什么安王,跌跌撞撞来到了石镇吉的面前。她轻轻拂摸着石镇吉那张还略带稚气的年轻的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儿啊,以前老婆子是不想高攀你,所以才不肯认你这个儿子。今天为娘认下了,你是娘的好儿子。听娘一句话,来生不要再做王家事,好好娶个媳妇,在家里好好种田。”

石镇吉笑了,“干娘,别难过啊,来世儿我还要做红军,给娘打天下,帮娘看家护院。对了,干娘的病好些吗?想着吃医官给的药,儿走了,弟兄们会和儿一样照顾娘的。”

“造孽啊!娶个媳妇犯的哪家子王法?”老人撕心裂肺地一声哀号,一低头,猛然从怀里抽出把剪刀,双手握起,对准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扎了进去。

事情出的太突然了,根本也没人会料到有这种事情的发生。等跟在后面的李秀成和李侍贤上去抢下老人手里剪刀的时候,殷红的鲜血早已浸透老人的衣衫。

林海丰冲上前去用手一摸老人的胸口,看着抱着老人发呆的二李,嘴里一声咒骂,“混蛋!还不赶紧叫医官来!”

台下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席地而坐的士兵们已经纷纷地站起,而负责警戒的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眼见受伤的老人经过医官临时处理后被送走了,林海丰沉重地回转身看着台下,他看到的是士兵们那一双双几乎喷出火来的眼睛。“大家都安静。各级指挥员带好你的部队。”他举起双手,大声地招呼着。

等到现场略微安静下来,他又大声地说:“大家放心,老人家的伤势不重,我们一定叫她恢复健康。”随后,他低头看看表,一指台边儿的新任特务连连长陈廷香,冲着身后一摆头,“你来执刑。”

陈廷香瞅瞅一边而正和陈玉成、李侍贤凑在一起的李秀成,迟疑着没有动。

林海丰把目光投向李秀成。

李秀成跑上天台,一挺身,“报告殿下,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全体官兵有书上呈天王,请殿下代为转奏。”说着,将一封信双手呈上。

林海丰随手接过信,掖到袖筒里,“好,我一定代为转奏,现在你们要履行自己的职责。”

“殿下,请您先阅览。”李秀成站着没动。

“我命令你去履行自己的职责!”林海丰脸孔一扳,严厉地说到。

“殿下!”李秀成呼地单膝跪了下来,倔强地叫到,“我们全体将士恳请天朝取消禁止男女通婚的天条,否则我们不能执行您的命令。我们不能叫石镇吉白白地送死!”

林海丰冷笑一声,“你们是谁的军队?”

李秀成蹭地跳了起来,一指台下的人群,“是殿下说的,我们是他们的军队,我们必须维护他们的利益!”

“你说的不错,可你们还是天朝的军队。你们的权利和义务就是保卫天朝。”林海丰看着底下的红军将士,又指指身边儿的李秀成大声地说,“这和刚才他说的有矛盾吗?没有,因为天朝代表着广大百姓的利益。当然,有时候天朝的政策会和百姓的利益有抵触,我们谁都有权力向天朝提出来,加以改善。可是我们决不允许军队用枪口胁迫天朝。一切用枪口威逼天朝的行为,都属于是武装叛乱!“

他转身瞅瞅李秀成,拍拍他的肩膀,“李参谋长,我再次命令你,马上去履行你自己的职责!”

“是!”李秀成极不情愿地答应一声,返回到队列前面,冲着一个个还在虎视耽耽站立着的士兵们一挥手,“全体都有,坐下!”

“这样就很好。弟兄们的想法,本王会如实地转达给天王、东王,他们会妥善处理的。”林海丰满意地笑笑,“算了,我看叫你们来执刑也的确是为难了你们,还是我来吧。”

他一指陈廷香,“把你的人都撤掉,回到队伍中去。”跟着,又冲早守侯在影壁一侧多时的李福酞一招手。李福猷率领他的几百安全总队士兵,立即接替了天台的守护,还有外面的警戒线。

林海丰此时心里有些恼火,看来自己还是把杨秀清想的过于简单了,这个赌是输定了。唉,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

他来到一直倚*着木架一声不吭的石镇吉面前,替他正了正军帽,“好兄弟,来生咱们还在一起,我帮你介绍个好媳妇儿!”

“烧吧,殿下,最好能把我和这个天台一起烧掉!”石镇吉猛地闭上了眼睛。

林海丰摇摇头,走到天台一角,然后手一举,大吼一声,“汪海洋,执刑!”

随着这一声令下,汪海洋和二十几个都是一身红军军服的卫队士兵,就犹如瞬间由影壁后面卷起的一阵旋风,呼啦啦涌上了天台......

台角的林海丰当看到一幅幅的麻布飞扬而起的时候,忽然脑子里感到一阵的眩晕,身体摇晃了两下,一头从天台上栽了下去。

这一下,比起先前的老妇人自杀更令台下一阵的惊慌。陈玉成、李福猷等人一面赶紧组织维护秩序,一面纷纷涌到安王殿下的身边。

第六十六章他已经死了,就继续烧下去吧

林海丰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头上已经包扎上了绷带,其实那是陈玉成撕扯下的内衣布条。(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站起身子,推开试图搀扶他的陈玉成等人,蹒跚着走上天台。

石镇吉已经被麻布裹的严严的,仅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安王府卫队的其他士兵都又回到了影壁后面,只剩下汪海洋和另外两个侍卫将石镇吉头朝下捆绑在木架上。

汪海洋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来到安王的身边。“好了,殿下。”

林海丰点点头,看着一个侍卫已经从旁边取来一个火把,他缓步来到石镇吉的身前。他先蹲下来用手在石镇吉的脸上摸了摸,而后撩起袍襟,掏出了他的手枪。“本王就违反一次天条,叫你少遭点儿罪吧!”他把枪口抵住石镇吉的胸部,一闭眼。

“砰!”随着一声沉闷的枪响,被浸过油的石镇吉的脚部已经同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还有广场上一片的惊叫。

“东王驾到!”真是巧极了,偏偏是这个时候,杨秀清终于露面了。不过,他今天没坐大轿,而是骑着一匹黄骠马,在百来人的锦衣卫队护卫下,通过两下分开的人群,从广场的南面进来的。

一到天台跟前儿,杨秀清顾不上搭理跪到在地山呼“东王九千岁”的人群,也不看向他致礼的红军官兵,冲着林海丰跺着脚,一指刚刚被火焰吞噬了双脚,犹如一只巨大蜡烛的石镇吉,连声地叫着,“快,快把火灭了!”

“不用了,东王兄,”林海丰低下头,沉痛地说,“他已经死了,就继续烧下去吧,对大家都是个教训!”

“这...”杨秀清唉了一声,“你啊,你老弟就这么着急?主要是拟定的诏旨天王刚刚批复回来,也怪我路上耽搁了一些,其实......”

林海丰勉强笑了笑,一拱手,“王兄不用说了,小弟还是感谢王兄,感谢王兄赐给天朝上下一个美好的明天。我是真心的。”

“只要老弟不埋怨哥哥就好。”说完,他转身吩咐跟着的傅善祥,“马上宣读天王的诏旨。”

“不要宣读了吧?”傅善祥低着头,生怕看见天台上的火光,“殿下,现在宣读起不到好的作用的。”

“为什么?”杨秀清不高兴地问。

“殿下,人都烧了,宣读这种诏旨岂不是火上浇油?只能令人心寒。”傅善祥低声地说着。

“是啊,实在是太残忍了。”林海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咕哝着,“天国可没有这种东西啊。”

杨秀清看看林海丰,看看傅善祥,又瞟眼天台上的火人,手摸着脸上的刀疤,他的脸颊在抽动。突然,他一甩手,蹬蹬地走上天台。望着台下依旧跪伏着人群,他一咬牙,“天国的父老弟兄姐妹们,皇上帝天父是仁慈的,咱们天朝是仁慈的。石镇吉的死固然是罪有应得,同时也叫你们,还有本王自己都感到震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我们为什么非把这么多的时间浪费在处死一个罪犯的身上。天京城外就是清妖,他们还在做着里应外合攻破天京的春秋大梦。我们有气力就该去杀妖。本王宣布,从即日起,废除点天灯、车裂等残酷暴虐的刑罚。凡天国上下,男女自由通婚,严禁包办、买卖婚姻。还有...还有无论任何人,你是白身百姓也好,天朝官员也罢,只允许你娶一房。我们都是天父的子女,同为一家人,就要彼此相同。”

他双手叉腰,静等着下面应该有的热烈反应。不过,广场上居然鸦雀无声,只有肉体被火焰慢慢吞噬引起的滋滋脂肪熔化声不停地在响,是那么的响亮,叫人发麻,发寒。

杨秀清心里有些失望,他用手指指台下低垂着头的陈玉成,大喊一声,“你们上来,去把油都给我泼上,要烧就痛快地烧!”

天台顷刻间变成了火海,烈焰冲腾,映红了无月的夜空。

就在那刹那之间,原本寂静的广场突然爆发出惊雷般的高呼,“天国万岁!天朝万岁!东王九千岁圣明!”阵阵的呼声,从广场上空隆隆滚过,传出很远很远,经久不息。

也就在这一瞬间,尽管已经下了天台,杨秀清却感到自己更加高大了。可是,他也看到了,红军的将士们没有欢呼,他们低垂着头,默默地冲着冲腾的烈焰,站立着。他又看看傅善祥,看到傅善祥眼里滚动的晶莹泪花,看到她双手掩面,柔弱的双肩在抖动。唉!看来要是都听了她的,效果真的会更好。

他缓缓地穿过红军的队列,来到双膝跪地,虔诚地用尽全力不停欢呼的百姓们中间。他双手搀起一个老人,“都是自家父老弟兄,以后不要这么跪我。”

“要跪,要跪,”老人眼里涌动着感激的泪水,“天国给了小老儿一切,就是小老儿的再生父母。跪东王您就是跪天国!”

杨秀清点点头,拍拍老人颤抖的手,“还是安王爷说的好,你们才是天国的真正父母,没有你们哪会有天国。”他真诚地望望身前的人们,百姓们其实都和自己从前一样,太容易满足了。他们奢求不多,有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好处,他们都会永远铭记住你。想到这儿,他高高地拱起双手,发自肺腑地笑着,“从进天京开始,你们跪了我半年多了,估计是骂我的多,说我好的少,今天本王也跪回你们,给大家补个情。”说着,他真的双膝一弯,跪了下去。

这一下,原本已经站起来和根本就没动窝的人又顿时跪成一片。王爷跪百姓,他们只有在自己的天国里才能看到。“东王九千岁!”的欢呼中少的是应付,更多的是完全出自内心。

“哈哈哈,”林海丰愉快地笑着搀扶起杨秀清,又劝人们都起来,他拉着杨秀清的手,认真地看着面前的人们,“咱们东王九千岁的这一跪啊,就足能叫满清皇帝今晚一宿睡不好觉。再跪下去,那咸丰妖头就该从龙椅上掉下来喽。”

“真的吗?”杨秀清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百姓们,“安王爷既然说了,那以后本王就常跪跪大家,给咱天军省点儿事。不过你们可要少跪啊,都有事没事的跪着了,那咱天京可就吃没的吃,穿没的穿了。”

“东王说的就是好。”林海丰把手一抬,“男子汉大丈夫上跪天、下跪地,中间跪父母,哪能到处乱跪。有下跪的精力,咱们攒足了劲儿,一起杀清妖,建设我们的天国。礼仪不是放在嘴里和表面上的东西,而是主要在心里。要是有谁当面跪我,心中却咒骂不止,那本王才悲哀呢,还是别跪我的好,省去挨骂。”

人们舒心地笑着,用虔诚、质朴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领袖们。

“殿下,不能再叫我们在这里呆下去了。”陈玉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旁边。

“你们?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还能干什么?”林海丰冷冷地瞟了他一眼。

陈玉成低下头,咕哝着,“我们是有些怨恨,可是我们会把这怨恨都算到清妖的头上。难道殿下还不相信我们?”

“真是孩子气。”林海丰看着杨秀清笑了笑,又扭头一指陈玉成,冷峻地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一个旅长了,难道这点儿道理也要我说?如果不是看着你少不更事,我今天就缴了你们教导旅的枪。你们还算是天朝的红军吗?”

“算啦,看着自己以前的同伴受刑罚,谁都不会好受的。”杨秀清一扯林海丰的袍袖,“大战在即,还是安排他们吧。”

林海丰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他从怀里掏出两块儿西洋怀表,交到陈玉成的手里,“看到了吧,为了保证前线的需要,天王、东王集中了各王府的怀表,供你们这些统帅们使用。再想想你们自己,也好意思。去吧,带上你的部队去宁王那里接受任务。”

“是!”陈玉成脸上露出了欣喜,转身就跑。

“等等。”林海丰缓缓走到他的身前,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又伸手整整他的军服,“好好做好动员工作,不要叫天京的百姓们失望。”

杨秀清看着林海丰做的这一切,心里有些纳闷,这个海丰老弟,一点儿也没有一个军事统帅应有的风度,倒是一身的娘们气。

第六十七章“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若不是张继庚适时地提出个里应外合、献出朝阳门的计划,两江总督向荣真是要感到疲惫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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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西一路跟着腚的杀到金陵,和太平军交手无数次,几乎就没有过什么占便宜的时候。尽管官衔由广西提督擢升为现在的两江总督,还挂着钦差大臣关防,可他也没有高兴上几天。他不是个庸人,否则,他也不会把自己手下的这三万多人马聚集在金陵城外,建立江南大营了。不过,他很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收复金陵的。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长毛们尽可能多的拖在这里,防止他们窜扰苏常,同时切断城里长毛的粮道。

最初的时候,向荣很为自己的聪明兴奋过。他指挥各部四处出击,搅得长毛们应接不暇。具体的战果到底有多大他并不在乎,可是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战略上的胜利,至少他已经牵制住了数万的长毛人马不敢轻易离开巢穴。城里的长毛们每次出城运粮,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渐渐地,他兴奋不起来了。可怕的是长毛们竟集中了一只洋枪队,说是叫什么红军,人数虽然不多,威力却是巨大。先是马天宝的一部人马被歼灭,打的马天宝天天诉苦,不得不放弃试图封堵长毛与镇江间联系的设想。而长毛倒就势把金陵与镇江连成了片。随后,分布城南的分散各营就不停地开始受到长毛的骚扰。各营往往没有还手之力,疲于奔命。迫于压力,向荣只好收缩战线,把以前分散的人马集中在麒麟门、孝陵卫、湖熟、秣陵关、丹阳几个点上。

尤其是孝陵卫,这里不但有他的中军大营,连营十几座,还集中了他的两员悍将:绿营提督张国梁,还有满营提督苏布通阿。

现在终于有了个绝好的机会了,他就好象是犯了烟瘾的大烟鬼,猛然吸足了一口大烟似的,精神气陡然而起。是该卖些力气了,不能老这么着被朝廷三番五次的训斥。

一叫人把张继庚、韩慕岳送出大营,向荣就迫不及待地召集各路将领,连夜商议应对方案。

“我率前军,苏布通阿大人随后接应。”一听这种情况,张国梁咧开大嘴,兴奋异常。

张国梁原名张嘉祥,广东高要人,早年加入了天地会,后因大势所趋,进入了太平军。这个人擅长武功,虽然出身贫苦,可身上却沾染了严重的恶习,可谓是吃喝嫖赌无所不好,而且手狠心黑,反复无常。太平军到达永安封王,他也被恩赏了军帅一职,对此,作为野心极大的他来讲,却是十分的不满意。要知道,太平军当时是十二级官制,天王以下分:军师、丞相、检点、指挥、将军、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和两司马。而且单一个丞相还要分为春、夏、秋、冬,还有正正、副副等等,在张国梁的眼里,这个军帅简直就不入流。更何况太平军既禁女色,又禁饮酒,这都叫他难以忍受。一切的不满,最终以他永安叛变,投入满清怀抱而宣告结束。

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张国梁,既表示要与以往的一切彻底决裂,又告诉新主子,自己甘愿成为一个国家的“栋梁”。他也是的确这样的做到了。怀着对太平军刻骨的仇恨,他就如同一只疯狗,凶恶、残忍地投入到对太平天国的绞杀之中,成为了太平军的死敌。他的主子也没有忘记他的功劳,几番血战之后,他终于得到了从二品的顶带,受封提督。

“大帅,还要从马总兵那调几营人马过来,只要一拿下朝阳门,就集中全部兵力投进去,不给长毛们以喘息的机会。”张国梁晃动着粗横的躯体,脸颊抽动着,咬牙切齿地说。本来几天听不见战场上的厮杀声,看不到刀光剑影,这个嗜血成性的张国梁就觉得比什么都难受,更何况老是被动地受到骚扰,想打又找不到对手,简直都要憋屈死了。现在舒心的时刻终于要来了,他仿佛已经嗅到血腥气。

“国粱啊,不要急嘛。”向荣挥挥手示意焦躁的张国梁坐下。他其实打心眼里看不上张国梁这号人。什么样的将帅带出什么样的兵,张国梁的部下军纪败坏,烧杀抢掠、奸淫妇女,可谓是无恶不做,民愤极大。他知道,这样的长久下去,对自己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可现在向荣还需要他,毕竟他和他的部属是最善战的,他一直就像豢养一条恶犬那样,来和张国梁周旋。他看看一直没有说话的满营提督苏布通阿和总兵马天宝,“本帅以为,机会固然好,可是如若利用不好,也是枉然啊。所以,还是仔细商议一下,怎么能更周全。”这就是向荣,他谨慎的出奇,没有十二分把握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去做,否则他也不会博得个“铁公鸡”的雅号了。

“大帅说的极是,是要仔细权衡一下,作出个周详的策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苏布通阿淡淡地一笑。他不像其他满人的将军那样,他喜欢汉人的文化,尤其酷爱汉人的兵法。在江南大营的所有人马中,他的六个旗营马队算是最严整的了。对张国梁这种只图逞一时匹夫之勇的人,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张国梁有些不耐烦地朝椅子上一坐,“冲进去就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点,哪怕是块儿石头也要过上三刀。”

“说的简单。”苏布通阿冷冷一笑,“张军门,咱们一共有多少人马?即便突袭进了金陵,长毛会从四面八方来和我们拼死一战。现在金陵至少还有四、五万的长毛,单就个杀字,解决得了问题吗?”

“兵在精而不在多,战场胜负的关键取决于其突然性。”张国梁又站了起来,瞥了眼苏布通阿。心里暗骂了声,你们这些满人,就是平时有本事,战场上都是熊包一个。“之所以要抽调马总兵的人马,就是要在保证突然性的同时,加强我们的攻击力度。一进城,我就统领大军直扑长毛的东王府,先打掉他的指挥中枢。苏军门的马队顺势去夺正阳门、通济门和聚宝门,即可隔绝城外长毛回援,又可接应我湖熟、秣陵关方向的军马入城。而大帅督率的中军及马总兵的人马就可以围攻洪秀全的天王府。群贼无首,何愁不灭?”

“说的是不错,可是你还忽略了个问题。”苏布通阿向西一指,“他们传言的那两个真神呢?”

“假的!”张国梁想都不想地一挥手,“那是他们一贯的欺骗手法,那个杨秀清还号称天父附体呢。还有那个萧朝贵,不是也号称天兄下凡吗?还不是一样被我们杀掉了。”

“可我的兵勇们的确不少人看到过紫金山飞到金陵城里的怪物。大营里看到的人也不会少,这又怎么解释?”苏布通阿哼了一声。

“我还是以前说的那句话,绝对是障眼法。”张国梁一拍胸膛,“俺老张吃活人肉,睡死人床,生来就是不怕鬼,不信邪。”

第六十八章爆破手斜倚着寨墙,回过了头

看着这俩人的争论,向荣的心病又被勾了起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金陵城里到了两个真神早就被传的沸沸扬扬了。他是有些不相信,甚至在给朝廷上的奏折里,一直把这件事情隐瞒着。其实他是宁可不信,如果真有真神出现,那来的岂不是真龙了?皇上要是得到这种奏报,怕是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了。有也好,没有也罢,他不想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看看张国梁和苏布通阿,摆摆手呵呵笑了笑,“凡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是好事啊,至于神啊鬼的咱们先不去说,单从细节上多考虑一下。比如,你们都对长毛的那个红军有什么看法?它会给我们制造多少麻烦?”

这一问,倒把大帐里的人都给难住了。是啊,这个所谓的红军到底什么样子好象谁也没有见过,如果不是从来往的百姓们和张继庚的几次通报中得知,打了这么长的时间,谁还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对手呢。要说有点儿真正经历的怕是就要属马天宝了。

看着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马天宝也为难的要死,“卑职和诸位大人一样,虽然和这个长毛的红军交手次数多些,可惜都在夜里,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影子。他们的洋枪应该不多,否则不会总是用爆竹蒙混我们。唉!实在是不好说,也许张继庚他们的消息是最准确的,看来他们也就是千来人,洋枪不过百余只。反正现在闹得各营临近寨墙边上的了望楼没有人再肯上去。”

大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以卑职之见,不妨这样,”苏布通阿看着总督大人,“此次夺城,咱们也把各营的火器集中给张军门使用,增加其锐气。一旦要是能遇上这只长毛队伍,也好有力量消灭他们。”

“多谢苏军门!”张国梁冲着苏布通阿一拱手,“长毛向来都喜欢把最精锐的军队留在各王自己的身边。按张继庚他们的说法推算,估计这也是他们那个新王为了自己而培植的一只亲随军队。他们不是已经被调离了朝阳门吗,正好,别叫我碰上,碰上本官就杀它个神魂颠倒。

“张军门,骄不得。”苏布通阿提醒着。

“哈哈,本官这不是骄,打仗要有气势。否则,你的兵勇拿着刀的手都会发软的。”张国梁粗野地笑着。

苏布通阿鼻子一噤,望望总督大人。向荣咳了一声,“气势当然要有,可是长毛也不是泥捏的,要重视。现在本帅部署一下,各位回去仔细安排......”

看着前队人马在张沛泽的接应下摸进瓮城,张国梁心里一喜,开始的一点儿警惕都变成了兴奋,他一带早已紧蹬四蹄显得不耐烦了坐骑,冲着身后的兵勇们一挥手里青冷的大刀,“上!”自己就先像一条利箭,直奔瓮城城门。

“轰!”事先约定的号炮也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不过不是空炮,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炮。与此同时,城头上的炮火连成了片,巨大的爆炸声响也早已分不出个来。

“中计了!”和进了瓮城的其他人一样,张国梁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也和那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承受着脑袋顶上乱丢下来的说不上叫什么的爆炸物,顷刻间灰飞烟灭。他还是最终都没看到对手,就带着无数的疑问栽倒在瓮城的门口。

“杀!”随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起,潮水般的天军将士涌出城来。

突如其来的打击和提督大人的阵亡,使张国梁所带前军位于前面的几营人马乱作一团,一触即溃。溃兵紧跟着又冲乱了后面的阵脚。抵抗只是变成了一种求生的本能。在几个管带的各自指挥下,他们边抵抗、边向自己的营垒里撤。

出乎意料的是,长毛居然穷追不舍,大有攻营拔寨之势。向荣得到前军的紧急军报,立即命令总兵江长贵前去接替张国梁指挥前军,同时下令左右两军坚守营垒,并叫马天宝部抽调来的两营骑兵从左翼袭扰长毛以减轻前军的压力,稳定住防线。

苏布通阿原本位于张国梁前军的右翼,他的三千精锐满营马队早已做好了预备去扩大战果的准备。看着眼前发生的形势,他一面命人回去严令步军各营坚守好营垒,一面想亲率马队去驰援前军。他要在出城的长毛侧翼狠狠地插上一刀子。

他的马队刚要运动,紫金山方向就传来隆隆的炮声、喊杀声。不好,长毛在攻打自己的营垒。他心里一惊,“回营!”他一带转马头,大声命令着。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怪事。

漆黑的夜幕里,一大团黑影儿风驰电掣地席卷过来。是马队!

“什么人?”一个哨官舞刀迎过去。其实问和不问都一样,他心里完全明白来的是什么人。他身后的兵勇们也是一样。

回答他们的是亮光闪起的时候,一阵爆豆似的枪响。没有战场上习惯的喊杀声,过来的就像一个幽灵。苏布通阿看到这个“幽灵”用火舌撕开自己的马队,急速而去,留下的还有一阵的爆炸声。所幸的是,他还活着。

“整...整队!”苏布通阿抹抹额头上渗出的冷汗,耳边还在响着那种“突突突”的恐怖声音。冷静了片刻,他转头看看“幽灵”消失的方向,这是要去踹营的啊?

在特务连的前导下,红军教导旅一直向前狂奔,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坐下的铁骑敲击着大地卷起的声浪。他们的眼睛都充了血,死盯着一个方向,那就是向荣的中军。

一切都是那么默契。在清妖的第一道寨墙前他们只停留了片刻,随着一声炸药包的巨响,他们撞开了清妖经营了半年有余的江南大营。二十只冲锋枪排成一线,喷射着二十条火龙,撕开一切敢于阻拦他们的防线,摧毁一切敌人的意志。紧跟在溃散的清妖后面,他们出一个营垒,又冲进另一个营垒。

早已出了高桥门的林海丰,手拿单筒望远镜注视着前面几个爆破手的一举一动。这里是江南大营的左军连营。不时地有爆破手仆倒下去,他的心会随之一颤抖。终于,一个爆破手将炸药包送到清军的寨墙下。借着清军营垒里的灯火,他能看见这个爆破手身上已经中了不止一箭。当最后拉开导火索的时候,爆破手斜倚着寨墙,回过了头。他看到他在开心地笑。

“闪开!快闪开!”林海丰跺着脚,心里在喊。他明白,爆破手已经不会回来了,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轰!”的一声巨响,寨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红三师立即扑了上去。

林海丰睁开潮湿的眼睛,抽出手枪,“为了天朝,前进!”随着喊声,他想都没想什么,就顶着清军不停发射的拦阻炮火,冲在了作为第二梯队的红四师的最前面。

第六十九章林海丰奇怪地看看她

当林海丰冲进缺口的时候,他才发觉现在的战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身上涌流着鲜血哭叫哀号的伤兵。当他的士兵用锋利的各种兵刃戳进或斩下敌人的肢体,引发出一声声的惨呼时,胃里一阵翻腾的同时,他甚至会感到不寒而栗。和他的士兵相比,他还是个新兵呢。

这是一个充满血腥的世界,更是一个比气力的世界。每个人都会拼足了全身的气力,挥动自己手中的武器,朝着对手杀去,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只要是还站着的,身上都是血,不知道哪个是敌手的,哪个是自己的。

林海丰冲的跌跌撞撞,说实在的,他的腿肚子有些发软。可是,当看到一个又一个年轻的红军士兵在自己周围倒下的时候,他的大脑里就渐渐地只剩下了一个字“杀”。军人真正的勇气,往往就都是这么来的。他挥舞手枪,越冲越快。

清军兵勇早从他的穿戴上发现了他这个大家伙,无论他冲到哪里,都会引起一场更大的厮杀。

汪海洋杀的眼珠子都红了。他一手拿着短枪,一手舞动着马刀,带着二十几个侍卫紧随在安王殿下的身边。

“弟兄们,不要和别人纠缠,杀那个长毛贼首!”一个清军管带撇下面前的对手不顾,率着几十个兵勇径奔林海丰冲来。

“殿下,不要再朝前去了!”汪海洋喊着,一纵身跳到安王的前面,手里马刀的寒光一闪,一个清妖被劈去半边儿脸,哀叫着倒了下去。紧跟着,他又把马刀死死捅进另外一个清妖的小腹。太乱了,他左手里的短枪连换上子弹的工夫都没有。

林海丰终于停了下来。看着汪海洋和侍卫们与清兵厮杀,他又涌起了一种激情。尤其是汪海洋腾挪躲闪的漂亮身姿,凶悍无比的格斗技巧,叫他竟然联想起以往在书里才能见到的所谓武林高手,没错儿,像武松,石秀,又像浪子燕青。他四下寻摸了下,拣起一把大片刀,还是这个过瘾!

汪海洋连续砍翻几个清妖,回头看看安王。见安王居然又抡起大刀加入了战阵,一下就慌了。他急忙丢下自己的对手,冲到安王身边儿,“不能这样!”他剁翻安王面前的清妖,大口喘着粗气,“殿下,太危险了!”

“把这股敌人杀光再说!”林海丰看着又有倒下的侍卫,举刀恶狠狠地扑向另外的清兵,他实在想亲手砍翻几个人。想法和现实毕竟不是一回事,真正和清兵一交手,林海丰马上就感到吃力了。三两下他的刀就被封到了一边儿,对手狞笑着举刀奔他就砍。

汪海洋的半边膀子早就砍的酸胀不堪了,边砍还要边照顾附近的安王。他一见安王殿下的危急形势,本打算先去给安王救下急,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安王背后窜出来一个苗条的身影,寒光闪烁,一剑捅进了清妖的肋部。他心一松,同时左肩窝感到一阵疼痛。他一咬牙猛地回转头,就着对手向外拔出长矛之势,马刀向前一递,跟着用力把手一翻,亲眼看着对手的一嘟噜内脏滚了出来。

林海丰终于手刃了一个敌人。他看看刚才帮助自己的人,顿时一愣,“柳尚书,你怎么来了?”

“我要负责帮殿下起草命令的,能不来吗?”柳湘荷把手中的宝剑在被安王殿下砍翻的清妖身上蹭蹭,嘿嘿地笑着。

林海丰奇怪地看看她,“你一个小姑娘家,就不害怕?”

“是他要砍殿下啊?”柳湘荷哼了一声,又朝着地下的尸首鄙弃地呸了一口。

林海丰唉了一声,他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了,“稍微后撤一点儿,设立指挥所。”他看看表,又侧耳细听听四外的声音。

红军教导旅炮兵营、警卫连和天保城下来的天军汇合,钻出紫金山的丛林。他们很快通过清军营垒的炮火封锁,进入弓箭和炮火射程的空白地域。数十个坐落在两个木轮上、形同小号水缸粗细的铁筒排列开来。

潭绍光看了看怀表,手里的小旗子一摆,“预备...放!”

“嗵、嗵、嗵......”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声响,数十个巨大的炸药包飞向清军的营垒。片刻的宁静后,是更大的一片巨响,随之又是寂静。

这个寂静是因为惊愕。不要说身后的天军将士,就是潭绍光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面的清妖寨墙连同布置的火炮早已不再存在,剩下的只是些残垣断壁。好一会儿,潭绍光才冲着后面蹲伏着的天军将士一招手,“弟兄们,冲啊!”

“冲啊!”令人震撼的呐喊声骤起,两千多天军将士,犹如开了闸的洪水,涌进清军营垒。寨墙附近没有了任何清军的生命,横倒竖卧的都是尸首,很多的人身上没有一点儿的伤口。远处是拼命奔逃的溃兵。

陈玉成的人马越*近向荣的中军,遇到的抵抗却越强烈。前面的被打散,后面又会集中起来,穷追不舍。部队开始有了伤亡,不时地会有人掉下马去,多数的时候,他都能听见身后远远地传来一声声手榴弹的爆炸。他知道,那是弟兄们自爆的手榴弹。他提前做过安排,李侍贤率特务连开路,李秀成负责殿后。殿后的任务主要是拣拾前面很可能失落的枪械,而对于受伤带不走的弟兄们,他们没有办法去照顾。

当荡开又一拨清妖干扰的时候,李侍贤终于看见了向荣的中军营帐了。他拨转马头,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自北向南贴着木墙向辕门狂奔,随手把一颗手榴弹丢到木墙里面

向荣本来还很清醒,一开始在西、北、南三面陆续受到打击的时候,他一面严令各营就地抵抗,一面派出信使飞调马天宝、明安泰的人马前来参加会战。他自己则开始集结中军彪营的人马,打算先东撤,而后汇集各路援军对高桥门、七桥瓮的长毛实行反包围。这样比较谨慎,至少可以留条退路,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先去丹阳,避下锋芒。

第七十章这就是他们的那个“红军”啊!

向荣的梦已经到头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当然想象不到他的援军将遭到什么样的境遇,也更想象不到他自己早就成了重点打击的对象。他披挂好了走出大帐,一只脚踏在马镫上,另外一只脚刚刚离地,先是莫名其妙的一阵爆炸,哀叫、惨呼声中夹杂着有人的嘶声叫喊,“长毛来啦!”他腿一软,扑通摔落地上。

李侍贤、陈廷香两骑马当先冲开辕门前集结的清军,率着特务连的百十铁骑旋风似的冲进辕门。他们身后的大队人马则形成了扇面,开始清剿辕门外的清妖。

面对上百只黑洞洞的枪口,一切抵抗都是没有用的。当一排冲锋枪喷出火舌,眨眼间几十个还想顽抗的标营侍卫就倒在地下的时候,大营里的清军人马肝胆欲裂,完全丧失了抵抗的意志,他们要么四散奔逃,要么丢下刀、矛跪倒在地,高举起双手哀求饶命。

可惜,什么都没有用!回答他们的还是更凶狠的砍杀,不过是把枪改换成了刀而已。他们遇上的是一群早已红了眼的饿虎。李侍贤和特务连不接受任何乞求。

“你就是向荣吧?”飞马冲上来的陈玉成一勒坐骑,用手里还滴着血的马刀指指一脸晦气、孤零零站在那里的“钦差大人”,嘴角儿挂着微笑。

尽管他的几百个侍卫都已经倒下了,但和他的手下们不一样,向荣的手里还一直提着把腰刀。只是顶带刚才给摔丢了,露出头顶本来不多的头发,还有那根细小的辫子。借着天上已经有了的月色,还有大营里的灯火,他终于看清了一直想知道的对手。这一刻,他的心头涌上来的更多的是悲哀,因为他终于看清的是被他骂作“长毛”的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长发。他们的头上都有一颗闪闪放光的红星。这就是他们的那个“红军”啊!

他挺了挺还隐隐作痛的腰,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后生,唉!看上去斯文儒雅的一个娃娃,怎么也会甘心入了匪?“不错,本大人就是专门负责清剿你们这些叛逆的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向荣。你...你是什么人?”他提着刀,一步一步缓缓向陈玉成*近,竭力抑制着心理的恐慌。不能给皇上丢脸!他暗暗提醒着自己。

“本官就是专门剿杀你们这些清妖的太平天国工农红军教导旅旅长陈玉成!”话音还未落,陈玉成一提马,手里泛着犀利青芒的马刀一舞。向荣的刀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头盖骨就被劈了下来,连带着那根儿小辫子,滚出好远。。

“放火烧营,吹冲锋号,向着清妖最多的地方冲!”

随着陈玉成的一声令下,大营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十几把军号吹响起的嘹亮、凄厉冲锋号,压倒了枪炮声、厮杀声,直冲云霄。

杨秀清在朝阳门城楼上听到了那激昂的号音,看见了清妖连营中心的火光,他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向荣那狗妖头死了!殿下。”傅善祥欣喜地叫着。

“是啊,死了。”杨秀清离开垛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真快啊!”

傅善祥奇怪地看看东王,跟在后面轻声地问到,“殿下,在想什么?”

杨秀清看了她一眼,沿着城头上的马道缓缓地走着,“我在想,这个红军很厉害啊。”

傅善祥一下明白了东王的心思,“厉害还不好吗?反正他们的枪口又不会对着自己人。”

杨秀清呵呵地笑了,“你个丫头啊!”他摇摇头,重新理了理侯谦芳对他描述的林海丰在天台上说过的话,“什么道理永远都是在强者的一边儿。”

“能争取到人心,就是强者。殿下您没觉得比以前更强大了吗?”傅善祥轻轻地笑着。

“强大?”杨秀清瞟了她一眼,“这么做下去,天朝的礼制还要不要?王者的尊严还要不要?”

“殿下,其实安王他们没来的时候,我就有个看法。”傅善祥低头摆弄着手指,“天朝建制的时候声称要打烂清妖的一切旧规矩,可是真正打烂的是什么?不过就是官职的名称而已,其它什么也没变。看看天京城里官员的排场、威势,一个检点、指挥就比起以往我所见到的两江总督陆建瀛还要阔绰。天朝在说着天下人人平等的同时,却大反其道,不仅承袭了清妖的礼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改朝换代总要给百姓些实际的好处,百姓们才会支持天朝。安王做的就是好,他不叫红军跪他,可是红军的将士把他却奉若了神明,那是发自内心的爱戴。殿下,有句话其实我不该说,我猜测殿下和天王都在害怕安王他们,因为你们可能指挥不动红军。”

“胡说!”杨秀清狠狠瞪了她一眼,“天王怎么想本王不知道,可是本王不怕!”

傅善祥笑了,“不管殿下承认不承认。我可以给殿下设计两条路。”她轻快地跑上一步,低声地说,“第一,卸磨杀驴。东征得手的时候就是最佳时机。第二,就是像之前的那样继续做下去,争取更多的民心。不过,这第二种方法可是很难、很累,有时候还很没面子。”

杨秀清停了下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希望本王做哪种?”

傅善祥叹了口气,“殿下你信吗,天京早晚要有一场大乱?”

“哦?”杨秀清故意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呵呵地一笑,“天京有你们真心爱戴的安王爷,难道还会乱?”

“善祥永远第一个忠于的是殿下!”傅善祥凝视着他,“殿下,安王想实行的东西在天京实现不了,他一定会在外面做。殿下如果不想和他们内讧,那就只能慢慢顺着改。我敢断言,殿下一定会是天朝的第一功臣。”

“未必吧,第一功臣应该是他们。”杨秀清倒背着手,又慢慢地走着。

“自古阴谋篡权夺位者都没有好下场,安王他们不傻,一定明白这个道理。”傅善祥继续说着,“善祥永远想看见大家真心高喊殿下九千岁的情景!”

“是啊,真心总是要比做做样子要好。”杨秀清咕哝着,走下了城头,临上马的时候,他扭头看看傅善祥,“海丰老弟今天居然借了黄玉昆的大轿,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七十一章江南大营被切割成了几大块

洪秀全还没休息呢。www.65txt.com他倒不是关心城外的战事,而是一直在生着闷气。

蒙得恩向他详细禀报了天台那里发生的一切,洪秀全不听则已,一听就火冒三丈。这个杨秀清真是太阴险了!朝会上朕本意是想赦免石镇吉的死罪,你却假装糊涂,又故意把行刑的权力放给林海丰,这不是有意激起红军的兵变吗?你自己跑去哗众取宠,假装圣人买众人的好,反过来倒把朕放到火上烤。真他***,惹急了老子连你们一起改了,都给我受穷去。

“得恩啊,北王那里最近怎么样啊?”洪秀全就是这样,无论心里是个什么样子,表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还能怎么样,”蒙得恩嘿嘿一笑,“军权没了,也是怨天尤人呢呗。”

“哦!”洪秀全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嘛,这有什么好怨恨的。看来他还是不喜欢舒适地呆着啊,那也好啊,将来东征叫他去好了。”

“天王您还别说,北王还是真有这个意思。”蒙得恩向前凑了凑,“以小臣之见,东征还是北王去主持的好。安王殿下是大才,该留在天京协理朝政更为妥当。另外,小臣还有个提议......”

“有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洪秀全斜了他一眼。

“是,天王。”蒙得恩想了想,“小臣想把咱们天王府的牌刀手重新整理一下。这个...这个还需要天王和安王提一下,要些洋枪过来。”

“主意不错啊,是该学学安王的样子,红军的作法就是很不错的。”洪秀全点点头,“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你去和宣娇说的好。”

蒙得恩一愣,紧跟着满脸堆笑,“还是天王圣明,回头小臣就去和宣娇妹子商议。”

洪宣娇率领红五师、红六师配合林凤祥的红一军三个骑兵师伏击了湖熟、秣陵关前来增援的清军后,转尔投入到正面战场。而林凤祥的骑兵很快和麒麟门、黄马杀出的秦日纲部会合,完成了对江南大营的最后包围。

天已放亮了。洪宣娇亲带队伍攻下一座清妖营垒,又开始接替下曾水源的一只已经疲惫了的部队,准备着向第二座营垒发起猛攻。

临近崩溃的清军,在进行着最后的,也是最猖狂的顽抗。营垒里发射出的炮火铺天盖地。

洪宣娇抱起一个巨大的炸药包,看看自己的女侍卫们,“姐妹们,骑上你们的战马,把这些宝贝送到清妖的寨墙下去。”

“这不行!”红五师师长赖裕新急了,“洪帅,还是我的骑兵卫队去,这种时候怎么也不能叫姐妹们去冒险。”

洪宣娇看看他,轻轻叹口气,“你们都是咱天朝的希望,能多保留下一个,天朝就多了一份保障。再说,本帅的牌刀手各个马技非凡,你们也未必是姐妹们的对手。”

“这是什么话?”赖裕新一把抢过炸药包,几步窜上战马,扭回头呵呵一笑,“洪帅你说错了,姐妹们才是天朝的希望。”说着一催坐骑,冲着卫队一声大吼,“弟兄们,为了天国,跟我上!”

一百多骑兵,向一百多道闪电,迎着密集的炮火冲了上去。

洪宣娇跳上战马,手里的马刀一扬,“弟兄们,姐妹们,为了我们的天国,杀妖去!”

“杀啊!”大地上卷起一股洪流,红色的战旗猎猎飞舞......

稍事休整的教导旅军旗指向,清军纷纷瓦解。他们就如同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猴子,忽东忽西,忽南忽北,在清军的各营垒间穿梭,牵制、消耗、打乱着原本就已经乱作一团的清军防线。当西北面顺着教导旅一开始撕开的口子杀进来的曾水源一部、东面杀来的红一师、教导旅三军会合的时候,江南大营被切割成了几大块。

林海丰开始下令各部停止进攻。他已经得到了红五师师长赖裕新重伤的消息,不用细想,他也知道教导旅的损失也一定小不了。他不想再这么拼下去,他要利用教导旅炮兵营的优势,慢慢来啃掉剩下的清军营垒。

潭绍光现在已经推的苏布通阿的右军连营仅剩下最后一座营垒。他越推进越熟练,越打越顺手。

苏布通阿夜里被教导旅杀了一阵后,他本来想尾追这股踹营的人马,可是还没整顿好被打的半残的人马,大批的长毛骑兵、步兵就蜂拥而至。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好逃回营垒坚守。随着一座座营垒的丢失,溃兵都涌进了这最后一座营垒,也像带着传染病一样,把对长毛的恐惧带进了大营。一提起长毛凶残的落地开花炮,溃兵们就各个目光惊恐、脸色惨白。

“大人,不能再打了。”刚刚从前一个营垒逃回来的带兵管带走进了帅帐,颤抖着声音,哀求着提督大人,“太可怕了,要是他们的炮一打进来,这密密压压挤在一起的弟兄们可就都完蛋了。”他的身后跟着涌进来十几个统兵的将领。

“混蛋!”苏布通阿一拍书案,要是放在平时,他早下令把这个散布恐慌动摇军心的家伙拉出去砍了。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本来军心就动荡不已,万一再引起兵变就更麻烦了。他瞅瞅随后进帐来的几个马队的亲信管带,强压住怒火,“你们的见解呢?”

几个管带相互看看,低下了头。

“怎么,你们也害怕了?”苏布通阿眼一横。

“大人,投降吧,”一个管带抬起了头,乍着胆子说到,“我们已经扭转不了局势,何必再拿弟兄们的血肉去填坑呢?”

“投降?向长毛投降?”苏布通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曾经为之骄傲的马队里,还会有人这样说。

营帐里的十几个将领同时跪到了他的面前,“大人,不能打下去了。”

“呵呵,”苏布通阿发出一声无奈的笑,看看面前的这些将领,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张国梁。他摇了摇头,手颤抖着,指点着这些素日里总是高人一等的部下,“咱们可都是旗人啊,你们...你们就甘心降了乱匪?”

“大人,我们只想给咱们旗人多保留下一点儿血脉。”

唉!真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望着已经都自己站了起来、手按着各自腰刀的部下们,苏布通阿明白,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去吧,去吧。”他摆摆手。

大帐里空荡荡的,就剩了苏布通阿一个人。他扬起头,一串苦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出了眼窝。“皇上,臣无能,臣无能啊!”他扑通地冲着北面跪倒,缓缓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第七十二章第一杯酒就让我们先敬安王和宁王兄弟

“......本王再次重申,我天军是为驱逐清虏,恢复我中华江山而战。www.65txt.com向荣已死,江南大营不复存在。念及血脉,本王不愿过多杀戮,特奉劝将军迷途知返,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凡降我天军者,天军保障其生命财产不予侵犯,去留自便。如若心存侥幸,胆敢犯我天军虎威,顽抗到底,天军到处,必将寸草不留......”

马天宝听师爷读完劝降信,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挥手示意帐中的侍卫将送书信的降兵带下去,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杀了!”

大帐里一片的寂静。将军们想的什么师爷不知道,他只是在反复揣摩刚才的书信。不合古体,太不合古体了,通篇就是个大白话,一点儿文采没有。这倒好,省去了给这些粗人们讲解的时间了。

马天宝站起身,看着面前的一个个将领,“现在就剩下我们孤军奋战了,食君禄、报君恩,大丈夫活要活的顶天立地,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你们都回去布置各营的防御吧,坚守到天黑,再想办法突围。”

“遵命。”几个将领答应着,向大帐门口走,在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到了昔日的精神头。

“等等,”马天宝叫了一声,神色凝重地注视着他们,“记住我的话,有胆敢言降者,杀无赦!”

林海丰口述完劝降书后,就出了临时的帅帐。他默默地坐在一棵断树上,望着那大片的废墟发着呆。这就是江南大营在孝陵卫的连营,没有了硝烟,没有了厮杀声,只有如血的残阳下倒卧着的数以万计的人的躯体。如果把这里说成是一个巨大的坟场,也许更为贴切。仅一个教导旅阵亡的就超过了三分之一啊,一想到这儿,他的心就在流血。

“八哥,怎么叫我来清理战场。”随着一阵马嘶,洪宣娇提着马鞭子大呼小叫地蹬蹬走了过来,“湖熟这个便宜又被曾老哥抢了。”

“哎哟,洪帅有什么不满意的呀,这里还有一个比您更着急的呢。”闻声出来的柳湘荷一指身后的陈玉成,捂着嘴儿嘿嘿地笑着。

“我和他哪一样啊?”洪宣娇一撇嘴,“人家陈大旅长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风光够了都,我可还没杀上瘾呢。”

林海丰看看洪宣娇,“清理战场更重要啊。告诉大家,一定要细细地检查,不要漏掉一个可能还活着的受伤弟兄,另外,装殓弟兄们的时候,一定要给他们整理干净,换上新衣服,别忘了给弟兄们带上点儿吃的。唉,也许好多弟兄们一天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东西啊!”

“是,殿下!”洪宣娇答应一声,刚想带上卫队离开,一眼瞥见秦日纲一阵风似的策马到了近前。

“殿下,***马天宝左右两营都开了营门投降了,就这个混蛋带着标营到现在还没动静。”秦日纲抱拳给安王见了个礼,就开始不停地用宽大的袍袖扇着风。

“真是奇怪,那些旗营的清妖倒是识趣的很多,怎么偏偏就这些还是汉人的却死抱着咸丰妖头的大腿不放?”洪宣娇哼了一声。

林海丰叹了口气,“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军人的本色。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送进坟墓。”

“我去收拾了他们。”陈玉成蹭地跳了起来,抽出肋下的马刀。

“不用了,”林海丰摇摇手,看着早已摩拳擦掌的秦日纲,“还是秦侯去吧。去告诉他们,天军向来言出必行,好话也从来不说第二遍。要用最原始的残暴警告一切人,悔之晚矣!”

“杀,一个都不留的杀!”秦日纲嗖地重新跳上了战马,身后留下一串开怀的畅笑。

“杀人就这么高兴?”林海丰看看秦日纲的背影,又扭回头瞅瞅洪宣娇、陈玉成等人,忽然也呵呵地笑了。他站起身,“其实,凡事都有它好和坏的两个方面。就譬如说那个马天宝吧,从一个军人忠诚的角度上去看,他也许无愧于军人的荣耀。可是,那只是一种愚忠。他是在为一个腐烂的、不代表多数百姓意志的咸丰王朝在卖命,他保卫的是谁?为谁去死?说穿了,他为的就是咸丰一个人。从这点看,他的死很没有价值,也就更谈不上什么荣耀了。知道这叫什么道理吗?”

洪宣娇几个人面面相觑。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起来,“再教给你们个新词儿,这叫辩证法。”看着几个人依旧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咳了一声,“简单地说吧,看任何事情都不要单单只看它的表面现象,还要多考虑考虑它内在的东西。我们天朝的军人可以学他的忠诚,投降是一个军人的耻辱。但是,不能学他的愚昧。我们保卫的是天朝,天朝不是我、不是你、也不是他,不是任何哪一个人。天朝就是一个代表了广大百姓利益的天朝。教导旅人是少了,可是经过战火的洗礼同时也被升华了。我们还有红一军,将来还会有红二军、红三军,早晚有一天天军都能成为红军......”他顾自地走着,嘴里唧唧咕咕地不停说着,似乎是对自己,又好象是对别人。

夜晚的天京城沸腾了,虎视天京多时的江南大营没了,天京将永远远离战争,没有再比这个更能叫寻常百姓们高兴的事情了。家家户户门口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爆竹声更是响彻了全城,人们纷纷涌上街头,用各自发自内心的方式,庆祝着天朝这一伟大的胜利。

天王府张灯结彩,御花园再次摆开了上百桌的御宴。和以前所不同的,今天除去请了少数的天京大员之外,来赴宴的都是参加了粉碎江南大营战役的各级将领。尤其特殊的是,为了能叫攻取湖熟、秣陵关、丹阳的将领们能赶上盛宴,天王洪秀全特意吩咐将酒宴推迟到了午夜。每一个人进入御花园前,都会听到赞礼官高声重复着一句话,“天王有旨,兄弟同庆,一切礼仪暂免!”

当林凤祥率着红一军的将领一身征尘,满脸泥汗,最后进入御花园的时候,洪秀全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出人意料地快速走到林凤祥的面前。他顺手由袍袖里扯出条汗巾,呵呵地笑到,“大将军们辛苦,朕要亲为诸位兄弟擦洗征尘。”说着,抬手做势似乎真要去帮林凤祥擦拭脸上的汗水。

林凤祥慌忙向后一退,深深地躬下腰,“天王,折杀微臣了!”

洪秀全哈哈一笑,看看一边儿的杨秀清等人,“提前说了,今天没有天王和臣下之分,大家都是兄弟。不过,林大将军既然不叫朕来擦,朕也就不勉强了。还是叫女官们打来清水,给诸位兄弟先洗洗干净,这酒喝起来也就有味道啊。”

杨秀清呵呵地笑着,“还是天王哥哥心细啊,就是比我们强。”

洪秀全捋捋胡须,满意地看着林凤祥等人收拾好坐到各自的座位上,这才端起一杯酒,清了清嗓子,“诸位兄弟、姐妹们,很久没有和大家这么亲近地相处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上赖天父庇佑,下托安王、宁王兄弟才智,天军一举踏平江南大营,解除了天京长久以来的危难。天朝大幸,也是天京数十万百姓们的大幸。来,第一杯酒就让我们先敬安王和宁王兄弟。”

第七十三章从那一天起,天京城多了一件佚事

一听洪秀全的这番话,林海丰赶紧拉着郑南站了起来。www.65txt.com他看看洪秀全,看看正微笑着的杨秀清,呵呵一笑,“天王哥哥可是把我们两个说大了啊。”他冲着在座的所有人一拱手,“这次的胜利,全赖天京上下同仇敌忾,是英勇的天军将士浴血奋战,是天京百姓的大力支持的结果。更是和天王、东王的英明领导所分不开的。至于我们,也只不过是尽了点儿微薄之力而已,何足挂齿。我看,这第一杯酒还是敬给那些为了天朝的今天而永远长眠的弟兄们吧。”

“恩,说的好,这第一杯酒是该敬他们。”洪秀全呵呵笑着将杯子的酒扬到身后。

林海丰离开座位,恭恭敬敬地把酒洒到地上。他转回身,“这第二杯酒就让我们一起敬天王、东王。”

“免了吧。”杨秀清扫了眼在座的众人,“大家都很辛苦,我看就别这么多虚套子,大家吃饱、喝好早点回去休息才是大事。大家说是不?”

“要敬,一定要敬。”郑南笑着举起杯,一指对面的洪宣娇,“谁不敬咱俩也得敬,要不是天王和东王,小弟到哪儿去寻觅这么好的老婆呢?”他的话马上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洪宣娇羞的都有些无地自容了。她跳到郑南的身边儿,“用力”锤打了一下,“你怎么瞎说啊,人家什么时候成的你老婆?”她嘟着嘴儿嗔怪的同时,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甜蜜,甚至期望宁王能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生怕这只是一个虚幻。

郑南夸张地一咧嘴,看看洪秀全,又看看杨秀清,“两位哥哥,不是你们说过的吗,怎么还带反悔的啊?”

“谁敢反悔?谁反悔本王立即把他拖出去。”杨秀清的手一挥,呵呵地笑着,先前心里的不快暂时消失了,“天王,看咱宁王兄弟这着急的样子,不如就连庆功带婚宴一勺子烩了算了。”

洪秀全哈哈地笑着,“就照清袍说的办了。”

郑南得意地看看洪宣娇,冲着嬉笑的众人一举手,“一会儿别忘了借给俺个轿子啊,俺好赖是个王啊,就娶这么一个老婆,怎么也得用轿子抬回去啊。”

轰的又是一片欢快的笑声,笑声中有人高叫着,“娶洪大将军可不能用轿子。”“哈哈,还是背回去好。”“就是啊,咱们那里可就是习惯背新媳妇的。”“嘿嘿,就怕宁王背不动哦。”

郑南其实一开始只是想把气氛调节一下,他看出了天王在抬高自己和林海丰的同时,是在有意贬低杨秀清,他也看出了杨秀清心里的不快。可事情闹到现在,他也就只好红着脸硬撑下去了。他看看双手蒙着脸,正被傅善祥、路静、柳湘荷围着的洪宣娇,嘿嘿一笑,“这有什么啊,本王保证一背到底,中间连口气都不歇。”

林海丰笑着来到洪秀全和杨秀清中间,“天王、东王兄,人家宁王话都说这个份儿上了,咱们也别耗着了,就操办了吧。”

“呵呵,好啊,”杨秀清一点头,“那你来主持。”

洪秀全沉吟了下,“那就叫后面赶快去准备,不能马虎了。”

林海丰笑了,“马虎不了,现在就派人出去四下通告,宁王大婚,叫大家都来天朝门前去看宁王怎么背新娘子。哈哈,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真背啊?”杨秀清摇摇头,“宁王府离这里远去了,还不把咱老弟累昏过去才怪。”

“当然不能一直背啊。”林海丰呵呵一笑,“背过广场就算了,咱们可以叫宁王给新娘子牵马坠蹬,一样啊。怎么也要体现出天王妹子的身份哦。”

看到洪秀全满意地点着头,林海丰拍了两下手,等到喧闹的人们安静下来,他呵呵地笑着,“今天双喜临门,宁王、宣娇就要大婚了。由于时间关系,咱们一切从简,两位新人拜过天王、东王及诸位来宾,就成为了一对儿夫妻。这是天京官员中新天条颁布后的第一对儿新人,值得大家记忆。他们也将获得天王手书的天朝第一份结婚凭证。现在本王宣布,宁王郑南、天京镇守使洪宣娇的大婚典礼开始!”

扭捏、羞涩中,洪宣娇被披挂上临时找来的红绸,在傅善祥她们的推拥下,机械地随着郑南一一地拜着,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现在请新郎、新娘子互相交换一件自己最珍贵的礼物。”

直到随着安王话音,看到宁王双手递到自己眼前的一只装在棕色皮制枪套里的手枪的时候,洪宣娇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老早就见过那只枪,那是宁王哥哥一直不离身的佩枪。

她慌乱了,眼睛也潮湿了。她的身上没有姑娘们珍藏的绣花荷包,也没有任何值钱的装饰品,甚至连自己最喜欢的新式马刀也没带在身边。她紧张地四下张望着,忽然她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牌刀手腰间的佩刀。

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中,洪宣娇冲到牌刀手的跟前,一把拽出那把佩刀,一大绺秀发被齐齐地割了下来,她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一天起,天京城多了一件佚事。宁王背新娘。传的越来越远,版本也越来越多。有人会绘声绘色地告诉你,宁王背着一身大红的新娘子,走的飞快,从天京北城到南城,你看到的只是一团红色的火焰。

不管怎么样,以后的新娘们都以能被新郎背到家里为荣。据说还有个两口子吵架,男人吃了点儿亏,当外人说起他窝囊的时候,这人脖子一梗,“笑话,输给自己老婆有什么窝囊的?人家宁王既然能背新娘,在家里就一定不会欺负老婆。”

第七十四章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杨秀清很少来过安王府,今天一是顺路,二是有件事情想和林海丰商量一下,所以就拐了进来。www.65txt.com都好几天过去了,一见到林海丰,杨秀清就又想起那天郑南背洪宣娇的情景,止不住地笑。

林海丰好象被笑懵了,上下看着自己的身上,又疑惑地看看东王。

“你呀,”杨秀清坐了下来,指点着他,“你是不是想叫女人们骑在咱老爷们头上,用你的话说,就是作威作福啊?”

林海丰似乎恍然大悟似的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东王哥哥,你可是高抬我了,我哪想了那么多啊。”他坐下来,一指送茶水进来的金梅,“是天条定的好。当初天王和诸位哥哥拟制的天条给了天朝姐妹们不缠足的权利,所以姐妹们才能和男人们一样当兵、做事。至于宁王,他娶了咱们天朝第一巾帼,总不能叫他那么便宜就过去啊。”

“我看你就是歪理多,”杨秀清哼了一声,“等你娶王娘的时候,本王叫你背着新娘子围天京城转一圈儿,看你还有便宜话说。”说着,他止不住又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可不行,”林海丰咧咧嘴,“千金、千金,那一千斤背在身上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

“好了,不和你说笑话了。”杨秀清整了整袍襟儿,看着林海丰,“翼王在武昌那里把田地都分到了百姓个人的名下,效果如何暂且不去说,可是这有违正在拟制中的天朝田亩制。天下万物可都是天朝的,田地可以分给大家去种,不能归属于任何人。”

林海丰点了点头,“王兄一定知道,我中华大地上什么人最多,他们真正想得到的是什么?”

“当然知道,”杨秀清呵呵一笑,“不就是土地吗,天朝一样给了他们啊?”

“不一样。”林海丰摇了摇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是一样。翼王的做法会叫农民切实感到自己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当一个农民把写有自己名字的牌牌插在地头上的时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杨秀清站了起来,“可是我们不能改变我们的建国时的宗旨。”

“我们并没有改变啊。”林海丰也站了起来,笑着说,“天下大同,无处不均匀是我们最终的奋斗目标,但这中间还需要一个过程。”

他拉着杨秀清又坐了下来,仔细地分析着,“我们的第一步,正像天朝在永安颁布的讨伐诏书说的那样,是要以驱逐清虏为口号,辅之以土地的革命。不过,我们首先要把土地完整地还给农民,使他们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跟着天朝,为自己的土地而战......”

听着林海丰的分析,杨秀清不能不承认,如果这么去做,会叫百姓们感到天国更现实,煽动性也更大。可是,他还有疑虑,“那么,以后呢?”

“以后?”林海丰笑了,“王兄啊,以后还用我说啊。既然天朝是所有人的天朝,我们当然就有办法再叫大家把私有的东西公有化。不过,那可都是自愿的,绝对没有任何强迫的手段。”

“老弟啊,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杨秀清有些怀疑,“什么东西一旦变成私有,没有强制手段,谁会肯甘心拿出来?”

“不是小弟想的简单,而是有个道理很简单。”林海丰随手一指,“天京目前的形势就说明了一切。只要我们把农场、各种工商业都搞的红红火火,让大家感觉着自己干还不如天京的样子,人们就会改变他们的思想的。”

“那么,对于目前所打算执行的土地制度,有什么详细的东西吗?”杨秀清问到。

“小弟也是知道了翼王兄那里的情况,这两天准备了一点儿,一会儿拿给王兄做个参考。”林海丰嘿嘿地笑着。

“好,什么东西都要有个统一的作法,不能各行其事。”杨秀清站了起来,“过些天法兰西公使要来天京,就由你来负责接待吧。要叫他看到天朝的希望,争取成为天朝的朋友。”

“是,王兄。”林海丰答应着,想了想又说,“我想趁这中间的空闲去下镇江和扬州,那里现在搞的不是很理想。”

“你是说他们抓捕富户逼要粮饷的事情吧?”杨秀清笑了,“这在以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些人你不逼他,他什么也不肯拿出来的。”

林海丰摇摇头,“为了首先达到彻底推翻满清的目的,我们不能树立过多的敌人。老百姓还都知道朋友多了好办事呢,我们还是应当尽量争取更多的朋友。”

杨秀清一甩手,“就是你们这些文人弯弯绕多。那你就去吧,正好做个样子出来,再把翼王那里的情况汇总到一起,找个机会奏报天王。”

石达开在武汉三镇搞的红红火火。一个多月的时间,凡是周围天军势力所及之处,都进行了土地改革,并且采取村官、乡官都由百姓自己推选的策略,叫百姓们自己管理自己的事情。实惠,是最好的动员令,第一次有了真正属于自己一块土地的农民,被减了租息的佃户,保卫自己的土地、保卫自己家园的热情高涨。不仅村有自卫队,乡镇有自卫团,而且还扩军三万多。

武汉的稳定形势,果然吸引了上海方面急于拓展商机的投机者,第一个回来的就是旗昌洋行的陈竹坪。他是想来拿武汉天朝政府的商品采购清单的,为了表示他们商行的诚意,随船带来的第一批货物,竟然是伪装在一批铁器里一百多只洋枪。

石达开听到这个消息乐了,虽然林海丰交给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过,对于马上就要南下作战的他来说,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第七十五章石祥桢没有回答,只是透过望远镜……

陈竹坪所在旗昌洋行的大班金能亨算的上是个商业狂人,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外交官的身份,从这个古老的国度里淘金就是他唯一的目的。www.65txt.com他喜欢这里发生的这种内战,内战的双方都会给他带来利益。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叛军”。因为他们更渴望军火,也往往能够出更大的价钱。所以,他任可违反自己国家制定的不许向“叛军”出售一枪一弹的禁令,一玩就是大的。

石达开再次接见了陈竹坪,面对这位“老朋友”,石达开表示感谢之余,也中肯地告诉对方,在有绝对安全保障的前提下,天军愿意适当地接受军火的交易。不过,为了双方能长久地合作下去,也为了对方的利益,还是希望双方做些便于绕开满清政府的贸易。他交给陈竹坪一份采购清单,呵呵地笑着,“回去给你们大班,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

陈竹坪看着手里那厚厚的一叠子清单,眼睛都直了,“翼王千岁,这不是真的吧?”

“怎么会不是真的呢?”石达开哈哈地笑了,“回去好好算计个价钱,可不要打马虎眼哦。本王付给先生洋枪的价钱至少是上海的好几倍,因为你们承担着风险的同时,也是在帮助我们天军。不过,这些东西可是咱们之间的正常贸易,怎么经商先生应当比本王更明白。通过一次交往,先生也看到了本王的诚信。还是那句话,第一没有定钱,第二要抓紧时间。好机会可不是总有的啊。”

陈竹坪连连点着头,“千岁放心,来的时候上面有交代,我们一定会抓紧筹集货物,价钱也绝对公道。”

“这样最好,商行也不就是你们一家啊。”石达开点点头,“再说,我们都是汉人,天军是在为驱逐清虏而战,先生的功劳将来也会被后人永远牢记的。”

“是,是,”陈竹坪答应着,想了想,“这些东西怕是需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到时候还来这里吗?”

石达开哈哈地大笑起来,“先生可真是健忘啊,本王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凡是我天军占据的地方,就绝对不再放弃。来这里开商号可不比上海差啊。”

陈竹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虽然对面前这位翼王所说的绝对不放弃他心里并吃不准,包括商行里的人也都持怀疑态度,可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说话算话的人。至少,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上看是这样。

一八五三年十一月中,经过休整、扩充的西征大军又开始了动作。右路,胡以晃、曾天养集中九江、安庆的主力,水陆并举,再次进抵南昌城下。左路,翼王石达开亲帅大军,同样是水陆齐出,包围了岳州。

这次的南昌再没有了以前的侥幸。天军从城北和城东同时炸开两个缺口,一举攻克南昌。随即开始横扫赣北的景德、饶州、丰城等各府县,整个江西震撼。

岳州位湖南东北部,北隔长江,与湖北相望,占据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欲固守湖南,必死守住长沙、岳州。岳州与长沙互为依托,皆不可失。同样,要想打开进入湖南的门户,岳州对于天军来说,不仅是势在必得,而且还要速战速决。

在西路和北路开始牵制性进攻的同时,天军南路和东路的人马对岳州坚固的城头发起了猛攻。

石达开没有停留在他设在岳州城南的大营,而是来到了城东石祥桢的军前。他举起那又被称为“千里眼”的单筒望远镜。城头,清军的防御兵勇被天军猛烈的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纷纷在垛墙后面躲避。城下,大队的天军步军不等自己的炮火停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涌向城墙,竖起十几部云梯,口衔钢刀,开始抢城。

“怎么还不停止炮击!”石达开转头冲着石祥桢大吼一声,“没看见弟兄们在爬城吗?”

石祥桢没有回答,只是透过望远镜死盯着城头。

罗泽南是上个月率着两千湘勇打算驰援南昌、九江未果,才暂时驻留岳州的。此人字仲岳,号梅泉,石牛湾洲人。他幼年丧父,因为家中贫困,晚上常以松香为灯,甚至借萤光、糠火攻读。先后就读于涟滨、双峰、城南等书院。可谓是饱读经书。他先是曾以设馆办学为生,由于其教授方法不同于乡间-般的塾师,除教给学生识字脱蒙、应科举登仕途之外,还教以静心养性、跳高越沟、练拳习棒。上午讲学,下午操练。因此,学生云集。

到了一八五二年,百般寻觅却无处谋求功名的罗泽南,不甘心于老死塾师,借着太平军进入湖南之际,他弃笔从戎,拉起一些学生、知己、乡里,创办团练,投入到对太平军的绞杀之中。总算是“杀敌有功”,如今在团练督导的头衔之外,终于有了个知县的顶子。

既然走上了沙场,他就不惧怕厮杀,甚至还渴望着那令人震撼的厮杀机会。因为,没有战场上的血与火,就无法实现他自己光宗耀祖的梦。可是,今天的厮杀终于叫他感到了恐怖。

按照他对形势的判断,他认定西、北两面都是长毛的虚晃一枪,即便是南门和东门看上去长毛的军力相差不大,他还是断定他们的主攻方向是南门。那里不但有长毛主帅的旗号,也是直接切断长沙与岳州联系的重要所在。为此,他特意委派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李续宾(当然,得意的不是他的学业,而是那种凶悍、顽蛮)、李续宜兄弟俩督帅大部湘勇镇守南门,而自己带着一营的湘勇协防东门。

等到双方一交手,罗泽南发觉自己可能是错了。他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城头完全被对手的密集炮火控制住了,打的自己的官兵连脚都站不住。而城下的大批长毛居然也是顶着自己的炮火在向上冲。他亲眼看到不时会有炮弹落在长毛自己人的头上,可是炮火依旧不停。疯了,简直是疯了!

不过,他也发现了对手这么做的效果,那就是很快就会有人跃上城头。他眼红了,拼命想组织起人马制止爬城的人,可哪还有人想和他一起这么做呢?

炮火终于停了,随着几个他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顺着墙外丢进来,紧偎垛口下,还在死命压低身子试图躲避长毛炮火的兵勇,在轰鸣中被炸的血肉横飞。垛口上,刹那间出现了第一个他看到的长毛的身影。

罗泽南从爆炸的晕懵中醒来,大叫一声,挥刀就扑了上去。面对着对面那张还带有稚气的面孔,在他拼尽全力砍下那一刀的同时,心里竟有着一丝丝的怜悯。这么小!

可惜,事情很不遂愿。罗泽南的刀砍空了,天军的“娃娃”机敏地一闪,飞快地取下嘴里衔着的腰刀,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随即一脚将他踢翻,看也不再看,又朝下一个对手扑去......

其得意弟子李续宾、李续宜、王鑫、蒋益澧,刘鹏鸿等,后皆成为镇压太子军的湘军名将。

咸丰元年(1851),罗泽南由附生举孝廉方正。翌年,太平军入湖南,罗泽南在乡倡办团练。

陈竹坪所在旗昌洋行的大班金能亨算的上是个商业狂人,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外交官的身份,从这个古老的国度里淘金就是他唯一的目的。他喜欢这里发生的这种内战,内战的双方都会给他带来利益。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叛军”。因为他们更渴望军火,也往往能够出更大的价钱。所以,他任可违反自己国家制定的不许向“叛军”出售一枪一弹的禁令,一玩就是大的。

石达开再次接见了陈竹坪,面对这位“老朋友”,石达开表示感谢之余,也中肯地告诉对方,在有绝对安全保障的前提下,天军愿意适当地接受军火的交易。不过,为了双方能长久地合作下去,也为了对方的利益,还是希望双方做些便于绕开满清政府的贸易。他交给陈竹坪一份采购清单,呵呵地笑着,“回去给你们大班,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

陈竹坪看着手里那厚厚的一叠子清单,眼睛都直了,“翼王千岁,这不是真的吧?”

“怎么会不是真的呢?”石达开哈哈地笑了,“回去好好算计个价钱,可不要打马虎眼哦。本王付给先生洋枪的价钱至少是上海的好几倍,因为你们承担着风险的同时,也是在帮助我们天军。不过,这些东西可是咱们之间的正常贸易,怎么经商先生应当比本王更明白。通过一次交往,先生也看到了本王的诚信。还是那句话,第一没有定钱,第二要抓紧时间。好机会可不是总有的啊。”

陈竹坪连连点着头,“千岁放心,来的时候上面有交代,我们一定会抓紧筹集货物,价钱也绝对公道。”

“这样最好,商行也不就是你们一家啊。”石达开点点头,“再说,我们都是汉人,天军是在为驱逐清虏而战,先生的功劳将来也会被后人永远牢记的。”

“是,是,”陈竹坪答应着,想了想,“这些东西怕是需要几个月的准备时间,到时候还来这里吗?”

石达开哈哈地大笑起来,“先生可真是健忘啊,本王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凡是我天军占据的地方,就绝对不再放弃。来这里开商号可不比上海差啊。”

陈竹坪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虽然对面前这位翼王所说的绝对不放弃他心里并吃不准,包括商行里的人也都持怀疑态度,可是,他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说话算话的人。至少,从一个商人的角度上看是这样。

一八五三年十一月中,经过休整、扩充的西征大军又开始了动作。右路,胡以晃、曾天养集中九江、安庆的主力,水陆并举,再次进抵南昌城下。左路,翼王石达开亲帅大军,同样是水陆齐出,包围了岳州。

这次的南昌再没有了以前的侥幸。天军从城北和城东同时炸开两个缺口,一举攻克南昌。随即开始横扫赣北的景德、饶州、丰城等各府县,整个江西震撼。

岳州位湖南东北部,北隔长江,与湖北相望,占据着极为重要的战略位置。欲固守湖南,必死守住长沙、岳州。岳州与长沙互为依托,皆不可失。同样,要想打开进入湖南的门户,岳州对于天军来说,不仅是势在必得,而且还要速战速决。

在西路和北路开始牵制性进攻的同时,天军南路和东路的人马对岳州坚固的城头发起了猛攻。

石达开没有停留在他设在岳州城南的大营,而是来到了城东石祥桢的军前。他举起那又被称为“千里眼”的单筒望远镜。城头,清军的防御兵勇被天军猛烈的炮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纷纷在垛墙后面躲避。城下,大队的天军步军不等自己的炮火停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涌向城墙,竖起十几部云梯,口衔钢刀,开始抢城。

“怎么还不停止炮击!”石达开转头冲着石祥桢大吼一声,“没看见弟兄们在爬城吗?”

石祥桢没有回答,只是透过望远镜死盯着城头。

罗泽南是上个月率着两千湘勇打算驰援南昌、九江未果,才暂时驻留岳州的。此人字仲岳,号梅泉,石牛湾洲人。他幼年丧父,因为家中贫困,晚上常以松香为灯,甚至借萤光、糠火攻读。先后就读于涟滨、双峰、城南等书院。可谓是饱读经书。他先是曾以设馆办学为生,由于其教授方法不同于乡间-般的塾师,除教给学生识字脱蒙、应科举登仕途之外,还教以静心养性、跳高越沟、练拳习棒。上午讲学,下午操练。因此,学生云集。

到了一八五二年,百般寻觅却无处谋求功名的罗泽南,不甘心于老死塾师,借着太平军进入湖南之际,他弃笔从戎,拉起一些学生、知己、乡里,创办团练,投入到对太平军的绞杀之中。总算是“杀敌有功”,如今在团练督导的头衔之外,终于有了个知县的顶子。

既然走上了沙场,他就不惧怕厮杀,甚至还渴望着那令人震撼的厮杀机会。因为,没有战场上的血与火,就无法实现他自己光宗耀祖的梦。可是,今天的厮杀终于叫他感到了恐怖。

按照他对形势的判断,他认定西、北两面都是长毛的虚晃一枪,即便是南门和东门看上去长毛的军力相差不大,他还是断定他们的主攻方向是南门。那里不但有长毛主帅的旗号,也是直接切断长沙与岳州联系的重要所在。为此,他特意委派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李续宾(当然,得意的不是他的学业,而是那种凶悍、顽蛮)、李续宜兄弟俩督帅大部湘勇镇守南门,而自己带着一营的湘勇协防东门。

等到双方一交手,罗泽南发觉自己可能是错了。他从未见过这种打法。城头完全被对手的密集炮火控制住了,打的自己的官兵连脚都站不住。而城下的大批长毛居然也是顶着自己的炮火在向上冲。他亲眼看到不时会有炮弹落在长毛自己人的头上,可是炮火依旧不停。疯了,简直是疯了!

不过,他也发现了对手这么做的效果,那就是很快就会有人跃上城头。他眼红了,拼命想组织起人马制止爬城的人,可哪还有人想和他一起这么做呢?

炮火终于停了,随着几个他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顺着墙外丢进来,紧偎垛口下,还在死命压低身子试图躲避长毛炮火的兵勇,在轰鸣中被炸的血肉横飞。垛口上,刹那间出现了第一个他看到的长毛的身影。

罗泽南从爆炸的晕懵中醒来,大叫一声,挥刀就扑了上去。面对着对面那张还带有稚气的面孔,在他拼尽全力砍下那一刀的同时,心里竟有着一丝丝的怜悯。这么小!

可惜,事情很不遂愿。罗泽南的刀砍空了,天军的“娃娃”机敏地一闪,飞快地取下嘴里衔着的腰刀,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随即一脚将他踢翻,看也不再看,又朝下一个对手扑去......

第七十六章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

“想法也许不错,可是你们管不住炮弹,这是拿弟兄们的生命在开玩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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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了!”石祥桢缓缓地放下望远镜,他看看喋喋不休的翼王,“殿下,下次我们一定做的更好。”

“下次?”石达开收起望远镜,一瞪眼,“永远不许有第二次!”

“殿下,我记住了。”石祥桢答应着,蹭地跳上战马,仓啷一声抽出宝剑,冲着早已跃跃欲试的大队骑兵一舞,“弟兄们,跟我杀!”

伴随着一片的杀声,几千匹战马翻蹄如盏,如滚滚洪流,席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石达开对自己这位彪悍的大哥着实有些无奈,他摇摇头,从亲随石禄的手里接过马缰。岳州得手了,下一步就是长沙。他策马缓慢地走着,心里在盘算着林海丰在信里说的话,“得到得不到长沙在其次,主要目的是要全部歼灭曾国藩在衡州训练之湘军,尤其是曾国藩、左宗棠等人,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脑子里翻腾着林海丰对他讲过的曾国藩的一切......

林海丰现在满脑子想的可都是扬州和镇江的事情。安排好好手头的一切事情,他简单地用过晚饭,就离开了天京连夜赶往镇江。这次,他特意带上了李秀成、李侍贤,还有从红一军调来的一营人马。

出了天京没有多久,柳湘荷就在马背上“磕”起了头。自小被拐卖,青楼里的耳濡目染,使得她对拯救了自己命运的天朝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激之情。尤其是来到安王的身边后,她居然从一个普通的侍女,被安排在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上,成为天朝的女官员。除去那种报恩心理之外,她又多了一个美丽的梦。她细心、努力地尽着自己最大的力量,来照料殿下。

殿下需要写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从开始的口授,到现在殿下已经必须是自己先打过草稿,然后再要她来誊清。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连殿下的私人信件也要她来代笔了。殿下可谓是才华横溢,本来在她的想象中,殿下的字体一定是那种极为有力的狂草,平时喜欢口述也许是个习惯。哪料到堂堂的殿下字写的歪七扭八不提,那错白字就多了去了,闹的她是天天的头大。写不尽、猜不完的“字谜”,已经叫她难得能睡上几个囫囵觉了。不过,她一直保守这个两个人间的“秘密”,即便是路静偶尔和她遇上,私下谈起安王、宁王的时候,她也从未露出过殿下的“秘密”。她把它深藏在自己的心里,每每一想起来,就会在睡梦中笑醒。

夜风袭来,开始叫人感到一丝凉意。林海丰动了动身上的披风,扭脸看看随在身后的柳湘荷,他微微一笑,伸手带住了她的马头,“我说柳尚书,怎么变成磕头虫了?”

“没,没啊。”柳湘荷迷迷瞪瞪地睁大眼睛,向两边儿看了看,“是到地方了吗?”

“到地方?”林海丰哈哈地笑了起来,“我看你要是再走下去,就该到地上去了。”他跳下马,冲后面跟上来的马车一摆手,又一指柳湘荷,“下来吧,去马车上去。要不会耽误事儿的。”

“那...那上面装的可是炸药啊?”柳湘荷下了马,嘴里嘟囔着。

“唉,都怪本王,怎么没想着给柳尚书搭个轿子出来呢?”林海丰呵呵地逗着,“去吧,人家赶车的和押车的弟兄都不怕,你怕啥啊?”

“谁说我怕了,人家就是......”柳湘荷唧咕着爬上了马车。

“恩,还是这样好。”林海丰跨上坐骑,解下身上的披风丢到柳湘荷的怀里,“用它盖着点儿,小心睡着了受凉。”

“殿下,我自己有啊。”柳湘荷跪起身,举着披风着急地叫着。

“你的就垫着用,正好。”林海丰呵呵笑着,策马前面去了。

柳湘荷怀里抱着披风,怔了好一会儿。她绻在覆盖着炸药的油布上面,轻轻地把殿下的披风盖到了身上,耳边似乎又响起赖王娘还有宣娇姐姐和她说过的话......

“殿下,”李秀成看看身边儿满脸惬意的安王,笑着问到,“扬州城下的清妖江北大营,人数大概在七八万。如果我们调集天京周围的大军,再抽调翼王西征大军一部,捣毁这个江北大营,应当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留着它呢?”

林海丰呵呵一笑,“目前西征大军的重点是在湘赣,新区还需要巩固,无暇回顾。由于庐州赖文光那里已经和皖北捻军有了联系,我们在皖北的势力也将进一步扩大,琦善在扬州的兵马,势必要去分散应付目前的局面。扬州、镇江的压力也会减轻。因此,下一步的重点是先集中力量东征,平定江浙,使天京彻底摆脱来自南面的威胁,争取一个大的发展空间。回过头来在对付这个江北大营。毕竟我们天军的能战之兵还有限,不能再做那种打了丢,丢了再打的事情。”

“上海有洋人的势力,我们既然东征,他们也许不会坐视不管的。”李秀成点点头,想了一想又说,“殿下,西洋人和我们信奉的教义相仿,有没有可能说服他们和我们联合呢?或者保持中立?”

林海丰一扬手,“他们之所以来到我们国家,都是利益的驱动。在我们天朝这里,他们不会得到从满清政府那里得到的一些东西,所以他们为了保住这些既得利益,就不会作壁上观。对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显示你自己的威力,当他们惧怕你的时候,他们就要低头,否则只是空谈。其实洋人并不可怕,洋枪洋炮是比大刀长矛更犀利。不过,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是人,不是武器。从金田起事至今,天军白手起家,却打的武器比天军精良的清军落花流水,不就是个最好的例证吗?满清一再的输给洋人,表面上看是输在了武器上,可是关键还是政府的腐败。我们堂堂中华有数万万同袍,真要是能上下同心同德,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不平等条约出现。”

他看着李秀成和刚凑上来的李侍贤,又笑了笑,“当然,战略上要藐视敌人,可战术上还是要重视敌人。要以己之长,克彼之短。”

李侍贤有些遗憾地叹口气,“要是天军都能像教导旅那样装备起来,什么狗屁江北大营、洋毛鬼子,统统不在话下!”

“是啊,”林海丰点点头,“只要我们尽力,我想,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是这样的。不过,眼下还不行。这次你们都将成为一镇诸侯,独挡一面了。对你们俩人的任用,很多人眼红啊,闲话将来也少不了。你们都是教导旅出来的,一定要把红军的好思想带下去,莫要辜负了天朝对你们的期望!”

第七十七章把这些东西都永远丢掉

林海丰一路走,一路上考察思索着沿途发生的现实情况。(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临近镇江,远处聚集起的喧闹人群又引起了他的兴趣。

一个看上去很文弱的年轻人被捆绑在村口的一棵大树上,脚下散落着的显然是他的包袱。十几个头裹红巾的人,手里拿着藤条编制的长鞭子,维持着喧闹的秩序,听一个小头目样的人在宣讲。

“兄弟姐妹们,不是本官心狠,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吧,”小头目指指滚落一地的书籍的画轴,又把手里的一本书高高的举起,“这个外来的妖人身上携带的都是妖书。皇上帝天父一再劝戒我们不能去读妖书,不做妖人,可偏偏就总是有人胆敢蔑视。按照天条,这个人将被鞭打一百,然后斩首。在这里,本官敬告各位兄弟姐妹,天条是无情的,大家不要去违犯。”

“说的不错嘛。”人群后面响起一声称赞。

离着近的人们看的清清楚楚说话人身上穿的黄袍上绣着龙,马上闪开一条路,跪到两边儿高呼着“千岁、千千岁!”离的远的尽管看不清楚,可是前面的已经这么做了,也就跟着纷纷跪到。来的是谁没有人报,自然谁也不知道,这似乎也无所谓,反正人们只认定了一点,能穿龙袍的那一准儿就是王,山呼千岁就没错。

小头目也跪着,不停地叩头、呼喊的同时,还偷偷用眼角儿的余光窥视着走近的人。凭阅历他知道来的就是个王爷千岁,可惜他不认识字,王帽的标志是有,可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

林海丰先费了好大的劲儿叫众人都站起来,然后微笑着看面前拘谨的小头目,“你是这个地方的卒长吧?”

“回禀千岁,小人是新来的卒长。”小头目一边儿惶恐地答着,一边儿看看另外那几个头裹红巾的汉子,“他们也都是和小人一起新来的两司马、伍长,所以...所以还没来得及换官服。请千岁治罪。”

“呵呵,没换也不错啊,省得叫乡里们看着害怕了。”林海丰笑着从小头目手里拿过他刚才高举的那本书,随手翻了翻,“论语,呵呵,还真是本地地道道的妖书啊。你知道这里写的是什么吗?”

“回禀千岁,小人不识字,看不懂。”小头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不识字可不行啊。”林海丰弯腰拾起一卷画轴,随手展开,他抬头看着被捆绑在树上的年轻人,“你是资州人?”

年轻人看着面前这个王帽上标有“真天命太平天国安王”字样的王爷,点点头。

“恩,你的这幅资州图画的不错啊,是你自己画的吗?”林海丰感兴趣地问。

“是,草民平时喜欢这个,随意画着玩的。”年轻人淡淡地回答着。

“哦,”林海丰把画轴收起来夹在腋下,边给他松着绑边问,“你叫什么?”

松了绑的年轻人活动活动被捆的发麻的手腕,“邹国剑。”

“你个混蛋,见了王爷千岁还不跪下!”小头目看着年轻人那副穷酸样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声地吆喝着。

“邹国剑,”林海丰笑着冲小头目摆摆手,认真地看着年轻人,“恩,名字不错,不过,这不象个书生的名字啊。”

“草民本来就是想来投天军的,可是没人要。”邹国剑脖子一拧,他一开始被绑的时候,就已经抱定了一死的念头,现在什么对他都是无所谓了。

“投军?”林海丰哈哈地笑了,没有再理他,而是看着周围的人群,“年初的时候,天父就曾指点过我们,孔孟之书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刚才的那本论语里,还有让大家温和、善良、对人要恭敬、谦让的内容,还告诉大家要学会勤俭持家,这和咱们天朝也有相同之处啊。咱们天朝就是带领着兄弟姐妹们去建立一个人人互敬互让,人人平等的天堂。所以说没有必要把它看成是洪水猛兽。在各位兄弟姐妹之中,恐怕能认识字的不多,对那些识字的人还是应当要尊重,没有了他们那些人,至少咱们平时想写个东西,给亲人通个消息什么的也就都不方便了。”

他又一指那个自称叫邹国剑的年轻人,“就说他吧,大家都听到了,他本来是想投天军的,到底为什么没被收留,本王还要仔细地问下。不过,坏人可不都是把这两个字明刻在自己的脑袋上的。他随身携带这些书籍也许还有什么别的用途,但是你们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他举起刚才的那轴图画,“这是他们家乡的地图。行军打仗离不开地图,真要有一天咱们天军打到了那里,这东西可就是宝贝了。你们大家说说看,他是个坏人吗?”

说着,他转身拍了拍小头目的肩膀,笑了笑,“认真执行天条、履行你的职责是对的,可是要慎重使用武力。你们的警惕性很高,这也值得称赞。对待真正的敌人,就是要无情地使用暴力,彻底地消灭他们。可是对于这些用来看的书,就没必要用那么大的精力了。你想想看,在我们周围,是真心拥戴咱们天朝的普通百姓多呢,还是死心塌地为清妖卖力的腐儒多呢?我看啊,还是他们少。常言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要我们大多数人对天朝忠心耿耿,那么,即便一些腐儒到了咱们中间,咱们也不会被他们所污染,反而可以会影响和改变他们。以后处理类似的事情要灵活,什么张家长、李家短的发发牢骚、说说怪话无所谓,只要他们不做危害天朝的事情,就权当没听见好了。天朝是不会被说垮的。”

他又招招手,示意那些村官们凑近一些,指了指他们手中的鞭子,“把这些东西都永远丢掉。如果是在自己家里,你们会成天拿着它吗?你们每天面对的都是天朝的兄弟姐妹,要像对待自己家里人一样,帮着大家解决难处、搞好生活。有时间的时候,找个先生,都多认识些字。”

小头目和他的手下唯唯诺诺地连连点着头。

这是一个集权的时代。你只要有权力,就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普通的百姓们向来是逆来顺受,他们习惯了虔诚地听,被动地接受,很少去问为什么。面对着这样的百姓,林海丰没有叹息,多的是一种感慨。中国百姓们都是最朴实、最善良的,为了他们,下面还要有很长的路要走。

“好了,兄弟姐妹们都去做自己的活儿吧,”他笑着向人群招招手,“大家都做好自己的活儿,把日子过富裕了,就是对天朝最大的支持。”

说完,他蹲下身,敛着地上散乱的书物,抬眼看看邹国剑,“还耍什么书生意气啊,你不是要投军吗?赶紧收拾好东西,跟本王走吧。”

第七十八章否则,咱们也就不必去拜谒史公了

一进镇江,林海丰一行没做停留,直接渡江到了扬州。(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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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扬州守将夏官又正丞相曾立昌、夏官副丞相陈仕保等人的陪同下,林海丰视察了扬州城防。一路之上,他也看到了由于连绵不断的战事,而显得冷冷清清的街道。这里已经没有了往日里那种万船竞渡、商贾云集的热闹场面,失去了盐业大都的风采。

下了有着大明的抗清英雄史可法衣冠冢的梅花岭,林海丰来到了由原两淮盐运使衙门改做的扬州镇守使衙门。

“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连满清都可以给他们的这个死对头立祠,足以证明史公这种忠臣在历史上的重要性。”林海丰看看厅上在座的将领们,“谁能说说满清立这个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收买人心吧。”

“就像他们所谓的保护明陵一样,都是怕汉人再反他们。”

将领们多是粗人,大致的事情知道,可是往细里去说,却又是知之寥寥。

李秀成想了想,“第一个想起给史公修祠的是康熙妖头,同时还给扬州免了几年的徭役。当时正处于西南动荡的年代,云南的吴三桂谋反在即,康熙妖头是害怕天下的汉人随附了吴三桂,才搞了这么一套。一是想叫大家都忘了“扬州十日”,二是借史公的名字来鼓励当时的清妖将领人人去做朝廷的忠臣。完全是醉翁之意,否则,他为什么不给岳武穆立祠。”

“说的不错啊,其实就是一出为我所用而已。”林海丰点了下头,呵呵地笑着说,“当年康熙的这一手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啊。其实,很多的时候,好和坏是可以互相转化的。今天本王在路上拣了个秀才,一问啊,原来他是想来镇江这边儿投军的,可是不知道你们哪位将军大人硬是没收留他,害的他查点被砍掉了脑袋哦。”

他的目光很随意地朝两边儿坐着的将领们扫了扫,“其实何必呢。清妖都可以假装大度给死敌竖碑立传,来刁买人心,咱们天朝就连个书生都收留不下?呵呵,叫人家听了特显得咱们太小气了嘛。为了达到推翻满清的目的,咱们也要去争取人心,只要他反对满清,哪怕他只想隔岸观火,咱们都可以和他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说到这儿,他一抬手,正经地看着大家,“听清楚啊,本王可不是叫你们去给自己找条后路哦,否则,咱们也就不必去拜谒史公了。”

将领们互相看看,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林海丰也笑了,“本王知道你们都是好样的。好了,现在本王把天朝军事统帅部对扬州的军事安排说一下。为了以后的发展需要,扬州目前的一万驻军加上随本王来的一营人马,统称为扬州城防军。我来宣读下统帅部的命令。”他站了起来,一伸手接过柳湘荷递来的委任书,“......委任曾立昌为扬州镇守使;委任李侍贤为扬州镇守副使,兼城防军军长......”

命令宣读完,他示意众将落座,“扬州原先的六个师的建制暂时保持不变,官职称谓也不变,三个军帅职位取消,具体如何安排由你们自己决定后上报统帅部照准。陈仕保仍然为扬州安抚使。”

他看看正嘿嘿笑着的陈仕保,“有道是,十里长街市井连,月明桥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扬州死,禅智山光好墓田啊。我的父母官大人,知道这是谁说的吗?”

陈仕保一愣,费劲地想了想,挠了挠头,“殿下,天王和东王好象没说过这话吧?”

“哦?”林海丰看了看正窃窃发笑的李秀成等人,忍不住哈哈地笑起来。

“这是唐朝张祜的《纵游淮南》啊。”柳湘荷插了句话。

陈仕保不好意思地憨憨一笑,“俺是个粗人,只记得天王和东王的话了,什么糊不糊的俺可记不住。”

他的话,一下把在座的都逗笑了。林海丰指着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我的父母官啊,本王是说你的扬州现在可不象人家老早就说的那么好哦,哪里还有个盐商云集的气势啊?我可是听说盐商一声笑,就顶天下半年租哦。”

陈仕保呵呵地笑了,“是啊,殿下,那些盐商据说自家有个百十万两银子的都不算富户,有时间殿下看看他们的宅院就知道了。”说到这里他又皱皱眉头,“可是你要叫他拿点儿钱出来,那也是费老劲了。前几天又收到北王府的公文,催交银子呢。唉,现在外面有清妖的江北大营,盐运已经处于基本停顿了,卑职一时去那里搞那么多的银子啊。”

林海丰似乎很奇怪地看看他,手指在椅子扶手上嘣嘣地敲击着,“那么多的富商,接着敲他们的竹杠啊?”

“饶了我吧,殿下,”陈仕保苦笑着,“殿下都看到了,城里的人在天军来到之前,本来就已经逃了不少。银子要一次可以,再要下去,扬州怕是真的就要变成一座空城了,那咱们占着它还有什么用?”

“说的好,说的太好了!”林海丰连连拍着手,他站起身,看着众将领,“谁说大老粗、泥腿子一定目光短浅,看看咱们的陈大将军,他看的就非常远。咱们天军攻城掠地为了什么?我们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建立一个人间天堂。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不能叫百姓们怕我们。就以眼下能留在扬州的盐商们为例,天军来了他们没有走,先不管他们本人的动机是什么,至少可以说明他们对天军还多少有点儿信任感,知道我们不会胡乱杀戮。那么我们就应该做的更好。盐运对于清妖,是不可能希望终止的事情。因此,可以告诉盐商们,天朝只暂时征收少量的运转税,叫他们放心地做生意,这样也会对两湖的盐价起个稳定的作用,使百姓们受益。”

他低头看看手表,随后朝众将一笑,“好了,时间不早了,本王要先回镇江,有什么事情再随时联系。总之一句话,就是务必守好门户,确保天京的安全,为天军下一步的行动做保障。”

他接着又拉着陈仕保的手,“要把城里的百姓生活安置好。还有,你们在城外还没有把田地分给农民。”他见陈仕保似乎想解释什么,摇摇手止住他,“本王知道,由于战事你也有难处,但是再难这个事情也要做,必须把周围的乡村都发动起来。你们组织一些人,回头到镇江去,本王在那里要临时开设个训练班,专门解决这个问题。”

“遵命,殿下!”陈仕保痛快地答应着。

“你的身边有写手吧?”林海丰边走边随意地问着。

“有啊。”陈仕保不解地看看安王。

“有空的时候多和人家学点儿字,多叫人家教你读点儿书,别再老出什么怪相了。”林海丰瞟了他一眼。

“卑职我...”陈仕保一咧嘴,马上又挠着头嘿嘿地笑着,“遵命,殿下。等一年后殿下再来扬州的时候,卑职一定叫扬州变得和那个什么熟不熟的写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林海丰哈哈地笑了,“你呀,回去好好请教请教你的写手,你能做到吗?”

“当然能!”看着上马离去的安王,陈仕保心里有点儿不服气。不过,等按照安王的说法他真的请教了下自己的写手后,他才知道自己又出了回怪相......

第七十九章我就不明白,你每天想的是什么?

从瓜洲渡口到了对岸一下船,林海丰就吩咐柳湘荷等人先去镇江城里的驿站布置临时府邸。www.65txt.com

苏三娘一听就急了,“殿下,还是住镇守使衙门吧,地方本来就大,还方便一些。”

“不用了,”林海丰呵呵地笑笑,“我还是单独住吧,一来不影响你们,二来本王也是为图个安静。你可不知道哦,本王有一个绝技,就是睡觉的时候牙咬的格嘣嘣响,要是住你那里,只怕整个衙门到了晚上谁也安宁不了喽。”

苏三娘捂着嘴笑了,“殿下真能说笑话,哪会有那么严重。”

林海丰甩甩手,“信和不信在你,不过就别再让了。”他冲正偷笑的柳湘荷一瞪眼,“笑什么笑啊,赶紧去布置吧,晚饭要多准备些人的,本王要宴请各路大员呢。”

苏三娘只好吩咐手下的几个女侍卫陪着柳湘荷他们先去安排,随后疑问地看着安王,“殿下,不回去吗?”

“不急,本王想带你去转转。”说着,他上了马。

苏三娘赶上安王,并辔走了一会儿,歪头瞅瞅安王,“听汪海洋说,殿下还亲自率队冲的清妖大营啊?”

林海丰眨眨眼,嘿嘿笑了笑,“别听他们瞎说,提起来丢人的很。本王哪里比的上你苏大将军哟。”

苏三娘脸一红,“殿下真会说笑。三娘哪里可以和殿下比。”

“怎么是说笑?”林海丰扬扬手中的马鞭子,“绿旗黄幰女元戎,珠帽盘龙结束工;八百女兵都赤脚,蛮衿扎裤走如风。这可不是本王瞎编的吧?”

苏三娘的脸更红了,“那也是他们瞎唱的呢。”

“可不是瞎唱。当初攻克镇江的时候,就是苏三娘立的第一功,女营的英姿已经深入百姓们的心里。这是你苏大将军和天朝女军的骄傲。”林海丰认真地说着。

“那也都是女营姐妹们的功劳,三娘一个人再强又能做什么。”

“恩,这话说的有道理。”林海丰点着头,侧过脸看看这个已经是二十七、八的巾帼英雄。她说不上很漂亮,却是那种颇受端详的女子。和开朗、憨直的洪宣娇不同,在她的脸上看到的更多的是一种沉稳和庄重。偶尔嘴唇抿起的时候,总隐隐地露出一种男性的霸气。他不由得深信起临行前杨秀清在接受了他的人事安排时所说的话,“老弟啊,你到了镇江,那苏三娘可不是好惹的哦。”

林海丰看着被自己瞅得微微垂下了头的苏三娘,呵呵一笑,“当初和你一起参加天军的人大多受不了天军严格的天条,陆续离开了天军的队伍,惟有你苏三娘始终追随着天朝。就冲这点,对你苏三娘怎么赞美都不会过分。”看看已经到了城西北郊的一个村落,他用马鞭一指,“本王和你打个睹,你要进村子细数数,一准儿是迁移的人多,而留下的少。”

“怎么会呢?”苏三娘不相信地望着安王,又看看冷清的村落,“地都分了,谁会舍得丢下手头的田地,再做逃难之人。”

“不走又能怎么办?”齐民站在门口,看看还在四下张望着屋子里的一切,眼里充满留恋、唉声叹气的老娘,看看双手抱头蹲在地下长蓄短叹的老爹,又看看撮着媳妇干瘪的奶头,不停地哭叫的儿子,他指指那空空的米缸一跺脚,“走吧,再呆下去,饿也都饿死了。”

“天朝待咱们不错啊,”老爹慢慢抬起头,黑瘦的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由于你大哥的在天京做了天朝的人,分田的时候天军还有意给了咱们最临近村子的好地。难也许就难一时了,真要是这么离开,地就荒了,咱也对不起天朝啊。”

“就是啊,走了去哪?你大哥虽然在天京,可是后来再也没有个音信,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窝好。”老娘抹抹潮湿的眼角,轻轻地嘟囔着。

“爹、娘,你们要是不走我走。”齐民从媳妇怀里抢过才几个月的孩子,“大人好说,咱们总得想想孩子啊。忙活了快一年,还是两手空空,连上碗米汤孩子都喝不上。我......”他说不下去了。

“要不...”老娘用商量的眼神儿看看老头子,“要不就叫孩子们去天京找老大吧,咱们留下来伺候地里的庄稼,总比这么扎在一起好?”

老爹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他先从儿子手里抱回小孙儿,老眼里闪动着泪光,“谁也不能走。”老爹一咬牙,转身把孙儿交到儿媳的怀里,“咱们是天朝的人,和他们不一样。谁都可以跑,就咱们不能跑。”

他走到门口,使劲儿扒拉开儿子,“天军天天打仗,不征钱怎么打?不要老想着自己。要是大清的兵回来了,咱们更倒霉。”

“他爹,你这是......”

“唉!”老爹摇摇头,“我还是再去卒长那里先借点儿......”他说着话一脚跨出门槛,却刚好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在临时府邸,利用吃晚饭的时间,林海丰召集起镇江镇守使、安抚使衙门的官员,边吃边宣布了统帅部和吏治部对镇江官员的调整。来吃饭的人酸甜苦辣各有各的滋味儿。

“秀成啊,你目前的任务就是抓紧时间按着红军的样子把镇江的驻防军整编好,原有的女营人马一部留给苏安抚,其他的并如天京的女军。另外,还要把苏安抚建立的水营继续扩大。不要偏重于船大,可以多发展小舢板。咱们苏大将军给你留下的家产够丰厚哦。”林海丰看看坐在自己对面,嘟噜着脸的苏三娘。

他笑了笑,端起一碗米饭,又瞅着冬官副丞相、原镇江安抚使许宗扬,“许丞相,你也许抱屈说错误不在你本身,板子不该打在你的身上。不错,是有好多地方以前都重复着这一切。可你想过没有,那些被你关在牢里的人能不能把钱给你咱先不说,他们出来后会怎么样?下次的钱你还能找谁去要?还有你在各乡村的手下,本王大致看了一些地方,我很难想象他们平时是不是会和人们一样的下地劳作。我估计他们是把自己当成‘老子’了。你们这种作法是在砸咱们的饭碗啊。”他用筷子轻轻敲了敲饭碗,“没有了碗里的饭,弄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能吃饱吗?”

“你先回镇守使衙门帮助秀成料理水营的军务。”林海丰说着,扒拉了两口饭,看看所有在座的人,“本王可是既想要饭碗,更想要碗里的饭。”

在座的都默默地吃着自己面前的饭,品位着安王话里的寓意。而安抚使衙门的官员们此时的心里都捏着把汗,许宗扬的过错,自然和他们都是密不可分的。

坐在许宗扬身边的黄子隆更是提心吊胆。他是许宗扬的副手,由于许宗扬懒得搞这些地方的事务,多数的决策基本都是出自他的手。先不说镇江以东根本就没去搞什么分田分地,就是已经施行了的地方,也正如安王刚才说的那样,由于他的酷厉措施,跑掉的人比留下的还多,有些村落基本上十室九空,镇江城内外早已到处传扬着叫他“黄白地”,把他视若蝗虫。他低着头,偷眼瞟瞟安王殿下。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看见安王的目光射向了自己这里,心马上一紧,手里的筷子也停住了。

林海丰望着黄子隆,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的饭,“黄大人,本王听说你在镇江名气不小啊,还好象有个什么响亮的雅号吧,能说来给本王听听吗?”

黄子隆的身子一颤,手边儿的饭碗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殿下...卑职...卑职......”他不敢去看安王那刀子似的眼神儿,懦懦地抖动着双唇。

“黄白地,呵呵,不错啊。”林海丰随手夹了口摆放在跟前儿的菜,“你真想的出来,征粮、征钱,征的有地的不愿种,宁可背井离乡。是啊,劳累了大半年,说是有了一块儿地,可种到最后呢,全部收获还不够你们那些五花八门的税赋。不要说是就指望着地里收获生存的百姓了,就是本王自己也不愿意干这种白出力的事情。一个给天朝做着巨大贡献的人,他的老爹、老娘要依*向你们的所谓卒长借粮来糊口,可是他们还念记着咱们天朝的好处。我就不明白,你每天想的是什么?”

黄子隆不敢再坐下去了。他摇摇晃晃地离开座位,扑通跪倒在地,向前紧爬了两下,“千岁,卑职知错了,求千岁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卑职一定...一定改过!”他连连叩着头,哀求着。

第八十章都别和自己过意不去。

林海丰拿着筷子的手冲着早已在门口准备着的汪海洋一招,看也没看地上黄子隆一眼,“本王本来是想叫你吃完这顿饭,可惜,是你自己打碎了你自己的饭碗。www.65txt.com你进不了天堂,天父不会收你,即便下了地狱,你也不会好受。”

“千岁,卑职没有杀人、没有放火,冤枉啊......”拼命挣扎的黄子隆被拖出去了,留在厅里的是他那凄厉的哀号。

谁也没有想到,似乎一直平平淡淡地吃着、说着的安王,竟会是如此的严酷。官员们被震撼了,尤其是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一时都呆呆地瞅着门口,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林海丰敲敲桌子,“都吃啊。”看着不少官员还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呵呵一笑,“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没有天朝就没有咱们手里的饭碗,没有百姓就没有咱们碗里的白米饭。希望大家好自为之,都别和自己过意不去。”

许宗扬拿起筷子,他的手微微地在抖,额角早就渗出了冷汗,脊背也是冒着一股一股的凉气。先前他还在心里私下的埋怨,埋怨自己不该被降职,埋怨自己一个堂堂的冬官副丞相居然受不见经传的李秀成节制。现在想想真是后怕,要不是黄子隆......他实在不敢想下去了。看来,安王殿下还是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啊!

曾国藩在吃着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餐。北京的咸丰皇上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

衡州,这里有三湘大地的母亲河湘江蜿蜒流过,还有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拱卫其旁。山清水秀,曾国藩把他正在兴建的湘军大本营设在这里,就是想依借着山清水秀,再延续一个地杰人灵。

可是他不如愿啊。年初,本来因母丧回乡守制的曾国藩接到接到朝廷委派他协助湖北巡抚张亮基督办湖南团练事宜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无意染指此事的。尽管不少人羡慕甚至嫉妒他从前的官运亨通,他也曾经为自己十年间由个七品小官,一跃为二品大员心里骄傲不已。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如果没有老师穆章阿的鼎力帮助,没有当初一个“廉”字为做官之本的答复而博得圣上的青睐,他的这一切无非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贤明的圣上,有一个豁达的老师。

现在不同了。先帝驾崩,原想极尽全力辅佐新皇一振大清雄风,却几乎为几个合情合理的建议丢掉了性命,他沮丧了,不想再在那早已看得透透的官场里厮混下去。带带门生,参悟参悟道学、理学,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他是有他的想法,他的几个兄弟却有着自己的打算。都说学而优则仕,毕竟机会寥寥,自古有道是乱世出英雄,最快的升迁之路,莫过于战功显赫。长毛之乱,恰恰是他们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谁肯甘心放过。

招架不住兄弟的苦劝,曾国藩只好权且一试。

初做起来,很不顺手。他本打算在长沙按着自己的设想改改原来团练的训练方式,还没怎么动手,由于巡抚张亮基的离开,他失去了有力的支持,团练事务一塌糊涂,反倒和绿营兵时常发生纠纷,乃至械斗。曾国藩一气之下,回了老家湘乡。

曾国藩是那种认死理的人,什么事要么不做,做就做到底。他回湘乡并不是放弃,而是另有思路。在湘乡,他集亲朋好友、招门生,卖家财、募银两,开始建立一只真正属于自己的军队。他既通晓满清官场的腐败,更知道八旗、绿营兵无能的症结所在。因此,他要彻底打烂那些东西。

谁也不能说他聪明,可谁也不能说他不聪明。他的做法不是他的独创,他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能深刻领会到前人留下的东西的价值。他仿效着大明王朝戚继光的兵制加以完善,来设计着自己的军队。他自己只是挑选了几个亲朋好友、门生、兄弟来做各营的营官,再往下他一概不问。营官自己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人做哨官,以此类推,哨官再去选队官,队官则去挑什长,什长挑勇丁。而最后勇丁的挑选对象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乡民,非但如此,应募者必须有人来担保,还要如实填写自己的家庭住址、父母、兄弟或是妻子等等的姓名。一旦谁要是出现中途逃亡或是反叛,具保者和家人将受到株连。这是一只有着层层关联,八方联系的大网,而网纲就掐在他自己的手里。他付出着较任何军队都高的饷银,在那个多数乡民无田无业,众多书生找不到出人头地机会的年代,为了各自的切身利益,应募者可以说是趋之若骛。

哪料到刚刚建起的五营陆勇还没达到他预期的训练目的,三个月前,朝廷就屡颁诏旨,催他出师。曾国藩艮,艮到大家都替他捏把汗,他硬是把朝廷的诏旨丢到了一边儿。

曾国藩不是不怕皇上的圣谕,可他更怕家乡的父老。他带出来的可都是“子弟兵”啊,死不起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能去做。他接着开始筹划水勇,太平军水师战船过千,控制着九江、安庆到镇江的长江航道,没有水勇不成。同时,他派人前往广州,购置大批火炮。

水营还没个着落呢,那可恶的长毛就又给他上了眼药,武昌、汉阳、汉口全部陷落。他甚至梦里都能梦到圣上暴怒的形象。更可怕的是,南昌丢了,岳州也丢了,长毛进了家门口。

“吃,都吃啊。”曾国藩手里的筷子比划着,示意在座的亲信们动手,可他自己却怎么也上不来食欲。圣上晋封他为为兵部右侍郎,督办湖南和湖北的军务,两湖督抚受他节制的圣旨早收到了。亲信们都兴高采烈,仿佛已经看到了各自灿烂的明天。尤其是那个一直怂恿自己出山的老九国荃,就差美的鼻涕泡流出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道催命符罢了。他现在的压力更大了,不仅仅是来自圣上,更多的来自本省的官员。圣上叫他协守南昌,现在南昌丢了,他当然不会按照圣上的意思去一死了之,真要那样,他就不是曾国藩了。可他最惧怕那些官员,早晚都会把湖南的一切失误统统归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长毛已经顺势南下了,靖港已失,长沙危在旦夕,战不能战,不战又不行了,他难死了。

湘勇训导塔齐布体会不了大帅此刻的心境,他夹了一大口菜,“大帅,依卑职看还是赶紧出兵吧,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长沙城落如贼手。”

“就是,”曾国荃拿着筷子的手挥舞着,一脸不屑的样子,“大哥,要不我们先去救援长沙,大哥留下来继续招募训练水勇。长毛是打惯了那些窝囊废的绿营兵了,也叫他们尝尝咱们湘勇的厉害。我回去就告诉营里的弟兄们,守住长沙,每人加饷银双倍。”

左营营官刘蓉笑着看看曾国荃,“老九啊,你就是认钱啊。”

“哈哈,”曾国荃一笑,“重赏之下,才出勇夫。如果不是不为了钱,兵勇们谁来打仗啊。”

第八十一章“圣上?”曾国藩摇了下头,苦笑了声

曾国藩低着头,耳听着几个亲信和兄弟不停地唧唧喳喳,一声不语地用筷子轻轻拨拉着碗里的米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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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的褚汝航看看沉默的老师,感觉到了什么。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冲着大家努努嘴。他是江苏吴县人,道光年间,花钱捐了广西布政司的小职位。恰逢天平军金田起事,他弃文从武,由于追剿有功,擢升为记名知府。他崇尚曾国籓的博学,当曾国藩在衡州拟建水勇的时候,尝到了以武谋官甜头的他,马上就和同省的好友夏銮一起赶来投*,并以师礼相敬。

安静下来的众人这时才听到曾帅浓重的鼻息声,再仔细看看,居然发现曾帅的几滴泪珠儿滚落了下来,滴答滴答地掉进饭碗里。大家都怔了。

“老师,怎么伤心起来了?”褚汝航从衣袖里套出汗巾,轻轻放到老师的面前。

“唉!”曾国藩拿起汗巾,抹了抹眼角儿,“我又想起了梅泉(罗泽南的号)兄啊。他要是还在,大家一起饮酒赏文,那是何等的快意呀!”

“是啊,梅泉先生一介老学究临阵却是非一般宿将可抵,实在堪称是学生们的楷模。只可惜丧于贼手。”褚汝航叹息着。

曾国华摇了摇头,“罗老哥是高估了他手下练勇的实力,才导致急于出省救援南昌。结果连长毛的影子也没看见不说,我大哥叫他来衡州,他竟然都不来,硬要留驻什么庐州。”

曾国藩狠狠地翻楞了六弟一眼,“胡说什么!留驻庐州哪里错了?事态的发展不正应了梅泉兄的预计了吗?”

“那......”曾国华有些不服气,还想再说什么。

曾国藩一摆手,“我难过的刚好就是这个。梅泉兄吃的朝廷俸禄,他的练勇有练饷,因此,就应当这么做。可是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湘勇没吃朝廷的饷银,勇丁又都是家乡带出来的,总要回头能给家乡父老一个交代。匪要剿,还要尽力保存咱们的根基。”

曾国荃站了起来,“大哥,既然是去打仗,就免不了死人。来应募的勇丁谁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圣上几番下旨,又最后委以大哥如此的权力,足见圣上对大哥的倚重。咱们可不能瞻前顾后,坐失良机啊。”

“圣上?”曾国藩摇了下头,苦笑了声,“圣上想的是如何保住大清,不会考虑咱们的湘乡。”

“大哥越说我倒越糊涂了,”曾国荃说着,伸手向北面一指,“长毛要是占了长沙,马上就可以打到咱们家乡去了,咱们还在这里呆下去能行吗?”

“先不谈这个了,先把饭都吃好再说。”曾国藩端起饭碗,看了眼四弟国潢,“派去接左季高的人今晚能赶回来吧?”

憎国潢算了算,点点头,“应该能。”

曾国藩叹了口气,“等和左季高商量一下后,再定行止吧。”他扒拉了一口饭,马上又把手里的饭碗撂到了桌子上,眉头皱了皱。该死的癣疾又闹上了......

镇江的临时安王府邸的晚餐结束了。官员们陆续地离去,唯有苏三娘没动。

林海丰送走最后离开的李秀成,返回厅里,看看眉头紧锁的苏三娘,伸展双臂打了个哈欠,“哟,苏安抚还不累呀?啧啧,看来当过大将军的就是比我这个做王的强啊。饭不用吃几口,看来觉也不用多睡了。本王不行啊,能吃,还能睡。哎呀,这一天没住脚,本王可是就要累死了。”

“殿下,这个安抚使还是令找他人吧,三娘做不来。”苏三娘一别头,不去看安王的样子。

“哦?”林海丰接过柳湘荷端来的茶水,走到苏三娘的跟前儿,“不会是嫌这个安抚使权力太小吧?”他把茶水递给苏三娘,见她不接,就笑笑放到桌子上。

苏三娘低着头,摆弄着衣角不说话。

“再不就是讨厌烦琐的地方事务,唉,还是打仗过瘾啊。”林海丰坐到她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叹了口气。见她依然是一句话也没有,他嘿嘿地笑了笑,向前探了探身子,“是不是想去罗大纲罗丞相那儿呀?不过,这可就难了,估计现在罗丞相也未必还在武昌了,是去了岳州,还是长沙,都难说。”

苏三娘猛地抬起头,脸涨红着,“殿下,你怎么也喜欢听那些人的传言?三娘与罗丞相情同兄妹,哪有那些烂事儿。”

林海丰拿过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呵呵地笑了,“既然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一定就是害怕事情做不好,会像前任一样不是被罢官免职,就是被砍头。”

苏三娘忽地站起身,“殿下,天朝讲求天下平等,对豪门大户还是就应该铲除铲除。不铲除他们,百姓们地从哪来?天京圣库的银饷打哪来?”

“说的有道理。”林海丰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她,“本王想问问你个问题,你知道那些大户的钱都埋哪儿了吗?”

苏三娘张了几下嘴,又呼地坐了下来。

“看来你也不知道啊,”林海丰似乎很遗憾地摇摇头,“你说你要是知道了该有多好。今晚本王就和你一起带兵马挨家杀光了他们,不仅银子有的是,也痛快。恩,光杀几个人还不行,要杀就要鸡犬不留,免得留下一个半个的,将来还老想着找咱们报仇。”

“人家可没这么说。”苏三娘低着头,嘟囔着。

林海丰站了身,再次把茶杯端起来放到她的手里,“三娘啊,我知道,你当初要不是因为丈夫被土豪残杀,你一个女儿家也不会扯起大旗造反。当然,也就没有咱们俩今天坐在这里说话的缘分。你也许会成为一个很普通的贤妻良母,和家人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所以,我理解你对豪绅大户的刻骨仇恨。不过,好多事情也要回过头来想啊。”

他踱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打个比方吧。你们家祖祖辈辈依*自己的点滴积攒,有了些钱粮,有了些田地。可是你没有巧取豪夺过任何人。那么我这个安王找你来了,三娘,听说你们家是个大户啊,对不起,本王军中缺饷银了,拿钱来。你肯吗?”

苏三娘抬起头,看着安王。

“通常情况下,你一定不愿意。”林海丰一拍手,“好,既然你不愿意,本王有兵,抓起你来再说,叫你们家拿银子来赎人。呵呵,你想想看,这是什么?本王这不成了百姓们常说的土匪了吗?你能不骂我?事情传扬开去,下一个地方本王还没到呢,有点儿钱的就都跑光了。本王守着一大片的空城,有什么用呢?要是这样,还不如来个痛快的,每到一个城,就把城夷平了,咱们也不用操心费力地去守了,清妖也就用不着攻了,大家都落个干净。”

第八十二章是啊,读书人怕什么?

苏三娘扭扭身子,低声地说:“人家又没有那么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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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想你也不会喜欢这样。”林海丰笑了笑,接着说到,“我只是想告诉你,有钱人并不一定就是恶霸......”他讲到翼王石达开、北王韦昌辉,还有黄文金、胡以晃等一批捐尽家资辅佐天朝创业的人。也讲到了像城外老齐一家那样,始终无怨无悔地默默为天朝付出的普通百姓们。还讲到打恶霸的策略,讲到如何发动老百姓真正参与到斗争中来。他讲了很多。

安王殿下的话很直白,苏三娘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尽管有些东西她还完全理解不了,但是有一个道理她明白了,那就是争取民心。更多的人的支持,才是天国永固的最终保障。她估摸时间已经够晚了,不想再过多打扰殿下的休息,就抿嘴儿笑了笑,“殿下,三娘懂了。无论如何,像黄子隆那样随意捕人、勒索是不对的,那好比是杀鸡取蛋。”

“呵呵,明白了就好。”林海丰笑着点点头,“天朝是相信你能做好,才叫你来做镇江这个当家人,要把这个家安置好。清妖骂我们是匪,是不讲道理的乱民,咱们要做出个实际的样子来给全天下人看,看看咱们是个什么样的匪。地方的事情做好了,很多东西是单依*战场和武力所收不到的。”

他看看手表,站了起来,“快午夜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陪你去牢狱里,处理一下那里押的豪绅大户们。我还会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咱们一块来把这里的事情做好。”

苏三娘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三娘无知,让殿下费心了。”

林海丰摇摇头,“人非圣贤,我也有好多不知道的事情,日后还要你苏三娘不吝赐教啊。”

“殿下是天神,三娘是凡人,殿下可真会取笑三娘。”苏三娘深深地给安王殿下鞠了个躬。

“天神?”林海丰哈哈一笑,“天神也是人啊,本王可是*你这个父母官吃饭呢。”

曾国藩勉强凑合着把晚饭吃完,他吩咐大家先各自回营,自己到了书房,焦躁不安地等待着左宗棠。

快到午夜,左宗棠终于到了。

“季高兄,你可来了。”曾国藩兴奋之下,藓疾似乎也好了许多。他拉着左宗棠的手,急迫地问到,“长沙的情况如何?”

左宗棠叹了口气,随手摸出个招贴,递给他,“涤生兄先看看这个。”

曾国藩不解地看看他,接过招贴慢慢地打开。他看到抬头写的是真天命太平天国翼王告长沙军民书:

“自我真天命太平天国壬子二年五月奉天讨胡诏书传檄四方至今,天军所到之处,清妖望风披靡,百姓欢跃。三湘大地自古多名士,远有蔡敬仲、邓别驾、欧阳信本、藏真上人怀素、周茂淑诸先师,近有李宾之李阁部、船山先生王而农等国之柱石。以如此之英才辈出之地,倘人人甘为罗泽南、李续宾之流,它日黄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我天军乃仁义之师,为驱逐鞑虏、光复汉家天下,建立有田同耕、有衣同穿、人人平等、互敬互爱之太平世界而战。天军到处,对所有依顺天朝之臣民秋毫无犯。

本王今帅天军数十万兵临城下,几十倍于你等长沙守军,破城在即。出于为城中军民身家性命担忧,本王特正告长沙军民。为维护我中华之利益,天军制有《贼人录》凡出卖我中华利益、与洋夷签定丧权辱国之条约者,凡欺压、强暴我汉家子女之满妖均列置其内,我天军誓将追杀到底。凡甘心为鞑虏鹰犬,抗拒天军者,将收录其家乡、父母、妻儿之姓名于《奸人录》,如罗泽南、李续宾、李续宜等。并将在其家乡烧铸黑铁跪像,同出卖我中华英雄岳武穆之狗贼秦桧一样,永世遭受世人之唾骂。本王奉劝你等长沙及湘省大小军民,勿忘自身之血脉,勿忘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之同族耻辱,放下军器或反戈一击,将永彪青史。反之,城破之日,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看着看着,曾国藩忽然呵呵地笑了。

左宗棠被他笑的有点儿,莫名其妙,“我说涤生兄啊,你还笑得出来啊?”

曾国藩用手捻了捻胡须,“我是笑的这通篇的文章啊。”他抖了抖招贴,放到身边的桌案上,“早听说那个洪秀全在金陵搞的什么白话文字,今日得饱眼福啊,还真是没有一点儿文章的规范。”

“是啊,”左宗棠想了想,“从这个告示上看,不象是石达开本人的风格。”左宗棠在去年天军第一次进湖南的时候,曾经到过石达开的前军营里,并和石达开有过接触。当时,他是有意想去看看这个新兴的政权到底能不能存在下去,如果有可能的话,正好借机施展一下自己的抱负。通过谈话,他对石达开的文才武略了解了一些,对这个年轻的统帅也颇感钦佩。只是他感到那个所谓天国似乎对文人并不感冒,所以最终还是离开了。

“是不是他的风格只有你季高兄自己知道了。”曾国藩叹了口气,“他的这手厉害啊!”

左宗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笑了笑,“他们把招贴四散发进城里,就是想叫谁都能立刻看懂、听懂他们的宗旨,搅乱人心啊。谁再打下去,那就成了秦桧,还要在他的家门口铸铁像,叫万人唾骂,真想的出来。”

曾国藩一时沉默了。是啊,读书人怕什么?读书人最怕后人的骂名。他们居然把船山先生都写上了,船山先生不但是学术大师,还是终身不仕满清的人物。

“涤生兄打算下步如何走啊?”左宗棠摆弄着茶杯,随口问着。

“哦,”曾国藩抬起头,“我是正想请教季高兄呢。”

“请教我?”左宗棠呵呵一笑,“我能有什么好主意啊,一没权,二没兵将,油口滑舌的酸儒而已。”

曾国藩嘿嘿地笑了。

第八十三章曾国藩接受不了左宗棠的暗示

曾国藩心里明白,左宗棠这又是在计较老六和老九对他的有时候的不恭敬。www.65txt.com他笑着摆摆手,“季高兄就别说笑了,说说你对目前的形势,有什么高见啊?”

左宗棠倒不是完全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有些感慨。左宗棠,字季高,号朴存,生于长沙府湘阴县。左家世代不富,都以耕读为本。十几岁时左宗棠就先后失去父母,但贫窘的生活并没有将他压倒,反而锻炼了他倔强的性格,养成了他吃苦耐劳的精神。他生性聪颖,五岁时随父到省城长沙读书。道光七年十五岁的时候应长沙府试,即取中第二名。

他不仅喜欢攻读儒家经典,更多地则是钟情于经世致用之学,对那些涉及中国历史、地理、军事、经济、水利等内容的名著视为至宝。十八岁上,他进入长沙城南书院读书,次年又入湖南巡抚吴荣光在长沙设立的湘水校经堂。他学习刻苦,成绩优异,在这年的考试中,七次名列第一。可惜时运不济,在后来参加在省城长沙举行的乡试,也只能因“搜遗”而中第。再以后,三次赴京会试,均名落孙山。尽管如此,左宗棠的志向和才干,还是得到了当时许多名流显宦的赏识和推重。可对他自己来讲,赏识也好,推重也罢,在那个没有功名就无法为宦的年代,他没有办法通过所谓“正途”进入官场,而更多地施展自己的抱负。

要说当初他有意试探太平军是想找条出路,那么后来他还是要感谢太平天国这个新生政权的出现。正是有了太平天国,才有了他到湖南巡抚张亮基,或是现巡抚骆秉章身边做幕僚的机会。想想自己已经四十有二,还仅仅是个幕僚,而且他偏偏又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太平天国似乎还和以前有了些变化的时候,他就不能不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哀怨了。

他此时看着正悉心想听听他一番见解的曾国藩,放下手中的茶杯,“来之前,骆巡抚可是再三要求左某务必把涤生兄请到长沙去坐镇啊。”

曾国藩挠挠又有些发痒的脊背,“可行吗?”

左宗棠笑了,“涤生兄啊,现在还有什么可行不可行呢?你是钦差,两湖督抚大员都受你节制,和左某不同。左某不高兴可以回乡,你涤生兄可是官差不由人的哦。”

“季高兄,咱们就别兜圈子好不?”曾国藩无奈地唉了一声。

“也好,”左宗棠摆摆手,示意屋子里的侍从退出去,然后向曾国藩凑了凑,“我想请教个问题,涤生兄想如何度过此生呢,是高官,还是敛财?”

曾国藩没想到他会鼓弄出这么个问题,奇怪地眨了眨眼,“钱财那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有一日三餐足以,何谈敛财。至于高官,呵呵,你季高兄也知道,我是看明白了官场,早有归隐之意。就说这次朝廷的旨意,那也是强我所难。不要说最后仗打败了,就是真能打赢,平定了乱匪,我也要解散湘勇,回乡静养。”

“是啊,功高震主,势大招祸啊。还是涤生兄看的透彻。”左宗棠感叹地点着头。

“哎呀,你呀你呀,还是兜来兜去的绕圈子,”曾国藩笑着指指左宗棠,“正题就是不说。”

左宗棠嘿嘿地笑了。他低头摆弄着桌上的杯子盖儿,“我是崇尚学以致用的,说话和想法也都现实一些。既然是涤生兄诚心叫我说,那左某就私下里说说心里的一点儿想法。”

这个左季高啊,难怪人家说你酸。曾国藩用力挠着后背,等着他的下文。

左宗棠仰头叹了口气,“大清朝外不能抵御洋夷,内不能整治腐败的吏治。养着官员贪赃,养的兵不能战。远的不提,就看看咱的身边,哪里不是万民沸怨。官逼民反,民还有不反的道理?从这方面去想,大清朝是气数到了,纵然强自支撑,那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曾国藩没有说什么,只是注意地在听。他了解这个人的性情,也喜欢他那种务实的精神,反正说什么都是在这个屋子里,也不担心传到外面去。

“从石达开的告示上看,他们也许吸取了什么经验,列出那么一串咱们三湘的名家,显然是告诉人们他们注重文人。尽管没有名说,从所谓的‘贼人录’可以看出,他们是不承认大清朝和洋夷签定的那些条约。如果单从这两方面考虑,不是和我们所期望的东西一样吗?”

曾国藩笑了笑。

左宗棠似乎没在意他的表情,依旧顾自地说着,“从大清朝入主中原开始,虽然有康乾盛世,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多前明好的东西都没有能继续下来。前明还知道仿效洋夷,整肃军备,而大清朝不做。为什么呢?左某一管之见,大清朝毕竟出自马背上,游牧惯了,他们习惯的东西根本不合整个泱泱中国。其实他们正是惧怕汉人,所以才把应该延续的东西都扼杀了......”

曾国藩明白左季高这番的意思,可是他不以为然。他施教门生儒学也好,理学也罢,总之他没有考虑单纯汉人这个观念。

正所谓习惯成自然,几百的繁衍,不单单是他,几万万的人都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剃发、穿旗装、留辫子,仿佛这就是祖制,违背了就是丧失礼数。有人说,满清入关是汉人同化了满人,是吗?其实是满人同化了汉人。满清没有硬性推广满语,不是说满清忘记了,而是满清自己也明白,他们需要学习汉人的东西太多。所以,他们要求自己的族人去学汉话,去尽量接近汉人。汉人太多,不这样做就要亡国。如果汉人立了大功,朝廷一高兴,会给你抬旗,赏你个什么什么旗的旗籍。被抬的诚惶诚恐,吹吹打打,回乡光宗耀祖。抬他的人心里更是乐开了花,这正是他们想达到的目的。悲哀吗?

曾国藩接受不了左宗棠的暗示,他不会去反对朝廷。这不是个对先皇的赏识报恩的简单问题,而是不能违背君为臣纲的圣人儒家之言。因为他偏偏忘记了同为儒家典籍之晋书江统传上的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忘了他所崇尚的理学先师所教育他们这些徒子徒孙的“尊王攘夷”和“内中国、外夷狄”了。只能说他根本就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

第八十四章邹国剑拿着本书正借着油灯看着

可以说此时左宗棠想得更多的是天下和血脉的问题。www.65txt.com如果能驱逐满清恢复汉人江山,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如果能外驱洋夷,内安百姓,更是他自小的宏大抱负。他完全看明白了大清朝做不到这些,所以才有了那一番言论。只是想试探一下曾国藩的内心而已。

他现在觉得摆在面前的又是可供选择的两条道路。一是离开骆秉章投效曾国藩搞新军,也就是湘军,因为只有曾国藩这样训练出来的军队,才能经得起战争。一旦成功,就会有条升迁之路,他的抱负没有官爵来支撑就是空想。第二条呢,就是反戈一击,再去太平军。如果走了第一条路,他真的开始担心会出现大清朝灭亡的那一刻。自己丢掉性命无所谓,而且也不用担心家里被牵连,至少这点他看的很清楚,不管你骂太平军是什么,他们从来不会残害对手的家属。他最害怕的就是像秦桧那样,被后世所唾骂。可这第二条路也不是好走的。他曾经斟酌过太平军永安突围所颁发的讨胡檄书,连同石达开颁布的劝降通告考虑在一起,他的确愿意接受他们的主张。但是,他也探究过太平天国的那套教义,不伦不类、有悖常理的很多天条又是他不能忍受的。现在是怎么做都不好受。

曾国藩的沉默,已经告诉他不会接受他的暗示,左宗棠话锋一转,“从整个战局上看,我还猜不透石达开为什么不先全力拿下荆襄,反来多湖南。如果荆襄被他们占了,长江航道全部被封锁,江南失去了与朝廷间的联系,那江南九省很快就不复存在了。正因为如此,先前我一直赞同涤生兄的主张,在水勇没有训练出来之前不能出战。”

“唉,”曾国藩叹息一声,我曾上书朝廷,必须先让荆襄一带的兵马去争夺武昌,可是......“他摇摇头,觉得再说下去都没意思了。

“涤生兄是没去武昌看看啊,”左宗棠苦笑一声,把手里一直摆弄的杯子盖啪地扣到杯子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武昌、汉阳、汉口三镇简直就成了铜墙铁壁,长沙派出去的探子,不是有去无回,就是掉头回窜。荆襄那些窝囊废,还敢去攻城吗?你再去看看长沙城外,石达开号称数十万的确是夸张,可十数万总是有的了,光随军带来的民夫就得有四、五万之多,城北密布的都是挖壕的民夫。这是不拿下长沙不罢休啊。”

曾国藩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怔,挖壕?这不正是自己苦死数日刚刚想出的对付长毛的方法吗?对待往常长毛那种固守坚城以逸待劳的作法,他本来是筹备着运用随营长夫每到一地即环城挖壕,打持久战,一点点地挖,直到困死守城抑或守垒的长毛。晕,自己还没使用呢,他们倒先做上了。

左宗棠呵呵一笑,甩甩手,“所以啊,目前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走?”曾国藩糊涂了,“走哪里?”

“涤生兄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考较左某啊?”左宗棠站起身,“当然是荆襄啊。”

曾国藩又是一声的苦笑,摇摇头。

左宗棠反倒有些疑惑了,“涤生兄是钦命节制两湖巡抚,坐守荆襄理所应当,既可应付朝廷,也可暂避石达开的锋芒,扩充实力。”

曾国藩哀叹一声,“我建的是湘军,离开了家乡,寄人篱下,还哪里扩军去?走不得。”

“怎么不能扩军?”左宗棠随手一指,“按照涤生兄的练军方法,去组建和收编楚勇,不也是一样?”

曾国藩默然无语。他才不信什么楚勇呢,离了三湘子弟,他谁也不信。

“哪就只能勉力一战喽?”左宗棠看着他,问到。

“对,先进兵湘潭,和长沙互为倚角。”曾国藩果断地说。

“呵呵,也只好如此了。”这一瞬间,左宗棠平时看不上曾国藩的那些想法又涌了上来。什么理学大家,简直就是貌似君子,实为小人。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你个人的前程,家族的荣耀。皇上被你蒙在鼓里,别人看不清楚,我老左可是眼里不揉沙子,你想建立的湘军,说穿了就是你的曾家军而已。真不明白,你满口圣人典故教育门生的时候,你都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今天就先到这里,天色不早,季高兄就先在大营里歇息,有话咱们明天再说。”曾国藩笑着站了起来。

“那左某先告辞了。”左宗棠也真是感觉到累了。

林海丰送苏三娘一直出了驿站的大门口,目送她离去,这才转回身进了院子。看到那个年轻书生邹国剑住的房间还亮着灯火,他看看身后跟着的柳湘荷,“你先回屋休息去吧,明天事情还多,别又在马背上当瞌睡虫。”

柳湘荷迟疑了一下,轻声地劝着,“殿下,你也好些天没有休息好,还是早些休息。洗澡水早都给殿下预备好了呢。”

林海丰呵呵笑了笑,指了指邹国剑的住屋,“我不困,先进去和他聊会儿。”

看着殿下推门进了屋,柳湘荷轻轻叹息了一声,先去灶房安排了下,然后来到安王住室的外间,在把椅子上坐下。默默呆了一会儿,她从怀里取出个红色的绣花荷包,摆弄着。看着上面那金线绣制的两个活灵活现的戏水鸳鸯,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片红晕。

邹国剑拿着本书正借着油灯看着。他本是四川资州人,十八岁考中秀人,由于不满朝廷对外软弱无能,对内横征暴敛,无意继续去博取功名,一心沉湎于历史、地理方面的书籍,打发时光。后来听朋友的推崇,他碾转数千里来到扬州,投到当世著名净宗学者魏源的门下,潜心研读老师的宏篇巨著《海国图志》。受老师的熏陶,他渐渐萌生了一种弃文习武的志向,他想从军,想有个机会能在战场上和洋夷一决高低。

这个时候,由于天军攻克金陵后,又开始进攻镇江、扬州。邹国剑随老师一家避难到了泰州的兴化。对于所谓长毛之乱,自从一进江浙那天,各种谣传就不绝于耳。真的假的难以分辨。不过,在他看到了“长毛”的讨胡檄书后,内心竟升腾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激奋。他虽然出身于富庶人家,由于独特的偏好,使他曾通过多种渠道,多次拜读明末学者顾炎武的著作,并深深为顾炎武保天下与保国家的区别的论述而折服,更欣赏顾炎武那“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的圣明呼唤。对满清无数次的文字狱更是深恶痛绝,在他看来,这种愚民的政策决不亚于秦始皇当年的焚书坑儒。

他并不是那种轻率的人。扬州被天军攻占后,邹国剑多次出入扬州城,亲眼所见使他感觉他们就是自己做要真正要找的人。经过和老师请示,尽管老师似乎不是很情愿,却也没有对他深加阻拦的意思,他决定要投效天军。

邹国剑做了充足的准备,没有前去扬州,却偏偏选定了镇江,又非带上这些天军明明不喜欢的书籍。他有他的想法,因为扬州直接面对满清的江北大营,而他也清楚,天军对所谓的读书人没有太多的好感。

在镇江,事情一开始并不复杂。镇守使衙门一听他的自我介绍,马上就给了他个闭门羹吃,至于他展示出的书籍,似乎人家并没有过多在意,或者是根本就不屑一顾。可是出了镇江城可坏了。他原本是进了一户人家讨口水吃,哪料想就碰巧遇上了一个略晓文字的人家,而且碰巧就是他们把他告到村子里的头头们那里。若不是又可巧遇上这么一个还不知道到底如何的安王,只怕他也就只好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了。

第八十五章这不是曾国藩治军的法宝吗?林海丰笑了

读书人多软骨头,而读书人同样不乏硬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邹国剑属于后者,他身上有着四川人典型的坚韧。从村子里安王所说的话,他体会到,这个千岁不同于任何一个他所见到过的天军的人。这个千岁说的那些内容,又是句句中肯,一见之下,就有一种亲切感。但是,他还坚守着自己的信条,自己是主动来投军效力的,尽管比不上诸葛孔明,总需要对方有个认同,自己不是个叫花子。所以,当看见安王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斯斯文文地站起身,躬身一礼,“草民有礼了。”

这就是人们常常平时爱说的秀才的穷酸样儿。邹国剑既没有称呼对方任何什么,也没有像平常那样,对有身份的人自称学生。他有他的道理。因为,我还不是你们的属下,你是不是王爷与我毫无关系。你们既然不尊重读书人,那我也就没有必要自谦了。

“不好意思,晚饭的时候由于有公务要处理,所以未能邀请你一起用餐,吃的还好吗?”林海丰拱手还了个礼,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笑着问到。

“吃的很好,多谢!”邹国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儿过分了,他再次给对方躬了个身,这才慢慢地坐下。

“邹国剑,呵呵,是个好名字。”林海丰看着这个四川小个子那不卑不亢的劲头儿,呵呵地笑着,“一个读书人,干嘛要当兵呢,而且还是造反的兵?”

“你...你真的肯收草民?”邹国剑反问到。

“当然可以收,想当天军杀妖还不好吗?”林海丰两臂往胸前一抱,“不过,当兵有当兵的规矩,你总得叫本王先知道你的底细吧?”

邹国剑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海丰认真地听完邹国剑的自我介绍,点了点头,“恩,你有个好老师啊,魏老先生的‘师夷人之长以制夷人’的确是个好想法。还有他的《海国图志》,都是宝贵的东西啊。”

“您也知道学生的老师?”邹国剑显得很意外。

“呵呵,了解一些,可是不很多。”林海丰笑了笑,“有机会的话,我还想拜见拜见老先生呢。”

邹国剑点点头,“老师去杭州了,想潜心静修佛法,不想再过问世间之事。”

“老先生是对这个世道感到无奈了。”林海丰说着,随手摘下王帽,放到桌子上,“我看你的地图绘制的很精致啊,怎么样,以后就教些天军的弟兄,把我们的山川、江河都好好绘制出来。这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啊?”见邹国剑没有回答,只是两只眼睛愣愣地盯着自己看,他先是有些纳闷,很快他摸摸脑袋,哈哈地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本王的秃头好玩儿啊?”

一点儿都不好玩儿。邹国剑心想。天军不是要恢复汉家衣冠吗,怎么这个安王居然连头发都剪掉了?

林海丰一指他,呵呵地笑到,“本王剃的发可不是清妖叫剃的发。刚才咱们不是还在说起师夷人之长以制夷人吗?本王就是为了战场方便,才效仿洋人,剪光了头发。这样好啊,一旦头部受了伤,治疗起来也方便。还有啊,头发过长,天气热的时候也受不了,头上容易起东西。秀才是不是觉得本王有悖礼数呢?本王刚才还忘了,你们家乡可是孔圣人恩师的故乡哦。”

“不,不,”邹国剑连连摇着手,“千岁做的才是真的致用之学。”

“呵呵,别把我捧那么高,我不过是拿来主义,怎么方便怎么来而已,你们可别都学我。”林海丰笑着,“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千岁...学生不想专门绘图。”邹国剑开始变的有些拘束了。

“以后别叫我千岁,我讨厌这个称呼。再说,我也活不了一千岁,这是自然法则,谁都违背不了。历朝历代的皇帝们都被万岁万岁的喊着,渴望能长生不老,可他们又有谁能活过一百岁?”

安王的话听着是有些道理,可是上下有别,君臣有别。见了皇上喊万岁,王爷是理所当然的千岁。邹国剑想着。

“为什么不愿意去绘图?”林海丰问到,“这是你的长项,应该发挥出来才是啊?”

“千...殿下,给学生一营人马,学生一定能训练好。”邹国剑鼓足勇气,看着安王殿下。

“呵呵,又是一个喜欢打仗的。”林海丰轻轻按揉着有些酸胀的两腿,看着他问到,“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喜欢打仗呢?”

邹国剑脸一红,低下了头,想了一会儿,终于说到,“殿下,学生没有太多的想法,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和洋夷面对面地交锋,以雪国耻!”

“哦!”林海丰摇了摇头,“想法是不复杂,可是,本王估计你带不好这营人马。”

“怎么会呢,”邹国剑有些着急了,“殿下想想,要说哪个人多少都懂礼仪,知道儒学理学的皮毛。这些东西无论说或不说,在军里都不是重要的。当兵的首先必须懂得的是要知道廉耻,学生以知耻为荣治营。兵士们自然知耻而为勇,勇而能善战。”

这不是曾国藩治军的法宝吗?林海丰笑了,“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天朝更需要的不是死士,而是志士。天军是为了创建天下大同的平等世界而战斗的军队,它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只军队。我估计你还没有见到过我们的红军吧?”

邹国剑点点头,眼里有些疑惑。

林海丰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说我都知道,你不会完全接受咱们天朝拜上帝教里的东西。这没关系,天朝新创,一切还都需要按照实际产生的结果,修改完善我们的教义。就好比你和我两个人能平等地坐在这里探讨问题一样,天朝最终的小天堂就是这样的。谁都有自己喜欢什么的权利。从进屋子开始,你是想保持你读书人的架子,不对本王做任何称谓,因为你不是天朝的人。你有权不承认我这个王。后来你叫我千岁,本王说了,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和所有人一样,都拿我做朋友,大家站起来一般齐,坐下去一般高,这才是天朝的平等。无论是治国还是治军,道理都一样。心里只要装着天下的百姓们,你就能做好一切,无论你是个普通的士兵,还是王。”

“殿下,学生只是觉得人首先要全大义,至于小节可以暂时放到一边。所以,学生才愿意投效天军。”邹国剑坚定地说。

“恩,无论任何时候,保全民族大义永远是第一位的。这才称得上是志士。”他低头看看表,呵呵一笑,“时间不早了,你也好好休息。既然你愿意留在天军,那明天开始,你先到安抚使衙门协助做好城外土地的丈量工作。其它的事情等回了天京再说。你看好不?”

邹国剑赶紧站起来,抱拳深鞠一躬,“学生愿意听殿下的安排。”

林海丰推开门,边朝外走,边笑着,“我今天说的可能乱些,你空闲的时候可以好好梳理梳理。一个没有理想的军队,任你多强悍,也是最终成不了大事的。对个人也是一样。”

看着安王回了自己的屋子,邹国剑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晚饭时被拖出去显然是正法了的官员,那个官员的最后哀鸣似乎又萦绕在他的耳边。也是啊,没杀人,没放火,怎么就被杀了呢?他看看院子里正交代着侍卫们事情的那个侍卫头领,凑了过去。

“你好,有事吗?”汪海洋忘着这个倔强的秀才,笑着问到。

“没...没什么事,”邹国剑有些忐忑,“我...我只是想问问,今晚那个官员怎么说杀就杀了呢?”

“说杀就杀?”汪海洋上下打量了打量他,“那家伙得罪了老百姓,你说该杀不该杀?”

第八十六章林海丰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林海丰推门一进屋,马上就放轻了脚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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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的正堂桌旁,柳湘荷手托着腮,已经打起了盹儿。睡梦中,嘴角儿还带着一丝甜甜的微笑。那个红荷包也早顺着她搭在腿上放松的手里滚落到了地上。

林海丰走到她的跟前儿,弯腰拾起地上的荷包,翻来复去地看了看。这一定是女孩子预备给自己心上人的吧?他皱下眉头,小姑娘还挺有心计的,这么忙都没封住她的心思。那个人是谁呢?他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儿酸意了。

他把荷包轻轻地放到桌子上,退后两步,然后咳了一声。

柳湘荷一激灵,醒了。看到面前站着的殿下,她赶紧站起身,“殿下,才回来啊?”说着话的时候,她感觉少了点儿什么。她看看空空的右手,坏了呀,那个荷包呢?她低下头,从身上到地下左右地寻摸。

“是找它吗?”林海丰朝她身边儿的桌子努努嘴。

我的天啊,怎么在这儿呢!柳湘荷赶紧抓起桌子上的荷包,背到身后,心儿砰砰乱跳,脸儿也红了。“殿下...等等...我...我去看看灶房的热水。”她有些慌乱地说着,拔腿就跑。

“嗳...别......”林海丰看着早一溜烟儿飘出门去的柳湘荷,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真是个优秀的助手。林海丰觉得真的舍不得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

看着两个侍卫把大木筒抬到屋里,注好水,柳湘荷用手试了试,扭脸儿看着殿下,一指桌子右边的椅子,“殿下,预备换的衣物都搁在那儿了,我在门外等着,殿下有什么需要就叫我。”说完嫣然一笑,转身出了门,轻轻地把门带上。

林海丰笑了笑,这都是往常的惯例了,他无话可说。

坐在水略微感觉比平时有些烫的浴盆里,几天的马背颠簸带来的疲乏似乎一下就都跑了。他惬意地长长吐了口气,唉,这个姑娘的心真细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那多病的妈妈,每次在家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细致地照料自己的。妈妈现在如何了呢?妈妈一直惦记着想看看大儿媳妇,可是......

他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县中学的那个语文老师。那是个一说话就带有一点儿江南韵味儿,笑起来甜甜的,清雅秀丽的姑娘。还是在参军后唯一的那次探家时,在老同学家中偶然见到的她。从那以后,尽管他不好意思细问人家的情况,可他总会想起她。要不是因为出国接受培训,也许......不过,自从见到柳湘荷的第一刻起,不知怎么的,好象在柳香荷的身上,他又看到了那个姑娘的影子。

不想了,他用手撩起一捧水,使劲儿洗了把脸。

“殿下,还没洗好吗?”一直守在门口的柳湘荷估摸着照往常的习惯,殿下早该洗好了,可是今天怎么好半天都不见里面安王殿下的动静。她有些担心地敲下门,细声地问着。

“就好了。”林海丰答应着,这个小管家婆,真是管到家了。

洗好澡的林海丰精神气又变得十足了。他来到里屋坐到桌前,想写点儿东西。看到柳湘荷又轻轻地跟了进来,他笑了笑,“你去睡吧,别学我,女孩子熬夜可会影响容貌哦,日后嫁不出去了又该怪本王了。”

柳湘荷的脸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吭哧了半天,终于嘟囔出来一句话,“殿下也该休息了。”

“好,我一会儿就睡。”林海丰呵呵地一边儿答应,一边儿开始研着墨。

柳湘荷默默地走过去,伸手拿过安王手里的香墨,轻轻地研着。

“不是叫你去睡觉吗?”林海丰抬头看着她,“我自己来就好了。”

“不,”柳湘荷低着头,喃喃地说,“人家...人家要等殿下一起睡。”话一出口,她的脸上就觉得火烧似的,心里慌得不得了,拿着墨的手也在微微地颤动。

“等我?”林海丰奇怪地摇摇头,“等我干嘛呀,不是说了吗,我一会儿就休息的。”

柳湘荷停住了手,脸儿几乎贴到了胸脯上,“赖王娘叫我...叫我......”她实在张不开口了,眼泪就在眼圈儿里打着转转。

林海丰终于恍然大悟了,原来是这样啊。他沉默了一会儿,“柳尚书,你也知道,本王是第一个反对不尊重妇女的人。你是个好姑娘,大概也有了自己心里的人了,不要听别人的安排。好好地工作、生活,将来嫁个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如果喜欢上了谁你自己不好开口,也可以告诉本王,本王给你做媒、主婚,看谁敢欺负咱安王府的人。”他说着,咧咧嘴笑了,笑的却不是那么舒畅。

“殿下,湘荷是不是很卑贱呀?”柳湘荷仰起了头,脸朝着屋顶,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儿流淌下来。

“怎么能这么说呢,”林海丰微微低下头,“刚才本王不是都说了吗,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姑娘。正因为这样,本王才不能耽误了你。”

“殿下,湘荷休息去了。”柳湘荷使劲儿忍住内心的委屈,看了眼安王,“殿下好些天没认真休息了,也早些睡吧。”说完,她放下手里的墨,先是慢慢挪动着脚步,随后双手蒙面跑去了。

林海丰望着她消失在门口,怔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叹口气,用力揉了揉两个太阳穴,默默地研着墨,他的思绪开始飞到了上海。

自从一八四零年六月,英国侵略者为保护鸦片贸易,依仗其船坚炮利,发动了侵略中国的鸦片战争。英军先后攻陷舟山、虎门、厦门、宁波、吴淞、镇江等地,并霸占香港岛。一八四二年八月四日,英军进逼江宁,索要赎城费300万元。军事失利的清朝以钦差大臣耆英、两江总督牛鉴、署乍浦副都统伊里布为代表,与英方交涉。清朝代表在英方的军事压力下毫无反抗能力。英方更是不允许清方对其提出的条件做任何修改,屡屡以进攻南京相要挟。八月二十九日,耆英、伊里布于南京江面上的英国“汗华丽”战舰内,在完全由是英方一手制定的中英文条约文本上签下了字。

中英《江宁条约》共十三款,主要内容是:一.宣布结束战争。两国关系由战争状态,进入和平状态。二.五口通商。清朝政府开放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处为通商口岸,准许英国派驻领事,准许英商及其家属自由居住。三.进行赔款。清政府需向英国赔款两千一百万元,其中六百万元用于赔偿被焚烧的鸦片,一千二百万元用于赔偿英国军费,三百万元偿还商人的债务。其款分四年交纳清楚,倘未能按期交足,则酌定每年百元应加利息五元。四.割地。清朝政府将香港割让给英国。五.另订关税则例。清朝政府将以公平的原则颁布一部新的关税则例,以便英商按例交纳。六.废除公行制度,准许英商与华商自由贸易。

一八四三年,中英又签定了所谓《虎门续约》,增补了“中华地方官,必须与英国管事官各就地方民情,议定于何地方,用何房屋或基地,系准英人租赁”的规定,上海从此出现了英人的租界。

美国人看到英国在中国最重要的商港上海攫得了利益,眼睛都红了。不过,它没有英国人那么麻烦,手腕也更高明。美国全权公使顾兴于一八四四年二月到达澳门,见了两广总督耆英,只是利用口舌之能,诱惑加讹诈,不用一枪一弹,就逼得耆英和他在澳门一个叫做望厦的小小村落里,轻而易举地缔结了所谓《中美望厦条约》。条约中规定美国人在五个港口通商居住,以及领事裁判的特权,正和英国人所得的不相上下。

当英国人费劲心力才在上海县城外,南起洋泾浜,北迄苏州河,终于搞定了一片租界地的时候。一个美国圣公会的主教文惠廉来到上海,他在毗邻英国人的苏州河北岸购置地皮,建造起了一座教堂。并于一八四八年向上海道台提出要把教堂周围的地域划为美租界的要求。可怜的道台则是糊涂而荏弱,一番交涉以后,竟然把“泛指”苏州河北岸虹口一带,统统答允了算是美租界。文惠廉轻轻地一动,就在主教的罩袍之下,替美国政府完成了在上海侵占殖民基地的工作。

有一有二就有三。看准了满清政府的昏庸腐败,羡慕英美在华的既得利益,一八四四年的八月,法国专使拉尊尼也仅率八艘战舰抵达澳门。拉萼尼比着葫芦画瓢,胁迫两广总督耆英来澳门谈判。于是又有了《中法黄埔条约》。上海则又多了法租界。

西方列强尽管采用各种卑鄙的手段,获得了它在中国的通商权利。可它们并没有因有了正当的贸易,就结束了大量向中国贩运鸦片的罪恶行径,反尔变本加厉,利用传教士、商人等的合法地位,在租界内大肆走私、贩卖鸦片。列强的无耻侵略和满清在江南地区赋税地租的日益苛重,上海一带反传教士、抗粮、殴官、拒差等武装反抗不断。再加上太平天国定都天京的巨大影响,最终,爆发了以刘丽川为首的上海小刀会起义。

第八十七章桑妤看着小孩子把信送进大门……

小刀会的起义一开始就得到了广大下层农民、手工业者、码头工人、士兵的支持。(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几天的时间,起义队伍就扩大到上万人。起义势力也以上海县城为中心,迅速遍及周围宝山、嘉定、南汇、川沙、青浦等五厅县。

小刀会在上海县城恢复“大明国”旗号,刘丽川自称为“大明国统理政教招讨大元帅”。新政权发布公告,晓谕各界“城厢内外,勿用惊迁;士农工商,各安常业。”,申明起义军“军令如山,秋毫无犯。”,“不取民间一物,不奸民间一女,违者重究。”。并同时宣布保障外侨的合法权益,要求在上海的外国势力切实保持中立。

刘丽川,广东香山(今中山市)人,农民出身,曾以伤科医生为职业。又在香港做过洋商的经济,略通英语。他早年就是天地会的成员。起义之初,刘丽川就明白独木难以成林,要想完成驱逐鞑虏的重任,单单依*自身的力量还远远不够。他派出信使前往天京,上书天王洪秀全,表示愿意接受太平天国的节制。

而此时,满清江苏巡抚许乃钊、按察使吉尔杭阿所率江南大营清军进抵上海,扎营于新闸等地,称北营。松江知府蓝蔚雯、浙江候补同知仲孙樊、浙江“防剿局”统带李恒嵩率水师兵船由黄浦江进迫龙华,称南营。另外还有陆勇分扎卢家湾、小马桥,各路清军和乡勇共两万余人,对上海县城形成夹击之势。

为取得太平天国的支持,在得不到天京回音的时刻,刘丽川按原定计划,毅然改称“太平天国统理政教招讨大元帅”,取消“大明国”旗号。并两次派出兵马进攻太仓州城,试图打通与太平军的联系。可惜先遭知州蔡映斗伏击,又遇吴县知县丁国恩援军进攻,派出的兵马被迫撤回上海、嘉定。刘丽川被迫放弃了西上镇江的计划。在清军的重压下,由于义军分散防守,缺乏救援,小刀会逐渐失去外围各据点,退守上海县城。此时,小刀会兵力已不足万人。刘丽川只好在城上四面扎寨,各城门架设大炮,城墙下排铁蒺藜、埋陷坑,坐守孤城。未来是个什么样,包括刘丽川本人在内,都不清楚。

就在小刀会的首领们一筹莫展之际,刘丽川设于文庙的总指挥部突然来了一个送信的小孩子。小孩子声称是门外有人给了他钱,叫他帮忙送进来的。刘丽川打开密封的严严实实的信,只扫了一眼,一颗心激动的差点没从嘴里跳出来。他快速跑到大门口,想看看那个信的主人,可他失望了。门口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他分不出哪个可能是,门口的侍卫们也都没有注意过。他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小孩子告诉他的一句话,叫他送信进来的是个女的。

刘丽川集合起李咸池、陈阿林、林阿福、潘起亮、周秀英等将领,兴奋地把刚刚收的信展示给大家。那是来自天京的天王嘉奖诏旨和太平天国军事统帅部的任命书。除去高度赞誉刘丽川等为民族大业所作出的巨大贡献外,同时任命刘丽川为太平天国上海军政总理大臣,全权处理上海一切事务。在对上海下一步发展的指导性意见里,除要求他们务必坚守上海城以待大局变化,还要求他们一定要处理好和洋兄弟间的关系,大家同为上帝的子女,不能挑起洋兄弟对天朝的不满等等。

天京的指令,无疑给身处窘境的刘丽川等人注射了一只强心剂。小刀会第三次易帜。

桑妤看着小孩子把信送进大门,又看到里面有人追出来四外顾盼,这才轻松地一笑,从藏身的角落里走出来,汇入人流之中。

她就是林海丰最早曾经和侯谦芳提及的那个广东大妹。自从加入拜上帝会,桑妤在军中担任的一直就是侦控和传递密信的工作。由于她说的广州话,跟江南和北方各省都相差很远,不利于外出,她刻苦学习了几省的方言,又学会许多种走江湖艺人的技艺,加上她人的机警善变,所以在军中建立了不少的功勋。这次,她是受安王殿下的亲自委派,来上海执行一项特殊任务的。就是桑妤这个名字,也是来之前安王殿下现给她取的。

桑妤根据临行前安王的提示,先去找到了逗留上海的美国传教士罗孝全。罗孝全,美国南部浸信会教士,因读了传教士郭士立在华旅行传道报告受到感动,一八三七年就来到中国,开始他的传教生涯。他最初在澳门传教,后来去了广州,并在南关东石角组织了一个教会,称为“粤东浸信会”。他是洪秀全的老朋友。

桑妤先是接受了罗孝全的洗礼,随后又请罗孝全帮忙,说她和她的男人想在美租界内开个商行谋生。罗孝全很是支持,给她介绍了美国商人小侯尔德,琼记洋行大班罗伯特·费伦、旗昌洋行大班兼驻沪副领事金能亨等一批商界名流,还有一个桑妤颇感兴趣的人,就是金能亨的通译,华人方静波。

桑妤潇洒、大方,爱说爱笑,又兼有东方女性特有的柔媚,在这些人的中间,如鱼得水。十几天的时间,一个安琪尔商行即宣告成立。当然,在商行里她还特意给方静波和罗孝全的“粤东浸信会”安排了合适的股份。

安琪尔商行的建立,对金能亨来说,无疑是个特大的喜讯。他早就开始和上海交战双方私下都做着同一个买卖,那就是军火。毕竟本国政府在公开的场合下都是标榜着自己的中立态度,有了安琪尔商行做中介,钱可以大把大把地搂,面子上还说的过去,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大批的军火就通过桑妤的手,转入了小刀会的手中。方静波自然也就成了桑妤的常客。

方静波自小随父母移居美国,在那里一直和金能亨一家住在同一个镇子,而且他和金能亨又曾在同一所学校接受教育,因此俩人就成了密友。金能亨后来到上海任副领事,又开设着商行,就特意邀请他来上海帮助做商务方面的事情。方静波的父母都是极有传统文化的华人,受此熏陶,他对自己的祖国也曾有过无数美好的幻想。可自来到上海后,一切所见所闻却让他深感失望。国家的贫穷、政府的腐败,及至那些贪婪列强的无情鲸吞,让他羞愤之余,更感无地自容。也正因为如此,当桑妤偶尔与他谈及有关太平天国的新闻时,他既感新奇,又似乎看到些希望。在满清和太平天国中间,他的确更倾向于后者。对上海城内的小刀会也流露着深深的同情。

第八十八章“这个很难,”桑妤轻轻摇摇头

对于桑妤,方静波大有想见恨晚之意。www.65txt.com在她的身上,既有着男人那种干练,又不失女性的温柔。和自己母亲一样的那一口苏州乡音,更是叫远离家人的他倍感亲切。她极其聪慧,可以说是个语言的天才,和自己才学了个不长时间的英语,一般生活会话,竟也能开始凑合着应付。对于桑妤那位一直也未露过面的先生,他真是嫉妒死了。

一大早,方静波就离开领事馆,跑到了安琪尔商行。看见好象才刚刚收拾利落的桑妤,他兴奋地叫着,“密斯桑,好消息。”他现在就是这样,有时候甚至他都怀疑,自己还是领事馆的人不?他简直就成了桑妤的跟班了。不过,他愿意这样,只要密斯桑高兴,他就愿意。

“好早啊,密斯特方,”桑妤甜甜地一笑,“又有什么好消息呢?”

“呵呵,还是先说好怎么奖励奖励我吧。”方静波故意苦着脸,“我们金大班说了,方,你不是我的通译和商务顾问,你是桑的人。”他一字一板地学着金能亨的样子。

桑妤被他逗的咯咯直笑,她从身边的酒柜上拿起一瓶酒,“呶,奖您一杯法兰西的红葡萄酒如何,密斯特方?”

“我看还是算了吧。”方静波连连摇着手,自己坐了下来。他上下瞅瞅打扮的宛如一个西洋小姐的桑妤,“密斯桑准备出门吗?”

桑妤把一小杯酒递到方静波的手里,一摊双手,打了个唉声,“没办法呀,我约了罗主教打算中午去北营,再拜见拜见巡抚许大人。现在做个生意可真难,哪路神仙得罪了都受不起。又要花钱了。”

“他们那种人,对钱比对谁都亲。”方静波不屑地哼了一声,“要不我还是和金领事说下,叫他去吓唬吓唬他们好了。”

“谢谢,”桑妤抿嘴儿一笑,“不过,还是我自己去下好,日子还长呢,免不了有个磕磕绊绊的。多几个朋友,多条路啊。”

方静波笑了,“恩,反正我们密斯桑大班有的是钱,就当打发了叫花子好了。只要能保证水路的畅通,什么都有了。”

“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花不是花呢。”桑妤一甩手,眨着眼看看方静波,“密斯特方,您的好消息呢?”

“哎呀,您要不提我差点忘了。”方静波呵呵一笑,“前几天咱们商量的那些发电、冶炼设备,我已经联系好了宝顺洋行的徐昭珩。还是老办法,用生丝、丝绸和茶叶,还有金银、玉制的艺术品抵偿货物的款项。哈哈,我们金大班同意做中保,下午咱们去和宝顺洋行签定个合约。”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看来密斯特方就是厉害。”桑妤拍着手,高兴地叫着。

“多谢夸奖。”方静波嘿嘿地笑了笑,又有些担心地问,“密斯桑,这么多的设备,一旦将来压在我们的手上,那可不是个小事呀,您真的有把握一定能卖出去吗?”

桑妤点了下头,“我夫君正在联系买家,您尽管放心。如果出现万一,您和罗主教的利益,我一定保障。”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方静波摇摇头,端起酒杯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她,“我不是看中钱才和您合作。说实在的,我只是想为这个国家出点儿力气而已。”

“那更要感谢您了。”桑妤微笑着说,“我是个妇人,没有密斯特方想的那么多。可家祖有遗风,那就是经商之道重在心诚,我首先要对得起您和罗主教对我的信任。”

方静波点点头。其实,他心里觉得这位密斯桑是个有些背景的人,从她由武昌运来的大批货物来看,密斯桑应该在天京那边有朋友,或者说至少有合伙人。未必一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单纯依*在武昌和九江的分号。他本来想透透密斯桑的口气,如果真像他想象的那样,他想找个机会去天京看看。不过,现在听着她的的话,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密斯桑,您该把您的先生尽快请到上海来了。这里的事情这么繁杂,够您忙的。”方静波似乎很随意地说着。

“是啊,”桑妤笑了,“我写了好几回信催促他,说要是没有您密斯特方的大力帮忙,就是把我劈成两半,也忙不过来的。估计就最近几天,我先生就到了。”

“太好了!”方静波其实有些言不由衷,“来了我一定好好请下您夫君,也好好赞美赞美密斯桑。”

“密斯特方可真会说话啊。”桑妤脸有点儿红了。

“呵呵,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方静波笑了笑,“恩,密斯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看看门口,又转回头,身子向桑妤凑了凑,轻声地说,“金大班做军火做疯了,他想把旗昌洋行的一艘火轮船,连同刚到港的整船军火偷运到镇江去。叫我问下您,能不能帮着联系下镇江方面。”

“这个很难,”桑妤轻轻摇摇头,“我家夫君在那边没有熟识的人。不过,我想他们也一定和这里的叛军一样,渴望得到军火。这样吧,咱们回头派个商行里的伙计先去镇江那里摸摸底,看看是不是有的赚。等有了可*的消息再说。还有啊,您务必要提醒金领事。许巡抚他们一直对咱们的军火交易不满,要不是有罗主教和您的帮衬,他们早把我当走私犯拿了。他们最近对走私贩运军火盘查的很严。去镇江不同于在租界,在租界他们拿不到我们的证据,而长江上有他们的水师,一旦被截获,那可是人财两空的事情。”

“恩,密斯桑说的有道理。我会劝阻金大班沉住气的。”方静波心里佩服着桑妤那种绝不惟利是图,不记后果的风尚。她要是个男人,那一定是个能成就大气的人。他摸出怀表看了看,笑着站起身,“好了,我就不打搅密斯桑了,免得影响您的安排。”

桑妤也站了起来,伸出自己的右手,“那您就先忙,晚上咱们再见。”

方静波轻轻握着她柔软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口。

“夫人,咱家老爷来了!”随着一声欢叫,女仆蓝香跑了进来。

方静波顺着声音向门口一看,不由得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第八十九章刘丽川看看这个强硬的使者

方静波怎么也没有想到,密斯桑的丈夫会这么的年轻,说是年轻,倒还不如说小更恰当。www.65txt.com看上去比密斯桑至少也要小上好几岁。他心里惊讶之余,又不免一声叹息。难怪密斯桑回如此的能干了,看来他们这个家业就是要由她来操控的。不过,对这种婚姻他倒还能理解,从母亲的嘴里他曾经得知,这块儿土地上有个奇特的风俗,就是有钱人家喜欢给自己的公子、少爷找个童养媳。桑妤大概就是属于这类的吧?

一见门口进来的人站在那里有些呆怔,桑妤满脸惊喜地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夫君,怎么才来呀?人家都要忙死了。”说着,重重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扭头看着方静波,“密斯特方,这就是我夫君,艾华。夫君,这位就是咱们的合伙人,人家常在信里和你说的那个方先生静波。”说着,捅了捅脸色潮红,似乎还没清醒过来的艾华。

“哦,我...方先生,多谢您对家妻的关照。”艾华如梦初醒似的上前几步,拱手深施一礼,“常在信里看到家妻对您赞誉有加,日后还请先生多多关照。”

方静波连忙回礼,“不必客气,那都是应该的。”

桑妤挽起夫君的胳膊,头亲昵地依偎在夫君的肩上,瞅着方静波笑笑,“密斯特方,我夫君在生意上笨的很,不过,很疼我的。”

方静波看看艾华,又看看桑妤,呵呵地笑了,“不象,看艾先生英气勃勃,也绝不是个平常之人。不过,我相信,您和您的夫君一定很恩爱。我就不打搅您们了。”

送走方静波,桑妤挽着艾华进了里屋。她看看显得很不自在的艾华,又瞅瞅自己的身上,捂着嘴儿笑了,“没想到我会是这样吧?”

艾华点点头,摸摸还在发烧的脸,“进门时都不敢认了。”

桑妤笑着坐下来,“没办法,必须要适应这里的习惯。武昌和九江那边都不错吧?”

“我可是不敢去那里的。”艾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殿下都安排的妥妥帖贴,那里咱们的商行实力雄厚,上海现在过去的许多买办也都要从咱们手中接货。呵呵,他们都后悔动手晚了呢。”

“殿下真是个神人啊,”一提起殿下,桑妤禁不住地感慨,“那个金领事果然要开始筹划着将一整船军火贩卖到咱们那里呢。”

艾华点了下头,“殿下一再提醒,千万不能大意,清妖也都不是白吃饭的。对了,上海周围的清妖部署都勘察好了吗?”

“恩,还有英人绘制的上海地图,我都准备好了。我每隔几天都要去许乃钊那里去看看。”桑妤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清妖的北营。下午叫罗主教给你做个洗礼。”

“我不累,”艾华也站起身,“我要去见见刘丽川。”

“去见他?”桑妤困惑地看着他。

艾华嘿嘿一笑,摘下头上的瓜皮小帽,露出个光光的头顶来。桑妤这才知道,原来他头上的辫子是假的。

刘丽川终于盼来了天京来的人。他这些天正为筹办军饷犯难呢。现在小刀会有着一只人数虽然比以前少,却可以称得上装备精良的军队。尤其是潘起亮的四营人马,还有周秀英的女营,完全已经是一色的洋枪,其他各部也是洋枪不少。这一切,即使是围城的清军也都难忘其项背。不过,要想维持这一切,那就需要有大量的银子。另外,为了长期和清军的封锁抗衡,城内还必须要预备足够的粮食。现在有了安琪尔商行这条粮食的购运渠道,同样需要的还是钱。

尽管小刀会占领上海后即宣布向所有居民征收捐税,可是城里有不少的教徒,却屡屡想以洋人做依*,拖欠税款,甚至想干脆就不掏。而那些神父们自然就不甘寂寞,每每以照会相威胁,不准小刀会对上海城内教徒征收重捐或予以凌辱。

依照天王不许与洋兄弟挑起事端的诏令,刘丽川只好一个一个地放过。哪知道这无疑是自毁自己。上海城的殷实富户为了逃避税收,越来越多地依附到教堂,不少人已经开始打算向城外的租界迁移。再这样下去,军饷无着落,城如何守得长?在内室里,刘丽川向安王的使者倾诉着自己的苦衷。

乔装成僧人的艾华听了刘丽川的介绍,淡淡地一笑,“这有何难。临来的时候殿下特意申明,驻上海的洋人短时间内尽管口气强硬,但是还没有同我们直接交手的准备。英、美两国现在关心的都是租界的期限问题,而法兰西又根本没有多少军队在上海。征税收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无论什么人都要一视同仁,它国无权干涉。殿下还说,不要认为洋人出**炮给了我们就是对我们的友好,那只是一些人在惟利是图。”

艾华看着似乎有些迷惑的刘丽川,“不要死板地去领会天王的诏旨。天王的意思是我们不主动向洋兄弟动武,可是他硬要动,我们也不怕。从现在开始封锁上海各门,禁止大户们外逃。凡是违抗、拖欠税收的一律克以重罚。另外,要向各国领事申明,一切教士、侨民,必须遵守天国的法令,不得强行干涉天朝内政。”

刘丽川看看这个强硬的使者,“万一......”

“随时做好应付洋人武装介入的准备,就没有万一。”艾华笑了笑,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不是有人想跑到租界去吗,不用太久他们就会后悔,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刘丽川现在和刚开始占据上海时不一样了。在那个时候,他的确担心列强的介入,底气不足,才有了对洋人的妥协。如今有强大的天朝做后盾,他什么都不怕,“殿下不是正在镇江吗,不能赶紧打通和这里的直接联系吗?”

“呵呵,现在我们不是一直在联系吗?”艾华笑着,“有你们在这里拖住大批的清妖,消耗他们,就给了天军更大的主动。”

刘丽川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们会的,一定能守住上海城。”

“殿下相信你们能守住。天朝会在各方面支持你们。”艾华站了起来,“要利用战争的间隙,多多宣传一下我们天朝的宗旨。同时,对那些敌视我们的人也不能手软。凡是逃离城里的富户,家产一律没收,房子、田地全部分给贫穷的人。”

“这样好,我们马上着手去做!”刘丽川笑了。

第九十章顾同临在镇江大牢被关押至今已整二十天了

许乃钊对这个桑妤是又喜欢又些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喜欢的是这个巧妙的爆发户,没有一点儿土财主的样子,出手阔绰。而且还是那种很会来事的阔绰。你看,几乎每次她来,除去给自己的礼物,总还都会带来一堆的劳军品,引的营中将士无不赞颂。恼的呢?是那个安琪尔商行明摆着三番五次接济城里的叛匪,又抓不到实际的把柄。可是细想想,商人吗,总有他们惟利是图的一面。

桑妤坐下以后,好一会儿才把目光由门口转向许乃钊,眼里流露着一丝哀伤,“大人,今天又攻城了?”

“是啊,”许乃钊长叹了口气,“这些叛逆,实在是......”他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

“唉!伤了那么多的兵勇,”桑妤也是簇着一对儿细眉,轻叹了一声,“这仗也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仁慈的主啊,拯救一下这些可怜的生灵吧!阿门!”罗孝全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咕哝着。

许乃钊好笑地瞟了眼这位神父大人,又看看桑妤,“夫人,你们商行的货船来往不是很顺畅吗,好象一直没什么麻烦啊?”

“看大人说的,没麻烦就不能来看看您和弟兄们啊?”桑妤柔媚地一笑,“人家可是就为来感谢大人的啊。”

许乃钊也呵呵地捋着胡须笑了,“你们只要别再给本官添什么乱就好了。”

桑妤一撇嘴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大人是不是还在说我们商行卖过军火?我可是真的没卖过,不信大人可以问主教。我只是卖过粮食,那没办法啊,城里有饥民,总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再说,人都饿死了,大人们打下一个空城也没什么用啊?”

罗孝全连连点头,“密斯桑是个优秀的教民,她经商赚的钱很多都用于教会,帮助穷困的人。这也是上帝的意思。我向巡抚先生保证,密斯桑是绝对不会染指什么军用品的。她是个爱好和平、善良的教民。”

“算了,既然人家巡抚大人嫌咱们麻烦,咱们还是快点儿走的好。”桑妤站起来,挽起罗孝全的一只胳膊,哼了一声。

“哦,说生气就生气啊?”许乃钊奇怪地瞅瞅这俩人,赶紧站起身,伸开双手,“本官不是说笑而已吗。不能走,吃过午饭再走。”

罗孝全看看许乃钊,呵呵笑了笑,“巡抚先生,女士们是轻易惹不得的。”

“惹不起,是惹不起哦。”许乃钊也嘿嘿地笑着,“夫人,给本官个面子,您要是这么一走,那别人还不私下骂本官无礼啊。”

“谁走?人家才不走呢。”桑妤咯咯地笑了,“人家这次来,还有事想和大人商量呢。”

“看看,本官就说嘛,夫人一来准有事情。”许乃钊笑着请两个人坐下,“夫人说,有什么事情?”

桑妤重新坐好,想了一想,“金领事来了一艘新轮船,我打算买下来。用这种船跑生意比现在快啊。恩...”她笑着看着许乃钊,“大家都说,新船首次出航一定要隆重,这样才能保平安。眼下战事紧张,我也不想搞那么大的牌面,只是想...想请大人到时候出下场面。不知道......”

“就这个事情啊,好说。”许乃钊爽快地一挥手,“夫人财力大了,对一方也是个好事。放心,本官到时候一定去。”

“大人就是能体恤百姓的疾苦。”桑妤双手握在胸前,极其真诚地说着,“小女子将来积攒下钱,一定要在宝山开了电厂,听主教讲,那个叫什么电灯的东西可好玩呢。到时候第一个给大人装上,省得晚上大人看书的时候费眼了。”

“好,好,好!”许乃钊一下被桑妤的话打动了,这个女子还真不是个寻常的人啊。会办事,还会说话。唉,看来有钱人家就是舒服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同临在镇江大牢被关押至今已整二十天了,尽管并未受到什么刑罚,可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的他也早已是面目憔悴。

他是安徽人,家里几代人从事盐业贸易,积攒颇丰。到他这辈,原本是想脱离盐业,读书入仕。可惜父亲早丧,刚刚中了举人的他,作为长子只好接手家里的生意。不过,渐渐,他看出了盐运已经开始走向没落。于是,他在镇江购置了大量的土地作为根本,同时,又在寻找一条更好的生意经。就在他联络上海的洋行,打算购些机器,进入纺织、印染业的时候,镇江被太平军占了。

对于太平军,从心底讲,他并不赞同,熟读三纲五常的他,认为芸芸众生皆该恪守自己的本分。然而,太平军进城后封妓院、杀恶霸的行为,又使他对这些敢犯上作乱的人,有了一些好感。尤其是他对镇江、扬州充斥大街小巷的各色红楼,早就深恶痛绝,在他看来,那就是败坏人伦的罪魁。

当那天太平军来征用粮饷的时候,他本是打算拿出几万两银子的,历来兵祸总是商人大户的灾难,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在太平军攻城前不走,也就做好了这个思想准备,花点钱买平安,比四处漂泊更好。不过,来人一张口就要让自己必须出二十万两,拿不出就抄他的家。他火了,活到五十来岁了,什么都怕,可他就是不怕来硬的。于是,就有了今天。他也后悔,后悔当时没及时阻止家丁与太平军发生纠缠,所幸未出人命。即使如此,他也是忐忑不安了,眼见一个个以往熟识的财主们和自己一样被抓进来,恐怕这回是凶多吉少。

一大早,从牢里狱卒们的纷纷议论中,顾同临听到了那个把自己关押进来的黄子隆被处斩的消息。他感到奇怪。借着狱卒送来早饭的工夫,他看着这个平时还算和气的老狱卒,询问着。

老狱卒斜眼儿看看他,“你有功了,咱辛辛苦苦服侍你们这么些天,人家一个一个地交上赎银都出去了。就你能啊,白吃我们的牢饭不说,居然还阻止家人拿出银子。唉,要那么钱有什么用,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见顾同临又别过头去,一副倔耿耿的样儿,老狱卒嘿嘿地笑了,“吃吧,看你的造化了,这可能是咱送你的最后一顿饭了。”

顾同临拿起那黑的说不上是什么的饼子,又随手丢下,“最后一顿就叫我吃这个?”

“哟,这还挑呢?”老狱卒啧啧地摇着头,“咱天军兄弟们要去和清妖拼杀,有时候还未必能吃上这种饱饭呢。”

望着离去的老狱卒,顾同临的心绪又乱了。他没心思吃饭,斜倒在稻草铺上,闭着眼开始胡思乱想。

忽然他听到门上锁链响动。唉,终于熬到头了,这一瞬间,顾同临倒有些坦然了。他没有循声去看,而是坐了起来,伸手拿起硬邦邦的饼子,使劲儿咬了一口,又端起破瓷碗,借着温水将嘴里的东西吞下肚里。

“呵呵,不要再吃了吧。”顾同临听到蹲在自己身边的人在说。他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来人,“难道连最后一餐饭也舍不得叫老夫吃?”

“三娘你看,真还有人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哩。”

第九十一章“天国,真是天意啊!”

“呵呵,不要再吃了吧。www.65txt.com”顾同临听到蹲在自己身边的人在说。他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来人,“难道连最后一餐饭也舍不得叫老夫吃?”

“三娘你看,真还有人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哩。”

三娘?顾同临这才抬眼看看进来的几个人。可不是吗,来的果然是镇江无人不知的女飞将军苏三娘。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大牢的典狱官。再扭脸看看蹲在自己身边儿的这个,他脑子立即嗡的一下。王爷,是天国的安王。

顾同临抓着黑饼子的手一时僵在了嘴边儿。不会吧,要杀自己这样的人,还能惊动了一个王爷?完了,怕是那个最坏的结果要出来了。

林海丰从顾同临手里拿过那黑饼子,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不由得眉头一皱。他抬头看看苏三娘,抖动着手里的黑饼子,“看到了吧,他们又想绑票,还不把人当人待。这是什么?这是喂牲口的东西。即便是犯人,他们也是人啊!”

说着,他又愤怒地一指那个典狱官,“后面还有多少做好的这种东西?中午你们自己把它都吃了。从现在开始,本王正告你们,下次再发现有类似的情况,你们吃饭的家伙也就别要了。”

“是,千岁!”典狱官哭丧着脸,惶恐地答应着。他双手接过饼子,似乎又有一肚子的委屈,“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本王不听任何解释!”林海丰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这里要是住着你爹、你娘,你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下去,下去。”苏三娘赶紧冲典狱官摆摆手,然后转头劝着,“殿下,其实这也未必就是他们的责任,大牢里粮食和物品的供应他们也做不了主的。”

林海丰一甩手,“那本王不管,谁发现了问题,谁就该及时地向上禀报。想装聋作哑,你就得承担后果。”说完,他转身扶起正茫然地瞅着这一切的顾同临,一躬到底,“顾老先生,我们天朝的官员做事不当,让您受苦了。我这里向您赔礼了,还请老先生多多谅解!”

顾同临乍着两只手,目光有些呆滞。他既怀疑自己的眼睛,又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三娘微笑着拉拉他,“顾老先生,安王殿下就是专门为老先生们的事情,特地从天京赶来的。”

“哦...哦...”顾同临木讷地应着,“安...万王千岁,老夫不敢当啊!”

林海丰笑了,“老先生的事情我都了解过了,我和苏安抚使今天就是特意来接您老先生回府的。”他边说边掸着顾同临身上的草枝,“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走?”顾同临困惑了,“千岁,老夫的下人伤了天兵,老夫总还是个有罪之身?”

林海丰摇摇头,“罪过不全在老先生,是我们管教不严,下属们言语激烈,才导致纠纷,责任该在我们这些官员的身上。至于说到老先生,您受了这么些日子的苦,有什么罪也早够抵偿的了。”

大牢门前的空场上,已闻讯聚集了不少的百姓。黄子隆的人头被装在一个小木笼里,高悬在大牢门旁的一根粗木竿上,墙壁张贴着历数其罪行的告示。

林海丰挽着顾同临来到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面前聚拢的人群,他手一举,“父老兄弟们、姐妹们,我是第一次来镇江,可这第一次就很难堪。咱们太平天国,是所有奉信天条的百姓们的天国。这里不仅包括穷苦的人,也包括了读书人,还有像顾老先生这样愿意信守天朝法令的大户和商人。”

“天朝提倡耕者有其田,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所有天国百姓都是兄弟姐妹,人人平等。既然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就不能有人欺压人的事情出现。最近以来,个别官员为了谋取私利,横征暴敛,使很多兄弟姐妹受了委屈。前些天,圣兵中又有一些人,违背天条,仗势欺人,擅自关押城中的商贾富户,以此来勒索所谓饷银。在此,我代天朝向顾老先生至歉,也向所有受了委屈的人道歉!”

他说着,退后两步给顾同临鞠了一躬,又冲着人群抱拳深鞠了个躬,“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背井离乡的走了,你们却都留了下来,这本身就是对天朝的信任。天朝首先要感谢你们。是大家的帮助,天军才一直稳固地坚守着扬州和镇江。天朝初建,天军为了保卫我们的城镇、田地,还要和清妖血战,的确很艰难。但是,我们绝不擅取百姓的一草一木,天军愿意和大家一起,共渡这艰难的时期。因为,我们是需要饷银,可是我们更需要的是人心。大家都看到公告了,那个罪魁祸首黄子隆已经被正法了。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不公平的事发生,大家尽可以去安抚使衙门那里告状,我们一定为大家做主。我向你们保证,凡是不叫百姓们好好过生活的人,天朝也绝不会叫他过好日子,不管他的官职有多大!”

他停了一下,稍稍平静平静心态,然后环顾着面前的人群,“安抚使衙门将对所有贫困的家庭统一进行救济。同时,本王也真诚希望家里殷实的大户们,切实遵守天朝的法令,多做善举,为镇江出力,为家乡出力。只要不是作恶多端,只要你没有血债,天朝将保护你们的合法家产不受侵犯。谁也不要担心清妖会回来,天军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大家都看到了,清妖的江南大营已经化为了尘土,向荣等妖头皆已下了地狱。不久,扬州城外的江北大营也要不复存在。满清朝廷也不会存活多久了。在这里,本王郑重承诺,凡是以前或者即将资助天军粮饷的人,从明日开始,都可以得到由安抚使衙门开具的借据。待推翻满清朝廷后,天朝定将连本带息一并奉还。”说罢,他招手让汪海洋牵过自己的马来,亲自搀扶顾同临上马。

顾同临直到现在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都说天军是“发匪”,从古至今哪有这样的“匪”。哪有这种谦恭、有礼数的王爷。自己不过是一介草民,一个放在任何时候都已经是注定了的死人,居然又得到了一个王爷为自己牵马坠蹬如此高的礼遇。他坐在马背上,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在一片惊讶、疑问、赞许,或者是不理解的目光中,林海丰牵着马含笑走过。

马上的顾同临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该怎么做了。他想起来从始至终自己还没有给救了自己一命的王爷行过礼,甚至也没有说过一句感激的话。他想下马,可是下不来了,再坐下去,他周身发烧。望望四围黑压压的人群,看着前面轻松地走着的太平天国的王爷,他眼睛湿润了。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嘴里喃喃自语,“天国,真是天意啊!”

第九十二章林海丰阴沉着脸瞅瞅不声不响的苏三娘

林海丰没进顾府。(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看着顾同临被家人接进府里,他就带着苏三娘出了东门。他缓辔行着,看看身边的苏三娘,“镇江可是个好地方啊,三娘,知道这镇江的来历吗?”

苏三娘脸微微一红,“殿下,三娘倒是记得梁红玉擂鼓战金山,别的可就不知道什么了。”

“那也不错啊,不过,当年的梁红玉可没有咱们天军的八百女军厉害。她就是击个鼓振奋军心,可咱苏大将军的女军是衔刀扑城,令无数的男人也汗颜。”林海丰认真地说着。见苏三娘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他呵呵地一笑,“这里最早的名字叫‘宜’,是西周康王时宜侯封地。春秋时这里是吴国的属地,相传是有虞氏国封尧的儿子丹朱于此,因为处在临江望海的国家着之东方,故又名‘朱方’。后来,吴国被越国消灭,而楚国又灭掉了越国,楚即将朱方之名改称‘谷阳’。这是因为这里一面临江,三面环山,宛若一个谷底,又恰位于北固山之南。古人有水北为阳,山南为阳之说,故名谷阳。中国的第一个皇帝秦始皇,曾经南巡到此,见次地‘因山为垒,临江望海’,地势雄险,就派了三千红衣囚徒凿断京岘山以破王者之气,因而改谷阳为‘丹徒’。后来改了好多次名字,直到宋徽宗改和三年,才正式有了镇江府的设置。这是因为镇江南高北低,北部沿江岸—带地势比较低洼,古时候常受水害,所以在水名之前加一吉祥词,以示祈望而得名。”

苏三娘羡慕地望着安王,一个简单的地名居然也会有这么多的故事。“改来改去的多麻烦,一旦叫惯了,还很不方便呢。”她摇摇头。

“是啊,”林海丰带马越过一道沟坎,回头看看跟上来的苏三娘,“地名就像人的名字一样,有时候不单单是个代号,还要有些纪念意义。可是光迷信就要不得了。就说那个秦始皇吧,他是怕他的江山不保,不但建了丹徒,还把遂将瑞山改名为圌山,其意是困住这里的王瑞之气,并在山下那白石虎石的两只前爪上各钉了一根石柱,让其永远逞不了百兽之王的威风。江山自有才人出,他尽管采取了许多巩固江山的措施,还是未能保住其江山,刚传至他的儿子秦二世胡亥,就亡国了。而这一带倒是出了许多显赫的人物,听说灭亡秦的重要谋臣箫何的后人就住在圌山脚下,宋太祖赵光胤的后人,还有那个所谓理学家朱熹的后人,也都慕名这里的山水而迁居到此。”

“殿下记性真好,”苏三娘钦佩地说,“殿下说的不错,那个宋太祖的皇陵就离咱们圌山炮台不远。”

已经离城七、八里了,林海丰看着四外很少有下地做活儿的人,不由得眉头紧锁,他马鞭子一摆,“三娘啊,扬中、丹阳都已经被天军控制,这里的百姓怎么还都没有组织起来?”

苏三娘叹了口气,“三娘昨晚连夜都询问过了。由于前一阵子天军还没有拿下扬中、丹阳,清军小规模的骚扰不断。许丞相他们就暂缓了城东下级官员的派驻,所以......”

“胡来!”林海丰愤怒地哼了一声,“有清妖老百姓就不种田了?就能不吃饭了?”

“不过,事情也不是那么坏,”苏三娘想了想,“天军一直在兴建镇江新城、圌山、烟墩山、招隐山等地的要塞,附近的没有田地的百姓都出劳力,也会有些收入。”

“你们能这么养百姓们一辈子?”林海丰瞥了她一眼,“田地是农民的根本,不给农民解决田地的问题,谁肯来打仗?”他一带马,冲着前面不远的村子驰去。

在冷清的村口,林海丰下了马。他把马缰交到汪海洋手里,示意他和卫队都留下来,自己就带着苏三娘朝村里走去。

“这房子夏不遮雨,冬不避风,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你想想看,怎么叫人家过冬?”林海丰指着路边儿两间破烂不堪的茅草房,摇了摇头。

苏三娘没法回答什么。她一直担负着镇江的防务,满脑子都是如何把镇江城池怎么弄成坚不可摧的堡垒,对这些民间的事情,她的确以前没有怎么去想过。

林海丰阴沉着脸瞅瞅不声不响的苏三娘,转头走进由参差不齐的树枝围出的小院。他来到门口,冲着敞开的房门叫着,“屋里有人吗?”

“是谁呀?”好一会儿,屋子里出来个衣着破旧的老妇人。

“老婆婆,我们是过路的,想找您讨口水喝啊。”林海丰随口说着。

“好好,”老妇人连声说着,眯起眼看了看面前的一男一女,指指门口的几块石头,“让客人见笑,家里穷得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你们两口子就凑合着坐,我去倒水。正好锅里还有刚刚烧好的热水。”

“多谢了,”林海丰笑着拱拱手。看着老妇人进了屋,他在石头上了下来,脸色变得忧郁起来,“这一带离城并不远,照理本该富庶,可是由于战事和我们自己的原因,却弄得如此的破败。”

苏三娘点点头,没说话。她的脸还在有些发烧,这个老妇人可真有意思,怎么就认准安王和自己是两口子。她偷偷看眼安王殿下,殿下脸色有些微黄,眼圈也发黑,看着似乎比自己还显老些。

“来,家里还有这么一点儿过年时余下的茶叶末,客人们喝了消消乏。”老妇人怀里抱着个豁了嘴儿的旧茶壶,还有两个破边的大碗,回到了院里。

“多谢了,老婆婆。”林海丰赶紧接过茶壶和碗,先给苏三娘倒了一碗,自己又倒上,轻轻吹了吹,喝了几口,“恩,味儿道还不错啊。”他咂巴着嘴,笑着。

“真是叫客人见笑了。”老妇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看你们两口的样子,一定都是大户人家的,能喝我老婆子的茶,老婆子脸上也有光啊。就是茶不好,难为你们了。”

“老婆婆,您太客气了,行路之人,渴急了能有碗生水也是个福气,何况您的热茶呢。”林海丰笑着又喝了一口,看看空空的小院子,“老婆婆,家里有几口人啊?”

“就俩,”老妇人一伸指头,“还一个儿子,进城里帮工去了,要到夜里才能回来呢。”

“哦!”林海丰微笑着,又问,“儿子应该不小了吧,怎么没成个家啊?”

老妇人抚了抚散乱的头发,叹口气,“是啊,都三十大几了,家里这么穷,哪有姑娘敢上门啊?唉,都是老婆子拖累了他啊,这兵荒马乱的,要不是我这个不中用的老东西还在,我那儿早就投了城里的圣兵了,省得陪着我受罪。”

“是嘛,”林海丰认真地问着,“投了圣兵就一定好吗?”

“好啊,”老妇人脸上洋溢着喜色,“当然好啊。我儿前些时候帮圣兵修城墙,还造什么垒的,他们待我儿可好了。每天回来都能得到圣兵给的钱呢。可不象从前给官府出差役,你再拼死拼活,那也都是白干的。听我儿说啊,要是投了圣兵啊,就可以人人平等,有衣穿、有饭吃,什么都不愁。你们说,要是真那样的话,那该多好啊。”

林海丰瞅了苏三娘一眼,看着老妇人摇摇头,“我看也未必是啊。他们来了这么久,可这村里还不是一样都很穷啊。”

老妇人摇着头,有些不高兴地,“可不敢那么说啊,圣兵的事情多哩。再说,我们这个村子啊,逃兵荒逃的就剩下这几十户人家,财主也早逃了,地都荒了。没办法啊,谁知到这什么时候又要开仗啊?”

林海丰心疼地摇了摇头,“再怎么样,这地还是应该种啊,咱们种田的要是不种地,哪里还能养家糊口啊。眼看就要到下麦种的日子了,要不赶紧种上,明年可咋办?”

老妇人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啊,唉,等到圣兵也能住到咱这村子里的时候就好了!”

林海丰将碗里的茶水一干而尽,抹了抹嘴,“老婆婆,您见过圣兵吗?”

“没啊。”老妇人回头看了看镇江城的方向,言语里夹杂着遗憾,“老婆子的腿脚也不好,没那个福分啊!”

林海丰心头忽然有着一丝的悲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看看村里空阔的道路,回身瞅着老妇人,“明天告诉您儿子和所有出去帮工的人,都先不要去城里了,我们一早要来您家做客,和村里人商量些事情,您欢迎吗?”

老妇人笑了,“当然欢迎啊,不过......”想到人家一定是受不得罪的人,她又面露了难色。

林海丰笑了,“没事啊,老婆婆你做啥,我们保准儿就能吃啥。”

第九十三章曾国藩终于决定出兵了

回城的一路上,林海丰一直没有再说话。(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临到要和苏三娘分手的时候,林海丰才看着苏三娘,感慨地说到,“我们的百姓有多好啊,稍微得到天朝那怕就是一丁点儿的好处,也会念念不忘。如果我们让百姓们失望了,可真是要愧对天父了!”

苏三娘点点头,“殿下,三娘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那就好,”林海丰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去马上组织人把城东各乡村,还有丹阳、扬中一带的所有田地都登记造册。另外,从你的女营里挑选一些伶俐、细致的姑娘们,和扬州将要来的人一起,学学如何作好地方的工作,把各乡村的事情作好。”

“那...”苏三娘想了一想,询问的目光看着安王,“那天京交付的征饷事务还做不做?”

“当然做。”林海丰一抬手,“不过,对一般百姓先免,要给百姓们一个恢复的时间。对有钱的大户,还是用道理来动员他们,不能强迫。城里的商贾们基本上都没有了营生,这样不行,要想办法给他们创造些机会。他们如果都有了发财的机会,你还愁他们不愿意出钱?”

苏三娘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忽然嘿嘿地笑了。

“笑什么?”林海丰奇怪地看着她,“不会是又想起那老人家说咱们是一家人吧?”说着,他哈哈地笑了起来。

“什么啊,”苏三娘脸顿时绯红,“人家是又想起殿下当着众人说的那番话。出了饷银的先算借着,等我们彻底推翻了满清,天朝一定奉还。”

“怎么,本王说的不对吗?”林海丰看看学着自己语气的苏三娘,笑着问到。

“殿下可真是聪明,我们以前可就没想出这个主意呢。”苏三娘还在有兴趣地想着这番话的道理。

“哈,我看你有点儿挤兑本王的意思哦。”林海丰眨眨眼,“你不会是说本王其实就是那么一说,骗骗人玩儿,最终也是个赖帐不还吧。”

苏三娘赶紧摇摇头,“哪会呢,三娘可不敢这么想。”

林海丰仰头看看晴朗的天空,接近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叫他感到周身暖融融的,“是啊,北伐的部队回来了,咸丰还坐在北京的紫禁城逍遥自在。满清哪一天会被彻底推翻呢?”他看看苏三娘,手中的马鞭子横着一扫,“其实答案就在我们自己身上。只要百姓们都起来了,满清这个堡垒就不攻自破。空洞的天条对所有人都没有用,也许可以支撑一时,可支撑不了永远。百姓们需要的是真正的切实利益!”

曾国藩终于决定出兵了。即使没有水勇这仗也要打。他准备安排塔齐布先率曾国荃和刘蓉的两营人马湘潭,而后自己再领大队随后。不过,到底进不进长沙,他还是真有些犹豫。不管怎么样,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安排好陆勇的具体进军部署,又吩咐褚汝航留下继续完成水勇的招募,加紧打造战船。随后,他看着曾国潢,“四弟,你还是立即回湘乡,赶紧再募集陆勇连带征饷,一旦前方失利,咱们也好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对,大哥说的对!”曾国华叫着,“四哥你这次回去,一定要多多征募些人马。现在情势危急,不行就采用老九的方式,多说饷银,没有怕银子烫手的。”

曾国潢犹豫了一下,看着大哥,“招兵好说啊,可是这个征饷我怕是会遇上一些人的阻挠了。前番征饷的时候,就有人已经不高兴了,再征下去,只怕光*磨嘴皮子不行。”

“朝廷有难,匹夫有责。”曾国藩使劲儿一捋胡须,“先好好地讲,讲不通就抓,不出银子不放人。这些人,平时满肚子的礼仪道德,真的到了关键之际,却是忘了一切,只想着自己。”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个主意。

“征饷从大户身上打主意也只是一个方面,还要另辟条路。”曾国藩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看看褚汝航,“彭玉麟去了广州定购大炮,银两也还有空缺。战事一打起来,需要银子的地方就更多。你现在开始,一方面督训水勇,一方面在附近要路之上开始设立关卡,收取来往人等的厘金。陆路收卡捐,乡镇就收饷捐、房捐、铺捐,还有水路的船捐也要收。我们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利益在舍生忘死的拼命,他们也总要都尽份力气。”

“怎么样,季高兄,”曾国藩把头转向一直悠闲地看着眼前一切的左宗棠,笑着问到,“我这也称的上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吧?”

说真的,左宗棠还是真佩服曾国藩的这手。这个曾国藩,平素总以儒学、理学大师的气概教导别人,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曾国藩的主意,在一定意义上讲,又真是个办法。

左宗棠很清楚,由于大清承袭了明制,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二均来自于地丁。而永不加赋的祖制,又使之失去了扩张性。此外虽有盐、茶、矿、关、酒、当、契、牙诸税,但除盐税外,其余税目征收额很小。这种落后的税收制度,使国家财政完全依赖于农业。本来产出就有限的土地,因官府种种名目的加增受到越来越多的榨取,种田的农民、甚至地主都无力承受。而利润颇丰的商业,却长期处于轻税甚至无税的状况。这种不合理的现象产生了两大严重后果:一是国家在商业中的获利甚微,为保证其财政收入,一直采取重农轻商的政策,传统的农本主义的经济思想一直占主导地位,商业得不到国家扶植反备受打击。二是获利的商人成为各级官吏搜刮的对象,各种陋规和摊派多取自于商人,一些商人也结交官府,谋取超经济的优势。**,又直接导致了吏治的腐败。

如今曾国藩采取压榨商人,弥补军费空缺,的确是一个创举。如果厘金抽的合理,倒也自不必说。可是他太明白这个朝廷的陋习了。再好的事情只要经过歪嘴儿的和尚把这经一念上,那就成了灾祸。早晚是个杀鸡取卵的主意。

左宗棠没有心情谈论及以后,他也管不到那一层。他听曾国藩向自己发问,也就呵呵一笑,“涤生兄就是大手笔,想的总能是那么多。”

“不敢当,能得到季高兄的称赞,我是万分荣幸啊!”曾国藩捻着胡须,得意地笑了。

第九十四章石达开还是第一次运用上这种战法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你过分得意的时候,那不得意的事情马上跟着就到。(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前军刚刚整队出了营地没多久,湘潭已经被太平军占了的探报就到了。这一下,不但是曾国藩,连左宗棠也是吃惊非小,才离开长沙一天啊,情况就会变的如此恶化。

得到这个消息的曾国藩呆呆地怔了许久没有说话。这一刹那,他甚至都有了一种灰心的念头了。

“涤生兄,是不是再考虑个周全的策略啊?”陪着来一起来给塔齐布等人送行的左宗棠,看看身边儿的曾国藩。

眺望着已经渐渐消失在远处滚滚烟尘中的军马,曾国藩咬了咬牙,“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机会是在拼杀中得来的!”

左宗棠点了点头,心中一阵的慨叹,“唉,眼下这个世道,这些把宝押在朝廷一方的人,其实都是想着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里,如何为自己博取些向上爬的资本,至于什么汉啊满的,谁还去想它。就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先不要说造反的人总是被人所低看,用各种肮脏的字眼儿覆盖在造反者的身上。即便造反者提出多么美妙的主张,做的如何完美,所谓士大夫们同样会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因为他们必须首先要维护自身的既得利益,没有了朝廷,他们一个个就连条丧家狗都不如。”

“走吧,季高兄,”曾国藩拉了拉沉思中的左宗棠,“回去咱们也准备准备,马上拔营了。”

“喔!”左宗棠答应着,机械地挪动着脚步。长沙回不得了,跟着曾国藩也只能是英雄一去兮不复还。刚才看着塔齐布、曾国荃出征时的骄横样,让他连点儿悲壮的感觉都找不到,心头反倒有一种轻蔑。真是初生的牛犊子,根本就不知道老虎的厉害。可是说别人归说别人,轮到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做些什么呢?

要说曾国藩犯愁,左宗棠同样更愁。

石达开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东路胡以晃、曾天养在江西打的顺手。庐州的赖汉英部也开始在捻子的配合下出击皖北,直接牵动了扬州外围琦善的江北大营,减轻着扬州守备的压力。而自己的西路大军拿下岳州后,水旱两路齐头并进,下湘阴,占领靖港,取得了进攻长沙的桥头堡。

他命令韦俊部前出至长沙北门五、六里处,开始刨构筑营垒。由于战前准备得当,随军前来了上万的百姓,协助天军运送物资。此时,也都加入了筑垒的行列。这也就是左宗棠所说的,五六万民夫挖壕的惊人场面。

随着坚固的营垒构成,在抬枪、鸟铳等各式枪械,还有弓箭手、大炮的掩护之下,天军的士兵开始并排刨挖着几十条沟壕,呈蛇行向着北门一点点地蚕食。长沙城北顿时锹镐翻飞,烟尘四起。

石达开还是第一次运用上这种战法。眼看着城里清妖急得火上了房,想出来阻止出不来,架炮轰无济于事,拿自己的将士们完全无可奈何的样子,石达开真是开心极了。再想想刚刚从天京赶运来的那一百多的炮架子,军中的大炮只要朝上面一坐,不仅上下左右活动自如,一改过去那单一的射击方位,而且由于炮架子下面安置了轮子,套上驮马可以随意移动,大大加强了天军炮队的机动能力。当然,还有新配置给大炮的炮弹,据押运弹药前来的炮手训导讲,这都是新营军械所造出的新式开花弹,威力远远比以前大许多。不过,威力到底大多少他目前是看不上了,因为这些火炮都已经伴随石祥桢的大军经宁乡取湘潭去了。

从林海丰当初对他的讲述中,他知道,除了天朝自身的原因外,湖南的曾国藩才是直接导致天朝最终覆灭的刽子手。因此,在有关占据武昌后,是继续向上游发展,完全切断清妖南北联系,还是先下湖南的战略上,他和林海丰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先全力下湖南,目的只有一个,趁曾国藩的湘军羽翼未丰,一举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同时,由于近来一直所遇的清妖悍将,如罗泽南、李续宾兄弟等人多出自湘乡,这就给了石达开此次南下的另外一个意图,进湘乡,就像在给长沙军民的告示中所说的那样,立这几个汉奸的铁跪像,给全天下的汉人一个警示!所以,他才大张旗鼓地不紧不慢地做着攻克长沙的前期准备,等待着湘军的北援。

石祥桢率南下天军的主力近两万人马,在宁乡先打破部分团练的堵截,留下杨宜清带领小部人马清剿残余,大军则风驰电掣地直扑湘潭。湘潭守军没有料到天军来的如此迅速。原本不多的防御人马,在连战连捷,士气高昂的天军强攻下,几乎没有多少还手的力量,仅不到半天时间,湘潭告破。

在湘潭,石祥桢修补城垣,安抚百姓,又摆出天军一贯的坚守城池,待敌来攻的架势。趁夜色,他却命杨辅清的两军人马六千余人,悄悄离开湘潭,直趋湘乡,湘军的老巢。

晚饭后,石祥桢开始巡查各门。其实,他虽然也有些文墨,却正像天军里人们常用猛张飞来形容他一样,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悍勇之人。他不喜欢什么巡城、督促官兵之类的“婆婆妈妈的小事儿”,若不是翼王三番五次地训诫,若不是生怕有一天像翼王吓唬的那样,他的部队将不会被改编成红军,装备更优异的武器。往常这类事情都是由副将来代他做的。

现在,他一路策马走着,还在一路上和身边儿的林绍璋不停地抱怨着。抱怨那个张国梁死的太早了,他原本憋着劲想和他单独一刀一枪地较量较量。这个混蛋不是自称悍勇无比吗?老子就是喜欢亲手杀这种人。

林绍璋听着主将的抱怨,忍不住的笑,“唉,要是非等您回去收拾了这个叛贼,那天京还止不定受多大的祸害呢。以卑职看,这叛贼死的越早越好。”

石祥桢“呸”了一口,“老子倒不是抱怨别的,就是当初没想到离开天京那么仓促。你不知道,老子已经约了那个狗贼单独在城外厮杀,谁想他还没回信儿,东王就派我出京援助西征了。没准儿那狗贼临死前还嘲笑老子是躲了呢。”

“哈哈,那会啊,”林绍璋笑着,“这叛贼是被炮火轰死的,估计死的时候啥也没想起来。真要能想起来,他还巴不得和将军单独厮杀呢,死也比葬身炮火下荣耀些。”

石祥桢扭脸看看他,得意地笑了,“听说那个曾国荃也是个善吹的人,狂妄的不得了。你说要是本将军约他一战,如何啊?”

“这样可使不得。”林绍璋连连摇着头,“殿下说了,打仗不能只呈一时的匹夫之勇,尤其是做将帅的,更不可意气用事。一旦有个一差二错,可不是件小事。攻岳州的时候,咱们的战术就欠思考,现在想想,还有些愧对死难的兄弟们。幸亏用的不是如今刚刚新换的这种炮子,要是这种一打一大片的炮子,那就全完了。”

“我就看不上你们这种说法。”石祥桢耍弄着手中的马鞭子,哼了一声,“你们只看见了我们自己的炮误伤了部分弟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不这样,弟兄们死伤的也许会更多。率先爬城的都是老子事先选好的敢死队,人人都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他们没有怨言。”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眨巴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林绍璋,“我说老弟啊,你发现没有,咱们有了新炮架子的大炮,好象比从前打的更有准头了呢?”

林绍璋点着头,“是,是准多了。”

“看来以后还要好好想想这炮的作用啊。”石祥桢咕哝着,翻身下了马,走上已经到了的南门城楼。

林绍璋听着主将的自语,先是一愣,紧跟着脊背几乎渗出冷汗,这个“张飞”不会再重演什么以前的故事吧?那可是太恐怖了。他似乎又看见了宁乡那里在炮火中成片倒下的清妖兵勇。

第九十五章杨秀清捶捶两条腿,愤怒地哼了一声

在城楼上,当一个年轻的旅帅迎上来的时候,石祥桢咧开嘴笑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回头看看跟上来的林绍璋,马鞭子朝城墙的垛口上一抽,“谁说本将军把自己的弟兄都炸光了?看看,这第一个爬城的好汉就在这里,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林绍璋嘿嘿地笑着,“将军,您这话敢对翼王殿下去说吗?”

“和谁老子都敢说。”石祥桢大大咧咧地拍拍那个年轻旅帅的肩膀,痛快地笑着,“咱们连清妖都不怕,还怕谁啊?老子说的对吧,柳喜河?”

“是,国宗大人!”柳喜河笑着回答。

林绍璋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止不住地笑。谁都不怕?呵呵,岳州城攻克的当天晚上,在翼王的临时王府里,不是你被骂的闷声不语,最后又连连表示一定悔过?不过,从心底讲,他喜欢在这样的主将手下作战,做什么都痛快。

石祥桢瞅瞅城外漆黑的一片旷野,又看看城头上精神气儿十足的将士们,满意地点点头。他掀掀一个士兵略显单薄的衣裳,扭头冲着林绍璋说到,“老弟,弟兄们衣着少了些啊,这夜一深,可就有些凉意了,想着回头给城上的弟兄们送些御寒的衣物上来。”

“是,卑职马上就办。”林绍璋答应着,转身下了城。

“柳喜河,你的家乡就是长沙的吧?”石祥桢斜倚着垛口,看着柳喜河问到。

“恩,卑职家就住在城南不远的村子里。”柳喜河笑着回答。

“啧啧,那该叫你去守北门啊,站在那里兴许还能望见你们家呢。”石祥桢哈哈地逗着。

“不用啊,”柳喜河手朝远远的夜色里一指,嘻嘻地笑着说到,“卑职的家乡马上就要从清妖的手中夺回来了。卑职还是在这里帮国宗看看您的家乡,有朝一日喜河还要随天军收复您的家乡呢。”

“是啊,有朝一日总要打回去的。”石祥桢笑着点头,“不过,我的家里没有什么了,当年团营的时候,都烧掉了。对了,你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啊?”

“回国宗,卑职离开家参加天军的时候,爹娘还都在,只是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柳喜河说着,目光里有些黯淡。

“恩,等消灭掉曾妖头,拿下长沙,先回去探望安排下爹娘。”石祥桢搂着柳喜河的肩,想了想又说到,“你是去年第一次打长沙的时候参加的天军,算起来就要两年了,叫爹娘见到你,也算报个平安啊。”

柳喜河微微地笑着,用力点点头。

石祥桢忽然哈哈一笑,手里的马鞭子用力一挥,“不用问,你们家里一定是个苦出身。这次拿下长沙,老子亲自进城给你的爹娘选个好宅子,也叫你爹娘好好气派一回。他们给天朝养了个好儿子,就应该受到奖赏。”说着,他又一指围拢在身边的士兵们,大声地说到,“还有所有的弟兄们,都是好样的,天朝都要对得起你们的爹娘!”

东王府里的杨秀清此时正边泡着脚,边听傅善祥念着一天来的各地奏报。

他又在天京四处走了个遍。天京军用被服厂的近五百台织布机经过军械所工匠的改造,已经应用了蒸汽做动力,织布的效率大大地提高。由于价格较之一般商家低廉,吸引来周围不少府县的商人大量经销被服厂生产的布匹。这是天京除玉器厂外,又一家给天朝上缴财政银的大厂家。而天京按方位所兴建的东西南北四家农场,水稻的收成也不错。尤其是在现在,城外广大的地域已经离开了战火的袭扰,如果麦子都能及时地播上种,那明年,天京几十万的粮食就可以自给自足。另外,还有畜牧场里存栏的上千的猪啊牛的。这一切都预示着定都天京后的第一个新年,将会是城内外百姓们一个值得庆祝的新年。杨秀清已经开始盘算着这第一个新年的安排了。

傅善祥不知道东王边听着各道奏章,还边在想着其他的事情,她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念着,并根据东王的态度,随手做着各种标记。“这是农商部大臣黄文金的奏章,”她打开先看了看,然后一字一句地朗读起来,“...按吩咐,天京车厂第一批贵宾用四轮马车二十辆,明天可以正式使用,届时恭请东王九千岁亲览。天京火柴厂的建设主要部分已经基本完成,不过,火柴厂所需人员甚多,目前房舍似乎还有欠缺。职已申报财政府,希能再拨付些银两加盖房舍,然财政府亦说紧张,职只好恭听九千岁裁断。”

“这个黄文金,见天在一起当面的时候不说,也非要走走奏章这类的东西,好象非要显摆显摆他多认识了几个字似的。”杨秀清看着女官给自己擦干了脚,盘腿坐在床上,“发文给韦昌辉,再次重申,以后所有新厂家的设立,必须无条件地扶持。他要是再这么推三阻四,那这个财政府就由本王自己管好了。”

“正好,这里就有北王的公文。”傅善祥拿起北王的公文,呵呵一笑,“北王说的清楚,自入天京,原本圣库有积银一千二百万两,由于各府兴造,还有余银七百万两。目前各府开销巨大,加之军械所不断扩建,存银只有四百万两了。各地如今很少向天京解送饷银,即使催索,也只是应付了事。为此,北王恳请殿下,想个应对的办法。”

“哈哈,都没办法,然后就都来找我。”杨秀清捶捶两条腿,愤怒地哼了一声,“我看这个韦昌辉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哪会呢,北王说的也都是实话。”傅善祥收起奏章,认真地说着。

“实话?”杨秀清一拍床,“我还不知道他那点儿鬼心思。各府开销巨大?哪个府?除去天王府就是东王府了。本王这里天朝各部府都集中在这里,开销又不是本王自己,本王一天能用多少?天王,天下都是天王的,人家愿意花,关我屁事?他呀,我看他就是想叫本王去动动天王!”

“殿下息怒!”傅善祥摆摆怀里抱着的一堆奏章,思索着说到,“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安置好再说。那天在一旁听安王殿下说起造火柴的事情时,安王殿下不是说了吗,这个活计主要以招收女工为主,只要有细心、有耐心就好。以我看,不如就把糊火柴之类的事情分到各家各户里去,叫那些不方便离开家的妇女们来做,按数目付给她们一定的酬劳。这样,既不用占据很大的房舍、地面,还给这些操持家务的妇女们带来了收入,两全其美。不过,至于说到各府的开销,我倒有个建议,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杨秀清歪着头,看着这个一会儿一个主意的聪明姑娘,“你说。”

“这样,”傅善祥笑了笑,“按照各府的人数,先制定一个严些的开销标准,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没有节制的乱花。除去必要的食品、衣物外,其他东西暂时不允许任何新的添设。还有,禁止官员再起设新宅,包括宅院的装潢。至于天王那里嘛,殿下应该去和天王多谈谈。随着战局越来越顺利,天朝的疆域也会越来越大,百废待兴,到处需要银饷,天王府的续期工程还是先停停的好。还有啊,今天玉器厂的总监说的明白,他们正赶制上海商家需要的玉器,偏偏蒙得恩又去加派天王府要的玩意儿。一头叫着没钱,一头还要把能赚钱的东西放下,唉......”

“可是今天本王已经和他们说了啊,先紧着能赚钱的来,其他都放到一边儿。”杨秀清挠了挠头,换季了,他的头上一直起着乱七八糟的小疙瘩,痒的厉害。刚才泡脚前洗过头的时候稍微好些,现在又不行了。

“可您那只能管一时,又管不了一世。再说,您不和天王去沟通,天王那里能高兴吗?小心被人家钻了空子。”傅善祥轻轻地叹了口气。

杨秀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看着傅善祥,眯起眼笑了,“善祥啊,你就要十九了呀,这女孩儿家大了,总要有个婆家啊。”

傅善祥没有想到东王会突然把话头扯到这上面,脸腾地红了,“殿下,您...您说什么呢啊?”

杨秀清看着由于羞涩而更加诱人的傅善祥,哈哈地笑了,“本王可是没开玩笑啊。怎么样,本王给咱们的善祥也介绍个好夫君啊?”

“殿下......”傅善祥又羞又急,她扭动着身子,双手一蒙脸,怀里的奏章立即洒落一地......

第九十六章“真的吗?”苏三娘笑着看看柳湘荷

镇江的林海丰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吃晚饭。(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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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对面一直闷头不语吃着自己饭的柳湘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由于明天开始就要等着用了,柳湘荷帮着他写了一天的教材,刚刚才完成,派人送到书馆去连夜刊印。他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的事情发生后,这个柳湘荷似乎不再像过去那样和自己爱说爱笑的,似乎拘谨了许多。唉,女孩子的心就是难以揣测啊!

林海丰想着,伸筷子夹了一下子菜送到她的碗里,“你啊,就那么一粒一粒的数着吃,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哦。”

“殿下要是看着不高兴,那湘荷就回自己屋里去吃好了。”柳湘荷依旧那么不紧不慢地“数着”面前碗里的饭。

林海丰呵呵地笑了,“好好,你就慢慢地来。恩,这样其实也蛮不错的,据说方便消化,对身体有好处。可惜,本王学不来,狼吞虎咽地习惯了。等将来时间富裕了,本王请你当老师,也好好学学这手,便于消磨时光啊。”

将来?将来您止不定有谁了呢,还能想起人家这个卑贱的丫头?柳湘荷的头几乎要埋到碗里去了,心里一阵的酸楚。

林海丰见没逗乐她,也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是不是该放人家走了呢?恩,回头留意一下这丫头到底钟情了谁,叫她更自由的好。“湘荷啊,你觉得本王现在的字写的如何了,是不是还说的过去了?”

“能看懂一半儿吧。”柳湘荷鼻子里有些囔囔地说。

“唉,本王还是懒了点儿啊,”林海丰点点头,苦笑了一下,“以后一定抓紧时间多和你学学,争取能写出个大家都能看懂的东西来。”

“殿下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柳湘荷咕哝着。

“不积跬步无以行千里,不积小流难以成江海。从今晚开始,你要督促本王一天练习写几个字,我一定......”话刚说到这里,房门外侍卫的一声高喊,就打断了他的话。

苏三娘来了,她的身后还跟着顾同临老先生。

林海丰看着进来的两个人,站了起来,“来的真巧啊,怎么样,一起用下晚餐吧?”说着,一边儿和客人们见礼,一边儿冲跟进来的汪海洋一摆手,示意他赶紧给两位客人安排座位。

苏三娘拉着顾同临一起在桌边儿坐下,看看桌子上的四个小菜,又看看安王,“殿下怎么才用晚饭啊?”

林海丰笑了笑,刚想说话,却被正忙着给客人斟茶的柳湘荷把话头接了过去,“我们殿下做什么总是非要做完才肯停手,吃饭误点儿是经常的。”

顾同临望着安王,感叹一声,“若不是偶然遇上,小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千岁的晚餐会是这样。”

林海丰呵呵地笑了,“我既不种田、又不出力,能吃上这些,就比起城外的百姓们人家不知道要强上多少了。吃饭嘛,能吃饱就好,何必要那么多的排场。”他端起面前的茶杯,冲着顾同临和苏三娘一举,有些遗憾地说到,“天朝反对饮酒,因此本王这里也没有人给预备好酒。咱们就以茶代酒,我敬客人们一杯。回头等苏安抚不在的时候,我在找个机会,好好陪你顾老先生喝上两杯。”

“好,那小民先谢过千岁了。”顾同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儿,“到时候小民在家里恭候千岁。小民那里好酒可有的是。”

苏三娘奇怪地笑着,“殿下,干嘛还非要等我不在的时候啊?”

“啊,是这样啊,”林海丰示意顾同临随意尝尝桌上的菜,眨巴着眼睛瞅瞅苏三娘,“人家都说苏大将军执法如山,本王可是个奉公守法的人,不想叫你苏大将军抓到俺违反天条的把柄哦。”

“真的吗?”苏三娘笑着看看柳湘荷。

“是啊,是啊,”柳湘荷也嘿嘿地笑着,“我们殿下可守法了,都从来不喝酒呢。”她嘴里说着,心里却哼着,你们可不知道,我们殿下不仅是专喝大酒,还爱抽烟呢。

苏三娘咯咯地笑了,“我才不信呢,能打仗的男人哪会有不会喝酒的。”

“信不信由你,”林海丰哈哈地笑着,指指桌上的菜,“你们都吃饱了来的,本王就不多谦让了。你们随意用点儿,有什么事情咱们就边吃边说,两不耽误。”说着,又点了下对面的柳湘荷,“我说你可就别在那里数了啊。”

柳湘荷瞅瞅有些莫名其妙的苏三娘他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数!她心里嘟囔着,端起了饭碗。

“是这样的,”苏三娘看着顾同临笑了笑,“殿下,顾老先生找我非要交纳二十万的饷银,还怎么也不肯叫衙门开局收凭。三娘不同意,老先生就闹着要见殿下来。”

“千岁,这个钱该收啊。”顾同临连忙说着,“说实在话,小民是看了你们天军查抄扬州、镇江两地的青楼、赌馆、烟馆,当初才打算交纳些饷银的。那些地方都是伤风败俗,最能毁坏人身之本的东西。后来出现的事情,其实都怪小民的臭脾气不好。小民现在想明白了,是真心诚意地支持天军粮饷,绝不要求偿还。”

“恩,那我就代表天朝和镇江的百姓,感谢您老先生的大力支持了。”林海丰笑着,抱了抱拳。而后,认真地看着他问到,“不知道老先生以后打算经营些什么呢?”

顾同临叹了口气,“小民几代人经营盐业,从挑盐到贩盐,再到做盐引,自有辛酸苦辣。小民是看透了盐业上的丑陋,深感没有什么大作为,所以十几年前就不再插手盐业,而是在这里购置了山林和田地。可是小民也是经商习惯了,闲不得,就在城东开了家织行,有百十台织机。”

“哦,老先生是有意在制作行业发展了。”林海丰点点头,“织行现在开着呢吗?”

顾同临笑了,“战事一起,人心惶惶,织行也就停了。不过停就停吧,反正小民也在考虑着其他的事情,无所谓。”

“呵呵,老先生在考虑什么?”林海丰有兴致地问着。

“不瞒千岁说啊,小民在上海的租界里,认识几个洋行的人。他们都撺得小民搞个洋人那样的织行。”顾同临询问的眼神儿看着安王,“千岁,您说可行吗?”

“当然可行啊,”林海丰微笑着,“不过,那要购买洋人的机器,还要有电力或者蒸汽来配合,是一项和庞大的工程哦。”

“电力、蒸汽?”顾同临摇摇头,“没听他们说啊?”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起来,“老先生啊,那些人是想害您呢。他们知道您想在这一行做大,就想着如何把机器卖给您,先赚足了银子再说。反正他们知道,像您这样搞过盐业的人钱多啊。”

第九十七章苏三娘目不转睛地望着安王殿下

“这些认钱不认良心的坏蛋!”顾同临气得胡子直颤,“小民...小民可是预付了定钱的啊。(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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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丰看看他的样子,呵呵地笑了,“老先生,他们可没有想到咱们天军里同样有能人啊。”

顾同临疑惑地看着安王,“千岁,那......”

“老先生放心,机器将来到了,天军会帮助你把织行弄起来的。不过...”他吃完最后一口饭,瞅瞅对面早已放下手里空碗的柳湘荷,点着头看看顾同临,“以我看啊,你还是先把目前的织行恢复起来,机器不能闲着,还可以培养操作工人,以后也用的上。另外,我还想给老先生这样愿意和天军合作的人指条明路。”

“千岁请讲。”顾同临有些急不可耐了。

“是这样的......”林海丰开始讲到镇江一带的矿藏。他讲了句容伏牛山、丹徒上党、丹徒韦岗等地地下蕴藏的大量煤炭、铁矿资源。还细致地讲到煤炭不仅可以用来生火做饭、取暖,还可以用来发电、提供机器运转的动力,既可以提高生产的效率,又能够减轻工人的劳动强度。

最后,他笑了笑,看看听得聚精会神的苏三娘和顾同临,“一切资源都是归天朝所有的,天朝严禁私人开采。不过,本王可以变通一下。镇江安抚使衙门以土地资源和愿意与我们合作的商人一起,大家参股联合开发矿藏。销路吗,我不用说,老先生也知道。全部的产品均由天朝指定调运,谁都不用犯愁。老先生想想,一旦把地下的宝藏都开挖出来,那将会带动下游的多少产业。又是多么造福乡梓的一个善举。怎么样,有兴趣吗?”

“有啊,千岁!”顾同临脸上笑开了花。何止是有,简直是太有了。有天朝政府的支持,这种经营是稳赚不赔。

“那就好。”林海丰手指弹着桌子,想了想,“至于如何分配获利,到时候你们商家可以和苏安抚具体协商,大家都要有赚头,不能剃头的挑子一头热。”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看看顾同临,“城东门外的田地有不少是老先生的啊。”

顾同临点点头,“是啊,还有一些山林呢。”他知道,安王千岁一定是要谈到叫自己把地交出来的事情了。因为其他地方该分的都分了,只有他们这些人的地,托了战事的福,一直还没动。

“老先生致力于从事工商,那么多的地对你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林海丰笑着踱了几步,“这样吧,一呢,老先生可以继续保留田地,但是要租给没有地的个人去种,不要转给大户。至于地租,要取的合适,种地的人忙活一年,总要能见到收入。就以平均每亩地产量的二成五作为固定的地租。”他指了下苏三娘,“这个地租的数目,以后就作为参考,推广下去。”

接着,他又看着顾同临,“二呢,老先生如果不愿意保留,可以把地全部转让给天朝,我们将付给你一定的地钱。这样,天朝就可以再把土地分配给那些缺少土地生存的农民。老先生觉得哪种方法合适,咱们就按哪种方法来。同时,还请老先生代天朝向大户们解释清楚天朝这么做的目的。呵呵,圣人说的好,大家都该以仁爱之心待人嘛。”

顾同临笑着点点头。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安王千岁并没有像以前的官员那样,白白地夺去他的田地。他只粗略地一算,就决定选取后者。地租不高,再扣去种子等等杂项,得不到太多的东西。反正有工商撑持着家业,这地卖也就卖了,省得操心。想到这里,他望着正等着自己答复的安王,“千岁,小民只要有工商业撑着,地还是转给天朝吧。”

“好,那我还是要感谢老先生对天朝的支持。”林海丰走到顾同临的面前,一拱手,“本王也郑重向老先生保证,一定扶持你们做好工商业的事情。就是本王离开了镇江,有什么困难,也尽可以找苏安抚。苏安抚管不了的,你们就来找我,本王一定给你们做主。”

现在,顾同临对这个年轻王爷的感觉,早已不再是刚来时那种单一的报恩心里了。他对这个安王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说太平天国里的人粗莽、少涵养,可他们之中居然还有安王这样学识丰富、为人谦恭、衣食简朴,尤其对属下和平民随和的让他难以想象的大人物。能有这样的人在,他们的天国大业断然不会夭折。而自己能和这样的人合作,那就是一种特殊的享受。

苏三娘目不转睛地望着安王殿下。在她的眼里,此时殿下的形象是那么的高大,又是那么的完美。在殿下的身上,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即使相处不长,也会叫你感到他的可亲,可敬,还可爱。再联想起昨晚,谈笑间殿下竟严厉地处置了一个大员,为的什么?其实一切都为的是个“爱”字,殿下为了爱天朝,爱天朝的百姓,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任何事情。这才是真正的男人,一个任何女人依附着他都会感到骄傲、自豪,又安心的男人!想着,想着,她的脸上忽然有些微微地热了起来......

天王府的后宫,洪秀全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草草地”用完了他的晚膳。

其实,他的晚膳要是比起紫禁城的咸丰来,那整个可以说是个天上和地下。他没有咸丰那种吃一、看二、眼观三的讲究,也没有咸丰的穷奢极欲。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排场。一张大餐桌上,摆放着不过十几道菜,这些菜即便在有些权势的官员的餐桌上也是稀松平常。他所特殊的就是用膳的那一刻,圣天门敲响的大鼓,还有随着鼓声而起的悠扬的丝竹乐曲。

多数的时候,他都会叫几个当天能令他欢心的王娘一起用膳,高兴的时候,还会一反平时庄重的神态,和王娘们说上几个笑话。当然,也忘不了拽上几句顺口溜似的诗文。也许说他这么写诗有点儿滑稽,可是,他同样有他的道理。他首开推广叫老百姓都能一听就懂的白话文先河,反对充满形式主义的八股文章,因此,很多的时候他喜欢顺口溜就不足为怪了。

深居简出的洪秀全,除了早膳算是应付下饥瘪的肚子外,午膳和晚膳就是他的一种享受。

第九十八章洪秀全就是这样一个具有病态的奇怪人物

人啊,其实是一种很怪的动物。(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当一个人在社会的最底层,饱受各种疾苦,最终有了一定权势的时候,往往很多人不是想着如何回报给了自己机会的这个世界,反尔却产生一种强烈的报复心理,极尽所能地报复周围的一切。

洪秀全就是这样一个具有病态的奇怪人物。这也许就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他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由于从小聪明可爱,又是老儿子,所以受到父母异乎寻常的宠爱。所有的孩子中,也只有他一个被供上了学。哥哥姐妹们天生地义地得让着他,家里凡有了什么好处总是第一个应该轮到他。所以,他从小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

他的确聪明。在私塾,他十分好学,五、六年间,便熟读了四书、五经、孝经和名家古文,后来又博览史籍以至诸子百家。他的功课回回第一,是老师当然的宠儿。第一次学对对子那天,老师出了个上联“鸡鸣”,当别的学生们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他早已经站起来应对了一个“狗叫”。老师接着再出其上联“鸡鸣天大亮”,洪秀全不等老师的话音落地,就能脱口而出“狗叫日头出”。一下,就把老师惊得个目瞪口呆。“神童”啊,大有明代大才子徐文长的幼时风范。在这里教了二十多年书,还真没遇到过这样聪明的娃崽哩!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远近无不知道他这个“神童”,都认为这个“神童”将来一定不凡。

尤其是对于广东花县官禄村的洪姓族人来说,就更相信他莫说是考个秀才,恐怕连举人也能中得,也许将来还能中进士、点翰林做宰相,要享大福大贵呢!因为官禄村实在太穷了,土地瘦瘠,生产低,洪氏族人卖田地、卖屋地、卖小儿、卖女为婢等等悲惨状况时有发生。大家无不期盼着有个人能出人头地,给族人的生活带来个转机。

洪秀全自己自然更是志向不凡。他没理由不相信,自己将来一定会走出这个穷得连草都不爱长的穷乡僻壤,做个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因为,上天对他格外垂青,上天理所当然要对他格外垂青。在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

清代的科举分为秀才、举人、进士三级。进秀才须经过两次考试,第一次县考,第二次院考。院考由学政按临考试,中试的就叫做秀才。各州、县的秀才到省城去应试,中试的叫做举人。各省举人再到京师去会试,中试的叫做进士。

可惜,事与愿违,洪秀全应试了七、八年,县考时每试必高居前十名内,但每到院考时却必落选,连秀才还没有考上。科举时代的读书人当时所承受的压力,是今人很难以想象的。落榜后,你不仅仅要面对邻里们的冷嘲热讽,也不仅仅葬送了你个人的一生命运,还把整个家族倾尽全力的一次豪赌赔个精光。供养一个读书人,在他那种穷困的村子里,可是一个全家族人的事业。

所以,当二十五岁的洪秀全第三次再去广州府应试,初考时榜上还有名,到了覆试又落选的时候,他当场昏倒在榜前。这一场大病,病了整整四十多天,病得几乎丢掉了性命。在巨大的打击下,郁积多年的本我冲动喷薄而出,使他经历了一次终生难忘的梦幻过程。这个梦是那么的绚丽,那么的神奇,又那么的真切。即使多少年后,他回忆起来还能恍如昨日。

在梦中,他坐着一顶小轿升到了天上(当他昏倒在榜前的时候,是同县的学子们凑钱雇了顶轿子,把他送回的家。这可是他平生以来的第一次坐轿,虽然不是梦寐以求的那种官轿,却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能把它带入梦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天堂的景象颇有点奇怪。在那里,他第一个看到的居然是雷公,长得活象一只大公鸡。天门两旁,无数的锦衣秀女,如花丛般簇拥在那里迎接着他。他目不斜视,昂然进了天门后,这里居然有无数穿龙袍,戴金冠的人前来拜见他。这些人随后带他来到一位老人面前。这是一个“头戴高边帽,身穿黑龙袍,满口金须,拖在腹上。相貌最魁梧,身体最高大,坐状最严肃,衣袍最端正,两手覆在膝上。”的老人,这位老人就是那个主宰着天地万物的天上最大的神仙。也就是多年后才被他尊称为“上帝”的那个老人。这位老人告诉他,他洪秀全并非凡夫俗子,而是他的亲儿子。当然,他在“天父”的旁边,还见到了“天母”、“天兄”和“天嫂”等等之流。

这就是洪秀全的梦。梦是人的愿望的结晶。越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越是渴望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象乞丐渴望着丰盛的大餐一样。在经常遭到欺凌、侮辱、伤害的生活中,他们心底最大的幻想,就是成为最有权势的人,来恣意报复这个世界,以补偿自己的损失。

在这场大病以前,洪秀全的性情是活泼的。他喜欢用诙谐的语言来调笑人家。可大病之后,他完全改变了。变得性如烈火,神态也端庄、严肃,寡言鲜笑。坐着的时候体直容庄,双手置于膝上,两脚稍为分列平放,那叫正襟危坐。他不俯、不仰,也不左顾右盼,更不会翘个二郎腿之类的,他可以一下这么坐上数小时而不感疲倦。他行路之时也是步履庄严,目不斜视,也不会回头恣意反顾什么。百分之一百的人君之态。但是,他的内心永远却是暴躁不安而又顽固异常的。

在梦中,洪秀全的幻想终于实现了。在现实中,凭借无数人的流血牺牲,他也已经做到了。他从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一下子变成了上帝的龙子,他拥有了最有权势的爹。自然,他自己也就有了最最崇高的权力,太平天国的天王。

不能否认,从一定意义上讲,洪秀全堪称是一位伟大的农民领袖。不管你服也好,不服也罢,能充分利用天时和地利,利用一种虚幻的理想,去把一盘散沙的农民组织起来,而且建立了一个强大的政权,他就足够“伟大”这个字眼儿。

不过,他又是一个病态的“宗教”狂热者。他既用宗教迷信号召并组织民众,实现了他建立太平天国的梦想。同时,还想继续利用宗教迷信,来统治或者说是愚弄他王国里的臣民。甚至在建筑天朝宫殿的时候,也都把自己的“宗教”狂热尽情地显露出来,根本忘记了所谓的皇家规矩。只要一看宫殿内各建筑物的名称就很清楚,从“太阳城”、“天父台”、“圣天门”,一直到什么“真神荣光殿(金龙殿)”、“天父殿”、“天兄殿”等等,无一不充分反映着洪秀全“拜上帝”的宗教思想意识。

无论是当年被困永安,还是现在偏安一隅,洪秀全什么都不想去过问。没有任何夺他的权力,更怪不得是谁主动架空了他。那是他自己甘心情愿地放弃了本来自己应当拥有的权力。因为,他只有一件事情想做,那就是每天都梦呓似的鼓弄着他的“天条”,报复或者说是修理一切曾带给他痛苦回忆的东西。

以前没有美女,好啊,现在我给你来个男女分馆,管他别人如何,我先佳丽三千。以前缺钱少吃,简单,来个圣库全妥,天下财富尽归我洪氏一门,谁敢有个私藏钱毛?杀无赦!可恨的孔老二,你闹的朕三番五次名落孙山,遭人耻笑,如今我拆你的庙,砸你的像,烧你的书,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洪秀全的精神不正常,他是走火入魔了。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开始走上反清这条路的初衷。他爱谁呢?只能说,其实他谁都不爱,他就只爱他自己。在这一点上,他兴许还不如紫禁城里的那个咸丰。至少咸丰每每的还要为他的朝廷犯愁伤感,而他不用考虑这些。

回到御书房的洪秀全有些郁闷,今天的晚饭他吃的极不痛快。因为,他刚刚晋封了一个爱娘(比正宫娘娘低一等的娘娘),这个爱娘还没有玉碗。别看他对饭菜不太讲究,可他对餐具、用具什么的可是讲究到家了。除了他自己外,每个娘娘还都要有各自的金、银、玉制的上好餐具,还有各自的日常用具。新爱娘诞生了,自然就要安排这一切。可是,蒙得恩这次居然没有给办妥,自己的圣谕成了空炮,爱娘撒娇打赖,伤心的如同个泪人儿,他哪儿还顺得了心。

“天王,再这样下去,只怕您的圣谕也就仅限于咱这太阳城了。”蒙得恩哭丧着脸,声音里居然还有些哽咽地说着。

“得恩呐,真的是清袍下了令吗?”洪秀全接过女官双手捧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吐到另一个女官捧着的痰盂里,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第九十九章金龙殿赐宴,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是啊,”蒙得恩添油加醋地哀叹着说到,“任我怎么央告,那小小的总监就是不开面儿。(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还说...还说我要是再耗下去,非把我送东边儿去治了罪不可。”

“这样啊。”洪秀全脸上很平静,似乎并没生气。他喝了口茶,忽然呵呵地笑到,“得恩呐,朕今天偶得一诗,你来帮朕品品,看看如何啊?”接着,他清了下嗓子,随口吟颂着,“五百年临真日出,哪般爝火敢争光!高悬碧落烟云卷,远照尘寰鬼蜮藏。东北西南勤献曝,蛮夷戎狄尽倾阳。重输赫赫遮星月,独擅贞明耀万方。”他吟颂的颇有韵味儿,很有些抑扬顿挫的劲头儿。

“好,好啊!”蒙得恩大嘴一咧,原本哀愁的脸上,立马儿又变得笑意融融。其实,他哪里听得懂洪秀全的这首诗。如果换了洪秀全平时的打油诗“作品”,他倒也很容易明白,但像这种有着寓意的“佳作”,说给他听,无异于是对牛弹琴。不过,明白不明白是一回子事儿,叫不叫好,如何叫好,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啊!”蒙得恩的手轻轻地一拍,头稍稍歪着,一副很认真品味的样子,嘴里还囔囔地咕哝着,至于咕哝的是什么,那就只有天知道。“天王真是胸怀博大,气势非凡啊!”傻人自有傻人福,您看,居然叫他的马屁刚好又拍到了点儿上。

洪秀全瞥了他一眼,摸了摸下巴上的须髯,面色很是有些惬意,“得恩呐,你的那个改造侍卫府的计划进行的如何了,怎么一直没有再听你谈及呢?”他比划了一下,示意女官把茶杯子递过来,很随意地问了下蒙得恩。

“哦,是这样的,”蒙得恩想了想,“小臣去找宁王娘商议过了。宁王娘说,以后天京所有各府宅的侍卫都要统一安置,现在先不急着变动。关于新式枪械,由于要先紧着红军装备,天京又没有什么危险了,自然更不能拨付。宁王娘叫小臣等等看。小臣想再看看,所以也就没奏禀天王。”

“统一安置?”洪秀全把喝了一口的茶杯又交到女官的手上,“怎么个统一法啊?”

“这个...”蒙得恩沉吟了一会儿,“说不好呢。不过,从现在发生的情形看,估计是这种可能性大。原先为了破江南大营从各府抽出去的牌刀手,后来都没有遣送回原府,而是另外委派的人马负责那些府宅的守护。这些人马都由宁王娘节制。现在有自己单独侍卫衙的地方,也就只剩了几个王府了。”

“呵呵,那宣娇岂不是权力越来越大了?”洪秀全挠了挠头。他头上也起了些东西,讨厌的很。

“谁说不是呢,”蒙得恩笑着,一挑大拇指,“天王就是高明。照这样发展下去,那宁王娘在天京可就成了一跺脚全城都要颤的大人物了。”

“是吗?”洪秀全歪着头瞅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怎么好久没有见到宣娇这丫头呢?”

蒙得恩嘿嘿地笑了,“天王啊,人家小两口子可是正如胶似漆的当口儿,宁王整天住在军械所,宁王娘还能回来住啊。”

“哈哈哈......”洪秀全开心地笑了起来。

蒙得恩见天王是真的高兴了,就凑上前了几步,“天王,北王叫小臣再和天王您说说,最好能委派他将来主持东征的事宜。北王还说,他这也是为了天王。”

“恩,是该考虑考虑,也不能总是忙几个人啊。”洪秀全点头思索了一会儿,笑着看看蒙得恩,“天下大同嘛,出门打仗的艰苦活儿也要大家轮流来。得恩呐,你明天安排一下,朕也想出去转转了。”

“出去?”蒙得恩奇怪地望着他,“天王,您打算去哪儿呢?”

“呵呵,都说那个什么红军训练的不错,朕就去他们那里看看吧。”洪秀全拍了下大腿,笑着。可是话刚说完没一会儿,他又犯起懒来了。他瞅瞅正紧点着头的蒙得恩,唉了一声,“算了,你还是明天宣林凤祥、陈玉成他们来金龙殿吧。剿灭江南大营他们功劳非小,尤其是那个陈玉成,少年有为,值得嘉奖。这样,明天中午就把他们都留在金龙殿赐宴。海丰兄弟虽然没在,可是朕也要关心关心他们啊。”

金龙殿赐宴,这是何等的荣耀啊!蒙得恩差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话。能在金龙殿内被天王宴请的,天朝也只有几个王够资格,而且天王还特地将这一规定加入了天条里。自己深受天王信任,可是这个待遇自己连想也不敢想。

洪秀全又沉吟了一会儿,冲蒙得恩挥挥手,“就这样吧,你回去休息。哦,明天宣林凤祥他们的时候,记着事先和清袍打个招呼,不要叫人家误解了。”

“是,天王放心,小臣一定办好。”蒙得恩答应着退出了御书房。刚刚离开御书房的门口不远,他就听见里面哗啦地一声脆响,显然是茶盘摔到地上的声音。紧跟着是天王震天般的怒吼,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混蛋,一帮怎么教都教不好,喂也喂不饱的狼崽子。给朕再背诵那个‘十该打’,看你还长不长记性,有没有规矩!”

随着里面天王的怒骂,是那个刚刚被晋封的爱娘颤抖、哀怜的声音,“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项不听教,二该打;起眼看丈夫,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躁气不纯静,五该打;讲话极大声,六该打;有问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欢喜,八该打;眼左望右望,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

蒙得恩不敢再停留下去了,他快步向外走。直到走出好远了,身后隐隐的还传来那个爱娘的惨叫声。他暗暗地叹息着,近来天王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可是也不该这样啊,那新爱娘已有了身孕,天王又是个喜欢用脚踹王娘的主儿,真要是有个闪失......

第一00章那就是说,一切权力归农会!

直到现在,岳婆婆才知道,原来昨天来家里说是顺路讨口讨水喝的,竟是圣兵的安王千岁,传说中的活神仙。www.65txt.com更没想到的是,说是来做客的安王,竟是带着数百的圣兵,准备了木料、家什等等,来给全村的人家修缮房屋的。

望着亲自动手和泥的安王那一脸的汗水,岳婆婆拐着不太便利的两条腿,手里拿着好不容易才翻腾出来的一条半新的汗巾,跟在安王的身后,嘴里不停地劝阻着,“千岁啊,帮我们修房已是莫大的福分了,哪里还能让千岁亲自动手啊。快放手,快放手,要不我这老婆子可是会折寿的!”

“岳婆婆,我当兵以前在家里可也是个种田的。”林海丰手拄着锹柄,笑着接过汗巾,随手擦了把汗,又指指四下的士兵们,“咱们天军是百姓的军队,您看看他们,哪个不是普通百姓的子弟。所以说啊,天军和百姓是分不开的,大家有了困难,咱们天军就应该帮忙啊。”

“我就说嘛,圣兵好。”岳婆婆想起昨天自己夸圣兵好的时候,千岁那好象还不相信的样子,不由得开心地笑了。好一会儿,她揉揉眼角儿,瞅瞅又抡锹干上了的安王,悄声地问到,“千岁,天父他可是个啥样的人啊?”

“岳婆婆,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千岁,这样咱们显得不就外道了吗?”林海丰的手稍微停了下,扭脸看看岳婆婆,呵呵地笑了,“至于说到天父嘛,您不是常念叨大慈大悲的观音吗?天父是个比观音娘娘还好的神仙。不过,天父不象观音娘娘,是个泥胎。天父无处不在,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我们。看着咱们是不是能过上一个有地可耕,有衣可穿,有粮可吃的太平日子。只要你相信,他就永远在你的心里。”

岳婆婆高兴地点着头,“那敢情好,回头要叫大龙做个牌位,我老婆子得好好地供奉天父他老人家。有了天父咱什么都不用愁了。”

“那可不行啊,天父把路指给了咱们,想真正过上好日子,还是要*咱们自己的双手啊。*个牌位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林海丰看着岳婆婆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看看活儿干的差不多了,就把铁锹交给身边儿的一个士兵,拍了拍手,冲着不远处的柳湘荷招招手,“叫大家都休息了,去把咱们带的东西都拿来,和乡亲们一起吃午饭。”

整个薛岳村变得更加沸腾了。由西到东横贯村子的那还算宽阔的土路,变成了人的海洋。老老少少的村民里面,还有些是本已进入附近的山里躲避兵祸的人。村民们倾其所有,纷纷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安王和他的圣兵们。天军的将士则同样的把自身携带的食物,塞向村民的手中,引起一番的推推让让和阵阵欢笑。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苏三娘心情激动不已。不由得又想起安王殿下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百姓们是水,我们是鱼,离开了水,我们也就没有了生存的机会。”是啊,如果天下的百姓,都像这里现在一样,那个天下大同的世界不就很快能实现了吗?想着这几天跟着殿下的所见所闻,苏三娘慨叹着殿下对她的的良苦用心。她偷眼看看身边儿的安王殿下。

林海丰正手里抓起个掺菜的玉米饼子,就着糙米粥,大口香甜地吃着。

岳婆婆看着,满心的欢喜中又夹杂着浓浓的歉疚。太穷了,连个象样的东西也拿不出来,就让千岁吃这些,她实在是过意不去,“安王啊,等明年一定记着再来老婆子家,到时候老婆子要好好准备准备,叫安王吃上顿可口的饭菜。”

岳大龙憨憨地笑着看眼娘,“娘说的对,下回,我们一定请王爷吃上长江里的鱼。”

“吃鱼?光吃鲤鱼我可不干啊。”林海丰咬了口饼子,看看脸上露着疑问的岳大龙,又看看周围围拢过来的人,笑了笑,“从现在开始,大家要马上组织生产,把今年的麦子种上,还要种粮、种菜,养鸡养鸭,改善我们自己的生活。不要把指望都放到去外面帮工,咱们是农民,咱的根本要放在田里。”

“一打起仗来,还不是又白白忙活了。”岳大龙摇摇头,“我家本来就是租着顾家的几亩地种,结果好不容易忙活的点儿东西,大清兵一来,抢了个精光。我看还不如象现在这样,怎么着也能混上些酬劳,对付着吃上饭。”

“就是,我家的鸡和鸭也都是给清兵抢了。”“没办法啊。一打就是小半年,人还在就蛮不错了,哪里还敢想别的。”“真是怕了这打仗了,下次还要打多久?谁也不知道。”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诉着苦。

林海丰静静地听着,看看大家稍微平静了些,这才笑了笑,“只要清妖在一天,打仗就免不了。可我们也不能听到黄鼠狼叫,就不种庄稼了,那岂不是坐以待毙。”说着,他又一指岳大龙,“为什么我干活儿的时候和你说大家一定要组织起来呢?比方说吧,咱们这个村子四五百口人,轻壮的也有一百多号,大家选出个都信任的人当头,领着大家组成村子的自卫队。自卫队可以在村子附近四外放岗,忙时种田、养鸡鸭,闲暇时可以锻炼武艺。现在咱们这里不会再有大股的清妖出现了。而那些小股的清妖、奸细一出现,在天军没到之前,各村的自卫队就能联合起来把他们处理掉。你们说,如果所有地方都抱成团,抱的有如一个人那样,清妖还能回来吗?”

看到大家开始频频点头,他接着说到,“从今天开始,你岳大龙就领着乡亲父老组织起来,建立个农民协会,负责管理整个村子,为大家服务。你敢吗?”

岳大龙瞅瞅旁边的乡亲,又看看安王,挠挠脖子嘿嘿地憨笑着,“我...我哪里干得来。再说,安王您说的那个农...农什么的会又是个什么呢?”

“哈哈,农民协会就是咱农民自己的组织。”林海丰痛快地笑着,“由村里的乡亲自己推举的人组成,代表村里的所有人协商解决村子里所有的事情,为乡亲们做主,替乡亲们办好事儿。怎么,是不是不敢啊,怕以后清妖回来和你算帐是不是啊?”

“我怕?”岳大龙脖子一梗,使劲儿一拍胸膛,“杀掉头不过碗大的疤,我才不怕。我就是...就是大字不识一个,也干不好这种事情啊。”

“你能干好!”人群里有人开始哄喊着。“就是,我们大家都支持你。”“哈哈,别再推让了,你要不敢干,那咱可就干了。”人群里一阵的轰笑。

“看看,大家还是蛮相信你的嘛。”林海丰拍拍手,指了指北面,“那紫禁城里的咸丰妖头认识字,可他要来做这个会长啊,一定不管大家的死活。不认识字,以后有时间可以慢慢地学,只要自己知道了自己的缺陷就是个好事。人贵有自知之明嘛。再说,还有天军派来的人帮助你们,有乡亲们的支持,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自己的事情管理好。”

岳大龙看看满心欢喜的娘,又看看微笑着瞅着自己的安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要是大家都同意,那我就先干着,干的不好大家随时换我。”

“恩,这样好。”林海丰一扬手,“吃过饭,大家再推举出两个农会的委员,咱们天朝的第一个农民自己的组织,薛岳村农民协会就可以正式成立了。农会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带领乡亲们先把村子里的地尽快分给各家各户,组织好生产,叫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第二项任务,就是组织起农民自卫队,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

村子里的人早已纷纷涌到岳家的门前,听着安王的讲话,人人喜笑颜开。“王爷,农会到底有多大,能管多少事情?”“是呀,村子里有两姓的族长,哪个更大呀?”

林海丰站了起来,看看手里的半个饼子,使劲儿咬了一口,扫视着周围的人群,慢慢地咀嚼着,“要说农会有多大,呵呵,那本王就告诉大家一句话,那就是说,一切权力归农会!”

第一0一章

林海丰带着他的“学员”们,就要离开村子了。www.65txt.com薛岳村的父老恋恋不舍地把他们送到村口。

苏三娘看着壮得象头牛似的岳大龙,呵呵地笑着,“我说岳会长啊,你可是咱天朝的第一个农会会长,又是殿下亲封。今后可一定要做出个样子来,才不辜负殿下和乡亲们的期望啊!”

岳大龙挠着后脑勺,嘿嘿地点着头,“殿下和苏安抚放心,岳大龙为了乡亲们和天朝,什么力气都舍得出来。”

“好,”苏三娘一笑,“咱们其实都是边干边学,以后遇上什么难处了,尽管来找我。还有,赶紧把自卫队组织起来,武器可以随时去镇江城里去取。到时候可以叫自卫队的人帮助村里劳力少的人家,伺候好地,要保证任何一户的地都能及时地播上种子。”

“恩,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岳大龙挺直腰板儿,坚毅地说到。

一旁的岳婆婆拉着安王的手,不时地抹着潮湿的眼角儿,反复地念叨,“安王爷,可一定要再来啊,吃顿我老婆子给您做的好饭。”真是不知自己家里是哪辈子的祖上积了德,叫自己遇上了一个活神仙。硬是让这么个穷困潦倒的家,不仅会有往常梦里想都不敢去想的自己的田地,还居然也出了个做“官”的。安王爷对她,就是个救星。

林海丰拍拍老人粗糙、干巴、满是皱折的手,连连的点着头,“一定,下次一定要来吃。尤其是您的岳大龙还要娶媳妇,给您养个孙子哩。到时候,我还要来吃喜酒啊!”

“托圣兵的福,托安王爷的洪福啊!”岳婆婆笑了,笑的眼里转动着泪花,“真要见到了那一天,老婆子死了也安心了!”

“岳婆婆,可别这么说啊,”苏三娘笑着拉拉老人的手,“您还要多活多寿。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您可要和咱们一起看着天朝兴旺哦。”

“恩,多活多活。”岳婆婆看着秀丽端庄的苏三娘,又看看一边儿的安王爷,不好意思地笑了,“您看看,我开始还一直以为您和安王爷是一对儿富家的小两口子,原来您也还是未出阁呢。哎呀,为了咱们这些人,圣兵可是又尽力又尽心啊。您可别怪我老婆子以前老眼昏花的瞎说啊。”

苏三娘的脸红了,下意识地偷眼瞅了瞅身边儿正和百姓们道别的殿下,心里竟有了一些美滋滋的甜蜜,真的如岳婆婆说的那么像吗?

杨秀清吃过午饭,在北王韦昌辉、农商大臣黄文金、天京安抚使赖文光和镇守使洪宣娇等官员们的陪同下,来到了天京车厂。

再过些日子,法兰西公使布尔布隆要来天京访问。按照以前接待英国驻香港总督兼出使中国全权代表文翰所得到的教训,他接受了林海丰的建议,这次对待布尔布隆,既要根据天王的意向,不失天朝上国尊严,还要向洋兄弟展示出文明礼仪之邦的风范。为此,以前接待用的大轿将都取消,改为四轮马车,如果有必要晋见天王的时候,也不向对方提出跪拜的要求。

其实,打骨子里面他也是看不起这些海外的蛮夷的。尽管他也对洋人的枪炮有所了解,还有些忌惮,可是,那一帮子小岛上的人,也无非就这点长处而已。总还是属于没有完全开化的那类。

杨秀清最大的缺陷,就是他自身文化的匮乏。他不看书,当然不了解外面的世界,自然也就更想不起来随时把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去和历史联系起来,吸取些什么教训。他只是凭着一种思维的惯性,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东西。

从大轿里走下来,他和往常一样,冲着习惯了来给自己开轿门的韦昌辉点了点头,但表情有些淡漠。他和洪秀全不一样,他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也不会搞那种变脸,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切都挂在脸上。

韦昌辉似乎没有介意,还是那副诚恳的笑脸儿,“四哥最近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哦。听说四哥一直忙于关注天京各方面的建设,小弟真是想想心里就愧得很,没有好好帮上四哥的什么忙,反倒给四哥添乱。”

“别的我不管,”杨秀清背着手,在车厂总监等人的引导下,向前面走着,扭头瞥了韦昌辉一眼,“单就说说眼下快要到来的这个法兰西公使布尔布隆。海丰老弟说的对,要想叫对方愿意和你做朋友,或者至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那关键还是咱们自己的实力。所以,一个各方面都要显示出天朝强大无比的天京,是必须的。再向你们上回对待那个什么文翰那样不行。称兄道弟,送这送那的,到了不是还把热脸贴到了人家的冷屁股上。”

“是,是,小弟明白四哥的苦心。”韦昌辉满脸歉疚,甚至用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比划了一下,“小弟是把钱抠的太死了,不过,那也是出于对以后的长远考虑。”

杨秀清哼了一声,“你的建议也不能完全说是没有道理,有些新的圣库支出章程正在拟订,是要想办法控制一下了。”

车厂中间的空地上,一溜儿排放着二十辆崭新的四轮马车。它们的前轮比后轮略小些,其中有绿呢类似轿子的轿车,也有天蓝色顶子的篷车。这些车辆无论外型还是结构,都比杨秀清等人以往见过的骡马车精致。

“以前的马车都是两轮的,坐上去比较颠簸。现在改成四轮的,车身和车轴之间再用弹簧连接起来,就使乘坐者感到舒服到了。”车厂总监向东王等人介绍着,“在西洋各国,目前主要的交通工具都是马车,冬天或风雪雨天,拜访客人、离家外出乘坐的都是这种轿车。要是夏日晴天闲游,还是坐篷车较好,可以一路领略沿途的风光。”

“哦,”杨秀清有兴趣地打开一辆轿车的车门,扭脸看看那个总监,“既然它比俩轮的好,以前为什么不用四轮的马车呢?”

车厂总监嘿嘿地笑了,他指了指前轴上安置的差动转向盘,“要使用四轮马车必须要安装这种转向的装置。在这方面,洋人要比我们走得远。”

“是吗,这么说,是宁王那边儿搞的这个什么装置喽?””杨秀清一脚踏在轿车的踏板上,想了一想,“奇怪,老祖宗搞了那么多的好东西,就这么个小玩意儿倒叫洋夷们占了先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这样。”车厂总监扶着东王上了车,“咱们的祖先估计是没把这东西放在心上,要不早就用上了。”

“我说也是。”杨秀清一扬手,示意跑圈试试,“咱们就是不想搞,才叫洋夷们得了乖。只要咱们想做的,就一准儿强过他们。”

车厂总监笑着点着头,关好车门,然后,亲自驾车,四轮马车在两匹马一前一后的拽动下,平稳地在院子里跑了起来。

第一0二章

下了马车的杨秀清脸上还挂着满意的笑。(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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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车的车厢显然是经过特意的装饰。里面显得很宽敞,面对面的两个长*背坐椅都用黄绸包裹,内壁也是附挂着黄缎的帏帐,既感觉尊贵,坐上去很舒适。不过,这马车再舒适似乎也不如他的大轿更好。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感觉了。要知道,在他的大轿里,若是放上一碗水,即便是走出数里之外,碗里的水也不会撒出一滴。如此舒适的程度,不要说在当时,恐怕就是现在号称是世界上最舒适的“劳斯莱斯”,在它的面前也只能是望尘莫及。

杨秀清到了还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就说这个马车厂的建立,当时他真还没有感觉什么特别,或者是说林海丰又有什么用心。可现在,杨秀清终于捂出了里面的道理。这个家伙啊,就是不在耳朵边咕哝了,也得把影子留给你。

“不错,真的很不错,又气派,又舒适!”杨秀清拍了拍手,哈哈地笑着,又看看韦昌辉他们,“你们说说,老祖宗们先开始一直乘的是马车,据说还有不少有关乘车者的等级区分。怎么到了后来,就都改了坐轿子了呢?难道就是因为坐轿子更舒服,或者更气派吗?”

周围的官员们,要说有些文墨的,也就属韦昌辉和赖文光几个了。韦昌辉见东王提出这个问题,别说,自己以前还真偶然地看过到过几眼。于是,赶紧抢在别人的前面,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四哥说的对极了。宋代以前,马车盛极,尤其是大唐时期最为鼎盛。”

他看了看周围的官员们,又看看颇有兴致的东王,边认真地思索着,边说到,“其实,这个轿子起源还是比较早的,好象周的时候就有,不过,那个时候的轿子还只能算作是有如现在的滑竿类小轿,目的只是用于道路难行的地方。随着后来一代一代人的生活富裕,大家都开始追逐更舒适的乘坐东西。那俩轮的马车之颠簸,四哥和诸位都明白,自不必说了。这也就有了后来还曾经热闹过一段时间的牛车。牛车虽慢,总比马车来的稳当。再后来,也就是到了宋朝,人们又发现,牛车怎么也还是不如轿子舒服。于是,乘轿之风开始盛行。”

洪宣娇听到这里,哼了一声,一撇嘴,“闹了半天,这个坐轿子就是这么折腾出来的啊。还真叫四哥说着了,只是为了自己的舒服和气派,反过来把别人当牲口用。”

“可不是吗,”傅善祥接着她的话头说到,“其实就是在开始盛行乘轿的宋朝时期,当时的名人王安石就曾发过一番的议论。他甚至认为乘轿者其实在把人当作畜生奴役,根本就不对。”

瞅着不少人有些惊讶的眼神儿,傅善祥似乎毫不在意地接着说自己的,“千百年来,大家苦心费力地去研究的不是叫国家如何昌盛,百姓如何更富有,反倒没完没了地考虑坐什么更舒适。又完全不想想这种东西会除了自己外,还能给别人带去什么好处。从马车到牛车,牛车到大轿,是越来越舒适了,可还越来越慢了呢。这就难怪咱们的祖先先知道的怎么使用火器,如今却被一直不被看得起的海外蛮夷,用洋枪洋炮打的稀里哗啦了。”

杨秀清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颌,眯缝起眼睛看着傅善祥,“依你这么说的话,那乘轿是一定不对的了?”

傅善祥一躬身,“殿下,善祥不敢那么说。”随后,她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的官员们。在这些人中间,除去她自己和洪宣娇、赖文光少数几个人外,大家都是坐着轿子来的。

“呵呵,其实傅尚书的说法也有失偏颇。”韦昌辉笑着,“咱们地广人多,抬轿子作为一种行当,至少千百年来,还养活着不少以此为生的人。这也不能不算成是一种好处了。”他说着,内心里又发着哀叹,怎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说起话来,都会有那个安王的痕迹?

“笑话!”洪宣娇一舞手里的马鞭子,“就没听说过哪个是甘心情愿去抬轿子的。别的不说,就说那些拼死拼活考什么功名的人吧,哪个不是为了坐轿子去的?在看看现在,天京城里的一些武将也都热衷于坐轿子,真要是叫他们舒适上几年,估计将来上阵的时候,怕会从马背跌下来也说不定。”

“宣娇啊,你这可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杨秀清呵呵地笑着,转头看看车厂的总监,“你们就造了这么些车吗?安王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车厂总监赶紧点点头,“回禀九千岁,卑职这里还在制作小型的车辆。安王殿下的意思,是要多造些,在天京和其它各地设置车行,取代现在的一些轿行。这样的话,大家出门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恩,是个好想法。”杨秀清又回头看着洪宣娇,“本王刚才说你可不是瞎说的。这马车要是想跑的舒适,跑的快,不仅是天京,各处就都得修造平坦些的路。唉,又要花钱啊!”说着,他瞥了一旁的韦昌辉一眼。

“我可不管那么多,”洪宣娇嘿嘿一笑,马鞭子向身后一扬,“我和负责巡城的姐妹们说了,只要发现城防军里有乘坐轿子的,不管他是谁,抓到就先打一百鞭子,轿子就地焚烧。”

杨秀清转身开始向工匠们在的制作间走,一边指指洪宣娇,哈哈地笑着,“你这可是太霸道了啊,不会是宁王老弟教的你吧?”

“谁叫他教啊。”洪宣娇的脸有些泛红,“我们家宁王忙的要死,可没时间掺和我的事情。”

“呵呵,那哥哥我回头可得说说这个宁王老弟了,”杨秀清故意一皱眉,“不关心咱妹子还行?”

“四哥是要好好教训教训我们家宁王了,干什么也要有时有晌的,哪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呢。”洪宣娇撇着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天王府的一个女典天官拉到了一边儿。

杨秀清也停下了脚步,天王府的人追到了这里,那一定是有什么急事。他的心一动,今天上午天王宣召了红军中的将领去天王府,不会是......

(这两天小女子在患感冒,更新可能略迟,还请朋友们原谅!)

第一0三章

这个念头也只是那么一闪,马上,他又觉得好笑,转头瞅了瞅傅善祥,“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王安石是个做什么的?”别看他没多少文化,可是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忌讳自己的这个弱点。(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只要是自己不懂的东西,随便问问谁,都是无所谓。

傅善祥笑了,“殿下,王安石可不是个凡人啊。他是北宋神宗时期的宰相,还受封荆国公。他的文章写的也极好。不过,王安石最大的名气还是在于他当时的变法了。”

“变法,变什么法?”杨秀清看着傅善祥,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恩,是变法。”傅善祥点点头,瞅瞅周围的人们,“刚才不是说到轿子是在宋朝的时候才开始盛行的吗?事情往往就是这么的巧合,汉唐时期,官员们的主要交通工具,都是骑马和乘马车。尤其是武将,一般更是骑马的。尤其是盛唐时期,马术更是盛行,皇宫里甚至都有打马球的记载。可见,汉唐的繁荣不是偶然的。到了宋朝,当时的经济已经变得衰败。再加上大户间的无限制田地兼并,使得更多的人得不到田地,失去了谋生的手段,普通百姓的生活很艰辛。”

说到这里,她淡淡地笑了,“奇怪吗?一个轿子的繁盛史,恰恰就成了一个国家的积弱史!轿子到了现在,可谓是登峰造极了。可是国家却越来越弱。汉唐时期的强盛,给后人带来幸福的同时,也导致了人们对于舒适的过分追求。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王安石正是明白了这一点,他才搞了一系列的变法措施,目的在于富国强兵,借以扭转北宋积贫积弱的局势。王安石认为,要发展生产,首先是去除劳动者的疾苦,抑兼并、便趣农,把劳动者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使那些游手好闲者也回到田间里去。而且,他还坚信一点,那就是地里收成的好坏,完全取决于人,而不决定于天。”

“最后成了吗?”杨秀清喜欢听故事,还喜欢刨根问底儿。

“成什么啊,”傅善祥叹了口气,“真要成了,哪还会有后来南宋的更贫弱,更羞辱。更没有岳武穆他们最后的抗金了。有利于国家、百姓的事情,就未必有利于那些士大夫、豪门巨贾,因此,反对的人太多了。这些人中,有以司马光为首的既得利益者,就连起初赞同变法的神宗到后来也动摇犹豫,还有以前支持他的人,也在背叛他。”

“哦,”杨秀清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儿,笑着看看傅善祥,“你刚才说的那个司马光,是不是就是那个小时侯会‘砸缸’的家伙啊?”

韦昌辉笑了,“四哥记性真好,‘司马光砸缸’的故事里说的,就是这个司马光。”

“我说呢,”杨秀清鄙弃地冷笑了一声,“他除了会砸缸,怕是别的也干不好什么了。他就是没遇到本王,要是遇到了本王,他想反对,那本王就先把他塞水缸淹里死了再说。我看他还砸?”

周围的官员们都嘿嘿地笑了。

赖文光笑了笑,看着东王,“其实也怪啊,什么事情都是一样,一旦在大家脑子里变的根深蒂固的东西,要想再改,那就不容易了。依卑职看,任何一个朝代,也不会再有咱们天朝的开明。天条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感觉不对,有碍于天朝和百姓,马上就可以改正。战场上,士兵知耻则勇。作为天朝......”

“你呀,书生子气。”韦昌辉撇着嘴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头,“法典就是法典,如果变来变去的,哪里还会有法典的尊严。不过,要说起来,还要说四哥的贤明......”

“得,你还是别吹捧我了。”杨秀清一摆手,“我贤明什么?我看我做的错事也不少哩。就说孤军北伐吧,要不是安王来了,只怕林凤祥他们也就一去不还了,哪还会有如今破了江南大营的好形势。”说着,他看看傅善祥,呵呵地笑着问到,“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哦,对了,是人无完人,孰能无过。知错能改,总比咬个屎橛子硬犟的好。”

他的粗话,又引起一阵官员们的笑。

洪宣娇此时回到了杨秀清的身边儿,她拉着杨秀清躲开众人,悄声地把天王府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原来,昨晚果然应了蒙得恩的预料,新爱娘谢氏被天王踹正了肚子,流产了。赖王娘担心以后类似的情况会时有发生,这才打发人来找洪宣娇,希望她和东王等人能制约一下天王。

杨秀清听完洪宣娇的叙述,恨得牙根儿直疼。这个天王啊,一天到头无所事事,就想图个安生,可打起老婆来,你倒是不怕费力。他看着一脸焦虑的洪宣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妹子啊,咱们现在怎么管他?”他这是实话。要是放在从前,他马上会回到自己的王府,假借天父附体,教育教育这个有些疯狂的人物。可如今,这个“戏”已经演不得了。没有了这张王牌,哪里还能制约住天王?

“那也总得想个办法啊?”洪宣娇焦急地说,“二哥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就连赖王娘几次都差点挨了他的打,别人更甭提了。”

杨秀清想了想,又看看后面空场上的马车,是要改,不改不行!现在,他倒真是有些想林海丰那家伙了。“别急,等海丰老弟回来再说。”杨秀清拍了拍洪宣娇的肩膀,微微笑了笑,“走吧,咱们还是先去看看那些劳累的工匠们吧,依我看,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个重要。”

洪秀全似乎早忘记了昨天的不快。

中午,在金龙殿里他赐宴红一军的军长林凤祥,副军长李开芳和参谋长吉文元,还有教导旅旅长陈玉成,新任教导旅副旅长潭绍光、参谋长潭体元。酒宴上,他谈笑风声,话题也很轻松。除去和这些红军的将领们拉着家常,随后询问询问部队的日常情况,什么吃的好不好啊,穿的暖不暖啦诸如此类的东西。再没多问过什么。

酒宴结束后,洪秀全又把这几个将领让到了御书房。

(历史上,洪秀全确有殴打后妃,致使后妃流产的事情。为了惩戒洪秀全这种暴行,杨秀清假托天父附体,教训洪秀全。声称不能随意用脚踢打后妃的腹部,一旦后妃有了身孕,出现的恶果将会有伤天父的好生之德等等。其实,在太平天国最初定都天京的时候,杨秀清的天父附体只有有限的几次。还有一次是因为洪秀全歇斯底里的反孔扩大化,杨秀清借天父附体,才把运动制止住。可见,杨秀清当时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因为天朝的事情,几乎事无巨细,他都要管。所以,天父附体,其实只是后来他制约洪秀全的一种手段。杨秀清是个具有非常的行动能力和组织能力的人,他又是个雷厉风行的铁腕人物。他任太平天国正军师,总理军国,出现了一个在农民起义史上空前未有的高度集中的权力,就是在中国史上也少见有如此的高度的中央集权。正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天朝的“一切人等,无有例外,各有派定的岗位与职责,而全体动作各按轨道,循规蹈距,如同钟表的机件。”这一切,恰恰又都有赖于他的天父附体。只有在这样的权威树立之后,富有自发性、涣散性的农民的力量才能凝聚起来,消灭分散主义和无纪律状态,而得以运用全力去推翻地主阶级。也只有在这样的权威树立之后,才造成了太平天国前期巩固如磐石的政权。

“至贫莫如东王,至苦亦莫如东王。生长深山之中,五岁失怙,九岁失恃,零丁孤苦,困厄难堪。足见天父将降大任於东王,使之佐辅真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乃天之穷厄我们东王者,正天之所以玉成我们东王也。”这段太平天国人对自己的东王的描述,足以说明,从小丧失父母的关爱,苦大仇身的杨秀清,对太平天国的革命该是如何的倾心尽力了。也正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对下层士兵和百姓,有着那么细致的关心了。不妨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杨秀清的这种你说是智慧也好,说他是投机取巧谋取集权也罢的行为,天平天国的一时昌盛那将是很难想象的。

至于说到以后,那也许是一种必然。就好比说那个“天京事变”,真相如何?现在看到的,更多的只是臆想而已。小女子更倾向于那是有人借机挑拨,甚至是假借洪秀全的名义,来铲除异己。他这种集权,使天朝发展的同时,也会给自己埋下更多的仇人。难道不奇怪吗?直到所谓的杨秀清借天父附体,逼迫洪秀全封他万岁,杨秀清也没有想出个叫洪秀全让位,自己来做天王的念头。他就那么傻?不是,在他的心里,洪秀全永远是天王!否则,他若是真想采取极端行动,洪秀全也不会是他的对手。天京附近的驻军都是他的嫡系。后来韦昌辉的叛乱,不恰好印证了这一点吗?历史已经告诉了大家,没有了杨秀清的太平天国,再兴旺也只是个表象。如果制约不了洪秀全,太平天国的失败就是一种必然。因为洪秀全绝对不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

但是,至少在一八五三年的天京,那还是个天空异常晴朗的社会。)

第一0四章

受到这种待遇,要说林凤祥等人没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那一定是假话。www.65txt.com

人是依*理想的支撑来生存的。从普通的农民,短短三年的时间变成了真正的战士,完全依赖于他们对上帝教的虔诚,以及对他们的领袖的爱戴。在这里,现在还只能说他们是战士,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革命者。尽管有人说他们是在革命,也许他们自己也会这样的认为,但他们还称不上是革命。

他们的确崇尚教义里的大同社会,并甘心情愿为之赴汤蹈火,血撒疆场而再所不惜。但是他们的潜意识里,还在默默地接受一个现实,那就是打倒一个旧皇帝,又立起了一个新的皇帝。如果不是安王和宁王的到来,他们甚至在以前要跪人,如今大同了还要跪人的简单问题上,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可见,人的思维惯性该有多么的可怕!

林海丰到现在为止,只能说他做的还算是聪明。他依旧高举着天王这面大旗,唱着“天下大同”的主题曲。正是因为他看到了这一点,洪秀全到现在为止,还是整个天朝军民的精神领袖,没有他,哪还能叫太平天国。

林凤祥他们也是这样。天王还是他们的至高精神所在。尽管天王做了一些不令人满意的事情,甚至因为石镇吉大家几乎想到过兵谏,但是他们还不会推倒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来到天王的御书房,林凤祥他们总感觉到天王似乎还有什么想说,却在酒宴上没说的东西。金龙殿赐宴,如果单纯像天王说的那样,是因为破江南大营的功劳,那可以说是多此一举。因为,在破了大营的当天,就已经摆过了庆功宴。再说,破江南大营又不单单只是红军的功劳,既然是为此,为什么又没有把秦日纲、曾水源一起宣来?

仿佛是看透了他们的心思似的,洪秀全一改往日正襟危坐的姿态,很随意地从女官手里接过根儿银制的牙签,一边儿剔着牙,一边儿微笑着看着这些将领,“大家都安心,朕宣你们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你们也知道,自入天京,朕一直专心于修订天条,也没有机会去外面看看。你们劳苦功高,朕只能把你们叫来,一起叙叙旧。早听说红军不一般,要不是今天得见,朕还真是想象不出你们的样子呢。”

说着,他又转脸看看陈玉成,手点了点他,“玉成啊,怎么样,朕给你改的这个名字不错吧,大吉大利哦。现在是什么职位啦?”

陈玉成腼腆地笑了,他原名丕成,因为去年率童子营勇夺武昌城,天王嘉奖了他,同时还给他改了玉成这个名字。他明白现在天王问自己的是什么,于是笑着回答,“回天王,按天朝的职衔,小将还是左四军正典圣粮,职同监军。”

“哦,”洪秀全笑了,“那你这个旅长没有个等同的什么职位吗?”

“回天王,红军里不论这个。”陈玉成认真地回答到。

“这样不好,有了战功,就要受到奖赏。在翼王那里一些和你同等的人,都已经升了指挥和检点了。”说到这儿,洪秀全呵呵地一笑,“恩,其实也不错啊,至少你可以上阵杀妖了,不用像从前那样再闹情绪了。”

陈玉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自从去年打下武昌后,他就被破格晋升为左四军正典圣粮,职同监军。可这是个搞后勤的差事,为此,他没少闹着要换个位置,甚至还托叔父陈承榕向天王请求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立马横刀,做一个真正的令所有清妖胆寒的大将军。可惜,由于东王一直以他年纪尚小为理由,硬是不派他直接杀妖的差事。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东王这是心疼他,毕竟他才十六岁,在东王的眼里,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不到万不得已,东王是不会叫孩子们上阵的。去年的武昌,那也只是时间紧迫,地道里的炸药引爆后,需要最勇敢无畏的人去率先冲进去,而陈玉成他们的童子营刚好就是誉满全军的“最勇敢无畏的兵士”,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才会落到他们的身上。据说,当安王挑选童子营的数百孩子进入教导旅的时候,东王起初还是不太情愿。在破江南大营之后,东王因为死伤了不少的童子营的孩子,甚至难过异常。紫金山的天军陵园,每一个孩子们的墓前,都留有东王的足迹,还有东王亲手放置的万年青。

洪秀全放下手里的牙签,指了指几个将领面前的茶杯,呵呵地笑着,“喝茶,这是湖南的芙蓉清茶,味道不错,还是北京清妖头指定的贡茶哩。这茶产自安化,清妖道光时的总督陶澍曾经为他家乡的这茶做了首《芙蓉江竹枝词》,‘才交谷雨见旗枪,安排火坑打包箱。芙蓉山顶多女伴,采得仙茶带雾香。’虽有吹嘘家乡茶好的嫌疑,但是口味儿的确不错,值得一尝。”

看着林凤祥、李开芳和吉文元都端起茶杯,细细地品尝着,不时地发出啧啧地赞美,洪秀全满意地点着头。再扭脸瞅瞅只是礼貌性地碰下茶杯,没怎么动口的陈玉成他们三个,他又有些奇怪了,“你们怎么不喝?是不喜欢?”

陈玉成赶紧摇摇手,“回天王,这茶真是好茶,还没喝就能闻到四溢的香气。只是...只是我们不喝茶水。”

“这倒是新鲜了,怎么还有不喜欢喝茶的啊?”洪秀全看着陈玉成,呵呵地笑着。

“天王有所不知啊,”林凤祥放下茶杯,冲天王一拱手,“安王殿下不喝茶,所以教导旅就行开了这个习惯。”

“哈哈,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呢。”洪秀全开心地笑着。

“这样倒也不错的,至少教导旅还减少了茶叶一项的供给,多少也能节俭些银两。”李开芳看看陈玉成他们,又看看天王,呵呵地笑着,“不过,咱们这几个是习惯了,戒不掉了。”

“好,好,古人云,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几个人节俭也许看不出什么,可是人多了,它就成了财富。为将者就是要学会善待兵士,苛求自己,这样兵士们才能诚心地拥护你。”洪秀全竭力发挥着自己的想象,说了很多很多如何爱惜兵士和百姓的话。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至少他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一定是没把自己包含在里面。

听着的几个人不住地点着头。同样,好象也没有人去深究下天王的奢侈是否合理。他们都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天王能把天条修正的更合情理,别再出现石镇吉那样的悲剧,别再......

后来,洪秀全还说到红军中的剃发。他讲到这个剃发本来不合天条,但是从实际发生的效果去考虑,他还是认可了这一点云云,竭力向将领们展示着自己的豁达和圣明。

当最后将领们即将告辞离去的时候,洪秀全居然拉住陈玉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朕当初没看错人,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一定能成为天朝的中流砥柱。好好干,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番苦心。至于说到官位吗,朕觉得大点总比小点好,大了做起事来也就方便,可以更好地为天朝效力。这样吧,朕和东王说下,就先赏你一个恩赏丞相。呵呵,就是不知道东王这次会不会有不同的见解啊。”洪秀全轻松随意地说着。其实,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的这个提议根本就不会被通过,而他也根本就不会和东王杨秀清去提出来。因为,在以后不再晋封旧官职的问题上,诸王早就达成了默契。

第一0五章

左宗棠昨晚上居然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又去畅游黄甲岭的文庙。(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开始的时候倒还是和平素里梦到的一样。他依然是状元及第,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气宇宣昂地登上横跨在那诺大的荷花池上的状元桥,穿过雄稳的麻石牌坊,那用六根直立方型石柱和15根横方石梁结构而成,相互对称,每根直立石柱的顶端都蹲着一小石狮,虎虎有生气的棂星门,脚踩大成殿前坪之下,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游龙出海”图案上的昂首龙头,悠闲地来到了大成殿。

这里,供奉着“大成至圣先师文宣王孔子”的牌位。还有历代帝王颁赐的各式牌匾。当他正品味着圣祖爷康熙颁的“万世师表”匾、雍正颁的“先民未有”匾、乾隆颁的“与天地参”匾、嘉庆颁的“圣集大成”匾、道光颁的“圣协时中”匾,还有当今万岁咸丰颁的“德齐帱载”匾的时候,殿外一阵的嘈杂声,使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圣人面前居然还会有如此的喧哗,真是有伤斯文!他叹息着,顺声音来到了门口。

门外的景象叫他大吃一惊。这里已经是万头攒动,所有的人都似乎脸色铁青,嘴里不停地咒骂着什么,又不断地用唾液吐向中间的什么东西。

他拼力地分开人群挤到中间。原来这里有着一溜儿黑铁铸成的和真人一般大小的像,就仿佛是刑场上即将受戮的死刑犯,脊背上插着相同的犯牌,写着同样的字儿,不多,就两个,“汉奸”。“汉奸”们清一色头朝大成殿,羞惭地跪着,接受着万人的唾骂。

他甚至开始觉得好玩儿,一个一个细细地分辨着,呵呵,这个是曾国藩,曾涤生,别说,铸的真是像本人,连那把倔楞楞的山羊胡子也是惟妙惟肖。曾涤生的下面,排列着曾家的其他四兄弟。哼哼,不可一世的曾六和曾九,也再没有了以往的骄横。

“古人崇尚一门忠烈,眼下竟会有一门的汉奸,倒也难得!唉,圣贤书都喂了狗了,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啧啧......”左宗棠听到有人在嘲弄。

“噫,这个左宗棠不是咱们湘乡的人啊,怎么他的像居然跪到了这里?”

“这种败类跪在这里都污染了地方,我看还是丢到一边儿的粪池里去也许更恰当。”

“哈哈,圣人面前说话一定要斯文,那叫‘米田共’哦!”

......

左宗棠茫然了。这里怎么能会有自己?他揉揉眼睛,定睛细看。那原本曾涤生的像,不知怎么的,一瞬间竟然变成了自己。天地良心啊,我不是你们湘乡人啊,我不是汉奸!他一下就急醒了。

梦是人的所想。左宗棠如果真的有了朝廷的官职,他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梦。他同样会和曾国藩一样,兴许比曾国藩还要凶残地去绞杀太平军,以达到染红自己的顶子的目的。

可是现在不同,他还只是个幕僚。幕僚的本分,叫他必须时时刻刻地关注着太平军方面的一举一动,仔细地分析他们那里可能发生的,哪怕只是一个很细小的变化。有一点,在谈话中他一直没告诉曾国藩,那就是他曾经收到过投降了太平军的原庐州知府胡惟庸的书函。结合探子、来往长沙洋行的买办等处得到的情报,他明显感觉到太平军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在太平军的控制区域,绝大部分的人生活的比从前都更好。

凭借他的知识,权衡过双方的切实实力后,他认定曾国藩必败无疑。他甚至有种隐约的感觉,石达开不优先采取隔断长江的战略,似乎目的就是为了消灭曾国藩之流。没有了曾国藩,不给他创建湘军的机会,那大清的江山就没了!当然,他左宗棠也不是个凡人,他觉得自己比起曾国藩更强悍。可惜,白身一个,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再这么混下去,吃瓜落儿是一定了。他实在觉得冤的慌。

思考再三,他在曾国藩就要催动大军赶赴湘潭的时候,忽然提出要和曾国潢一同去湘乡练兵。

曾国藩可没看出来左宗棠那么多的鬼心眼子,反倒认为这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有季高在,他的练兵思想会完全地被贯彻执行,效果更快、更好。他心里其实一直在打鼓,估计此次出师,凶多吉少,他需要大量的后援。

于是,左宗棠就有了现在一路向湘乡疾走,一路给自己三番五次圆着梦的机会。他已经有心不想再继续趟这混水了。

湘乡城,古称龙城,位于湖南中部、湘江支流涟水河的北岸。东邻湘潭,西接娄底,南毗双峰,北界韶山。这里一直就是楚南重镇,汉唐古邑,湘中的要塞。

不过,很可惜,由于满清政府的军力积弱日久,在这个是没有精力驻防绿营兵的。再加上也还料想不到太平军会来的如此迅速,当杨辅清的前队人马抵达湘乡的时候,城里甚至连个整队或者是整哨的练勇也没有留下。唯一能算得上是防卫力量的,也就属县衙里面的百十个差役了。

其实,湘乡知县朱孙诒去年在太平军第一次进入湖南的时候,就曾下令过在本县境内广为练族、练团,发展地主武装。并于年初正式设立了湘乡团防总局,统一协调治下各乡、村的大户武装。同时,他还特地在娄底设立了团防局,命刘蓉在那里训练了乡勇数百。如果真要是全县动员起来,四下的练勇至少也能纠集起三、四千的人马。遗憾的是,连同这些人马,还包括自己相中的得力干将刘蓉,他们的大部分都已经归入了曾国藩的麾下。

现在的所谓湘乡团防总局,不过就是曾国藩编练湘军的新兵补充和后勤操办基地。或者说是湘军驻家乡的办事处更为准确。而此时的朱孙诒,也早已忘记了自己这个知县的本分,整天想的都是一脑门子的团练事宜。他已经下定决心,要丢弃知县的纱帽,带上一营人马,去依附曾国藩谋求战功。想当年的刘备刘玄德,如果不是恰逢黄巾军张角的机遇,哪儿来的桃园三结义,哪来的三分天下?不过,他倒不敢想象着要分天下,那是死罪,吓死他也不敢。他只是想多爬上几层,一品不去奢求,二品或者从二品总还可以吧。眼看着就奔小五十的人了,在这么混下去,到死也摆不脱个知县的芝麻绿豆官儿。

所以,朱孙诒为了湘军的发展,可谓是费尽了脑筋了。曾国藩在衡阳练兵的时候,朱孙诒就和主持团防总局的曾国葆一起,一头又扎入了募集勇丁、征集军饷的事务。别看他作为知县的“政绩”几乎什么都没有,湘乡周围虽有广袤的粮田,却到处都是没田种,无地耕农民。可这一切,刚好给了他的募兵带来的便宜。他不再像平时那样憎恨这些“游手好闲”的臭泥脚杆子,而是甜言蜜语,委婉相劝。一旦发现了“干才”,他甚至几次三番地耗在你的家里,大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之势。

到了今天,朱孙诒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娄底,他的那营人马已经凑够了数,明天就可以开赴衡阳了。他是接近半夜才怀着说不出的一肚子的喜悦心理,从娄底那边儿赶回来的。进了县衙屁股还没坐稳呢,他就听到了前院儿一阵的嘈杂声。

“混蛋,吵闹什么!”朱孙诒一拍茶桌儿,两眼瞪着门口,大声地喝问着。原本一向斯文自居的他,自从得了这个团练的毛病,脾气也陡然大多了。不知道他拍这下茶桌儿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到底像不像个将军?

第一0六章

石祥桢在杨辅清部离开湘潭之前,就事先预定了偷袭湘乡的计划。www.65txt.com为此,他把湘潭城里缴获的一千余套清妖团练服饰、旗号,全部给了彭大顺统领的前军换上。在这只“团练”的引导下,杨辅清部悄然地来到了湘乡城东的东台山。

就在朱孙诒由打西门进入湘乡城的时候,彭大顺也顺利地骗开了东门。在看管城门的衙役指引下,进了城的太平军立即兵分数路,接管各城门、粮仓、府库。同时,彭大顺带人前往占领团防总局,杨辅清自己则领着朱衣点等人,亲自奔县衙而来。

县衙门口值更的两个衙役,见到迎面一群气势凶凶的来人,竟没有闹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连一句话都没想起问出来,就被缴去了腰里的刀。

朱衣点倒提着刚刚缴下的腰刀,冲着杨辅清笑了笑,随即当先冲进县衙......

见外面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朱孙诒边喝骂着,边揉着刚刚拍的有些发疼的手掌,大步跨出房门。他凶巴巴地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四下寻摸了下,原本大张着似乎还想发点威风的嘴,说什么也合不上了。

他的县衙后宅,来的都是些头裹黄、红两色头巾,一身黄色打扮的人。几个闻声和他一样跑出来的丫鬟、婆子,早已要么瘫软在地,要么抖若筛糠。

朱衣点上前一步,手里的刀尖一指朱孙诒,轻蔑地冷笑一声,“你就是那个狗官朱孙诒吧?派头还不小啊。”

“你...你们是什么人?”话一出口,朱孙诒就后悔了。这不是瞎问吗,明摆着对面的就是自己想去从他们身上博取功名的长毛啊。

“我们是什么人?”朱衣点抡起腰刀,用刀面狠狠地在他的脸上抽了个响亮,“挣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们是天军,还不赶紧给我们国宗爷跪下!”

朱孙诒被抽打的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双手捂着立刻就肿起了的半边脸,使劲儿睁了睁满是金花、又有些潮湿的双眼,“本...本官是...是朝廷命官,岂有跪你们...你们这些反贼的...的道理!”这番话,他本来是想硬着说出来的,也好显示一下自己并非是个俗人。可是,一来不知怎么的,那牙就是不听自己的,紧着朝一起碰,二来,话说着说着,似乎底气也没了。尤其是到了最后,那声音就像是蚊子在嗡嗡。再加上他副干巴巴的、似乎还夹杂着些委屈的可怜样儿,越看,越叫人感到滑稽。

杨辅清不由得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朱衣点的肩膀,摇了摇头,“算了吧,和他费的什么劲,拖到县衙外斩了。”看着朱衣点和几个士兵开始揪着朱孙诒的辫子向外走,他摸摸自己那麻脸,又赶紧大声嘱咐着,“我说,拖远点收拾,别污了这里的环境,这里可是你老弟以后的衙门啊。”

曾国葆的团防总局有一百多的练勇。城门有县衙的人的看管,他们平时的任务就是满世界寻找那些有钱的豪门大户,“善言相劝”捐资助饷的好处,当然,“有时候”难免不来点儿狠的。

今天就是有人硬是“给脸不要脸”,害得曾国葆一干人折腾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耗到那户人家拿银子来把人从团防总局赎走。有收获大家自然就高兴。曾国葆在团防总局热热闹闹地摆上了几桌,上上下下不分彼此,一醉方休。这也叫有福同享,要不,谁以后还这么给你出力呢?

彭大顺带着几百弟兄来到团防总局。当他先派人蹑手蹑脚翻进院墙,打开大门时,首先看见的,是院子里那还工夫没撤的十几桌残羹剩菜。不要说各屋子里已经睡了的个个如同死狗一样,雷打不动,就是门房里看门的,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们从周公那里叫回来。

这仗打的有趣儿,百十号的练勇,睡梦之中成了阶下囚。彭大顺就像到了集市上挑选自己可意的商品一样,在院子里跪成一片的俘虏里,找寻出曾国葆。看着曾国葆,他有些感到窝囊。唉,翼王殿下这是怎么了,就为这么个几乎被吓的尿了裤子的小白脸,竟把自己支离了正面战场,也不过瘾啊!

“你就是什么曾国葆?曾国藩老妖头的弟弟?”彭大顺恶狠狠地朝地上使劲儿呸了一口,喝问到。

“正...正是小...小人。”曾国葆是愿意从军,可是他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当他明白了院子里的团练们其实都是自己还想过要去和人家见识见识的太平军的时候,他立时就毛了。眼下落到了对头的手里,想想大哥当初眼都不眨一下地收拾那些四乡作乱的叛民,他好象预感到了自己那悲惨的下场。

当人已经明白自己死路一条的时候,一种人会慨然以对,既然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妨就做回真正的英雄,叫看着的人拣不到笑柄。而另外一种人,却是恐怖到了极点,大脑拼命地转着,想方设法再给自己找个求生的一线机会。在这种时候下,他可以出卖任何的东西,什么祖宗、亲爹亲娘的,什么礼仪廉耻啊,统统都没用。

曾国葆就是这第二种人。他的裤子里早已湿漉漉的一大片,望着面前这个彪悍的“天军大将军”,他紧着跪爬几步,“大将军,小人没和天军做过对啊,长这么大,除去应试,就连这个湘乡小人也是没有出去过。小人这里有的是银子,都捐给天军,恳请大将军饶了小人一命吧!”这一刻,他的话居然说的比往常还利落,还特意尽量少带些那叫人听着困难的湘乡方言,尽量学着长沙那边儿的官话。说的恳恳切切,又是哀哀怜怜,手和头更是毫不闲暇,一会儿拱手,一会儿叩头。

彭大顺凝神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呵呵地笑了,“真是难为你了,这样吧,”彭大顺四下瞅了瞅,手里的洋枪一指左面门口的一对儿小石狮子,恩了一声,“你要是能叫它一声爹,我就饶了你。”

曾国葆一愣。他转动着身子看看那小石狮子,如果不是身背后有着这么多的手下们,他当真敢一个头磕下去,别说叫一声,叫一百声又何妨,只要能保住性命。现在,他只能低着头,不敢看彭大顺一眼,他的泪水已经开始至不住地在流淌。这一瞬间,他心里在痛恨那个非撺弄大哥搞什么团练的九哥,同时,也更加痛恨大哥“曾剃头”。真是报应啊,你们为了捞取资本,自己都杀过瘾了,却叫小弟来给你们还帐!

“不好意思叫是吧?亏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彭大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嘴一努,“你脑袋后面拖着的是什么?”

曾国葆下意识地赶紧用手摸摸后脑勺,抬起一双泪眼不解地看看这位天军大将军,“没...没什么啊?”他不是疏忽了自己刚才摸到的那根又粗又黑,平素很为之骄傲过的大辫子,他是习惯了。

“恩,是没什么。”彭大顺冷笑一声,“本将军没有你的学问高。听说这湘乡城里有个文庙,先寄下你这颗头,到时候你就知道有什么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落水狗似的曾国葆,枪口指指那些各个早已醒了酒,抖成了一团的练勇们,“你们都是百姓人家的子弟,本将军知道你们都是迫于生计才追随的曾家兄弟,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接受天军的几天教育,保证从此后不再和天军对抗,天军就会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天军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有田耕、有衣穿、有饭吃而战,是为了光复我堂堂中华江山而战。你们都是汉人,摸着你们自己的胸口好好想想,这个夺走了你们田地和生计的丑恶清妖朝廷,值不值得你们去为了它卖命?”

湘乡城在众多百姓的睡梦中改变了颜色。杨辅清吩咐彭大顺继续以团练的身份紧守四门,禁止人员外出。同时,他率领主力,又以抓捕的县城衙役做向导,先去娄底消灭了那里杨昌浚的团防局,一一清理了朱孙诒选定的几十个哨官、队官。天还没大亮的时候,他们就又控制了双峰。

第一0七章

左宗棠和曾国潢率着二十几个随从,黄昏到达湘乡城南门外的时候,对湘乡周围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他们还都浑然不知。www.65txt.com

边等着城上磨磨蹭蹭下来开城门的练勇,左宗棠随口问着曾国潢,“老四,你不先回趟双峰?”

曾国潢疲惫地摇了摇头,瞅了瞅双峰的方向,“不了,事情紧急,还是赶紧进城,和朱孙诒他们一起连夜商议一下,抓紧去四乡募集勇丁。”

“也好。”左宗棠看看他,笑了笑,“还是老四明大理啊,将来一定会是个可造之才。”

“得了吧,季高先生,您就别寒碜我了。”曾国潢叹了口气,“我是根本就做不得杀人的人的,所以这个军功一定和我无缘。我比不得老六和老九他们,他们才会有出头之日。”

“是啊,”左宗棠点了点头,“想升官发财,能有打仗的机会就是最好的捷径了。可是,打仗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来不得半点虚伪。无论是哪个成名的将领,他的脚下都是成山的白骨。当然,还有数不清的冤魂。”

左宗棠说的这一切都是应付之言。他心里还不明白,曾家除去曾国藩久战宦场养成了那么一点儿涵养外,其余的四哥男丁个顶个的都是暴虐骄横之徒。曾国潢所谓的“做不得杀人的人”,无非是抱怨他大哥没有派他领兵而已。

沉重的城门慢慢地打开了,曾国潢一带马,抢先进了城门,同时还没忘了凶狠地瞪下开城的练勇,“真他娘的能磨蹭,我还以为你们都奔丧去了呢!”

左宗棠摇了摇头,心里呵呵一笑,看看,原形毕露了吧!他抬眼看了看开始有些变的黑忽忽的城头,缓缓地跟了进去。

林海丰现在忙的是脚打后脑勺。他领着苏三娘和“农训班”的学员们走遍了镇江的每一个角落,仔细调整着各处的田地、政策,安排着几乎一家一户的生计。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就这么不厌其烦地做着,用自己的行为告诉着大家以后该怎么去做。

在安王的言传身教之下,苏三娘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乡村各级农会如雨后春笋般的纷纷建立,镇江城内外地方民团、农民自卫队武装也在陆续地发展。官办的大小医院、学堂、作坊、商号、养殖场一个个地陆续开始筹建。镇江,一下子就沸腾了。

最叫苏三娘感到有意思的,还就是镇江城里的那些大户们。从前叫他们捐饷那个叫难,现在居然都上门赶着来助饷,你不要都不行。因为大户们都从顾同临的身上看到了,谁要助了饷,谁就会受到安抚使衙门的特别扶持,而且可以共同经营商号,什么采煤、挖铁矿、开石、烧石灰等等,正当生意有的是。里外这么一盘算,收购田地、开展建设的费用不仅都有了,还能略有盈余。这倒真应了安王的那句话了,“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

一大早,苏三娘陪安王去看了几个准备开课的学堂。分手后,就又按照安王的指示,和顾同临等商家协商共同筹办几个煤矿、铁矿,还有石灰石厂的事情。再加上其它各种纷乱的各类烦琐事务,一处理下来,天就大黑了。

苏三娘看看又错过了晚饭的正点儿,就叫随身的女侍卫赶紧随便拿了点儿饭菜过来,她要赶紧吃,吃完了还要去安王殿下那里。她喜欢听安王说的那些道理,也知道殿下不会在这里驻留太久。因此,她想多从殿下那里获得些教诲,当然,同时也有自己内心里的一种满足。

筷子还没来得及动呢,值夜的一个官员跟着又进来了。守城的士兵抓到了一拨运送大批烟叶儿的人,已经送到了衙门里。

苏三娘一皱眉头,看看值夜的官员,“谁这么大的胆子,你们问过了吗?”

“问了,其他人都是受雇的浙江萧山那边儿的人,既不知道咱们天军的规矩,也不知道送给谁。那个负责押运的好象知道,可就是不说,非要见到您才说呢。”值夜的官员有些气愤地说着。

“还要见我?”苏三娘翻楞了两下眼睛,轻轻放下手里的筷子,“叫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被带进来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中等的身材,面皮微黄,一眼看去是那种很不起眼儿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天朝严禁贩运、吸食烟草?”苏三娘不急不恼地问着。

年轻人躬身施了一礼,“回禀大人,小民是受朋友的委托,把烟叶儿送给安王殿下的。”

“胡说!”苏三娘啪的一拍桌子。安王殿下是什么人?这简直就是对殿下的污蔑,她绝对不能容忍。她脸色变的铁青,一指对方,“你少给我耍口舌,再不老实说出来是谁的指使,那就你自己抗罪了!”

“大人,小民说的是真的啊!”那人满脸委屈的样子,不过,很显然,他并不害怕,“大人,小民是从上海那边又转到萧山才到的这里,请您务必尽快送小民去见安王千岁。”

“你是从上海过来的?”苏三娘不相信地问到。

“是啊,是啊,”那人连连点着头,“小民怎么敢欺骗您苏安抚呢。要不然,小民一个浙江人,哪里会知道安王千岁在这里呢。”

“哼,殿下天天在城外奔忙,要想知道殿下在镇江还不容易?”尽管嘴上这么说,可苏三娘知道,上海那边的确有不少正和天朝做着各种生意的商行。她只是为殿下的安全担心,生怕对方是个清妖的奸细,会对殿下不利。她想了一想,又问,“听说你带来了不少的烟叶儿,不会就直接放到安王那里吧?”

“这个小民委实就不知道了。托我的朋友说了,只要把东西完全交付到安王千岁的手里就行。”那人极认真地回答着。

“那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在这里说,其他人就先留在衙门里,你和我去见安王殿下。”苏三娘站了起来,一点站在年轻人身后的值夜官员,“搜下他的身,一定要仔细!”

第一0八章

林海丰会抽烟,凭感觉,他知道烟叶儿一定有个复烤的过程,否则卷烟也不会具有日常凉晒的烟草所没有的那种特殊香气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可是再往下,他也是个二五眼,讲不出个什么道道来。不过,他坚信一条,那就是主席说的,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晚上一回来,他就叫汪海洋找来了个老木匠,然后,就边和木匠唠叨着自己的设想,边和木匠一起动手在屋子里鼓弄起来。

几个小时过去了,看着屋子里那一地的刨花、木屑,柳湘荷进来几次,又都无奈地退了出去。她不明白殿下在折腾什么,只是知道早该吃饭了。她赌气地坐到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汪海洋他们卫队早开完饭了,院子里还弥散着饭菜诱人的香气,她的肚子里止不住一阵一阵的咕咕乱叫。

苏三娘一见门口蔫头耷拉脑的柳湘荷,奇怪地指了指屋子里,“柳尚书,殿下没在吗?”

“哟,是苏姐姐啊,”柳湘荷急忙站起身,抬头看看天上,笑着问到,“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呢?”

“呵呵,忙的一塌糊涂的,哪有那份儿清闲啊。”苏三娘一指身后几个女侍卫押着的那个年轻人,“这不,连饭还没吃上呢,就遇到这个家伙,非要前来求见殿下。”

“殿下和姐姐一样,也都是大忙人呢,晚上回来就在里面当开了木匠,也不知道忙乎些啥呢。”柳湘荷酸溜溜的说着,换身推开了房门。

林海丰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刚刚做好的一个长方形的不大的木盒子,他手里拿着一根儿比小拇指略细的木轴。而后,又拿过一张厚纸,一端固定,另一端做成一个凹槽,把桌上的烟末儿均匀地放到凹槽里,然后用手里的木轴带动厚纸卷紧。再将一小张长条纸的一边涂上淀粉胶,放到厚纸充作的传输带上。这一切都细致地做完后,他扭头看看身旁的老木匠,“再一、再二、不再三,老天爷有眼,出!”随着他的手卷动木轴,烟丝就卷进了纸里,一支半成品的纸烟卷成了。

林海丰小心地拣起纸烟,顺手拿起剪子,把两头露出来的多余的部分剪掉,一支完整的纸烟诞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林海丰举起那根儿纸烟,身子转了个圈儿,畅快地笑着,“怎么样,真的成了吧?来,老哥,您先尝尝这个,我再卷它几个。”

“都是王爷您的功劳,小民那里承受的起。”老木匠嘿嘿地笑着,连连摆着手,“再说,小民也不会吸这个呢。”

“是吗,是不会吸还是不敢吸啊?您要不吸那我可先来了。”林海丰把纸烟放在鼻子底下嗅着,眼睛微微地闭了起来。

“殿下,苏安抚来啦!”看着殿下那馋猫儿似的样子,柳湘荷急了。她赶紧冲过去,拉了拉殿下的胳膊,“殿下,您开玩笑也分个时候啊。”

林海丰像刚从梦里醒来似的看看柳湘荷,又看看门口站着的苏三娘。“呵呵,三娘来了啊。”他尴尬地笑笑,看看手里的那只纸烟,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放回到卷烟机里。他又看看凌乱的地上,打了个唉声,“这汪海洋他们几个实在是太懒了,怎么连个屋子也不及时收拾好,看看,看看,叫人家三娘来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我看啊,这收拾屋子的事情没有女官来管就是不行。你说是吧,三娘?”

殿下居然想抽烟?苏三娘实在是大出意外。殿下是天神,是天朝的王,是个完美无缺的圣人,怎么也能去违犯天条?她默默地看了殿下一会儿,使劲儿一拽身后的那个烟贩子,“殿下,这里有个给您送烟叶儿来的人。”

“哦,”林海丰感觉到了苏三娘心底的那种不快,他瞅瞅被苏三娘冷不防地搡了个趔趄的来人,“你是哪来的?”

“回禀千岁,小民是受安老板的委托来给千岁送信儿的。”

林海丰马上明白了,这是上海的桑妤派来的人。“好,好,来,和我到里屋去下。”他拉起来人走了两步,回头看看苏三娘,然后冲着柳湘荷咧了咧嘴,又揉揉肚子,“我饿了,是不是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赶紧去准备点儿东西,叫木匠老哥和三娘他们一起吃。”

苏三娘送来的“烟贩子”本名叫范例,字文瑞,浙江绍兴人氏,祖辈上都是以衙门里的师爷作为职业。到了他本人,虽饱受家中这种气氛的熏陶,养成了细致、机敏甚至可以说是狡猾的性格,但他却不喜欢这种职业。他颇喜欢从商,因此,十六岁既开始在镇江他的远房舅父顾同临的身边,磨砺了数年。后来又去了广东、香港,给外国洋行做了几年的差役。他很欣赏西洋的新鲜东西,为了求得日后更大的发展,他特意追随洋行的洋商去了美国一年。去年回国后,就一直在旗昌洋行做买办,深得大班金能亨的赏识。

人就是这样,当你没有把眼界打开的时候,你会对周围熟悉的的一切都认为是顺理成章,或者是逆来顺受。而当你见到外面那种精彩纷飞的世界的时候,你就会对以前的东西感到难以理解。现在,一个任何男人都早已经拖得习以为常了的大辫子,带给范文瑞的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屈辱。他没法去责怪人家的粗鲁或者缺少修养。一个自称是泱泱大国的东方巨人,在人家眼里,无非就是个得了软骨病的怪物,一堆谁高兴就可以宰割上几块儿分享的肥肉。

他是个很极端的人,如果不是爹娘生就给了自己这一副黄面孔,他任可永远留在异国他乡。因此,当知道广西爆发了个驱逐鞑虏的天平天国,还有身边又亲眼见到的上海小刀会的时候,他说不出一种快乐油然而生。

太平天国也好,小刀会也罢,尽管有人不停地诅咒他们,可是范文瑞就不那么看。至少他们还都没有掌握全国的权力,以后会是如何,他也不知道。但他切实领教了这个大清朝的肮脏、懦弱。不是都说两害相全取其轻吗,那他就坚决站在造反者的一边,驱逐鞑虏,恢复汉家江山,最终剪掉这个丑陋的大辫子。既然是新生的政权,就总还有个希望。偏偏就是这种时候,他结识了桑妤,还有后来的艾华。

通过简单的交谈,林海丰对范例有了个不错的印象。他也更加赏识桑妤的工作能力,两个月的时间,上海站情报系统的发展异乎寻常的顺利。尤其是当他得知范例对烟草的烤制加工有些了解的时候,就更是高兴的眉飞色舞了,“呵呵,这个桑妤,本王叫她办什么事情都如此的迅速,真是个难得的人才。”

“殿下,那我这次就留下吗?”范例笑着问。

“不,”林海丰想了一想,“你还是先回上海。告诉你们的桑大老板,争取黑人兄弟驾船来镇江的事情一定要仔细再仔细,哪怕有一点儿的危险都尽量不要做,免得影响到上海站的整个工作。再说,我也听你大致的说了,那个烟叶儿烤制过程对温度、湿度的控制要求很详细,没有测试的仪器,单*摸索经验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搞好的。”

“殿下说的对,我再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弄几个温度计回来。”范例呵呵地笑着。

“好,我就不留你了,你现在就去顾老先生那里,以后你的名字也要用化名,有现成的吗?”林海丰站起来,看着范例问。

“那就叫范文瑞吧?”范例想了想,“我的这个字还是到了广东后自己起的,很少用过,呵呵接触的大都是商人,没人称呼你的字的。”

“呵呵,名字不错,像个烟草大王的样子。”林海丰笑了,“等你下次回来先在镇江把烟厂搞起来,然后就去天津、北京设厂,杀到清妖的心脏去。”

“我行吗?”范文瑞脸微微地红了。

“当然行,”林海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离家在外这么多年,不就是要练就一身的商家之道吗?现在正好是你一展身手的好时候了。呵呵,不要担心,到任何时候你都不是孤立的。我们做这种工作的很特殊,感觉似乎也很孤单,其实,我们的身边会有很多的自己人。再说,我们的身后,还有千百万的天朝军民呢。”

第一0九章

苏三娘如果不是想证实一下安王绝对不是那种嘴里说着一套,而心里想的却又是另外一套的人,她百分之一百不会留下来,早回自己的衙门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叫她难以理解了。那个烟贩子范文瑞被放走了,所有的几大车烟叶儿也都要放行,看来殿下真的是要在烟草上搞些什么名堂。闹了半天,范文瑞原来和那个顾老先生还沾亲带故,即便顾同临为天朝做了一点儿的事情,总不至于安王殿下就如此的是非不分吧?这么一来,她甚至对顾同临都有了另外的一种看法。

直到都坐到了饭桌旁,林海丰也没见到苏三娘那张挂了霜似的脸上有什么丝毫的缓和之意,他心里赞叹了一声。天朝从金田出来的老元勋里,像苏三娘这样对天条自觉信守的人非止一个。他们当然也知道某些天条给自己也带来了不愉快,可是他们却始终没有怨言,依旧义无返顾地坚决执行。和他们相比,自己的确很渺小。

“老哥,您以前吸烟吗?”林海丰看着拘束的老木匠,给他夹了一筷头子菜,微笑着问到。

和这位安王千岁一起做了半天的活计,老木匠已经领教了安王千岁的平易近人和不拘小节。不过,能和王爷千岁一张桌子吃饭,这总还是有些说不过去。看着王爷给自己夹菜,他又欠身又摆手,不知道该如何是才好,“王爷,我...您......”

见王爷一再地示意自己坐下,他搭着椅子边儿坐稳身子,黑瘦的脸上火辣辣的。忽然,他又想起王爷刚才的问话,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王爷,我以前也抽的,您拿出来的那烟末,我一闻就知道是闻堰的烟叶子。”

“哈哈,果然是厉害,这可比我强多了,到现在,您老哥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它来自何方呢。”林海丰点着头,瞟了也是默然无语的柳湘荷一眼。随后又看着老木匠,眨巴眨巴眼问到,“那就说不抽就能不抽了啊?”

老木匠嘿嘿地笑了笑,“百姓人家,吃饭过日子是头等大事。圣兵来了以后,说是禁止抽烟什么的,也就忍住了。”

“呵呵,是这么个理啊。来,别光顾说了,吃啊,咱们坐下来就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没准儿以后我还要去您老哥家吃饭呢,在我这里要是吃不饱,那回头我哪还敢去老哥家啊?”林海丰笑着,又紧着给老木匠夹菜。接着,他似乎很随意地念叨着,“烟草这个东西啊,在许多医学珍籍中说它在南方可以祛瘴,北方可以御寒。由于烟草具有性疏利的特点,还可用来止咳、消痰,开郁导气,消食化积,活血止血等等。实际生活中,还可以用它来防毒蛇。当然,这都是指的它入药后的功效。”

他夹了口菜,看看脸色稍有和缓的苏三娘,“吃啊,你不是也没来得及吃饭呢吗,就别光看着啦。这人是铁,饭是钢,忘记什么也不能忘记吃饭哦。”他把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不过,要是吸烟,可就对身体没有什么多少的益处了。时间长了,会引起哮喘、肺病等等疾病,还影响环境。所以说,任何事情都是一样,都有它的好和坏的两个方面。”

苏三娘低头吃着饭,脑子里想着殿下刚才的那一大番话。先入为主总是那么的重要,她太崇拜安王了,所以,也就自然而然地把安王做的任何事情都尽可能地向好处去想。殿下弄来烟叶子原来是要做药用的,自己连脑子都不用,竟生生误会了殿下的意思。

柳湘荷先开始都被安王说蒙了。烟竟然有那么多的好处,难怪殿下偷着抽呢。可越往后听,她才明白过来,天啊,抽烟要死人的!她看着殿下,两眼满是疑惑地问着,“既然抽烟要得病,为什么还有人抽呢?”

“你看,又糊涂了吧?”林海丰端起饭碗,“就好比说吃饭吧,吃正好能饱肚子,吃多了也能撑死人。你能说饭就是个坏东西吗?烟也是一样。抽烟是一种不是很好的习惯,有人抽它是为了减轻疲劳,以便更好的工作,有人是作为一种闲暇时的消遣。它毕竟不同于鸦片。既然人把它作为了一种习惯,就如同你吃完饭喜欢去散步一样,别人就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地去加以限制。那和限制人家的自由没有什么区别。”林海丰的歪理有的是,随便信手拈来几个,就够苏三娘和柳湘荷喝一壶的。

接着,他给大家念叨起了香烟这个产业。他讲到如果建立几个烟厂,可以安置解决多少百姓的生计。又如何能同时带动印刷、造纸、包装等行业的连锁发展。也讲到老木匠的聪明才智,如果老木匠也进了烟厂,就会很快适应那里的机器,说不定将来就是个机器专家了。最后,他还讲到香烟行业的一本万利,什么如果全国有千百万人抽烟,一天一个人抽上几只,那么就会是如何如何,等等等等......

其实,这都是他心里的真正想法。他就是要把上海的安琪尔和镇江未来的卷烟业作为内务部目前的两大经济支柱来发展。

直到告辞离开安王的房间,苏三娘始终没怎么说话。安王殿下的话,在她看来不是没有道理,可那总还是违犯天条的事情。从内心上讲,她不愿意接受,更不希望安王这么做下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种财源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个光明的事情。别的地方不用去管,至少镇江和扬州的情况她了解,为了禁烟,查封青楼,天军没少下气力。这么轻易地再去开禁,天条成了什么了?

回头看着和平时一样把自己送到大门外的安王殿下,苏三娘终于忍耐不住了。她用期待的眼神儿注视着安王,柔声地劝到,“殿下,能不能不这么做?您是王爷啊,不能带头破坏天条!”

林海丰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三娘,必须要这么做。天朝需要财力的积累,我们的工商业需要加紧的发展,时间不等人,晚了就会被别人抢占了这些大好的机会。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未来的烟草制品内务部负责向外地销售,镇江这里一定不会叫你开禁。至于以后的事情,等我回去和天王、东王具体商议出结果再说。你看如何?”

苏三娘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殿下是王爷,您说了三娘就一定照办。不过,三娘想......”

“呵呵,你可千万别再想下去了。”林海丰笑着眨眨眼,“就算本王求你苏安抚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一定不要再提,大家先都装糊涂。范文瑞这家伙这次来的太莽撞,才有这么大的声势。以后绝对要杜绝。”他踱了几步,又回到苏三娘面前,“这样,以后无论运进还是运出,在天京没有新的政策之前,我通知李秀成的驻军来处理这一切。不再给你找麻烦。一旦出现万一,你放心,一切都由本王来承担责任。”

“三娘又不是为了这个。”苏三娘不高兴地低下了头,“三娘只是觉得...觉得殿下不该这么样。”

“你呀,还是没转过脑筋来啊。”林海丰悄声地说,“你想啊,一个真正做到了天下大同的国家该是个什么样?那要叫大家自由自在地生活,要叫大家吃好、穿好、享受着人生的乐趣。那叫人人为我,而我又要为人人,不该限制的东西是不能随便限制的。”

第一一0章

曾国荃和刘蓉朔湘江北上到了株州后,先派出哨探向湘潭方向摸了下太平军的情况。www.65txt.com由于探报回来的可*消息是太平军被没有人马在城外扎营、筑垒,两个人一商议,一致认为湘潭的太平军实力并不是很大。不过,在打和不打的问题上,俩人却意见不能统一。

依曾国荃的想法,应该立即率领队伍,连同株州的千余名团练一起,直扑湘潭城,打城里的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

刘蓉可没他这么乐观。从时间上推断,太平军已经入城四、五天多了,又有城墙作依托,正可谓是以逸待劳。而自己的手下们长途跋涉不说,人数毕竟也有限。再者,这是湘军出山后的第一战,首战如果一旦失利,势必会对日后的军心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他坚持要等到大队人马聚齐后,再做攻城的打算。

见说不服刘蓉,曾国荃的脾气上来了。他阴沉着一张刀子脸,大嘴一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拿了老子的钱来当兵,就早该有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的信念。仗还没打呢,先怕东怕西的,不如回家守着老婆孩子去得了。”说着,他手一指株州团练的邹世琦,“把你的团练带上一千人马来随我出征,有个一、二百人留下守城就够了。再有多半天的时间我大哥他们也就该到了,现在我是主将,大家都要听我的号令。”

邹世琦也是个憋足了劲儿要在剿匪上猛捞一把的人。他原本也是湘乡人,一开始追随罗泽南办团练,可惜罗泽南早夭,他也就变成了个没有了魂儿浪荡子。后来见曾国藩在衡州练湘军练的火热,本打算前去投*,偏偏又被督抚衙门派去救援南昌。还在半途中,他就得到了南昌失守的消息,只好掉头回到株州,暂时休整。可以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和太平军真正地交上过手。

如今见曾国荃这样的安排,自然和他心里所想是如出一辙。打仗嘛,要打就最好自己全包了,有功劳也不担心别人来抢。打败了,大不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把伤口舔食干净,人前照样不露声色,哈哈,我还是我。“沅莆说的对,湘潭城墙虽然比株州要坚固,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打的坚决,打的突然,把握还是有的。”邹世琦一拍胸脯,满是豪气地说着。

事到如今,刘蓉肚子里有气也只好先忍下了。为了大局,他没有去理会曾国荃那指桑骂槐的言语,而是没事人似的淡淡一笑,“既然决定出兵,那以我看还是按照大帅平日里常说的那样,先至湘潭城外设置坚固营垒,采取步步围困的方法,至少出现万一还能稳定住阵脚。”

曾国荃看到刘蓉终于松了口,也就不再强求什么了,反正他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到了时候那可就由不得谁了。

两营湘军,连同邹世琦的千来人团练,再带上数千的夫役,浩浩荡荡出了株州城。曾国荃一马当先,走在大队的前面。他除去和小股的土匪见过几次阵仗外,也没有什么真正的作战经验。但是,或许是天生桀骜不逊的性格使然,他就认定了一点,战场上不怕死,反会有更多生存的机会。刀矛谁都会拿起来使,可是到了胜负关键的时候,胜利永远是属于最勇猛者的。

一路上,他最感觉不满意的,就是手下可以说根本就没有骑兵马队。自己的五六百本部人马,能集中起来的马匹都不够二十。他回头看看身后士气还是很高昂的兵勇们,心里暗下决心,等这仗打完,一定要组织起一只马队来,那才够威风。

临近湘潭还有一半儿的路途呢,太平军小股的游骑就开始不断地出现。看着长毛的骑兵要临到近前了,曾国荃试图先和对方交手,然后再遵循以前练就的阵法,接战的人渐渐后撤,再向两边一分开,营里专门配置的一哨抬枪和鸟铳手们顺势出现,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

哪知对方好象猜透了他的心思似的,交手没有几下,还没等他向两旁撤给火枪手让出位置来,对方早就呼啦一下先逃之夭夭了。

一次,两次,再次......曾国荃的火气越来越大。他索性把火枪手排到了最前面,见人就狂追不止。他硬是用自己部下的两只脚,和太平军的马队赛开了脚力。

等到终于到了湘潭城外的时候,他的兵勇们完全就是刚刚跑完了个马拉松。望着一个个脚软腿酸,张着大口喘个不停的兵勇们,曾国荃肺都要气炸了。

“不要和长毛叫劲,还是先扎稳营寨再说。”刘蓉追了上来,看着远处城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赶紧劝慰着曾国荃。

“你来组织扎寨筑垒,我他娘的先休息一会儿,然后和邹世琦带部分人马冲它下看看。”曾国荃跳下战马,一边儿吩咐人去找邹世琦,一边儿通知下去,叫随营的夫役赶紧扎制攻城用的云梯。

曾国藩这次组建的湘军,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整个军队如同一个小社会。兵勇有着比别的军队更高薪饷待遇,而这些薪饷刨除你自己想要积攒下来,否则,随着军队蒴江跟随的勤务船队上,吃的用的一应具全,就更甭说是各种军用物资了。

要是在平时,建个营垒,扎几个云梯,那简直易如反掌。兵勇们本来就都是农家出身,刨沟挖地信手拈来,再说,还有那些随营的夫役,多干点活儿就多一份的收入,个个争着抢着出力。可今天不行。一路的狂奔,早把大家的体力都透支了,现在只要一坐下,就没有愿意起来。

曾国荃似乎感觉到了危险。这样可不行,万一城里的长毛突出来,那还不马上军心就崩溃了啊。他赶紧把火枪队组织好,掩护后面的队伍休整、安营。

邹世琦的团练是最后赶上来的。他的军队可没有湘军这套完整的配置,向来是走到哪吃住到哪儿惯了,再加上由于走的匆忙,现在别说想支个帐篷了,就是想挖上个坑,也找不到丁点儿的工具。

“沅莆,怎么停了下来?”邹世琦还没跳下坐骑,就急火火地问到。

“真他娘的,这些长毛子跑的比兔子还快,把人差点没累死。”曾国荃嘴里一边儿咒骂着,一边儿看看邹世琦,“你来的正好,赶紧把你的弟兄们都带上来,防备长毛趁咱们立足未稳前来突袭。等稍事休整,咱们就攻城。”

邹世琦抬眼看看天,又瞅瞅那就近在咫尺的湘潭城,“我看孟蓉他们还在准备扎营筑垒呢,费那个劲做什么。湘潭城头又不高,一鼓作气拿下来算了,进了城池还需要什么营寨?”

“咳,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他愿意干就干他的。”曾国荃说着话,眼睛一直望着那富有诱惑力的湘潭南门。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城里居然一点儿的反应也没有呢?如果换成自己是湘潭城里的守将,自己这个时候会做些什么呢?反复斟酌了半天,结论只有一个,城里只是一只没有多少战斗力的守军。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分析。因为别看长毛们到处虚张声势,号称拥有百万之众,可真正经过恶战,从金田、永安等处附匪的惯贼也不过区区数万人,也许会有一些游民陆续的加入,可是那些人,没有受到过什么认真的训练,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而已,即便有是个一两万的人马,也未必就是自己这几千精锐的对手。

第一一一章

“国宗大人,为什么不趁清妖正疲惫的时候杀散他们?”湘潭城头上,柳喜河看看身边正凝神想着什么的石祥桢,不解地问到。www.65txt.com

“疲惫?哼,兔崽子们还有更疲惫的时候呢,先让他们忙着吧。”石祥桢手臂搭在垛口上,漫不经心地说着。他还再想着,是不是应该约下面那个曾国荃走上几个回合?唉,自打做了这个国宗,几次上阵都赶不上亲手宰杀几个妖头的机会了,真是手痒,脚也痒,浑身的都不自在。

他转过身,看了看比自己还矮半头,略显瘦弱的柳喜河,嘴张了几张,却又止住了想说的话。他的目光落到柳喜河腰里别着的两颗手榴弹上,无奈地伸手拿下了一颗,摆弄着,“这玩意儿好使吗?”他这是明知故问,要是不好使,也不会各将领们都围着他挣抢着想多给自己的部队多配发一些了。

“可是好使。要是他们来敢攻城,我这一颗丢下去,至少炸翻他几十个。”柳喜河眉飞色舞地一指城外的清军,说着。稍停,他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可惜,就是东西太少了。”

“还少?”石祥桢把手榴弹塞回到柳喜河的腰里,一撇嘴,“再多下去,老子的刀就该生锈了。”

“国宗大人,怎么会呢,到什么时候,咱手里的刀也是要说话的啊。”柳喜河一拍肋下的腰刀,嘿嘿地笑着。

“呵呵,这话我爱听。”石祥桢扭头看看急急地跑上城来的林绍璋,得意地笑着,“怎么样,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将军。”林绍璋抹了抹额角上的汗珠儿,微笑着。

“哪就开始吧。”石祥桢一摆手,又转身扶着垛口,看他那正百忙着的猎物去了。

湘乡知县衙门的师爷一早就被送进了湘潭,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在一个堆放杂物的黑屋子里,伴随着惊恐一直等到了现在,终于门被吱咛的一声打开了。当看到进来的天军士兵手中端着的饭盆时,他好象才感觉到自己早就饿了。

“恭喜你,赶紧吃吧,吃完就放你出去了。”跟在送饭的士兵后面,是一个两司马。他左右看了看一个窗子也没有的房间,冲着正要退出去的士兵一摆手,“门就不要关了,这屋子里一点儿亮光都没有,呆着都别扭,吃饭也没食欲啊。”

师爷看着这个两司马,竟然心里萌生了一种感激。不过,他看着面前放着一碗白米饭和一碗说不上是什么的菜,只是咽了几下口水,还是没敢去动。

“别客气了,赶紧吃吧,”两司马呵呵地笑着,“不会是还想赖在这里不想走吧?”

师爷看看两司马,迟疑了一下,又咧了咧嘴。随后,他端起饭碗,紧扒拉了两口,“大...大人,真...真会放了我吗?”他望着对方,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

“当然,咱们天军向来说话算话。你吃完饭我就送你出城。”两司马一撩袍襟儿蹲了下来,很随意地说着,“曾国荃的人马已经到了南门外,估计曾国藩也要到的。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叫你顺便去给他们捎个口信儿。”

原来如此啊,师爷心里豁然敞亮了。他眨巴着眼睛望着两司马,小心地问到,“那...那小人该如何跟他们说呢?”

“很简单,就把你在湘乡所见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就行了。”两司马摸摸自己的脸,微笑着,“天军的所作所为我想你一定都明白了,凡是甘心给清妖做汉奸的奴才,哪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这次,是放你出去了,可你也别心存侥幸,如果你能把你所见的事情,尽可能多的叫他们营里的人知道,你也算将功折罪了,将来天军也会善待你和你的家人。否则的话,我不说你也明白。”

“明白,小人明白。”师爷不停地点着头,“大人放心,小人绝不再做...做那个汉...汉奸了,一定将功折罪。”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临被押来湘潭的时候,自己的家人却都被单独地带走了。当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不过是一种给他看的假象。

吃饱了肚子的师爷,被一路押解着,经过城中空寂的街道,一直到了南门。到了现在,他也没见到城里有多少的军马。他被那个两司马和几个士兵带上城墙,坐到一个大筐里,又被稳稳地坠到了城外。

当这一切都顺利地完成的时候,南门附近的大小街道立即热闹了起来。四下的民宅里涌出无数的天军士兵开始集结,之后,他们静静地席地而坐,翘首等待着。

曾国荃还没等到兵勇们精神气儿完全恢复了的时刻,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从湘潭城里跑来的湘乡县衙的师爷黄在明。

离着曾国荃还有段距离呢,黄在明就迫不及待地摇晃着两只手,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九爷啊,湘乡被长毛子占了啊......”

这声喊,对所有能听到他叫喊的人来讲,无疑就是一声晴空霹雳!

黄在明“很负责任”,他边跌跌撞撞地奔跑,尽力还在多吆喝几嗓子,似乎越是这样,他在湘乡的家人就安全。其实,有开始的那一声就已经足够了。

马上,临近的兵勇们就有人奔上前来,边搀扶住黄在明,边低声地探问,“黄师爷,是真的吗?”那声音里,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恐慌。而更多的兵勇们在这一刻里,似乎已经忘了自己一时该做些什么,一个个表情惊讶、慌乱,要么呆若木鸡,要么就是面面相觑。

曾国荃乍一听到黄在明的高叫,脑子里也是轰的一下。在战场上,他到底还是嫩了许多,他甚至都没有去想黄在明就这么叫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当醒过劲儿来的时候,他赶上前几步,一把拉住满头大汗的黄在明,“黄师爷,怎么回事?湘乡到底怎么了?”

黄在明连连跺着脚,几乎要哭出声来,“九爷啊,几天前长毛就到了湘乡,娄底和双峰都落了他们的手了。知县大人、杨昌浚督导也都被杀了。你们家的国潢、国葆两位爷,还有左宗棠都被俘了,听说马上就要在文庙前斩首示众了。”

我的天!曾国荃身子一慌,差点没摔倒。邹世琦到底还老练一些,他一面连忙扶住曾国荃,一面冲着周围傻愣着的兵勇大叫一声,“都发他***什么呆呢,还不赶紧去把刘营官请来!”

第一一二章

刘蓉聪明,来到这里问了个大致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指着黄在明的鼻子,恶狠狠地咒骂了起来,“我早就看你不像个好东西,现在居然做了长毛的奸细,来帮助他们动摇自己人的军心。(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来人,拉下去给我砍了!”黄在明的出现,明摆着就是长毛的诡计。湘乡丢和没丢是一回事,可这家伙说的话,却是对满营兵勇的极大威胁。不要忘了,这湘军可是湘乡的“子弟兵”啊。

“冤枉!”黄在明一边儿极力地挣扎着,一边儿冲着曾国荃大叫,“九爷,我冤枉啊!我说的都是实情,快回去救援湘乡吧!”自从曾家开始在湘乡招募兵勇,他也没少替曾家卖命,也没少和刘蓉打交道。尤其是与眼前这个曾九,算起来倒还颇有些交情。他没想到刘蓉会对自己下如此的毒手,因此,只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曾国荃的身上。

曾国荃此时总算清醒了许多,他瞅瞅被刘蓉的贴身侍卫架起来的黄在明,又看了看前面的湘潭城,冷冷地问到,“既然你说你冤枉,那你告诉我,城里的长毛到底有多少?”

“九爷,有多少人家怎么会告诉我?”黄在明哭丧着脸,想了一想,“不过,从关押我的地方一直到出南门,一路上并没有见到他们的多少人马。”

“哦!”曾国荃点了点头,随即把手向架着黄在明的兵勇摆了摆,“黄师爷,不要怪曾某无情,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就不该来。”

“哈哈...”明知难逃一死的黄在明,心里倒一下变的坦然了,他梗起脖子,突然发出一声狂笑,“曾九、刘蓉,你们都记着我的话,你们将来会比我死的更惨。你们就打吧、杀吧,马上也会有人灭你的九族。报应啊,报应,我就不信,你们就是跑了和尚,还跑得了你们的庙......”

黄在明是被处死了,可往下的事情也就更麻烦了。

“老九,你呀......”刘蓉看看一脸懊恼,又有些失了方寸的曾国荃,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你个曾九啊,平日大话连篇,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似乎自己就要无敌于天下,可从开始到现在,哪有半点儿为将者的风度。唉,你真以为带上了几个兵,你就真是个将军了啊?

“孟蓉,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要赶紧决定去留。”邹世琦着急地说着,“好话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在各营蔓延,再拖下去,怕是什么也做不得了。”

曾国荃恶狠狠地跺了下脚,一把拉过战马,眉毛一立,“还决定什么?赶紧先收回湘乡,老窝要是没了,咱这湘军就没了根本。”

“也只好如此了。”刘蓉叹息一声,冲着邹世琦一拱手,“你的人马留下一营作为后卫,暂时避入我选定的营址,以防长毛随后掩杀。除了火炮和弹药,其它辎重什么的是带不走了,都叫夫役们送到船上去,叫他们先自己回株州。”他又扭头瞅瞅依旧是平静异常的湘潭城头,心里总觉得那份宁静里,似乎掩藏着一个什么巨大的危险。

军令如山倒,刚刚忙活了半天的筑垒人马,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又甩开两脚踏上了征程。无论是曾、刘的两营湘军,还是邹世琦的练勇和随营的夫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出自于湘乡四郊的农民和失业的手工业者。家乡失陷的消息,就像传染病似的迅速传遍了各营伍。不用动员,不需要吆喝,兵勇们如同忘记了一身的疲劳,走的飞快,其实是归心似箭。

清军的队伍刚一开始动了不久,湘潭西、南两门顿时大开,大批的天军涌出了城门。

一千多的天军马队卷起漫天烟尘,从侧面直插清军的后队。

后队照例还是邹世琦的人马保护着随营的夫役,他仓促间赶紧组织抵抗。可人心思归的练勇们,面对风驰电掣般杀来的彪悍马队,哪里还组织的起有效的抵抗,很快就陷入困境。而前面的夫役们更是立即作鸟兽散了。若不是居中的刘蓉及时派遣火枪队掉头赶回来支援,邹世琦可能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其实,这一切还只能算指挥天军马队的林绍璋根本就没想和清妖过多地纠缠。机会多多,何必争一时的长短,既要消灭清妖,还要有效地保存自己。他率领马队忽左忽右,就围着清妖的后队转悠。你前队不停,我就大杀一阵,前队只要回顾,我马上撤开。

一来二去,清军是越跑越快,丢下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还没看见湘乡城的模样呢,火炮、辎重就已经丢了个精光。这才是林绍璋想要的真正目的。而随后跟上来由梁成富统领的步军、炮队,则不紧不慢地边收拾着战利品,边向前推进。

就在林绍璋采用轰羊战术,和曾国荃逗着的同时,邹世琦留在南门外的三百多练勇,早已经被天军的从城里冲出来的步兵团团包围。没有经过多少激烈的抵抗,练勇们就丢掉各自手里的武器,甘愿做了天军的俘虏。他们早就没有了其它任何的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能尽快被回到家去。他们中间有以前罗泽南的部下,深刻了解天军的俘虏政策,只要不是当官的,抓到不久就会被放掉。练勇们很多人一年多都没回过家了。出来打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赚上几个卖命的钱,养活一家老幼吗?如果家没了,还打的哪门子仗。

随营夫役的另一部分,离开营地向湘江岸边停泊的辎重船队只走了没多远,眼看成队的天军蜂拥而来,一个个就都丢下手提肩扛的各种扎营物品、工具,朝着同一个方向,湘乡,不顾一切地狂奔。曾国藩曾经对这手有着防备。随便开小差的夫役一旦被捕获,将会受到严酷的惩罚。不过,夫役们现在好象并不怕这个了,家都没了,谁还会去怕那个什么连坐法。

石祥桢只派出百十只小舟,冲出水门,一个顺手牵羊,就又把曾国荃费劲巴力地由衡州带来的辎重给养,完全囊括了下来。

对于现在的石祥桢来说,曾国荃、刘蓉那是早已煮熟了鸭子,飞不了了。他只是想把他们煮的烂烂的,那样吃起来才不塞牙。他真正要收拾的目标,是曾国藩。

从头至尾,石祥桢就一直站在城墙上,用“千里眼”看着战局的发展。按照翼王的整个部署,是要在占领湘潭和湘乡后,把曾国藩全军拖在湘潭城下,最终加以消灭。现在曾国荃抢先独自的跑了来,那么再以后,曾国藩兵力有限,他还能再敢来湘潭吗?他放下“千里眼”,手拄着垛口陷入了沉思。

对付曾国荃那几个烂鸭子,显然已经用不上那么多的兵马了,不如现在再给曾国藩来个釜底抽薪,既彻底断了他南面发展水师的念头,也正好可以顺便打通和湘南天地会的联系。既然战略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消灭曾国藩,并占领湖南全境,那就不必拘泥于形式,能把曾国藩赶到株州城里围困起来,也不失为一种上策。株州城小墙薄,想守,怕你曾国藩也是守不住的。石祥桢的手狠狠地在垛口上拍了一下。

第一一三章

石祥桢体态彪悍,性情豪爽,因此,每每给人以一种粗莽的感觉。(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其实,他是个很有心计的人,他的粗只是粗在他不想去做的事情上。也正是由于他这种不拘小节的性格,反倒更得到了部下的爱戴。就像他喜欢说粗话、骂人一样,被他骂过的人非但没有什么怨愤,反会有些得意,甚至是有些沾沾自喜。因为,要是放个一般的人,你就是想找国宗大人骂,国宗大人还真未必肯花那工夫搭理你呢。

他想像对付湘乡那样,再次利用衡州的松懈戒备,来一次长途奔袭,一举毁灭湘军的训练基地,不给曾国藩以任何喘息的机会。可是他也有些担心,为了保证长沙一战的最后胜利,湘潭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换句话说,他的手里必须要保留足够的预备队,既要能监视和抵御住将来坐守株州,或者是硬来夺取湘潭的曾国藩的军马,还要有能力歼灭胆敢由长沙出来的一切敌人。

这样一来,势必就不能动用更多的人马向衡州运动,但是人少了会达到自己的战术目的吗?

他叫来了左四军军帅蓝成春、侯裕田,还有刚刚押解俘虏得胜回城的柳喜河,刚刚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出来,哪知道一向沉稳的蓝成春和侯裕田还没表露出过度的惊讶,这个只要听见喊杀声就兴奋异常的小老虎柳喜河,却瞪着一双大眼,不相信地问到,“国宗大人,就...就小将的一个旅去打衡州吗?”

“怎么,怕了啊?”石祥桢故意地反问到。

“小将可是不怕,就是有些担心,”柳喜河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小将怕拿不下来衡州,耽误了国宗大人的大计。”

“你个小滑头!”石祥桢呵呵地笑了,他看看蓝成春和侯裕田,指点着柳喜河,数叨起来,“去年天军打武昌,是陈玉成三百童子军解决的战斗。现在你的一旅有一千五六百号弟兄,居然拿不下一个衡州?不要把清妖看的那么聪明。衡州远离战场,谁也不会想到能有一只天军的人马突然兵临城下。打仗也要学会运用巧劲儿,别老是硬碰硬的来。老侯,你说我说的对不?”他把目光又转向了侯裕田。就在他自己说着这番话的时候,他一定是忘记了自己还一直在为不能亲手和曾国荃过招,懊恼的不得了。

侯裕田就是送黄在明出城时的那个两司马。不过现在他可不是什么两司马了,他是天朝内务部的师帅,是从天京特意押送火炮的新式炮架子和弹药来西征军中,并留下来从事情报工作的。

侯裕田起初是在永安叛变到清军的张国梁部下炮营的做一个小头目,去年的年初,在湖南道州因战败而给天军俘获。他在清营时,亲眼所见的都是军官把兵士看作奴隶,可是到了天军,所见所闻却是官兵亲如兄弟,平等互爱。对他来讲,就好似到了另一个世界。在决定去留的选择时,他毅然投入到了天军的怀抱。渐渐,他懂得了更多的东西,明白了满清残虐百姓的根源,更认识到了太平天国起义伐暴救民、驱逐鞑虏这一宗旨的崇高和伟大。他抱着一腔赤诚,要把自己的毕生献身于太平天国事业中。

在以后的数次战役中,他披肝沥胆,勇猛冲杀,并在攻克金陵一战中以其悍勇而展露头角,受到负责前线指挥的翼王,还有东王的赏识。

凭借他对各地的了解,侯裕田觉得石祥桢的想法不能说就不行。衡州原来的守军充其量也就几百人而已,尽管那里现在有曾国藩打算建立的水师,可毕竟还没成军,路战更是不值得一提。如果能按照偷袭湘乡的样子,再来个乔装改扮,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衡州城下,胜算还是很大的。再者,他在内务部受到过安王的教导,柳喜河的旅一旦被足够的武器装备起来,那战斗力就远远不是简单的一千来人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侯裕田看着石祥桢,点了点头,“国宗大人说的完全能够办到,但是必须保证两个条件。第一,要采用伪装清妖的办法,以免引起清妖的注意。第二,要给柳旅帅和弟兄们加强手榴弹的配备,还要携带足够的炸药。”

一听侯师帅这么说,柳喜河胆子一下壮了许多,“国宗大人真要能给咱配备上足够的手榴弹,那小将谁也不怕。”说着话的时候,他的手珍爱地摸了摸腰间还一直别着,刚才出城杀妖时都没舍得用的那两颗手榴弹。

蓝成春综合了主将石祥桢和侯裕田的设想,感觉倒是可以,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么重大的一个步骤,似乎由尚年轻的柳喜河一个人来指挥,并不是和合适。他沉吟了片刻,望着石祥桢,“国宗大人,是不是我来指挥这只部队,更稳妥些?”

“不必要,”石祥桢果断地一挥手,“这里才是主战场。拿下衡州,一是为了把曾妖头打算拟建的所谓水师,斩杀在萌芽中。二是为了和已经进入湘南,可能要攻打宁远和道州的天地会胡有禄、朱洪英等部联络上。这方面老侯知道的情况更详细,就由老侯来主持这次行动。”

侯裕田、柳喜河统帅着被石祥桢侍卫营加强的近两千人马,完全伪装成湘军及随营夫役的模样,开始陆续离开湘潭。

石祥桢把侯裕田和柳喜河直送出南门。临分手前,他一脸轻松地看看侯裕田,又看看柳喜河,“该要的都给你们了,下面就看你们自己的了。记住,路上一定不要耽搁,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不和途中可能遇到的清妖发生冲突。只要保证了突然性,你们一定能成功。至于守或不守衡州,你们自己相机决定。对于安王殿下开列的那些贼首,务必按人头搜拿,全部处理掉。”他的手在脖子上极其潇洒地一比划,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一一四章

从扬州回来,在苏三娘和李秀成的陪同下,林海丰又一次仔细地逐一巡视了镇江的各个新兴产业、部门。(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就要离开镇江返回天京了。晚上,他特意在驿站的临时官邸准备了一次晚宴。请来的客人除了苏三娘、李秀成等几个镇江的官员外,还有顾同临和特意从城外接来的岳婆婆母子。

对岳婆婆来说,饭菜好坏先放弃不谈,仅就桌上的几个人,就足以让她坐立不安,一时局促的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海丰安排柳湘荷坐到老人的身边,让她照顾好老人,又安排汪海洋陪着岳大龙。而后,他轻轻拍着岳婆婆的肩,开心地微笑着劝到,“岳婆婆,不要客气,就像那天中午你请我一样,除去顾老先生,你就当我们都是你的儿女。”

苏三娘也呵呵地笑着打趣儿到,“就是啊,你老就当这都是咱殿下欠你的,谁让他当时吃了你老那么多的菜饼子呢。”

岳婆婆抹抹有些潮湿的眼角,不好意思地看看桌上那些都有身份的人,一连声地说着,“好好,托天父和殿下的洪福,老身能有今天,就是死了也可以心满意足了!”

“看你老人家说的,”柳湘荷一边给岳婆婆夹着菜,一边笑着嗔怪到,“那天殿下不是说了嘛,你老人家可要硬朗朗地活着,还要等着抱孙子呢。”

岳婆婆心爱地抚摸着柳湘荷的一头秀发,点点头,“好闺女,借你吉言,我老婆子一定好好地活,等着抱我的大胖孙子!”

林海丰端起一杯酒,看了看大家,“酒多了伤身,可无酒又不成席。今天本王是和苏安抚蘑菇了好半天儿,才获得了批准。哎呀,我可得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真受不了苏安抚的严厉管制哦。咱们这第一杯酒,就先敬敬咱们的父母官儿。”

苏三娘脸红了,她望着劳累过度,眼圈发黑的安王,心里一阵的激动。小二十天来,殿下为自己没少费了心血,可自己连顿饭也还没请过殿下。想到明天殿下就要走了,再见面也许机会不多,她的鼻子有些发酸,“殿下,三娘何德何能,哪里承受得起大家的敬酒,这第一杯酒该敬殿下!”

“那哪儿行,”林海丰带头把酒先干了,笑着看着苏三娘,“值,你当然值得大家来敬。能好好造福一方的人,都值得我们的敬重。”说着,他又满上了第二杯酒,目光环顾着在座的所有人,“最近老有人向我问起天堂上的情形,喜欢知道什么才是天下大同的天堂。其实,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够叫大家理解。”

他站了起来,走到岳婆婆的身后,手轻轻地搭在老人的肩上,“什么时候像岳婆婆一样的人们见了我和你们,再不会有任何感激或者所谓的敬畏的时候,那个天下大同离我们就不远了。来,叫我们为了未来的天朝干杯!”

看着汪海洋给自己又满上的第三杯酒,林海丰踱到了一直闷头坐着的许宗扬身边儿,呵呵地笑着,“从天军建立伊始,有过则严罚,有功则重奖就成为了惯例。许丞相丢了高位,屈居天军水师统带,能不生怨恨,专心致力于水师的建设,同样是大家的楷模,也值得大家一敬。咱们不怕犯错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贵的是能知过改过。这次对你的处分很严厉,那是因为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犯的错误不同于寻常人,你的错误所造成的后果更严重。”

他看着桌上的几个官员,神色变的凝重起来,“不要以为我们做了一官半职,就有了随意乱下指令的权力。官职越大,越犯不得错误,咱们一个也许很不起眼儿的错误,也会给天朝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

许宗扬抬起头,看看安王殿下,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全干了下去。

三杯酒过去了,林海丰的兴致越发高昂起来。他接着满上第四杯酒,畅快地笑着,“其实,前面都是说的官话。今天是本王的私宴,私宴可没有身份的高低,要敬长爱幼。咱们就一起敬顾老先生和岳婆婆两位长者,祝他们长寿,看着咱们的天朝兴旺发达!”

见顾同临和岳婆婆还要谦让的样子,林海丰赶紧带头把酒喝下去,一指侍卫刚刚送上来的酱鸭子,冲着岳婆婆啧啧地说到,“岳婆婆,这个鸭子酱的可是火候正好,烂烂的,还不腻人,适合您老的牙口哦。听说咱这里的这个大厨手艺也是高明的很,味道定是不赖,您老和顾老先生赶紧尝尝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晚宴在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随着安王诙谐的语言,风趣的小故事,大家渐渐忘记了拘束。

顾同临的织行已经恢复了运转,并开始四处网络人员,和安抚使衙门合作开始几个煤、铁矿的探测、开采。他还接受了安王殿下一个更特殊的任务,就是联络了一些盐商,派遣人员进入海州和琦善的江北大营,协商明年的盐运事务。由于战事不停,如果两淮的盐运不能像往常一样经过扬州流向江南,那运河的河道很快就会陷入淤塞,盐价也会随之暴涨。非但如此,依*盐运发迹和繁荣一时的扬州,也会变成一座死城。他很钦佩安王的见识,明知道两淮的盐税对满清来讲是个相当重要的国库来源,可为了平抑未来的盐价,安王却选择了确保两淮之盐顺利进入扬州,保障盐运畅通无阻的策略。而相对于手下返回来满清方面冷淡的回应,更叫他感受到了两个政权间的深刻不同之处。

从一个死囚,最终能变成这位安王殿下的朋友,并处处能得到殿下的关照,这是顾同临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他家资近千万,不在乎钱是否赚的更多,他要的是能留给后人的一个好名声,光宗耀祖。

“殿下,老夫和您结识一场,居然寒舍都未得到殿下的光顾,老夫实在是深感遗憾。殿下不会是怕被老夫拉下水吧?再不就是老夫家里的东西有毒。”顾同临看着正愉快地和岳婆婆聊着的安王,摇着头叹息着。

林海丰一愣,“不会吧,难道本王真没去过吗?”他有些奇怪地看看苏三娘和柳湘荷。

“殿下,您不会记性这么差吧?”柳湘荷一撇嘴儿,“您就是再看十遍,您也是真没去过呢。”

“唉,老夫真是难过死了,”顾同临一皱眉,故意长叹一声,“老夫以为还算得上是殿下的朋友了呢,闹了半天,在殿下心里一点儿的位置都没有。悲哉,哀哉啊!”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老先生别急啊,早晚本王要狠狠去叨扰您顿大餐,到时候别舍不得就行喽。”

“看殿下说的,也太小看老夫了啊。”顾同临嘿嘿一笑,“只要殿下能点的出来,老夫天上的月亮摘不到,其他的都是不在话下。”

“那就好啊,”林海丰点点头,“以后机会多着呢,咱们既然是朋友,老先生只要为天朝出力,就是对我林海丰最大的宴请。有闲暇的时候,老先生可以去天京看看我,吃点儿本王的粗茶淡饭。”

“那当然要去的。”顾同临笑着,身子向前探了探,认真地说,“殿下,老夫还有两个秀才儿子,本来是打算好好教养他们应试科举谋条出路的,现在老夫想明白了,干脆殿下带到身边吧,叫他们都去做天军。呵呵,别怪老夫自私,老夫是一百个不愿意那满清再回来。”

“这个不行。”林海丰摇摇头,“老先生爱戴天朝,我们心领了。可是为了便于您日后的生意,本王可不想拉您下水,免得给您找不必要的麻烦。”

他看看疑惑的顾同临,一指旁边正憨憨笑着的岳大龙,“老先生,拥护天朝未必就一定要送家人上前线杀妖,方式方法有的是。你们一家只要生意兴隆,给天朝创造更多的税收,那就是对天朝的贡献。而咱们的岳团总就不同喽。”

他转身看着岳大龙,呵呵地笑着,“岳团总啊,现在成了你们乡的自卫团团总了,三娘也说你的工作做的不错,还要再接再厉啊。等到带领大家把生活改善了,就抓紧娶个媳妇,可别让老娘失望哦。”一句话,把岳大龙闹了个大红脸。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岳婆婆看着自己越来越变得有出息了的儿子,更是打心里乐开了花。她揉揉由于喜悦而又有些潮湿的眼角儿,深情地望着安王,“殿下,将来真有那么一天的时候,您可一定记着要来啊?”

“来,一定来,我说话算话。”林海丰冲着柳湘荷摆摆筷子,笑着,“快给岳婆婆夹鸭子啊,这么烂糊的美味儿鸭子,要都吃干净。来,大家都吃。”

苏三娘瞅瞅兴致勃勃的安王,心里酸酸的叹了口气,筷子狠狠地一扎那的确烂透,已经几乎脱骨的鸭子......

第一一五章

曾国荃已经被折腾得就像林海丰饭桌上那只脱了骨的鸭子。(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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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近湘乡,越是有从湘乡“逃”出来的官兵的家人不断地出现。抗拒天军就是甘心做满清鞑虏的汉奸,抓到一个坚决杀一个,还要株连湘乡的亲属,有家产的更是家产全部充公。如果放下武器自愿归还乡里,则既往不咎,有田有地,可以安居乐业......这些散布到军伍中的新消息,比任何武器来的都更有效。于是,沿途就开始有兵勇不停地z在“掉队”。

曾国荃不是不想制止这种行为,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他从带队当先奔跑,已经被迫变成了率领亲兵卫队殿在全营的最后。他还曾想如同刘蓉对付黄在明那样,杀个把湘乡过来的兵勇家属,以敬效尤。但当他的命令只下达了一次的时候,他就从周围兵勇的眼神儿里感受到了那种潜在的危险。他不敢强迫兵勇那么做,真要动起真格的来,怕是兵勇们要第一个向他打黑枪了。

“弟兄们,不要受长毛的欺骗战术影响。”曾国荃剩下的也就只有他惯常的那手措施了,他一边儿挥舞着手中的腰刀,一边儿声嘶力竭地呼喊,“湘乡城里不会有几个长毛的,杀回去,收复咱们的家乡,每人多发半年的薪饷,不,多发一年的薪饷,本官说话算话。”

就是被千百万万人骂了近千年的大汉奸秦桧,还有万俟卢、张俊、曹泳、王次翁等几条走狗呢,更何况是曾国葆了。他千挑万选出来的哨官们,同样也都是为了钱可以出卖祖宗的狗腿子。赶跑长毛就会有一年的薪饷,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哦。每个月他们都能拿到乱七八糟加一起的二百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数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这银子来的容易。他们疯狂了,疯狂到完全忘记了本身的疲惫,忘记了将近一天了,还除去早饭,再没吃过一顿象样的饭。他们用两只眼睛去死盯着自己手下那原本该是百十条,眼下却变成了几十条的身影,谁敢略显迟疑,他们马上就会扑过去,连威胁带恐吓。可不能没有了这些兵勇,他们就是自己赚钱的根本啊。

临近湘乡城的时候,曾国荃没打算去攻打城池,而是向西南一折,甩下湘乡直奔双峰,那的荷叶塘可是他的老家啊。刘蓉在后面发现了他的意图,赶紧策马追了上来。他的营里,兵勇已经十停中散去了三停,而后队的邹世琦,手下的练勇更是几乎走失殆尽,只剩下了几十个亲信。

“老九,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刘蓉赶上前圈住曾国葆的马头,焦虑不安地看看后面一直尾随不舍的追兵,“先抓紧整顿一下队伍,把尾随的长毛打退。否则就这样跑下去,不用长毛来打,整个军心也就散了。”

“昏话!”曾国荃一瞪早已发了红的两只三角眼,马鞭子朝着四周一舞,“你看看这些兵勇,还能打仗吗?还是先回双峰,到了那里再打起来就会有乡民支持我们,量长毛也奈何不得。”

刘蓉张着大嘴干咽了几口吐沫,他真想上前抽曾国荃几个耳光,狠狠地骂上这个不学无术的曾九一番。老天啊!白白辛苦训练了一番的队伍,就要这么的完了!“老九,你那说法简直就是幻想。这里到双峰还远不说,道路起伏难走,弟兄们饿了一天了,再走下去先不说到得了到不了双峰,你看这天色,马上就暗下来了,一旦中了前面长毛的埋伏,左边是涓水,右面和后面都是长毛,想撤都没地方撤了。现在必须要集中一战,只有胜了才能稳定住士气。”他强压住怒火,竭力平静地说着。

“我是主将,我说打的时候你偏说打不得。现在明摆着打不得了,你又他娘的整出个非打不可。”曾国荃不耐烦地一扯马头,冲着四下的官兵大叫到,“杀回家乡,拯救我们自己的亲人,决不能看着我们的亲人被恶贼蹂躏!”说着,双腿用力一夹马,噌地当先窜了出去。

你个王八蛋啊!刘蓉看着绝尘而去的曾国荃,狠狠地朝地上淬了一口。曾国荃营里的兵勇,和自己的娄底子弟不一样,他们都是双峰出来的人。现在这个曾九居然置全军的死活于不顾,一心只想着自己的老窝。他是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这才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满脸惊慌的邹世琦匆匆从后面赶了上来。一见停在那里,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的刘蓉,再看看散成一片,队不像队,伍不成伍,一窝蜂向西南涌去的几百号前军人马,他抹抹额角上那说不出的是泥水还是汗水,莫名其妙地问到,“孟蓉,怎么停下来了?快走吧,长毛又要追上来了。”

“你赶紧去追赶曾九那个混蛋,我留下来杀他一阵。”刘蓉一圈坐骑,跳下战马,环顾下跟上来的手下们,手里的腰刀向来路一指,“弟兄们,刘某平日里待大家不薄。如今想要有条活路,就必须先杀退这些穷追不舍的长毛子。不要听信那些假消息,你们往常里也都听说了,长毛里搞的那套除去装神弄鬼,就是男女分治,谁都不能有家,不能有私产,那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只有彻底剿灭了他们,才能救得了家中的眷属。弟兄们,都跟着我,排开阵势,一起杀贼!”

回应的声音除去他的亲信,再也寥寥无几。并不是兵勇们都不想打,而是腿肚子转筋,脚底板儿发麻,前肚皮紧挨着后脊梁,嘴里各个只有出的气,连进点儿气都已经很困难了。再说,曾国荃的举动更叫他们萌生着找个能先回娄底的机会,金窝银窝,啥也不如自己家乡的狗窝啊!

几个心腹的哨、队官挨到刘蓉的身边儿,“大人,既然曾大人总想着他们的双峰,咱们何必又拼掉自己的老本儿,不如寻个缝隙回娄底算了。”“就是,那里咱们地势、人头都熟,打不过藏还是藏得了。”“要回娄底,这手下得弟兄们也许还能带得动,要打仗,只怕他们连举刀得气力都没了。”

眼看着自己倚为心腹得人都已经如此,刘蓉彻底地灰心了。他仰头看看昏黄的天,长叹口气,猛的用手里的腰刀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大人,不能这样!”身边的这几个心腹手疾眼快,楼的楼抱的抱,强行夺下了他手里的腰刀,“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是先走吧。”说着,也根本顾不上他同意不同意,拥上他就向西北跑。

混乱的人马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影影绰绰地看见了飘扬着的太平军的黄色战旗和营垒。于是,大队的人马又折头南涌。

这时,邹世琦带着他最后的十几个部属,仓皇地迎了上来。“孟...孟蓉,你赶...赶紧拿个主意,前面已经被长毛的营垒堵住了去路,咱们怕是要被包围了!”邹世琦话几乎都要说不利落了。

“怕是要被包围了?”刘蓉瞥了眼也如同丧家犬一样,灰头土脸正往这里回窜的曾国荃,忽然哈哈狂笑起来,“等着吧,后面也会是三面围上来了,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老天,你真是瞎了眼了!”他笑着笑着,不由得潸然泪下。

曾国荃、刘蓉、邹世琦的残余人马被包围了。

曾国荃是见到了前面天军的连营才知道该回来的,可是他却又丢掉了近三成的兵勇。现在,他看着丧失了唯一一线信念的兵勇们,都或坐或躺的赖在这个不大的土丘上,犹如一片的落水狗,他是再也硬不起来了。

几百米外,虎视耽耽的天军骑兵已经成扇面排开,那如山似林的大刀长矛,在天际上最后那一抹如血的残阳下映照下,放射着摄人心魄的冰冷。

第一一六章

三骑战马驰出天军的战阵,一阵风似的来到土丘下,来到了那已说不成是个军了的“湘军”近前。www.65txt.com

随着战马的几声昂首长嘶,领头的天军官员大声高喝到,“奉我天朝西征大帅翼王千岁将令,限你等被围官兵立即缴械归顺天军,天军有好生之德,可以既往不咎。如若有胆敢抗拒者,除本人杀无赦外,家眷连坐!”话说完了,他似乎看到土丘上有人蠢蠢欲动,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本官既然来了就不怕黑枪,只要有人胆敢放黑枪暗箭,你们中的任何人都不会再有任何生还的希望,好自为之吧!”

那几个受到曾国荃暗示,的确还试图要暗算来人的火枪手,在周围兵勇们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终于低下头,没有敢动弹。

“怎么办?”望着又策马离去的三个得意之人的后影儿,邹世琦捂了捂一阵紧似一阵咕咕狂叫不止的干瘪肚子,瞅瞅死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刘蓉,又看看脸色黑紫的曾国荃,轻声地问着,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曾国荃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了刘蓉,现在他的大脑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刘蓉看都懒得再看曾国荃那张丑陋的脸一眼,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真是窝囊透了啊!原想扒吃上几个战功,也好能得到朝廷的赏识,挣个顶子戴戴,哪料到眼下出山的第一仗就打了个倾家荡产。如果说刚才在气头上他还能做出抽刀自刎姿态,可现在,就是再把刀递到他的手里叫他自刎,他也没有那个勇气了。自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杀身成仁,那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为了自身和军队至高无上的荣誉才具备的素质。他是什么?一个想在沙场上搞投机的人,生命对他来说可贵的狠呢。因此,命中注定他就要丧命在对手的刀下!

“杀,宁可鱼死网破,也不做叛贼的阶下囚,不能玷污了祖宗的阴德!”曾国荃嘶声大叫着,就像个输红了眼的赌棍,又像条发了疯的癞皮狗。

“我看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裁!”刘蓉头也没抬,顺牙缝儿里蹦出了这几个字。

“自裁?我他娘的凭什么要自裁?”曾国荃恶狠狠地斜楞了刘蓉一眼,“养兵千日,用兵......”

“你他娘的再少和我提起这个!”刘蓉霍地站了起来,愤怒地瞪着还在恬不知耻的曾国荃,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曾国荃,“你除了会说,除了认识银子,你他娘的还会干什么?养兵千日?养兵千日不是用来叫你糟蹋的。你不自裁,对得起眼前这些乡里子弟吗?”

他不再理会那被骂的一时还没醒过闷儿来的曾国荃,看看地上的兵勇们,“好男儿以知耻为荣,宁可阵前死,决不退后生。和贼拼杀儿死,死后也会上天堂,青史彪名的。是血性的男儿就跟我去杀贼!”说完,他甚至都没再回头看看到底能有多少人跟上了他,就踉踉跄跄挥舞着腰刀率先冲下土丘,冲向严阵以待,宛若铜墙铁壁的天军马队。他尽管没有自杀的勇气,也明知道冲下去的后果,但他从心里和天军水火不容。杀上前一死总比被生擒要好。

“杀!活捉曾国荃、生擒刘蓉!”随着林绍璋的一声断喝,杀声遍野。那铺天盖地的刀光剑影,叫还在强自苦撑的落日立刻为之而羞涩,悄然地隐遁去了。数千个喉咙里爆发出“活捉曾国荃!”,“生擒刘蓉!”的高喊,伴随着滚滚的马蹄声浪,震的大地也在颤抖。

土丘上的兵勇顿时分成了两拨儿,一拨儿脑子发热、脚底发软的硬撑着跟随刘蓉杀下土丘。一拨儿却是连滚带爬地出溜下土丘的另外一侧,兵器早丢掉了,就等着对面上来的天军来收降了。

刘蓉和他的跟随者,很快就被天军的马队冲散。数百的湘勇一坨儿、一块儿地陷入了耀武扬威的天军骑士的汪洋中,各自为战,谁也再顾不上谁一眼。没有枪炮的轰鸣,只有上下翻飞的刀光剑影,横冲直撞的铁矛、巨叉。但这只是一场无论从人数还是体能上,都相当“不公平”的决斗。

勉强冲上前的刘蓉,受到的却是七八个天军骑士的围攻,刚一交手,他的腰刀便被磕飞,飞得老高,紧跟着后脊梁上又被人用刀背狠狠地拍了一下。他“哎哟”一声痛苦的呼唤,扑通跌倒在地。晕晕中,他感觉自己被谁一把揪起,横担在了别人的马背上。

土丘上就只剩下了两个特殊的人物一直没动。曾国荃和邹世琦。

眼见随刘蓉冲下去的人马,就如同一把泥土丢进了湘江汹涌的江水中,连丁点儿细小浪花都翻腾不起来,转瞬间即灰飞烟灭。两个人已不是什么先前那慌乱的问题了,他们更多的却是有种临死前的恐惧。闪着犀利寒光的大刀,砍落自己手下们头颅时溅起的冲天血柱,还有那各种凄惨的哀号,无一不叫他们的心一阵一阵的紧缩。

他们都杀过人,那个时候的感觉很惬意。尤其是曾国荃,在和大哥曾国藩捕杀四乡那些“毛贼”的时候,更喜欢在被俘的人身上取乐。他喜欢看那种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震撼场面。可是也正是因为手上有了血债,当死亡的威胁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他们反倒越惧怕。怕什么呢?怕别人也会还他一个报应!

现在,“活捉曾国荃!”的喊声已经几乎震聋了曾国荃自己的耳朵,他看看脚下散落一地的各种武器,有刀、有矛,抬枪虽然一路上丢的差不多了,可是这里还有鸟铳。但他最终啥也没有去拿,他开始感觉自己手里的那把腰刀,都变的沉重无比了。还能做些什么呢?他看了看来的方向,那可怜西西的目光,似乎是在企盼他大哥能伸出手来拉自己一把。再看看暗淡的天,也许是怨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个翅膀。最后,他低下头,身子一软,可惜地上没窟窿。他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道理了。

也曾号称“久经战阵”,东一头、西一头寻找天军作战的邹世琦,在这个和对手终于能短兵相博的当口,还赶不上曾国荃的两下子。曾国荃软瘫在了地上,而他居然双膝跪倒,两手高高地举在头顶,托着他那把还不知道天军滋味儿的刀子,嘴里咕哝着谁也听不明白的东西。

“刘蓉这兔崽子好赖还算是个人物,不过,对这曾国荃,啧啧,咱们翼王殿下可是实在高看他了。这号东西,多几个少几个,依我看都是一样,翻腾不了什么浪花。曾国藩也是一样。”涌上土丘的人群里,响起林绍璋那粗豪的大嗓门儿。

“哈哈,我看也是,可惜没机会,要不,本官一定牵着曾国藩这头老牛先跑遍湖南,累的他吐血,然后再用小刀子慢慢地割他。”这是杨辅清痛快地在笑......

第一一七章

曾国藩可没有杨辅清想象的那么傻。(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他的屁股比谁都沉。

曾国藩是什么?一个酸儒而已。一个凭借权臣的赏识,用了九年时间走了别人半生,甚至于一生都走不完的升迁之路的人。他是真正在满清朝廷中极罕见的那种受益者,因为他毕竟是个汉人的血统。他从来没摸动过刀剑,他所处的时代早已不是凡书生必要置剑的年代了,书剑书剑,那是老祖宗的荣耀。他更没看过什么兵书战策,因为对他来说,那东西没用,他混迹的是官场,而不是战场。

因此,他练兵打仗,从一开始,运用的就是一种在别人看来最笨,而只有聪明人才会明白其中奥妙的笨方法。练兵就不说了,那也许是他偶然不知道哪天闲暇无聊的时候,翻看到了戚继光,就留在了印象中,现在照猫画虎的先学上一番。当然他还没忘了一个“发明”,高军饷养悍兵,人为财死,鸟为食儿亡吗。不管它怎么样,反正自己不喜欢钱的人,断然想不出这种办法来。

在这点上,他比其他的掌握军队的人显然要聪明很多,他甚至窃笑其他的大员们,那些*克扣军饷企图发财的人。爱钱不是那种爱法的,兵跑光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最后也会赔进去,这样搂到钱给谁花去?浅薄,太浅薄了!

说到打仗,他不会打,可是他笨人自有笨方法。他做任何事情只追求结果,把这种思想运用到战术之中,那就是步步为营,打一仗需要花多长的时间无所谓,关键是要获取最后的胜利。所以,他要求各营随营夫役,什么不带也要带够吃的喝喝的,更关键的是用的。什么锹镐锄头之类,多多益善,一旦用起来必须达到人手一个。伴随着充足的后勤供应,是他和部下们百说不厌的战术策略。太平军不是喜欢固守城池或者营垒以逸待劳吗?那好,咱们就到了他们眼前先筑垒,然后深挖沟,像蜘蛛网似的朝前一点儿一点儿的推进,直到抵达对手的营垒下,或者是城墙边。至于是用上一个月还是一年的时间打下一个营垒,还是攻破一座城池,都无所谓,就是和他们泡蘑菇似的慢慢拼。

他其实真的是很聪明,聪明到满清入关要说是汉民族的最大耻辱时,那么如果再要叫他*剿灭太平天国发迹起来,这种耻辱就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是他这个号称是汉人儒学、理学文化大家的无耻之徒,给中国人背上了一部更加沉重的耻辱史。

被视为蛮族入侵并最后统治中华大地的,数千年漫漫的历史长河中,也仅有两次,一个是蒙元,再就是满清。

汉文化博大精深,礼仪治国。也许正因为如此,历史上虽然也曾无数次的强大过,却一直未能根除来自北方蛮族的入侵。汉民族太善良了。善良到即便是在强汉对匈奴投降者,还要采用优抚政策,甚至有汉武帝的“胡降者数万人,皆得赏,厚赏,衣食仰给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以澹之”。而盛唐则更是有禁止掠夺突厥人、吐蕃人、回鹘人、新罗人为奴婢的禁令。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彻底毁灭那些所谓的蛮族。

可反观蒙元,满清呢。在蒙元统治的时期,汉族是第四等,也就是最卑贱的民族。在蒙元残酷杀戮、欺榨汉民族的同时,它也没忘记蹂躏汉民族的文化。在两宋以前,中国人“对龟的崇拜是至尊至深至全的”,万世一系,皆出于黄帝,而黄帝族就是一个以龟为图腾的民族。在传说历史时期,中华民族每向文明迈进一步,无不求助于或者是归功于龟。如助女娲补天,向伏羲献八卦,决策黄帝战蚩尤,帮尧立德治国,帮禹治水,助仓颉造字,示汤伐夏,助周公作礼,为秦筑城等等不一而足。即使是财神,也不是后来人们所知道的那个赵公元帅,而是龟。在几千年的悠久历史中,中国人把龟当作是最公正、最灵验、最现实的财神。

到了唐代,人们更是把对龟的崇拜推到了顶峰。将传统的调兵遣将虎符改为龟符,北方边陲的都护府改为龟林府。至两宋时,中国人凡战前,甚至一定要去行龟卜,求龟助。战争中,将士们都形成了一个坚强的信念:只要还有龟旗在,攻、战无不胜。龟成为了不可替代的军胆,军威。但是元朝的民族征服,却使龟由至尊之位,跌入了污秽的深渊。因为中国人崇龟,具有今天人已无法想象的精神力量,忽必烈认为这才是他损兵折将的总祸根。于是,他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全面开始消除“龟患”。

元以前的二十二史,历代都有以龟为名的人和事立传入志。而自元明清的三史中,全再无以龟为名的人事踪迹。甚至在《史记》上记载的八种名龟之一的“八王龟”,当年这个被人们作为求之不得的“官星”、“财神”,元以后竟也被篡改为了“王八龟”。进而演绎出“王八蛋”、“王八羔子”等等骂人的脏话。可笑吗?中华民族近五千年的文明史中,四千多年的龟文化就是这样被彻底扭曲了。

蒙元的统治尽管极为野蛮,但中国人还是保留了自己的民族服装和发式。也许开始的蒙元只是把它当作了一个劣等民族的标签,留下它以更方便区分。

而满清则不然,它对中国汉民族文化的摧残更阴毒、更纯粹到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满清直到灭亡之时,总人口也只不过区区500万。做为少数民族统治者,满清是要本能地来推行其“民族主义”。和蒙元简单粗野的赤裸裸“四种人”制度相比较,满清推行的是所谓“全方位的民族主义”,也就是集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为一体的全方位“民族主义”。

杨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兽行就不说了,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单只从文化角度看,满族就的确是个蛮族,它也只是在努儿哈赤时代,才创建的满文,文化之落后自是不言而喻。入关后,满清却只能、也就最重视利用文化作为精神武器统治汉民族。他们的所作所为达到了几千年蛮族来对中原文化破坏的顶峰,也达到了对汉民族精神文化破坏的顶峰。

第一个表现,就在对汉民族自尊、和民族传统文化全面绞杀的剃发令。历史上,少数民族入侵、入主中原,如虽有“乱以氐、羌、突厥、契丹、蒙古之风”,但多被拥有悠久文化积淀的汉民族同化。元朝也曾最后试图过要改变汉民族的统一服饰,结果却酿了元末汉族大暴动的重要诱因之一。

满清的剃发令不仅是对汉民族的极大污辱,更是对汉民族集体自尊和自信力的毁灭性打击。它还使汉民族数千年的发式、服饰传统陡然间蒙难,“唐制衣冠荡然无存”还是其表,使汉民族从此失去了往日的骄傲、自尊和自信的精神境界。

而比剃发令更阴毒的精神统治是尊孔。多尔衮刚一入关,就立即大张旗鼓地祭拜孔庙。这是一个令人落泪的天大笑话。满清的辫子兵们一边儿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一边儿却在祭拜孔庙,以显示他们如何地崇尚礼仪。这个“孔圣人”的地位也就是在这流淌的血海和如山的白骨之中,达到了“集千圣、等百王”的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

谁会相信这是真的?孔府的后人们相信过,也曾低贱地去哀求他们满清的新主子,期望能保留下延续了三千多年的孔家衣冠,可遭到是什么?只有那惯常的以句话,即“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非但如此,满清还更是特别重视和利用“理学”这一“太监学说”,来奴役和宰割汉民族的传统精神。

理学第一次由在野成为官学,就是在异族入主中原的蒙元之时,做为非凡的政治家,忽必烈有着敏锐的嗅觉,把理学做为官学,这样才能更有利于统治人口众多的汉民族。忽必烈并以“儒教大宗师”的名义号令天下。但忽必烈的后代少有他这样的智慧,蒙元一朝,文治相当差劲,甚至连科举这样一个大可收买人心的举措,也是常常的荒废。

满清却不仅承继了蒙元的铁血政策,更比蒙元大大的狡猾无比,使有清一朝二百六十多年的“右文之盛,前古罕见”。这右文之胜不仅表现在康熙的《举博学鸿儒诏》,特别的盛举是四库全书,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有系统的对汉民族英雄史进行空前绝后的荼毒和大肆的诽谤。满清手段的高明和阴毒,不是焚书,而且“全毁、抽毁、剜去”之类的也姑且不提。最阴险的是删改了古书的内容,其目的非常非常的明确,即叫你“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有些骨气的人。”

应该说,他们成功了。经过满清二百多年的精神奴役,到了曾国藩们的这个时候,满清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使汉民族忘记血史,永不会觉得汉民族中还有过什么很有些骨气的人的目的。“清人纂修《四库全书》而古书亡”!亡的岂只是古书,失去了的岂止是发式,衣冠,这是汉民族精神传承的大断裂和大毁灭。

鲁迅先生曾说过:“对我最初的提醒了满汉的界限的不是书,是辫子,是砍了我们古人的许多的头,这才种定了的。到了我们有知识的时候,大家早忘了血史,其实,这大家早忘了的血史,四库全书还是功不可没的。”

第一一八章

你可以说他是个文盲,甚至于被曾国藩们视为贱民的烧窑工,太平天国的东王杨秀清在他的《奉天讨胡檄》书中,曾痛心疾首地提醒着世人,“夫中国有中国之形象,今满洲悉令削发,拖一长尾于后,是使中国之人,变为禽兽也。www.65txt.com中国有中国之衣冠,今满洲另置顶戴,胡衣猴冠,坏先代之服冕,是使中国之人忘其根本也。”,“凡有起义兴复中国者,夷其九族,是欲绝中国英雄之谋也。”

这番话当然不是会杨秀清自己写出来的,但是他作为一个农民的领袖,毕竟还是看到了这一点。至少,他说着或是听着这番话的时候,感觉一定极其入耳,不然也不会写到檄文里。

曾国藩呢?曾国藩是“大儒”,认识的字兴许比杨秀清吃的盐还多,可是他似乎却早忘了这一点。而且和这些企图恢复汉家河山的“暴民”、“长毛”们势如水火,把蹂躏和践踏祖宗道德的野蛮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如果说当世的千百万下层百姓由于没有文化,愚昧和无知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把长袍马褂、粗大的辫子当做了那就是祖宗遗留下的产物还有情可原的话,对曾国藩之流在此时的表现,却叫人只有悲哀了。

曾国藩他真能忘了这一切吗?当然不会,他看的书不可能就着饭吃到了肚子里头去。甚至可能还会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儒学的变迁史。

中国的儒学由前秦诸子百家的百家争鸣、气象万千,到汉唐时期尽管弄假成真,而依旧不失浩然之气的儒家一统。尽管当年的汉武帝独尊儒术原本是“假”,适应帝国统一的需要才是真。他罢黜了百家,使儒学失去了竞争。所以久而久之,便弄假成真了,儒学演变成了唯一的真理。

到了所谓的宋明理学,却是把真的弄成了假的。在这个时期,儒学彻底走向了阴柔一路。因此,在宋儒的眼里,从前的汉儒统统都是伪儒,朱熹甚至在他的《四书集注》中,引了程颐说程颢的话,发出一声慨叹,“千载无真儒”!他不仅把汉儒都赶出了儒家的门外,就连弄假成真的儒祖们也都被他一起扫地出了门。如此一来,宋明犬儒们自然就可以大唱其歪理邪说了。什么“存天理、灭人欲”,“闭关处守而又独立尊大哲学”,这一切都是南宋势力衰弱时代的理学先哲们提倡出来的产物。

曾国藩刚好就是继承了宋明犬儒衣钵的人。他口口声声,“治生不求富,读书不求官,修德不求报,为文不求传。”,以此来谆谆教诲徒子徒孙们,借以展现自己形象之光辉。可背后他做到了哪一点?他若真是“读书不求官”,也就不会在当上二品大员的时候,写出踌躇万千,又洋洋自得的“湖南三十七岁至二品者,本朝尚无一人”的家书了。至于什么皇帝大丧期间阵前纳妾,为丁点儿小事恨不能把你记上一辈子,即便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也照样不予理睬你等等,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万幸的是历史发展到现在,后面的坏事他还都没来得及干。可见,他不过是个伪儒、假道学而已。喜欢唱唱高调儿,糊弄糊弄无知者罢了。

现在,当曾国藩浩浩荡荡地率领大军进入株州城的时候,脸上丝毫也看不出他内心里的忧虑。临进城前,虽然已经是傍晚,他还是刻意整理了一下身上新做的马蹄袖官袍,正了正头上二品的顶带花翎。还冲着身边的几个侍卫们眯起眼笑着,告戒着他们,“衣冠不仅是一个国家的骄傲,也是一个人内心的体现,帽不正,服饰肮脏的人,心术一定好不到哪里去。这都是祖宗留下的至圣之言,切不可忽视。”他就是这样,有事儿没事儿的总要以先哲的身份,处处诱导诱导身边儿的人,哪怕是个很微小的事情。

在由株州县衙临时改成的大帅府里,他手捻胡须,静静听着株州知县关于曾国荃、刘蓉等人出兵湘潭的禀报。听着听着,他的屁股下如同有了块儿针毡似的,渐渐坐不住了。清晨老九他们就去了湘潭,怎么至今却没有任何消息向回传递?想来一定是打的有些手顺了?这个老九,就是喜欢贪功,这样下去,早晚要吃大亏的。这样一想,他心里倒又踏实了许多,赶紧吩咐塔齐布等各营将领,一面派出快马向湘潭方向哨探,一面注意布置好城防。

最后,他瞅瞅还在那里躬身站立的株州知县,“株州离长沙、湘潭近在咫尺,又恰逢长毛猖獗。为何夜幕降临了,城门还在大开,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倘若长毛乘虚而至,岂不是帮了他们的大忙?”邹寿璋

株州知县糊涂了。这个曾国藩可真有意思,城门大开是为了迎接你们湘军的,还特意把自己的县衙也让了出来,叫他住的更舒适些。怎么照他这么一说,本人倒有了有意助匪的嫌疑了。再说,您曾大人就算是个二品大员,节制两湖督抚。圣上给你的权限也只是兴办团练剿匪,你可没有权力管辖本人这个地方知县大人。他轻轻咳了一声,恭敬地回答到,“大人息怒,都是下官一时的疏忽,不过......”

曾国藩三角眼一翻,他最厌烦的就是别人在自己面前讲价钱。我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哪里还有什么不过?不过,他的嘴角可是挂起一丝的微笑,甚至还点了点头,“看来你是觉得本大人管制不了你啊。”

株州知县心里有些恼了,您就是皇上,也总该给别人一个说话的权利吧?可是没办法,面子上还是要装下去,谁叫自己的官职品级低呢。他连忙一拱手,“下官不敢,下官是说......”

曾国藩依旧看上去显得那么的慈善,他摆摆手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辩解,冲着门口站立着的亲兵头目邹寿璋努了努嘴,“摘去株州县的顶带花翎,暂压大牢。”说完,丝毫不管株州知县那一服吃惊的表情,起身进了后堂。

大堂上坐着的两个幕僚章寿麟、李显章相互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连忙跟了进去。

“大帅,咱们不能和地方官过意不去啊,这样做恐怕以后会影响咱们湘军的发展。巡抚骆秉章大人本来就和咱们有些过节,这个时候动他管辖的事情,还不是火上浇油吗?”章寿麟谨慎小心地提醒着正全神贯注看着书的曾国藩。

曾国藩瞥了他一眼,啪地将手中的《论语》朝身边儿的桌子上一摔,但马上又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还用嘴吹了吹,仿佛就刚才那一下,书上不知道会沾上了多少灰尘似的。做完这一切,他又变的慈眉善目起来,“这个株州县,当初和张亮基穿一天裤子还嫌肥,在训练团练的事情上胡加阻挠。否则咱们也不会跑到衡州大老远的去练兵了。”

原来如此,李显章听到这里微微地笑了。他钦佩地望着敢想敢做,为了谋国家大计,不计较个人得失的大帅,点头称赞到,“大帅这么处理最为妥当不过了,这种人留在身边儿只会徒增麻烦。可是也不能就这么关下去啊?”

曾国藩点点头,扬了扬手里的书,“圣人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嘛。他这个知县到底还是不归属本官来管辖,所以......”

“这个简单,”章寿麟呵呵一笑,“正好四处闹兵乱,处理个把人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来做。”

“这个...”李显章迟疑了一下,看看章寿麟,“对一个朝廷命官下手,总还要有个理由的。”

“迂腐!”章寿麟撇了撇嘴,“要理由还不简单吗,就三个字,足以。”说完,他看看正眯缝着眼睛,鼓励地瞅着自己的大帅,站了起来。他冲着李显章伸出三个指头,嘿嘿地笑了,“那就是‘莫须有’。”

曾国藩没有笑,反倒显得十分的沉痛。他哀叹了一声,“本官向来是修德不求报,也从不爱计较他人过失的。可是,眼下剿匪是第一要务,容不得私心杂念在里面。否则既辜负了皇恩,也愧对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说着,他揉揉眼角儿,鼻子里好象还发出了稀溜的一声。随后,他一边儿叹息着,一边儿捻着胡须,又接着看起了手里的书。

第一一九章

(小女子值此举国欢庆之际,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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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曾国藩无论从哪方面讲,都不是一个军事家。他明明知道洋人枪炮的厉害,也拼命地派人去广州采办大炮,试图建立一只能够压倒天军的水师,但他竟没有想过用洋枪,来武装自己的湘军陆勇。一个典型的唯武器论者,却偏偏忘记了一个如此关键的问题,恐怕这也不是偶然的吧。

塔齐布没用多久就又跑回了大帅府,从他那一脸的惊恐和满头的大汗,曾国藩感到一定是出了大事。因为这种表情在别人身上也许很容易见到,可塔齐布和他们不一样,他可是个刀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会错下眼珠子的人。

“戒慌、戒躁,这个......”曾国藩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不安,还想再唠叨几句教诲人的话,可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居然一下都想不起来了。

塔齐布看看好象还是不紧不慢的大帅,差点没哭了。他咧了咧大嘴,使劲儿喘了几口粗气,“大...大帅,不好了,城外有大批长毛在构筑营垒,探马根本就没出去多远。另外...另外......”

哎哟,你看看这几天,这人都是怎么了?不就是长毛打算来攻打株州吗,还用值得如此的惊慌?再说,外面还有老九他们的两千多精锐呢,给长毛来个腹背夹击一举击破,也省得被人家牵着鼻子走。长毛们不就是喜欢以逸待劳吗,难道咱们就不会用了?脑子转到这里,他开始痛恨那个左季高了,真是晦气,自打把左季高叫到衡州开始,好象什么事情都没顺过,一个个的人也都变的不可思议了。幸亏自己英明,没把石达开的那份劝降令在将领们中公开,否则还止不定会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呢。

“唉,有什么话就畅快地说出来,吞吞吐吐做什么?”曾国藩缓缓地合上手里的书。

“城...里抓到几个由湘潭逃回来的兵勇,他们说...说,说是老九他们可能都完了,湘乡...湘乡也被长毛子占...占了......”

塔齐布再往下说的什么,曾国藩没听见,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软瘫的身子顺着椅子出溜到了地上。

被塔齐布说的脸色跟死人差不多的章寿麟和李显章,一见大帅这样,慌忙上前把他拖起来,本想扶他坐回到椅子上,哪知道试了几次,曾国藩像烂泥似的身子怎么也坐不稳。两个人只好抬起他,放到了床上,轻轻揉搓着他的胸口。

“九弟啊......”曾国藩终于吐了一口长气,活了过来,他哀叫一声,凄惨的泪水禁不住滚滚涌出。

章寿麟此时暗暗地摇了摇头,对眼前的曾国藩他突然感觉是那么的陌生。难道这就是那个平日里夸夸其谈,似乎是只爱别人不爱自己的那个大帅吗?如果消息是真的,那死掉的何止是一个你们家九爷,还有成百上千的弟兄,还有你大帅赞誉不止的刘蓉呢?看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真正的哲理。

“大帅节哀,这消息也未必十分的准确,兴许又是长毛们在装神弄鬼也说不准哩。”李显章强自压抑着心里的慌乱,轻声劝慰着大帅。

曾国藩好象清醒了许多,他由打床上艰难地坐了起来,瞅瞅屋子里的几个人,“寿麟、显章,你们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休息,本帅再详细问问塔齐布,回头叫你们来商议下一步。”

章寿麟、李显章答应着退出了帅府。李显章瞅瞅周围没人,拉拉章寿麟的手,压低声音试探着问到,“章老兄可看见了石达开给长沙的劝降书?”

“劝降书?”章寿麟奇怪地摇摇头,“什么劝降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偶然听到的那么一句半句。”李显章下意识地又左右看了看,“是左季高带给大帅的。”

“哦,”章寿麟点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看李显章,“那怎么大帅不拿给大家看看,至少也能叫我们了解下对方啊?”

“唉!”李显章轻轻叹了口气,“拿不得哟,怕影响了军心士气。”

“哪里会那么严重,”章寿麟有些不以为然,“还能比他们以前那份《奉天讨胡檄》更有煽动性?”

“比那个可厉害多了。”李显章凑近他的耳朵,低低声念叨了几句,然后嘿嘿一笑,“章老兄该明白为什么大帅刚才会那么惊恐了吧?”

李显章那几句低语,无异于一声炸雷在章寿麟的耳盼响起,他的心猛地一阵紧缩,“那可是把咱们都当成了秦桧了啊,真是......”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唉,现在湘乡就在他们的手里,真要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做起来,那才叫可怕呢!”李显章哀叹着,“我反复想了许久,不能说他们说的没有道理,咱们这些人是忘记了好多的东西啊。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没有一个朝代能千秋万古的,可是作为一个汉人,咱们的血统永远都不会改变。否则,你我之流也不会走上这条路了。”

章寿麟没有再说什么。他在想,大帅不应该不把那劝降书拿到桌面上。至少大家见到了还可以想些办法加以批驳,口号嘛,喊喊而已,哪个不会?大帅之所以这么做,明显是对自己这样的幕僚们也防着一手呢。

曾国藩就是对他们防着一手。别看他喜欢挑选科场失意的书生作为湘军的骨干力量,他看中的只是这些人拼命想向上爬,以改变自己人生轨迹的心理,有了这种心理,打仗才会不要命。可他还清楚地知道另外一点,这些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又都是最不可*的人,因为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思想。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必那些没有脑子的勇丁们更可怕。

醒过劲儿来的曾国藩,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君子嘛,要处事而不乱,”他还没忘记教诲教诲塔齐布,似乎刚才瘫软如泥的就根本不是他,而是别人,“要动动脑子。刚才你都说了些什么来的?”

塔齐布也总算平静了许多,“大帅,湘乡被长毛占了。回来的兵勇还说...还说听见长毛不停地在喊,谁敢抵抗,就是汉奸,要杀他全家。”

曾国藩极力保持着平静的脸色,数落着塔齐布,“你呀,就是改不了和老九一样的毛病,有时候太毛躁,唉!”说到曾国荃,他的心里止不住又是一阵的揪痛。

“大帅,卑职是严密封锁了这个消息的,”塔齐布有点儿委屈地解释着,“卑职已将回来的人都押了起来......”

“说你还觉得冤枉的很,你看看...”曾国藩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押起来就管用了吗?嘴在他们的身上长着,你就保证他们不对看押的人说?那看押的人又会不对别人去说?”

塔齐布茫然了。大帅的这么一番子推论,那......

曾国藩叹了口气,“尤其是刚才的话不能当着幕僚们说,那都是些*嘴皮子谋出路的人,最擅长做墙头草,以后切切要注意。为将者只能暂时利用一下他们,可不能过分地依赖于他们。那个左季高就是最好的例子。什么去湘乡帮助练军,哼,当曾某是三岁的顽童了。就他那几个心眼儿,本官早看得透透的了。”他站起来,踱了几步,扭头看看塔齐布,“军规曾经三令五申,凡丢下官长逃回来的,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队、一个哨,或者一个整营,统统不留。这还需要本官提醒你?”

“是,卑职马上去办!”面对以仁爱自诩的大帅,连一向杀人不眨眼的塔齐布都真是自愧不如了,难怪会有那么多的人叫大帅“曾剃头”了。

“好,你马上去办好,然后把人都召集一下,一个时辰后大家一起商议下以后的事情。”曾国藩看着塔齐布出去了,这才突然注意到自己一直读的那本《论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踩到了脚底下。他本想弯腰去拾,又一阵犯懒,跌跌撞撞地走到床榻边儿,一歪身倒了下去,开始闭上眼睛胡思乱想。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他没想,想也想步出来,那到议事会上有各路将领,还有一帮子幕僚,自然有人为了出风头大谈特谈,到时候只要稍加加工就是自己的高见了。现在,他只需要想想家,***,这些天杀的长毛,我那一大家子人可都落入他们的手里了啊!

不知不觉中,泪水又浸透了他头底下的小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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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0章

林海丰是去天王洪秀全那里先报了个到后,才前往东王府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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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各处的街道都已经整治一新,被五彩的绸带装裹起来,宛如要过年一般。一路上,林海丰没有看到任何的官轿,不过,他看见了奔跑的马车。第一辆他见到的马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下来的是吏治部大臣兴国侯陈承镕。

陈承镕躬身和风尘仆仆安王见过礼,呵呵地微笑着,“殿下一路辛苦了。”

林海丰看看街两边儿过往的行人,他们尽管贴边儿小心地走着,有的还倚着房根儿,向他们这里怯生生的观望,但显然都没有了要下跪的意思。林海丰满意地笑了。他知道,杨秀清为了迎接明天即将到来的法兰西公使布尔布隆,为了在布尔布隆面前展示天朝与满清之区别,已经颁布诏令,取消了一切在户外跪拜来往王爷、官员的礼节。

“陈侯感觉这马车比起以前的官轿来如何啊?”林海丰围着陈承镕的马车转了一圈儿,笑着问到。

“不错,不错啊。”陈承镕连连点着头,一指旁边的几个牌刀手和随员,呵呵笑到,“殿下你看啊,以前要是出行,仪仗烦琐不说,单就这卫队随员的马匹数目就不少。如今只要这一匹马拉着的四轮马车,我们几个就都够了。而且还快捷。”

“说的不错!”林海丰忽然注意到辕马屁股后面挂着马粪兜子,“呵呵,这个东西是谁想起来的好主意?”

“是傅善祥啊,”陈承镕嘿嘿一笑,“傅姑娘心细啊,说这样就可以省去城里到处遗弃的马粪,既可以帮农家积肥,又保持了街道的整洁,一举两得。”

林海丰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自己设计了马车,却偏偏忽略了这个“小问题”。

杨秀清一见到林海丰,就仿佛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朋友,那个亲热劲儿就甭提了。嘘寒问暖不说,单就一肚子想说的心里话,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不论是天朝还是自己,都有些离不开这个家伙了。

“老弟在镇江和扬州的做法不错啊。”杨秀清赞叹着,“流落他乡的人渐渐都在回转,这就好啊,民为国之本,如果百姓们都跑光了,那才叫失败。”

“还是王兄圣明,没有王兄的支持,小弟啥也做不来哦。”林海丰谦逊地微笑着。

“呵呵,老弟就别谦虚了。”杨秀清被林海丰说的心里美美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平时在耳朵边儿上吹捧自己的多了去了,可是就都没有林海丰这家伙的话那么中听。“那个黄子隆杀的好,最后从他的府里竟然能抄出四、五万两银子,真是难以想象。这个镇江一开始还是执行圣库制、男女分馆制最坚决的地方。”

“人最怕的就是有了私心啊!”林海丰叹息着,“私欲只要有了开始,那就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沟壑。”

“去过天王那里了?”杨秀清问到。见林海丰点头,就又说到,“把土地作为私产分给农民的事情,现在反对的人也不少啊。”

“是啊,毕竟从广西出来的老弟兄们,大多是毁掉了所有的家业,跟着天军走的。现在他们已经是一无所有,看到别人有了私产,难免不会有什么想法。”林海丰接过进来的傅善祥特意给他准备的一杯凉开水,喝了一口。甜甜的,里面显然是放了糖。他冲着傅善祥感谢地笑了笑,“好象天王不太反对这么做?”

“是吗?”杨秀清歪头瞅瞅他,呵呵笑了笑。

“给我的感觉是。”林海丰又喝了几口糖水,放下手里的杯子。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啊,”杨秀清看了看傅善祥,“既然有了反对的声音,天王当然就希望你继续做下去了。我说的是吧,善祥?”

傅善祥抿嘴儿一乐,“您说了是,当然就是了。”

“哈哈...”杨秀清爽朗地笑了起来,瞅瞅一副无所谓神态的林海丰,“还有一件事情,哥哥要通报老弟一下。”

接着,他说起天王写给他的诏书,要晋封陈玉成为恩赏丞相,还要晋封潭绍光等教导旅的一些军官的官职。最后,他把手一抡,“为了免去老弟的麻烦,天王的诏书哥哥已经给压起来了,而且找了陈玉成等人,也和天王谈了谈。关于红军的编制和职衔,事前既然都有了明确的一致意见,就不应该再随意插手改动。这样很容易引起下面的误会。”

林海丰笑着点点头。其实,这些事情的大致情形,他早通过自己主持的内务部渠道多少有了了解。但是他心里还是感激杨秀清,杨秀清是在暗示自己要小心天王洪秀全在背后的活动。

“好了,先不提这些烂事了。”杨秀清笑了笑,“按着老弟的意思,哥哥把大部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明天接待那个布尔布隆,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老弟再想想,一定不能出像年初接待文翰那样的笑话。”

林海丰呵呵地笑了,“王兄考虑的已经很周到了,这个布尔布隆会对天朝有个全新的印象的。”

布尔布隆一行在天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从码头到安王府,由二百多锦衣马队的护卫下,长长的车队所经过的街道两侧,都有组织起来的天京百姓的欢迎人群。

和林海丰并排坐在第一辆敞蓬马车上的布尔布隆,被一路上所见的整洁、美丽的街道,礼貌、欢乐的人群深深地打动了。他望着马车两边儿悬挂的两面迎风招展的太平天国和法兰西国旗,听着人群里不断地发自肺腑的“太平天国万岁!”和“法兰西国万岁!”的声浪,不由得奇怪起当初英国全权特使文翰,怎么会对太平天国政权有那么一种不负责任的评价。

这里,明显是一个和谐、文明的世界,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这和他看惯了的满清政权统治下世界,完全就是有着天壤的之别。

第一二一章

几天来,布尔布隆不仅和天朝的安王、宁王两位殿下多次友好、融洽地长时间攀谈,还在安王殿下的陪同下,参观了天京的女军营地、工厂、商社和农庄,甚至还去了普通的百姓人家参加了一次普通的婚礼。(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当他和随员们和所有来宾一样,都在为新郎官背着新娘进家门那一幕而捧腹大笑的时候,他还是禁不住地看看身边儿开心的安王殿下,轻声地问到,“安王殿下,这是个什么规矩呢?”

林海丰哈哈地笑了,“没有人立下过这个规矩。也许只是大家对妇女解放的一种真切的向往吧。”

布尔布隆点了点头,他认真地想了一想,在天京的几天里,他的确没有见到过那种以前常见的裹足的女子。男人留辫子,女人裹小脚,那本来是这个古老国度的象征。

天京的一切亲眼目睹,使他渐渐从一开始对这里还只是流于表面上的那种美好认识,转化为了内心里的赞叹。这里完全没有传说中的野蛮和不近情理的政策,百姓们生活的很安逸、祥和。一个很简单的例证,在他看来,就足以显现出这里所提倡和追求的那个天下大同、人人平等,是多么的深入人心,那就是他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普通的百姓,会过来给他身边儿的这位天朝王爷殿下下跪。

更令布尔布隆感到钦佩和意外的,还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在这群被咒骂为“野蛮、无知、粗鲁的暴民、发匪”中,竟会有安王和宁王这两位特殊的人物。他们不但都能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大家交谈,对法兰西的历史甚至也是了如指掌。他们知道凯旋门,熟悉马赛曲,他们可以随意地讲出法国在王权时代的一千多年间里,先后建立过的五届王朝。还清楚地知道在这些所有王朝的更迭中,都没有动过武,更未见过血光剑影。他们知道法兰西人民攻占巴士底狱的大革命,最终使法兰西走出了王权时代,实现了从王权到民权的过渡。言谈中,布尔布隆明显地感到,他们总是对法兰西的两次失败的共和,流露着一种特别的情感。

说到法兰西的骄傲拿破仑一世,那位安王更是如数家珍。他可以从雾月十八拿破仑发动政变,推翻督政府,建立三人执政开始,例数拿破仑在马伦哥大败奥地利军,迫使第二次反法同盟解体。当奥、英、俄结成第三次反法同盟,拿破仑又率军东进应战,取得了乌尔姆、奥斯特里茨等大战的胜利,迫使俄皇、奥帝狼狈而逃。甚至能说出当法军进占柏林后,大诗人海涅曾夸张的说过的话,“拿破仑一口气,吹去了普鲁士。”当然,他也记得滑铁卢,并深深地为这位伟大军事天才的最后归宿,感到遗憾。

总之一句话,布尔布隆从内心里感到了,这两位年轻的王爷,大脑里所拥有的知识远远比自己更丰富。不过,能叫他更惊讶的东西其实还很多、很多,当他来到红军教导旅的驻地,还没进大门呢,那惊讶就完全变成了震惊。

“敬礼!”随着清脆响亮的高喊,两个一身土黄色军装,头上戴着镶嵌红星军帽,打着绑腿的年轻英武军人,如同一个人一样,左手的步枪紧贴身体,笔挺地把右臂横到胸前,向安王殿下和客人们行持枪礼。

林海丰还了一个礼,转头冲着布尔布隆笑了笑,“这里是我们天朝的近卫军,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的教导旅。”接着,他把刚刚迎出来的陈玉成、潭绍光一一介绍给布尔布隆。

简单明快、似乎朴实了些的军服,年轻的几乎还是个孩子的旅长们。布尔布隆震惊之余,还特意查看到,他们没有长辫子的同时,也没有往常天军士兵惯有的长发。这完全就是一只真正的现代军队。他想不明白,这样的一只军队,是怎么凭空冒出来的。

林海丰在陈玉成的引导下,一边儿朝练兵场走,一边儿和布尔布隆说着,“我们中国和你们国家不一样,从公元前十六世纪“殷革夏命”以来,没有任何一次改朝换代,不是以武力或在武力威胁下进行的,大都血流成河、尸堆如山。而新朝建立后,也没有一次不是最后同样被武力所推翻,几千年间,从前仅有两次平民是起义所建立的政权,也就是汉、明两朝,但是也都未能善终。为什么呢,这就是当权者的思想问题。他们尽管建立皇朝前是平民,可建立了皇朝他们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中国的皇帝不同于你们的王,因为皇帝高于法律,国是他的,不是人民的,家也是他的。你们法国革命的爆发,主要是缘于民众对自由的向往和对更美好生活的追求。而我们这里不一样,历代民众都只是因为濒临饿死边沿,为求活命不得已而造反。包括我们的革命也是一样。因此,我们需要有一只强大的新型军队,为了保障人民的最大利益,消灭一切反对势力,稳固国家政权。”

他指了指前面的陈玉成,笑了笑,“我们希望我们自己,和我们的下一代人,也会在和平中交替更换掌权人,谁能为人民做好事,谁就来执政。不能为人民利益出发的人,就必须让位,否则近卫军会不同意。最好不要这样。”.

对安王的这一大番话,布尔布隆有些似懂非懂。他笑着看看这个安王,想了一想,“那么,请问殿下,你们天朝到底想把国家建设成什么样子?假如推翻了北京的皇帝,以后怎么办?听说,你们的天王就是实际上的皇帝。”

“公使先生说错了。”林海丰摇摇头,“由于我们还没有统一整个国家,所以现在还一切都是军事或者半军事化状态,我们的各政府机构还在逐步地完善中,当然,也包括许多的政策。天王是我们天朝的精神领袖,并不过问政事,一切政事都是我们的总理大臣东王来管理。我反复在说,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叫所有生活在社会的最低层的普通百姓们站起来,不再给任何人做牛马,而是自己来做主人。”

“那依安王殿下的意思,你们不会需要皇帝?”布尔布隆似乎终于听明白了。

林海丰瞅瞅他,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是在贵国,您说是现在的帝制好呢,还是以前的共和好?”

布尔布隆嘿嘿一笑,连忙把话题叉开,“来到天京,给我留下很深印象的就是你们的天朝的几个王府。当然,您的王府出乎了我的想象。可是,天王府和东王府的建造,单从外面一看,就足以令人乍舌了。正象您自己说的那样,现在你们还在开始阶段,如果现在就这么的骄奢,总会影响到以后。”

“到任何时候骄奢都是要不得的。”林海丰点了点头,“天王府的修建,说明了天朝官员当初进城伊始,都还有着皇权至上的思想。太平天国成立了,又定了都城,总想着把天朝的威势显露出来。其实,那都违背了我们天王的初衷,天王倡导大家建立一个天下大同的社会,哪会甘心情愿把自己禁锢起来。是下面的人办坏了事。现在太阳城的大部分工程都已经停止了。至于说到东王府和其他王府,您是错误地理解了我们的目的。当然,这不能完全怪您,这要怪我们这里很多人的习惯不好。”

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练兵场。他们先到了场外的东边儿,一片起伏不平的坡地上,特务连正每人挥舞一把一尺多长短的特制工兵锹,挥汗如雨地挖着战壕和个人掩体。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特务连连长陈亭香居然还光着秃头,半裸着上身。一见旅长陪着安王殿下和众多的官员、洋人过来了,他赶紧从挖到一半儿的个人掩体里跳了出来。一把抓起地上的军帽扣在头上,大叫一声,“敬礼!”

林海丰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自己的事情,然后指着陈亭香呵呵地笑了,“陈亭香,你这个连长要起个好头啊,穿这么少,一旦生了病怎么办?”

陈亭香挠挠后脑勺,嘿嘿地笑着,“殿下,咱的身体好,病才不会找咱呢。”

林海丰哼了一声,瞅了瞅陈玉成,“你们和红一军都在训练单兵掩体的开挖,怎么样,你这个旅长比的了你的连长吗?”

“他?”陈玉成瞥了眼陈亭香,伸出个小拇指,“殿下,他可不是我的对手哩。”

“真的?”林海丰看了眼显然是不服气的陈亭香,“怎么样,比试比试啊?”

“比就比,省得咱旅长不服气。”陈亭香呸呸地使劲儿朝两只手的手心吐了两口吐沫,握紧手里的工兵锹,鼓着一双大眼睛瞅着旅长。

陈玉成不紧不慢地脱去上衣,从身边儿的士兵手里取过一把小铁锹,看了看陈亭香,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嘀咕到,“咱可提前说好,谁要是输了,谁就得替别人洗换下的所有衣服。”他说这话可是有目的的,这个陈亭香,名字里香气十足,往常却是全旅有名的邋遢鬼,提起洗衣服那就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常常不是央告央告这个,就是乞求乞求那个,恨不能连自己的那双顶风臭十里的袜子,也部愿意自己动个手指头。连部的勤杂班里,甚至是几个排长们,没有没替他洗过衣服的。陈玉成平时可没少为这个和他喘了闲气。

陈亭香听了旅长的话,开始脸还发了一小会儿的热,马上眼睛又一亮,呵呵,旅长啊旅长,只要你到时候别反悔,那咱老陈可是白白拣了大便宜了。“不许打赖的啊!”想到这里,他赶紧同样凑到旅长的耳畔,叮嘱了一句。

林海丰不知道这俩人私下在搞的是什么名堂,看到俩人准备好了,就笑着把手一挥,“开始!”

看到二陈同时向前跨出一步、蹲下,小铁锹上下翻飞起来,他又转头看着布尔布隆,接着刚才的话题说着,“我们有些人总喜欢把官员休息的地方就喊成是他的府。比如前些日子我在镇江,本来住的是驿站,还是有人愿意叫它是我的临时王府。所以啊,看问题还是要全面的看。东王府其实并不只是东王休息的地方,或者是私家园林,它是我们天朝的国务院,政府的众多部门设在里面,官员全部集中在那里办公,还有很多的人要住在里面。北王府其实从前还是天京的卫戍司令部,现在是天朝的财政部,而翼王府是天朝未来国防部的所在地。一个国家总要有国家的尊严,脸面上的事情有时候还是要做的。就象您来的当天,那顿接待宴会的规模很大,如果不是在我们的国务院内招待你们,本王的王府可就只能把所有房子都先扒了。”

说到这里,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整个天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北京紫禁城的那么华贵的建筑,就是你们法王路易十四用了二十八年才完成的凡尔赛宫,我们也是难望其项背啊。”

第一二二章

这当口儿,陈玉成已经抢先完成了先是个人的卧式掩体,再过渡到蹲式掩体。www.65txt.com

林海丰拍拍手,畅快地笑着,“不错,不错,就这样了,陈亭香,你不服可是不行啊。”

是不错。布尔布隆虽然搞不明白他们的近卫军做这种似乎是“无用功”的训练会有什么用,但只从这只特殊军队中王爷与旅长、旅长与连长间那种罕见的亲昵关系,他就想象到了这只军队在未来战场上的战斗力会是多么的强大。

林海丰向布尔布隆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来到了射击训练场。

正组织训练的参谋长潭体元发出一声“敬礼!”的口令,随即小跑到林海丰的面前,两脚并拢,“报告安王殿下,教导旅二营正进行射击操练,请您指示!”

“继续操练!”林海丰笑着看看身边儿的布尔布隆,一指潭体元和陈玉成、潭绍光,“我们的这几个带兵的军官,不但会指挥打仗,还各个都是神枪手。”说着话,他盯看着潭体元,“听说你能五十步内打掉人都上顶着的茶杯子,可有此事?不会是讹传吧?”

潭体元看看陈玉成,又看看安王,不好意思地笑了,“讹传倒不是,不过,我们旅长枪法比我更好,打天上的飞鸟都能做到弹无虚发。”

“你倒会客气,他是旅长,枪法不好本王早撤他的职了。”林海丰扫了眼脸色微红的陈玉成,心里很是惬意。随后,他又点点潭体元,“牛皮可不是吹的,火车也不是推的,怎么样,给客人们展示下看看?”

“这......”潭体元看着安王和他身后的布尔布隆等人,似乎显得有些犹豫。陈玉成却一捅他,转身命令正在训练的士兵们暂时休息,然后,飕飕跑向前面的木靶。他弯腰拾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块儿,随手放在了头上,冲着这边儿一挑拇指。

林海丰扭头看看身后的人们,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潭体元缓缓抽出的枪上。随行者中间唯一的女性柳湘荷,脸色早已犹如一张白纸,怎么殿下这么残忍?这种游戏也是能玩的?

布尔布隆也和柳湘荷的想法接近。他们要讲所谓的民主、人权,这种玩法儿更有悖于上帝的仁慈。

“开始吧。”林海丰轻松地发着命令。

随着他的话音,潭体元右手一抬,左轮枪啪地一声清脆的响亮。一两秒的寂静后,两旁的士兵们爆发出一阵的叫好声。

林海丰瞅瞅布尔布隆,微微一笑,“人民需要平等、博爱,可军人的天职是首先要学会献身。”他又上下看看刚刚跑回来的陈玉成,轻轻掸掸他身上的泥土,满意地点着头,一指旁边的马术训练场,“我早就想到会是你自己去做靶子。走,带我们去看看你的骑士们。”

离开教导旅的军营前,布尔布隆听到了身后响起嘹亮、激昂的歌声。随着歌声的响起,他注意到自己身边儿的安王忽然停下了脚步,身体笔挺地站立着,脸色变的非常地肃穆。

“安王殿下,这是首什么歌曲?”他轻轻地问到。

“这是我们的马赛曲。”林海丰用英语开始轻声地唱着,“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布尔布隆对太平天国这个新生的政权,有了一个完全不同于文翰的全新了解。它不是一个所谓的无知人群纠集起来的产物,这里从上到下,集合了大批有思想、有文化的精英。他们拥有比西洋各国甚至还更先进的技术,还有一只文明、勇敢、誓死效忠于政府的军队。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恢复自己数千年形成的灿烂文化,消灭骑在他们这个庞大的民族头上,落后、愚昧的蛮夷王朝。

在临行前的最后一次交谈时,他把重点放到了前几天一直双方似乎都有意回避的教义上面。他要弄清楚这个新生政权对本国天主教徒的政策,还有他们那近乎不伦不类的拜上帝教教义。

“我们中国人是个善于想象的民族,”林海丰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绣龙图案,呵呵地笑到,“我们喜欢龙,所以您看我们的龙就非常的细腻、生动。龙在您的国度的人们眼中,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吧?”

布尔布隆点点头,微微笑了笑,他不明白这个龙会和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林海丰示意在座的都随意地用茶、吃些点心,然后接着说到,“所以啊,同样的一个龙,在我们国家是现在的这个美丽样子。我们还善于描绘天上的神仙,佛教是我们从印度引进的东西,可我们同样不拘泥于它的形式,把它美化的更好、更丰满。至于上帝也是一样,我们的天王喜欢上帝,但这个上帝不是你们的那个上帝,可能某些地方会类似,我们天王描绘的上帝更多了是个神仙,是我们中国人想象的神仙。不过,尽管平等、博爱的宗旨是一样的,我们想象更多的是天下大同。凡一个新生事物,都会有一个发展完善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很可能会出现误差,需要不断地加以修正。所以,别人不该来苛求我们的上帝是什么。能叫更多的人民享受到人间生活的幸福,享受到人与人间的博大互爱,就是对上帝最好的信仰。”

他停了一会儿,看了看布尔布隆和他的随员,“你们就要离开天京了,本王可以代表天朝郑重宣布,对于所有各列强与满清政府签定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天朝政府都不会予以认可。我想,这个道理先生们都能理解。不要说都是上帝的子民,就是亲兄弟,个人的家私还要区分的很清楚呢,哪儿能想拿就拿。我们天朝的情况,诸位先生们都亲眼看到了,满清被推翻,何时被推翻,时间表掌握在我们的手里,是不会以任何企图干涉者的意志而转移的。天朝政府希望和任何国家平等贸易,相互交流,共同发展。当然,大家不用担心,天朝政府会友善对待一切来我中国的各国人士,无论你是天主教、基督教还是犹太教、伊斯兰教,只要不与我们为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会受到天朝人民朋友般的照顾。”

布尔布隆没有说话,对于与满清签定的条约对方不承认,他并不感到意外,如果对方能够接受他才倒是会意外了。但是,他关心的还是法兰西帝国的利益。支持满清,那明显是死路一条,一旦天京政权得势,帝国的利益就会荡然无存,中立会好吗?也不尽然,到时候未必能分上一杯好羹。

“请问安王殿下,您说的平等贸易具体点儿是什么?”布尔布隆想看看这条路会有多么的宽广。

“很简单,”林海丰一挥手,“天朝现在就已经允许汉口、九江、镇江等地开埠通商。我们欢迎各国朋友们来。天朝会划定地点,为大家安排经营和居住环境,前提条件是,大家都必须遵守天朝的法令。”

他有意地停顿了一下,“法兰西是个伟大的国家,拥有着爱好自由、和平的人民。我们愿意和这样的人民打交道,平等互利、互不干涉内政。如果贵国政府同意的话,我们天朝可以允许贵国在天京设立商务处等机构,开通两国政府间的贸易。据我所知,贵国上个月开始就和英国、奥斯曼帝国一起,对俄罗斯进行克里米亚半岛上的第七次俄土战争。这场战争将会消耗你们等国三年的时间。战争总是以损耗国内人民的幸福和经济为代价的......”

第一二三章

布尔布隆对这位安王殿下的说法相当地满意。www.65txt.com太平天国政府虽然拒绝承认所有以前各国和北京的清政府签定的条约,但是,他们并不拒绝和各国的贸易往来,也不拒绝外国人在他们所控制区域的居住权。遵守对方国家的法令,这本就应当是一个文明国度的公民应当具有的、最起码的教养。当然,对于愚昧、衰弱的国家,谁也不愿放弃更多的无理要求。就像英美两国,布尔布隆很清楚,他们尽管保持着所谓的中立,但骨子里似乎更倾向于北京政府一边儿,因为明年即将陆续到期的条约需要马上修订,而且,他们还渴望着能够在满清那里得到更多的“优惠”,譬如现有租界的治外法权。

英美两国在这个国家获得的商业利益,远远比自己的法兰西帝国要多的多,这一直是布尔布隆的一个心病。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们每年也不过是百十万两白银的贸易额,其中大部分还是由中国进口产品,真正能出口到清政府的东西,可以说是微乎其微。而从面前这位安王的口气里,他已经明白了一点,如果双方开通官方或者“民间”贸易,天京政府会大批采购本国的基础工业产品,那将会给帝国的机器制造业带来巨大的财富。

还有在他们那只近卫军里看到的五三式马步枪、六轮枪、五四式手枪等先进的武器。还有他们那远远超乎想象威力的炸弹、炸药。甚至他还注意到了那位安王偶尔用了一次的自来水笔,天啊,他们到底还有多少新鲜的东西?如果将来能够得到他们在这方面的支持,那对帝国来讲,无疑更是莫大的利益。合作才是最佳的选择和唯一的出路。早晚有一天,帝国会因此超越英国,成为欧洲的霸主。呵呵,可怜的文翰,怎么把这么好的机会丢给了自己!

在帝国的利益和对方的信仰两者之中,最重要的还是利益,至于他们喜欢勾勒一个什么样的“上帝”,就像安王先生自己说的那样,由他去吧,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帝国管不着,也更管不了。很可能就要爆发克里米亚半岛上的第七次俄土战争,就够叫帝国头痛的了。想到这里,布尔布隆忽然有些奇怪。克里米亚半岛上的战争,在帝国政府最近发给自己的通报中,也只是说正在筹划中,还没有明确的战争时间表,他们天京政府是怎么知道的?而且知道的还这么详细?

布尔布隆觉得这简直就像个神话。

布尔布隆的秘书顾思,此时想到的却是上海的现实问题。他见公使大人一直不说话,就琢磨了琢磨用词,小心地问到,“安王殿下,上海的起义者现在公开打着您们天京政府的旗号,在那里对我们的教民有许多不礼貌的行为,您能解释解释为什么不对他们加以制约吗?”

“是嘛,我们刘丽川将军在上海的工作还是蛮不错的,既抗击了满清军队的围攻,又使上海百姓平静地生活。”林海丰笑了笑,“像你说的事情,本王还没听说过,你能说的确切一点吗?”

“这个...”顾思看了看沉思中的公使大人,站了起来,“上海的起义者粗暴对待城中贫穷的教民,逼迫他们交纳所谓的税收,交不上就会施加暴行,还无理地掠夺他们的私人财产。很难说这是一种文明的行为。”

“你说的是这方面的事情啊,”林海丰脸色变的郑重起来,“本王首先纠正一下你的说法,刘丽川将军是我天朝的上海军政总理大臣,不是什么上海的起义者。至于具体的情况,本王的秘书官柳湘荷女士最清楚,她可以回答你的问题。”说着,他冲着正在负责谈话记录的柳湘荷摆了摆头。

柳湘荷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环顾了下客厅里的人们,“顾思先生所说的教民,首先都是我天朝治下的百姓,必须要奉守天朝的法令,天朝不允许有任何凌驾于法令之上的人群存在。因为我们天朝讲的是平等。再具体的说,上海被处置的那些所谓教民,也并不是什么无辜的贫穷者,甚至很多的都是为了躲避天朝税收,假冒教民,企图谋取教堂庇护的刁蛮之徒。抗拒天朝法令就是助满贼,不但是在上海,在任何地方,天朝对这种无耻之人采取的都是同一种法令,不管他是不是教徒,都要无条件地没收他的财产。”

说着,她又闪动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顾思,“我想请问顾思先生,如果把同样的事情放到贵国,你们会因为谁信仰了什么教会,就可以免征他们应当给政府缴纳的税收吗?”

林海丰瞟了满脸尴尬的顾思一眼,瞅着布尔布隆,微笑着,“前面我曾反复在说,两国友好的先决条件是平等互利、互不干涉内政。贵国教士多次以教堂名义庇护那些反对我天朝政府的人,这会影响到我们两国间的友好。我们天朝政府是喜欢和各国交朋友,但是,我们决不会去乞求和谁交朋友。天朝是礼仪之邦,非满清蛮夷所能比。我们的国策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布尔布隆点了点头,“安王殿下误会了,那些教士的行为,绝不代表我国政府的意志,现在他们也都有所收敛。我很欣赏安王殿下关于平等互利、互不干涉内政的说法。也希望两国能有更多的友好往来,我会尽快请示我国政府,争取及早和贵政府通商,为我们两国的人民谋求利益。”说完,他狠狠地瞪了顾思一眼

“我很钦佩您的魄力,”林海丰也点点头,“据我所知,贵国在上海一年的贸易额不过十几万两白银。如果和天朝开通了贸易,我可以预测,四年之后的今天,您将会成为法兰西的民族英雄。”

布尔布隆看了对方好一会儿,莫非这位安王真的会什么星象占卜术,就像刚才他能预测到克里米亚半岛上的战争那样?他奇怪地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四年以后呢?”

“因为英雄的诞生要有个好的时机,”林海丰呵呵地笑了,”不过,现在咱们还都要慢慢地努力。”

布尔布隆现在倒真是宁愿相信这位安王殿下就是个星相占卜大家,谁不想做个永垂千古的英雄呢......

布尔布隆一行要走了,林海丰把他送到大门口,指着要送他们去码头的林凤祥等几个官员,冲着布尔布隆抱了抱拳,“本来我是想送您上船的,可惜,这次您乘坐的是贵国的军舰。我是个军人,看不得它国的军舰未经允许,就在我们的内河和领海上行驶。我想,您也一定会有同样的心理。希望您再次来天京,当然,最好是乘坐商船。”

布尔布隆的脸有些微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王殿下一直没提,鄙人也没好意思说。其实,鄙人真的是要首先感谢贵军没有一开始就拿我们当敌人对待,由镇江到天京,还一路有贵军水师炮船的护送。由于鄙人一时的仓促、疏漏,还请安王殿下谅解。”

“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大家既然是朋友,谁还会去计较过去的恩怨。”林海丰笑了笑,忽然凑近布尔布隆,表情极其认真地低声说到,“我们中国的文化渊深,祖先给我们传下了《周易》和《八卦》两门占卜绝学,我可是钻研了很久这两门儿学问,一般给人看个相什么的还是蛮准确的。”

布尔布隆仔细地又看了看这位充满了神秘的安王,嘿嘿地笑了。

第一二四章

布尔布隆的坐舰加西尼号行驶镇江的江面上,再向前就要驶出太平军控制的水域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许宗扬示意舰长抛下锚,和布尔布隆等人亲切道别后,带着卫队顺旋梯回到了自己的战船上。

加西尼号又开始继续航行了。望着还在冲着渐渐远逝的许宗扬扬手致意的公使大人,顾思似乎还没有从天京的窝囊中解脱出来,他不满地拍了下船舷,看了看身边的舰长和通译马吉士,“舰长先生,他们所谓的护送,不过是对我们的监视,对帝国的军人来说,这是一种羞辱。”

舰长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马吉士笑了笑,“他们对我们似乎很尊敬,不要忘了,我们虽然只是一种考察,但我们享受到的是国宾的待遇。”

顾思不以为然地哼了声,“那是他们的无知。”

“无知?”布尔布隆转回身,不认识似的上下看了他几眼,“先生,我看是你无知才对。”

“阁下.....”顾思脸色有些涨红,还想强辩什么,却被布尔布隆摆手打断了。

“这原本是一个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认为它是个极其封闭的古老国家,一个简单到通商还需要武力才能达到的国家。可是就在这里,你们真正看到是什么?”布尔布隆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到了顾思的身上,“帝国的凡尔赛宫您去过吗?一定没去过。本人去过,但是,即便是本人,对凡尔赛宫的具体结构、布局,也没有他们的安王了解的更多。这说明了什么?”

布尔布隆缓缓地离开船舷,向船头走。他深深地吸了口迎面吹来的略带寒意的江风,感叹了一声,“太不可思议了!他们不可能去过帝国,可是为什么能了解的这么详细呢?”

他转过头来,耸了耸双肩,“先生们,千万不要重复文翰他们的错误。在本人看来,如果他们和北京的清政府一样惧怕我们,那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得到他们所说的天下。事实恰好相反,他们不惧怕任何人。如果不是事先有过特殊的情报来源,知道我们会到天京去,早在我们第一次路过镇江的时候,就不会是什么护送的问题了,那会很麻烦。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允许它国的军舰在自己的内河里游荡的。帝国需要的是在这里谋求商业的利益,至少现在帝国的皇帝陛下还没有其他的意思。没有枪炮,没有仇恨,同样能获得最大化的经济利益,我们为什么要选择战争?”

他又看了看默然无语的顾思,叹了口气,“输给一个女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您的心理。那个姑娘是他们天朝的殿前指挥,相当于清政府的四品官员,比你的身份还高。您如果不能正确地认识这个新政权,您的这个职位就不适合您了。”

“阁下,我明白了,”顾思丧气地垂下头,“我会按照阁下的意思去想的。其实,我的意思不过是想强调帝国的强大,征服对于帝国来说......”

“征服?”布尔布隆呵呵地一笑,指了指两岸那广袤的土地,“先生们,要是讲到征服,还是叫我们的法兰西帝国首先去征服整个的欧洲,也许更现实些。”

杨辅清在湘乡现在可是闹翻了天了。

凡是以往资助过曾国藩组建湘军饷银的豪门大户,被一一彻查出来,除了一些有充分证明显示是被强迫勒索的之外,其他的无一例外被克以重罚,土地被没收,分给了那些早就渴望着拥有自己一块儿田产的贫苦乡民。尤其是在分田分地的过程中,天军广为宣布,凡经核实那些尚有家人在湘军中当兵的人家,一律不考虑分给田地。

为了有效地配合土地分配,杨辅清一方面遵循武昌得出的经验,大力发动最贫困的乡民组建各级乡村政权,还在占领湘乡后的第六天,上演了一出儿震惊四里的杀妖活动。

湘乡县城的文庙前面,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左宗棠、曾国潢、曾国荃、曾国葆、刘蓉,还有十几个甘心资助曾国藩办湘军,又有民怨的豪绅,被一一五花大绑地押在文庙前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冲着万人垂首跪着。台下的近处,就是他们的家眷、亲属,再向西去几十步,是刑场。数十个怀捧锋利的鬼头大砍刀,气势凶凶地等候着。

杨辅清来到了台子上,他看了看安静下来的人群,笑了笑,弯腰提溜起身后曾国葆油黑的大辫子,大声地说到,“父老兄弟们,你们知道这辫子的来历吗?今天我就和大家说说。清妖在进入我们中原之前,就是一个生长在北方苦寒之地的无知蛮夷,*游牧为生,甚至连他们自己的文字都没有。如果不是我们汉人教会了他们一些东西,他们还生活在野兽一样的环境中。看看这脑袋,他们习惯于这前部不留发,以免骑马驰骋时会散落头发遮住视线,影响他们杀人取乐。而颅后留的一条粗大的发辫,却就是为了在露宿时可充作枕头用,借以安眠。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枕头。”

按照翼王事前替他准备的公文,杨辅清开始尽情地发挥着。他讲到满清入主中原前实行的奴隶制,讲到这种野蛮民族对中原的烧杀掠夺,疯狂屠城,搞得千里无人烟。他还把成吉思汗在西征归来途中教育后代时说的“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把敌人斩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著他们亲属痛哭流泪,骑他们的马,强奸他们的妻子和女儿。”演义到了清妖的嘴里。

他讲到满清虽然口头高唱“满汉一体”,似乎又特别特别的推崇所谓汉族文人的理学,但那都不过是用理学去奴役汉民族的精神。满清历代王朝自己则清醒的厉害,根本就不喝理学这副毒药。康熙曾训谕诸子“宜以时娴习骑射”,他不许汉族尚武,却念念不忘训喻自己的子孙尚武,对于个别的经不住诱惑的迷途羔羊,沾染了汉族文人的不良习气的,则大加严惩。乾隆三十一年,皇子永星在一幅题扇诗中落款“镜泉”,被乾隆发现,大动肝火甚至杖责并训谕皇子,不可仿效汉人陋习而改变满洲世代淳朴、重骑射的传统,若任其发展,则势必衣冠尽改、国体败坏,并告诫皇子师傅不可助长皇子重文之气。在此同时,满清大搞“文字狱”、“海禁”毁灭汉民族的文化,不顾百姓的死活。对汉族有骨气,有独立自主精神的人,满清更是恨之入骨,象雍正那样不惜把一个文人吕留良挫骨扬灰......

杨辅清最后狠狠地一丢曾国葆的辫子,激动地大喊着,“就是这些清妖,和这些认贼作父的汉奸们,把我们汉人几千年的传统破坏的荡然无存。看看这些有文化人的丑陋嘴脸,他们的至圣先师就在他们的身后,叫他们一个个地都扪心自问,他们对的起文庙里孔子的牌位吗?对得起他们自己的列祖列宗吗?身体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说的是什么?说的是妖维护我们汉民族的服装发式,可不是保留这样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狗尾巴似的东西。孔子说的好,凡外族者,其心必异。我们的祖先炎帝陵就在几十里外的酃县,他在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这些炎黄的子孙,到底是想做个堂堂正正的汉人,还是宁肯去做满人的狗,做汉奸!”

他说着,愤怒地一挥手,命令着那些犯人身后看押的士兵,“把这些卑鄙、无耻之人的嘴脸都抬起来,叫大家好好认识认识。”

第一二五章

左宗棠被身后的两个天军士兵揪的生疼,头上的辫子都有种被扯掉了感觉。www.65txt.com他也听见了身边儿曾国葆凄惨的痛呼声。现在,他只能紧闭着双眼,不敢去看台下的人群,说真的,他真的从心里感觉到了一种耻辱。

这太平军眼下玩儿起的这手,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在故意展现这一种姿态,在告诉大家,谁说他们反孔?明明是他们才在真正地维护圣人的形象。他们才是整个汉民族的救世主。

这一刻,左宗棠也害怕了。他害怕就这样地被处死。原本以为自己即便战死沙场,至少还能博得个孔孟卫道士的声誉,为后人所传诵。可是现在,竟然变成了反孔孟、反汉民族的大汉奸,只怕要骂名千载了!

杨辅清双手摆动,示意台下的人群安静下来,“父老兄弟们,天朝要建立的是一个天下大同,万民平等的美好天堂。对普通的百姓们,天朝不要求大家马上恢复汉家的衣冠,因为凡事都要有个接受的过程。可恶的清妖已经使我们很多的父老兄弟彻底忘记了汉人应有的东西,可以原谅。但是他们不行。”

杨辅清一指身后跪着的犯人们,“他们都自称是有文化,饱读经书,是孔孟圣人的弟子,他们的丑恶嘴脸都已被画师画下,现在,本将军代表天朝和天下所有汉人,开始宣布对他们的死刑判决。曾家的几个清妖走狗,还有这个刘蓉,还有以前被天军斩杀的罗泽南、李续宾等人,作为湘乡汉奸的代表,将被铸成铁像,永远跪在文庙的面前,向他们的祖师爷忏悔自己的罪恶。至于那些土豪们,只有罚去给炎帝守灵的份儿,他们连跪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只配在炎帝陵的山脚下,做大家参拜炎帝祖陵时的垫脚石,永世被万人践踏,警示后人。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曾国潢......”

这场公判大会一直持续了很久。随着一个一个犯人,或者说是在台下的百姓们心中,曾经还有过敬佩、羡慕和恐惧的人,被拉到刑场砍掉头颅。尤其是听着曾国葆“求求天军大爷...饶了我的狗命吧...我知错了...永远不当汉奸...我要马上蓄发...剪辫子”的惨厉哭号声,更叫前来围观的人心灵为之颤动。理解和不理解,至少大家都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汉人,什么是汉奸。

接下来的日子,分到土地的人更是扬眉吐气,打死也不会希望曾国藩们再回来。他们回来,自己刚刚得到的土地就要被收回,因为,土地原有的地契早被当众都烧毁了,现在在他们手里捧着的,是盖有真命太平天国大红朱印的新地契,那上面的名字可是堂堂正正地写着自己。

当然,还有很多的谣传也开始慢慢地传扬开来,都是对那些有着追随曾国藩出去当兵的家庭不利的消息。最主要的,就是据说天军要在一定的时候将他们清除出湘乡。你不信吗?反正曾国藩一家老少都被关押了起来,既然是最大的汉奸,当然就该杀他个鸡犬不留,朴实的百姓们都会这样想。对待造反者,哪个皇上还不是都要灭人家的九族,人家反过来灭你,自然理所应当。

逃,最好的出路就是赶紧先逃出去。逃出去去哪呢?奇怪,天军居然可以会告诉你,曾国藩在株州,正困守孤城呢。那就去株州,去把当兵的家人偷偷找回来。以前当兵是为了拼性命挣点儿养家糊口的银子,现在眼看着人家没人去当兵的家里有田有地,甚至被抓了俘虏的也被放回,家里照样有人管,这些人家不眼红才怪。

从湘乡到株州,形成了不断的人流。开始,看到株州城外构筑营垒、挖置各种壕沟的天军,人们还想方设法地躲避、绕行。后来,慢慢感觉到天军似乎对他们根本就视若不见,也就胆子越来越大,到最后,干脆都是直接穿过天军营地,一个接一个地奔向株州城。

株州乱套了。乱到曾国藩严令不许再放任何一个人进入株州。

株州城下,是一片呼儿唤子,叫父求夫的哭泣。

湘潭城里的石祥桢乐了,要不说翼王兄弟能当王,就是圣明,攻城算什么,还是这种攻心的方法更好。曾国藩啊,曾国藩,老子这次叫你好好尝尝厉害。

“吩咐下去,要及时给城下驻留的父老兄弟供水供饭,晚了就都请回来住营垒里,尤其是对妇女们,一定要格外保护。”石祥桢一丝不苟地嘱咐着负责株州战场的蓝成春。

蓝成春咧嘴笑了笑,“国宗,这样打下去那要花多长时间啊,哪儿有一攻来的利落。”

“哈哈...”石祥桢大笑起来,“殿下说了,湖南是兵员补充的好地方,必须要获得人心。在这里慢点儿,以后就会打的更顺手,更快。人家韩信当年给楚霸王搞了个四面楚歌,咱们就给他来个八面湘音,哭死曾国藩。等到衡州失守的消息再一接到,他更完了,老子叫他哭都找不到庙门。”

侯裕田和柳喜河的两千人马是第二天黄昏,顺利地抵达了衡州城西近郊的一个村子。

当晚,他们封锁了整个村子,一面修整队伍,一面并挨家挨户找村民了解衡州城里的情况,尤其是了解湘军在衡州的造船厂和水师军营的具体位置。经过反复动员,请了几个熟悉情况的村民做向导。

第二天一早,柳喜河带着十几个亲随,伪装成卖柴的,混在百姓们中间,朝西门走去。

城门口的十几个湘军兵勇,正瞪大眼睛,仔细地盘查着过往的行人,不时地对那些不情愿交付厘金的买卖人横眉立目地吆喝上几声。这都是曾国藩招募来准备编练到水营的人员。他们之所以如此的详细盘查,可不是恐怕有什么长毛的奸细混入城内,而是惟恐放跑了一个生意人。曾国藩的命令,正被他们严格地执行者,无论水陆,做生意的必须缴纳一定的过路费。

临到要接近城门的时候,柳喜河故意放慢了脚步,他是想叫前面的百姓先离开城门,也好方便自己动手。恰在这个时候,从里面响起了一阵开道的锣声。

今天是阴历的十五。衡州知府陆传应的小妾由于进门一年多了身子也没个动静儿,前些日子先是请了有名的算命先生求了一卦。瞎半仙儿煞有介事地告诉她,要出西门,到衡山的岱庙,给送子娘娘烧香许愿,回来的时候再进东门,将来不仅可以得子,还有大富大贵伴随她们母子。这小妾果然照着做了,谁想才两个月过去,她就感觉身子沉重起来,请来个大夫一看,还真是有了喜了。小妾欢喜之余,一定要陆传应在十五这天陪她去岱庙还愿。

小妾有喜,对于只有几个千金,还没有半子的陆传应来说,当然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自然乐不得的遂乐爱妾的心愿。于是,一大早就爬起来收拾停当,按着爱妾的意思,要出西门。

一见知府大人的仪仗,城门口石头墩子上坐着的什长赶紧站了起来,轰开城门洞子里堵着的老百姓,笑嘻嘻地闪到一边儿,打算恭请知府大人出城。那知扭脸一看,十几个不识相的卖柴汉子又乱糟糟地涌了上来。

第一二六章

要是在平时,落地秀才出身的什长可是不生气这些卖柴的小商小贩。www.65txt.com尽管他们一个个身上散发着令人几乎窒息的恶臭,粗俗不堪,但是他们毕竟能给他仰慕的曾大帅带来收入。所收的银子似乎是少了点儿,可苍蝇也是肉啊,什么不得点滴地积累呢。

今天不行,今天是知府大人要出行,一群肮脏的汉子阻了大人的路,分明就是显得自己没有本事。什长的大马脸一拉,两步窜到了这群无知的草民跟前儿,一双斗鸡眼恨不能瞪成牛铃,手里藤条编成的鞭子也高高举了起来,“混蛋,臭猪,都***给我滚一边儿去,你们的眼睛长裤裆里去了......”

柳喜河当然眼睛雪亮,在见到绿呢大轿前的那衡州知府依仗的时候,他的心里差点没乐开了花,这可真是送到嘴边儿的肥肉。他侧身闪过什长劈头盖脑抽下来的鞭子,狠狠一拳捣在他的小腹上。

什长可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下,被打的哎哟一声,腰立即弯了下去。柳喜河顺手飞快地抽出什长腰间佩挂的腰刀,没有再给对方任何机会,刀由下向上用力一挥,刀锋准确地割断了什长的喉咙。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城门洞子里的十几个湘勇和知府衙门鸣锣开道的执事,各个目瞪口呆,直到眼见那些卖柴人都由柴草担子里抽出雪亮的大刀,砍瓜切菜似的又放倒了几个同伴儿的时候,他们才如梦初醒,“妈呀!”大叫着,转身就跑,有的更是浑身使劲儿,可偏偏脚底板儿不听使唤,一步都挪不动了。

随着柳喜河后腰里拔出一颗手榴弹,七八个手榴弹一起飞向了知府的大轿。绿尼大轿连同后面跟着的小轿被炸的稀烂,衙役、执事被炸的血肉横飞。“天军破城喽!”柳喜河一声高喊,按照预先的准备,留下几个士兵守住城门,自己率领其他人旋风似的奔上城头的马道,一通儿手榴弹的狂砸。城上本来不多的清军兵勇,在这种疯狂的打击下,不是命丧黄泉,就是跑的不见了踪影儿。

当城门口发出手榴弹的爆炸声时,城外掩伏的天军大队人马,在侯裕田的带领下呐喊着冲了上来,冲进西门。人马汇合一处后,犹如一只铁拳,一路开始向湘军的造船厂猛扑。

褚汝航和彭玉麟、胡嘉垣等人正在造船厂商议快蟹船、长龙船、舢舨船的未来火炮配置情况。现在已经造成的快蟹船、长龙船各三十余只,舢舨七八十艘,彭玉麟从广州订购的火炮已经到了近百门一千斤的前膛洋铁炮,其他的虽然还都在途中,估计不久就会到了。看来水师再有两三个月,就能够上阵一博了。

正当几个人讨论的火热,城里不时隐隐传来的爆炸声把他们闹糊涂了。褚汝航皱着眉头朝爆炸响起的方向仔细听了听,不象是炮声,当然,也绝对不是爆竹声,他看了看彭玉麟和胡嘉垣,“这是什么响?”

彭玉麟和胡嘉垣相互望了望,谁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倒是胡嘉垣总算还来的聪明些,叫来个手下的哨长,打发他带人顺响声的方向去查看一下。造船厂是他的手下在守备,小心一点儿总是好些。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更为密集的爆炸声起,三个人都呆不住了。褚汝航领头跑到了船厂大门口,推开乱糟糟聚拢在这里的兵勇们,朝远处观望。其实,他什么也看不见,远处是成片的民舍,所有的疑问都被它阻挡在了后面。

“别是水师营地那边儿出了什么事情吧?”彭玉麟终于想起爆炸声似乎来自于水师训练营,“奇怪啊,怎么还会在这里又出了什么暴民了吗?”

他猜对了,现在出事的就是曾国藩费尽心血,企图建立起来和天军水师对抗的湘军水营。

衡州的造船厂是今年的九月末才建立起来的,同时兴建的还有湘潭造船厂。而本来打算招募的水师十营,如今也只刚刚凑够四个营的人员。除去守卫造船厂的那个营外,这里驻扎着胡作霖、褚殿元和夏銮的三个营。由于船只上的火炮尚未装备起来,按照褚汝航的安排,各营一直在进行陆地训练。

现在这个时间,恰好是三营人马在进行身体体能训练。官兵们以哨为单位,在各哨长的带领下,忙着跑旱桥、荡秋千、举石锁等等各项运动,以便叫这些乡农尽快适应未来战场的要求。总之一句话,三个兵营,除去哨位上的兵勇和军官们外,再也没有一个手拿武器的人。

这可不能完全怪水师“各营总统”褚汝航无能,要想把一群农民、山民操练成战无不胜的军队,没有细致的思想、组织纪律性和适应性训练,那还行?刀、矛甚至长短火铳都有,都在仓库放着呢,下一步才轮到这方面的训练呢。在这方面,他毕竟还是有自己的主见的,他没有接受广州回来的彭玉麟的想法,如果按彭玉麟的意思,水师就是水师,水勇们能有足够的体能,懂操船、会操炮就足够了,哪儿有必要练什么刀矛之类。应当仿效西洋水师,军官们佩刀是为了漂亮,万一有水勇暴乱,收拾起来也方便。再说了,水师要混到该拿刀矛和对手见仗了,那还能叫水师吗?

不管怎么样,当侯裕田、柳喜河兵分两路,突进湘军的左右两营,面对手无寸铁,茫然不知所措的水勇,大砍大杀的时候,这一切都不是褚汝航的错,当然,也不会是彭玉麟的错。错就错在天军太狡猾了。

胡作霖和褚殿元受到这犹如从天而降的打击,不约而同想到的都是朝中间夏銮的营地疯跑,所有的残兵败将哪个还肯落后,更是没命地撒丫子狂奔,当然,嘴里总自觉不自觉地会大声地帮助对手撕心裂肺吆喝着,“长毛来了!”那声音,远远比天军的喊杀声更具有震撼力和破坏力。

紧追上来的天军将士,从四面把近千的湘军水勇团团包围了起来。一颗手榴弹的爆炸中,倒下了就绝不是几个、而是十几个,那是人粥,你挨我、我挨你,挤挤蹭蹭。谁都希望别人能替自己挡上一刀,有的甚至恨不能挤进同伴儿的肚子里,才有安全感。

侯裕田、柳喜河就像屠宰场上的屠夫,毫不留情地宰杀着,不管你是抵抗还是求饶。他们昨天晚上就交代好了一切,孤军深入,要想站稳脚跟,就必须先把这些自命不菲的人群扫荡干净,给那些敢于和天军对抗的人立个榜样。

于是,伴随着天军将士刀矛的舞动,更多的喉咙里爆发出的都不是一个字,而是咬牙切齿的怒骂声,“狗娘养的,叫你还敢和天军对抗!”“出来还想回去,见你姥姥去吧!”“哈哈,老子这就送你回家!”

要说最着急的就是石祥祯加强给柳旅的卫队了。这本来是一只集中了全军洋枪的火枪队,拥有长短枪二百多只,真是全军中的精锐。可从开始投入战斗到现在,他们竟然一直就被安排在全旅的最后。如今别人痛快地砍杀,火枪手们却只能隐伏在一旁,做壁上观,美其名曰是给全旅做警戒,这不明摆着是不想叫自己抢功吗?

第一二七章

石玉一边儿眼巴巴看着后面那畅快的撕杀,一边儿几乎是“怒不可遏”地痛恨着,柳喜河你个小东西,看我回去不给你狠狠上点儿眼药的,叫你美。www.65txt.com

“旅帅,哈哈,来了清妖了!”随着手下的一声欢叫,石玉朝着早以瞄好的船厂方向一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真来了,总得有二三百人,呵呵,还都操着家伙儿呢,还是打这样得对手更过瘾。

石玉示意弟兄们都继续隐伏好,放清妖来的更近些,随后回头瞥了眼那已经差不多了的“屠宰场”,呵呵,别说,这个小柳喜河还真有些本事哩,难怪国宗大人会如此看重他。好钢就是要用在刀刃上,杀敢于拿着武器顽抗的才过瘾呢。

褚汝航想明白了是水营出了事儿,可马上也就毛了。长毛来这里的可能性根本没有,城内一定是又出了湘南天地会的暴民。出暴民也了不得啊,水勇们都还没经过陆战的训练,也没来得及发放武器呢,那还不都成了活靶子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急忙召集起胡嘉垣的三哨人马,原本还想拖上两门大炮,壮壮声势。可忙活了半天,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船厂里有正准备往战船上安放的千斤洋炮,可惜炮弹还都在库里,拉上也是一堆废铁。真他娘的,人到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也塞牙。

褚汝航看了看集合起来的水勇们,虽然免不了有些面露惊异,但个个还算得上是精神抖擞。他挺满意,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若不是自己英明,专门提前武装了一个营的水勇来保卫船厂,有了这种意外,那还不抓瞎了。

他一指胡嘉垣,“你留下加强戒备。”然后冲着彭玉麟和水勇们一挥手,“都跟本帅杀贼去。”话音未落,早已迫不及待地当先冲了出去。

褚汝航和彭玉麟率着三百多水勇临近胡作霖左营的时候,就看见和听到了夏銮营中的惨烈撕杀声和哭叫声。他们奔跑的更快了,眼看就要冲过左营,接近前面的战场了,突然迎头从各个营帐的后面发出一阵的枪响。

几乎是同时,褚汝航和彭玉麟都被打倒在地。

火枪手们按照平时的训练,第一批枪响后,迅速退后让开自己的位置,第二批接上来,再下去是第三批,到第三批发射完手中的枪弹时,第一批的子弹已经重新装填完毕。不过,例行的操作在今天已经变的多余了,第三批火枪手还没换上位置呢,对面的清妖水勇早已数倒猢狲散,开始掉头回窜。而身后大队的人马显然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开始呼啸着包抄上来。

石玉一看还正紧忙着装填子弹的枪手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还不赶紧给老子冲出去,再晚啥好吃的也都没了。”说着话,早抡起手里的腰刀,着了火似的窜了出去。

跟着旅帅冲上去的火枪手们,这个时候突然发现,这洋枪也未必什么时候都好用。就象现在,拿在手里简直就是个累赘,太影响腰刀的舞弄了,还耽误奔跑。一想到后面马上跟上来,抢夺胜利果实的大队人马,更恨不能先丢了别别楞楞的枪才好。

褚汝航似乎比彭玉麟运气好些,还没咽气儿。他是腹部中了枪弹,感觉着还不只是挨了一下。本想屏住呼吸装死先躲过一劫再说,可好奇心叫他睁开眼睛,非要看看打他的人到底是谁?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被马上气死,冲过来的居然是一队湘军的陆勇。莫非是陆勇暴乱了?不知是谁偏偏一脚这时候又踩到了他忘记收回的一只手上,他哎哟一声下意识的痛呼。马上,他就后悔了,他看到就是那个踩自己手的家伙,本来都已经打算跑过去的,可自己一叫,人家停止了脚步,想都没想,高高抡起手中的枪把子冲着自己的脑门儿,带着风声就砸了下来。要是有来世,再遇上这种特殊的情况,无论如何不能出声,褚汝航其实是个很好学的人。

石玉都跑出去好几步了,还没忘记掉头怒骂那个砸的褚汝航脑浆迸流的士兵一句,“×你姥姥的,弄坏了枪我要你的命!”

士兵嘿嘿一笑,赶紧追上旅帅几步,一抬手,打翻前面老远一个跑的飞快的清妖水勇,兴奋地大叫着,“旅帅大人,俺的枪可没坏啊!”嘴里叫着,顺手抽出了腰里的刀。

湘军的水勇完全被打蒙了。当天军将士追赶着剩余的少数几个水勇,冲到造船厂的时候,望着大片的陆勇和老百姓一起追杀着和自己一样的水勇,守卫船厂的水勇有胆子大的干脆不和大伙儿一起跑了,有一个甚至丢下手里的刀,边喘边瞪着疑惑的眼睛探问着冲到近前的陆勇兄弟,“兄弟们,是闹饷银吗?要是,咱也跟着你们闹。”

冲在前面的石玉脑子一闪,一把扯下那水勇的包头布,“哈哈,好啊,带着老子杀你们当官儿的去。”

那水勇又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腰刀,愉快地叫着,“大人放心,小的认识俺们的营官胡嘉垣,我带大人去。刚才他就在这里。”

船厂里的二百多水勇,剩下就是逃的功夫了。东躲西藏,木料堆、船坞里停放的船上、船下,只要有个空挡儿,就会有人硬挤进去。再没办法的,就像煮饺子似的稀里哗啦朝水里跳。有通水性的,还能万幸先在水里扑通几下,然后随着岸上枪声的暴响,慢慢地沉入江底。那些不会水性的可就惨了,游出去显然不可能,游回来自然也做不到,只好抓挠着根本看不见的空气,拼命地再呼喊几声“救命!”没人去救,也没人放枪。天军的士兵很珍惜每一粒子弹,这都是银子换来的,随便打可不行。对这些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没看见,掉头再去搜拿更有价值的人。

胡嘉垣如果早知道有今天,他一定把游泳学的相当好。由于不会水,他跑到江边儿,又返回头朝木料场跑。不过,也仅仅是筛糠似的躲到木料堆里没多久,就被翻腾出来,涌上来的天军一见他的穿戴,几乎各个眼睛放光,二话不说,就是一阵的乱刀。

曾国藩的心血到此时完全化作了乌有,四营两千多的水勇,除去十几个跟着“闹饷”的外,都成了野鬼游魂。

到了下午,衡州被天军彻底地控制了。衡州一战,战果辉煌,庞大的军火库里有洋炮百门,长短火铳近千只,火药、刀矛等更是不计其数,当然,还有江里那密密压压的战船。这都是褚汝航为未来组建十营水勇而备下的东西。

第二天,衡州府衙门前就设立起了法场,天军的布告贴满全城。正在因丧母回衡州守制的为户部候补员外郎杨江,被从家里拉出来,当众处斩。公告上的理由很简单,“为了给其原来在湖北巡抚任上贪污受贿,官声恶劣的祖父杨健在原籍建乡贤祠,该犯不惜出资捐助曾妖头练兵,以抗拒天军。不仅甘愿做汉奸,还毫无廉耻之心。似此等之人,除杀其本人以正典刑之外,家产全部充公,以警效尤。”

侯裕田把衡州城防交付给柳喜河,安排好多路信使去联系湘南的胡有禄、朱洪英和许家两姊妹后。他一方面开始全力筹划对缴获战船的运用,训练炮手,招募水手、舵工,准备北上会剿株州的曾国藩。另一方面,广贴告示,阐明天军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文化,建立等富贵、均贫富的人人平等的天堂的宗旨。

他还按着安王的说法,组织人员开仓分粮、访贫问苦,四处给城中百姓讲道理。讲什么呢?讲天条和大道理太麻烦,就讲简单的,讲大家原本应该知道,却又偏偏忘记了的东西。再没有文化、再落后的人,也都知道最起码的廉耻。

那就先提湖南人人都熟悉的炎帝陵,给谁都知道自己是汉人的汉人们,讲祖宗是谁,告诉大家什么是汉奸。对着孔丘的牌位,给熟悉孔孟的文化人讲衣冠,孔孟绝对没剃发留辫子。当然,还要讲什么是平等,什么是天下大同。讲凭什么土地都在少数几个人的手里,而众多的百姓无地无业,却没有人肯过问。尤其还要大讲满清这个来自苦寒之地卑鄙无耻的窃贼,利用汉奸和软骨头,强占了我们中华美好的河山,汉人们的家园,反过来却把要求归还一切的主人骂成是贼......



第一二八章

杨秀清主持召集了在京王、侯及各部府、军队的主要官员,开始讲即将颁布的《天朝田亩制度》。www.65txt.com他的手里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原有的旧版本,而另外一个却是傅善祥等人,按照林海丰提供的材料加工的东王府版本《暂行天朝田亩制度》。

说是《天朝田亩制度》,其实它远远不是简单地关于土地分配的法令,而是以解决农民土地问题为中心,涉及到经济、政治、军事、文教和社会改革等多方面的新政策和措施。

在原版中,它把土地分为九等,好坏平均搭配。然后以户为单位,不分男女按人口平均分配。十六岁以上分全份,十五岁以下分半份。在乡村组织上,完全按照天军军队的编制,就是以二十五家为基层单位,称为“两”。两个“两”,设“两司马”主持。每五家设“伍长”一人,每家出一人当兵为伍卒,“有警则首领统之为兵,杀敌捕贼,无事则首领督之为农。”

在经济上,每个基层单位,建立一个“国库”,“凡当收成时,两司马督伍长除足其二十五家每人所食可接新谷外,余则归国库,凡麦、豆、苎麻、布帛、鸡、犬各物及银钱亦然”。如果各家遇有婚丧嫁娶和生育等事,按规定费用可以到“国库”领取;鳏寡孤独残废等丧失劳动能力的人,也由“国库”开支抚养。农民除耕种外,还要利用农闲时间饲养猪、鸡、蚕,从事纺织、缝衣、制作陶器、木活、打石等家庭副业和手工业生产。

在政治制度方面,实行乡官制度。凡县以上的官员,一般都要由天军将领来担任。而地方乡官,则由贫苦农民担任。《天朝田亩制度》还规定,地方官吏由人民选举,“凡天下每岁一举,以补诸官之缺”。乡官如有贫污不法的,人民可以检举揭发,随时革退。

对于妇女政策,《天朝田亩制度》规定,妇女和男子同样,拥有分配土地和生活资料的权力。妇女可参与军政事务。设置女官,开科取士。在宗教上,妇女和男子都同样可以参加拜上帝活动。还提出禁止缠足和买卖婚姻。

在婚姻方面,明确规定“天下婚姻不论财”,废除了把妇女当作商品的买卖婚姻。对结婚的男女,天朝发给男女自由结合的结婚证书——“合挥”,上面登记着结婚人的姓名、年岁、籍贯等项目,还盖有龙凤图章。

其实,如果不是《天朝田亩制度》里强调的“天下人人不受私,物物归上主”的绝对空想主义,这个制度,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杨秀清此时拿出这个老版本来,只是为了作个陪衬。谁都知道,天京现在早已经打破了圣库制度,谁也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现实的好处。老版本提和不提没什么区别,总之大家都会反对。

现在的东王府版本,在对老版本加以充实和修正之外,最大的改动有几处,土地的所有制方面,和从前的相差巨大。在这个版本里,只是强调了全国矿产资源的国有化,严禁个人开采,但是土地却提出了农民私有化和国有化并存。乡村组织虽然用农会取代了以前的管理机构,似乎也还类似,但《暂行天朝田亩制度》把强行抽丁改成了在乡村组建农民自卫队、自卫团,农民自己保家靖乡,并明确提出了在乡村“一切权力归农会”的口号。在教育上,要求普及学堂,并开展培养经世致用之才的新式学堂教育。还有一个更关键的,就是确立银本位货币制度,定国币“壹圆”(含纯银六钱四分八厘,即约等同于银圆壹枚),又定十分之一元为角,十分一角为分。国币的壹圆将被铸成九成银、一成铜的硬币,同时铸造一角、两角、五角及一分、两分、五分铜钱,加以辅助。而对于原本倡导的很厉害的男女平等问题,在这里不仅大加追捧,并且明确提出在不计从前的基础上,坚决执行一夫一妻制。

要说起一夫一妻制,既然有前提不计以往,自然就很容易暂时博得上上下下的一片支持。王侯们该有的都有了,再想不想有,那是以后的事情。下面更多的是一个也没有,从不许到允许一个,这本来就是一个进步,或者说是恩惠,高兴还来不及呢,谁还会想别的。

高度的集权有集权的好处,林海丰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只要东王能答应,推行任何事情都易如反掌。这个时代的人,远比一百年后的人民更淳朴,他们会切实地遵守国家倡导的一切。因此,在一夫一妻制的问题上,他的草稿里就没有写“提倡”二字,而是“坚决执行”。

韦昌辉实在没有想到,新土地法会以东王府的名义提出来。既然是协商,他原本认为《暂行天朝田亩制度》该由林海丰提出,东王也未必就那么顺畅地接受。再说,他还鼓动了一些心存不满的人。天军中,不少的两广中高层官员,已经对武昌和镇江的作法表示了疑问。他们捐尽家私给了圣库,追随天王来到天京,一路砍砍杀杀,流血流汗,闹到最后,土地都成了人家的,自己啥也没有反成了彻底的无产阶级了。当然他们心里不平衡。可他们不想自己在作官,吃穿用还是由天朝圣库供应。而自己的家人在工厂、农场、商社从事劳动,同样换取着养家的收入。农民出身的他们,看重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做再大的官儿,也只有家门口有良田,囤里有余粮,那心里才塌实。因为这官儿也许当不了一辈子,更不会遗传到下一代的手里。

可他低估了东王杨秀清。杨秀清,这个铁腕儿的东王,他在大观点上和林海丰、石达开等人一样,那就是希望尽快有一个强大的天朝,彻底推翻满清的朝廷,让最底层的百姓受益。

所以,他拿出了老版本放在那里,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其一,非此即彼。他不象林海丰,还有时间和你们讲讲未来,没必要。他能不明白那些想反对之人的心理?无非是天军还没打到两广,那些人看不到既得利益,心里不平衡而已。至于未来?也许未来当土地再收回国有的时候,没准儿还是这些人跳的更欢。当然,东王府的天朝田亩制度前面,毕竟是加了暂行字样的。不需要拍桌子、瞪眼睛,不需要威逼利用,只要东王提出来的,大家就会支持。这不是用血腥鼓弄出来的威望,而是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和睿智,深深铭刻在天朝将士心目中的一种崇高形象。在天朝,东王是神圣的,是正确和胜利的象征。

所谓的研究探讨会议,没多久就结束了。这个时代不需要探讨和研究,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剩下的只是如何执行的问题。而且还要一丝不苟地去执行好。

林海丰和郑南笑了。

第一二九章

说到东征,大家自然而然地又把焦点集中在了对待西洋各国的政策上了。www.65txt.com

从林海丰接待布尔布隆的会谈纪要中,谁都知道林海丰如果主持东征,会对洋人是个什么样。这就又触动了天朝的敏感神经。韦昌辉尤其清楚,天王对林海丰的一些说法还是相当的不满意。既没有完全展现出天朝上国的宏大气势和神圣,还有处处恐吓洋兄弟的嫌疑。

林海丰一反常态,用坚定的语气,说着自己的想法,“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信仰的上帝和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在这点上,无论我们愿意还是不愿意,事实都是这样。这是洋人的根本看法。在上海,我们遇到的不是打和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能叫洋人明白,这个天下,必定是天朝的。”

韦昌辉想了一想,咳了一声,“其实,先和刘丽川部里应外合,消灭上海附近的清妖,和洋人和平共处,不是更适合于海丰兄弟的发展战略吗?再说,和洋人开战,我们是不是有把握必胜。”

“打仗未必就是树立敌人啊,”林海丰笑了笑,“有些朋友是必须*咱们自身强大的武力,打疼他才能争取到的。现在我们的水师,相比起洋人的战舰来,的确还处于劣势,但他们毕竟数量有限。我们调集九江、镇江两处水师,大小战船两千只,和他们做好破釜沉舟一战的准备,洋人也就成了一只纸老虎。再说,东征也不只是几万军队自己的事情,他们的背后,还有着天朝千百万的军民做强大的后盾,这才是任何敌人热战胜不了的伟大力量。当然,洋人是不是真正到最后还能保持中立,这还是个变数。到时候,也许根本就打不起来,但咱们还是要立足于做好打的准备,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如果万一打起来,即便暂时取得了对洋人的胜利,而他们不久再卷土重来,怎么办?”韦昌辉认真地问着,“那时候我们可是要内对清妖,外对列强。”

“暂时,他们没有和我们全面开战的这种能力,或者说是时机。”林海丰一摆手,肯定地说到,“英、法两国目前都卷入了对俄罗斯的战争,根本无暇顾及到这里。美国孤掌难鸣,断然不敢一家和我们开战。而几年以后,美国人自己的内战就够它忙活一气儿的了,至于别的列强,他们到时候没准儿还要乞求我们的帮助。”

“有个问题需要考虑,”杨秀清把茶杯子朝林海丰的跟前儿推了推,“正象老弟以前说的那样,明年英美两国要和清妖谈修约了,一旦清妖用修约做条件,争取洋人的援助,那我们以后的北伐就会增加困难。再有,就是如何对待上海的各个租界。”

“王兄说的有道理。”林海丰端起茶杯,“在清妖和列强修约的问题上,我们可以借用他们修约的机会,加大他们之间的矛盾。以咸丰的思想,他是不会轻易接受对方的条件的,更何况这次修约的条件比以前更苛刻。不过,也不能排除他破釜沉舟,寄希望于洋人的帮助。小弟以为,在这个时候,天朝还是该帮助咸丰一下,利用我们的力量,向列强施加压力,终归对待洋人的问题上,我们和咸丰还算是一家人。再说,清妖签定的所有条约,早晚还不是得咱们天朝最后来收拾。”

“这个道理我赞成。”杨秀清点点头,“不管到什么时候,内外总还是要分辨清楚的。”

韦昌辉心里哼了一声,什么“这个道理我赞成”,只要林海丰这家伙提出来的道理,我看你是什么都赞同。唉,看来自己想率军东征的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办。

“租界是个很敏感的问题,不动租界,就可以叫洋人保持中立,哪怕是暂时得也好些,正好给了我们在上海站稳脚跟得时间。再说,到明年他们和清妖的条约就到期了,不妨先搁置一下,到期再说。不伤和气。”他轻松地笑着。

“各国要和我们通商,当然就需要适当安置他们居住的环境,而且把外国人集中到一起居住,还便于管理。”林海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但是,地域要由我们来管制,可以租赁给一家、一户,或者商行,要和市面等价。而不是把一块儿地方划给哪一个外国政府,搞什么租界。为了叫国人看到只有我们天朝才是真正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政府,不要说是半年、一年,就是一天都不能等。租界必须收回,所有清政府对外的屈辱条约,天朝都不能承认。”

“这话我爱听,”杨秀清一拍茶案,“既然不承认那些卖国的条约,就没有任何商谈的余地。什么租界,那都是天朝的地方,我们愿意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时候收,管他谁高兴不高兴。”

“呵呵,还是海丰兄弟霸气十足啊,”韦昌辉笑了笑,似乎很随意地说到,“是不是在东征的问题上,征询征询天王的旨意啊?”

“不急,等全部安排妥当后,再去天王那里好了。”杨秀清摇摇头,看了看郑南,“宁王老弟,该你说点儿叫大家更心里有底儿的东西了。”

郑南笑了。他的军械所现在已经是个拥有冶炼、化工、机加工等行业,五千多固定工人的“大企业”了。尽管加工设备还很简陋,但除了枪械、炸弹、炸药等分厂,生产出数千只长短枪和数万颗的手榴弹、地雷外,为了东征的需要,已经开始了五○式掷弹筒、六○式迫击炮、水雷的制造工作。尽管所有产品的产量,到目前为止还很难令人满意,可是每当他想起当年八路军的骄傲,黄崖洞兵工厂时,总有一种满足感。他的条件相对八十年后的老八路来说,真是好多了。

当然,他心里实在还是感激他的前辈老八路们的智慧。在如今,他同样遇到了炮弹尾翼的焊接问题。不过,由于有老八路们的经验,他现在可以轻易地告诉技术工人们,采用“烧焊”的土办法。只要他把大致的步骤一说,聪明的工人们就会很快地实现他的意图。他们先用细绳把尾翼绑在弹尾相应位置上,在连接处垫一块涂有硼砂的小铜片,然后,用细煤泥包起来用火烧至铜片熔化,出炉冷却后再剥掉泥壳,尾翼就牢固地焊在炮弹的尾管上了。

工人们是聪明的,第一门掷弹筒刚一出来,有人就提出了如何做到精确瞄准的问题,郑南还没说呢,炮身的旁边儿,就被挂上了圆盘式的瞄准器,上面刻有0-90度的分划。这样,炮手们就可以根据指针尖儿在圆盘刻度上的位置,来灵活地控制掷弹筒的角度。非但如此,工人们已经考虑到了未来枪筒可能出现裂缝的问题,甚至提出了随军组建修械所,随时将枪筒分解,然后均匀的抹上油,在地上挖个坑,用泥土覆盖在上面,再用温火烤上几个时辰,来修补枪管因使用后形成的细小裂缝等办法。

郑南觉得,如果说自己指点了这里的工人们的话,那工人们也在无时无刻不指点和帮助、提醒着自己。工人们中间的能工巧匠实在是太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把老八路当年的八一式步枪,仿制了过来,改名为五三式马步枪,作为了红军第一代的制式准备。当然,这样做还有其便利之处,这种7.92毫米口径的步枪,全长不到一米,重量只有六斤半多,小巧玲珑。既可直接装备给骑兵,又可以加上折叠式三棱枪刺后,装备给红军的步兵使用。

“其实,战争的胜负,武器只是一个方面,关键还是人的作用。”郑南总是那么的沉稳,“不过,单从武器上看,虽然在炮火上我们还占下风,但是我们已经有了齐装满员的教导旅,红一军也有了两个短枪营和一个长枪营,和洋人陆地上交手,我们还是丝毫不会逊色的。所以,我觉得海丰说的对,关键问题不是打赢,而是如何能打的狠,一下就打怕他。长痛不如短痛嘛。”说着,他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们都主张和洋人真打真枪地打了。”杨秀清看看郑南,又瞅了瞅林海丰,“看来这一战还是就得海丰老弟出征了,否则,这个红军和其他天军各部的配合掌握不好不说,单是如何制服得了洋人,也不是个小问题啊。”说完,他呵呵地笑着,瞟了对面的韦昌辉一眼,似乎是很随便的一眼。

韦昌辉嘴上嘿嘿地笑着,心里却是一震,别是东王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吧?

林海丰故意皱了下眉头,“唉,其实小弟是真不想去啊,我是想留下和宁王一起,把天京的工业赶紧抓起来。等到布尔布隆再次回来,咱们就能大变样喽。”他也和杨秀清一样,早知道了韦昌辉背后的小动作。

“你能断定那个布尔布隆一定回来?”杨秀清看着林海丰。

“当然,他想当英雄,呵呵,最关键的还是他需要我们。”林海丰愉快地笑了起来。

第一三○章

人能走到一起,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相互需要。(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就好比现在坐在“太平天国科学院”里的几个英美医生一样。约翰·史密斯、乔治·布朗本来在上海合开着一家诊所,生意说不上太兴隆,可也说得过去,只是因为听前去检查身体的商界名人桑妤女士“偶尔”的一提,又经过领事馆通译方静波的撺弄,便不顾领事的劝阻,匆忙地跑到了天京。因为桑女士说这里在研究一种新药,缺少合适的人手。约翰·史密斯平时喜欢病菌的研究,自然一听就有了好奇。美国人务实,从来不相信任何希奇古怪得传说,政治对他来说更是与己无关,他需要的是切实的东西,不看怎么知道好坏。

而英国外科医生詹姆斯·保罗,则是前几年就来过当时的金陵,还一度开设过私家诊所,可惜这里的人们似乎对他手里的刀子有种天生的惧怕心理,患者多多,肯接受他治疗的却是寥寥。无奈之下,他转尔到了苏州、杭州等地,结果尽然。他本来是悻悻地到了上海,打算搭乘轮船先回国的,却偏偏在租界里结识了桑妤。于是,他又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转了回来。

“我们中国医书上有一条医理,叫做‘以毒攻毒’”,林海丰瞅着大厅里的三个洋大夫,慢条斯理地说着,“既然病毒能产生毒素,毒害着人和动物,那么就一定会有一种能攻毒的抗毒素。这也是我们天朝伟大的科学家宁王殿下新发明的‘抗毒素免疫’理论。”

约翰·史密斯、乔治·布朗,还有詹姆斯·保罗都瞪着疑问的眼睛,细细地听着这位安王殿下所说的每一个字,生怕有了遗漏。

林海丰看了看骄傲地笑着的郑南,接着说到,“就象发明了牛痘预防天花病一样,天朝科学院正组织人手研制破伤风和白喉的预防药物。至于如何具体实施,宁王殿下经过长时间研究,基本上已经有了所有医理的理论和操作步骤,现在需要的是助手来实施整个过程。不知道先生们可否有兴趣参加这项研究工作?”

“破伤风”是战争中大批受伤将士导致死亡的巨大杀手,“白喉”的流行,更是严重威胁着千百万儿童的生命。作为医生,能亲手研究出彻底根治的药物,当然是件最引以为自豪的事情。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点着头。约翰·史密斯更是欣喜的不得了。临行前,他还特意携带了一笼的豚鼠,现在研究方向、甚至具体步骤都有了,那做起来还不是轻车熟路。

林海丰望着几个显然都异常兴奋的医生们,笑了笑,“由于先生们的特殊贡献,我们仁厚的宁王殿下会乐于先生们和他一起,成为新药物的共同发明者,并为诸位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和薪俸待遇,也包括以后先生们的家眷。当然,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五年内诸位不能离开天京。原因本王不说,先生们也知道。至于工作,也不会是单单就这么两种药物,接下去还有很多的药物等着你们来研究。怎么样,条件不苛刻吧?”

约翰·史密斯三个人相互望了望,当然不算苛刻。“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工作?”约翰·史密斯有点儿急不可待了。

“既然如此,咱们就算有了君子协定了。”林海丰严肃地望着约翰·史密斯他们,一指身边儿的郑南,“本来这一切都是应该由宁王殿下和先生们谈的,之所以由本王来谈,那是因为本王负责天朝的内务部,也就是先生们应该不陌生的情报部门。”

对约翰·史密斯他们说,你安王殿下管不管情报部门已经和他们无关了。作为医生和学者,他们除去需要金钱之外,更需要的是名声和荣誉。

林海丰重新笑了起来,并站起身走到三个医生面前,再一次令大家惊讶地和三个人一一握了握手,“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事了,首先我代表天朝感谢先生们乐于为天朝服务。以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还有宁王殿下提出来,只要我们能够做到了,一定尽力满足先生们。”

约翰·史密斯低头看了看那只刚刚被林海丰握过的手,又看了看一边儿一直含着微笑的宁王,冲着安王殿下耸了耸肩,“尊敬的安王殿下,非常感谢您的关照。不过,我想,我们还是有困难找宁王吧。”

“哦,”林海丰奇怪地看看他,“为什么?”

约翰·史密斯手指头在脑袋上比了比划,“我们可是不愿意惊动殿下的情报部门,那样大家都很麻烦。”说着,他瞅瞅两个伙伴儿,嘿嘿地笑了。美国人总是喜欢幽默。

“是吗?”林海丰故意皱了下眉头,轻轻叹口气,“刚才我忘记告诉先生们一件事儿,本王正在天京筹建着一所军医院,一来为天军伤病患者提供良好的医疗环境,二来培养和训练军队中的医护人员。本王正四处网罗象先生们一样的人才呢,可惜...啧啧...可惜啊!”

“哦...亲爱的安王殿下,”约翰·史密斯一把抓起林海丰的一只手,在手背上使劲儿吻了一下,“如果您说的是真的,我愿意收回刚才的话。”光有研究室没有附属医院那还行,再好的药品,也得有大量临床的机会啊。

大厅上,一阵的欢笑。詹姆斯·保罗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还是在一个梦幻中,离开金陵,不应该叫天京才一年的时间,这里竟然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曾感染过破伤风杆菌而存活的动物血清,注入到刚感染破伤凤杆茵的动物体内,可以预防破伤风病症的发作。因为受过破伤风的动物血清中,有着对抗破伤风毒素的抗毒素,它可“中和”毒素,使之失效。这叫“免疫学”。同样的道理,如果把感染了白喉杆菌而能存活下来的动物血清,注射到染上白喉杆菌的动物体体内,也会得到同样的效果。可以使动物体内产生一种能“中和”毒素的抗毒素,使其心脏具有抵抗毒素的能力......

送走林海丰,郑南开始给屋里的三个人详细地解说着,最后,他笑了笑,“先生们,前面的试验我都做过了。现在需要先生们再重复一便,验证下我说的理论是否属实,而后提纯药品,进行临床试验。闲暇的时候,先生们可以把总结好的东西写成论文,将来在医学界推广,也是先生们对世界医学的重大贡献。”

这么简单,却有那么的新颖。约翰·史密斯瞅瞅乔治,疑问地转头望着郑南,“宁王殿下,您能告诉我,您是哪个医学院毕业的吗?”

郑南哈哈地笑了,“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我好象没上过什么医学院哦。”看着满脸不相信表情的约翰·史密斯,他站起来,冲三个人招招手,“来,先生们,我带大家去见见其他的合作伙伴儿。”

在另外一间密闭的很严实,散发着腐臭、霉变气息的大房间里,约翰·史密斯三人见到了十几个正在忙碌的人。郑南从一个四十多岁的瘦削男子手里接过口罩,边戴着,边给他们做着介绍,“史密斯先生,这位沈宏达先生是我们天朝中医学的专家,精通中医临床病理学。这些研究小组成员,有沈先生的弟子,还有制药等方面的高手。”说着,又把三个外国医生一一介绍给沈宏达。当介绍到詹姆斯·保罗的时候,两个人会意地一笑。

“恩,看来你们二位早不陌生。这样更好,以后大家就在一起工作了,要大家相互支持。”说着,他蹲下身,指着地上几个大盆里漂浮着的一个又一个白中透绿和暗绿色的霉团,瞅了瞅身边的约翰·史密斯,“史密斯先生,这些霉菌属于青霉菌的一种,过滤后所得的含有这种霉菌分泌物的液体叫做‘青霉素’。通过试验,先生们到时候就可以清楚地认识到,所有的葡萄球菌、链球菌和白喉杆菌等都能被它抑制。这意味着什么?”

约翰·史密斯脑子嗡的一下,他吃惊地望着身边儿这位声称没有读过任何医学院的天朝王爷。他和詹姆斯·保罗不一样,詹姆斯·保罗尽管是个外科医生,可在金陵行医的时间里,他对中国的同行们很是钦佩。他和沈宏达是很好的朋友,尤其是在见到沈宏达单凭一双手和几副药,就可以治疗好骨伤患者,凭借一根儿银制的如同长钉子般的粗针,仅在患者背上疔疮附近的皮肉上点点,就可以治疗在他看来只有手术才能治好的疔毒时,他甚至对这个古老国家的医学有种崇敬的感觉。

约翰·史密斯不那样,他本来根本就看不起这里所谓的医生,认为那都是瞎胡闹,根本经不起中国人自己爱说的“推敲”二字。可如今这位年轻的王爷着实叫他感到了渺小,我的上帝啊,这个古老国度上的医理太精妙、太高深了!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盆中肉汤上培养出的霉菌,“殿...下,如果成了药,那肺炎、梅毒等等化脓性感染病就都被克...克制了啊!”他激动的有些口吃了。

郑南笑着站了起来,看了看众人,“现在这项工作刚刚着手,史密斯先生是病菌专家,您的工作就是带领一个小组,找出最佳的霉菌繁殖物,还有培养基,以方便大量培植这种霉菌。沈宏达的另外一个小组和本王一起,负责青霉素的提纯,及日后的工业化生产。”

如果他知道郑南明白拥抱是一种高贵的礼节,这个时候的约翰·史密斯真想上去狠狠地拥抱下这位王爷。刚才那位安王殿下说的对,宁王是一位绝对称得上是伟大的,而且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医学家、病理学家、细菌学家......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是最佳。

当然,在他一直曾经认为是个相当落后的国度里,最后随着“伟大的”宁王殿下,走进他们的实验室的时候,他只好称呼这位殿下是个伟大的魔术家了。单单桌上摆置的那架做工考究的显微镜,就足够叫他眨巴上好几天眼的。太难想象了,这里居然还能有这东西,比自己随身带着的还漂亮......

第一三一章

如果说天军西征的最后胜利,可以控制长江上游沿线,确保天京的安全,同时又建立了新的根据地,拓展疆域,与天京连成一片,从而使天京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物质接济。(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那么,东征,则就不但可以打开天朝面向海外的门户,全面控制富庶的江浙,还可以切断满清的南粮北调供应渠道,并从根本上切断满清对江南各省的实际控制。对天朝来讲,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战略行动。它的实际价值,远远比北伐更为重要。

按军事统帅部的指令,原属西征军翼王麾下的水师一部,在恩赏丞相、天军著名的船王唐正才的率领下,迅速向镇江集结,划归镇江水军临时建制。

驻天京的各军也开始纷纷调动。曾水源部人马连日来陆续进驻到镇江、扬中一线,紧随其后后的,是已经编有五个营的红军教导旅两千多官兵。

而秦日纲部主力,早几天就已经出句容、丹阳,扫荡溧水、金坛等各个清军防守要点,几乎就要逼近常州城下。

正当常州清军一片慌乱,拼命向无锡、苏州求援的时候,天军却又戛然停止了进攻的势头,开始构筑起了防御线。连续的探报传回来,叫常州清军松了一口气,原来天军是为了巩固天京的防御,特意扩大了防御的纵深,主力是要进行北伐的。

驻防庐州的赖汉英,几个月来,已经相继攻克六安、巢湖等周围清妖据点,完全控制了庐州以南的广大地域。而此时,已经接受太平天国皖省自卫军番号的捻军各部,南出涡阳,向阜阳、蒙城发起进攻,搅得刚刚进入蚌埠、寿州(淮北)不久的胜保,不仅穷于应付,还有了北边粮道北断的后顾之忧。赖汉英却借此时机,一面出兵做出攻打寿州之势,牵制胜保,以减轻张洛行自卫军的压力,一面另派人马直趋滁州,开始威胁到清军江北大营的侧翼。

扬州的天军在李侍贤的指挥下,更是不甘寂寞,不停地派遣小股力量,频频骚扰城外琦善的江北大营。

所有这一切,在琦善等人看起来,天军似乎是要继捣毁向荣的江南大营后,开始向江北大营动手了。如果不是安徽新来了胜保的人马叫他似乎有了些指*,如果不是皇上那逼命的旨意,琦善早脚底儿抹油,不知退到哪里去了。不管怎么样,琦善不得不考虑如何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分兵防堵天军滁州方向。如此一来,扬州的防御压力顿减。

错误的猜测不单单来自清军方面,就连接替秦日纲部防区,进驻句容、丹阳的红一军,除了师以上指挥官外,下面纷纷扬扬的也都是关于即将开始二次北伐的猜测。红一军刚刚换了装,这是全军将士盼望了好久的事情,这一换,就换上了崭新的冬装,再联想到最强悍的红军教导旅这张王牌都去了镇江,大家怎么能不这样认为呢?

林凤祥当然知道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听着底下将士们的猜测和发问,他总是会自然不自然地向北边儿望望,心里为不能马上北伐多少感到些遗憾。东王和安王殿下几乎抽尽了天京城内的马匹,再加上秦日纲、曾水源两部的支援,红一军已经拥有了整整两个骑兵师,近万名的精锐骑兵,还有着两个步兵师和一个炮兵师,尤其是他还有一个装备了全部新式武器的直属警卫旅,现在真可谓是兵强马壮了。就凭眼下这两万多健儿,如果和清妖打野战,十万清妖也不是对手。

不过,仔细想想,他还是更愿意去东征。东征能遇上洋人,和洋人打仗,更有趣味儿,到时候抓上千百个大鼻子俘虏,朝天京的大街小巷上一拉,那才够气势。

吃过午饭,林凤祥按照习惯,巡视附近的部属。刚到红一师的驻地附近,他就被那卷动的黄尘,还有阵阵的杀声吸引住了。

临时用来作训练场的空地上,二百步的纵深内,竖立了各种高矮不一的稻草标靶。成两列纵队的骑兵远远的奔驰过来,他们高举着马刀,马刀与身体几乎就是一条直线,同马背形成四十五度的夹角。午后的阳光下,刀光熠熠,马蹄生风,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骑手,手擎一面红旗,旗上赫然绣着“太平天国工农红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旅”。随着临近目标,威武的骑士们把马刀向左或是向右一晃,然后右劈或是左劈,“人头”在刀光里纷纷滚落。

林凤祥满意地笑了。红一师昨天刚刚进驻丹阳,马上能进行这么正规的训练,难能可贵。不过,他相信,自己所有的部属都会是这样,红一师只是个缩影而已。“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安王殿下的话几乎人人都会背。

就在天军上下都为了东征做着各项准备的时候,洪秀全却在安稳地过着他的宫廷生活,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根本就不在意。

韦昌辉总喜欢来天王那里,可很少把话说的直白。他不是喜欢绕弯子,而是怕一旦有个闪失,葬送了自己。他曾竭力想叫天王明白,所谓新的《暂行天朝田亩制度》是对天王起义初衷的亵渎,可洪秀全并不理会。地分给谁他觉得无所谓,只要有圣库的收入就是好家伙。杨秀清不是说了吗,这样可以增加国力,圣库充裕了,花着也就顺手了。要是真闹的不好,反正是你杨秀清的罪过。

不过,对于韦昌辉一直想统帅东征军的想法,洪秀全倒满是赞成的。他知道韦昌辉是想利用自己,来达到介入军队的目的,有枪才是草头王嘛。可他还真不相信韦昌辉会死心塌地地忠于自己。只可惜了自己的那两个不争气的兄长,大凡有个出息的,也不会叫朕自己为难了。不管怎么样,培植一下韦昌辉的实力还是对的,这叫掺沙子,来平衡一下朝中的力量。因为,绝对不能叫林海丰的势力强大起来。这个家伙其实最难缠。

洪秀全现在有些拿不准。他已经慢慢地看出来了,天朝想要强大,必须得有林海丰这样的人,要利用好他们。可是,要说到把林海丰留在天京还是远派出去,他觉得还是后者好些,离远点儿麻烦更少。

所以,当例行的议事会上,洪秀全先是很关心地看看林海丰,“海丰兄弟最近消瘦了许多,如果身体吃不消,此次东征不妨另择将领统帅,朕以为,海丰兄弟留在天京指挥也是一样的。”

“天王说的小弟很感激,”林海丰一拱手,脸上显出很疲惫的样子,“小弟是感觉有些累了。再说,小弟最近突然有了想成个家的念头。”

洪秀全心里笑了,朕就说嘛,世上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林海丰纵然是天上下来的,也会有七情六欲。“唉,不是朕不关心你,只怪你们想推行的一夫一妻令朕犹豫。就这一个王娘,一旦选择不好,那岂不成了累赘和心病?”

韦昌辉赶紧笑着凑趣儿,“其实,那个一夫一妻总归还是说给别人听的,海丰兄弟大可不必介意。如果海丰兄弟需要,哥哥我先给你选个小妾。”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了件事儿,不解地看着林海丰,“海丰兄弟,你王府里就有现成的人选啊,怎么骑着马倒找上马了?”

林海丰浑然地瞅瞅韦昌辉,“谁呀?”

韦昌辉看了眼天王,冲着林海丰摇了摇头,“海丰兄弟是不是故意和哥哥装糊涂啊?那个柳湘荷就蛮不错吗。当然,要是做正室身份是差了些,可是娶做小妾,还是合适的。”

林海丰唉的叹了口气,“可惜人家是名花有主儿了哦。”

“你不是开玩笑吧?”韦昌辉呵呵一笑,“老弟王府里的人,还能被别人抢了先?”

“小弟说的可都是真的啊,”林海丰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瞅着林海丰的表演,郑南心里笑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扫了眼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杨秀清,呵呵,快了,东王快急了。

韦昌辉笑了。他也看见了东王那难看的脸色,可他还是要继续说下去,“这有什么难的,”他转尔冲着洪秀全一拱手,“只要天王发道旨意,凉谁也不敢在老弟的安王府捡便宜。”

第一三二章

金龙殿上的五个王,活动着四个心眼儿。www.65txt.com第一个是洪秀全,一开始,洪秀全是主张扶持林海丰,借以打压和分散杨秀清的权力。当林海丰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权力欲,却又频繁通过杨秀清实现了各种新的主张的时候,他暂时并没有感到来自林海丰的威胁,只是觉得这人似乎不是和自己一条路上的人,看着有点儿别扭,于是又想起扶植另外一股力量,也就是韦昌辉。他需要一股将来能听从或者说是暂时附和自己的力量。

第二个是杨秀清。他和洪秀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尽管他也迷信上帝,甚至曾经利用天父附体,把天朝凝聚在自己的周围,但他不是个沉迷于上帝教的宗教狂人。他没有文化,可他知道宗教只是一种暂时作以利用的武器,和治国根本是两回事。当林海丰他们来到后,天父附体一说化为了乌有,再说下去,那就轮到大家都要听林海丰和郑南这两个真正“天之子”的时候,他更希望上帝教能离自己远点儿才好,他是个很实际的人。因此,林海丰他们越是不追逐权力,他越想赋予他们更大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维护自己从前的对天朝的控制权。不过,他没有去更多考虑天王那一节。

第三个是韦昌辉。韦昌辉聪明,可是聪明过了头儿。为了保住自己稳固的地位他甚至忘记了眼下天朝和以前的不同。他过分地想介入军队,掌握军事力量,于是就要挑动天王和东王、安王间的不快。他希望天朝别成一潭静水,越乱越好。

第四个是两个人一条心眼儿的林海丰和郑南。他们既要挣得实权,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要对权力视如粪土。他们需要全力维护杨秀清的威信,目的在于最终到任何时候都能彻底架空天王洪秀全,防止洪秀全神经质的上帝教成为统治天朝的唯一。因此,他们也希望杨秀清偶尔震慑一下洪秀全。

到这里,我们不得不再重复一下太平天国的历史。论证一下在天朝,谁的权力更大?永安建国后,太平天国实行的是军师负责制,东、南、西、北、翼五王分统五军,其他四王归东王节制。从那时起,无论军政各项诏令,均出自东王名下,就是有名的《奉天讨胡檄》,也是出自东王。定都天京后,天朝实际上是东王政府,或者说是个军政府。天朝没有把各国家管理部门独立设置起来,而是划到了东王府的权限内。大小事情杨秀清统管。尽管也有天王府的朝会制,那也不过是走各形式而已,东王说的,极少有人反对,洪秀全更是完全倒于杨秀清的一边儿。从永安设制开始,一直到所谓的洪杨内乱,洪秀全可以说从来未发出过一道天王的诏旨。一个贫困山区走出的带有精神质的人,乍见金粉世界,眼都花了,他还没玩儿够呢。等到他玩儿够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亲手统治国家,玩弄臣民的乐趣。

林海丰和郑南来了。天朝把原来设制在东王府名下的各国家职能部门分划了出来,杨秀清不再以军师名义治国管军,可他是总理大臣,他还保持着以前的权威。天王洪秀全照样没有介入国事的正经渠道。

所以说,东王杨秀清到现在为止,还是天朝权力最大的人。

此时洪秀全受了韦昌辉的误导,哈哈一笑,“就是就是,朕就颁布个诏旨,定下那个柳湘荷归海丰老弟了。”

“砰!”的一声,杨秀清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的茶案上,冲着洪秀全一拱手,然后目光愤怒地扫向韦昌辉,当然,也逃不了林海丰,“今天是议事会,不是没事闲磕牙。诸位兄弟要是都觉得这个议事会没用,以后就取消掉好了。海丰老弟随口提及自己累了也就罢了,哪儿那么多的牵扯。”

说着,他根本不再理会笑容僵硬的韦昌辉等人,站起身来,脸色稍微和缓地看着洪秀全,“天王,男女平等是天王金田团营就提出来的,现在的男女婚配制度也是天王同意了的,总不能天王自己先来破坏吧?臣弟别的先不说了,今天要请天王对后宫多多宽厚,保不齐哪位王娘有个身孕什么的,万一出现意外,上对不起上帝天父,下无法和臣民交代。”

随后,他一指韦昌辉等人,“你们几位兄弟,明知道天王的一时疏忽对天下有多大的危害,可偏偏不提,天王的形象就是要毁在你们这些阿谀奉承的口水里。”他坐下了,胸脯一起一伏,显然余气未消。这也就是杨秀清,除了他天朝没有第二个敢这么做的人。

怎么说着说着,话题跑到了自己的身上?洪秀全心里一怒。细想一下,杨秀清说的蛮有道理,还想着自己的形象呢。他随即呵呵一笑,“清袍说的是,朕以后是要注意,其实那天也是无意碰上的,绝非本心,后来朕特意在天父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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