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官婿 - xp1024.com
《太岁官婿》


第sin?a+cos?a章?傀儡官婿

朱漆大门、楠木匾额、高墙深院、亭台楼阁……这里并非世家大院,这是温陵县衙的官宅。

官宅内有一处假山亭榭,四面阙如,八方无碍,斗拱叠出,翼角腾空。人若是立于之上,可以目游骋怀,极视听之美,东可望绵山日出,西可观晋江夜月,的确是“指点江山”的最佳场地。

此时亭榭里边,唐逸脸色冷峻,提起触饱蘸墨的笔在纸上一阵挥舞画作。

画的是《海水朝日》。

晨色未明出东海,潮声引人向西风。云深藏日呼之起,波澜冲开层层红。

“贾先生觉得这副画作如何?”

将手里笔墨轻轻放下,唐逸脸带笑容问道。

被称为贾先生名为贾似言,是一位黑而精瘦的老头,尖嘴猴腮,印堂狭窄,人中短,八字须,手里经常挟着一把不大不小的折扇,扇骨纤细,风格秀丽。

正值夏末秋初交替之际,贾先生手上轻轻摇晃着折扇,仿佛身处于人间六月天似的。

他露出献媚似的笑意,渍渍称奇道:“东翁,您这幅《海水朝日》画作,东翁妙手丹青,挥洒自如,大处落墨,小处点睛实在是高明极了!不仅描绘出了日出东海之时,光芒四射,冲破一切黑暗和阴霾的景象。

更是告诫我们要洞悉这千变万化的世界,使温陵百姓的生活重归于平静,为治下百姓带来光明!”

唐逸说道:“想不到贾先生竟然懂得画作。”

贾似言笑道:“不瞒大人您说,我一直喜好画作但老天爷不赏饭吃,估计是想让我拥有更好的才赋,好为大人您献计献策。”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老天爷没有给你想要的,不是你值得拥有更好的,应该是认为你不配。”

贾似言:“……”

院落外边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身穿灰蓝常服的中年衙役走了进来,脸色凝重,行礼说道:“大人!张员外求见。”

“张员外?”

唐逸微微诧异,眉头微皱,问道:“他找本官有何要事?”

“啪嗒”一声,贾先生收起折扇。

他走到唐逸身边,轻声说道:“大人,我听闻,昨日张员外的儿子与温陵书院一位秀才在醉仙楼一同欣赏画作,谁知那秀才忽而身体不适,突然倒身在地,之后便昏倒过去,不省人事。

现在那秀才的小娘子状告张员外的儿子,为抢画作,蓄意伤人。所以张员外……”

唐逸点了点头,没有过问书生如何,问道:“不知是什么画作?”

贾似言嘿嘿一笑:“乃是一副《瑞鹤图》。大人若是喜欢,张员外愿意寄到大人府邸,让大人慢慢欣赏。”

他走到唐逸身后,轻声说道:“另外,张员外知晓大人为了温陵百姓克己奉,劳心劳累,特地备了些养精蓄锐的温补良药,现已放在大人的屋里……”

“为温陵百姓克己奉公乃是本官之职,张员外太客气了。”

唐逸温和一笑,看着贾似言,问道:“贾先生,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安排比较好。”

芝麻小事,不足为虑。

贾似言想了想,说道:“依我判断,想来那秀才定是身染病疾,才会昏倒在地。张员外的儿子有意救人却无奈无力回天。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员外的儿子心慈人善,虽然没有救醒书生,但行得乃是大善之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那秀才的小娘子可谓毒如蛇蝎,竟然血口喷人,反咬一口,但念她丈夫昏倒,情有可原。

且张员外又是信佛之人,便用些银两赔偿便是,全当是施舍于小娘子,大人您明察秋毫,心有大量,网开一面,对小娘子既往不咎,真可谓青天啊!

大人,您看这样如何?”

“有理。”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等会你出去告诉张员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官定会还他儿子清白的!”

贾似言闻言,灿烂一笑,说道:“大人英明!温陵能够如此安定全得益于大人的明智裁断……我这就出去告诉张员外!”

贾似言向着院落外边迅速走去,谦卑的笑容逐渐被喜意填满,这次他又能够从中大赚一笔银两了!

亭榭里边,秋风瑟瑟。

唐逸继续将桌上的画作补充完整,看着画上旭日东升、碧海青天,脸上露出一抹自嘲自讽的笑意。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他似乎也未曾做过什么大恶之事,不过是在意气风发的年纪里,财富上创造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绩,更胜过老一辈人的努力而已。前世有人将唐逸视为商界妖孽,唐逸却觉得自己是个俗人,虽然厌恶商界尔虞我诈,却是一个俗到骨子里头,刻印在灵魂深处且爱财如命的俗人。

想不到如今意外穿越,成为一名受人控制的傀儡官婿。

所谓官婿就是带着官衔的上门女婿。

受人控制,则因为身体主人的身份。

主人名叫唐逸,原本是位参家科考的书生。

书生参加温陵乡试,高中举人,被人榜下捉婿,最后签订婚约。

而与书生签订婚约,便是如今温陵有名的商贾——沈家!

穷困学子,签订婚约,乡绅资助,进京赶考,最后高中功名来到温陵当了县令。

沈家在书生身边安排一名幕友充当师爷,名为贾似言。

说是帮助唐逸处理政务,实则是充当话事人,也起监视作用。若沈家或者其他商贾有何需求,事无巨细皆是由师爷亲自开口。

事实上,这位书生本就是恶吏,对于人情事理通达关系,不仅善变通更懂圆滑。

作为沈家傀儡,书生政以贿成,刑以钱免,官商勾结,私相授受,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使得温陵百姓对这位恶吏官婿冷眼相看,嗤之以鼻。

官婿并不是什么好身份,

是问什么人才会入赘?

《汉书》说:“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只有穷到吃不上饭的人才去做上门女婿。颜师古解释说:“谓之赘婿者,言其不当出在妻家,亦犹人身有疣赘。”颜师古就更加直接:上门女婿就是阑尾!

阑尾有时还能发言,上门女婿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位沈家官婿亦是如此,沈家让左走他便往左,他是绝不敢有半分忤逆。

百姓私下鄙弃书生,嘲讽是个无能官婿,可谓是坏事做尽,眼珠子掉进钱篓,早晚会被老天爷收了!

某日温陵大雨倾盆,有河桥突然崩塌,书生不耐烦前去视察,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听闻书生掉入河桥,当日温陵百姓,欢声如雷,大吹大打,锣鼓喧天!

后来被衙役从河水中救出,醒来便变成了唐逸,了解详情之后,唐逸摇了摇头。做人多学厚黑学,圆滑变通没错,但千万不能太混账、徇私枉法,得罪百姓之外,可能连老天爷都看你不顺眼。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是古代所有读书人的终极梦想。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代只要是读书人,基本上做官就是唯一一条出路,唐逸如今能够直接当官,没有理由会去拒绝。

既来之,则安之。

唐逸性格以谨慎著称,学会思考,头脑清晰,明白自身的渺小,不可轻视古代之人,也不可因拥有现代思维而自我陶醉。枪打出头鸟,凡事莫要强出头,因为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

这就是唐逸习惯性的思考。

至于上门女婿的身份,唐逸反而是看得较开,不是特别在意名分之事。

但不在意,不代表没脾气。

他曾经到底是心高气傲,坐拥高位之人,如今身边被人安排监视着,更是沦为受他人指使的傀儡官婿。

任谁心里边都会有根刺。

既然有刺就得拔掉,得先想个好一点的办法解决眼前这个问题才行。

……

……

夏末秋初从季节上来讲是一个时间段,于南北方而言时间上略有差异,总的来说就是植物最繁盛的时间,这个时间一过,北方的秋天就明显的显露出来,以此便是“立秋”。

唐逸如同往常一样,坐在书房观看状纸,今日共有三份诉状。

温陵民风稍显淳朴,不曾出现人命大案,基本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第一份是状告邻居不检点,偷鸡摸狗;第二份则是哭诉儿子不孝,婆媳吵架。

贾似言坐在旁边泡着茶水,自家这位大人不近女色,即便如今拥有一位未婚娇妻,但唐大人却从未主动接近,甚至有商贾主动送来西域美人,唐逸依旧是无动于衷。

但贾似言却知道唐逸有个喜好,就是对“茶道”情有独钟。

他曾问过唐逸,为何如此爱茶。

当时唐大人的回答,令贾似言陷入沉思。

“茶是雅物,亦是俗物。我并非爱茶,只是以喝茶享乐为人生的宗旨。”

不近女色,喜好钱财,行事圆滑,喝茶享乐。

这便是贾似言对这位唐大人的初步了解。

茶水很快冲开,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犹如雀舌,色泽墨绿,透出阵阵幽香。

贾似言不是泡茶高手,但若是唐大人喜欢的话,他倒是很乐意钻研茶道。

做下属要懂得摆正身份。

他现在是县衙幕僚,对大人投其所好,儆其所恶。虽然大人是上门女婿,贾似言依旧敬意有加,不甘半点轻视。他始终认为,这样做大人就会有一种被需要、被重视的感觉,一旦唐大人心情愉悦,自然就会对他有积极、好处的回应。

如此,

他才能更加长久的待在这位唐大人的身边。

贾似言将一杯茶水小心放在案牍之上,却见唐逸手里拿着一纸诉状,眉头皱起,脸色阴沉得厉害。

他有所察觉,轻声问道:“东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逸脸色难看,怒将状纸递到贾似言手里,后者瞥了一眼诉状里边的内容,脸色立马变得铁青,两片嘴唇更是直打颤。

原来温陵城外有一小村名为陵原村,前些时日陆家恶少带着手下出去城外游猎,偶遇陵原村里边一位民女,民女生得水灵,模样可人,陆家恶少便上前骚扰,于是民女急忙躲回家中。

当日深夜,陆家恶少趁着酒意壮胆,便叫来手下趁着夜色,偷偷闯入民女的房屋,不仅惊动民女父母更是将其双双杀害,而后在其父母尸身面前又将那民女残忍玷污。民女凄厉绝望的嘶喊声惊动了村子里边的村民,陆家恶少这才仓皇逃窜。

今日便是民女的舅舅跟婶婶主持,还有村子里边的人前来衙门告状,想要温陵县令主持公道,恶惩陆家恶少!

唐逸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案件。

贾似言咽了咽唾沫,捋了捋八字眉,斟酌语句道:“东翁不可冲动!”

“这陆家少爷名为陆逸,乃是温陵臭名昭著的恶少,其父是温陵有名的商贾之一,其舅父更是知府大人的幕僚。

更何况此乃强丶丶丶暴案件,若是查明不清的话。最后吃亏的可是大人您啊……大人,您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还得三思三思再三思才行啊!”

唐逸眉头轻皱,知晓贾似言为何这样说。

如今所在时代名为大乾。

这个时代的刑法,对于强丶丶丶暴案件,规定要人赃并获,也就是人证、物证俱在。

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如果已经发生,那这个实施过程中,女的要一直保持激烈反抗的状况,才有可能被判为強丶丶丶暴。

如果没有,就会被判为通奸,而后,女子就要因不守妇道被浸猪笼。

所以,如果女子因此报官,可能非但不能沉冤得雪,还会有着生命危险。

事实上家里有权有势的公子哥,仗着家庭背景,为所欲为,历史上不乏有很熟悉的案例。例如水浒传里的,西门庆与潘金莲,俩人私下想好,不管有意无意最后至武大郎害死,结果西门庆无罪释放,被判死刑的只是潘金莲罢了。

再有,就是法律上的不公正。

还是以《大乾疏议》为例。

什么是通奸?什么又是强丶丶丶暴?

如果案件主观性太强,有主观性就会有问题。

毕竟,一旦女子被判处通奸,那么这个女子算是完了,轻则判杖刑,重则绞刑,甚至是浸猪笼!

即便是杖刑也是极其残忍,女子必须脱去衣物公开施行。

在这个“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年代,让女性脱掉衣服公之于大众,简直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所以,这个时代,类似案件基本都是“民不举,官不究”。

即便真的追究,受害方也未必能有个好结果。真正的罪人也不会得到相应的惩罚,纨绔子弟最多是花点银两,平了此事,过后自己又去逍遥快活了。

陆家在温陵乃是富贵商贾,陆家恶少平日里边在温陵臭名昭著,嚣张跋扈,其叔父乃是知府幕僚,唐逸如今不过是芝麻县令。

得罪顶头上司的身边红人,似乎不是明智做法。

更何况,唐逸身份特殊,乃是沈家官婿。

沈陆两家,生意往来不断,沈家若是知晓此事,是绝不会允许唐逸任性妄为。大多数时候,唐逸皆是充当傀儡身份,沈家允许他做他才能做,沈家严令禁止,便不可觊觎半步。

唐逸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件。

书房里边,两人大眼瞪着小眼,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将面前的茶水喝完,唐逸轻轻摩挲状纸,忽而抬头问道:“如今出了两条人命,又有民女惨遭玷污,贾先生认为,此案应当如何处理较好?”

贾先生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将热茶一饮而尽,声音沉闷道:

“我认为是这民女不知廉耻,抛头露面,故意引诱陆家公子!

事实上两人是情同意和,陆家公子乃是无罪。不过,念在民女痛失双亲困苦不已,陆家公子不与民女计较,两人毕竟有过情意,出于善行陆家公子救济民女一些银两,此事便也就两清了。想来,陆家也会感谢大人您的清明决断。”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不得罪陆家,民女也能妥善处理,若是这件事情处理好的话,还能从陆家收取丰厚回礼。

贾似言目光狡黠,露出笑意,自认为熟知唐逸脾性,眼馋肚饱,贪财心大,自家这位大人对于钱财银两,从来就没有满足的时候。如此处理,最好不过。

书房里边有些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贾似言脸带笑意,看着唐逸冷峻脸庞,等待着他做出最为“廉洁公正”的判断。

然而,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唐逸看着贾似言平静,语气平淡说道:“此事有些不妥。”

贾先生笑容僵住,目光紧紧的盯着唐逸。

唐大人竟然拒绝自己?!

书房里边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诡异。

压抑、冰冷而沉闷。

唐逸神情忽然间变得严肃起来,这样的表情令贾似言非常陌生。

“先将嫌犯抓来提审,若他真是冤枉的话,本官再恢复他清白也不迟。”

院落里边吹起一阵秋风,风从窗缝里呼呼地钻进来,让人感到阵阵的清凉,把憋闷了几天的暑气一扫而光。

贾先生脸上布满了皱纹,那一条条曲折不均的像是城墙斑驳的印迹,爬满了面容,本是带着慈祥之意,如今却狰狞得有些恐怖。

他忽而间发现眼前的唐逸陌生极了,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贾似言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一些,或许是他刚才说得有些委婉,大人没有理解他真正的意思。

于是贾似言直接了当地说道:“大人,此事若是提审的话,可能会闹得满城皆知,甚至会闹得知府大人知晓!

如今此案证据不足,疑点重重,即便提审嫌犯,也未必会受到严惩。到时候东翁可不仅仅是得罪陆家,就连知府大人也有可能会得罪啊。

大人您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退一万步来说,即便这女子上诉成功了,又能如何?

她这一辈子还是完了呀!

这一辈子她都会活在别人的口舌之下,唯一的支柱也就是他的丈夫仍然还是会嫌弃她。甚至是同为女性的其他女子,也会对她嗤之以鼻,背后嗤笑。就连他的家人亲戚也会嫌弃,犹如躲避瘟疫!

大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女儿人家,即便是死了,也不能失节,更何况还是失大节!

所以,大人不如直接对陆家处以罚金,再将那民女送去其他地方好生安置,让她远离温陵重新生活。

如此一来,即可保持姑娘名节,又可借此案取悦陆家,获得丰厚利益,甚至连知府大人都能知晓,可谓是一举三得。”

贾似言深深的看了唐逸一眼,最后强调说道:

“想来此事若是沈家主知晓的话,应该也是觉得大人这样做比较妥善。若是大人执意处理的话,恐怕……”

唐逸点了点头,打断他的话,说道:“如此说来,先生这一番话是挺有道理的。”

贾似言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是落了地,笑道:“东翁,您明白就好!”

唐逸忽的从案牍上坐起,直接向着书房外边走去。

贾似言脸色愣住,急忙喊到:“大人这是要去哪?”

唐逸脚步顿了顿,回头瞥了贾似言一眼,冷声说道:“抓捕疑犯!”

贾似言脸色大变,暗叫不好,急忙跟了上去。

……

……

第√4章?以律法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

温陵县衙北依开阳、青屏两山,南纳晋江、洛江双河,整个建筑群殿台错落,房舍林立,气势恢宏。

此时县衙外边聚满温陵百姓,众人脸上一个个义形于色,愤愤不平。

案件消息是从昨日开始流传爆发,双亲被残忍杀害,姑娘惨遭施暴玷污,此等畜生行径,可谓人神共愤。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温陵民风淳朴,出现此等惨绝人寰的强丶丶丶暴案件,犹如平地惊雷,好似山崩海啸,亦如火山爆发一般,在百姓心中引起凶猛震颤!

听闻消息的愤怒的人群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进县衙外边,各种讨伐、鄙弃陆家恶少的声音此起彼伏。

“严惩陆家恶少!严惩这个畜生!此等惨绝人寰的行径,定要将他浸猪笼!”

“你们就别囔囔了,今日是无能县令主持,他不过就是个入赘官婿,你能指望他主持什么公道?不怕自己被沈家生吞活剥?”

“哼!天下总有主持公道的地方!官商勾结,狼狈为奸,青天有眼怎么不降道天雷将这些污吏奸官劈死!”

“难道只有在下一个人认为,此事里边存在蹊跷?

温陵如此之大,人如此之多,为何陆家少爷不强丶丶丶暴其他民女,偏偏对陵原村的这个姑娘行不轨之事?”

“有理。案件消息都是那民女的一面之词,消息是否可靠有待确认,没准两人是故意而为之?没准陆家少爷才是真正受害人呢?!

这年头麻雀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就是。我估计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家里边不待,非得到外边抛头露面,现在连双亲都被她害死,活该!”

“她双亲死了也好!我要是有这样的姑娘,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阿~弥~陀~佛!愿世上恶人尽受惩罚,好人皆得善果!”

……

县衙里边,大堂之上高挂“明镜高悬”的牌匾,大堂之下贾似言脸色纠结成菊花似的,心里边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这位唐大人懂得为官真谛,慎言慎行,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处理这起棘手的案件。

往日唐逸给贾似言的感觉就像是幕友一般,言行举止给人平静随和温文尔雅之感。

可是如今的唐逸却是陌生极了!

此时唐逸高座大堂之下,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气势汹汹的怒意。

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有些复杂,就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冷峻当中,又有着属于他独特的俊朗与桀骜。

就仿佛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长长的船身差不多感觉不到海洋的阔大波动,忽而一阵轻微的东风吹起,立马爆发铺天盖地的海啸!

啪!

贾似言被惊堂木吓得心头大颤,冷汗冒出。

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唐逸大刀金马坐在那里,怒声说道:“升堂!”

大堂两边站立着手执水火棍的衙役,个个脸色肃然,随着唐逸惊堂木一拍,众人齐声大喝,“威——武——!”声音鼓荡在大堂之内,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听闻开堂,县衙外边百姓纷纷探头,看到坐在高堂之下的唐逸,目光皆是露出嘲讽之意,讥笑不语,不过是个贪财的无能县令而已。

唐逸面无表情,大声说道:“带疑犯!”

立马有两名衙役带着一位疑犯进来,唐逸仔细一看,嫌犯陆文远一袭锦衣长袍,风度翩翩。

虽然穿戴犹如翩翩公子,但是行走之时,却是威势逼人,猖狂放肆的模样和八字步的大跨还是出卖了他的脾性。

衙役刚刚放手,陆逸一脚踹开一名衙役,怒声喝道:“给我滚一边去,没眼色的狗东西,不知道抓疼了本少爷!”

那衙役忿然作色,心有怒意,却是敢怒不敢言,陆家乃是温陵有名的商贾之一,可不是他们寻常衙卒可以招惹的。

陆文远抬头看向唐逸,气急败坏的脸上瞬间布满恭谨之意。

跪身行礼,恭敬笑道:“草民陆文远,见过唐大人!”

唐逸心头微凛,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这显然是一位笑里藏刀之人。他目光淡淡,扫了陆文远一眼,大声说道:“带人证和苦主上堂!”

县衙外边,一对老夫妇相互搀扶,颤颤巍巍地走上公堂,瞧着衙内庄严气氛,再听外边喧哗四起,老夫妇吓得双股颤颤,抬头一瞧,见青天大老爷坐在案上,吓得脸色煞白,立马低头下跪。

只听那老头嘶声力竭,破涕叫喊,

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得为我那可怜的侄女做主啊!我那侄女被贼人玷污,双亲更是惨遭那畜生贼人的毒手!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稍顷,

苦主也就是被玷污的民女,被两名妇女小心扶了进来,那民女刚刚出现,高堂本是热闹的气氛,立马犹如堕入了冰窖,冰冷至极。

唐逸眉头微皱,只见那民女模样可人,容貌俏丽,但此时她那白皙脸蛋却是伤痕遍布,血迹斑驳,双唇发白。

唐逸注意到,民女不仅身体上伤痕累累,精神上还蒙受了严重损害,状态似乎很不稳定,神色憔悴,似乎随时都会昏死。

她跪在地上,双眼无神,恍若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唐逸脸色阴沉得厉害,此番遭受侵害的民女名叫严凤凤,一同前来公堂乃是她的婶婶跟叔父。

三人跪在公堂下边,只见严叔父声泪俱下,哭得不成人样,严婶婶却是神色慌张,不知所措。

人证和苦主刚刚上堂,公堂外边有人不淡定,立马开始起哄。

“原来这就是那小娘子啊!渍渍渍……别说这模样长得可真水灵啊!可惜以后就是个破履了。”

“你还是不是人了!人姑娘被恶少侵害,双亲惨遭被杀,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说风凉话?你仁慈,你有心,行了吧!

青天白日,她不好好在家呆着,抛头露面瞎晃悠,被那恶少侵害也是她活该!”

自古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喜欢说风凉话的人。他们成天唧唧歪歪到处黑,说这个不合理那个合理,说这个活该那个活该。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是。

啪!

唐逸将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声怒喝:“公堂之上,禁止喧哗!谁再敢胡言乱语,杖行伺候!”

围观百姓连忙闭嘴,噤若寒蝉,再不敢胡言乱语。

不过,

众人看向唐逸时,心里边微微诧异。

今日这位唐大人不怒而威,怎觉得顺眼多了,似乎……有些硬气!

唐逸看着底下两位夫妇,露出柔和面容,怡颜悦色道:“严氏夫妇,根据证词,当日深夜,你们听到隔壁传来打砸声响,急忙跑进受害人屋子时,看到有贼人正对你侄女欲行不轨,最后更是将受害人的双亲残忍杀害……

你们可看清楚了,眼前这人,可是当日闯入你们严家的贼人?”

严叔父将泪水擦净,看着身旁的陆文远,却是吓得脸色煞白,随后气得脸色涨红,

切齿痛恨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就是这畜生将我那可怜的哥哥嫂嫂给杀害的!”

严婶婶急忙拉扯丈夫一下,偷偷瞪了他一眼,急忙辩解道:“回青天大老爷,当日……当日我与丈夫皆在休息,听闻凤凤呼叫,便急忙过去察看。

可惜,等我们赶到之时,那畜生贼人早已是夺窗逃跑。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至于相貌如何……

我们没有看清楚。”

唐逸眉头微皱,冷声说道:“你们这证词似乎与之前有过冲突。”

严婶婶吓得泪水不止,急忙辩解道:“青天大老爷!我们……我们半字不识,不懂言论,这着急生气说的话语,前后难免有些冲突,还望大人恕罪啊!”

旁边严叔父似乎有话要说,却是被严婶婶一个眼神制止。

见着这一幕,贾似言心下一沉,暗道一声坏了!

唐逸看了看旁边得意一笑的陆文远,心中顿时了然,陆家速度倒是挺快的,竟然将严氏夫妇买通。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亲侄女,又不是亲闺女。

他们知晓陆家财富之大,定是不敢冒险得罪,否则陆文远若是被杀的话,想到被陆家报复的严重后果……任谁都不敢指认。

陆文远直接起身,拍了拍膝下尘土,气焰嚣张地看向唐逸,得意笑道:“大人,如今事情已经清楚,在下乃是被冤枉的。”

唐逸怒瞪一眼:“跪下!”

陆文远愤怒至极:“我已经证明是被冤枉,凭什么让我跪下!”

唐逸眼神倨傲,盯着陆文远,一字一顿说道:

“就凭这是公堂,本官是温陵县令,本官要你跪下,你就得给我乖乖地跪着!

即便人证证词不足,如今还有哭主在这!

若是再不跪下,本官就治你一个扰乱公堂秩序之罪!当笞刑五十!”

噗!

陆文远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抬头看向唐逸,目眦欲裂,愤恨至极!

唐逸无视陆文远杀人的目光,脸色温柔,看向苦主严凤凤,轻声细语道:“严凤凤,你且看清楚,可是旁边这人坏了你的名节?”

严凤凤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似乎早已对周围一切不闻不问。

严叔父想到毕竟是哥哥的血肉,于心不忍,便轻轻摇晃严凤凤几下,

哭喊道:“凤凤啊!你快些回神啊!青天大老爷正在给你做主啊!

那贼人已经在公堂之上,如今你得恢复过来,指认贼人才能治罪啊!

凤凤啊,你快回神啊!快些回神啊!”

听到这些话语,严凤凤瞳孔微缩,精神微微一震,她神情稍显恍惚,而后神色逐渐恢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她目光在公堂之上游移一番,最后定格在陆文远的身上,陆文远立马被她的冷漠眼神看得毛骨悚然。

刹那间,

严凤凤脸上神色变幻,愤怒的,悲伤的,绝望的,无辜的情绪布满她憔悴的面容,顿时尖锐而刺动众人心弦的哭喊声,直接盖过整个大堂。

严凤凤哭得撕心裂肺,大声惨叫,叫声嘶哑,听得是围观众人是胆颤心惊,心慌意乱,唏嘘不已。

两位老夫妇看得心疼,脸上布满羞愧难当之色。

待得严凤凤情绪稍显平静,唐逸温声细语道:“严凤凤,本官问你,当日闯进你家,坏你名节,可是旁边这人?”

唐逸稍稍停顿,最后强调说道:“你无须过多顾虑,尽管看得清楚,本官定会替你做主!”

严凤凤怒睁着眼,看向陆文远,她的额角青筋随着呼呼的气息一鼓一张,似乎是想起那一夜双亲惨遭残忍杀害的一幕。

整个容颜青红交接,浑身发抖,铁青脸憋着气,嘶哑道:“就这是个贼人!就是他!就是他将民女父母杀害,就是他!跪求大人为民女做主!”

唐逸瞥向已经是慌了神的陆文远,怒道:“陆文远!你可知罪!”

陆文远心里大慌,佯装镇定道:“大人您看,我乃是读书人,学的是圣人贤训,自知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啊!

再说,我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我与民女严凤凤乃是两情相悦。可那严凤凤的父母反对,为了能够跟我在一起,严凤凤竟然将她的亲生父母杀害!

我知晓此事便欲阻止,可是严凤凤力气大,我乃是一介读书人,她将我推到在地,我又无力反抗挣扎……因为我没力气啊,就只能任她侮辱了!

我原本念及他日情谊不忍揭穿,想不到这严凤凤毒如蛇蝎,竟然反咬我一口!”

陆文远慌忙说完,心里冷笑,如今证据不足,只要他咬定与严凤凤乃是情人关系,再将凶杀案搅浑,这芝麻官的县令便对他毫无办法。最多判处两人通丶丶丶奸。顶多赔些银两便是,陆家有的是钱财!

“你!”

严凤凤咬牙切齿,急欲辩解,却是憔悴无力,她不就是弱不禁风,此时只觉得心血上涌,眼前金星冒出,竟然当场昏了过去。

……

证据不足,苦主昏死。

衙外百姓,皆是愣住了神,有人唏嘘不已,有人暗骂畜生,有人愤恨至极,更多的……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唐逸把惊堂木一拍,喝道:“此案疑点重重,证词混乱不堪,无法得到合理解释。如今苦主昏死,先将疑犯押入牢房,择日再审!”

他稍稍停顿,看着严氏夫妇说道:“诸位可知,打击犯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可怕的不是县衙掩耳盗铃般的无视!

而是有人故意纵容罪犯犯罪,不仅不引以为戒反而是故意的不作为!”

严氏夫妇羞愧难当,却是不敢反驳。

唐逸看着围观人群,认真说道:“

本官一直认为,一次不公正的审判,比十次犯罪所造成的危害尤烈,因为犯罪不过弄脏了水流,而不公平的审判则败坏了水的源头!

所以一直以来,本官既不会纵容任何一个罪犯,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始终是以律法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

最后,他将冰冷目光看向陆文远,冷声说道:“任何犯罪都应遭受谴责,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这是因奸杀命之事,既犯到本官,就没有可能活命!”

陆文远心中不服,想要谩骂几句,但话到嘴边,看到唐宇那杀人般的目光,立马吓得一哆嗦,竟是将话语咽了下去。

“退堂!”

当唐逸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转身向着后堂而去。

县衙外边,黑压压的一片的人群变得肃静无声,气氛压抑得仿佛下一刻便会有雷霆暴雨降临。

今日沈家官婿在公堂上的表现,可谓是深深的刻印在县衙衙役,以及围观百姓的心中。

想不到这位唐县令竟是如此不畏权势、铁面无私!

尤其是那一句“法不阿贵,绳不挠曲……既犯到本官,就没有可能活命的!”

就连贾似言都听得热血沸腾!

这哪里还是他们熟知的那位只知敛财、收取好处的唐大人,竟然当着温陵百姓的面直接硬怼陆家恶少,更是直言不可能让他继续活命,陆家恶少竟然吓得不敢说话!

但热血归热血,想起陆家恶少的舅舅可是知府大人的幕僚!

贾似言好像一下被冷水浇了个遍,全身上下都是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看到唐大人已经远去,急忙追了过去。

……

县衙后堂,看着唐逸远去的背影,贾似言气得直跺脚,大声气道:“糊涂啊!东翁,你可知悉,你如今不仅得罪陆家,就连知府大人……您这是在好心办坏事啊!

您是要将那民女逼得走投无路,往火坑里推啊,你是不让她活,她这是必死无疑啊!”

唐逸脚步停顿,明白贾似言为何这般激动。

如今大乾王朝信奉的是儒家思想,而这种思想对女性的约束是很大的,其中之一,对女性的要求就是贞洁。

从思想上看,贞洁是比生命都珍贵的。

如果女子遭到侵犯,那么自杀基本上是唯一的解决方式。

要知道,即便是一些守寡的寡妇被人知道和其他男人有暧昧的关系,那么不管什么原因,哪怕这个女子是被强迫的,也要接受刑法,比如浸猪笼。而且,女子死后,她的名声和家里的名声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背负骂名。

对于正常的家庭来说,如果女儿出嫁之前名声不好,是嫁不出去的。更别说是被人玷污了,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家人绝对会绝口不提,毕竟在他们眼中名声和颜面要大于一切。

而如果玷污这件事被人发现了,那么等待女孩的,就只有——自尽了。

唐逸反问道:“如今一人被侵犯,更是出了两条人命,难道就不追究其责任?”

贾似言追上去,急忙说道:“追究!一定是要追究!大人您让陆家给民女赔些银两,再送民女好生安顿,这不就可以了。”

唐逸转头看向贾似言,冷笑着问道:“此事若是办妥,陆家自然会给本官丰厚钱财,但你可知晓为何本官还要替民女主持公道吗?

你不会以为是本官良心发现,正义感爆发,想要当个大清官,大好人吧?”

贾似言愣了愣,轻声说道:“难道不是吗……”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那民女固然是可怜,但还轮不到本官去同情。

本官也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的话,民女的清白,名誉全都会被毁了,不仅自己会受到极大的侮辱,甚至连整个家人都会备受牵连。”

贾似言脸色怔住,说道:“既然知晓……那大人为何还要如此?”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

“自然是为了保住本官头上这顶乌纱帽。”

贾似言愣在了当场,却不明白唐逸的意思。

若真是想要保住官位的话,大人就不该将陆文远抓到县衙,更不应该将他锁进牢房里边。

唐逸向着外边走去,只留下一道笔直的背影。

贾似言并不知晓,但前世的唐逸却是明白,有一种力量,看似无形却极其有力,斑斓多姿却直指人心,那就是——舆论!

舆论的力量就像是一场海啸,一次地震,在它面前任何人都暴露无遗,无处遁形,尽管负隅顽抗,焚舟破釜,但终究是单枪匹马,孤立无援,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最后只会落得人才两空。

如今,证据不足,案件模糊,苦主昏倒,难以定判。

所以,他已经造势完成。现在只要当个中间审判人就好,无论是站在所谓弱者的一边,还是对“有权有势”的所谓上层强者未审先判,亦或者是对他们进行道德审判,那都是不正常的。

必须得形成“舆论审判”的情况下才行。

甚至,他应当充分允许和保障嫌犯的“辩护权”和“言论自由权”。

给他们足够大声说话的机会,然后……由温陵百姓对这场人神共愤、惨绝人寰的案件进行最终的审判!

……

……

第ctg?a章 为天地立命,为百姓谋福!

清风不解雨浇愁,暑气炎炎渐入秋,受南北气流差异的影响,地处南方的温陵,云布满山底,透暝雨乱飞,注定是多雨的季节。

连续几日的湿润清爽的小雨,使得人们心情稍微温和一些。

但是,作为陆家家主陆辰石却是急躁得很,听闻儿子被温陵县令抓进牢房,更是被当堂审判,最后落了个强暴犯和杀人犯的嫌疑。

此时他心里边的怒意犹如滔天烈焰,恨不得将那温陵县衙的唐逸挫骨扬灰。

陆辰石自然是知晓儿子陆文远的尿性,平时还算是懂得知进退,但是一见到漂亮姑娘就双脚发软。

想今因为一个邋遢不堪的民女,将自个送进了牢房里边,气煞老子。

陆辰石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儿子陆文远被抓进大牢,作为老子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变成杀人犯。

昨日深夜他气冲冲来到温陵府衙,直接要跟唐逸讨个说法,想不到当差的衙役,竟是以唐大人日夜操劳已经休息,不便见客将他回绝了!

操劳个屁!

陆辰石心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整个温陵谁不知晓这个无能官婿的脾性!

陆辰石从来就没有将唐逸放在眼里,甚至他对这位温陵县令一丝敬畏之意都没有。

这唐逸不过是沈家一条只会胡乱吞食的舔狗而已,如今竟然敢将他被拒之门外,陆辰石可谓气得火冒三丈!

但陆辰石却不敢轻举妄动,假若此事是沈家的意思,借此打压他们陆家呢?

亦或者这个无能官婿贪财心大,想要从陆家身上割下一块肉呢?

无论是何种原因,总之儿子肯定是要救的。所以今日一早,冒着雨幕,陆辰石带着满腔怒火,踢开县衙大门,不顾衙役阻扰,直接冲到唐逸住的后院。

“唐逸!你好大的狗胆!”

陆辰石横眉立目,站在院子,大声说道:“竟然敢抓我陆某人的儿子!”

任凭陆辰石如何大声叫唤,衙役后院里边却是无人应答,秋风徐徐,寂静无声。

便在这时,贾似言从屋内冒出头来,八字胡微微发颤,挤出一丝温和笑意,

说道:“呦!陆家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快到厅堂里边休息!”

陆辰石冷哼一声,大怒道:“唐逸呢!我要跟他讨个说法!胆敢抓我陆家的人,难不成是沈家借他的狗胆?

他是何意思?是何居心?!”

贾似言脸色纠结,支支吾吾道:“唐大人、唐大人这几日忙于案牍,日夜操劳,昨夜不小心染了风寒,方才刚喝下一碗汤药,此时正在房间里边休息。”

陆辰石一听,火冒三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接推开贾似言,冲进房间里边。

但当他看到房间里边的一幕时,却是脸色愣住,而后他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胀。

房间里边,唐逸正气定神闲的坐着,面前摆放着各式的早晨:小笼包,五香卷、面线糊,空气中飘荡着香气诱人的味道。

唐逸微微抬头,看向陆辰石,讶异道:“呦!这不是陆家主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稀客稀客啊!

还没吃早饭饭吧?

来来来,趁热趁热。”

陆辰石气得龇牙咧嘴,眉毛挑动几下。

躲在房间外边的贾似言唯唯弱弱,看着唐大人从容自若,面不改色,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原以为唐大人不接见陆辰石是因为害怕他的怒火,但现在看来自家大人根本就没有将陆家主放进眼里。

陆辰石眼神冰冷,看着唐逸咬牙切齿道:“听闻唐大人身体不适,所以陆某今日特地过来叨唠一番。”

唐逸咬了一口小笼包,入口酥香,汤汁四溢,含糊道:“有劳陆家主挂念,风寒小病,不足为虑。”

陆辰石冷哼一声:“风寒是小病,但若是照顾不周,可是会染上大病,到时候病入体表,唐大人即便想要治疗,也是无从下手,可是会一命呜呼的!”

陆辰石这是话里有话,诅咒唐逸一命呜呼。

唐逸淡淡一笑,看着陆辰石,说道:“一命呼呜也无大碍,本府一世清廉拙政,即便是死了,拉个臭名昭著的人垫背,为温陵百姓尽些绵薄之力……也算是死而无憾。”

“你!”

陆辰石顿时气急,咬牙切齿说道:“姓唐的!今日你若是不放了我儿,我便到沈家告状!到时候就不信你还能悠哉悠哉坐在这个位置上!”

咔嚓!

唐逸咬了一口五香卷,外酥内嫩、醇香可口、回味无穷。

陆辰石以为搬出沈家,放了狠话,唐逸作为沈家狗腿子就会立马认怂,但万万没想到,唐逸根本就不在乎,恍若无人似的,自个悠哉悠哉地吃起早晨。

唐大人竟然又无视陆家主?!

贾似言惊讶得无以复加,他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鼻翼由于内心紧张得缘故,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条深深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向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

吸溜!

唐逸将面线糊喝了下去,陆辰石脸色愣住,紧接着气急败坏,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心中怒意大冒。

他试着控制情绪,毕竟儿子现在被关在大牢。

陆辰石硬压着嗓门,说道:“唐大人,在下方才说的话是有些唐突,不过希望您能念在我是救儿心切,我们家文远不懂事,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他如何能受得了牢房的环境。所以,还请唐大人您见谅。陆某为方才是说的话,跟唐大人您陪个不是。”

贾似言圆目微瞪,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陆家主竟然主动服软跟唐大人赔礼!

陆辰石目光冰冷,话锋微转,说道:“文远的叔父乃是知府大人的幕僚,若是他知晓此事的话,想来对唐大人你也不好。

再者,平日里边陆家与沈家生意往来密切,此番送往江南的万两丝绸,我陆家便分文不收。

另外,唐大人这几日身体不适,陆某也会备些良药孝敬唐大人您,祝唐大人您早日安康。”

贾似言圆目大瞪,他看向唐逸时,挤眉弄眼,这便是他一开始认为最为稳妥的想法啊!

陆辰石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丝淡淡笑意:“至于唐大人您抓捕文远一事,全当是给小儿一个小教训,我陆家也会既往不咎,以后定是拥护唐大人您的!”

“既往不咎?这么说我还得对陆家主你心生感恩不成?”

唐逸轻声笑道:“陆公子如今可是背负两条人命,还玷污了一位民女。”

“姓唐的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又是什么态度!”

陆辰石气得差点吐血,这混账简直就是油盐不进,他以为沈家想要丝绸,唐逸想要钱财,但他好处都已经说完,唐逸却是满不在乎。

“什么态度?”唐逸轻笑一声,说道:“你是知府大人?还是巡抚大人?”

“我有求于你?”

“我欠你银两?”

“我调戏你家媳妇?”

“既不能让我升官,又不能让我发财……那我干嘛要给你脸色看?难不成我还得沐浴更衣,梳妆打扮,洗漱整齐再对你笑脸相迎?”

唐逸露出鄙夷之色,说道:“既然你儿子不懂事,就让律法教他如何懂得做人。

公序之上,方有良俗,人家姑娘也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任你儿子这般糟蹋?

凭什么双亲被你儿子杀害?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你——!”陆辰石脸上剧烈颤抖,怒指唐逸,却是气得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陆文远玷污无辜民女,背负两条人命,罪无可赦,法不容情!”唐逸脸色冰冷,说道。

贾似言脸色愣住,看到陆辰石被唐逸怼得哑口无言,险些吐血,心里边竟是有些别样的快意。想不到唐逸竟然还有着这般得理不饶人的口才!

陆辰石有些意外,这唐逸竟是如此硬茬,怒目圆睁,气急败坏道:“好!好!好!”

他接连说出三个“好”字,最后怒拍桌子,近乎发狂道:“姓唐的!我今日便撂下话,你若是胆敢伤害我儿一根毫毛,我便叫人杀了你!”

“我唐逸贪财享乐、名声败坏,但我既然做了这温陵的百姓官,

唐某这一生依然能够做个当个好官,为天地立命,为百姓谋福!”

唐逸大义凛然,身体微微晃动,脸色骤然涨红,眼睛忽而闭上,身体像是纸片儿似的向后倾倒过去。

……

贾似言:“!!!”

陆辰石:“???”

啊!

贾似言吓得赶紧扶住唐逸,任凭他如何摇晃,唐逸依旧没有醒来。

陆辰石脸色大变:“姓唐的!你什么意思!莫以为昏倒过去事情便过去了!我陆家绝不会……”

贾似言打断陆辰石的话,苦不堪言道:“陆家主,唐大人他本就是风寒初愈,身体虚弱,如今又是诸事缠身,如今又被你……被你这么一吓,所以昏死过去了。”

陆辰石有些不知所措,他生怕这是唐逸搞怪,又怕沈家故意设套。

如今这废物唐逸油盐不进,在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之前,得先知会自己兄弟一声,让他跟知府大人打点一下。

想到这,他便瞥向唐逸,冷哼一声,怒摔袖子,夺门而出。

直到陆家主已经离开,唐逸这才醒来,发现贾似言正双眼瞪得犹如铜铃似的看着自己。

“唐大人,您没事?”

“当然没事。”

唐逸拿起一块五香卷咬了起来,含糊道:“等会出去之后,你就叫衙役们的亲戚出散播消息。”

贾似言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消息?”

“emmm……就说唐大人我这几日为了这起冤案,日夜操劳最后不小心染上风寒。

今日陆家家主上门讨伐,本官不忍民女冤枉以此满足陆家的私欲,因此陆家家主在县衙大声怒骂,欺压胁迫。

但本官不畏强权,刚正不阿,自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本官不惧怕任何强权和凶暴的势力!

坚持与温陵百姓共进退,与陆家恶势力抗争到底!

对了……记得强调,我被陆家家主气得我怒急攻心,最后昏死过去。”

贾似言脸色诧异,不知安逸吩咐这些事情有何作用,但他又不好拒绝唐宇,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这几日唐大人的表现一再让贾师爷感到震惊,甚至唐逸的种种表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当然最为让他惊讶的,还是贪财心大的性格。面对陆家的金钱诱惑,这位见财心喜的唐大人不仅面不改色,更是刚正不阿的将陆家主怼脸色犹如猪肝。

就在贾似言准备离开,身后唐逸忽而将他叫住。

“沈家这几日若是想要见我,便说我染上风寒,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唐宇叮嘱道,他的脑海当中冒出一张绝美的面容,却是一闪而逝,暂时还是不要见面为好。

贾似言苦笑一声,向着外边走去。

唐大人可以借故隐遁,作为中间人的他,如今却是众人讨伐对象,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

……

第2?章 问政于舆论,还政于民心

古代消息闭塞,因为没有网络,所以消息传播是很慢的。尤其在战乱时期更是如此,北方发生了一场较大的战役,大概要半年的时间,南方百姓才会听说。并且,有时候流传过来的消息还真假难辨,比如说在明朝末期,洪承畴明明就是投降了满清,但崇祯还以为他战死了,甚至还为其哭丧。

但是,位于地方城池,百姓之间进行沟通,靠的是口口相传,这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消息很快便有人知晓。有关陆辰石大闹温陵县衙,气昏唐大人的事情,被贾似言一番艺术加工之后,变成:

“无良商贾陆辰石,简直是个王八蛋竟然以知府大人的职位来压唐大人,并且扬言若是儿子陆文远少了一个毫毛,便叫人杀了他!然而,唐大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面对陆辰石的蛮横欺压,他依然为民女伸冤,坚持下来了!坚持他的真理,不怕权利等世俗眼光的压力!”

这则消息就像是将一枚巨型炸弹投进温陵城池。

——轰!

炸弹爆炸,一大片水花冲天而起,随后无数消息犹如雨滴般的向着温陵大街小巷倾泻下来。

听闻这则消息,百姓一片哗然,这才明白有地位有钱的家族不一定比普通人有道德,甚至道德更加败坏!

于是,陆家无可避免地陷入温陵这一场骂战的泥泽。陆府被扔糟糠烂菜、朱门被泼猪粪、“无耻”、“畜生”、“猪狗不如”等标签被相继贴于身上,除了接受刑律的制裁,他们还要在道德之上,迎接四面八方的唾弃的口水。

随着消息发酵,就连知府大人也被拖下水,有江湖侠士扬言,若陆文远判无罪,他就要替天行道,斩了知府这个狗官!

……

……

知府衙门,府堂。

现任知府大人陈聚财,脸色阴沉,看着案牍上的信筏,瞥向站在旁边的一位幕僚,

说道:“陆先生,这就是你所谓的宝贝侄儿,懵懂不知,被人迷惑,进而被人冤枉?”

温陵百姓讨伐知府的消息,早已落进陈聚财的耳里。他本是想要收受陆家的好意,以为是普通的强丶丶丶暴案件。

不过是一个草芥般的农家女,被玷污也就被玷污,冠个通奸罪名,随便再给受害女子一些钱财,打点一下事情也就一了百了。

至于那位温陵县令芝麻绿豆官,而且还是个无能官婿,早已听闻是个贪财心大的人,过后给他个渎职之罪,罢免便是。

然而,事情发展可谓是始料未及,完全是出乎陈知府的预料,先是陆家大闹县衙誓要斩杀一方县令,紧接着是知府大人官大压人暗箱操作,最后是有江湖人士义愤填膺,扬言要刺杀这位知府大人。

陈知府直接是懵了。

陈聚财一生行事,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他深知要想取财于民,必须先取信于民。

他出身贫寒,母亲守寡含辛茹苦供他考取功名,从小就受“好好学习,当官能赚银子”的启蒙教育;在尚且还是县令时,每遇灾年,他“减粮减税“助百姓度过灾年。百姓称他是好官;遇恶霸横行乡里,能嫉恶如仇,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百姓称他为清官。

然而,只从当上知府这个稳职之后,陈聚财贪财好色,胆小如鼠的本性就显露出来。毕竟,一位过过穷日子的苦孩子,做了大官,欲望膨胀,腐化堕落走向了反面……也是正常的。

所谓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国家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皆为其职责。若非犯了重大过错,被巡抚抓到小辫子的话,作为知府想要偷偷敛财,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但是,如今却因为一桩奸杀命案,成为百姓讨伐的对象?!

啪!

陈聚财将茶杯摔得粉碎,再次怒道:“你这侄儿,倒真是懵懂无知!玷污民女,杀害她人双亲,渍渍渍……两条人命啊!陆柏赋!

你这陆家兄弟当真是好能耐,竟然跑到温陵县衙扬言要杀朝廷命官!

是谁给他撑的腰?是你陆柏赋?还是本知府给他的熊心豹子胆!”

作为陈知府的幕僚,陆柏赋如今可谓是噤若寒蝉。心里边恨不得将陆辰石挫骨扬灰,更恨不得将陆文远杀之后快,他这次可算是倒栽阴沟里边翻船。

竟然被亲侄儿给坑了。

原本以为,收下陆辰石的好处,再打点好陈知府,作为知府的幕僚,这事处理起来再简单不过。可是,现在这起案件注定不是一桩简单的奸杀案件,官府、舆论、百姓的三重角力,只要知府大人稍有不慎,可是会将自己拖下泥沼当中!

陈知府哼一声,情绪稍微缓和一些,说道:“说吧……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你打算如何处理?”

陆柏赋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如今坊间,有关受害民女的消息可见诸多报端,对其苦难的遭遇,则有大篇幅的事迹跟消息。

民女双亲被杀,她又被陷入冤枉,若是官府镇压消息,这只会更加剧温陵百姓对咱们官府的反感。这个时候,事实上,百姓早已是难以冷静的去分析这起案件当中存在的一些疑点。

例如,此前温陵县令唐逸主持,人证证实陆文远奸杀存疑,但这事被百姓诠释为李家进行“暗箱操作”,已经有人私下买通了民女的婶婶。

所以,这时候,知府大人您应当“问政于舆论,还政于民心”。

明日知府大人您便亲自去温陵一趟,一来安抚温陵的地方民心,二来探查受冤枉的民女,让温陵县令唐逸为民女主持公道。

这样一来温陵百姓便会知晓,大人你是站在民女这一方的,并没有官大压人。

至于陆文远的事情……当断则断!”

陈知府眉头微挑,“这位陆文远可是你的亲侄儿。”

陆柏赋咬了咬牙:“我陆家没有这般丧尽天良的畜牲!”

能够成为知府幕僚,陈柏赋心中始终保持一种信念,人如果不按规律正确去面对和处理人与事情之间的关系的话,就会给自身带来各种意想不到的危机和灾祸。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帮陆文远在知府大人面前求情,但若是这场大火烧到他自己身上……抱歉,又不是亲儿子,当断则断!

陈知府点了点头,逐渐悦色道:“那唐县令不是受了风寒,本官贵为知府,体恤地方县官,探察地方明情也是应该的。等会叫人备些风寒药材,明日本知府要亲自去温陵看看。”

陈柏赋答应一声,向着外边走去。他脸色依旧非常凝重,有些事情他没有明言,总觉得整件事情有些突然,根本就是措手不及。

例如本是典型的强丶丶丶暴案件,竟然会闹得现在这般满城风雨。就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在幕后做着推手推波助澜,想要使这件事情闹得更大似的。

难道是那个温陵的无能县令唐逸?

陆柏赋很快就否定这样的想法,这位无能县令贪财心大他是知晓,为了一位素不相识的贫贱民女,将陆家,沈家,知府一同拉下水,估计也没有也没有这样的勇气。

更何况,陆辰石的确大闹县衙,更是扬言要杀唐逸,这些消息并非是杜撰的,这若是一出戏的话,的确是一环扣着一环,但陆辰石是不可能配合着演出的。

难不成,唐逸早已知晓陆辰石会大闹县衙?

陆柏赋脊背不由得冒出一阵凉气,若唐逸真有这般妖孽的算计,又岂会甘愿沦为沈家一只舔狗,更不会去当一名受人唾弃的官婿。

但是,不知为何,作为知府幕僚的陆柏赋,如今行事却是格外小心翼翼,他总觉得头顶上方仿佛笼罩着一道身影,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被人窥视着……

……

……

第√25章 本知府为你撑腰!

温陵县衙,后堂。

贾似言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忍不住唉声叹气,如今他已是年过五十、满鬓斑白,心里却忍不住产生一种人间不值得的错觉

温陵如今因为凌源村民女强丶丶丶暴案件闹得满城风雨,这起案件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因唐大人的冲动,造成如今难以挽回的局面。

沈家三番五次托人寻问缘故,陆家大怒不断威胁压迫,夹在众人中间的贾似言,可谓是里外不是人,一个头两个大!

这些时日他一直提心吊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尤其是在听闻有人扬言要刺杀知府大人的时候。贾似言吓得夜不能寐,冷气直冲脑门,毕竟消息是他命人放出去,知府大人有意追究,若是查到他的身上,最后掉脑袋可就是他了!

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衙役脸色走了进来,说道:“贾师爷,知府大人来了!现正在府衙门外候着。”

噗通!

贾似言浑身打哆嗦,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心里暗道一声坏了,却是不敢有半分犹豫,急忙从地上爬起,向着衙外匆匆跑去。

贾似言命人赶紧打开仪门,看着站在眼前的知府大人,顿时汗如雨下,脸色苍白。

他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匆忙行礼道:“贾似言见过、见过知府大人,有失远迎,还望知府大人恕罪!”

陈知府点了点头,问道:“唐逸现在人在哪里?”

贾似言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说道:“我家大人正在房间里边休息,知府大人您先在厅堂稍坐休息,我这就去告知唐大人一声。”

“免了,我亲自过去。”

陈知府大步一跨,绕过贾似言,形色匆匆,向着府衙后边的庭院走去。

贾似言整个人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呆住了。

坏了!

知府大人可是出了名的爆脾气,现在竟然如此生气,恨不得立马责骂唐大人,恐怕过了今日之后,唐大人肯定因为渎职之罪被罢免。

看来他今后惬意的幕僚生涯也将结束。贾似言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老躯壳看着头顶上的四方天,迷茫的枷锁把他的脸衬得苍白而消瘦,仿佛眼前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生活在召唤着他。

……

唐逸正在房间里边泡茶水,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神如刃,茶沉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

庭院外边,一连串的脚步声响传了进来,唐逸抬头望去,来人乃是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人,身着绯色官服,鬓角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虎目不怒而威,但因为昨日没能睡上安稳觉的关系,两只眼睛血丝遍布,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

等的人儿终于是屁颠屁颠的来了。

唐逸将一杯茶水轻轻摆放,起身来到房外,朗声行礼:“下官唐逸,见过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大驾光临,下官唐逸有失远迎。”

陈知府脚步微顿,细细打量唐逸一番,心里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唐逸竟生得如此器宇轩昂,即便是见到他时依然不卑不亢,沉着冷静。

陈知府心中思量,笑着说道:“本官今日前来温陵视察,体恤民情。听闻唐县令这几日忙于案牍,不小心染上了风寒,所以前来看看唐大人你身体如何。”

唐逸微微动容,感动道:“想不到如今因为风寒之事,让心慈人善的知府大人您亲自前来关心下官的身体,下官实在是惭愧啊!

下官如今身体已经恢复,知府大人放心,为大乾鞠躬尽瘁,为百姓惩恶扬善,一直都是下官心中的抱负。

下官心里边一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清正廉洁,敢作表率!”

正从庭院探听里边消息的贾似言,听到唐大人面色不改,义正言辞说出“清正廉洁”四字时,老脸忍不住一阵躁得慌。

陈知府微微讶异,眼神却是诡异极了。

来温陵之前,陈聚财特地叫人查了下唐逸的底细,因为是入赘关系,被温陵百姓嗤之以鼻,冷眼相看,虽不是个好色之人,却是个贪财心大、喜欢钱财,屁股底下可谓是一滩坏水!

但陈知府没想到唐宇脸皮如此之厚,陈知府此番乃是为了凌源村的强丶丶丶暴案件,不想再跟唐逸有过多的闲聊话叙,

他直接岔开天窗,说道:“唐县令,本官听闻,前些时日,温陵出了一桩强丶丶丶暴命案,受害者乃是一位民女,惨遭杀害乃是她的双亲?”

唐逸脸色严肃,点了点头,说道:“杀害民女双亲,玷污民女名节的疑犯已经抓到,乃是温陵陆家纨绔恶少陆文远。”

陈知府眉头微皱:“既然疑犯已经抓到,为何本案还迟迟没有审结?”

唐逸脸色为难,说道:“此案疑点重重,如今因为证据不足,民女又遭受冤枉,难以断案,若是仓惶审结……恐怕不能安定民心。再者,下官实在是不敢彻查此事。”

房间外边,贾似言暗道一声不好,知府大人此番过来,果然是来问责的!

毕竟此案疑点重重,嫌犯却一直关押在牢,按照大乾律法,证据不足是不能随便抓人的!

大人如今有所不敢彻查此事,这次恐怕是难逃渎职之罪了!

然而,

接下去的一幕,却是差点惊掉贾似言的下巴。

“你是本官的下属,有本知府为你撑腰,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彻查的!”

陈知府按照陆柏赋的指点,大声说道:“越是疑点重重的案件,就越要彻彻底底的审理清楚!

这陆文远既是疑犯,就更要查清楚!

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

你要知晓,错放一个真正的罪犯,天塌不下来,但错判一个无辜百姓,特别是错杀了一位民女,天可就会塌下来的!

但你放心,如今有本知府为你撑腰,这天绝不会塌下来的!”

贾似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得目瞪口呆。

虾米鬼?

知府大人竟然是来为唐大人撑腰的?

他不是过来问责的吗?

这戏码不对啊!

……

……

第1+2+3章 劝人大度,天打雷劈!

唐逸神色纠结,说道:“下官的确是想要彻查此事,但不瞒大人您说……实在是下官不敢。”

“有何不敢?”陈知府虎目一瞪,怒道。

唐逸佯装苦笑,为难道:“知府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乃是一介上门女婿,当初若不是沈家供读,下官此番何德何能能够成为温陵百姓官。

沈家对在下一直重情重义,此番这起案件……即便遭受非议,沈家更是依旧护着下官,并且私底下与陆家磋商。

然而,陆家却是三番五次为难沈家,更是咄咄逼人,最后闹得沈家生意难做,之后陆家家主陆辰石直接大闹县衙,直言若是下官胆敢伤他一根毫毛,他就杀了下官。

还说,还说要……”

陈知府怒目圆瞪,怒道:“陆家还说了什么?”

唐逸脸色纠结,跋前疐后道:“陆家家主言明,其一位幕僚乃是知府大人您身边的红人,更是疑犯陆文远的叔父。

只要这位叔父亲自出面,知府大人肯定会斥责下官渎职,立刻罢免。”

“这几日下官终日不敢出门,心中惶恐不安,抑郁成疾,一则愧对温陵百姓,二则难以面对沈家,三则乃是因为陆家家主胁迫。”

啪!

陈知府怒拍桌子,气得火帽三丈,原来一切都是陆辰石这个老匹夫弄的!

他怒声说道:“这陆家当真是反了天了!此案有本知府在背后为你撑腰!我看还有谁胆敢非议!若是谁敢在此事徇私枉法、食子徇君,本知府第一个拿他是问!”

唐逸脸色担忧,看着知府大人,再次问道:“知府大人,您不会因为下官渎职而罢免下官吧?”

陈知府义正言辞,大声说道:“此案你尽管大胆去查,本知府也会亲自督办此案,所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百姓的事无小事,更何况是奸杀案件,绝来不得半点敷衍塞责!

任何人胆敢作奸犯科,伤害百姓,本知府第一个不让!若是胆敢仗势欺人,威胁朝廷命官,本知府第一个问责!”

唐逸将上尚有余温的茶水,摆在知府大人面前,朗声说道:“下官谢过知府大人!知府大人能够时时刻刻都为我们百姓着想,此乃是温陵百姓之福啊!”

房间外边,贾似言听得是一愣一愣,惊讶得像半截木头般地戳在那儿。

今日,不应该是知府大人问责唐大人,现在怎变成是知府大人为唐大人撑腰了?

关键是沈家不是一直在责骂唐大人,为何大人要说沈家一直在背后支持他?

而且,

就目前的情况,知府大人貌似是站在唐大人的这边的!

贾似言自认心思细腻,能够洞察局势,但今日却是有些怀疑人生,甚至陷入了迷茫当中。

他实在是不明白,本该斥责唐逸渎职之罪的知府大人,现在竟然会对唐大人如此上心。

陈知府将茶水饮尽,润了润喉咙,他心里始终记得陆柏赋的安排,除了要为唐逸撑腰之外,还有探查惨遭玷污、遭受冤枉的民女。

他稍稍沉吟,温声问道:“唐县令,不知那位惨遭贼人玷污的民女在哪?若是方便的话,本官想亲自询问一番。”

“下官这就命人将遭受冤枉的民女请来。”唐宇说道。

稍顷,

民女严凤凤被人小心翼翼扶到县衙,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严凤凤的婶婶跟叔父。夫妇二人唯唯弱弱,惶恐不已,严婶婶不知为何哭得泪流不止,严叔父却是神情坚毅,似乎心里边下了很大的决定。

见到唐逸,夫妇二人立马吓得身体颤抖,急忙跪拜行礼。严凤凤脸色憔悴,似乎有所察觉,双眼无神,看向唐逸,她的眸子忍不住轻颤,两行清泪便又开始流了下来。

唐逸脸色柔和,说道:“严凤凤,今日乃是知府大人主持,听闻你的凄惨遭遇,当日你在公堂昏倒,今日特地前来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严凤凤戚戚哀哀,哭着说道:“若是民女能够直接昏倒过去,一命呜呼该有多好。”

说完这句话,严凤凤一双悲凉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唐逸:“民女自问这辈子未曾做过任何坏事,为何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

他们为何要说我不知廉耻?我上山捡柴,难道这样也是错吗?”

“老天爷……为什么好人总是命苦!总是命苦人!我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要让我此生这般的不公平!我那可怜爹娘!”

严凤凤说到最后泪水已经消失殆尽,她就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自言自语道:

“我活该!父母都是我害死的!”

“我活该!我不该抛头露面的!”

“我活该!失了名节,不知廉耻!”

“我真的该死!”

……

陈知府目光淡淡,瞥了一眼严凤凤,说道:“严姑娘,你且放心,本府会为你主持公道。若是有何冤屈,尽管跟唐县令说。

陆文远本府定是会严惩不贷,绝不宽恕!

虽然你父母已经死了,但也勿许太过伤心,节哀顺变。本知府不仅会严惩陆家恶少,还会让陆家赔偿你的损失,若是你愿意的话,自可远走他乡,另寻一出无人相识的地方安居。本府保证,此后定是无人知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当然,你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选择息事宁人。在这件事情上边,陆家肯定会赔偿你更多钱财。

你就念在陆文远年少无知,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又是喝醉了酒,不小心冲动害死了你的家人……情有可原,姑娘你大度一些,原谅他吧?”

“我不会原谅他的!”

严凤凤嘶声力竭,青筋遍布,含泪说道:“我也不需要他肮脏的钱财!

我只要青天大老爷还民女一个公道!

还我那惨死爹娘一个公道!!!!”

唐逸看向陈知府,冷声道:“知府大人,可曾听过一句话?”

陈知府脸色愣住,疑惑问道:“什么话?”

“劝人大度,可是会天打雷劈。”

陈知府:“……”

其实唐逸非常厌恶那种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人一定要大度的人,离他远一点,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你!

人有时候不用太大度,什么恨不用恨,原谅不原谅的。讲白了都是这些人,想要标榜自己是个圣人,感觉反过来说,也可以在纵容那些无耻的人,继续挑战着道德无底线的犯罪和犯贱!

要知道,故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是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才是命运。世间的伤害不仅是以恶为名,有时候更多伤害都是以爱之名。

感同身受再深刻也只是“感同”而已,如果没经历过别人的苦,无法承担别人的命运,不能替对方承受实际的痛苦,就不要想象别人的苦难,不要劝人大度。

所以,不明白任何情况就劝人一定要大度的人,定是要离他远一点。

因为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到你!

……

……

第√6*8+1章 都该死!

阴霾在秋日中旷散着,连续几日的小雨,使得气温阴冷潮湿,西北风唉呼不止,再没有往日秋高气爽,反而多了几分萧杀之意。

这些时日,温陵因为强丶丶丶暴案件闹得满城风雨:无良商贾胁迫朝廷命官,一方知府仗势欺人,温陵青天县令唐逸,卧榻在床重病难测。

百姓们心中似乎早有预料,想要替人出头,就得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有人佩服唐县令的胆识,敢为民女严凤凤主持;也有人怒骂官商勾结,暗箱操作,狼狈为奸。

在这场道德与刑律的舆论漩涡当中,唐逸就像是那一叶最为平静的扁舟,无论风再大、浪在高,他依然是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即便未能够替民女严凤凤伸冤,主持公道,但依旧受到温陵百姓的爱戴。

毕竟,百姓只需官府一个积极态度,让他们心里能够有所安慰,能够信任官府,若是在碰见难事能有个主持公道的地方。

反倒是知府大人、陆家家主成为百姓鄙弃,唾骂的对象,直到有江湖侠士扬言要刺杀知府大人,一则令人喜出望外的消息传了出来:

“知府大人慰问温陵县令,怒斥无良商贾陆家家主,并严令唐大人立即彻查此案,不得半点搪塞疏忽,他将会亲自督察,背后为他撑腰,若有人胆敢胁迫朝廷命官,杀无赦!

之后,知府大人慰问受害民女,民女严词拒绝陆家赔偿,只求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消息最后补充道:“受害民女的婶婶、叔父,心里惭愧不已,直言愧对兄长兄嫂,并向主动向青天大老爷承认,陆家曾私下胁迫他们夫妇二人,若是胆敢在公堂之上指认,便让严家夫妇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消息一出,百姓奔走相告,如今人证、苦主聚在,畜生陆文远可谓难逃其咎!

乌云从天边滚滚而来,气势汹汹,渐渐地遮蔽了整个温陵上空。清晨,乌泱泱的百姓将衙门围堵得水泄不通,全都聚在县衙外边,

没有喧嚣非议,众人沉默如水。

此番前来,更多是同情严凤凤的遭遇,想要亲眼见证,温陵县令大人唐逸是如何主持这一场足以载入温陵历史的案件。

事实上,温陵百姓对唐县令从始至终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要知道,这位唐县令是一名入赘之人,虽然成为商贾的上门女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也是有门面的人,但是这个门面的代价却是要丢掉作为男人的尊严。

地位低下,遭人唾弃。

在这个男权为重的时代,阶层就像一把诛心的刀,扼杀了许多“官婿之梦”。那些表面上入赘豪门的男子,其实并没有那么风光。毕竟,只要女方看不顺眼,“休夫”也未尝不可!

但凡这位唐大人心有抱负,有着才华,又怎会甘愿沦为一名官婿呢?

……

县衙牢房。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忘和唾弃的角落,一墙之隔,墙外霞光万丈,牢里腐霉发臭。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进来,摩擦出“呜…呜…”的鸣叫声,吹起落地尘土,飘荡在半空中,弥漫了整个牢房。

已经被关了五天的陆文远,早已没有刚进来时的嚣张气焰,他的情绪有些萎靡不振,只盼着爹爹陆辰石能够求救叔父陆柏赋,将他从这个肮脏的牢房当中早些救出去。

爹爹乃是温陵商贾,叔父又是知府大人的幕僚,虽然不知晓为何迟迟还没出去,但他心里边一点都不担心,严氏夫妇早已买通,只要他咬定与严凤凤是情人关系,最多被判处通奸,赔偿银两。

唐逸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他百无聊赖的瞥向对面牢房的角落,那里正蹲着一位面相消瘦,蓬头垢脸的男人。

陆文远脸色冷笑,调侃道:“听那些衙役说,你家女人跟别的男人睡了?

听说你将那男的,还有自己的女人捅成了马蜂窝?

渍渍渍……想不到这人看起来唯唯诺诺,杀起人来还挺凶猛的啊!

要不本少让人把你也救出来,然后再给你一大堆银两,你帮本少把唐逸那个无能县令也捅个通透如何?哈哈哈哈!!!”

那面相消瘦的男人,抬头看了陆文远一眼。眼神无光,宛若一滩死水,看向他时,仿佛像是在看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陆文远吓得脊背一阵发凉,轻声碎了一口:“原来是个哑巴窝囊废,难怪自己的女人跟了别的男人!”

牢房外边,传来脚步声,有衙役打开牢房,示意陆文远赶紧出来。

陆文远心里得意一笑,叔父终于是打点好知府大人。现在,他终于是能够从这个肮脏不堪的牢房出来了。

姓唐不过是个跪舔沈家的狗玩意,想跟本少斗,他还嫩了点!

陆文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狂妄道:“那姓唐的不是能耐的很啊!

如今不还是照样得把少爷我乖乖的请出来!

呸!

也不想想本少是谁!

本少叔父是谁?

乃是知府大人的幕僚!

严凤凤那个贱女人可真够狠的!

竟然敢上报衙门,等本少出去了……哼?”

咔!

衙役面色表情,手上拿出枷锁,直接将陆文远铐住。那枷锁乃是由一块木板分成两半,上面有一个大洞将陆文远的头颈固定住,两个小洞固定住他双手的手腕。

“你们干什么!”陆文远神色微慌,挣扎说道。

衙役目光冰冷,瞥向陆文远,冷笑说道:“杀人犯陆文远!

强丶丶丶暴民女,杀害民女双亲,证据确凿,即刻审理。

押入县衙,交由唐大人问斩!”

“什么!”

陆文远惊愕地睁大眼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最后听到问斩二字,双脚直接吓得瘫软在地,直接被衙役拖走。

“你们竟然敢抓我!我是被冤枉的,还不快放了我!”

“我爹是陆辰石!”

“我叔父是知府幕僚!”

“你们这群狗玩意,都想死吗!!!!!”

……

牢房里边,风声呜呼。

那蹲在角落底下的男人,神色冰冷,漆黑的瞳孔深邃猩红,盯着乌黑如墨的墙面,像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忽而,

他咬牙切齿道:

“都该死!”

……

……

第2^3章 罪无可赦!

已经停歇一晚上的细雨,终于是在天色最为阴沉的时候,淅沥淅沥地从天际飘下。大多数人是不喜欢阴天,灰蒙蒙的一片总勾起伤感思绪,让人心情很是压抑。

县衙外边,有书生触景生情,忍不住念道:“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舟!”

“别念了!酸死嘞!”

有商贩叹息说道:“这严凤凤倒也是为了面子!既然陆家愿意赔偿银两,那她收下便是了!”

“收下?她若是不收下还好,若是收下了岂不被你们的唾沫淹死!这世人将如何看待她?”有人怒意乍起,冷哼一声。

“这身子都被玷污了,还会在意别人看法?我要是她,还不如死了算了,还伸什么冤啊,丢人现眼。我猜啊……估计是陆家给的银两不够多,所以啊,你们知晓的。”有人尖酸刻薄,冷笑说道。

“唐县令不知道能不能为严凤凤主持公道,听闻这些时日,他吓得卧榻不起,若不是有知府大人出面,他都不敢冒出头。”有人怀疑道。

……

温陵县衙里边,公堂之上肃穆至极,两列衙差分站两行,手持杀威棒,神色肃然。

左侧一红木漆牌立着“回避”,右侧红木漆牌立着“肃静”。

温陵县令唐逸走在最前边,师爷贾似言跟在他身后,两人自后堂慢慢走入。

唐逸目光冰冷,坐在公案后,环视一下四周,怒拍惊堂木:“升堂!带犯人!”

在两侧衙差神色肃穆的“威武”声中,陆文远从不远处被人带了进来,他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声音就像怒雷一样滚动着,从很远处传来,声嘶力竭,气得想要挣脱身上枷锁,却被人狠狠的拖进公堂跪下,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看向唐逸,

怒声说道:“姓唐的你凭什么关我!我是被冤枉的!我与严凤凤乃是两情相悦,是严凤凤为了跟我在一起才将他的父母杀害的!我是被冤枉的!”

啪!

唐宇面无表情,大刀金马坐在案上,他将惊堂木愤怒一拍,怒声喊道:“传人证!”

县衙外边,严婶婶跟严叔父夫妇二人,神色胆怯的走了进来。严婶婶早已是哭成泪人,严叔父牙关紧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唐宇脸色稍柔,温声问道:“严氏夫妇,本官且再问你们一遍,当日深夜,你们听到隔壁传来打砸声响,急忙跑到受害人屋子时,看到有贼人正对你侄女欲行不轨,最后更是将受害人双亲残忍杀害……

你们且再重新看清楚,眼前的陆文远,可是当日闯进你们严家的贼人?”

严婶婶欲言又止,严叔父脸色愤怒,大声说道:“就是这个贼人!就是这个畜牲!”

“本官问你,为何当日公堂之上没有如实说明?”唐宇脸色严肃,问道。

严婶婶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严叔父痛心疾首,急忙道:“青天大老爷!是小民的错啊,你若是要怪罪就怪在小民一人身上就好!我这妻子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当日陆家胁迫小民,若是胆敢在公堂指认,便要小民家破人亡,小民不得已才没有指认这个畜牲。”

唐逸深深看了一眼严婶婶,而后瞥向陆文远,声音淡淡,问道:“陆文远,你可知罪?”

陆文远吓得脸上毫无血色,忽而见到公堂外边,爹爹陆辰石正一脸焦灼。

他急忙求救道:“爹,救我!这姓唐竟然冤枉我!爹——!”

啪!

唐逸将惊堂木一拍,说道:“公堂之上,何人胆敢喧哗!若是再敢造次,掌嘴三十!”

陆文远噤若寒蝉,他心里知晓,这唐逸就跟咬人的疯狗一般,肯定敢对他掌嘴三十。

一听要对陆文远用刑,陆辰石脸色大变,脸色阴沉,怒声说道:“大人,依照咱们大乾刑律,对于通奸早已有了明确规定,强奸有夫之妇者,死;无夫者,杖一百七;强爆十岁以上女者,杖一百七。”

“我儿陆文远与严凤凤虽不是夫妻,却有着夫妻之实。即便是有罪,也是通奸论处,为何迟迟不肯放他。”

听到爹爹的话语,陆文远逐渐冷静下来,他心里冷笑,晾他唐逸也不敢在衙内将他打死。只要自己不死,日后有的是机会狠狠的折磨这个无能县令!

他不是有个沈家的未婚妻,听说貌若天仙,等到自己出去,就狠狠的在唐逸面前折磨那个贱女人!

唐逸瞪了陆文远一眼,幽幽说道:“陆商贾你可知现在是在审理什么案件?”唐逸声音分呗提高,怒声说道:“现在是在审理杀人案件!陆文远残忍杀害民女严凤凤双亲!你可知晓!你可知道!”

唐逸将惊堂木扔到一旁,怒声说道:“行!你若是跟本官扯大乾刑律,那就更好了。此案可并非用通奸论处,按照大乾刑律,强丶丶丶暴杀人案件早已有了更明文规定。

凡豪势之人,强夺良家妻女奸占为妻妾者,绞!

豪势殴女致死者,绞!

伤人残废致死者,绞!”

“陆文远如今玷污民女严凤凤,又将其双亲残忍杀害!罪无可赦!按照大乾刑律,本官杀他一万次都足够了!”

陆辰石哑口无言,脑海中犹如晴天霹雳当场愣住。县衙外边,温陵百姓可谓是一片哗然,唐逸的表现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他们原以为这位唐大人会判处陆家赔偿严凤凤银两,但没想到竟然直接判处陆文远绞刑,可谓是大快人心啊!

听到三个“绞”字,陆文远再也无法冷静,此时五官挪位,竖眉瞪眼的,满是凶神恶煞的表情。

“我不服,我是被冤枉的!”

陆文远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脸色涨红,渐而发青,颈子涨得大得象要爆炸的样子,满头的汗珠子,满嘴唇的白沫。却见爹爹陆辰石目瞪口呆,直接呆愣在原地,毫无反应。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

陆文远青筋暴突,看向陆辰石,气急败坏道:“凭什么是我死!你为什么不死!你不是说叔父能够救我吗!

你个老不死的!

你骗我!

你骗我!

你是想绝子绝孙啊,我就要被这姓唐的杀了,快救我啊!

还不快叫人救我!”

“你这个逆子!”

陆辰石一阵血气上涌,脸色潮红,瞪大了眼睛,随即两眼一黑,一口气血上涌,险些气得喷血而出。

稍顷,

他顿时哑口无言,四目相对,看着儿子狰狞疯狂的嘴脸,

潸然泪下。

……

……

第3?章 她是英雄!

——轰!

雷声炸鸣,大雨像一片巨大的瀑布。

从清屏横扫着整座温陵城池,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雷在厚厚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八月的雨,依然倾泻如注。

尽管百姓都躲在衙门底下,但肆虐而起的狂风,使得雨渍依旧洒落在百姓们的脸颊。

县衙外边,看着高座大堂之下,面无表情的唐逸时,百姓们心中无数情绪如洪水奔涌而来。

呆板木讷,瞠目咋舌,大惊失色,难以置信!

要知道,类似案件并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如果强暴未婚女子,且情况非常严重。这样案件牵扯到女子名誉问题,地方官一般会秘密审问。然后上报朝廷,这样的罪案基本上都会被斩首。

其他罪犯不同的是,强丶丶丶暴妇女的罪案是秘密处决,主要还是为了维护受害妇女的形象和名誉。

像严凤凤这样的可怜女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估计她这辈子都很难嫁出去。这是最大的问题,由于她没有丈夫,在家庭中会受尽白眼,更是会遭受世人唾弃,即便去世之后连贞节牌坊都得不到。有这样一则故事:一位妇女被恶少强暴,随后这个妇女跳井自杀。她的丈夫没有阻拦,而是说了一句,让她死,死了干净!

所以,若是此案唐逸从一开就不作为,甚至不审理。温陵百姓顶多恶骂几句,唾几口沫,这事也就过去。人家叔叔、婶婶碍于情面不得不帮严凤凤报官,他一位小小的芝麻官县令,不想惹得一身脏水也是情有可原。

但令温陵百姓万万没想,唐逸竟然真的公开审理此案,不仅不惧怕陆家的蛮横胁迫,更无惧陆家恶少三番五次的恐吓,最后更是在公堂之上问罪陆文远,怼得他哑口无言,当场判处绞刑!

这是大青天啊!

唐逸连说三个绞刑,之后整个衙外的人们沸腾了起来,百姓欢声雷动,欣喜若狂,呐喊声直接盖过天上轰隆作响的冷怒雷。

然而,当纨绔恶少陆文远被衙役拖走之后,唐逸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他脸色冷峻,目光冰冷地瞥了一眼衙外的百姓,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说真的,本官真的非常不屑处理这起强丶丶丶暴案件。

从始至终,在本官看来,民女严凤凤根本就不值得去同情。

因为,

她活该!”

哗!

当唐逸冷不丁说完这句话,县衙外边的百姓听完之后,几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贾似言吓得头皮发麻,瞠目结舌,心里哭道,唐大人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这严凤凤的案子不是已经告破,为何唐大人要当着百姓说这句话,这是人应该说的话吗?

事情可能要麻烦了!

不过,

贾似言确实很快就冷静下来,他知晓唐大人绝不是这般不识大体之人,既然唐大人说这句话那定是有他的安排。

但衙外的百姓对唐逸却并不熟识,本是敬佩唐逸的眼神,立马布满不屑之意。各种鄙弃、嘲讽、漫骂着唐逸。

衙役们脸色苍白,生怕温陵百姓的唾沫会把县衙大人淹死。

唐逸面色平静,看着人们愤怒的表情,露出温和的笑意道:

“批评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它常常会伤害某些人的宝贵自尊,并激起他人的强烈反抗。由批评引起的嫉恨,只会激怒大家的情感。

但本官觉得大家对于严凤凤的案件所蕴蓄的怒愤还不够。

更露骨的地说,即使你们此时心万丈怒火,也不过是除弱草之外又能烧掉什么呢?

诸位,这可是强暴案件,民女被强暴玷污,双亲惨遭残忍杀害,草菅人命啊!

难道陆文远被本官判处绞刑,这件事情就是皆大欢喜,喜出望外了?

难不成每一次有女子遭受迫害,都得闹得这般满城风雨才能够得以伸冤?

若真是这样的话,还要大乾刑律作甚?岂不是如同摆设?

这以后,只要谁有冤屈你们闹一闹不就得了?

那还要本官坐在这个县衙里边作甚?”

唐逸目光冰冷,看向衙外百姓,怒声说道:

“你们若真是这样想的话,那本官便是认为严凤凤活该!

她活该不知廉耻!

她活该抛投路面!

她活该惨遭玷污!

她活该害死爹娘!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就活该这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打从娘胎生下来就得躺在床上,他父母就应该打断她的双脚,这辈子就不该让她走出房间半步,更不该让她跟任何男见面!”

“我们遭受权贵不公对待,就一个劲的悲天伶人,唾骂老天爷对自己不公。

然而,为何不想想到底是因何原因导致的?”

县衙外边,有书生略微沉吟,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大人,是何原因导致的?”

唐逸目光冰冷,说道:

“因为你们的不作为,因为你们对大乾律法的无视!”

试问,严凤凤无端遭受此厄运,百姓对她冷嘲热讽,本官若是对此案无视,换来的会是什么结果?

不过是严凤凤的一具惨遭冤枉的躯壳而已。

那么,若是下一次恶少没有收到律法制裁,类似事情发生到你们身上时,你们儿女时,你们是选择忍气吞声不上报衙门,还是像严凤凤这般跪求本官主持公道呢?”

唐宇怒声说道:

“大乾国盛强大,但为何守护不了善良,惩治不了罪恶?

我们的律法为什么总喜欢充当冰冷的看客?

当一个人蒙受冤屈时,如果有完善的法律体系作支撑时,不仅会得到百姓的赞赏与肯定,得到精神上的慰藉与满足,他也会受到律法的保护,少些后顾之忧。

与之对应的,对那些恶人者的恶行如果及时被查处打击,自然也是一种震慑,会让那些人思考自己行为的后果和将付出的代价。”

“所以,你们今日应该高兴的,不是本官制裁陆家恶少。而是应该感谢严凤凤!是严凤凤不惜用名誉甚至是生命来捍卫大乾的律法!

按照普通人的想法,她本可以忍气吞声,收受陆家钱财,选择一处陌生地方安稳居住。但她却做出了不同于普通人的抉择——毫不犹豫的选择誓死替双亲寻求公道,也是替自己寻求公道!

她是英雄!

捍卫大乾律法的英雄!

让你们知晓温陵是有公道正义的英雄!

严凤凤让你们深刻的明白,你们皆是大乾子民,温陵的百姓,若是有人胆敢作奸犯科伤、胡作非为,你就应该大胆伸张正义,他要是胁迫你,大乾律法会给你提供律法援助,

本官,会给你们撑腰!”

县衙外边,所有人都惊讶极了,不可思议的张开着嘴巴,一脸呆滞的看向公堂之上,冷峻至极的大人。

……

……

第3?+1章 斩草除根!

有关凌源村的案件已是过去一些时日,作为案件受害者的严凤凤,最后还是远离温陵是非之地。虽然严凤凤严词拒绝陆家的赔偿,但唐县令还是怒斥商贾陆家,让陆家赔偿严凤凤损失。

这起案件总算是落幕,但案件所带来的涟漪,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温陵每一个百姓。尤其是唐县令在公堂之上的那一份言辞犀利的话语,可谓震人发聩。

渐渐地、慢慢的温陵百姓,特别是文人学子开始兴起通读律法的风气。

温陵百姓也逐渐明了,律法并非只是摆设,而是一件锋利至极的武器!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这把武器牢牢的抓紧手上,当利益受到侵犯,当名誉遭受诽谤,当名节遭受玷污,你就可以将这把锋利至极的剑刃对准你的敌人。

当然,古人不傻,事实他们智商跟现代人差不多,只是他们受的教育不同。古人也并非粗鄙丑陋,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

温陵的百姓心里知晓,唐逸的确是青天大老爷,但若是出了温陵之后,当官的与百姓之间的关系依旧非常紧张……

今此一事,百姓对这位沈家官婿可谓是印象改观,坚决拥护。但是,想到他的身份,百姓免不了唏嘘一番,作为官婿身份实在是有些可惜。

男儿在世,定当是顶天立地,一生正直,毫无邪佞。作为一介入赘官婿,数典忘祖,欺师灭宗,可谓是为人不齿,毫无骨气!

有谩骂唾弃的,便有拥护支持的。有人说唐县令自愿入赘沈家,最为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沈家大小姐——沈清柔。

沈清柔天姿国色,温婉大方,唐逸一见倾心,再顾倾城,但碍于他身份贫穷,地位悬殊,所以为了佳人,自愿订立婚约入赘沈家。

无论何许原因,作为舆论中心点,唐逸毫不在意,卧居县衙,稳坐钓鱼台,至于他对于沈家这位未婚妻的看法,则是果断选择能避则避,能逃就逃,能不见就不见。

女人,到底是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今晚他却不得不参加一场酒宴,乃是知府大人陈聚财举办的宴席,温陵有名的商家以及官员都得参加。唐逸寻了一出角落坐下,吃着桌上果点,却是未沾半点酒水。

一来他酒量非常的差,一杯就醉。

二来刺激大脑,昏昏晕晕不是特别喜欢。

星光璀璨,人声鼎沸,酒过三巡,官商之间,开始互吹互捧。不得不说,酒桌宴席是官场文化的重要舞台。无论悲欢离合,无论喜怒哀乐,都能在一席觥筹交错之间畅饮而尽,欢谈而散。

有几名温陵商贾和官员迅速来到唐逸桌前,主动敬酒。

“唐大人!当日衙门听完您说的那一席话语,可谓如雷贯耳,令小民茅塞顿开!”

“在下对大人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学生听完唐大人的一番言语,可谓是胜读十年寒窗,看古近风流人物,还数大人第一!能在此间宴席见到大人您,真是学生一生之荣幸,回家定要烧香祭祖,感谢先辈积下阴德。”

“听完唐大人那一番话语,本官的心情竟是久久不能平静。正如老子所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本官现在终于明白缺乏的是什么了!

真如大音希声扫阴翳,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

正是唐大人那种对律法真理的执着追求和唐大人对律法实施之艰苦,实践所产生的厚重感!”

唐逸:“……”

有关凌源村的案件众人早已知晓,更是听闻知府大人那一番要为唐逸撑腰的话语,当然或多或少这些同僚也非常敬佩唐逸敢为民女严凤凤伸冤。

唐逸温和一笑,与众人一一寒暄,没有对尬吹的不屑,也没有对马屁的反感。

人最需要就是自知之名,有人愿意尬吹互捧,你还选择无视不理……这不是死心眼吗!与眼前这些人过不去,就是为官途要走的路树立不必要的麻烦。

远处,知府大人正跟几位官员闲聊,并朗声叫诸位不要客气,众人纷纷对知府敬酒。

知府大人环顾一周,忽而发现唐逸的身影,想了想,便疾步走到唐逸面前,声音浑厚,

笑道:“唐县令,不知身体好多了没有?”

唐逸起身行礼:“多谢知府大人关心,下官身体已经恢复。”

陈知府点了点头,笑道:“凌源村的案件处理得不错,本官非常满意。嗯,唐县令最后说的那一番话语,本府非常欣慰。温陵能有你这样一位百姓官是他们的福分啊。”

唐逸眉头轻皱,说道:“知府大人过誉。唐逸乃是一时冲动胡言乱语,当不得真。此番多亏知府大人您心慈仁善,关爱温陵百姓,愿为严凤凤主持公道。

如今,知府大人你身受百姓爱戴,温陵百姓都说知府大人您:报国尽忠,临政无阿。杲杲清名,万古不磨!”

身旁几位官员脸色涨红,看向唐逸时微微佩服。唐大人排起马屁果然厉害!

不仅不敢独揽此次凌源村案,更是进一步称颂知府大人,报效大乾,尽了自己的忠心,做官时从来没有向任何邪恶势力屈服,光耀的清官名声,与世共存,永远也不会消失!

知府大人眉开眼笑,举起酒杯,点头笑道:“好好好!你看本知府顾着跟你说话,来来来,快些喝酒。”

唐逸眉头紧皱,一杯的话,应该没事。他将面前酒水一饮而尽,酒水辛辣刺鼻,入口醇滑,身体感觉灼热极了。

知府大人已经有些醉意,朗声问道:“唐县令,陆家这些时日待你如何?可曾再对你不敬?若是陆家胆敢再对你胁迫无理,你尽管跟本府言明。”

陆辰石只从儿子陆文远被判了死刑之后,背地里边可没少对唐逸造谣生事。

现在有知府当枪把子使,可谓毫无后顾之忧。唐逸心里冷笑,估计陆家如今杀了他的心都有了,不如斩早除根的事就交给知府大人了。

于是,他脸色为难,欲言又止,说道:“事实上,陆商贾对下官无理也是应该的。毕竟,那是他的儿子,如今下官叛他儿子死罪,陆商贾即便报复下官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不过,下官倒是听闻一些妄言蜚语,若是说了只求知府大人能够恕罪。”

周围官员顿时不敢言语,知府大人脸色涨红,声音沉闷说道:“你只管大胆的说,本官不会怪罪你的。”

唐逸行了一礼,说道:“有人说知府大人您徇私枉法,一手遮天,贪生怕死,因为生怕温陵百姓,所以才命令下官胡乱处理凌源村案件,冤枉陆家大少。

定要举全家财富,誓要禀明巡抚大人,让巡抚大人主持公道!”

“什么!!!”

陈聚财惺忪的双眼,愤怒爆瞪,怒声说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陆家真是胆敢反了天了!”

他脸上阴沉如水,直接说道:“竟然要举家财富,这陆家莫不是以为财大气粗?财可通天?

好好好!

待明日本知府便叫人好好的、仔仔细细查一查这陆家!”

唐逸恭身行礼,笑道:“知府大人英明!”

围观几名官员,听完唐逸跟知府大人的话,脸色惨白,可谓是惊得后背冒出一声冷汗。尤其是看到唐逸脸色露出温和笑意的时候,只觉得慎人极了。

竟然招惹到知府大人,这陆家恐怕过了今夜之后,难以再继续存活下去。

唐逸这一刀捅得实在太狠了!

陈知府再邀唐逸共饮一杯,唐逸眉头微皱,一饮而尽,酒水入肚,只觉得难受极了。

陈知府非常满意,拍了拍唐逸的肩膀,笑道:“以后若是还有类似之事,尽管跟本知府言明,不用害怕。有本知府为你撑腰!”

唐逸点头答应,却觉得天旋地转,昏天黑地。眼睛一黑,直接向后栽倒。

有官员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唐逸。

知府大人脸色微变,问道:“他怎么了?”

那官员看了唐逸一眼,哭笑不得:“唐大人他……喝醉了。”

众人脸色古怪,却是憋着笑意。

知府大人眉头微挑,笑骂道:“想不到唐县令酒量如此之差。等会便安排一辆马车,让人将他送回沈府吧。”

那官员急忙点头答应,扶着昏睡过去的唐逸,叫小厮寻来一辆马车,并让他小心将唐逸送回沈府。

马车在沈府门口停下,小厮小心翼翼敲响朱门。

有管家打开府门,看向小厮,疑惑问道:“您是?”

小厮恭谨一笑,说道:“我是马夫,今夜唐大人在知府大人酒宴喝醉了酒,命我将唐大人送回府邸。”

“唐大人?”

管家眉头紧皱,细细琢磨,直到小厮将唐逸从马车里边扶出,等看清楚唐逸的面容之后,

他脸色惨白,惊讶道:“姑爷,回来啦?!!!”

……

……

第3?+2章 沈清柔

唐逸想逃跑。

但他已经喝醉,脚下不稳,身不由己,眯起眼感觉身在云里雾里,瞪大眼不知身在何处漂浮。

“姑爷,你这是要去哪?我这就扶您回房间休息。”

赵管家胡子颤颤,五十多岁的身子,撑着唐逸一路摇摇晃晃,差点闪到自己的老腰。

唐逸眼神微眯,轻声问道:“赵管家,我家老丈人在不?”

赵管家知晓唐逸在担心什么,轻声说道:“姑爷放心,老爷不在府里。

最近几日,陆家因为出事的缘故,运往江南丝绸的商家,如今都被咱们沈家承运。

老爷现在应该是在去江南路途中。”

唐逸心里冷笑,沈荣富倒是挺会趁火打劫,不过,老丈人不在总算是好消息,不然彼此之间定是要争执一番。

唐逸被赵管家小心扶着来到庭院,晚风轻轻吹拂,酒意少了几许,便在这时,耳边忽而响起一阵琴音。

此时月挂中天,被一圈淡黄的光晕圈定。光晕开去,便是隐觅的星辰,剩下轻纱似的白云。

对于琴音唐逸非常熟悉,每当月光如水,沈府总能听到如鸣水般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琴声穿过沈府铜绿的门环,穿过布满渔火的江堤,闯过满是萤光的芦苇,绕进客栈旁的巷弄,飘进郊外的胡同,徘徊寒风凛冽的村口。最后,停留在沈府宅院,某处清幽帘外,悠悠荡荡。

唐宇寻着琴音望去,远处房间,轻风徐徐,帘幕里边,一位弹着素琴的姑娘若隐若现,身披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如果说温陵是水粉之乡,那么,温陵少女便犹如一盒水粉,轻轻斜斜地一拉,总能在人们心中涂抹出最想要的色彩,快乐的、烂漫的、忧伤的、静雅的、纯美的……素妆淡抹,恰到好处。

这位便是沈家大小姐,唐逸的未婚妻——沈清柔。

“相公?”

琴音忽止,风拂杨柳,低回轻柔的声音从房间里边响起,沈清柔莲步款款从屋内走出来。

可能是喝醉酒的原因,在唐逸看来,沈清柔的身旁似有烟霞轻笼,当真犹如仙女下凡。

唐逸微微行礼,说道:“见过…娘子。”

沈清柔闻到唐逸身上有一股酒气,绣眉微蹙,柔声问道:“相公喝醉酒了吗?妾身这就扶相公回房休息。”

“可别!”

唐逸急忙后退一步,拒绝道:“男女授受不亲。”

看着沈清柔可爱模样,唐逸心里边一阵焦灼。

这位沈家大小姐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且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单论气质这一块,可谓是沉稳有度,眉目疏朗,待人接物礼貌周全,在任何场合皆是知书达礼。

不仅赢得长辈的称赞,更是获得同辈的欣赏,以及……

唐逸的愧疚。

沈清柔若是一位骄纵无礼、刁蛮成性、不可一世的高冷大小姐的话,唐逸肯定立马毫不犹豫的果断选择退婚!

但她却是一位心慈善良的可爱姑娘。

当初书生跌落河桥,被人救起,昏迷不醒。

在这之后,唐逸从睡梦中醒来,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多月,是沈清柔每天无微不至的在照料着他。

这让唐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还!

前世的唐逸阅历太过丰富,因为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也见惯了大风大浪,所以,对于感情方面的理解,他有些理智得近乎妖孽。

并非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也并非是他不懂得珍惜。

而是,

唐逸对于感情的选择,清醒,怀疑,挑剔,甚至有些病态的偏执色彩!

他非常感激沈清柔对自己的照料,但对于这位姑娘只有一些好感,却未曾有过更进一步的想法。

只可惜,现在他不能退婚,毕竟沈清柔是无辜的,若是退婚的话,沈清柔这一生的名誉便是被他给毁了。

女人,果然是个麻烦。

进退两难的唐逸,最后选择躲在县衙。

想不到如今因为喝醉,竟然被送回到沈府。

沈清柔嘴角微抿,温声笑道:“相公何必多礼,你我二人乃是夫妻。”

听到“夫妻”二字,唐逸顿时头疼不止,连忙说道:“不可不可。我如今一身酒气,味道不堪,只怕会沾染到娘子。”

沈清柔微微一笑,脆声说道:

“妾身都不在乎,相公何必见外。

对了,凌源村的案件爹爹已经知晓,虽然爹爹一开始有些生气,但妾身已经跟爹爹说清楚了。

相公此番这起案件如此处理是对的,相公且放心,爹爹不会再生气了。”

不会生气才怪,唐逸哭笑不得,估计沈家家主将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现在唐逸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笑着说道:“天色已经不早,娘子还是早些休息。我先行回房。”

看着唐逸离开的背影,沈清柔心里边有些意外。

她美眸轻轻眨动,心里边不由得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今日的唐逸似乎跟以往判若两人。

以前唐逸有些胆小,见到她时总是不敢直视,说话都是支支吾吾,目光偷偷游移不定,行事上更是胆怯极了,更别说像现在这般两人可以自然而然的聊天。

沈清柔回想唐逸方才的言行举止,不仅没有任何无礼行为,话语之间似乎更显得成熟稳重一些,脸色自然,眼里边似乎也没有丝毫的轻浮之意。

难道是因为喝醉酒的原因?

“秀儿。”沈清柔轻声唤道。

“小姐。”一位丫鬟从房间走了出来。

沈清柔声音婉转,叮嘱道

“相公喝醉了酒,秀儿你让厨房煮些醒酒药膳送过去,今晚你便留在姑爷房里小心伺候。

今天夜色有些转凉,相公大病初愈,就怕晚上会踢被着凉坏身子,记得门窗帮他关紧一些。若是相公想要沐浴,便让人多煮些热水。”

秀儿笑道:“小姐,你对姑爷真的是太好了。”

沈清柔美眸颤颤,看着如水的月光,脸色微红,嫣然一笑道:

“因为,他到底是我的丈夫……”

……

……

第3?+3章 老实人活该被人欺负吗?

竖日清晨,唐逸从睡梦中醒来,立马急匆匆地离开沈府。

沈清柔长得很美,却是一位典型的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姑娘。

儒家认为,男女尊卑有别,作为女子,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便有着属于自己的位置与天职。

要求女子要温柔顺从,笑不露齿,坐不摇身,勤于女红,相夫教子,做一位贤妻、良母的形象。

若是违背了她们自己的位置或者天职,做出一些出格之事的话,便会遭到百姓唾骂与白眼,甚至威胁到她们的性命,直接将其杀死都不会触犯律法。

对于儒家这类思想,唐逸不想做过多评析。

他心里边想着,若是有一天沈清柔主动提出退掉婚约的话,他或许会对更喜欢她一些。

唐逸刚刚走到衙门,便看到贾似言正欲一位老妇孺说话。

那老妇一头白发像是罩一了一层白霜,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嘴里牙也已经快脱光,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像是年轻的时候活得非常辛苦。

“我给您跪下了!我给您跪下了!我求求您了!”

老妇声音沙哑,跪在贾似言身前,大力磕着青石板,激动说道:“我就只见青天大老爷一面就好!”

贾似言脸色难看极了,说道:

“我也是无能为力啊!大人他真的不在县衙。

再说,你儿子那事。我也想帮您啊!

可是,

是您儿子自己承认杀死你儿媳妇的啊!”

老妇声音一嘎,声嘶力竭,怒道:“我儿子没有杀人!是那淫丶丶丶妇心虚自己摔倒,被门板上的门刺给刺死的!是门刺将她刺死的!!!!”

贾似言一阵头疼不已,急忙安抚老妇的情绪。却见远处正站着一道身影,他立马眼睛一亮,大声叫道:“唐大人!”

那老妇闻声,年迈身体转身向唐逸跑来,急忙跪在他的面前,浑浊的眼神布满一层水雾,哭喊道:

“青天大老爷!我给您磕头了!我儿子真被是冤枉的!我求求您放了他吧!”

唐逸将老妇小心扶起,看向贾似言,问道:“什么事?”

贾似言看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急忙示意唐逸先回县衙再说。

等到安抚好老妇情绪,并命人先送她回去之后,唐逸跟随贾似言两人这才向着县衙牢房走去。

方才贾似言已经简单的将案件说了一下。

根据刘氏的述说,刘氏有一位儿子名叫许博文,乃是一位读书人。

这许博文曾接连两次科考可惜都没有中,后来便在刘氏安排下取了现在的妻子吴氏。

这吴氏性格骄纵,喜好钱财,更是好吃懒做,因为许博文性格老实,不善言语,夫妻二人竟然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语。

一日许博文因事离家,后来因为赶不上商船,便又折返回家,想不到半夜回到屋里,竟然听到屋里有别的男人的声音,气得许博文将房门踢倒,见到屋内妻子吴氏竟然与人私通,那私通之人仓皇逃窜,只留下吴氏一人在床。

性格老实的许博文,气得脸色发青,最后似乎是吴氏理亏,吓得想要逃跑,却是脚底一滑,整个人栽倒在地,身体刺中门板上的木刺,当场流血身亡。

但许博文却上衙门自首,说吴氏是他杀的,衙门不得不将他抓来,关进牢房里边。

了解大概之后,唐逸忽而问道:“衙役当时到场时,吴氏死状如何?”

贾似言说道:“吴氏的腹部的确是被门板的木刺刺穿身体。”

唐逸摇了摇头,这吴氏死了便死了,如今还要祸害许博文一番,果然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啊。

牢房有些潮湿,唐逸来到许博文的牢房外边,从外边一看,发现许博文脸型消瘦,双目黝黑无光,整个人蹲在角落边,身子微微倾斜,像是在听着什么。

唐逸命人将牢房打开,来到许博文身前,也学着他的样子,将耳朵靠近墙边,像是在听着什么。

良久,

良久。

“那天晚上我在外边听了他们一夜,一夜。他们干了五回。”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许博文忽而说道:“干完,他们没有立马睡觉。而是开始说着话,他们一夜说的话,比她跟我一年说的话都多。”

唐逸说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他们什么都说,什么都聊。我羡慕极了,我曾想试着跟她那样说话的……但我最后还是把她杀了。”许博文情绪有些激动。

唐逸淡淡一笑:“不就是杀了个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博文神色微滞。

贾似言目瞪口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平日里边唐大人都是在嘲弄杀人凶手,没想到现在他会忽然这样说。

“人么,就是这样,杀个鸡,宰个牛,偶尔还像这样偷丶丶丶情什么的。”唐逸笑说着,就像是在唠家常。

“可是我杀了人,我杀了可是我的妻子啊!”他低下头,目光逐渐晦暗。

唐逸语气淡淡,说道:

“你的妻子?

你不就是杀了一个丶丶丶妇。

你们这些榆木书生就是这样,路边若是有个蝴蝶死去,花朵凋谢就悲天伶人仰天长叹,

若说带你去青楼乐呵乐呵时立马屁颠屁颠的跟着。”

许博文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贾似言也愣住了,唐大人怎么可以这样说!

他可是杀了人!

唐逸忽而问道:“你认为你杀了人就是错误的?”

许博文点了点头,杀人可是大罪。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

“你错了,敌人或许不该死,但坏人就必须死!何为好?何为坏?角度不同。

就比如,狮子跟老虎搏斗!其他狮子觉得老虎坏,其他老虎觉得狮子坏!

这就是敌人,因为他们立场不同。

但坏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从骨子里边就淌着坏的血水,

难道作为老实人你就活该被他们坏人欺负到死?”

“可我真的杀了人了。”许博文激动说道。

他虽然木讷但到底是个书生,苦读圣人贤书听取教法礼仪。

唐逸好像十分惊讶说道:“啊?杀人了?你说吴氏么?”

他十分讶异道:

“我不是说了吗!她可是荡丶丶丶妇啊!

按照大乾刑律,“私通”定以极刑,且可“人人得以诛之”,格杀勿论。

可以不告而杀,私刑、极刑可都是合法。你这是我温陵的良好百姓,肃清温陵的荒诞风气。

本官心里边欣慰极了!

你可是帮本官处理了一件大好事啊,要不我明天张榜广而告之,让大家知晓此事如何?”

书生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贾似言:“……”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

“而且,吴氏死了和你真的有关系吗?

这一切其实都是那奸丶丶丶夫造成的!”

许博文忽而崩溃大哭,说道:“可是是我害死她的!”

唐宇摇了摇头,老实人真的活该被人欺负。

……

……

第sqrt(169)章 你这是杀妻证道!良人啊!

温陵牢房。

唐逸离开牢房的时候,许博文终于是崩溃大哭,那是一种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声!

撕废人心,绝望至极。

贾似言跟在唐逸身后,听到牢房里边许博文的哭声,

他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

“我还真是活久见,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第一次见着这样的窝囊废!

妻子背叛他,与人通奸,这男的不将奸夫挫骨扬灰,杀而后快,

自己竟然主动跑来自首坐牢?!但凡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都做不出来这样的窝囊事!

东翁,你说这许博文妄为读书人,脑子被驴给踢了吧?”

自古以来,“通奸”都是一种为人深恶痛绝、万恶不赦的罪行

但这类罪行,除了女性要遭受刑罚之外,作为丈夫也要遭受世人的唾弃与讥笑。

恐怕今生都难以抬起头来。

毕竟,被戴绿帽子是件很不光彩、很丢人、丢尽脸面的事情。

绿帽一词,盛行古代,乃是这个时代的官府要求的,但凡家有娼妓的男人都得戴绿头巾。于是,久而久之,就用戴绿头巾、绿帽子等来讥讽妻子有外遇,一旦家有女人红杏出墙,男人便得戴起了绿帽。

所谓红花还得绿叶配,一红一绿交相辉映,真乃“红杏枝头春意闹”也!

唐逸面无表情,说道:“因为他是老实人。”

贾似言气得牙痒痒:“这人老实也要有个度吧!老实成这般模样,根本就是……”

贾似言想要骂些粗鄙之语,但想了想事不关己,又咽了下去,却又觉得不解气。

两人向着县衙方向走去,唐逸看着街边景色,说道:

“老实人是没脾气的,或者说脾气太好。别人若是对他好一些就感激涕零。

若是对他不好,让人欺负他,他不但不会埋怨别人,还会在自身找理由,

是不是自己哪点没有做得更好?

柿子都捡软的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喜欢自我安慰,这样的人谁敢不欺负?”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所以,人还得像贾先生这般活着。”

贾似言眨了眨眼睛,诧异道:“我?”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圆滑老练,眦睚必报,跟活泥鳅似,谁都别想招惹到你!”

贾似言:“……”

……

……

竖日中午,唐逸跟贾似言再次来到牢房,同行的还有几名手持刑具的衙役。

贾似言脸色冷漠,不屑地瞥了一眼牢房里的许博文,后边几名衙眼神里边,也是透着鄙夷之意。

唐逸打开牢房,走了进去,发现许博文脸色苍白,眼睛浮肿,昨天似乎哭了很久。

贾似言等人心中更加鄙弃,这男的真的是个窝囊废啊!

唐逸寻了一处地方坐下,看向许博文,说道:“本官已经调查清楚,这起案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没有错,该死的应该是吴氏还有那犯通奸罪名的男人。”

许博文脸色纠结,昨日他听完唐逸的话,声嘶声力竭哭了一夜,到了后半夜一直在想着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

现在又听唐逸说的话语,眉头紧皱,像是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想去明白。

许博文声音沙哑,说道:“但是,是我害死她的。”

唐逸点了点头,看向许博文,说道:“那块门板我瞧了一眼,吴氏的确是被木板刺穿胸口、流血身亡。

所以,你现在是在心里愧疚,是你自己踢毁木门,才害得吴氏死掉的?

但这关你屁事啊?

是吴氏自己脚滑倒在地上刺进胸口的,对吧?”

许博文想了想,眉毛稍掠,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几名衙役立马瞠目结舌,冷汗立马就下来了。

贾似言直接当场愣住,昨日被唐大人的话吓了一跳,今天直接被他的口才惊讶住了,想不到这是非曲直,竟然被大人说得如此清醒脱俗。

唐逸不待许博文理清个中道理,继续说道:

“咱们再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是杀了人了,但你杀的也是该死之人啊!

你明明是受害者,若你此番不杀了吴氏,她日定也会再加害别人的,

所以,你杀了她也是理所应当的,是为了保命。

你本是一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现在却愿意站出来做这件事情……

按照大乾刑律,有子而嫁,倍死内外,禁止淫佚,男女浩诚,夫为寄之,杀之无罪。

这私通罪名,可谓“人人得以诛之”,格杀勿论。

可以不告而杀,私刑也合法!

你这是杀妻证道!大义灭亲!良人啊!

为了维护正义,对犯罪的亲属不徇私情,使其受到应得的惩罚!”

哈!?

牢房外边,衙役们听得毛骨悚然,惊吓坏了,立马严厉呵斥,让一旁的嫌犯喝令面壁,禁止偷听。

明明唐逸说的有理,但怎么听怎么变扭。

明明杀人是大忌,但在唐大人的话里,这就是一件小事,不足为虑。

贾似言摇头晃脑,有气无力,直嚷嚷道:“我不听了,我不听了,我受不了了。”他转身直接离开牢房,之后几名衙役也是浑身不自在跟着出去。

牢房安静潮湿,许博文低着头,眼眸依旧是黝黑无光。

唐逸起身,走到窗户旁,轻声说道:

“我的师爷你也认识,就方才站在外边,那位八字胡的老者。他昨夜劝过我,说别处理你这件案子,既然你想待在这牢房,那就让你一辈子待个够。

更何况,本官又不是什么好官,你没给我钱财,又不能让我得到好处,我似乎没理由站在这里跟你浪费口舌。

但你可知晓为何本官还要站在这里犯着文青病,跟你浪费口舌、讲大道理吗?”

虽然不解“文青病”是何意思,许博文还是声音沉闷,问道:“为何?”

“因为是你娘跪下求着本官!”

唐逸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是你娘,一下一下磕着头,磕得头破血流,哭着求本官救你。”

许博文眸子微颤,声音干涩:“……我娘?”

唐逸瞥了他一眼,怒声说道:

“你可真是个窝囊废!妄为读书人!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让你娘跪着求别人!

要死你他娘的就死得干干净净!

躲在牢房算什么狗屁倒灶玩意儿!

因为一个背叛你而下地狱的娼妇,搞得自己要死要活像个娘们似的,要死要活的!

你是真这他娘的窝囊废!!!”

许博文眼眶通红,抬头望着唐逸。那眼光:愤怒、忧郁、绝望、崩溃、后悔……过了许久,他将眼眸垂下,两行热泪渗了出来。

许博文低着头,苦涩说道:“是我错了。”

唐逸目光柔和,说道:

“你没错,只是你的方式不对。

别说你是为了赎罪,就算你在牢房里边待上一万年,也挽不回一个应该下地狱的人。

你所要做的就是离开牢房,让已经下地狱的人知晓,即便没有她,你人生照样能够活的潇潇洒洒。

照顾好你的爹娘,也别再当老实人,当然……杀人也是不对的。”

许博文站了起来,又跪下给唐逸磕头,感激说道:“大人,学生现在想见见我娘。”

“不行。”

唐逸直接拒绝道。

许博文脸色微滞,问道:“大人不是要放学生出去吗?”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

“我是要放你出去,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处理其他一些事情。”

许博文疑惑问道:“什么事?”

唐逸冷笑道:

“自然是找那奸夫算账!”

……

……

第3?+5章 山高皇帝远

这起绿帽子案件唐逸本是不想搭理,但许博文的娘跪在唐逸面前。

磕头,

磕得头破血流。

所以,唐逸不得不处理。

生为人子孝为先。

作为一个男人,因为背叛自己而下地狱的女人,而选择待在牢房里边想要救赎自己,却让老娘在外边哭天喊叫,磕头想着救儿……真他m脑残玩意!

两人从牢房出来,许博文披头散发,脸色憔悴、双眼无神跟在唐逸身后。

早已等候多时的贾似言,疑惑问道:“东翁,我们这是准备去哪?”

唐逸说道:“这苦主待在牢房里边哭哭啼啼,罪犯反而在外边逍遥快活,现在总得有人为这件命案负责。”

贾似言脸色微变,声音颤颤道:“东翁,您这意思是准备去抓那奸夫?”

唐逸点了点头。

贾似言面色,一刹时地变得苍白无血。

惊吓道:“东翁,不可啊!如今凌源村的奸杀案好不容易才处理结束,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奸夫是您绝不能去抓啊!”

“为何不能抓?”

看着贾似言如此惊吓的模样,唐逸微微冷笑道:“难不成这奸夫是又是哪位商贾的儿子,亦或者是哪位商贾的侄儿?”

贾似言语气微弱,缩着脖子说道:“这…倒不是。”

似乎知晓贾师爷如此激动,许博文神情纠结,咬了咬牙道:“多谢大人为学生主持公道。但大人您还是不要去抓为好。”

如今连苦主都这样说,唐逸反倒有些好奇,

他问道:“这奸夫到底是何等人物啊?到底谁是耗子谁是猫啊,竟把你们吓成这般模样。”

贾似言正欲解释,急忙又咽了下去,陷入短暂沉思。

他如今已是知晓唐逸脾性,这唐大人的性子有些倔强,已经决定的事情,恐怕没有人能够轻易改变。

所以,这次他得将事情往大了说。

想到这,

贾似言解释道:“大人,这奸夫柳成元并非什么大人物,但柳成元的身份却是有些特殊,他乃是柳村寨的村民。”

听到柳村寨三个字,几名衙役立马吓得脸色苍白。

许博文气得身体发抖,眼有不甘之色。

唐逸没想到众人反应如此之大,便向贾似言寻问这柳村寨的事情。

听完贾似言叙述,他倒是有些惊讶到了。

原来大乾之前的朝代名为大唐朝,而在大唐时期有位大臣名叫赵宴曾藏着凶器入朝,想刺杀大唐皇帝,而这位赵宴乃是前朝余孽,无奈事情败露。

大唐皇帝大怒,下令将赵宴磔死,并将其家族全部株连,后来还不解恨,把与他相关的乡亲与邻居全部处死,于是整个村子变为废墟。

接着又实行惨无人道的“瓜蔓抄”,下令“诛灭九族”,但“转相攀染”,凡村子里边,赵姓的族人几乎斩尽杀绝,还杀了赵宴的老师、亲戚、朋友、学生,直杀得尸体遍野,血流成河。

这次非人的“瓜蔓抄”共株连了数百人,其状惨不忍睹,被称为“天下奇冤”。

赵宴故居付之一炬,村庄成了瓦砾遍地、满目疮痍的废墟。

当时有官员见此惨状,暗示赵姓人隐姓埋名,流亡异地逃一条活命。

经官员这么一提醒,据说赵姓人在高处一站就姓高,在石头上一坐便姓石,这才幸存下几户人家,而现在的柳村寨便是当初赵姓人逃往而来。

因为历史缘故,使得柳村寨的村民极度排斥外人。

根据传闻,这柳村寨的村民曾经当过马匪,村民各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人,谁若是敢靠近柳村寨都会被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危及性命。

“九族之诛”尚有一个明确的打击范围,而“瓜蔓抄”则是撒开了一张无边无际的株连之网。任何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它罩入网中,而且根本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而死。无数人烟稠密的村落一夜之间变成了人迹罕至的废墟,无数欢声笑语的深宅大院一夜之间变成了空荡荒凉的鬼屋……

远处一阵秋风吹起,凉意刺骨,脊背发寒,穿透众人身体。风刺进骨中,仿佛禁锢许久寒意突然得到释放,吓得衙役们紧拽着刑具,手心不断冒着冷汗。

柳村寨排斥外人,但他们也像身染瘟疫,无人胆敢靠近!

唐逸面无表情,瓜蔓抄的确有些了解,乃是连坐犯罪刑罚的一种俗称,是族诛的一种。意即一人犯罪而诛灭亲族,甚至朋邻乡里,如瓜蔓辗转牵连。

贾似言皱纹绷得紧紧的,继续说道:

“大人,此事还需多多商权。根据我所了解,这柳村寨乃是由村长主持,这柳寨村可谓是村长一人独大,而柳村寨的村长,贵为里正,年轻时因为懂得拳脚功夫,也深得村落的民心。

而且,这位柳村长跟温陵城主走得非常近,可谓心腹兄弟。据说,当初作为马匪抢夺的钱财,也都悉数分给城主。

所以,这些年他才能稳坐柳村寨的村长。”

唐逸淡淡一笑,天高皇帝远,像柳村寨的人一般都是聚族而居,所以村长才能成为真正掌握权力的人。

贾似言哭丧着脸,说道:“如今这柳成元躲在柳村寨,这柳村寨的人极其护短,想要抓柳成元可谓难如登天。

若是冒然前去的话,大人,您可能会有危险!”

许博文脸色微黯,却是无奈叹了口气。恐怕,就连县衙大人也不可能为了他与一村为敌,替他主持公道。

便在这时,唐逸淡淡一笑,看向许博文,问道:“许博文,现在你是老实人吗?”

许博文脸色微滞,眼眸微颤,顿时牙齿一咬道:“学生不是!”

唐逸又问道:“真的不是?”

许博文似乎要将牙齿咬碎,怒道:“我不是!”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走吧。”

贾似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唐大人果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眼看着唐大人带着许博文向着城外走去,贾似言气得直跺脚,心里犹豫,想要转身离开,最后又跺了一次脚,急忙又追了上去。

“大人,您这次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

……

秋初黄昏来得总是很快,还没等山野上被日光蒸发起的水气清散,太阳就落进了西山。

于是,山谷中的岚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向山下游荡,而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整个村寨犹如废墟,荒无人烟,一片死寂。

唐逸站在村寨门口,发现村寨旁边是条宽河,河岸边上长满渐渐枯黄的柳树。

从门口看,柳村寨与普通村落没有什么差别。但仔细一瞧,可以看到家家户户外边都悬挂弓箭、大刀、长矛、野兽骨骸。

似乎是发现有外人靠近村寨,立马有村民面色不善靠拢过来。

村民一个个眼神凶狠,看着唐逸等人时,像饿狼盯着猎物似的。

“大人,这这这……此案还是从长计议,下次再来吧?”贾似言吓得双股颤颤,心里后悔不已。

几名衙役手里拿着刑具,忍不住直颤抖。

唐逸面无表情,对着柳村寨的村民,大声说道:“我是温陵县衙的县令唐逸,你们柳村寨的柳村长在哪?”

话落,

无人应答。

乌泱泱的村民将村口围得水泄不通,看向唐逸时更加凶神恶煞。

便在这时,村民们的中央被让开一条小通道,一位脸上满是皱纹的老人在村民恭谨地注视下,慢慢走了出来。

老者走到唐逸面前,没有行礼,目光淡淡看了唐逸一眼,

声音沉闷,问道:“原来是县衙大人,有失远迎。不知唐大人来我们柳寨村,所谓何事?”

唐逸没有丝毫胆怯之意,抬头扫了村民们一样,笑着说道:

“本官,是来抓柳成元的!”

唰!

立马有村民将明晃晃的大刀亮了出来。

刀口锋利,

渗人至极!

……

……

第5?-5*2章 惯子如杀子!

日落黄昏,夕阳已是成了暗红血色,暮鸦停在枯萎的柳枝上,发出一声寂寥凄厉的鸣叫。

似乎因为暮色霞光的原因,柳村寨的村民脸色涨红,狰狞可怕,额上静脉突起,眼睛瞪得大圆,牙齿更是咬的嘎吱嘎吱地响。

拿着刀刃,闪着霞光,犹如滴血,异常刺眼!

此时气氛显得更加的冰冷压抑,那些从河岸吹来的秋风呜呼悲鸣,冷飕飕的。

柳弘复在村民注视下,来到村口位置,看着眼前的唐逸,斑白眉毛微微轻佻,露出淡淡疑惑之色。

这位唐县令他是认识的,乃是沈家上门女婿,而且还是一位喜好钱财的主。

他曾在城主的宴席见过他一次,是位性格狡黠,八面玲珑之人。

但今日一见,却令柳弘复有些讶异。

眼见着有村民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唐逸却依然神情淡然,看不到丝毫的畏惧,有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

沉稳。

淡然。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好对付,

或许,

他可以试着用银两打发。

“收起来。”

柳弘复语气沉闷,说道。

村民立马将大刀放下,远处房顶之上,有村民将闪着寒光的弓箭收了起来。

贾似言一颗心早已是提到嗓子眼,终于是轻轻落了地。

他看向唐逸时,目光可谓佩服极了,想不到唐大人面对如此刁民,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是临危不惧,竟然如此淡定从容。

唐逸微微一笑,倒是没有任何意外。

他方才已经想过,若柳村寨真如贾似言所说,常年与世隔绝不与世俗来往,那么柳村长就不可能与温陵城主亲如兄弟。

有交往就会有利益的产生,为了利益不被破坏,柳弘复不敢乱来,也不会允许柳村寨的村民乱来。

似事实上,县官不如现管。很多时候他们这些村民对于当官的确是厌恶至极。

但在他们的思维里,很多事,撒个泼似乎就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哪怕他们错了,只要气势上赢了,占了上风,这件事就能很好解决。

例如,拿着棍棒刀枪,将唐县令吓走。

却没想到,

唐逸根本不知这套,村民直接乱了方寸。

柳弘复轻声咳嗽,村民急忙止住言论。

柳弘复看向唐逸,淡淡一笑道:“县令大人,我们皆是山野村夫,不懂规矩,还望大人勿怪。”

唐逸说道:“无妨。”

柳弘复看着他神情平静,说道:“不知柳成元犯了何事,竟让县令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亲自抓捕?”

“通奸之罪。”

“通奸乃是大罪,的确是该严惩。却不知大人可有证据证明?”

“苦主在这。”

唐宇指向许博文,后者腰杆子一缩,露出不甘之色。周围的村民脸色嘲弄,顿时哗然大笑。

“你瞧瞧他那窝囊废的样子,连个老婆都守不住。”

“缩着个脖子跟乌龟似的,干脆跑去青楼当龟公得了!”

“你老婆是不是认为你不行啊?要不俺去找她耍耍,包她满意!”

“你瞧瞧他,现在屁都不敢放一个!不会真是个大茶壶吧!哈哈哈…”

村民的嘲讽可谓不堪入耳,许博文羞愤至极,脸色怒红,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比被带绿帽子更耻辱了。

唐逸眸子微冷,幽冷目光扫向众人一眼,说道:“柳村长,本官现在怀疑,柳村寨有私藏罪犯嫌疑,这些人我得押他们回去好好审问审问才行。”

本是大笑不止的村民,立马怒目大瞪,却见唐逸眼神犀利,犹如刀刃,吓得众人脖子一缩。

他们不过是寻常村民,如何敢与当官正面冲突。

柳弘复眉头大挑,心里非常意外,倒是想不到这位唐县令气魄如此之大,即便是面对如此蛮横的村民,依旧是刚正不阿。

许博文目光感激,知晓唐逸这是在为他出头,想起唐逸之前说的话语,他将腰杆子挺起,目光凶狠反瞪向周围的村民。

我不是窝囊废!

我不是老实人!

不是!!!

……

柳弘复抬头,看了许博文一眼,笑道:

“自古法不下乡,老朽等会便会亲自审问柳成元。

若他真是犯了通奸之罪,将会以习俗和宗族的族规来严肃处理。”

唐逸眉头微蹙,大乾曾经颁布过法令:法不下乡。

所以,一般偏远村子,主要还是以习俗和宗族的族规来处理问题。

唐逸看着柳弘复,问道:“如何处理?”

“自然是浸猪笼。”柳弘复说道。

所谓浸猪笼,就是将人装进竹子或者藤条编的猪笼当中,然后用绳子吊起来慢慢地放入江河之中淹浸。

轻罪者会让头部露出水面,严重的就直接没顶,淹浸至死,这种刑罚通常都是用来对付通奸之人,所以在人们心目中还是非常支持的。

尽管宗族审理用浸猪笼属于私刑,但是大乾官府通常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有能力做出判决的,通常都是当地比较有威望的长老或者村子,而这些人一般地方县官是不会轻易得罪。

但唐逸却是个例外。

他直接摇了摇头,说道:

“此事不妥。除了通奸之外,苦主妻子已经身亡,柳成元还背负命案的嫌疑。

既然已经发生命案,本官乃是温陵县令,自然是要有所作为,不可能置之不理,否则岂不是会寒了百姓的心?

柳村长放心,抓柳成元回去,不过是走一下流程而已,本官也会继续查案,落实犯案人员。

等到被查出犯人是谁,洗脱柳成元嫌疑,自然会将他放回柳村寨,让柳村长用族规来处理问题。

不知柳村长觉得如何?”

柳村长原本想用法令拒绝唐逸,没想到唐逸直接用命案来堵住他的嘴,倒是有些小瞧这位沈家官婿。

柳村长看着唐逸,继续说道:“县令大人此番前来,定也是为了替苦主主持公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换另外一种方式处理如何?”

唐逸扫视周围的村民一眼,问道:“什么方式?”

柳村长直接说道:“我们柳村寨愿意赔偿,至于如何赔偿由苦主决定,不知唐大人觉得如何?”

唐逸摇了摇头,直接拒绝道:“不行。”

竟然又被拒绝,柳村长气得脸色一沉,怒声问道:“有何不可?”

唐逸像是看着傻子一样,看向柳村长,

鄙夷说道:“若是有人将你妻子睡了,再将她杀了,然后说我陪你银两,你愿意吗?”

唐逸嫌弃道:“不愿意吧?你自己都不愿意,别人凭什么愿意?”

柳村长:“……”

柳村长直接被唐逸怼得哑火,气得差点吐血。

他雷霆大怒道:“放肆!!!”

唰!

村民再次将几十把大刀亮了出来。

贾似言吓得急忙躲到衙役们的身后,几名衙役冷汗直冒,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腰间上的佩刀轻轻地抽了出来。

整个村寨在,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空气。

看着几十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唐逸神情终于是变得异常严肃起来。

他说道:“古语有云“惯子如杀子”,既然是作为一村之长,自然是要有眼界、有担当、有原则。

而不是这般盲目不堪,崇尚暴力,肆意妄为!

若像你这般不问是非,一味地纵容犯事村民,一味地无视放置,这其实就是在纵容他们犯罪。

最终只会害了柳村的村民,毁了你们整座柳村寨的!

他稍稍停顿,目光冰冷,扫向所有村民,说道:“柳成元今天我是一定要抓得,你们谁都拦不住!

难不成你们敢杀大乾的朝廷命官?敢与大乾为敌?”

夕阳落幕,黑暗将整座柳村寨笼罩,犹如一座死寂的村庄。河岸边的秋风变得寒冷起来,气氛再次变得极为压抑。黑暗底下,柳村长的脸色一变再变,脸上的皱纹犹如千万条沟壑纵横、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柳村长忽然间发现,他似乎才刚刚看清眼前的唐逸。

他不仅是不好对付而已,他更像是一条疯狗,谁若是敢招惹到他的话,就得做好被狠狠撕咬殆尽的准备!

杀害朝廷命官这个罪名,他们柳村寨担待不起。

柳村长可以继续跟唐逸对峙,但却不能将整座村寨搭进去。

他是柳村寨的村长,但柳村寨却并非他一个人的。

柳村长试着让愤怒的情绪平静下来,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闷温和一些,说道:“县衙大人说得有理……让柳成元出来吧。”

此话一出,

众人立马哗然,

看向唐逸时满是惊讶之色。

……

……

第2^4章 老实人吃你家大米啦?

夜幕低垂,秋夜阴森。

村口处的纸灯笼被人点燃,火光映照下,村民们脸上布瞒惊讶的表情。

想不到唐县令竟然怼得他们村长哑口无言。

看向唐逸是,他们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像是思考他方才那一番严厉话语,又像是在惊讶柳村长竟然会选择妥协。

人群当中传来一阵骚动,唐逸抬起目光,只见村民后边一位书生被人带了出来。

书生身着水墨儒服,乌黑长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清秀的面孔在火光照耀下显出完美的侧脸,秀气俊朗。

柳成元走到唐逸面前,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磬折,

行礼道:“学生柳成元,见过县令大人。”

唐逸眉头轻蹙,这柳成元走出来时,没有嚣张的举止,也没有高傲的眼神。

他规矩着,平静着,甚至面带一些微笑,但是却让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透漏的一种气息:有恃无恐!

唐逸看向身旁的许博文,问道:“柳成元,你可知晓,本官旁边这人是谁?”

柳成元淡淡一笑,对着许博文行了一礼,说道:“我与许兄乃是温陵书院的同窗书友,自然是认识。”

唐逸点了点头,问道:“那许博文的妻子吴氏你可认识?”

柳成元说道:“认识。”

这一番话语令柳村长眉头紧皱,周围的村民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似乎变现承认柳成元与此事有关联。

唐逸又看向许博文,说道:“许博文,本官问你,当晚与吴氏通奸,仓皇逃窜的可是柳成元?”

许博文青筋鼓胀,瞪向柳成元,压着怒意道:“就是他!”

唐逸忿然作色,怒道:“柳成元,你可知罪!”

柳成元胸部一挺,说道:“学生不知,学生何罪之有?”

不待唐逸说话,许博文气得歇斯里地道:“你与我妻子私通!”

柳成元冷笑说道:“那是吴氏故意勾引我的!”

许博文青筋暴起,恼羞成怒,

怒吼道:“你胡说!我妻子才是这样的人!是你假借学习之名,三番五次到我家里拜访。

我妻子才会被你迷惑!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哦?”

柳成元瞥了许博文一眼,大声说道“照许兄这般说来,你与吴氏乃是夫妻和睦,我肆意破坏了?

那我问你,这张又是什么?!”

唐逸微微抬头,只见柳成元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白纸上边写着“和离书”三个正浓墨大字。

内容为: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

吴氏与我,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和离书唐逸倒是有所听闻,和离书乃是大乾一种允许夫妻通过协议自愿离异的律法制度。

就像现代离婚协议一样,属于和平分手。

值得一提的是,休书跟和离书有着本质区别,男的给自己的妻子写了休书,女子之后的生活会非常的凄惨,非常的艰难,并且女子没有任何权利反驳休书上所说的一切。

但是和离就不一样了,女子拿到和离书后,可以有权利再次出嫁,而拿到休书的女子是没有婆家敢要的,所以在这个时代,和离书相对休书来说比较温柔一些。

不得不说,处在男尊女卑的这个时代里,妇女受着传统的“三从四德“和贞操观念的严重束缚,很难真正实现其离婚的愿望,但是和离,大多是一种协议休妻或“放妻“,往往成为男方为掩盖“出妻“原因,以避免“家丑外扬“而采取的一种变通形式。

柳成元上前一步,看着许博文,得意说道:“吴氏早已跟我言明,你平日只会苦读圣贤诗书,却迟迟无法高中功名,她早已是对你心寒无望。

她亲口跟我说,一直都是在过着苦日子,你却一丝上进心都没有,哭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辛辛苦苦的操持家务,你却与她没有任何言语,天寒地冻不闻不问,你却从未想过让家变得更好!”

柳成元目光桀骜,笑道:

“许兄,我方才已经说了,是吴氏主动勾引我的!

她将这和离书拿给我看,还说要跟我比翼双飞,共赴天涯。

你不过是个穷酸学生,没有钱财,给不了她想要的。

我与吴氏乃是心有灵犀,互生情意,何来通奸一说!”

唐逸眉头微皱,若这和离书有效的话,柳成元到的确是被冤枉的。

许博文脸色苍白,慌乱说道:“你胡说!这和离书乃是吴氏逼迫我写的!

她当初脖子放着剪刀,威胁我说若是不写的话,就死在我面前,我不得已才写的。”

“这不就对了。”

柳成元双眼微眯,声音低沉道:“柳兄啊……你瞧瞧你,吴氏宁愿自尽都不愿与你在一起,我可是无辜的。”

柳成元转身行礼,看着唐逸,躬身行礼说道:“如今吴氏不在,学生心神剧颤,痛苦不堪,本是不愿提起此事。

但这许博文一而再,再而三咄咄逼人,学生不得不言明。

还望大人明察!”

能把勾引别人老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柳成元倒也是诡辩。

唐逸看了许博文一眼,此时许博文气得脸色红涨,恼羞成怒。但可惜他不善言辞,却是无法据理力争。

柳村长脸色得意,瓮声说道:“县令大人。看来此事已经明了,柳成元乃是被冤枉的。念在许博文痛失爱妻,我们柳成元便原谅他,既往不咎。”

唐逸看着柳成元,说道:

“照你如今这般说法,柳成元与吴氏乃是情同意和,这许博文作为丈夫才是第三者?

棒打鸳鸯,才使得柳成元与吴氏天天人永隔了?

这许博文不但不是苦主,反而是阻碍柳成元与吴氏在一起的坏人了?”

柳成元来到唐逸身前,得意笑道:“大人明鉴!”

唐逸瞥了柳成元一眼,冷声问道:“本官问你,你是何时与吴氏交好?”

柳成元紧皱眉头,略微思量,

说道:“学生与许兄乃是同窗,本是对吴氏敬意有加,当日吴氏拿着和一纸和离给学生看,说是她以死相逼,不愿留在许兄身边,只想跟学生在一起,所以才写下这和离协议。

学生念及吴氏对学生如此情深意切,心生感动,所以才答应在一起。”

唐逸点了点头,忽然大声怒道:“来人!将柳成元给我抓起来!”

衙役应声领命,立马上前,将手上刑具拷在柳成元手上。

柳成元神色慌乱,肌肉愤怒地颤抖着,眼睛里迸出火般凌厉的目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怒声说道:“你凭什么抓我!”

柳村长脸色阴沉得可怕,说道:“县令大人,事情已经足够明白,柳成元乃是被冤枉的,为何还要抓人?”众位的村民怒目而视,手里拿着各式兵器,颇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冲动。

“凭什么?”

唐逸无视村民杀人的目光,冷笑说道:

“《乾律·户婚下》明确规定,夫妇不相安谐而和离者,必须双方自愿言明和离。

更需由丈夫签“放妻书”,而和离书都要会聚两家父母、亲戚共同作证。”

唐逸目光如刃,看向柳成元,问道:“本官且问你,许博文是自愿的吗?”

柳成元脸色大变,他方才已经说明,吴氏乃是以死相逼,许博文才不得不写的。

唐逸又问道:“本官再问你,这放妻书何在?双方父母、亲戚的证文何在!”

柳成元脸色苍白如纸,却是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唐逸目光犀利道:

“自古礼之所去,刑之所取,出礼则入刑!

你问本官凭什么抓你,就凭你与吴氏苟且于礼不合!

如今被人抓奸在床仓皇逃窜,便是通奸之实!”

唐逸稍稍停顿,怒声说道:“本官不仅可以抓你,按照大乾刑律,不仅可以捉奸,且可当场杀死“jian夫yin妇””

本官让许博文当场宰了你都可以!”

柳成元吓得瘫坐在地上,唐逸鄙夷道:“老实人吃你家大米啦?竟然任你如此百般欺负!”

……

……

第2^4+1章 这唐逸杀不得半分!

所谓春困秋乏,随着秋意渐冷,人们精神有些不振。有关凌源村的案件,风波来得迅速,走的也悄然。

但关于温陵官婿唐逸的消息,到了下午三刻,一则消息像是一记强针技,令温陵百姓精神猛地一震!

“奸夫**合谋欺负老实人,唐青天柳村寨大怒替出头!”

人生五大悲剧,许博文至少占了三样:柳成元睡他老婆,妻子无情戴绿帽,替别人被黑锅。

最爱的女人,和最信任的同窗,共同背叛了自己。许博文可谓转瞬之间成了温陵吃瓜群众眼中的“可怜人”。

而此时的他也确实显得孤立无援,本是美好的家庭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连自己深爱的妻子受人迷惑,以死相逼让他写和离书。坊间传闻,有人看到乃是许博文母亲长跪不起、磕得头破血流,唐县令才答应审判这起家务事。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还是一起绿帽案件。

如今许博文无疑是颜面尽失,被人戴绿帽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除了获得绝对的舆论声援,似乎也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而很多百姓也只能等着消息干着急,例如柳成元乃是柳村寨的人,由于历史原因的关系,柳村寨也是极其不受温陵百姓欢迎。

所以,当听闻唐县令无视柳村寨刀枪棍棒,直接将奸夫抓走之后。除了震惊之外,人们更多的是感动。

能够拥有这般百姓官,实耐民之幸也,民之福也,怎不叫人喜极而泣!

但奇怪的是,只从唐县令将柳成元抓走之后,消息却是再没有了下文。

难道就这样结束?

许博文这个老实人,就这么被欺负了吗?

不存在的!

夺妻之恨,自古都是不共戴天的,更何况,不光夺妻,还在人眼皮子底下夺妻,还骗取人家妻子写和离书。

此仇不报,天理不容!

……

……

温陵,城主府。

城主,顾名思义就是一城之主,以城为单位的政权里面的老大。但事实上,大乾王朝的城主更像高级地方的驻防长官,乃是由朝廷指派管理一地的军政事务。所以又称,守城将官。

此时,城主府的书房。

柳村长脊背微弯,恭敬站在旁边,

而在柳村长的身前,温陵城城主陈津,端坐如松,毒辣的目光正盯着他手里拿着的一块宝玉。

这宝玉晶莹,虹光萦绕,映的满室皆辉,是一块上佳的“虹光璃玉”。

陈津紧绷着脸,竖起眉毛下,一双被宝玉灼红的眼射出两道寒光。

他声音淡淡,温和笑道:“因为一个小小的村民柳成元,柳兄竟然愿意将收藏多年的虹玉赠送与我,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对方只不过是温陵一位芝麻县令,若真是扰到柳兄心神,陈某自当只要为柳兄排忧解难。”

说完,

他将虹玉小心放入檀香木盒。

柳村长躬身行礼,温声说道:“这些年来,柳村寨多亏城主大人照料,若不是城主大人您对村民的呵护,恐怕就没有柳村寨的今天。

所以,希望城主大人念在柳成元也是柳村寨小小的一员,为他主持一下公道。虽然他是柳村寨一位小小村民。

但这些年来,皆是成元这个孩子在照料我。”

陈津目光瞥了一眼檀香木盒,笑道:“此话怎讲?”

柳村长浑浊目光看向书架,

笑道:“我如今已是年老,难免有些不中用。但这些年来,多亏成元一直陪在我身边,悉心照顾着我。

成元这孩子行为难免有些不检点,但到底只是不懂事而已,罪不致死。”

这般理由,竟然令这老匹夫如此兴师动众,陈津是不可能相信。

这老匹夫的口风还真不是一般的严实。

不过,他瞥了一眼檀香木盒,这些年柳村寨为了得到城主照顾,可没少将当马匪抢来的钱财、宝物进献给他。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更何况对方不过是一位芝麻绿豆的县令官而已。

想到这,

陈津抬起头来,看向柳村长,直接说道:“你想如何做?”

柳村长反问道:“据说那唐逸的背后有着知府大人作为靠山,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不知城主大人,想如何做?”

陈津眉头紧皱,说道:“这知府可是出了名的怕死,根本不足为虑。不过,这唐逸如今却是杀不得半分。”

柳村长脸色一沉,怒声问道:“敢问城主大人,这是为何?”

陈津看着书桌上一纸书函,说道:

“昨日有人送来书信,有位御史将会近日微服私访温陵。

而且,这位御史大人,在朝廷是有名的刚正不阿,不惧淫威,无论任何内容皆是如实记载。

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生事,尤其是地方县令出事,若是朝廷命官死了,绝非小事。”

大乾王朝,从组织架构层面而言,直接受皇帝领导的御史台已经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监察机构。

除了赋予御史台独立性之外,御史的地位也被特意拔高。因此御史官位虽然只有五品,还不及普通县官,但是御史却拥有其他五品官不具备的朝会权,能够在百官面前上奏天子!

因为官位普通,使得一位御史可以说是降无可降,罚无可罚。无可降无可罚,又不受行政系统领导,所以大乾的御史,记录暗访地方时事,可谓是毫无后顾之忧。

哪怕是当朝宰相,只要被御史抓到马脚也是照参不误!

陈津声音低沉道:“到时候御史若是参上一本,上边派人彻查此事的话,柳村寨可能也会搭进去。”

他看了柳村长一眼,谨慎说道:“此事若是能够大事化小最好,可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阴沟里边翻船。”

柳村长脸上皱纹挤成一团,低声说道:“那姓唐的,看起来可并不是随意能够好打发之人!”

陈津眼睛微眯,冷冷笑道:“那就怪不得咱,如今已是过了立秋,处暑也快到了,届时御史早已离开。

到了雨季,雨天路滑,人难免容易出事。”

处暑下雨万人愁。

温陵百姓始终认为,立秋当天若是下雨,既有利于水稻灌浆,还有利于秋后迅速降温。

但若是处暑之后下雨的话,今年又该很多人要死于洪涝。

……

……

第十八章 白金记者王阳明

秋雨连绵,雨后温陵河畔,雾气沆砀仙气缭绕。初秋暖阳普洒在河畔两岸的酒楼客栈,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荡的商铺招牌旗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

醉仙楼二楼靠窗的位置,此时一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目光正落在街上,百姓们那一张张淡泊惬意笑容,这无一不反衬出大乾百姓对泱泱盛世的得意其乐。

那年轻人身着一身粗布衣衫,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有种沧桑操劳之感。

他眼泡微肿,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颧骨也有些高耸突兀,衬得整张面庞更加消瘦极了。特别是那双手——肤色暗淡的双手,有些干枯消瘦,像是几近枯萎的枝干令人心生不忍。

乍眼看去的瞬间,

他沉静优雅端坐的姿态,仿佛以一种天荒地老的姿势,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绪。

滴打在檐瓦上的雨声,仿佛也化为街上、屋外熙攘吵杂的人群喧嚣。

然而,

一切似乎都变的不再重要,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以及他手上那一只墨笔。

他用竹筷轻轻夹了一块虾仁放进嘴里,细细品味;

稍顷,

放下竹筷,提起墨笔,他认真写到:

【龙井炒虾仁:清香扑鼻,鲜嫩可口,龙井翠绿欲滴,虾仁白嫩晶莹。

色泽雅丽,滋味独特,食后清口开胃,回味无穷,温陵城中堪称一绝。】

写完之后,王阳明满意点了点头,评析道:“早已听闻,龙井虾仁因选用温陵最佳的龙井茶叶烹制而著名,今日尝试,果真是色翠、香郁、味醇、形美。

将其放在游记中的小版面处,定是能够吸引喜好美食之人的注意。”

作为一名震天都的御史,王阳明有着三大爱好:美食,小说,风闻奏事。

品尝着龙井虾仁的美味,王阳明心里越发觉得,微服私探的确是一件明智之选。若是大张旗鼓的来到此处,听闻他风声官员定是大摆宴席,风光招待,他又如何能够吃到这般极具地方特色的美食小吃。

对面的桌子上,几名吃客一边吃着酒食,一边聊着温陵风闻。

“你们听说没有,唐县令明日便要审讯许博文的案件。”

“话说回来,这许博文也只是够老实,被老婆带了绿帽子,还被同窗如此胁迫,若不是遇到唐大人,恐怕这是就无法解决了。”

“解决?这出了命案听说不好解决,毕竟这柳成元乃是柳村寨的人,这柳村寨可是有人当过马匪,狠辣得紧!”

“也对,这不沾亲不带故,唐大人岂是会为了许博文得罪整个柳村寨。”

将最后一块虾仁吃进嘴里,王阳明眉头微挑,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绿帽、命案、老实人。作为一名御史,王阳明已经嗅到满满的八卦气息。

作为大乾栋梁中坚的士大夫群体之一,王阳明可谓是忧国忧民。

他始终认为,无论是夺位争权,还是窥赏风月,百姓都有权知晓对时局信息,无论是庙堂秘闻,还是名人轶事乃至市井奇谈等。

除了王阳明,其他御史也是这般心思。

所以,如今大乾的御史,好比娱乐圈的狗仔队,为了提高收视率,每天都在致力于暗中观察,官员出轨、上班迟到、下班早退,偷税漏税、贪污公款等等新闻。

除了御史真眼遍布之外,大乾天都的小报也是非常盛行。要知道小报的发行,能够给他们一笔不菲的收入。

现在的天都,如果早上起来,某位官员吃个武大郎烧饼,喝杯王婆豆浆,再到某处到书店转转的话。当天各式小报已上摊,头条可能是这样的:

《周一见,李某某密会情郎大曝光》

《独家!西门某绯闻女友竟然是……》

《苏官员回应儿媳风波: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震惊!乔x身世水落石出,不转不是大乾人》

……

如今的小报可谓开创了天都的八卦娱乐事业,运作更是日渐商业化。

为应对激烈的报业竞争,老板们组建了狗仔队,并以“密探”、“省探”、“衙探”等分工,相当于现在的跑线记者。

密探专门八卦帝王宾妃的各种香艳缠绵;省探则专事打听官员任免、廉政或通奸消息;衙探相当于法制记者,到衙门大牢蹲点报道凶杀案。

而王阳明的身份,除了是一名检察大乾百官的御史之外,还是一位天都某个小地点的白金级签约记者!

此次,他微服巡访来到温陵,一来便是寻觅温陵美食,写成游记供人欣赏;二来便是收集各式各样的温陵风闻素材,再将其写成各式各样的野史趣闻供人观看。

对八卦有着异常嗅觉的王阳明,立马给对面桌子点了桌好酒好菜,并盛邀他们坐下一同吃饭谈天论地。

这聊着聊着,王阳明对这唐逸的身份愈加充满兴趣,心里惊讶,没想到唐宇竟然是一位考中功名,甘愿入赘的官婿。而后听闻凌源村的案件,想不到大乾还有如此刚正不阿的县令,实乃大乾之幸。

最后聊起许博文案件的时候,听闻林村寨乃是前朝余孽,他的八卦之心可谓熊熊燃烧。

小报写作大体思路他都想好了:蛇蝎妻子戴绿帽,老实人无辜背锅,凶手乃是前朝余孽后代,小小芝麻官惊破古今天下第一奇冤!

这起温陵案件,若是写进野史趣闻的话,恐怕今年小报的销售量又将提高一个大层次啊!

记录完完食客们说的传闻之后,王阳明急匆匆的离开酒楼,向着温陵县衙的方向而去,他准备去牢房询问柳成元一些事情。

尤其是那位柳村寨的老村长,他似乎跟这位林柳成元关系匪浅,难不成柳成元是老村长的私生子?

他脑海中立马冒出一则小报标题:

【无耻老村长欺压胁迫娇美村妇十几年,私生子惨遭刑罚,老村长忙解救!】

待得王阳明来到县衙门外,正准备进门时,脚步猛地一顿,

要不等明日审讯案件时再看看,

听说,这位官婿唐逸可并非寻常的芝麻官,正好可以好好的瞧一瞧!

想到这,

王阳明转身离开,身影立马消失在温陵的街头当中,仿佛从未在县衙外边出现过似的。

……

……

第十九章 我审案,还是你审案?

温陵县衙,大堂。

唐逸吃完早饭,又换上官府,这才慢悠悠来到大堂,却见贾似言正坐在椅子上,脸上布满不安的神色。

见到唐大人出现,贾似言精神一震,起身说道:“大人,您可总算是来了!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唐逸脸色平静,笑着问道:“出什么大事了?是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贾似言想不到大人还有时间开玩笑,气道:“我昨夜收到消息,据说有位京城的御史要来咱们温陵视察。”

“既然是视察,那就让他视察。与我们有何干系?”

贾似言急得左右乱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次御史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若是让他什么把柄的话,这大人您……”

唐逸问道:“如何刚正不阿?”

贾似言犹豫了下,这才将这位刚正不阿的御史介绍了下。

原来早些年天都曾曝光了一起惊天大案,大乾御史的最高领导——中丞和尚涉嫌腐败被弹劾,其罪名有二,一是接受性贿赂,二是拿国有资产做人情,也就是贱买县官屋。

这事儿听起来多少有点蹊跷,有弹劾权的肯定是御史,竟然是自己人整自己人,整的还是自己的上司,这种胆气与魄力当着无人能敌?

另外,御史中丞犯事儿是如何被泄密的?如果不是有人故意盯梢,那就是御史内部出了问题,乃是内部有人故意举报。此事可谓令天都一再不解。

直到后来通过邸报,朝野才知晓该案的大致细节,原来揪出这只大老虎,不是外人陷害,而是一位名叫王阳明的御史。

此次,

来到温陵视察的御史,便是这位狠起来连顶头上司都不放过的——王阳明!

唐逸轻轻敲击着桌面,轻声问道:“贾先生,什么是为官之道?”

贾似言以为唐大人是寻问如何处理许博文的案件,说道:“为官之道犹如战场,委实凶险无比。所以,东翁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好比这许博文的案件,如今吴氏已死,可谓是死无对证。

即便柳成元真被判了通奸之罪,但也最不致死,毕竟吴氏乃是死于意外。

更何况,这林成元背后还有林村寨,这柳村寨的村长又与城主大人如此熟络,只怕过后会对大人您不利。

此次恰逢御史巡查,大人您不如避避风头?”

贾似言原以为唐逸会答应,却见他摇了摇头,

笑道:“所谓为官之道,就好比做人一样,万事民为先。做官的学问其实就是做人的学问,尤其是想要想做个好官,首先我们得学会做个好心肠人的,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益于百姓的人!

唐逸笑着说道:“既然这位御史如此刚正不阿,那么此次许博文的案件不仅不能忽视,还要重点处理,要把案件审得轰轰烈烈才行!!

高尚的人?

纯粹的人?

有益于百姓的人????

贾似言脸色诡异,唐大人收受好处时,可没见着是个多么高尚的人。

……

……

有关许博文的案件已在温陵闹得沸沸扬扬,但此次很多人却并不看好唐逸这位官婿。

许博文的案件可谓夫妻之间的事情,外人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同窗学友睡了人家老婆,还让人背锅,无论是与吴氏真心相爱,还是因为和离书的关系,肯定都是背义之举无疑。

古人有言,与人谋事儿谋其妻,大不忠也。大不忠而能富贵,则人人自危,则至亲为陌路,则至交为不容。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人非常痛恨通奸罪行,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明百姓。

毕竟,不论何种族群,对血统的正统性都非常看重,若是通奸的话则会产生私生子,扰乱家族秩序,进而激化家族矛盾。

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年代,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当然还有一个比较容易忽略的原因,那就是避免各势力私下联姻,暗自联手,对上级,甚至对朝廷形成威胁。

这点,对于皇帝来说,更是要命的!

所以今日,温陵县衙门口,乌泱泱的百姓聚集在此处,讨论着有关此次案件的消息。

肃穆的公堂之上,头顶着“明镜高悬”匾额的唐逸端坐在公案之后,如狼似虎的衙役分列两班。

唐逸惊堂木一声脆响,大声道:“升堂——!将苦主跟疑犯带入。”

不待唐逸说完,外边忽闻一声锣响,有两行身着军服的护卫,从远处急匆匆而来,并列而行,模样严肃,杀气腾腾。

走在最前边的护卫,大声唱道:“温陵城,城主大人到——!”

县衙里边,贾似言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说道:“唐大人,是城主大人来了!”

唐逸没想到会把城主招来,他从公案上坐起,走到县衙外边,围观的百姓立马让出一条通道。

陈津从马匹上下来,直接来到唐逸身前,笑着说道:“早已听闻唐大人廉政清洁,刚正不阿,今日恰好路过温陵县衙,听闻唐大人正准备审理一桩案件,所以忍不住过来看看。

不知有没有打扰到唐大人您?”

唐逸行礼说道:“城主大人能够亲自检审,乃是下官的荣幸。城主大人请。”

陈津瞥了一眼唐逸,听闻是个硬骨茬,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但是,陈津有些讶异的是,这唐逸倒有几分气魄,面对他竟然还能够如此平静淡然。

贾似言急忙送来一张椅子,陈津大刀金马直接坐了上去。

唐逸重新坐回公案之后,并没有因为城主出现而受半点影响。

啪!

他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喊道:“将苦主和疑犯带入。”

县衙外边,一位穿着白色丧服的老妇已经哭成泪人,颤颤巍巍从门外走了进来。老妇突然出现令围观百姓一阵疑惑,苦主不应该是许博文才对,为何是她娘亲自来到公堂之上?

唐逸眉头紧皱,看着许氏的穿着丧服,又看到她手里拿着一张白纸,他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许氏声音沙哑,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我儿他昨日上吊自杀了!!!”

哗!

此话一出,百姓一阵哗然。

唐逸脸色一沉,目光看向城主陈津,后者不屑,瞥了他一眼,

声音淡淡,笑道:“苦主自杀?这案件还没处理,苦主就死了……岂不是无法继续审理?

唐大人,这般说来,这案件岂不是要中止了?”

啪!

唐逸将惊堂木一拍,愤怒道:“我审案,还是你审案?”

陈津脸上笑容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贾似言直接是吓得目瞪口呆。

……

……

第二十章 杀身成仁,道德殉葬!

县衙里边。

一片死寂。

今日温陵百姓都是来看唐县令是如何为许博文主持公道,但万万没想到苦主竟然会上吊自杀。按照大乾刑律,若是苦主意外身亡,审讯便要中止,无法继续进行。

然而,令众人万万没想到的,唐逸竟然敢当场怒叱城主大人!

刚刚贾似言见唐大人对城主如此客气,还意为唐逸这次会有所收敛,现在看来,唐逸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唐大人压根就没把城主放在眼里。

反倒是城主陈津,脸上笑容微滞,直接当场愣住了。他心里边难以置信,这唐逸竟然敢当着无数温陵的百姓的面训斥他,气得火帽三丈。

但想起书房那一纸书信,御史有可能身藏在衙外,此事不可冲动。

陈津平息心中怒意,淡温和一笑道:“这案件自然是由唐大人你来主审。”

唐逸目光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陈津嫌弃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你——”陈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虎目瞪向唐逸,却气得迟迟说不出话来。

唐逸瞥了陈津一眼,御史巡察温陵的消息,连师爷贾似言都已经收到,陈津作为温陵城城主,自然是不可能不知晓。

再者,陈津突然过来主审,这事本身就透着蹊跷,估计此次便是要过来为难他。既然城主有意要来为难他,唐逸自然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气死人的事情谁不会吖。

当然,主要还是唐逸现在心里边怒火太盛。

唐逸脸色稍显柔和,看着老妇,温声说道:“你手上那一纸书信,可是许博文写的?”

老妇将信纸递给衙役,已是哭得头发散乱,嘶哑着喉咙,哭喊道:

“青天大老爷啊!我这是造得什么孽啊!

我如今儿媳妇不检点让我儿蒙羞,想不到我儿也离我而去了!

为什么要留着我这贱骨头活在世上啊!!!”

唐逸看来一眼信纸,没有咬文嚼字的叙述,反而像是自己的内心独白。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情薄,苦多。

唐大人,原来不是人人都像学生这般,念旧重情到骨子里还落得学生这般窝囊废的难过。

学生躲在牢房里边,每天就像个乞儿般站着、跪着在牢房里边。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让人看了便不想靠近地在跪着,膝盖下面是带着刺的沟壑,磨来磨去膝盖上的痂又裂开,于是满腿鲜血淋漓,锥心的痛感包裹了整个罪孽的身体。

然后,

跪着,

像是可怜的乞丐不断乞求着老天爷,希望他能怜悯我,将吴氏还给我。

不过,

多亏县衙大人您,学生才真正知晓,老天爷真的什么狗屁都不是啊。

这世上什么都不是,就连学生活着什么也不是。

这些时日街坊都在嘲笑学生,指着学生脸面,骂我是个窝囊废,被媳妇戴了绿帽子。

但学生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明明是爱着吴氏,为什么倒头来所有人都指着我,骂我是个老实人,窝囊废?

学生不是!

学生只是一个骨子里边冥顽不化的人而已。

学生不是老实人!

学生也不怕死!

学生死了只是想证明,我连死都不怕,我根本不是窝囊废!!!

或许,

学生活着只会给先生您带来更多的麻烦。

娘……孩儿不孝。】

……

唐逸的情绪有些爆戾,紧握拳头,又慢慢放开。许博文会选择这条路,似乎出人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算是以死明志,捍卫作为读书人最后一丝的可笑的自尊。

唐逸将白纸拽得紧紧的,眼珠逐渐有些血红。

正如同他一开始所知晓,他身处的时代,乃是一个被礼仪礼教所掌控的世界。

不学礼则无以立足

这便是儒家所代表的思想之一,从来就没把死看做什么大事。

儒家一直认为考虑身后之事是次要的,思考生远比死有意义,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真正应当被关注的是道德价值的实现,通过诸如“忠义仁勇信,礼义廉耻孝”的实现,来达到对死的超越——事实上儒家并不在意过程。

而是,结果不论死法如何,如果能够达到以上的价值目标,就算是装疯、卖傻、吃屎、喝尿、杀人、越货也是可以理解的。

杀身成仁,道德殉葬!

而许博文便是身受这些思想左右,为了维护作为读书人的尊严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唐逸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世界,原本以为将许博文一顿臭骂,能够将他骂醒,但这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他深刻的明白。

这是一个被礼仪所束缚、会“人吃人”的操蛋世界!

许博文这件事,让唐逸了解到,恐怕以后他做事要更加够的谨慎才行。

即便他有现代人的思想,也不可低估古人的思维。

所以,以后每遇到一件事,都要进行更加详细调查,掌握充分而全面的情况,反复思考,得出解决办法,知道没有疑问,再付诸实施的行动。

在此之前,有些事情他必须先处理。而且这件事必须越快处理越好,否则的话只要柳成元回到柳村寨,想要将他再抓回县衙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柳村寨也绝不会如此简单放过他。

贾似言见唐逸脸色阴沉如水,急忙走过来,轻声说道:“大人,如今苦主已死,这案件还是先中止为好。”

唐逸眉头轻蹙,大声说道:“将疑犯带入!”

衙役稍稍犹豫,便急忙将柳成元带进高堂之上。

柳成元手带刑具,气愤的走了进来,看到城主陈津正端坐在一边,立马露出喜意。

唐逸坐到案上,冷声问道:“柳成元,你可知罪?”

柳成元脸色微变,大声质问道:“我犯了何事!”

唐逸目光如刃,怒声说道:“你可曾与吴氏行苟且之事?”

柳成元解释道:“乃是吴氏拿着和离书给我看,我是被冤枉的。”

唐逸再次问道:“本官问你,你可曾与吴氏行苟且之事!?”

见唐逸紧咬着这个问题不放,柳成元气急败坏道:“即便我与吴氏有染,也是吴氏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主动勾引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唐逸居高临下,怒声大喝道:“今查柳成元与吴氏有染,淫佚通奸,伤风败俗,藐视律法,依照大乾刑律,凡妻妾与人奸通而于奸所亲获奸夫奸妇者,登时杀死者勿论!

如今奸妇已逝,苦主许博文已死,本官尊循死者之意,

判:柳成元,斩立决!”

啊!

柳成元难以置信,脸色骇然的看向唐逸。

斩立决?

陈津也是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县衙外边,百姓们站在衙外,先是一阵不敢相信的错愕,紧接着便是爆发出山崩地裂似的欢呼声。

……

……

第二十一章 为礼义廉耻所服务的奴隶!

“淫佚通奸,伤风败俗,藐视律法,依照大乾刑律……判:柳成元,斩立决!”

唐逸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炸响,震得柳成元当场愣住。

柳成元准备大声说话,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发现周围目光都在看着自己。

众人表情各异,有诧异、惊喜、惊异、惊叹、惊呼,然后脸上逐渐布满惊悚的神情。

柳成元心有所觉,疑惑的、慢慢地低下头,发现他的脚下正流着一滩殷红的血水,

怎么会有……血?

他疑惑地抬起头,刚好看到唐逸冰冷的眼眸,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唐逸的手上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刃,刀锋闪着寒光,滚烫鲜血滴落。

他没有惨叫,也没有惊呼,只是短暂迷茫,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便张大着眼睛,

——扑通!

不甘地倒了下去。

……

啪!

陈津怒拍桌子,气得青筋凸出,头上冒着热气,鼻子尖上缀着几颗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他像是狰狞着嘴脸,又像是无法控制的愤恨情绪,在心里翻腾着。

但看到已经是一具尸体的柳成元,陈津眼神微眯,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位官婿,早已听闻唐逸是个咬人不放嘴的疯狗,现在看来果然跟传闻中说的一样。

陈津并非因为柳成元的死而生气,毕竟柳成元跟陈津毫无关系。但今日任谁都知晓,城主亲自来到县衙陪审,目的就是力保柳成元。

但唐逸竟然敢当着他面,真的将柳成元喋血公堂,可谓很不就没有将他放进眼里,并且狠狠的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偏偏他现在心有忌惮,却是动不得唐逸半分。

陈津忽而站了起来,走到唐逸面前,衙内外的人顿时屏气凌神不敢呼吸,贾似言吓得脸色苍白,尤其是见到唐大人手上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刃,生怕唐大人下一幕真的会将城主也砍了。

陈津脸色僵硬,扯出些许笑容道:“唐大人刚正不阿,凛然处刑,今日算是亲眼见识,实乃温陵百姓的福分。佩服佩服。”

唐逸平静一笑,说道:“下官只是应尽职责,城主大人言重。”

陈津说道:“不知这柳村寨的人若是知晓此事,唐大人今后还能否安然的走出县衙?”

“多谢城主大人关心。”

唐逸将手上的刀刃扔掉,淡淡说道:“即便柳村寨的人不找下官,下官也会找他们的。”

陈津笑容诡异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陈津将衣袖奋力一甩,狠狠的瞪了唐逸一眼,这才带着大堆兵马离开。

直到城主府的人全部离开,县衙外边的百姓这才开始热闹起来,但县衙里边贾似言立马愁眉哭脸,急声说道:“大人,您这次可真的是冲动了!”

唐逸瞥了一眼,已经躺在血泊的柳成元,说道:“我今日若是不杀他,并非冲动,而是给许博文一个交代。”

贾似言命人将地上的柳成元抬出去,而后看向唐逸,气道:“大人,你这是将柳村寨得罪得死死的,这以后……”

唐逸淡淡一笑道:“今日即便将柳成元放了,估计柳村寨的人也不会放过我,既然都已经得罪了,又何必在乎多得罪一次。”

贾似言急得不知所措,却见唐逸依旧风轻云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心里边顿时更加郁闷。

贾似言轻声说道:“却不知那御史今日到了温陵没有?”他目光看向衙外围观的百姓,说道:“大人今日这事情,恐怕会惊动到那位御史大人。”

唐逸嘴角冷笑道:“若是能惊动就更好了。”

贾似言脸色愣住,问道:“这是为何?”

唐逸没有回答,转身回到案上,凌厉的目光看向衙外的温陵百姓,

大声说道:“作为一名温陵的百姓官,我深深为你们这些百姓感到莫大的耻辱!”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衙外的百姓以为自己听错了,有读书人立马怒目瞪向唐逸。

唐逸居高临下的站在公堂之上,官服飞扬,目光如刃。他指着外边的温陵百姓,振聋发聩道:“更为你们感到非常的愤怒!”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说的就是世人皆是爱面子,遇到有损家族或家庭的不名誉之事,如子女不孝、妻子戴绿帽、丈夫怕老婆、女儿被人欺辱等,

宁可憋在心里头,也不愿说出来,生怕别人知道了会丢面子、遭人齿笑。

甚至有时都到了只要尊严而活受罪的程度。”

“常听有人在劝解家庭纷杂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打破门牙往肚里咽。

你们想想,门牙打破了都不愿让吐出来,害怕丢了颜面,还有什么事不能忍受的呢

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悲、可笑极了!简直视王法为无物!”

贾似言噤若寒蝉,唐逸怒声说道:

“这就好比某些爱尊严的读书人,有时将其表现为一种气节或骨气。

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士可杀,不可辱。

通通都是狗屁!

喜欢面子的读书人是可敬的的,但为了维护令人嗤笑面子的读书人,却是可笑的!

荒唐至极!

愚昧不堪!”

唐逸气得青筋凸出道:“就因为所谓的文人气节,就因为所谓的颜面尽失,就因为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放弃了年老的父母,竟然选择上吊自杀,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

妄为读书人!”

“读书人的确是掌握着整个族人的道德资源,读书人也的确是代表着一个族人的良心。

但作为读书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连最基本尽孝都做不到,还跟人谈什么礼义廉耻?

如果读书人全部屈服于所谓的礼义廉耻之下,不得不为礼义廉耻唱赞歌,甚至为了维护礼义廉耻而不惜丢掉生命,

那么这个族人的良心就基本上泯灭了,整个族人就将成会变成一群为礼义廉耻所服务的奴隶!”

唐逸轻轻叹了口气道:“凡事总有个度。为了所谓的颜面,人前强颜欢笑,人后淌眼抹泪,甚至不惜以死明志……你们何苦呢?”

……

县衙外边,百姓们显露沉思,但是,位于角落的置,却有两个人眼神惊讶,看着公堂之上怒骂众人的唐逸。

一个是白金御史王阳明。

还有一位是唐逸的未婚妻——沈清柔。

……

……

第二十二章 他是我的……男人!

如今大乾的百姓没有纯粹的精神信仰,实际上经过历朝历代统治者及知识分子的不断精心构筑和强力灌输之下,大乾百姓所达成的共识,那便是老天爷是不容质疑。

老天爷是绝对正确、神圣不可冒犯的!

而所谓圣人贤训便等同于神明旨意,任何提出疑问、质疑、意见,认为圣人言论有错都会被看作是狂妄之徒,不可理喻!

所以自古以来,大乾的读书人只能崇古、复古而不能疑古,更不可能颠覆、打倒天道、祖宗,无人胆敢质疑圣人贤训,那可是滔天大罪!

但今日唐逸便是做了这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

他没有抨击儒家文化的弊端,也没有对圣人贤训提出质疑,

他只是提出一个令人费解,却又极其简单的道理:

【作为一名读书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因为所谓的读书人脸面尊严,为了一个姑娘而哭哭啼啼,最后连基本的尽孝都不到,竟然选择自杀明志,如此懦弱之人,

爹娘都敢不要了,简直是丢人,耻辱,愚昧不堪,愚不可及!

还谈什么礼义廉耻?

还配称作什么读书人?

这他妈还算什么狗屁玩意的以死明志?!!!】

县衙外边,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书生才子,皆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公堂之上,居高临下、冷厉至极的唐逸。

听完唐逸这一番话语,众人脸色一变再变,有生气,有愤怒,有茫然,但更多的是陷入沉思——自古如此,便是对的吗?

他们情绪逐渐有些激动,有人开始变得惶恐,有人显得不知所措,脑海当中像是有什么念头迸发而出似的。

唐逸可谓是一个极度理性,甚至是一个完全冷漠、冷酷之人,百姓都认为许博文的死是应该的,也是理所应当的,更是值得称颂的。

但唐逸却残忍的、血淋淋的、毫不客气地戳破了许博文以死明志的自诩高尚的外衣。

让百姓曾经以为理所当然的,变得不再理所当然。

“哼!荒谬!简直是胡言乱语”有老先生气得胡子乱颤,愤然离开。

“还敢说自己是百姓官,以前读的书都读到粪坑里边去了!”

有才子摇头晃脑,气道:“连圣人贤训都敢妄论!他这官威可真够大的!”

“但是,唐大人说的话,似乎是对的”有书生轻声说道。

“若是有人胡言乱语,在下可能会严辞抨击,但唐大人这番话语似乎也不无道理。”

“阿~弥~陀~佛,唐大人看得何其通透!

命苦之人时常抱怨,怨天尤人。岂不知这都离不开因果,因果报应,如影随形。

所谓因果报应,生死有命,此命乃命运。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

咔嚓!

王阳明将手里的甘蔗咬了一口,嘴里感受着清甜味道,心里边对唐逸的一番言论,赞叹有加。

事实上,昨日王阳明已是了解案件详情,不得不说,王阳明作为一名男的,自问若是被妻子戴绿帽子,还被如此百般嘲讽欺压,任谁心里面都不好受,定是不可能简单放过。

此案往大了说,的确构成通奸之罪。

但死者吴氏,身前谢过和离书,这就连案件内容出现一些变质,有待商权。

若此和离书乃是两人行苟且便已签订,且柳成元不知乃是吴氏逼迫许博文签订,那他便是不知者。按照刑律是不犯法的。

所以,若是硬判柳成元斩立决……恐怕难以服众。

可是,当他看到,唐逸毫不犹豫将刀刃划向柳成元的脖颈时,这位在天都早已见惯大风大浪的御史大人,还是惊讶得脸色凝固,目瞪口呆。

唐逸竟然真的敢公堂之上喋血,完完全全是出乎王阳明的意料!

他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听完唐逸那一番振聋发聩言辞,王阳明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评析道:“这唐县令当真是刚正不阿,这一番话语,言辞犀利,无陈词滥调,无不知所云,无酸腐诗文,无缤纷喧嚣,

倒有几分赤诚真意,可谓发人省醒!”

此时此刻,所有都在沉思着唐逸说的这一番话语。

但唯有沈清柔从始至终,静静地注视着高堂之上的唐逸。

她身着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娇躯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她那一双温暖的美眸专注的、认真的看着公堂之上那个穿着官府的男人。

这并非她第一次见唐逸穿着这身官服,但今天却觉得格外的合身,俊朗潇洒、风度翩翩。

从丫鬟那里听闻,今日唐逸将要审讯一场非议不断的案件。沈清柔放心不下,便瞒着众人,偷偷来到县衙,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唐逸审判案件。

这个男人明明见着自己会脸红羞怯,但他审讯案件时却又如此干净利落,潇洒不羁,充满魄力。

他训斥温陵百姓的那一番话语,犹如平地惊雷般在她耳际盘旋,明明这些话语有些大逆不道,但又句句在理,令人无法反驳。

自古读书人都重气节,在这个时代如果选择以死明志,肯定少不了有一封遗书,写尽春秋笔法,还带着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的抒情。

但他就像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刃,在所有人都触不及防之下,直接划破众人伪善的面容。

他不盛赞,当场怒骂!

墨疏辞成雷雨势!

霆惊可否裂霾天!

沈清柔转身离开,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淡的温馨,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她笑了,

笑得很开心,

双颊浮现红晕,

谁说我家丈夫是无能官婿?他是气概豪迈、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他是我的……男人!

……

……

第二十三章 为官之道!

每年到了处暑期间,海域水温依然偏高,鱼群还是会停留在海域周围,鱼虾贝类发育成熟。

因此,有着“大乾第一大港”的温陵,从这一天开始,百姓往往可以享受到种类繁多的海鲜。

吃着鱼虾蟹蚌,聊着家长里短,这一幕便是温陵大街小巷较为新颖的景色。这些时日除了忙活海产,有关许博文案件成了温陵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中,免不了要提前唐大人悍然问斩,公堂喋血的雄伟英姿!

经过这些时日消息的发酵,对于唐逸这位温陵县令,除了肯定了这位父母官之外,有关唐逸为何甘愿入赘的议论也多了起来。

如今,再没有敢指称唐逸是位无能县令,更有甚者每日都会到县衙门口跪拜,直称唐逸乃是青天大老爷降世!

有酒楼说书先生,对唐逸评析道:“唐逸为官,乃是以天下为己任,兴利除弊,恪尽职守,严以自律,性善吃苦,诸人所不能堪者,他却处之若素!

即使他是七品芝麻官县令,身处于咱们这鱼米之乡,但唐县令依旧是清正廉俭,始终如一!”

而温陵学院的众多学生,则是将唐逸视为先生:“圣人贤训,不可不深自警省,讷言敏行,以改故习之谬也!

先生谨身修行,节操淳厚,当日厅堂那一番振聋发聩的犀利言语,令我等茅塞顿开,少年心事当拿云,不仅要上揽云霄,更要懂得言有物而行有格,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德音以扬之!!!”

当然,有人盛赞便会有人诋毁,尤其是唐逸曾质疑圣人贤训的狂妄言论,被人讥讽不堪,若真高尚德行,还会欺师灭祖,叛逆祖宗,甘愿入赘沈家?

有人当场怒骂,唐逸是不知廉耻的狂徒!自诩廉政清洁的伪君子!违背圣恩贤德的狂徒!口无遮拦的小人!

但是,作为整个事件的主角,唐逸却在为另外一件事郁闷着。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县衙外边一位衣衫邋遢,蓬头垢面的青年人,自称乃是天都来的御史,并直接点名要见唐县令。

若不是有鱼符证明身份,贾似言差点就将御史扫地出门,急忙将他迎接到厅堂休息,又听闻御史喊着肚子饿,边慌忙小厮准备美味佳肴。

饭桌上,唐逸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御史,眨了眨眼睛,多少有些诧异。

他听闻这位御史乃是一位秉承正气,洁身自好,敏于发现问题敢于弹劾权贵,既清官场积弊又纠自身歪风之人!

但亲眼见识之后,简直就是个饿死鬼投胎,而且还是个自来熟,拉着唐逸谈天论地不说,还一个劲的跟他称兄道弟。

王阳明说道:“唐兄,俗话说蚝蚬大丰收疍家银满多,如今已是处暑,听闻温陵可是海鲜大丰收,不知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海鲜?

你放心我嘴不叼,什么鲱鱼,仁虾,闸蟹,我都可以接受。”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有。”

王阳明眼睛一亮:“什么海鲜。”

“来人!”

唐逸说道:“给御史拌一盘海带!”

王阳明:“……”

……

王阳明咬了一口鸡腿,笑道:“听闻温陵的县令大人,刚正不阿,今日一见传闻不可信啊。想不到唐兄如此风趣。

唐兄不必拘谨,我性格素来如此,不必见外。”

唐逸轻声咳嗽,说道:“传闻的确不可信。下官听闻王大人您乃是一位忠心为国、一心为民,不仅心胸坦荡,而且不畏强权,敢于直言,在官期间面对艰难与挫折,可谓演绎了无数令天下学子钦佩的波澜故事。

今日一见……王大人果然非常人也!”

“得!得!得!可别,外边的人如何骂我,我这心里边可别说都敞亮着。”

王阳明将一根鸡腿扔进嘴里,吧唧嘴道:“唐兄,你叫我小王也好,老王也罢。

这官场俗话咱就不多说了。没劲。

我这人呢,性格就是这样的性格,看不惯的就喜欢用笔骂,喜欢的就结交朋友,凡事只求问得心安。”

老王?这称呼倒是有些危险。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不知王兄此番来温陵所谓何事?”

王阳明说道:“倒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咱这温陵乃是大乾第一大港,有着“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称号。

这人多,风闻秩事就多。

不瞒王兄你说,我除了是一名御史之外,这私底下还是一位小报的专员。

平日里边就喜欢写些野史杂文,尤其是男男女女,花前月下,赏花赏诗的故事。”

唐逸哭笑不得,这王阳明还挺懂得往自己脸上贴金,所谓野史杂文,他自然是知晓。

大乾王朝其源远流长,丰富多彩,不仅成就了卷轶浩繁的正史大系,更涌现了大量五色杂陈,良莠不齐的野史稗乘。

它们比正史更真实,生动详尽。对于历代统治者讳莫如深的深宫烂事,残忍暴虐给予大胆的暴露:语言通俗易懂,内容活色生香,情节引人入胜!

故虽遭历朝历代统治者的严查禁毁,仍顽强地民间偷偷流传,成为与正史难分轩轾的珍贵藏书!

鲁圣人曾说过,野史和杂说自然免不了有讹传,挟恩怨,但看往事却可以较分明,因为它毕竟不像正史那样地装腔作势。

所以,所谓风闻秩事,秩只是掀开历史的神秘面纱,揭示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来龙去脉,并将一些鲜为人知的细节、内幕公诸于世,与正史相为表里,在很多方面填补了正史的空白与缺漏。

而王阳明所谓的男男女女,花前月下的故事,为了能够吸引眼球,野史记载的尺度,可谓大得吓人。

古代帝王执掌生杀,权利至高无上。后宫妃嫔无数、佳丽如云,游龙戏凤本也见怪不怪。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例如大唐朝的宫内有一位艺伶出身的庞贵嫔,圣上对其宠爱有加,须臾不舍。

有一天却忽然想起庞贵嫔曾经跟别的男人睡过觉,便抽出刀就把她杀了,然后一整夜抱着贵妃喝酒,随后又对贵妃进行手术,将其腿做成一个琵琶,一面弹还一面唱。

后来那圣上想起庞贵嫔的好处,忍不住又大哭起来,声音凄厉森寒,响彻幽幽深宫,尺度之大,可谓令人唏嘘称奇!

唐逸忍不住笑了笑,所以这位老王除了是一位八卦记者之外,私底下还兼职抒写各种大尺度的文章。

唐逸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王御史兴趣爱好如此繁多,下官实在佩服。

不瞒大人您说,听闻王御史刚正不阿,性格正直,下官心里边还有些惶恐,今日一见倒是惊讶极了,想不到王御史竟是如此豪放亲民。”

王阳明嘿嘿一笑,说道:“得!老唐你还别说,我这人还真的是直肠子!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喜欢,这就好比看到老唐你,别提多顺心了。

尤其是你前些时日审的那一起案件,悍然问斩,公堂喋血,实在顺心极了!

若是在天都,哪能瞧见这般血淋淋的场面。”

唐逸说道:“御史大人言重,此乃是下官职责所在。”

王阳明仰头灌掉一杯酒水,看着唐逸,人说道:“老唐,你可知我的为官之道?”

唐逸摇了摇头。

“我的为官之道,便是不动心。当遇到难事或者挑衅时能不动怒就不动怒,而是要在敏锐观察的情况下,做出正确的反应。至于面对挑衅是否反击。”

王阳明将一块鸡腿扔进嘴里,说道:“我会听从自己心灵的命令。所以,我修得乃是不动心。”

唐逸撇了撇嘴,听到修得不动心,难不成是修仙修道。

他脸上却是笑着问道:“敢问御史大人,何为不动心?”

王阳明解释道:“面对挑衅,随机而动,心智沉稳之人,永远都是在外界事物干扰自己时而不动心的人。

谁能达到“不动心”的境界,谁的内心就能在大荣大辱面前“岿然不动”,并在“岿然不动”中随机而动,用心的力量巧妙地解决问题。

看到不爽不顺眼就用刀笔干死他!”

唐逸眉头微挑,点了点头,说道:“那在下为官之道与御史大人异曲同工之处。”

“愿闻其详!”

唐逸说道:“下官修得乃是——太岁心。”

王阳明眨了眨眼睛,问道:“何为太岁心?”

太岁一词,王阳明自然知悉。所谓太岁当头有祸,刑冲破害鬼推磨,流年若还逢忌神,头破血流难躲过。古语有云: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可见太岁,乃诸神中最有权力的年神,掌管人们一年的祸福,主宰全年运程。

唐逸略微沉吟,轻声笑道:

“命犯太岁,未必就是凶。不犯太岁,未必就是吉。

此乃下官的为官之道,眦睚必报,不退半分。

任何伤风败俗有违律法之事,若是犯了本官,就定要严惩不贷,绝无宽恕的可能!”

王阳明看着唐逸脸上坚毅认真的神情,心中微微激动,修得不动心的他,前些时日唐逸悍然问斩令他可谓心脏砰砰,热血澎湃,今日唐逸这一番言论又令他差点小宇宙爆发。

王阳明将最后一口酒水喝下,心里边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他准备留在温陵,

这座有着大乾第一大港的称号的城池,真的是太有趣了!

……

……

第二十四章 吃醉蟹,喝秋茶,论天下!(上)

王阳明已是在县衙待了五天,刚开始时,唐逸语气还会带着客套的语气,到最后发现这混账真的是个自来熟。

每天都囔着要吃海鲜,唐逸不得已,便叫下人送来醉蟹。

温陵地域物种优良、衍生各种海鲜名食。其中“温陵醉蟹”尤为著名,温陵红蟹盛产于附近海域,是温陵最佳海蟹。温陵百姓捉回红蟹,便用酒糟存入土坛内,浸至逾月取出即可食用,饶有风味,谓之醉蟹。

岭南状元林召棠为此还曾作了醉蟹诗一首,其中“执杯持螯螯,足了一生事,况此酒兴蟹、酝酿使之醉”。此之佳句,脍灸人口,足见醉红蟹之风味,沁人心扉,吃后可是三月不知肉味!

王阳明将醉蟹送入口服,意犹未尽,下笔写到:【温陵人藏盐酒蟹,凡一器数十蟹,以皁荚半挺置其中,则可藏经岁不沙。醉蟹个体完整,色泽青中泛黄,具有肉质细嫩、味极鲜美、酒香浓郁,清香肉活,味鲜吊舌!】

唐逸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看着王阳明的评析,心里想到,虽然这家伙看起来不靠谱,但写起美食游记还挺不错。

此时唐逸喝着秋茶,王阳明吃着醉蟹,落在府里边丫鬟小厮眼里,这画面到有些滑稽,想不到自家唐大人如此厉害,与这位王御史竟然能如此谈笑风生。

唐逸说道:“阳明兄能游历山河,记录美食,实在令人艳羡。”

王阳明听到唐逸直称自己名字,笑意更盛,问道:“唐兄,不知你是温陵本地人氏?还是哪里人氏?”

唐逸拿起红木制成的木勺舀上秋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

他淡淡一笑,说道:“事实上我乃是被人收养,若问哪里人氏确实不知,但却是温陵土生土长。”

依照书生原来记忆,唐逸自幼被人收养,养父母在书生成年之时,因身体病重离开人世。有关书生身世,温陵百姓都已知晓,所以,唐逸并没有刻意隐瞒。

王阳明将一根蟹棒夹碎,抽出里边的饱满嫩肉,咬了一大口,含糊说道:“想不到唐兄身世如此颠沛。”

他重新打开一只醉蟹,嘿嘿笑道:“我呢被世人称为“铁面阎王”,但在此之前,我不过是一名管理典籍的小小御史,偶然发现顶头老大私底下是个贪赃枉法,偷玩妇孺的混蛋玩意。

你是知道的,我修的是不动心,但一想到我每天埋头抄袭,记录典籍,这混账倒舒服,每天吃香喝辣,还能玩姑娘,这心里边立马就不舒服了。

怎么着我也是咱大乾王朝的一名御史,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乃是我的职责,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

嘿嘿嘿……顶头老大也就移位了,后边,新来老大人不错,至少看着挺顺眼。”

想不到王阳明做事如此果断,唐逸疑惑道:“你难道不怕会有人私底下打击报复?”

王阳明抖了抖眉毛,冷笑道:“他们倒是想,但他们不敢。”

唐逸略微思量,说道:“因为小报?”

王阳明目光微凉,激动道:“不愧是唐兄啊!这一猜就立马猜着了!”他眼神微冷,笑道:“宫廷秘史,宫闱秘事,行迹谄谀,偷奸贪污这些大事小事,平日里边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我也喜欢去探听探听,也好写些东西,赚点钱财补贴家用。”

唐逸点了点头,这王阳明倒也是个人才,若是放到现代的话,定是微博狗仔第一大v。

唐逸说道:“你就不怕惹火烧身?”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正如唐大人前些时日的一番言语所说,这凡事总有个度,我呢没将他们逼上绝路,他们自然也不可能跟我鱼死网破。

再说,我如今承蒙被圣上钦点担任御史之职,掌记录朝廷动静,纠弹百官朝仪,虽不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但平日里边若是有官员想要好好表现一番……我或多或少还能谏言几句。

所以自然有人愿意保我。”

唐逸倒是略有知悉,所谓权力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大乾的御史乃是由皇上任免,所以直接对皇帝负责,不受同级、上级行政长官的干预,甚至不受御史台长官左右。

御史出巡回天都,或露章面核,或封章奏核,直接向圣上汇报,无须经台主转呈,哪怕台主转呈也不能拆阅。同时,皇帝还赋予御史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尚方宝剑,在特殊情况下,御史可以“便宜从事”,先斩后奏。

换句话说,凡事有利有弊,有人讨厌御史,便有人攀附御史,这御史虽比不上皇帝的枕边风,但若是哪位御史谏言某位官员廉政清洁誓忠大乾,引得圣上注意的话,这一生不得扶摇直上,辉煌无限。

“嗯。”

唐逸脸色平淡将一杯热茶喝了下去。王阳明脸色微滞,眼神狐疑的看向唐逸,却是微微愣了愣,

随后无奈说道:“怪哉!怪哉!不对啊,唐兄。你心里边难道就没有一丝丝小激动吗?”

唐逸说道:“为何激动?”

王阳明说道:“你我二人如今交好,我若是向皇上谏言的话,保不准唐兄你就鲤鱼跃龙门了!”

“机率太低了。”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会不会引起皇上注意,整个大乾有如此多的御史,去掉御史部分还有文武百官,朝廷每日奏折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想要看到我一个芝麻官奏折这机率太低了。”

有人曾做过统计,某位圣上在位十三年大概写下了五百万字到一千万字的批语,换算的话平均每天要写两千字到五千字的批语。

撇掉那些问候、关心、八卦的奏折,再加上他即不是重要大臣,也没有卓越功绩,大乾圣上凭什么将目光聚焦到他这位南方温陵一位小小的芝麻官县令身上。

王阳明意兴阑珊,问道:“唐兄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引起你的兴趣?”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有。”

王阳明眼睛一亮,问道:“什么?”

唐逸说道:“黄金白银,珍宝手饰,字画美玉,良田地契。”

王阳明:“……”

……

……

第二十五章 吃醉蟹,喝秋茶,论天下!(中)

官途一道,入赘便是无门。唐逸若是心有抱负,想来他也绝不会选择这一条路。但是,这几日王阳明总会找机会与唐逸闲聊话叙,发现唐逸对于功名利禄,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王阳明才会忍不住问唐逸,他心里边难道就没有对什么感兴趣的。

或许是与唐逸一见如故,亦或者是性格随性使然。总之,当王阳明亲眼见识唐逸公堂喋血,又听完那一番“狂妄言论”之后,王阳明对唐逸的欣赏之意可谓更盛。

事实上,初时与唐逸见面时,王阳明还是不能免俗,心里边多少有些芥蒂。虽然唐逸并非温陵百姓所说,欺师灭祖,无能官婿,但他入赘之事,王阳明心里边有些替他觉得可惜。

王阳明放下蟹棒,脸色认真问道:“难道唐兄你真的甘愿入赘?”

唐逸声音淡淡,说道:“入赘的身份我并不是特别在乎。所谓身份不过是称号,不在乎的话便也就不困顿。

这就如同我手里这杯秋茶,只有满怀享受的人,才能怀着享受的心,去享受秋茶的味道。

当然,别人喝不到这杯秋茶,说他秋茶水冷好,说他滋味差也罢。

最终,享受的还是我自己一人。”

“事实上,做一名官婿也并非坏事,每日逛街游玩,能够吃喝赏乐,偶尔调戏丫鬟,即便是缺了钱财,沈家能够替我负责。

偶尔到县衙处理事务,累了媳妇捶捶肩膀,生活过得这般逍遥,挺好的。”

若是寻常人说这样的话语,随便安几个名号也就行,例如贪财好色,好逸恶劳。

但唯独眼前的唐逸,王阳明始终是看不透。说他是大才却是心无谋略,毫无志向,说是小才却甘愿入赘,但若说他心中无志,却能够在公堂之上说出那般振聋发聩的话语。

但若说他的心性如何,他也实在是琢磨不透。

有几次王阳明主动与唐逸讨论朝政,亦或者引经据典高谈阔论。谁知唐逸立马没了半点心思,虽然不好拒绝与他这位御史搭话,但唐逸话里边却总是说着不着调的话语。

于是王阳明忍不住说道:“而今政事皆是秉持苟利社稷,死生以之的心态,但唐兄却是这般特别。”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对大乾政事有利,臣子都应该把自己的身心全部献上才是。

唐先生却是脸色微滞,反问道:“如今大乾朝实施整顿田制、作丘赋、铸刑书这一系列的措施。

然而,老百姓们却始终没法很好的接受这些事情,你说这是为何呢?”

虽然不知唐逸为何这样说,王阳明却是起了兴趣,笑道:“这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他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唐逸说道:“此乃人心之事。”

王阳明略微沉吟,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人心是个千古命题,那么这个问题的中心点是什么是人心?”

王阳明直接说道:“心者,所以统宗此理而别白其是非,人之贤否,事之得失,天下之治乱,皆于此乎判。

由此可知,人心是一种判别和选择、权衡和朝向。正因此,许多大智如愚之人,便将人心视为治国平天下之本。”

唐逸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人心的确是一种判别和选择、权衡和朝向。但这话未免有些笼统。

我们老话常说“人巧胜于天”,这里的“巧”指的就是人心的不同。

一尺之面,亿兆殊形,此造物之巧也。方寸之心,亿兆异向,此人之巧也。然面貌,父子、兄弟有相肖者矣,至于心,虽骨肉衽席,其志不同行也。

人心之动,物之使然。人与人之间经历不同、诉求不同、认识不同,人心自然不会完全一样。”

王阳明眼睛微亮,说道:“经历不同、诉求不同、认识不同,所以,有人能接受顿田制、作丘赋、铸刑书,有的人自然是无法接受这些事情。”

王阳明摇头苦笑,唐逸是想隐晦说明,有人愿意将身心奉献大乾,但他并不愿意。

这般大逆不道的言语,估计也就唐逸敢这样说了!

待得醉蟹差不多,王阳明又叫唐逸陪自己下一盘棋,这也算是两人这几日比较常做的娱乐活动。

有小厮将棋盘拿来,在两人面前铺开。

王阳明似乎还沉浸在那一番言语中,惊叹说道:“倒是想不到,唐兄竟然能够将人心看得如此通透,而今却是甘愿当一名入赘之人。

我这一生阅人无数,但像唐兄这般琢磨不透倒是第一次见识。”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你就不要捧杀我了。人心的确难以琢磨,但说白了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好比这棋盘里边的小卒,棋多双卒易胜,一卒之微,全局攸关,若是卒坐宫心,老帅发昏。

所以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定位自己的位置,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就对了。”

王阳明略微思忖,点了点头笑道:“倒是想不到这位唐兄如此通透,这人生如棋,棋子犹如角色转换的定位,每一枚棋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平时,我总是偏爱车、马、炮等杀伤力强的强盗,但是我不免又会轻视兵卒之类的弱子。

但其实,最终直捣黄龙、克敌制胜的,却往往可能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卒。

正如关键时刻,秤砣四两拨千斤,各有千秋,只是没有放到合适的位置。

如此想来,大乾实施整顿田制、作丘赋、铸刑书,反倒是忽视了人心的关键之处。”

唐逸笑道:“人心之力,不可估量。这就好比王兄的小报一般,它就像风一样,当呈现“微”的状态,一纸之隔都难以穿透。

但若是及其怒也,拔木折屋!掀海摇山!天地为之震动!日月为之蔽亏!

所谓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

啪!

王阳明将手中的棋子落进木盒内,笑道:“好一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这一局是我输了。”

王阳明说完之后,没有丝毫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输了棋局而有任何的不悦。

反倒是心里边多了几分愉悦。

王阳明看着唐逸,说道:“这几日我与唐兄你下过好几盘棋局,初时觉得唐兄你的落子有些随意,时而剑走偏锋,时而咄咄逼人。

但每一次落子都让我不得思考良久,为何唐兄你要下这个位置。

我原以为唐兄性格放浪形骸之外,行事逍遥而不拘不羁,但在公堂审判之时,却是极其细致,乃至见微知著之感,每一起案件似乎都依照刑律实施。”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下棋而已,没有那么多门道。”

“非也。”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有人来告冤,唐兄为了能够急忙解决棋局,当时唐兄落势之凶,可谓是杀伐果断,丝毫没有拖泥带水,那一局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便结束了。

当时唐兄每次落子不再是那般随意,而是有着再明显不过的目的。

一子不成便再下一子,竟是没有被任何条条框框所束缚,也不考虑输赢结果,或许只是简单的想要结束那一盘棋局,然后去大堂审讯。”

唐逸笑道:“职责所在,不敢耽搁。”

见自己这般盛夸,唐逸依旧不以为然,王阳明微微愣了愣,随后重新摆好棋子,目光盯着整副棋盘,

正色说道:“既然聊到朝政之事,王某倒是更想听听,而今这天下局势,唐兄又有何另类看法?”

另类?

正抬手举棋的唐逸动作微顿。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另类”是与众不同,是年轻人的事,是率意直为,是想什么穿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当代的新潮和荒诞,是传统的否定和背叛。

王阳明用另类来形容唐逸的看法,似乎……挺贴切的。

……

……

第二十六章 吃醉蟹,喝秋茶,论天下!(下)

两人对话内容有些不伦不类,名不见经传的小御史寻问一位芝麻官的小县令,两人既不是大家,也不是文斗,说的却是有关天下朝政之事,这画面倒的确是有几分滑稽。

局势一词,唐逸较为印象深刻,是郭大家的一句话。“过分的诗了,反伤于凝滞,局势便不能展开,描写也难于切实。过分的散文了,则伤于琐碎,局势便流于散漫。”

这里的局势,唐逸更喜欢用形势来理解。形势,泛指人事上的强弱盛衰之势,以及事物的发展状况。王阳明并非只问大乾一国,而是如今天下之势。

唐逸抿了一口秋茶,笑道:“在下不过是一个芝麻小官,你问我这当今天下局势,若是叫人听着了,可是会笑掉大牙的。”

王阳明摆了摆手,说道:“这又什么!且不说你在公堂之上那一番振聋发聩的言语,就说你刚才那一语“人心”之话,当今朝政又有几人能像你这般看得通透?

再说了,我吃醉蟹,你喝秋茶,你我谈天论地不也是正常之事,谁敢笑话?”

唐逸点了点,笑道:“这倒也是。”

他取过四枚棋子,分别是两红两黑,其中一枚“将”字代表大乾朝,其余三子分别代表,

北边的游牧族北乌,西南方的大夏国,以及地处西域的大月国。

北乌由“车”字代表。大夏国则是“马”字,大月国则为一枚红色的“士”字。

唐逸敲了敲将字棋子,淡淡一笑,说道:“民风这类就不提了。若问大乾想要如何发展,百姓想着如何稳定,到底还是上层至关重要。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上层需要唯才是举,切忌只凭自身喜好,这样往往只会造成下层因上层的引导而趋之若鹜,想法设法投其所好。所以这一点,大乾做得还得挺好的。”

王阳明脸色微滞,有些意外寻常人若是讨论大朝政局,最喜的就是从如何富民、如何国盛开始说起,但想不到唐逸则是从一国如何安稳出发。

唐逸继续说道:“大乾结束了之前大唐朝造成的混乱局面,朝政也逐渐趋向统一,社会安定,经济才能发展,百姓因此安居乐业;当然,大乾君主也吸取大唐朝的教训,明白百姓的力量是强大的,顺应民心才能国运昌隆。

律法目前来说也是空前的严苛。这点是我非常欣赏的。

而且,大乾如今有过三次中兴,打败过大夏,而且愣是把大夏给打得心惊胆颤再也没有威胁过大乾,也曾击破过北乌的游牧民族,这战绩也算是辉煌

这些也得益于大乾从并出现暴政,大乾百姓的民心也没有太多失望,朝政甚至还提倡节俭,减轻百姓负担,注重发展农业生产。而且圣上提倡重用人才,大乾各个地方举办书院,推行儒学教育知礼懂礼,不断完善视科考,选拔人才。这也是我一开始说得,百姓想着如何稳定,到底还是上层至关重要。”

唐逸目前了解的比较局限,所以只能以一名现代人的思想来看大乾的政治、经济、文化。

大乾王朝的确是较为高度发达的朝代,尤其是在法制方面有着光辉的成就。

它所创立的法规,特别是乾律:律以正刑定罪,令以设范立制,格以禁违止邪,式以轨物程式。

换句话说,律便是是刑事法规,相当于现代的刑法典;令是关于朝政体制和基本制度的法规;格是朝政各部门在日常工作中据以办事的行政法规;式是朝政的公文程式。

可以说,大乾是将律、令、格、式、典、敕、例等多种律法形式结合起来,组成一个完备的法律体系,得以用来调整朝政与百姓各个方面的社会关系。

因此,唐逸觉得大乾的朝政真的非常有趣,圣上推崇用儒家的伦常道德观为指导思想,所以,比较重视礼与法的相互配合。而另外一方面,喜欢以法的强制力为后盾来推行礼的规范,另一方面又以礼为精神支柱来加强法的镇压作用。

当然这一点,之前唐逸在公堂之上有过抨击。

这与前世的唐朝有些相像,唐朝律法坚持正统儒家法律思想,是集正统法律的思想之大成,构建以儒家为核心兼采法、道两家的法律理论体系文化。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唐兄也认为我大乾国力强盛,无人胆敢侵袭?”

唐逸淡淡一笑,将一只“马”和一只“车”,摆在“将”字的周围,说道:“肉越大,猎物越喜欢咬掉一口。”

王阳明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车”字棋,如今北方有着游牧族之称的北乌,这北乌的前身乃是分布于贝加尔湖以南的部落联合体。由于使用一种“车轮高大,辐数至多”的黑色大车,因此又被称为北乌高车。

这些年来,大乾最大的威胁,便是来自于北方北乌的游牧族,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推翻大乾。

唐逸说道:“这些年来,虽然北方有着北乌侵扰,但北乌想要推翻大乾,建立新王朝可谓难上加难。”

“此话怎讲?”

唐逸敲了敲棋子,笑道:“北乌族的人,的确是身体强壮,选战士绝对是军队里首要考虑的问题。因为身体越强壮,其力量越大,勇猛程度越高,这仗越容易打赢。

虽然说战争有许多谋略的运用,且这些谋略的确还是以勇猛和力量为基础的。

但是,要知道一直军队打仗,固然需要军队里的士兵强壮勇敢,但任何打仗都不是孤立的。都是各方面协调配合的结果。”

王阳明立马起了兴趣,目光满是好奇的看向唐逸。

唐逸缓缓说道“首先需要足够的粮草等后勤保障。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粮草不足以支撑战争,战争要打胜,是很困难的。而要有足够的粮草保障,必须在徒弟肥沃的地区,气候适宜。只有土地肥沃,物产才会很丰富。

其次,需要有廉耻礼仪的统治观念。要知道,马上可以得天下,但马上不可以治理天下。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观念。北乌虽然能够一时之间,组建一支非常强大的军队。

但是,由于他们喜欢残杀屠城,喜欢抢劫掠夺,就算他们占领了某个地区,但是那个地区的老百姓不服,起义不断,因而他们也不可能巩固统治。

根据以上的分析,我们来比照北乌生活的地区,其实就很明白了。

北乌人虽然身强力强。但是他们主要生活在非常贫瘠的地区,环境条件非常恶劣,不适合庄稼的生长,不适合百姓的居住,因而,想要发展壮大实在有些局限。

既然无法建立壮大的民族,因而,也就不可能建立强壮的朝政。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年年都想北下的原因,只有北下他们才能有机会从马背上下来。”

听完唐逸这番话,王阳明沉吟良久。

而后,

他忍不住又问道:“有道理。但不知唐兄对大夏国,和大月国有何看法?”

唐逸笑了笑说道:“大夏国就不评析他的国力如何,我反而对于他们的百姓比较感兴趣,因为地处西域的大夏国,由于偏西南方,所以,他们有着咱们大乾西南人的温婉。

国内的男子方面多是文弱而面白,让人有种感觉,像是萧瑟的竹子一般,不堪大用。

不过,大夏国的人自娱自乐较多,因为他们当中向往的生活就是乐天派。”

王阳明不解问道:“何为乐天派?”

唐逸敲了敲“马”字棋,笑了笑说道:“马不躁进。大夏国的人认为,他们这一生,只要是绚烂过了,像烟花一般有那么一瞬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这一生就圆满了。”

王阳明脸色难看,说道:“大夏国的人的确如此,但却是不容小觑。大夏虽然不躁进,不推崇阳谋,但他们却是极其喜欢暗设隐谋。

这也使得我乾内政,每年都有挖出几名敌国奸细出来,而这些人往往假称是大月国,亦或者是北乌,但最后还是大夏国的离间计。”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政治家的阴谋诡计,就算是唐逸以现代人的角度看起来,仍然是令人寒毛直竖!

唐逸略微沉吟,说道:“个人认为,大夏国是个思想非常矛盾的国家。他们一方面推崇儒家的“仁,礼”;另外一方面又有点儿墨家“兼爱,非攻”的影子。

当然这不仅仅改变了大夏百姓之间,人对人,人对自然的看法。也使得他们的生活有了礼的产生,使得他们厌恶野蛮与愚昧,更自己与野兽区分开来。但他们又身受道家的影响,追求逍遥、羽化登仙的缥缈形象。

明明是两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思想,却是很好的融合进大夏国的百姓当中。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说大乾真要忌惮,还是身子底下这只佯装温驯的大马。”

王阳明瞪着眼睛,在那里听了半天,最后看向“将”身旁的“士”,疑惑问道:“唐兄,你这士指的可是大月国?为何的颜色与我大乾一样?”

唐逸喝了口秋茶,润了润嗓子,

笑道:“大月国算是比较特殊,毕竟这是一个女人掌权的朝政,大月国的国君庞文王去世,他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因年纪太轻,故由太后执政。

虽然是女人掌权,但却是以太皇太后身份听政。不仅废除了国内所推行的新法,还大肆推行圣人贤语,接济天下文人。

而且这位太后廉洁自奉,处事公正,尽管是垂帘听政,但大月国朝政比较清明,更是诗歌盛行的国家。这些年来与大乾都是什么交好。”

唐逸说到这里便也就停止了,王阳明脸色愣住,问道:“唐兄,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唐逸将剩下的秋茶喝完,说道:“如今你醉蟹已经吃完,我这秋茶也已喝完,这县衙外边还有些事情处理,不敢耽搁。”

王阳明被唐逸掉了胃口,可谓是七上八下的,急道:“可啊!”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小小的芝麻县令,说这些议论大国朝政之事本就是有些滑稽,难不成还能说出什么大道理不成。

王兄就当是谈天论地,全当是笑话,一笑而过就好。”

王阳明意兴阑珊,有种意犹未尽之感,但心里边却是十分惊讶,他原本是带着好奇的心思想要听听唐逸对如今局势有何看法。

但想不到唐逸真的说了出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关键是,竟然能够一针见血的点到点上。

王阳明当场愣住,像是在回忆唐逸方才说得话语,又像是在琢磨他说的每一句话。

这一幕落在唐逸眼里,反倒有些诧异,王阳明不过是一名御史,却像是一位老气横秋的先生一般,竟然对大乾朝政如此关心。

事实上,唐宇之所以会点到为止,之因为他目前所了解也就是这些而已,大乾若按前世的小说分类的话,便是架空的历史朝代。

一个大朝的局势发展如何,不可能因他而一语成谶。所以说多便失多,所以他只说自己所了解的,不了解便也就点到即止。

剩下的,就交由王阳明自己去消化理解。

就在这时,厅房外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唐逸说道:“进来。”

贾似言急得满头大汗,神色焦灼,着急说道:“大人,出大事了!”

唐逸眉头微蹙,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贾似言慌张道:“柳村寨的人带着一名老道士,正在沈府的外边闹事。

沈家主他,命你立马过去!”

……

……

第二十七章 你倒是杀一个试试!

前往沈府路上,唐逸已经听完贾似言的叙述。

原来,温陵突然来了活神仙的老道,跑到沈府的外边化缘,他坐在沈府门外颂念经文,据说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进食,但这老道却是面不改色,依然和颜悦色颂念经文。

这些天听闻此事的百姓渍渍称奇,纷纷前去沈府观看,见到活神仙跟着顶礼膜拜。就连柳村寨的村民也都纷纷跑来沈府外边跪拜。

沈府见人越聚越多,沈荣富便拿出一百两银子想要将老道打发,谁知这老道却摇了摇头,拒绝掉了。

沈荣富气得咬牙,又拿出五百两两银子希望老道离开,那老道闭上眼睛,继续颂念经书,对五百两银子置若罔闻。并说,沈家府邸不瞒邪瘴,此番他便是来降妖除魔的。

此话一出,百姓哗然,柳村寨的人纷纷叫囔,说沈家招了邪魅。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沈荣富本想赶走老道,但这老道身份实在特殊,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不但没有事情,还能颂念经文。这温陵城的百姓早已将他当做活神仙看待,若是冒然将老道赶走只怕不妥,会引起民愤。

最后没办法,沈荣富只能寻求唐逸帮忙

唐逸跟王阳明来到沈府的时候,百姓早已将沈府团团围住,而在人群正中央,一位身着锦衣绸缎的中年人脸色阴沉得厉害。

中年人年纪约摸四十几岁,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此时却布满愁绪。

这位便是唐逸的老丈人——沈荣富。

唐逸看着围观的人群,说道:“围了这么多人,为何没有赶走?”

贾似言急忙解释道:“唐大人,沈家主本是想要将这位老道赶走,但现在却是想赶也不能赶啊。

现在这城里百姓争相过来参拜,若是冒然将这位活神仙冒然驱走,只怕会激怒城里百姓们的情绪。

这城里的百姓听闻这老道不吃不喝身体依旧没事,早已将这老道认识成了活神仙。”

王阳明笑道,说道:“贾先生,你贵为读书人,怎能轻信这些子无须有的事情,几天几夜不吃不喝,正常人如何能够办到,将这老道赶走才是正道,免得在此地妖惑人心。”

贾似言面露苦色,就是因为正常人办不到,所以大家更加深信不疑,若是能够赶走,他早就将这老道赶走,又何必在这里发愁呢。

只从这老道突然出现在沈府,温陵城的百姓纷纷跑过来参拜,就连处于郊外柳村寨听闻消息,也纷纷跑过来拜祭。

贾似言无奈说道:“大人,百姓们现在都在参拜这位活神仙,要不还是等他们参拜完,再赶走比较好些……若是强行将这活神仙带走,只怕会引起大家的不满。”

唐逸站在人群外边,对眼前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想来沈荣富是怕会引起百姓的公愤。

这个时代的百姓对于神佛或多或少都是有着敬畏之心,上到朝廷高官,下到黎明百姓,每到初一、十五都会选择到城南寺上香拜佛,到了每年的大年初一更是有火龙游城的习俗。

百姓对于信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这个时代,以死来鄙薄自己,出卖自己,否定自己的信仰,恐怕是世间最大的刑罚,最大的罪过。所以,百姓宁可受尽世间的痛苦和灾难,也不愿走到丢失信仰这个地步。

那么什么是信仰?

当你想喝水时,仿佛能喝下整个海洋似的,这是信仰。等到真的喝起来,一共也只能喝两杯罢了,这是现实。

换句话说,自古信仰的价值远胜于真实的价值。真理不讲情,但信仰却像是具有慈母之心,真实对于我们的渴望是冷淡的,而信仰却不断的安慰每一个人。

它能将具有毁灭性的绝望变为逆来顺受的屈从。

人的信仰是很重要的,没有信仰的人与有信仰的人是不能比的。信仰是一种精神支柱甚至可以说比生命还重要,古代人相信鬼神之说,这种信仰之力更加强大,更加普遍。

那么,古人信仰什么?

古人信仰可能也分好多方面,比如信天、信地、信祖先,还有信各种神灵鬼神等等。

但是,在众多的信仰里,有核心的一条,那就是信天。

这一条,不论对于天子还是庶民都是一样的。

大乾推崇儒家思想,因此民间信仰也受儒家的道德伦理观念影响,形成了“天、地、君、亲、师“的信仰序列。

所以,儒家信奉的最高神,便是天。

在儒家经典中,和天相等的另一称号是上帝,或称帝,天帝。在儒家眼里,菩萨和天尊,佛祖和玉帝都是善神,其本意都是叫人行善积德,不要为非作歹,免遭报应。

共同的核心就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今日沈府出现一位活神仙,百姓为了能够消灾,自然纷纷前来膜拜。

整个沈府门口围满了乌泱泱的百姓,百姓神色虔诚,嘴里不断念诵着求财、求官、求名、求权、求利、求婚、求子、求学成、求祛病等等。

贾似言虽然未曾表示,但唐逸从他的表现来看,贾先生对这位活神仙似乎也存有敬畏之心。

人群里边,沈荣富面露沉思,想了一想,说道:“既然是活神仙降世,那我倒要好好问问,我沈府有何邪瘴!”

沈荣富正准备上前,忽然手臂被人拉住,他转身一看,发现拉着自己的是唐逸。

沈荣富脸色微愣,而后说道:“你来了。”

唐逸点了点头,看了周围的情况,说道:“这些事情还是交由我来处理,您还是先到沈府里边休息。”

沈荣富脸色微滞,怎觉得今日的唐逸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往常见到他时总会露出忌惮之色,但今日唐逸见到他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语气沉稳,脸如磐石,成熟稳重。

沈荣富点了点头,将唐逸还有王阳明带到沈府,贾似言则是紧跟在后边。

几人在人群中穿行,而此时,在沈府门前的正中央空出了一个位置,百姓们围成了一个圆圈,正中央位置坐着一位面相温和的老道,脖子上挂着一串圆珠,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嘴里念着经文。

唐逸双眼微眯,看着眼前的老道,某一瞬间似乎发现了什么违和感,但具体的他又说不上来。

王阳明目光好奇的盯着老道乱看,说道:“原来他就是那位降世活神仙,怪哉怪哉。”

沈荣富站在沈府门前,看向老道,再次说道:“大师,你若是需要钱财的话,那我便给你一千两如何?”

筹码再加五百两,老道却是嘴念经文,依旧摇了摇头。

沈荣富又说道:“若是觉得一千两不够,那大师需要多少,还是进来沈府再说吧。”

“不。”

老道说完,继续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念经

沈荣富有些无奈,起初这老道出现沈府的时候,他直接将老道赶了出去,老道双手合十,直接坐在街上,一连几天几夜,纹丝不动,水米不进。

街上的百姓都认为这老道冻死了,走近一看,只见他气息均匀,满面红光,大家都惊道:“真正的活神仙啊!一般人不冻死也饿死了!”

那老道睁开眼睛,对百姓说道:“我乃是修仙之人,几天几夜没有进食又有何妨?”

百姓听闻,脸色大变,纷纷跪拜行礼,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温陵城便知晓此事。

而过了几日,柳村寨的人也前来沈府门口,听闻老道说沈府有邪瘴存在,便开始囔囔,要老道降妖除魔。

沈荣富脸色阴沉如水,上前一步,说道:“即便你继续待在沈府门前也是无济于事。”

原本正在念经的老道,抬起眼眸,轻声说道:“假若沈施主执意不愿捐赠钱财,那就勿怪频道用仙法大开杀戒了!”

原本正在看着热闹的唐逸,听到仙法两个字,忍不住一笑,众人疑惑的看向他,就连那老道也是露出诧异的神色。

唐逸神色淡淡,看向老道说道:“都说修道之人,慈悲为怀,不能大开杀戒,你贵为仙人,岂能胡乱杀人!”

老道说道:“此番乃是沈施主与贫道有缘,所以贫道前来度他一度,沈施主府邸的钱财皆被邪物侵占,故贫道本意是想帮沈施主度过此番磨难。”

唐逸说道:“照仙长这般说,索要钱财乃是为了助我沈家消灾解难?”

“正是。”

“荒唐!”

唐逸怒声喝道:“找你这般说,若你在街道看上哪位姑娘,岂不是这姑娘也是仙长你的?你看上城主的老婆,难不成城主的老婆也是你的?”

老道:“……”

沈荣富:“???”

众人:“!!!”

王阳明脸色微滞,而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

老道气得脸色涨红,怒道:“既然施主不信,那就休怪贫道大开杀戒了!”

唐逸目光如刃,声音淡淡道:“你倒是杀一个试试!”

老道脸色微变,额头冒出汗水,忽而睁开眼眸,瞥了唐逸一眼,双手合十,而后猛地一搓,他的双手马上被一团湛蓝色的火焰包裹。

老道面不改色,竟丝毫没有任何疼痛之状。

周围的百姓见识到老道手上生出火焰,纷纷吓呆。

“这老道竟然真的是活神仙啊!”

“看来沈家的钱财真的被邪物侵占了!”

“这沈家留不得啊!既然真的有邪物!活神仙还是快些将沈家的邪瘴除掉吧!”

看着老道手上的湛蓝色火焰,心里边可谓是惊讶至极。

围观的百姓不由得顶礼膜拜,脸上浮现崇敬的神色,而人群后边,柳村寨村民一个个面目狰狞,纷纷讨伐沈家。

唐逸脸色平静如水,看着柳村寨一个个声嘶力竭,青筋直冒的嘴脸。

他轻轻点了点头,若说要将一个人名正言顺最快除掉,而且还不会惹祸上身的话,用人们最为忌惮的信仰,也就是神仙鬼魅作为借口,这的确是最稳妥快捷的办法。

只可惜,

对于神仙鬼魅一说,唐逸从来没忌惮过。

……

……

第二十八章 本官也是修仙之人!

自古百姓对鬼魅邪瘴的观念极为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原始先民的时代,古人认为人死身灭,但灵魂不朽。所以,古人对鬼有着本能的畏惧与敬重。

至于危害世人的厉鬼,古人将其称为“邪瘴”或“鬼魅”,都是那些含冤而亡的人所变,人们历来都是避之不及!

人们对于未知的恐惧,有时候会将理性掩埋。若是有人犯了癔症,往往会被认为着了鬼魅,这时候往往会采取极端的手段。

例如,将人绑在木柱上,用烈焰活活烧死。

因此,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杀人可以杀人偿命,但若是一大群人想杀一个人的话,便是无罪——法不责众!

此次,柳村寨的人叫来逍遥子在沈府闹事,又将周围百姓聚集沈府门口,囔囔着沈家犯了鬼魅邪瘴,无论是否是绯议妄论,沈家都将成为鬼魅祸首,受千夫所指,百姓众矢之的。

为了免受鬼魅祸害,即便是将整个沈府烧掉,这些百姓也做得出来。

所谓杀人诛心,无外乎如此。

王阳明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惊讶说道:“我曾听闻,仙人都是会使唤仙术,不仅能够呼风唤雨,还能够腾云驾雾。

这老道方才使出的仙术,凭空就能够生出火焰,跟仙术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他真的是修仙之人?”

王阳明游历山河,听闻四方传说,若不是亲眼见识,恐怕他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真的有仙术。

听完王阳明的说的话,唐逸淡淡一笑,说道:“江湖骗术而已。”

“骗术?”

王阳明诧异道:“唐兄的意思是,这老道是个骗子?”

唐逸点了点头,目光犀利,抬头看向逍遥子、。

那老道头戴紫阳巾,身穿黄白相间的八卦服,在徐徐秋风中飘然而坐。只见他鹤顶龟背,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神态飘逸。坐于到人群中,倒真有几分气质非凡,似仙人般缥缈。

只听他大声囔囔道:“昔吴道子画符,革敦一足,眇一目,以左手捉鬼,以右手抉其鬼目!

今我逍遥子,步罡踏斗,凭三味真火,除八方鬼魅!急急如律令!”

嘭!

随着逍遥子话落,又一道湛蓝色火焰凭空出现,火焰幽幽,渗人至极。

唐逸眼神微眯,心里想到,湛蓝色火焰,能够凭空出现,证明是易燃化学物质,那么无外乎是几种易燃易烧的材料,而这其中最容易燃烧的便是黄磷。

如此想来,这老道穿着黄白相间的道服也是有原因的。

这所谓的仙术,便是在手上裹上一些面糊,面糊调和黄磷,而黄磷是最容易自燃的,只要稍微在手中摩擦就能够自己燃烧,所以逍遥子才会先喊一句技能,再猛的一搓。

至于面糊就是个障眼法,不仅起到保护手臂的作用,还可以用来掩人耳目,穿着白色衣服,手上衣袖若白粉,众人都会错认为是灰尘。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骗术层数不穷,有高明的骗术,有拙劣的骗术,但照样有大把百姓上当。这绝非是夸张的说法,细看古代,类似套路,那些事后看上去荒谬操作,却在煌煌史册上,一次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轻松戏耍了众多的“聪明人”。

上至朝堂将相,下至黎明百姓,甚至好些以精明著称的帝王们,也都是傻傻中招。

但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贪欲”,贪荣华、贪功名、贪权位、贪美姬、贪长生……正是有了贪欲,才给了这些骗子可乘之机。

街道上,目光紧紧盯着火焰,围观百姓脸色惊呼四异,脸上虔诚之色可谓更深,有甚者全身磕头跪拜,磕得头破血流浑然不顾,闭着眼睛喃喃祈祷,只求能与仙人接下善缘,消灾解难,一生辉煌!

逍遥子见到围观百姓的的反应,心里非常满意。

他嘴角微扬,大声念道:“贫道这三昧真火乃修仙之人人精气神所凝聚,受本命元神操控,威力无比巨大,不但可以杀灭有形之物,还可灭杀无形之物,甚至对有些已经飞升的仙人造成致命的伤害!

如此危险的仙术,本不该现于凡尘。

但是,前些时日,贫道在此处参道入定,梦见仙人,仙师叫贫道来沈府化缘,帮助沈家度过难关,为温陵百姓造福。

贫道方才虽说要大开杀戒,却并非是要要对沈施主无礼。而是,贫道要杀除沈府里边的邪瘴!

若沈施主执意不愿捐赠所有财物,贫道无奈只能用三味真火,来烧除沈府里边的邪瘴,还望沈施主能够明白贫道的良苦用心。”

周围百姓看向沈家时,出现忌惮恐惧之色,而后柳村寨有人大声喊道:“烧掉沈家!”

“沈家不净,招来鬼魅!若是沈家不烧,咱们温陵便永无宁日!会被邪魅缠上啊!”

“烧掉沈家,还温陵安定!”

“沈家死了便是死了,难不成要我等跟着陪葬!?烧掉沈家!”

……

听到周围凄厉的喊叫声,即使沈荣富心思沉稳,此时脸色也是一变再变。那逍遥子话里边的意思,沈家若真的不将钱财全部交出,恐怕真的会用三味真火烧了沈家!

沈荣富脸色阴沉得可以滴水,声音沉闷道:“大师,我乃一介商贾,这钱财银两就是我的本钱。你要沈某将沈家财物全部给予于你,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他咬了咬牙,说道:“若实在不行的话,这样,沈某再捐出五千两银子,您看如何?”

五千两?

百姓顿时哗然,这可是大手笔,可能平常人十辈子都赚不到这些钱财。

逍遥子眉头微挑,双手轻颤,竟是有几分想答应的念头。但想起受人之托,而且不能得罪,就怕有命拿没命花。

想到这,逍遥子压抑着声音,说道:“沈施主,钱财乃身外之物,沈家安危切勿不能耽误。”

站在一边的唐逸,默默看着老丈人,他知晓老丈人的脾气,可是一位视财如命的富贾,让老丈人交出钱财,等同于要了他的命。

沈荣富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前的局面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即便他不愿相信这逍遥子的话语,但方才仙术却是令人瞠目结舌,现在又听到逍遥子要用三味真火,却不知用是什么状况。

见沈荣富犹豫不定,坐在人群正中央的逍遥子缓缓站了起来,只见他从八卦服里取出一团褐色的绳子。

在百姓注视下,缓缓地走到沈府门前,将绳子拴在的门环之上,而后他的手掌猛的一搓,那一团蓝色火焰再次出现在手上,众人猛地惊呼纷纷顶礼跪拜。

逍遥子脸色肃然,念念有词喊道:“既已如此,沈家主就休怪贫道无情!今日贫道便大开杀戒,用这三昧真火来清除沈府邪瘴,邪瘴一日除不尽,这三味真火便会一直燃烧下去。”

逍遥子将拴在门环上的绳子烧着,围观的百姓一脸好奇,而后纷纷露出惊讶地发现,

只见,那拴在门环上的绳子不停地燃烧,可就是烧不断烧不尽,随着绳子燃烧一股浓烈呛鼻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王阳明绣眉微蹙,疑惑说道:“怎么有一股盐卤水味道?”

唐逸饶有兴趣的看着,逍遥子这次使出骗术,总算是达到合格线。

沈荣富看着门栓上的绳子,脸上的疑虑逐渐被恐惧侵占,难不成沈府里边真的如道士所说,真有什么邪瘴在作祟?

见那绳子还一直在烧,沈荣富心里可谓是七上八下。

逍遥子重新坐回到人群正中央的位置,围观的百姓纷纷参拜这位活佛,有人想起逍遥子之前是来沈府化缘,便急忙向着逍遥子投去银锭、首饰、银票。

不一会儿,逍遥子面前隆起一个小丘,皆是钱财聚拢而成。

逍遥子眉开眼笑,将钱财小心收入囊中。

他脸色微笑,念道:“既然各位施主愿与贫道解下善缘,贫道自然是乐意之至。”

投钱就能解善缘,逍遥子此话一出,围观的百姓像是炸开了锅似的,纷纷回家取钱,争相投掷钱财。

沈荣富看向唐逸,脸色复杂,却是满是无奈,即便如今他叫来唐逸帮忙,似乎也无济于事。若是让唐逸将逍遥子赶走,无疑是将他往火坑里推,定是会激起民愤。

一时间沈荣富竟是茫然无措,毫无办法。

沈府门口,唐逸瞥了一眼那不断烧着的绳子,而后将贾似言叫到身旁,在他耳边小声吩咐几句,贾似言眉头一耷拉,脸上皱成橘子皮似的,而后点了点头,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王阳明好奇问道:“不知唐兄,叫贾先生出去做什么?”

唐逸想了想,大声笑道:“说来巧了,实不相瞒,本官昨夜睡了一觉也梦见仙人,仙人点化本官,说唐府有妖道作祟,要本官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那仙人更是在梦中教会本官仙术!

这三味真火,本官也懂!”

唰!

唐逸声音不大,但围观的百姓却全都能够听见,脸色骇然地看向唐逸。

沈荣富脸色惊讶,这玩笑可是开不得半分的!

唐逸突然说出这一幕,令围观的百姓满是不解,

王阳明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依照他对唐逸的了解,他可不想是个冲动行事之人。

那颂念经文的逍遥子,听闻县衙大人的喊话,眉头皱了皱,从刚才开始这唐逸便一直找他麻烦,跟他呛声。

逍遥子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围观的群众立马屏气凌神,不敢再说话,注视着逍遥子向着唐逸靠近。

静若寒蝉,秋霜逼人。

逍遥子脸色微笑,看着唐逸,轻声说道:“唐施主,贫道方才听闻,你说自己懂得三昧真火?

还望唐施主切勿玩笑。

贫道这三昧真火厉害如斯,却并非所有人都能练就,要想练就三昧真火,必须精气神齐备,修仙之人,炼精化气,练气化虚,没有精气便无法练就三昧真火!

所以,凡人是不可能练就三昧真火,因为三昧真火极其危险,细微的差错就会将肉身彻底焚化!”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所以本官并非凡人,本官乃是修仙之人!”

逍遥子笑容逐渐收敛,目光变得冰冷至极,此番他受人之托发难沈家,但唐逸却三番五次的挑衅,所谓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逍遥子心里冷笑,准备让唐逸为自己的言行而后悔!

就在这时,

远处街道传来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大声唱道:“城主大人,到!”

……

……

第二十九章 唱双簧

“城主大人,到!”

随着远处街道,传来一声唱和。马蹄踩过街道,犹如剧烈震动,宛如地震山崩,远处一大堆将士,前后足有几十人之多,眼带杀气,冷色肃然。

此时,将士们的最前端,温陵城城主陈津坐于马上,脸色冰冷,犀利黑眸扫过两边的百姓。

他那修长高大且粗犷的身材乘坐于马上,宛若黑夜中盘悬山巅的孤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百姓胆颤心惊,四处避窜,像海水般,向着两边翻涌。就连那位自称修仙之人的老道,看着眼前乌泱泱的军仗,立马吓得脸色煞白,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脊梁骨冒了出来,心底生寒。老道急忙地、偷偷地、一点一点的将身子挪到街道外边。

唯独唐逸一人,站在街道中间,目光淡淡看着前来的军士,丝毫没有任何惧怕。

陈津眼神微眯,看着远处唐逸,顿时眉头微挑,立马用左脚轻踏马身,身下坐骑收到命令,立马纵跑长嘶,直接向着唐逸冲闯过来。

百姓吓得纷纷避开,这马匹惊跑,速度之快,若是撞到的话,定是会五脏剧烈,当场而亡!

唐逸依旧面无表情,毫无避开之意。

马背之上,陈津气得恼火,却是冲到唐逸身前的前一刻,将缰绳猛地一拉,随着马匹人立而起,纵身嘶鸣。

陈津翻身下马,看着唐逸,冷笑说道:“唐县令,我们又见面了。”

唐逸行礼,说道:“下官唐逸,见过城主大人。”

陈津捋了捋马鬓,笑着说道:“这野马刚刚驯服,尚有些狂妄急躁,倒是差点吓着唐县令你了。”

唐逸盯着陈津,说道:“多谢城主大人关心,下官无事。

不过这骑马可是技术活,下官听闻,野马难驯,极其喜欢踢人脑袋,轻着下身瘫痪,重着脑残致死。

城主大人当小心为上。”

此话一出,百姓屏气不敢呼吸,任谁都听得出来,唐逸则是在诅咒陈津。

陈津冷厉一笑,说道:“我一直认为,野马就是野马,定是要多多训斥,调教一番才会听人差遣,否则永远都不知晓自己是个受人听命的畜生。

唐县令你认为呢?”

唐逸大声说道:“下官不明白畜生的想法。”

陈津:“——你!”

唐逸微微诧异,说道:“下官?下官可不懂畜生说的话语,城主大人懂吗?”

陈津:“……”

唐逸真话可谓足够犀利,就差指着城主鼻子骂他是个畜生了。

围观百姓没想到唐逸会出声嘲讽,一个个都脸带悚然惊异的看着唐大人。

陈津可是掌管整个温陵军务,哪个下属见着了不是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但像唐逸这般三番五次跟着城主对着干的还是第一人。

唐逸倒是没想这么多,此番陈津明显是冲着他一人来的,唐逸自然不可能让他好过。

沈荣富没想到性子儒弱的唐逸竟然敢跟城主对峙,立马偷偷向唐逸打眼神,示意他不可顶撞。且不说得罪城主如何,眼下还有另外一桩愁眉之事尚未解决。

陈津脸色阴沉得可怕,转过头,扫了一下周围,冷笑着问道:“唐大人,如此多的人聚集此处,不知是所谓何事?”

唐逸说道:“这些时日有位老道,自称沈府犯了邪瘴,想要将沈府烧掉,所以下官特地来处理此事。”

“犯了邪瘴?”

陈津眉头大挑,诧异道:“不知是犯了什么邪瘴?”

逍遥子从人群走出,冷声说道:“沈家犯的乃是狠厉至极的瘟疫之邪。”

此话一出,百姓顿时吓得连忙后退,看向沈家充满忌惮之色,就连看向沈荣富都充满厌恶。有甚者直接是眼神起了杀心。

瘟疫对古时候的人来说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更何况瘟疫传播速度非常快,而且伴随着人口移动,会无形中潜入到各个地方,威力非常巨大。一天之内可能就会造成几十人甚至几百人的死亡,这种传播速度是非常可怕的,也是不可控的。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医疗拮据一旦发生瘟疫,对老百姓来说只能——等死!

陈津眉头紧皱,说道:“道长此话当真?”

逍遥子点了点头,故作高深说道:“这瘟疫之邪,沾了四方银财,若是不除,温陵恐有伏尸之痛,号泣之哀,或阖门而亡,或覆族而丧,下场凄厉,毛骨悚然!”

陈津脸色担忧,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道长速速做法才是!”

逍遥子故作难色,说道:“贫道此番便是来解救温陵百姓,可是……唐施主却三番五次阻扰。”

城主陈津目光犀利看着唐逸,说道:“唐县令这瘟疫之邪,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也知你是沈家之婿,但这……可关乎我温陵百姓,众人的生命安危啊。”

周围百姓忿然作色,目光凶横瞪向唐逸,有柳村寨的村民大声囔囔。

“无能官婿就是无能官婿!”

“亏他还自诩百姓官,这会儿为了沈家钱财,竟然弃百姓性命于不顾!”

“难怪前些时日敢公堂之上诽谤先人!此等大逆不道,狂妄言论,恰恰证明他已是犯了邪瘴!”

“烧!烧掉沈家!烧死这个无能官婿!还我温陵百姓安定!!!!”

……

沈荣富听着众人喧哗讨伐,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唐逸平静如水,冷冷看着陈津跟老道唱双簧。

他冷哼一声,说道:“本官方才不是已经说明,本官乃是修仙之人,今日有人妖言惑众,本官受仙人托梦,前来来此处降妖除魔。”

逍遥子冷笑说道:“既已如此,唐施主既然已是学会仙术,那不如证明一下?”

逍遥子这话可谓一针见血,即不与唐逸争执是否妖言惑众,也不正面跟他理论,而是直接选择从侧面还击。

若说唐逸真是修仙之人的话,那他定是懂得仙术,如若不然他便是在欺骗大家!

沈家便是犯了邪瘴!

唐逸也有可能会被众人烧死!

沈荣富脸色担忧,大声说道:“唐逸,不可胡闹!”

城主陈津冷笑说道:“唐县令,我知晓你是为了帮沈府解围,但这修仙之事可是开不得半点玩笑。”

唐逸淡然定一笑,说道:“修仙之人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为何开不得半点玩笑。”

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哗然,逍遥子心里得意,又笑道:“唐施主既然自称自己是修仙之人,为何还要如此轻视修仙之人的身份?”

这又是一针见血的问题,逍遥子可谓是见缝插针。

唐逸说道:“所谓修仙之人是世人给予的一种称呼,无外乎就是一个代名,拯救世人于水深苦难之间,这才是我们修仙之人应该做的事情。

修仙不过是个古老的探求长生、与自然作斗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过程。

所以,要修仙,除了要穷理尽性之外,还得仁慈仁善方可为之!”

逍遥子脸色阴郁,没想到这唐逸说起修仙,竟然比他还头头是道。

“没想到唐少爷对于修仙真谛如此了解。”

唐逸淡淡说道:“我并不懂得修仙真谛,而是昨夜仙人在梦里边告诉我的。

他还跟我说,有人假借他的道号,在大街上四处招摇撞骗,不知道道长可曾听说此人?”

逍遥子脸色微变,笑道:“唐施主说笑了,若是有人假借道号,自然是要严惩不贷。”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仙人老人家跟我说,道号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浮云,道长说要严惩,这岂不是不符合咱们修仙之人的心境?”

逍遥子脸色再变,脊背冒出冷气,不敢耽搁连忙说道:“唐施主!你竟然自称自己是修仙之人,那便使出你的法术神通再说吧!”

就在这时,早已离开多时的贾似言终于从远处跑来。

他满头大汗,手上还带了一个褐色的包袱,将包袱递到唐逸面前,恭谨笑道:“东翁,按照您的吩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褐色的包袱,逍遥子眼神微眯。

陈津眉头紧皱,抬头看向唐逸,后者目光戏谑地看着他,顿时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恍然大悟,从刚才开始,唐逸一直在拖延时间!

……

……

第三十章 壁虎断尾

连续好几日的隐忍,发现御史未曾在温陵出现。陈津便决定好好设计唐逸一番,无论如何,这唐逸或者沈家,都不能在温陵留住。

陈津眉头紧蹙,示意老道赶紧解决。

逍遥子脸色微变,急忙说说道:“既然林施主自称是修仙之人降世,那便使出你的法术神通再说吧!”

贾似言走到唐逸身边,手上还带了一个包袱,将包袱递到唐逸面前,说道:“大人,按照你的吩咐都已经准备好了。”

唐逸点了点头,看着逍遥子,说道:“既然大师执意要我使出法术,这自然是没问题,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若是使出了仙术,岂不是出现了两个修仙之人,这该如何是好?孰是孰非岂不难以辨别?”

逍遥子冷哼说道:“你先使出法术再说!”

逍遥子行骗多年,打一枪换一个地,还从没有人能够自己的骗人伎俩,这姓唐定是在虚张声势。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且慢!”

唐逸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语。

逍遥子目光警惕,不知这唐县令又想使出什么鬼主意?

他忽然有点危机感,脚步后退几步,竟是不由得想要逃跑。

“大师莫走。”

唐逸抬起眼眸,冷冷说道:“方才仙人已经告诉我,用他的名号在骗人是哪位了?”

被唐逸眼神看得寒毛炸起,逍遥子心一横,说道:“林施主还是快些施法,若是不行的话,切勿耽误时间。”

唐逸摸了摸手里包袱的温度,轻声笑道:“时间刚好。”

在众人的注视下,唐逸起身走进沈府,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走了出来,逍遥子看到唐逸衣袖泛白,脸色猛地大变。

唐逸双手合十,猛地一撮。

噗嗤!

一团蓝色火焰出现在唐逸的手臂。

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立马哗然一片。

唐县令竟然跟这位修仙之人一样,竟然能够使出如来神掌?

稍顷,

唐逸又拿出一根绳子,“啪”的一声,绳子击打在雪地上,紧接这蓝色火焰再次出现在自己的手上。

唐逸大声喝道:“三味真火!”

噗!

火焰从唐逸的手上蔓延,整条绳子立马被烧着,但任凭火势剧烈,绳子始终没有稍近,火焰也没有减弱。

围观的众人无不瞠目结舌这唐县令真是修仙之人,就连旁边的沈荣富还王阳明都是一脸震惊。

王阳明捂住嘴唇,满是不可思议:“想不到唐兄真的懂得仙术!!”

唐逸将手里的绳子放下,从包袱里取出两张黄纸。

他走到逍遥子面前,说道:“这张黄纸是昨夜仙人托梦赠予我的,他说我今日会遇到一位顶替他佛号招摇撞骗的人,所以让我将黄纸带在身上便能够辨识出,我们两位哪位是真修仙,哪位是假修仙,打着仙人名号招摇撞骗。

仙人说了,我们两个人用三味真火烧着这张黄纸,若是假修仙之人就会显示他鬼魅模样。”

逍遥子汗如雨下,说道:“一派胡言。你这是在胡言乱语!”

“哦?大师此话怎讲?不是说好的,看我们两个谁是真的,谁是假的?难道说大师心虚了?”

“我没有!”

“那大师便用三味真火烧着这黄纸再说吧!”

逍遥子后退几步,王阳明从后边挡住他的去路,说道:“大师,请!”

逍遥子吓得接连后退。

唐逸说道:“要不我先示范一下。”话落,唐逸另外一只手,猛地一搓,再次出现蓝色火焰,火焰将黄纸点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逍遥子脸色紧张,周围的百姓还有沈荣富等人也都看着他。

他一咬牙,另外一只手出现蓝色火焰,火焰将手里的黄纸点着,黄纸被慢慢烫出一个洞,而后黑洞慢慢烧着,黄纸逐渐变成了一条蛇的样子。

看到黄纸变成蛇的样子,逍遥子脸色惨沈,众人一片哗然。

“呔!”

唐逸脸色骤冷,怒声大喝:“你这只蛇妖,今日我便收了你这孽畜!”

哗!

贾似言连同后边几十名衙役扬起佩刀,怒目向着逍遥子靠近。

逍遥子大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哀嚎求饶:“各位大人,饶命啊!”

跪在地上求饶的逍遥子被衙役抓了起来,虽然在用铁链扣紧逍遥子的时候,几名护卫眼里微微有些忌惮,毕竟,唐大人方才说这个老道可是个蛇妖!

“别怕。”

唐逸目光如刃,冷声说道:“蛇妖又如何!若是敢反抗,就杀了作蛇羹!”

几名护卫忌惮的眼神立马一变,看向逍遥子的时候忍不住咽了咽唾沫,普通蛇羹有壮阳功效,这蛇妖做的蛇羹没准可是大补之物!

逍遥子被大家看的心慌不已,可谓欲哭无泪,行骗多年,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还从未出现像今天这样的状况,而且每次他都是变着法在骗人,装备、衣服、发型、甚至容貌都是经过变化的,没想到今天会在这个地方栽倒。

若不是受城主之托,他也不会来沈府发难。

现在逍遥子心里边后悔不已。

逍遥子急忙看向陈津,大声说道:“城主大人,救……”

唰!

一点寒光闪过,老道人头落地。

“啊……”

有百姓吓得传出凄厉的惨叫,看着倒在血泊的老道尸首,个个眼神充满了忌惮。

“今贼道妄设妖言惑众,大逆不道。故以不合妄造妖言惑众律,斩立决!”

陈津将滴血佩刀扔到一旁,看着唐宇,冷笑说道:“多亏唐县令,否则我温陵百姓便被这老道所迷惑。”

唐逸淡淡说道:“职责所在。”

这陈津倒是杀伐果断,直接是壁虎断尾,将老道斩首示众,如今可谓死无对证。

沈荣富目光复杂,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深深看了陈津一眼。

而后,他看向唐逸。说道:“这次多亏你的帮忙,要不然真是着了这妖逍遥子的道。”

沈荣富说完,稍稍犹豫了下,问道:“这老道真是蛇妖所变吗?”

见沈荣富似乎真把自己看成修仙之人降世来解救他的危机,唐逸笑道:“哪有什么蛇妖,这秃驴为了能够行骗你们沈家,所以故意扯了子无须有的谎言而已。”

“谎言?”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修仙之人,也不可能存在什么蛇妖。那所谓的仙术三味真火,不过是江湖骗术而已,目的就是为了骗取您的钱财。”

围观百姓眼神疑惑,即便唐逸已经跟大家说是骗术,仍然是半信半疑的态度,该说的唐逸都说了,信与不信可不再他的考虑范围。

沈荣富看了看地上的包袱,问道:“你方才莫不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准备那些骗人的伎俩?”

唐逸笑道:“正是。”

沈荣富想了想,又问道:“即便这些技能能够骗人,但这道士可是坐在这大街之上,整整好几日没有进食,这又是为什么?这几天我都有派人专门看着,确实没有见识过这老道吃过东西,或者喝过水。”

唐逸指向老道脖子上的珠子,说道:“你们看一看那道士脖子上挂的珠,有没有发现那上边的珠子比普通的珠大了一倍。”

众人一看,果真如此。

唐逸声音淡淡,解释道:“一般的珠串是三十六颗,意味六六大顺。而那个逍遥子带的珠子现在却只剩下三十一颗,事实上那珠子是由人参做成,有着驱寒保暖、抗病延寿的功效,一般只要每天吃一颗,就可以保持体力。而且,因为是逍遥子,所以脖子上挂着佛串也没有人会故意去注意到。”

众人这才信服,纷纷对着唐逸表达感谢之意,而后将地上的钱财分配清楚,这才各自回到家中。

沈荣富站在旁边一直看着唐逸,严肃的目光底下,不易察觉的闪过几丝温和。

陈津看向唐逸时,眼里愤恨更加肆虐。

“来人!”

陈津大声喊道:“将唐逸抓起来!”

几名将士立马将唐宇抓住,这突然一幕吓得众人脸色苍白。

沈荣富脸色大变,急忙问道:“城主大人,不知唐逸所犯何罪?为何要抓他?”

陈津冷冷一笑,说道:“沈商贾,这妖道懂得骗术迷惑百姓,唐县令竟然也懂得骗术。

所以,我怀疑,这妖道与唐县令是否存在某些不正当的关系。

例如,骗取你们沈家的钱财。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测而已,现在既然有了嫌疑,自当是要帮唐县令证明清白。

所以叫人抓唐县令,也是为了他好,希望唐县令你,能够明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逸目光冰冷,抬头看向陈津。

这一刻,

忍无可忍的陈津,

终于是露出狰狞肮脏的丑陋嘴脸。

……

……

第三十一章 杀得一手凌厉至极啊!

人的忍耐度有限的,一个人的忍耐有个限度的,但当超过这个就会爆发。一个平时很懦弱的人,可能会很暴躁,也可能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反之,平时越能忍耐的人,爆发时越可怕。

当日,唐逸公堂之上喋血,陈津就一直在忍耐着。像他这般越是处于高位的人,越懂得慎言慎行,尤其是平日行事,亦是如履薄冰。但他到底曾是是位守城将军,脾气更以爆戾著称。

轻浮失去自身,躁动失去地位。

这句话告诉我们,越是处在高位的人,他们的行为举止会更加稳重平静,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轻率和浮躁会影响自己的决策。

这句话也是陈津这些年来牢牢记在心底,作为一名南方城池守城将军,守好城池,便是本分。

所以,有时候越是处在高位的人就越虚伪,牵强附会,虚与委蛇。

最后都会忘记本来是什么脾气。

但陈津却一直记在心里,守好城池,私下受贿,稳居高位,享福享乐。这也是为何他一收到御史的来信,便开始选择低调行事的原因。

但他发现或许是这位驻城将军脾气太好,或者常年温和待人被当成纸老虎,亦或者直接当成病猫了。

竟然被一位芝麻县官公然挑衅,还敢在他面前对峙喋血,所以,接连几日沉闷低调之后,得知御史可能已经离开……陈津觉得自己对唐逸已经忍得足够久了。

所以他便公然御马闯街,更是嚣张至极的冲向唐逸,本以为可以借老道剐掉沈家一层皮,借机也可以报复一下唐逸,想不到竟然被他识破了。

事已如此,陈津不介意跟唐逸撕破脸面,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县令而已,在他眼里与蝼蚁有何区别?

陈津看着唐逸,冷冷笑道:“老话说得好“人活脸树活皮”,唐县令可知,这人于人共处的过程之中,每个人啊,都应当对于自己有一个明确地认知,不要仗着一点点的得势,便得寸进尺,狂妄不堪。

所以凡是,得应该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唐逸扫视一周,大声说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虽不知城主大人为何抓我,但下官自知乃是为了温陵百姓,便足矣。”

“好一句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陈津冷冷一笑,站在唐宇面前,轻声说道:“到了这个时刻,唐县令莫不是还以为这般眼尖嘴利,引得百姓民怨有人会救你不成?

这人啊都是自私的,他们凭什么要如此呢?”

唐逸目光犀利,说道:“大人拭目以待便是。”

陈津笑容微敛,怒声大喝:“本官收到秘信,今日唐逸,讽古嘲今,绯闻巷议,诽谤圣贤,大乱百姓心非,更是勾结妖道,妖言惑众,意欲陷害沈家,此乃温陵惑乱黔首!

是真是假,待关入大牢,审讯一番便知!”

围观百姓面色诡异,却是无人胆敢绯议,皆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贾似言吓得脸色苍白,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急忙求救沈荣富,却发现沈家主也是面色难看,竟然毫无办法。

稍顷,

陈津转头看向唐逸,得意笑道:“唐县令你这父母官看来做得好不够到位啊!

关键时刻,竟然无一人上来为你求情。

你定是寒心极了吧?”

唐逸笑道:“为何要寒心,我应该开心才是,他们皆是认为大人这一番加罪之辞,如同狗屁一般。

你说,有谁会愿意跟发怒咬人的狗计较呢?”

“——你!”

陈津青筋直冒,大声喝道:“好!很好!唐逸,我倒要看看等会进了牢房,你还能像这般嘴硬!”

“来人!”

陈津怒喊道:“将唐逸押入牢房,我要亲自审问!”

“不要!”

便在这时,从沈府里边传来一声娇喝,沈清柔从府门冲了出来,俏脸苍白无血,将娇躯挡在唐逸身前,着急说道:“城主大人!这里边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相公他不可能勾结什么妖道!”

沈清柔像是撕肝裂胆的呼喊,睁大着她的双眼。她努力的将娇躯挡在唐逸的身前,脸上冷若冰霜,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

沈清柔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犹如雪山莲花,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她这一番撕裂心肺的嘶喊,倒是令人心生怜惜。

唐逸眉头微蹙,说道:“我没事的,你先回去!”

沈清柔摇了摇头,冷然说道:“相公如今无辜被抓,妾身岂能视而不顾!

妾身虽与相公相处不久,但深知相公绝不是个会妖言惑众之人!”

唐逸温柔一笑,说道:“你要是受伤了,我会心疼的。”

沈清柔脸腾一红,心里暗道,都这种时候,相公怎能说出这般羞人的话语。

沈清柔脸色肃然,说道:“即便相公怪妾身不听话也罢,总之妾身绝不能让他们带走相公!你不过是一介书生之躯,若是进了牢房定是会被严刑拷打……妾身,妾身不能让他们冤枉你!更不能让他们伤害相公!”

沈清柔脸若冰霜,看向陈津,质问道:“城主大人,我相公所犯何事?”

陈津冷笑说道:“本官收到秘信,说是今日唐逸,讽古嘲今,绯闻巷议,诽谤圣贤,大乱百姓心非,更是勾结妖道,妖言惑众,意欲陷害沈家,此乃温陵惑乱黔首,所以押入押入大牢,审讯一番!”

沈清柔美眸冰冷,冷声说道:“空口无凭,怎可肆意抓人!更何况我相公乃是朝廷命官,有着官位在身,即使大人要抓他,也要羁押罪状!如今没有罪状,便是公然诽谤,假公济私,故意陷害!”

唐逸微微惊咦,想不到沈清柔看起来文文弱弱,但这一番言语却是声势刚烈,令人惊讶。

陈津微微惊艳,看向唐逸,嘲讽笑道:“想不到最后敢出来救你的,竟然是你的未婚妻。倒也是个性情刚烈的姑娘。”

唐逸得意一笑,说道:

“那是当然。

我与爱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像某些畜生不如的人,经常被妻子带了绿帽,他定是羡慕不来的。”

这是换着法子骂陈津,他气得脸红发胀,怒道:“这般时候,竟然还敢如此牙尖嘴利,等会我便将你牙齿一个个撬开,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这嚣张!”

陈津翻身上马,大声怒喝道:“我再说一遍,今唐逸讽古嘲今,绯闻巷议,诽谤圣贤,大乱百姓心非,更是勾结妖道,妖言惑众,意欲陷害沈家,此乃惑乱黔首!

作为温陵驻城将军,维护温陵安定便是我的职责。

谁若是胆敢再阻拦的话,便视为惑众之党。”

他转头看向唐逸,冷笑说道:“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今日敢出来阻拦。”

沈清柔俏脸慌张,正欲阻止。

唐逸忽然大声,说道:“醉蟹也吃了,秋茶也喝了。俗话说得好,吃了嘴短,拿人手软,你要是继续站着看戏,我这爱妻可是会受伤的。”

众人茫然不解,不知唐逸这是在对谁说话。

陈津眉头紧皱,顿时心生警惕,但仔细一想,这会儿又有谁能够救唐逸?

靠近沈府人群里边,有人忽而哈哈大笑,早已等候多时的王阳明,说道:“怪我,怪我!方才又是老道除魅,又是仙术对决,实在是太精彩了!

还有,唐兄夫妻感情如此至深……王某顾着记录,这一不小心写得太过感动,所以就耽搁了一些时间。

唐兄莫怪啊!”

陈津寻声望去,发现人群里边,一位面相消瘦,衣衫不整的青年人正端着一本书册,慢慢走了出来,他手上的墨笔,此时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待写得差不多,王阳明将墨笔小心收藏,又将书册细心收录,这才走到众人面前,对着众人拱手行礼,最后转头看向唐逸。

他笑着说道:“唐兄,这三味真火如何形成,等会回到府邸,你可得好好说给我听。”

唐逸说道:“这是自然。”

王阳明想了想,又说道:“还有方才那黄纸如何变成蛇状,你也要告知清楚才行。”

唐逸哭笑不得,说道:“一定一定。”

两人这一问一答,恍若无人一般,令众人脸色茫然,唐大人明明已是生死一线,竟然还有时间跟人闲聊话叙?

陈津仔细端详王阳明的脸面,却是陌生得紧,似乎未曾在温陵见过此人。

得到唐逸确定,王阳明这才走到陈津面前,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温陵城城主了吧?”

陈津眼神微眯,沉声说道:“你是谁?竟然胆敢阻扰去路?难不成你也是惑众之党不成??!”

陈津欠身行礼,递出鱼符,大声说道:“我乃天都御史,得圣上钦点,前往温陵微服巡察。”

陈津脸色大变,急忙从马上下来,行礼道:“原来是御史大人,下官陈津有失远迎。”

听闻是御史,百姓也是纷纷哗然。

沈荣富眉头紧皱,唐逸怎会认识御史?又是何时认识御史的?为何他从未知晓?

王阳明摆了摆手,笑道:“陈城主不必多礼。此番我奉圣上之名,暗访温陵码头,了解码头官员,是否借设水上驿站,独揽漕运。当然,此番还要私访县官,并将各地官员救灾赈灾的情况如实记录和上报圣上。”

陈津温和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御史大人辛苦了。”

王阳明说道:“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最辛苦的当属圣上才是。”他目光扫向周围群众,朗声说道:“圣上认为离真正的百姓生活太过遥远,所以不知民间疾苦。但是,圣上心里边都一直记挂着百姓们。”

他转过头,笑容收敛,目光幽幽看向陈津,说道:“但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这话一般是说给那些地方大员或者是地方军阀,因为有些人自认为离圣上远,怀着侥幸心思以为圣上一般都不会管理他们,所以朝廷的命令他们一般也不太会遵守。

所以,圣上就担心,这地方有人作威作福,官大压人,明目张胆从村民手中骗取钱财,用于自己支配,使得百姓民不聊生。

不知陈城主作何感想?”

陈津吓得手心淌汗,脊背发凉,实在是没想到唐逸竟然能结识御史,现在又听到御史这般寻问,顿时惊慌不已。

他急忙大声应道:“我大乾圣上,皇权魏巍,安定天下,海内郡县,法令皆由一统。这天下谁又胆敢忤逆圣命!”

王阳明点了点头,笑道:“如今像陈城主这般忠心不二的驻城城主可不多了。实乃我大乾之幸啊!你放心,等回去之后,我定会在圣上面前,为陈城主多说些好话的。”

陈津急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王阳明脸色微愣,说道:“陈城主这是为何?”

唐逸旁边看着,心里笑道,这王阳明摆起官威,用起权势,倒挺像是那么一回事。

陈津跪在地上,说道:“此番御史大人,微服私访,下官照顾不周,还望御史大人恕罪。”

王阳明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这段时日站在县衙,这唐县令把我照顾挺好的。”

唐逸朗声说道:“御史大人言重,照顾大人,乃是下官职责所在。”

王阳明说道:“对了,不知你们这边围了这么多人,是所谓何事啊?”

陈津脊背发凉,唐逸淡淡说道:“方才有人妖言惑众,想要祸害百姓,所以下官前来抓捕贼人。

谁知城主大人,说我勾结妖道,妖言惑众,想要将我抓进牢房,严刑拷问。

下官实在茫然,不知为何城主大人如此之说?”

唐逸瞥了陈津一眼,冷冷说道:“御史大人可得小心了,方才城主大人可是当着您的面说了,谁若是胆敢再阻拦的话,便视为惑众之党。”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陈城主,我如今算是在阻拦吗?”

陈津吓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逸冷冷一笑,说道:“御史大人可是由圣上钦点,乃是天子耳目,城主大人将御史大人视为惑众之党,难不成是想说圣上是惑乱黔首?!”

王阳明心里渍渍称奇,唐兄不愧是唐兄啊!

言辞犀利就算了,竟然借刀杀人,借的竟然还是圣上的威名!

当真是杀得一手凌厉至极啊!

……

……

第三十二章 措手不及地捅他一刀!

温陵凄凄别,西风袅袅秋。

秋天温陵,萧瑟气氛不是很浓,唯有在傍晚时分,街道不再绿树成荫,也不再鸟语枝头,有的只是丛中堆积人高的破枝残絮,以及天空南飞的雁群发出嘶哑的哀号声,显得无比的凄凉萧瑟。

此时,随着一阵秋风呼气,温陵街道变得寒冷起来,气氛再次变得极为压抑。

人群的正中央,那位在百姓眼中蛮横傲气的陈城主正跪在地上,脸色冷如严冰,额头上的汗水却犹如洪水冲堤,令百姓惊异极了。

陈津终于明白为何一名小小的芝麻官敢当街与他对峙,他也明白为何唐逸敢一次又一次的出言嘲讽奚落他。

从他御马冲街开始,唐逸就已经眼神不屑,或者说打从一开始,就是在看他跟老道演着滑稽双簧……从未将他放进眼里。

唐逸是在看戏,看他的笑话。

自认为行事沉稳,最忌阴沟翻船的陈津,他忽而间觉得这次真的是做错事了。

他抬头看着唐逸,心中生出某种忌惮,却是将这股不安强行压下,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温和一些,说道:“唐县令,此番多有得罪。方才是有些误会,希望唐县令也能够谅解,我主要也是为了帮你洗清嫌疑。”

唐逸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说道:“有劳城主大人费心了。”

王阳明急忙示意手下将唐逸放开,这才转头看向王阳明说道:“御史大人,不知此番会在温陵待上何时?”

王阳明眉头一挑,说道:“看来城主大人并不是特别欢迎我?我这才刚刚认识城主大人您,立马就寻问我何时离开了?”

陈津到底只是个得势的小山大王,心性除了暴戾之外,全无任何优点,被御史这样一问,立马冒出冷汗,急忙说道:“自然不是,下官的意思是,想要为御史大人接风洗尘,扫除疲惫。”

王阳明呵呵一笑道:“不必了。唐县令这边我住得挺舒服的。”

陈津连忙点头,只称“那就好”。最后将目光看向唐逸,温和一笑,说道:“唐大人,御史大人就有劳你多照顾了。”

唐逸说道:“这是自然。”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陈津扯出一个笑脸,看向王阳明,行礼说道:“御史大人,方才下官说的话可能有些唐突,望您能念在下官是为了温陵百姓,切勿怪罪下官。下官在这,给您陪个不是。”

王阳明摆了摆手,看向唐逸,问道:“唐兄,你是如何看法?”

陈津心头一凛,露出惊惧之色,倒是想不到御史会寻问唐逸的看法,他急忙看向唐逸,行礼说道:“唐县令,是我误会你了,还望海涵,切勿在意。”

唐逸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说道:“城主大人言重了。”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都是误会,那便散了吧。”

陈津急忙点头,带着手下狼狈逃离。离开时,听到柳村寨的人还在骂骂咧咧,他心里边可谓将柳村长咒诅一万遍。

此次,他可不仅仅是踢到铁板这般简单,若是这御史真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加上唐逸的添油加醋上报圣上,他这城主不但不能坐了,可能还会连累整个家族!

看着陈津离去的背影,王阳明诧异说道:“唐兄,你就这般简单的放过他?”

唐逸疑惑说道:“放过谁?”

王阳明说道:“你不是要放过陈津吗?”

唐逸反问道:“我说过吗?”

王阳明脸色微愣,而后目光绽亮,嘿嘿笑道:“唐兄放心,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的上报一番。”

唐逸不会天真以为城主就这么简单放过他。

与其等着被人在背后捅自己一刀,不如直接斩草除根,狠狠的,措手不及地捅他一刀!

唐逸脸色认真,看向王阳明,行礼谢道:“此次多谢王兄相救!”

王阳明摆了摆手,说道:“唐兄,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吧?我王某平生就途一个活得洒脱舒服,所以,谁不让我舒服,我就让谁先不舒服。

此次微服巡察,本就是为了察看是否有恶官霸市,能够将这陈津抓出来,还得多亏唐兄才是。”

唐逸淡淡一笑,有些恩情先记在心里,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换便是。

围观群众逐渐散去,柳村寨这是一路骂骂咧咧的离开,沈荣富叫下人将府门的街道清理干净,而后带着唐逸的等人回到沈府。

在知晓王阳明的身份之后,唐逸这位岳父大人,心里边忐忑极了。

他来到唐逸身边,轻声说道:“你怎会与御史如此熟络?”

唐逸瞥了一眼,正对着沈府上下打量,满脸好奇的王阳明,解释道:“前些时日,御史偶然出现,说是肚子饿了,然后我就准备吃的给他。

这些天与他说过几次话,倒也不算特别熟络。”

若不是王阳明性格洒脱,跟他一样不羁小节,唐逸都会怀疑这王阳明是否另有目的。但要说两人熟络,不过是吃过几顿饭菜,倒也谈不上关系如何相熟。

沈荣富看着唐逸,目光有些复杂。

唐逸到底跟御史熟不熟络他不清楚,但两人如今称兄道弟,关系肯定不一般。

沈荣富发现,眼前沈家这位入赘夫婿,这段时间给他的愤怒外加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前段时间沈家发了一笔“横财”,因为陆家被知府打压,使得沈家夺得一大匹丝绸送往江南的航运资格。

今日,沈府有妖道跑来闹事,若不是唐逸出现阻止,恐怕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唐逸为了沈家,更是不惜得罪城主。

如今更是与御史如此熟络。

这让沈荣富心里边变得更加复杂。

以前,他觉得自己在唐逸面前充满了威严,但今日两人相见,唐逸仿佛对他毫无畏惧之意,甚至眼里边没有丝毫胆怯,更多则是一种淡漠,以及成熟稳重。

沈荣富长年经商,识人无数,更是见过许多像唐逸这般年纪的年轻人,但唯独只有唐逸一人能够表现出如此沉稳的气质。

这让沈荣富产生一种掌控不了唐逸的危机感。

就在这时,唐逸看向沈荣富,淡淡说道:“衙内还有一些要事,我先回去处理了。”

“相公!”

沈清柔忽然喊住唐逸,温和说道:“如今已是傍晚,相公还是先留下来吃饭吧。”

王阳明眼睛眨了眨,似乎发现什么不对,但这是沈家的家事,他不好出言说话。

沈荣富看向唐逸,说道:“事情若是想做永远都做不完的,还是先吃完饭再说吧。”

唐逸稍稍犹豫,而后点了点头。

沈清柔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容,看向唐逸时,甜如浸蜜,让人倍感舒适,心旷神怡。

今夜沈家注定是热闹异常,已经三个月未曾留住的姑爷,竟然回来了,而且竟然还带着天都御史一同留在沈家享受晚宴!

……

……

第三十三章 冰糖葫芦,真甜。

晚宴的气氛有些尴尬。

平日里边,老丈人沈荣富行事风火,今日却是显得格外拘谨。王阳明反倒是非常熟络,反而有种反客为主的意思,一直催着唐逸跟沈荣富喝酒。

唐逸几次婉拒,却被王阳明退回,无奈只好喝了一丢丢。

沈荣富却不好拒绝,这一来二去,王阳明跟沈荣富竟然都喝醉了,直接被送回房间休息。

虽然只是喝了一丢丢,但唐逸依旧有些醉意。沈清柔见其,便想着扶他回房休息,唐逸急忙避开,吓得沈清柔站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唐逸尴尬一笑,解释道:“喝了点酒,有些燥乎,想着先到街上吹吹冷风。”

沈清柔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那妾身便陪相公去吧。”

唐逸本想借着吹风,赶紧躲回县衙,却听沈清柔这样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街道起了一阵凉风,沈清柔的秀发被吹得有些散乱,她伸出细细长长的手指,像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捻过一缕秀发放到耳际,犹豫了下,说道:“相公酒量不是喝好,下次还是尽量少喝一些。”

唐逸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向着前边一出摊贩走去,那边刚好有人在买糖葫芦,见小摊上掌勺的是位老者,穿白褂系白围裙带着白帽子。在他面前的火炉灶上,一个大勺里的糖汁儿正咕嘟咕嘟冒着晶莹的小气泡,这说明那糖稀熬得恰到好处。

那老者见唐逸走了上来,笑道:“客官!上好糖葫芦,香脆酥甜,赛过神仙,您来一根?”

唐逸看向沈清柔,笑着问道:“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沈清柔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唐逸对着老者笑道:“来两根!”

“好嘞!”

老人用刷子在木板上迅速刷好了一层红糖,然后拿出事先串好的山楂串、橘子串、葡萄串、香蕉串等,迅速地在糖汁里打个滚儿,然后依次摔在擦过油的案板上。只见他的手法娴熟,精巧至极,不到半盏茶的光景,那上面已经排满了喜人的糖葫芦。

唐逸仔细一看,这糖葫芦的工艺也是有讲究的。每一串糖葫芦上的山楂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最上面的个儿最大,依次下来逐渐变小,再加上厚厚的冰糖,那就一个词儿——诱人。

为了使糖稀凝固后的糖葫芦卖相更好看,老人把糖葫芦在案板儿上来回蹭几下,使得顶端的糖块结成又大又薄的一片,举起来那片糖在糖葫芦顶端晶莹剔透,撩拨着人们的食欲。

“好了,客官您请。”老者将晶莹的糖葫芦递到沈清柔手里。

“老板,这冰糖葫芦多少钱?”

“不要钱!”

沈清柔绣眉微蹙,问道:“为什么不要钱?你不是在卖冰糖葫芦吗?”

小贩被沈清柔盯着有些尴尬,解释道:“多亏唐大人识破那假道士的骗术,我才得以能够拿回自己的钱财。我原本以为那道士真是仙人,所以也跟着大家一起参拜了。”

沈清柔点了点头,从衣袖里取出两枚铜钱,抿嘴微笑道:“你要感谢的是我家相公,跟我并无多大关系,该付的银两还是要给的。”

小贩忙笑道:“沈小姐说笑了,您是唐大人的未婚妻,怎能说跟他没有关系呢。”

沈清柔俏脸泛红,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才注意到,街上的人们看向她跟唐逸的时候,眼神里边满是羡慕与暧昧,似乎还能够听到有人在议论他们两位。

“沈姑娘不愧是咱们温陵第一才女,目光如炬,选择唐大人作为自己的未婚夫,果真是郎才女貌!”

“我听闻唐大人一直都深爱着沈姑娘,否则怎会甘愿入赘沈家?”

“你错了,他们两人乃是彼此相爱,我听闻为了救唐大人,沈小姐可是挡在那些将士面前。此等两情相悦,倒是艳羡极了。”

“若有个女子愿意为我这般,入赘又如何?心甘情愿!”

……

百姓议论声不大,却都落在沈清柔耳际,她脸颊红得发烫。

唐逸咳嗽一声,问道:“要不,我们到别的地方逛逛?”

沈清柔轻声答应,低头不言不语。唐逸的耸了耸肩,沈清柔毕竟是个普通的大家闺秀,害羞一些也是应该的。

唐逸看向沈清柔,有些意外,笑道:“想不到柔儿你还是温陵第一才女。”

沈荣富经商在外,见多识广,所以并没有文人身上的酸腐味,所以一直把沈清柔这位独生女视为掌上明珠,甚至在一些教育上按照士阶级的要求来培养。

书香门第、万卷藏书熏陶出了这一个惊才绝艳的“温陵第一才女”,沈清柔的才华被人撑到,倒也是无庸置疑。

沈清柔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是的!”

唐逸笑得更盛,沈清柔脸色羞红,着急说道:“相公,妾身只是懂得一点儿诗词而已。才学定是不及相公你的。”

唐逸温和一笑,说道:“挺好的。”

沈清柔再次解释道:“妾身并不是特别懂得诗词。”

唐逸知晓沈清柔为何这般紧张,在这个时代,关于女子无才还是有才这个问题有很多讨论,不过在三纲五常的思想束缚下,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并且有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说法,并且还是一则美誉。

当然,古人认为女子也可以有才,但她不能显露自己的才能,尤其是在丈夫面前,她必须得让丈夫来显露才能。

因为丈夫是阳刚,而女子是阴柔,得谦卑又有德,所以不能轻易地显露才能,必须看上去就像无才一样,那是她的德行。

那这叫什么?这叫妇德,谦卑之德。

换句话说就是,男子与人争辩的时候能够显露出道德修养,女子不与人争辩是有道德修养的表现。

唐逸见沈清柔这般紧张,笑道:“我一直认为,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得有德有才才行,有才方能智慧,有德方能做人。所以,挺好的。”

沈清柔偷偷看了唐逸一眼,发现相公脸色并无异样,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心里边却又觉得有些欣喜,认为唐逸的那一番话很是受用,毕竟别的姑娘的丈夫都是不允许家妻学文,但相公却支持他这般做。

唐逸将银两付给老者,往手里糖葫芦咬了一口,的确香脆酥甜,入口即化!

却见沈清柔手里拿着糖葫芦,俏脸微紧,满是慌张之色,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过来。沈清柔毕竟是大家闺秀,又是天都有名的第一才女,大街之上姑娘人家当着众人的面吃东西……多少有些拘谨。

唐逸哈哈一笑,说道:“柔儿,这吃东西就得大口大口的吃,奉管是大街之上,还是房间之内,这人活一世就得获得快乐,活得潇洒,凡事都不用太过拘谨。

来,像我这般大口吃一颗糖葫芦看看!”

沈清柔看着唐逸将两颗糖葫芦吃进嘴里,朱唇微张,非常惊讶,忍不住低下头,光润的带笑的脸突然敛住了笑容,显出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发现相公正目光鼓励的看着自己,沈清柔心里边稍稍犹豫,将手上一颗晶莹如玉的糖葫芦,慢慢的一点点的送进嘴里,酸涩香甜的味道瞬间在味蕾炸开,美眸忍不住轻颤。

她以前也曾吃过糖葫芦,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想不到这糖葫芦竟然这般香甜。

忽而,

沈清柔看向唐逸,轻声问道:“相公,你会不会觉得,妾身很讨厌?”

唐逸微微诧异,笑道:“当然不会。”

沈清柔咬了咬嘴唇,柔声说道:“妾身觉得相公似乎一直在躲着妾身。

是不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好,若是惹相公讨厌,妾身可以改的。”

唐逸看着她,认真说道:“你这般可爱,我又怎会讨厌你。你只需做你喜欢做得,就可以了,。”

她发现唐逸眼睛正紧紧地看着自己,沈清柔脸上的红晕更深了,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使得眉毛显得淡了些,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颇动。

唐宇轻声咳嗽,说到:“前边好像有人在船舫,可以过去看看。”

“嗯。”

沈清柔轻声答应,低着头,垂着眼,小脚跟在唐逸身后。

她微低着头,过了一会,在唐逸不注意时偷偷向他望过来,害羞一笑,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

原来,

相公从未讨厌自己。

她轻轻咬了一口冰糖葫芦,

真甜。

……

……

第三十四章 享受生活是主线,精彩人生是点缀!

温陵是座水城,水城自然是船的世界,画舫或行或泊,行则轻快,泊则闲雅;或独或群,独则独标高格,群则浩浩荡荡。可以说,画舫是水乡的精灵,更是温陵独特的风景。

唐逸同沈清柔一同坐在船坊,湖上碧波荡漾,离老远便看见远处一艘画舫从西头行驶过来,画舫上张灯结彩,顶上漆着黄漆,船柱雕梁画凤,当其驶近,才发现连彩灯个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船上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身着罗衣,风流才子赋诗作画,好不热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又互相对望一会儿,沈清柔定是羞红着脸低下头,趁唐逸不经意间,又会偷偷看他一眼,而后耳根通红,将头低得更低。

话说回来,两人订婚许久,说过话语十指可数,更别说像今日这般一同画舫游玩。

稍顷,

沈清柔轻声问道:“相公,你冷吗?若是冷的话,坊间有薄毯。”

唐逸笑了笑,说道:“酒意上头,反而觉得燥乎。”

沈清柔说道:“相公若是觉得醉了的话,妾身可以先扶相公回去休息。”

唐逸看着她,认真说道:“这里景色很美,想跟你多看一会儿。”

沈清柔脸色更红,柔声说道:“相公若是景色美,妾身自然愿意陪相公多看一会儿。”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你就从未嫌弃过我吗?”

沈清柔脸色微白,说道:“相公为何这样说?”

唐逸略微沉吟,说道:“例如,拒绝你我二人婚约。”

沈清柔脸色苍白如纸,急忙解释。唐逸看到她这般惊慌,不由得笑了,说道:“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就算你拒绝你我二人婚约,我也会块糯米糕似的,粘着你不放开了。”

沈清柔又是慌乱,又是羞怯,看了看四周围,咬了咬朱唇,说道:“妾身……妾身未曾嫌弃过相公。”

唐逸温声说道:“你是温陵第一才女,又长得如此倾城脱俗,若是愿意的话,可以选择更好的归宿。”

沈清柔摇了摇头,坚定说道:“相公便是妾身唯一的选择。”

唐逸哭笑不得,问道:“这是为何?”

沈清柔说道:“相公是个读书人,却是甘愿与妾身订婚,若说吃亏的话,应当是相公才对。

爹爹从小就爱护我,听我,任我,未曾为难过我。即便是与相公订立婚约,爹爹也曾寻问过我的看法。

妾身一直都是认为,自己是个普通女子,身肩之上未曾担当过大任,心里边也并非有着大抱负。

如今相公功名在身,又是温陵父母官,却因为与妾身婚约在身,一直受人冷眼蜚语。相公,应该是被妾身更加辛苦才是。”

唐逸看向沈清柔时,目光更加柔和,说道:“你就不曾为自己着想过吗?”

沈清柔温柔一笑,说道:“妾身自然是有想过自己,妾身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相公乃是书生,又有功名在身,愿意与妾身订立婚约,那便是妾身的幸运。

爹爹是不会害我的,更不会将我往火炉你推,所以我是相信爹爹的。

我已是过了任性年纪,也明白自己这一生定是要……”

说到这,她脸色红得更加厉害,却发现唐逸一直看着他,像是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沈清柔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妾身也明白,有的姑娘是被视为利益与人嫁娶,享受琴棋书画,却是深闺生活,一生不愁吃穿绫罗绸缎,但却过得极不开心。

当初爹爹问我是否愿意,却未曾强求过我,若我不答应也是可以。但我却明白,爹爹是不可能害我,如今亦是如此,相公对待妾身发乎情,止乎礼,未曾为难过妾身。”

沈清柔目光变得坚定,说道:“这是一门婚约,关系着相公的名誉,也关系着沈家未来。

妾身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随未曾见过相公,也未曾与相公相识,但妾身明白这些事情是不可任性而为之,即便妾身拒绝也是可以。

但是,与其拒绝这门婚约,使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不如选择相信爹爹,选择相信相公,相信妾身自己的选择。”

唐逸认真的看着沈清芷,在这个时代,女性地位不高,大多有着男尊女卑的思想。她们没有话语权更没有主导权,似乎一生只是为了传承后代,服侍公婆,整天围着丈夫转似的。

像沈清柔这般出生在富贵家庭,日子定是相对好过一些,如若不是,还得为自己的衣食住行而烦忧,尊严更是被践踏的无处安放。

唐逸略微沉吟,看着沈清柔,认真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沈清柔想了想,却是欲言又止,发现唐逸目光鼓励,认真的看着自己。

沈清柔这才说道:“妾身挺喜欢诗词,平日也曾看过书籍,倒是听闻五岳四渎。这些山川江河,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妾身未曾出入,所以心里边是极想游览看看。”

所谓五岳,既是东曰岱宗、南岳曰衡山、西曰华山、北岳曰恒山、中岳曰嵩山。四渎则是,即长江、黄河、淮河、济水。

唐逸看向沈清柔,她美目涟涟似乎充满向往,倒也是明白她的心思,这个时代交通不便,名胜古迹山川仙地,都是经过类似王阳明这样的作者笔迹,而后才能被人们所熟知。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对山水有着信仰一般的崇拜与敬畏,他们或“独坐幽篁里”,或“相看两不厌”,欣赏着“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的萧瑟幽远,领略着“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波澜壮阔,充溢着“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瑰丽浪漫。

信仰更是和山水如影随形,互为生命。“世上名山僧占多。”佛因山而显赫,山以佛而著名。一个“仙”字道出道家与山水的关系:左边是人,右边为山,人入山则为仙。

所以无论是书籍,还是书画,以山水为表现对象的画作应运而生,多是五彩缤纷的山水审美,内容蔚为大观,令人充满希冀!

唐逸笑着说道:“这世界远比你想象的大,除了五岳四渎之外,还有天下第一高峰,被世人誉为珠穆朗玛峰,也有天下第一大湖被称为洞庭湖,四门塔,千佛山,万竹园,大明湖,趵突泉!这些鬼斧神工,都是非常值得浏览的。”

沈清柔听得入迷,忽而问道:“相公,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吗?”

唐逸笑道:“有的太高爬不上去,有的太低到不底,但能看到的风景,也都看到过。没有看到的风景,倒是想带着你一同去看看。”

沈清柔听得又感动又害羞,唐逸说道:“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的得大,大乾之外还有敌国,敌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若是你愿意的话,等到时机足够成熟,我再带你出去看看。”

“相公,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沈清柔听得有些难以置信。

唐逸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界之大,远非你我的想象。”

沈清柔心里疑惑,不知道相公为何知道这些。但仔细一想,相公乃是读书人,又去过天都考试,见多识广,听闻甚多,懂得这般多也是理所当然的。想到这,心里边更加高兴,因为相公说要带她一同出去游览山河。

唐逸见沈清柔露出笑容,便温和一笑,说道:“以后,娘子对我可以不必太过拘谨,相敬如宾是好,但我更喜欢你大胆言语,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你也可以直接点出来。

两个相处过程总是要经过许多磕磕绊绊,至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并非真正夫妻所该有的状态。

即使有,这样的夫妻间的感情也并不如人们想象得那么深厚。

所以,无论娘子以后想做什么,就大方些说出来,我都会支持你。”

沈清柔心里感动,美眸颤颤,轻轻点了点头。

船舫从河面飘过,前边的中心是一座虹形大桥和桥头大街的街面。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

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他们,都在为着自己的人生奋斗着。

沈清柔轻声问道:“相公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沈清柔问完,却又觉得这个问题不对。相公乃是读书人,如今有了功名,定是要坚持继续走仕途之路!

唐逸望着闪耀着璀璨灯火的湖面,陷入长久的沉思。

这个时代,一个人要想得到重视,就必须要踏入仕途,而踏入仕途的方法就是考科举,只有考到了科举,就表明前途一片光明。科举虽难,可是只要考到了,就可以平步青云,对于那些出身贫寒,没有支撑的寒门子弟来说,科举制度就是希望。很多人寒窗苦读数年甚至是几十年,就是为了参加科举时能够取得功名。

而如今,唐逸已是取得功名,自然是不可能不当官员。

那么,

若是不当官,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唐逸是个近乎理智的妖孽,他不一定智商非常高,却不会悲观厌世,融入新的环境,他会旁观别人,也会审视自我,他会很好的和这个世界交流,清楚的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若将如今的情况比作一片汪洋大海,此时的唐逸就像是一只船孤独的航行在海上,它既不寻求幸福,也不会逃避幸福,它只是向前航行,底下是沉静碧蓝的大海,而头顶是金色的太阳。

但是,仔细一想,如果一个人是完全理智的话,那他就不会有任何人生目标。

因为,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在他眼里不过是无聊的低商系统的自娱自乐罢,他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在这个世界游玩。

唐逸近乎理智的妖孽,却并非完全理智。

现在许多人们眼中的所谓理智的人,大多无外乎是为了某一终极目标而坚定不移,而这个终极目标为什么存在?

这个就没法用理智回答了,因为终极目标本来就不讲理智。

比方说,一天文学家摈弃爱情、抛弃娱乐,终其一生投入科研工作,我们可以说他为了目标很理智。

但他为什么会有这个目标呢?

因为热爱,而这个热爱,是不讲理由的,没有理智的。

正如逻辑严谨的数学理论体系是建立在“不证自明”的公理之上,理智的思维也是建立在感性的终极目标之上的,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唐逸前世也曾接触过网络小说,那些小说穿越者来到新世界皆是志得意满,每个人都有着坚持不移的目标,让人觉得他们可以在这个世界做任何事情。

于是,

他们每个人深处高山,计谋商战,潜入武林,运筹谋略,左右战争,玩弄朝堂……可惜的是,这都只是癔想。

不得不说,他们有的自认为天才的想象,但事实连某些事务的常规都尚未接触,只是凭借主观臆断而已。未曾见过烟雨江南的柔美,怎能凭借一缕清风,踏歌起舞,想着用天马行空的幻想,勾勒江南的婉约与凄清呢?

古代人不傻,真的不傻,若是想靠着现代思维驾驭事情,解决各种冲突关系,理智告诉唐逸,这种冒险程度,无疑刀尖上行走。

那么,

回到开始的问题,

唐逸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换句说,每一个故事都得有目标,此乃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

若是将他一生视为一场传奇的话,属于他的故事主线又是什么呢?

见唐逸长久没有言语,沈清柔淡淡一笑,说道:“相公现在所做的,应该就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当一名心中有温陵百姓的百姓官,挺好的。”

唐逸咬了一口冰糖葫芦,笑道:“做一名心中有百姓的好官,唯有胸怀大爱、情系百姓。但我心到底是有些小了。

为人者,走错了路可以转回来,大不了从头再来;为官者,迈出一步,就是一个脚印,没有后路。对了,便是份内之事,少有鲜花和掌声;错了,前面就是万丈深渊,等待着的是镣铐和谩骂。”

沈清柔眉头微蹙,轻声说道:“相公的意思是?”

唐逸沉默不语,心里想到,今日若不是御史出面,结局如何谁也不知晓。陈津不过是一城之主,卧于温陵便威势遮天,仅一言左右商贾兴亡,凭权势定县令的生死。

今日这事,让唐逸深刻明白,这个时代草菅人命是常事,但他不愿当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唐逸只想好好的、幸福的、安安稳稳的在这个世界舒舒服服的活着。

从理性安稳的角度出发,唐逸必须先壮大自己,所以有银两支撑是必须的。而且得是闷声发大财那种,然后靠着源源不断的财富聚拢,奠定在这个时代,相对稳定的财富基础——这一条路他一定会走,因为他是个视财如命之人。

如今,既然已是穿越,就得摆正古人思想。前世的他厌恶商界的尔虞我诈,所以如今朝堂之争能避则避,最好是站在众人背后,冷眼观看整个朝局。但是,必须发展壮大属于自己的势力,至少他得是块硬铁板,谁踢自己,就得做好倒贴一大堆医药费的准备。

然后,

唐宇抬头看向沈清柔,眼前的未婚妻子,体贴善良,温柔如水,是贤妻良母型的女子。所以,不可辜负清柔,切忌拈花惹草,同时要注意,避免成为播种的机器。

同时,要明白自己的定位,已是厌倦尔虞我诈,但也想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还要明白,古人不傻,且每个人都是人物。不可雄心百倍,想着叱咤风云,所有路都不是一直到底,任何事情都可能出现变数,必须小心谨慎,切勿轻视。

想到这,唐逸洒然一笑,沈清柔温声问道:“相公,在笑什么?”

唐逸笑道:“娘子,你方才不是问我有什么想做的?”

沈清柔微微抬头,看向唐逸,问道:“相公有什么想做的吗?”她稍稍沉吟,而后又说道:“即便相公以后想做其他事情也没事,妾身也会支持相公的!”

唐逸看着沈清柔,认真说道:

“我这一生不求活的潇潇洒洒,也不求活的精彩绝伦,只要能守护住身边的一切就足够了。

若是有人著书,恰好写到我之时,我希望他是这样说的:

唐逸这一生以享受生活为主线,追求着质朴、简单、干净、舒适的生活。

追求享受生活的唐逸,对待任何事情的要求也是如此,可谓处处渗透着属于他自己的理念。

有些人常常因为忧虑过度,而导致自己精神失常;有些人却因为麻木不仁,造成自己对任何事情都无动于衷。

前者常为寻找理性而痛苦,因聪明过头而衰亡,愚蠢根源在于什么都懊悔。

有人喜欢在平淡里渡过此生,有人喜欢历经风风雨雨,也有人喜欢挑战生命极限,但无论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选择,让生命在人生轨道上绽放光彩,枉度此生,人生便完美。

人生不过几年,似水一样流淌。

所以,

唐逸这一世,

享受生活是主线,精彩人生是点缀。”

从方才开始,沈清柔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只是专注的、认真的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未婚夫,她发现,自己对唐逸似乎还不够了解,但心里边却是非常高兴。

那是一种偷偷的,潜藏在心里边的甜蜜喜悦!

比手里的冰糖葫芦……还要甜!

……

……

第三十五章 诗会

时节进入九月,温陵的秋风有些干的,风吹过的时候,令人总感觉冬天快要来了。树叶还是绿的,可是看着总觉得心底漫起一阵阵的惆怅。

唐逸早上起来,发现屋檐下也滴几颗水滴的。到了这个时节,晚上露水特大,清晨草众和树叶,都是露珠,若是走过青石板,无论怎么小心,也会沾湿裤脚。

只从妖道被擒,陈津再没闹事,柳村寨依旧与世隔绝,有关柳成元与许博文绿帽子一事,似乎也随着秋风飘散,消失殆尽。

作为审理此案的唐逸,心里始终留了个心眼,毕竟柳村寨是马匪出身,平日里边,杀人越货是常事。

要知道,活埋、背毛、挂甲、穿花、看天等等,这些手法可都是出自马匪发明,听名字就知道属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残忍手法。

本就是嗜血之众,又将沈家拉下水,抱着将他杀死的决心,如此简单就放过他,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段时间唐逸也在留意柳村寨的动向。

八月中秋,唐逸是在沈家过的,当天晚上被王阳明大灌……一杯酒,立马醉得不省人事。

为了照顾唐逸,历年都会参加中秋诗会的沈清柔,今年因故没有参加,被百姓们津津乐道。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中秋月夜,乃是唐逸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度过。是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镜,可谓良辰美景,美不胜收!

因为温陵有“燃灯”以助月色的风俗,所以有百姓用瓦片叠塔于塔上燃灯;也有制灯船的节俗富贵之家所悬之灯,高可数丈,无数百姓聚于灯下欢饮为乐。

满城灯火不啻,可谓琉璃世界!

九月伊始,县衙事务不多,唐逸时而来沈家走动,如今唐逸在沈家地位,比起以往更加得到重视。

一来家主沈荣富接连几次留唐逸吃晚饭,二来沈家小姐与姑爷关系似乎更亲近些。

所以,沈家下人,如今对待自家姑爷可谓是另眼相看。

自家姑爷才不是无能官婿,不仅是温陵青天大老爷,还帮助沈家识破妖道伎俩,更是许使得无数无知的温陵百姓免于钱财损失。

难怪小姐愿意与姑爷订立婚约,不愧是温陵第一才女,慧眼如炬!

对于眼前局面,唐逸比较满意,沈荣富开始对他有所忌惮,言语之间多了几分客气,也多了几分敬畏。

傀儡官婿之称,终于是摆脱掉。

至于王阳明,依旧留住县衙,白天微服巡察,晚上撰写小说,因为没有找唐逸喝酒,所以唐逸更是乐得清闲,某日更是受到知府请帖,准备摆设宴席招待御史。

按照唐逸想法,王阳明似乎跟他有些过于亲近,事出妖异必有因,而且王阳明对于他的身世似乎特别上心。

平日里边也喜欢跟他扯朝堂之事,久而久之唐逸对大乾朝堂也有了大概的轮廓。如今大乾王朝,似乎因为立太子的国本问题之上,大乾皇帝与众位大臣长期出于僵持对立关系,致使大乾朝政有些紧张荒怠、纲纪废弛、君臣否隔、邪党滋蔓。

每到这个时候,王阳明便会寻问唐逸的看法。唐逸只能捡着明白的说,往往惹得这位御史开心极了。

但有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唐逸。他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能够讨得这位见多识广的御史如此欢心,但这位御史与他之间却是有些过分亲近,直接是称兄道弟。

唐逸仔细一想,他身上好像没有什么可图的,况且对方还是一位御史,便将这种情况归结到性格使然。想不通的事情,唐逸也不想太过纠结。

今日是九月初九,温陵有着登高赏菊,吃糯米糕的习俗。

昨日唐逸收到沈清柔的叮嘱,会做些糯米糕点,让他记得回沈府吃些。两人如今关有些好转,但也只局限在相敬如宾。

秋末阳光还算温和,回到沈府时,唐逸发现沈清柔竟然不在。便叫来丫鬟秀儿问道:“小姐去哪了?”

秀儿鼻尖沁出汗滴,轻声说道:“小姐受李家小姐之托,今日去醉仙楼了。”

“醉仙楼?”

唐逸见秀儿脸色紧张,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秀儿急忙解释道:“姑爷可切勿怪小姐,是李小姐一直求助小姐她,所以小姐她才不得已去醉仙楼的。”

唐逸温和一笑,说道:“我怎会怪你家小姐,我就是有些好奇,那位李家小姐是因为什么事情求助柔儿?”

秀儿轻声说道:“似乎是因为诗会之事。”

唐逸眉头微蹙:“诗会?”

诗会算是古人非常陶冶情操的活动,受到文人墨客的极度追捧。但见秀儿神情紧张,事情并非想象这般简单。

唐逸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便转身离开沈府。依着秀儿所说的地方,来到醉仙酒外边,他目光巡视了一圈,发现街上已是围满看热闹的人群,酒楼场面好不壮观。

他寻了个人一打听,才知晓今日九九消寒,醉仙楼正举办诗会。

唐逸心中想到,即使是古代酒楼营销,也是不容小觑,引爆噱头,招进客源,现代玩的推销花样,估计都是他们玩剩下。

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唐逸来到醉仙楼的大厅,此时里边围满了文学才子,仔细一看,还有几名女子正站在人群的中央。

唐逸抬头望去,酒楼的正中央放着一块巨大的图画,图画呈四边形,用巨大的木框固定,上边画了一幅巨大的《九九消寒梅花图》。

图画上边的梅花,一缕冰凌霜结,枝头上探出冰晶玉洁,绿芽剔透,犹如珠光宝气,又宛若玉女亭立,含苞似乎顶立着沈雪,红梅欲绽严寒,又似乎要在这飞雪中傲放!

唐逸曾经在历史文献看过记载,所谓的“九九消寒梅花图”,便是是用图画来记录冬天到春天的进程又称“画九”。

大体的意思是,从冬至这一天开始,会在图画上画一枝素梅,枝上画梅花九朵,每朵梅花有九个花瓣,每瓣代表一天,总共八十一瓣,故总共八十一天。

每过一天就用颜色染上一个花瓣,有意思的是,每一天的天气不同对应的梅花颜色也会不同。

例如晴天代表粉色,阴天则是黑色,雨天则是青色。染完九瓣,就过了“九”天,九朵染完,就出了“九”,九尽春深,春天已就。

此时,醉仙楼的老掌柜走向酒楼正中央,满脸的皱纹堆起一个笑容,对在场的人拱手,又转身对各位文学才子行了一礼,笑道:“让各位才子久等了。下面我们开始进入“九体对联”环节。”

九体对联?

唐逸貌似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对联。

掌柜跟众人解释道:“诸位,这九体对联,又称“消寒迎春联”。要求对联每联都是九个字,每个字的笔画都是九画。

此番,《九九消寒梅花图》已经画上了颜色,各位才子只需通过自己抽到的颜色进行赋诗就可以了,答出来的进入下一轮,答不出来的只能淘汰掉。那么,我们继续开始。”

有位才子走出人群,微微含笑,来到箱子旁,伸手抽出一张黄色的纸张,这黄色的代表的是秋天。

才子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幽柏玲珑浓荫送秋残。”

接下去是一位沈清柔,她抽到的是一张青色的纸张,这颜色代表的是春天。

沈清柔绣眉微蹙,跟刚才那位才子表现不同的是,她似乎有些紧张,低头思考许久,就在众人误以为她答不上来时候。

沈清柔轻声念道:“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

……

……

第三十六章 如临大敌!

“春泉垂春柳春染春美。”

沈清柔轻声细语念道,声音淡淡语速自然。与那位公子不同的是,她在念出对联的时候,没有疑毫犹豫,仿佛胸有成竹。

那才子笑容一僵,其他几位才子心里边更是讶极了,这沈清柔不仅念出“九体对联”,而且还工整的对出了诗句:

春泉旁边垂春柳春柳染尽春意!

短短数语,便将春天美貌,百花开放、垂柳漂摇的景致铺陈开来。

唐逸淡淡一笑,跟随众人的目光看向酒楼的正中央。

今日沈清柔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细致乌黑的长发,常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松散的数着长发,显出别样的风采,可谓是由可爱风变得成熟风。

这般严肃高冷的美貌,令唐逸目光微亮。

要知道沈清柔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小鸟依人般的柔美,突然走高冷御姐风,即便唐逸性格淡定,也不由得有些惊艳之感。

此时酒楼中央,有才子对着眼前沈清柔行了一礼说道:“沈姑娘不愧是温陵第一才女,文才之高,庞某今日能够亲自见识,佩服佩服。””

如今有个新名词很流行,叫做“颜值”。譬如面容姣好的人,可以称呼“颜值爆表”。反之,容貌不佳者,难免被人一脸嫌弃地说,颜值负分,丑男。有意思的是,丑男这名号,若移至古代,倒也不是五大三粗的蛮汉、武夫们专有,譬如在文化圈里,却也盛行。

在诸多文艺分子里,沈清柔眼前这位庞公子,应该算是丑的大有名气的一个。

思貌丑悴,不持仪饰,胡子邋遢,不修边幅,名为庞文明,文学圈却称奇为庞莽汉。

沈清柔还了一礼,说道:“庞公子过奖了。”话落,莲步轻移,转身回到位置坐下。

她刚刚坐下,有位姑娘脸色犹豫,来到沈清柔身边,说道:“清柔姐姐,今日幸亏陈姐姐寻你过来帮忙,要不然我们可就闹出个大笑话了。”

沈清柔佯装生气,说道:“现在还不是笑话吗,醉仙楼不过是为了生意而举办诗会,即便只邀请这些才子来参加,那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这头奖乃是去怡红……婉儿,你们怎可如此冲动。”

沈清柔俏脸染上一层粉红,话到嘴边,却不好将奖项内容说出口。此次诗会乃是淘汰赛,最终获胜之人,将有酒楼赞助银两,前去怡红院里边吃酒。

怡红院是何场所,沈清柔自然是知晓。

李婉儿顿时不敢说话,今日这事的确是她太冲动了一点。

原本她同几位姑娘路过醉仙楼,见人群热闹便靠近观看,听闻外边的人在讨论,说是醉仙楼在举办诗会,广邀文学才子来参加赋诗。

李婉儿出身于书香门第,素来便喜欢诗词歌赋,听到举办诗会便准备参加。

可是,当李婉儿进去酒楼,才发现竟然没有邀请姑娘参加,便寻问缘由。

有人暧昧一笑,这酒楼的头奖乃是怡红院吃酒,若是女孩参加岂不是闹了笑话。

李婉儿性格骄纵,又是大大咧咧,凭什么女孩参加就闹了笑话?

女孩子怎么了?

女孩子吃你家大米了?

凭什么就不能参加诗会?

大不了我们赢得比赛头奖不要!

她一气之下便带着几位姑娘进入醉仙酒楼,让姑娘们一同报名参加诗会。

但是,令李婉儿万万没想到,她们最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参加的几位姑最后只剩下她留到了最后,其他几位姑娘经过几轮的对决也都被淘汰。

李婉儿不甘就这般认输,便叫人寻沈清柔过来帮忙,沈清柔与她关系真切,又是温陵第一才女,定是能够好好的力挫这些才子。

李婉儿轻声解释道:“都怪那个小二欺负人,说什么姑娘不能参加。既然是诗会哪有姑娘不能参加的道理!”

沈清柔说道:“今日诗会人数众多,皆是文学才子,我们不过只有几名女孩,几番比赛下来,比他们人少也是正常。

听你意思,难不成你还真要获得这头奖不成?

若是最后真获得这头奖你们是去还是不去?”

旁边的一位女孩替李婉儿解围道:“清柔姐姐,你就莫怪婉儿妹妹了。婉儿妹妹性格素来冲动,今日事出有因,清柔姐姐你既然都已经参加,便替我们姑娘争一口气。”

李婉儿点了点头,激动说道:“对啊!对啊!清柔姐姐,参加诗会之前我都已经打听好了,今天来参加这诗会的,除了庞文明之外,没有特别厉害的才子参加。”

方才解围的女孩目光严厉瞪了李婉儿一眼,李婉儿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便低头不敢再多言。

沈清柔绣眉微蹙,无奈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今日便参加这一回吧。”而后,她似笑非笑看向李婉儿,说道:“若是真赢了这头奖,便叫你这妮子去怡红院里边好好的带上几天!”

李婉儿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摇头拒绝。她一个大家闺秀家若是跑去怡红院里边的话那还得了!

众位姑娘嘴轻笑,纷纷应和,李婉儿这才连忙给众姐妹赔不是,毕竟方才也是她拉着她们参加的。

沈清柔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众位才子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便在这时,众人发现沈清柔笑脸微滞,美眸落在人群当中一道身影,众人微有察觉,寻着沈清柔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那公子相貌俊朗,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略显秀气。身着一袭白衣,长发随意束起,外表看起来有些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这些才子平日都在书院读书,所以对眼前公子有些疑惑。

只见沈清柔本是冰冷的眼神,但看向唐逸时,美眸如春日里还未融化的暖雪,晶莹、柔和。

她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轻声说道:“相公……怎么来了?”

沈清柔声音不大,但才子们却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目光惊讶地看向唐逸,

如临大敌!

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

……

第三十七章 你配吗?

众人心里惊讶极了,细细打量眼前的唐逸,只见他一身白衣胜雪,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剑眉星目,儒雅自然,犹如一柄出鞘的寒剑现浮华世中,让人望之忘俗。

沈清柔美目流转,原先像是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但当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

这样的笑容唯有唐逸一人独有!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唐逸走到酒楼中央。

靠近一些,唐逸才发现,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淡的梅花妆,清秀的脸蛋上露出丝丝妩媚,勾魂慑魄,若说原似嫡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当她看到唐逸的那一刻开始,便如同误落凡尘沾染了丝丝尘缘的仙子一般。

唐逸寻了一处位置刚坐下,眼神就对上沈清柔略显惊讶的美眸。

沈清柔轻声细语,说道:“相公……怎么会来醉仙楼?”

唐逸笑了笑,解释道:“方才回到沈府不见你的身影,秀儿说你在醉仙楼这里,我心里放心不下,所以就过来看看。”

只从那天晚上,两人在船坊上聊天畅想之后,唐逸与沈清柔的关系明显拉近了许多,对自己这位小媳妇,唐逸也更加了解一些。

以往沈清柔会带着恭敬态度同唐逸聊天,两人之间总带着一些隔阂似的相敬如宾,但如今却是显得更加随意了一些。

沈清柔点了点头,将眼前状况解释一遍,唐逸目光看向身后几位姑娘,露出温和的笑意

沈清柔身后的李婉儿,还有几位姑娘很快就认出唐逸,脸上同样是惊讶的神情。

对于沈清柔的未婚夫,她们还是有所了解。

尤其是这段时间,唐县令相继处理两桩命案,识破妖道骗术之后,早已是温陵大名人,更是被誉为“铁面青天!”。

想不到他今日会出现在醉仙楼。

李婉儿站了出来,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唐大人……”

唐逸笑道:“你与柔儿这般熟识,叫我唐逸就可以了。”

李婉儿拘谨一笑,说道:“那我便叫你唐大哥吧。唐大哥,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清柔姐姐,要怪就怪我就好,是我求清柔姐姐帮我的。”

唐逸哭笑不得,说道:“这有什么好怪罪的,柔儿喜欢诗词歌赋,如今你能够邀她来参加诗会,不是挺好的吗。”

李婉儿一阵头大,若是唐大哥知晓这诗会头奖乃是去怡红院游玩,定是会大发雷霆!

围观群众相继认出唐逸的身份,醉仙楼老板也露出讶异之色。唯有庞文明一人,本就容貌粗犷,此刻脸色阴沉,顿时变得更加难看。

其余几位才子也是脸色阴沉得厉害,他们对这位唐县令可不陌生,尤其是当日在公堂之上,唐逸当着温陵百姓和无数学子的面,抨击圣人贤训,质疑古人对错,直接是点燃学子们的怒火。

圣贤之言不可违,祖宗之法不可变!

在这些书生才子眼里,越古老腐朽的东西,就越神奇,就越有价值。在他们的精神世界里,时间是倒退的,生命是倒着进化的。例如听道“祖传秘方”,就可能两眼放光。

且这些书生在形容古人思想时,往往会用“博大精深”这个词。说白了,就是你这辈子都研究不明白。

不过是个倒插门的官婿,竟然胆敢质疑古人?

简直是大逆不道,数典忘祖!

所以,

诸位书生看来,唐逸轻视圣人贤训,质疑古人著作,乃是一个愚昧狂妄之徒!

稍顷,

醉仙楼气氛逐渐变得有些冷冽,楼阁之上、人群当中、酒楼大厅,诸位书生才子似乎忘记似乎的目的,反而是将目光对准在唐逸身上,一个个脸色不善,嘴角讥讽。

沈清柔脸色担忧看向唐逸,唐逸则是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

庞文明走到唐逸身前,淡淡地瞥了唐逸一眼,他心里非常嫌弃,这唐逸生得细皮嫩肉不说,还一副瘦弱病怏怏的样貌,沈清柔怎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竟然还敢质疑圣人贤训,也不瞧瞧自己的斤两,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官婿而已,实在可笑!

他的脸上却是展颜一笑,拱手行礼,说道:“见过唐大人,久仰久仰。学生庞文明,乃是温陵书院的学生。

想不到唐大人今日会前来参加诗会。”

唐逸眼神微眯,说道:“我是来看热闹的。”

庞文明笑得更加开心,说道:“学生一直敬仰着唐大人您,择日不如撞日,唐大人您竟然都来了,不如也一同参加诗会如何?

在场的诸位学生才子对唐大人可是仰慕已久。”

沈清柔绣眉微蹙,却见周围的书生皆是一副看好戏的面容。

李婉儿当即娇声呵斥道:“庞文明!今日诗会早已进行。

唐大人诸事繁杂,你别没事找事!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般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庞文明脸色不变,笑道:“婉儿姑娘言重。唐大人才学之高,我等皆是心里清楚。

当日公堂之上,唐大人抨击圣人贤训,质疑圣人妄论。

想来……乃是因为唐大人学有所成,文采斐然!

我等是温陵书院的学生,唐大人是温陵的父母官,尊称唐大人为一声先生也是自然。

如今学生请教先生,天经地义。

何来没事找事一说?”

“就是,唐先生才华斐然,功名在身。今日恰逢诗会,唐先生倒是让我等见识见识才学才是。”

“没错,唐先生敢于质疑圣贤、批判圣人言论,定是有着过人之处!”

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挑衅唐逸,听到周围有才子附和,庞文明笑得灿烂极了,本就是粗犷脸色,显得更加张狂。

他大声说道:“唐先生,我等都是真心仰慕您,对唐先生您更是赞不绝口,你可不能让我等失望啊!”

庞文明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的瞥向李婉儿,还有她身后的姑娘们。

见唐逸沉默没有言语,庞文明得意一笑。

他很享受被人这般注视的感觉,这让他心里边有些飘飘然,毕竟他把这位唐县令吓得都不敢回话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出现,将你的风光都抢过来了?所以现在想要吸引这些姑娘们的注意?”唐逸将目光看向陈婉儿说道。

庞文明笑容一僵,而后脸色微白,他没想到唐逸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戳破他的心思。陈婉儿脸色微红,美眸白了庞文明一眼,其他几位姑娘也将美眸瞪向他。

唐逸满是鄙夷,冷声说道:“自认为才华横溢,文采斐然,所以想要在诗会展露诗华风采?

你想要展露就展露,就算脱得光溜溜也没有人会拦着,但你干嘛非得过来招惹我?

想要凭借诗才狠狠羞辱我?

你配吗?

我如今功名在身,乃是温陵举人,更是温陵父母官!

你不过是个毛到还张齐的学生,凭什么质疑我?

就因为我是狂徒,胆敢质疑圣人贤训?”

庞文明气得脸色涨红,说道:“——你!”

竟然对方故意挑衅,唐逸自然不可能给他好脸色看。唐逸冷声说道:“我?我什么我?我那样就叫做质疑?

我要是真质疑,你们还不得气得吐血三尺?

圣人我们当然是要尊重的,但尊重和信仰,完全不是一回事!

古人贤训的著作,我们要不要看?

当然要看!

当年考取功名,看过的垒起来的书籍不知道有多少,但我看归看,我不会信仰他们,而是去思考他们说的话是否都是对的!

所以,

我们作为后人,应该认真学习,然后通过质疑、分析和论证,提出了与前人不同的思想。

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

连如此简单道理都不懂,你不过是懂得几句酸诗词,就敢在本官面前嘚瑟!

你还敢将我视为你的先生?

我要有你这样的学生,我还不得活活被你气得半死?”

“你——!你——!”庞文明气得发颤,丑陋的面孔红得发烫,却是说不出话来。

唐逸目光如刃,扫向周围众人。

书生才子们吓得一白,急忙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他们想不到唐逸话语如刀,却无一人,敢上前反驳他的话!

唐逸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略微沉吟,说道:“也好。”

他目光犀利,看向庞文明,冷笑说道:“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参加诗会的话,那我参加便是。”

这一句话,犹如寒剑出鞘,直接刺穿众人引以为傲,用才学束缚起的铜墙铁壁!

……

……

第三十八章 攀今揽古(上)

古代举行诗会,是没有固定场所的。大多选在比较宽阔的庭院、学堂、馆阁楼台举行。有时也会在名士家中,亦或者酒楼大院。主要看举办者的意思,定好地点和时间,会专门通知好友,同窗,再由他们相互转达,很快就有许多人文人之士前来。

张掌柜此番举行诗会,只有一个目的——赚钱!

听到唐逸想要参加诗会,他心里顿时喜出望外,这无疑是吸引客流量最好的方法。

张掌柜脸色激动,说道:“唐大人也要参加?”

唐逸点了点头,看向庞文明,说道:“既然诸位如此盛情,唐某自然不能扫兴。”

唐逸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刻意盛气凌人,也没有非常刻的挑衅,但方才一番言语,犹如一把锋利至极的寒利,让众人清楚知道,无论是谁想要找茬,都得最好被他刺伤的准备。

前世毕竟是身居高位之人,再加唐逸本就不是软柿子,他目光如刃瞥了庞文明一眼,这种带着高位者的掌权气势,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眼神,却是很好的、准确的令庞文明感受到了。

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的玩一玩。但别人玩的游戏,而庞文明可能要堵上十几年的才华之名。

毕竟他久负盛名,虽然面相不堪,却是温陵有名的才子,温陵书院的种子学生,秋闱考试高中举人的最佳人选之一。

庞文明紧绷着脸色,他原本是想要靠着才气羞辱一番唐逸,但是,当他接触到唐逸的眼神神,心里却是下沉,感觉……眼前的局面已经超出他的控制,似乎唐逸才是站着主导的地位。

唐逸轻轻敲了敲桌面,平静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诗会便继续吧。”

张掌柜心里乐开了花,连忙点了点头。

他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开始有条不絮地介绍规则:“诸位,今日乃是九九重阳,劏鸡宰羊祭祖,饺子汤圆祈福,寒暄一壶热酒,围炉闲聊诗词。

今日醉仙楼便效仿古意。这比赛规则倒也简单,总共分为两轮。

第一轮,每人分别出一句行令对联,对不上对联者请暂退一边休息。

第二轮,则是每人行行限字酒令,直至最后剩下一人胜出。”

行令,又称饮酒行令,乃是古人饮酒时助兴最常出现的活动。

行酒令的方式可谓是五花八门,张掌柜所说的行令联、限字酒令便是其中的两种流传较广的酒桌游戏。

所谓行令联,常见形式是一人先出上联,另一人则对出下联,对不出来者则饮罚酒。

但是,与行令联相比,限字酒令难度更难,要求出令者限定令语的开头跟结尾,而且必须带有某个字的一种语言文字形式的酒令。

唐逸淡淡一笑,这算是一种酒桌文化,只可惜他不好喝酒。

醉仙楼里边,几名小二忙进忙出,很快酒楼正中央重新摆了张红褐色的梨花圆桌,张掌柜示意唐逸等人列席就坐。

小二小心拿出沈釉的尖嘴酒瓶,分别给每人的酒杯斟满,几人举起酒杯先是对着张掌柜行了一礼,而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以示谢意。唯有唐逸,却是没有将酒杯举起。

庞文明脸色一沉,咬了咬牙,开始发难说道:“唐大人,为何没有饮酒?”

唐逸说道:“酒力不胜。”

“酒力不胜?”

庞文明冷笑一声,说道:“等会儿我们若是赢了,岂不是我等胜之不武?”

唐逸看向他,说道:“这样吧……这第一轮,若是你能让我喝下一口酒,便算我输如何?”

庞文明眉头微挑,心里一阵气愤。围观书生才子,目光冷冷瞥向唐逸,皆是认为此人行径实属张狂!

沈清柔来到唐逸身侧,轻声说道:“相公……都怪妾身参加了这个诗会。”

唐逸笑道:“参加诗会能有什么对错,即便他们几日不找茬,估计日后也会找茬。

趁着今日挫挫这些所以书生才子的锐气也好。”

沈清柔并不知晓唐逸诗才如何,所以现在心里边非常担心。

但仔细一想,自家相公素来行事沉稳,今日既然答应参加诗会,定是胸有成竹,自己定当是相信他!

此次作为行令官的张掌柜,倒是并不介意唐逸没有饮酒。

张掌柜将面前一杯热酒饮下,而后大声说道:“沈姑娘,请!”随之,他高声唱道:“梅寒犹恋雪。”这第一句乃是以冬季为题。

沈清柔乃是第一个对行令,她抬起头,稍稍犹豫,美眸正好与唐逸相对,唐逸淡淡一笑,眼神带着几分期待。

沈清柔抿嘴一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她轻轻地离开位置,白色轻纱掉落,几根青丝落在脖颈,锁骨如玉,美眸如水,犹如从仙境中走出的仙子一般,莲步款款来到酒楼中央。

此时,醉仙楼外的灰色帆布漏了个破洞,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一股寒风猛地吹起,刹那间落在屋檐上的落叶被席卷到半空,然后飘飘悠悠的落下。

二楼之上,酌酒论道终于是停止谈论,有好事者赶紧闭口不言,书生们目光灼灼,紧盯大厅中央,众人屏气凌神,不敢呼气。

沈清柔白皙的脸庞带着淡淡笑意,对众人行了一礼,念道:“春雨芳尘湿。”

一诗念完,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忽而,

二楼之上,有书生从座位站起来,大叫一声,好!众人反应过来,紧随其后纷纷鼓掌叫好!

唐逸见此场景,心里讶然,而后哭笑不得,只能说沈清柔不愧是温陵第一才女,这人气也是杠杠的!

且不论所念诗句如何,就论这美貌和文学才识,能够让如此多的文人墨客为其叹服,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按照规则,众人可以依照春夏秋冬的顺序开始,也可以是自由发挥。

听完沈清柔的行令,庞文明原本想对“夏荷不失色”。但见自己下一位是唐逸,他忽而想起唐逸的张狂行径,竟敢质疑圣贤言论,心里立马充满不屑。

他嘴角讥讽,准备好好的戏弄一番唐逸,于是大声念道:“蚍蜉撼大树!”

这一句无疑是嘲讽唐逸不自量力。

唐逸神色自然,淡淡说道:“铁柱磨成针。”

——嘎!

此话一出,众人下巴差点掉落,明眼人都知晓这是庞文明有意嘲讽唐逸不自量力。

偏偏唐逸对他重拳出击视若无物,竟然对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关键是于情于理竟然还可以。

围观众人嘘声不止,却是无人胆敢叫唐逸退场,毕竟他的确是对出来了,只不过这对联有些……癖劣。

庞文明心里冷笑,原本以为唐逸才学横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行酒令看来他是势在必得!

第一圈结束,八个人很快就饮尽。再到第二圈,庞文明念了句“东边日出西边雨”

唐逸毫不犹豫说道:“床头打架床尾合。”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古怪,庞文明脸庞泛出潮红的血色,不知是憋得胀气,还是被唐逸给气得。

这第二轮唐逸仍然是安稳淡定的通过了。

终于是到了第三圈,庞文明脸色难看的厉害,厉声念道:“西塞山前沈鹭飞!”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唐逸没有立马对仗,而是陷入长久沉吟,

庞文明心中得意一笑,终于是让唐逸陷入困顿。但是,当他看到下一幕,却是他笑容一僵。

唐逸抬头,看向张掌柜,说道:“念了这么多诗词,有些口渴,能否沏一壶热茶?”

张掌柜脸色微愣,而后急忙点头,说道:“好的好的!大人稍等片刻。”

稍顷,

有小二送来一壶热茶,沈清柔起身,来到唐逸身旁,说道:“妾身来吧。”

小二微愣,急忙将茶壶递到沈清柔的手里。

在众人即诧异又羡慕的注视下,只见沈清柔玉手将茶壶托于掌心,轻轻到了一杯茶水,几片碧绿的茶叶在杯子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沈清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眸色深柔,待得茶水温度稍和,她小心地递到唐逸面前,柔声说道:“相公,喝茶。”

唐逸接过茶水,笑道:“谢谢。”

沈清柔重新回到位置坐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随意。醉仙楼内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凌厉,众人看向唐逸的目光时,显得更加的愤恨。

唐逸抿了一口茶水,茶水甘甜,香气四溢。至于周围那些杀人气愤的目光,他直接选择无视掉。

庞文明冷声说道:“唐大人,轮到你了。难道唐大人是在拖延时……”

不待庞文明说完,唐逸问道:“你方才的行令是什么?”

庞文明脸色倨傲,说道:“西塞山前沈鹭飞!”

唐逸直接说道:“东村河边爬乌龟!”

庞文明:“……”

围观众人:“……”

……

庞文明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这唐逸明显就是在戏弄他!

大乾徐夫子在《礼记·曲礼》说过:“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意思是,志气不可自满,享乐不可无度。

庞文明是个性格矛盾,却是个生性傲气,笃志诗文之人。

对于礼法,他始终有着严谨守则的看法,贵为才子,他却从未游玩享乐山水,反而是醉心于诗文,对于诗文一道他也是力求循规蹈矩,对于古人更是恭敬听言,不堪怀疑。

如今,他之所以会对唐逸如此敌意,也是因为唐逸敢质疑圣人贤训。原本,他以为唐逸敢质疑圣贤,定是有着过人之处,所以便要趁着诗会,跟他讨一个说法!

但万万没想到,这唐逸的行令对,根本就是答非所答,驴唇不对马嘴!

几轮行令对对,几盏杯酒下肚,喝得是庞文明开始有些晕乎。

这时又轮到庞文明,他说道,登城沈云间揽山色入怀。唐逸答,俺到小河里抓鱼烤着吃。

接着庞文明又道,云雾纳川锁千秋。唐逸答,羊腿烧烤带点腥。

这如此滑稽贻笑大方的酒令对仗,自然是让场间的众人笑得前俯后仰。

终于,

这位面相不堪,却一向以温文尔雅,不轻易动怒而闻名于世的温陵大才子爆发了。

“荒谬!自古对子,讲究平仄对仗工整协调,历览古今多少事,何曾见识荒唐言!

你这疯牛不相及的对仗,莫不是拿人取笑,亦或是你根本就是半字不识,消遣大家作乐罢了!

今日沈姑娘也在此,众位也都在此地,你若还有一丝惭愧就自个下场,别待会落了个笑话!”

醉了也好,醒着也罢,庞文明声色俱厉,无人出声反驳,当然也无人出声支持。

毕竟唐逸真的是对出来了,只不过这行令的确有些不堪。

张掌柜连忙上前准备调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如今酒楼要的是名气人流,这样才能财源滚滚。

此次诗会目的就是为了聚拢人流,如果庞文明与唐逸闹矛盾他也是喜闻乐见的。

只要这酒楼的诗会最后照常进行,最后选出一个胜者就可以了!

唐逸淡淡一笑,倒是不以为意。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正经对仗,要知道他是那种别人一直他寻不开心,他会让那个人立马也不开心的人!

庞文明方才一次次对他冷嘲热讽,唐逸自然不会放过戏弄他一番。

唐逸脸色诧异,说道:“我对对的行酒令,难道哪里有错?”他转头看向张掌柜,问道:“张掌柜的,我这行酒令可有对错?”

张掌柜冷汗冒出,尴尬一笑,说道:“唐大人,自然是没有。”

唐逸又看向沈清柔,问道:“娘子,我这行酒令难道对得不好吗?”

沈清柔脸色微红,柔声说道:“相公的行酒令对得……极好!”

“——你!”

庞文明厚唇紧抿一起,想要狠狠痛骂唐逸一顿,但想了半天却是不知如何出口,最后他终于恍然大悟,他根本就没有骂过人。

唐逸点了点头,无视庞文明杀人目光。

他看向张掌柜,可惜说道:“想不到我等才学不相上下,这第一轮竟然无法分不出高下,不如我们便直接开始进入第二轮?”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暗骂唐逸不要脸,沈清柔脸色不由得变得更红,就连身后几位姑娘也是脸色红润。

庞文明冷哼一声,将头看向别处。

张掌柜轻声咳嗽,说道:“唐大人说的对,既然诸位才学不分上下,我们便直接开始第二轮的限字酒令。”

唐逸喝了一口热茶,这限字酒令跟行令对相比,难度肯定是倍增的。

所谓限字就是要求,酒令开始之前要求句子的结构里边,必须出现规定的字。

这种语言形式的酒令,其令语经过个别文字的限制,所以说说出来的,大多是另一种语言形式,不限字数,如作诗、联对亦或者引用古诗、古文等。

张掌柜继续解释规则,说道:“第二轮限字酒令,要求每人说出的酒令里边,要带有“相”字为首,“人”字结尾的诗句。

诸位可有听清?”

相字开头,人字结尾。

如此句子错综复杂着实令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愧是限字酒令,难度不说,若没有半点学识,可能立马就会被淘汰掉。

众人目光看向唐逸,即便这次他想含糊过关也不可能了。

张掌柜看向四位,见大家已准备好,他便将手里的酒水举到唇边,一饮而尽,然后大声唱道:“请!”

沈清柔轻抿一口清酒,脸蛋有些微红,说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庞文明傲气不减,看着唐逸说道:“相逢不饮空回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唐逸笑容灿烂,庞文明刚说完,他立马说道:“相国寺里有个庞胡子!”

——啊?

众人脸色一愣,庞文明实在是忍无可忍,这唐逸完全没有礼法,不按照规则行事。

他气得胡子乱颤,质问道:“方才张掌柜已经说明规则,我们也已约好,这句子的结尾要说“人’字,你方才为何还要说什么庞胡子?”

唐逸淡淡一笑,看着庞文明,反问道:“庞胡子难道不是人?”

庞文明酒气上头,心绪缭乱不已,身体更是气得发抖,听到唐逸的解释立马火冒三丈,如此偷梁换柱的话根本就是不遵守行令规则。

当即,

他大怒道:“圣人礼训,礼之于人,犹酒之有襞也!张掌柜方才已经说明,要以“人”字结尾,如此不守规矩,这庞胡子你说是“人”不是“人”!”

唐逸看着庞文明,问道:“这庞胡子不是人吗?”

庞文明大声说道:“这庞胡子是人吗?!”

唐逸白皙的面容露出温和笑意,说道:“乾朝《礼记·曲礼》说道︰“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而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

夫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人以有礼,知自别于禽兽。

如今这庞胡子能说绘道,又会跟人讲规矩,你说是人不是人?

若说这庞胡子不是人,难不成是禽兽不成?”

唐逸这一番话,意在说明人跟禽兽的区别。酒楼大厅众人皆是一愣,姑娘们不由得抿嘴微笑,众人这才立马意识到,唐逸原来是在暗骂这庞文明禽兽不是人。

方才庞文明暗骂唐逸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这第二轮一开始,唐逸立马就骂他禽兽不是人!

沈清柔美眸如水,看向唐逸充满喜意,心里想到,自家相公果然是厉害,任何人都别想在他身上讨得半点好处!

庞文明自然是立马意识到这姓唐的是在骂自己,脸色顿时涨红得犹如猪肝一般,想要当场与唐逸争峙。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想起圣人曾训:君子无所争。

他乃是才学君子与若与唐逸相争,岂不是贻笑大方!

庞文明看着唐逸,怒声说道:“这一轮即便让你过了又如何,不过是个胸无点墨的跳梁小丑,到了第二轮你若还是答不出来,我看大家如何笑话你!”

唐逸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举起手中的茶水,把玩一番而后他轻抿一口,茶水入喉,渐渐入胃,暖和感自胸口慢慢延伸,立马驱除来自外界秋风萧瑟的寒意。

……

第一轮结束,酒桌依然是坐着唐逸,唐逸,庞文明,还有沈清柔三个人。

张掌柜上前一步,走了过来,对着众人拱手行礼,举起清酒而后一饮而尽,说道:“诸位!第二轮,请!”

沈清柔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水,脸色立马变得更加红润。她原本酒力就不是很好,几轮下来已经喝了不下五杯。她头脑晕乎,勉强说道:“相得笑言友,难逢终始人。”

庞文明脸色涨红,烈酒入喉,说道:“相见千行泪,缘是为思人。”

终于,再次轮到唐逸,众人立马提起精神,这第二轮,不知这姓唐这次又会说出何等惊人的话语,可是下一秒众人却是一愣,因为唐逸已经作出回答。

只见唐逸举过茶水,仰头一饮笑道:“相欢一瓢酒,知君有几人。”

以茶代酒,知己难寻。

原本众人准备看笑话,或者说原本准备嘲笑唐逸一番的,但庞文明猛地心下一惊,唐逸能够回答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等到第四轮,酒力不胜的沈清柔终于是败下阵来,起身对众人行了一礼,便款款退下。

酒楼大厅里众人唏嘘不已,原本一开始大家猜测这次诗会,沈清柔姑娘肯定是最后的大赢家,没想到在第四轮竟然输了。不过,大家转念一想,也可以理解,沈清柔毕竟是个姑娘,酒力不胜也是应该的。

沈清柔脚步悠悠,终于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李婉儿忙走过来将她搀扶,关心问道:“清柔姐姐,你没事吧?”

沈清柔摇了摇头,微微叹息,说道:“倒是可惜没能赢得这诗会的魁首,要不然这怡红院的游玩,便要叫你这妮子好好的去享受享受一番才行。”

李婉儿见沈清柔还有空与自己开玩笑便知道她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脸色窘迫道:“沈清柔姐姐,我已经知错了,下次再不敢如此鲁莽行事了。”

沈清柔淡淡一笑,李婉儿小心的将她扶到位置上坐下,几位姐妹忙过来帮忙照顾,沈清柔道了谢谢,便抬起眸子,看向大厅中央,

此时,

令众人意外的是,庞文明与唐逸两人竟然斗得火热异常。

庞文明将酒饮尽,声色具厉说道:“相酣曲终晚,须有醉归人!”

唐逸同样举起茶水,一饮而尽笑道:“相逢须强笑,世皆离别人。”

庞文明再饮一杯道“相共多交臂,风流忆此人!”

唐逸脸色淡然,说道:“相约相思树,不见相思人。”

庞文明青筋凸出大喝:“相顾沈发乱阴生,雄鹰傲鸣岂知人!”

唐逸洒然一笑,说道:“相看旧来终日醉,世间杯酒属闲人!”

两人你来我往,丝毫没有相让,醉仙楼里边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他们早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喧哗,生怕打扰两人的诗词对峙。

众人心里边惊讶不已,想不到唐大人,竟然真的能够与庞文明不分上下,拥有如此才学为何从未听过?!

沈清柔美眸如水,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看着唐逸脸色自然,平静对仗,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抿嘴微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

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想不到……相伴在自己身边的相公,竟然是一位如此才华横溢的大诗人!

……

……

第三十九章 攀今揽古(下)

酒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酒楼内热闹非凡,来往的才子文人甚多,上下楼层底下一层皆是书生墨客吃饭之处,小二忙得焦头烂额,众人却是目瞪口呆,脸上布满惊讶的神情。

诗会第一轮,唐逸接连几次胡乱对答,令众人意为他就是个挑梁小丑,胸无点墨。

但是,当唐逸跟庞文明两人行令对峙,你来我往,毫不退让!

这个时候,酒楼里边的文人墨客望向唐逸时,不像是讥讽与嘲笑,而是充满了震惊与复杂。

众人终于是意识到,唐逸之之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认真对待,不是因为他胸无点墨,毫无才学,而是唐逸压根就没有将庞文明视作同等的对手——在逗他玩!

庞文明发现众人目光都落在唐逸身上,心里边怒火更盛,即便是他也是非常惊讶。

原以为唐逸不过是个无能官婿,毫无诗才,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厉害!

或许是因为饮酒过盛,庞文明已是酩酊醉意,心里更是知晓唐逸是在戏弄自己,所以看向唐逸时的眼神多了几分怒意。

此时,酒桌之上,只剩唐逸跟庞文明两人,此时已是进行到第九圈,但两人依旧没有分出高下,似乎陷入僵局。

陈掌柜走到二人面前,试探道:“唐大人,庞才子,今日诗酒风流,可谓酐畅淋漓。想来唐大人跟庞才子也是饱满畅快,不如……这诗会就这样结束如何?”

庞文明眉毛大挑,心头大怒,如何肯善罢甘休,他赤红着脸色,说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是举办诗会,自然是要选出个诗魁。否则,算什么诗会?”

陈掌柜脸色纠结,这庞文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服气。陈掌柜脸色拘谨,看向唐逸,恭敬问道:“唐大人,您看这……”

唐逸淡淡一笑,看向庞文明,笑道:“不如这样如何,这最后一轮,考题有你来出,内容由我来定。

直到最后,若是谁提不出来,或者谁答不出来,那一方便输。如何?”

庞文明脸色狐疑,生怕唐逸出什么诡计。但仔细一想,这考题由他出,他自然是要出自己擅长的;内容由唐逸来定,自然也是他所擅长的。如此想来,对于两人来说,倒也是公平公正。

“好!”

庞文明发怒时,眼珠就像要跳出来似的,这一声应和更像是打雷般让人觉得震撼。

唐逸脸色狐疑,心中笑道,这庞文明当个书生才子的确有些不伦不类,若是穿上战袍,再拿个丈八蛇矛,配合他那燕颔虎须,活脱脱就是个张翼德!

既然唐大人已经答应,陈掌柜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今日这场诗会,因为唐大人跟庞文明的对峙,无论今日谁赢谁输,恐怕过了今日之后,醉仙楼的名气将会更具盛名!

先吩咐小二不要怠慢酒楼里边的客人,而后陈掌柜走到客厅中央,大声笑道:“诸位,陈某虽然是个商贾,却是极其羡慕诸位,尤其是听闻古人,他们利用曲水流觞的形式,尽享天然之美,流水、饮酒、赋诗的机会,抒发自然、表达志向、以及自身的胸怀。

他们这种诗会形式既高雅又快乐,使得陈某非常羡慕!”

陈掌柜微微缅怀,而后激动说道:“今日醉仙楼能够举办如此诗会,多亏各位才子佳人的照顾。尤其是唐大人,可谓是令醉仙楼蓬荜生辉!

陈某非常欣赏文学诗会,认为他能抒发各位才子佳人的心志,又能使诸位聚在一起交流,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还能互相借鉴,互相提高。

只是……既然是诗会,到底还是要选出一位诗魁。所以,唐大人同庞公子商量之后,两人决定,彼此之间再进行最后一场才华比试。”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原本以为诗会就这样结束,想不到还要进行最后一场比试,他们自然是非常愿意看到。

沈清柔因为喝醉酒的缘故,脸色红润,煞是好看。听闻诗会加试,绣眉微蹙,美眸看向唐逸时,发现唐逸也在看着自己,唐逸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太过担心。

她这才情绪稍安,毕竟相公没有饮酒,心里边更是对唐逸充满信心,如今相公诗才出彩,定是能够胜过庞文明!

酒楼里边的气氛再次被点燃,方才两人行酒令可谓是不分上下,却不知这最后一轮到底谁会是诗魁?

酒楼中央,庞文明将一杯热酒下肚,脸色涨红,大声说道:“我出的考题,考得乃是双叠宝塔词!”

众人听闻,脸色大变。

唐逸略微沉吟,所谓宝塔诗,乃是杂体诗的一种,是一种摹状而吟、风格独特的诗体。

顾名思义,它形如宝塔。从一字句或两字句的塔尖开始,向下延伸,逐层增加字数至七字句的塔底终止,如此排列下来,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即如塔形、山形。

起始的字,既为诗题,又为诗韵。

而双宝塔诗,则是两塔对峙,是由单塔中的一七体演化而来,左塔不用一韵到底,由右塔充之。

开始也是最多七字,后来发展到九字,最后可以无限延伸!

这种诗刚出现时,首句为单字外,其后每两句递增一字。以后每两句为一组,恰似一副副对仗工整的对联,且寓意深刻。仍然首句为一字,实际是个题目,一韵到底。

便在这时,有温陵学子大笑不已,看向唐逸时充满嘲讽之意。

“这双叠宝塔词可是庞兄的强项!”

“当初温陵书院入学之试,便是凭借双叠宝塔词,进入到甲班,成为许先生的学生!”

“这唐逸如此狂妄,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见旁人议论纷纷,庞文明喝了口酒,阴沉笑道:“唐大人,这考题的类型我已经出完,不知你这考题的内容是什么?”

众人嘲讽不止,压根就不在乎唐逸的身份。唐逸脸色不变,依旧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想考题的内容,对于外边的嘲讽置若罔闻。

陈掌柜人老成精,可谓见人无数,但今日唐逸的变现是在出乎他的意料。

尤其是唐逸脸上挂着的笑容,是在是令人看不出他的深浅,陈掌柜眼里闪过一丝惊咦,上前轻声问道:“唐大人,不知你这考题的内容是?”

唐逸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将面前一杯热茶捧起,细细品味,茶香沁脾。

但这般懒散模样,落在文人才子眼里,可谓是有恃无恐,嚣张至极,实在狂妄!立马有人讥讽笑道:“估计是不知道出什么考题内容,所以吓得说不出话了吧!”

庞文明阴沉着脸色,冷笑道:“若是唐大人想不出考题内容也没事,将面前那杯酒水喝了便是。”

庞文明声音不大,但众人都能够清楚听到。顿时看向唐逸时,嘴角的嘲讽之意更盛。

啪!

唐逸将茶杯拍到桌面,笑道:

“你不是说本官质疑圣人妄论,数典忘祖,狂妄之徒。

不如这般如何,此番双叠宝塔词,考题内容,就以“古,今”为题?

你揽古之圣贤风采!

我攀今之少年气宇!

如何?”

庞文明不屑地瞥了唐逸一眼,大声说道:“好!”

此次诗会,争执发生,众人愤怒,其实已经不再是因为唐逸狂妄的原因了,而是争论本身的最主要的,问题关键:

质疑圣贤,探寻义理,是对?

折衷圣贤,践行言论,是对?

如今,唐逸以攀今揽古为考题内容,

最终以双叠宝塔词为题的辩论,定是要弥漫着古今学子的硝烟味道!

……

……

第四十章 古今之辩!(求收藏!)

唐逸始终认为,古人是需要存疑。

但他绝非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唐逸相信在他之前,定也有人存在质疑的想法,即便是有些圣人也会怀疑其他的圣人的想法。

那么为何那些圣人始终要保持不辨不分的态度?

这就要从道家思想入手,因为他们始终认为“道”是圆成不分的,整体无差别的,那些辨别、区分,包括仁爱、廉洁、才学、商要等等,看起来占了小道理,其实损了大道理,看起来抓住了真理的某些“碎片”,其实不可能靠那些“碎片”拼凑出真理的轮廓。

道没有界域限定,所以它是普遍的、无限的;言论因为变化无常,所以没有定准。

换句话说,

古人也好,今人也,不立一个对焉能知一个错呢?然而所立的对一定是对的吗?

喜欢讲道理的人说:一加一等于二。

善于歪曲道理人说:一堆沙子加一堆沙子还是一堆沙子。

然而,

唐逸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尊重古人,也质疑古人。

毕竟古人学识肤浅的也有很多,如果他自信自己学力在某些古人之上,便会把他们的书拿来评阅,权当是评阅学生的作文一般。

说得对的,他会加几个密圈;说得不对的,与他划几根杠子。

唐逸尊重古人,因为他始终觉得,世间俚语村言,含有妙趣的,尚且不少,何况古人的书,自然有许多至理存乎其中,评阅越多,智识自然越高,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教学相长。

但同样的,

唐逸质疑古人,假若他拿起一本书,发现著书作者,智识与他相等,某些道理相同。

唐逸就会他请出来,以老友相待,如朱晦庵待蔡元定一般。如遇有智识在他上的,我又将他认为劲敌,寻他缝隙,看攻得进攻不进。

恩……可以理解为,将古人假想为不死不休的劲敌,有了他,就莫得我的存在,非与他血战一番不可。

唐逸会逐处寻他文中缝隙,一有缝隙,立即攻入;假设古人设法抗拒,只会愈战愈烈,愈攻愈深。

知己知彼,敢于存疑,必要如此,方能入理。

这是唐逸心中想法,也是他为何敢当着无数温陵百姓的面,抨击某些圣人鄙陋的观念!

错就错,对就是对。

一个苦读圣贤之书的学子因为一个背叛过自己的女人竟然选择自杀?

为何不能怼?

难不成还要立个墓碑,歌诵许博文的痴心永恒,不即不离?

情真意切,爱得深沉?

这tm的什么狗屁玩意儿道理!

所以,

既然庞文明认为唐逸狂妄不堪,数典忘祖。

唐逸便以“古,今”为题,

两人辩上一辩!

……

酒楼里边,陈掌柜笑着说道:“诸位,陈某尚年幼之时,也曾茫然懵懂。之所以深识经商之道,得益于经商要道的书籍教学,对古今商道得以融汇贯通。可惜,经商之道可以意会不能言传,不适合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公开说明,毕竟,明眼人也知晓这些是要私下里边照着学习就好。

但值得一提的是,有时候陈某也会存在矛盾,不知古人这经商要道落在今时今日是否依然是要听信之?还是存疑之?”

陈掌柜拱手行李,大声说道:“好在,今日唐大人与庞才子,以双叠宝塔词会题,以“古,今”之辩为型,让陈某还有诸位才子,拭目以待!

二位,情!”

众人目光注视下,两人再次各自坐回席间。

酒楼骤然变得有些安静,场间气氛顿时萧杀凄冷下来。

按照最后一轮的规则,由庞文明揽古之圣贤风采;由唐逸攀今之少年气宇,直到最后提不出来者,亦或者答不出来者,输!

庞文明看着坐在面前的唐逸,他那粗狂的脸色蒙上一层阴影。

他想要举起酒杯喝口热酒润润有些干涩的嗓子,却忽而想起他已是酩酊大醉。若是再喝下去,恐怕会影响思绪,但仔细一想,若是不喝反而有种躁得慌的感觉。

他现在情绪非常的不好,尤其是接触到唐逸平静淡定的目光,这让他心头一凛,如今事情已经超出他一开始的掌控,两人的矛盾也从诗会,最后对焦在古今圣贤之上。

庞文明想了想,最后还是将热酒下肚,咬了咬牙,何为折衷圣贤?

简直是谬论!

实在是狂妄之徒!

那些都是精神世界极其丰富的圣贤理论,更是圣人们从生活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真谛,我等学子怎能简单地去理解,又怎能不带着敬畏的心态去认真地对待!

啪!

围观众人精神一阵,这场古今对弈,终于开始了!

庞文明将酒杯怒拍桌上,两人对得是双叠宝塔词,

他的第一句第一个字是:“古!”

唐逸望了望街道,说道:“今。”

唐逸刚刚说完,庞文明立马说道:“感事!”

唐逸脸色淡然,说道:“伤心!”

唐逸对了这二句,坐下学生立马有人露出惊诧的表情。

庞文明话锋一转,说道:“惊得丧!”

唐逸目光直视,回应道:“叹浮沈!”

唰!

立马十几双眼睛,全部聚集在唐逸跟庞文明的身上。

两人初时对峙,可谓是气势逼人,唇枪舌剑!

庞文明眉头微皱,心里突感压力说道:“风驱寒暑。”

唐逸淡然笑道:“川注光阴。”

庞文明高声说道:“始炫朱颜丽!”

唐逸平静说道:“俄悲白发侵!”

庞文明踏前一步道:“嗟四豪之不返!”

唐逸云淡风轻说道:“痛七贵以难寻!”

“好!”就在这时,旁边有学子突然喊道,紧接着众人忍不住大声叫好,古今辩论的激烈程度,可谓是将古今历史重演一遍!

令众人目瞪目呆。

就在此时,

庞文明冷笑,据典说道:“夸父兴怀于落照!”

唐逸抬头,引经说道:“田文起怨于鸣琴!”

两人目光对视,充满剑拔弩张之意。

围观众人思忖良久,皆是面露凝重神色,心里更是捏了一把冷汗,望着唐逸的时不由得多了几分佩服。

若是换做自己等人,恐怕……胜算难赢!

便在这时,庞文明站了起来,酒气大冒,大声说道:“君不见朔漠幽囚兮天长地久!”

唐逸大声回道:“君不见潇湘隔别兮水阔烟深!”

庞文明说道:“君不见绝圣韬贤餐芝饵术!”

唐逸说道:“君不见含光遁世炼石烧金!”

“君不见屈大夫纫兰而发谏!”

“君不见贾太傅忌鵩而愁吟。”

“君不见四皓避秦峨峨恋商岭!”

“君不见二疏辞汉飘飘归故林!”

“君不见胡为乎冒进贪名践危途与倾辙!”

“君不见胡为乎怙权恃宠顾华饰与雕簪!”

“君不知思抗迹忘机用虚无为师范?!”

“君不知思去奢灭欲保道德为规箴?!”

……

静!

落针可闻!

众人寒毛倒竖,想不到唐逸与庞文明两人言语搏杀,言辞犀利,针锋相对竟是如此的惨烈!

庞文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鼓动如簧般的巧舌,滔滔不绝地陈诉圣人之伟大,一番连珠炮过后,唐逸却是丝毫不让,引经据典,怼得庞文明脸色青一块,紫一块。

场间里边,两人就这样继续针锋相对地相持着。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辩不赢谁!

酒楼里边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围观的文人墨客更是情绪高涨,各个急不可待,表情随两人的变化而变化,一会儿兴高采烈、兴奋激动;一会儿屏息凝视,替庞文明捏一把冷汗。

就在这时,已是酩酊大醉的庞文明,再次大声说道:“君不见劳神效苏子张生兮于时而纵辩!”

唐逸说道:“君不见劳神效杨朱墨翟兮挥涕以沾襟!”

这一句话对完之后,庞文明沉默了,陷入非常非常非常久的沉默,整个酒楼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有他略显粗狂的急促呼吸,随着他呼吸变得急促,围观众人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庞文明抬起惺忪的眼睛,看向唐逸时充满了复杂之意,他准备酒壶里边剩下的最后一点点热酒到出来。

唐逸淡淡一笑,将面前酒杯推过去,笑道:“给我也倒一杯如何?”

庞文明手臂微僵,而后将酒杯去了过去,将剩下的热酒倒进彼此的酒杯里。

庞文明将热酒举起,行了一礼,一饮而尽,大声笑道:“君不见辩理明德必国将兴是乃贵师而重傅!”

唐逸还了一礼,仰头一灌,将最后一杯酒水喝了下去,脸色骤然潮红,

唐逸将酒杯摔碎在地上,大声一笑,说道:“君不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谓弟子优于师傅!”

噗!

噗!

扑通一声,

两人皆是醉倒在桌上。

只剩下酒楼里边的围观群众,

瞠目结舌,

震惊不已!

……

……

第四十一章 才女的心思(上)

温陵晚秋底的昏黄天,像一望无际的怒涛黄河;余韵的霞光在空中跳动着,宛如河面上怒卷的波涛;郊外的山脚下片片的稻谷时时摇曳着丰满的穗头,好似波动着的河水;而衰黄了的叶片却给田野着上了凋敝的颜色。

这是一个深秋悄然消逝,冬日迟迟不肯来临的季节。

袅袅炊烟从城头开始蔓延到城尾,大街小巷到处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空气中开始蔓延着热闹喧哗的气氛,夜生活已是降临。

此时,醉仙楼内。

静!

落针可闻!

秋风从窗户灌进,飒飒作响。

今日本是举办诗会,文人墨客饮酒赋诗,相映成趣。但是,现在众人心里边早已没有赋诗的心绪,更是停止了窃窃私语,目光复杂看着酒楼底下的大厅。

可以说,众人已是听傻了,呆若木鸡,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听着唐逸跟庞文明的双叠宝塔词,直接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要知道双叠宝塔词,最多也就九字互对,但唐逸跟庞文明两人说到最后,众人也是无暇顾及字数,直接是被两人的犀利话语所吸引。

尤其是惊讶于唐逸的文采,无论庞文明提出如何刁钻的言论,唐逸总能非常淡定的回应过去。

众人心里非常复杂,想起两人方才的“古,今”对峙,他们根本就没法插手,甚至连打断他们都无法办到,只能静静的听着,不敢发出一丝丝声响,生怕影响到两人的思绪。

而后开始不断的、被两人一次又一次的诗才典故惊讶到!

站在旁边的醉仙楼陈掌柜愣了一下,连忙走到酒桌旁边,俯身观察唐逸二人,只听二人鼾声此起彼伏,已是醉得不省人事。

陈掌柜额头堆起如蜘蛛网般的纹理,这、这诗魁还没出现!

他想了想,可不能落了大家的雅兴,更不能轻易得罪任何一方。

陈掌柜略微沉吟,转身面向众人,露出温和笑意,大声说道:“诸位,此次醉仙楼举办的诗会圆满结束,非常感谢诸位的光临。

按照最后一轮的规则:

两人诗词对仗到最后,若是庞才子提不出来,或者唐大人答不出来,那么,其中一方便输。

如今,庞才子载酒问字,大展诗华,已是酩酊大醉。

按照规则,此次诗会的诗魁乃是——唐大人!”

此时众人还震惊于唐逸跟庞文明二人当筵歌诗文采斐然,转眼间两人竟然因为不胜酒力,双双醉倒于酒桌之上。

见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可谓是令人瞠目结舌哭笑不得。

姑娘们看向唐逸时都不由得脸红了,李婉儿朱唇微张,惊讶说道:“想不到清柔姐姐的未婚夫竟是如此厉害!”

“这唐大人当真是厉害极了!无论庞文明出了如何刁钻之词,唐公子总能够全部对上!”

“是啊!而且唐公子并不是应付了之,每次对上的词都是如此天衣无缝,引经据典、诗词对仗、意境寓言完全契合!”

有不少人的视线望向唐逸,目光中略有赞扬和钦佩。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激昂慷慨,抑扬顿挫,如此过瘾的诗会啊!

原来诗会也可以如此剑拔弩张!

原来对宝塔词也可以如此凶狠!

原来诗词歌赋也可以办得如此惊心动魄!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温陵文学诗册的对弈啊!

没有人出言反对最终诗魁,令陈掌柜心里松了一口气,此次举办诗会目的是想提升醉仙楼的名声,至于最终获胜者是谁他并不在意。

但不在意不代表不在乎,若是诗魁人选引得众怒,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掌柜目光复杂,看向醉倒的唐逸,心里边五味杂陈,琢磨不透,琢磨不透啊!

他忽而记起一声,大声说道:“按照此次诗会规则,最终诗魁将获得头奖,可以在怡红院游玩几日,期间所有花费皆由醉仙楼承包!”

掌柜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鼓掌应和,怡红院作为温陵有名的消金窟美人谷,若非富贵大奢,平常百姓人家又有几人能够在怡红院里边几天几夜的游玩!

想到这,众人目光满是羡慕的看向不省人事的唐逸。

便在这时,

沈清柔莲步款款,来都唐逸的身边。

夜色悄然降临,酒楼燃起灯火。

火光映照之下,沈清柔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娇柔婉转之际,美艳不可方物。

不得不说,在无数温陵文学才子的心中,沈清柔乃是温陵第一才女,犹如坠落凡间的仙女一般。

眉宇之间透着浩气清英,仙才卓荦可谓不与群芳同列。

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沈清柔娇躯将唐逸小心扶起,一杯倒的唐逸醉意朦胧,只觉得香气入鼻,一阵柔软,眼神惺忪、向着酒楼外边走去。

众人目光注视着沈清柔扶着唐逸离开的背影,看向唐逸时可谓是充满艳羡。

有着如此貌若仙姿的未婚妻,诗会的头奖……显得苍白而无力。

……

……

月明星稀,秋风瑟瑟。

此时,温陵街的尽头,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前行,车轱辘碾过残叶,在街道上留下黑灰色的车痕。

这时,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纤纤素手轻轻地掀开,李婉儿从里边探出头来,露出一张精致的笑脸,她身披一件紫色的斗篷,眼神如水,吹破可弹的脸蛋泛出淡淡的粉红,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似乎有些疲惫,脸上隐隐有着微微的醉意。

“清柔姐姐,你再稍微等待一会儿,很快就到沈府了。”

李婉儿转头看向马车里边,因为喝醉而酣睡的唐逸,突然,一股酒气冲进她的鼻子,令她有些难受皱了皱琼鼻,诧异说道:“原来唐大人如此不胜酒力。”

沈清柔眉头微蹙,说道:“相公是不喜欢喝酒!”

李婉儿赶忙住嘴,不敢多言。

马车行进很慢,沈清柔示意李婉儿将帘子放下,生怕秋风吹进,会让唐逸着凉,车内布局还算宽大,但加上李婉儿之后,此时三人在马车里边显得有些拥挤。

沈清柔起身将一件白色毛毯,轻轻的盖在唐逸身上,而后又将唐逸轻轻枕在自己的膝下。

李婉儿见其,腾的一下脸红了。

她轻咳一声,说道:“清柔姐,这马车里边酒气太重了,我到外边透透气!”

李婉儿说完,脸色羞红滚烫,逃跑似的赶紧跑出去外边。

马车里边只剩下唐逸跟沈清柔两人。

沈清柔抬起美眸,看向唐逸的脸庞,这是两人第一如此亲密的呆在一起,她发现唐逸的眼睫毛很长,面容棱角有些坚毅,还有,他的胡须有些……刺刺的。

她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红润,不知是酒醉了,还是秋风吹的缘故,

沈清柔像是发现了新奇秘密的小姑娘似的,声音轻轻的,欣喜地说道:“原来……我家相公这般厉害!”

……

……

第四十二章 才女的心思(下)

马车停在沈府外边,有几个灵活点小厮受到消息后,忙将自家姑爷扶进房间休息。

如今唐逸在沈家地位有些特殊,原本沈家老爷不是特别待见他,但只从出了妖道之事,且唐逸竟然结识御史之后,唐逸与沈家的走动也就多了。

而且,唐逸又接连几次为温陵百姓主持公道,如今更是被百姓们誉为“唐青天”。

唐逸在他们心里边,自然是肃然起敬。

李婉儿因为早已决定留住沈府,所以先回沈清柔的厢房休息,今日诗会她也喝了很多的热酒,的确是有些乏了。

沈清柔心里边放心不下,便随小厮来到唐逸的房间。

唐逸房间位于沈清柔厢房的后边,小厮小心地将姑爷扶到床上休息。

沈清柔忙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又叫小厮将窗户关紧一些,如今已是秋末至极,秋处露秋寒霜降,到了晚上极易着凉。

她想了想,吩咐说道:“秀儿,你去煮些热茶过来,相公半夜醒来可能会口渴。叫厨房多准备一些热水过来,相公平日里边极易喜净,我帮他稍微擦洗一些。”

这个时代,洗澡的物品是澡盆,因为没有热水器的,更不可能有浴缸。所以要洗澡,都必须烧上很大一盆热水。

值得一提的是,洗澡算是一件非常隐秘之事,如果是大家闺秀通常会在她们的房里进行,而男的也是在自身屋里梳洗。

如今沈清柔跟唐逸乃是未婚夫妻,按照纲常伦理礼仪教训,女方是不能随意出现在男方房间,更别说为男方更衣梳洗之类,毕竟事关名誉之事。

俗称,避嫌守节。

秀儿连忙点头,而后犹豫,问道:“小姐,帮姑爷擦洗这事,还是交给秀儿来做吧?”

沈清柔温柔一笑,说道:“没事的。”

秀儿脸色微红,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才向着厨房走去。

稍顷,

秀儿摇晃着小脚丫,鼻尖沁着汗珠,小手托着热水来到房里,将热水全部倒进盆中,待得全部准备好之后,这才羞红着脸蛋,来到姑爷身旁,准备帮他解开衣服。

沈清柔知道秀儿害羞,她也忍不住染上一层红晕,柔声说道:“你去外边等会儿,我来吧。”

秀儿咬了咬牙,说道:“小姐,这些还是让秀儿来做吧。”

沈清柔温和一笑,说道:“不打紧。”

秀儿急忙说道:“可是……”

沈清柔笑道:“你去厨房泡些热茶吧。”

秀儿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向着外边走去。

沈清柔美眸颤颤,转头看了看紧关的房门,犹豫了下,这才起身准备为唐逸擦洗。

此时,房间水雾弥漫,恍若身临仙境。

沈清柔身着白色纱衣,雾气腾腾将她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煞是好看!

她走到到水盆旁边,伸出如玉的指尖,犹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试了试水温,几缕墨色青丝慢慢滑落到水面上荡起阵阵波纹。

水温刚好,不会太烫。

她来到唐逸身边,脸红如朝霞,素手轻起,小心翼翼地解开唐逸身上的衣服,当看到唐逸略显强壮得的胸膛时,她的美眸忍不住眨了眨。

烛光下熠熠发亮,唐逸胸膛略显硬实,这让她有些意外,相公毕竟是个书生,身体壮实些也是好的。

她将漂浮在水盆上的白布拿在手上,轻轻拧干。

沈清柔看着唐逸,脸色微红,轻声说道:“相公,妾身帮你清洗一下。”

声音不大,却是温柔如水。

沈清柔伸出纤纤玉手,此时她就如同一名采莲的姑娘,缓慢的拨弄水花,时而低下头轻轻擦洗唐逸的脸庞,时而又拾起白布轻轻的擦拭其他地方。动作非常仔细,表情是如此的专注,摇曳的烛光使她美眸的灿若繁星,但这双美眸眸子却一直温柔地看着唐逸。

便在这时,沈清柔将唐逸身子清洗完毕,美眸轻移,白皙脸蛋“腾”的一下红得发烫!

沈清柔虽然尚未出阁,但到了这个年纪,该懂不该懂的事……其实也些许懂得一些。

她绣眉微皱,脸色滚烫,她试着让情绪变得镇定些,帮林宇轻轻地擦洗着手臂,只是手上的动作明显变得有些慌乱,待得清洗完毕。

沈清柔这才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吩咐巧儿照顾好唐逸,这才急忙逃离唐逸的房间。

……

沈清柔的房间里边,李婉儿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美眸,惊讶道:“清柔姐姐……这还是我认识的清柔姐姐吗!”

沈清柔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妮子,若是再敢取笑我,我就叫相公将诗会头奖,奖励给你。”

李婉儿吓得脸色煞白,急忙说道:“婉儿知错了,清柔姐姐可别再提这件事了。”

沈清柔与李婉儿素来关系要好,且两人自幼是一同长大,关系可谓情同姐妹。这一番姐妹之间的玩闹笑语,倒是令沈清柔脸色红晕稍稍减却。

李婉儿略微沉吟,说道:“清柔姐姐,你为何对唐大人会如此温柔呢?我听府里的嬷嬷说,男的很容易变坏的。咱们女孩对男的可不能太好,不然的话他们会更加放肆的。

你可看今天诗会上那位庞文明,虽然面相粗狂,平日里边温文尔雅,但今天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还有,听到头奖是去什么怡红……他们一个个登徒子似的着。”

沈清柔跟随李婉儿一同躺着,想了想,温柔笑道:“不是每个男的都会变坏的。男的喜欢美女,爱看美女算是是男的的本性,与好色无关与品格无关。”

李婉儿狐疑,说道:“那与什么有关。”

沈清柔美眸眨了眨,笑道:“爱美知心人皆有之。你难道今天诗会就没偷看过哪个公子?”

李婉儿像是被人点破小秘密,脸色立马变得通红,气道:“清柔姐,你又取笑我!”

沈清柔刮了李婉儿小琼鼻一下,说道:“谁叫你今天惹了这样的大麻烦,还害我家相公喝醉。”

李婉儿缩了缩脖颈,又忍不住好奇,再次说道:“清柔姐姐,你为何对唐大人会如此温柔呢?”

沈清柔美眸颤颤,说道:“因为他是我家相公!”

李婉儿疑惑不解,说道:“可是你的婚约不是沈叔叔决定的吗……清柔姐姐难道就没有反对吗?”

沈清柔想了想,轻声说道:“心里边自然是有反对过。”

李婉儿更加疑惑,说道:“那为何现在又对唐大人这般好?”

沈清柔想了想,说道:“我在遇到相公之前,未曾喜欢过谁,但这不代表我什么都不懂。

我也曾仔细想过,若是换个比相公更加优秀之人,我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李婉儿问道:“什么想法?”

沈清柔嫣然一笑,美眸灿若繁星,笑道:“没什么想法。因为,相公是不可替代的。”

“相公曾经说过,他活着不想太过虚荣,更不想太过功利,已经钱财银两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他只想活在当下,爱自己所爱的人就好。

所谓,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身知道,舒服最重要,其它的都是装饰,是虚设。

所以,纵使相公有千般缺点,但是,我仍觉得他的身上只要还有这一个优点在,便能够深深的吸引住我。”

夜渐渐深了,

房间里边,不时传来欢声细语,两个姑娘的闺中话语,随着外边一阵阵萧瑟秋风掠过屋顶,逐渐、消逝在漆黑的天幕当中……

……

……

第四十三章 母辱不护,国辱何御!(上)

随着晚秋逐渐过去,一直不愿到来的寒冬终于是悄然而至。距离醉仙诗会结束,已是过去半个多月,但诗会上的事情,随着时间发酵,唐逸的才名可谓第一次在温陵打响。

醉仙楼里边,唐逸同庞文明的宝塔词,有关“古,今”之辩可谓是被人们津津乐道。

至此,温陵的学子再不敢小觑这位唐大人。

这些时日,其他酒楼争相效仿醉仙楼,还有其他诗会也争相邀请唐逸,陆续将请柬送到沈府,但沈府则是以唐逸公务繁忙,只好全部推辞掉。

为了避免更多人跑去县衙吵闹,唐逸干脆躲到沈府享受丫鬟捶背。公务之事直接交给贾似言处理,这段时间温陵稍显安定,贾似言处理事情知进退,基本不会闹出什么大事。

至于参加那些诗会,唐逸实在没有兴趣,之所以会参加醉仙楼的诗会,只是为了替小媳妇出头而已。

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才华名誉,比起赚钱来说……唐逸更喜欢后者。

所以,今日他请来王阳明下棋,并跟他讨论那所谓的小报,毕竟天都乃是大乾最为繁华之地,如果想要赚钱的话天都自然是最好的地方。

但是,不待王阳明出现,贾似言却苦着一张脸色来到沈府,潺潺弱弱,像是受了委屈,又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

唐逸正在喝茶,眉头微蹙,说道:“贾先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贾似言尴尬一笑,说道:“东翁……最近的确是出了点事情。”

“嗯?”

唐逸知晓贾似言的性子,若无要事,他基本不会来找自己。唐逸看着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贾似言上前一步,苦丧着脸,轻声说道:“昨日温陵出了一桩命案。”

“嗯。”唐逸点了点头。

贾似言继续介绍案件,说道:“凶手已经抓到,名叫吴学成。他的父亲吴佑是个赌鬼,常年都在赌坊厮混,只有吴学成跟他的母亲柳氏相依为命。

但是,吴家非常穷困潦倒,这些时日因为秋霜大降,吴学成的母亲染了风寒,本是要拿着仅剩银两去卖汤药,谁知被他那赌鬼父亲抢走了,说是拿去赌坊还债了。

过了几天,吴学成的母亲风寒症状变得更加严重,吴学成身无分文毫无办法,只好找邻居借了点银两,谁知这银两刚借到,赌坊的人立马跑来家里闹事,说是吴佑这个赌鬼又欠了他们赌坊的银子。

吴学成询问一番,这才得知,原来吴佑前些时日,竟然将他母亲柳氏的汤药钱拿去赌了,而且又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当日,赌坊的人在吴家大闹,更是将柳氏从床上拖下来,让他们母子二人跪在地上。

吴学成不得已,只好将借来的银两交了上去,谁知那赌坊的人不肯善罢甘休,威胁吴学成若是再交不出赌债就……就……”

唐逸眉头紧皱,冷声问道:“他们就什么?”

贾似言摇头叹息,说道:“就欺辱柳氏。”

唐逸将茶杯放下,沉声说道:“继续说。”

贾似言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说道:“那赌坊的人将柳氏拖下床,知晓她染了风寒,便不让她回床休息。又叫吴学成跑出外边借钱……后来,吴学成便偷偷跑来咱们县衙求救。

但是,大人这……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虽然赌坊的手段鄙裂一些,但这赌债乃是是吴佑这个赌鬼所造,父债子偿也是应该的!

即使咱们县衙的人过去也是无能为力啊!”

唐逸目光微冷,看向贾似言,冷声说道:“县衙的人何时过去?”

贾似言缩着脖子,说道:“昨日中午去了一次,到了傍晚时分又去了一次。”

“怎么解决?”

“这……衙役也不好插手赌坊的事情,欠债还钱,这催债的自然是一些凶狠之徒。”

唐逸面无表情,说道:“所以,那些催债的人,因为让柳氏跪在地上,所以吴学成才恼羞成怒,杀了赌坊的人?”

贾似言目光复杂,摇了摇头。

唐逸眉头皱得更紧,问道:“那吴学成为何杀人?”

贾似言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昨日深夜,赌坊的人又到吴家催债。

因为吴学成跑来咱们县衙的求救,所以导致赌坊的人非常生气。

他们对吴学成拳打脚踢,随后又将吴学成赶出屋外。

然后,然后……”

贾似言说到这里不敢再说一下,但他的眼里闪过愤怒之意。

唐逸说道:“然后怎么了?”

贾似言沉默良久,这才重重叹息一声,说道:“赌坊的人开始对柳氏肆意辱骂,拳打脚踢,撕破柳氏衣物,将灯油滴到柳氏身上,甚至开始做出许多出格之事,这期间长达半个多时辰。”

贾似言小心翼翼的看向唐逸,说道“吴学成听到柳氏凄厉绝望的哭喊声,便恼羞成怒直接气得跑去柴房拿了一把柴刀,将赌坊一个个都砍得血肉模糊。

邻居听闻此事,便急忙跑来县衙告诉杀人出事了。

今日早上,百姓们都跑来县衙大闹了!”

唐逸对于吴学成的杀人行为持沉默态度,这是一个盛行儒家文化的时代,

对于残害父母的仇人应该怎么办?圣人说,他会睡在草垫子上,枕着盾牌,不担任公职,时刻以报仇雪恨为念,决心不和仇人并存于世,不共戴天。

一旦见到面,拔出兵器就和他丫拚个你死我活!!!

圣人如此,更何况是普通百姓?

所以听闻这则消息时,唐逸也能理解百姓为何会如此愤怒。

相信很多百姓都会把自己代入吴学成的角色,想象如果是自己遭遇这种情况,自己会不会把最后希望寄托到衙役身上?

而当求救县衙,衙役却未出手制止,反而冷漠无视时,自己又会不会同吴学成一样绝望、恐惧又愤怒?

愤怒到拿起柴房里边那把水果刀,向侮辱自己和我母亲展开狂暴的杀戮?

百姓们之所以义愤填膺讨论这起案件,最大的因为,便是因为它触发了百姓内心最深的焦虑和恐惧——若是有一天,当我或我的至亲被他人羞辱之时,衙役没有制止这些歹徒,我该怎么办?

我会不会因为一时的绝望和激愤情绪,失去理智,做出极端的反击行为并为此付出重大代价,比如杀人偿命?

追究我罪刑的律法,又会同样去追究对我和我家人残酷施暴的人的罪行吗?

会去追究衙役渎职的不作为吗?

不拿刀就被欺辱,拿起刀就犯法,两难呀!

当然,

此次案件,最令百姓寒心是衙役们的不作为。

吴学成最绝望的,是衙役来了,却什么都没做,然后就走了。

这便是压断吴学成绝望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

唐逸认为,吴学成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律法上的杀人行为,更是一个伦理行为。

毕竟,

这案件不论怎么判,都会有人不满意。

假设唐逸判决吴学成乃是正当防卫成立,无罪释放,那么被害者,赌坊的人,死者的亲人,手染十几条人命必,将会对吴学成不依不饶,同样不免舆论挞伐。

虽然他们是迫害者,但他们也是讨债者,更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如果唐逸真判定吴学成无罪,此例一开,今后会不会不知道又会出现怎样的,类似的“正当防卫”杀人案件……不敢想像!

此案非常棘手,甚至比凌源村的案件还棘手。

尽管这是衙役的不作为,但他们代表是县衙的脸面。

要知道这起案子的细节,有很多让人觉得荒诞和背离常识的地方实在太多。

还有赌坊的人猖獗程度可谓无法无天,实在难以不让人怀疑背后的是否存在更多的隐情?

例如是县衙大人撑腰?

官匪勾结,鱼肉百姓?

作为审理此案的县令唐逸,无异于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摆在在温陵舆论风暴的风口浪尖之上,成为无数温陵百姓的对立面。

这一次,他将要承受的是无数温陵百姓的拷问!

……

……

第四十四章 母辱不护,国辱何御!(下)

温陵大牢。

唐逸身着一身官府,面色淡然走了进来,几名衙役走在前边,领着唐逸来到吴学成的牢房。

无论来几次,唐逸都觉得牢房味道有些古怪,就像是是雨后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

整个牢房十分昏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

被秋风一吹,立马灭了两盏。

毕竟常年不见天日,只有外边两个石窗,使得空气有些浑浊。

唐逸仔细一想,或许这种古怪的,不是潮湿和血的味道,还有随着面临死亡的恐惧气息。

走在前边的衙役,脚步一顿,指着面前的牢房,说道:“大人,此人便是吴学成。”

唐逸看向正坐在地上的吴学成,是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蓄着一头长发如今有些散乱,粗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里边稍显黝黑的皮肤。

吴学成抬起头,刚好对上唐逸平静的目光,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而后试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唐逸声音淡淡,说道:“你便是吴学成。”

这是一句废话,但也是一句话头。

吴学成声音微紧,说道:“我是杀了人了!但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唐逸目光看向他,说道:“为何他们是该死之人?”

吴学成额上有些青筋冒出,嘶哑着声音,说道:“他们对我娘说,没钱你怎么不去怡红院卖啊!我娘不允,他们便撕毁我娘的衣服!把我娘踢倒在地上,还用……还用烛油欺辱我娘!!!!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该死!”唐逸沉声说道。

吴学成脸色微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后边衙役脸色愣住,而后脊背冒出一股凉意。

唐逸脸色认真,看着吴成文,问道:“你当时知道,自己是在杀人吗?”

吴成文脸色平静,说道:“既然我保护不了我娘,就只能替她报仇。”

唐逸说道:“既然你有能力杀他们,为何一开始不杀。”

吴成文脸色难看,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娘让我等衙役过来,让我不要太冲动。”

可怜天下父母心,唐逸叹了口气,问道:“既然你要杀了他们那便杀了他们,为何要将他们砍得血肉模糊。

吴成文沉默,而后声音幽冷,说道:“他们欺负我,我可以忍。”

稍顷,

吴成文眼眶遍布血丝,嘶哑着声音说道:“但他们欺负我娘,我实在忍不了!必须都得死!”

唐逸脸上温和一笑,说道:“你后悔吗?”

吴学成咬着牙,怒道:“恨刀不能够磨得更锋利些!”

唐逸点了点头,转身向着外边走去,吴学成有些茫然,问道:“大人,你是来问罪的吗?”

唐逸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问道:“何罪之有?”

吴学成说道:“我杀人了。”

唐逸笑道:“你是杀了人了,但他们都是该死之人。”

牢房里边,吴学成愣在当场,有些茫然,有些无措,这跟他预想的似乎有些出入。

我不是杀人了吗?

大人不是来问罪?

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县衙外边。

乌泱泱的百姓将县衙围得水泄不通,人们一个个脸上义愤填膺,从昨日收到消息开始,百姓们就开始跑来县衙外边大闹。有的怒骂唐逸狗官,狗改不了吃屎。有的骂官匪勾结,鱼肉百姓!有的甚至将烂菜叶,烂鸡蛋扔向府门,怒叫县衙放人,大喊唐逸无能官婿。

更多的人,则是站在外边议论纷纷。

“不过就是讨债嘛,用不着把人砍死吧?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现在催债的都要冒着被别人砍死的情况,这行以后还是就别做为好。欠钱的才是大爷!

“就是啊,若是有人打你娘你可以还手,又没有人阻他还手!但是将人砍得血肉模糊,这就是歹徒!是要付出代价,不能因为被人打,就可以如此残忍的行凶!”

有老人听完,气得发抖,说道:“就算这吴学成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但他也因为受不了自己的娘被欺辱!

人之本性,所以与他吴家欠债无关。打生畜时候都不能当着崽子的面打啊!”

但是吴学成并不是故意杀人,也不是报复和仇恨。

他是为了保护他娘啊!

“县衙凭什么抓人!”

有书生愤怒说道:“如果律法不是为保护我们老百姓的,那要这律法有何用?”

旁边的人,鄙夷的看向书生,冷笑道:“大乾的律法本来就不是保护咱们老百姓的。”

那书生脸色凝滞,竟是无言以对。

便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县衙大门“咔”一声打开了,众人立马将目光全部看向府门,唐逸面无表情,从里边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几名衙役,吓得双股颤颤,不敢抬头。

唐逸目光扫视围观群众,声音淡淡说道:“想来大家已经知道这起案件了。本官也明白大家为何如此生气。所以本官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围观百姓脸色愤怒,却是没有大声言论,而是看向唐逸,想听听这位“唐青天”的想法。

唐逸沉吟少许,怒声说道:“此次案件,赌坊的人利用侮辱柳氏的方式造成吴学成愤怒,迫使其拿出汤药钱还债,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催收问题了,而是已经上升到灭绝人性的层面!

你们试想一下,母亲病重儿子心如刀绞,众目睽睽下却看着母亲受辱的儿子,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是因为濒临发疯的状态,才会发生如此极端的一幕。

那么从事件现场本身角度讲,辱我母者,虽远必诛;砍死活该。

但此次案件最源头的问题核心吗

是因为什么致使大家如今如此气愤,又是因为什么呢?

答案不言而喻。

想来是因为大家想到,若是有着一日,面对同样欺凌,作为老百姓,是该忍辱吞声、静待衙役的到来,还是燃起血性,实现自救?”

此话一出,众人立马沉默,的确这才是众人关注的问题。若是连律法都无法保护,连县衙都不作为,还有谁能保护他们这些百姓?

唐逸继续说道:“这件案子,大家之所以如此气愤,只是因为大家想知道,律法到底有没有给你们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手段,如果有,我们怎么去保护。

换句话来说,都特么人都已经把我娘欺负成这样了,我他妈的到底还不能还手?!”

众人被唐逸这般愤怒的情绪吓到,想不到唐大人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

唐逸说道:“吴学成是长时间看着赌坊的人,欺辱、殴打自己的母亲,试问当到你的生命尊严如此受到残忍的践踏,当你万分感恩却一辈子也无法偿还的人受到欺辱的时候,作为一个被母亲叮嘱做事别冲动的儿子……可能在衙役到来之前,此事若是本官自己,早已经冲上去打那些赌坊的人了。

但吴学成没有!他是在衙役到来之后,依然得不到衙役保护的情况下,看到县衙的人如此草草了事,实属忍无可忍,所以爆发了!

吴学成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母亲出口恶气!

所以,

本官只能说,若是换做本官是吴学成的话,本官也会这么做。

因为我不是圣贤,因为我们都是在颠沛流离的世界里,平凡的普通的老百姓。

更何况圣贤不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唐逸将目光看向无数的学子,大声说道:“圣贤告诉我们要爱国,当我们的大乾被欺辱的时候,难道只能看着大乾被欺负吗?

不不不,细想一下,本官不过是芝麻绿豆官,凭什么有资格去评析大乾的律法,我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被众人取笑的无能官婿而已。

所以,

我们先抛开上述的一切一切,先不谈律法,也不谈道德,在一切一切的诸如种种的情况之下,

问下诸位,

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若是问本官的话?

本官只恨唯刀不利,力不济,不能尽杀败类尔!

那么,

问下你们自己,若诸位是吴学成,你们会怎么做?”

稍顷,

唐逸目光真挚,看着众人,问道:“律法应该要有天理和人性,但当律法背离了人性,这法律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母辱不护,国辱何御?!”

沉默!

上时间的沉默!

此话一出,众人心神剧颤,看向唐逸时的愤怒目光,终于是有了明显变化。

……

……

第四十五章 唐大人真乃青天也!

静!

骇然听闻的静!

县衙外边吗,围观百姓一个个目瞪口呆,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稍顷,

众人目光注视下,唐逸面无表情,大声说道:“经查,赵氏、戴氏等人在温陵赌坊的指使下,对吴成文及其母亲柳氏,于十月二十八,也就是昨日,进行多次遭受催债、骚扰、辱骂,导致尚且年纪二十的吴成文情绪激动,血气方刚,在带有恐惧、愤怒等情绪的情况,出现了十人惨案。”

“本案当中,赵氏、戴氏等人,对吴成文的母亲柳氏,存在严重的辱母行为,严重违背大乾律法、亵渎人伦,道德沦丧!

本应当受到本官的惩罚和谴责!

但吴成文已是将其血刃刀下,本官便既往不咎,大家以惩为诫!

至于吴成文……”

围观百姓精神一震,不约而同抬起脖子,想知道唐大人会如何判罚吴成文。

唐逸目光如刃,扫视众人,而后温和一笑,说道:“无罪释放。”

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无数温陵百姓连马欢声雀跃,众人心中滚烫,大喊:“唐大人真乃青天也!”

唐逸这一番话语,无异于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作为人子,吴成文手刃仇人,无可厚非!

但是这个手刃的时间,非常有瑕疵!

如果手刃的时间,发生在辱骂、殴打自己母亲之时,或者是准备扯破自己母亲衣服之时,

唐逸觉得那才叫快意恩仇!

有些人站在上帝视角,可能觉得吴成文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但是,就算唐逸只是稍微把自己代入一下,都会觉得,吴成文没得选!

这个朝代最恐怖、也最悲哀的地方在于,它把原有的普通善良的百姓逼成了坏人,使得恶势力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好人越来越少,恶人越来越多。

每个恶人就好像狂犬病一样,一旦被感染,就会更激烈、更恐怖的去感染别人。

没错,采用暴力的手段的确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是,唐逸这一番话语,却是让百姓们明白:

他不支持暴力,也不反对暴力。

他只是由衷的告诉百姓,当县衙无法保护你们至亲之人,无法保护你自己的生命之时,你就应该自然而然的去唤醒体内原本的暴力一面,来捍卫自己的生命!

唐逸的意思非常明确,这一番话就是在告诫百姓,

你们不是担心县衙不保护你们?

你们不是担心没有王法?

那么好,如果连县衙都不保护你们,恶势力真把你们欺压逼到了绝望无助这一步了,

别犹豫了,

有人欺负到你头上了!

有人要取你的性命了!

有人要当众欺辱你了!

大胆放手抵抗!

这不可耻!

这恰恰是捍卫自己生命的权利!

……

……

回去沈府的路上,贾似言紧跟随在后边。这起案件唐逸可谓快刀斩乱麻,贾似言看得可谓是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还在苦闷,这可是出了十条人命,如果不处理妥当的话,唐大人的乌纱帽可就不好了。

令贾似言没想到的是,不过是半天时间,唐大人就将这件案子解决了。

看着围在县衙外边的百姓终于离开,贾似言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细细思量,来到唐逸身前,说道:“东翁,此番……我也有罪。”

唐逸笑道:“贾先生何罪之有。”

贾似言说道:“以为只是普通的催债案子,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大人您,导致百姓来到县衙里边闹事。”

唐逸说道:“处理此次案件的几个衙役都撤职吧。”

贾似言愣住,问道:“东翁为何没有怪罪我?”

唐逸反问道:“你可知晓那些赌坊的人会作出如此道德沦丧之事?”

贾似言说道:“自然是不知。”

唐逸看着贾似言,认真说道:“但那些衙役知晓。”

贾似言想了想,似乎明白什么,脸色阴沉得难看。

他说道:“东翁放心,我等会回去立马将这些吃里扒外的全部撤职!”

唐逸知晓贾似言的性子,跟他一样都是一位见钱眼开的主。但他行事懂得明辨是非,小心谨慎,见好就收,道德原则还是明白。

人可以贪钱,但不可贪心。

良心都不要了,跟牲畜有何区别?

回到沈府的时候,王阳明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他听闻丫鬟秀儿提起,说是唐逸寻他有些要事。

王阳明坐在大厅,手里拿着一根甘蔗,另外一只手拿着墨笔,似乎在写着什么。发现身后似乎有人,转头一看,唐逸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书写的内容。

王阳明笑道:“唐兄,对话本小说也感兴趣?”

唐逸说道:“略看略看。”

王阳明点了点头,问道:“唐兄寻我有何要事?”

唐逸泡了一壶茶,说道:“闲来无事,找王兄扯淡。”

“扯淡?”

王阳明哭笑不得,想不到唐逸也会犯贫,说道:“行!唐兄想如何扯。”

唐逸说道:“不知王兄可否懂得,就是有时候人如果话本小说看多了,就忍不住想要试着动笔写一写?”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看到了小说自然是有这样的冲动。”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这几日心里边倒是琢磨着一个话本小说的故事,所以忍不住想要跟王兄分享分享。”

王阳明有些意外,说道:“唐兄何必跟我拘谨,但说无妨。”

唐逸说道:“我这故事名叫《西厢记》,又名《落魄小书生与富家千金的秘密》……”

于是唐逸开始将西厢记的剧情简单介绍一遍,但内容不是特别出格。

王阳明听完之后,有些意外,笑道:“唐兄这故事的确不错,既然唐兄如此喜欢谈天论地,不如直接写出来如何?”

唐逸笑道:“不瞒王兄你说,唐某心中正有此意,只是不方便开口。

不过,唐某有些好奇,不知这话本若是写出来营利如何?”

王阳明咬了一口甘蔗,砸吧砸吧,说道:“唐兄你可能不知,这小说是否营利,在于这内容是否有没有违背世俗的观念,若是有肯定会畅销大卖!

尤其是在天都,一本小说卖三两银子,定是能够发家致富!

但是你这西厢记……太正经了一些。”

唐逸脸色诧异,说道:“你写的不是正经文?”

王阳明说道:“正经文谁会愿意看?”

“有道理。”

唐逸想了想,问道:“不知你这违背世俗,需要达到什么底线?”

王阳明直截了当,说道:“违背世俗观念,就是得违背世俗道德的男女情意令百姓无法接受。

但只要是他们彼此真心相爱,即使身份不同,门不当户不对,地位悬殊很大,但依旧能够让看到的百姓眼里直流,尤其是姑娘人家!”

王阳明稍稍停顿,然后说道:“所以,唐兄也要明白,这写话本小说也是有风险的,若是被人发现抓到的话,有可能会被浸猪笼的。

毕竟,既然是违背世俗,便是坏了风气的罪责。”

唐逸说道:“没事,开个小号,这样没人知晓。”

王阳明脸色诧异,问道:“何谓小号?”

唐逸解释道:“这小号的意思,就是笔名不用自己的真名。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夜闯尼姑庵!”

王阳明脸色微愣,细细琢磨这名字,说道:“唐兄这笔名绝了!可是……这样的笔名可以吗?”

“文都不正经了,名字能正经?”

唐逸说道:“再说,我现在不就取了,有何不可。”

王阳明觉得唐逸说得有理,叮嘱道:“唐兄,这写小说可不比谈天论地容易,十分枯燥,

而且,唐兄行事端正,未曾接触,懂得如何撰写?”

唐逸知晓王阳明在担心什么,说道:“眼下咱俩无事,不如你出个题目考考我。

试一试,看我懂不懂得什么叫道德沦丧?”

王阳明点了点头,觉得唐逸说得有理。

吴成文略微沉吟,说道:“不如这样,唐兄现在就写个江湖的话本小说。

小说内容涉及三个武林门派,还要包含武林门派之间多年的恩怨情仇。

最好是要讲些有违世俗观念,还要打破伦理的情节!

同时情节除了要言简意赅之外,还要特别扣人心悬,大有血雨腥风呼之欲来,外加充满悬念!”

唐逸想不到王阳明这么多要求,于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见唐逸沉默不语,王阳明知晓对于一个未曾写过话本小说,这个要求的确是有些为难。

唐逸毕竟未曾写过小说,他又如何懂得设置情节呢?

就在这时,

唐逸抬头,直接说道:“道长,请把师太还给老衲!”

王阳明脸色愣住,说道:“然后呢?”

唐逸说道:“没了。”

王阳明细细一琢磨,倒的确是有违世俗观念。

他急忙说道:“唐兄,你这故事虽然挺好的,但还却柔情不足,最好是……是要有一些感情纠葛,柔情万种,你侬我侬!”

唐逸略微沉吟,又说道:“师太,你就放弃秃驴,从了贫道吧!”

王阳明目瞪口呆,连忙说道:“唐兄,你这故事还不足以打破世俗的伦理观念!”

唐逸喝了口茶,润润喉说道:“贱尼,你竟敢跟老衲抢道长!”

王阳明神色激动,汗如雨下,喉咙干涩道:“唐兄,你这、这虽然已经打破世俗伦理,但这剧情似乎欠缺了些,不够吸引人,要扣人心弦!”

唐逸想了想,说道:

“和尚:“师太,你从了老衲吧!”

道长:“秃驴,竟敢跟老道抢师太!”

师太:“大师,道长,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王阳明:“……”

……

……

第四十六章 一抹黛眉如烟

时节进入到十一月,温陵因为地处南方,所以是看不到北方的银装素裹,冰天雪地;也看不到西部的万里荒漠,悄无人声。所以,温陵的冬天永远都只是一片萧条之色。

天很冷很冷,却不带一丝湿润,浸入骨髓的冰凉仿佛要把身体的所有温暖都抽去,只留下如干絮般散漫的冷一团一团的塞在胸肺间。

这段时间唐逸养成了两个好习惯,一是晨跑锻炼,二是撰写话本。这是一个极具锻炼的身体的时代,没有完好的医疗器械,想要更好的活着的话,锻炼身体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撰写话本是为了以后的生计,从王阳明那里得知,由他进行操作,后续的话本贩卖,可谓是一本万利。

如今,只需唐逸先将话本内容撰写出来就好。

经过这段时间跟唐逸的交流,王阳明的人生观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崩塌,然后重新建立,又再一次崩塌。

“原来撰写话本小说的情节,竟然还可以如此行事:失忆,绝症,破产,堕胎……原来两个世家还可以如此演绎,敢爱敢恨、离经叛道的女主角,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男主角,两人上演从相杀到相爱的虐恋故事!”

他如今也学会了一个词,名叫狗血。这是唐逸教会他的,听完唐逸所说,这是一部集各种狗血、禁忌和虐恋为一体话本小说,保证能够感动下到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上到八十岁未曾出嫁的老鸨!

王阳明曾看过唐逸撰写的章节,忍不住掩面羞愧,这岂止是狗血啊,内容简直毫无底线,看着流泪,闻着咬牙切齿啊!

所以这才敢保证说,只要唐逸继续写“狗血”情节,他往天都一发行,定是能够赚得流油!

就在两人忙活话本之事,知府的一位小厮却是忽然跑来县衙,说是近日有个非常有名的戏班子闽剧班来到温陵,所以盛邀御史大人跟唐县令一同过去看看。

这闽剧班王阳明有所听闻,立马眉头微挑,显得有些惊讶。

唐逸问道:“王兄,这闽剧班很有名?”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这戏班的曲目也非常丰富有名,唐兄这些时日不是恰好在撰写话本,刚好可以去学习观摩一番。”

唐逸见王阳明有些热衷,便跟着点了点头。

到了傍晚时分,知府大人竟然亲自来到县衙,盛情邀请王阳明一同前去观看。

知府大人看向唐逸时,似乎眼里边也多了几分往日不曾出现的重视。

戏班是在西熙园举办,位于晋江河畔附近。

这一路上,知府大人不断给王阳明介绍闽剧班。

“这戏班子的老板,乃是一位科举失利的学子,名叫王礼翁。因为酷爱戏曲,便组建起了个江湖戏班,由其亲手调教的习姑娘便是这戏班台柱子!”

这个时代的台柱子是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甚至说是他比一个戏班的师傅都重要。因为戏班的收入来源都靠这个台柱子。

唐逸微微惊讶,说道:“看来这个台柱子应该是非常厉害!”

知府大人非常满意唐逸的表现,说道:“这是当然,这习姑娘,据说花容玉貌,清丽娇柔,风雅脱俗,其歌喉可谓响遏行云绕梁三日,色艺双绝!

这戏班子常年游走大乾,出没于富贵官宦之家,极负盛名。

今日受庞老板邀请,特地来到咱们温陵戏台演绎!”

唐逸眉头微蹙:“这是个姑娘?”

知府大人挑了挑眉,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御史大人,嘿嘿笑道:“是个……姑娘!”

这倒是令唐逸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戏子不事生产,不安于乡土,所谓冲州撞府,也就是要到处卖艺。作为女戏子更要抛头露面,这些都是不符合道德观念的。

而且,戏班子一般不培养女戏子,一则龙蛇混杂容易遭人非议,觉得她们是任人玩弄之人。二则,姑娘若是被哪位商贾大官之人看重强缺豪夺的话,这可是戏班子可怜辛辛苦苦培养了多年的女弟子,若是就这样让人夺走了。戏班还会要生存,就需要重新培养。此时间段,整个戏班子,就要喝西北风。

知府大人脸色献媚,笑道:“物以稀为贵,今日习姑娘唱作,听闻御史大人喜好戏剧,所以特地请御史大人您观摩观摩。”

王阳明点了点头,笑道:“多谢知府大人盛情。”

知府急忙说道:“御史大人言重!”

王阳明应道:“知府大人客气。”

此番戏班是在西熙园举办,唐逸跟随知府大人进来,刚进圆内便有些惊艳到,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假山、戏台、玉玲珑等园林杰作。戏台底下意识坐满游客,留恋往返。

唐逸戏台上边看去,前后台之间立着块隔板。檐板装饰讲究,上边以雕刻花鸟、人物为主。台口长方形,山墙前设左右八字墙,这样便为台口的音量外泄创造了便利条件。

整个戏台的结构为四角立柱,上施大额枋结成井架,枋上设斗拱称托屋檐,梁架多为角梁、平和藻井组成,既有承载能力,又有装饰作用,稳固而富丽。特别是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更令人惊艳不已!

唐逸等人寻了一处厢房休息。

王阳明随手拿了一个橘子,知府大人连忙接过去,说道:“原来御史大人也喜欢橘子,我来给您剥一个。”

王阳明受宠若惊,惊讶说道:“不可,不可。”

知府大人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唐逸懒得理会二人,目光看向底下,随着锣鼓敲响起,戏台上的戏子们开始各尽其责,化妆、搭戏台、调试乐器,既分工又协作。因人手少、角色多,戏子们都要客串不同的角色,跑跑龙套。

今日演绎貌似是一出穷困书生与富家小姐的相爱相杀的故事,底下的观众纷纷大声喝彩,有的则是对戏子呼来喝去。

“习姑娘呢!我们要看习姑娘!”

“不是说今日有习姑娘演曲!好不快些叫他出来!”

“习姑娘啊!小生最喜姑娘了!还是快些安排才是!”

“退票!不听了!我们是来看习姑娘的!”

……

唐逸见其摇了摇头,这个时代的戏子不像原先那个时代。

戏子地位是非常低的,若有子女入戏行,视为不光彩之事,不得入族谱,祖坟。所以,儒家文化思想的影响下,形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读书做官才是高等身份的观念。

戏子则是不入流的角色,他们居无定所,生活无着,风尘女子靠卖笑为生,他们却要卖唱还要卖笑,真是十分辛苦,一般的戏子从前都是清白人家的子女,由于贫穷被卖来当戏子,遭人取笑玩弄侮辱谩骂,他们与风尘女子同处于时代的最底层……甚至更低一些。

戏子古称优伶。其名已经不恭,优者,调戏也,本意是调笑戏弄的行为。这个称呼有点贬义,说白了就是唱戏的。曲艺高点的去取悦官员贵族,低等的只能去跑跑江湖,取悦平民,混口饭吃。

做戏子的不存在感情,戏子生存的根本只是去取悦他人,演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下了戏台,洗了油彩,脱了戏袍,对着镜子,看着长期被油彩涂来抹去的脸,有的只是沧桑,冷漠。

名与利不过是虚华的东西,可这是所有戏子的追求,花大半辈子去追求这些东西,老的时候,留下点虚名,可再多的虚名都是演戏得来的。

看着因为油彩而过早衰老的容颜,感觉光阴的一去不复返,感慨演了大半辈子别人而忘了自己的存在。

有句封建色彩极浓的话,带有极强的侮辱性,说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无义,便是此时人们对戏子道德水准的一种评价。这种评价的由来一定有其历史原因的,唐逸并不是社会学家,所以也不想分析出个子丑寅卯来,总之,在道德层面上,在许多士大夫的眼中,戏子常常有些失德的行为。

哗!

就在唐逸思索之际,突然人群当中传来一声骚动。

只见戏台之上,一位身姿曼妙,美眸勾魂的姑娘,身着红色戏服,举步如和风拂柳,启齿似燕语呢喃,从屏板间莲步轻移出来。

抬眼望去,烟雨迷蒙处,飞起一座如虹彩桥,桥畔有红衣姑娘袖悄然独立。

一汪清眸如水,一抹黛眉如烟,眉间锁一丝浅浅哀怨。那份清纯,那是哀婉,恰似春风碧于天的湖面上,有落花点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浮一袭水袖,唱一出姹紫嫣红。

声音的悠扬,越调的婉转,入耳妙不可言,好似细雨淋漓,又似杏花扑面。

待得一曲唱毕,立马爆发如雷掌声,

能够造就如此热闹场面便是闽剧班这位女戏子——习姑娘!

……

……

第四十七章 习羽翎

台柱子就是台柱子,这份气场倒是令唐逸微微惊艳。

待得翩然起舞结束,下一幕便是琴声唱曲,演绎的是一位闺中少女思君念君的心思。

习姑娘莲步轻移,微风将她的衣袖吹的飞舞,她款款来到戏台正中间,那里放着一把玉琴,习姑娘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放在上面,就像是在撩拨平静湖面上的湖水,在玉琴上轻轻地拨开。

宛如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的曲子渐渐响起。

“秋夜长,秋夜寒,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

遥相望,梦无痕,北风受节南雁翔,崇兰委质时菊芳。

鸣环曳履出长廊,为君秋夜捣衣裳。

纤罗对凤凰,丹绮双鸳鸯,调砧乱杵思自伤。

君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

琴曲唱到这里嘎然收束,那不尽的愁思,思念之人天各一方的悲苦,只好留给观众去玩味、揣摩了。

唐逸抿了一口清茶,点到即止,这里可谓是唱出了言有尽而意无穷、意有尽而情无限的效果。

便在这时,

身着戏服的习姑娘开始翩然起舞,开始的一幕她眼波流转,像是小姐娇羞般嫣然一笑,满台春意,无限遐想;

紧接着,

她像是新婚妇女,如花间双蝶一般,戏舞连连,最后水袖一搭,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后,

她醉态渐起,犹如幽幽闺怨,一个卧鱼,立马讨下满场叫好;

直到她的娇颜之上,开始各种情绪流转,

凄冷、悲哀、思念,落泪。

演一出纸醉金迷闹剧,着一袭染尽红尘的衣。

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

一颦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

那般惊艳,

那般柔美!

底下观众也都沉浸在琴声的跟戏曲的意境当中,直到琴声终了,戏舞结束,众人都仍处在回味当中。

久久过后。

场间氛围逐渐变得热络,从唱曲的意境中回味过来的众人纷纷摇头惊叹,这习姑娘的曲艺真是高绝。

哗啦!

掌声像潮水一样涌来,观众沸腾了,为这充满悲欢离合的精彩演绎欢呼,鼓掌,众人都用力地拍着,掌声经久不息,在西熙园里回响。

戏台之上,习姑娘表演结束,起身行了一礼,那双灵动的眼睛犹如澄澈碧空里的星星,目光流转,仿佛能够勾人神魄一般。

她身穿一席红色的戏服,行走间犹如火焰在跳动。莲步轻移,怡红院里的大家目光也跟着她在转动。待得姑娘离开,观众这才开始争相讨论起来。

楼上厢房里边,唐逸微微恍惚,凌乱的妆台、兰花般的玉指、黛青的眼眉、巧笑的美人、震天的锣鼓、如泣的玉琴、登台又下场的戏子……这一幕幕演绎,让他有种戏梦人生的幻觉,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陷入这种幻觉中不能自拔。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将浊气吐出,神色才变得清明些。

唐逸旁边,陈知府跟王阳明似乎还沉浸在戏曲琴音当中,尤其是王阳明神色恍惚,时而惊叹,时而狞眉,最后他大声赞叹道:“果真是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他转头看向唐逸,说道:“唐兄觉得如何?”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余音绕梁三日犹未尽。使得听客全都入了迷,仿佛就置身于琴曲戏目当中。”

这并非是恭谦话语,乃是唐逸心里肯定的话语,这位习姑娘不过是在盏茶时间就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演绎得淋漓尽致。

难怪戏中的角色,戏中的精彩,能够让如此多的观众为之疯狂,为之着迷。

的确是难得戏曲人才!

知府大人故作神秘一笑,说道:“御史大人稍等,习姑娘等会便会来到此处,给御史大人您敬酒。”

王阳明眉头微蹙,说道:“知府大人这是?”

陈知府笑道:“这位习姑娘能够讨得御史大人您欢心,让她前来敬一杯酒也是应该的。”

王阳明看向唐逸,笑着问道:“唐兄觉得如何?”

陈知府心头微震,显得十分意外,他知晓王御史跟唐逸熟络,却没想到两人竟是如此熟络。

此次安排西熙园赏曲,第一个目的便是结交这位御史大人,第二则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这位御史大人。

他前段时间已是受到消息,据说温陵城主陈津曾顶撞过这位王御史,之后过了一个半月,这位陈城主便被人以渎职之罪、结党营私给办了。

其中关系不言而喻,吓得陈知府连夜思索,这才以看戏剧为名,连忙到县衙邀请王御史。

唐逸微微沉吟,却发现陈知府投来热切的目光,似乎是希望唐逸能够答应下来。

唐逸心里想到,严凤凤的案件多亏借了知府的威势才得已善了,也算是欠他半个人情。

他笑了笑说道:“这习姑娘唱曲如此之好,若是能够见着一面,今日也算是有所获得。”

听到唐逸答应下来,陈知府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心里终于是松了口气,不管等会御史有没有看中习姑娘,至少他是有意想要讨好这位御史,只要不得罪御史就是他的官位就稳妥了。

想到这,陈知府看向唐逸时,多了几分感激之意。他心里微微庆幸,幸亏严凤凤案件没有因为陆家得罪唐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正说着事情,喧闹声从厢房外边响了起来。这个厢房有知府坐镇,还有御史光顾,只要西熙园的老板不是脑残,应该不会让人在厢房外边闹事。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响,而后被轻轻推开,当先进来的是一位八字胡,尖嘴猴腮的青年人,躬身行礼,大声说道:“学生王礼翁,拜见御史大人!拜见知府大人!拜见县令大人!”

唐逸记得,这为名叫王礼翁好像是闽剧班的戏班老板。

王礼翁脸上憨笑,说道:“诸位大人今日能够光临,可谓是令闽剧班蓬荜生辉。听闻几位大人极其喜欢听习姑娘唱曲,这乃是习姑娘的荣幸,所以今日便找来习姑娘拜见几位大人。”

王阳明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唐大人这些时日刚好在琢磨撰写小说话本,习姑娘曲艺如此绝佳,又演绎得如此精彩,想来戏剧情节定是熟念于心。

刚好可以让她跟唐大人多交流交流。”

陈知府连忙应和道:“对对对!还是快些让习姑娘进来,同唐大人多交流交流!”

唐逸眉头一挑,怎觉得王阳明跟陈知府像是在故意坑自己。

王礼翁连忙应是,就在这时,厢房外边,一位穿着红色纱衣的身影,悄然地、款款的走到唐逸面前,想来这位便是已经卸下戏服的习姑娘。

等到习姑娘靠近一些,戏子身上特有的香稷玉雪膏便散发出来,香气袭人。

灯火映照下,唐逸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她的容颜似乎捻了一撮水粉,还调了些清水,将那晶莹的**细细打在脸上。又拿了雪兔绒的扑子轻蘸的些须散粉,薄薄地敷一层。

肤光致致,圆莹似雪。

完美的底妆化出完美无暇的肌肤,精美的侧影将脸型勾勒得更加精致,绝无滞重之感。

似乎还用青黛杂了些许蜀葵叶汁画了一双纤长的柳细眉,微微上挑,远山淡扫。据载,古人曾以此种汁液制笺作诗唱和,号葵笺,纸微绿,入墨觉有精彩。

最吸引唐逸,还是她那一双美眸,眼尾描得长长,勾勒出灿若星华。

美眸之上缀了翠习的黛粉,末端讨巧地扫了些金粉。长长的睫毛,向上弯成一个圆滑的弧度,顾盼间好似两把小扇子般送着秋波。

颊上轻染樱习胭脂。最特别的是唇色,暧昧地、细细地、慢慢地,将桃色水润的唇渐次染,倾城一笑不过如此。

言笑晏晏,嘴角牵动着绝世的风情。

十片指甲涂满橘习蔻丹,足以诱人吻那葱玉指尖。

她婀娜地、翩翩起舞,袅然一笑。

那笑靥,如五月的青梅酒,淡薄清凉,不似人间颜色。

习姑娘抬起美眸,先是看了房间几位大人一眼,抿嘴微笑。

随后,

她对着唐逸微微行了一礼,

温婉柔和,风铃般的声音,轻声细语道:

“妾身习羽翎,见过唐大人。”

……

……

第四十八章 姑娘乃是戏子,不可啊!

尽管唐逸与眼前的姑娘是第一次见面,但习羽翎即便是面对场间三位大人,脸上始终带着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笑容,完全没有出现丝毫的怯场,大方温婉,自然柔和。

她就像是与厢房里边的三位大人极其熟稔,柔声笑道:“妾身未到温陵,便已是听闻知府大人的盛名,每日为温陵百姓劳苦案牍之事,温陵百姓能有知府大人这般为民请命的大人,实乃温陵百姓的福分。”

这话落在陈知府的耳中,可谓是喜上眉梢,嘴角笑意实在是合拢不上。他心里高兴极了,今晚将御史大人邀来看戏果真是明智之选。

习羽翎又看向御史王阳明,福身行礼,先是寻问王阳明是否喜爱戏剧,而后便开始攀谈起有趣的曲目。

整个过程可谓是点到即止,她既没有刻意恭维,也没有故意疏远。

交流过程中,几乎是在顷刻间便能够讨得对方好感。

这一幕幕落在唐逸眼里,倒是有种意外之感。倒不是觉得习羽翎的圆滑通故,而是觉得这女的竟是这般落落大方,想来是常年跑江湖的缘故,见识的人多了,知晓如何对付。

最后,

习羽翎再次看向唐逸,抿嘴笑道:“初来温陵,这几日时常听闻唐大人刚正不阿,乃是一位铁面青天。

今日亲自一见,倒是令妾身有些意外。”

眼前的女子行事非常优雅,这样女子往往是爱美的。从她的装扮中,唐逸发现习羽翎挺有品味,懂得如何穿着打扮,懂得如何色彩搭配。

她没有花枝招展,也没有简朴素衣,卸下戏服之后,身着一袭红色纱衣,勾勒出婀娜身姿,显得十分得体。

这个时代懂得心灵与外形协调的女子不多,所以,唐逸能够清晰感觉到,眼前的姑娘非常骄傲。

尤其是那一份从容的优雅骄傲,仿佛是一种高贵的气质,这和一个人的财富没有关系,是一种来自骨子中与众不同的美丽、自信、高雅、智慧、浪漫和独立,显的现在不可觉察的交谈之间,给人一种具有情趣和情调之感。

唐逸目光平静如水,看向习羽翎,问道:“有什么意外?”

习姑娘莞尔一笑,说道:“温陵有人称颂,说唐大人您,清心治本,直道身谋。秀干成栋,精钢无私。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悲。史册有遗训,毋贻来者羞!

原以为唐大人是一位性格僵直,铁面无私,如今见识却觉得唐大人温柔极了。”

唐逸说道:“你我不过第一次见面,又怎能立马就看穿呢。”

习姑娘媚眼微抬,靠近唐逸一些,说道:“听御史大人说,唐大人您喜欢写话本小说?”

脂粉香气袭来,唐逸向后退开一步,平静说道:“兴趣而已。”

习姑娘注意到唐逸的动作,莲步微微靠近,脸上笑意更盛,说道:“唐大人喜欢什么类别的小说?风花雪月?鬼魅魍魉?”

唐逸退开一些,说道:“只要是好看的都喜欢看。”

发现唐逸又向后推开,习姑娘目光剔透,忍不住笑道:“御史大人方才已是命令妾身,要跟唐大人您好好交流交流。

既然唐大人喜欢话本,妾身房间书架里边放满了话本,不知唐大人可否一同前去观摩观摩。”

很显然这是赤裸裸,红赤赤的邀请。这习姑娘也没有丝毫避讳,直接是当着王阳明跟陈知府的面前问了。

王阳明立马起哄,说道:“如此甚好,唐兄刚好可以同习姑娘交流交流。”

陈知府应和道:“唐县令你便先过去看看,我跟御史大人在这里多听一会儿戏。”

唐逸微微皱眉,这两位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他如今已是有婚约之人,且先不说拈花惹草。今日若是跟着习姑娘去她的房间,恐怕过了今夜之后,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定会传遍温陵大街小巷。

唐逸对待女人素来不懂得应付。

他直接拒绝道:“多谢习姑娘好意,唐某还得留在此处陪同御史大人跟知府大人,就不便过去了。”

闽剧班的老板王礼翁微微诧异,如今想要进入习姑娘香闺的温陵才子可以说是从城头排到城尾,若是叫这些人知晓。唐逸竟然直接拒绝习姑娘,不知道会不会将他挖坑活埋。

王阳明看到唐逸脸色为难,忍不住心中好笑。毕竟,唐逸整日在他面前都是绷着一个脸色不苟言笑,似乎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所以,他难得有机会看到唐逸如此慌张难堪,自然不会放弃这样得机会。

他直接说道:“没事没事,我跟知府大人一同看戏就好。唐兄你就跟习姑娘过去看看书,聊聊话本小说,又不是让你干什么事情!”

唐逸正准备再次拒绝,陈知府忽然大声咳嗽,看向唐逸时目光充满跪求之意,如今他好不容易寻得跟御史大人独处机会,正好可以说一些私底下才能说的话。

唐逸无奈,看向习羽翎,点了点头说道:“那唐某就打扰习姑娘一会儿,还望习姑娘多多包涵。”

习姑娘嫣然一笑,说道:“唐大人不必客气,请随妾身前来。”

唐逸跟随习姑娘后边,两人身影刚刚出现在走廊,底下有眼尖的立马认出唐逸,紧接着看到他前边的习姑娘。底下观众先是陷入诡异的安静,众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唐逸能够清楚感觉到,一双双充满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

唐逸有所察觉,目光瞥向底下,只见底下坐着的观众正看着他,目光里边夹杂着各种情绪嫉妒、艳羡、愤恨以及羡慕。这无疑让唐逸立马成为众人的焦点。

唐逸无奈叹了口气,跟随习姑娘上了阁楼一处房间。

唐逸目光扫视房间一番,其中有个书架倒是吸引了唐逸的注意,那上边的确是装满了许多琳琅满目的书籍。

习姑娘来到桌前为唐逸泡了一杯热茶。

稍顷,

习姑娘发现唐逸目光始终落在书架上,尤其是一些戏剧话本上。

“若是大人不想看戏剧话本。”

她略微沉吟,看着唐逸说道:“而是想看妾身的话,妾身可以先脱衣裳。”

“嗯?!”

唐逸脸色微变,急忙说道:“姑娘乃是戏子,不可啊!”

……

……

第四十九章 这是……什么男人啊!?(求收藏!求推荐票!)

听闻习姑娘准备脱衣裳,平即便是心绪淡然的唐逸,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倒不是唐逸过分臆想,自古亵伶狎伎的现象一直盛行,所谓娼优不分家,这戏子虽言卖艺不卖身,却往往身不由己。

若是出现权势逼人,低位卑贱的伶人奈若何,不但男戏子容易遭困,作为女戏子更是难逃此命运。

唐逸有些无奈,却见习羽翎从屏风里取出一件华丽的戏服,抬起美眸,露出疑惑之色,轻声说道:“唐大人不是想看妾身唱戏吗?”

唐逸脸色微滞,说道:“原来是换戏服。”

习羽翎眨了几下美眸,而后想着两人先前的谈话,忍不住脸色一阵羞红,咬了咬朱唇,戚戚哀哀道:“都怪妾身不好,不懂得说话,吓到唐大人您了。”

这一低头的娇羞,秀发垂下,双颊羞红,美眸颤颤散发些许害羞的愧意,身上依旧散发着戏子特有的清香,味道不是很浓,淡淡的像是茉莉清香。

烛火映照之下,脸上红晕更盛,美眸不断眨动,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似乎是已经镇静下去了,便很腼腆、尴尬地对唐逸一笑。

她莲步走到桌旁,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茶壶,将茶叶拨入壶中,青顶的茶形宛如一位身着精致旗袍的女人,芽叶紧裹,秀颀饱满,视觉清爽,堪称清丽,水浸入其中,纤毫四游,却亮却透,一如女子的黛眉水眼。

这一幕落在唐逸眼里,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习姑娘竟然是个泡茶高手。

唐逸轻声咳嗽道:“无妨,无妨。”

唐逸心里暗道,只要不是脱衣裳,不管是演戏,还是唱曲他都可以接受。

习羽翎咬了咬嘴唇,将一杯茶水放在唐逸面前,柔声说道:“妾身并非大人您所想那样的人,妾身的房间也好,陈列书籍也罢,唐大人都是第一个见识的……男人。”

唐逸无奈苦笑,这话里意思是想说他是习姑娘第一个入幕之宾?

习羽翎目光闪烁,似乎是看出唐逸心中想法,笑着说道:“所以唐大人胡思乱想也是应该的。”

这一娇笑哪还有半分娇羞之意,就像是个天真无瑕的小姑娘,但却唐逸另外一种感觉,这笑颜可谓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美意荡漾。

她那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似乎欲引人一亲丰泽。

唐逸眉毛微挑,这习羽翎到底是个女戏子,把握人心之事最是擅长了。

她方才还像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羞小姐,这一转眼,立马变成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像是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每个男人的神经似的。

两人不过是几句对话,前后一幕变换,竟是令唐逸有些琢磨不透这习姑娘真实性子如何,又是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

唐逸将面前茶水捧起,闻了闻茶香,沁人心脾,香气迷人,忍不住蹙紧眉头,作为一名饮茶高手,他竟是闻不出这是何种茶水。

稍顷,

唐逸将茶水一饮而尽,说道:“唐某还有些要事,就不多叨唠习姑娘你了。”

唐逸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不管这习姑娘是何模样,总之不容小觑。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直接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习羽翎俏脸愣住,急忙叫住唐逸,脆声问道:“唐大人这就准备离开了?”

唐逸笑道:“夜色已深,习姑娘演了一天的戏定也是累了,早些休息为好。”

习羽翎柳眉微蹙,哭声说道:“也罢……大人您走便是。等会老板若是怪罪下来,妾身顶多是挨几顿打,饿几天饭,禁足个十天半个月。”

习羽翎美眸沁出几点眼泪,美眸偷偷瞥了唐逸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悲天伶人之意。

咔!

唐逸将房门打开,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习姑娘脸上愣住,急忙说道:“唐大人等一下!”

唐逸转头看向她,问道:“还有什么事?”

习姑娘眼泪掉下,轻声说道:“你若是离开了,我真会被老板怪罪的,他可凶了!!”

唐逸面无表情,说道:“然后呢?”

习姑娘露出几分胆怯之意:“妾身饿几天倒没事,就是老板会拿出那种带刺的藤鞭,抽打妾身,可疼了!

难道唐大人就不心疼妾身吗……”

唐逸直接说道:“不心疼。”

习姑娘:“……”

习羽翎当场就愣住了,美眸落在唐逸那平静无波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并非是在欲情故纵!

他是真的不心疼自己!

这是……什么男人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这些年里,习羽翎见过太多捧角的男人,他们多为有钱有势的富贾、大官等,有懂戏的,也有起哄架秧子的。

他们一般是认准了一名戏子,只要有她的演出就场场不落,演员在哪家园子唱,他们就跟到哪儿,定下若干个包厢,请上若干位朋友,在园子里号召着观众不住地喊好。

而这些的人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爱好。

但最终都是为了获得他们这些戏子的青睐。

习羽翎娇嗔的看了唐逸一眼道:“原因为唐大人是个心慈人善之人,想不到大人竟是如此不解风情。”

唐逸略微沉吟,直接说道:“习姑娘,虽不知你是何想法,但必须挑明一件事是,唐某如今已是有婚约在身,所以此番出现这个房间已经不妥。

习姑娘接连几次惺惺作态,这般自伶自哀,或许对其他热心肠的公子有用,但在下却是个铁石心肠之人。

在下非常有自知之明,可不会认为习姑娘这般娇羞是因为在下的缘故。”

习羽翎征了怔,极善言辞的她竟是当场懵了。

她奔波江湖多年,无论是到哪座园子,亦或者哪个戏班,底下的观众,戏班的戏子,与她谈话不是恭敬有礼,温文尔雅。

但是,这唐逸不仅当众拒绝自己的邀请也就罢了,如今更是直言不讳的说她惺惺作态。

习羽翎柳眉低垂,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她将戏服向后一扔,恰好挂在屏风上边,将身上的纱衣褪去,只留下一件红色内衬。

唐宇神色疑惑,不知这习姑娘为何突然要脱衣服。

习羽翎柔声问道:“大人,妾身美吗?”

唐宇点了点头,道:“美。”

不得不说,这习羽翎锁骨迷人,身材高挑、体格妖娆,简直是人间尤物!

唐逸目光由她的身材慢慢上移,最后落在习羽翎的眼眸之上,

习羽翎笑容微敛,

两人互相对视,

仅此一眼,

唐逸微微动容,感觉自己的身心仿佛堕入了冰窖当中。

冷!

实在是太冰冷了!

很难想象这女人经历过什么事情,她抬起美眸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是锋利至极的寒刀,让人觉得脊背一阵冒凉气。

冰冷无光,

沉沦死寂。

而后,

唐逸忽然感觉有些疲惫,一股剧烈眩晕感袭上脑门,踉踉跄跄的又退回来房间里边,身体坐在椅子上,而后直接是昏倒在桌面。

习羽翎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瞥向昏倒过去的唐逸,冷冷说道:“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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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在下人格魅力太盛!

唐逸从睡梦中醒来,觉得全身无力,想要试着伸手,发现身上被人绑着绳子。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还在原来的房间里,此时习姑娘站在他的眼前,一双美眸正盯着他。

唐逸没有丝毫慌乱,淡淡一笑说道:“今日来习姑娘的房间不是要看话本小说,交流如何撰写小说才是,怎么变成五花大绑了?”

习姑娘抿嘴微笑,说道:“妾身乃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戏子,都说戏子无情,怎配与大人您的青梅煮酒,笔墨丹青。”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习姑娘这一出倒是演得极好,就连唐某也是着了道。”唐逸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赞扬道:“不愧是响彻大乾的女戏子。”

习姑娘冷冷一笑,说道:“妾身整日演着闹剧,唱着哑戏,一边看一边丢。为的是博人一笑,使人忘怀。今日能够骗过唐大人,也算是妾身的褒奖。

让大人您见笑了。”

唐逸略微沉吟,说道:“我与习姑娘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可以说是素未平生,若是唐某有哪里得罪习姑娘的,现在这里陪个不是。”

习姑娘看着唐逸,“你这是在求饶?”

唐逸点了点头。

习姑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铁面无私的唐大人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唐逸憨厚一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习姑娘笑容微敛,看着唐逸:“那我若是毫无理由,单纯以杀人为乐呢?”

唐逸摇了摇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直接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习姑娘笑容微滞,说道:“你怎知道我不是?”

唐逸耸了耸肩:“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可否先问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

习姑娘淡淡说道:“子夜。现在你可以回答了?”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因为你需要我,至少习姑娘是带着某些目的,才会又是下迷药,又是五花大绑将我绑在这里。

若是单纯以杀人为乐,直接在我昏倒时捅了我便是。

所以,在你目的为达到之前,我肯定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习姑娘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唐逸醒来会露出慌乱之色,可是唐逸不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是脸色淡然竟然没有丝毫胆怯之意。

习姑娘冷哼一声,笑道:“唐大人,作为戏班子的一员,妾身今生今世都只是一个小戏子,只能永远活在别人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所以妾身总该为自己的人生做些什么。”

唐逸略微沉吟,说道:“有理。所以习姑娘抓我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需要我的帮忙,但说无妨,只要不是调戏良家妇女,不是道德沦丧,不是犯奸掳掠之事。

唐某定是愿意鼎力相助。”

哗!

一把寒刃出鞘,带着渗人寒光,架在唐逸的脖颈。

习羽翎靠近唐逸,一股香气袭来,她吐气幽兰,柔声笑道:“你不会天真以为我这是在演戏吧?”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人生如戏,生活本身就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大舞台。我们都是戏子,演绎着各自不同的角色。”

唐逸说完便闭上眼睛,将身子慵懒的靠在木椅上,竟是大嗤嗤准备睡过去。

习羽翎冷声说道:“你当真不怕我杀你!”

唐逸闭着眼睛,没有回复。

习羽翎看着唐逸,心里边竟是有些无语,这唐逸根本就像是个不按照行使之人。

玉手伸出,手中寒剑一闪立马回到剑鞘当中。

动作迅疾,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一幕落在唐逸眼里,心里不由得产生某种念想。

唐逸好奇问道:“习姑娘不杀我了?”

习羽翎说道:“不杀了。”

“为何?”

“不想杀了。”

唐逸摇了摇头,嫌弃道:“人心不古,说好的杀人为乐。”

习羽翎:“……”

……

夜色已深,寒风透过木窗呼呼作响。

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有些下降,气氛压抑而冰冷,房间里边习羽翎一袭红衣,肌肤胜雪。若说方才是个娇羞的邻家姑娘,现在的她就是雪山之巅的冰冷女王,眼神桀骜,冰冷至极。

习羽翎美眸紧盯着唐逸,忽然间,她觉得此次将这位温陵县令抓来似乎是一件非常巨大的错误。

唐逸的言行,以及反映,完全是超出了她的掌控。

习羽翎强行压下心头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情绪。

她试着让声音显得柔和一些,说道:“你与王阳明是什么关系?”

听到王阳明,唐逸的本是慵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唐逸说道:“所以你的目标不是我,而是王阳明?”

习姑娘再次问道:“你与王阳明是什么关系?

你不过是个芝麻官凭什么他对你如此客气?

为何他这段时间都是住在县衙?

这些时日他都同你聊了些什么?”

听到习羽翎的问话,唐逸陷入短暂的思索。

他与王阳明的结识本就是毫无逻辑,非常茫然。

某一天王阳明突然就出现在县衙外边,拿着一块鱼符说自己是御史,要在微服巡察温陵,还自来熟的居住在温陵县衙里。

王阳明对他如此客气,这也是唐逸心里边一直琢磨不透。他可不认为身上有什么王霸之气吸引到王阳明,所以这也是唐逸的疑惑。

至于这些时日唐逸同王阳明聊了些什么,两人偶尔会聊些朝政时局之外,基本都是在扯淡闲聊。

唐逸直接说道:“他是御史,我是县令,按照关系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想要住在县衙,我一个芝麻县令自然不敢说不。

王阳明除了是御史之外,私底下还是天都一位“小报”的作者,经常会写些地方游记奇闻。

平日里边我们也都是以聊这些为主。

至于他对我如此客气……如今只有一个原因解释得通。”

习姑娘美眸一亮,说道:“为何?”

唐逸脸色严肃,看向习羽翎,认真说道:“在下仪表堂堂,满腹诗书,言谈举止,风度翩翩,使人相对,如坐春风之中。

想来定是在下人格魅力太盛,所以直接是将他征服了。”

习羽翎:“……”

……

……

第五十一章 他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

习羽翎举步往木椅前一坐,但见一袭红色纱衣垂落,倍显温婉娴雅之态,将她身形完美勾勒而出,她是一位有极好身材的女子。

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

习姑娘或许不是最美的姑娘,但唐逸觉得她可能是最出色的一个,欣长健美的身材,优雅迷人的风度,尤其是此时那一双冰冷彻骨的冷眸,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此时的气氛有些冰冷。

戏园外边树影斑驳,园子更远处种着几株张牙舞爪的老槐树,戏台上边的走廊没有小厮丫鬟的身影,整个西熙园静宜无声。因为戏班子老板提前通知,今夜都不得靠近习姑娘闺房,所以,楼阁之上的气氛变得加凄清冰冷,有寒风从远处吹来,仿佛整座戏园子都要凝固似的。

习姑娘捻起葱白玉指,微抿了一口热茶,她将茶杯放下,美眸看向椅子上的唐逸,柳眉微挑。

不得不说,眼前的男人单论相貌来说十分俊朗,立体的五官刀刻般隽秀,即便是被人五花大绑,他依旧依靠在椅子上,给人一种慵懒淡定的气息,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令习姑娘忍不住挑眉的,不是唐逸的回答太过滑稽,而是她发现打从一开始眼前的男人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唐逸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惊惧慌乱之色,有着一位普通的、芝麻县令所不应该具有的沉着与冷静。

这是显然一个放荡不羁完全不按照规矩行事之人。

很难打交道!

习姑娘心里想到,或许他醒来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晓自己定是不会杀他,所以才敢如此有恃无恐的开着玩笑。

习姑娘看着他,神情平静说道:“难道你就没有一丝的疑惑?”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疑惑。”

“你就不怕王阳明对你造成不利?”

“例如?”

“此刻不就是。”

唐逸笑道:“有道理。”

习姑娘脸色稍显柔和,说道:“你告诉我,他都跟你谈些什么,又曾做过什么事情,来温陵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你说了,我保证不伤害你,放你离开。”

唐逸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王阳明乃是御史,释作四方文书,即掌管大乾奏章、档案、图书以及地方上报的材料等。

平时他自然是做本职工作,如今;来到温陵,自然是暗中观察地方官员是否出轨、有没有上班迟到、下班早退,没有偷税漏税、贪污公款。”

习姑娘柳眉微蹙,说道:“还有呢?有没有说他来到天都的其他目的?曾寻问你认识什么人?亦或着看过什么物件?”

唐逸苦笑说道:“你若是真想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大可以自个去抓他来问。”

她白了唐逸一眼,若是能够抓王阳明,有何必大费周章。

习羽翎看着唐逸,认真说道:“唐逸,如果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你最好离王阳明远一点。

他的身份没有你想象那般简单。”

唐逸没有言语,王阳明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至少王阳明曾经仗义救他,这是人情,得还。

习羽翎瞥了唐逸一眼,说道:“这个王阳明绝非你想象那般简单,你不过是个芝麻县令,若是想要当你的铁面青天的话,今夜过后我与你之间的谈论,最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提。”

唐逸看向习羽翎,说道:“你我二人素味平生,将我迷昏不说,还刀剑相向,你若是过河拆桥,某天偷偷将我杀了。

我如何信你?”

习羽翎看着唐逸,冷声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唐逸说道:“要我保密守口如瓶非常简单,不过我们得做个交易。”

习羽翎心思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什么交易?”

唐逸反问道:“你方才是用什么东西迷晕我的?”

习羽翎说道:“迷药。”

唐逸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刚才那一剑实在是漂亮得紧入鞘极快,所以你懂得武功?”

“这是自然。”

习羽翎不明白唐逸为何这样问,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唐逸又问道:“除了你之外,这个世上懂得武功的人多吗?”

习羽翎眉头蹙紧,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个世上懂得武功的人多吗?还有跟他们比你的功夫如何?”

习羽翎冷若寒霜,说道:“我的功夫只能算一般。”

她的美眸瞥向唐逸,冷冷说道:“但我却是极其擅长用毒,若你敢胡言乱语,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唐逸眼眸一亮,直接无视习羽翎的威胁,激动说道:“真的有功夫?飞檐走壁?你是用毒高手,杀人无形?”

习羽翎神色倨傲,说道:“当然!”

唐逸露出笑意,没想到只是试探些的问问看,却是得到了了不得的内容。

“嗯。”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这场交易非常简单。

既然我无法相信你会放过我,所以,至少我得先保证自己有自保的能力。

你得教我功夫,还得教我识毒用毒。

这样我才能守口如瓶。”

习羽翎冷笑一声,说道:“你在做梦?”

“不不不,我怎会是在做梦。”

唐逸摆了摆手,说道:“现在是我在跟你讲条件,不是你在跟我讲条件。”

习羽翎冷声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逸脸色淡然,碎碎念道:“几个时辰之前我跟你一同离开,王阳明、陈知府还有底下的观众都看到了。

若是过了今夜我不明不白的就死去,你说最大的嫌疑会是谁呢?

还有,你不敢打草惊蛇。

至少,你如今不想过分引起王阳明的注意。在此之前,你们发现王阳明对我非常客气,

所以非常好奇我跟他的关系。

如今我若是死了,王阳明定是会非常警惕,这显然不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

当然,你方才提醒我,不要跟王阳明太过熟络。

这恰恰证明王阳明绝非普通人物,他是一名御史,身份本就不普通。

换句话说,王阳明的身份是大乾里边的一名御史,他唯一能够听从的、上报的也就只有他背后那一个人。

所以,王阳明来温陵的目的,可能就是那个人的目的。

你们怕惊动王阳明,实际上是怕惊动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

静宜无声,一片死寂。

冷风从熙园子里来,吹得老槐树张扬舞爪,瑟瑟作响。

习羽翎脸色闪过一丝惊讶,而后沉声说道:“这不过都是你的猜测。”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急促而紧张,这是因为惊讶得难以想象而发出的。

她不知道唐逸为何会算到王阳明背后那个人身上,但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唐逸说道:“我承认这些话语的确有赌的成分。”

他看着习羽翎,认真说道:“光脚不怕穿鞋的,所以我可以赌。”

习羽翎柳眉微挑,朱唇轻启,美眸骤然冷却几分。

唐逸却是面无表情,说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局面你们不想看到。

所以,你们输不起的。”

习羽翎情绪非常不好,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唐逸话里边的意思——既然你无缘无故的绑架我,那就得做好付出一些代价的准备。

这或许会给你造成巨大麻烦……但都是你咎由自取。

要么教我保命。

要么鱼死网破。

她原本以为是一个普通的无能官婿,只要吓唬一番便能套出一些话。

然而,她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现在才知道,

唐逸居然是一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小人!

……

……

第五十二章 人要有自知之明

竖日清晨,西熙园的小阁楼。

唐逸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他身上依旧被束缚着,而在他的对面习羽翎美眸睁开,恰好唐逸也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被五花大绑着,一个身着红色内衬,这样的画面若是叫人看来倒有几分暧昧的情愫,但是,随着习羽翎的美眸骤然,气氛再次变得有些诡异。

唐逸心里有些好笑,明明是才相识一晚上的女人,两人却有种非常熟识冤家之感。虽谈不上如何熟悉,但唐逸倒是知晓一个点,两人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习羽翎不可能会杀害自己。

如今看来他是赌对了。

习羽翎看着唐逸,心里边却是另外的想法,昨日两人断断续续说了些话。发现这唐逸根本不能按常人思路理解,被人誉为无能官婿,入赘沈家,他竟然毫不在意。

反倒是拉着她聊了一夜功夫,似乎还乐此不疲。明明是个读书人,却对武学如此崇尚。而且,最让习羽翎无奈,她是真的看不透唐逸。

听闻是一个铁面无私,才华横溢的官婿,但他却像是个顽童孩子似的,听到武学知识竟然两眼放光,说到用毒方面也是极其好奇。有时候眼神犀利,有时候憨厚微笑,当你误以为他是某种性格的时候,他却又立马变成另外一种感觉。

习羽翎看着唐逸,说道:“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但我可以放你离开,并且把保证你的安全。”

唐逸说道:“我这人素来性格洒脱,心里边尤其藏不住事,等会出去了定会碰到王阳明,这嘴若是一不利索就容易说漏。”

“你这是威胁我?”

“我在跟你交易。”

唐逸说道:“平白无故被人五花大绑,照如今的情况看来,事态并我预想更能更加严峻一些。你也说过,我不过是一个芝麻县令,谁能保证我今日离开这个房间,不会再被人无缘无故的绑到别的地方。

其实,你也不用教我太多,我就想学一些神不知鬼不觉的毒药。最好是能够让人无缘无故昏倒,能够段时间失去力气,类似的毒药就行。

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用毒药随意害人。”

习羽翎略微沉吟,而后手中寒光一闪,唐逸身上绳子悉数掉落。

唐逸起身伸了个懒腰,习羽翎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你走吧。”

唐逸笑道:“所以习姑娘这是答应了?”

习羽翎冷眸看向唐逸,忽然抿嘴微笑,柔声说道:“唐大人,你可知晓做人最难得的是什么?”

唐逸摇了摇头。

习羽翎说道:“不是聪明,而是人要有自知之明。

大人可知晓妾身为何能够获得如此多观众的赏识?”

唐逸又摇了摇头。

习羽翎妩媚一笑,说道:“因为妾身有自知之明,懂得藏拙。

妾身知道自己不会演戏,那妾身就学;妾身知道自己不会唱曲,那妾身就会练;妾身不懂得说话,就尽量抿嘴微笑不再言语;妾身知晓姑娘要爱惜自己的羽毛,所以从不敢与其他男人厮混,不做自己讨厌的事,不践踏自己的名节。

这条路走不通了,就走另外一条路,自然的或多或少也就能收获一些好处。”

习羽翎看着唐逸,得意笑道:“我不会跟你交易的。

因为这件事本就非常简单,你若是敢说,我便杀了你便是。

你若以为我会忌惮那就大错特错,大不了打草惊蛇,等到下次机会便是。”

“机会转瞬即逝,可不多见。”唐逸笑道。

习羽翎看着唐逸,说道:“妾身等得起。”

唐逸忽然对眼前的女子起了兴趣,问道:“可否问一下,整件事情上边,习姑娘扮演的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习羽翎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既然已经做好等的打算,自然得继续扮演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那唐某就期待戏幕升起之时,看习姑娘如何演绎一位坏人的角色。”

唐逸拍了身上灰尘,直接向外边走去。

看着唐逸在走廊逐渐消失的身影,习羽翎娇小微敛,俏脸沉静如水。厢房隔壁有个里间,一位身着绿衫,模样可爱的小丫鬟走了出来。

那小丫鬟瞪了唐逸的身影一眼,白皙的皮肤如羊脂般光滑,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粉嫩的薄唇微微向上翘。

她看着习羽翎甜甜地笑着,脸颊上有一对浅玫瑰红的酒窝,像红红的苹果,腹黑可爱却不失秀气,活脱脱一个甜美的腹黑小萝莉。

小丫鬟走到习羽翎旁边,脆声说道:“习姐姐,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了,你就不怕他出去之后乱说吗?”

“他不会的。”习羽翎说道,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撩起散落在锁骨上如海藻般的黑发。

小丫鬟轻轻眨动眼睛,问道:“为什么?”

习羽翎那薄薄的唇瓣微微漾起,蛊惑的微笑像是会使人沉沦的毒药。

“因为重头戏还没开始。”

……

唐逸从走廊走出来时,发现戏台上边有很多在排练,有拉二胡,有弹古筝,还有唱曲,台上类似习羽翎这样的女戏子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几乎灭有。

他的身影刚刚出现,立马所有男戏子的目光都聚集在唐逸身上。这时,众人发现唐逸身上衣服有些散乱,几个衣扣都开了。

众人脸色愣住,有男戏子看向唐逸时直接是怒目圆瞪,有的男戏子则是脸色征了怔之后,众人看向唐逸充满了羡慕之色。

唐逸直接向着园子外边走去,路上寻了个小厮一问,这才知晓昨夜陈知府跟王御史喝得酩酊大醉,之后就将他们各自送回府了。

唐逸想了想,直接向着县衙走去,此时王阳明应该还在休息。

他来到县衙,向着后堂而去,直接来到王阳明房外,正准备敲门,房门忽然打开。

王阳明看到门前站着唐逸,目光一亮,笑道:“原来唐兄已经回来了!正好我有件要事跟你说一下。”

唐逸灿烂一笑,说道:“我也有要事跟王兄你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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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看破不说破

听闻唐逸也有事要说,又见他神色着急,王阳明脸上立马露出了然之色,目光瞟了下庭院四周。

他轻声说道:“唐兄莫怕!昨夜之事知府大人已是通知过戏子老板,这戏子们不敢乱嚼舌根,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沈姑娘是不会知晓的。”

唐逸一阵无语,堵得住戏班子们的嘴,可这观众的嘴却堵不住。昨日他跟随习姑娘身后,底下观众可是悉数看得轻楚。

想来有关唐大人成为习姑娘入幕之宾之事,恐怕现在坊间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唐逸摆了摆手,坊间如何传说他懒得去管,现在反而是有另外的事需要确认。

他看向王阳明,说道:“我并非是寻问你这件事情。”

王阳明脸色疑惑,说道:“若不是此事,唐兄大早上神色冲冲找我,有何要事?”

唐逸目光深深,看了王阳明一眼,问道:“你可认识习羽翎?”

王阳明眨了眨眼睛,笑道:“自然是认识,闽剧班的台柱子。整个大乾但凡喜欢看戏、听戏,又有谁不认识习姑娘。”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昨日我与习姑娘一见如故,聊了很多直至深夜才休息……我们是清白的。”

王阳明暧昧一笑,作为过来人一副我懂的的笑脸。

唐逸直接无视,说道:“其中聊到一些奇闻秩事,她说江湖中有人能够飞天遁地,有人可以草木为兵杀人无形。

王兄常年游走大乾,她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唐逸对于武功的认识,大部分来自于前世的影视作品和武侠小说,真实武功对抗和表演,许多都是程式化的套路,跟他想像的功夫水平差距极大。

现实如此,那么功夫的真实水平又如何?前世无从知晓,传说中的宝典、秘籍唐逸更无缘一览,惟一的办法就是从影视文本当中探究一二。

若说对武功没有兴趣是假的。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飞檐走壁,身轻如燕,降龙十八掌……这些唐逸都非常向往。

所以,昨夜那般遇险,不但没有害怕,反而非常兴奋,这也是他急冲冲找寻问王阳明的缘故。

这个时代重文轻武,文人才子最为不屑的就是舞刀弄枪,就连整个社会都形成一股埋汰武夫的风气,但这些都与唐逸无关,既然知道有武功的存在,唐宁不可能视而不见。

王阳明没想到唐逸对武功如此感兴趣,点了点头,笑道:“的确是有。”

得到确认,唐逸心思热络,说道:“不知武功如何?”

王阳明说道:“的确是见识过有人一身轻功,可以穿墙越户,能够把一对青年男女从深宅大院中背出来,如履平地。

也曾听闻过,有位杀人被五十名甲士团团包围,他遂持匕首,飞出高垣,瞥若翅翕,疾同鹰隼。攒矢如雨,莫能中之。顷刻之间,不知所向。

至于草木为兵未曾见过,倒是听闻过大夏国有位姑娘擅长使用弹弓发射铜丸,极为精准!”

唐逸脸色微惊,说道:“大夏国这般厉害?”

王阳明神色倨傲,大声说道:“我大乾军将更是厉害!有军将善用大刀,长一丈,施两刃,名为陌刃,手每一举,辄毙数人,前无当者!”

听完王阳明的简单介绍,唐逸终于有了大体轮廓。

这个时代的武艺主要集中在这几方面:

一是力量和勇气出众;二是骑术;三是射术;四是擅长使用长兵器,比如槊、枪和大刀。

所有这些都有相同的一点,就是非常实用。兵器的体量比较大,重量大、速度快,杀伤力强大,适合在千军万马当中发挥威力。

没有花里胡俏,套路简单粗暴!

唐逸忽而抬头,问道:“王兄武功如何?”

正滔滔不绝介绍的王阳明,语气凝滞,微微一笑:“我未曾练过。”

唐逸脸色好奇,说道:“王兄游历山河,就不怕遇到什么险事?”

王阳明认真说道:“王某素来怕死,虽是游历山河却未曾踏入过任何危险之地。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不主动害人,也不去惹事。

凡事提个心防,看破不说破,即便知道有危险,咱不深入,不探究,不知晓。

自然也就相安无事了。

唐兄认为呢?”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有理。我不过是个芝麻县令,守着温陵这一亩三分地都快累得半死,如何有闲暇之心去了解其他事情。”

他看向王阳明,问道:“王兄刚才说有事寻我,不知是因为何事?”

王阳明这才将唐逸拉进房间,只见房间里边的一张桌子上,布满了如雪的纸张,纸张散落四方,唐逸拿起来看了看,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上边写着一出男女相恋的故事,就是故事内容有些粗糙。

王阳明说道:“唐兄,你之前说写话本小说越是狗血越是吸引人。但关键是,这故事又是讲姑娘堕胎、又是绝症又是、失忆……会不会太狠了些?”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是写男女爱恋,自然都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之事,但是这些往往能够引起读者的共鸣!因为他贴近百姓的生活,又远离百姓的生活。”

“王兄试想看看:有个妙龄姑娘爱上一个霸道少爷,生活不断对小丫鬟百般刁难,虽然受尽了各种折磨但是小丫鬟依旧还是很开心和活泼,这何尝不是如今许多姑娘的生活,生活虐我千百遍,我依旧热爱着生活。

这书生才子作诗尚且喜欢无病吟声,这话本小说又何尝不是?”

王阳明似乎有些了然,谨慎问道:“那唐兄觉得我这话本小说写得如何?够……狗血吗?”

唐逸简单看来一番,摇了摇头,直接说道:“不够狗血。”

王阳明问道:“那唐兄认为我应该如何写才比较狗血?”

唐逸略微沉吟,说道:“你这书里的男女主角,得兄妹二人从小一起生活。

由但于家庭变故,又因战火分开。男的从此过上富裕生活,女孩却落魄为小丫鬟,遭受许多非人的伤害,遍体鳞伤,苟延残喘,但为了找到男的女孩坚持活下来!

长大之后,男女二人偶然相遇,并且开始互生情愫,但是有碍于兄妹关系,不敢逾越道德制裁。

突然有天,某家人说了个惊天大密,原来兄妹俩并非亲生的,最后经历千辛万苦,男女相爱了。

结果女主却得了绝症,死了!”

唐逸说完看向王阳明,不由得脸色微滞,问道:“王兄这是?”

王阳明将眼角泪滴拭去,说道:“唐兄这故事实在感人,所以忍不住落泪,你说这姑娘好好的,怎么就得绝症死了呢?!”

唐逸:“……”

……

……

第五十四章 城隍命案!(求收藏!求推荐票!)

写话本小说之事,唐逸并非开玩笑。这个时代书籍可谓一本万利,按照王阳明说法,每部书籍可纹银三两。其他书籍相对便宜,但少说也有数钱之价。比照一两银子可以买三百多斤大米,上好猪肉可买八十多斤。

一本书三两银子可谓是暴利中的暴利行业了!

有人曾经说过,经商最害怕是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当一件商品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值得你去铤而走险;若是百分之一百的利润的话,就足以去践踏一切人间律法。

若是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即便是冒着绞死风险也是值得的!

根据王阳明介绍,如今大乾的书商们,销售渠道非常畅通,销售理念还算先进,制造成本十分低廉,利润十分巨大。

可他们如今最缺什么呢?

俗话说,赚钱门道非常多,但赚钱点子非常少。

唐逸发现天都的书商面临的情况非常多,但最主要的就是缺好稿子。

就是会缺少足够吸引人的好故事!

大乾的书商们可谓无所不印,经史子集、医书农书,道藏佛典等等,时人诗文乃至高考作文精选,每年刊行数量巨大。

但他们很快发现,大乾的老百姓、尤其是皇城底下的老百姓——最喜闻乐见的竟然是各种通俗小说。书坊里卖的最好的,永远都是奇闻秩事,皇宫秘闻之类的畅销书。

所以有人笑话说,卖古书不如卖时文,印时文不如印小说。

这便是如今大乾书商的经营理念。

只要一本书卖点足够,便是一本万利。书商们看到这种巨大利益,自然不会不心动。

所以他们才会决定要把这个市场做大做深,所以如今反的风气就是写各种新鲜东西!

但写作之事作者得有才气、有学识才行。

要知这个时代识字率低,有文化的人都得从士林里找,可偏偏此时士林风气视小说为小道,都不愿意写,愿意写的也不敢露名。

唐逸便是看重了这一点,才会直接选择涉足话本领域。

利润大,渠道多,市场广,销售大,最主要是竞争小!

王阳明听完唐逸所说的故事,兴奋极了,大声说道:“唐兄,这本书我再多打磨打磨,到时候若是写出来,你再给我把把关。

你放心,分账的时候五五分账!”

唐逸笑道:“把关之事没问题。至于分账之事不用了,我过后会自己再写一本,到时候还需要王兄多多引进认识一些商家。”

王阳明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唐兄放心,只要唐兄将书写出来,这些都不是问题。这下咱们可真是发大财了!”

唐逸不以为意,所谓挣钱,银两没进到自己口袋之前都是虚的。而且,写书一事就好比吃饭一般,不同的人,口味不同,品味不同,这事还得再多琢磨琢磨才行。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只要简单做个市场调查,到时候自然知晓这个时代人的口味,唐逸有信心,只要给他足够时间,定是能写出一部大杂烩,保证看着流泪,闻着伤心的话本。

但写书之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需要时间的积累,还得花心思去写才行。所以,十月月底,接连下了几天寒雨,县衙无事,唐逸直接藏在书房里边开始撰写。

温陵冬天的雨是裹着风,风携着雨。风从四面八方而来,穿堂而过,或是从巷道里斜洒过来,而这种雨最是阴冷,人即便藏在屋檐底下,躲开了雨,却躲不开那股寒,寒气是藏在雨里了,所以即便人躲在屋子里边,也会浑身冻得瑟瑟发抖。

县衙书房里边,灼热的火炉使整个书房一下子变得暖和起来。

这些天唐逸做了些简单调查,所以今日坐在桌前准备开始撰写。

他的第一话本便是《西厢记》。

古语有云:新杂剧,旧传奇,《西厢记》天下夺魁!

作为相国小姐的莺莺和书剑飘零的书生相爱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对以门第、财产和权势为条件的择偶标准的违忤!

但莺莺和张生始终追求真挚的感情,最初是彼此对才貌的倾心,经过联吟、寺警、听琴、赖婚、逼试等一系列跌宕起伏的事件,彼此感情内容也随之更加丰富。

而且符合时下百姓的品味,再者前世已经证明《西厢记》,几百年来曾深深地激励过无数青年男女的心,这证明的确是一部足以打开市场的小说,唐逸没理由再废着心思重新撰写一本。

因为,唐逸在撰写故事时,整个情节脉络大略相同,但他将题材更将集中,将男女主的个性变得更鲜明,又改写了曲文,增加了宾白,剔除了某些不合理的情节,这使得故事节奏变得更加紧凑,又将一些典型的狗血情节加了进去,使得文章更加通俗易懂。

就在唐逸闭门写书之时,书房突然被人推开,贾似言淋着一声雨,气喘吁吁说道:“大人,出……出……”

唐逸已是习惯贾先生的一惊一乍。

他将墨笔放下,笑着问道:“出什么事了?”

贾似言慌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出事了,是出人命了!”

唐逸眉头微皱,示意贾似言先坐下休息,再慢慢说清楚。

贾似言忍不住打了个抖擞,祛除身上寒气,这才开始说明案件情况。

原来是有个名叫李氏的民妇,其丈夫在南邻经商,家里面只有她和小姑子两人。

前些天的晚上,李氏准备跟小姑子一起搭温陵的商船前往南邻与丈夫见面,路过温陵的时候却突然下起暴雨,当时天色已晚,两人路过城隍庙的时候,只能先跑进庙里边躲雨,由于两人都还未吃东西,刘氏不忍小姑子饿肚子,便冒着大雨出去买吃的,回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城隍庙里有人喊叫,她急忙往庙里跑时,在庙门口与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撞在一起。

李氏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抓那男人却没抓住,那男人慌忙将李氏推倒就跑了,李氏连忙跑进屋里察看,却见小姑子衣衫破碎,下体流血,脖子处更是被一把柴刀砍断,当场死去!

唐逸听完事情经过,看向贾似言,问道:“当时庙里边,除了那位小姑子之外,再没有别人在吗?或者是流浪汉?”

贾似言想了想,说道:“根据李氏的回忆,城隍庙里边还有一只大黄狗。”

“一只大黄狗?”唐逸紧追着问。

“对。”

“那来人跑时狗叫了没有?”

“没叫。”

唐逸又问道:“那男人长的什么样子,看清了吗?”

贾似言说道:“若是看清楚面容,我只是不会再来找大人您。当时天色混黑,庙里更是漆黑极了,刘氏没看清脸容,只看到那男人光着上身,个子很高,其他就没有了。”

唐逸点了点头。

贾似言急忙说道:“如今命案已经发现,大人您还是亲自过去察看一番才行。”

贾似言这般着急唐逸倒是能够理解。

这个时代,对于命案还是相当重视的。尽管有句成语叫“草菅人命”,这是用以形容古代官吏对百姓性命的漠视,对百姓随意加以判罚、摧残。但事实上,草菅人命只是古代官吏在行政运作中的个例,就总体氛围而言,官方还是很重视命案的,所以才有“人命关天”一说。

按照大乾律法,明确要求,地方若是发生命案,县官必须在第一时间赶到受害者被害现场或尸体发现之处亲自验尸,短时间之内还要将案件调查清楚,尽快将命案凶手捉拿归案。

若是县官延误破案,导致破案的难度增加,县官也将受到严厉的处罚。

现如今,这起命案已经发生,而且就目前情况来看,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贾似言心里担心极了。

屋外寒雨纷飞,屋内热气腾腾。

唐逸静静坐在桌子旁,想着案子的种种细节。

贾似言无奈叹了口气,即便自家大人英明神武,但之前几起案件都是直接知道凶手,但如今这起案件却是无缘无故毫无头绪可言,再加上天色黝黑,又是下着大雨。

贾似言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这该如何破案。”

“线索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唐逸脸色平静,轻声说道。

贾似言懵住了,派过去的衙役已经全部排查过了,不可能会有线索的。

他看向唐逸,好奇问道:“大人,您说的线索是?”

唐逸说道:“那只黄狗便是线索。”

贾似言:“???”

……

第五十五章 漫道此之谓,谁知恶在其!

贾似言一头雾水,那城隍庙里边的大黄狗跟整个案件能有什么关系。但是,听到唐大人说这是线索,想起大人总是思路清奇,不与世俗同流。

他脸色激动,连忙问道:“东翁,您方才所说的线索是何意思?”

唐逸沉吟半会,说道:“依据你方才所说,这大黄狗是命案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贾似言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依据李氏的话,当天雨夜,她到达庙里的时候,除了死去的小姑子,逃跑的男人,就只剩下那只黄狗。”

唐逸突然问道:“那么刘氏她们二人到达城隍庙之前,那只大黄狗可曾出现过?”

“这……”

贾似言犹豫半天,说道:“这倒是没有问过刘氏,不过这只是一只流浪狗实在不好判断。”他细细琢磨,越加觉得唐逸说得有理“这般说来,这只黄狗倒是有些蹊跷。”

贾似言看向唐逸,忍不住又问道:“东翁,除了这黄狗以外,可还发现什么疑点?”

唐逸想了想,说道:“你再叫刘氏过来仔细问问看,毕竟事发太过突然,刘氏可能太过着急,忘记了其他的线索。”

贾似言连忙点头,倾盆大雨冲出屋檐,急忙命令衙役将刘氏带到府邸寻问。

不一会儿,一位民妇被衙役带到屋里,民妇年龄约莫三十几岁,身材丰腴臃肿,衣服简陋残破,因为小姑子惨遭不幸,刘氏已经是哭得眼睛红肿,走到唐逸面前,哭泣拜见,说道:“民妇,拜见县衙大人。”

唐逸点了点头,语气柔和说道:“李氏,当日城隍庙的经过,你再重新叙述,事无巨细越清楚越好。”

李氏擦干眼角泪水,点头说道:“民妇的公婆下世过早,丈夫长年在南邻经商,家中只有我和小姑相伴生活。前些日子,我同小姑商量,准备前往南邻与丈夫相见,昨天路过温陵却开始下起暴雨……我听见小姑在庙内大喊救命,

我吓得急忙向庙里跑,却在庙门口撞上个一个男人……并跟那个男人斯打起来,在他后背狠狠抓了几下,但民妇如何能够是他的对手,他抬脚踢向民妇的肚子,之后便狼狈跑掉。民妇进庙里一看,小姑衣衫不整、脖子被柴刀砍断,已经断气了。

县衙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那苦命含冤的小姑做主啊!”

想起自己苦命的小姑,李氏泣不成声埋怨后悔,贾似言站在旁边气得牙痒痒,拳头拽紧恨不得抓住凶手,将他打得不能人事残废瘫在床上不能自理。

强暴民女不说,竟然还残忍砍断脖子,简直是禽兽行径!

唐逸问道:“那男人具体长的什么样子,你可看清楚?”

李氏摇了摇头,哽咽说道:“当是天色很黑,加上雨幕太大,民妇没能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只知他身高力大,光着上身。”

“当时你进城隍庙里,除了你还有你小姑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吗?”唐逸又问。

李氏仔细回忆,摇了摇头说道。

唐逸眉头微皱,问道:“你们到达城隍庙之前,可曾见过那只大黄狗?”

李氏再次摇头,说道:“那只大黄狗是后来进去庙内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大黄狗全身淋湿,躲在角落里边。”

唐逸说道:“你与凶手扭打,他匆忙逃离城隍庙的时候,那只大黄狗可曾有过吠叫?”

李氏又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紧接着,李氏又开始大声哭泣,希望县衙能够为他小姑主持公道,哭得泣不成声,声音凄厉极了。

唐逸目光犀利,看向李氏,之前几个案子都有目击者,能够直接确定凶手是谁。但是,这次案件却是凶手扑朔迷离。

如今只有李氏是目击者。

如果大胆假设李氏便是凶手?

趁着雨幕故意勾结他人陷害?

很快唐逸就否定这个猜测,若李氏真想要杀死她小姑,完全不必要大费周章。

她大可趁着大雨在山路将其杀死,然后再怪罪到山匪身上,山匪拦路抢劫本就是常事,事情岂不是更加简单?

唐逸示意衙役先将李氏带回去安置休息,待得民妇离开,贾似言连忙问道:“东翁可曾发现什么线索?”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发现了几条线索,不过,若是想要抓住凶手的话,可能还需要贾先生再做一些事情。”

听到能够抓住凶手,贾似言心里大喜,说道:“抓捕杀人凶手,本就是咱们衙役,作为县衙先生我自当是义不容辞,只要能够抓住凶手,东翁你尽管吩咐。”

唐逸走到贾似言身边,将心里的想法简单说给他听,贾似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极了。

贾似言脸色难看,说道:“东翁……你这个方法,不知有几成把握,若是抓不到凶手的话,那东翁……东翁这些时日好不容易立的青天之名,恐怕会成为整个温陵的笑话!”

“若是不成意外,有九层的把握能够抓到凶手。”

唐逸解释说道:“只所以用这个方法,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唯一可见的线索,便是那只大黄狗,所以我才会出此下策。”

贾似言无奈苦笑,想着唐大人应该不会拿自己名誉开玩笑,若是能够抓住凶手,便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

衙役门口,两名衙役走到告示木栏,将手里的告示纸张贴在上边,看着纸张里边的内容,两人的脸色变得有些诡异。

同一时间,远处几家酒楼客栈里边,说书先生收到来自县衙的纸条,打开仔细看了看,立马脸色变得煞白至极。

说书先生仔细询问衙役,纸条内容可是县衙大人准许?

衙役点头称是,说书先生立马醒木一拍,将纸条消息告诉坐下宾客。

不一会儿,随着大雨倾盆而下,哗啦作响,一道来自县衙大人的告示消息悄然在温陵街坊开始逐渐传响。

告示内容如下,据说最近在城隍庙发生一起强丶丶暴杀人案件。最令人们惊讶不已的是,是告示里边的内容,县衙大人明天准备在县衙里边公开审理,而审理的对象竟是一只通了灵性的——大黄狗!

公开审狗??!!

此消息一出,无数人哗然,认为县衙大人莫不是昏了脑袋,抓不到凶手就算了,竟然要在县衙公开审理大黄狗狗?!

至于通了灵性……百姓直接忽略。

了解城隍庙强暴杀人案件的人,都知道这次凶手乃是一个年轻男子作案,再加上死者的嫂嫂也亲眼见到凶手,。

在这个唐大人却突然瞎了眼睛似的,竟然要在县衙里边审狗,即便抓不到凶手,也不能如此荒唐做事啊!

温陵百姓,可谓是扼腕叹息愤怒不已,原本以为这唐大人是难得的百姓父母官,现如今却为了能够草草断案,竟出此荒诞下策,莫不是要把百姓当成傻瓜来戏耍!!

抓不到凶手便抓不到凶手,竟然还将百姓当猴耍!

于是,爱憎分明的温陵百姓悄悄地称呼唐县令为“民之父母”时,又冷嘲热讽说了一句话:“漫道此之谓,谁知恶在其!”

直接讽刺唐逸是好官为时过早,本质上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依旧是个无能的官婿!

便是在无数潮水般骂声,以及接连滂沱大雨当中,唐县令审理大黄狗一案终于是离开序幕!

……

……

第五十六章 你比畜生还不如!

竖日响午,大雨倾盆。

县衙外边聚集了无数听闻告示内容的百姓,众人蜂拥而来,将县衙挤了个水泄不通,皆是想要亲眼见识看看,这个糊涂县官是如何公开审理这只通了“灵性”的大黄狗!

温陵县衙。

啪!

公堂之上,唐逸不怒而威,惊堂木一拍,怒声喊道:“升堂!”

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立刻敲了起来,声音沉闷道:“威武——!”

唐逸脸色不变,怒道:“带疑犯上来!”

两边衙役面色古怪,向着外边走去。

县衙内外挤满围观的百姓,某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人群里边突然爆发出哗然的笑声,只见远处一只倒霉的大黄狗被两名衙役牵了出来,这只大黄狗早已吓得缩成一团,眼神无辜,浑身发抖。

啪!

唐逸一拍惊堂木,大声喊道:“肃静!”

围观人群立马止住笑声,只是一个个脸色憋得发红发紫,看向唐逸的时候,眼里边尽是嘲讽之意。

角落边上,贾似言愁眉苦脸,若不是唐逸已经明确告诉他,抓到凶手有九层的把握,他是绝不可能做出如此荒唐举措。

唐大人竟然在公堂之上公开审理一直大黄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眼下,他却只能硬着头皮去选择相信唐大人,如今强丶丶丶暴杀人案件已经过去一天。

命案一日未,必是会闹得百姓人心惶惶,若是上面了解情况之后,定也在会不断施压,所以如今但凡还有一丝丝破案的可能,贾似言还是愿意去做的。

贾似言看向唐逸,目光又落在大黄狗身上,心中一沉,大人真的能抓到凶手吗?

堂下那只缩着脖子的大黄狗,瑟瑟发抖。

唐逸脸色阴沉无比,看向大黄狗,大声呵斥道:“该死的大黄狗!”

他一拍惊堂木怒声大喝:“城隍庙有女子无辜被人奸杀,作为本案唯一的目击者,你却知情不说,见到贼人行凶,你却不出手制止,竟放任他人行凶,你可知罪!

是不是该杀!”

大黄狗被吓得连忙后退,准备仓皇逃跑,但县衙外边围满人群,无路可退,它只得把尾巴夹住,身体缩得更加紧些。

县衙外边,看热闹的人群,虽然没有大声笑话,但目光所过之处,一个个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差点憋出内伤。

但小孩子如何能懂,他们被大人抱着看热闹,见县衙大人在跟大黄狗说话,认为非常滑稽,直呼爹娘快看,开心大笑。

百姓心里边对这位唐县令可谓是失望至极,认为这他莫不是犯了傻,或是犯了糊涂。

他人犯罪,竟然让一只黄狗背锅?

有书生摇头愤怒,认为无能官婿这是在草菅人命,袒护凶手,纵容犯罪!

有秀才则是扼腕叹息,想起前些时日,唐逸还是一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人。

未曾想,不过几日竟是变得如此糊涂,果然一入官场深似海,从此半点不由人!

县衙外边人声嘈杂,喧哗不断。就在这时,唐逸目光犀利,怒声大喝道:“把外边那些吵闹的孩子都给我赶出去!”

两名衙役高声领命,立马把又笑又叫的孩子赶了出去。

几位民妇正抱着孩子凑热闹,见衙役突然走出来要将孩子赶出去,她们赶忙抱着孩子离开,嘴里边还不忘低声嘲笑几句,认为唐逸抓不到凶手拿他们撒气,果然是个无能官婿!

唐逸大声怒喝:“公堂之上,不得喧哗!把那些女人也都给我赶出去!”

衙役领命,立马将围观民妇赶走,嘈杂县衙立马变得安静许多。

县衙里边只剩下一堆男人在好奇围观,唐逸目光看向躲在角落的贾似言,贾似言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一遍,微不可察觉的点了点头。

唐逸怒声说道:“把衙门都给我关上!”

“咣啷!”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被大力关上。

突然被关在县衙里边的男人们,脸色惊讶显得惊慌失措,大家面面相觑,心里升起一阵恐惧。

这县衙大人公开审狗,再看他如今的行事作风,这姓唐不会是在发疯吧?

唐逸起身而立,走到一百多位男人面前,冷声说道:“现在,本官命令你们,给我面对着墙站好,将上衣全部给我脱掉!”

有秀才心里非常气愤,认为唐逸这样做是违反律法,简直是徇私枉法,胡作非为!有书生吓得双腿发软,却迟迟不肯脱掉上衣。

躲藏在角落的贾似言眉头微皱,走到旁边命令一名衙役几句,那衙役从角落走了出来,拿起一根水火棍,当着大家的面,手掌直接劈向棍子,拳头粗的木棍,“啪”的一声脆响,立马断成两半。

贾似言冷眸扫向人群,寒声说道:“你们若是不将上衣脱掉,可别怪我让人亲自动手了!”

这一幕落在唐逸眼里,倒有几分欣赏之色,果然吓唬的本事贾似言挺有造诣的。

书生秀才心里屈辱,但又碍于拳头威胁,只能硬着头皮将上衣全部脱掉,既然已经有人开始脱衣服,商贾农夫也开始脱掉上衣,赤裸着上身,背对着唐逸。

唐逸走到每个人的身后,仔细的巡视察看一遍,生怕自己会遗漏掉什么。

就在这时,当他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时,看到那男人的后背,唐逸冷笑一声:“把这个人给本官抓起来!”

在旁边等待良久的贾似言,立马应声答应,走到那男人的身后,看了一眼他的后背,目光骤然乍寒,叫来几名衙役将男人掌捆住,直接拖到公堂下边。

啪!

唐逸惊堂木一拍,怒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跪在堂下,迷茫不解,慌乱失措道:“大人,小人名叫李二,不知小人所犯何事,大人为何突然要抓我?”

唐逸目光如刃,冷笑说道:“为何突然抓你?我问你,城隍庙强暴杀人案件被害的姑娘你可认得?”

李二额头冒汗,说道:“大…大人,小人怎可能会认识,小人就是一个打猎的,怎么可能会认识。”

“打猎的?那本官问你,脊梁上的爪印是怎么来的?”

李二脸色苍白,支支吾吾解释:“前些日子……前几天小的出去打猎,不小心被猎物划伤。”

“一派胡言!”

唐逸将惊堂木一拍,李二立马吓得不知所措。

唐逸看向旁边的黄狗,道:“这只黄狗你可认得?”

“不认得!不认得啊!小的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黄狗!”

贾似言脸色煞白,眉头拧紧,李二不断否认,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大人吓他一下,就会全部招出,现在李二不承认,那整个事情就立马僵住啦!

围观男人也是面露疑惑之色。

贾似言心里着急,却见唐逸起身走到大黄狗的身边,将绑在它身上的链子轻轻解开,那大黄狗见到唐逸惊慌不已,脖子上的链条解开立马准备逃离。

它脑袋在四周轻微扭头,忽然,它见到李二的面容,立马将缩着的尾巴伸出,急急忙忙摇晃起尾巴起来,亲昵地跑到李二面前。

啊!

见到这一幕,围观的秀才书生们顿时犹如潮水般爆发出哗然!

李二脸色惨白,吓得满头大汗。

他急忙将大黄狗大力踢开,大黄狗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而后爬起来舔了几下伤口,又蹒跚回到李二旁边。

唐逸瞥了他一眼,冷笑说道:“众所周知,黄狗向来怕生,现在这只黄狗却对你如此温顺,李二你作何解释?”

李二摇头说道:“大人!小的……小的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只黄狗。”

“还敢狡辩!”

唐逸冷声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背上那显眼刺目的留有被害姑娘嫂嫂抓的手印,竟然说是猎物所伤你当众人是瞎子不成?

如此铁证如山,你竟然还想抵赖?

那本官问你,事发当天,你人在何处?正在做什么,又有谁能够证明?

你若不说个子丑寅卯,就别怪本官用刑了!”

李二跪坐在地上妄想准备抵赖,但经不住唐逸连珠炮式的究问,最后越说越乱,却始终无法解释背上的抓痕,唐逸突然大怒,说道:“若是你再不解释清楚胡乱狡辩,我便叫县衙大人,给你杖打五十大板,直到你解释清楚为止。”

李二脸色惨白,原本就是恐惧的心理,又被唐逸接连寻问,心里早已到达崩溃边缘,再听到要杖打五十大板,心里瞬间崩溃,立马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并将整个事件交代清楚,原来李二那天带着黄狗出去打猎,半路碰到大雨便躲进城隍庙内,因垂涎庙内姑娘的美貌,便趁着雨天没人,欲行不轨。

但姑娘誓死不从,大呼救命。李二见状惊慌失措,拿起手中柴刀砍断少女脖子,遂想杀人灭口。

旁边,

唐逸目光如刃,看着护在李二面前的大黄狗,冷声说道:“你比畜生还不如!”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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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设定是会有很多有趣的人物跟故事出现。我喜欢慢慢穿针引线,但又爽点兼顾,最主要的是你们能看得舒服!

第五十七章 坏人就得严惩!

大乾律法明确规定,对于存在嫌疑的罪犯,尚未确定是否具有犯罪证据之前,地方县令禁止对疑犯滥用私刑。但是,如今李二内心已是崩溃,已将整个案情全部招供,自然不用动刑。

李二吓得流涕,围观的书生才子们,心里边惊讶极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因为一己私欲,竟敢当着城隍爷的面前强丶丶丶暴少女,甚至还将女子的脖子砍断残忍杀害。

真的是畜生不如啊!

这个时候,县衙里边的书生才子,以及村民们再望向唐逸的眼神就不再是轻视与嘲讽,而是充满了佩服与惊讶。

原来这是唐大人的计谋,故意闹着糊涂,目的是想要抓捕真正的凶手!

无数道目光看向公堂之上的唐逸,忍不住掩面羞愧。唐大人到底是唐大人,能够辨识古今,胆敢怒骂圣贤,又怎会闹出糊涂之事。

想到这,有学子拱了拱手,躬身赔罪,脸上不瞒惭愧之色。

如若不是唐大人想出如此计策,李二可能早已经逃之夭夭,而被强丶丶丶暴的少女则会含冤而死。

他们反而是跳梁小丑一般,不但误会唐大人,更是对唐逸肆意谩骂,冷嘲热风。

实在是羞愧至极,妄为读书人!

贾似言看着场间众人的目光,心头一阵暖和。

本以为只是尝试看看,他也就无奈配合演这一出戏,想不到自家大人竟然真的抓到了凶手,这起城隍庙强暴杀人案件总算水落石出!

从昨日开始为了能够搜寻破案的线索,贾似言动用了大量的衙役,却都是没有任何进展。

他没想到,自家唐大人只是寻问被害死者的嫂子,就发现如此多的疑点不说,竟然还能够设下如此计策将凶手抓捕归案。

今天唐逸的表现直接刷新贾似言心里对他的印象、好感倍增!

当然,贾似言最为高兴的还是唐大人的官位抱住了,这样他就可以继续当县衙先生,前途无忧!

县衙大门被重新打开,围观的秀才、书生还沉浸突然发生的事情当中,他们一个个表情有点激动。

外边有妇女寻问发生什么事情,是不是无能官婿找不出凶手,拿他们撒气?

书生立马义愤填膺,怒道:“县衙大人并非寻我等撒气!他审理黄狗,实际上乃是为了抓住凶手!”

“啊?真的?原来是为了抓凶手。”

“那凶手抓到了吗?”

“唐县令亲自设局你说会抓不到?”

不一会儿,县衙外边惊一波又一波的哗然,直接是将喧嚣不断的雨势盖了过去。

案件结束,百姓各自冒雨回家,至于有关县衙“审理黄狗”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温陵。

唐逸早已经起身走进后堂,对于外边发生事情,他全然不知,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贾似言跟在唐逸身后,疑惑问道:“东翁,其实我还是有些不理解,为何东翁会肯定,那李二定会来到县衙,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会被找到?”

唐逸笑道:“李二就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抓到,所以才会特地跑来县衙。”

“为什么?”贾似言更加疑惑,问道。

唐逸说道:“昨天我们对外公告,准备在县衙审理一只具有灵性的大黄狗。

并将这个消息闹得满城皆知,李二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半信半疑,所以出于自己的安全考虑,他定是想看看这大黄狗是否真的是通灵性,还是我这个糊涂县令准备让一只大黄狗背锅。

不过,整个过程其实说是一场豪赌也不为过,我以自己的名声进行下注,赌的则是李二肯定会来县衙。

显然,这次比较幸运,李二显然疑心太重,加上内心觉得不安,所以一听到公开审理黄狗,立马就偷偷跑了过来。”

贾似言点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所以东翁之前才会让我将小孩和妇女赶出去,就是想从这些凑热闹的男人当中找到凶手。”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李氏曾经说过,曾在城隍庙与李二扭打,并且在他后背留下爪痕,整个案件过去不到一天,伤口即便结痂也不可能痊愈,一定会在背上留下爪痕。

所以,从几百个人从中找到背部有爪痕,相对于在温陵城里毫无目的的搜索线索抓捕嫌犯来说,容易得多了。”

贾似言点了点头,听完唐逸缜密的分析,对东翁的印象分又蹭蹭的上涨。

稍顷,

贾似言忍不住问道:“若是李二没有出现,东翁可曾想过后果?”

唐逸看着贾似言,笑道:“我本就被人嘲讽为无能官婿,即便李二没有出现,顶多被挂上糊涂二字。

比起死者是被人玷污之后还被残忍杀害,我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从未在乎什么名誉,更不在乎流言蜚语。

想不到就去做,但凡还有一丝丝可能都会尝试看看。

不过结果还不错,类似李二这样的坏人就得严惩!”

贾似言看着唐逸离开的背影,心绪有些复杂,他如今已是半步踏进棺材板,却发现唐逸竟然看得比他还开阔。

贾似言一直都是持着明哲保身的念头做事,不有非分之想,不存侥幸之念,不患得失之心。对唐逸恭敬有加,对沈家言听计从。

他一直认为在官场上,没有敢闯敢试的气概,保有虚与委蛇的心态。

所以,最为一名鲜艳先生,他总是表现出毫无野心,老实本分,随遇而安的性格。

这样的人貌似没有什么特色,温吞水一样,但贾似言认为这恰恰能够明哲保身,能够得到大人的重视和栽培。才能够真正的屹立在官场不会出事,顺便还能偷偷赚些小银两。

但是,

今日审理城隍庙这起案件,令贾似言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自己这样做真的对吗?

……

西熙园,小阁楼。

习姑娘坐在窗沿旁边,远而望之,直接勾勒出妖娆的身形,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美目盼兮,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闺房外边,几名小厮将做好的几件丝绸戏服送进屋里便小心离开,却见一位绿衫小丫鬟摇着两条小辫子,蹦蹦跳跳有些兴奋的跑进来。

习羽翎柳眉微皱,娇慎地瞪了一眼小丫鬟,说道:“不是跟你说过,女孩人家应当矜持得体,不可这般冲动行事。”

小丫鬟连忙点了点头,拘谨小手,轻声说道:“姐姐。”觉得有些难受,又调整一下小屁股,说道:“我方才在外边听到小翠跟小巢在谈论那位唐县令的事情。”

正发呆看着窗外雨滴的习姑娘,美眸微颤,转头见到小丫鬟着急想要说话,却又憋得难受的样子。

习羽翎妩媚一笑,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丫鬟连忙说道:“方才,就是方才……昨日温陵的城隍庙发生一起强暴杀人案件,县衙的人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那个凶手,最后那位唐大人亲自出面……审理一只大黄狗,竟然就在公堂之上当场抓到那个凶手了!”

习羽翎柳眉微蹙,看着小妮子红扑扑的脸蛋,却是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习羽翎柔声说道:“别着急,慢点说。”

雨势逐渐减弱,小丫鬟连忙点头,说道:”就是今天,那位唐大人公开审理一只大黄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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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鸡蛋羹(上)

温陵冬天的雨不威猛,不暴烈,更不会闪电交加。大雨拍打着窗户,到了夜晚雨滴的声音滴滴答答,好像淙淙的流水。下了雨温度便会大降,尤其是半夜冰寒刺骨。

夜深人静,沈府书房里边,唐逸正在看一些税簿。作为地方县令,平常工作大抵可归为钱粮赋税、司法刑狱、文教宣化、交际应酬四类。但是他不善饮酒,所以酒桌应酬之类,其他同僚就将他撇除在外的,却无人胆敢孤立他。

如今知晓内情,都知道唐县令是知府大人身边的红人,温陵县衙里边更住着一位御史大人!

除了交际应酬,最为重要的就是钱粮赋税。王政之基,在于农桑。如果收不来税,其他一切政治制度都是虚幻的,任何上层建筑都得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

钱粮赋役,可以说是地方官员的头等工作。

这是老百姓要交的、最基本的“皇粮国税”,有赋和役。赋也叫作田赋,类似于一种土地税;役也叫作丁役,就是免费给国家服徭役,无偿地提供劳动力,打更、修运河等,老百姓要轮流做。

田赋和丁役是古代老百姓必须交的,也是官府最主要的财政收入来源。

因此,大乾考核一个官员最主要的标准,就是能不能足额、按时地上缴皇粮国税。所以,大乾每一个地方官上任,要找的第一个师爷都是钱粮师爷,帮他处理钱粮税收问题。

但是,这些事情杂而乱,唐逸直接当起甩手掌柜丢给贾似言去安排,过后再简单扫视一番,确认无误也就行了。

作为县衙先生的贾似言虽然心有不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至于闲暇时候,唐逸喜欢泡壶香茗,洗漱完毕,坐在方屏之前撰写话本小说,因为这个地方宁静。

屋外冬雨的脚步声竟穿窗入帘,在耳边荡起悠悠的旋律来了。唐逸倒是有点喜欢冬雨,不疾不徐,犹如仙女一般的飘逸,润台湿瓦,集滴成渠,涓涓如丝。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正当唐逸正撰写到:

【本是欣赏普救寺美景的张生,无意中见到了容貌俊俏的崔莺莺,赞叹道:“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婵娟解误人。“为能多见上几面,便与寺中方丈借宿,他便住进西厢房。】这一段情节之时

服侍沈清柔的的小丫鬟果儿忽然从前线送来紧急战报,原来连续几日下了冬雨,使得气温大降,沈清不小心柔染上风寒,高烧不退。

果儿已是将自家小姐发烧之事告诉沈荣富,只是沈荣富有商事暂时无法离开。作为沈清柔的未婚夫,如今媳妇生病,唐逸自然是要去看看。

唐逸急忙跟随丫鬟来到沈清柔的房外,丫鬟让姑爷稍等一下,说是大夫正在里边看病。

稍顷,

丫鬟打开房门,让姑爷进来。

唐逸走进房间,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目光环往四周,房间桌椅上都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所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的感觉。

靠近木窗旁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正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女主人也是多愁善感。

木窗上挂着的是紫色薄纱,随窗外徐徐吹过的风儿而飘动。

丫鬟轻声说道:“姑爷稍等,大夫正在里边给小姐看病。”

唐逸点了点头。

大夫给沈清柔号脉诊治,开了副清热解毒的药方,果儿叫了名小厮跟着大夫到药房抓药,她神情担忧、待在沈清柔身边半步不敢远离。

这个时代大夫对于风寒高烧,大多采用顺势疗法,热者清之、寒者散之,有邪祛邪、表虚补气,最终使身体内在的达到稳定平衡。

简单通俗点的理解,就是利用自身的免疫力来治愈感冒。

临近中午,暴雨依旧

果儿走到唐逸身边,犹豫了下,说道:“姑爷,果儿得先去准备午饭,能麻烦姑爷先在这里陪陪小姐吗?

果儿怕等会小姐如果醒来,会没人照顾。”

唐逸眉头轻皱,笑着问道:“当然可以,只是这午饭不应该是交由厨房来做,怎突然变成是你来准备了。”

果儿看了一眼小姐,轻声说道:“小姐有个习惯,以前每次风寒之时,夫人都会煮一碗鸡蛋羹给小姐吃。如今夫人不在,所以这事都由果儿来准备。”

唐逸眉头微皱,自然不会说出什么感冒吃鸡蛋不好的言语。

他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的去准备吧,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的。”

果儿高兴地点了点头,拿着油纸伞向着厨房跑去。

待得小丫鬟离开,唐逸来到床铺旁边,目光又看了看四周,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媳妇的房间。

女红衣物、幔帐屏风、梳妆琉璃,摆设整齐,若说房间里边唯一比较吸引人的,便是床边那张堆满书籍宣纸的书桌,其中还有几本经商书籍。

毕竟是沈家大小姐,想来平常时候沈清柔也会看些经商知识。

绕过旁边的火炉,唐逸轻轻地将床帘掀开,病倒在床上的沈清柔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挨着两鬓,细致松散的头发,披于紧致的锁骨之上,给人病厌厌的无力之感。

沈清柔身上穿着白色纱衣,里边则是一件素淡白色的薄薄内衬,想来这便是女子内宅香闺,或者只与丈夫相处才有可能的穿着打扮。

沈清柔柳眉微蹙睫毛颤颤,似乎是在做着噩梦。

唐逸将沈清柔放在胸前的手,轻轻地捻起再放进薄被里头,又将薄被往上提了提,盖住上边的大片春光。

如今已是十一月份,冬雨瓢泼,气温大降,沈清柔身上流着冷汗,高烧没有退却,现在外边又刮风下雨,温度降低若是不注重保温,发烧很可能会变得更加严重。

唐逸想了想,轻声说道:“流了这么多汗,若是再着凉了就不好……还是帮她擦擦身子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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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鸡蛋羹(中)

雨还在淅沥沥地下,这是入冬以来下得最久的一场雨,从天空而洒,夹杂着似雪非雪的冰滴,打在百姓脸上像刀割似的疼。

沈清柔房间里边,唐逸略微思索,转身取下架上的铜盆,用温水洗净双手,又取出一条白色布巾,重新倒了些温水在盆子里,用布巾浸泡温水,然后轻轻拧干。

他将帘幕掀开,沈清柔斜靠在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的秀发铺散看来,似乎因为发烧的缘故柳眉间始终拢着的云雾般的忧愁。

未施粉黛,肤色自然。

唐逸心里想到,前世他曾无数次见到世人常以貌若天仙四字来形容女子之美,但天仙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此时他看着熟睡在床的小媳妇,心头情不不自禁的涌出“貌若天仙”这四字来。

唐逸准备擦拭沈清柔的手心,小心的捻起被子一角,将雪白柔夷轻轻地、小心翼翼地从被子移出来。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所以,一双纤细柔滑的手总能充满女人温柔的气息,包含了关怀、体贴、爱抚,具有魅力,富有温婉。总能让人感到那双手妩媚的像似玫瑰花一样,散发着温柔的清香,能够令人心生爱恋之情。

当然,也能使男人打开无限想象的空间,以及引诱出某些躁动的情绪。

沈清柔的手很美,美得有些少见,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放着柔光,柔和而带光泽。

屋外一阵寒风吹来,使得唐逸打了个冷颤。

唐逸稍微清醒,他用白色布巾对着沈清柔的手背、手心、手掌,三处小心的擦拭。

而后又在小媳妇的额头小心擦拭一番。

稍顷,

唐逸看了一眼沈清柔身上已是湿透的衣衫,心里跃跃欲试,想要帮小媳妇换衣服。

但他考虑到沈荣富若是知晓此事可能会跟他拼命,唐逸为了沈清柔的名节,以及为了沈家未来着想,还是决定放弃这个乐于助人的初衷。

擦拭完沈清柔的身体,将铜盆里的冷水倒掉。

唐逸闲暇无事便走到书桌,他从桌上的几本书中选出一本《经商论》,随便翻开上边的几篇书页,看了看上边的内容。

只是看了一眼,唐逸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书页上边还留着沈清柔的用隽秀楷书,写的大段批注:

【审时度势在于择时捉机!

权衡时机,尤当精察,毫厘必较,成败由此。

择时之妙,如逐如竞,如捕如捉,待时而动,动不妄举。

动静,迟速,轻重,繁简,必以时定!此一时非彼一时也!待时蓄势,备而待发,则静如泰山。得时则发如疾电,时不我待,稍纵即失。

疏于此而欲其功,无异缘木求鱼!】

她在批注的后边,又写到:

【谨记!旱则资舟,水则资车。

盛夏晚春人们不买布袄绸缎,只有等到冬季,布袄绸缎才会畅销。但是做生意,不能等到冬天才开始进货,所以应该在夏天就要备足货源,方能保证在冬天售出时赚钱。

物价贵贱,价钱高低。在于供求的变化,若是供不应求,价格就会暴涨。

所以,县衙若要稳定谷米商价,就要在谷米钱贱时收购,钱贵时再平价卖出,这样才能使价格稳定。】

唐逸微微惊讶,尤其是沈清柔最后举的例子,若是放到现代解释的话,就是预防通货膨胀的措施。

想不到自家媳妇还有如此经商能力!

到底是温陵第一商贾的女儿,虽然沈清柔对经商没有多大兴趣,但平日里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可谓秀外慧中!

唐逸又翻了几页看看,虽然都有批注,但内容到底有些浅显。

毕竟预防通货膨胀可以说是经商基础,但经商变数太多,面对的是各种问题:资金流动、项目判断、营运周转……需要面面俱到。

就在这时,唐逸发现沈清柔的书桌上放着一副墨梅图,墨迹未干还留有空白,似乎是刚刚画好不久。

那墨梅图上画着一泓湖水,湖水上边建着一座精巧的湖心亭,湖心亭的外边则是梅树数株,枝条摇曳梅花绽开,而在亭前则是绘有一株梅枝猛地奇出,枝条瘦劲而俯仰多姿,湖水已是结冰,倒影着那梅枝秀美婆娑的身影。

唐逸微微一笑,这个时代的男女,但凡胸有点墨,心中愁绪茫茫,总喜欢借物抒情或是托物言志。

形象一点的解释,就是选择用某一食物来比拟或象征自己的某种精神、品格、思想、感情等等,以寄托内心的愁苦杂绪。

这就好比现代的“说说”、“朋友圈”,无论高兴快乐或者伤心痛苦,人们总喜欢发几句心情寄语,得到他人的评论共鸣。

只是这副梅花图却有着一大段留白,这恰恰证明画作之人心有烦恼,却不知该如何表达,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唐逸抬头看了看墨画的留白,

他稍微沉思,拿起架上的毛笔,轻蘸墨砚,在留白处写到: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唐逸写完将笔放下,看了看字迹,苍劲有力,潇洒飘逸,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忽而想起刚来到这个时代,初时握毛笔那疙瘩劲,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果然凡事都是要熟能生巧。

稍顷,门外传来果儿急促的脚步声,唐逸将毛笔放下打开房门。

果儿额头冒着大雨站在外边,她的手上正拿着餐板有些吃力,此时餐板上边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只是卖相有些难看,看起来毫无食欲之感。

唐逸眉头微蹙,果儿脸蛋微红,略显拘谨,说道:“姑爷,我有些笨,不是很懂厨艺。只给小姐煮了这碗鸡蛋羹,以前夫人教过我,但我不是特别擅长厨艺。

唐逸接过小姑娘手里的餐板,笑着说道:“不会,做得挺好的。”

对于沈清柔身边这位笑丫鬟,唐逸印象还是不错的,举止有礼,恭敬有加,行为可爱,乖巧懂事,相较于现代的一些被溺爱宠上天的笑姑娘来说,是挺乖巧的。

唐逸将餐板放到桌上,叫果儿呆在房间照顾小姐,又寻问厨房的位置,他接过油纸伞便急冲冲的跑下楼向着厨房方向而去。

唐逸刚离开不久,躺在床上的沈清柔便偷偷睁开了美眸。

果儿自家小姐醒来,关心说道:“小姐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

沈清柔美眸颤颤,不知想起什么,立马涨红了脸,低下了头,轻轻答应了一声,忽而眼睛又看着唐逸离开的方向,美眸放着异样的光,忍不住抿嘴微笑。

果儿见其,脸色煞白,惊讶说道:“小姐,你脸好红,发烧似乎还没好!”

听到小丫鬟的话,她看了看自己的柔夷,双颊燃烧着红晕变得更加鲜艳,眉毛显得淡了些,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轻轻眨动。

这时,

沈清柔的美眸看向桌上那一副画作,柔声说道:“果儿,桌上那副画作拿给我看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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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是带着一腔热爱与愤怒而撰写这本《太岁官婿》。

有很多不足,也要很多情节想写,纵使情思万千条,无奈口拙不能表。千言万语涌心头,羞于启齿难开口。

所以,日子还很长,故事在继续,我慢慢说,你们喜欢便点个收藏,投个推荐票。

拜谢。

第六十章 鸡蛋羹(下)

唐逸手里拿着餐板,走在泥泞院落里,看着餐板上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对于自己厨艺不减,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食物选择,唐逸多少有些偏执,他在大学时期,曾经在同一家餐馆在同一时间吃同一种食物整整一个学期。

后来知晓餐馆老板准备离开,唐逸便亲自学习那一道食物,恰好就是鸡蛋羹。

不过话说回来,唐逸的性格虽然严谨,却并非对食物专一,就是比较轴。只是很少对新鲜食物产生极大的兴趣。换句话理解,唐逸喜欢的吃的食物会一直吃,甚至不会吃腻。

来到沈清柔的房外,唐逸轻敲几下房门,毕竟小媳妇还在休息不宜太过大声。但是里边却无人回应,难道果儿不在?

唐逸觉得疑惑,直接推门而进,待得看清房里的诱人风景,神色不由得愣住了。

此时,沈清柔身着一件雪白的绸缎衣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屋外的寒风将她长发吹起,如弱柳一般飞散开来,顺着如瓷玉般的锁骨倾斜而下,身下便是半开半合的雪白绸缎,绸缎里边能够看到如雪的肌肤。

见到相公推门进来,沈清柔吓得俏脸煞白。

果儿脸色惊变,急忙说道:“姑爷,您等会儿再进来,小姐正在换衣服!”

唐逸头皮发麻,指了指手上的餐板,解释道:“我是来送鸡蛋羹的。”

唐逸转身将房门紧闭,站在房外有些不淡定。

果儿脸色尴尬,歉意说道:“小姐,都怪果儿不好。。”

“没事。”

房间里边,沈清柔的面颊顿时燃烧着鲜艳的红晕,就像两片榴花瓣突然飞贴到她的腮上似的,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在烛火的相辉映下,显得特别迷人,含羞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猫,埋着头似乎再不敢重新抬起。

……

稍顷,

果儿示意姑爷进来,连忙上前接过唐逸手里的餐板,当看到餐板上的鸡蛋羹,小丫鬟惊讶说道:“姑爷竟然会煮鸡蛋羹。”

唐逸笑道:“只会煮这一样。”

果儿瞥了一眼自己煮的鸡蛋羹,其不说味道如何,就说卖相真的不好,脸蛋不由得腾一下变红了。

唐逸笑着说道:“我也有些饿了,果儿你煮的那碗等会给我吃如何?”

小姑娘脸色变得更加羞涩,耳根发烫,这时,她想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问道:“姑爷,方才您待在小姐房里的时候,还有其他人进过小姐的房间吗?”

唐逸看了看沈清柔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果儿脸色疑惑,说道:“小姐过段时间准备参加书院举办的诗会,所以昨天熬夜画了一副画作,画作上的诗词小姐想了好久没有写出来,可是今日小姐的画作却突然被人写了诗词。”

唐逸看向书桌上的墨梅图,问道:“诗会,什么诗会?”

果儿说道:“是温陵书院和浩然书院,两家书院共同举办的“船舫诗会”。”

唐逸倒是听贾似言提到过,温陵共有两家书院,分别为城南的温陵书院和城北浩然书院。

这两家书院每年冬季时节,都会在晋河岸边的船坊之上举办诗会,至于参加诗会的人员,则是每年秋闱之后,两家书院都会邀请考完的生员,同城里的秀才学子还有乡绅子弟参加诗会。

有关诗会的目的,可就琳琅满目。

两家书院都是为了来年招收高质量的生员,秀才学子自然是为了能够大展文采受到学院重视,至于过了童子试的生员大多希望在秋闱之后,能够得到某些乡绅富商的垂青看重,运气好的能有个好后台,运气更好的还能够得到某些富贵人家的小姐青睐。

当年榆木书生便是凭借高中举人才获得沈荣富的青睐,才能够跟沈清柔订立婚约。

总之诗会上边,大家各凭本事各取所需。

唐逸脸色疑惑,说道:“娘子为何要参加这个诗会?”

沈清柔略微犹豫,说道:“爹爹希望我能够参加。”她稍稍停顿,看向唐逸,说道:“如果相公不希望妾身去,那妾身就不去了。”

听到沈清柔的解释,唐逸立马明白过来,这诗会虽是文人大展才华的圣地,但也是商家名流的交往场所,大家醉翁之意不在酒,都是希望在诗会上能够多认识一些关系,最好彼此还能够谈谈生意。

唐逸目光看向桌上那些经商书籍,即便沈清柔无心想要掌舵沈家这家大船,但作为沈家唯一继承人,沈清柔即便不愿意,却又不得不答应。

唐逸将鸡蛋羹递到沈清柔的面前,笑着说道:“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欢做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沈清柔看着手里热腾腾的鸡蛋羹,美眸颤颤,柔声说道:“谢谢相公。”

果儿脸色羞红却并非懵懂无知,急忙寻着几个蹩脚的小借口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边只剩下唐逸跟沈清柔,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

沈清柔美眸盯着唐逸,略微迟疑,说道:“画作那几句诗是相公写的吗?”

唐逸摆了摆手,笑道:“当然不是我写的。”

沈清柔绣眉微蹙,唐逸解释说道:“那首诗是我当年去天都考试时,路上遇到一位姓陆的大才子写的,我与他关系还算不错,每次我跟他赶路时,总会念叨几句诗词我耳读目染,有时候就会记在脑海里。

方才照看你的时候,发现桌上画的那副墨梅图,总感觉梅花图少了些什么,便不由自主的写了上去,未经娘子你的允许,的确有些唐突。”

若不是唐逸已经知晓,这个世界的某些轨迹某已经发生变化,不然他也不会堂而皇之的说出如此拗口的谎话。

不过,根据唐逸所知道的,在这个诗书盛行的年代

没有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没有杜甫:“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没有陆游:“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但是,却有名为温庭易的酒鬼诗人写的:“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

也有名为齐成的边塞诗人写的:“脚跟戏蹑群星斗,长啸一声天地红!”

更有游园诗人许俗写的:“三生阴晴圆缺,一朝悲欢离合!”

同样是人才辈出,百家齐放,文学昌盛的年代!

唐逸不想在这个问题多做纠结,他轻声咳嗽,说道:“我听果儿说,娘子喜欢吃鸡蛋羹,之前都不曾听闻。”

沈清柔美眸如水,看着手上热腾腾的鸡蛋羹。

她温柔笑道:“小时候染上风寒胃口就会很不好,基本吃不了几口饭。那时候不懂事,非常任性,还会大声哭闹,娘亲就会蒸上一满碗的鸡蛋羹,,然后倒上兑好的香油,蒜末,葱花,老醋,和些许的酱油做的汤汁。胃口不好的我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然后才躺到床上休息。

鸡蛋羹成了妾身童年时的一处记忆的味道了,后来娘亲病逝,鸡蛋羹偶尔还能够吃到,但口感和汤汁的味道不管是实际的,还是在心里便的都觉得没有娘亲做的好吃。”

像是在回忆小时候,沈清柔一笑起来,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

唐逸笑着说道:“既然你喜欢吃,我又恰好只懂得做鸡蛋羹,那便一直做给你吃。”

沈清柔皱了皱琼鼻,说道:“会腻的!”

“那娘子什么时候想吃,我就什么时候做给你吃。”

沈清柔忽而摇了摇头。

唐逸问道:“怎么了?”

沈清柔温柔笑了笑,说道:“妾身想了想……就要相公一辈子做给妾身吃。”

唐逸眉头轻皱,问道:“不是会腻吗?”

沈清柔脸色微红,说道:“就要!”

唐逸点头一笑,说道:“那就一辈子都做鸡蛋羹给娘子你吃!”

沈清柔略显倦色,却是开心地微笑着,那闪着柔和光彩的笑容,像—朵在冬雨之后悄然绽开的睡莲,含着晶莹的雨珠,羞怯而又优雅地点着头。

不知在什么时候,冬雨,悄悄地停了,寒风,也屏住了呼吸,温陵一切似乎变得非常幽静。近处,凝聚在木窗的雨珠还往下滴,滴落在一个小水洼当中。

小水洼偷偷地、瞧瞧地倒映着房间里边两个人甜蜜温馨的笑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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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姑爷,你欺负人! (求收藏!求推荐票!)

齐纨未是人间贵,一曲诗词敌万金。

喧哗热闹,彩灯悬挂的晋河沿岸,有着身穿上衫儒服的文学才子摇头吟诗朗诵;更远处则是文墨画家手制墨笔,在白色宣纸之上行云流水,不一会儿,一幅幅栩栩如生的船舫画作跃然纸上。

或许是因为连日的冬雨终于结束,虽然明日才是船坊诗会开始之时,但街头上边随处可见书生秀才游走,互相点头行礼额首问候。

街道上边的商户小贩,早已挂起横幅配合宣传;晋河岸边的花柳楼阁,更是夜夜笙歌灯火不灭。

外边热闹非凡,作为县衙大人,唐逸对船舫诗会却无暇顾及,或者说压根没放在心上。

因为老丈人沈荣富出差江南的缘故,唐逸要承担担照顾自家媳妇重任。

这段时日,沈清柔病情有所好转,开始还偶有发烧,到最后只剩轻声咳嗽,最近几日也好了许多。

两人相处这段时间,偶尔会在房间一起吃饭,沈清柔便会寻问一些商业问题,她自然没想过唐逸能够解答,也算是小姑娘心里愁绪,找相公发发牢骚。

但随着两人的相互交流,唐逸偶尔不经意间说的话语,总能能让沈清柔眼前一亮,而后唐逸便会点到即止。

对此唐逸倒是没有刻意去藏着掖着。

唐逸一直持着古人不傻的观念,古代商人更是极其聪明,甚至比今人更加擅长经商要诀。

要知道所谓经商要诀,可是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漫长的商业活动中,逐渐培育出古人独特的经营谋略。

因此,这个时代许多经营策略,即便唐逸用营销原理来看,也充满着丰富智慧。

现代商场,没有科学的市场预测就不可能有成功的销售,这是市场竞争必须遵循的一条铁的法则,也是企业谋求发展、取得成功的秘诀。

而在古代,受兵法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思想的影响,商人们也非常重视市场预测的作用。

所以,唐逸点到即止并非故作高深,而是任何事都讲究天赋,天赋够了便要付诸行动,说得天花乱坠也只是纸上谈兵。更多时候他心里想着,若是沈清柔对经商有一些兴趣,便会支持她,希望她能付出实际的行动。

再说,唐逸自认为是宠妻狂魔,若是沈清柔将沈家赔了那便赔了,他也有足够多的办法赚到钱财!

这天唐逸搬来一个棋盘,果儿眨着眼睛,问道:“姑爷这是做什么?”

唐逸问道:“果儿,你喜欢下棋吗?”

果儿脸色一红,轻声说道:“果儿不懂。”

唐逸灿烂一笑,说道:“我教你如何下棋。”

小丫鬟乖巧的点了点头。

过了半个时辰,

“姑爷,你就不能让一让果儿几个棋子吗?”

“不行。”

“为什么?”

唐逸脸色认真,说道:“若是下棋的人都像果儿你这般,动不动就让几颗棋子,又如何能够叫对手敬重!”

“姑爷,我这边就只剩下四个小兵还有一个将。姑爷那里还有两个车,两个炮,两个马,五个兵……姑爷不让果儿认输,又不让果儿棋子,又叫果儿一定要赢……”

果儿眼泪哗哗,委屈说道:“姑爷,你欺负人!”

被唐逸用棋子欺负得眼泪花花的果儿,终于是在某天夜里搬出背后最大靠山——沈清柔!

是夜,沈清柔便与唐逸进行棋艺大战,令唐逸意想不到的是,仅仅第一盘的时候,他便将沈清柔赢了个光秃秃的结局。

这直接是激起小媳妇的好胜之心,当天晚上两人大摆棋盘,竟是下到后半夜,先是沈清柔马炮连攻,横扫中路,可谓气势汹汹,杀得唐逸片甲不留;这之后唐逸单飞左马,车据河头,最后杀得沈清柔底线沉炮,只剩下光头司令,无奈只好俯首称臣。

沈清柔抿嘴微笑,说道:“相公,再来!”

唐逸无奈苦笑。

果儿站在旁边看得的心惊动魄,每次见到自家小姐陷入险境,她总会轻声说道:“姑爷,你倒是让着小姐一些……”看着姑爷、小姐盯着两个黑眼圈,果儿心里愧疚不已,早知当初就不该叫小姐帮自己报仇,现在似乎反而是自己害了自家小姐。

“天色已晚,明日还有诗会。娘子还是早些休息。”

看着沈清柔如此认真下棋,唐逸苦笑说道:“下棋而已,娘子不用这么认真。”

沈清柔皱了皱鼻子,说道:“相公欺负果儿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么想。”

“所以娘子是想要替果儿报仇?”

啪!

“将军!”

沈清柔脸色傲然,温柔笑道:“妹妹受欺负了,当姐姐的当然得替她出气!”

看到唐逸微微垂头丧气,沈清柔心里边竟有几分愉悦。一方面是因为自己赢了唐逸替果儿报了仇,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开心,而且是跟相公一直玩到后半夜,在此之前两人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唐逸与沈清柔夫妻之间早已消除芥蒂,但两人之间却是有些相敬如宾,过分客气。

这让人总有种平淡如水的感觉,或者说唐逸跟沈清柔最多只是朋友之情,或者仅仅是维系在亲情层面。

要知道,但凡是彼此之间感情特别好的,都不可避免会有争执、和解的过程,并且每次的吵与和,不仅不会使双方感情走入绝境,反而会增进夫妻的感情和了解。

用唐逸理解,这就是生活中的调味剂,不会影响任何大局。

所以唐逸还挺喜欢有小性格的沈清柔,有时候彼此的感情就是越吵越浓,这就是所谓火候吧?

像炒菜一样。

看着沈清柔巧笑嫣然,唐逸无奈摇头。

将棋盘重新摆开,他先手开局,直接是信手施为,紧接着中局,两人开始布阵,到了结局彼此之间,又开始互相厮杀绞索的戏码。

果儿认真看着棋盘残忍杀戮,姑爷跟小姐又是脸色非常认真。

小丫鬟脸色苍白,轻声喃喃:“等会姑爷跟小姐……不会打起来吧?”

便是在平淡轨迹、循循转动的而又悄然消逝的光景里,温陵最为盛大而隆重的船舫诗会,终于是拉开了帘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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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相公,可以的……(求推荐票,求收藏!)

夕阳西下落西山。

落日余霞,洒落在青黑色的瓦片,长满青苔的岁月城墙,以及剪影斑驳的古城街道,冬日夜幕悄然降临。

晚饭过后,沈清柔轻声咳嗽几声,虽然风寒已是病愈,但依旧咳嗽不断。

果儿心里放心不下,毕竟冬日天寒地冻,自家小姐又是风寒初愈,所以希望姑爷能在沈清柔旁边照顾她。

沈清柔毕竟是个小姑娘,有着许多天真浪漫的心思,她自然是希望唐逸能够陪同他游玩诗会。但是沈清柔心里明白,相公乃是温陵县令,是百姓父母官,有着许多事务要忙,她自然是不敢主动寻问。

但是,沈清柔想不到果儿会帮她寻问,美眸有些紧张的看向唐逸。

“这是自然。”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早晨王阳明本是要寻我出去游玩,被我拒绝了。我心里想着,如此盛会若是不跟娘子一同游玩岂不可惜。”

若是这事叫得知府大人,亦或者城主知晓,定是会惊讶得无以复加。

别人都是想着法子讨好御史大人,这唐逸倒好直接是拒绝王御史的邀请!

听完唐逸说的话后,沈清柔脸色顿时红了,低下头轻轻答应一声。

或许是两人消除芥蒂,关系更加熟络的关系,本是极易害羞的沈清柔,如今听到唐逸这些红赤赤的甜言蜜语,心里却是极为受用。

唐逸没有乘坐马车,直接是牵着沈清柔的手,两人漫步在街上。小媳妇一开始有些拒绝,到最后也就任由相公牵着。

温陵大街小巷已是燃起花灯,灯火辉煌照得犹如白昼,街头上边人山人海,大街之上有杂耍艺人在进行各式各样的表演,还挂满了各种形状的花灯,楼上屋下水上亭间形成灯市华光四射。

远处船舫之上,有年轻的公子、小姐们欢声笑语,小孩子手执花灯和糖葫芦。这是不同于中秋月圆,举办团圆聚会时的热闹景象。少了几分惆怅感伤,多了几分趣味玩闹,更添了几分冬日温暖,使得船舫诗会更加得引人入胜。

早年间有诗人曾作诗一曲,以此来描述温陵诗会的盛景。

诗云:

晋江河畔诗盛会,万家灯火阑珊处。

火树银花映昼颜,豆蔻年华共时初。

公子佳人约白首,素指结角定百年。

狐狸不识人间事,化作公子夜游春。

诗中故事唯美而引人入胜,由此可知温陵诗会之盛。

然而,

船舫诗会的‘盛’并不是像中秋诗会那般,众人举杯邀饮,对影惆怅感伤。

它的“盛”更多的、则是用诗词尽显文人风雅,墨客长留妙笔丹青。

借此以文会友,吟诗作对,抚琴弄棋,挥毫泼墨,从骨子里透出自身的文气,使精神上得到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的盛悦!

毕竟,温陵作为港口城市,无数南方想要游历北方的学子,都需要从这边经过止步停留,文人才子之多也是船舫诗会的一大盛景。

行至街上,人潮汹涌,唐逸和小媳妇脸色新奇,两人一路上东张西望,随着夜幕降临,街道两旁更加绚烂璀璨,五颜六色的花灯,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快看,开始放烟花了!”有人望向天际,高声长呼。

稍顷,

身后漆黑的夜空传来几声巨响,只见几朵绚丽璀璨的烟花,接二连三地在夜幕中绽放,有的像夏日菊花,有的像寒冬的雪,有的像满天星辰。

沈清柔美眸颤颤,说道:“相公,快看!那烟花真的好美!”

唐逸准备抬头看烟火,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响。

街道尽头,密密麻麻的人群,由远及近慢慢走来,百姓仔细一瞧,原来是游城诗队。

游城诗队的人员各自手上拿着一副对联,只见对联上边写着:

【夕阳西下落西丶丶丶山,夕阳西下映稀雪。】

拌着紧密铜锣大鼓之声,游城诗队做出各种杂耍动作,不时逗得围观人们扶墙大笑。

唐逸看着游城诗队手里的对联,目露思索之色。

沈清柔若有所思,问道:“相公可是在看那一副对联?”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今年诗会不是在船舫举办,怎会在街道出现游城的诗队?”

沈清柔脸色微笑,解释说道:“今年诗会的主题,名为“船舫诗会”。虽然诗会的举办地点是在晋江河畔,但为了让温陵百姓也能一同参与今年的诗会盛事,便由游城诗队举着对联游城,这对联便是由两家学院的先生所出。”

唐逸倒是没想到这诗会如此盛大,难怪出差江南的老丈人,不忘叫沈清柔参加诗会,这的确是一次长见识的好机会。

与此同时,温陵其他地方陆续有才子、佳人对出下联。

酒楼茶肆,有书生倚栏凭杆,举杯邀饮,大声疾呼:“在下温庭易,对联一首:旭日东升出东海,东海旭日照九州。”

河畔岸边,有才子闲情雅致,踱步赏景,淡淡笑道:“学生李杜醇,对联一首:冬日东升出东海,东海冬日照东土。”

楼阁之上,有佳人欠身施礼,秀颈微红,巧笑嫣然:“妾身徐穆,对联一首:孔雀南飞临南海,南海孔雀凌空翔。”

哗!

接连三首对联,在不同的地点,各自被人对出下联,周围有幸听闻的群众,无不脸色动容拍案叫绝,掌声犹如排山倒还之势,在各个地方此起彼伏。

正在街头游玩的游客听到如此巨大的声响,纷纷跑到各个地方进行围观。

唐逸担心会跟小媳妇在人流走散,说道:“我还是继续牵着娘子的手,可不能走散了。”

唐逸轻轻牵起沈清柔的手准备过去小摊品尝美味,沈清柔晶莹的美眸微微颤动,忍不住看着相公牵着自己的手,小媳妇的脸上立马笑得更加柔和。

“娘子,你喜欢吃凤梨味酥油饼,还是喜欢吃蜜枣味的酥油饼?”

“只要是相公买的妾身都喜欢。”

“那就凤梨、蜜枣各自来一份。”

哗!

远处再次响起如潮的掌声,沈清柔脸色期待,看向唐逸,说道:“姑爷,那游城诗队上边写的对联为【夕阳西下落西丶丶丶山,夕阳西下映稀雪】

若是相公的话,会如何对出下联?”

唐逸咬了一口凤梨酥,反问道:“若是娘子会如何对?”

沈清柔想了想,狡黠一笑,说道:“妾身不懂。”

她美眸看向唐逸说道:“相公你……”

“我也不懂。”

“相公,可以的……”

“我真的不会。”

“可是相公……”

“你试试看这块凤梨味的酥油饼味道如何。”

沈清柔轻轻咬了几下酥油饼,看着逐渐远去的游城诗队。

沈清柔肯定说道:“相公,他们能对得出来,相公定是也懂得对出下联的!”

“为什么?”

“因为相公比妾身聪明,那副墨梅画作,妾身想了一晚上,始终找不到好的诗句落笔。

相公只是看了一下,立马就写出来了。”

“那不是我写的。”

唐逸否认说道:“娘子难道忘记妇道人家……要语言得体,不可任性?”

沈清柔笑得更加开心,说道:“可是相公说过,妾身在你面前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拘谨。”

唐逸脸色微滞,他将酥油饼扔进嘴里,油滋滋的手捏着小媳妇的脸蛋,说道:“娘子可是温陵第一大才女,娘子都不懂,我如何能懂得。”

沈清柔脸蛋微红,轻声说道:“可是相公就是懂得啊!”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两家学院共同出的对联,我怎么可能懂得对出下联,你先将酥油饼吃下去,吃完我试着对出“蚕花璨落进孱流,孱流蚕花润残土”看看。”

沈清柔:“……”

……

……

第六十三章 姑娘的手……软吗?

沈清柔俏脸微滞。

蚕花璨落进孱流,孱流蚕花润残土。

从字面看,蚕花本是作为个体,因为凋谢而璨落进溪流,但即便落进溪流,依然随着溪流,而滋润出土地,使得自己的生命在下一代群体身上得以延续,体现出真正的生命价值——终将孕育出一个繁花似锦、绚丽灿烂的春天!

简简单单的十四个字,却将诗人自己内心情怀,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沈清柔美眸颤颤,想不到相公随意作得对联,竟是如此的出其不意,令人深思。

便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娇呵,唐逸抬头望去,发现几位姑娘相继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边,便是当日在醉仙楼认识的李婉儿。

李婉儿早已听闻沈清柔身染风寒,急忙走过来寻问沈清柔病情如何。

随后,还有几位姐妹相继走到沈清柔面前,脸带忧色询问着沈清柔有没有事。而后,姐妹们开始眉头舒展热络地窃窃私语,她们美眸如水时不时、偷偷地看向唐逸的面容,而后竟是脸色羞红掩嘴偷笑。

沈清柔不知道听闻什么,耳根子竟也是跟着发烫。

此时,在几位姐妹互相轻轻推搡之下,一位身材娇小、面色红透的小姑娘,莲步轻移走到唐逸面前。

她轻声问道:“唐大人,今夜是船舫诗会不知、不知可否……”

她羞涩、嗫嚅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也没敢问全。

唐逸眉头微皱,这小姑娘怕是准备一同游玩诗会。或者说,在眼前这些大姑娘唆使这位小姑娘,她们想要一同参加诗会。

小姑娘低眉垂眼,心里小鹿乱撞,抬头偷看唐逸的反应,眼里满是希冀。她们几位姑娘上次已在醉仙楼亲眼目睹过唐逸的风采,因为碍于颜面、又因唐逸县令的身份,不敢唐突。

今日得到沈清柔的答允,小姑娘这才敢主动上前寻问。

“唐大人,诗会盛景一年一度,不知可否跟大人一同游玩诗会。”

小姑娘像是用尽毕生的力气在说这句话,说话以后身体无力竟是面红耳赤的躲进几位姐妹的怀里。

都说万事开头难,这第一句话刚问完,剩下的几位姐妹胆子便大了起来,纷纷附和。

“唐大人,我与柔儿乃是好姐妹,不如我们一同参加如何?”

“唐大人才华横溢,想必也会参加船舫诗会,不如妾身也一同参加。”

“柔儿乃是温陵第一才女,此番又有唐大人陪同,这诗会头魁肯定非你们夫妻二人莫属,我们也好沾个光!”

姑娘们忽然如此热络,主动上前交谈,莺莺燕燕的笑声令唐逸一阵无语,他果然不是特别擅长应付女人。

唐逸求救的目光看向沈清柔,小媳妇抿嘴微笑,佯装没有看到。

这些姐妹素来跟她很好,又是极其喜欢玩闹,但都是言有所戒,行有所止,不会过分的开玩笑。

再说,谁叫她方才问相公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才告诉自己对联的下联。

就当自己偷偷地任性一下。

唐逸无奈笑道:“几位姑娘若是不嫌弃唐某才学浅陋,那便一同参加游玩船舫诗会吧。”

轰轰轰!

就在这时,一声声巨响,烟花在空中炸开,焰火璀璨,随着烟花不断盛开,整个温陵城出现一道道花灯飞上天空,灯火明黄,瞬间照得犹如白昼。

“船舫诗会开始啦!”

远处的城墙之上有人高声叫喊,只见一道道火光犹如暗夜里的一颗流星,悄然的升上夜空之中,而后在夜空中绽放开来,璀璨极了!

原本隐没于云层当中的寒月,再一次露出半边圆脸,月光倾泻而下,与璀璨的灯火交相辉映,整座温陵城如梦如幻。

无数温陵学子今天晚上本就是为了船舫诗会而来,看热闹是一回事,但比起船舫诗会来说,后者更加重要,这可是“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机会。

毕竟,作为读人争得不就是一口才气!

听到诗会开始,才子纷纷向着温陵河畔靠拢,远处几个签名处,船舫诗会有规定凡是参加诗会的都必须签名报道,一方面是为了记录名字,另外一方面则是统计人数。

沈清柔不忍心看到相公这般为难,轻声说道:“船舫诗会已经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过去签名处报名吧。”

唐逸点了点头,认真说道:“几位姑娘,签名报道的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慢慢聊吧。”

姑娘们见到唐逸认真的样子,顿时巧笑嫣然。若说方才她们还有一些大家闺秀的矜持,现在与唐逸熟络之后,竟是毫不客气的问东问西八卦起来。

温陵街道非常热闹,唐逸这边也非常热闹。

被如此多的少女簇拥,可谓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立马就街道上的游客们看到,游客们侧视,看到有公子被如此多的姑娘簇拥着,忍不住摇头叹道世风日下,又有人看到之后满脸愤慨,极为不耻。

有书生义愤填膺,说道:“这是诗会,又不是里屋,卿卿我我,世风日下!”

有学子脸色傲然,说道:“不就是姑娘,跟没见到过似的。毫不炫耀的说,鄙人曾在三年前有幸牵过姑娘的手!”

“姑娘的手……软吗?”

那书生脸色微滞,思索半天,说道:“应该,挺软的。”

说完之后,书生看向唐逸时满是羡慕,心里暗恨不是局中之人,更多的则是露出艳羡的目光!

尽管只是一小段距离,但是当唐逸跟沈清柔还有几位姑娘一同走过来的时候,见到报名处已是围满了许多人。

唐逸心里微微惊讶,这船舫诗会可谓是温陵的大手笔。

要知道,乾朝可谓是广为认知的诗歌天堂,所谓”乾诗北词玄曲”,其中把诗归结于乾,也可看出乾朝在诗歌历史上的地位与垄断之势。

关于大乾诗词文化如此繁盛的原因,唐逸想了想倒也是能够理解。大乾经济,政治,文化,历史这四方面都极为适合诗歌的发展,从而使得现在的大乾正处于一个空前绝后的文化巅峰。

当然,大乾发达的经济,也为现在诗词繁荣奠定了非常稳固的物质基础。以至于不管是文学书生,还是平民百姓随便一人都能够粗略的赋颂几句诗词。

唐逸跟众位姑娘们来到一处签名的位置,他仔细的看了下,再往别处的瞧了瞧确定没有走错之后。

他疑惑问道:“老先生,为何这边的签名处人如此之少?

我方才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可是见到一大堆人在争先恐后的签名。”

眼前的签名处与其他地方比,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外,只有一位老头两鬓发白,正老神在在的坐在签名的位置上。

听到唐逸的问话,那老头提起耷拉着的眼皮,瓮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老朽这个签名处与别处的不同。

唐逸眉头微蹙,问道:“不同?有什么不同?”

老先生和蔼一笑说,道:“别的签名处无需考校,可以直接参加诗会,只是得在船舫进行两轮比赛。

而老朽这个签名处,只需通过老朽的考校,便可直接参加诗会的决赛。”

就在唐逸与老先生说话之时,身后一道讥讽嘲笑之声,却是突兀的响起。

“竟然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知道,竟然也敢来参加这船舫诗会。

唐大人还是先到别的签名处报道吧,这里可不适合唐大人您呦。”

这道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充满傲慢之意,顿时令得姑娘们止住笑声,美眸纷纷向着身后望去。

唐逸眉头微蹙,寻声望去,街道对面,一位身着锦衣绸缎的公子,目光俱傲,手上磨蹭着一块晶莹的暖玉,看向唐逸时,嘴角满是嗤笑之意。

此人便是今年温陵秋闱考试的举人——范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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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锋芒毕露(上)

经过李婉儿简单介绍,唐逸这才知晓,眼前这位态度嚣张,神色倨傲的公子,名叫范进。乃是温陵书院的学生。

他除了拥有举人的身份之外,还是温陵今年秋闱考试第一人,人称——范解元!

唐逸点了点头,所谓解元可以理解为高考拿省的第一名,但含金量比省考还高得高。若是普通人的话都足够吹一辈子,可谓是巨大的荣耀了。来人的确有骄傲资本,至少凭借解元头衔,足够可以目中无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范解元面色肃然,态度恭谨地来到老者面前。

他庄重行了一礼,说道:“学生范进,见过许先生,没想到今年会是许先生亲自主持签名处。”

被范解元称作许先生的老者,鹤发童颜,虽然面相老态但却给人一种充满生机活力的感觉,他的眼睛不算浑浊相反如同一汪古潭里边闪烁着清幽。

他目光慈祥,堆起的皱纹露出一个微笑,说道“原来是范解元,老朽年老体迈,平时也都在院里没怎么出来走动,几天难得热闹就出走走动走动。”

范进恭谨一笑,目光不屑瞥了唐逸一眼,行了一礼,便转身回到众人中间。

这时,唐逸才发现,范进身后还站着醉仙楼诗会上见过的庞文明,后者看到唐逸时,脸色煞白,目光躲闪。

其他几人位书生见到唐逸,倒是没有露出太大敌意,只有几个人略皱了下眉头而后点头行礼。

虽然对唐逸有些成见,但毕竟是县衙大人,所以礼数还是要有的,便寒暄客套了几句。

倒是这些书生,在看到沈清柔之后,立马一个个眼前绽亮,赶忙整理衣冠行礼问候,态度恭谨生怕在佳人出现唐突不雅的事。

许先生目光浑浊,扫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可有谁准备报名的?”

范进上前一步,看向唐逸,冷笑说道:“唐县令,这签名处的规则可是淘汰制,若是答不出许先生的题目,可就无法参加船舫诗会。烦请让步一下。”

庞文明脸色复杂,说道:“唐大人还是去别处报名吧,不然等会若是答不出来,可就闹了笑话。”他稍稍停顿,说道:“船舫上的题目,相对简单一些。”

这话可谓阴阳怪气,绕着弯嘲讽唐逸,既说明他不懂规矩,又嘲笑他若是答不出题目可就闹了笑话,直接让他到别处报名为好。

唐逸目光微冷,看向庞文明,说道:“连庞大大大才子都敢报名,本官为何不能报名?”

庞文明:“……”

沈清柔眼神露出笑意,其他几位姑娘也是忍俊不禁。醉仙楼之时,庞文明可是唐逸手下败将,如今这庞文明站出来嘲讽,可谓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唐逸洒然一笑,说道:“所以,只要在此处报名,通过老先生的问答,就能直接参加诗会决赛,是吗?”

许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唐逸看向沈清柔,笑着问道:“娘子觉得如何?”

沈清柔美眸如水,坚定说道:“全听相公安排。”

唐逸又看向周围的姑娘,问道:“诸位姑娘觉得如何?”

姑娘们花枝招展,嫣然一笑。

“全听唐大人安排!”

“这几个乳臭未干,唐大人才华横溢,定是能够取得诗魁!”

“就是,某些人说话阴阳怪气,等会若是答不出题目,可就好笑了!”

都说女人的嘴,比刀子还锋利。不过是三两句话,就让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范进,气得火冒三丈。

唐逸洒然一笑,看向许先生,笑道:“有捷径不走实在不符合在下的作风,既然答完先生的题目就能够参加诗会决赛,先生尽管出题便是。”

其他几位先生争相在签名册写上面名字,范进脸色愤怒,下笔如刀,写上名字,狠狠瞪了唐逸一眼。

让他更加气愤的是,唐逸直接无视他的目光,看向老者说道:“先生出题吧。”

许先生点了点头,瓮声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签名,那老朽便开始介绍规则。

此处规则非常简单,要求答题者,赋颂一首律诗,诗的主题乃是《闺怨》。

要求嵌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尺丈双半”这十七个数字和数量词,限溪、西、鸡、齐、啼为韵。”

听完规则,

众人懵了!

庞文明笑容恭敬,走到那许先生面前行了一礼,说道:“先生,可否麻烦您再说明一下规则。恕学生实在愚钝,没有听清楚题目。”

不止庞文明没有听清,站在旁边几位才子也是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即使众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晓老者出的题目肯定不简单,竟然就出这样恐怖的题目!

这位老先生方才说出的规则,虽然听似简单,但内容难度绝非一般啊!

老者满脸皱纹逐渐舒展开来,就像盛开的花瓣,每根皱纹里都洋溢着笑意。

他说道:“此处签名处的规则乃是作一首是律诗,诗的主题为《闺怨》,要求诗里边的内容要嵌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尺丈双半”这十七个数字和数量词,诗的结尾则是限“溪、西、鸡、齐、啼”为韵。”

老者继续介绍规则道:“比赛总共分为两轮,这是第一轮。

要求当场作出《闺怨诗》的胜出,若是作不出诗,则直接淘汰。

获胜之人,继续参加第二轮比赛。”

唐逸面露思索,按照许先生说的规则,要求体裁是闺怨诗,诗里边要出现数量词,还有需要出现数字,而诗的结韵,也就是诗的结尾,要出现“溪、西、鸡、齐、啼”这五个字。

唐逸淡淡一笑,这个题目还是有些意思。

所谓闺怨诗多是以女子为诗歌的主要描写对象,通过以女子的身份来表达作者内心的感叹、哀怨等情感的诗歌。

当然,闺怨诗还有一种就是假借,简单点理解就是以男人假借别的事情,模仿女人的口气写出来的,这种诗因为还有别的感情寄托在里边,所以更为复杂。

也难怪这些才子一开始会没有听清规则,若是叫他们写咏物诗,或者咏雪诗、咏梅诗、咏竹诗他们肯定信手拈来,毕竟都是些司空见惯的题目。

但是写闺怨诗,对于男的来说,却是较为少见。

“规则老朽已经说明清楚,不知几位准备好了吗?”许老先生问道。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许老先生说道:“那比赛正式开始!”

庞文明看了唐逸一眼,直接上前一步,对着许先生,行了一礼说道:“学生庞文明,赋《闺怨诗》一首:

百尺楼窥万丈溪,云书八九寄辽西。

忽惊二月双飞燕,最恼三更一鸣鸡。

五六归期空望断,七千离恨竟未齐。

半身回顾孤形影,十载悲随杜宇啼。”

范进上前一步,神色倨傲,说道:“学生范进,亦有《闺怨诗》一首:

百尺楼前丈八溪,四声羌笛六桥西。

传书望断三春雁,倚枕愁闻五夜鸡。

七夕一逢牛女会,十年空说案眉齐。

万千心事肠回九,二月黄鹂向客啼。”

念完之后,目光冰冷,瞥向唐逸时,充满挑衅之意。

接下去又有两人,大声吟道:

“六七鸳鸯戏一溪,怀人二十四桥西。

半生书断三秋雁,万里心悬五夜鸡。

蚕作百千丝已尽,鸟生八九子初齐。

谁怜方寸愁盈丈,刀尺抛残双玉啼。”

“十二阑干水半溪,千红万紫六桥西。

两峰黛黯三春梦,一院花飞五夜鸡。

鹤到九霄双翮健,书分四体八行齐。

道人殷七归何处,百尺高枝莺又啼。”

……

论感叹、哀怨范进算是几人当中的翘楚。不过这只是第一轮,题目要求,作出闺怨诗,至于诗的内容写得好与不好,却没有太大要求。

剩下两位书生无奈摇头叹息,显然他们两个在短时间之内并没有想出《闺怨诗》出来,只能被淘汰掉。

这时,众人目光直接落在沈清柔身上,微微期待,他们倒是没有对沈清柔产生过怀疑。

《闺怨诗》对于女孩来说本就不算什么难度,但对于男的来说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困难。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沈清柔走到老者面前,微微行礼,轻声说道:“妾身亦有《闺怨诗》一首,望许老解读更正。”

沈清柔略微思索,柔声念道:

“万里三州百粤溪,楼台六七画桥西。

八千书寄九秋雁,十二肠回五夜鸡。

何日半帘双膝半,几时一案两眉齐。

纤纤丈室寻刀尺,散四愁还娇泪啼。”

哗!

待得沈清柔念完,众人立马鼓掌如雷。

沈清柔所作的闺怨诗,虽然规规矩矩,却是少女怀春、思念情人。

不得不说,女人本身就具有诗人的气质,感情细腻,容易入诗,加上些幽怨,就更让有哀怜了。沈清柔本就感情细腻,这使得她所写的闺怨诗的意味就要更加浓重。

可谓缠绵几许,动人心弦!

沈清柔白皙的脸蛋不由得泛出些许红晕,她到底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今日作出这般哀婉、缠绵的闺怨诗到着实有些羞怯。

而后,

她美眸看向唐逸,有些担忧。

众人也跟着看向唐逸,目光里边多了几分嘲讽之意,如今这些人当中只剩唐逸还未写出闺怨诗。

却见唐逸站在那里思索半天,却是没有上前作诗。

庞文明不耐烦,冷笑说道:“唐大人若是再不作诗,这诗会可就要结束了。”

范进笑道:“诸位还是留给唐大人一些时间才是,没准唐大人正在酝酿一首诗词大作呢!”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

许先生目光浑浊,瞥了范进一眼,心里微微叹息,这范进诗才是有,但行事所为到底是落了下乘。

最后许先生看向唐逸,却是眉头微蹙,本意为唐逸会露出慌张之色,却是脸色平静如水,略微沉默,像是在思索题目。

唐逸不擅长诗词文学,但这代表他不懂。他面无表情的思索着,直接无视周围嘲讽的笑笑,听完前边几位书生的回答之后,他忽然注意到一个规律。

“丈八溪,戏一溪,水半溪,百粤溪。”

“三春雁,三秋雁,三春雁,九秋雁。”

“五夜鸡……”

……

如果仔细辨别大家所作的闺怨诗的话,会发现除了庞文明写的第一首诗与大家的意境不一样以外,其他几人竟然全部都是一样,直接是换汤不花药的结构!

唐逸微微抬头,目光如刃,即便他不擅长诗词,但只要了解个中规律,就能写出诗词出来!

这个《闺怨诗》题目的确很难,甚至可以用变态的难度来形容。

不过出题者似乎有所考量,并不打算将题目设置得太过恐怖,所以解题的人若是读懂后边的规则限制要求,整个题目就会变得异常的简单。

还真应了那句话,考试题目难度系数的高低,往往取决于回答的人是否读懂出题者的心。

很显然,从范进开始,他们几人都在互相作弊,是不是串通好就不得而知。

但规则上已经明确说明,只要求作出闺怨诗并嵌有数量词和数字就好,至于诗的内容跟质量好坏,反倒没有明确要求。

许先生看向唐逸,瓮声笑道:“该轮到你了。”

这时众人将目光全都集中在这位温陵县衙身上身上,却是毫无期待

唐逸点了点头,略微思忖,而后轻声念道:

“万叠云山九曲溪,十年有梦半辽西。

八行锦字双江鲤,一盏孤灯五夜鸡。

六七钗环羞鬓懒,二三花柳妒眉齐。

楼高百尺愁千丈,四望凄凉两泪啼。”

律诗念完,

场间哗然!

当唐逸念完之后,庞文明跟范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姑娘们则是纷纷鼓掌叫好,

有几位书生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倒不是阿谀奉承或为了讨好眼前的大人而故意说的好话,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沈清柔看向唐逸的时候,美眸颤颤,脸上满是喜悦之意。

许先生眉毛一挑,看向唐逸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前边六位书生所作的诗,要么数量词不全,要么格律出现错误,却是无伤大雅。

只有这唐逸一人,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尺丈双半”这十七个数字,

和数量词还有诗的结尾“溪、西、鸡、齐、啼”韵。”全部融合进闺怨诗里边!

古来闺怨诗词非常多,多以弃妇、思妇为主要描写对象,又以伤春怀人为主题,剖析女子们在特定社会情态、生活遭遇下或悲悼、或悔恨、或失落、或惆怅的复杂心理状态。

但是,唐逸所作的这首《闺怨诗》这首诗,除了它本身是一个非常美好且矛盾的故事之外,主要的是,感情大胆,直言不讳,平地陡起,起承转合直接将对恋人的思念,寄托在字里行间,用了一种朦胧且直抒胸臆的写法。

直接是写了一个游玩山水的年轻女子,在春天到来见到溪水融化那种快乐的心情。但是这种快乐的心情,当看见溪里的的金鳞的时,心境却突然来了一个转变!

由喜入悲,令人措手不及。

实在是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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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锋芒毕露(下)

许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于唐逸所作的这首闺怨诗可谓相当满意。

许先生眯着眼,笑道:“由于方才有两位参加者,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作出诗歌,只能淘汰。

剩下其余六人都皆是按规定作出闺怨诗,虽然一些数量词还有格律并不是特别准确,但今日老朽能够听到唐县令作出如此诗歌,实在高兴,你们便都一起进入第二轮吧!”

几位书生先是心里还有些担心,脸色一红,毕竟有着作弊嫌疑。最后听到许先生的话语,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对唐逸恭敬行了一礼,表达谢意!

李婉儿冷哼一声,看向庞文明,说道:“只会卖弄诗词,有本事也想唐大人一般将所有数字,韵语写出来啊!”

“就是就是,还以为多厉害,若不是唐大人,这第一轮你们就得被淘汰了!”

“所以啊,乳臭未干就是乳臭未干!”

庞文明气得脸色涨红,范进脸色难看,冷声说道:“先生,开始第二轮对决吧。”

范进有些低估唐逸,想不到他能够将第一题作得如此完美。这第二轮对决,定是要狠狠力挫他一番!

许老先生点了点头,开始介绍第二轮规则,说道:“众位竟然已经进入了第二轮,那老朽便开始介绍规则。

这第二轮也是赋诗,诗的体裁依旧是律诗,不过是“数字花诗”的律诗。

要求嵌有十六个不同的数字,而且,每个参加者的数字都不能相同,还要嵌十个以上的花名,每个参加者的花名也不能一样。”

此话一出,众位才子脸露复杂神色,很显然第一轮的作弊,直接导致第二轮的难度不仅增加,而且还设置很多局限。

换句说理解,就是前一个说的诗词,后边的人不能在重复。即便有规律,也不能在出现相同、类似的字眼。

这第一轮还有词语提示,到了第二轮直接是随机的十六个数字了,而且要求律诗里边还要出现花名——何其难啊!

范进脸上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这还是人能做到的题目吗?

若说第一轮还可以取巧靠机智帮队友作弊通过,这第二轮直接不给活路了,数字不能相同,花名竟然也不能重复!

范进想了想,看向唐逸,谦卑一笑,说道:“承蒙唐大人的谢意,第一轮是我们先回答问题,这第二轮回答问题的机会就先送给唐大人您了。”

此话一出,姑娘们立马一阵鄙视。

“不要脸!”

“唐大人不要上当!他们明明是作不出题目,故意这样说的!”

“就是,妄为读书人,还是个解元!题目答不出来,竟然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庞文明脸色一红,其他几位书生也是脸色尴尬。

范进脸色自然,目光俱傲,冷笑说道:“唐大人,请。”

李婉儿轻声说道:“唐大人,他们明显是答不出题目,故意为难你的,太不要脸了!”

有姑娘替唐逸抱不平道:“他们原先作弊就不要脸,现在答不出题目,还想先唐大人你如何解题,根本就是连名誉都不要了。

一个个举人、解元答不出题目,竟然还想唐大人帮你们解题,你们好意思吗?啊?!!”

姑娘们嘲讽之意更盛,沈清柔美眸冰冷,脑海里思绪万千,这道题目即便是她想要写出来也有些为难。她想了想,若是不行的话,她就先回答题目,多给相公空出来一些思考的时间。

就在这时,众人目光忽然向着前方望去,沈清柔若有所觉,美眸望去,只见唐逸已经站在许先生的面前。

她芳心微颤,难不成相公已经想出了答案,准备回答了?

许先生看着唐逸,问道:“唐县令不打算再多思考一会儿?”

这道题目陷阱很多,而且数字跟花名都要齐全,短时间想要作答可谓难如登天。

唐逸温和一笑,看着许先生,说道:“晚辈,已经想好了。”

许先生脸色微愣,而后展颜一笑,说道:“请。”

唐逸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这一幕落在范进眼里,心里边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唐逸目光如刃,淡淡念道:

“十姐妹寻九里香,八仙带路到三江。

半支莲映一山灿,六月雪遮千日红。

五色梅知七叶胆,零陵香爱几方风。

百合花笑二心应,万寿菊恭四季青。”

……

唐逸所念诗音,荡荡回响,余音犹在,围观的书生才子瞬间一阵鸡皮疙瘩,却不知是寒风吹拂,还是被唐逸这首诗词所吓。

整个街道都荡漾着唐逸不卑不亢的声音。

作答完成,众人震惊。

众位书生再一次露出激动的神色。

范进跟庞文明直接是傻眼了。

姑娘们细细品味,而后噤若寒蝉,最后再爆发出掌声。

“好词!!”

“真不愧是唐大人!”

“这下轮到他们傻眼了吧!”

只听许先生点头盛赞,赞叹说道:“唐逸公子念的此“数字花诗”好啊!”

“虽然第一句孤平,但全诗含数字零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几共十六个数!

含数字花共十二种:零陵香、半支莲(垂丝杜鹃)、四季青、五色梅、六月雪、七叶胆、八仙花(粉团花)、九里香(满山香)、十姐妹(姐妹花)、百合花、千日红(千金红)、万寿菊。

虽然说此诗犯忌,但实属上乘!”

若是平常时候,许先生是不会主动解释这一番话语,更不会解释唐逸所作的诗词如何之好。

但今天实在是高兴极了,唐逸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大了!

他忍不住便主动解释给旁边的路人听,原本心里困惑的路人听完老先生的点评之后,纷纷鼓掌叫好。

不愧是唐大人啊!!

听完老者对唐逸所念“数字花诗”的评价,众人皆是轻声低吟几句而后摇头赞叹,实乃佳句!

李婉儿还有诸位姑娘纷纷鼓掌,大声说道:“什么举人解元,在诗词歌赋上唐大人才是当之无愧的温陵第一大才子!

原本面色平静的沈清柔,听到众人发自内心的夸奖自己的相公,她小脸立马变得通红,眉宇之间泛出淡淡的笑意犹如一朵正在盛开的紫罗兰。

她的美眸看向唐逸,满是小女子的骄傲之意!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不过是一道题目,许先生言重了。”

许先生摆了摆手,说道:“你又何必谦虚,写得好就是写得好!

此诗作得可谓极有章法,尽管第一句孤平,但能够将所有的数词,还有如此繁杂花名有条序的融进诗里边,且又运用了景中有人、景中有物、景中含情、将三者情景交融如此高超的手法,实在令老朽惊喜万分!

如此诗词当属一等佳品!”

唐逸行了一礼,说道:“老先生过奖了!”

有书生脸色复杂,惊讶道:“据我所知,许老生在温陵书院里边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性格古怪行事作风都是直来直去的,就连平时院长遇见他也得礼让三分才行。

而且,温陵学院里的学生都知道许老先生对于诗词一道非常讲究,若是落不得他眼里的诗词,只会被他喷得狗血淋头。

此番唐大人所写的诗词,定是写得非常好,才会得到许先生如此盛夸!”

这是第二轮比赛了,按照诗会的规则大家必须通过签名处所出的题目,才能前往船舫诗会的决赛,如今唐逸已经作完题目,该轮到其他书生了。

可是,半盏茶的时间已经过去,众人面面相觑,面露苦笑,无奈摇了摇头。

他们都不敢作答,这位许老出的第二轮出的这个题目,实在困难。

范进跟庞文明几次想要上前作答,但即便他们已经作出诗来,却发现或多或少都会跟唐逸一样。第二轮规则已经明确说明,不可重复第一个人说的数字跟花名。

就在这时,许老先生突然缓缓站了起来,瓮声瓮气笑道:“今年的船舫,果真是人才辈出,精彩连连啊。

老朽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温陵学院里边,若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坐在这里,想来今天也没有这个机会,见识到唐公子作的这首“数字花诗”,实在快意!”

见大片许老先生突然发出感慨,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不过有几个书生眉头紧皱,露出悲伤之色,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唐逸,自己等人也算输得心服口服,谁叫自己才华不济,只能是自认倒霉。

现在又听到许老先生如此高兴,不断盛夸唐逸所作的诗词,众人想到,看来今年船舫诗会的头魁非唐逸莫属了。

这时,许老见众人一个个杵在原地犹如一根根冻僵的冰棍。

他眉头皱起,大声说道:“你们这是作甚!船舫诗会还不参加了不是?还傻愣的站在这里干嘛”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

“许老先生……您的意思是?”有个书生试探着问道。

许老先生说道:“什么我的意思,你的意思。这个签名处已经通过了,你们直接去参加决赛吧。”

“可是,我们并没有回答出第二轮的题目。”庞文明说道。

许老先生一改和蔼慈祥的面容,冷哼一声,说道:“回答?你们还想怎么回答?

你们现在最应该感谢的便是眼前的唐逸了!”

庞文明眉头紧皱,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老先生目光幽幽,冷笑说道:“老朽方才已经说明这第二轮的规则,乃是作“数字花诗”的律诗,要求嵌有十六个不同的数字,要求每个人的数字不能相同,还要嵌十个以上的花名,花名也不能一样。”

“偏偏唐逸似乎有意为难老夫出的这道题目,你们仔细凑凑唐逸方才念的数字花诗,

就会发现即便你们凑来凑去都不下二十种花,其中几句诗句还有好几种数字相同的,加上平仄的限制,唐才子所念的这首诗几乎是极限了。

即便你们能够作得出来,也是与唐逸一样,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范进跟庞文明听了许老先生的话,皆是脸色大变。他们仔细想了下,果真如老者所说即便能够作出诗歌但总会出现相同的数字或者花名,这显然不符合通过规则。

沈清柔脸色温柔,这许先生意思是,相公已经将题目的所有答案都说出来了,即便别人想要写出答案,最后也会跟他重复一样,是不可能通过的!

自家相公向来行事低调,更未曾主动害人,这次可谓是锋芒毕露,不想跟这些人过多废话,完全是用才华去碾压一切冷言嘲讽!

“许老先生您现在的意思是我们都通过了,可以直接去参加船舫诗会的决赛,是吗?”一位书生不敢相信,试探着问道。

许老先生泛白的眉毛隐隐约约,幽幽的目光更是时大时小,听到书生的询问顿时眼睛瞪得圆圆的:“老朽说话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既然已经说让你们通关,自然是直接让你们通关。还不赶紧离开,一个个杵在这里作甚!”

几位书生点头如捣蒜,生怕老者会反悔似的,又对着唐逸行了一礼表达感谢之意,这才急忙离开。

范进跟庞文明心有不甘,却也不想放弃这次通过的机会,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李婉儿声音不大,嫌弃说道:“有能耐就自己答出题目?更有能耐你就别参加啊?真是不要脸!”

噗!

范进走得太过匆忙,竟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而后狼狈逃离。

这一幕立马引得身后一堆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骂他活该!

李婉儿心有疑惑,说道:“唐大人,你为何要帮他们?”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是他们不要脸,我明明是帮我娘子的。”

沈清柔听完,脸色一红,心里非常高兴。

唐逸笑道:“他们第一轮可以作弊,这第二轮我自然也是可以。”

许先生眉头一挑,脸色诧异,问道:“你又如何知晓老夫会放过他们?”

唐逸眨了眨眼睛,说道:“先生第一轮不是已经放过他们一次了。

我猜想先生是个惜才之人,又喜欢看热闹,自然是不希望他们在船舫诗会之前全军覆没。”

许先生脸色微滞,而后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诗会快开始了,你们快些过去吧。”

唐逸还有沈清柔几人对着许老先生行了一礼,而后便开始前往决赛的位置。

夜色喧嚣,月色蒙蒙。

许先生目光幽幽,尽管眼角的位置布满密密鱼尾纹,但他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有神,看着前边离开的人群,尤其是唐逸的背影,意味深长道。

“这就是……你来温陵的目的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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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飞花令(上)

唐逸跟沈清柔等人一同向着晋江河畔走去。通过许先生签名处这一关,举人跟解元也纷纷走在前边,不一会儿,悉数有才子出现,人数竟然不下有五十多人,看来这些都是通过签名处筛选,最终留下来的精英才子。

唐逸跟姑娘们一同出现,无疑是一道特殊且靓丽的风景线,立马就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当然之所以会被才子们注意,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唐逸的关系。

尤其他们听闻,连范解元都答不出的题目,唐大人凭借作诗一首,直接打破了签名处规则,使得运气爆棚跟着他一同过关的时候,众人无比羡慕。

他们通过签名处筛选,等会儿前往船帆时还要进行两轮筛选才能参加最后的诗词决赛。

不一会儿,众人来到晋江河畔,只见江上碧波荡漾,远远看去,一艘艘船舫停在河畔岸边,有小阁楼立于船上,檀木作梁,水晶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小阁楼外边,张灯结彩,灯烛辉煌,河面相照,看似烟花吹柳,船上有女子或凭或立,皆以轻纱掩面;有才子赋诗高歌,船舫四周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有小厮已是收到消息等候多时,见到唐逸等人,立马上前笑道:“唐大人,如今船舫诗会正准备进行第一轮对决,决赛稍等片刻。

还请唐大人跟诸位才子先到船舫里边休息。”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请带路。”

小厮恭敬点头,带着唐逸和姑娘们来到一处小阁楼。

阁楼里边,范进跟庞文明已是久坐等候,在他们面前摆放着巨大圆桌,圆桌上边摆满各色酒杯,看到唐逸进来,范进不由得冷哼一声。

其他几位公子则是纷纷上前行礼,态度相比之前明显热络许多。

便在这时,一位中年胖子走了进来,看到诸位才子已经在圆桌就坐,他先是对着唐逸行了一礼,而后才对着众人拱手一笑,说道:“在下李祝荣,乃是此次船舫诗会负责人之一。诸位才子能够通过许先生的考校,到达此地实乃才高八斗、文采斐然!”

李婉儿瞥了嘴,冷笑说道:“非也非也,某些人金絮其外,败絮其中。若不是唐大人的话,他们两哪有机会坐在这里。

还举人、解元真不害臊!”

范建气得脸色燥热,偏偏还不能反驳。作为读书人,若是跟姑娘人家争吵,这要是被人听闻他只会被人沦为笑柄。

李婉儿说道:“你看吧,刚才还趾高气扬,现在被人说中,怕戳脊梁骨,啥都不敢放一个了。”

这话有些粗俗,但李婉儿性子大大咧咧,自然毫不在意。其他几位姑娘,脸色微红,却是掩面偷笑。

唐逸倒是有些意外,这李婉儿行事倒是洒脱自然,而且伶牙俐齿,嘲讽起人来,可谓是痛打落水狗之势。

圆桌旁边,李祝荣笑脸尴尬,轻声咳嗽,没想到大家关系如此僵硬。

他想了想,主动当和事佬,说道:“诸位才子同饮一杯梅花酒如何?毕竟大家能够齐聚这里,实属不易,何不举杯共饮一番?请!”

唐逸声音淡淡道:“不胜酒力,就不喝了。”

李祝荣:“……”

……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空气中充满火药味。

李祝荣轻声咳嗽,解释说道:“事实上,每年诗会都有才子提前进入决赛,所以诗会都会安排一个圆桌,供大家饮酒作乐,行飞花令。”他目光看向众人,说道:“不知这飞花令,诸位可愿意进行?”

不断被姑娘嘲讽的范进早已恼羞成怒,岂会放过羞辱唐逸的机会。

范进冷哼一声,说道:“无酒不成飞花令,某位大人连喝酒都不行,这飞花令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李婉儿冷笑说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范进气得火冒三丈。

范进大怒,气道:“喝酒乃是一种修养,是一种高尚情怀!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身为男儿连喝酒都不行,还有什么是行的?”

唐逸脸上冷笑,说道:“喝酒的确是一种修养,一种文化,但酒桌之上各有各的目的,酒里有乾坤,有关系,也有利益;酒桌里能攀交情,能谈生意,能察人性,能见真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婉儿欣喜一笑,嘲讽说道:“就是就是,你凭什么跟唐大人一起喝酒?

还修养高尚情怀?你有修养吗?了不起你就别参加这个诗会!

还壶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长,像你这般不要脸,顶多也就是个酒囊饭饱之人!”

李祝荣:“……”

李祝荣欲哭无泪,他本是想当和事佬,没想到会越闹越僵。

他试探着问道:“那这飞花令就不继续进行了?”

唐逸说道:“为何不继续?”

李祝荣眉头紧皱,心里暗道,不是你自个说不胜酒力。

李祝荣看向范进,问道:“范解元,这飞花令要进行吗?”

范进说道:“当然!”

李祝荣心里难受,这唐大人实在是琢磨不透,只好硬着头皮,开始介绍规则,说道:“诸位皆是出类拔萃、文采斐然之士。

今日诸位皆坐在圆桌上边,行飞花令,诸位可选用诗和词,也可用曲,但选择的句子不能超过七个字,输者罚饮梅花酒。”

听到这个规则大家倒是没有惊讶的神色,正如同裁判所说的这飞花令,众位才子再熟悉不过,这是大家日常在酒楼里边饮酒助兴的游戏之一。

不过,这个规则看似简单,但没有任何诗词基础的人根本玩就不转它。

比如,圆桌上如果有甲说一句第一字带有“花”的诗词,如“花近高楼伤客心”。

乙就要接续第二字带“花”的诗句,如“落花时节又逢君”。

此时丙可接“春江花朝秋月夜”,“花”便在第三字位置上。

丁则可以接“人面桃花相映红”,这时“花”在第四字位置。

接着戊可以是“不知近水花先发”、“出门俱是看花人”、“霜叶红于二月花”等等。

一直到“花”排在第七个字位置上,则第一轮完成,便可继续循环下去。

花令一人接一个,当场作不出诗、背不出诗或作错、背错时,由则由花令官命(裁判)令其退场。

这种“飞花令”算是真正诗词高手之间的对抗,要求诸位才子必须在极短时间内完整说出一联含有约定关键字的诗句。

所以,这次的飞花令与在醉仙楼的行酒令相比,不比酒量,直接是实实在在的比个人的文学底蕴跟才华如何,而且这不仅考察大家的诗词储备,更是考校临场反应和心理素质的较量!

但是,要知道现在坐在这个圆桌上边的,都是文采斐然的才子佳人,彼此都是诗词一道的高手,诗词储备量又会少到哪里去呢?

所以,这将会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持久战!

唐逸示意小厮取来一壶热茶,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将茶杯放下,眼眸如刃看向范进,后者吓得脸色煞白。

在某些事情上,唐逸比较小心眼,喜欢计较。

唐逸看着范进,心里冷笑。竟然敢说劳资不行,娘西皮的,那就比比看,谁更加持久!

……

……

第六十七章 飞花令(下)

李祝荣介绍完规则,上前一步,指着圆桌上的签筒,说道:“诸位可以看到圆桌上边有个签筒,可以先进行抽签,然后依照签里边的天干地支进行落座。”

李祝荣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诸位也看到了面前的梅花酒,不如此次飞花令的关键字便是‘梅’。诸位请!”

规则终于讲完,李祝荣脚底抹油似的闪到一边。他不过是个诗会负责人之一,眼前这些书生学子是不能得罪,尤其是唐大人更不能招惹。

坐在位置上的众人纷纷进行抽签,而后众人开始寻找座位落座。

唐逸脸上平静,顺手在圆桌上抽出一个签,上边写着“丙”字,便寻着一个贴有“丙”标志的位置坐下,紧接着又陆续走过来六个人。

范进拿到“甲”字,这意味着他等会要落在唐逸前边。

他嘴角冷笑,说道:“唐大人不善饮酒,等会儿若是行令到自己,作为行令人可得喝酒了。”

在酒宴上,行令方式还可以有一些变化,如直接说一句带“花“字的诗,“花“字在诗中的位置对应到某客人,此客人再接,如果正好对应到自身,则罚酒。

如行令人说“牧童遥指杏花村“,“花“在第六字位置上,从行令人开始数到第六人接令,如果第六人刚好是行令人自己,则行令人喝酒。

唐逸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庞文明,最后看向范进,笑道:“要不咱们俩也立个规矩,这个飞花令若是谁最先喝酒,谁就输。

至于输的人,就放弃参加诗会决赛,如何?”

庞文明心思警惕,立马说道:“别答应他!”

上次在醉仙楼,庞文明便是因为这个规矩,最后饮酒输给了唐逸。

范进眉头紧皱,而后淡淡一笑,故作深沉拒绝,道:“这飞花令乃是筵席上助兴取乐的饮酒游戏,萌生于儒家的之礼。圣人曾说“吾赌则输矣,而赌之道精矣”

所以,在下熟读圣贤诗书,最不喜欢也最不行的便是与他人对赌。”

唐逸冷笑说道:“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啊。”

范进:“……”

李婉儿撇了撇嘴,说道:“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方才还趾高气扬,现在连赌都不敢赌,胆小鬼。”旁边几位姑娘忍不住也露出嬉笑之意。

范进气得额冒青筋,咬着牙说道:“这飞花令可以开始了!”

李祝荣连忙点头,说道:“诸位,那我便先作个引子,这第一句是:梅花岭里见新诗,感激情深过楚辞。”

“越梅半拆轻寒里,冰清淡薄笼蓝水。”范进冷声喝道。

“柳色梅芳何处所,风前雪里觅芳菲。”唐逸脸色平静,说道。

“一树寒梅白玉条,迥林村路傍溪桥。”第四人心里已经想好,迅速说道。

第一轮众人有惊无险的过了,唐逸笑容淡淡,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茶香淡淡,非常爽口。

到了第二轮又有两人败下,现在场间只剩下五个人,紧接着第三轮开始又是一人败下阵来,期间唐逸又喝了几杯茶水,脸色平静淡然,没有丝毫慌乱之意。

剩下的几个人目露惊异的看着他,从刚才开始唐大人都是平静的对出诗句,没有丝毫胆怯之意,仿佛胸有成竹一般。

只听庞文明厉声念道“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

唐逸面色轻松笑道:“闻君寺后野梅发,香蜜染成宫样黄。”

很快到了第四轮,庞文明脸色不甘,摇头叹息退下,现在桌子上边,竟然只剩下范进还有唐逸。

这时候,范进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酒俗了人。”唐逸洒然一笑,便又将手里茶水一饮而尽。

沈清柔美眸微颤,想起这首诗句不就是相公写给自己的。她脸色不由得微红,心里暗道,果然是相公自己写的。

范进脸色激动道:“塞北梅花羌笛吹,淮南桂树小山词。”

唐逸淡然一笑道:“千点寒梅晓角中,一番春信画楼东。”

“梅山梅市梅家墺,总得嘉名为子真!”

“华发寻春喜见梅,一株临路雪倍堆!”

“闻道春还未相识,梅寒四处访消息!”

“相思一夜,忽到窗前,梅花发!疑是君!”

“寒风凌厉,潇洒江梅,梢梅处,两三枝!”

范进脸色惊慌,在肚里一阵搜刮,咬紧牙关说道:“年年芳信负梅红,江畔垂垂又欲开。”

范进此诗一出,站在旁边的沈清柔眉头轻皱,唐逸却是淡然一笑,说道:“楼角初销一缕霞,梅红杨柳暗栖鸦!”

静!

落针可闻的静!

这场飞花令,直接是惊吓掉围观才子们的下巴。

唐逸跟范进两人不相上下。经过好几轮的角逐抨击,彼此都是互不相让。

正当围观群众绞尽脑汁跟着思索之际,

范进又说出一个飞花令,唐逸依旧是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来。

这给众人一种错觉,即便是说到明日清晨,这位唐大人也是绰绰有余。

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围观的观众情绪直接被点燃,明明是一场普通的飞花令,却是比决赛还精彩。众人急不可待,随着唐逸跟范进两人的情绪变化而变化,一会儿兴高采烈、兴奋激动;一会儿屏息凝视,给范进捏一把汗。

……

……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很突兀的响起。

“……我输了。”

范进身上难看,脸色苍白,非常不甘说道,他嘴角凄然,淡淡一笑,举起桌上的梅花酒对着唐逸敬了一杯道:“唐大人……高才!”

唐逸将茶水举高,客气应道:“承让。”

范进见唐逸这般潇洒,嘴角凄然更具,他已是汗流浃背了唐逸却依旧如此从容,能够一边喝茶,一边作诗自己输得不冤啊。

旁边围观的众人也是目瞪口呆,方才两人还都是杀得你死我活,现在反倒是客气的互敬,这画面是不是太和谐了?

再看唐逸,众人见他一边喝茶一边作诗,而且还是信手拈来,似乎没有任何压力,众人眼里满是佩服。

旁边的姑娘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唐逸如何潇洒,醉仙楼的时候力挫庞文明便是如此淡然,如今这范解元依旧不是唐逸的对手。

这时,李祝荣眼睛微眯,大声笑道:“二位大才啊!唐大人诗才之高,可谓才高八斗,令在下佩服至极。

此次飞花令当属历年之最!实在是精彩至极!

船舫外边两轮比赛已经结束,还请诸位公子移步,准备参加决赛。”

众人意兴阑珊,似乎还沉浸在唐逸跟范进的对峙中,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忽然船舫外边有人传来一道消息,才子们立马炸开了锅。

“听说习姑娘今年也参加了船舫诗会!”

“习姑娘现在正准备在甲板上唱曲,快些过去看看!

“习姑娘?哪位习姑娘?”

“还能有谁?

西熙园的名伶习姑娘!你忘记前些时日,唐大人还成为她入幕之宾了!”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才子们纷纷向外边跑去,唐逸将一杯茶水饮尽,顿时感觉芒刺在背,转过头看去,发现几位姑娘,神色幽幽,目光哀怨地看向自己。

唐逸心头一凝,看向沈清柔。

小媳妇眨了眨美眸,嘴角露出一丝丝狡黠的笑意,问道:“相公,习姑娘是谁?”

唐逸苦笑不得,解释说道:“误会,都是误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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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冰火两重天!

漆黑的天幕之下,映照出整座灯火通明的温陵城,无数的林琅满目的彩灯在夜空中摇曳,偶尔能够看到几位才子解出诗谜欢喜的笑声,偶尔也会传来懊恼不解的困惑声。大街小巷游客络绎不绝,小贩们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远处晋江河畔,船舫之上灯火璀璨,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游客从旁边的街道路过,能够清楚的听到船舫里边习姑娘嬉闹的声音,偶尔还能够几位才子高声赋诗话语。

而此时,船舫的甲板上。

凌冽的寒风从远处的山间吹起,船外挂着的珠帘发出清脆的撞响,犹如水花在敲击石板清脆悦耳,珠帘慢慢回合,从船舫里边走出来一位曼妙的红色倩影。

习姑娘身着一袭红色的纱衣,外边则是披一件火红的外套,仿佛暮色之下的一抹红火,又像似黑夜里绽放的焰火,最为吸引人的是她那犹如美伦美央的戏服也是红如焰火。

如果在在黑暗里边跳动的话,就犹如一撮小火焰在跳舞似的。

习姑娘柔柔浅笑,缓缓抬起螓首,淡淡一笑,右手轻抬,微转螓首,甩出水袖,玉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甲板之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

不一会儿,许多才子慕音而来,将此处甲板围得水泄不通。

有才子吟诗赞颂:

轻抚心弦琴音炫,曼舞婆娑夜月缘。绕梁余音思醉影,仙子飘炫荡箴言!

这段时间温陵城最为有名的戏子当属习姑娘,一曲动听娴熟的戏曲能够令听客迷醉流连忘返,尤其是习姑娘她那明净清澈,灿若繁星的干净眸子总能给人美的享受。

对于美丽的事物,人们总是喜欢无限的遐想,终于在一部分书生才子赋诗赞叹的舆论发酵下,这位坐落在西熙园的大乾一女戏子响彻温陵。

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慕名而来的贵族商贾,官宦子弟在早已踏破西熙园的门槛,纵有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戏音一笑,无奈任凭少爷们如何放开手脚大掏荷包,习姑娘却不曾有过些许回应。

时间推移到几天之前,习姑娘初到温陵便引起百姓轰动,街头巷尾纷纷前往,最后听说乃是一位温陵县令大人获得习姑娘入幕之宾的资格,书生才子无不唏嘘扼腕叹息,此事一时间也被争相流传,由于船舫诗会的关系,使得消息被顶替了。

唐逸和沈清柔一同走出船舫,看着甲板上此时正弹奏琴曲的习姑娘。唐逸想了想,有些不明白习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目光瞥向远处,却发现王阳明正不断的向自己招手。

他顿时心中了然。

绚烂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响,五颜六色的迷虹光芒浸染在晶莹的琉璃瓦上,烟花带着璀璨柔和的光晕,点点滴滴的落在梅花树上,落在彩灯之上,落在梅花酒里,等等等等……整个夜空就像是在下着金色缤纷的雨滴,如此古色古香的画面就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水墨画,赏心悦目。

然而此刻,众人却无心顾暇。

众人将身心沉浸在习姑娘的琴音当中,某一刻琴音噶然而止,但当众人睁开眼睛,却发现习姑娘已经离开位置,在众人目光注视下走到一位俊朗公子的面前。

习姑娘走到唐逸面前,抿嘴微笑,说道:“妾身见过唐大人。恭喜唐大人参加诗会的决赛。”

唐逸笑道:“纯属运气。”

“唐大人自从那日离开,再不曾来过西熙园了。”

“诸事繁忙,不便脱身。”

“妾身近几日可是学得了几首琴曲,他日唐大人若是有空希望可以品鉴一番。”

“一定,一定。”

唐逸皮笑肉不笑,故意问道:“习姑娘也准备参加船舫诗会?”

习姑娘轻轻摇了摇头,看向唐逸,笑道:“听闻晋江河畔将要举办船舫诗会,妾身不懂得作诗赋曲,却极喜欢弹奏琴曲。

温陵诗会享誉大乾,每年都有好的诗歌被人争相讨论。所以,今日若是有幸获得唐大人的赋诗,也不枉妾身亲自走一遭了。”

在这个时代,若是有人作出叫好的诗词或者曲子,不出几日便会被温陵的各式各样懂得音律的姑娘们谱好曲子争相弹唱,在一些诗会或者才子聚会当中人们更是习惯将所作的歌赋写与纸上,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有戏子需要赠送传唱,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脸上更有面子。

因此,有文人聚会也会邀请歌姬名伶参加游玩弹曲助兴。

见到习姑娘走到唐逸面前的时候,相当多的人心里边是充满艳羡的,听闻习姑娘准备向唐逸讨得几首词曲倒是没有惊讶,以前的诗会也曾出现过这样景象众人自然是见怪不怪。

不过,这次是习姑娘亲自讨要倒是令人多少有些惊讶,毕竟习姑娘一手琴音闻名大乾!

这次唐逸若是夺得诗魁,再写出几首词曲被习姑娘一经弹唱传播,只怕不出几日便是在大乾风光无二,此等声名远扬在场的才子又怎能不羡慕?

但是接下去的情况却是出乎众人的预料!

唐逸毫不犹豫,直接拒绝道:“多谢习姑娘抬爱,唐某只喜欢听我家娘子弹唱的琴曲。”

惊呼声四起,有人当即大叫一声:

“这可是名扬天下的机会啊!”

“姓唐的竟然拒绝了习姑娘?”

“无数人巴不得获得习姑娘青睐,声名远播,这就直接拒绝了?”

紧接着书生才子们一双双目光,瞪得犹如铜铃,犹如火炬,似乎要将包裹在唐逸外边的斗篷、锦衣,都看穿。

纯洁的柳絮落在习姑娘长长整齐的睫毛上令它微微眨动,那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顽孩一般的笑意,弯成月牙似的。习姑娘比唐逸矮半个头,所以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唐逸上下滚动的喉结,那形状就像核桃一样大。

对于唐逸会拒绝自己,她反倒是没有丝毫惊讶的情绪。

习羽翎美眸看向沈清柔,抿嘴笑道:“初到温陵便已听闻,沈姑娘天姿灵秀,意气高洁,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不与群芳同列。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沈清柔目光晶莹,温柔一笑,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说道:“我相公早已盛赞过习姑娘,秀外慧中,将许多戏曲进行整理、打谱,使这些奇妙绝伦的琴曲重回人间,若是足够幸运的话,我很想听听习姑娘你弹奏的琴曲。”

习姑娘没有答应,反而是看向唐逸,温柔一笑:“唐大人过奖了。想不到私底下唐大人对妾身如此盛夸。”

“习姑娘谦虚了。相公并非盛夸,而是赞誉习姑娘琴艺。”沈清柔笑道。

两位美艳绝伦的姑娘聊天的确是一番赏心悦目的美丽风景。但是,不知为何,在场的书生才子们,总感觉背后是有寒风吹过,冰火两重天,只窜得脊梁骨发凉。

众人看向唐逸的时候,原本有些羡慕,现在反而是充满同情,任人都看得出这是典型的风流债。

反观唐逸,却是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一副索然无味的面容。

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他跟习羽翎没有不死不休已经不错,哪来的什么风流债啊?!

便在这时,李祝荣站了出来,大声宣布道:“诸位,此番船舫诗会的决赛,八位候选者已经产生!

请准备开始参加船舫诗会的决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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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一)

这时,有几位小厮一脸恭敬的将唐逸等人都引进船舫里,习姑娘和其他姑娘们则是被安排到观众席上边。也不知道,偶然还是错觉,还是大会的安排,唐逸发现小媳妇沈清柔竟然坐在自己旁边。

而在其他的七个位置上,还坐着范进,庞文明,还有一位像似没睡醒一般的公子,此时已是醉醺醺的模样。另外两个位置则是跟唐逸一同通过许先生筛选的晋级者。

待得李祝荣说完,只见一位老者走了出来,满鬓白发,下颚还留着一撮小山羊胡,他双眼凹陷且有些浑浊,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仕服,尖着喉咙突然高声喊道:“诸位,在下乃是温陵书院的副院长。此番船舫诗会的决赛,七位候选者已经产生!”

观众席上边立马传来一阵骚动哑然,见到沈清柔还有庞文明、范进等人大家倒不觉得意外,毕竟几人一开始就是诗会最终头魁争议的焦点,不过今年反倒是出现了几张陌生面孔,尤其是唐大人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听到众人的议论声,唐逸脸色平静,倒不觉得有些意外,或者说现在众人的反应是他一开始就已经有所预料。

老者稍稍停顿,尖声喊道:“船舫诗会乃是温陵一大盛会,下面我们先感谢醉仙酒楼对此次对船舫诗会全程的赞助与支持!”

唐逸有些好笑,这醉仙楼的老板商业头脑的确是不一般,连续举办的两次诗会,都让醉仙楼得到最大程度的曝光。

所以说,古人做生意一点都不傻,甚至有些时候现代人玩的,都是古人玩剩下的。

只听老者继续介绍道:“在大赛开始之前,让我们欢迎天都御史王阳明王大人!还有知府陈大人!温陵书院院长墨先生!浩然书院的院长李先生!”

按照规矩,唐逸作为温陵县令,应当是坐在评委的位置,现在反而是以参赛者的身份。不过,此次诗会规则,天下饱读诗书之士皆可参加,自然是没有人敢有异议。

王阳明方才便一直在对唐逸招手,陈知府也是微微点头示意,唐逸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们。

老者又继续喊道:“七位赏诗大会的候选者已经就位,此次游园赏诗的大会的决赛与往年相同,赏梅品诗,要求七人轮番斗诗,最终决出最终的胜利者。各位候选者请稍作休息,先品鉴梅花酒!”

老者话刚刚说完,便陆陆续续出现几位靓丽的侍女身穿粉色琉璃长裙,美人手里提着一壶梅花佳粮来到众人身边,众人的面前都摆着酒杯,侍女轻轻的在酒杯里倒上梅花酒,酒杯八分满。

侍女这才行了一礼,转身准备退下。

“别!别!别!”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那位醉醺醺的公子,出声易阻止一位准备离开的侍女。

公子酩酊大醉,害羞说道:“这酒壶还是先放在我这边吧,这酒闻着就香,一杯哪能够我喝呢,还是多留一壶才是。”

公子眼神幽幽,看到坐在身旁范进,神色一激动,说道:“呦!这不是范兄吗!哇!今日这诗会好生热闹,这就实在是香!我两何不一同品鉴一番?”

范进行为略显拘谨,毕竟知府大人跟御史大人都在,他脸色憋得通红,轻声说道:“庭易兄,怎可如此无礼,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应当是谨言慎行才是!”

观众席上,立马有人开始哄堂大笑,似乎是被这位公子的行为逗乐了。

“据说温庭易可是嗜酒如命,今日一见果真是不枉此行!”

“岂止是嗜酒如命,今年秋闱考试,他便是饮酒误事,考试时候竟然敢喝酒,虽然拿了个第二名……听说,若是没有喝酒的话,这第一名可能就不是范进了!”

“这可是解元啊!既然就这样白白送了人家。”

……

席间,温庭易大手一摆,嘿嘿一笑,说道:“无酒诗不雅,无酒诗不神。这船舫诗会的决赛若是没有美酒助兴,岂不是乐中不足?”

唐逸被他这句话逗乐,倒是一个生性洒脱之人。他还是第一次听闻,竟然有人敢在考场当中喝酒的,而且还是如此大才之人,直接将解元的名次都拱手让人了。

温庭易无视众人绯议,接过侍女手中的梅花酒,忍不住凑到鼻尖闻了闻,一副沉醉迷离的神情。他本就是好酒之人,又极其崇拜且喜爱古人喝酒作诗的飘逸洒脱之感。

因此在温庭易的之前的所有作品当中,“酒诗”占有非常大的比重!

而且作的酒诗要么豪气冲天,要么愁闷无奈,有得写得非常静美雅致,有得则是一股淡淡的哀愁,但更多的“酒诗”却是彰显他随心所欲与随遇而安的个性!

即便如今有御史大人跟知府大人在前,他依旧是洒脱喝酒,似乎没有因为众人的关注而有任何的拘谨。对此,唐逸倒是有几分欣赏之意。

见温庭易自顾自的喝了起来,裁判老头脸色尴尬,轻轻咳嗽道:“诸位若是已经休息完毕,就请做好准备,船舫诗会即将开始!”

“此次决赛乃是斗诗赛,正所谓文无第二,武无第一,本次决赛依然采用淘汰赛制,最终将会有一位决胜者胜出。

本次决赛总共有七名候选人分别进行对决,所以比赛会采用三轮对决,前两轮由三名大人进行投票表决胜出者,最次者直接淘汰。

最后一轮,将会剩下两位才子进行对决,则是由观众席上边的一百位游客进行投票表决,以票数多者,胜出!”

唐逸点了点头,这个规则倒是挺公平的,尤其是最后一轮,由观众进行投票,这也就没有任何暗箱操作的可能。

老者看向唐逸等人,问道:“诸位才子可是听清了老朽说的规则?”

席间众人点了点头。

老朽挤出一个微笑,见到众人点头便扯着桑子大喊道:“第一轮比赛开始!”

“当——”

随着裁判老头这一声大喊,后边一位小厮举起锣锤用力的敲了一下大锣。

裁判老头大声喊道:“第一轮比赛题目,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之卦名诗!”

题目一出,

众人哗然!

就连唐逸平静脸色也是微微动容。

八卦相传为上古伏羲所作,八卦又以两卦相叠演为六十四卦。而所谓的卦名诗就是每句诗中嵌用《周易》六十四卦名中的一个卦名,联缀成篇。

六十四卦名是:【乾、坤、屯、蒙、需、讼、师、比、小畜、履、泰、否、同人、

大有、谦、豫、随、蛊、临、观、噬嗑、贲、剥、复、无妄、大畜、颐、大过、坎、

离、咸、恒、遯、大壮、晋、明夷、家人、睽、蹇、解、损、益、夬、姤、萃、升、

困、井、革、鼎、震、艮、渐、归妹、丰、旅、巽、兑、涣、节、中孚、小过、既济、未济。】

但要注意的是诗中用作的卦名的词,其含义却非《周易》“卦辞”所说明的要义,而是此词的通常意义,就是嵌字体诗原则所说的“要当字则正用,意须假借”。

话句话理解,就是诗中要出现六十卦的卦名,但每个卦名都要有具体的意思,不能随便充填糊弄。

古人有云:

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

所以,

卦名诗有着,易不空出,诗无乱言的规矩!

这是祖宗立下的忌讳,意思是卦名诗不能乱说。

题目规则已经说完,老者看向席间众人,和蔼一笑,说道:“诸位才子请!”

众人面面相觑,

直接懵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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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二)

船舫上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裁判老头说完比赛规则跟题目,众人也已经提前做好准备,但是,桌上的诸位却并没有着急上前赋诗。

毕竟这卦名诗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再者能够参加这最后决赛的可都是最有的角逐者,都不是省油的灯!

庞文明有些沉不住起,先是眼神轻蔑的看了唐逸一眼,心里早就忍不住想要嘲讽一波了,便在众人佯装沉思之时站了起来,对着四位大人行了一礼,道:“学生庞文明,卦名诗一首:

栉比园花满,径复水流新。(比,复)

离禽时入袖,旅谷乍依苹。(离,旅)

丰壶要上客,鹄鼎命嘉宾。(丰、鼎)

车由泰夏闼,马散咸阳尘。(泰、咸)

莲舟虽未济,分密已同人。(未济、同人)”

哗!

此诗一出掌声如雷,观众席上边纷纷应和,众人或多或少都是懂得诗词文学的,这庞文明做的这首诗不算最佳,但却赢在应时应景,直接将船舫诗会的盛景表现了出来。

庞文明脸色得意,看向唐逸,眼神充满挑衅之意。

几位大人互相对视一眼微笑点头,这范进他们三人早就略有耳闻,虽然生得粗狂,却是温陵有名的才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即三位大人举起手上的木牌,上边都写着:过!

裁判老头立马大声报道:“庞文明,过!”

接下去轮到范进,他态度恭谨站了出来,对着三位大人俯身行了一大礼,

说道:“学生范进,亦有卦名诗一首,请三位大人品鉴一番:

蓬莱遯羽客,岩穴转蒙茏。(遯,蒙)

云归仙井暗,雾解石桥通。(井,解)

影带临峰鹤,形随杂雨风。(临,随)

寻师不失路,咸欲驭飞鸿。(师,咸)”

庞文明这一首诗念完,观众席上边大家先是一愣,而后掌声更加激烈。

两位院长喜笑颜开,很明显比起庞文明,这位范解元所作的诗,更加富有内涵,蕴含某些哲理,云归仙井暗,雾解石桥通。

不愧是范解元,这首诗的确佳品!

范进目光幽幽,看向唐逸,一句话都没说。

四位大人旋即举起手中的牌子,裁判老头一看,喜笑颜开道:“范进,过!”

接下便是温庭易,他看着酒杯,不舍说道:“酒兄,你先稍等片刻,我且作诗一首,我俩再继续痛饮。”

唐逸觉得好笑,温庭易这话,说得倒是潇洒,颇有一副江湖剑客的味道:你先稍等片刻,我且先杀几个人头,再与你闲叙几句。

好生有趣!

“嚯”的一声,温庭易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似乎站不稳身子,唐逸见着他这样子,心里暗道,这家伙晚上到底喝了多少。

三位大人眉头紧皱,他们似乎对这位大才子温庭易印象都不怎么好。

温庭易久负盛名,又是此次秋闱考试解元最大竞逐者之一,但令人万万没想到考试时候竟然敢喝酒,直接确立第二的名次。

见温庭易已是喝得酩酊大醉,所以裁判老头也不好出言催促。

据说这位大才子随性而为,随性而安,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诸位参赛者都是正襟危坐目露紧张之色,偏偏只有这位大才子却是摇头晃身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唐逸本就是个放荡不羁乐意逍遥之人,今日见到温庭易行为举止这般潇洒感觉顺眼多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同流合污”。

坐在观众席前边的两位院长面色早已被罩着一层阴影,碍于怎么多观众在场他们也不好发飙,再者乾朝兴盛诗文歌赋,像温庭易这样的大才子本就是极具名望也不好发难。

最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温庭易晃悠完,浩然书院的院长咳嗽一声,裁判老头心神领会,大声说道:“温大才子,请!”

“好!”

温庭易答应一声,而后双手伸出行了一礼说道:“学生温庭易,卦名诗一首:

节变忽惊春,临风骋望频。(节,临)

支颐倦书幌,步履整山巾。(颐,履)

时鸟渐成曲,杂芳随意新。(渐,随)

曙霞连观阙,绮陌丽咸秦。(观,咸)

天地今交泰,云雷昔遘屯。(泰,屯)

中孚谅可乐,书此示家人。(中孚,家人)

两位院长皆非等闲人家,作为游园赏诗大会的评审自然具备一定的文学底蕴,听完温庭易的诗词,两位院长同时眉头微皱,却没有一人主动出声评价。

犹豫了会这才互相对视一眼,举起手中的牌子,裁判老头立马堆出笑容道:“温大才子,过!”

唐逸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温庭易,这首诗虽然称不上最佳,但与前边两人相比意义内容却是更加的深重,似乎诗里边隐约多了一些家国情怀的味道,但却没有人主动点出来,只是粗略的将内容当做是“悲天伶人”的主题来看待。

酒后失言,果真如此。

前边三位主动先作出卦名诗都已经过了,众人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意外,轮到沈清柔赋诗的时候,她上前简单的作了一首较为清新的卦名诗。

有些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沈清柔做得这首诗与温庭易相比似乎逊色了一些。

范进嘴角满是嘲讽之意,原本他对沈清柔还是有些好感,但现在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毕竟,对于一个只看重面子的男人来说,女人反而只是他的一种陪衬。

第一轮比赛继续进行着,最先赋诗的四位都是本次诗会最有力的的竞争者,且都拿到了晋级第二轮的资格,这意为着后边三人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剩下的三人,除了唐逸尚未赋诗,剩下的其他两位才子脸色显得非常紧张,他们上前分别作了两首卦名诗,因为是即兴发挥再加上心态不稳,所以两人所作的卦名诗都不算很好,最终只有一人进入第二轮,其他一人都被淘汰。

最终,剩下的最后一个晋级名额落到了唐逸的身上。

唐逸轻抿一口茶水,三位大人目光期待,裁判老头犹豫了下,说道:“唐公子,请!”

看到唐逸走到三位大人面前,众人的目光此刻都注视着唐逸。

观众席上习姑娘美眸微微抬起,那美丽的眸子似乎也在看着唐逸,便听到唐逸淡淡一笑,问道:“诸位,敢问有谁知道八卦的本质是什么?”

两位院长觉得疑惑,唐逸既不报名号,也不作卦名诗,上来突然问这个问题是为何?

范进原本就看唐逸不顺眼,正愁着找不到理由跟他发难,见唐逸迟迟不说以为他是在拖延时间。

他冷哼一声笑道:“这第一轮乃是作卦名诗,你当是在解答题目不成?唐大人若是作不出诗来,还是赶紧离开,可别待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庞文明见得唐逸处境难堪,脸上喜意更盛,上次醉仙楼诗会他自诩才识胜过唐逸,今日一见果真如自己心中所想,这唐逸只是行酒令稍微厉害一些,想来诗词一道不过尔尔!

温庭易却是坐在一边自斟自酌,似乎对唐逸能否做出诗词漠不关心,只是偶尔看了他一眼。

唐逸瞥向范进,再次问道:“范才子,八卦类万物之象,八卦寓意深远。

那么,请问,八卦的本质是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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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三)求收藏,求推荐票!

范进冷哼一声,却不知如何回答。

王阳明大声问道:“唐兄,八卦本质是什么?”

唐逸看向王阳明,笑道:“是阴生阳、无生有、对应与对冲、平衡与对称、对立与统一、同与异、时间与空间、最变与质变、现象和规律与数一体合一。

伏羲氏创造“八卦”体系就是让我们懂得,直观和质朴,就在人的身边和体内,散发着大自然的醇香,既古朴无华又“神之又神”,既平平凡凡又“玄之又玄”,即简简单单又奥秘深远。

方才范公子跟庞公子写的的两首诗倒是挺好的,但【入袖,衣萍】;【井暗、桥通】,比起天地之浩大,宇宙之乾坤,这些事词是不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唐逸自然不会忘记回怼两人一番。

“你!”

范进怒急反笑道:“竟然你高见如此独特,我倒要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不过,只怕你是作不出诗来,逞强而已。

还是早些退下算了,免得待会笑掉众人大牙!”

众人注视下,唐逸终于起身,来到观众面前。

唐逸直接对着四位大人行了一礼,也不自报名号直接念道:



否困咸需讼,睽离垢蛊蒙,解颐履蹇遯,旅晋豫恒丰。

临观革小过,师比震同人,大有随屯贲,中孚亦渐升。”

诗词念完,万籁俱寂,无声无息。

随着远处一枚烟花炸响,甲板之上喧嚣四起。

酒桌之上,那位只对醉香沉沦的温庭易脸色都有了变化。

范进神情不变,但手掌接连几次伸开又捏紧。

温陵学院的院长,摇头赞叹道:“这诗虽然朴素,但整首诗里所有的字,除最后一句中的亦字除外,都是易经中六十四卦的名称!”

浩然书院的院长惊讶道:“整首诗竟是将卦名融合得天衣无缝,寥寥数语便把诗的神韵推向了极致!

好一句:大有随屯贲,中孚亦渐升!

如若不是绝俗之人,又怎能坐出如此神清骨冷无由俗的诗句,难怪方作诗之前会说出那番话,他这是在提醒大家卦名诗的本质,乾坤之大,层层递进!竟然有着如此高见,妙啊!”

范进脸色阴沉如水,两位院长的评价无异于每一句都是在狠狠的打自己脸。

原本他认为这才第一轮先博得众人愉悦再说,所以方才作的诗主要还是以八卦对仗为主,写得难免有些小家子气,现在心里实在是后悔极了。

浩然书院跟温陵书院的院长都作出如此高的的评价了,王阳明跟知府大人自然不会有异议,在裁判老头微眯着眼睛注视下,他们四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裁判老头点了点头,笑道:“唐公子,过!”

——唰!

观众席上温陵百姓的目光瞬间全部注视着唐逸,这位唐大人他们自然是知晓的,但想不到几位大人对他所作的卦名诗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旋即,一些远道而来的游客对唐逸并不是特别熟悉,忍不住寻问唐逸的身份。

有人盛赞唐逸是温陵的青天!

有人暗讽唐逸是沈家的傀儡!

观众席上众人议论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降低,甚至一些有些不堪入耳的声响也传来出来。

沈清柔脸色平静,即便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议论她仍然是面不改色,似乎不受任何影响。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下相公的反应,见唐逸神态平静喝着热茶,沈清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相公,对不起。”沈清柔歉意道。

“恩?”

“如若不是相公与我订立婚约,现在或许也不会被人这般编排了。”

唐逸笑道:“流言蜚语本就是无所不在的,否则世界便不能称其为世界,要是没有这些八卦流言,千千万万的人都会因为闲得发慌像蚊子一样大批大批的死去了。”

原先的现代社会八卦消息本就满天飞,更何况现在的这个时代,八卦本身就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甜点,几千年如是。

沈清柔嘴角轻轻微抿,这时候唐逸突然说道:“还有……能够同小媳妇一起被人争相谈论,想来若不是几千年来修得的福分,怕是都没法如此幸运了!

他们这是在嫉妒,嫉妒我的才华,嫉妒我娶了小媳妇你这般漂亮的姑娘。”

沈清柔脸色立马变得滚烫极了,不过,被唐逸这般无礼的调侃,沈清柔原本有些郁闷的情绪,立马就一扫而空。

范进见到他们二人窃窃私语,心里气急暗自决定,下一轮定要狠狠力挫唐逸的风头。

第一轮比赛淘汰了两个人,剩下五个人有惊无险的进入到第二轮的斗诗赛。

裁判老头扫视了唐逸等人几眼,见大家已经做好准备便大声喊道:“第二轮比赛开始!”

众人脸色骤然变得有些严肃,这第二轮可不比第一轮轻松,而且这第二轮可是直接淘汰三名候选人,只晋级两个进行最后终的决赛!

裁判来头继续说道:“第二轮比赛题目,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之药名诗!”

所谓药名诗,顾名思义,即以药名入诗,且运用得当,贴切合理,可曲折委婉的表达人情事理!

八卦诗尚有六十卦名可寻,但这药名却是千奇百怪,可谓是无所不可,而斡运曲折,使各中理,在人之智思耳。

便在这时,浩然书院的院长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此番斗诗,这天上地下无论什么千奇百怪的药名,皆可以入诗,只要能将药名隐藏于诗中,而且能够“中理”,即要合乎情理、事理,不露痕迹,即可!”

规则一出,场间哑然。

毫无疑问,第二轮不仅需要才子们的智慧和诗思。

还需要才子们在诗词艺术上达到一定境界才行,才能造微入妙,不入痕迹,创造出诗的最大艺术效果!

若说第一轮卦名诗只需贴合语境就行,那么第二轮不仅要贴合语境,诗的内涵、深度、句意都必须充满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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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四)求收藏,求推荐票!

这个时代,中药不仅品种繁多,而且数不胜数,其中有不少药的命名还具有一定的文学性。所以,有不少文人墨客便将中药名写入诗词之中,给死物以活力,赋草木以生机,自然贴切,耐人寻味,不仅使人得到艺术享受,而且增长了中药知识。

药名诗因此流行。

“此轮斗诗,这天上地下无论什么千奇百怪的药名,皆可入诗,只要能将药名隐藏于诗中,而且能够“中理”,即要合乎情理、事理,不露痕迹,即可!”

浩然书院的院长说完规则,转身回到位置坐下。席间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观众席上有书生才子开始议论起来。

听闻是药名诗坐在座位上的几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若说其他诗题心里还有些准备,这药名诗可就全靠临场发挥了。再者这药名诗自古以来不乏名诗佳句,若是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如果不独辟巧径,想要获得几位大人的赏识似乎有些难度。

所以这第二轮,不禁只是为了考察临场发挥而已,更考验大家的才华。

院长最后那一番话语,已经表明嵌药名入诗不为难,难在有清韵风骨!

要将品味凝炼在文字间,使场间观众感受跨越千百年的草木清芬!

裁判老头扫视了唐逸等人几眼,见大家已经做好准备便大声喊道:“第二轮比赛开始!”

众人脸色骤然变得有些严肃,这第二轮可不比第一轮轻松,而且这第二轮可是直接淘汰三名候选人,只晋级两个进行最后终的决赛!

庞文明心里不服,想了想又当先一人站了出来,行礼说道:“学生庞文明,药名诗一首,请四位大人品鉴一番:

七泽兰芳千里春,潇汀落花石磷磷。

有时浪白微风起,坐钩藤荫不见人。”

此时一出,唐逸脸色微滞,席间几人不由得抬头看向庞文明,庞文明这首诗显然是用了心思,别出机杼,运用了“句内离合”之法,将一个药名摊破作两个单字,分派在相邻两词之间。

分读则是诗意,合读则成药名,大大扩展了入诗药名的范围。

巧妙地将泽兰、落石、白薇、钩藤四味中药嵌入四句诗中,既用典又用药,一气呵成,不露痕迹,一幅药香扑鼻,美景宜人的诗中画展现在人们面前,细细品味,其趣无穷!

唐逸点了点头,就凭这一首药名诗庞文明倒也是胜任“才子”二字。

三位大人低头商议一番却没有立马给出结果,裁判老头也不好出声催促,比赛只能继续进行。

范进脸色倨傲,瞥了唐逸一眼,恭敬行礼,大声说道:“学生范进,药名诗一首:

凌霄抱负擎云天,梦想大乾平寇顽!

头断血竭为国土,身死骨碎补河山!

虽存远志封侯梦,难入西羌登贺兰!

愿让金樱化笔去,如刀白纸表心丹!”

哗!

此诗一出,众人再次哗然!

唐逸眉头微挑,范进这一首可谓是言志抱负的典例诗。

言志是诗词中常见的一种表现手法。所谓言志,也称寄意于物,托物言志,是指诗人运用象征或起兴等手法,通过描摹客观上事物的某一个方面的特征来表达作者情感或揭示作品的主旨!

范进虽然是读书人,却是有着满腔热血,想要征战沙场,报效大乾的决心!

这一首药名诗可谓是意境深远,诗中包含凌霄花,大戟,血竭,骨碎补,远志,西羌,金樱子,白芷八味中药材名字。

药名串编成优美的诗句,别具一格的药名诗让人读来耳目一新,用药名诗书言志的篇章,让人既欣赏了诗,又了解了药材,犹如进入百草园,赏心悦目,最后更是发人深省!

毫无疑问,第一轮范进跟庞文明或多或少都轻敌了,但这第二轮两个人可谓是直接动了真格。无论是庞文明,还是范进,两人写的药名诗都可谓是秒词佳句,意义非凡!

观众席书生才子无不是哗然震惊,几位大人再次是面露为难神之色。

范进得意一笑,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眼神冰冷的看向唐逸,却见到唐逸正低头轻声跟沈清柔说话。

他脸色一滞,顿时怒火攻心,愉悦的心情立马变得非常糟糕!

……

……

裁判老头眉头一拧,这种状况今年还是第一次出现,按理说作为四位大人应该立马判断出结果才是,可是两位院长皆是眉头紧锁,没有断论。两位大人这是喝着梅花酒,看着热闹。

无奈,裁判老头只能继续说道:“温大才子,请!”

温庭易痴痴一笑,摇头晃脑道:

“鄙性常山野,尤甘草舍中。

钩帘阴卷柏,障壁坐防风。

客土依云实,流泉驾木通。

行当归老矣,已逼白头翁!”

温庭易此诗一出,众人再次动容,若说范进意境深远,那温庭易这一首就是意境独特,可谓是令人觉得一股沧桑之感扑面而来。

诗中共出现,嵌常山、甘草、卷柏、防风、云实、木通、当归、白头翁八味药材。

最后一句,行当归老矣,短短五字,却是有着血泪在其中!

唐逸看向温庭易,倒是想不到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年纪,所写诗词要么大胆豪放,要么老态龙钟,皆是充满了一个潇洒放荡不羁之感。

如今峰回路转,竟是一个老者的角度抒发心中愁绪,倒也是独特至极!

这第二轮比起第一轮,诗词意境,内涵深度可谓是高出好几个层次。这也是直接导致两位院长不好作出判断,只好冷静下来仔细辨别优劣,至于知府大人跟王阳明就是两个凑热闹的。

温庭易作完诗词,摇晃着脚步,坐回到席间,大声喊道:“酒……来!”

这滑稽的一幕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眼见着四位大人迟迟没有判断,唐逸想了想,抢在小媳妇沈清柔的面前先站了起来。

沈清柔原本已在心里想好了诗词,却见到相公比自己先站起来,她心里一喜,想来这次相公定是胸有成竹才是!

观众席上,百姓见到竟然是唐大人竟然先上场,顿时来了精神,要知道唐逸今晚可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裁判老头眉头微蹙,问道:“唐大人这是?”

唐逸淡定一笑,说道:“四位大人迟迟不好判断谁能够进入最后一轮的比赛,不如在下先帮几位大人先确定一位名额如何?”

两位院长面露不解神色,庞文明当场喝道:“简直是笑话!谁能进入这最后一轮决赛,院长他们自有一番定夺,难道唐大人你自认为学识更盛两位院长?”

对于唐逸的这般无礼的言论,庞文明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范进冷冷一笑,说道:“唐大人勿许这般着急,这名额是唐大人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得认命!”

唐逸看向范进,淡淡一笑道:“别人晋级名额,自然轮不到本官管。

但我晋级的名额,我却能够自己决定!”

晋级名额,自己决定!

唐逸这一句话说得是气势豪迈坚定有力,可谓掷地有声。

如此狂妄的话语,若是其他的参赛者说这句话,怕是早就被游客一阵嘲讽赶出比赛了。

但是,唐逸说完这句话,却没有一位观众敢出声笑话,每个人心里边似乎不约而同的选择去相信唐逸,相信这位唐青天的确能够做得到。

沈清柔柳眉微皱,前边范进跟庞文明写的药名诗可谓发人深省,就连醉醺醺的温庭易为了晋级直接另辟跷径。相公想要夺得晋级名额,难度可谓是非常之高。

但沈清柔依然是选择相信唐逸能够做到!

温陵书院的院长,眉头一挑,倒是想不到这位唐大人认真起来,如此自负骄傲。

他好奇一笑,说道:“既然你这般自信,那我倒要好好的洗耳恭听了!”

院长已经发话,范进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决定自己名额的!

旋即,

他怒摔一下衣袖,狠狠瞪了唐逸一眼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唐逸脸上保持着一贯淡定的笑容,先是对着三位大人行了一礼,

但随着唐逸刚刚念完药名诗第一句,众人脸色立马就愣住了!

院长们呆若木鸡。

王阳明圆目大瞪。

范进脸色难以置信。

沈清柔脸蛋红如朝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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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五)求收藏,求推荐票!

当听到题目是考药名诗,唐逸心里立马有了答案。若说前世最有名的药名诗,无异于是那一首短小精悍的诗篇,它在华夏文学史上可谓是占据着极其特殊的位置——华夏第一情诗!

它是《诗经》的第一篇,而《诗经》是华夏文学最古老的典籍。虽然从性质上判断,一些神话故事产生的年代应该还要早些,但作为书面记载,却是较迟的事情。

所以,

差不多可以说,只要翻开华夏文学历史,首先遇到的就是——《关雎》!

《关雎》是《诗经》开篇之作,为《国风》之始!而《诗经》又是儒家“四书五经”之首,儒家则是华夏文化最主要的组成部分,因此,把《关雎》叫做“华夏第一情诗”毫不为过!

古人更是把《关雎》冠于三百零五篇之首,足以见识对它评价如何之高。

众人目光地注视下,唐逸脸上保持着一贯淡定的笑容,先是对着三位大人行了一礼,

而后,

他看向沈清柔,温柔一笑,念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整篇药名诗只有一类药名——荇菜!

《关雎》所表现的内容,运用了“兴寄”的艺术手法。

所谓“兴寄“乃是古代诗歌的重要特点之一。它不仅仅是一种“托事于物“的写诗方法,而更侧重于用这种表现方法所寄托或兴起的情!

这首诗通过一个男子在河边遇到一个采摘荇菜的姑娘,并为姑娘的勤劳、美貌和娴静而动心,随之引起了强烈的爱慕之情,在梦里也会梦见那位姑娘的一系列追求过程。

范进目瞪口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击,严格来说,他只出现一种药名,也的确算是药名诗。

众人先是一愣,不敢言语。

两位院长面色古怪,诡异至极。

王阳明眨了眨眼睛,情绪激动,暗叫唐兄竟是如此大胆,直接是当着众人的面写情诗?

沈清柔脸色羞红,美眸抬起,刚好对上唐逸认真的神情,她想起方才众人的绯议妄论,忽而明白为何相公会突然写这一首诗歌。

观众席上,李婉儿带着姑娘们大力鼓掌,紧接着掌声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响彻整个船舫甲板,远处有游客听到如此巨大声响纷纷跑过来观看,不一会儿便人山人海。

温陵书院的院长已是年过六旬,可谓是一生醉心于诗道,如今听完唐逸所念的药名诗,他轻声跟着低吟。

每每读至结处,便又倒头再读全诗,顿时发现诗中采用了大量的重章叠句和双声叠韵,使整首诗又显得回环往复,节奏舒缓,给人一种心情愉悦之感。

浩然书院的院长,非常满意点了点头,笑道:“渺渺几语,由此引出君子被采荇女子所吸引。接下来反复吟咏女子采荇的情景,以“左右流之”“左右采之”“左右芼之”反映了相思中那种对恋人形象挥之不去、驱之不散的感觉。

整首诗,围绕荇菜左右,却是没有丝毫突兀。可谓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内容和思想都是纯净的、无邪的,足以陶冶人的情操!”

温陵书院的莫院长大声笑道:“难怪能够如此自信,就凭这一首药名诗,这一轮晋级的名额非你莫属!”

范进和庞文明脸色骤然变得非常难看,院长这句话无异于是承认唐逸晋级决赛的资格。

温庭易忽而哈哈大笑:“好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似乎对这比赛与毫无关心,听到唐逸念出如此佳句,立马举起酒壶,竟是准备往唐逸的酒杯倒酒。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多谢温大才子,在下酒力不胜,不便畅饮。”

温庭易砸吧砸吧嘴,脸色惋惜,说道:“不能饮酒,实在可惜!”

沈清柔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轻轻落了地,

随即,

红晕更盛,在最初的一霎间,她的脸色由于害羞而变得通红,现在脸蛋、耳朵、粉颈都变得滚烫了。

待得唐逸重新回到坐位,沈清柔如柳叶般的绣眉轻皱,轻声说道:“相公怎可作如此羞人的诗歌。”

唐逸脸色诧异,说道:“娘子难道不喜欢?”

沈清柔脸上的红晕更深了,轻轻点了点头。

唐逸微微诧异,故意问道:“娘子,你说什么?”

沈清柔咬着朱唇,脸蛋滚烫,声音如娟娟泉水般,柔和说道:“只要是相公作得,妾身都喜欢!”

不得不说,唐逸觉得小媳妇这一番话语,如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细细再听,只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令人心胸开阔欲罢不能!

唐逸之所以抄这一首《关雎》,主要还是想帮小媳妇解围,让她知晓他心里的想法。至于他会不会介意文抄公的身份,《西厢记》都已经写了大半本,一首《关雎》自然不足为奇。

裁判老头眯着一张笑脸看向四位大人,坐在位置上两位院长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知府大人跟御史大人则是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上的牌子。

裁判老头大声喊道:“唐逸公子,过!”

哗!

观众席上众人再一次爆发出如潮水般的掌声,前边三位候选人可是都当场作了药名诗,但两位院长都不好作出决定,但轮到唐逸却是立马就通过了,毫无疑问第二轮比试唐逸又是几人之最!

就在这时,观众席上有人提出沈清柔姑娘还没有作药名诗,这唐逸可不一定能当得这一轮当中的几人之最。

围观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沈清柔姑娘可是当今温陵第一才女,作出的药名诗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众人立马将目光看向沈清柔,都在期待着这位温陵大才女又会作出怎样的药名诗。

沈清柔身着一袭白衣,从座位上款款的走了出来,来到四位大人面前行了一礼,却没有立马作出诗来,而是低头思忖。她想起方才相公作诗的温柔俊朗的样子,脸颊蓦地又红了起来。

唐逸将手上的茶杯放下,抬头一看到,发现沈清柔两边的脸颊连同后面修长白皙的脖颈好像整个都红了,嫣红透白的煞是好看。

沈清柔低头思忖时,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微微颤动,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非常的吸引人。就在这时,原本紧皱的秀眉慢慢的舒展开来,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好的药名诗。

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睛立马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她柔声将药名诗念完,

此诗一出,如沐春风,

围观群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爆发山崩地裂般的掌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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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六)求收藏,求推荐票!

寒月隐薄云,急风舞山川。

灯火璀璨的船舫之上,游客们落座于观众席上,此时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沈清柔的身上,她就像是一朵悄然绽放的紫罗兰吸引着众人的关注。

第二轮的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只剩下沈清柔还没有赋药名诗,而且现在晋级的名额只剩下一个。

众人心里猜想,难不成最后会是沈清柔与唐逸进行最后的“诗魁”角逐?

沈清柔脸红到脖颈,身披白色的翠水薄烟纱斗篷,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轻轻地将几缕秀发捻到耳际,沈清柔眼带笑意,温柔念道:

【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

字字苦参商,故要宾郎读。

分明记得约当归,远至樱桃熟。

何事菊花时,犹未回乡曲。】

沈清柔情诗话落,脸色羞涩,习了脸,低下头。

一双美眸眨了眨,她深深地吞了一口气,她似乎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便很腼腆地笑了一笑。

而后,

沈清柔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刚好对上唐逸温柔的目光。

她就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急忙又低下了头。

——唰!

船舫之上,无数道目光看向唐逸,眼神充满艳羡。

唐逸方才写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清柔则回应【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

文学才子们有些难受,沈清柔这一首情诗毫无疑问是写给唐逸的。

沈清柔这首药名诗引用了相思子、意苡仁、白芷、苦参、槟榔、当归、远志、菊花、茴香这几味中药名,串在一起,毫不牵强,妙趣天成,读来极具韵味,且情意深长。

比起范进的言志,温庭易的沉闷,沈清柔这一首却显得极为细腻,可以说是药名诗,更可以理解为是一首中药情诗!

中医药作为华夏民族传统医药,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不断汲取华夏文化营养,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医药文化,如中药对联、中医药戏剧、中医药传说故事等,而将中医药融入到情诗中,形成的中药情诗,也体现了古代人们的智慧,也体现了中医药文化的内涵。

雁传书,尺素传情。

古往今来,古今内外,各色哀怨动人、撕心裂肺、缠绵悱恻、情烈似火,无不感人至深。但用中药材名写的情诗,可谓是独树一帜!

……

沈清柔对着几位大人行了一礼,这才莲步轻移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就像是恶作剧害怕被人的发现的小姑娘一般,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原本她的心里也有几首较为佳作的药名诗,但听完相公所念的《关雎》之后,却不知为何想起方才众人的冷眼冷语,所以才写下这一首药名情诗。

沈清柔有着属于小女人的心思,但她从未怀疑亦或者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她相信唐逸,更是非常尊重唐逸。

自己喜欢的相公凭什么被人肆意嘲讽!

相公如此优秀,文采斐然,却甘愿与自己订立婚约,凭什么嘲讽我家相公?

所以,沈清柔作为一位女子,选择另外一种无声无息的方法,告诉船舫的众人,告诉整个温陵,

她与唐逸乃是两情相悦,相思意已深,白纸书难足!

书信难表情意之深!

只是……如此小姑娘的心态,让沈清柔脸色瞬间又布上一层迷人的红霞,到底还是觉得太羞涩了。

这时候,她心里似乎有所察觉觉,抬头一看发现唐逸看着自己。

沈清柔轻声说道:“相公,你别看我!”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晚了。”

沈清柔眨了眨眼睛:“什么晚了?”

“实不相瞒,我得了一种不看娘子就会难受的病。”

唐逸认真说道:“娘子现在就是救治我的解药,若是让我不看娘子的话……不出半盏茶的时刻,我定是会心思烦闷,抓耳饶腮,困苦不堪。”

沈清柔哭笑不得,气道:“哪有这样病症!”

唐逸说道:“反正我已经得病了,除非娘子愿意眼睁睁看着我痛苦难受。”

沈清柔佯装生气不敢搭理唐逸,她没想自家相公竟像是登徒子一般,说出这般轻浮赖皮的话语,但心里边却是愉悦欣喜。

船舫之上,裁判老头堆起一个笑脸,看到四位大人在那边焦头烂额抓耳扰腮的议论,老头很识趣的站在那里等候没有问话。

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四位大人却久久讨论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开始出声埋怨。

裁判老头只能硬着头皮问道:“请问四位大人是否已经商量好了?”

两位院长此刻都犯了难题,面露尴尬神色,大家意见始终都没法统一,都认为范进,沈清柔,还有温庭易都有资格晋级最后一轮。

只是,现在要在他们三人当中选出一个,却始终摇摆不定。今年的船舫诗会跟去年相比,可谓是个个才华横溢!

裁判老头眼珠子一转,试探着问道:“院长,我斗胆建议一句,要不……就让这三位才子进入最后一轮如何?

既然院长你们决议不出,那何不直接交给船舫之上的众位游客决定呢?”

坐在位置上的范进眼睛立马一亮,方才听到唐逸直接晋级他的心里一阵气恼,早知就作出更厉害一点的诗句,想来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

然而,从刚才开始,他的心里的就一直剧烈跳动,担心进不了决赛。

现在听到裁判的话,他自然是喜出望外了。

浩然书院的院长说道:“这样的决定好是好,只怕对唐逸才子不公。”

其他两位大人点了点头,若是按照规则,最后应当是由两人进行诗魁的角逐,获得最终的诗魁,但为了服众他们也不好改变规则。

裁判老头笑道:“院长说得对,这对于唐逸公子自然是不公,所以自然是先征得唐逸公子的同意才行。

再者,今年诗会如此精彩绝伦,众人也同几位大人一般难以估测谁会是最终的“诗魁”。

既然如此,那何不让他们四人决赛,由船舫上的游客投票决定最终诗会的胜利者,相信众人定会同意四位大人的决定。”

裁判的老头这次说话的声音逐渐提高,众人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往年的决赛都是两人对决,赢者获得诗会的胜利。

但今年似乎有所变化众人自然是喜闻乐见纷纷大声应和叫好!

这裁判老头看向温陵书院的的院长,院长苦笑道:“我们正愁眉苦脸想着决定,你倒好想了怎么一个歪法子,偏偏这主意又不好反驳。

却不知这唐才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四位大人看向唐逸似乎等待着他的答案,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唐逸的身上。

这决赛能否四人角逐可就由他决定了,最后就连范进此时眼神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唐逸心里无奈苦笑,这锅甩得真干脆啊。

决定不出最后的一轮的名额,现在将这个烂摊子全部推到他这位候选人身上,他现在若说不行,怕是立马会被众人的白眼和叹息声淹没吧。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温庭易将一杯梅花酒饮尽,笑道:“温某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生迷醉于饮酒,对于诗词一道也是点到为止,但今日相识唐逸兄弟之后却发现原来斗诗也能这般乐趣。”

温庭易倒了一杯梅花酒,举到唐逸面前道:“唐逸兄弟,请!”

裁判老头不愧是人精,也出声说道:“唐才子,四位大人商议,让你们四位才子一同参加这最后一轮的比赛,由观众来最后投票,你意下如何?”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人如此决定,他们三位才子若是愿意,我自然也是非常乐意了!”

裁判老头看向范进等人,问道:“几位才子意下如何?”

范进跟庞文明脸色尴尬,支支吾吾道:“……当然可以。”

他们想起唐逸方才说的话,唐逸不止可以决定自己晋级的名额,就连他们两个人是否有资格晋级,都能够决定!

裁判老头对着唐逸恭敬一笑,欣喜喊道:“诗会最后一轮比赛开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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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七)求收藏,求推荐!

一城繁华半城烟,多少世人醉里仙。

晋江河畔两岸,鳞次栉比的楼房,飞檐画栋的高阁,繁华的商业街道,兴致勃勃的游人,一扫平日那种金粉楼台、歌馆酒肆的陈迹,往来皆是礼贤下士,饮酒乐赋高歌之人。

此时船舫之上,船舫诗会已是进入最为激烈的第三轮。与往日不同的是,前几届的诗会,倒得第三轮皆有两位才子角逐诗魁,然而,今年却是有着五位大才子共同竞争诗魁!

前两轮的比赛可谓一场豪华的诗词盛宴,尤其是千奇百怪的诗题可谓是令游客应接不暇。尤其是唐逸的表现,连续取得第一的名此,不知道接下去又会如何表现!

如今已是到了最后一轮,观众席上游客不免面露疑惑,不知这第三轮的题目又会是怎样的诗题?

裁判老头双眼微眯,笑道:“最后一轮的比赛题目,名为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之双叠回文诗!”

要求参赛候选人根据这五十六个字作《双叠回文诗》。”

几位侍女从旁边款款走出,手里拿着一副长长的卷轴,来到众人面前慢慢的将卷轴打开,上边刚好写着五十六个字:

【飞鸿倦阵云空邈秀水依山小径香辉落旷亭长对影桨归娱苑故寻芳

稀花艳杪幽苔绿劲草菲洲沃野苍微露冷烟篁韵细岭题诗客逸倾觞】

坐在酒席上的诸位才子脸色一变,就连一直淡定饮茶的唐逸脸色骤然严肃。

这双叠回文诗,拆开念就是双叠体兼回文诗,类似于叠字回文诗。

例如【静久思伊归期阻】,就是:“静思伊久阻归期,久阻归期忆别离,忆别离时闻漏转,时闻漏转静思伊。”

用所提供的这七个无规则散乱的字,重新组合并作出一首诗。

但是,此次大会的最终决赛规则却并不是怎么简单,不是叠字回文诗,而是双叠回文诗!

这是在叠字回文诗的基础上,要求作出的诗即可以正读两遍,又可以逆读两遍,所以每位参赛的候选人,要用这五十六个无规则的字,一人同时作出四首诗!

前两轮只要写出一首符合诗题的诗即可,但这最后一轮却是要求,每个人要一连写出四首诗来!

题目之难,可见一斑。

唐逸哭笑不得,知道大会决赛的比赛题目会很难,但没想到会难成这样。根据他的印象,似乎就连后世对于双叠回文诗记载的范文也是少之又少。

即便是古代记载的文献,相关诗人写作的双叠回文诗更是不曾见识过。

而且,这道题目给他一种错觉,似乎似曾相识。类似的题目,方才参加筛选的名额,那位许老先生就曾出个此类题目,例如《闺怨诗》。

难道是同一个人所作的题目?

裁判老头说完规则便退到一边,范进原本心里面抱着本轮必赢的心,但听到这双叠回文诗,立马脸色变得煞白,再不敢冲动回答。

庞文明眉头紧锁,迟迟没有上前。

温庭易放下酒杯,细细琢磨,不时低吟几声,似乎是在念诗。

沈清柔的美眸紧盯着五十六个不规则的字,轻声吟诵,但是,每到关键之处,她便秀眉微蹙,若是写出一首自然不难,但要同时做出四首诗谈何容易。

沈清柔的美眸忍不住看向唐逸,发现相公面露沉思,似乎也被这道题目难住了。

两位院长互相对视一眼,原本以为这最后一轮的决赛定然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精彩对决,可没想到几位才子都是眉头紧锁,迟迟不敢上前回答。

温陵书院的院长摇头苦笑,解释道:“这最后一道题目乃是许先生出的。”

浩然书院的院长这才恍然大悟,说道:“难怪,难怪。许先生性情古怪,这出的题目果然不同凡响。”

裁判老头见众人一直低头,这也不是办法,大赛总要继续下去才行。

不会几位才子都作不出诗来吧,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大会无法继续下去了!!

裁判老头堆出一个笑脸,看向范进,说道:“范解元,请!”

范进脸色一变,旋即,他脸色涨红,酒桌之上这么多人不请,偏偏第一个请的是自己?!

此时,范进心里边哪还有一丝才子的儒雅,已经将这位裁判老头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了。

这时,范进心里忽生一计,脸上换上温和的笑容,说道:“唐大人方才如此大方,即便是已经取得了最后一轮的名额,也愿意让大家一同进入这决赛。

按理说,若我们没有进入这决赛,这最后一轮定当是由唐公子回答才是。

所以,现在由唐公子先回答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脸色狐疑的看着范进,就连两位院长也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吧,回答不出问题就算了,还准备托人下水,好拖延时间。

范进被大家的看得有些难堪,一咬牙看着唐逸道:“唐大人,请!”

唐逸温和一笑,说道:“没事,我们听裁判的。裁判说,范兄先。自然是你先。”

范进连忙拒绝道:“不敢,不敢。”

唐逸推辞道:“范兄不必客气,你先,你先。”

范进摇头说道:“你先,你先。”

唐逸话锋一转,鄙视道:“范兄可真怂啊。”

范进:“……”

……

范进气得说不出话,胸口一阵起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请!”

两人这般互相推让,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就在这时,只见那位唐大人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大家立马跟着躁动。

要知道此番诗会唐大人可是接连取得了前两轮的第一名次!

这第三轮决赛竟然又是他第一位上来回答,众人怎能不激动!

唐逸大声笑道:“既然范解元如此诚意将这第一个回答的机会交给我,我自然也是非常愿意回答题目了。

不过,在下有个建议,不如我作完诗之后,便轮到范解元作诗如何?”

终于有人开始回答问题,观众自然是喜闻乐见,听到唐逸的建议,大家纷纷附和。

范进脸色苍白,只能表示答应,心里边冷笑,就不信他唐逸真的能够答出题目!

沈清柔柳眉微紧,心里边想到,相公一定能够答出题目!

……

……

第七十六章 天上地下千奇百怪诗(八)求推荐,求收藏!

裁判老头连忙说道:“唐公子,请!”

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唐逸点了点头,来到四位大人面前,

众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道题目实在是过去困恼,却不知唐大人能否作得出来?

整个船舫似乎被抽干了空气似的,唐逸脸色平静,行了一礼,大声念道:

(顺读)

“飞鸿倦阵云空邈,秀水依山小径香。

辉落旷亭长对影,桨归娱苑故寻芳。

稀花艳杪幽台绿,劲草菲洲沃野苍。

微露冷烟篁韵细,岭题诗客逸倾觞。

(顺读)

飞鸿倦阵云空邈,秀水依山小。

径香辉落旷亭长,对影桨归娱苑故寻芳。

稀花艳杪幽台绿,劲草菲洲沃。

野苍微露冷烟篁,韵细岭题诗客逸倾觞。

(逆读)

觞倾逸客诗题岭,细韵篁烟冷露微。

苍野沃洲菲草劲,绿台幽杪艳花稀。

芳寻故苑娱归桨,影对长亭旷落辉。

香径小山依水秀,邈空云阵倦鸿飞。

(逆读)

觞倾逸客诗题岭,细韵篁烟冷。

露微苍野沃洲菲,草劲绿台幽杪艳花稀。

芳寻故苑娱归桨,影对长亭旷。

落辉香径小山依,水秀邈空云阵倦鸿飞。”

待得唐逸念完,温陵书院的院长最先反应过来,大声笑道:“好!好!好!唐公子大才啊!果真是才高八斗,诗学横溢!”

众人还在细细品味,听到院长的话,知道唐逸已经回答出来,

刹那间,

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裁判老头附和道:“这一题难度如此之难,这唐大人竟然真的回答出来了,果然是大才啊!

唐逸淡淡一笑:“过讲了。”

观众席上游客一脸茫然,范进却是脸色大变,想不到唐逸竟然真的答出题目,这下一个就是他了。

他急忙倒了一杯梅花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范进微微抬头,发现庞文明脸色复杂真看向他,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沈清柔将唐逸所作的四首诗反复低吟,嘴角挂起一抹动人的笑容,道:“竟是直接用断句来作诗,相公果真是厉害!”

众位游客还处于不解的状态,这唐公子是作出诗来不错,但即便他作了出诗来,众人还是一点都不懂啊!

一位书生见院长喜上眉梢,便壮着胆子大声问道:“院长,学生不解,这最后一题是何意思?为何对唐公子如此盛赞?”

院长笑着解释道:“大家可以看到,卷轴上边总共有五十六个字,而最后一轮便是要求参赛者要用这五十六个字,任意组合成回文叠诗。

而所谓的双叠回文诗,便是语意双叠,词句双叠,行文双叠,所以方才唐公子先正读了两首,而后又逆读了两首此为回文诗。

至于双叠一词,我举一个例子,例如: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这就是四字重叠。而所谓双叠,便是前后两首诗所有文字重叠。”

“所以唐公子才会先正读两首诗此为双叠,又逆读两首诗此为回文。”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知晓这题目很难,但想不到题目是如此之难!

观众赶忙拍手赞叹,掌声如潮,这唐大人果真是大才,众人可谓是心服口服。

眼下回文叠诗的就只有唐逸一人回答,更是同时作出了四首诗来,众人怎能不心生佩服,即便是沈清柔在这个题目上面也是被为难住了,这唐大人当之无愧的几人之最,大才之名果然是实至名归!

唐逸对着众人拱手行礼,大声说道:“既然我已写出题目,那么接下去便轮到我们的范解元了!”

众人连忙大声附和,大喊:“范解元!范解元!”声势之大,犹如惊涛瀚浪!

范进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抬头看去,发现唐逸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吓得掉在桌上。

他这才恍然大悟,唐逸早已经想好题目的答案,那般推辞不过是故意取笑他的!

范进脸色难看,最后无奈叹息一声,说道:“请恕在下才学疏浅,难以答出此道题目。”

众人脸色微愣,而后兴致缺缺,似乎有些失望。有人冷嘲热讽,有人扼腕叹息,更多的则是替唐逸高兴!

裁判看向庞文明跟温庭易,两人悉数摇了摇头。

温庭易将酒杯斟满,对着唐逸恭敬一礼,仰头一灌,说道:“唐大人,诗才之高,在下佩服!”

唐逸连忙换了一礼,将茶杯斟满,说道:“不胜酒力,以茶代酒。”仰头灌下,看着温庭易,笑道:“庭易兄,客气。”

裁判最后看向沈清柔,说道:“沈姑娘,请。”

沈清柔美眸灿若繁星,抿嘴微笑,摇了摇头说道:“我家相公高才,我实在作不出题目。”

随着沈清柔话落,船舫似乎空气一滞,紧接着便爆发出雷霆喧嚣之声。

裁判老头见此番船舫诗会终于是圆满结束,别提多开心了,这船舫诗会准备怎么久,要是最后连个头魁都没人高中,这得多尴尬啊。

“——当!”

酒桌旁边,一名小厮举起锣锤用力的敲了一下大锣。

裁判老头精神矍铄,大声唱道:“诸位,第三轮比赛已经胜出,唐公子才华横溢,八斗之才,实属才高八斗!

恭喜唐公子荣登本届温陵船舫诗会的魁首!”

轰!

随着一声裁判老头大声唱和,夜空忽然传来巨大的响声,一团团彩色的光芒在夜空中快速上升着,留下一线灰色的烟雾。

啪!

一朵一朵五彩缤纷璀璨夺目的花朵在空中盛开,绽放。

烟花时而像金菊怒放、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跹、巨龙腾飞;时而像火树烂漫、虹彩狂舞。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点缀着,原本就热闹非凡的梅花园林再一次沸腾起来,整个船舫诗会直接达到了最高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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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触不及防的吻!

随着诗会结束,两位院长来到唐逸身边出声祝贺,他们看向唐逸时,目光有些复杂,不得不说今晚唐逸的表现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根据他们了解,唐逸乃是沈家官婿,按理说有着拥有如此才华,心有抱负,不该入赘商贾才是。但这些都是唐逸的选择,他们也不好过多评论。

唐逸拱手作揖,笑称运气运气。转身一看,发现小媳妇沈清柔和李婉儿还有一群姑娘们正站在自己后边,看向他的时候欲言又止,几位姑娘的美眸里满是崇拜之意。

唐逸眉头一皱,看向李婉儿,笑道:“李姑娘,怎么了,为何你们都这样看着我?”

李婉儿水汪汪大眼睛,滴溜溜看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位温陵无能官婿吗?

诗会开始诗会,唐逸在的签名处获得胜利李婉儿倒是没多少惊讶,可是到了船舫诗会后,连过三关不说,每一轮都是几位才子之最,最后更是凭借双叠回文诗获得魁首!

小媳妇沈清柔心里的震惊可不比她们这些闺蜜来得低。

醉仙楼诗会的时候相公与庞文明当筵歌诗,辩论古今,没想到此次船舫诗会竟然是一举获得温陵诗魁!

要知道今天的船舫诗会可谓是名流云集,权贵明商,贵族子弟都坐落在此,不一会儿,便有许多慕名才子佳人前来道贺,唐逸倒是处惊不变,始终笑容温和,从容应对。

反倒是一些娇美姑娘美眸开始布满水雾,就连身体都开始变得柔软下,竟不约而同用身体贴向唐逸,姑娘柔声寻问,自称是怡习院的歌姬,想要跟唐逸讨一首曲子弹奏。

就在此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咦,只见一道火习色的倩影衣阙款款向着唐逸的方向靠近。

罗袖动香香不已,习蕖褭褭寒冬里。

习姑娘抬起头,美眸紧盯唐逸,柔声笑道:“唐公子,恭喜获得诗魁。”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运气运气。”

习姑娘摇了摇头,说道:“唐公子谦虚了。今晚唐公子才华横溢,倒是令妾身刮目相看。”

唐逸语气淡淡,说道:“过奖过奖。”

习姑娘美眸颤颤,柔声说道:“这温陵的冬天就快结束了,却不知道江南的风雪融化了没。”

唐逸说道:“习姑娘要去江南,是准备离开温陵了吗?”

习姑娘说道:“时候到了,也该离开了。”

唐逸眉头微蹙,瞥了远处的王阳明一眼,说道:“倒是挺突然的。”

习姑娘抿嘴轻笑,看向身后的沈清柔,妩媚一笑,说道:“是挺突然的,就好比妾身第一次跟唐大人您见面一样。”

唐逸头皮发麻,说道:“那在下就先祝习姑娘旅途顺利,名声更燥。山高水长,有缘再见。”

习姑娘美眸晶莹闪烁,笑意更盛道:“妾身还以为唐公子心如坚石,冷酷无情,那一夜西熙园一别就不再念妾身的好。

今日听到唐公子这一番话语,妾身心里边实在高兴。”

那一夜?

西熙园?

沈清柔脸色平静,看不出情绪。李婉儿还有几位闺蜜脸色大变,柳眉大挑,看向习羽翎充满警惕。

习姑娘看向沈清柔,说道:“真羡慕沈姑娘有唐大人这样的丈夫。”

沈清柔嫣然一笑,说道:“我也很羡慕我自己。”

习姑娘笑意更盛,说道:“若是有缘,真希望能够再与沈姑娘你见一次面。”

沈清柔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习姑娘美眸深深看了唐逸一眼,这才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转身离开船舫,渐渐地红色的倩影慢慢消失在暗处当中。

无视掉游客们看向自己诡异狐疑的目光,唐逸对着四位大人行礼拜谢准备离开,王阳明则是被知府大人盛邀,似乎这次是准备去怡红院,这才不得不跟唐逸等人话别。

回去的路上,众人走在前头,李婉儿时不时回头用美眸瞪着唐逸,作为沈清柔的好姐妹,任人看来唐逸跟习羽翎都不像普通的关系,所以她心里边倒是有些替闺蜜鸣不平。

唐逸依然跟着沈清柔走在人群后边,但两人并着肩走,踩着地上的落叶,看着漆黑的夜空。

漆黑的雪道上边挂着灯笼,所以路还是能看得清的。

唐逸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娘子抱歉。我不该有事隐瞒你。”

落叶轻轻飘落,两人一起一后的走着,后边的落叶留下歪歪斜斜的脚印,沈清柔微微低了低头,眼里闪过柔和的光芒,嘴角溢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柔声说道:“每年诗会比赛结束以后,我都喜欢沿着这一条小道慢慢的走回去,留下一排排的脚印,一边欣赏着晋江河的景色。”她的美眸看向远处的晋江河的对岸,“那边便是紫竹林了,你看那些若隐若现的灯笼,应该便是城南寺的和尚正准备走回去。”

船舫诗会已经结束,游客们也都各自寻着方向走回家,有嬉闹玩笑的孩童从两人身边跑过去,几名书生认出两人脸色一紧赶忙行了一礼。

眼见着回去的游客越来越多,沈清柔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待游客逐渐稀少,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比较调皮任性。”

沈清柔小时候调皮任性唐逸不是第一次听闻,沈清柔笑道:“那时候很小,爹爹就开始不喜欢我抛头露面,认为姑娘家应该待在府里。

但我打小比较玩闹,又不怎么听爹爹的话,于是有一年冬天,爹爹去经商的时候,就跟现在一样夜晚我便偷偷的跑了出来。

我来到晋江河岸的上边看到有其他小孩在玩,我便急冲冲的跑过去跟他们一起玩,却把自己摔了一跤,当时哭得厉害,其他小孩也坏,竟然叫我爱哭鬼。

我便又哭着跑回了家,但又怕会被爹爹发现,所以只能忍着痛躲在被褥里哭。”

“一定很疼吧,我以前也曾摔过好几次。”

唐逸笑着回应一句,沈清柔嘴角轻抿:“除了这个,我也有很多的秘密,比如在妾身以前,也曾偷偷以为我家相公没有文采,是个榆木脑袋。”

沈清柔美眸颤颤,看着唐逸,柔和笑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属于自己一些小秘密,相公跟我自然也是不例外。

想必相公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所以才不会跟妾身提起。

但妾身知道相公是什么样的人就好。

所以,

相公不用跟妾身道歉的。”

一片白絮轻轻的落在沈清柔的鼻尖上,她轻轻地皱了皱琼鼻,模样煞是可爱,白色斗篷微微抖动她伸出左手来,如葱玉般的纤细手指捏起鼻尖上的白絮,随后轻轻的吹出一口暖气,白色的雾气自口中缓缓飘出,她指尖上的白絮迎风飞舞,渐渐的消失在夜空当中。

眼前的一幕如梦如幻,任何美丽的事物,总能够牢牢的吸引住他人的目光,所以当唐逸看到如此画面不禁有些呆了。

注意唐逸正目光痴痴的看着自己,沈清柔脸色一红,将手重新放进斗篷里,微微低头,不言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脖颈竟微微泛出习晕,过得一些时候,她便又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在笑似的。

沈清柔眨了眨眼睛,笑得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一样,唐逸隐瞒见过习羽翎这件事情便这么揭了。沈清柔本就是通明达理之人,稍稍一想便大概知道唐逸有着自己的苦衷,她知晓自己的相公并不是轻浮之人,一直喜欢着自己。

这样就足够了。

唐逸解释道:“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复杂,所以……”

沈清柔看着唐逸认真的脸色,

她的睫毛在寒风中颤抖,

她的心尖也随着颤动,

某一瞬间,

她的美眸紧张看向前边的人们,

而后,

触不及防之下,

她踮起脚尖,

红若樱桃的小嘴,轻轻地、偷偷地吻了一下唐逸的脸颊,

唐逸脸色愣住。

沈清柔脸色羞红,咬着唇,低着头,轻声说道:“所以,相公是妾身的,谁也不能抢走!”

枯叶轻轻落下,寒风席卷整座温陵城,在这开始变得静怡空旷的寒夜里,嬉笑之声不时的惊动沿路冬眠的小动物,一排排散乱的脚印落在了黑道上,两人的身影渐渐地跟随前边的人儿,消失在下一个红灯笼的阴影处。

乾朝景龙冬季,整个温陵被凄清萧肃的寒风包裹着,而这一年的船舫诗会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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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吻或者不吻,这是个问题。

若是北方的话,大雪纷飞可谓是普通风景。但雪在温陵却极为罕见,不过,前两日这罕见的雪居然光临了温陵!

虽然雪花飘飞的时间并不长久,却也给漫山遍野裹上一层薄薄的银装,随着雪花的止步,今冬首场雨雾凇也如期而至,只是来去匆匆,随着天空的放晴,雾淞逐渐融化。

唐逸拿着一张凳子坐着,旁边起了一个小火炉,有小雪花落到里边火红的木炭上立马融化掉,看着屋檐、院落、假山、亭榭、木窗上边的果儿花积攒的小雪花越来越多,他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哈欠。

百无聊赖。

离船舫诗会结束已经过去五天的时间,一切似乎都恢复到正轨,生活节奏变慢了一些,醒来有小丫鬟服侍更衣,洗澡偶尔有小丫鬟帮忙搓背,无聊就看些书籍小说,偶尔调戏可爱小丫鬟,这样的生活总的来说还是挺好的。

不过,

跟唐逸悠闲舒适的生活相比,王阳明这几日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

他一改往日整天呆在书房里创作,这几日已经接连几次往外跑,据说是受到朝廷密函,似乎是在忙活一些重要的秘密任务。唐逸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所以也不好过问。

至于贾似言则是不时的将一大些案件整理好,然后摆整齐让唐逸去翻阅。

唐逸这几日便是搬着一张凳子,烤着火炉,手里拿着卷宗老神在在的看着,温陵民风还算淳朴,临近年关,到也没有再发生什么人命案件。

天色已晚,等到卷宗看得差不多,唐逸有些犯困便回到房间休息,似乎是因为被子太热的关系,熟睡的唐逸竟是将身上的被单踢开。

此时,寒霜突降,气温偏冷。

沈清柔的闺房里,小果儿已经脱掉身上衣服,一轱辘的藏进了小姐温暖的被褥里。

她与沈清柔情同姐妹,若是以后小姐与姑爷成亲,她便是所谓的陪嫁丫鬟了。

沈清柔甜甜一笑,脱掉白色斗篷,解开头上发簪,乌黑的秀发披在所锁骨之上,在烛火的映照下,更增添了一种朦胧的美感。

小果儿从被褥里露出一个可爱的小脑袋,白皙的脸蛋泛出迷人的红晕。

她轻声说道:“小姐,你真的好美!”

“等小果儿长大了,会更美的!”

小果儿捏了捏自己的脸蛋,苦闷道:“我怕是长不大了,肉一直都长到脸上!”

沈清柔笑了笑,走过去将烛火吹熄,这才躺回到床上。

“姑爷真的太厉害了。”

“恩?”

果儿得意道:“姑爷现在可是咱们温陵有着“才高八斗”之称的大诗魁!”

黑暗里。

沈清柔的美眸闪过一丝柔光,笑道:“是啊,相公真的很厉害!”

两个姑娘继续悄声说着,不时传来嘻嘻笑声。

随着夜逐渐深了,果儿说话的声音逐渐的小了,倒得最后呼吸开始变得均匀起来了,似乎已经睡熟过去。

沈清柔稍稍移动了下娇躯,今天晚上开始降温,她将盖在果儿身上的被褥往前提了提,防止果儿会吃着外边的寒气。

这时,

只听已经沉睡过去的果儿细声说道:“姑爷……厉害……”

沈清柔莞尔一笑,闭上眼眸便也睡了过去。

……

似乎因为昨晚踢掉被子的关系,早上醒来唐逸不断的打喷嚏。

他竟然感觉身体有些冷,这可不是好兆头。

待得果儿进来服侍他时,轻抚了一下唐逸的额头,惊讶一声说道:“姑爷,你好像发烧了!”

唐逸眉头微皱,发烧在这个时代可不算小事。

若是在现代发烧严重一些的,打个点滴再出一身汗基本也就好了。但是,现在是冬天焐出汗明显有点难度,甚至有可能更加严重。

原本唐逸醒过来只感觉头有点昏沉,果儿在旁边紧张的关注着。

为了让小丫鬟放心,唐逸便摆了摆手,吃了点早饭,便拿着一张凳子起了个火炉在房间里看书,直到日上三竿,等他开始注意到这烧并不是自己所想得那么简单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身体发烫,火炉也在旁边烤着,但他却感觉非常得冷,看了一会儿书整个身上骨节开始酸疼,他试着摸向手背,能够感觉明显在发热。

果儿从外边回来正准备叫姑爷吃午饭,但见得他脸色越来越不好,试着摸下额头,滚烫极了。

小果儿脸色一板,说道:“姑爷,你身体越来越烫……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小姐才行。”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等下去床上躺会,休息就好了。”

早上果儿就准备将唐逸的病情通知沈清柔,但都被唐逸阻止了,若是被小媳妇知道的话,得在床上躺好几天了。

果儿嘴唇轻咬,将唐逸扶回房间躺下,便急冲冲的跑开,想来是准备告诉沈清柔关于他的病情。

唐逸无奈苦笑,可能是的确有些疲惫了,眼皮微酸很沉,他便沉沉睡了过去。

……

意识逐渐有些恢复,但还是感觉头晕昏沉。

隐隐约约,唐逸感觉到自己的耳边传来声音。

“沈小姐,您且先放心,唐姑爷尺肤热甚,脉盛躁者,乃是病温发烧。

这几日接连降温,所以才会偶感风寒。

我这便到药房里抓几贴药,待得姑爷醒来服下,今明两天若是不发热了,便也就慢慢好了。”大夫说道。

“果儿你等会叫个小厮,且先随大夫一起过去抓药,记得回来时到南坊街的甜果铺多买一些蜜煎甜糕,我怕相公嫌药苦……”沈清柔轻声嘱咐。

果儿急忙答应一声,便急冲冲跟随大夫一起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唐逸,嘴角露出微微笑意,感觉脑袋昏沉沉,便又睡了过去。

记不清睡了多久,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麻没有力气。唐逸想着,即便这具身体再强壮,但一旦生病了还是非常的虚弱。

记得前世的的时候,他每天都有晨跑锻炼的习惯,但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一些好习惯便渐渐的被这悠闲的生活消磨掉了,看来得开始锻炼才行。

他正准备从床上下来,忽然发现沈清柔躺在旁边,想来是照看他的时候太累了,所以也睡着了。

如此美丽人儿,即便睡着了也犹如一幅画般,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犹如孔雀开屏洒在床沿,弯弯的峨眉下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粉腮微微泛出淡淡的红晕,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还有……樱桃般的朱唇。

记得前些时日,小媳妇趁唐逸不注意,偷偷的亲了他一下。

唐逸最不喜欢就是欠人东西,

吻或者不吻,这是个问题。

小媳妇送了他一个香吻,

礼尚往来,

有来有往,

互通有无,

总之,

自己还小媳妇一个吻也是应该的,对吧?

……

……

第七十九章 她的好,只对他好。

烛光闪烁摇曳,照在了沈清柔那白皙的脸上,把她的五官衬得更加立体。

她很美。

她有着一双令人心动的眼,但当她闭上眼时,也丝毫不折损她的美。

她斜斜靠在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熟睡时仍抹不掉眉眼间拢着的云雾般的担忧。

唐逸的目光划过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红润如海棠唇。

或许是烛光在调皮地跳动,所以沈清柔的眼皮也动了动,

她那长长的睫毛也随之轻轻眨着,小巧而挺直的鼻子又将她的美貌多加了几分,樱桃红唇不抹自红,看起来特别柔软,令人想趁她睡觉时想偷个香。

但是,

这个诱人的想法也就一闪而逝,唐逸已经受了风寒,可不忍心让沈清柔也跟着受罪。

唐逸扯起一条被褥准备盖在小小腹的身上,虽然他已经刻意的控制动作的幅度,但当被褥盖在沈清柔身上时,还是将她惊醒了。

“相公!”

沈清柔惊呼一声,待得看清周围,注意到手臂僵在半空,手里还拿着一条被褥有些尴尬的半躺在床上,她立马意识到唐逸这是怕会着凉所以准备盖在她身上,她的美眸逐渐变得柔和了。

沈清柔忽然目光一紧,赶忙伸出玉手,轻抚他的额头,唐逸感觉额头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

发现唐逸已经退烧以后,沈清柔手放在胸口,松了一口气。

“娘子,我有些口渴,想喝一些水。”

唐逸最先打破沉默,现在沈清柔已经醒了,他便将被褥轻轻的放边,躺了一天了感觉嗓子有些沙哑。

沈清柔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带起一阵香风,来到桌上旁边到了一杯热茶,唐逸批了一件外衣,也走了过来。

沈清柔柳眉微蹙,柔声说道“大夫说,相公你要在床上多躺下休息。”

“都躺了一整天了,再躺下去会生锈的。”

“生锈?”

沈清柔绣眉微蹙,说道:“罢了。妾身先去厨房将汤药拿来。”

“你乖乖坐在那里,可不能再随意走动,今天晚上又开始下寒霜,天气变凉了。”

“没事的,这房间没透风,你看我身上穿了怎么多,娘子若是不放心,那要不我将床上的被褥也一起披上……”

听到唐逸这样说,沈清柔嘴角微抿,打开房门向着厨房走去。

唐逸这才发现夜已经深了,沈府里的大家早已经睡着了,屋外的院子里寒霜落了一片,四周黝黑而静怡。

按理说应该由果儿照看自己,但沈清柔似乎是因为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才亲自留下来照顾。

没过多久,沈清柔捧了一碗汤药放到唐逸面前,中药的味道不是特别好闻,空气中弥漫着酸辣还夹杂着一丝丝苦涩的药味。

大夫说等相公醒过来,这碗药汤得先喝下才行。”

沈清柔又从怀里取出几块甜糕,“若是太苦不好喝,就先吃块糕点再喝下去,这样就不会太苦了。”

唐逸点了点头,将药汤喝下,又将几块甜糕一并吃了下去,虽然汤药的确很苦,但就着甜糕的确不那么难喝了。

如此细致的小媳妇,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此时天还未亮,除了晋江河畔对岸的怡红院歌舞升平灯火璀璨之外,整座温陵被天幕覆盖只有零星的几处房屋闪出微弱的灯火,更远处的温陵郊外只有极个别的商人在赶路赶货。

这个时代,三更才结束宵禁,五更便又开始早市,马夫车上挂着灯笼,轻轻挥着马鞭隐约传来长声吆喝,车子压着泥泞雪道向着紫竹林深处而去,慢慢的沉浸在黑暗里,微弱莹莹的灯光摇晃。

一丝寒风透过紧闭的木窗,偷偷吹进屋里,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忽明忽暗,烛光跳跃,寒风掠进,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唐逸的心也静了。

沈清柔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走到屋子的一角将放在推车的小火炉推到离唐逸较近的地方,用火折子点燃火炉的竹炭,最后又走到床沿拿起斗篷披在唐逸的身上。

看了看身上的斗篷,感受火炉传来的热感,唐逸心里一阵温暖。

“现在深夜天很冷,相公若是不困便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将唐逸照顾好后,沈清柔说道:“妾身先到厨房给相公你煮些吃的东西。相公早上只吃了一些,现在定是饿坏了。”

沈清柔手里提着灯笼,走出院子,穿过长巷,再绕过一片草地,寒风迎面吹来将她乌黑秀发吹起,终于来到厨房,将角落油灯点燃,走到厨灶将火生起。

她似有有所察觉,转过头发现唐逸正站在门口。

沈清柔绣眉蹙紧,说道:“妾身方才不是叫相公待在房里,今天气温这般冷,相公怎又自己跑出来了,还是快些回……相公定是饿坏了吧,相公先回去,妾身很就煮好了。”

原本想要埋怨唐逸,但想到相公可能是饿了,话到最后也变得温柔许多。

唐逸掀开身上的被褥,微笑道:“我现在都裹成粽子了,不冷的。”

他发现自己生病后,平时说话比较简短的沈清柔,一口气说了好多。想来自己生病,把她吓坏了吧,毕竟自己前几个月刚昏倒,这么担心也是可以理解。

沈清柔赶忙让他进来,又让他坐到灶口的位置,那里生着火比较温暖,一切安排妥当,她便开始煮东西。

唐逸对于沈清柔的印象一直都是处于古代女子的温婉端庄,一颦一笑都透着淡淡温柔的气息。

比如若是雨天时候沈清柔会坐在屋里刺着红绣,偶尔还会弹弹琴音,写字也是她的一大爱好,对于诗词更是极为擅长。

最初时候,唐逸觉得沈清柔犹如仙女一般,每一个动作都仿佛透着一股空灵的仙气。

但是,

随着这几个月跟她相处下来,唐逸发现自己错了,沈清柔还是那个沈清柔,对待陌生人仍然是犹如冰山女王一般,但对待唐逸却是如沐春风充满了温暖。

她的好,只对他好。

然而,当看到沈清柔煮着食物,热气腾腾的油烟冒出她却面不改色的忙碌着,唐逸发现自己对于沈清柔还是了解太少了。

或许,在外人眼里沈清柔是温陵第一才女,是无数文人仰慕的仙女,但在唐逸面前她不是仙女,仍然是只对他一人好的小娘子。

沈清柔煲了一碗粥,又炒了道青菜,还蒸了几块热乎乎的甜糕。

清淡香甜。

唐逸的食欲立马就起来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原本还没什么感觉,看到眼前热气腾腾香气弥漫的饭菜,忍不出咽了咽唾沫。

沈清柔将饭菜放到桌上,说道:“甜糕还有些烫,相公可以先喝一下粥再就着吃。”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怎么晚了,小娘子应该也饿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不饿,相公快些吃。天冷,菜待会就凉了。”

唐逸便开始动筷,先喝了一口粥,又夹了青菜放进嘴里,吃得模样就跟吃山珍海味一样看起来那叫一个香。

沈清柔嘴角微抿,慎怒道:“相公吃慢些,吃东西哪能这样吃法,待会噎着了。”

“不行不行,娘子煮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嘴巴控制不住。”

沈清柔目光温和,见唐逸迅速喝完一碗粥,便又给他盛了一碗。

吃完饭菜,唐逸又重新躺回到床上休息,闭着眼睛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让他对沈清柔的了解又更深了一层。

便在这时,屋外传来轻微敲门声。

唐逸起身,打开房门,发现小娘子脸色羞红,正站在房间外边。

唐逸脸色疑惑,问道:“娘子,怎么了?”

沈清柔脸色微红,显得有些拘谨,轻声说道:“妾身……晚上便在相公房间休息吧。”

唐逸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随即,

他脸色愣住:“——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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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土味情话

寒风萧瑟,沈府院里的槐树萧然默立,荫影浓重,看上去一重重的。屋里淡淡的檀木香在鼻息萦绕,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桕,在窗台上洒下斑斑点点,宛若镀了白银。

此时,正躺在温暖被窝里的唐逸面无表情,要怎么形容他此刻的内心呢?

方才,小媳妇说要跟他一起休息。

唐逸向来思维比较理性,休息便是睡觉,词语解释:人要休养生息,暂停活动,以恢复精神体力。

但是,“休息”一词,还具有延伸之意。

若是男女一同休息,可以理解为:桑间之约,大被同眠,坦诚相待,共赴巫山,翻云覆雨。

通俗点理解,就是一起盖上被子,啪啪啪啪啪啪啪……

好吧,唐逸承认,他失态了,他之所以想这么多七七八八的原因是——唐逸紧张了!

唐逸躺在床上,先是听到一串稀稀琐碎的声音,空气里清新的芬芳扑鼻而来,而后感觉到被窝传来细微晃动,紧接着耳边听到细细的呼吸声,唐逸瞬间从思绪惊醒,赶忙转头,发现小媳妇沈清柔已经躲到他的被窝里。

沈清柔已经脱掉白色素衣,在烛光照映下,修长白皙的脖颈泛红透白,美若天仙。

唐逸的心脏落了半拍,灵魂仿佛被勾住再无法移开。

见相公神色微滞,紧紧看着自己,沈清柔双颊抹上一层红晕,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相公的目光有些炽热,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沈清柔轻声问道:“相公……睡不着吗?”

唐逸心里苦笑,这样的情况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唐逸说道:“今天睡了一天,并不是特别困。”他稍稍迟疑了下,问道:“娘子,为何突然要过来这边休息?”

沈清柔躲进棉被里,迷糊说道:“妾身本是想要回到房间休息,但躺下之后一直放心不下相公。”

她轻声说道:“记得前段时间,妾身曾着凉发烧,相公也是这般贴身不离,未曾离开妾身半步,更是……更是悉心照料妾身。

妾身想到,相公风寒刚刚好,若是半夜再踢被子,风寒可能会更加严重。所以……所以,妾身便……便过来了。”

唐逸看着沈清柔躲在棉被里,羞怯的脸色,这是一个多么天真又善良得让人心疼的傻媳妇。

这个时代,名节如命,沈清柔方才说出那一番话语,又说要跟唐逸一起休息,定是下了很大勇气,用尽了全身的气力。

唐逸看着烛光闪烁,说道:“娘子,你有没有感觉地震了,怎么老是在动。”

沈清柔冒出一个小脑袋,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没有啊?”

唐逸看着沈清柔,认真说道:“哦,我错了,是我心动了。”

沈清柔脸红不已。

两个人现在平躺在床上,所以唐逸可以清楚的看到沈清柔的样子,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沈清柔说话的还是,呼吸的声音细细的犹如小猫在耳边吐气幽兰。

感觉耳朵痒痒的,但唐逸动都不敢动,屏息凌神,心里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今天,老衲怕是要破戒了!

唐逸仿佛听到身体里血液在撞击血管壁,加速流动的声音。

黑暗里。

一只雪白的纤手,伸出被子,轻抚唐逸的后背,有规律地拍着。

一首动听的民谣在寂静的夜里轻声响起。

“月亮粑粑,肚里坐个爹爹。

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

奶奶出来绣花,绣扎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变扎蛤蟆。

蛤蟆伸脚,变扎喜鹊。

喜鹊上树,变扎斑鸠。”

……

如同流水般浅吟低唱,唐逸渐渐有了困意。

这时他移动了下自己的手臂,一股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

稍显迷糊的意识立马精神,唐逸急忙转身,刚好看到沈清柔温暖的目光,此时,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鼻尖的距离不都半公分,算是将脸贴在了一起。

却忽然感觉到盖着的被褥轻轻抖动,待得唐逸惊醒,背后沈清柔幽兰吐气道。

“相公……还是睡不着吗?”

唐逸倒是想休息,但如今两人共处一张床,想要睡着谈何容易。

靠得这么近,唐逸可以清楚看到沈清柔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美如天仙般的秀丽脸庞,白皙透红的双颊,乌黑的秀发紧贴在精致的锁骨,被褥底下则是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纱衣。

再看下去,唐逸就看得不是很真切了。

唐逸想了想,说道:“要不,娘子你先回房间休息?”

沈清柔神色柔和,坚定说道:“妾身……妾身今日便在相公旁边休息。

妾身怕相公晚上会再踢被子,这几天大雪纷飞温度下降,尤其是半夜若是再着凉了可不好。”

唐逸说道:“娘子,我们不过才认识半年时间,为何你会对我如此之好。”

沈清柔撅起朱唇,说道:“是啊,妾身对相公如此之好,相公却一直在害妾身。”

唐逸脸色微滞,疑惑说道:“我何曾害过你?”

沈清柔双颊布满红霞,眼里一丝柔光闪过,笑道:“害妾身那么喜欢你!”

想不到小媳妇这么快就学会土味情话,这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啊!

唐逸心里有些欣喜,他有一种被人表白的窃喜感觉,但更多的却是被眼前可爱的女孩深深的迷住了。

忽然,

唐逸嗓子沙哑,说道:“娘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冷,我能抱抱你吗?”

沈清柔脸色羞红,轻声答应。

唐逸挪动身子,然后伸开双手将沈清柔紧紧的抱住,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借着烛光他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鼻息里能够清楚闻到,只属于沈清柔身上才独有的淡淡香气。

“娘子。”

“恩?”

“我感觉嘴唇有些干,可以亲你吗?”

“……嗯。”

当两人嘴唇碰在一起时,就像绵绵的糖果。

很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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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王阳明的目的(上)

就在唐逸待在沈府休养生息之时,王阳明停下撰写话本小说的笔,稍稍思索,起身向着温陵城西的方向而去。

这是一处极其幽静的庭院。

石梯上长着春草、落下来的榆钱和风吹来的柳絮探出墙外。榆树、椿树和楸树的枝头,时而有飞鸟嬉戏。远处一只公斑鸠飞来了,叫唤了几声,母斑鸠接着也从东边飞来了。一忽之后,两只斑鸠一齐飞走了。

王阳明望着两只斑鸠飞去的方向,表情严肃,没有任何喜意。

他轻轻推开院门,走进这一处陌生的小院。猛然间,几片荷叶迎面袭来,不免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秋天并不是荷花的季节,因为残荷总会让人感觉凄凉。“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而此刻小院的残荷,尽管早已过了花期,结了莲子,叶子却仍是一层层厚重的绿,如伞如盖,盛了满满一缸。

没有人出来迎接他,萧瑟的秋风从远处吹来,吹得他身上的白色儒服猎猎作响,王阳明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凌厉,继续向着庭院深处走去。

若是唐逸在此,心里定会有些惊讶,眼前王阳明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气息内敛,平静沉稳,没有往日的朝阳蓬勃,反而显得有些老成。

庭院深处则是一处小园林,小园林很美,它因庭院里的花和树、竹子而出名,故名做亭香园林。庭院里的的花香扑朔而来,若是在这里面散步的话,仿佛能够使人忘记一切烦恼,小园林里的树木,高大挺拔,很茂盛,颇有田园之意啊。

在竹园的后面有座秋山,站在上面远看园林,犹如一副优美的图画,它的布局统一,即使不是站在秋山上看,也是一副优美的图画。

不过要说竹园的秋山是叠出来的,不如说它是摆出来的,它摆得那样平稳,那样舒服,那样既符合自然界的规律又可人心意。

在那山中的一方隙地,只几块石头、几丛竹,就够人流连一番,回首望去,山顶住秋阁的一角飞檐、山腰都是如此的自然且美。

看得出这座府邸的主人,当初选择这一处幽静的院落,花了很多的心思。

王阳明终于是来到一处房屋外边,屋子里边有水晶珠帘逶迤倾泻。

帘后,似乎有一位身着红衣裳的姑娘正抚琴弦,若是绕过珠帘仔细看的话,帘后的姑娘正是准备离开温陵前往江南的——习羽翎!

习姑娘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而后水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似鱼跃水面偶然溅起的浪花。

如此美妙的弦音给人精神上的享受,但王阳明轻轻瞥了一眼,继续向着屋子里边走了进去。

此番,

王阳明并不是为了习姑娘而来,有着更重要的人要见面。

习姑娘美眸微抬,看向王阳明的背影,柳眉微蹙,而后继续弹琴。

王阳明将门轻轻推开,午后几朵煦暖安然的阳光,轻轻柔柔地铺泻下来,落了满地流光飞舞的碎影。

冬日天高了,云也淡了心扉。

桌上的茶具刚刚摆好,一室静雅和清幽,那沁香微润的毛尖,杯中氤氲的茶音和温度刚刚好暖了欢喜的指尖。

“学生犹记得,当年王先生教会学生的话语,王先生说世界有才华之人,一辈子就像这茶水,水是沸的,心是静的。

一几,一壶,一人,一幽院,浅酌慢品,任尘世浮华,似眼前不绝升腾的水雾,氤氲,缭绕,飘散。

茶罢,一敛裾,绝尘而去。

只留下,世人欣赏不尽的优雅背影。

这句话学生可是一直铭记在心。”

屋庭外边,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王阳明。

这是一位模样俊美绝伦的公子,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

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无论是行事走动,亦或者爽朗笑声,这俊美绝伦的公子明明给人一种不适之感,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暴露着自己的缺点,却又让人感到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完美无瑕。

这不单指他挺秀高颀的体格、仿从晶莹通透的大理石精雕出来的轮廓,更指他似是与生俱来的洒脱爽朗的气质。

他慵懒着身子侧躺在外边。年轻公子穿着雪白的长袍,一尘不染。连秋日的白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

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侧过身,看着王阳明走了进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

他那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在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如膺般的眼神,配上一张慵懒闲散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脸庞上,尽管有些不伦不类但却更加显得气势逼人。

“所以,学生跟王先生一样,也喜欢上了喝茶。”

王阳明面无表情,声音淡淡,说道:“哦?不知你现在觉得这茶水如何?”

年轻公子表情严肃,思索过后,轻声说道:“开始入门喝茶,学生觉得喝茶舒服、有品味、爱屋及乌也跟着喜欢收集茶具。

王先生知道,学生行事向来懒惰,即便喝茶也是喜欢别人来沏,于是学生寻了一位懂得沏茶之人,待得学生成品茶高手之后,便感受到茶水的香、醇、韵、滑等等。

当然也能看出品种、产地、制程;后来,学生又从这茶汤看见春、夏、秋、冬;

看见人生的酸、甜、苦、辣,进而又看见宇宙甚至无极;

最终,学生觉得这茶汤,还是茶汤,是真水无香,是无味之味。”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但它到底只是茶水,热的时候好喝,香醇。冷的时候无味,弃之便是。”

年轻公子笑道:“王先生教训得是,学生也是这般认为。人如茶水,当如沸水一般的困难来袭时,有的抗争不息而浮水面,有的躲避屈服而沉杯底。”

她抬起懒散的眸子,看着王阳明,笑道:“茶水如人,初沏的茶色绿味香,充满活力;久喝的茶色淡味寡,暮年衰老。

这人的一生也无外乎如此,人生,短短三万天,有高潮,有低谷;有成功,有失败;有生,有死。

倒是有些可惜了。”

王阳明眉毛微抬,问道:“如何可惜?”

年轻公子灿烂笑道:“学生觉得可惜,是觉得有的人的一生,就像是在做一个绚丽、悠长的梦。

功名奋斗,功名逐利,却不知等到他们白发苍苍,忽然梦也醒了。

等到她们回头展望留下的足迹,便有了荒度光阴的追悔,只能发出“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感叹;也有碌碌无为的惆怅,不免会叹息“安邦治国平天下,自有孔圣人”的不平;也有孜孜不倦的自豪,追忆人生时就会有“黄河归来不看川,黛眉归来不看山”的万丈豪情!

王先生觉得,若是当下不好好把握,是不是可惜了?”

王阳明终于露出淡淡笑意,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可惜了。”

房屋外边,有侍女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她的玉手捧着棋盘从房屋外边,蹑手蹑脚走进屋内,美眸微微抬起,看了年轻公子一眼,便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急忙低下了头,将棋盘轻轻放下,便羞红着脸蛋,欠着身子迅速离开。

王阳明寻了棋盘一处位置坐下,年轻公子伸了伸懒腰,轻轻打了个哈欠,脸上带着喜色坐到棋盘的另外一边。

正在轻弹素琴的习姑娘,忍不住抬起头来,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公子如此欣喜。

昨日她便知晓,王阳明今日将会亲自前来拜访。

习姑娘曾制止过自家公子,毕竟这时候她们不能打草惊蛇,王阳明来温陵的目的还不知晓!

自家公子笑了笑解释说,并非他想要邀请,而是王阳明主动上门拜访。

尽管,年轻公子并没有刻意掩饰心中喜悦,但从方才便侧躺在门庭外边,虽是看着庭院外边的美景,但习姑娘知道自家公子心里一直想着王先生什么时候会到来。

习姑娘一直以为年轻公子跟许王先生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毕竟这些年来江湖都在传言,王先生当年的妻儿乃是自家公子所杀,又有说许王先生与自家公子可谓不死不休不共戴天。有人说王先生愿意成为朝廷的猎犬便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但无论情况如何,许王先生妻儿被贼人所杀是事实,王先生跟自家公子关系不和也是事实,王王阳如今成为成为朝廷的猎犬也是事实。

至于两人如今的关系如何,习姑娘没有丝毫在意,她的本职便是弹奏琴曲,至于外边是何情况,她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她的指尖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当她玉指轻扬,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屋内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

琴声穿过门外洒满铜绿的门环,穿过布满渔火的江堤,绕进客栈旁的巷弄,滑进郊外的胡同,徘徊寒风凛冽的街道,某一瞬间,又再一次回到这一处清幽院落,悠悠荡荡——

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如同来自深谷幽山。

静静地淌着,淌过人生的皱折,淌过岁月的颠沛,淌过王阳明洞悉尘世的盲眼,静静地淌着。

“好琴艺。”

王阳明微微惊叹。琴弦悦耳,回旋在苍照暮色中的庭院房屋,却犹如一股清泉叮咚作响似乎要洗去人们心灵的污垢,洗去疲倦的尘埃。王阳明思绪渐渐地与这灵动美妙的琴声融为一体,给人一种“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之感。

年轻公子淡淡微笑,说道:“学生知道,王先生最喜之事,便是下棋、品乐。”

屋内逐渐响起落子的声响,棋局没有想象的那般充满气势,反而是充满了和谐之意,既没有剑拔弩张之感,也没有刀光剑影之势,仿佛两位有人相约午后,闲情雅致敲着棋子。

年轻公子轻轻摩挲黑子,淡淡笑道:“学生犹记得王先生当时的教诲。”

许王先生轻声答应,淡淡说道:“如何说法?”

“王先生当时说,下棋时要落子坚决果断。不应悔棋。不要把棋子捏在手里在棋盘上晃来晃去,决定下在哪里后再从棋罐里将棋取出,一旦决定了就不再犹豫不决。

下棋手势果断自信。不乱动棋子,不把手放进棋子罐里弄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王先生还说,集中注意力。对局时认真思考,不要东张西望或者与她人交谈,也不要去别的对局前给别人出主意。下每一手棋至少要多想几步,心里都有哪些选择,对手会如何应对。

不认真思考就不会发现最佳手段,也不会洞察对手的意图。”

“当然王先生也教会学生棋子之道,下士下棋为吃子,中士下棋为占地,上士下棋为悟道;下士人生为趋利,中士人生为避害,上士人生为智慧。

君子问凶不问吉,棋中圣手看盘先看险,胜败原是寻常事,阴阳幻变存玄机。”

年轻公子将黑子落下,忽而轻叹说道:“但这些年来,学生发现棋局犹如人生博弈,游戏规则相同,那么实力决定胜负;

游戏规则相同,实力相当,则是意志决定胜负;游戏规则相同,实力相当,意志相等,则是心态决定胜负。”

“心态是个有意思的想法,但学生期初却是不以为然。学生一直喜欢心平气和的跟人下棋。

尊重对手,也不因为对手的态度影响自己的情绪,认真对待每一手棋。努力下出最佳着手而不要畏首畏尾,不要因为担心胜负而左右自己的判断。以下出最好的棋为目标,而不是胜负。

在学生看来,所谓胜负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

王阳明叹息一声:“若说你莫不是总以为过去的便是积累?

未来是未知的,自以为守住棋子稳住棋局,就可以看清人间黑白?

就能掌握住世事命运不成?却不知,山高水长,走过的每一条路,都叫做不归。”

“敢问王先生何为不归路?”年轻公子手执黑子,轻轻落下,轻笑问道。

“无进无退,必死无疑。”

啪!

王阳明一个黑子落下,使得原本局面峰回路转,年轻公子的局势直接落到了死胡同。

……

……

第八十二章 王阳明的目的(下)

“人生如棋,无进无退,也并非是必死无疑。若说对手就是人们所处的环境,有的人能预见十几步,乃至几十步,未雨绸缪、后发制人。

有的人仅能看到几步之遥,甚至走一步算一步。在与高手对招时,常一步失算,满盘皆输;但是高手下棋,面对残局,却可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有的人下棋,落子如飞,但是忙中出错;有的人又因开始顾虑重重,导致捉襟见肘、左右逢源。

有的人下棋,不到最后关头,决不认输;有些人下棋,稍见情势不妙,就弃子投降。老夫们要端正态度,勇于直面,努力超越,应该成为真正追求的人生棋局。”

年轻公子开心笑道。

王阳明问道:“那你又是如何下棋呢?”

年轻公子略微沉吟,又侍女送一杯暖茶。

他轻抿一口茶水,轻轻笑道:“学生下棋……喜欢总揽全局寸土必争,关键时刻又需有壮士断腕、舍城弃地的勇气和魄力;既要随机应变,来应付不断变化的局势,又需要保持固有的原则和立场,不迷失前进的方向;既要随缘而进,建功立业,又需顺势而退,明哲保身。”

王阳明脸色阴沉,说道:“这便是你心中的想法?”

年轻公子看着手里的茶水,淡淡笑道:“事实上在这之前,学生一直以为人生便如这茶水。

品一杯茶,可干无人情冷暖;可体会世态炎凉;可观察世事浮沉;可理解好和好散;可品尝人世之苦涩甘甜。

但只从王先生离开之后,学生才猛然醒悟,人生亦如眼前这一局对弈的棋局。

古人云:精于棋道之人,先人在棋局中演绎着风云不测之变化,操持着生死之大权,观看着世风之厚薄,人事之浮沉……但若说学生想法的话,学生其实没有任何想法,或者说学生只想享受下棋的乐趣,足矣。”

啪!

年轻公子落下白子,棋局再一次柳暗花明。

习姑娘纤纤手指弹奏着琴乐,不时抬起头看着屋内两人棋局。

或许是琴乐的影响,或许是茶水香气沁脾,原本沉闷的气氛,某一瞬间,随着年轻公子一声轻笑,这第一盘棋局便悄然结束。

习姑娘没有关注棋局输赢,她只是有些惊讶,她跟了年轻公子如此之久,但像他今天这般如此愉悦还是第一次见识。

年轻公子不止一次提起过王阳明,想来这世上能够令年轻公子如此开心的也就只有眼前的王阳明了。

不过,

这王王阳明也是有些意思,方才还跟年轻公子品茶论鉴下棋论道,但两人再重新开了一局之后,却是再没有说过任何的人生道理。

或许是年轻公子跟许王先生都是学问渊博之人,见多识广,两人开始谈古论今,时而抨击古人学问之迂腐,时而数落当朝哪位之下贱,但两人并非像文人那般,话里话外都是之乎者也,更不会动不动就引经据典圣人贤训,就像是聊着家里家常,话里话外都是七七八八的杂事。

这让习姑娘眉头微皱,就连弦乐也跟着急促起来,煞时刻琴声犹如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屋内的两人似乎发现习姑娘的异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却是继续说着话语。

尽管年轻公子是王阳明的学生,但谈论之时却没有丝毫拘谨,时而打探阔论有些小孩浮夸,时而点到即止像是深思熟虑谨慎小心,便是这样茶水煮了一壶又一壶,屋内这是不断响起棋子落下的声响。

某一瞬间,

有些突兀,

王阳明脸色平静如水,忽而说道:“你见过唐逸了?”

年轻公子轻轻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王先生好不容易搭起如此壮观的舞台,学生作为观众,明白王先生的良苦用心,自然是得好好的欣赏一番。

事实上,学生来到温陵本是度假,与王先生情况一样。但是,只从王先生住进县衙之后,我对这位唐县令反而更加有兴趣。”

年轻公子没有丝毫隐瞒,似乎并不避讳让王阳明知道这件事情。

“初识认为唐县令,学生也不能免俗,虽然唐县令并非世人所说的,欺师灭祖,不学无术,但他入赘的事情,学生当时觉得还是有些可惜了。”

王阳明像是想起什么趣事,哭笑不得道:“唐逸反倒是对这入赘之事毫不在乎。认为当一名赘婿可谓是逍遥快活,每日可以逛街游玩,能够吃喝赏乐,偶尔还能够逗逗丫鬟,即便是在银两事情上面,也有沈家可以为他负责,偶尔去县衙处理一些事务,还说喜欢好吃懒做,生活过得十分逍遥。”

年轻公子轻轻敲击棋子,看着王阳明脸上的笑容,说道:“入赘便是无门之路,唐县令若是心中有抱负,想来也不会选择这一条路。却是不知,这是唐县令真实想法,还是王先生希望他这样做。”

王阳明摇了摇头,说道:“功名利禄之事,他的确是不放在心上。更何况,我目前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的一言一行只听他自己的想法,我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他也从未在乎。”

两人继续下着棋子,有丫鬟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将茶叶重新沏上,这才又急忙退下。

屋内两人继续连着话语,但似乎从刚才开始,两人谈论的对象便都是放在唐逸身上。

“倒是个有才之人,尤其是前些时日那一首《关雎》,倒是给我一种惊艳之感。”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笑道:“倒真是个才子,只是王先生看来,这位唐县令属于什么才子?”

王阳明想了想说道:“若是寻常人家,随便安几个名号也就可以了。但唯独这位唐逸,老夫始终琢磨不透,说是大才却是心无谋略,说是小才却甘愿入赘,但若论他的诗才之高,就连我也是望尘莫及,但若他的心性的话……”

他犹豫了许久,这才说道:“实在是琢磨不透。”

“记得第一次见识她,便是在县衙里边。

平日里边我若是找他讨论朝政,亦或者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他便没了半点心思,虽然不好拒绝我这位御史的搭话,但话里边却是说着不着调的话语。

就比如这诗才,若不是他参加了这个诗会,我都不知晓他有如此文采。”

年轻公子跟着笑道:“想不懂啊这位唐县令如此内敛藏拙。”他忽而抬起头来,忍不住问道:“王先生,唐逸是真的不认识你吗?”

王阳明脸色微滞,沉吟稍顷,点了点头说道:“他知晓我是御史,也知晓我撰写话本小说,至于其他,他从未过问,也从未主动与我说过任何事情,甚至现在是在县衙,她也未曾请教官名利禄之事。”

“这唐逸倒是有趣。”

年轻公子摇头苦笑,说道:“被王先生这样一说,学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位唐逸了。”

王阳明目光灼灼盯着年轻公子,似乎是想要从她目光中看出什么,待得这一盘棋局结束之后,王阳明便起身离开了。

年轻公子将她送到府门外边,离开之时说道:“王先生今日愿意前来,学生真是非常高兴。”

王阳明声音淡淡,说道:“你既然亲自过来温陵,我到底还是要过来看看。”

年轻公子温和一笑,意有所指,说道:“今日能够跟王先生见面,学生也是非常欣喜。王先生放心,过些时日,学生还会在江南停留一些时日。”

王阳明眉头微挑,笑道:“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

年轻公子故作惊讶,说道:“难道王先生你也准备去江南?”

王阳明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他向着庭院外边走了出去,待得王阳明的身影逐渐远去,习姑娘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年轻公子身后。

她看着年轻公子,轻声说道:“今日王阳明过来,恐怕不只是过来看你。”

“他自然是不可能过来看我。”

年轻公子笑道:“王先生是过来警告我的。”

习姑娘脸色冰冷,有些意外,毕竟两人方才聊得还挺愉快的。

“王先生越是说唐逸厉害,他的心中便越是看重几分。

我知道王先生心中有多恨我,自然也就明白他对唐逸有多重视。”

年轻公子说道:“我已是受到密函,王先生借着御史身份将唐逸在温陵所持政事悉数告诉圣上,估计再不出几日唐逸这位九品芝麻官就要升官了。”

“升官?”

习姑娘略微思索,惊讶说道:“唐逸要去温陵当官?”

年轻公子点了点头,说道:“估计这才是王阳明来温陵目的。”

习姑娘疑惑更盛,说道:“这唐逸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为何王阳明对他如此上心。”

年轻公子看着棋盘上的“卒”子,笑道:“越是普通、不吸引人的棋子,到最后他的威胁更大。”

习姑娘心里放心不下,想了想说道:“公子,你若是觉得唐逸威胁到我们的话,我今夜便将那唐逸杀了。”

年轻公子似笑非笑,摇了摇头,说道:“西熙园那天晚上你没有杀他,现在去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习姑娘脸色愣住,不知道为何公子会说这句话,但仔细一想也就明白,如今唐逸身边恐怕会有人时刻在保护着。

年轻公子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倒也不算是威胁。原本,我对这位唐逸倒是不怎么在乎,但是,现在王先生对唐逸如此看重,我反倒是对这位唐逸越来越感兴趣了。”

年轻公子眨了眨眼睛,看向习姑娘,好奇说道:“你不是刚刚参加完船舫诗会,再给我说说这位唐逸的表现。”

习姑娘略微迟疑,便将船舫诗会的经过重新说了一遍。

……

等到王阳明来到沈府,远处天边已是暮色苍茫,他从贾似言那里知晓,唐逸得了风寒感冒,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唐逸的身体如何。

王阳明刚刚走进沈家,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直接是脸色愣住,只见沈家的丫鬟们正忙里忙外,整个沈府庭院,烟雾滚滚,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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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商机啊!这些都是商机啊!

昨天半夜喝完中药,唐逸又休息了一早上,身体终于是有些恢复,但还是觉得疲惫无力。

唐逸摸了摸手背的温度,现在身体不再发烧,慢慢修养也就好了。

这个时代的大夫还算靠谱,虽然没有退烧冷敷的药片,但是大夫对发烧发热都有着自己一套辨证论治的理论,通过经验、医学来判定患者的发热具体热型和病因,所以医治也比较讲究个性化。

最重要的是中草药都是纯天然的,而且每味中药都有专有的产地,中药房对药物的焙制也是严格按照流程,所以药效基本可以达到最佳。

不过,靠着中药预防显然不靠谱,身体到底是革命的本钱,等这段时间身体恢复好了,唐逸想着自己也该好好的锻炼身体。

这几天都是小果儿服饰他更衣,起了火炉之后又给唐逸披了件厚厚的斗篷。

小果儿转身走过去将开着的木窗准备关掉,唐逸出声阻止:“窗户先别关,多透些气,屋里有些闷。”

咔!

木窗关闭。

小果儿直接用行动代替回答,撅着嘴道:“今天寒风太紧,姑爷身体才刚刚好些,可不能再吹风着凉。”

她又叮嘱道:“小姐吩咐过,姑爷这几天还是呆在屋里为好,不能再到屋外坐着,免得再受风寒。”

这时,从庭院外面走来好几个小丫鬟,姑娘们莲步款款、来回走动,要么手里拿着扫帚,要么拿着木桶粗布,很快便开始忙碌起来,洒扫庭院积雪,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气氛好不热闹。

唐逸看向小果儿,疑惑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怎会如此忙碌?”

小果儿嫣然一笑,说道:“姑爷,今天是腊月二十四,乃是掸尘日,再过些天便是春节了。”

唐逸点了点头,掸尘日又叫迎春日,每逢春节来临之际,家家户户都要打扫环境,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大江南北到处洋溢着欢欢喜喜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气氛。

快到午后,沈清柔先是来到唐逸屋里寻问他的病情,看他穿的衣服是否足够温暖,最后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嘱咐小果儿大夫的药记得让唐逸服下,待得一起妥善安排好,这才转身走出屋外忙碌别的事情。

唐逸看着大家忙前忙后,不由得心生感慨,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了。

到得傍晚之际,沈府庭院,唐逸架起烧烤炉子,速度拿出一只羊腿放在“坚如磐石”的铁丝网上,不时翻一下,不时蘸点甜酱,又不时加点辣椒粉,慢慢地,芳香扑鼻,羊肉色泽酱红,麻辣鲜香、油亮,不腻不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可谓是别具一番风味。

小果儿眼睛直颤动,说道:“姑爷,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样的味道,很香又很特别。”

小果儿话刚刚说完,王阳明便从外边进来,惊呼道:“原来唐兄这是在烧烤!”

他神情激动走了过来,唐逸知晓王阳明是个吃货,烤好羊腿递到他面前,说道:“王兄试试?”

王阳明急忙点头,手上接过羊腿,大力撕扯一块,肉质鲜嫩流油,将羊肉放进嘴里,顿时目光一亮。

唐逸说道:“王兄,这羊腿味道如何?”

王阳明激动说道:“这羊肉色泽焦黄油亮,味道微辣中带着鲜香,不腻不膻,肉嫩可口。”

唐逸满意的笑了笑,今日之所以会选择烧烤,一来前世的他对烧烤情有独钟,二来他不会喝酒,心有惆怅只能靠食欲来消愁。

酒酣肉足,王阳明享受得拍了拍肚子,说道:“唐兄,你那《西厢记》的故事写得如何?”

唐逸说道:“第一卷已是进入结尾。”

说到故事,小果儿眼睛一亮,最近姑爷休养,所以平日空暇,会跟她讲一些新奇的故事。

小果儿如今已是跟姑爷熟络,忍不住说道:“姑爷,你再给我讲讲齐天大圣的故事。”

王阳明眼神疑惑,说道:“齐天大圣?”

小果儿点头如捣蒜,说道:“这齐天大圣非常厉害,一个跟斗能翻十万八千里!而且他还敢大闹天宫!”

王阳明顿时起了兴趣,说道:“在下还未曾听唐兄说过,这倒是新奇得紧,唐兄快说说看!”

唐逸哭笑不得,想了想,说道:“那我这次说个齐天大圣之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林府的庭院里,几人围坐在屋檐底下,聚精会神的看着唐逸,确切的说是听唐逸讲故事。

“……山坡上闪出一个年满八旬的老妇人,手拄着弯头竹杖,一步一声地哭着走来。那悟空见又是那妖精变的,也不说话,当头就是一棒……唐僧见悟空胡乱杀生,心里气急,便欲念紧箍咒…”

唐逸讲的是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旁边小果儿听得入迷,脸色时而煞白,时而红润。

这时小姑娘杏目一竖,气道:“这唐僧怎这般蛮不讲理,若不是孙悟空三番救助,他早就被那白骨精吃掉了!好气啊了!……我不听了!”

见小果儿情绪激动,似乎准备离开,唐逸问道:“这故事不好听吗?”

“好听!当然好听!但、但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唐僧的性格!”

不喜欢唐僧的性格是其一,主要原因小果儿没敢说出来,她最怕的便是魑魅魍魉鬼怪妖精一类的故事。

前些天姑爷讲的《大闹天空》、《真假美猴王》,小果儿喜欢极了,但是今天晚上讲的《三打白骨精》却是把她吓得不轻。

见姑爷有些失望,果儿急忙解释道:“姑爷,我最怕听鬼故事了。”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果儿你怕鬼故事,那我们就不说了。”

他看向小果儿,声音和蔼,笑道:“我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非常有趣温馨故事,叫《聊斋志异》。

这个故事果儿你定是非常喜欢,不仅没有任何鬼怪妖精,故事更是完美有爱大圆满的结局,包果儿你听完之后定是鼓掌叫好!”

小果儿大眼睛立马充满了期待,激动说道:“好呀!只要不是鬼故事,姑爷说的我都喜欢听!”

……

“……王生回到家里,隔窗往书房内看去,只见一狰狞厉鬼,满身是血,凶神恶煞正用一支彩笔在画着人皮,听到人的声音后,又忙把人皮往身上一披,竟立刻变作一位美丽的少女,王生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厉鬼赶上,抓住王生的肩膀,准备挖出了他的心…!”

沈清柔莲步轻移从庭院外边走了出来,从背后轻轻的拍了拍小果儿的肩膀,轻声道:“果儿……”

“——啊!”

小果儿正听得恐惧部分,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抓住,吓得惊叫一声,从位置上跳起来直接是扑倒唐逸的身上,闭着眼睛,手忙脚乱,直呼道:“我不是王生,别抓我!不要抓我!”

沈清柔一脸疑惑,原本是准备跟小果儿问问看姑爷身体如何,却见到她受到如此惊吓,满是不解便看向唐逸想要寻问原因。

看着扑向自己怀里的小姑娘,此时,小果儿脸色煞白,把头埋进他的胸口,竟是开始小声地哭泣着,孱弱的双肩不停地抽动,双手不时的挥动着,口中呢喃叫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小女孩会怕鬼故事怕成这样子。

唐逸无奈摸了摸鼻子,看来玩笑开大了。

便在这时,王阳明一拍大腿,大声说道:“商机啊!这些都是商机啊!”

他目光颤颤,神情激动,看向唐逸,说道:“唐兄!这些故事你若是都写出来的话,那可就是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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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八十四章 唐兄决定如何,我便如何!

看着王阳明激动的样子,唐逸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是出声阻止道:“王兄,切勿激动,具体事情等过后,咱们再仔细商议。”

唐逸倒不是刻意避讳沈清柔,而是沈清柔一直希望唐逸从事仕途,若是唐逸经商,例如写书贩卖,小媳妇心里边可能会有些伤心。

士农工商,地位区别。

即便是沈清柔也不能免俗。

王阳明似乎明白唐逸想法,便将羊腿丢进嘴里,开始品尝起来。

小果儿扑在唐逸的怀里早已哭成了泪人,晶莹的泪水将他白色的斗篷浸湿一大片。

小果儿的反应完全是出乎唐逸的意料,想不到小妮子竟然如此敬畏鬼神。

沈清柔走过来轻声安慰,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果儿怎么突然哭了?”

唐逸一阵头皮发麻,总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听到沈清柔的声音,小果儿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她轻轻将姑爷推开,转身躲进沈清柔的怀里,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只见泪水顺着泛着红晕的脸颊流下来,柔软的纤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

小果儿怯生生,声音颤抖道:“姑爷太坏了,故意将鬼故事吓我。”

看向唐逸的时候小果儿没有哭出声,紧接着,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后紧紧憋住了小嘴,另一只手则是不停的去抓住衣角,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再哭出来。

小姑娘的情绪终于是稍稍稳定了下来。

黝黑的天幕,雪花又开始下着,不大,但是很快小果儿粉色的斗篷上边开始落满了纯白的积雪。

唐逸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这般厉害,原本她那充满灵气的眼睛,就好像这世间只有这双眼睛是才是真实的,笑起来眯成弯弯的月牙儿似的,眼眸此时看向唐逸的时候充满了……小幽怨。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小果儿哽咽颤抖得不那么厉害了,沈清柔这才轻轻的拍掉她身上的积雪,微笑道:“相公是在跟你开玩笑。”

沈清柔看向唐逸,说道:“相公,果儿还小,不能吓唬她!”

“小姐,我先出去忙活了。”

小果儿声音清脆,说完转身离开,刚下过雪的泥路仿佛像是沼泽一样非常湿滑,小姑娘还没走几步差点就要跌倒的样子。

小姑娘忽然站定,转过身,声音颤颤道:“我不是被吓摔倒的,我是……我是不小心滑到的。”

唐逸:“……”

她浑身仍然在哽咽颤抖,突然一个踉跄,‘噗’的一声跌倒在雪堆里,混和着雪水的泥巴和混合着泥巴的雪水,直接将她那粉色的斗篷全部弄脏,身上已经湿透。

看着小果儿这般可怜,唐逸心里边充满了罪恶感。

小果儿从地上爬起来,此刻乌黑的秀发湿漉漉的上边都是积雪显得有些狼狈,她继续向着房间走去,沈清柔瞪了唐逸一眼,这才紧随过去柔声安慰,要小果儿赶紧洗澡换衣服免得待会着凉了。

……

……

房间白雾弥漫,整个房间都是腾腾的水蒸气氤氲茫茫。

沈清柔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纱衣,灼热的水温将她的脖颈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水珠,白皙的脸颊也染上了一层诱人的红晕。

她走到大木桶的旁边,轻轻试了试水温,然后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在水面上轻轻的游动着。

旁边,小果儿将长发放下,又将身上穿着的粉色衣裳一件件脱掉,然后小心的跳进大木桶里,溅起了一小片的水花。

感受着温暖的水温,小果儿露出瓷娃娃般的小脑袋嘻嘻地笑着。

沈清柔笑道:“雪儿,小心一些,衣服都湿了。”

小果儿脸颊泛红,还是有些生气,委屈说道:“小姐,姑爷真的太坏了,整天就知道欺负果儿!下棋不让着我,还讲鬼故事吓我。””

沈清柔说道:“鬼故事?”

“对啊,叫做《聊斋志异》,里边的鬼还会挖人心吃。”

沈清柔抿嘴一笑,玉手取过手帕在小果儿细腻的肌肤上轻轻的擦洗着。

“相公是在跟你闹着玩的。”

小果儿脸色微红,轻声说道:“果儿知道姑爷是在跟我闹着玩……但我还是怕。”

果儿小手“哗啦”带出一大片水花,木桶里的水不小心洒道沈清柔的身上,水渍将她白色的衣服全部浸湿。

由于水温太高的原因,沈清柔的脸颊泛红,连同白皙脖颈都红彤彤的。

小姑娘目光颤颤,尤其是看到自家小姐柔美身段,再低头看自己……平平扁扁。

现在已经成年的小果儿,可惜该发育的地方还处于待发育的阶段。

小果儿声音颤颤,说道:“小姐,你真的好美。”

沈清柔将木桶里的手帕取出,轻轻拧干上边的水珠,擦拭着小果儿晶莹后背。

她柔声说道:“果儿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肯定也是很美的。”

小果儿摇了摇头,认真说道:“小姐才是最美的!”

——阿秋!

小果儿正说着话,忽然一阵寒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

沈清柔赶忙去过布巾,让小果儿起身将她身子擦干,穿上温暖的衣服,又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粉色衣裳,又连忙倒了一杯热茶给小果儿。

沈清柔轻声说道:“都怪我,顾着跟果儿你说话,可别着凉了。”

小果儿将茶热一饮而尽,忽然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还是小姐对我最好了。”

沈清柔刮了小姑娘的琼鼻,柔声说道:“傻妮子,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

沈府庭院。

王阳明将最后一根羊腿吃完,擦了擦油腻嘴唇,笑道:“唐兄,现在咱两这发财大计可以好好商议商议了吗?”

扯到银两钱财上边,唐逸脸色骤然严肃,他可是视财如命之人。

唐逸脸色微沉,问道:“如何商量?”

前世唐宇在意气风发的年纪,财富上创造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绩,胜过老一辈人的努力,更是被无数人誉为商界妖孽。

唐逸只是轻轻地瞟了王阳明一眼,那股运筹帷幄,掌控无数权财的气势,使得王阳明忍不住一机灵,眼神微眯。

怎会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

王阳明咽了咽唾沫,扯出一个笑脸,笑道:“唐兄决定如何,我便如何。”

……

……

第八十五章 经商天才!

唐逸目光柔和,笑道:“没事,王兄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王阳明想了想,手轻轻摩挲,笑道:“唐兄,目前我的想法是先以温陵为试探地,将《西厢记》第一卷刷印出来,投放到市场上看看读者反映。

至于之后如何经销都大乾各地,咱们二人可以再好好商议商议。”

王阳明毕竟不是擅长经商之人,所以凡是讲究稳妥行事,再者在他看来唐逸未曾经商,对于经商要道如何恐怕不是特别擅长。

谁知唐逸接下来的话语,直接雷得王阳明外焦里嫩。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温陵不需试探,我已是预测过,《西厢记》第一卷印刷出来,会对很大一部分人造成影响。

现在我们该考虑的是,如何将《西厢记》推广到大乾各地,建立分店,并且是在成本最低情况下。”

唐逸同王阳明商量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谦逊,直接第一句就是肯定赚钱,你不用产生怀疑。

王阳明额头留下一滴冷汗,原本以为唐逸行为沉稳,但做起生意来竟然如此冲动。

这做生意应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但唐逸似乎有些本末倒置。这银子还没赚着,竟然就开始考虑销售大乾,准备开分店了。

也难怪王阳明会惊讶,但却不知道,这都是来自于唐逸的自信,他知晓《西厢记》一旦在温陵销售一定能够赚到钱财,与其花费时间考虑已知事情,不如花费更多时间处理成本之事,也好赚取更多的钱财。

王阳明试探问道:“唐兄对于成本一事,有何看法?”

唐逸反问道:“若是要运输书籍,王兄觉得什么运输工具比较好?”

王阳明毫不犹豫说道:“自然是马车。”

唐逸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细细分析道:“大乾最贵的出行方式莫过于马车。

乘马车虽然颠簸,但是,速度却得到了保证。按照马车在官道上的标准速度,每天马车大约能行进三十五公里。若乘客没有特别多的行李,那么,车夫收取的价格是每五十公里一百文。

当然,如果乘客有很重的行李,每五十公斤行李还要加收一百文。

假设马车匀速行走,七百公里路要走三十天,再加上在旅途中的休息时间,起码要三十五天。车夫收取的路费大概要一千四百文,若要加上这三十五天的食宿,大概要准备二十两银子,这才够用。”

唐宇心里想到,按照大乾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二十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四千块钱。

在大乾朝,从天都出发,若想要回到七百公里之外的地方做生意,从温陵前往天都,若想尽快到达,选择速度最快的马车作为出行方式,那么,就得准备相当于如今七千元人民币的路费。

值得注意的是,这只是简单的单人出行,没有追加货物运输!

若是追加货物运输,成本可就不仅仅是二十两银子。

对于现代人来说,想要完成这段旅程只需几百块的车票,即可在几小时内到达目的地,就算购买商务舱的机票也花不了四千元人民币。

由此看来,这个时代做生意运输成本的确是最大的问题。

王阳明听得云里雾里,何为标准速度?何为匀速?

但是,当王阳明听到成本需要花费二十两银子,满是惊讶,对于普通商人来这可不是一笔小数量的成本。

王阳明说道:“唐兄的意思是,运输工具不要用马车是吗?那路过不用马车,用什么运输比较好?

咱们大乾地大物博,想要经销各地的话,如果不用马车的话,如何能够运输?”

唐逸笑道:“经销大乾各地虽说不是易事,但如今大乾书籍买卖主要是在书肆。”

所谓书肆是指出售书籍的店铺和市场;亦指售书行业集中的店铺和街市。

王阳明目光一亮,说道:“唐兄说的是书船!”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不错,这些书肆都是通过书船运书进货。”

唐逸眉头一挑,说道:“书船算是咱们大乾一种特殊的流通方式。

而其中又以江南湖州织里最为出名。所以一般称为“江南书船”或“织里书船”。

书船的贩书商称为“书客”。

书船贸易的基本方式,就是往来于刻书家与藏书家、读书人之间,讲书坊出版的图书行销各地,并沿途收购与交换新刻旧藏。书客往往编号书目,送货上门,并且受托搜访所需书籍,提供聚散信息。”

唐逸之所以会挑眉,倒不是惊讶于大乾的书船贸易,而是大乾的水路可谓是四通八达,且若是用船舶运输,便不用考虑上山下坡的不便。

唐逸慢慢介绍道:“更重要的是,船的容客量远比马车大得多,坐船的费用更加便宜,这样一来成本又可以减少一些。

假设从温陵到天都有一条直达且顺水的运河,普通船只每天能够行进二十五公里,这样算下来从温陵前往天都总共耗时二十八天,因为客船是昼夜前进的。

所以,不用考虑沿途留宿的问题。

不仅运输速度快,运输货物多,运输时间也减少了。

不过,这其中的具体费用,按照大乾的乘船价格进行推算,完成这段旅程顶多需要两百文。当然,若是逆水行舟,那么乘船的价格还得翻倍。如此算下来,船客只需准备三四百文钱(其中有二百文的食杂费),再加上货物运输,顶多也就七百文。”

王阳明听完唐逸的分析,心里边可谓是惊讶极了。

他目光看向唐宇,充满复杂之意,原以为唐逸只是过分自信,根本就不懂经商之事。

现在看来他自己反倒是个门外汉!

唐逸才是经商的天才!

马车运输一千四百文。

书船运输顶多七百文。

这足足可是剩下一半的运输成本!

唐逸咬了一块羊腿,看着闪烁荧光的竹炭,淡淡说道:“接下来我们说说利润分成之事。”

利润分成就是分钱的意思。

世人常说“谈钱伤感情”,但是“不谈钱就没有感情”。

唐逸认为在生意场中,不谈钱,难道要谈感情吗?

做生意的目的就是要为了赚钱。

想要彼此双方都有一个良好合作关系,首先第一个要谈的就是钱财银两,其次再是感情。就像是生产商首先要拿出自己的合作诚意(给经销商的好处),然后才说谈感情,谈长期合作的关系。

但凡生意场上,不和你谈钱的客户都是在耍流氓!

王阳明搓了搓手,腼腆一笑,准备说说自己对利润分成的想法,

他微微抬头,脸色顿时愣住。

竹炭荧光照耀下,唐逸脸色冰冷,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王阳明心里再次咯噔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怎么有种脱光衣物被人窥视光光的感jio?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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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事实上当初跟王阳明合作,唐逸已是经过深思熟虑。

若是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去思考,唐逸完全可以单干。

凭借沈家资金支持,自行建立印刷书坊,再通过钱财买通关系,拿到出版书籍的资格,剩下就是躺着赚钱。

但书籍印刷,意为着会出现盗版,盗版之后还有借阅,借阅之后还有说书等等。这也就意味随着时间推移,温陵市场将会逐渐减弱。

唐逸若是想要继续拥有收入,就必须向着温陵以外的地方发展。

但是,沈家财势分布温陵,若是出了温陵之后,沈家就无法上去台面。要知道温陵只是南方弹丸之地,出了温陵之后,还有水米之乡江南;埋金之地金陵;富得流油天都!

这些富庶之地,布满高官子弟,而在这些高官的手里面有的是闲钱,平常官员都会懂得拿出来一部分银子再生钱。而他们有身份上的优势,所以无论经营什么,做起来都是比较顺手的,再加上身边有师爷的理财高手,往往能够看准时机,看准行业,用手头上的闲钱来获取更大的收益!

唐逸从未轻视古人智商,所以更不会骄傲到,自以为凭借现代知识,就能够盆满钵满。

唐逸如今不过是一个九品芝麻官,若是想要跟那些世家财阀,高官子弟,皇城贵族争取一些小部分利润的话……只要他继续沿着这个想法想下去,一些需求与线索以及商机也就慢慢浮现出来。

如今他势力单薄,所以最稳妥、最方便的就是跟王阳明一起合作!

天色已晚,雪像一团团小鹅毛,使整个庭院变的白而平。庭院里边一颗颗槐树,覆盖着层层白雪,有小丫鬟捧着热茶,在雪地上走过,身后就留下一条清晰的脚印。

王阳明面前倒了一杯热茶,白烟袅袅,轻抿一口,说道:“这些年来,我撰写书籍也赚了了一些银子,这印书的作坊和书籍原料我会出一部分资金。你放心,经营权定是交由唐兄弟你主持,我不过是蹭个脸面,这利润便是四六分如何?”

唐逸摇了摇头。

王阳明眉头微皱,倒是想不到唐逸如此热衷钱财银两,苦笑说道:“既然唐兄弟你觉得不妥,那就三七分如何?”

谁知唐逸竟然又摇了摇头。

平日里边唐逸一副懒散模样,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但是没想到如今谈起生意,尤其是在利润问题,竟然是如此咄咄逼人,胃口如此之大!

见王阳明脸色无奈,有些不知所措。唐逸僵硬的表情忽而展颜一笑,说道:“王兄误会了。”

王阳明眨了眨眼睛,说道:“唐兄的意思是?”

唐逸给王阳明到了一杯热茶,说道:“既然我与王兄你一起做生意,这做生意即便是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我追求自己的最大利润,王兄应当也要追求最大的利润才是。

这讲利润的,哪有越讲越低的?”

王阳明又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关键是唐兄你现在眼神太恐怖了一些,我实在是不好琢磨这利润多少。”

唐逸笑道:“事实上,我私底下瞒着妻子,也偷偷藏了一些私房钱。所以这印书坊我也会出资一部分,虽然这书籍是由我亲自撰写,但销售买卖还得王兄多多走动走动。

更何况王兄认识天都的书坊,这日后还有许多需要王兄费神费力之事。

所以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就负责撰写书籍,对外全权交由王兄主持。

至于这利润分成,咱们就各退一步,五五分成!

王兄,你看如何?”

王阳明一口茶水差点没有喷出来,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不是说好的商场如战场?

不是说好的谈钱伤感情?

不是说好亲兄弟明算账?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唐逸就差没说我将店铺送给你,等日后这书坊若是赚钱了,你再分一半利润给我就好了。

王阳明懵了,说道:“唐兄,你就不怕我卷铺盖走人?”

唐逸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没事,我有个有钱的老婆。以后如果没银子,我就让我老婆养我。”

王阳明:“……”

……

庭院外边雪花轻轻飞舞,两人商定书坊之事,烧烤架上最后一块羊肉也被王阳明解决掉,两人就着热茶,吃着羊肉,任人看起来都有点不伦不类。

王阳明看向唐逸,说道:“唐兄今天倒是给我一些惊喜。”

唐逸笑道:“王兄此话何解?”

王阳明说道:“原以为唐兄是个与世无争之人,更是一个视钱财如粪土之人,想不到对于钱财银两也不能免俗。”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视钱财如粪土”这句话,不同的人说有不同的含意。

从字面上来理解我认为是表示一种想法取向,也可以说成是对生活的观点和态度。

富人和穷人都说:“我视钱财如粪土。”这句话含意显然不同。

所以,在下认为控制好自己对金钱的欲望就可以了。不要太贪。同时要勤劳努力至富,让生活过的更好。

这才是我该做的。”

这个时代,许多读书人都不好钱财,他们就是看不起土财主,就是不看重钱财,了解知识分子的精神世界吗?无知限制了想象力!

千百年来,这个问题一直纠缠不休。

唐逸看向王阳明,说道:“喜欢钱财有错吗?”

王阳明看着唐逸,反问道:“喜欢钱财有错吗?”

唐逸将最后一杯热茶饮尽,说道:“没错,在现在这个年代一点也没错。”

王阳明略微沉吟,犹豫了下,说道:“不过,这次赚取书籍钱财,唐兄可能要拖上一拖。”

唐逸神色疑惑,说道:“为何?”

王阳明故作神秘一笑,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过了年后唐兄便要到江南上任。”

唐逸脸色微滞,略有所思,说道:“江南上任?王兄的意思是?”

王阳明笑道:“唐兄你要升官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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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一切情意尽在不言中。(谢谢八云隐大大的打赏!)

当王阳明说唐逸将准备升官时,后者当场懵住。

经过一番探问,唐逸这才知晓,原来这些时日王阳明私底下正在帮圣上处理相关的密函之事。

事情似乎处理得不错其中,王阳明还偷偷举荐唐逸:

【唐逸作为温陵县令,勤于吏治,廉洁奉公。以“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的作为己身的警策名言,更是将“智勇常困于所溺,祸患常积于忽微”的深邃哲理贯彻行事作风,至今仍余音绕梁,在温陵的天空中盘旋回响!】

或许是密函之事处理不处使得龙颜大悦,亦或许是唐逸勤勤恳恳感动到身上,总之,唐逸升官了!

唐逸这位温陵九品芝麻官,等到年关结束,便要到江南上任!

当时王阳明一脸得意,以为唐逸十分激动,定是对他非常感激。

谁知唐逸看着他,说道:“不去江南上任可以吗?”

虾米鬼?

无数官员,为了依附上级,为了做出点点成绩,为了能够升官可是挤破了脑袋,唐逸倒好香馍馍摆在眼前,他竟然不想去上任?

要知道,此事若是圣上答应,唐逸便是圣上钦点上任江南,这可是比其他人奏折举荐牛逼坏了!

王阳明脸色愣住,摇了摇头,说道:“我已是向圣上举荐,若是圣上亲自任命……圣命不可违!”

唐逸兴致缺缺,无奈说道:“这样啊,那只好去江南再考虑书籍贩卖了。”

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王阳明非常无语,唐逸果然对钱财银两情有独钟,对于官位升迁反而是满不在乎。

关于江南升迁之事,唐逸简而言之地说给小媳妇听,唐逸发现沈清柔虽然脸色欣喜,但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愁绪。

之后,唐逸又将此事说给老丈人听,沈荣富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轻轻一叹,说道:“皇命不可违啊!”

作为当事的人唐逸,倒是持着平静疑惑的态度。

平静是因为唐逸对于官位升迁并不是特别在乎。

疑惑……就更盛了!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更不可能平白无故掉馅饼,江南升迁出自王阳明举荐。

那么王阳明为何要举荐?

又为何要推荐他到江南?

难道是江南刚好有空置?

亦或者是他自己想太多?

换句话理解的话,唐逸跟王阳明如今可不是过命交情,虽然两人称兄道弟,但彼此之间的芥蒂还是有的。

想不通之事,唐逸只好是暂且搁置。

……

……

随着年关将近,势不可挡的年味在温陵街道中散开,温陵街道不时放着喜庆的鞭炮,敲着锣打着鼓,笙呐齐鸣,载歌载舞。

反观沈府,却是一片温馨景象。

因为唐逸曾吓唬过果儿,所以为了赔罪,开始讲一些奇异神话的故事听。

沈府庭院,几人围坐在一起。

“…然后啊,一贫如洗的樵夫阿里巴巴在去砍柴的路上,无意中发现了强盗的藏宝地。

他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一大笔财富……但他并不完全据为己有。

强盗们为除后患,密谋要杀害阿里巴巴……最后在莫吉娜的帮助,阿里巴巴才化险为夷,并战胜了强盗。”

沈清柔也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跟果儿一起听着唐逸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则是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果儿忽然问道:“阿里巴巴的故事好听是好听,但那个宰相的大女儿叫什么……山鲁什么德的,真的可以将一千多个这么精彩的故事?

姑爷,最后她活下来没有?”

唐逸似笑非笑,说道:“当然活下来了,不然我这么会看到她讲的故事。”

小果儿嫣然一笑,说道:“活下来就好!”

小姑娘的心地善良,问题也这般可爱。

小果儿站了起来,拉着沈清柔纤手说道:“小姐,现在故事听完了,果儿又可以继续听古筝!”

唐逸疑惑道:“古筝?谁弹?”

小果儿说道:“最近小姐又开始弹古筝了,非常好听!”

唐逸的确是在沈清柔的闺房里看到一架古筝,不过他倒是没听过沈清柔弹过。

沈清柔脸色微红,看了唐逸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小果儿拉着沈清柔的手向着屋子里跑去,

厚重漆黑的云层笼罩着天都城,已经停歇的雪花,过了午后,便又开始下起来,越下越大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

唐逸走回屋子的时候,突然一阵悠扬悦耳如鸣佩环犹如泉水叮咚作响的琴音透过迷漫的雪花,清音传来,宛如一只夜莺轻啼,柔而委婉,半晌,节奏稍稍轻快了起来,仿佛月亮升上了天空。

如此美妙的琴音立马吸引了唐逸的注意,循声望去,正好是沈清柔带着小雪离开的方向。

唐逸走到别院里边,沈清柔的闺房便在这里。

这座闺房位于别院,但相对比较清幽,只有几位丫鬟在打扫着刚下的积雪,见到姑爷进来,几人连忙行礼,目光微微有些惊讶,一直以来都是小姐前去姑爷的屋里照顾他,所以唐逸很少会过来这边。

走进屋里的时候,唐逸发现还是跟自己之前看过的一样,每一样东西都静静有条的放置着,屋里的东西不多但看起来非常雅致。

此时,

在屋里一扇木窗之下,沈清柔一袭白衣背对着唐逸,旁边坐着的小果儿已经陶醉在她的琴音里,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唐逸已经走了进来。

屋里木窗开了一个缝隙,因为旁边放着火炉所以并不会觉得寒意,不时有纯白的雪花从窗户外飘飘悠悠的吹进来,洁白的雪花落到烧红的竹炭上,慢慢的融化成雪水。

沈清柔眉宇间透露着望不穿的空灵,气宇悠扬的琴声自她的手中缓缓益处。

如墨的青丝隐隐划过浅浅朱红的唇,如此美丽的画面令唐逸一阵恍惚,真是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唐逸静静的站在屋外听着,微微闭上眼睛,享受着幽幽的琴声,算是半陶醉在这美妙的音乐里。

若是早知晓沈清柔会弹古琴,想来日子也不会这般单调,生活多一些音乐润色定也是极舒服的!

就在这时,

原本悠扬的琴音节奏猛的一变!

本该是轻松愉悦犹如小河婉转叮咚作响的琴声,却是忽然变得缓慢而低沉,在这凄凉的琴音中,连木窗外的风声似乎也跟着呜咽起来。

琴音带着一丝丝的凄凉、伤心之感,仿佛是一位即将失去挚爱之人的小姑娘正躲在房间里边偷偷地哭泣……

唐逸眉头微皱,似有所感。

突然,

琴声嘎然而止。

旁边,小果儿目光疑惑,关心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清柔脸色苍白,笑道:“太久没弹木琴,弹得有些不好所以生疏了。”

小果儿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哦!小姐弹的琴音真的好好听!我要是能够弹得这么好,就好了!”

沈清柔淡淡微笑,说道:“果儿,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只要稍加练习也能够做到的。”

小果儿摇了摇头,说道:“不可不可。”

沈清柔揉了揉小果儿的秀发,示意没事的。

小果儿作势抱住了沈清柔,将小脑袋埋在了她的怀里,沈清柔目光温柔充满了笑意,轻轻的抚摸着果儿乌黑的秀发。

小果儿稍稍犹豫,说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小姑娘都是比较敏感,似乎也从琴声中听出沈清柔的杂讯。

沈清柔柔和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唐逸见两位姑娘还抱在一起,走进来的时候轻声咳嗽,沈清柔听到声音后,转身目光惊讶的看着唐逸,旋即,她站了起来将木窗关上,走到唐逸身边,说道:“相公,你这么突然过来了。”

“娘子,弹得琴声太好听了,所以忍不住过来欣赏一下。”

听到唐逸夸自己,沈清柔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转身搬来一张凳子让他坐下又将火炉推到离唐逸稍近的位置,走过去将房间的门关掉这样寒风便不会吹进来了。

沈清柔淡淡一笑,说道:“妾身害怕琴声会扰到相公。”

唐逸心里疑惑,这话什么意思。

看到唐逸疑惑的眼神,沈清柔轻声解释道:“相公这些时日都在撰写话本,我怕琴声太大声,会吵到相公。”

看着沈清柔脸色愈加苍白,唐逸关心道:“我方才听闻娘子所弹琴音满是悲伤之意,没事吧?”

沈清柔摇了摇头:“妾身,没事。”

以前冬日时分,沈清柔偶尔也会在屋里弹些琴音,这些时日她知晓唐逸在撰写小说,需要清净,所以沈清柔便再也没有弹过琴声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太久没弹过木琴的缘故,沈清柔弹着琴弦,想起娘亲曾教她弹琴的过往,又想起相公准备到江南赴任,心里边尽是有些舍不得,所以琴音才会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没想到相公能够听出自己的琴外之音,这让沈清柔有些羞怯。

唐逸走到木琴的旁边,轻抚上边的琴弦,略微沉吟吗,问道:“娘子,你可以再弹一首琴曲给我听吗?”

沈清柔问道:“相公想听什么曲子?”

“什么曲子…不知,若是我自己胡乱哼唱出来的曲子,娘子能否弹奏出来?”

筝。

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在原先的世界里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

弹奏古筝,讲究的是“以韵补声”,而所谓的“韵”,便是诗韵、文韵、曲韵、甚至是悠然心生的一个念头的话语,都可以作为古筝弹奏的曲调。

因此,古筝弹奏的曲目多是显得非常的自由与洒脱。

当听到唐逸说自己胡乱哼唱的曲目时,沈清柔淡淡笑道:“妾身只是小时候跟娘亲学了点弹琴的技巧,并不是特别娴熟。

若是一般的曲目听几遍再稍加练习还是弹得出来,但如果太难太复杂的话,可能没法弹奏。

不知相公你要哼唱的曲目是什么样的?”

沈清柔说得非常谦虚,但唐逸自然是不会真的相信只是学了一些弹奏技巧。

单凭刚才弹的琴音时而空灵涌动,时而心绪缭乱,一般的琴手岂能弹出如此高水准的琴音。

唐逸笑道:“娘子放心,我本就不懂音乐,既然是胡乱哼唱自然是不会太过复杂。”

沈清柔点了点头,坐到木窗底下,素手轻抚琴弦,说道:“若是不太复杂,自然没有问题,不过……”

沈清柔美眸露出温柔的笑意,俏皮说道:“妾身若是弹得不好,相公可不能怪罪。”

小果儿露出小虎牙,笑道:“小姐弹琴这般厉害,一定会非常好听的!!”

唐逸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先轻声哼唱,娘子按着我哼唱曲子的节奏,进行弹奏可否?”

沈清柔微微点头,素手轻轻扫过琴弦,灵巧的手指在琴弦间跳动,犹如蝴蝶在花间飞舞,屋外雪花纷飞,婉转动听的琴音透过白茫茫的雪幕,凌冽的清音在天空传响。

屋内,

唐逸笑道:“娘子,我这随便哼唱曲子你可能会觉得有些奇怪,但其实也算是一首完好的曲子,这首曲子的曲目叫《烟花易冷》。”

沈清柔抿嘴,笑道:“烟花易冷,这曲目倒是清奇。”

将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润了润嗓子,注意到沈清柔看向自己的眼神,唐逸温柔一笑,稍显浑厚低沉的嗓音便开始从屋里传出。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

琴音的节奏一开始稍显突兀,并不是特别的流畅。

但随着唐逸轻声哼唱,沈清柔如葱玉般的素指拨弄琴弦,到了后边曲调逐渐平稳起来。

第一遍琴音,唐逸在旁边唱,沈清柔弹奏。

到了第二遍琴音,沈清柔已经能够将整首曲调弹奏完成,这让唐逸心里一阵惊喜。

等到第三遍琴音的时候,中间的曲风却是忽然一变,沈清柔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曲调注解,唐逸一听竟不由得沉醉其中,整首诗可谓古韵十足。

……

听着沈清柔弹奏的这首曲子,唐逸的心神也不由得陷入回忆当中。

之所以会选择听沈清柔弹奏这首《烟花易冷》,是因为在原来的世界里唐逸最喜欢便是这首歌,无论是意境,还是歌曲的内涵都引人无限遐想。

现在再次重新听到这首曲子,唐逸心里五味杂陈。

沈清柔开始弹奏第四遍琴音,如此简易的曲调她还是第一次弹奏。正应了唐逸自己说的那句话,曲调古怪。

整首曲子没有过多繁杂的技巧,曲调平铺直叙,听了一遍之后便能让人记住,不由得也会跟着哼唱起来。

“相公,你方才哼唱的……是相公作的曲子?”沈清柔出声问道。

“娘子觉得如何?”

“古怪……但却挺好听的。”。

小果儿跟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听极了!”

沈清柔看着唐逸,认真说道:“唐逸唱的曲子也挺好听的。”

“我可能弹得不是很好,待得再多练习几次,相公日后若是还想再听的话,妾身便能够给你弹奏。”

沈清柔轻声念着歌词,竟陷入了沉思。

唐逸将热茶一饮而尽,说道:“我忽然感觉肚子有些头晕,先回房间休息了。”说完,放下茶杯转身离开。

看着唐逸离开,小果儿小脑袋一歪,疑惑说道:“肚子会……头晕吗?”

远处,唐逸早已消失在雪幕当中。

小果儿有些不解,转身目光看向沈清柔的时候,发现沈自家小姐正双手扶着琴弦,神色恍惚似乎有着心事。

小果儿走到沈清柔旁边,听到她在轻声呢喃,疑惑道:“小姐,你在念什么呢?”

沈清柔想起唐逸方才作出的歌词,一遍又一遍念着,脑海里竟是想起过往的一些事。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听青春迎来笑声,羡煞许多人……”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想起唐逸让自己用古筝弹曲子,难不成唐逸……这些诗词念的是他们两人之前相处的过往

想起那一句“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相公的意思是一直都要跟妾身在一起?

难道相公知道,自己因为他江南赴任之事而伤心?

沈清柔白皙的脖颈泛出淡淡的红晕,抬起美眸看向小果儿欲言又止。

见沈清柔脸色泛红,小果儿伸出小手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

“没发烧啊……”小姑娘轻声疑惑道。

沈清柔犹豫了下,说道:“果儿,你说相公念的这词是何意思?”

小果儿想了想,说道:“姑爷词的意思……果儿不懂,不过蛮好听的!”

小果儿问道:“小姐,唐逸作的词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没事。”沈清柔轻声说道。

想起自己刚才因为陷入悲伤情绪所弹的琴曲,难道唐逸作这首词是为了安慰我?若真是如此,自己也不好跟果儿解释,毕竟……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词的意思。

小果儿看着沈清柔,露出笑意,说道:“小姐你终于笑了,是不是姑爷这词有别的意思?”

小姑娘看到沈清柔面色羞红紧张,知道肯定有事情瞒着自己,便从座位上扑倒沈清柔的怀里,紧紧抱着她,露出天真无邪可爱的小眼睛,说道:“小姐,你最疼果儿了。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果儿你还小…不懂。”

“果儿不小!”

“恩恩,我再弹唱一曲给你听好吗?”

雪花纷飞,一句句清脆动听的歌声自温暖香闺里缓缓的传出来,庭院外边,唐逸拍掉肩上的积雪,露出淡淡笑意。

一切情意尽在不言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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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陈府寿宴

船舫诗会已经过去一段时间,春节临近县衙也终于可以停歇,除了撰写话本,偶尔给小果儿讲一些奇异神话的故事听。

不过,他倒是从小果儿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最近温陵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据说,现在温陵城的百姓对于唐逸这位无能官婿出现在船舫诗会又取得诗魁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消息直接让外界沸腾震惊,八卦漫天飞舞。

一些才子对于更是对于唐逸能够夺得船舫诗会的诗魁充满了质疑,毕竟整个温陵城的百姓都知道,这唐逸乃是一位无能官婿,即便是懂得诗才,但文采却能够力压举人?突然变得如此才华横溢,莫非是天方夜谭不成!?

听到小果儿所说这些消息,唐逸淡淡一笑显得有些无所谓。

一方面他的确跟才华横溢挂不上钩,才华又不比来得实在;另外一方面则是他想让沈清柔开心一,从榆木书生的记忆里,他发现因为榆木书生所作所为,使得沈清柔私底下也曾被人唾弃,为了小媳妇免受非议,唐逸才会选择去参加船舫诗会,目的便是想要替沈家官婿唐逸正名!

虽然还有很多的方法能够正名,但在唐逸看来,船舫诗会的头魁无疑是最简单粗暴,也是时下最为迅速能够引爆众说纷纭的话题。

外面舆论的内容唐逸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二,不过当小果儿提起温陵学院的许老先生时,却是让唐逸有些意外。

小果儿眨了眨眼睛,说道:“有书生质疑姑爷你获得诗会头魁,认为此番大会的主办方存在偏袒,毕竟王大人是大人你的客人,知府大人会为大人你撑腰。

于是好几位书生就跑到温陵书院外边想要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

怎么不直接讨个举人名声得了?

唐逸有些无语,这些书生为了名誉可谓是想方设法,就差把脑袋削尖了。

小果儿继续说道:“就在书生们大闹温陵书院时,书院里边的一位名叫许老先生走了出来,他说姑爷所作的几首诗乃是上乘之作,尤其是名为《关雎》的药名诗,可谓才华斐然,语境突出。

那些书生若是不服,也可当场作药名诗一首,若是觉得自诩能够胜出,他便亲自再出题拷问姑爷你,以消众人疑虑。”

这位许老先生,唐逸倒是有些印象,但想不到他会站出来替自己说话这倒是有些意外。

当然最让唐逸意外,还是诗会最后出的那一道《双叠回文诗》的题目,不仅仅是超纲,估计科考都不敢这样考!

小果儿露出开心的笑容,说道:“不过,那些笨蛋书生哪能拥有姑爷你这般大才华,许老先生在院门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几位笨蛋书生半天憋不出半首诗!

最后只能落得狼狈离开了!”

这样的结果唐逸自然非常乐意见到,这位许老先生倒是帮他挡住了好多的流言蜚语,如此说来下次若是有机会见识,还得好好的感谢一番才行。

书房外边,贾似言像是个遭受委屈的小怨妇,县衙没有要事唐大人当前甩手掌柜,

他每天都得抱着各式的卷宗进进出出。

贾似言将卷宗放进屋之里边,抬头见到唐大人正坐在屋檐底下,烤着火炉,喝着热茶手里还捧着一本书。

贾似言欲言又止,他最近听说邻县有位大人升迁了,听说那位县衙大人每天都在案牍劳作,挖尽心思想要求得升迁机会。

贾似言羡慕极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时自家唐大人才能升官啊!

虽然说前段时间唐大人可谓是业绩斐然,但这段时间却当起甩手掌柜,看来自家大人升迁是不可能了。

当然,最令贾似言心里不解的是,自从船舫诗会过后,姑爷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好像……与世无争了?

贾似言无奈叹气最后转身回到屋子里边。

……

遇到年末,茶余饭后,人们谈资越多。有关唐逸获得船舫诗会头魁,也被众人争相互传。要知道,船舫诗会决赛的时候,唐逸乃是三人之最,就连温陵第一才女沈清柔,今年秋闱考试的范举人都输给了他,其才气经过这些天的发酵,诗会上念的诗词更是被怡红院里的有名歌姬争相弹唱,一时间风光无二,

某一天,“温陵第一才子”的名号竟是不胫而走!

临近春节,各式的宴会也开始多了起来,从早上连着中午,小果儿已经接到好几位小厮递交上来的请柬,上边无一不是想要邀请自家姑爷去参加宴会。邀请理由各式各样,晚会宴、生日宴、赏诗宴、到了后边几天请柬更多,文人雅集、品茗茶会、古玩品鉴等等。

小果儿得意一笑,在征得姑爷同意之后,便将这些请柬直接全部折成了纸飞机,这纸飞机是唐逸教会小丫鬟折的,心里边觉得非常的神奇,纸张竟然还可以这样飞!

平常沈荣富因为商事繁忙的关系,基本没跟唐逸一起吃过饭,大多数时间都是唐逸跟小媳妇一起吃的。

但是今天饭桌上却是多了个老丈人沈荣富。唐逸一改平常饭桌上与小媳妇话唠的习惯,捧着碗饭埋头吃着。

今天老丈人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夹了一个鸡腿放到唐逸碗里,说道:“这个鸡腿你先吃下去,厨房里还有一碗土鸡汤待会我叫人拿来记得喝掉,你大病刚好一些,身体弱要补一补。”

唐逸脸色愣住,沈清柔的美眸微微惊讶。

沈荣富神色自然,说道:“吃些肉比较容易壮。”

唐逸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想到沈荣富会给他夹菜。按理说,老丈人给女婿夹菜自然是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若是从以前到现在头一回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清柔抿嘴微微笑了笑,看向唐逸眼里满是温柔之意。

吃完饭,沈荣富将碗筷放到桌上,忽然看向唐逸,说道:“后天晚上,你若是没什么事便去参加一个宴会。”

“恩?”唐逸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他。

这些天他已经推掉非常多的请柬,就是因为不喜劳什子的宴会,再者以现在外界的舆论,只要他一出现立马成为众人的焦点,这倒是其次……关键一个个眼神看他跟看耍猴似的。

“柔儿到时候会陪你一起去参加宴会。”

唐逸眉头微皱,沈清柔也要陪自己去,他问道:“参加什么宴会?”

屋外,小果儿从外边走了进来,拿出一张红色请柬放在唐逸面前,他往请柬上边看了一眼,上边写着三个烫金大字——陈府寿宴。

唐逸疑惑:“陈府寿宴?哪个陈府?”

沈荣富脸色一笑,说道:“陈知府。”

唐逸脸色一滞,竟然是知府?

这家伙难道是宴会狂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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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老娘就敢跟你撕破脸皮!(谢谢八云隐的打赏!)

说起许府的许先生,名叫许一问。

名字倒是有些奇特,唐逸只见过他一面,是在船舫诗会的时候,老先生态度和蔼,脸上满是笑意,但对诗词一道却是极为的侵淫。温陵书院的院长虽然不是许先生,但这位先生的地位却丝毫没有输给院长。

不过,许一问最为令人津津乐道不是他的身份地位而是他的一颗孝心,这些年许家老夫人因为顽疾在身经常身体不适,所以许一问一直亲自贴身照顾,即便是沈夜降临也是铺席在旁一步都不敢远离。

这次许老夫人寿宴,前些时段老夫人在房间里听闻街上热闹喧嚣,又看到木窗外边璀璨烟花,叹息自己有好些时间未曾见识过船舫会的热闹,但碍于身体病重天气严沈所以不能离开。于是,趁着春节未到,众多文人才子还滞留温陵,许一问便广发请柬,邀请他们前来许府参加宴席。

作为船舫诗会的诗魁,唐逸自然也是收到了请柬。

想起沈荣富特意要求唐逸去参加诗会,唐逸心里边不免觉得好笑。

他觉得己这个便宜老丈人,似乎不像是他所认为那么刻板,反而有点喜感。

想来这段时间沈荣富受的憋气跟嘲笑也不比唐逸来得少,现在老丈人想要面子唐逸作为上门女婿的总不能不给吧?

再者,现在吃喝住行都是沈家给的,就连单身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家老丈人连媳妇都替他准备好了。

沈荣富想要让他出去许府显摆显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吧?

竖日傍晚,唐逸回到房间,便将大氅脱掉,准备穿上那套放在床上的灰白宽厚长服。这一套衣服是小媳妇特地为他准备的。

据说还是老丈人特意给他订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他今天晚上能够风风光光的出场。

沈清柔从屋外走了进来,见唐逸正在穿衣服,淡淡笑道:“相公,衣领这边应该还要再按下去一些才行,这样穿起来脖颈上边才不会漏风。”

一缕幽兰的香风袭来带着些许的沈气,沈清柔款款走到他的面前,抬起纤细如玉的手臂帮唐逸整理衣领。

因为她靠得很近,所以唐逸能够清楚的看到她脸色细细绒毛,还有长长睫毛的眼睛轻轻眨动、那眼神优雅、娴静、双眼回盼流波,倒像是俏丽的江南女子,如若不是冰冷的眸子里边偶尔露出的冷意,想必任何人见到都会忍不住心动。

就是因为沈清柔这一双冰冷的眸子,外边的书生才子忍不住退避三舍。

但每一次见到唐逸,沈清柔的美眸都会忍不住融化,就像春天的消融的雪水,柔和极了。

“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歇了,现在天色也不早我们去参加晚宴刚刚好。”

因为离得很近,所以沈清柔说话的时候,可以看到她朱唇轻起,饱满欲滴的鲜艳红唇实在是非常诱人。

唐逸突然说道:“娘子……我嘴唇有些干。”

有些干?

沈清柔微微一愣,待她怔住还未来得极反应之时,唐逸双手一伸,迅速地吻上小媳妇的朱唇,深深吻了下去。

久久过后。

沈清柔脸色发烫,她倒是没想到唐逸会突然亲吻自己,微微怪罪道:“相公!还是快些穿好衣服,莫耽搁了时间,马车在府门外边等着,我们快些过去吧。”

唐逸点了点头,沈清柔转身逃跑似的赶紧离开,唐逸淡淡一笑感受着萦绕在嘴唇上边的一丝甜意,这才跟着沈清柔一起走出庭院,

来到沈府外边的时候意看到一个粉嘟嘟的小倩影。

小果儿脸蛋红彤彤的,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外套,模样就跟瓷娃娃似的非常可爱,见到唐逸她那白皙的脸蛋露出可爱的笑意。

唐逸意外道:“小果儿也要跟我一起去参加寿宴?”

小果儿开心一笑点了点头,沈清柔说道:“等会寿宴结束,相公还有果儿,我们便到外边湖畔游玩一番。”

唐逸点了点头,此时温陵的街头年味非常浓,的确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车轱辘在泥泞湿滑的雪道行驶,因为接连几天的大雪,所以路上过往的商人游客明显减少,就连书生文人也大都蜷缩在火炉旁边谈笑风生,

不过,温陵街上依然热闹,舞龙舞狮、叫卖吆喝、杂技卖艺、顽童嬉闹。毕竟,现在年关将至,春节的气氛渐渐燃起。

马车里边,小果儿脸色忧愁,唐逸问道:“果儿,你怎么了?”

小果儿犹豫了下,说道:“姑爷,我一点都不懂得诗词文学,真羡慕你跟小姐。”

唐逸无奈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喜欢诗词,反正现在还没到地方,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街上看杂技表演,方才看到有人喷火吐水有趣极了!”

小果儿眼睛顿时一亮,旁边,沈清柔眉头微蹙,说道:“相公,不可。”

唐逸只好对着果儿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等会再偷偷跑出去。”

马车停在了许府的门口,看到门庭若市灯火璀璨的许家,唐逸微微有些惊讶。

沈清柔走在前边将两张红色请柬递给许府小厮,那小厮抬头一看目光惊讶,自知有些失礼又慌忙低下头,说道:“唐公子,沈姑娘,请、请里边请!”

唐逸三人正准备走进许府,只见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肥胖丰腴的姑娘,那姑娘目光狠毒的看向唐逸,眸子里边满是怒火,随后冷眸瞪向沈清柔,像是遇见生死大敌一般。

肥胖女子眸子看向唐逸,冷笑说道:“呦!这不是唐大才子吗!”

唐逸眉头微蹙,貌似未曾见过这个女子,问道:“姑娘是谁?”

那肥胖女子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认识本姑娘也是自然,本姑娘乃是温陵第一商贾的女儿。

我爹爹就是醉仙楼的大老板——林天傲,

我相公乃是温陵第一大才子范解元——范进!

我就是温陵第一大家闺秀——林巧巧~!

现在认识本姑娘了吧?”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不认识。寿宴已经开始,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便先进去了。”

林巧巧脸上冷笑一声,却是没有让开半步。

旁边,小果儿有些生气,说道:“没看我们家姑爷要进去,干嘛故意挡道!”

林巧巧脸色横肉一推,说道:“今天许府寿宴,我乃是受到邀请,什么我故意当道?

你会不会说话!小丫头片子,再敢胡乱说话,我撕烂你的嘴!”

小果儿吓得脸色煞白,躲到唐逸身后。

林巧巧得意一笑,看向唐逸,说道:“府前一扇门,门在府中央。我若先不入,傻狗甭进出!

哎嘿嘿嘿……唐大人,小女子可没有指名道姓哦。”

后边,众人一听气得脸色煞白,这无疑是将他们也骂了。

沈清柔眉头轻皱,小果儿立马生气,虽然她不懂诗词,但这人摆明了就是在骂姑爷!

有人已经认出林巧巧的身份,这林巧巧乃是温陵有名的疯婆子,刁蛮无礼至极,就连她老爹也得对她客气三分。

很快众人之间就传出关于林巧巧的丈夫范进与唐逸斗诗之事,众人这才明白这林巧巧这是冲着唐逸来的,冤家路窄,故意辱骂!

唐逸心里冷笑,丈夫被人欺负了,所以当老婆来找回场子?

唐逸想了想,正准备说话。

一袭香风飘过,沈清柔站在唐逸身旁。

她冰冷眸子看向林巧巧,声音淡淡,说道:“人从府门入,狗挡人出入,若非不是狗,为何挡门路!

不过,自古就只听说过狗给人看门,但这胖猪看门倒是第一次见识。

真是新奇得紧!”

林巧巧气得脸上肥肉乱颤,龇牙咧嘴。

沈清柔身着白色素衣,不惹半点尘埃。

盘起的发髻和那双鬓的细长发丝衬托着那绝世的容颜,细细柳眉,应是款款温柔,却是微微皱起,显得冰冷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尤其是她双冰冷的眸子,没有起一丁点波澜,婉约的脸蛋,看不出半点情绪,红唇粉嫩,却无倾国之笑,

只是,

冷冷地点缀在那冰冷的脸上,

带着从未有过的骄傲,不带一丝温度地看向林巧巧,

她那冷冷的气质,

无疑在说,

这是咱们女人的战场,不适合男人参战,

既然你敢骂我家相公,

老娘就敢跟你撕破脸皮!!!

……

……

ps:上一章写懵了,应该是参加许先生的寿宴,脑袋一抽,写成知府。

对不起!本书要提早太……

今天老黄打开电脑,开始试着写上架感言,

但上架感言写不出来,这使得老黄非常紧张,父母见我脸色不好,寻问一番才知上架之事,满是关心。中午洗头之时,老爸听到水声问我在洗什么,我说洗头,老爸说:你去睡下吧,头放下我给你洗。

到了傍晚,老黄去女朋友家吃饭,饭桌上女朋友说爸爸我想喝汤,脑中向着上架之事的老黄很自然的接过碗帮她盛完递过去,然后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她爸在空中的手和她妈凝重的表情。

回家的路上,老黄一直纠结上架之事,上架一章不到几分钱一个月下来不到一包烟钱。话说现在的钱真是越来不值钱,以前2块钱在超市能买一包糖,三根雪糕,三只铅笔,二十包辣条。但是,现在不行了,装监控了。

到家的时候,老黄发现老爹因为我上架的事喝得酩酊大醉,已经倒在沙发上熟睡。……“水,水!”……于是老黄倒了一碗水过去,老爹一饮而尽后,在墙上疯狂抓了几下后,睡了。不一会儿,又醒过来:“水,水!”老黄再次倒了一杯碗水,老爹一饮而尽,又在墙上抓了几下。

怎么回事?

老黄心中不解,想不到老爹还会耍酒疯,老黄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学着老爹一饮而尽。

之后老黄也忍不住在墙上抓了几下,真tmd烫!

后来因为上架之事非常烦恼,老黄又下楼将老妈从广场舞队伍里拉了出来,不为别的,只为报15年前游戏机房一箭之仇。

老妈因为生气缘故,晚上没有煮夜宵。老黄便直接回房睡觉,但老黄睡不着觉,便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小肥羊,海底捞,麻酱,小料,金针菇,虾滑,宽粉,海带,豆芽,大海螺,茼蒿,菠菜……干啤,淡爽,老雪花,……我去,不睡了!

老黄点了一根烟,望着窗外,陷入了沉思,想了足足半个小时,上架感言到底要怎么写,才能骗取书友大大们的首订呢?

首先老黄要感谢编辑牙牙小可爱的签约跟推荐位。

还要各位书友大大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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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老黄知道,这个感言是的确是自己俺一个人在自嗨,但还是很开心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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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怕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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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许蛮蛮!(求订阅!)

众人目光注视下,唐逸向着一处较为安静清幽的角落走去。

沈清柔则是带着小果儿进去许府内给许老夫人祝寿。

唐逸原本打算进去看看,但考虑到里边的人肯定非常多,如果他进去铁定又是一阵注目礼,免不了要跟人含蓄几句,于是果断选择放弃。

这个位置还不错,能看到院里边的人在行酒令,唐逸坐了下来,准备喝口热茶,却发现桌子上摆满了梅花酒。

“叨酒!”

呯!

一个酒杯摆在眼前。

一道温婉柔和如风铃般的声音传进唐逸的耳朵,唐逸神色微滞,想不到这个位置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他有些好奇转过身,看到身边站着的女子,顿时眼前微微一亮。

这女子快约莫十八、九岁,身着一身浅紫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未施一丝粉黛,使得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英姿桑爽,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

但是,最吸引唐逸的,还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睛,但此时却变得有些迷离飘渺,似一潭深不可见的泉水,让人看不透,白皙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原本整整齐齐的发丝也零零散散的飘落,褪去了属于她那一尘不染的气质

女子瞪向唐逸,大声说道:“叨九!快……倒酒!”

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含糊,似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唐逸仔细一瞧,发现眼前的女子很高,非常高。

尤其是她那一双匀称修长的大长腿,身高目测至少一米八以上,若是放在后世肯定是个标准的长腿模特,毕竟,胸部以下只有一双大长腿!

等了许久,发现唐逸还没给她倒酒,紫衣女子生气极了。

她将手里的酒杯用力敲了一下桌子,声音含糊,说道:“还不快叨揪!”

唐逸这才注意到紫衣姑娘另外一只手的手上,正拿着一个酒壶,里边的酒水早已经一滴不剩,想来是被她自己喝光了。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

唐逸将酒杯斟满,许蛮蛮露出痴痴傻笑,似乎非常满意,将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又将杯子放在桌上示意唐逸快倒酒。

陆陆续续又倒了几杯,女孩直接一饮而尽。

唐逸又她倒了一杯,摇了摇手里的酒壶,发现酒快没了。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桌子,说道:“想喝酒的话那边还有,这里可就只剩下一这么点了,喝完就没有了。”

女子瞥了旁边桌子一眼,脸色不郁,含糊说道:“那群文弱书生每天只会咬文嚼字之乎者也,本女侠行走江湖多年最不屑就是跟这帮文人打交道,太没劲了!”

女侠?

唐逸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紫衣姑娘,这么看都不像是行走江湖的老油条。不过,记得习羽翎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存在懂得武功的人。王阳明更是说过,这些人能够飞檐走壁,暗箭杀人。

难道眼前的姑娘懂得武功?

唐逸客气一笑,行礼说道:“原来女侠是位江湖人士,失敬失敬,敢问女侠如何称呼?”

“我叫许蛮蛮!”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许女侠,久仰久仰。陆女侠,不知可否跟在下说一些江湖上的趣事?”

眼下唐逸坐在这边也无事,听闻江湖二字立马起了兴趣,又是对功夫之事,唐逸一直非常关注。眼前这个喝醉的大美女来自江湖,不如跟她好好打听打听。

许蛮蛮看着唐逸,说道:“江湖趣事?你想听什么趣事?”

唐逸说道:“那就说说许女侠你的一些英雄事迹,如何?”

许蛮蛮醉意蒙蒙,痴痴笑笑,说道:“我的英雄事迹,那可就多了去了!”

“想当年,本姑娘混迹江湖,何等威风!

拳打江南文学院,脚踢天都丽春园,一丈以内全部放倒,我在义庄里一跺脚,“不服的给本姑娘站起来!”没有一个敢喘气的!”

唐逸:“???”

“叨九!快叨揪!”

许蛮蛮仰头一灌,跟喝白开水似的,英姿飒爽好不潇洒。

唐逸眉头微皱,提醒一句:“这梅花酒的酒劲还是蛮强的,你少喝点。”

“呦!瞧不起本女侠是不是?”

许蛮蛮双眼惺忪脸色涨红,说道:“想当年行走江湖那是每天三大碗烧刀子下肚依然精神抖擞,区区几杯梅花酒算得了什么!

你信不信再来十壶梅花酒,本女侠依然面不改色!”

唐逸摇了摇头。

许蛮蛮眉头轻皱,接着说道:“本女侠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不是我跟你吹嘘,当年偶得高人指点,学得一身武功,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无奈成为一代绝世高手,那是说不出的寂寞啊!

可惜再没有碰到一个能够与本女侠一较高下的。”

唐逸脸色狐疑,说道:“你还学过绝世武功?”

“当然。”

许蛮蛮脸色骄傲,说道:“本女侠可是武功盖世!”

“我听说学武功可以飞檐走壁,那你飞一个看看。”

许蛮蛮脸色一紧,含糊道:“今、今天酒喝多了,不方便飞。”

“你刚才不是说三大碗烧刀子下肚喝不醉吗?”

“窝…窝头好晕,我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唐逸无奈一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许蛮蛮就是喝醉了酒在吹牛。

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唐逸还得觉得有趣,想不到这样一个长腿的漂亮妹子,喝完酒不仅没有吐露真言,反而还能够一个劲的自吹自擂。

许蛮蛮瞥了他一眼,怒道:“你笑什么!难不成不相信本女侠说的话?”

“没什么…”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女侠武功盖世,失敬失敬。”

看来这位许蛮蛮脾气还挺蛮横的,唐逸岔开话题道:“女侠以前在江湖混迹过,那肯定对江湖传闻非常了解。”

“那是当然,本女侠行走江湖多年,什么传闻没听说过!”

唐逸咳嗽一声,脸色严肃,故作神秘,说道:“那女侠知道我是谁吗?”

许蛮蛮举起酒杯,正准备喝酒,打量一眼唐逸,有些狐疑,然后摇了摇头。

唐逸靠近长腿少女,轻声说道:“花果山十三太保知道不?

我就是老大!

想当年行走江湖,手拿两把西瓜刀,从南天门一直砍到蓬莱东路,来回砍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

可我就是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一双眼睛都没眨过。”

许蛮蛮脸色疑惑,问道:“眼睛没眨过,难道不会觉得干吗?”

唐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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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吹!使劲吹!(第三更,求订阅!)

看着许蛮蛮醉意惺忪的美眸,唐逸有些哭笑不得,他明明想吹嘘自己杀人不眨眼,没想到许蛮蛮竟然问他眼睛干不干。

见许蛮蛮天真无邪的模样,唐逸脸色严肃,声音低沉说道:“我纵横江湖已是十余年载,习得北冥神功、六脉神剑、玉女剑法、小无相功、黯然销魂掌、吸星大法、独孤九剑、一阳指、易筋经、葵花……”

听完唐逸念的这个功夫,许蛮蛮梅花酒正喝一半,手中酒杯轻颤,竟是缓缓掉落到草地上,脸上布满难以置信的面容。

唐逸将酒杯捡起,递给许蛮蛮,又给她到了一杯梅花酒。

许蛮蛮满脸狐疑,虽然唐逸说的这些武功她一个都没听说过,不过……听这些功夫的名字就感觉一定是绝世武功,而是非常非常厉害的那种!

如果是瞎编的话……短时间能编撰出这么厉害的功夫名?

她看向唐逸,轻轻问道:“前辈,你当真练过这么多武功?”

唐逸点了点头。

许蛮蛮脸色疑惑,问道:“方才听闻前辈说的那些功法,种类如此繁多,不知前辈为何要学习如此多的武功?”

唐逸笑道:“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多懂几个功夫,哪天若是遇到强大的对手就不用怕了。”

唐逸看着桌上酒杯,轻声说道:“要知道,在我在十三岁那年,仅这样一个杯子顷刻之间就能击败三千越甲,令无数敌国士兵武器全部掉落在地,犹如进入无人之境。

这些年来杀尽敌人,败尽英雄,天下更无敌手,但碍于敌人太多,无可柰何,惟有隐居,以茶绘友。

但我这人向来低调,从不喜欢到处张扬,你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唐逸将酒杯递给许蛮蛮,又给她到了一杯梅花酒。

许蛮蛮激动地看着唐逸,此时醉意竟是少了许多,行了一礼说道:“刚才蛮蛮有些唐宇,还望前辈勿怪。”

唐逸摆了摆手,说道:“都是江湖人士,这些繁文儒节就免了。”

许蛮蛮主动取过酒壶,给唐逸倒了一杯酒,略微迟疑,问道:“前辈……练过这么多武功,不知可否传授晚辈一二。”

“不能,如此绝世武功岂能轻易传授,再说姑娘你现在已经是绝世高手,又何许我来传授,莫不是在说笑话。”

许蛮蛮连忙摇头,解释道:“这、这个前辈,晚辈根本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方才不过是喝醉了酒,说的都是一些胡话,当不得真的!”

唐逸淡淡微笑,原本听到许蛮蛮各种吹嘘,觉得有趣,所以才会逗一逗这许蛮蛮子,见许蛮蛮神色满是期待,便笑着问道:“你想学什么武功?”

许蛮蛮脸色泛红,激动说道:“前辈,我方才听您提到过《葵花宝典》,听这名字貌似非常厉害,不知应当如何练就?”

唐逸:“……”

……

……

为了避免眼前的姑娘练葵花宝典,唐逸开始介绍其他的功法。

“玉女剑法,剑招精妙凌厉,剑式轻柔灵动,使用时身形清雅潇洒,姿态飘飘若仙,带著三分飘逸风姿,以韵姿佳妙取胜。说到这玉女的剑法的由来,我先给你讲一段流传在江湖中关于神雕侠侣的故事吧…”

许府庭院的某个隐蔽角落,唐逸开始讲起金庸老爷子的故事,许蛮蛮在一旁听得美眸闪闪发光,不时气得长腿直跺,而在不远处几人围坐在一起,他们似乎行酒令已经结束,开始面面相觑眉头紧皱,为何许先生还未出现?

这时,好几名小厮陆陆续续的走到各个桌旁,行了一礼,歉意说道:“诸位公子实在抱歉。

我们家老夫人身体偶感不适,李大夫正在里边诊治,我们家先生在旁边照看,还望各位多多包涵,稍坐等待,我们家先生一会儿就出来接见各位。”

旁边一位书生,关心说道:“宋老夫人的身体要紧,许先生不必在意。”

有人附和道:“是啊,宋院长不必着急,老夫人身体要紧,我们自行娱乐就可以了。”

小厮说道:“诸位放心,今夜乃是我们家老夫人的寿诞,我们家老爷早已安排好,今天特地请来了江南织造府的戏班子表演杂技,表演即将开始,还请诸位才子前去观赏!”

听完小厮的唱和,晚宴上的才子们立马提起兴趣,这戏班子表演杂技本就不多见。听闻他们一个个能够自由出人水火,随意贯穿金石,悬空不坠和穿墙人壁,而且他们甚至能够油锅里边取钱币!

想到这众人争相向着前院走去,唐逸对杂技还是有些兴趣,看向满是钦佩表情的许蛮蛮,问道:“有杂技表演要不要过去看看?”

许蛮蛮主动给唐逸倒了一杯梅花酒,说道:“前辈,我们晚些再去看看。”

听完神雕侠侣一部分故事,又听完唐逸说的这些话,许蛮蛮的眼里可谓满是小星星。

唐逸笑了笑,说道:“我们先过去,路上我给你讲。”

许蛮蛮这才点头答应。

许府的前院非常宽大,所以很快腾出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搭起了一个戏台子,锣鼓齐鸣,灯笼高挂。

此时,才子佳人围坐在戏台子周围,戏台上边,一位身穿戏服的小生,手握宝剑,剑光轻闪,在戏台上来回舞动,而后突然将剑仰头吞下,众人立马哗然,胆小的人掩面不敢观看。

下一幕,小生将宝剑缓慢拔出,舞动一番,随后行了一礼这才慢慢退下,众人掌声如雷动,纷纷叫好。

角落处,许蛮蛮轻声惊呼,见到小生平安无事这才轻按扁扁的胸口,问道:“前辈,方才那口吞宝剑,也是功夫吗?”

唐逸点了点头,口吞宝剑不仅是一项非常危险的技术活,还是实打实的真功夫!

撇开对宝剑做了某些手脚不说,若是实打实的生吞,的确需要魄力跟技术,这戏班子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一位老生走上戏台,身穿白色戏服,挂着白须,先是舞步唱和,身后几位小厮摆来一口大锅,众人无不挑眉,只听“哗”一声,几位小厮往锅里倒入一堆油,底下竹炭剧烈燃烧,大锅里边开始往外冒白烟。

油锅摆到众人面前,坐在前边的的观众纷纷后退。

若是被油水溅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新生疑惑,不知老生摆出这个油锅是作甚?

老生示意小厮将油锅摆到众人面前,说道:“诸位,下面我将表演的是油锅取钱!”

哗!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顿时惊声四起。

看着滚烫冒烟的油锅,许蛮蛮激动得大长腿绷得紧紧的。

她看向唐逸,问道:“前辈,你也懂得油锅取钱的功夫吗?”

唐逸笑道:“当然了,上刀山,下油锅,那都是小功夫,根本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许蛮蛮眼睛水灵灵的像闪亮的墨玉,嘴唇因为惊讶张开,似乎变得有些大,但大得很可爱!

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眸,唐逸难得心里愉悦,

不就是吹牛,

别说是上刀山,下油锅,

就算是上至九天揽月,下到五洋捉鳖,他有啥不敢吹的?!

吹!使劲吹!

……

……

ps:来啊!打赏啊!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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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前辈竟然真的是高手!(第四更,谢谢茹大官人的打赏!)

戏台之上,老生将白色一挽,走动众人面前,笑道:“诸位,方才上来表演有些唐突,身上忘记带些铜钱……不知哪位能够相助。”

唐逸微微一笑,这都是场面话,目的则是讨钱。他们是江湖戏子,除了收取雇主金钱之外,还需要赚取看客的打赏。

底下的观众也都懂得,在坐的除了一些穷酸书生,基本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当即,各个地方立马飞来钱币,有的掉进了油锅,有的落到地上。

老生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说道:“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他将落到地上的钱币一个个小心捡了起来,收进衣袖。这时,老生走到油锅旁边,一边将钱币放进油锅里边,一边手伸进去,似乎在感受着油温。

他脸上笑意依旧,说道:“再热些,再多热些……啊。”

众人见此,脸色聚变。

许蛮蛮白皙的脸蛋,布满难以置信。

坐在旁边的唐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整个前院,一片寂静。

大锅白烟直冒,油水腾腾翻滚。

眼见一个个钱币被放进大锅里,老生连同手掌一起放进油锅,有人吓得惊呼一声,却见老生白须轻轻抖动,竟是面不改色。

围观众人见其无不大惊,书生才子眼神钦佩接连惊叹,皆是认为这老生乃是胆大之人啊!

“谢谢诸位今日相助,老朽方才试了下油温,觉得温度还是不够高。”

老生接过小厮手里的竹炭,将其全部放进大锅底下燃烧。

他大声笑道:“今日乃是许老夫人大寿,老朽先选唱一段《三星拜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待得材伙足够旺,油温足够大,老朽便将会这些钱币从油锅里边取出。”

老生白须拂面,恭手行礼,开始在戏台上唱了段《三星拜寿》。

前院某个角落,许蛮蛮好奇问道:“前辈,那老生能够油锅取钱,念的是什么功夫?”

唐逸想了想说道:“就叫油锅取钱。”

许蛮蛮看向唐逸,说道:“那前辈你的功夫叫什么?”

唐逸说道:“叫金钟罩。”

许蛮蛮美眸颤颤,说道:“这金钟罩是不是也能油锅取钱?”

唐逸点了点头。

许蛮蛮脸上惊讶,说道:“这么说前辈您也懂得油锅捡钱?”

唐逸正欲回答,戏台上边老生唱完祝寿,目光瞥了一眼油锅,抬头看向众人此时期待的眼神,他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出来表演,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老生拱了拱,行礼说道:“这油锅捡钱乃是老朽多年苦练的功夫,不瞒各位,老朽行走江湖游历多年,到如今还未曾见过有谁跟老朽一样胆敢练就这门真功夫的!”

戏班子的表演虚虚实实,到底是不是真功夫谁也不敢断言。听到老生的话,众人无不肃然钦佩,纷纷夸赞老生乃是一身虎胆。

紧接着又往油锅里边扔钱。

老生被人如此夸奖自然是一番谦虚,席间,有姑娘突然好奇问道:“敢问这位大师,如您所说,当世岂不是只有您一人练就了这油锅取钱的功夫?”

老生神情骄傲,大声说道:“这油锅取钱的功夫,老朽从小练就,当今恐怕再没有第二人胆敢练得出来。”

远处,许蛮蛮蹙了蹙眉,唐逸有所察觉准备拉住她,可惜已经太晚,只见她大长腿一跨,从众人当中冒了出来。

“谁说无人练就这一门功夫,我身边这位前辈也会油锅取钱,而且他功夫非常的厉害!”

若是放在平时许蛮蛮决不会如此唐突,关键是她今天喝醉了,酒意上头又见老生在台上这般自诩。

她想起身旁前辈这般厉害天下无敌,又听老生自夸天下再无第二人,于是便替前辈觉得不服。

许蛮蛮想了想,醉醺醺说道:“而且我身边的前辈所练的功夫不是什么油锅捡钱,它还有一个非常响当当的名字叫——金钟罩!”

长腿姑娘这话一出,那边的老生与围观的众人都愣了愣。

过得片刻,老生忽然笑道:“哦?原来这位公子也懂得油锅取币。

恕老朽见识短浅,未曾听说过金钟罩这门功夫,今夜乃是许老夫人的寿宴,不知道可否斗胆请公子到台上表演一番。”

老生脸上一副自信的样子,实际上心里边也是暗自踹踹,目光不时看向大锅,再看唐逸脸色苦笑,摇头满是歉意。

他念头一转,心中猜想,这位公子应当是为了取悦这位酒醉的姑娘才会夸下海口。

唐逸摇头拒绝,许蛮蛮长腿迈开,却是将他推到戏台上边。

许蛮蛮眼神期待,说道:“前辈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一生寂寞如雪,这白胡子老头自诩未曾见识过对手,前辈何不让他见识见识?”

唐逸有些无语,这姑娘喝醉可真恐怖啊。

但两人这副画面,落在老生眼前却是却是另外一回事,他心里暗道,这位公子看来真的是害怕了。

老生挂在脸上的白须抖动,问道:“不知是这位公子先取钱币,还是老夫先取钱币呢?”

台上的油锅滚滚翻腾,远处众人看得心惊肉跳。

一阵寒风吹过,油锅里边的冒出的白烟全部吹向离戏台较近的许蛮蛮身上。

她绣眉紧皱,鼻子轻嗅,难受说道:“这烟好酸好呛鼻啊…”

唐逸淡淡微笑,没有说话。

竟然吓得不敢说话。

老生心中更乐,怕是今晚过后,自己将的名头将更一层,他白须一挽,笑道:“老朽斗胆先行尝试尝试,麻烦公子稍稍退后一些。”

唐逸迅速退后一步,老生心中大喜,这公子怕是见到这口油锅,吓得不敢靠近。

他脸色猛地肃然,白须一甩,伸出手掌,在台上来回比划,动作犹如大刀破斧,模样看似在聚敛内力一般,神情淡定的走到油锅旁边,将手掌忽地伸进了油锅里边,众人心中猛地一突,只见手掌在油锅里边来回搅动,而后一枚钱币被他缓慢取了出来。

老朽淡然说道:“再多加些竹炭,油温还是低了一些…”

叮铃!

手里一枚钱币落在锣盘里,放出清脆的响声。

围观众人见此,心中骇然,再看向那冒着白烟油水滚滚的油锅,脸上皆是挂满震惊的表情。

唐逸露出郁闷的神色,倒是没有被油锅的阵仗给吓到。

看着戏台下面的许蛮蛮,这女孩不会是故意装作喝醉,准备坑我才拖到戏台上的吧?

旁边,老生见到围观众人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将锣盘摆在唐逸面前,恭敬说道:“这位公子,老朽已经捡完一枚铜钱,不知公子…现在可否愿意开始尝试?”

“好吧。”

出乎众人意料,唐逸竟然轻轻点头,他走到油锅旁边,直接将手伸进油锅里边,一阵来回摸索,终于是从锅里摸出一枚钱币出来。

叮铃!

随着他手里的钱币落在铜盘的声音响起,围观群众骇然至极。

老朽神色骇然,难以置信的看向唐逸。

“你怎会知道这油…”

待得老生准备问出心里的疑惑,却听唐逸在他身后,轻声说道:“都是为了混口饭吃不容易,我懂的。”

老朽稍稍思忖,便明白唐逸的意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他挤出一个笑脸,对台下众人歉意说道:“诸位,看来这位公子果真懂得金、金钟罩的功夫。是老朽眼拙,是老朽眼拙。”

戏台下边,许蛮蛮满脸潮红,看向唐逸,脸上满是敬佩的神色,前辈竟然真的是武功高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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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第五更!求首订!)

“这金钟罩实在厉害!竟然连油锅都不怕。前辈不愧是功夫天下第一,我以后一定要跟他一起学功夫!”

眼见唐逸将一枚钱币丢在锣盘,老朽的身体颤了颤。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公子,心道自己行走江湖多年,还未曾见识过有一人胆敢将手放进大锅里边。

忽然,他听到唐逸轻声细语……

老生愣在原地,而后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内心更加震撼。

原来这位公子早已经知道油锅里边放着的油加了醋。

唐逸抬头看向老生,淡淡笑道:“不知在下可否下去了?”

老朽脸色惨白,慌忙点了点头。

他眼神感激看着唐逸离开,走到围观群众面前,大声赞叹:“老朽行走江湖多年,见识过无数奇能异人,但像这位公子这般一身虎胆,敢将手放进油锅里边未曾见过。

老朽果真眼拙,见识浅短,佩服佩服。”

他转身看向许蛮蛮,歉意说道:“姑娘方才所言极是,这位公子的确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老朽甘拜下风!”

老生心里猜想,这位公子之所以在这位姑娘面前自称是绝世高手,那定是想要在姑娘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方才唐逸没有拆穿他的骗术,他自然是要借花献佛,不吝对唐逸一番盛赞了!

准备离开的唐逸,转头疑惑看向老生。

两人四目相对,老生微微挑眉,一副我懂的表情。

戏台下边,许蛮蛮迈开长腿,来到唐逸面前。

她神情扭捏,说道:“前辈,您现在有空吗?”

“嗯?”唐逸疑惑看着她。

许蛮蛮目光瞥向远处隐蔽的草丛,脸色羞红,说道:“若是现在有空,前辈我要,我要……”

……草丛?

唐逸脸色有些泛红。

按照他的印象这个时代的女子不都是很保守的,不会是喝醉酒的原因,所以变得开放了?

这样不好吧,他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还有一个未婚妻,再者两人现在认识还不到一个时辰,要不大家再多熟悉一段时间……,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这样不好吧……”

“我想要跟前辈一起学功夫。”

“——恩?”

唐逸愣了愣,说道:“学功夫?”

许蛮蛮点了点头,说道:“晚辈听完前辈所说的江湖传闻,方才又见前辈施展金钟罩在油锅里边取钱,对于前辈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晚辈自知不是练武奇才,但还是想要能够跟前辈一起学功夫!”

“没啦?”

许蛮蛮疑惑,心道江湖拜师不都是这样,难道还有做什么?

旋即,她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变得羞红,抓着唐逸的手臂,拖到远处隐蔽的小树丛里。

唐逸脸色微微变红。

树丛里边,许蛮蛮转身看向他,然后跪了下来。

唐逸脸色变得更红了。

许蛮蛮突然抱拳说道:“请恕晚辈方才唐突,江湖传言拜师都要行跪拜礼,是晚辈失礼了。”

“啊?”

唐逸征了怔。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

……

……

“我见台上那人怎会觉得如此眼熟?”

“他不就是此次船舫诗会的夺得诗魁的唐逸吗?”

“唐大人竟然敢在油锅里边取钱?”

草丛里边,唐逸不知道外边围观的人群对于他刚才的表演早已炸开了锅。

他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身下的许蛮蛮…

唐逸说道:“你先起来吧。收徒弟就算了。不过,想学的话我教你便是!”

唐逸心里想到反正这姑娘喝醉了胡言乱语,等明日醒过来也就全忘记了。

许蛮蛮依然跪着,绣眉微蹙,问道:“前辈,您说的是真的吗?”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想要练习武功,不过也罢,说吧你想要修炼什么功夫?”

“葵花宝典!”

“……”

若不是看到许蛮蛮眼神诚恳,一脸求知欲望,他差点就以为这姑娘又要坑自己了。

唐逸说道:“你还是先起来吧,我们到外边再说。”

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过路的人看到,孤男寡女又是小密丛林,又是跪在身下,这很容易引人误会遐想的!

许蛮蛮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跪了太久,使得她的大长腿有些酸麻,加上喝醉了酒,身体摇晃一阵趔趄,竟是突然扑向面前的唐逸,如玉的手指扯住唐逸的衣领,这才倒在唐逸怀里。

感受到怀里柔软,唐逸心里苦笑,刚才还一脸清醒想要拜师,现在却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

好不容易将她身体扶稳。

唐逸说道:“记住练武之人,最忌酒水。以后能不碰,就别碰了。”

许蛮蛮脸色醉红,听到前辈在教诲自己,痴痴笑笑、点了点头。

树丛前边围满看热闹的人群,唐逸扶着许蛮蛮准备向着另外一条幽静的小道出去。

许府偏厅的门外,几位小厮连忙跑了出来,紧接着许先生走到了门旁,作出了请的动作,后边一位老者对他微笑点头,许先生瞬间变得更加谦卑与恭谨,眼里更多的是感激。

李大夫说道:“这些天大雪纷飞,天气严寒,老夫人气血偏冷身体虚弱,才会让暗疾有可乘之机,方才老夫开的几贴药方药性温和,有着益身功效。只是…这暗疾老夫行医多年无从下手,还望许先生多多见谅。”

几位小厮跟在后边,许先生连忙说道:“李大夫言重,家母暗疾已经寻医救治多年,这些年如若不是李大夫…不敢想象。”

许先生走在一旁,挽留说道:“李大夫,今夜乃是家母寿宴,不如留下来喝一杯再离开。”

李大夫摆了摆手,说道:“不瞒您说,天色已晚得回去了。”

后边几位小厮小步跟随,两人走上幽静小道,一路轻声笑谈,忽的树丛里边窜出来两个黑影,竟是正好撞在李大夫的身上,李大夫白须颤颤,身体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

许先生见其,赶忙走上去将李大夫扶起,脸色含怒转身准备呵斥是谁如此莽撞,等看清楚人影脸上忽然一愣。

许先生疑惑问道:“蛮蛮,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许先生忽然发现到许蛮蛮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人,竟然是唐逸!

此时许蛮蛮脸色羞红正靠在他怀里,痴痴笑笑满是醉意,又见两人衣衫不整……

他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小树丛,似乎想到什么,心下顿时一沉。

看到许先生阴沉的神情,唐逸无奈耸了耸肩,说道:“许先生,如果我说这是个误会,你信吗?”

许先生眼神冰冷,说道:“你要我信你什么?”

许先生此时心里可谓是一肚子火气,眼前唐逸突然冲出来撞到李大夫暂且不算,看到他怀里的许蛮蛮,满脸潮红四肢无力,两人衣衫不整又从小树丛里走出来……这叫他如何相信是误会?

后边四名小厮面色不善,走到唐逸面前。

躺在唐逸怀里的许蛮蛮,连忙挡住四名小厮,问道:“许叔,你为何要抓前辈!”

许先生气道:“为何?那你们为何会出现在小树丛里?”

许蛮蛮正欲回答,双脚一阵发麻发软,身体趔趄又躺到唐逸怀里。

许蛮蛮脸色微红,说道:“我方才给师傅跪…太久了,所以脚有些发麻。”

一阵寒风吹过,许蛮蛮顿时一阵感觉反胃。

许先生看到许蛮蛮躺进唐逸怀里,又见她捂着嘴巴脸色潮红,似乎又想到什么,顿时气得脸色煞白,难以置信说道:“什么……你竟然还给他跪!?”

许蛮蛮点了点头,说道:“因为前辈非常厉害,是我主动的要的!”

许先生气得手指发颤,说道:“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

旁边,唐逸头上一片黑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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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谁都不能欺负我家姑爷!(第一更,谢谢八云隐的打赏!)

许府府邸。

夜幕刚刚降临,府里燃起花灯,整个府邸灯火璀璨,照得犹如白昼。

许先生年轻时曾任过朝廷大官,后来据说是因为厌憎官场,随后便返回家乡温陵,开设温陵书院,过着闲情的教书生活。随着时间流逝,可谓桃李满天下。

此次参加许先生寿宴的,除了有应邀而来的宾客,也有不请自来的温陵商客。这位许先生虽然早已远离官场,但其人脉之广却是不容小觑。但此次参加寿宴的,大多数还是书院的书生,学生们围坐一座,把酒言欢诗兴大发,便为许先生做贺寿诗一首。

而在许府大厅里边,小果儿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块糯米糕,甜甜说道:“姑爷跟小姐最喜欢吃的就是糯米糕,嘻嘻嘻……我要偷偷带一些,等会出去见到姑爷就能分给他了。”

沈清柔看到小果儿可爱模样,忍不住温柔一笑,小果儿虽然还有些年纪小不懂事,但每次什么好吃的总会第一个想到唐逸。唐逸在小果儿的心里的确是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

沈清柔自然也喜欢小果儿能够跟相公和睦相处,她笑着说道:“等其他府里的人跟许老夫人拜完寿,我们便过去拜寿,等会就可以去找相公了。”

小果儿咬了一口糯米糕,高兴地点了点头。

远处院落的桌子上,几位书生正围坐在一起,他们都是温陵书院的学生,方才进行了几轮行诗令,此时一个个已是喝得酩酊大醉,念起诗来摇头晃脑,醉意满满。

坐在桌旁的一位年轻才子,手里酒杯突然“呯”一声砸在桌上,几人脸色顿时一变。

有人探头过来,轻声问道:“贺兄,何事令你如此生气?”

贺知文脸色蕰怒,说道:“你们说,我有何错之?

那日我与杜兄、李兄一起到学院门口只为讨得一个说法,但许先生却是不理不顾不说,竟然又是对那唐逸大肆吹捧。”

“这船舫诗会乃是我辈文人盛事,不知有多少文学才子挤破头只为夺得诗魁,可是有人却投机取巧,恶意破坏规则,你说,我怎能不气!”

旁边几人脸色惨白,。这贺知文莫不是喝醉酒耍酒疯?

今天乃是许府老夫人的寿宴,你在人家宴席不说好话就算了,竟然怒骂人家主人?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借故偷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旁边一人笑道:“贺兄,许老先生也说过,若是我们能够回答出题目,也可以夺得名次。这、这怎能说唐逸投机取巧?”

后方有人摇头否认,说道:“我看未必,众所周知,那唐逸之前样子如何,无能官婿,极度贪财,这大伙都是心知肚明的。

这样一个废物县令,现在却突然能够夺得诗魁,这叫人如何能够信服?

再者,现在坊间传言,那唐逸似乎是通过某些渠道获得的诗会题目,不然你说连范解元都回答不出的题目,那唐逸竟然能够做得出来?要真比范解元厉害,他还会是沈家赘婿?还会当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若是什么都没做,何来这些传言?”

贺知文点了头正欲赞同对方的说法,旁边一道冰冷的娇呵传了过来:“你说谁是废物?你们才是废物!!”

众人一愣,寻着声音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个小姑娘。

小果儿可爱惯了的面庞,生气起来隔外地可凶,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

贺知文惺忪的眼睛,立马就认出了小果儿,方才唐逸进来许府时,这小姑娘就一直跟在他的身旁,想来她是唐逸那边的人。

贺知文冷笑一声,说道:“这位小姑娘,我这位兄才有些喝醉了,醉后失言,还望小姑娘多多见谅。”

沈清柔走到小雪身旁,说道:“果儿,不可无礼。”

“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小果儿面露怒色,说道:“他们比不过姑爷就算了,现在却躲在这边说我们家姑爷的坏话!

老先生不是已经说过,你们若是觉得自己能够答得出来,那便找他。

现在几人坐在这里埋汰我们家姑爷,还算什么读书人了!”

被这样一位小姑娘如此怒骂,贺知文等人气得脸色煞白。

他冷哼一声,说道:“若是我们几人在这胡说,那也就罢了。现在天都城传得沸沸扬扬,就问谁会相信?”

小果儿气不过,沈清柔眸子冰冷看向他,冷声说道:“是是非非谁又能说得清楚?几位若是认为船舫诗会不公,大可以去找许老先生理论去。”

贺知文心里无奈,他们就是因为跑去找许先生理论,才会被吃了闭门羹,所以心里有气才无处释放,只能坐在这里喝着闷酒。

小果儿说道:“就是就是,难怪我们家姑爷会说,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文人,整天之乎者也咬文爵字、还死要面子无趣至极!”

这边声响立马就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向他们看过来,贺知文脸色微变,甩开袖子,慌忙逃离,后边几个文人对着沈清柔赔礼道歉而后赶忙跟上。

小果儿一脸得意,灿烂微笑。

沈清柔抿嘴一笑,而后佯装生气道:“果儿,下次不可以再这么莽撞,今日乃是许老夫人的寿宴,怎能在别人的府里闹事。”

小果儿点了点,说道:“小姐,果儿知道错了。不过听到那些人躲在角落说姑爷的坏话,我这心里就是气不过。”

“比不过姑爷就说他作弊,那天小姐你明明也跟姑爷一起参加船舫诗会,他哪里作弊了!

还有姑爷他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许先生,偏偏他们还一直咬着不放,说姑爷跟许先生一起串通好的,之前还听说什么诗会的裁判姑爷袒护相公,实在是太气人了!”

沈清柔温和一笑,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相公吧。”

小果儿点了点头,笑道:“好,刚好可以分糯米糕给姑爷吃。”

她将手里糯米糕咬了一口,笑得跟瓷娃娃似的。

沈清柔叮嘱说道:“果儿,下次不可再这般莽撞了。”

沈清柔原以为小果儿会点头答应,谁知小姑娘脸色稍稍犹豫,摇了摇头说道:“姑爷明明还是个大才子,还如此疼爱小姐你,对果儿又如此好,下次若是有人再敢说姑爷坏话,果儿还是会……莽撞的!”

小姑娘心思非常简单,谁都不能欺负我家姑爷!

看着小姑娘倔强的小眼神,沈清柔冰冷的眸子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时,两人的后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唐逸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疑惑笑道:“莽撞?莽撞谁啊?果儿你又做了什么坏事?如果做错坏事可是要打小屁屁的。”

小果儿突然见到姑爷,小姑娘忍不住惊叫一声,吓得将手里的糯米糕掉进的手里,而后脸色羞红、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

唐逸咬了一口糯米糕。

哎呦!

还挺好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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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让他身败名裂、将他挫骨扬灰!(第二更,谢谢w闻雨的打赏!)

呯!

许府花园,贺知文将手里斟满的酒杯狠狠砸在桌上,杯上的酒水立马洒了一桌,身旁跟着的几位公子也是一脸怒意。

“荒谬!强词夺理!欲盖弥彰!区区一个小姑娘竟然敢如此谩骂于我!”

贺知文怒火中烧,拿起酒杯仰头一灌,却发现已经没酒,顿时,额头上的青筋又冒了几根,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旁边,一位才子脸色难看,劝解道:“贺兄何必如此与她们置气,那无能官婿才智如何,能力如何,诗文如何,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即便她们极力想要替他辩解,但现在温陵城谁会相信他唐逸有资格能够夺得诗魁,不过是靠旁门左道的技能而已。”

另外一位才子点了点头,说道道:“李兄说得对,那唐逸才学如何,整座温陵城谁人不知?傻瓜多年,未曾读书,半字不识,竟然能够一朝写诗,甚至还夺得游园赏诗大会的诗魁……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谁能相信!”

贺知文脸色稍稍缓和,痛心疾首道:“我这是替咱们天下文人气不过啊!”

“几位在说的可是沈家官婿的唐逸?”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好奇的声音,林巧巧莲步款款走到几人面前,只是这动作配合她那丰腴身姿,显得不伦不类有些滑稽。

看到林巧巧肥胖的身体,贺知文脸色一紧,心里想到,这……这不会又是哪个姑娘准备替唐逸辩解吧?

要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的话,贺知文还能据理力争一番,但要是眼前这个胖女人,别说是距离力争,只要她撞自己一下,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定要跪在地上求自己醒过来!

于是,他们几位才子互相对视一眼,直接是低着头,喝闷酒,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林巧巧被人无视有些不悦,不过很快便露出一副温和的笑意,说道:“不瞒各位,我家相公与那个唐逸也是有些纠葛。

方才听闻几位所言,觉得有理有据。”

贺知文眉头一挑,原来这个女的跟唐逸也有纠纷,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娘,你家相公是?”

“范解元,范进!”

贺知文脸色骇然,而后有些狐疑,想不到竟然是这个胖女人的丈夫是范进,这范进可是秋闱考试的解元,这口味竟然是如此独特。

贺知文急忙起身行礼,说道:“原来是范兄的妻子,失礼失礼。”

林巧巧笑了笑,说道:“诸位也知道,我家相公乃是秋闱考试的解元,但那唐逸不过是个举人。

论才学我相公赢他一百倍,论功名我相公赢他一万倍。”

林巧巧越说越是伤心,说道:“原本船舫诗会之后,若是赢得诗魁,我家相公将会迎娶我作为最大的礼物。”

“可是那唐逸沽名钓誉,私底下与许先生买卖题目,更是与温陵学院的裁判串通一气,……而且,我听闻公子因为这件事情还被人无故谩骂,顿时觉得有些气人,简直是荒谬至极!”

贺知文脸色一喜,歉意说道:“原来如此,是在下失礼了。”

林巧巧摆了摆手,又迟疑了下说道:“无妨无妨。实不相瞒,在下来到许府之前,有听闻一件事情。据说许院长之所以此次会广邀温陵才子,目的就是想替许老夫人举办一场类似船舫诗会,名为寿宴诗会。”

贺知文几人自然也有所耳闻,却不知眼前的林巧巧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件事情。

林巧巧继续说道:“那唐逸作为船舫诗会的诗魁,此番宴会定然是受到邀请必须参加的。

几位公子,方才义愤填膺也说过船舫诗会唐逸并不是靠着真本事,只是投机取巧而已,那……何不在此次晚宴上边试探一番,若他真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刚好可以狠狠的羞辱他一番!”

贺知文目光一亮,说道:“好办法!好办法!”旁边几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林巧巧神色忧伤,伤心说道:“可惜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不好抛头露面,更不好与人相争,如若不然妾身定要同各位一起搓搓那唐逸的锐气,替我们家相公好好出这一口恶气,这诗词一道怎能投机取巧!”

贺知文脸色诡异,尤其是看到林巧巧脸上肥肉乱颤露出忧伤之色,又看到她伸出比大腿还粗的胳膊时,她如果是弱女子的话……那他们算什么?

不过,林巧巧倒是提醒了贺知文,他想了想,说道:“姑娘放心,在下定会在寿宴诗会上好好试探唐逸一番!若他真是个废物,定会狠狠的羞辱,替范解元出一口恶气!”

贺知文将酒杯放下,眼看寿宴快要结束,便向林巧巧行了一礼,而后带着几个才子匆匆向着远处的走去。

后边某处阴暗角落,范进慢慢走了出来。

他脚步徐徐,走到林巧巧身旁,疑惑问道:“娘子,你何故要找那个唐逸麻烦?”

“你说何故?!”

待得身边无人,林巧巧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恨的情绪不断在心里翻腾。此时的她,恨极了沈家,恨极了沈清柔,恨极了唐逸,恨得直翻白眼,恨得牙根发麻,手指骨节发痒!

林巧巧怒极反笑,说道:“相公,你可知晓,这些时日温陵一直不断在盛传那唐逸是个窝囊废,毫无才识,无能官婿,不过是买卖题目,才得以获得诗魁。

你猜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开始传出来的?”

范进若有所思,说道:“难道这些都是娘子所为?”

林巧巧脸色扭曲,怒声说道:“唐逸竟然敢抢走相公的诗魁之名,我就要让唐逸身败名裂看,将他挫骨扬灰!

我要让唐逸,让沈家永远在温陵抬不起头来!”

范进脸色犹豫,说道:“可是……娘子,你确定方才那几人能斗得过唐逸?”

林巧巧冷哼一声,娇声笑道:“斗得过也好,斗不过也罢,只要妾身能够恶心一下唐逸,能够恶心一下沈家,我这心里边就舒坦极了……”

范进看着林巧巧脸上堆起的肥肉乱颤,心里边五味杂陈,甚至觉得非常反感。

但是,范进很好的掩饰住,佯装跟着大笑,没有对林巧巧露出一丝丝的反感之意,他还要借着林家财势,踏上青云之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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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葵花宝典》的第一步是什么?(第三更!)

许府的大厅内。

沈清柔看向唐逸,柔声问道:“相公怎么会突然进来?”

她一袭白衣的站在许府大厅,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大厅里边,不时有书生、商贾流转在她那秀丽的容颜之上,众人心里边啧啧称奇。

这沈清柔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尤其当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时,托腮凝眸,若有所思。那份温柔、那份美感、那份妩媚,使众人久久难以忘怀。

旋即,众人目光落在唐逸身上,脸上布满艳羡之色。

唐逸无视周围目光,解释说道:“方才一个人觉得有些无聊,便在这府内走走,没想到走着走着就遇见你们了,便走进来看看。

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想起方才幽静小道偶遇许先生,唐逸心里可谓是一阵头大。

幸亏他仔仔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许蛮蛮这话里边‘跪’这个字的含义。

如若不然,被误认为在许府草丛瞎搞不说,对象还是人家的侄女,许先生还不将他生吞活剥了。

在这之后,许先生送完李大夫离开,许先生便诚邀唐逸进入府内,并提及许老夫人一直都在念叨着他。

今天是许老夫人寿诞,若是不去拜见一番也说不过去。唐逸便跟着许先生进入府内,没想到立马见到沈清柔和小果儿身边围满了人,唐逸猜测肯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赶忙过来看看。

沈清柔抿嘴一笑,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唐逸听完之后,倒是有些意外,想不到小果儿如此袒护她,以后就不给她将鬼故事了,讲电影剧情吧……《午夜凶铃》不错。

唐逸正想着事情,许先生从后边走了过来,唐逸急忙给许先生介绍沈清柔,并刻意强调了一句:“这是我的未婚妻。”

许先生喜上眉梢,心里边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是落了地,想来唐逸有如此漂亮的媳妇,定是不会再打自己侄女的注意了。

许蛮蛮从许先生身后冒出一颗醉嘘嘘的小脑袋,嘻嘻一笑道:“哇!原来这位就是前辈的未婚妻,好漂亮啊!!!”

许先生脸色一板:“蛮蛮,不可无礼。”

蛮蛮吓得赶忙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许先生将唐逸领到老母亲面前,许老夫人一番寒暄过后显得非常高兴。

见到老母亲露出开心的笑容,许先生眼眶一阵湿润,说道:“娘,孩儿知道您喜欢观看船舫诗会,今天娘您大寿,孩儿广邀温陵才子,特地给您举办了一场寿宴,名为寿宴诗会。”

许老夫人慈眉善目,点了点头笑道:“有心了。倒是这几日天气严寒,还是早些举办完,让大伙好好回去歇息才是,可别冻着了,不好。”

许先生连忙点头答应。

他转身叫人将李大夫的送来的药材拿去厨房煎药,待得亲自见到老母亲将药喝完,这才又叫人将火炉起好,又拿来厚厚的棉袄给老母亲盖上,一切准备完毕,他这才走到前院戏台上边与众位文人才子见面,并介绍此次寿宴诗会的内容。

此时外边天色暗沉,已经停歇几天的雪花,开始又下了起来。

唐逸走到沈清柔身边,故作疑惑,问道:“媳妇,你有没有觉得,刚才许先生照顾许老夫人的画面……好像有点似曾相识哦?”

沈清柔急忙低下头,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

而后,

沈清柔忍不住抬起美眸,佯装生气瞪了唐逸一眼。

当初唐逸染了风寒症,沈清柔便是这般无微不至,贴心的照顾着他。

相公怎可以说出这般羞人的话!

我明明是他的妻子!

……

天上雪花纷飞,许府灯火璀璨。

戏台上边,许先生一袭盛装,脸上布满欣喜之意,对着场间才子们拱手行礼。

他激动说道:“养育之恩如滔滔江河不绝,寸草之心难报三春艳阳光辉!

诸位!今日乃是家母七十寿辰,许某自知家母喜好热闹,便举办此番寿宴诗会。

如此百忙之际,许某谢谢各位文人、同僚能够光临家母寿筵!

还望诸位今天晚上能够不醉不归!”

文人墨客纷纷还礼,祝贺致词随处响起。

酒桌之上许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眼眶竟是微微有些湿润,在看向台上的许先生时,她露出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那脸上条条皱文,就好像是在回忆起过去的往事。

许先生说完便从戏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回到老母亲身边,果真是半步不敢远离。

唐逸心里有些唏嘘,前世的他经常从网络新闻看到,许多子女因为房产、钱财、争执、等等一系列原因将老母亲赶出家门的例子,倒想不到这位许先生竟然有着如此孝心。

许蛮蛮迈开大腿,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她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酒壶,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看向唐逸,问道:“前辈,您什么时候可以教我练《葵花宝典》?”

唐逸眉头一挑,想不到这许蛮蛮酒量如此之好,不知道明日酒醒之后,想起自己这般狼狈样子,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沈清柔眼神疑惑看向唐逸,小果儿眉头微蹙,轻声问道:“姑爷,什么是《葵花宝典》?”

唐逸解释说道:“这是一种武功。”

小果儿问道:“姑爷竟然会武功?你是什么时候练的《葵花宝典》”

唐逸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他看向许蛮蛮,认真说道:“蛮蛮姑娘,你要知道,我辈江湖人士修炼功夫岂是能够一步登天?

凡事都需要讲究循循渐进,一步一个脚印,不可燥进。”

“晚辈懂了!”

许蛮蛮点头如捣蒜,急忙乖巧地坐着。

她露出可爱的笑脸,说道:“晚辈不会燥进,请问前辈,《葵花宝典》的第一步是什么?”

唐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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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简直是太荒谬了!(第四更!谢谢许愿万家灯火打赏!)

许府寿宴诗会可谓是热闹非凡,众人围坐一圈,当筵歌诗,投壶唱词。

不时有好句好段被人争相传阅,又有歌姬、名伶竟在诗会上来回穿插,若是有才子作出不同凡响的诗词,便会被歌姬名伶们互相争抢,想要用作曲词唱歌。

怎奈天空开始不作美,到了晚些时候开始大雪滂沱。

府门外边挂着的红灯笼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文人墨客身上也是一片雪白。

酒桌之上,许老夫人开始剧烈咳嗽,陪伴在身旁的许先生脸色紧张,却见老母亲脸上仍是开心的笑容,他踌躇犹豫,忍不住说道:“娘,天色已经不早。现在雪下得这般大,又要开始降温了,我还是扶您回房歇息吧。”

许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堆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许先生脸色一松,笑道:“娘再您稍微等会,我先跟诸位说下,便送您回房间休息。”

许先生起身走到戏台,看着院内的众人,拱手笑道:“诸位,今日家母能够如此高兴,全靠诸位帮助。许某在这里给大家拜谢了!”

许先生行了一礼,众人纷纷起身还礼。

许先生继续说道:“现在大雪纷飞,雪势极大,路滑难走,各位回去请注意安全。”

寿宴终于结束,众人点头致谢,起身准备离开。

大院里边一直坐在酒席上边的贺知文,嘴角露出微笑,突然大声说道:“且慢!”

正准备从戏台上边的离开的许先生,眉头一皱,如今已经退场,怎会有人出来制止。

许先生脸色疑惑,问道:“这位公子可有什么事情?”

贺知文起身行了一礼,笑道:“许先生,今日乃是许老夫的寿宴。您说要替许老夫人举办一场类似船舫诗会般的寿宴诗会。

既然如此,若是没有诗词助兴岂不是落了下乘?

我见此番诗会魁首唐逸公子也在这里,他可是船舫诗会的魁首,我们何不请他献诗贺寿一首?”

旁边,沈清柔美眸冰冷,唐逸看了一眼贺知文,脸上露出淡淡微笑,这个贺知文倒是个硬茬子,这段时间三番五次找他麻烦。

原本以为诗会结束就可以离开,到是没想到会突然有人站出来要他赋诗。

唐逸想了一想,看向贺知文,怒声说道:“现在天气严寒,许老夫人身体有恙,还是先送回房间。

这作诗何时都能做,何必急于这一时,可不能让许老夫人着凉了。”

许先生点了点头,他心里自然是非常赞同唐逸的做法。现在天气变得严寒,他母亲刚刚喝完汤药,得先回房间休息才是。

这时,坐在另角落处的林巧巧突然站了起来,娇声笑道:“许先生,您还是先送许老夫人回房歇息吧。

不过,唐大人这贺寿诗讲究应时应景,若是过了今天晚上岂不是少了几分诚意,您说对吗?

再说,这贺寿诗对唐大人你来说,又有何难?”

林天傲眉头一皱,怒声说道:“巧巧,胡闹,坐下!”

林巧巧看向唐逸,冷哼一声,这才坐下。

当即,贺知文脸上微笑与徐寒山对视一眼,听到唐逸拒绝,贺知文心中大定,想来他是不会,所以才找许老夫人作为借口。

贺知文意有所指说道:“方才这位姑娘说得对,唐公子可是船舫诗会的诗魁,作出一首贺寿诗又有何难?……还是说唐逸公子作不出诗来,若是这样自当是不必强求。”

围观众人看向唐逸,脸上布满了怀疑的神色,这段时间有关唐逸在船舫诗会作弊的传闻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这唐逸私底下若是没做什么,又怎会被如此多的文人排挤?

许先生看到唐逸低头沉默,他略微沉吟,说道:“娘,孩儿还是先扶您回房歇息吧。”

许老夫人摇了摇头,和蔼笑道:“娘,相信唐大才子定是能够作得出来,不用担心,我想看看他。想看看他会为我写什么样的贺寿诗。”

许老夫人这些天也曾听闻过唐逸的作弊消息,但方才许先生将唐逸领到屋里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发现唐逸言之有礼,谈吐文雅,即便是与她这样啰嗦的老婆子聊天也没有半点敷衍。

许老夫人相信,唐逸是绝不可能作弊。

“多谢老夫人厚爱。”

唐逸微微抬头,看着许老夫人,行礼笑道:“许老夫人寿诞,作为晚辈自然是要作贺寿诗一首,不过晚辈觉得若是念出来,稍稍诚意不够,如若可以希望许先生能够提供笔墨纸砚,晚辈要为许老夫人挥洒泼墨,作诗一首!”

母亲这般坚持,许先生无奈只能答应,转身又叫人往火炉多添些竹炭,目光狠狠的瞪了一眼贺知文,他大概也能猜得出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等此事结束定要好好找这些算账。

有小厮捧出文房四宝,放在戏台上边,诸位宾客略显好奇,纷纷看向唐逸。

沈清柔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唐逸一脸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后边,许蛮蛮目光闪着星星,佩服说道:“前辈不愧是高人啊!不仅武功厉害,竟然还会写诗,实在是太厉害了。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跟着前辈,向你好好学习。”

众人目光注视下,唐逸闲庭信步般走向戏台上边,雪花越下越大,唐逸踩到戏台的木阶,感觉脚里的雪花一阵松松软软。

唐逸走到戏台正中间,提起毛笔轻蘸墨水,在众人的注视下直接就写下了“奈何”两个大字。

奈何?

围观的众人一阵哗然,心里疑虑,这贺寿诗理应写些恭维之词,少不了吉庆之言,怎么以“奈何”二字起句?

奈何什么?

难不成是隐喻奈何桥?

荒谬啊!

此等寿宴诗会,既然敢出现如此晦气之词。

你这墨不是咒许老夫人吗?!

看到唐逸写下奈何二字,贺知文脸上露出放肆的笑容,他果然是不懂得写诗啊!

众人正在纳闷的时候,只见唐逸在宣纸上又接着写下了“奈何”二字!

接连两个奈何??!!

众人神色气愤,这时候就连许院长也不由得蹙紧眉头。

围观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愤懑怒意,他们也顾不得礼仪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一些才子已经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唐逸写得狗屁不通。

他竟然连最基本的贺寿诗都不懂!

不懂的就算了,竟然写出如此晦气,禁忌之词,简直是太荒谬了!

贺知文脸色得意,果然如同传闻所言,这唐逸之所以能够获得诗会头魁,不过就是沽名钓誉,买卖题目,实在是笑话!

但是,下一时刻,当唐逸写出第二行贺寿诗,贺知文脸上的灿烂的笑意直接是僵住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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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我已经给前辈跪……!(第五更!求订阅!)

唐逸写罢两个“奈何”两字后,紧接着竟又在宣纸上添写了“可奈何”三个字。

围观的人不由得稍稍一震,心里疑虑,这贺寿诗理应写些恭维之词,少不了吉庆之言,怎么以“奈何”二字起句,又以奈何二字结尾?

贺知文脸色得意,果然如同传闻所言,这唐逸之所以能够获得诗会头魁,不过就是沽名钓誉,买卖诗文,实在是笑话!

下一时刻,贺知文脸上的笑意却直接僵住了。

戏台上面,大雪纷飞。

唐逸毫不理会,蘸了蘸墨,挥笔狂书,顷刻间一首绝妙的贺寿诗写成了:

“奈何奈何可奈何,

奈何今日雪滂沱。

滂沱雪祝许母寿,

寿比滂沱雪更多。”

围观众人一见此诗皆是一愣,接着便爆发出如潮的掌声,众人无不拍手称绝。

原来贺寿诗还能这样写!

开头令人不解,内容却是如此通俗有趣!

整首诗没有委婉贺词,倒是不入流俗,却是给众人一种曲折有变,波澜起伏,直接领在场围观的文人、墨客留下了强烈的印象!

酒桌旁边,许老夫人脸色和蔼,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这诗写得极好!唐公子有心了!”

见到老母亲这般开心,许先生心思一阵热乎,心里微微羞愧,方才某一瞬间,连他都忍不住误会唐逸了。

站在角落的小果儿,冒出瓷娃娃一般的小脑袋。

她脸色泛红,看向贺知文,大声笑道:“我就说我家姑爷没有作弊!我们家姑爷才华横溢,你们偏偏不信!现在知道我们姑爷厉害了吧!”

沈清柔美眸颤颤,看着戏台上的唐逸,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意。

他从未令任何人失望过!

贺知文脸红羞愧,他没想到竟然会被唐逸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扇了脸耳光,脸色涨红,过了一会儿,他急忙说道:“仅是耍下笔墨技法,这首如何能称作诗文!

你若是有能耐,就再作出一首。”

贺知文想到今日乃是许老夫人寿宴,唐逸是一定早有准备,就不信他还能再作出这什么诗来!

唐逸眼神如刃,冷哼一声,怒道:“不就是贺寿诗!

逾古稀又十年可喜慈颜久驻!

去期颐尚廿载预征后福无疆!

八秩寿筵开萱草眉舒绿!

千秋佳节到蟠桃面映红!

你莫不是在说笑话,这贺寿诗作出来又有何难!对于我来说还不是信手拈来。

只是本官方才想到许老夫人身体年迈又有病疾,所以想让老人家早些回去休息。”

唐逸脸色一板,看向贺知文,怒道:“你却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还说想要作什么贺寿诗,你明知道许老夫人喜欢热闹肯定不愿离开,却又一直叫我作贺寿诗,你是何居心?!”

旁边,许先生脸色阴沉没有说话,转身将许老夫人扶进卧房里。

贺知文脸色煞白,这话莫不是给他扣大帽子,当即否认道:“我没有,你胡说!”

“放肆!”

唐逸大声说道:“我堂堂将温陵县令,方才对本官无礼也就算了,现在还敢说本官胡说!”

“来人!”

“在!”

四名许府小厮从旁边走了出来。

“我怀疑此人与近期一桩杀人大案件有关,给我拖回到衙门让衙役们好好审问一番!”

“是!”

四名小厮大声答应,走到贺知文面前,准备将他拖出去。

戏台上边,唐逸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书生们一个个吓得将头低得低低的,角落里边还有急忙书生脸色惨白,拿着酒杯的手一直抖索。

“等下!”

唐逸突然出声,吓得书生们酒杯掉到草地上。

“还有最角落那几个缩着脖子的人,也给我带走!”

‘扑通’一下,书生们一个个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个小厮满脸怒容走到他们面前,娘希匹今天本是老夫人寿宴,竟然还有个敢出来闹事!

不一会儿,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贺知文连同他的朋友全部被小厮直接拖出许府,一路哀嚎不断,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戏台之上唐逸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一幕落在底下的学生们眼里,不由得吓得瑟瑟发抖,唐逸目光瞥向一出位置,那里正坐着林巧巧还有范进等人。

便在这时,林天傲起身说道:“许先生,今日寿宴多有打搅,他日林某定会亲自上门赔罪。”

林天傲又看向唐逸,赔罪说道:“唐大人,小女年轻不懂事,还望唐大人多多包涵。”

唐逸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林商贾,自己的孩子要多多管教才是,

若是哪天不管教好的话,定会有人替你管教好的。”

林天傲客气一笑,说道:“多谢唐大人,我回去之后,定会严厉管教小女。”

林天傲说完,便急忙带着林巧巧离开,范进抬头看了一眼唐逸,刚刚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连缩紧脖子,夹紧尾巴落荒而逃。

许先生从屋里缓缓地走了出来,脸色再次恢复自然,似乎事情没有因为方才发生的事情而坏了性质。

他对着众人拱手行礼,赔罪说道:“今夜寿宴诗会,各位文人才子竟显本事,令许某佩服至极,感谢至极!

作为书院的先生,今日各位能够给许某一个薄面,参加家母的寿宴,非常感谢!雪天路滑,各位回去,多加小心,许某谢过。”

众人纷纷还礼,而后匆匆离开。

许先生走到唐逸面前,说道:“唐大人,今天晚上多有得罪,照顾不周,还望唐大人海涵。”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许先生言重了。”

许先生看着唐逸,满是欣赏说道:“不愧是温陵第一才子之名,名不虚传啊。恐怕今夜过后,就无人胆敢再怀疑你了!”

唐逸笑了笑,说道:“在下方才行事有些唐突,还望许先生能够见谅。”

许先生摆了摆手,目光冰冷,说道:“如若唐大人你不出手的话,老夫也绝不会简单放过那几个人的。”

自己老母亲寿诞竟然有人敢在场间胡闹,若是老母亲这几天身体无恙,他便不贺知文等人计较,如果老母亲病情加重,这位“孝感动天”的许先生,绝不会善罢甘休!

唐逸摇了摇头,意有所指道:“据我所知,那几人可没有这个胆量。”

许先生眉头皱紧,说道:“唐大人的意思是?”

唐逸说道:“此事我猜得没错的话,乃是林家那个小女在背后煽风点火,那几人才敢在寿宴造次。”

许先生恍然大悟,说道:“唐大人放心,我过后定会让林家给我一个交代!”

许先生虽然是一个教书先生,但认识的官员却遍布大乾,这林家生意遍布江南,刚好他那儿也认识几个朋友,到时候定会让他们好好把关把关林家的货物的!

沈清柔走到唐逸身边,小果儿也从角落冒了出来躲进沈清柔的怀里。

唐逸看向许先生,笑道:“许先生,既然寿宴已经结束,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等一下!”

一阵香风夹杂着酒味从身边吹拂而过,许蛮蛮从旁边跑了过来,醉意蒙蒙说道:“前辈,你……你还没教我武功呢!”

许先生看了她一眼,气道:“蛮蛮,不得无礼。”

许蛮蛮“哦”的一声,耷拉着眉头,失望地点了点头。

小果儿从沈清柔身上窜了出来,问道:“我们家姑爷真的会功夫吗?”

许蛮蛮连忙点头,说道:“前辈会许多功夫,不仅懂得金钟罩,还可以在油锅取钱,非常厉害!”

小果儿看着唐逸,惊讶说道:“姑爷,你竟然懂得油锅取钱?!”

旁边一些尚未离开的宾客,忍不住驻足停步,跟着说道:“是啊!方才唐大人油锅取钱的一幕,实在是太厉害了!”

唐逸无奈笑了笑,小果儿眨了眨眼睛,看向许蛮蛮,说道:“我们家姑爷现在不会教你功夫的,我们得回家了。你放弃吧。”

许蛮蛮脸色激动,含糊说道:“会的,刚才在小树丛里,我已经给前辈跪……!”

虾米鬼?

…小树丛

给唐大人……跪…?!

众人宾客脸色骇然,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貌似听到一个爆炸性的八卦。

唐逸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有不好的预感,眼神看向一边的许先生,想要向他求助,帮他解释。

许先生剧烈咳嗽,借故带着许蛮蛮赶紧离开,这种事情解释起来只会越理越乱!

待得所有人都离开,看到沈清柔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硬着头皮拉起小果儿匆忙离开许府。

身后,

小果儿眨了眨可爱的眼睛,轻声嘀咕道:“小树丛,跪……是虾米意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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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第一次做……(第一更,求订阅!)

今年的温陵注定是特别的,已是停歇几天的大雪,又开始下了起来,这使得温陵百姓的心里头,冷着身体暖在心里。瑞雪兆丰年,如此适时的冬雪预示着来年是丰收之年,是来年庄稼获得丰收的预兆!

到了亥时,夜色已深,温陵街头人群逐渐稀少,但温陵河的对岸西熙园里边莺莺燕燕依旧是歌舞升平、灯火璀璨。

西熙园的三楼突然传来一串银铃也似的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垂着辫子的小姑娘走了进来,白白净净的脸庞,柔柔细细的肌肤。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弯。

秀儿走到习姑娘的身边,高兴道:“习姐姐!习姐姐!有消息了!”

听秀儿的吐语吐珠,又是清脆又是柔和,动听之极,向她细望了几眼,只见她神态天真、憨厚顽皮,双颊晕红,年纪虽稚,却又容色秀丽、气度高雅,不似一般的小丫鬟般拘谨,漾着笑意的眉眼虽还带着稚气,却已是如画的模样。

此时窗户旁边,习姑娘慵懒靠在窗沿,一袭红衣犹如焰火,美眸则是看着外边大雪纷飞的夜景。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剔透的雪肌玉肤,闪烁着象牙般的光晕,那线条柔美的雪白肌肤婉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

绝色娇美的芳靥晕红如火,风情万千的清纯美眸含羞紧。

习姑娘看向秀儿,妩媚笑道:“你这小妮子,再这般毛毛躁躁,小心我家法伺候。”

小秀儿吓得脸色煞白,小翘臀猛地一收紧,习姑娘捻起桌上的热酒,边倒酒边问道:“什么消息,说吧。”

秀儿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笑道:“习姐姐你故意吓唬我!我才不会跟你说是关于唐大人的消息。”

“唐大人?唐逸?”

习羽翎又黑又长的睫毛紧掩着那一双剪水秋瞳忍不住轻颤。

秀儿点头说道:“我方才听闻参加寿宴的姐姐说,今天晚上许老夫人的寿宴上,唐大人可是大放异彩,不仅给众人表演了油锅取钱,还作一首贺寿诗引得众人欢呼,更让那许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正在看着温陵河夜景的习姑娘转过身来,她的美眸璀璨如繁星闪烁,目光里满是疑惑好奇的色彩,疑惑说道:“为什么?”

秀儿佯装生气道“不说!”

习羽翎刮了下小姑娘的琼鼻,说道:“每次姐姐你坐在窗户旁,一坐就是好久好久,都不跟我说半句话。

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唐大人的消息,你才愿意跟我说几句话。

所以,我不说。”

习羽翎白了小姑娘一样,吓唬她道:“再不说,我家法伺候。”

秀儿小翘臀轻轻一颤,这次简单的将今晚发生在寿宴诗会上的事情叙述一遍,最后,小姑娘还不忘夸赞唐逸几句。

“这唐大人果真大才啊,尤其是今天晚上作的那首贺寿诗,倒是写得应时应景,好生有趣。据说许老夫人听完后,连说三个好字,许院长更是开怀大笑,当着众位文人才子的面前不吝盛赞一番!”

习姑娘低声轻吟几句那贺寿诗,双眼顿时笑得犹如月牙儿似的。

秀儿见到还是第一次见到习姑娘这般开心。

她的目光落在习姑娘美眸之上,妩媚笑道:“那唐大人若是亲眼见到姐姐你这般高兴就好。”

习姑娘莲步轻移,走到窗户旁边,美眸看着对面灯火逐渐暗淡的温陵街道,夜色下的温陵街道,能够看到有人影提着灯笼缓缓走动,也有挂着灯笼的马车飞驰而过,很快便消失在夜幕里。

她声音淡淡,说道:“若是不愿相见,见或不见,又有何区别?”

秀儿摇了摇头,开着玩笑,说道:“区别可大,这样那位唐大人才会知道,我们西熙园的招牌大红人习姑娘每天都在想他呢!”

习姑娘看向她,怒道:“你这妮子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秀儿吓得急忙紧闭小嘴,大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而后忍不住说道:“习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啊?”

习姑娘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轻声说道:“他什么时候走,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

……

冬夜大雪,到了寅时温度骤然下降。

今天因为寿宴之事可谓忙活了一晚上,唐逸跟沈清柔回到沈府,觉得有些困了便直接回到房休息,半夜盖着暖被睡觉,唐逸迷迷糊糊却忽然发现被子的一角似乎出现了一个破洞。

想起他自己有踢被子的习惯,上次就是踢被才会半夜着凉发烧,想来这被子的破洞应该也是被他不小心踢破的。

现在已经深夜,沈府里大家基本都已经在休息,他只能先将就盖着等到明天早晨再叫小果儿换一下被袄。

就在这时,房门传来微微声响,唐逸听到声音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沈清柔从门外边款款走了进来,两人正好四目相对。

沈清柔声音温柔,问道“相公,把你吵醒了吗?”

唐逸摇了摇头,问道:“娘子,怎么突然过来了?”

沈清柔抿嘴一笑,说道:“今天晚上这雪下得实在太大了些,现在天气又开始变得冷了,相公大病初愈可不能再着凉了,所以妾身便想着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

唐逸点了点头,将被子掀开,准备起身喝一杯热茶。

沈清柔眉头抬起,忽然发现唐逸盖着的被子破了一个洞。

唐逸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下,发现被子的洞还不小,顿时有些尴尬了。

沈清柔微微一笑,说道:“妾身去拿针线盒,晚上先缝补一下,等明天再叫果儿换一下被褥。”

唐逸正准备拒绝,将就一晚上盖着也没事。可惜沈清柔已经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出针线盒,又走到旁边取过大氅让唐逸披上,坐到床沿开始缝补被子上的破洞。

刺绣女红是大家闺秀必须要领,沈清柔懂得缝补自然不足为奇,不过沈清柔只学过一段时间的刺绣,并不是很擅长缝补,像这样缝补被褥上的破洞倒是第一次,她刚缝了几下手指便被针头不小心给扎了一下,开始流出血来。

听到沈清柔绣眉微蹙、轻哼一声,发现她被针扎到手指,唐逸连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察看。

唐逸关心问道:“疼吗?”

沈清柔点了点头,脸色显得有些难受,说道:“第一次做所以有些不熟。”

唐逸说道:“第一次做当然不是很熟练,现在开始流血了……我先用手帕帮你处理一下,不然等一下血会落到被子上。”

沈清柔轻轻点头,唐逸找了块手帕将手指上的小伤口轻轻擦拭,沈清柔的脸色闪过一丝痛楚。

唐逸说道:“很疼吗?那我轻一点,你先忍一忍。”

沈清柔轻声应道:“……嗯。”

房间外边,正欲敲唐逸房门的沈荣富,未曾想到,来到唐逸房外会听到女儿跟唐逸的对话。

第一次做…?

流…流血了?!

被子???!

沈荣富也是过来人啊,房间里边发生什么事情当然是不言而喻啊!

刹那间,

沈荣富脸色骇然,苍白至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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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我可以陪她做……!(第二更!谢谢有份量的人的打赏!!)

竖日清晨。

唐逸从睡梦中醒来,穿衣洗漱完毕之后,便向着府厅走去,却意外发现一向比自己早起的小媳妇,今天竟是破天荒的还没有睡醒。

昨天晚上小媳妇帮他缝补被单,之后两人又聊到半夜,虽然唐逸想将小媳妇留下,但想到老丈人这会儿还住在沈府,若是让他知道的话,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唐逸想了想,貌似还没见过自家媳妇睡觉的样子,便向着她的闺房外边走去,他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发现小媳妇正在床上消息,她斜斜靠在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美丽的姑娘总是让人流连忘返,尤其是在休息的时候,可爱的样子非常令人着迷。

沈清柔就像一只安静乖巧的小猫,正做着甜甜的美梦。

就在这时,她的睫毛轻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唐逸正在看着自己,脸色闪过一丝慌乱,而后忍不住染上一层红晕。

“相公?你怎么过来了。”沈清柔脸色惊讶,问道。

唐逸微微一笑,说道:“娘子,你醒了。”

“嗯。”

沈清柔轻轻地点了点头,她从床上爬起准备下床,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手捂着腹部只感觉那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

唐逸注意到她的异样,连忙问道:“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沈清柔苍白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殷红如血,慌乱摇瑶头。,

唐逸眉头紧皱,这样子不像是没事。

沈清柔声音如蚊子,说道:“相公,你能先出去外边…帮我叫果儿过来一下吗?你先到府厅等我,我等会就会过去。”

唐逸一脸茫然,而后点了点头,走出房间叫果儿进来。

屋内,沈清柔神色慌张,心里暗道怎么会突然来那个了。

而后,她像似想起什么,掀开被褥看了一下,发现白色薄纱上边也沾到些许的红晕,顿时脸色变得窘迫,脖颈红得得可以滴血。

小果儿从屋外走了进来,问道:“小姐,你找我?”

沈清柔点了点头,美眸看了一眼屋外,发现没有唐逸的身影,这才轻声地在果儿耳边说了几句。

果儿脸蛋微红,说道:“小姐,你先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取些热水过来。”

……

……

早餐大多数时候都是沈清柔跟唐逸一起吃的,沈荣富则是午饭、晚餐的时候跟他们一起,沈荣富因为要处理商务之事非常太过忙碌,尤其是年末的时候基本连吃饭都顾不上。

唐逸让小果儿过去之后,便先到府厅等沈清柔,看到坐在自己对面正板着一张脸的沈荣富。

他脸色一愣,今天老丈人怎么突然有空跟他一起吃早餐了。

沈荣富看向唐逸,疑惑问道:“柔儿呢?怎么还没过来吃饭。”

唐逸说道:“她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等会就会过来。”

沈荣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眉头大挑,身体有些不舒服?

难道……

就在这时,沈清柔从府厅外边慢慢走了进来,步伐明显变得有些细碎,比平常走路似乎稍稍慢了一些。

已是过来人的沈荣富看了一眼沈清柔走路的姿势心里边便有了模糊的猜测。

沈荣富关心问道:“柔儿,你身体不舒服吗?没事吧。”

沈清柔摇了摇头,脸色苍白,说道:“爹,我没事,现在好多了。”

沈清柔说完,便坐在唐逸旁边,这才刚刚坐下,顿时感觉下身一阵剧烈疼痛,脸色唰的一下又变得苍白如纸。

唐逸注意到她的异样,关心问道:“还在疼吗?”

沈清柔脸色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疼?!

沈荣富气得脸色煞白,却又只能咬着牙忍住,不能生气,不能生气,他现在更加笃定心里的猜测,看来昨天晚上这两个孩子真的发生什么了……

想到这,沈荣富脸色铁青,瞪了唐逸一眼,最后深呼吸一口气。

罢了,罢了!

两人毕竟都有了婚约,这件事情早晚都会发生,现在只能早点给这两个孩子成亲了。

沈荣富连忙起身,叫厨房快点给沈清柔盛上一碗热粥,又叫他们记得从今天开始多炖一些补血补身子的食物,又从叫厨房拿来几个新鲜鸡蛋,将壳剥掉放到沈清柔面前。

沈荣富最后瞥了唐逸一眼,声音淡淡说道:“你也多吃些鸡蛋补补身子,你身体才刚好一些,不能太伤身体。”

唐逸笑道:“您放心,我现在身体硬朗着呢,非常好,非常强壮!”

沈荣富拿着勺子的手轻轻一颤,额头青筋冒出!脸色变得越加的不太好,阴沉得可怕。看向唐逸的时候眼里隐隐有怒火在燃烧,将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

深呼吸一口气,沈荣富这才面色稍微缓和一些。

沈荣富看向沈清柔,沉声说道:“你们平日若是没什么事情,晚上就早些休息。柔儿,唐逸现在公事繁忙,你不能整天去打扰他。”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我段时间非常有空,柔儿若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我可以陪她做。”

做……喜欢做…的事情?

沈荣富差点气炸!

呯!

沈荣富将饭碗砸在桌上,怒声说道:“你不是要到江南上任?还有一堆事情没有交接!这段时间柔儿不可去打扰唐逸。”

沈清柔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唐逸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今天老丈人对他意见蛮大的,像是吃了枪药似的,一点就炸,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把她女儿吃掉似的。

难道是昨天晚上发生在许府的事情觉得不满意?不够……显摆?不对啊,按理说自己做的那首贺寿诗应该够显摆了吧?!!现在都闹得温陵沸沸扬扬了。

吃完早饭,沈荣富又简单的寻问几句关于昨夜许府寿诞发生的事情,喝了几口粥便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留下唐逸一脸茫然,沈清柔则是因为身体原因回到房间里边休息。

唐逸准备去沈清柔屋里察看她的身体状况,绕过后院的时候发现小果儿正手里拿着一个木盆。

此时木盆装了热水,里边则是放着一件白色的轻纱薄裙应该是准备洗的,当小果儿将白色薄纱从盆里拿出来清洗的时候,可以看到那上边有一块并不是特别明显的红印。

记得这件薄纱好像是沈清柔穿的……

唐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媳妇是亲戚来了啊!

唐逸先去沈清柔的屋子简单寻问了几句,确定她是红事之后,他直接跑到后院厨房里熬了一碗红糖姜汤,又叫果儿拿了一个装满热水的小水袋过来。

来到沈清柔的屋子,将她从床上扶起。

唐逸说道:“我叫厨房熬了一碗红糖姜汤,你先喝下去,这红糖姜汤应该可以稍微缓解一下疼痛,也可以稍稍暖些脾胃。”

这红糖姜汤药效好处非常多,除了可以缓解女性痛经之外,还可以用于肺寒咳嗽,呕逆少食,肺胃不和,调解脾胃等等,非常有用。

沈清柔目光颤颤,轻轻点了点头,接过红糖姜水,喝完之后,虽然疼痛感已经存在,但胃部却一阵温暖,苍白脸色也稍稍恢复点红润。

唐逸转身又从桌上取过小水袋,轻轻地放到沈清柔的小腹上,感受到腹部一阵暖流传来,沈清柔脸色微微一红。

“这小水袋里边装着热水,贴在小腹有助于疏通气血,又能起到保暖作用。我已经叮嘱果儿,待会若是热水袋变凉了,她会进来更换换些热水。”

唐逸看着她,说道:“昨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雪,今天肯定会降温降得非常厉害。你现在身体虚弱,尤其是现在红事的时候,容易着凉,所以要特别注意保暖。

这几天就不要再沾水了,如果有什么事就叫果儿帮忙一些,需要我帮忙说一声就可以。

我毕竟是你的丈夫,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沈清柔目光温柔,轻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便准备休息。

唐逸将棉被给她盖紧,又检查了下木窗是否关紧,见沈清柔已经睡下,这才转身离开。

感觉到唐逸的脚步声已经离开,沈清柔睫毛微颤,睁开美眸,看着桌上已经喝完的红糖姜水,又感受着小腹传来的阵阵暖意。

一丝丝说不出道不明跟红糖水一样甜甜的感觉在她的心头萦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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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本小姐要跟你拼命!(第三更!求订阅!)

离春节只剩两天,这些日子各种各样的诗词聚会、文玩名画鉴赏的请帖纷纷送到沈府,请帖全部署名特注——恭候唐大人光临!

原本以为船舫诗会结束,随着热度的冷却消逝,请帖会越来越少,未曾想许府诗会之后,唐逸的名头直接被引燃引爆!

参加过寿宴诗会的文人墨客,在听完唐逸特地为许老夫人作的那一首“奈何贺寿诗”之后,无不是心惊胆颤认为唐逸实在大胆!

而后,当他们听完后边那峰回路转的几句诗词之后,又一个个开怀大笑纷纷佩服至极。

围观众人好评不断,到了今天早上,船舫诗会的诗魁唐逸被许先生不吝盛赞的消息开始变得众所周知。

要知道在这之前,众人对于这位唐大人夺得船舫诗会的诗魁一直心存芥蒂,虽然明面上没有人敢提出质疑,但是暗地里都在传言唐大人半字不识,买卖诗词、沽名钓誉,弄虚作假,根本是文人之耻!

但听完唐逸这应时应景的贺寿诗之后无不拍手称赞,“奈何奈何可奈何,奈何今日雪滂沱。滂沱雪祝许母寿,寿比滂沱雪更多。”

若是半字不识又如何能够作出如此绝妙的贺寿诗?

再者,这首贺寿诗可谓是应时应景,即便是提前准备也准备不来的,毕竟那天寿宴诗会众人亲眼见到的确是下了滂沱大雪!

至此,文人才子终于是相信这一个事实,唐大人乃是一个大才之人!

那一首《奈何贺寿诗》更是被人争相评论,不说遣词,不说寓意,也不论内涵,正如同许院长所给予的评价,整首诗没有委婉贺词,倒是不入流俗,却是给众人一种曲折有变,波澜起伏,直接令人留下强烈的印象!

随着这些坊间不断流传,唐逸的名气也是与日俱增,再加上有着许先生的肯定评价,这许先生是谁啊?他可是教出过解元的先生,年轻时候更是朝廷里边举足轻重的大官,竟然给了唐逸如此大的评价,一时间唐逸的名头可谓是风光无二!

此时,“沈府赘婿”这一刺眼的字词,总会被人拿出来当作笑料,但当他们听闻许先生对唐逸的评价之后,皆是纷纷沉默脸色肃然不再言语。

某一天晚上,某个酒楼的客栈里边,有人听完许先生给予的评价之后,喝醉笑道:“不落俗套,文字大胆,唐大人可谓是鬼才啊!”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煞时刻,唐逸的“鬼才”之称开始流传,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唐逸名头每日剧增,而在某一天“温陵第一鬼才”之称的名头,开始悄然传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名头也就这么被坐实了。

对于这个称号,唐逸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过是出去凑热闹看风景顺便提老丈人装装逼,至于想要在诗会上羞辱其他学子,亦或者是扬名温陵的文学圈这种吃饱了闲撑的事情,他直接懒得去考虑。这还不如陪小果儿一起下棋,教小妮子学习折纸飞机,偶尔欺负下小妮子,来得逍遥舒服。

沈府庭院里边,看着小果儿将一大堆请帖折成纸飞机乱扔,唐逸无奈地摇了摇头,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等到春节开始,那些登门拜访的人绝对不在少数,看来今年的沈府将会非常热闹。

为了迎接春节,唐逸便在沈府里边跟小果儿玩闹着,却不知道坊间还在传谣另外一件事情。而此事的当事人,则是跟许先生的侄女——许蛮蛮!

因为许先生的关系,这位许蛮蛮已是温陵有名的大美女,据说她能够掌劈石块,飞檐走壁,有着非常厉害的功夫,所以无人胆敢靠近许蛮蛮,更别说捕获女孩芳心了。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根据传闻,许府寿宴之时,有人看许蛮蛮喝得酩酊大醉,竟是将唐逸拉进树下草丛,还跪在唐逸的身下……似乎是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草丛草丛!

跪在身下!

如此劲爆的八卦消息立马不胫而走,瞬间就占领温陵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渍渍渍……想不到这位许蛮蛮竟是如此姑娘!

却不知这许蛮蛮跟唐逸又是何关系?

有人开始对许蛮蛮好奇,便开始深挖有关许蛮蛮的消息。没想到,立马得到有关许蛮蛮一个令众人捧腹大笑的故事。

原来许先生有个弟弟在江南当官,因为事务繁忙他弟弟便将许蛮蛮托给许先生照顾,许先生便将许蛮蛮送到温陵私塾里边学习,没想到会闹出笑话出来。

当时教书先生正在讲课,说道:“写诗一道,都要讲究押韵!”

坐在地下的许蛮蛮,高兴说道:“先生说的对,写诗一定要让鸭运,不能让鸡运!”

教书先生气急,质问说道:“哦?此话怎讲?”

许蛮蛮脸色得意,说道:“运诗运诗当然是要过河才能行运,你看码头那些大船都是要过晋河才能行运。

还有,鸭子才会游泳,鸡不会游泳自然不能运。所以,古人写的诗必须让鸭运!先生,我聪明吧!”

有学子不服,生气问道:“按你这么说,人家鸽子还会飞呢!为什么不让鸽子运诗!”

许蛮蛮脸色不屑,说道:“可能鸽子有别的事,没空运诗吧!谁知道!”

先生气得头大了,气得吹胡子瞪眼,说道:“都别吵了,我晕啊!”

苏瑾想了想,点头哈哈大笑:“对嘛!对嘛!还是先生厉害,不愧是先生,诗这种东西,还得我们先生这种有文采的人亲自运送!鸭子长得扁嘴扁脸的,太难看了,不配运诗!”

至此,许先生的侄女“鸭子运诗”的趣闻,便开始在温陵坊间传响,而关于唐宇跟许蛮蛮的暧昧关系,更是被一些好事者撰写出话本小说在坊间流传。

这一日,大雪纷飞,凛冽寒风,天地一片肃杀!

此时一道瑰姿艳逸的身影从街道尽头袅袅而来,一袭紫衣尽显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间优雅万千,最为吸引人的还是女孩那一双大长腿,显的体态极为的修长。

她眸子带着彻骨的冰寒,清冷淡然的气质,犹如清莲初绽。

她平静稚嫩俏脸,并未因为路人的注目而改变分毫,就像是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女杀手。

女孩莲步微移,终于是来到沈府门外。

她玉手伸出,“铮!”的一声,一把寒剑出鞘。

许蛮蛮扯着尖锐的嗓音,大声喊道:“唐逸!你给我出来,本小姐要跟你拼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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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高手寂寞啊!(第四更!求订阅!)

这两天沈清柔因为生理期的缘故一直躺在床上休息,唐逸则是在旁边悉心照顾着小媳妇。

午饭时候,唐逸坐在沈荣富对面,当听到女儿沈清柔这几天连床都下不来之后,沈荣富气得当场怒拍桌子,将碗筷砸在桌上,眼神凶狠犹如恶狼似地瞪向唐逸。

原本正低头吃着鸡腿的唐逸吓了一跳,脸色茫然,感觉这两天老丈人对他似乎意见很大啊!

就在这时,小果儿就从庭院里慌张地跑过来,说道:“不好了,姑爷!出大事了!

府门外边,那个叫许蛮蛮的姑娘,此时拿着一把剑,说是要见姑爷你,还说姑爷你决一死战。”

唐逸眉头一挑,该来还是来了,这两天有关他跟许蛮蛮的八卦闹得温陵沸沸扬扬,现在这个许蛮蛮为了名誉、声誉找上们来也是应该的。

但关键是,她自个喝醉酒闹酒疯,自己为何要帮她擦屁屁啊?

“她想要决一死战吗?”

唐逸想了想,满足许蛮蛮这个愿望倒也不是特别麻烦。

唐逸叫来小厮旺财,在他耳边吩咐几句,旺财心神领会,立马向着厨房走去,不一会儿,便搬来两砖长板凳,将抱着六砖搬砖扔在地上。

旺财笑道:“姑爷,按照您吩咐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每块砖头我都很小心的做了手脚,保证不会被人发现。”

唐逸点了点头,示意旺财去忙其他事情。

小果儿看着凳子,又看了看转头,疑惑问道:“姑爷,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唐逸走到小果儿身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小果儿觉得耳朵痒痒的,忍不住脸色羞。

待听完唐逸说的安排,小姑娘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娇声笑道:“果儿保证完成姑爷安排的任务!”

小果儿转身向着府门外边,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便带着许蛮蛮向着院子走过来。

许蛮蛮俏脸铁青至极,一触即发的怒气一览无遗!

这些日子,她可谓是受尽无数的绯议,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谈论有关她跟唐逸的事情。

原本许蛮蛮并不在特别在意,江湖人士,哪个没有一点点风风雨雨,再着,她的记忆当中,唐逸还算规矩,当天晚上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但随着时间发酵,坊间各种有关她跟唐逸的事情满天飞!

许蛮蛮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作为一代女侠她不允许身上有任何的污点!

于是,许蛮蛮决定要跟唐逸决一死战!

今日要么她许蛮蛮这朵花陨落,要么她唐逸成为剑下亡魂!

两人之事便能一了百了!

许蛮蛮跟随小丫鬟来到院落,便看到院落里边,唐逸负手而立,闭眼凝思,呼吸吐纳间,双手正摆弄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手势。

小果儿轻声说道:“许小姐请稍等片刻,我们家姑爷正在练功。”

练功?

许蛮蛮这才发现,唐逸的身前有小厮正将几砖厚厚的土砖固定在长凳上边时。

许蛮蛮脸色疑惑,看向小果儿,狐疑道:“他这是准备做什么?”

小果儿说道:“我家姑爷准备练习一套名为“如来神掌”的绝世武功。”

许蛮蛮美眸一颤,惊讶道:“如来神掌?!”

虽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功夫,但她听名字就觉得非常……厉害啊!

许蛮蛮神色激动,疑惑问道:“比那油锅取钱的金钟罩还厉害吗?”

许蛮蛮记得,寿宴诗会唐逸曾表演过油锅取钱!

小果儿小脸严肃,故作神秘说道:“我们家姑爷说了,两种功夫,各有千秋!”

许蛮蛮柳眉微挑,美眸再次看向院落,只见有小厮竟是将厚厚的土砖固定在板凳上。

许蛮蛮又问道:“那人在做什么?”

小果儿得意一笑,说道:“他正在将土砖被固定在长凳上,等会我们姑爷将会一掌将砖块劈成两半。”

虾米?

许蛮蛮小嘴惊呼,那固定在长凳上边的土砖厚度如此之大,一掌劈成两半怎么可能,若是平常人劈这样的土砖手掌肯定会肿成猪蹄的!

许蛮蛮脸色严肃,连忙出声制止:“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们家姑爷等会要是真打下去,会受伤的!”

小果儿稍稍犹豫,心里边也担心着自家姑爷。但她想到姑爷之前说的话语,便轻松一笑,说道:“不会的!我们家姑爷可是武功高手!”

许蛮蛮正欲说话,只见唐逸走到板凳旁边,马步一扎,提掌运气,手掌犹如大刀破斧直接劈向土砖,“咔”的一声脆响,土砖应声落下。

许蛮蛮吓得神色激动,一脸难以置信。

“再来!”

小果儿也处在震惊当中,听到唐逸的话立马反应过来,小姑娘急忙屁颠屁颠的来到唐逸身边,将五砖土砖迅速固定在长凳上。

许蛮蛮眨了眨美眸,不知道唐逸又准备做什么。

院落里边,唐逸马步一扎,神色认真,而后,手掌接连三次上下挥动,那固定在长凳上边五砖厚厚的土砖都被劈成了两半。

看着掉落在雪地上的土砖,小果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她想不到姑爷竟然真的可以劈掉五块转头,姑爷是怎么做到的?

许蛮蛮惊讶得捂住朱唇,她看过太多的江湖话本,据说江湖高手都有内力,能够搬山石,移圆木而面不改色。再看唐逸,劈掉五块厚厚石砖,依旧是面色古井无波!

待得表演得差不多,唐逸闭目凝神,收气提臀,转身摆好姿势,做出神秘莫测的样子!

许蛮蛮神态天真,双颊泛红,肤色白腻,一双美眸灿然晶亮!

唐逸佯装看到许蛮蛮,惊讶说道:“蛮蛮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许蛮蛮脸色一变,展颜一笑,拜拳行礼,说道:“前辈,好久不见。”

唐逸点了点头,看向小果儿,说道:“果儿,你去将外边,请哪个准备跟我拼命的姑娘请进来吧。

今日我如来神掌略有小成,刚好可以好好的练上一练。”

小果儿脸色疑惑,美眸看向许蛮蛮,小姑娘正欲说话。

许蛮蛮脸色一变再变,急忙说道:“前辈,方才我过来时,那个姑娘因为有要事,已经离开了。

想来是听闻前辈你武功如此厉害,所以逃跑掉了。”

“是吗?哎……那就有些可惜了。”

唐逸脸色遗憾,一副“高手寂寞啊”的样子。

旋即,他疑惑看向许蛮蛮,问道:“不知蛮蛮姑娘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许蛮蛮脸色微红,说道:“晚辈不胜酒力那天晚上因为喝醉了酒,所以举止行为有些唐突,过后晚辈仔细一想,前辈行走江湖多年,行事随意大方,自然是不会跟晚辈计较,但晚辈却不得不反思自己的行为。”

“所以今日特意寻问叔叔,知道前辈住的地方之后,晚辈特意过来给前辈陪个不是。”

小果儿听着许蛮蛮说的话语,脸色忍不住涨红,竟是在憋着笑意。

唐逸咳嗽一声,说道:“没事,没事,不打紧。若是没什么事情,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唐逸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许蛮蛮却是忽然将他叫住了。

唐逸心里咯噔一下,小果儿也是吓得小翘臀一紧,不得不说他们的表演非常蹩脚,难道这许蛮蛮看出什么异样?

许蛮蛮眼神微眯,脸色认真,大声说道:“前辈,蛮蛮此次前来除了给前辈赔礼之外,最主要的还是想跟前辈一起学武功!”

“学武功?”

许蛮蛮点了点头,笑道:“我想跟前辈一起学《葵花宝典》!”

唐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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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会不会太快了?(第一更!)

“前辈,喜欢吗?”

“喜欢。”

“舒服吗?”

“嗯。”

许蛮蛮脸色微红,心怦怦直跳,轻声书道:“那……我再试试换别的姿势,应该会更舒服。”

唐逸脸色担心,温柔问道:“你双腿那里会不会很疼?”

许蛮蛮脸色羞红,说道:“前辈太硬了稍微有点疼,不过只要前辈觉得舒服,我没事的!”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太疼的话,那我就保持躺着这个姿势吧,你在上面轻轻地动吧。”

“嗯!”

屋檐底下,唐逸翻身躺在一张大竹椅上闭目养神,许蛮蛮一双大长腿站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用脚给他按摩。

沈荣富从院外走了进来,准备去看看沈清柔的身体好些了没有,路过唐逸庭院时,看到眼前的一幕,脸色愣住了,只见一位陌生的长腿姑娘正站在唐逸的后背上面来回走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女上男下,成何体统!

沈荣富气得脸色涨红,大声怒喝:“混账!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沈荣富气冲冲向着唐逸跑过去,他这几日一直在忍着唐逸,早已经想要暴打唐逸一顿的冲动,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这才几天时间,刚刚自己女儿吃掉,立马就勾搭上其他姑娘!

勾搭也就算了,竟然带进沈府里边,堂而皇之的做这些事情!?!

唐逸被沈荣富的怒喝下了一条,他睁开眼睛,急忙解释道:“我们这是在按摩。”

这几天他都是坐在屋檐底下看书撰写话本,早已感觉脖子、后背一阵酸痛,看到许蛮蛮的大长腿,想起前世看到过用脚踩后背的按摩方法。所以,就试着叫许蛮蛮帮他按摩按摩,没想到许蛮蛮脸色微红欣然答应。

沈荣富自然是看出来这是在按摩,关键是月儿现在身体有恙,还在房间里边休息,这混账小子竟然敢直接找女孩到沈府里边按摩?!!

这是要翻了天不成?

沈荣富脸色涨红,随即大怒道:“这个女孩是谁,你们在庭院做这种事情成何体统!”

许蛮蛮慌忙从竹椅上跳了下来。

唐逸起身介绍道:“这位是许先生的侄女,前些时日在许府寿宴上认识的。”

许蛮蛮脸色惊慌,连忙走到沈荣富面前,行了一礼,说道:“晚辈许蛮蛮,见过沈商贾,我跟前辈没有做什么事情,前辈说他身体有恙,所以我帮他按摩一番。”

沈荣富脸色一愣,疑惑说道:“许先生?前辈?”

唐逸点了点头,将许蛮蛮的身份介绍了一遍,并简单的解释,此次许蛮蛮来到沈府是想要向他学习,原因则是因为在许老夫人寿宴上边自己大展才华。

唐逸话里有话,许蛮蛮的确是亲眼看到他施展油锅取钱,这才相信他是有真功夫的。

不过,沈荣富则是听成,唐逸因为在寿宴诗会上作了贺寿诗大展才华,所以许先生才会让许蛮蛮来沈府跟唐逸一起学习。

只是,

这学习归学习,怎变成了按摩……还有这按摩的方法,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可从未尝试过,倒是新鲜得紧。

了解完详情之后,沈荣富的脸色终于是稍稍缓和,最近唐逸的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尤其是许府晚宴的时候要他好好的显摆一番,唐逸不仅作了一首贺寿诗,更是得到许院长的盛赞。

外界甚至还将唐逸称呼为“温陵第一鬼才”,现在连许先生的侄女都亲自登门学习!

自己女儿嫁给了“温陵第一鬼才”这无疑是最为欣喜的事情!

沈荣富点了点头,展颜一笑。对于沈荣富态度的前后变化,唐逸倒是不觉得大惊小怪。

这段时间,跟沈荣富相处几个月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老丈人平时不善言谈,也没怎么跟他聊过天,但他却是极其喜好面子!

虽然沈荣富有着弛聘商场,分文必取的一面,但一些时候……他的老丈人沈荣富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小闷骚。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这段时间女儿跟一个无能官婿订婚,背负的骂名与嘲笑基本都是沈荣富在抗,

现在唐逸变得有才华了,更是力挫秋闱考试第一的范解元!如今更是才压温陵如此如此多的文人才子,他自然可以扬眉吐气!

自家女儿与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订婚,他这个当爹的长了面子,叫他如何能够不高兴!

吃饭之时,沈荣富赶忙叫厨房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毕竟许蛮蛮是许先生的侄女,自然是不能怠慢,以后若是被人传出去说是招待不周,只会落了沈府的面子。

许蛮蛮到底还记得自己是许家小姐,吃饭的时候遵守礼节细嚼慢咽。

不过她疑惑眼神却是时不时的看向唐逸,而后又落在桌上的美味佳肴上。

红烧狮子头、胭脂鹅脯、蜜酿蝤蛑、卤煮火烧、枣泥麻饼、糖醋排骨、……

记得前辈说过,要体验炼狱般的苦修才能懂得学习功夫,

这一桌好吃的,难道就是前辈所说的炼狱般的苦修?

根据她所听闻的江湖故事,苦修不都是要风吹日晒,爬山,跑步,搬石头,打木桩,扎马步,皮鞭,辣椒油,老虎凳……

旋即,她转念一想,前辈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一生寂寞如雪,修炼功夫自然是不可能跟平常人一样……,原来这就是苦修,真不愧是前辈,高手行事果然跟江湖上的人不一样!

想到这,许蛮蛮心里高兴,没想到自己能够猜测出来,她果然是太机智了!

吃完晚饭,许府马车停在沈府门口,准备接许蛮蛮回去。

许蛮蛮上了马车以后,唐逸转身准备离开。

马车上边,许蛮蛮掀开帘子,笑道:“前辈放心,晚辈懂得,明天晚辈一定会继续努力苦修的!”

“啊?”

唐逸一脸茫然。

这长腿妹子不会又开始胡思乱想什么了吧?

唐逸相信就凭现在的情况,自己如果以修炼武功为借口将许蛮蛮卖了,这长腿妹子怕是都会笑着帮他数钱。

等到马车离开,唐逸这才转身进去沈府,这时忽然发现沈荣富正站在不远处的走廊等着他。

见到沈荣富脸色复杂,唐逸走到沈荣富面前,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沈荣富闷声问道:“许小姐离开了吗?”

唐逸点了点头,沈荣富迟疑了下,说道:“柔儿现在身体不舒服,你应该多待在她身边照顾她才是。我知道你最近在许府晚宴上作了一首贺寿诗,所以被一些姑娘青睐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也替你高兴。”

“不过,你要记住,现在你跟柔儿还有婚约在身,可不能……”

唐逸自然是知道沈荣富在担心什么,笑道:“您放心,不会的。”

沈荣富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好,我仔细想过你跟柔儿的婚事……”

他抬头看向唐逸,说道:“你们两个订婚已经有半年多了,年纪年龄也都已经到了,若是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等过了年节之后,到了江南便立马准你们两人的婚事!”

沈荣富原本以为将这件事情告诉唐逸之后他会非常高兴,可是唐逸却是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稍顷,

唐逸突然抬头,看着沈荣富,犹豫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大雪纷飞,冬日衬托出秋夜的凄凉。

不远处某个屋檐底下,一道白色的倩影悄然出现,当她听到唐逸说的话时,身体忍不住轻轻颤动,脸色苍白如纸。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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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第二更!)

沈府走廊,寒风萧瑟。

沈清柔身着一袭白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白色纱衣,那若如雪的肌肤透亮,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只是带了许多繁花,红白的繁花衬托着哪张雪白透晰的脸庞,身上缠着白丝带,显得十分妖艳迷。

但是,此时的沈清柔站在漆黑的走廊里边,在近约黄昏的走廊中显得十分忧郁,令人怜惜的感觉。

女人是这世上最奇怪的生物之一,平常时候,沈清柔清纯美丽如春日滟滟之湖水,笑容总能给人如沐春风温馨之感。

但当沈清柔听到唐逸这的话后,她的眸子变得冰冷,憔悴、难受、热泪盈眶,随即又开始变得慌乱不已,充满迷茫。

某一瞬间,她开始心里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相公曾是书生,如今是温陵县令,他有着光明仕途,如今还要到江南当官。而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女,就身份而言遭受相公嫌弃也是应该的。

而且,平日里边虽然相公没说,但沈清柔知道,女子熟读诗书懂得文学,这本身就是不对的,女才无才便是德。

沈清柔曾经幻想过属于她跟唐逸两个人的未来,相公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而且入赘之名将会很大影响相公未来,若是相公愿意的话,她也甘愿嫁给唐逸。

甚至,她有过许多小期待,比如两人将会成亲,有了属于两人的家,她会好好当一个贤内助,好好照顾相公,好好教育孩子。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也会有小脾气,有时候也会像其他姑娘一样耍任性,甚至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想要依靠相公……但她到底是个姑娘,心里边怀着这些憧憬也是应该的。

然而,当沈清柔听到唐逸那一句话语,她的脑海中千思百转,想来自己定是有什么地方让相公不满意,所以他才会不愿意吧。

她到底还是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不然相公又怎会拒绝呢!

待得稍许,

沈清柔慌乱的心逐渐变得平静下来,脑海中混乱的终于平息。

沈清柔莲步款款,走出走廊,院落外边一阵凌冽的寒风吹起,脸上的泪痕变得干而冰冷,她轻轻的扶了抚耳畔有些散乱的发丝,那是一双像冬日的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那双眸子虽然淡淡的,但很淡然、勇敢。

最后,她心里想到,相公不会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相公说这句话,一定有他的原因。

唐逸这个回答无疑是非常突兀的,这完全是出乎沈荣富的意料。

沈荣富脸色愣了一下,听完唐逸的回答,胸口处有怒火在燃烧。

他可是记得前天晚上,唐逸跟柔儿才感刚刚发生关系,想不到这唐逸如此狼子野心。

在沈荣富看来,两人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快慢与否都是要在一起的,早晚都是要成亲,这又有何区别呢?

除非是他唐逸想要反悔了!

沈荣富压抑着怒火,事关女儿的婚姻大事,这不是生气大怒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试着让语气平静一些,看向唐逸,倒想听听看,他会如何解释。

沈荣富脸色一板,咬着牙,说道:“唐大人,不知道我这女儿到底有什么令你不满意的?

如今你们两人的婚约已订了半年,时间上来看已是迫在眉睫之事。

你若是想要以升官之事搪塞我,沈某已然说明,等到了江南之后,你们二人再开始成亲。

我们沈家待唐大人你可不薄,当初你前往天都考试,我沈家接济你盘缠,这会儿中了举人,你有了官位,那也是我们沈家找寻关系帮忙才得以让你回到温陵当个县令。

如今你们两人婚约已定,成亲之事迫在眉睫之事,你却说太快了?照唐大人这意思……你是想悔婚不成?!”

悔婚?

虾米鬼!

唐逸脸色愣住,这老丈人貌似误会他的意思了!

唐逸如今是恨不得赶紧跟小媳妇成亲,这么好的姑娘他可不会拱手送人啊!

唐逸见沈荣富怒意更盛,急忙解释道:“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能娶到柔儿这样的漂亮妻子,那绝对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事!我又怎会去拒绝这件婚事!”

沈荣富脸色微滞,声音带着怒意,疑惑说道:“那你方才说太快了,是何意思?”

唐逸说道:“我方才之所以会说太快了,主要还是想听一听柔儿她的意见,毕竟我们两人当时订婚的时候,我未曾寻问过柔儿的意见。要知道这到底是我跟柔儿两个人的事情,我得先尊重柔儿的选择。

我们何时成亲,在哪里成亲,她想要什么样的成亲服装,又想要我怎样的穿着,成亲时想要什么样的乐曲……诗词……歌赋……亲戚……等等,这些都是夫妻之间需要好好商量的事情。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父母只是帮我们提供机会,最重要的还是我们两个人参与,然后让柔儿体会这个一生只有一次的过程,

当初柔儿会选择跟我订立婚约,主要还是因为听取了您的意见。但是,这个结果却因为我是无能官婿的原因,使得柔儿遭受了一大堆人对她的谩骂与嘲讽。”

“您刚才也说了,沈家待我不薄,柔儿更是对我如此之好,我自然是不可能会辜负月儿!

再者,这段时间柔儿因为跟我订婚被如此多的人嘲笑,受了那么多的苦。所以,我想给柔儿一个惊喜,我准备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柔儿的选择没有错!”

唐逸的想法非常简单,沈清柔喜欢他,他就要给沈清柔最好的。

社沈荣富眼眶湿润,点了点头,说道:“你能为柔儿如此考虑着想也好,这样也好,倒是我的确着急了些,此事的确得慢慢商计才是。”

漆黑走廊的尽头,沈清柔披着一件单薄的斗篷双肩颤动,她双手捂住不让哭出声音,眼眶湿润脸色通红,心里可谓是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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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娘子坐好,老司机要飙车了!(第一更!)

正月初一,瑞雪兆丰年,温陵大街小巷能够看到各式对联都写满了吉祥语,百姓在爆竹声中辞旧岁,互相举杯畅饮迎新春,烟花绽放幸福年!

年节刚刚开始,气氛热烈极了!

从白天开始,唐逸便接待了好几个拜访的官员,到了下午时分在沈清柔的陪同下,唐逸开始互访各个地方的官员。

到了傍晚回到沈府,老丈人破天荒的准备一场大盛宴,还邀请王阳明和唐逸一同畅饮。

唐逸本不想触碰酒水,但老丈人似乎因为心情不错,接连几次要唐逸举杯喝酒,无奈唐逸只好接连喝了三杯,不一会儿,他便觉得晕头转向,直接昏睡过去。

竖日清晨。

唐逸正在睡觉,或许是昨夜喝酒缘故尚未清醒,他竟然破天荒的做了个梦,梦里边春意盎然,一片活色春香的画面。

正在唐逸房间整理衣服的小果儿,脸色疑惑,她听见姑爷躺在床上似乎在长吁短叹,赶忙跑过来察看,姑爷这是怎么了?

想起自家小姐吩咐待会要去南城寺,便赶紧走过去将唐逸叫醒。

“姑爷,起床了。”小果儿轻轻呼唤。

梦里边唐逸已经开始准备解锁各种新姿势,开放绝世大招,准备一发入魂!

这时候眼前香艳的画面突然不断翻转,耳边传来小果儿的声音,他这才从睡梦中悠悠苏醒过来。

“姑爷,小姐说今天是初二,要一起去南城寺拜佛烧香,所以让我来叫你起床。”小果儿解释道。

唐逸心里边郁闷,而且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酒水对于他来说果然是大忌,已经好几年未曾做个那种梦了。

唐逸起床洗漱,穿上衣服之后外边又多加了一层厚厚的衣服,他本来块头就大,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臃肿。

到了府门外边,沈清柔已经等候多时,小娘子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莲花裙,外边则是披着一件雪白的斗篷,神色平静,带着温柔的笑意。

唐逸看到沈清柔,忍不住笑道:“这位小娘子,小生我虽然没银子没房子,但小生却有一颗陪你到老的心,不知可否愿意陪小生走完这一世呢!”

这句话很突兀,沈清柔脸色微滞,想起相公跟爹爹说的那些话语,她竟是忍不住露出娇羞的神态,轻轻地咬了下嘴唇,相公怎么可以说出如此轻浮的言语,而且张嘴就来毫不顾忌场合,偏偏她还打不得骂不得。

沈清柔白了唐逸一眼,佯装生气说道:“不可再胡言乱语,果儿还在这里呢!”

小果儿脸色微红,摇了摇头说道:“小姐,没事,果儿听不到。”

唐逸笑着附和道:“对啊!果儿她说听不到。”

沈清柔脸蛋红晕更盛,说道:“也不知相公是从哪学来的这些不着调的轻浮话语,若是待会让爹爹听见了被挨训,看我护不护你!”

唐逸脸皮向来很厚,笑道:“小娘子自然要护我!”

知道自己说不赢这冤家,沈清柔便不再争执,脸蛋泛出淡淡的粉红,轻声道:“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可不能耽误拜佛上香的时辰。”

沈清柔在小果儿的帮扶下蹬上了马车,坐进马车里,却见唐逸迟迟没有进来,她便掀开帘子,看到唐逸正拿着马鞭似乎要客串一些马夫。

沈清柔说道:“现在天气如此寒冷,车里边有瑞炭比较暖和,快些进来吧,免得待会受了风寒。”

温陵城的冬天非常冷。

这个时代还没有温度计,所以百姓习惯用冰冻的厚度来描绘,如“冰冻三尺”等。

一般到了严冬,皇室贵族取暖会用一种叫做“瑞炭”,长尺有余,坚硬如铁,燃于小炉,每条可烧十日,无焰而有光,热气逼人不可近。

当然也有一些畏惧寒冷的富家公子,则是令丫鬟们密围于自己的座旁,以抵御寒气…要不是顾忌小娘子姐姐的心情,唐逸很像尝试一下。

“这可不行,我现在的身份是客串一下沈家的小马夫,怎么可以跟沈家大小姐呆在一个车子里。这事如果传出去了,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唐逸说完,学着马夫将马鞭一扬,啪的一声打在马背上,车轱辘压着积雪缓缓向前行驶,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雪痕向着南城寺的方向而去。

不得不说现在唐逸的心情还是有些紧张的,这马车可不像现代车子还有刹车系统,如果驾驭不好,直接就是马车版的速度与激情了!

他对马车还是挺好奇的,之前私底下曾听马夫说过,这马车行进时,如果需要停车,车夫只需要拉紧缰绳,驾车的马就会立马停步,车也就跟着停住了。

唐逸试着拉紧缰绳,前边的褐色大马果然将头一扬,而后缓缓的停了下来,唐逸松了口气,心里顿时有了底。

沈清柔见马车停下,掀开帘子疑惑问道:“相公,怎么了?为何会突然停下来?”

唐逸笑着解释道:“没事,我就是想试试看这刹车系统灵不灵。”

“刹车系统?”沈清柔一脸茫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唐逸哈哈一笑道:“娘子坐好了。老司机要开始飙车了!!”

沈清柔虽然听不懂唐逸话里的内容,但见他如此开心为了安全起见,便叮嘱道:“这雪地路滑,很危险,相公还是慢些走吧。南城寺不是很远,我们不用很着急。”

唐逸点了点头,立马扬起马鞭打在马背上,大马嘶鸣一声,迎着风雪,迈开蹄子迅速前进。

沈清柔轻轻的叹了口气,心道,相公有时候成熟稳重,有时候私底下玩心还是有些重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唐逸的架势马车的技术也愈加熟练,到了后边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马车的速度。

马车终于停在了一个庙宇的门口,只见檐枋彩画,楹联匾额,寺门的正中央放着一个牌匾,上边写着“南城寺”三个金笔大字!

小果儿先下了马车,然后小心的将沈清柔扶了下来,唐逸伸手接过一些贡品,眨了眨眼睛笑道:“大小姐,这种粗活累活还是让我这个小马夫代劳吧!”

沈清柔微微笑了笑,心道,要是真有你这般放肆的马夫早就被人赶走了。

三人这才向着南城寺的大门走进去,忽然听到后边传来女孩惊喜的声音:“难道是清柔姐姐?啊!原来今天清柔姐姐你也来了!”

唐逸好奇的转过身,只见一位穿着紫色衣服的姑娘身后跟着一位剑目星眉的男子,原来是他们两位。

李婉儿走了过来,高兴道:“清柔姐姐。”

沈清柔淡淡了笑,说道:“婉儿。”

李婉儿似乎早已经习惯沈清柔冰冷的性格,笑道:“早些时候就想到沈府府与清柔姐姐你见面,却听小果儿说出去会客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姐姐你。”

“难道清柔姐姐你也是来参加今天的聚会吗?”

李婉儿话刚刚说话,只见从远处走过来好几位身着华服气质儒雅的公子,见到沈清柔,这些公子立马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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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文臭弄札妄想诗词大家!?(第二更!)

当先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公子,衣着富贵,面如冠玉,皮肤较白,一看就是有钱的公子哥,唐逸觉得这家伙如果去当小白脸的话一定非常有市场。

见到几位公子靠近,李婉儿眼神带着歉意看向沈清柔,她知道沈清柔不喜欢热闹,要不是自己刚才突然打招呼这些公子也不会跟着过来,沈清柔则是淡淡笑了笑表示没事。

这时几位公子已经走到跟前,当先一人对着沈清柔行了一礼,然后看向李婉儿客气问道:“婉儿姑娘,这位姑娘是?”

出于礼节,李婉儿只能介绍道:“清柔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徐寒山公子。”

徐寒山露出震惊神色,赶忙行了一礼道:“在下江南苏寒山,见过沈姑娘!来到天都之前就已听说过沈姑娘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

唐逸眉头微皱,江南徐寒山?这又是哪位公子哥,生得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就算了,偏偏还要表现出一副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公子样子不知道这样子看起来跟个娘娘腔似的。

沈清柔还了一礼,淡淡说道:“徐公子言重了。”

沈清柔转头看向李婉儿,神色平静,声音淡淡道:“婉,待会庙宇里边还要拜香,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好的,可别耽误了清柔姐姐的拜香时辰。”李婉儿赶紧说道。

徐寒山见沈清柔准备离开,连忙说道:“原来沈姑娘也是要进这城南寺,真是太巧了!今日我们诗会广邀众才子来城南寺聚会,这些才子可都是准备参加船舫诗会的文人墨客,沈姑娘不如一同前往。”

“不必了。”

沈清柔还没回答,众人却听见旁边有人出声拒绝。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一位手持马鞭的男子。

原本唐逸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听众人说话,听沈清柔说要离开,便迈步准备跟上,没想到这位小白脸苏寒山竟然还黏上不走人了!唐逸心里冷笑,我看这诗会是假,泡妞才是真的吧。

于是,唐逸果断出声拒绝了。

李婉儿跟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唐逸,立马就认出唐逸,只是他心里疑惑,唐大人怎么会手里拿着一个马鞭,变成一位马夫了?

那徐寒山目光不屑的瞥了唐逸一眼,这人相貌还看得过去,但见他手里持着一马鞭,再听他方才跟沈姑娘的对话,看来不过就是一马夫而已!这里哪轮得到他说话?难不成一个小小的马夫,还敢觊觎自家女主人的美貌不成?

徐寒山当即冷哼一声,说道:“与马同车,愚昧马夫竟做春秋美梦!”

唐逸眉头一套吗,这话不是明摆着嘲讽他吗。

沈清柔脸色微冷,唐逸脸色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他心里一思量,冷笑说道:“执笔下作,无耻书生乱吠唾沫横飞!”

“你!”

徐寒山当即气得小白脸变得脸红脖子粗。

唐逸这忽然的一句话,令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这徐寒山骂唐逸愚昧无知竟然想做春秋美梦,没想到唐逸反过来骂他无耻下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马夫当真了得,不仅会对对子,竟然还会用对子骂人,最关键是竟然还骂得徐寒山没法再回话,回话不就是承认自己是在乱吠了?

沈清柔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相公对的对子虽然有些不妥,但却是挺有趣的。

站在的一旁的李婉儿抿嘴一笑,她心里边早就对这个徐寒山有些厌烦,若不是因为两家是旧识,她爹爹唐她徐寒山游玩一番温陵,才不会跟他走在一起。现在看到唐大人头痛骂徐寒山一顿,她还是很高兴的,但很快她就非常惊讶了。

她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个苏寒山的身份,他可是江南有名的大才子!

没想道今天会在唐大人的面前对对子落了下风!

徐寒山的心里岂能甘心,一咬牙道:“挥舞拍鞭以为千军万马!?”

唐逸轻蔑的一笑,说道:“文臭弄札妄想诗词大家!?”

此句一出众人再次一脸惊讶,心里同时大叫一声,对得妙啊!

这徐寒山紧咬着唐逸马夫的身份不放,唐逸也毫不示弱鄙夷他没有真才实学。

关键是唐逸每次都能很巧妙的骂回去,给人的感觉就是,你徐寒山不是自称是文学才子,怎么连跟我一个小马夫对对子都赢不了,根本是徒有其表!

站在一旁的李婉儿憋着笑意,心里边不断的为唐大人鼓掌!唐大人真的太厉害了,没想这对对子还能让徐寒山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李婉儿知道自己这时候如果再不出来劝说,待会肯定会出事,!

李婉儿便走过去,看着唐逸笑道:“清柔姐姐,沈府果然是卧虎藏龙,一位小马夫竟有如此才学,实在是屈才,过后你可得好好看赏才行!”

沈清柔美眸看向唐逸,淡淡笑了笑说道:“是该看赏。”

沈清柔心里的震惊可不比其他人来得少,原本相公被徐寒山嘲笑,她已经做好袒护唐逸的准备,却没想到唐逸竟然能够游刃有余的对出如此绝妙的对子,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相公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给他许多惊喜!

所以当沈清柔惊讶的心情逐渐平静以后,她的心里不由得感到非常的愉悦。

唐逸抬头,看到沈清柔温柔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便嘴角一扬偷偷的对她眨了眨眼睛,沈清柔目光微颤,白皙的脸蛋立马泛出淡淡地羞红。

李婉儿姑娘看向苏寒山,抿嘴笑道说道:“徐公子,这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进去寺庙里吧。”

徐寒山被唐逸如此反复嘲讽,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但碍于他是沈清柔的马夫自己又不好动手,毕竟文人说词,说不赢就动手,反而会被人笑话。

他此时心里非常不甘,自己不但在两位佳人面前丢了脸,关键是还被一名小马夫如此嘲讽,如此一口恶气要他咽下去谈何容易!

徐寒山看着唐逸冷嘲热讽道。

“你不过就是一名小小的马夫,有点才识又能怎样,不也照样是一名毫无作为马夫!”

唐逸原本转身准备离开,听到徐寒山的话脚步停顿,瞥了一眼徐寒山,冷笑道:“你这对对子的本事不咋滴,你不要脸的本事简直是登峰造极啊!

连一个小马夫的才识你都赢不了……人啊,能认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是好样的。

认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那就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徐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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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羞死人了!(第一更!谢谢思念患者的打赏!)

“这字体中锋铺毫,平入逆出,我倒是第一次见识!”有才子惊讶极了,赞叹说道。

“别说字体了!就这一句鸟上青天,如此解谜,在下也是第一次见识啊!”

“想不到徐寒山在他面前,竟是接连落了下乘,此人若真是一个马夫,实在是太屈才了!”

见到唐逸大笔挥毫写下的那七个字,虽然字体不美,根骨极细,没有任何大家风范,甚至连登堂的资格都没有,但却给人一种嚣张肆意的感觉。

“妙!这诗谜解得妙啊!”有人大声叹服,钟楼再一次响起如雷般的掌声。

有好奇的香客听到声响纷纷探头观望,有慈眉善目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雪花将木枝压弯,突然卷起一阵寒风,木枝上边的雪花立马梭梭飞落一地。

唐逸心里洒然一笑,“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这可是“老杜”的著名作品《绝句》的名句,方才见到那几只雀鸟飞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

沈清柔望着傲立于风雪中的唐逸,美目带着柔光,心里想到,相公的文采越来越好了,就连她自己想要立马解出这样的诗谜,没有一些时间去考虑也是有些吃力的。

站在一旁的徐寒山,听着周围的议论,有人在幸灾乐祸,有人窃窃私语,皆是带着嘲讽之意。

你说你没事干嘛跟人家一个马夫计较呢?

计较就算了,还被人狠狠的羞辱一波?

徐寒山的脸色难看极了,脸上青一阵紫一阵,胸口已经被熊熊怒火所填满,他没想到这唐逸竟然会利用谜语解谜的规则反过来提问他。

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此刻,徐寒山感觉只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唐逸见钟楼里边大家一个个目光惊讶不已,内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虽然这次他的运气占绝大多数,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唐逸双眼微眯,突然疑惑问道:“说来奇怪,我可是记得徐大公子刚才说过,这猜谜的规则是,猜出谜语的人也要说出一个谜语让下一个解答,以谜解谜,而且谜底都是一样的。这谜语可是徐大公子你自己出的,为何你方才却答不上来呢?”

这小马夫问的不错,这忽然的一句话,立马将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徐寒山身上。

咯噔!

徐寒山脸色立马变得煞白,他刚才说,打半句七言唐诗,实际上就是准备坑唐逸的。

只要唐逸说半句,自己就说猜的是七言诗,再者里边几个字数也是自己说的算。

他可不相信一个小小的马夫即便懂得对对子,懂得猜诗谜,难道他的文学知识还能够比自己广博不成!于是一想,便想到玩起这文字游戏。

只是,千算万算,他却没想到唐逸竟然答出来了,而且毫无漏洞!

简直就是让徐寒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徐寒山之前没有这个规则那只能由唐逸自己回答,但是现在唐逸解开了却突然反过来问他!

这倒是让他有一种骑马难下的感觉,便一咬牙,嘴硬哼道:“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车夫,能说出几句诗词对出几个对子,你还在还真当自己是诗词大家?你难道以为自己解开诗谜,就真以为自己是个大才子不成?

我方才说的乃是第二轮的规则,现在这第三轮乃是我与你的诗谜竞猜,自然是要重新换一个规则,只是我忘记说了而已。”

见李婉儿目光鄙夷地看着自己,徐寒山顿时脸色发烫,气哼道:“今日你能解开这诗谜不过是运气使然,你也莫得意!”

徐寒山说完竟然袖子一挥,愤怒离开。

众人看着徐寒山狼狈离开的背影,目光里显得有些诡异,尤其是一些曾经与徐寒山有过笑谈的人,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是重新认识了这徐寒山一般。

唐逸心里非常无语,这还是一名江南才子吗?节操还要不要了?文人的气节还要不要了?

这简直比市井小混混的脸皮还要厚啊!

不但输不起,输了竟然还不认账!

呸!

这场寺庙诗词聚会到这里也算是结束了,徐寒山潇洒的进来,没想到最后会落得灰头土脸的离开。

参加聚会一些才子并不打算这么早就离开南南城寺,于是几人便开始结伴而行,游览这南城南寺风光雪景。

有几位姑娘站在远处,目光犹豫,时不时看向唐逸这边,他们有意想搭讪唐逸,认识一下,但话到嘴边又一咬牙准备放弃,最后一位长得模样清秀的小姑娘,鼓起勇气走到唐逸跟沈清柔的身边。

“清柔姐姐,想不到你这小马夫竟然如此厉害,就论这文采与众位才子相比也是过之而不及啊!”

小姑娘名叫李玉,也是来自江南,此番便是跟随徐寒山等人一同来到温陵游玩。

李玉来到沈清柔旁边轻声问道:“这样的有才之人,如果只当一名马夫实在是太屈才了。我虽不知这小马夫的抱负如何,不过想来一定也不会很小。要不清柔姐姐你将这小马夫介绍给我如何?”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样的小马夫只要给他一定的机会,一定可以有一番大成就!

紫苏虽不知道这余林为何会当一名小马夫,但如果事出有因她很愿意帮他一把!

李婉儿故意附和道:“是呀!是呀!清柔姐姐,如此有才的小马夫,若是在沈府里边岂不是可惜了?”

沈清柔瞪了李婉儿一眼,忍不住看向唐逸,害羞说道:“这小马夫的学识的确不错,性格却放浪形骸之外,行为做事都有着他自己的一贯作风。

我即便答应与你,却不知他是否愿意。

再者,若是他真想寻一番功成名就,如此才学又有何困难。不过,如若这小马夫真有如此抱负,沈府也是惜才的地方,自然是不会委屈他。”

唐逸点头如捣蒜,看着沈清柔,慷慨激昂说道:“我生是沈小姐的人死是沈小姐的鬼,沈家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是不会离开沈家的!”

李玉美眸颤颤,后边几位姑娘非常感动,想不到唐逸竟然是如此感恩之人。

李婉儿憋着笑意,肩膀不停的抖动着。他想不到平日里边,如此严肃的唐大人,也有如此搞怪幽默的时候。

沈清柔脸色羞红,相公怎可以说出这样话语!羞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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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人愿意投怀送抱!(第二更,谢谢书友7641的打赏!)

李玉姑娘见才欣喜,沈清柔可以理解,毕竟唐逸与徐寒山的对峙,不仅没有落到下风,更是狠狠的将对方羞辱。若唐逸真的是一名小小的马夫,拥有这样的才识,任人看来只要机遇得当,定是难得的人才!

但是,唐逸并非是一个马夫,为了不让李玉太过失望,沈清柔只能用较为委婉的方式拒绝她了。

李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唐突了,沈府乃是温陵第一商贾,沈清柔又是温陵第一才女,若是论招贤纳才广招有才学之人,这不就是最好的地方?

只是,李玉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全因刚才见到唐逸的表现太过出彩了。

在这个阶级制度非常明确的时代,小马夫作为一名小厮竟然胆敢顶撞徐寒山这位江南有名的江南才子,不禁毫无规矩而且嚣张放肆,已经是刷新了李玉三观的认识。

李玉身份特殊,看到如此人才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不过听完沈清柔说的话却也觉得有些道理。

这小马夫如果真如同他自己所说“鸟上青天”,现在待在沈府也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李玉不再追问,而是笑了笑道:“说起来,清柔姐姐,你这小马夫还真是嚣张,竟然如此有恃无恐大放厥词!

我猜恐怕他是早就知道倾月姐姐你一定会护他。实在是狡猾的跟一只狐狸一样。”

沈清柔想起唐逸有时候严肃认真有时候又像是登徒子一般的样子,忍不住掩嘴轻笑。唐逸自然不是因为自己会保他而有恃无恐,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才子什么的。如果不是因为李玉邀请自己过来参加,唐逸也不会参与进来。

这时,唐逸走进钟楼,拍掉肩膀上的雪花,李玉犹豫了下,便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不知是该称呼你呢?,若是称呼你为沈府的小马夫岂不是有些唐突了?”

唐逸摆了摆手,笑道:“李玉小姐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替人看车的马夫,没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

李玉咬了咬嘴唇,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变成一名马夫,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跟沈府说话,给你安排一个私塾教学读书,也好方便你以后考取功名。”

唐逸有些意外的看向李玉,这小妮子别说还挺好心的,自己上次那样轻浮调侃她,她老哥都气得拔刀相向了,现在她见自己不但不记恨,反而过来帮助自己。

唐逸施了一礼,笑道:“谢谢李玉姑娘的好意,但是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若是让我进入私塾教书,怕是会耽误他人学习,我自己也学不进去。”

见唐逸如此懒散,李玉小拳头捏了捏,有些生气道:“你方才解诗谜的时候说‘鸟上青天’,原本以为你是满腔热血却无奈报国无门的落魄才子,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小妞还真是热心肠啊,唐逸心里感叹,却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言多必失,再者自己又不是真的是一名马夫,如果一直在这个话题下去,就怕这李玉热心肠又会准备帮他了。

见唐逸不说话,李玉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真的放弃,那我便不再多言。”

唐逸笑道:“谢李玉姑娘关心。”

李玉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

唐逸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知道李玉这是见才欣喜,误以为他是因为落魄才会成为一名马夫,但关键是自己又不是真的马夫,难不成还真的跑去私塾当教书先生?

李玉走出钟楼,下了几个台阶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问道:“你真的不愿意吗?”

唐逸无奈耸了耸肩,摇了摇头。

李玉轻叹一声,算是对这个小马夫彻底失望了。

她原以为唐逸如此才学,又能够出口成章,即便是江南有名的才子在他身上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定是会愿意当教书先生考取功名,没想到这唐逸不过是嘴上功夫厉害,说得好听空有抱负,却是没有任何行动!

李玉美眸一冷,直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渐渐的消失在风雪之中。

钟楼里边只剩下唐逸跟沈清柔,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唐逸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装低调一点,这位大才女就会放弃的。

但是我错了,像我这样拥有如此才学的男人,就好比那暗夜里的莹火虫、田地里的金龟子,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依然亮的拉风,亮的灿烂,亮的耀眼…”

李婉儿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唐大人,你方才直接说你是柔儿的未婚夫不就好了。”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行,他们要是认为柔儿的未婚夫是个马夫,那多掉价啊。”

李婉儿笑得花枝乱颤,说道:“我早就看那徐寒山不爽,若不是爹爹让我陪他一同逛南城寺,我猜不来呢!正好你帮我将他给打发掉,多谢唐大人!”

唐逸说道:“举手之劳,客气客气。”

旋即,李婉儿媚眼如丝,看了一眼唐逸,笑道:“柔儿姐姐,你这夫君如此多才多艺,可得好好看紧了才是。不然,哪天如果被哪个好心肠的小狐媚子瞧上了,到那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唐逸轻声咳嗽,沈清柔脸色羞红,瞪了李婉儿一眼,气道:“你这妮子,若是再这般笑话,看我下次不撕烂的嘴。”

李婉儿故作被吓到,躲到唐逸身后。

唐逸无奈的笑了笑。

李婉儿知道苏瑾脸皮薄,叹息说道:“这男人啊都是榆木疙瘩,若是不看紧一点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会跟哪个狐媚子过了。

我这是为了你好啊,柔儿姐姐你性格淡漠,又不懂得世事无常,偏偏唐大人又如此才华横溢,即便他不主动招花引蝶,就怕有人愿意投怀送抱!”

唐逸心里无语,沈清柔美眸看向唐逸,对着李婉儿笑了笑说道:“就你这妮子话多,相公才不会是那样的人。”

沈清柔上了马车,唐逸向李婉儿行了一礼,这才转身拜别。

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李婉儿轻轻叹息一声,轻声说道:“只希望是我说错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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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小媳妇的小时候(第三更!)

车子缓缓的向着沈府的方向而去,马车里边沈清柔轻声说道:“婉儿说话素来都是直来直往,心里边也不容易藏住事。她方才说的话,并无恶意。”

唐逸轻轻地吸了一口香气,此时马车里边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而这香味便是由沈清柔身上散发而出,味道淡淡的犹如碎花芬芳。

唐逸笑道:“我知道。”

马车里边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两人心里边此时都藏着心事,若是平常在饭桌上话,都能够多聊上几句趣话,但今天彼此却是久久没有言语。

忽而,街道外边传来喧哗声响,唐逸将帘子微微掀开,刚好能够看到热闹的温陵夜市,因为春节的关系,自西街开始到晋河沿岸,耀眼而璀璨的灯火犹如长龙在街道两边蜿蜒曲折。

两人沉默的看着夜景,稍顷,沈清柔开口轻声说道:“想不到这夜色会如此的美。”

“冬天的夜色都挺美的,更何况是春节的时候。”

唐逸看着倒映在晋河底下的璀璨灯景。忽而,发现沈清柔平淡的美眸正看着自己,似乎是有话想要跟自己说。

“相公,妾身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面线糊吧?”

“恩?”

唐逸脸色微微一愣,这时一股香风绕过耳际,绫罗绸缎划过他的面容,沈清柔突然从马车跳下去,吓了唐逸一跳,连忙将缰绳拉紧。

唐逸将马车放在一边,按理说小娘子应该不会在外边吃东西才对,想不到今天竟然会主动邀请。

见媳妇已经走远,唐逸这才紧跟在沈清柔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晋河,向着远处的摊位走去,自湖面吹来凌冽刺骨的寒风,冻得沈清柔的娇躯微微发颤,将披在身上的白色大氅又裹紧了些,但还是忍不住颤抖身体。

忽而,一股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一件较为暖和褐色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唐逸说道:“这边比较离晋河近,湿气较重,风也较大,还是快些到前边的去。”

沈清柔微微点了头,耳根不可察觉的有些发烫,不知是天冷冻着了,还是害羞的缘故。当唐逸忽然牵着她的手,向着远处的摊位走去,她的嘴角微微的溢出一抹浅浅的微笑。

相公总能够给她一些细致的温暖。

面线摊的小贩早已认得沈清柔,毕竟像她如此秀丽的姑娘,在他这面线摊里,可是不多见的。

待得点完想要吃得食材,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目光不时互相对视几眼,沈清柔看着热闹喧哗的夜色,轻声说道:“以前每到冬天晚上的时候,娘亲会经常带我到外边玩。之前桥头上边还有人在表演耍杂技,所以每次娘亲带我出来,我都是在旁边看得入迷,久久都不肯离开,每次离开都会闹情绪,哭得很大声。”

“有一次,也是像今天这般的寒冷,娘亲带我到玩边游玩,但天气降温得厉害,娘亲便将身上外衣给我披着,又把我抱得紧紧的,生怕我会受到风寒。那天夜里,很温暖很温暖,我看完桥头上边杂耍,才跟着娘亲离开。

到了第二天娘亲便染了风寒,躺在房间的床上休息,把我吓得直哭鼻子,那时候我不停的怪自己,不该任性让娘亲陪着我看杂耍。”

“还有一次,跟娘亲一同做了个风筝,但就是飞不起来,我扯着线跑了半天,就是丝毫没有动静,我气得将风筝丢在地上,娘亲过来安慰我,将地上的风筝捡起,然后自己拉起线来,真的将风筝放飞起来,我高兴得乱蹦乱跳,却不知道,当时娘亲已经开始咳嗽得厉害,那天陪我放完风筝之后,娘亲回到府里休息,到了晚上半夜时分,却是急忙请来郎中诊治。”

沈清柔说到这里,有些触景伤情,眼眶里边有些晶莹的泪珠在打转,说道:“后来……娘亲咳嗽变得更加厉害,最后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都说人的性子随着年龄的变化而变化,我一开始并没有发觉,直到娘亲病倒之后,原本疼爱我的婶婶再没有跟我说过话,同我一起玩闹的几位弟弟、妹妹逐渐远离我,几位叔叔再没有对我和颜悦色……我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像是在怪罪我的任性、不懂事。

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变化吧。不过,好在还有娘亲陪我聊天……还有小婉陪着我,还有爹爹照顾这我……”

沈清柔晶莹颤动的眸子,明净清澈,似乎是想到幼时的趣事,嘴角不经意间露出淡淡的笑容。此时的她,一改往日的平静神色,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安静恬然邻家妹妹的感觉。

唐逸看了看沈清柔,或许眼前的沈清柔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平日里边戴着沉默面具的她,只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脆弱的一面。

“后来娘亲生病越来越严重,叫来几次郎中都是摇头叹息,那时候看到娘亲如此痛苦,心里想着,若是躺在那床上是自己该有多好。”

沈清柔说这些话的时候,美眸看着晋河沿岸的风景,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

“直到某天晚上,已经昏睡很久娘亲突然醒了过来,我原本以为娘亲的身体快要好了,没想到的娘亲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摸了摸我的脸,娘亲说她不忍心离开,想要再多看我一下。”

沈清柔稍稍停顿,眼眶逐渐变得有些湿润,白皙的脸上稍微挤出一些笑容。

“后来娘亲就这样离开了我,我心里清楚,虽然爹爹未曾说过,婶婶他们也没有说我,但府里边大家都在怪罪我,就连我都在怪罪自己为何如此任性不懂事。”

“庭院是娘亲特地给我建的,她知道我从小就喜欢吃龙眼,便叫人在院落里种了几颗龙眼树,每每到了夏季时节,娘亲便会让人爬上树给我摘龙眼,有次我偷偷自己爬了上去,因为脚滑了还把自己摔倒了。幸亏爬得不高,所以并有伤到骨头。”

唐逸安静的听着沈清柔讲话,小摊送来两份冒着热气的面线糊,小心翼翼的放到两人面前,唐逸取了勺子,说道:“先吃点面线糊,比较暖和。”

“嗯。”

沈清柔点了点头,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像黑色的锦缎一样光滑柔顺。她将几缕秀发向着耳际绕过,鼓着腮帮子吹了吹有些发烫的面线糊。

“娘亲离开的时候,我还没懂事,对她的记忆也较为模糊。大多数时候都是娘亲在陪着我,我哭闹的时候她陪着我,我开心的时候她陪着我,我受了风寒卧床的时候也是娘亲陪着我,我……”

在眼眶久久打转的泪珠,终于是从白皙的脸颊轻轻滑下,沈清柔酥胸微微起伏,稍微调整了下情绪,笑道:“有次生了大病,郎中说不能吃糖葫芦,可我那时候性子不好,喝药的时候太难受,便吵着要吃,娘亲不答应,我便大声的哭……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真的太不懂事。”

“娘亲离开以后,爹爹便一直忙于家里的各种事务,我见他如此辛苦,也曾想过要帮忙。但可惜的是,我太笨了。”

沈清柔露出无奈的神色,唐逸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毕竟本来是一个懵懂的小姑娘,突然要她学会经商实在是有些勉强。

“我也曾犯过几次错误,其中一次将货物运送的地址搞混,使得整个交货期延迟了几天,这件事被府里人知道后,有人几个叔叔私底下也曾取笑过我,但爹爹却是对我笑了笑,说没事。。”

沈清柔说得轻描淡写,但唐逸猜测,沈府那些七嘴八舌最为擅长的七大姑八大姨,肯定会借着机会好好的嘲笑沈家大小姐一番。

“后来爹爹事务繁忙,又没有人教我经商之道,那我只能自己拿着书籍学习,不知道货物运输的整个过程,便跟着货船到处游走,又生怕布坊的货物没有交接清楚……然后某一天,爹爹说让我不用这般辛苦。”

唐逸脸色温和,说道:“你不用这般辛苦的,做自己喜欢做的,想要做的,我都会支持你的。”

沈清柔脸色认真,看着唐逸说道:“从小到大,我从未跟人谈起过这些,就连果儿我怕她担心,也很少提起过。而所以跟你说这些,便是想要感谢笑相公你陪着我……”

只从娘亲离开时之后,沈清柔仿佛孤身一人,即便是爹爹有些时候因为事务繁忙两人也很少交流,但唐逸出现以后仿佛一切都悄然变化了。爹爹脸上的笑容变多了,沈家上下也变得热闹了,就连她也有一个人可以放心的倾诉,理解自己。

沈清柔嘴角微抿,唐逸指了指碗里的面线糊,说道:“还是赶紧趁热吃才好,不然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清柔点了点头,喝了几口热汤,犹豫了下,忽而说道:“相公去江南上任的时候,妾身可能无法陪你一起过去。”

唐逸脸色愣住,问道:“为什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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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相公,登徒子……(第四更!两章合一,求订阅!)

小雪纷飞,带着一种空冥的感觉拉近了河畔与闹市的距离,河水如此的沉稳安然,不露丝毫的慌张,静谧中清浅闲雅,清姿款款,温淡素洁。

河畔边,一声寒风吹起,沈清柔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冰冷的风情。

她那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说完这句话的很适合,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身淡白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唐逸看着她的美眸,认真问道:“能告诉我原因吗?”

按照唐逸本来的安排,等到新年过完,便带着小媳妇一起去江南。

沈清柔将一缕秀发挽过耳际,柔声说道:“我若是离开了,温陵便只剩下爹爹一个人。虽然爹爹未曾说过让我留下,但妾身知道,若是连妾身都去了江南,那就真的只剩下爹爹一个人生活了。”

“爹爹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若我时常叮嘱的话他连吃饭都会顾不上。我有时候回想,爹爹这般忙于商事,或许怕是会想起娘亲。”

唐逸佯装委屈,说道:“我也是个工作狂,若是媳妇你不跟我一起去江南的话,我会非常孤独的,夜不能寐,饭不能食,也会非常伤心的。”

沈清柔“扑哧”笑了出来,随即又觉得有些失态,白皙的脸蛋羞得泛出殷红之色,犹如润玉的脖颈不知天冷的缘故,还是害羞的原因,变得通红极了。

沈清柔说道:“相公离开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的学习经商知识,我听王大人说过,相公跟王大人准备在江南开书坊,到时候相公便好好的当官,我便好好的经商。然后啊,相公赚得钱财,都要乖乖的落到我的口袋里边。”

唐逸眉头一皱,郁闷说道:“娘子,我们两还没成亲,你就开始管我的私房钱了?”

沈清柔皱了皱鼻子,笑道:“对!妾身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管家婆,我已经原形毕露了。现在相公跟我订婚,已经是上了贼船,想要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唐逸哈哈笑道:“那我就当个苦工,好好当官,好好赚钱,然后钱财全部都交给娘子你保管!”

沈清柔笑容逐渐收敛,认真说道:“谢谢相公。”

唐逸刮了下小妮子的琼鼻,说道:“我说过,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旋即,唐逸话锋一转,说道:“等到江南都稳定了,娘子你定要过来江南。到时候你若是不过来,我便亲自过来将你五花大绑,抗回江南!”

沈清柔脸色羞红,轻声应道:“嗯。”

将面线糊吃完,两人顶着寒风,回到沈府院落,房门外边,小果儿摆了张椅子,正坐在上边打着瞌睡,她原本是要等小姐回来的,但小姑娘一直坐着等,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听到响声,果儿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姑爷跟小姐回来,高兴说道:“小姐,姑爷!你们回来啦!”

唐逸脸色微笑,关心说道:“下次如果如果这么晚,我们还没回来的话,你就先回厢房里边休息。现在天气这么冷,在这里睡着的话,很容易就着凉的。”

听到姑爷关心的话语,果儿心里温暖极了,脸蛋通红说道:“姑爷,你先这里稍等会,我去给你拿热水过来。”

唐逸连忙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小姑娘脸色挂着笑容,屁颠屁颠的向着院外跑去。

今天两人都累了半天,沈清柔叫唐逸早些休息,便向着二楼的走去,唐逸则是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果儿提了热水进来,说道:“姑爷,我服侍你洗漱吧。”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简单清洗一下就好。”

见到唐逸起身走过来,果儿嘟着嘴,像是在生气似的,说道:“姑爷,还是让果儿服侍你,若是小姐知道了,会怪罪我的。”

唐逸笑了笑,说道:“你不要告诉小姐,小姐不就不会知道了。”

果儿拘谨说道:“是不是果儿笨手笨脚的,所以姑爷嫌弃果儿。”

唐逸苦笑说道:“没有的事,只是姑爷以前没被人服侍过,现在也不怎么习惯被人服侍。”

尽管来到沈府已经快要半年,但唐逸跟果儿的相处模式,已经处在服侍与不愿被服侍的拉锯战中。

果儿柳眉微垂,似乎有些不高兴,轻轻嘟囔一声,向着屋外走去。

唐逸简单的洗漱一下,躺在床上准备休息,房门外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响,还有果儿的惊呼声,唐逸走到外边看了看,原来是小姑娘不小心摔倒了,拿着的水桶倒在了地上,热腾腾的白烟往外冒着。

唐逸将果儿扶起,关心问道:“没事吧?”

果儿全身湿透,打个喷嚏,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没事,不小心吵到姑爷你休息了。”

唐逸问道:“现在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回房间里里边休息。”

果儿解释说道:“这些热水是要给小姐洗漱的,我方才走过来的时候太过着急,不小心绊倒门槛上,所以才会摔倒。我得赶紧将这些水渍清理才行,不然管家要是看到,会骂我的。可是小姐那里还等着热水……”

唐逸敲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果儿吃痛一声,眼角带着泪珠,说道:“姑爷,你为什么突然打我?”

唐逸说道:“你现在全身都湿透,应该是先回房间将身上衣服换掉,不然等会真的会着凉的。”

“可是,小姐上边还需要热水洗……”

“小姐需要洗漱的热水,我等会会拿上去的,你先回房间换衣服。”

“不是,小姐现在……”

“快去吧!”

果儿无奈的转身离开,唐逸将地上的木桶拿在手上,到厨房装好热水之后,向着二楼的房间走去,房间的门是被虚掩着,有白色烟雾从里面冒出,唐逸将房门轻轻打开,整个人不由得定在原地。

只见璀璨灯火闪烁的房间里边,一个褐色的大木桶中烟雾缭绕,女子黑色秀发犹如绸缎一般、正背着身缓慢梳洗着每一寸细腻的肌肤。

女子的后背非常好看,线条均称,肤白细腻,娇小玲珑,有柔骨感,可谓是白皙滑润,婀娜多姿!

唐逸原本以为沈清柔只是简单洗漱,没想到会是在房间里边沐浴,他心里轻声默念几句非礼无视,非礼无视,待得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这才便抬起脚步,想要准备轻轻的离开。

“果儿,热水现在已经够多了。别再盛热水过来了,你今天一定也累了,还是早些回房间里边休息吧。”

沈清柔梳洗细腻如雪的肌肤,轻声说道。

却是无人回答她的话语,沈清柔眼神疑惑,转头向着身后看去,此时唐逸手里拿着木桶,正蹑手蹑脚的向后退去,模样颇有些滑稽可笑。

见到沈清柔突然转过身来,唐逸身体直接僵住,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白色烟雾腾腾冒出,隐隐约约能够看到沈清柔绝美身段。

沉默的对视几秒,皆是不言不语

稍顷,

唐逸咳嗽一声,尴尬说道:“我说这次又是误会……你信吗?”

沈清柔白皙的脸蛋,顿时变得滚烫极了,相公怎么会突然进来屋内?她略带慌张,将小脑袋藏进木桶里边。

唐逸冷汗涔涔,实在是没有想到沈清柔会在这个时候沐浴,他目光微微抖动,眼神所过之处皆是细腻如雪的美景,在烛火璀璨薄雾冥冥的照应下美艳极了。

唐逸神色微紧,小声解释原因,却听房屋外边传来小果儿的声音,唐逸心里暗道一声糟了,毕竟事关沈清柔的名誉问题,若是被小果儿发现还没事,但若是被其他丫鬟发现就糟了。

“小姐,我方才拿水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姑爷又重新帮我提了一桶上来。”小果儿站在外边,轻声说道。

唐逸急中生智,转身跑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紧。

小果儿刚刚走到房门,见姑爷急忙出来,疑惑问道:“姑爷?”

唐逸擦了擦额头,笑道:“热水我刚才已经提上来了。柔儿现在已经在准备洗澡,现在夜色已经深了,果儿你也累了一天,先回房间休息吧。”

小果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姑爷为何会如此紧张,她想了想,又轻轻点了点头。

唐逸跟着小果儿下了楼,二楼的房间里边,沈清柔美丽的娇躯全部泡在冒着白雾的热水里边,听到房门外边脚步声音越来越远,这才轻轻的从热水里边冒出一个可爱的小脑地。

此时沈清柔的神色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忽然,沈清柔想起唐宇方才慌乱的样子,竟是觉得有些忍俊不禁,想不到相公也会有如此慌乱的时候。

她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轻微弧度,而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眉目如画,羞涩通红,赶忙将脸蛋藏进水面,通红的脸蛋顿时变得滚烫极了。

沈清柔美眸颤颤,看这房门的方向,皱了皱鼻子,柔声说道:“相公,登徒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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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那一抹娇羞,惊艳了整个春秋!(大章第三更!求订阅!)

就在贾似言受到唐大人升迁之事的同时,载着唐逸的马车已是在温陵郊外颠簸。

温陵郊外的雪,素来有着踏雪寻梅的诗情画意,亦有着北国寒梅的萧瑟阑珊。纤尘不染,婀娜风姿,所到之处无不为小桥流水,粉黛青瓦,布衣雨巷之“浓妆淡抹总相宜”的水墨,平添上几分惟妙惟肖之清骨神韵。

先人诗云:“雪中望罗浮,玉峰峨峨起。不知山下村,人住梅花里。”其美恍若扑逆迷离,可谓梦境才有的稀世绝美。

马车碾过湿滑且黝黑的雪道,沿路的风景由青翠盎然变得天地一色白雪皑皑,从温陵到达郊外的一处小西湖有着十几里路程,这一路上过得还算热闹。

因为唐逸将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跟小媳妇见面,于是他便决定带着沈清柔一同到郊外游玩。

马车里边,姑娘们听着唐逸讲故事,讲的是金老爷子的《神雕侠侣》。沈清柔跟小果儿两人倒是兴致缺缺,毕竟对于江湖故事,她们并不是特别感冒。反倒是许蛮蛮起了兴趣,美眸里边充满了对江湖的希冀,一路上催着唐逸讲故事。

至于许蛮蛮会一同游玩,算是有些突然,长腿妹子本是准备来沈府给唐逸拜年,见到唐逸等人准备到郊外游玩便也就跟着过来凑热闹。

当听到尹志平玷污小龙女清白时,许蛮蛮冷眸倒竖,生气说道:“这伊志平就该将他抓起来千刀万剐,作为一个恪守清规戒律的道士,竟然毫不知廉耻登徒子!

他不仅对一个小龙女动了心,竟然还心动到每日每夜得写她的名字,最后竟然还趁着小龙女被点了穴道,将她玷污了!

这该死的牛鼻子,竟然趁人之危,这样的无耻男人就该抓起来,再狠狠的教训他!还有那杨过……”

听到许蛮蛮的话语,唐逸脊背凉气直冒,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正在沐浴洗澡的沈清柔,现在想来自己不就是许蛮蛮口中所说的登徒子!,

许蛮蛮发现唐逸脸色不对,狐疑问道:“你怎么了?”

唐逸摇头,说道:“没事,这伊志平虽然可恶,不过,自从他玷污小龙女之后,就整日魂不守舍,夜不能寐饭不能食,最后甘愿为了小龙女去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死有余辜了。”

许蛮蛮撇了撇嘴,心里觉得伊志平死得太过简单了些,太便宜他了。

唐逸看了一眼沈清柔,发现此时的她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看不出任何情绪。

在外边白雪照应下,她的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娥眉淡扫,轻点朱唇,脸上依旧是不施粉黛,却仍然掩盖不住绝美的容颜。

雪白的脖颈则是带着一串晶莹的琉璃项链,愈发衬得锁骨清冽,腕上戴着一枚白玉手镯则是衬出如雪的肌肤。三千青丝随寒风舞动,发出淡淡的馨香味道,美目流转,恍若皑皑白雪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注意到唐逸正看着自己,沈清柔脸色平静将美眸转向窗外,只是她那雪白的脖颈逐渐变得通红,却是出卖了她此时的内心。

唐逸心里苦笑,只从昨夜不小心看到沈清柔洗澡之后,沈清柔似乎有意无意的在躲着他,偶尔两人目光不小心碰见,也会急急忙忙的避开。

外边持着马鞭的车夫突然吆喝一声,大声说道:“小姐,姑爷,鲤城小西湖到啦!”

闻声掀开帘幕的几人,探出头来望向远处,只见前方白雪皑皑,一座巨大的湖泊屹立于风雪当中,而在湖泊的河畔一边坐落着一处小村庄。

赶了十几里路的唐逸,终于放下心中的石头,毕竟路途如此遥远,而且山路蜿蜒险峻,又始终找不到村子落脚,寻问几次车夫回答都是懵懵懂懂,现在看到小西湖之后,心里便绷着的弦,终于是松了一些。

鲤城小西湖,乃是一个位于村子里边的湖泊,夏日时节小西湖繁花锦簇,波光潋滟,与清源山自然接壤,清源山秀丽翠绿的山色与西湖浮光荡漾的美景相得益彰,湖光山色浑然一体,极具园林之美!

马车缓缓进入鲤城村,此时天色临近傍晚时分,随着马车走进鲤城的街头,宛如步入一幅淡妆浓抹的画卷。

雪花缤纷,抹成一帧重彩的油画;鹅毛大雪,染成一方雅致的水墨。

与温陵相比的话,鲤城不仅多了些人烟喧哗,更增添了些诗情画意,马车路过几处白雪覆盖的小桥,总能听到前来游玩的书生、才子们大展诗才。

许蛮蛮也跟着跑了出来,车夫见姑爷跟许蛮蛮似乎是第一次来鲤城,便耐心的跟他们讲地方的风景,许蛮蛮听得津津有味。

唐逸目光向着四处游移,忽然他脸色愣住,就在天地雪花纷飞之间,他看到远处正有一处露天的戏台子。

“酒香新坊,弄堂街巷,汴京烟柳风光;戏台声高,簪粉胭淡,又诉旧事心殇;钟鼓楼喧,说书巷口,兀自晚秋花盏;春光难尽却不言,多少离殇复断肠。”

此时戏台上边那位名伶这唱着动听的小曲。不知为何,唐逸脑海中忽而闪过习羽翎的面容,很快便又消逝不见。

沈清柔素来敏感,发现唐宇脸色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

唐宇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远处,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看了一会儿风景,马车继续向着客栈方向而去。因为还有一段距离,许蛮蛮便又催着唐逸继续讲故事。

唐逸想了想,便开始讲起《梁祝》。

梁祝的故事算是唐逸为数不多,极其喜欢的故事了。尤其是《梁祝》细腻地呈现一段唯美彻骨、惊天动地的爱情。

出身富裕人家的祝英台反抗传统观念对女子的不平等待遇和束缚,争取到与男孩子一同读书受教育的机会。继而挑战长久以来“门当户对”的观念,与同窗三年的平民子弟梁山伯相恋,为自己争取婚姻自由。然而,保守的年代却棒打鸳鸯两分离。但梁、祝的情,终究感天动地!二人化成彩蝶翩翩飞舞,溶入多彩、自由的天空,所经之处,花儿漫天开放。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唐逸还挺像将这个故事撰写陈话本小说,然后在大乾进行销售。

违背世俗观念、挑战论理道德、充满了阶层等级……这故事若是王阳明听到话,定是拍案叫绝!

“少爷,这梁山伯也未免太榆木疙瘩了吧!这十八里相送,祝英台都已经不断借物抚意,如此暗示,那梁山伯竟然还不不解其故。真的傻。”

小果儿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未曾想,这故事里的梁山伯性格会如此忠厚纯朴。这也就算了,竟然如此不知女人心思,所以替祝英台愤愤不平。

“就是就是,梁山伯真的太没眼力劲了。太没意思了。”许蛮蛮跟着附和说道。

唐逸瞪着眼睛,撇了撇嘴角,说道:“不讲了,不讲了!这讲故事讲故事,讲得就是胡编乱造。姑爷我是见此番路途如此遥远,所以讲个故事让你们解解乏,没想到你们竟然不喜欢。那就不讲了!”

小果儿跟许蛮蛮两人一听,连忙摇头,她们两个人虽然觉得这故事有些不对,但这里边的相爱的故事两个人都是很喜欢听的。

小果连忙说道:“少爷,我们错了,都怪果儿不好,笨死了!少爷你继续讲,我们会安静的听,保证不吵闹,这个爱情故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许蛮蛮连忙点头,跟着笑道:“对!对!对!都怪我,都怪我!前辈您别生气,继续讲吧。”

唐逸眼皮抽了抽,心道,这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友好,唐逸可是记得小果儿跟许蛮蛮关系并不是特别亲密,果然女孩之间的友谊充满了神秘感。

唐逸嘴角露出一个弧度,笑道:“其实这《梁祝》的故事,后边的内容才是重头戏!非常精彩哦!保证你们两个听完这个美好的爱情故事,高兴不已!”

小果儿跟许蛮蛮两眼发光,期待地点了点头。

唐逸立马露出坏笑……

半个时辰以后。

“……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临别时,彼此立下誓言: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后梁山伯被皇朝沼为鄞县令。然山伯忧郁成疾,不久身亡。遗命葬鄮城九龙墟。英台闻山伯噩耗,誓以身殉。就在英台被迫出嫁时,绕道去梁山伯墓前祭奠,在祝英台哀恸感应下,风雨雷电大作,坟墓爆裂,英台翩然跃入坟中……当真是呜呼哀哉啊!”

唐逸眼里露出一抹忧伤:“虽然这只是一个故事,但它却向我们诠释了……爱情就是如此的充满戏剧性。”

小果儿没想到这故事后面会如此虐心,一想到祝英台与梁山伯两人如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忍不住“哇”一声哭得梨花带雨。

许蛮蛮擦了擦眼睛的泪滴,柳眉倒竖,说道:“太气人了!这马文才此时若是在我面前,定要狠狠的教训他!!!”

唐逸眨了眨眼睛,看到小果儿哭得这么伤心,竟不由得哭笑不得。

唐逸转身掀开马车里边的帘子,沈清柔吓了一跳,连忙将头转向一边,不敢跟唐逸对视。虽然她动作很快,但唐逸还是注意到娘子的眼眶有些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唐逸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沈清柔低头沉默,没有回话。她方才听到唐逸说的故事,竟忍不住也是被梁山伯跟祝英台的故事所感动,但听着故事却流了泪,沈清柔自然是不好意思让唐逸知悉。

唐逸还想再追问,却见沈清柔背着身,似乎不想跟他讲话。唐逸摸了摸脑袋,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从早晨到现在就一直小媳妇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避开她。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晚上不小心看到她洗澡的缘故?

马车终于是来到小西湖的河畔边,唐逸扶着沈清柔下了马车,许蛮蛮跟小果儿紧随其后,几人刚刚来到湖畔边,便被美丽的风景所吸引。

天和湖,薄雾弥漫。

山和川,白雪皑皑。

水天交接,天地茫茫,白湖飘着悠悠的白雾,一股凌冽的寒风从远处的山边自上而下吹拂,隐觅于薄雾当中的凝露庭,轮廓缓缓浮现,隐约之间,能够看到庭阶里边有着两三粒细小的人影来回走动,如此画面,犹如一副动人的山川水墨画。

而在湖畔的远处,坐落着一处亭子,上边写着“凝湖庭”。

要知道,在此之前从未有人会在冬季出现于凝湖庭,也没有人会使用凝湖庭里边的红泥小酒炉,无论盛夏晚冬红泥小酒炉犹如被岁月突然摁住,永远的静静的靠在那凝湖庭的角落。

不过,今天凝露庭突然迎来了一波热闹的客人。

小果儿的倩影在凝湖庭里忙前忙后,此时,凝露庭的正中间,放着的是一个红泥小酒炉,酒炉底下竹炭荧荧燃烧,酒炉里蒸蒸翻滚冒出白气,里边的清酒已经烧得滚沸腾腾,小果儿忙往酒炉里丢入几枚甘甜青果、香梅花瓣、然后再杵出一捧拳头大小的洁净白雪丟入红泥小酒炉里,顿时香甜沁脾的酒香和着冬日寒意慢慢在庭里弥漫开来。

小果儿这才对着庭里的两人行了一礼,转身慢慢离开,跟许蛮蛮在远处游玩。

山间天光不亮阴云厚厚,几缕和煦的暖光透着云隙幽幽的落在凝湖庭里边,也落在唐逸白皙干净的脸颊,阳光微弱但也刺眼,他感觉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

“相公,妾身跟你换个位置。”

沈清柔一袭白色纱衣,外边则是披着一件雪白毛绒的斗篷,注意到唐逸眼睛的动作,她关心问道。就像过去无数个相处的日夜,沈清柔只要唐逸觉得哪里不舒服她总会习惯性的去关心他。

唐逸摇头笑道:“多晒晒阳光挺好,促进血液循环。”

“促进血液循环?”

“就是活络经血的意思。”

沈清柔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习惯了唐逸偶尔说出的一两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唐逸的手指正轻轻的磨砂着座位上的垫子,这垫子毛绒绒的磨砂起来很舒服。坐的石凳上铺着一张白色的雪貂垫子,人坐上去可以隔绝石凳上的寒意,柔软暖和。

他的眼神则是落在沈清柔美丽的脸庞,即使两人已经相处半年,但当唐逸每次眼神接触到沈清柔有些冷意的眼神和看到她那冷艳的美貌时,总会有一种恍惚感让他忍不住心里问道——这便是他的妻子。

沈清柔纤纤素手拿起角落的一个木勺,从木桶里边幺起一些洁净的白雪,轻轻地倒入小酒炉,腾腾白气骤然减少,待里边的梅花酒再次滚沸,她取出酒吊倒出一些梅花酒在杯子里,然后摆放在唐逸的面前。

“这里郊区的梅花已经盛开,方才果儿过去赏花并捎带了一些回来。这梅花酒清香甘甜,不容易喝醉,相公可以试试看。”

唐逸举起石桌之上的酒杯,稍稍犹豫了下,将杯子里边的梅花酒一饮而尽,酒香醇甜,爽口芬芳。

“好酒!”

当杯子里的梅花酒再次饮尽的时候,唐逸觉得头有些晕乎。见沈清柔准备帮他倒酒,唐逸终于学乖,将杯子拿在手上,他看向沈清柔笑道:“娘子,喝酒之前,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沈清柔如柳叶般的绣眉微皱,点了点头。然后,她将已经沸腾的酒壶放在桌子的一边,让它慢慢降温,再煮下去梅花酒的香味跟甜味就会变淡了。

这时候,唐逸开始讲道:“传说在北方的极地之区,那里因为天寒地冻,人们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听不见彼此说的话,只好回家慢慢地将这些话语烤来听。所以,当人们遇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就要先将情诗情词裁冰,把它切成细细的碎片,然后不是用火烤,而是加上一点清酒来煮,这样,这些煮出来的话便能使人感到微醉。”

听到唐逸的故事,沈清柔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故事挺神奇的。

唐逸忽然问道:“娘子,你知道当他们彼此相爱忍不住想要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候,会怎么做吗?”

沈清柔疑惑,摇了摇头。

唐逸忽然从石凳站起来,将石桌上的酒壶迅速拿在手上,在沈清柔惊讶的目光中,唐逸仰头大灌,然后露出白皙灿烂笑容道:“冰雪未溶,他们为了听到彼此的声音,就会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

和煦的晨光透过灰色厚重的云层,就像是撑开了一匹无际的蓝色绸缎,光芒洒落在结着冰层的薄薄湖面上,留下点点金色的光斑。

光斑落在湖面闪烁,波光粼粼璀璨极了,一些光芒有些调皮的落在少女白皙的脸蛋上,增添了些许动人的美意,少女目光颤颤,心里竟是有些被故事里的情意所感动,双颊渐渐泛起一抹动人的朝霞。

这时,来自山间的一缕寒风从远处呼地吹起,少女那一头乌黑光滑柔顺犹如黑色的锦缎的秀发瞬间纷飞扬扬,如此美景令人目眩神迷。

沈清柔眉宇之间依然是有着淡淡的冷意,但如果仔细观看,会发现不经意间她那如柳叶般的绣眉微微轻皱,当她抬头看到唐逸的时候,心似乎也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了。

尤其是当两人的眼神相互接触时,她总会连忙躲闪,因为沈清柔从未有过如此的慌张,她的心里有种想要藏进斗篷帽子里的冲动,可是,她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白色斗蓬是没有帽子的,顿时她犹如一只惊慌失措可怜的小白猫,寻不到可以藏觅起来的地方,无奈只能害羞的将头紧紧低下。

这是唐逸第二次见到沈清柔如此害羞犹如小女人一般的样子。

第一次便是昨天晚上沐浴的时候,可惜当时烟雾朦胧,唐逸看得不是很清晰。能够清楚的看到沈清柔如此可爱的一面,令唐逸的心有些颤动了。

一个人心颤动有很多种情况,例如,萌动、悸动、感动等等,从种种的情绪表现中唐逸可以肯定的感觉到,自己是……心动了。

沈清柔如此可爱的一面令唐逸心里一笑,他想起前世流行的很美的一句话——最是你低头的那一抹娇羞,惊艳了整个春秋!

现在反倒是唐逸开始变得有些紧张了,他的目光里都是沈清柔。

唐逸忽然发现,沈清柔的眼睛很美。

犹如天都六月份清澈的晴空,那双眸子虽然淡淡,却令人觉得很舒服。

沈清柔的出现完全满足唐逸对于古代美女的所有幻想,温柔、贤惠、优雅、端庄。

然后,唐逸目光认真的看着沈清柔,带着有些干涩声音问道。

“我能否为娘子你烧出另外一个春天?”

或许是梅花酒的缘故,或许是喝醉的缘故,亦或许是佳人在前,总之,唐逸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目光看向沈清柔的时候似乎变得有些特别了。

唐逸将红泥小酒壶放到了石桌,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在沈清柔还处于害羞的状态下,唐逸轻轻地将她抱住。

唐逸低头靠近沈清柔的耳旁,轻声说道:“娘子,我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冷。这样抱着你会感觉很暖和。”

“……嗯。”

沈清柔缩了缩玉颈,随着唐逸的靠近,她一直试图平静下来的心,开始迅速的跳动,神色惊慌,就连自己这一声答应都变得有些轻颤。

温暖的余韵在彼此间,慢慢蔓延,唐逸能够闻到沈清柔身上特有的兰花香味,,沁人心脾令人心醉。

一开始沈清柔还有些轻微的挣扎,但最后发现自己越是挣扎唐逸手上的力道反而更加的重于是就放弃了。

唐逸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让眼前的姑娘逃开了,唐逸轻轻刮了下小媳妇的琼鼻,然后将她的有些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的身体慢慢的转到自己面前,这时候,两人终于是面对面的抱在了一起。

似乎是心有察觉,唐逸低头刚好看到沈清柔温柔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两人目光对望,能够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如同这山间里呜呜的寒风般此起彼伏,然后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唐逸的眼神落在沈清柔朱唇,她的嘴唇很美,就像两片淡红的、正在开放的花瓣。

花瓣是什么味道?

唐逸向着沈清柔的脸颊靠近,当沈清柔还没来得反应的时候,两个人双唇已经近贴在了一起。

沈清柔带着冷意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而后慢慢的变得有些害羞,出于自然反应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将唐逸用力的推开,“呯”的一下,唐逸的身体往后退开,撞倒了石桌上的放着的红泥小酒炉。

酒炉里边的梅花酒立马洒了一地,扑鼻的酒香在空气中蔓延。

原来花瓣的味道比梅花酒甜,唐逸心里想到。

沈清柔的发丝有些散乱,就连一袭白衣都显得褶皱,见到唐逸站在原地,沈清柔紧张地问道:“相公,你没事吧?”

唐逸心里苦笑,有些尴尬的站着,没想到娘子力气还挺大的,自己竟然被推开了,也有可能是自己吻得太入神的缘故吧,所以才会被推开。

沈清柔见到唐逸脸上窘迫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犹如银铃响起在凝湖庭轻轻传响。

远处湖面上朦胧的白雾逐渐消逝,天边微弱的曦光愈加的明亮了。

看到沈清柔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顿时唐逸的心神一阵颤动,旋即又将沈清柔轻轻得拉回到自己的怀抱当中,这一次唐逸手上稍微加大了一些力度,防止沈清柔再次逃开,然后,在沈清柔又羞又惊的目光下中,唐逸靠近她,说道:“有事,娘子刚才推开的力气太大,我被撞到石桌上感觉很疼,我现在很不开心,你得好好照顾我才行。”

沈清柔何曾被人如此亲密的对待过,耳根红得烫得不能再烫。

她心绪缭乱,抬头见到唐逸的温柔的目光,最后一丝丝的心壁终于土崩瓦解,心里微微叹息,罢了,自己到底是他的未婚妻。

想到这,沈清柔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唐逸,,她的玉手紧拽着白色斗篷的衣角,声音微颤地问道:“妾身应当如何照顾?”

沈清柔的想说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闭着的眼睛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脸靠的很近,唐逸可以看到沈清柔脸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淡淡的香气,此时此刻所有的语言已是多余的了。唐逸抬起沈清柔的小脸,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尖。

最后,唐逸借着酒意吻沈向清柔柔软的嘴唇。

……

云雾消散,水光接天。

冬日的霞光透过散开的云层间隙,千丝万缕的光影洒落山间冰川,顿时平添了几分生气,那是一种妩媚而煽情的美,令人萌生无限的遐想。

水面边结着薄薄的冰层倒映着凝湖庭里边的两道模糊的身影。

久久过后。

因为有些呼吸苦难而挣脱男孩的怀抱,眼神含羞,呼吸急促,秀发微散,看去就像是跌落的仙子沾染到人间的气息般。

沈清柔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小果儿跟许蛮蛮此时不知跑到哪里,这让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一口气。旋即,她美颜微愠,白了唐逸一眼,心想幸亏没被人瞧见,自己跟相公竟然做出怎么羞人的事情。

唐逸见沈清柔表情紧张,那样子仿佛此刻他们两人就像是在偷情,心里一阵好笑。

“亲吻自己的未婚妻,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何人敢有闲话?”

唐逸淡淡微笑,方才轻吻香甜的余韵让他有些意犹未尽,作势准备将佳人又抱进怀里。

沈清柔莲步连忙后退,绣眉微蹙瞪了唐逸一眼,让唐逸轻吻自己,已经是花了沈清柔很大的勇气,她心想若是再让唐逸得寸进尺,不知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唐逸双手尴尬僵在半空,干笑一声只能老实的将双手放下。

唐逸认真解释道:“娘子,其实亲吻是有很多好处的,我在医书见过,比如心跳加速这样不就可以活络经血,再比如我们轻吻的时候脸的三十八块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这样就起到了美容的效果。”然后唐逸伤心道:“我如此用心良苦想让娘子变得越来越漂亮,难道你体会不到吗?”

“没个正形,也不知你是跟谁学的这些油腔滑调的话语。”沈清柔心里羞又觉得好笑,明明是歪理,偏偏还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这可不是油腔滑调,娘子你要相信医书记载的内容。

还有,我们方才互相拥抱也是有一些好处的,比如,在这寒冬可以感受彼此的温暖,双方心灵进行交流,让脑袋放松……为了娘子的健康,我们再来互相拥抱。”

沈清柔惊呼,转身连忙逃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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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唐大人,升迁啦?!(第一更!)

温陵县衙。

贾似言神色愣愣,瘦巴巴的身架,一脸的鱼网纹。头顶上灰白的头发,好像戴着一顶小毡帽。此时忍不住笑起来的时候,下巴颏高高地翘起,因为嘴里留有几颗凹牙了,嘴唇深深地瘪了下去一小块。

“我……我没听错吧?唐大人,升迁啦?!”

贾似言看着王虎,瞪着一双铜铃般的浑浊的眼珠子,尖尖的下巴上,迎着寒风飘着一缕山羊胡须。虽然已是年过古稀,但当他问出这话来,声音像洪钟一样雄浑有力,来到王虎面前,扯着脖颈,想要确定没有听错。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之前,知府大人托人送来消息,三天之后也就是正月十八,唐大人将要升迁江南上任!

贾似言微微愕然,随后露出惊喜之色,那王虎的神色也微微动了动,随后他小心走到贾似言的面前,将那则升迁的消息递到他的面前,让贾似言能够看得更加真切、看得更加明白。

只见上边写着:

【唐逸担任温陵县令时,表现出高度的责任心,处理各项公务,往往通宵达旦。并且善于思考,讲究办事效率。在其治理期间,温陵地区政治清明,官属和百姓无不交口称赞。

而且在任期间,唐县令更是不畏强权,精明强干,还在温陵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打击豪门大族的势力,缓和温陵矛盾;二是加强地方管理,转变温陵的不良风气。

圣上因此下诏称颂唐县令乃是“良吏中的最优秀者。”

特此升迁江南姑苏;官至七品知县。】

贾似言眨了眨眼睛,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喜出望外啊!

贾先生实在是没想到唐大人竟然会升迁,要知道这升迁谈何容易啊!要么砸钱,要么靠关系!但唐大人竟然什么都没做,就……升迁了!?

还是江南七品知县!

按《大乾通典》记载,知县之职掌为“平赋役,听治讼,兴教化,厉风俗。凡养民、祀神、贡士、读法,皆躬亲厥职而勤理之”!

知县乃是正七品官!为一县长官,掌一县之治理!

凡辖区内诉讼审办、田赋税务、缉盗除奸、文教农桑诸政无不综理,所以有“亲民之官”的称呼!

当然,最为令贾似言欣喜不已的,还是唐逸升迁的地方乃是——江南!

江南是什么地方?

欲界之仙都啊!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实是欲界之仙都!

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

王虎不是懂得特别多,更没有太多的学识,但听闻是七品知县,也已经明白这次唐大人不仅升迁了,而且还到了一个极为富庶之地!随后王虎望了望四周,这才看着贾似言说道:“贾先生,唐大人呢?我怎今日都没有见到咱们家大人?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得赶紧告诉他才是!”

贾似言急忙转头看向王虎,说道:“对啊!唐大人呢?貌似今日一天都未曾看到过唐大人的身影!如此好消息可得赶紧让唐大人知晓才是啊!!!”

待得情绪稍稍平稳下来,贾似言依旧是胡子颤颤,说句不好听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唐逸官至七品知县,他这位幕僚先生的身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正处于欣喜之情当中的贾似言突然愕然住了。

王虎眉头紧皱,说道:“貌似……今日唐大人就没有来过县衙。会不会在沈府里边?”

贾似言急忙点了点头:“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唐大人如若不再县衙,便是在沈府里边!走走走!……我们这就赶紧通知唐大人,若是知晓此事的话,唐大人定会是高兴极了!!!!”

……

有关唐县令升迁之事从早上便开始传响,到了傍晚时分整个温陵已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感激涕零不忍唐逸离开,有人赞叹不已直称唐清天,打击豪强,屡平冤假错案,深得民心,恐怕以后再难遇到像唐青天这般为民请命的好官了。

此时年节刚过完,使得冬天少了几许热闹与活泼,却增添了几分宁静与安然。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们可以坐在旺膛的火炉前,砌一杯热茶,品一杯小酒,煮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尽情享受属于小百姓的那种温暖与舒适。

外面的天地一片安静,个人的“天地”却热闹非凡,便在这时,街道上边开始出现乌泱泱的人群,有人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地龙翻身,急忙跑出来寻问出了什么事情,这一打听才知晓原来都是为了唐县令升官之事,百姓准备到沈府恭贺唐逸,顺便欢送他。

渐渐的,沈府外边的百姓越聚越多,摩肩接踵的不断从街道、街头涌来。街道两边上坐满了人,沈府周围也站满了人。有人手里拿着一筐鸡蛋,有人抓拿着一只土鸡,有人送来一匹绸缎……都是准备送给唐逸的。

更远处锣鼓齐鸣,有温陵诗人开始作词作曲描述此等热闹的场面,有温陵学子纷纷站在阑槛之上,自称将来若是高中高明,委任一方县令,他们定也要想唐逸廉洁清政,这般为名请命,深得民心,有朝一日等他们要离开时,也能够被百姓如此欢送!

黄昏,停歇了一天的雪花,再次飘飘悠悠地洒下来,天地间好像挂起了巨大的帘子,远处的酒楼客栈,好像在云里雾里似的。百姓围在街上,雪花像小绒球,像星星,像柳絮,像杨花,絮絮叨叨地他们从耳边,从眼前飘过。

而在不远处一辆马车碾过积雪,从街道尽头慢慢地、缓缓地行驶过来。

从小西湖回来的唐逸,并不知道此时沈府外边已是站满了乌泱泱的温陵百姓,所以当马车停在沈府外边之时,唐逸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之时,看到沈府外边聚满人群之时,还是露出讶然之色。

贾似言早已在沈府门前等候,布满细密皱纹的脸上堆着欣喜的笑意,看到唐逸从马车上下来,便大声叫了一声“大人!”急忙跑到唐逸面前,看起来兴奋至极!

——唰!

无数双目光全部聚集在唐逸身上,他眉头微蹙,目光扫了一下围观的人群。

他看向贾似言,疑惑问道:“贾先生,他们这是?”

贾似言圆目大瞪,激动说道:“大人,您升迁啦!”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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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棋子与下棋的人(第三更!)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那一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落在院子的地上。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温陵下雪了。”

王阳明将一杯热茶喝完,唐逸想了想,笑道:“王兄若是觉得喝茶不尽兴,我叫人送来梅花酒如何?

今日我同柔儿去小西湖游玩,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梅花酒。不过,我只能以茶代酒。”

王阳明摇了摇头,嫌弃说道:“一个人喝酒没劲。”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而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如今能够这般安稳的享受,还得得益于大乾圣上的仁治啊。我将你提出的税赋治理简单说给圣上听,想来圣上也是非常高兴,否则也不会直接让你升迁江南。”

唐逸说道:“这并非是一个值得安稳享受的时代,要知道大乾是一个既自由奔放又乐极生悲的大国,既浮华富足又危机四伏。

民风自由,百姓观念开放,书生、才子标榜个性,可以说每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都注重享乐和维持着个人利益,权力、文化、财富。”

“哦?”

王阳明忽而笑道:“想不到今日竟然是唐兄你主动跟我谈论起大乾的政治治理之事。”

以前每每说起政事,唐逸免不了要含糊推脱几句,今日竟然主动说起政事,倒是让王阳明惊讶得紧。

王阳明说道:“照唐兄你这般说来,大乾这样的治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唐的覆灭,无疑于是给大乾一个很好的借鉴与反思,更是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多元化的大唐风貌,不仅给大乾的圣上看到了,大唐是如何塑造了鲜活生动的人物群像,也让大乾的圣上,攫取最能使大乾江山如何走向的故事和最精彩的片段,想来圣上也是透析大唐朝纷繁复杂的问题背后的原因,以此来揭示大乾可能在大变局中出现的深层症结。这……便是以史为鉴,以史为镜。”

王阳明细细琢磨,说道:“如此说来,如今大乾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好事?”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圣上的励精图治或者晏安耽乐,首辅的独裁或者调和,高级将领的富于创造或者习于苟安,文官的廉洁奉公或者贪污舞弊,先生教书的极端进步或者绝对保守,最后的结果,都是无分善恶,统统不能在事实上取得任何有意义的发展。

换句话说,大乾是否正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谁能够预料得到呢?”

“大唐晚期的政局中,拔一毛而利天下,既得利益者却不为。他们宁愿亡国也不破家;朝政认同、道德底线渐渐丧失,蔑视权威,思想涣散,只有内耗与纷争,没有统一意志与是非标准;战事频仍,****,内忧外患并生,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交错……而百姓的利益、百姓的疾苦,却被既得利益阶层忽略。”

唐逸最后说道:“百姓需要的社会保障是生老病死,政权需要的保障同样也是百姓的生老病死。因为只有百姓的生老病死得到保障,他们才有可能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政权的生老病死承担责任。”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恐怕也是大唐更替、民族兴亡中给大乾的最大的启示了。”

唐逸想要将话语说得更加直白一些,但碍于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若是说得太过过火不免让人觉得笑话。看着王阳明不时闪过诧异、惊咦、沉闷的情绪时,唐逸将茶水放到嘴里轻轻地喝下一口,有些时候说多了反而是个错误。

王阳明脸色微皱,紧皱着眉头,他在仔细想着唐逸说的每一句话,觉得唐逸明明是浅显的道理,但仔细一想,却给人一种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唐逸便是那个旁观者的感觉。

王阳明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现在的大乾如此鼎盛,的确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唐逸笑了笑说道:“虽然王兄一直在问这个问题,但我实在是不好回答。”

“为什么?这个不是眼前就能够清楚看到的事情吗?”

王阳明笑道:“这是为何?”

“的确是能够非常清楚的看到。”

唐逸将茶杯放在桌上,看着王阳明说道:“今天便不论外敌威胁,单单只说咱们大乾的内政。如今有当朝文相敢怒喝圣上,有宦官患有酒色财气病,有深宫贵妃为作秀而给畅销书写序,有官员懂得制造舆论博圣上眼球,也有文人别躬屈膝只为讨得仕途……种种奇事怪事,种种乖张悖谬,竟又如此统一于大乾政局之上。

明明看来大乾就像是一盘散沙,就像我方才一开始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极具个性,暗地里不断努力的塑造着鲜活生动的人物群像,这也使得大乾实在太过于个性了一点。”

唐逸直接从唯物辩证法的角度说的,在他看来“共性“即普遍性便是大多数普通老百姓的性格,“个性“即特殊性例如敢当着圣上面怒喷之人,两者密切联系,不可分割,是辩证统一的关系。

王阳明细细琢磨唐逸说的个性二字,说道:“唐兄可否细说一下这个性之意?”

唐逸奠点了点头说道:“当我们呱呱落地的时候,就踏上了挑战自我的征程,当我们咿呀学语时,就开始了自我评值的追求,当我们独自撑起一片蓝天时,也就懂得了实现自我的重要。

在自我的征程上,没有挫折和悔恨,没有迷失与彷徨,为了追求更多的生存空间,就要不断地超越自我。

但是,在这个属于每个人都应该走一遭的人生当中,有些人却是另类,他们所作所为就像是玩游戏一般。就好比你那个死敌,他便是一个极为个性的存在。

就连大唐的覆灭也是极为个性的存在。”

唐逸继续说道:“历史上朝代更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的了,每个朝代都有从兴盛到衰败的时候。自然界的法则强者为尊。用同样的道理去理解的话,一个王朝逐渐衰败,就会有更强大的王朝来替代,开始新的历史篇章。

但是,大唐朝并不是因为自身衰败而灭亡的,而是因为他自身太过于强大,而导致灭亡。这显然是一个非常不合常理的问题,

“大唐朝因为有着包囊经济和诸多方面的强盛,这一点可以说是相当的厉害了。

作为大唐的开国大帝,宣帝一辈子精于治理,有着相当凸显的成果。在上台之后,重农改制,风风火火,为国家打下了坚实的良基。宣帝上台前,人口已经到了将近一千万户,而这才只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算是其他王朝,也只不过是其三分之一的数量。不光如此,在注重经济方面,文化也没有落下,它的藏书,也是历代之最……林林总总,这一切无不表明了大唐的强大,看起来似乎都不比现在的大乾来得弱小。

但大唐还是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唐逸将一杯茶水饮尽,润了润喉说道:“凡事都没有绝对的强大。即便外表看起来强大无比,但内部如果开始腐朽的话……照样是不堪一击。

更何况是一盘散沙似的朝政,以为看起来统一,且彼此相安无事,但若是遇到较为紧急之事,想要将所有人凝聚成一个有力的拳头……难如登天。”

唐逸说到此处,便算是点到即止,之后便是王阳明开始说起朝政的趣事,顺便还说起他那位所谓死敌之人,唐逸则是大多数点了点头,静静的听着王阳明说起往事。他发现王阳明并不是一个心里边特别能藏事的人,这或许便是他喜欢撰写话本小说原因吧,将自己想说的通过故事表达出来。

继续下便是长达一个时辰的谈天论地,有小丫鬟生怕姑爷着凉,还特地从屋子里搬出来火炉,这才使得外边多出些许的暖意。

“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王阳明大力的拍了拍大腿,脸上一副扼腕叹息之意,说道:“圣上将你安排到江南反而是一件大错之事,就应该将你晚上说的这些好好的整理一番递给圣上才是。”

唐逸眨了眨眼睛,而后白了王阳明一眼,说道:“你若是想让我死的就直说。”

王阳明摆了摆手,说道:“如今士子聚会、将官言事、百官奏折、朝廷议政,无不是言来论去,讨论为纲,谈天论地,以见解评高低!没事的!再说肯定是写得隐晦一些,自然是不可能像唐兄你说得这般直白。”

唐逸又给了王阳明大白眼:说道:“还说算了吧,如今大乾士大夫们有如此多的金光大道,策论作家们不走,但他们依旧每日坚持写政论,即便是写了皇上不堪,但不看也要写;写了没有人当真,即便不当真也要写,谋国之忠,报国之忱,这是何等可钦可佩的赤子之心啊!

所以,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看得比唐逸通透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他可不想平白无故的卷进不必要的纷争当中。

王阳明将最后一壶热茶倒完,看着唐逸说道:“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唐兄不再生气了?”

唐逸故作诧异,说道:“我生什么气了?”

王阳明笑道:“我知晓唐兄对钱财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趣,但唯独对官名利禄反而并不是特别兴趣。如今因为进谏直言,使得唐兄你升迁江南……你心里边定是非常不舒服。”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非常不舒服,但有些话既然已经说开了,也就不存在什么心结了。毕竟我还欠着王兄你两次人情,如今王兄需要我去江南,那我便去一趟也好,就当是看看江南的风光,欣赏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

纯以时间来说,唐逸跟王阳明两人的来往并不是特别密切,甚至两人只是点头之交都不为过,平日里边喝喝茶,下下棋,吹吹牛,为了能够维系两个人的关系的恐怕也就只有书坊合作了。

王阳明举起面前的举杯,说道:“这杯茶,就当是给唐兄你赔罪了。”

按理说,若是平常读书人遇到升迁此等好事应该是非常高兴才是,现在反而是王阳明觉得理亏,所以特地坐下来跟唐逸交心,若是叫外人听说了,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唐逸将剩下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白雪,看着王阳明,问道:“你与那个人为何仇恨如此之大?”

王阳明灿烂一笑,说道:“他杀了我的妻子儿女,到底还是要讨回一个公道。”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我还欠着你一个人情,若是什么时候需要,说一声就可以了。”

王阳明脸色微滞,目光颤颤,看着唐逸已经离开的背影,他双手两手抱掌前推,重重行了一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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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起温陵

唐逸转身离开之后,便准备回到他的房间休息。他刚刚走到庭院,看到亭子外边有一道曼妙身影,沈清柔此时正坐在亭子里边,亭子的石桌上放着一个炉子烧着竹炭,炉子上边则是架起一壶滚烫的热酒,看到唐逸从院外进来,她的神色微喜,而后又变得有些落寞。

雪花从天上飘落。

她那即腰的长发因被风吹的缘故漫天飞舞,几缕发丝调皮的飞在前面,头上无任何装饰,双目却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带点淡淡的疏离,身材轻盈,脱俗清雅。

月朗星稀,透过皎洁的月色,能看到生性优美身材,长流之下的墨发,被银色淡雅月光映照,透着没人的光晕,她的嘴角淡雅一笑,脸上未有一丝胭脂,深暗的眸子宛如黑洞,深不见底,让人猜想不出她此时心中的心思。

远处有风雪徐徐吹进,使得庭院温度似乎又了下降不少,也是因为这一阵风雪打破了夜的寂静,使得庭院树上的积雪落了下来。

唐逸走到沈清柔面前,问道:“娘子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沈清柔摇了摇头,美眸看着唐逸,说道:“妾身睡不着。”

“怎么了?”唐逸问道。

沈清柔声音柔和,说道:“我舍不得相公离开。”

沈清柔说完之后,白皙的双颊染上一层红晕,沈清柔的性格一直都是藏在心里,说出这句话想来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不离开了,一直待在娘子身边挺好的。”

沈清柔美眸微亮,脸色微喜,而后她慌张地摇了摇头,着急说道:“妾身说的都是任的话语,相公可不能当真。”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我也舍不得离开娘子你。”

沈清柔纤纤素手拿起角落的一个木勺,从木桶里边幺起一些洁净的白雪,轻轻地倒入小酒炉,腾腾白气骤然减少,待里边的梅花酒再次滚沸,她取出酒吊倒出一些梅花酒在杯子里,然后摆放在唐逸的面前。

“这是果儿从小西湖捎带了一些回来的梅花。这梅花酒烧开了,清香甘甜,不容易喝醉相公可以试试看。”

唐逸举起石桌之上的酒杯,将杯子里边的梅花酒一饮而尽,酒香醇甜,爽口芬芳。

“好酒!”唐逸大声说道。

沈清柔取过酒吊,又往酒杯里倒了一杯。

唐逸犹豫了下,又举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咕!

等唐逸将杯子放在石桌上,沈清柔又倒了一杯梅花酒。看着桌上的酒杯,唐逸眼神诡异的看了沈清柔一眼,举起酒杯仰头再一次饮尽。

——咕!

又一杯梅花酒倒满。

唐逸的嘴角扯了扯,看向沈清柔平静的美丽脸蛋。

“要不我先缓一缓”

“酒量是要练的。”沈清柔说道。

“娘子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容易喝醉。”

“以后多喝一些,想来醉的次数就少了。”

“娘子……你是不是想灌醉我?”

“没有。”

沈清柔说完,又给唐逸倒了一杯梅花酒。

唐逸无奈耸了耸肩,再次将梅花酒一饮而尽,不一会儿,只觉得头昏脑涨,直接醉倒在桌面上。

……

……

黑暗里。

空气中散发出阵阵迷人的芬芳,芳香淡淡犹如兰花。

唐逸从睡梦中醒来,眼睫毛微微颤动,意识渐渐苏醒过来。

他感觉自己正躺在某些柔软之上,下意识的用手在周围摸了摸,顿时,触碰到一个极其富有弹性的位置……恩,很软,很大,弹性不错。

只听,黑暗中突然传出轻微地浅唱低吟,声音动听悦耳。

唐逸的手仍然不自觉在摸索,那轻微的声音轻轻颤动着像似在努力压抑,生怕惊扰沉睡中的唐逸。

这时,

唐逸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他身体挺得笔直,转身看向自己身后。

借着微弱的月光,一张美丽精致的容颜依稀可辨。

美眸流转,恍若黑暗中翩翩飞舞的洁白蝴蝶,脸蛋泛出羞红之意,仔细一看,女孩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忽然,见到唐逸醒过来,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瞬间变得绚烂无比。

“相公……你醒了?身体好些了吗?”沈清柔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唐逸的神魂犹如被沈清柔的容颜,紧紧的勾住,眼睛再无法移动,一袭白衣,皎洁的月光映照下更是粲然生光,只觉似有烟霞轻拢,当真若缥缈仙子一般。

唐逸目光向下一看,顿时感觉口干舌燥,心道,原来刚才他不是在做梦啊!

只见沈清柔白衣散乱,领口的衣服已是打开着。

恩?!

唐逸想起刚才睡梦中的事情,眼睛移向沈清柔某个柔软的位置,唐逸不自觉的将手放在鼻息间闻了闻。

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却不知这一动作被沈清柔看得切切实实,小姑娘羞嗤不已,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啊!

唐逸向来脸皮很厚,哈哈一笑道:“娘子放心,我没事,就是喝醉了而已。原来喝醉之后有这样的好处,早知道我就经常喝酒了。”

沈清柔轻轻答应一声,不敢再抬头看唐逸一眼,毕竟是她灌醉了唐逸。但她到底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怎能受的了唐逸方才如此的轻挑的动作。

见唐逸醒过来了,沈清柔喜出望外,但现在见到唐逸竟然作出如此……的动作,这根本就是登徒子的行为,让沈清柔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唐逸。

她的性格对于外人可以冷若冰山,犹如千年不化玄冰。

但是,在唐逸面前却是一秒都不能坚持,沈清柔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也罢,反正今生注定已是他的人了。

沈清柔声音淡淡说道:“相公不会怪罪妾身吧?”

“这些天我总感觉自己心里插着一把剑,每天它都在慢慢的刺进自己的心脏。我一想到要很长时间见不到相公,妾身心里边就感觉那把剑又刺得更加厉害。我明明应该支持相公才子!”

“我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但我却总是控制不住!”

“方才看到相公醉倒的过去的时候,我又非常害怕,明明相公酒力不胜,我整个人就像是灵魂都没有了。”

唐逸心里一阵感动,笑道:“姑娘,你这是恋爱了啊。”

沈清柔猛然惊醒,惊讶的看这里唐逸。

沈清柔嘴角轻抿:“还记得你跟我讲《梁祝》里边的故事吗?我想我明白了,大概明白祝英台为什么会跳进梁山伯的坟墓里了。因为我发现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离开了,她的心会不忍心。

他离开了,她觉得自己的生活会走向崩溃。

他离开了,她才知道他待在自己身边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他离开了,对她才知道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自己是多么脆弱。

“相公……”

沈清柔目光颤颤,眼里有水雾蔓延。

唐逸行了一礼,笑道:“小生不才,受得姑娘如此青睐,如此愚钝,打扰姑娘良久多时,望姑娘勿怪。自此所有爱慕之意便始于唇齿,始于年华。今后姑娘往北走,小生往北行,这一生便与姑娘结伴。”

沈清柔美眸颤颤,不知道从何说起,两行热泪溢出眼眶。

她不喜欢哭。

但真的太感动了。

唐逸看着沈清柔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说不出的可爱迷人。

“我不会离开的,姑娘什么时候想要去江南,我便什么时候来接姑娘。”

唐逸将沈清柔抱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后背,说道。

“望姑娘今后多多包涵。”

……

……

竖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唐逸正沉睡当中,却听耳边传来小果儿的声音,说道:“姑爷,该起床了。昨夜下霜,今天温度大降,姑爷刚好可以穿上那几件布袄。”

唐逸起床,发现小姑娘水汪汪大眼睛直盯着自己,眼角处似乎隐隐有些泪痕。

唐逸捏了捏小果儿的小脸,说道:“怎么了?你家姑爷我升迁去江南了,你这小妮子怎一点都不高兴。”

“姑爷……”

小果儿脸色微红,轻声说道:“我听说江南这时候非常冷,而且还会下大雪。”

唐逸点了点头。

小果儿看着唐逸,认真说道:“没有小姐跟果儿照顾姑爷,姑爷也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冷的时候要衣服穿得厚一些,晚上记得不要踢被子……还有啊……”

唐逸听着小妮子唠叨着,心里边却是感觉非常温暖。

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说道:“要好好照顾柔儿,你这妮子记得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小果儿点头如捣蒜,心里边却是害羞极了,脸色红彤彤的。姑爷太坏了,人家身子本来就小,他这样揉脑袋,以后会更加找不大的!

唐逸穿好衣服,又到府厅跟沈荣富话别几句,到了府门时,沈清柔早已站在外边等待着他。

唐逸脸色微笑,说道:“得准备离开了。”

沈清柔点了点头。

唐逸眨了眨眼睛,说道:“娘子,我感觉现在有点口渴……”

听到唐逸的话语,沈清柔脸色羞红,这算是两人之家的小秘密,每当唐逸说这句话,代表是想要亲吻。但现在府门外边都聚集着小厮,爹爹也站在旁边,她如何有勇气吻相公。

一阵寒风吹起,

唐逸迅速在小娘子的嘴唇亲了一下,

沈清柔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连忙避开,低着头,不敢看唐逸,随即她咬了咬红唇说道:“相公路上要小心,妾身煮了一些热的糕点,相公路上若是饿了可以吃一些。”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我一定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想着娘子的好。”

此话一出,沈清柔脸色红得更加厉害。

沈荣富轻声咳嗽一声,说道:“到了江南以后,便先去沈家酒楼住下,那边我已是都给你打点好了。”

唐逸点了点头,便在这时,远处的街道忽然传来热闹的声音,只见一个俏丽的身影,从远处迅速的跑过来,唐逸定睛一看,竟是长腿妹子许蛮蛮,只见她甩着马尾辫,急冲冲的跑到唐逸面前。

许蛮蛮脸色高兴,说道:“还好赶上了!不然今天就不能跟前辈你一起去江南了!”

唐逸脸色疑惑,沈清柔解释说道:“前些时日,蛮蛮从果儿那里听说相公要去江南,她本来也是打算年节过后就回去,正好你们可以同路。”

唐逸点了头,眉头微蹙,这长腿妹子可不是一般的麻烦,要是跟她一起这路上还能请进?

许蛮蛮脸色不郁,问道:“难不成前辈是不欢迎我跟着你一起去江南吗?”

“怎么可能,欢迎!非常欢迎!”唐逸露出笑容,说道。

许蛮蛮展颜笑开,大声说道:“既然如此,前辈,那我们就赶紧出发吧,目的地——江南!!”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凌冽寒风自山间吹起,掠过静怡祥和的温陵城,城里的街道弥漫着轻纱似的白色薄雾,带着一盏昏黄灯光的马车从白雾冲出,马车里边传出玩笑声响,向着城门郊外而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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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奇葩掌柜!

“前辈前辈,我跟你说,西塘的美食真的是非常闻!比如说,豆腐花、臭豆腐、八珍糕、芡实糕等等。呵,特别是那个臭豆腐和芡实糕,一块一块金黄色的臭豆腐涂上一层辣椒酱,咬上一口,油酥酥的,臭里带香,味道好极了!再说芡实糕,糕肉饱满松软,清爽可口,真让人馋涎欲滴呀!”

姑苏城的街道尽头,一辆马车碾过积雪,从街道穿行而过。马车终于是在一间店铺外边停下,这间店铺做的是酒楼生意,货物皆是从温陵运送而来,在姑沈城里算是有名的店铺。

来之前唐逸已是听闻,这沈家酒楼的掌柜名叫莫得信,是个年龄约莫四十几岁的白须老汉,生得尖嘴猴腮,一双精明的眼睛总是滴溜溜地乱转,这莫得信是出了名的精明,但对沈家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所以早年时间沈荣富才会将江南的事务交由他全权打理。

这莫得信正在店铺里边清点一批货物,外边小厮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说是店铺外边的街上突然迎来一辆豪华的马车,莫得信顿时眼珠一直,急忙扔掉手上的账簿,直接冲出店外。

看到眼前豪华的马车,莫得信“啪”的一声,直接趴在马车木框外边,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他脸色可怜,大声哭喊道:“姑爷!姑爷!您终于是来了啊!您可知道这段时间,我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内心担忧,忧心忡忡,迟迟盼不得姑爷您来到姑沈城啊。

要知道这温陵到达沈州足足有上百里路,路途艰险,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还有脸面待在沈府,如何有脸面见到小姐,还好老天护佑姑爷您啊,终于是来到姑沈城了!”

正准备从马车下来的唐逸,被这突然的一幕直接懵了,已经跳下马车的陆蛮蛮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唐逸身上稍定,笑道:“莫掌柜,让您担心了。”

莫得信哭容突然微滞,看到站在他身前的唐逸,他脸色惊惧,扯出笑脸,激动行礼,说道:“……小的莫得信,拜见姑爷!”

唐逸脸色微笑,行礼说道:“莫掌柜言重,我家老丈人说,姑苏得益于莫掌柜您的打理,她才能够放下心来。”

原本扯出笑脸的莫得信,立马变得热泪盈眶。唐逸心里渍渍称奇,这莫掌柜真够奇葩,这变脸的速度,可谓是影帝级别,几个呼吸就能够整得自己眼泪汪汪、热泪盈眶。

只听他声音颤颤,激动说道:“能够听到老爷说这句话,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当初若不是老爷赏小的一口饭吃,又如何能够有我莫得信的一天。”

随即,莫得信看向唐逸,高兴说道:“早已听闻姑爷您形貌俊朗,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德才兼备。今日小的一见果真是,经天纬地之才,气吞山河之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宵古今实乃超凡脱俗之人也!”

唐逸:“……”

陆蛮蛮:“……”

虽然觉得这莫掌柜说得挺有道理,但唐逸觉得从他口中说出来,怎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最后还是沈清柔脸色稍微镇定,他脸色温和,说道:“莫掌柜,我现在离去衙门上任开始还有一些时日,这段时间我便先暂住在沈家酒楼里。这马车后边装载着一些货物,待会若是叫人搬运的话,记得小心一些才行。”

莫掌柜早已听闻姑爷上任的事情,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姑爷放心!我定会办理得妥妥当当的!”说完,他立马叫身后的小厮小心搬运货物,又给唐逸跟许蛮蛮安排住处,对于许蛮蛮的出现,莫掌柜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轻声问候一下,却是没有过问太多。

对此唐逸还是非常满意,原本以为这位莫掌柜不是特别靠谱,倒是想不到行事作风如此干脆,跟他的性格完全是两回事啊。难怪沈家老太爷会将沈州的事务交由他处理,可惜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太善变了些。

唐逸跟莫掌柜了解姑苏的风土人情,许蛮蛮说道:“前辈若是想要看名胜古迹风土人情,在姑沈城里尤其是西湖河畔,那里的雪景才是最为美不胜收的!”

站在旁边的莫掌柜脸色微笑,说道:“蛮蛮姑娘说得没错,这姑沈城的西湖,可是有着“十景盛地”之称:“雪霁策蹇寻梅”、“三茅山顶望江天雪霁”、“西溪道中玩雪”、“扫雪烹茶玩画”、“山窗听雪敲竹”、“雪后镇海楼观晚炊”,皆是这姑沈城西湖的美景!”

莫掌柜说完,眼珠子滴溜乱转,看了一眼唐逸跟许蛮蛮,谄媚笑道:“姑爷跟蛮蛮姑娘难得一起来姑苏城一次,何不一起同游看看?”

莫掌柜到是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就是觉得唐逸第一次来姑苏,又问了那么多风土人情,许蛮蛮乃是江南人不如让她带姑爷游玩一番岂不是更好?

“好啊!”陆蛮蛮高兴地点了点头,唐逸自然也是没有任何意见。

这之后许蛮蛮便带着唐逸简单游玩了一下西湖美景,到得晚上回来的时候莫掌柜早已叫人备好晚宴,在餐桌上边他又简单的介绍姑苏的情况。

唐逸素来酒量不行,被莫掌柜接连敬了几杯梅花酒,便开始隐约有了醉意。

许蛮蛮见唐逸脸色微醺,知道他已经喝醉了,便道此时天色已晚,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唐逸蹒跚着步伐走回房间,这几天舟车劳顿,没能安心休眠,现在终于是能够躺在柔暖的床上休息一番,他倒在床上借着酒意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倒得凌晨半夜,忽然,一丝凉风从窗缝偷偷吹进来,唐逸从睡梦中冷醒,心里觉得奇怪,方才准备休息的时候,应该是有将门窗关紧才对。

他眼神茫然,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房间里边正站着一位红衣女子,一双带着冷意的眼眸盯着唐逸,似乎已经是看了很久。

窗外寒风一吹,唐逸醉意全无,顿时寒毛炸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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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可是很记仇的!(谢谢w闻雨的打赏!第三更!)

唐逸神色惊讶,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红衣姑娘,因为脸上带着习面纱,所以看不清她的脸容。不过,她那一双冰冷带着寒意的眸子,却是有些熟悉……竟然是习羽翎!

唐逸心里想到,刚刚来到姑苏城的第一个晚上这个女杀手立马找上们来。不过对方如是想要杀自己,方才睡着的时候就可以给个痛快,可是她却没有出手,想来目的并不是要杀自己。想到这,他的神色渐渐恢复平静。

习羽翎一直在注视着唐逸的神情,原本见唐逸受到惊吓,她心里有些得意,可是,当她发现唐逸神情逐渐淡定时,心里微微惊咦,倒是想不到这男的会如此镇定。

唐逸看向习羽翎,故作疑惑问道:“敢问姑娘是谁?不知姑娘突然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习羽翎眼神幽怨,说道:“妾身不过是与公子几日不见而已,没想不到公子转身就将妾身忘得干净了。要知道妾身每天对公子可是日思夜想,常常记挂在心里。”

日思夜想着要杀自己吗?

听到习姑娘幽怨的声音,唐逸终于是肯定了内心的猜测。

“原来是……习姑娘啊!”

唐逸说完,而后他神色淡然,起身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老神在在喝了起来。

习羽翎神色微咦,问道:“公子竟然已经记起了妾身,为何还能如此淡定,难道公子不怕妾身是来找你报仇的吗?”

“怕?为何要怕?”

唐逸将茶水放下,说道:“我可是有恩于姑娘你,想不到姑娘作为一名江湖人士,行的道理却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

习羽翎美眸微敛,说道:“公子难不成还为醒酒?妾身现在没有将公子手刃而后快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公子现在却说妾身恩将仇报,莫不是在说笑话不成?”

唐逸面无表情,说道:“敢问姑娘,你们来到这姑苏城之后可曾见到王御史找你麻烦?”

习姑娘摇了摇头,唐逸解释说道:“若不是在下的话,恐怕习姑娘你现在还惶惶不可终日,整日处于被王御史的抓捕当中。我为了姑娘你保密,使得现在姑娘得以安稳,而姑娘现在却是想要将在下手刃而后快,这难道不是恩将仇报吗?”

习姑娘神情微滞,竟是觉得唐逸说得挺有道理。旋即,她忽然突然抽出冷剑,直接刺向唐逸面前的桌子,冷声说道:“我是杀手,杀手岂是有讲究任意道理的,即便你有恩于我又如何,我现在想杀你,便立马杀了你!”

唐逸耸了耸肩,闭上眼睛,摊开双手,无奈说道:“来吧!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会武功,肯定是打不过你了。我知道你是杀手,可是凶狠得厉害,杀人不眨眼,我在你面前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反正现在无力抵抗只能惨遭任你宰割了……不过,你杀我之前,能不能等我睡着之后再杀?”

习姑娘柳眉倒竖,说道:“我想杀你便现在杀你,为何还要等你睡着再杀!”

“因为我怕疼啊!”

唐逸解释说道:“你想想看这刀剑穿心那得多疼啊!

所以等我睡着以后,你记得给我来个痛快点的。再说了,我听说被刀剑刺杀的人,死的时候模样特别的狰狞恐怕,鲜血会不断的翻涌,还会翻舌白眼,我这人没有什么好的优点,就是稍微长得好看一些,喜欢干净一些。反正,我现在都要死了,你就满足一下我生前这点小小的愿望吧。”

习羽翎神色愣住,竟是有些失望,她可是记得唐逸才高八斗、温陵诗魁!记得那日之西熙园唐逸可是厉害得紧,但是,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位口舌花花,满嘴混话甚至还有些自恋的男人。

唰!

习羽翎将冷剑收回剑鞘,说道:“不杀了!”

唐逸愣住,问道:“为什么不杀了?”

“本姑娘今天累了不想杀,等明日高兴再来杀你!”

“……”敢情自己是韭菜,今天不割明天再割?

唐逸打了哈欠,见习羽翎并不打算离开,于是问道:“说吧,姑娘深夜突来找我,定是不可能来跟我探讨这杀不杀的问题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姑娘开门见山,但说无妨……只要不喊打喊杀就好。”

习羽翎美眸瞪了他一眼,略微思忖说道:“王阳明呢?为何没有跟你一同来姑苏?”

原本有些困意的唐逸,打了个哈欠说道:“过些时候他就会跟着我的师爷一起过来了。”

习羽翎面纱底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你在骗我?”

“我是实话实说。”

唐逸眉头微皱说道:“所以姑娘今天来此的目的,只是单纯想要知道王大人的下落?”

习羽翎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唐逸眉头微挑,这句话有些熟悉。他问道:“什么交易?”

习羽翎说道:“等到王阳明到了温陵之后,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告诉我……我可以教你功夫。公子若是觉得有些为难,妾身也是可以理解,不过……”

“没问题!”唐逸突然说道。

习羽翎脸色直接愣住。

听到唐逸毫不犹豫的答应,习羽翎脸色微懵,不是说读书人最讲究品格品性,这骗取他人钱财可是不耻行为,他怎会突然答应?不是应该拒绝的吗?

习羽翎脸上带着习面纱,惊讶的眼神看向唐逸,笑道:“妾身实在是没想到,唐公子竟是如此快言快语之人。据我所知,你们读书人最是讲究仁义道德品质品性,倒是没想到唐公子竟是如此与众不同。

你能够升迁应该也是王御史所为,按理说他是你的恩人才对,你怎会如此绝情?”

唐逸摆了摆手,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习羽翎美眸认真的看着唐逸,说道:“唐公子果真是……与众不同。”

唐逸笑了笑,起身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两杯冒着白气的热茶,递给习羽翎,说道:“既然,那姑娘且放下手上的剑,我们以茶代酒,一笑泯恩仇,祝咱们合作愉快!”

习羽翎神情微滞,看着眼前的热茶,再听唐逸说的的,竟是觉得有些好笑。旋即,她习面纱的白皙脸蛋,露出羞愤之色,瞪了唐逸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而为之还是无心之举,难道没看到自己现在带着面纱?

唐逸见习羽翎没有接过茶水,忍不住抬头看向她,恍然大悟说道:“瞧我这眼神!忘记姑娘戴着面纱,你此时定是不方便喝茶,那就不喝了。”

习羽翎没有搭理唐逸,这性格实在是捉摸不透,前一秒还媚眼如丝有说有笑,下一秒则是板着脸走到窗沿似乎准备离开。

唐逸笑道:“现在外边如此昏暗,又是风雪交加的夜晚,姑娘路上可得多加小心。”

习羽翎瞥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回话,打开楼上窗户,风雪犹如潮水灌进来,习羽翎终身一跃,几次莲步轻移,便是出现在对面的楼阁之上。

唐逸暗道一声好功夫,此时习羽翎已来到另外一处楼阁,她正准备纵身跃起,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唐逸声音:“姑娘!雪天路滑,极其容易摔倒,尤其是这种冰冷天气,若是摔倒屁股可是会非常疼的。”

原本以为唐逸有什么要事,听到他说的话语,习羽翎心绪微乱,脚下刚触到砖瓦,却是微微打滑,身体微微轻颤,便又很快稳住娇躯。

她忍不住转头,狠狠瞪了唐逸一眼,这才纵身一跃,直接隐没于冰天雪地当中。

看着习羽翎消失的背影,唐逸脸色微笑,说道:“我可是很记仇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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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诗僧齐乙!

第一百二十八章诗僧齐乙!

竖日,由于这些段时间都是在舟车劳顿,唐逸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今天直接是休息的快要午后时分才起床,本来许蛮蛮是准备找唐逸出去游玩,看到唐逸睡得如此熟,实在是不忍心叫他起床。

到了中午过后,几人吃完午饭,许蛮蛮脸上微笑,说道:“等会便去西湖看看风景,前辈你难得出一次远门!”

唐逸自然是没有问题,将厚厚的衣服外套穿上之后,便开始向着西湖河畔走去。因为天冷的缘故,许蛮蛮冻得脸蛋红彤彤的,寒风偶尔一吹,冷得长腿妹子只打颤,唐逸见其说道:“蛮蛮姑娘,你若是觉得冷,我们还是先回酒楼吧?。”

许蛮蛮摇了摇头,抬起红彤彤的脸蛋,认真说道:“前辈放心,耐寒也是习武之人必备的功课!”

唐逸只好跟着长腿妹子,向着西湖的方向走去,此时湖面早已冻结成冰,四周的街道仿佛是银子铸成似的,长长的冰柱则像是水晶似的短剑挂在檐前边,远处的前面上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唐逸说道:“那座桥便是西湖极负盛名的桥,又名断桥残雪。”

许蛮蛮美眸绽亮,连忙看过去,瞬间拉下脸,嘀咕说道:“那桥面不是好好的吗……而且这雪那里是残雪了。”

唐逸解释说道:“所谓的断桥残雪,便是是每至雪后初晴,游客来到断桥雪上,举目眺望,孤山葛岭一带,楼台上下一片,犹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有一种冷艳之美而闻名。所谓的断桥,便是瑞雪将晴时去断桥,会看见断桥的朝阳面冰消雪融,桥阳面则依旧白雪皑皑。远看,就如断桥一般。而残雪,当然也有人说,大雪初晴,登上宝石山,往南府瞰,白堤皑皑如链,在日出映照下,断桥向日的一面积雪融化露出褐色的桥面如一道痕,仿佛长长的白链到此中断,故以“残雪”名之。””

听到唐逸解释,许蛮蛮顿时又起了兴趣,连忙向着断桥跑去,唐逸说道:“说起断桥残雪,我之前还听过一段凄美的神话故事。”

听到有故事听,原本冻得瑟瑟发抖的许蛮蛮,大眼睛顿时充满期待,说道:“前辈,是什么江湖爱情故事?”

唐逸简单的介绍白娘子断桥情缘,情定西湖岸。先从一把油纸伞跟许仙到相识相知相爱相许,执着的爱情感动了天下世间,可怜白娘子只想在人世间做个平凡的女人,却是阻难重重,压迫重重。直到真情感动了上苍的那一刻,塔终于倒了。伪道的枷锁断了,爱情自由了!

许蛮蛮听着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竟是入了迷,身旁忽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竟是将她的思绪换回,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和尚,她脸色疑惑,不知何时她跟唐逸来到了一座佛庙外边,抬头一看,外边佛庙的牌匾上写着“灵隐寺”。

坐落在姑苏城里的灵隐寺环境可谓清幽极了,规模宏大的佛堂前边香火不断,这些来往出入的游客,皆是抱着虔诚的态度来此烧香拜佛。

唐逸受到沈清柔的影响,也算半个信佛之人,既然来到灵隐寺自然是要进去烧香跪拜,从中门直接来到天王殿里,佛龛供奉一尊金色的弥勒佛像,袒胸露腹,趺坐蒲团,笑容可掬。苏瑾烧香跪拜,虔诚行礼祈愿。

许蛮蛮跟着唐逸,一脸好奇在寺庙游玩观看,唐逸对灵隐寺的印象,主要来自于济颠的传说,只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关于这位活佛的传闻。

跟在许蛮蛮的翘臀后边,两人穿过折叠灵隐寺的铜殿,却听到外边传来几声嘈杂议论的声响。

“齐乙大师这都两天不吃不喝了。”

“你懂什么?齐乙大师这是参禅入定,乃是诗僧的最高境界。”

“难道大师还没想出诗句下联?难不成这诗作不出来,就直接饿死不成?”

唐逸寻着几人的目光,看到铜殿的大院外边,一位身穿灿红金色袈裟的和尚,双目紧闭双手合十,身上落满的雪花,但他置若罔闻,嘴中轻声颂念几句:“鹫岭…岧峣,龙宫……寂寥。”

许蛮蛮脸色好奇,嘀咕问道:“前辈,那位老师傅在干嘛?大雪天这么冷,不在佛殿里边念经,竟是跑到外边。这天寒地冻的,看着都觉得冷。”

唐逸走到一位游客身旁,轻声寻问几句,这才知道原因,本这位和尚乃是灵隐寺的诗僧,法号齐乙。

许蛮蛮眉头微蹙,说道:“诗僧?什么是诗僧?”

唐逸解释说道:“所谓的诗僧,顾名思义,就是通晓文艺,善于诗作之僧,又称文僧。他们即是诗人,也是僧人,长期居住于佛门当中。”

至于这为齐乙诗僧,为何雪天要盘坐此地,唐逸知道原因之后,不由得摇头苦笑,原来前天深夜,忽然下起鹅毛大雪,这是瑞雪兆丰年,齐乙和尚顿时兴起,想要游览雪夜下的灵隐寺,心里想着为灵隐寺的雪景赋诗一首。

当时正值鹅毛大雪寒光之夜,月光下的夜景引发了和尚的诗兴,便在寺院的长廊上且行且吟,不禁作出“鹫岭郁岧峣,龙宫隐寂寥。”后,可是当他吟出诗的开头两句的时候,却突然文思枯竭,不知道该如何写出诗的下一句。

齐乙和尚对于诗词素来看重,见自己作不出诗的下句,便向着先坐下休息休息,没准灵感来了便能够作出来。谁知道,这一坐便是两天两夜,这些天经过灵隐寺的游客,听闻此事之后,很快便在传闻整个姑苏城,文人才子纷纷来到此地,便也要试着对出诗的下联。

对诗词歌赋毫无兴趣的许蛮蛮眨了眨眼睛,说道:“为了对出诗词的下联,竟然连吃喝都不管了……难不成,这和尚若是一辈子对不出来,就一辈子不吃不喝?这样子做,这和尚会不会太傻了些。”

有才子瞥了她一眼,冷笑说道:“齐乙大师,乃是灵隐寺的大师!岂是你这样的女子随意评议的?”

有书生点了点头,冷声说道:“姑娘若是不懂得,便莫要多言,免得贻笑大方。”

“齐乙大师如此做法,乃是我辈文人才子学习的楷模,如此作诗觉悟……自愧不如啊!什么叫太傻了,若是再敢胡乱评议齐乙大师,我贺某第一个不允。”

许蛮蛮被这突然的阵仗微微吓到,没想到她轻声评价几句那位和尚,竟然会被如此多的书生才子对峙,她脚步退后几步,不由得躲到唐逸身后。

“所以,言多必失。”唐逸对着许蛮蛮温和笑了笑。

许蛮蛮欲言又止,心里暗道和尚不吃不喝就为了作诗,这样做难倒不傻吗?

唐逸转身看向众人,客气说道:“诸位,我朋友方才说的即便有不妥之处,但却是言之有理。”

“呵,言之有理?阁下难不成是是要强出头不成?

试问,齐乙大师为了作出诗词,两天两夜不饮不食,这是何等精神毅力,却被这位姑娘贬得一文不值,甚至出言不逊,竟说齐乙大师做法太傻。你说,这何来言之有理?”有人冷声说道。

有书生不屑说道:“不过是两个目不识丁之人而已,岂是能够懂得我等作诗的心思,还是莫跟他们一般见识为好。”

听到此处,众人哄堂大笑,看向两人眼神里边皆是嘲讽之意,尤其是唐逸替许蛮蛮说话的时候,想要强出头却被人反讽目不识丁。

许蛮蛮柳眉倒竖,气道:“谁木识丁了!所以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整天咬文嚼字的臭书生烂书生了!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懂得作出几句诗词而已!

本姑娘还真觉得那和尚傻不拉几的,亏他还是佛门中人,这大雪天的,不在庙里好好诵经念佛,跑到外边不吃不喝想什么诗词……你们还不允许别人说他傻,难不成他一辈子作不出诗来,活活饿死,活活冻死,那才是你们文人所说的,文人傲骨不成?”

许蛮蛮这这一番话,说得文人才子们脸色铁青极了。

“姑娘既然如此说法,难不成能够写出齐乙大师下句诗词不成?”其中一位书生,冷笑的看向许蛮蛮。

许蛮蛮目光微颤,心中一紧,她自然是不懂得如何对出下联。银牙一咬,便要反驳几句,身前的唐逸,却是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让她稍微冷静一下,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的走到齐乙大师身前。

唐逸看向齐乙大师,说道:“大师,能否把你诗的上联读来听听。”

齐乙和尚眼眸微抬,稍稍犹豫之后读了出来,唐逸把上联反复读了几遍,众人眼神狐疑的看向唐逸,时间渐渐流逝,唐逸却始终没有对出来,终于有人露出笑意,就知道他是装腔作势,便在这时众人笑容一僵。

唐逸忽然说道:“大师,敢问这下联用‘楼观沧海日,门听浙江潮’可好?”

齐乙和尚听了大吃一惊,其联用词择字与景贴切,典雅飘逸,气韵不凡。

写诗如作画,要有主体,有旁衬,有烘托。

诗的前六句是诗的主体。

下面八句是写诗人在灵隐山一带寻幽搜胜的情景和感想:“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四句是说,诗人在灵隐山上,时而攀住藤萝爬上高塔望远;时而循着引水瓠木寻求幽景名泉;时而观赏那迎冰霜盛开的山花和未凋的红叶。

这四句虽为旁衬之笔,但通过对诗人游踪的描写,不是更能使人想见灵隐寺的环境之幽美吗?!

按着唐逸的思路,齐乙和尚很快构思出诗的余下各联。

齐乙和尚念道:

“鹫岭郁岧峣,龙宫隐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听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写完了全诗,齐乙和尚又吟诵了几遍,越发感觉到唐逸所赠诗句,是全诗的精髓,更让其诗添色增辉。

齐乙和尚开怀大笑,说道:“好!好!好!”

在场的书生和尚看着这一幕,目光全部聚集在唐逸身上,皆是目瞪口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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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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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愚僧愿拜先生您为师!(第一更)

众人还在疑惑当中,却见站爱姑娘身旁的男的,突然走到齐乙大师身旁,只不过是说了两句诗词,未曾想竟是被大师如此盛赞。

不过,有书生却是心中不服,说道:“不过是偶然而为之,不过是说了两句诗词,齐乙大师可是将作完了整首诗。”

唐逸淡淡微笑,说道:“齐乙大师高才,这首游灵隐寺诗,可谓是由情入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齐乙大声眼眸缓缓抬起,露出深邃而清澈的目光,温和一笑,说道:“善哉!善哉!施主过谦,若不是施主高才诚意点拨愚僧,愚僧又如何能够作出此诗下文。

实在是惭愧。”

此话一出,声音戛然而止,诸位学子皆是目瞪口呆,掩口无言。

心中震撼极了,齐乙大师竟然对这位公子如此客气。

有书生气道:“大师,这算什么高才,整首诗词除了那两句由他作出,其后整首诗词都是出自大师您所作的!他……他不过是随意胡说,如何能够作数!”

齐乙双手合十,和善笑道:“愚僧恰恰是因为这位公子所对出的两句诗词,而困惑不解多时。若不是因为这位公子,恐怕愚僧处于迷惑当中。”

唐逸心里暗道,这老和尚倒是挺会说话,还以为会跟这些呆木头死读书的书生一样目中无人。

齐乙大师看向唐逸,眼神里边皆是佩服之意。

旋即,齐乙突然说道:“不瞒公子您说,前些日子愚僧曾写过一首诗词,题为《早梅》。这首《早梅》,乃是前天雪夜写的,愚僧却尚未让人看过,因为心里始终觉得这首诗歌有些不妥之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希望公子你能不吝赐教。”

诗曰:“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齐乙大师念完,脸上添了几分笑意,似乎对这首《早梅》诗,心里边颇为满意。

尽管按照他所说的,这《早梅》还存在瑕疵,但他始终发现不了其中的不妥之处,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所以,今日难得遇见唐逸这般大才之人,所以才忍不住虚心求教。

听完大师所念的诗词之后,场间顿时掌声如潮,诸人纷纷赞叹。认为这首《早梅》可谓是难得的珍品,大师如此精益求精实在佩服。

有才子眉头却是紧锁着,心里边自然是在思考着首诗词的不妥之处,但仔细想来整首诗词如此完美,想要找到瑕疵谈何容易。

见唐逸没有说话,齐乙大师眉头微皱,歉意说道:“愚僧一心向佛,更是痴于诗文写作,未曾想因为自己的困顿,竟是让公子你也跟着深陷难堪之中。”

唐逸脸色微笑,示意自己没有多大关系。他抬头看向众人,问道:“不知可有人找出大师这首《早梅》诗的瑕疵之处?”

唐逸脸上微笑,但这笑容却是让诸位才子脸色有些难看,这显然就明显在挑衅他们,方才诸位议论纷纷,皆是在嘲讽唐逸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唐逸便将主动机会让给他们。

诸位才子目光躲闪,再不敢出言谈论,只怕一说话,眼前的唐逸会立马反问,他们不足之处在哪里。

许蛮蛮俏脸微寒,挖苦说道:“方才我们家前辈可是作出了诗词,你们做得出来吗?

别说一句,就算是半句,那也是他指点了这位大师。

而你们呢,连半句都写不出来。现在他主动将机会让给你们,你们干嘛都不说了?

难不成待会我们家前辈点出瑕疵之处,你们又说他运气好不成?

还真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哼!”

众人气得脸色铁青,唐逸心里佩服,这许蛮蛮果真是伶牙利嘴,得理不饶人。不过想来也是,她方才是出于同情心,关心齐乙和尚的安危。毕竟现在天气天寒地冻,很有可能会冷死饿死。而这些书生,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嘲讽谩骂,还说她跟唐逸两人目不识丁,不知大师境界高深。

这叫许蛮蛮心里,如何能够不生气。

有书生眼含深意,自认为唐逸肯定是在虚张声势,他定也是找不出这首诗词的瑕疵之处,冷笑说道:“既然这位公子如此大才,今日我等有幸遇见,便洗耳恭听来此受教受教。”

许蛮蛮撇了撇嘴,说道:“受教也是因人而异的,像你们这样的烂木头资质,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还是等下辈子吧。”

众人脸色惨白,唐逸向前迈出一步,众人目光立马聚集在他身上。

唐逸缓缓说道:“既然无人看出大师此首诗词的不足之处,那我便点出瑕疵之处看看。”

听到唐逸的话语,有人眉头大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难不成众人还真能点出齐乙大师,这首“早梅”诗的不足之处?

此时天上雪花纷飞,落满了唐逸的肩头。天地一色之下,众人见到唐逸缓缓走到一棵树下,捡起一根树枝,然后在雪地里不急不缓的写下诗词。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

众人脸色不解,忽然,有人终于是发现诗的不同之处,惊声说道:“你们快看!他将‘数枝开’,换成了‘一枝开’”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果真如此!

唐逸淡淡笑道:“齐乙大师,这首《早梅》诗写得非常好,意境也非常很好,情致更是非常高。

只是,既然写的是早梅,那便要知道,这最早开的梅花一般都不会数枝同时开花。

因此我觉得应该把“数枝”改成“一枝”才对。

将‘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改为‘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

以此,不就更能显得梅花是最早开的梅花了吗?”

齐乙和尚面露思索之色,听了唐逸的评析解释,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看向唐逸的时候,心里可谓是非常佩服唐逸的观察和思考的能力,仅仅只是渺渺数语,却是将他心中疑云扫荡干净,难怪自己迟迟想不出不妥之处,原来是这“一”字之差!

齐乙大师心中震撼,从雪地缓缓起身,身上的雪花梭梭的往下落。

就在众人不解大师意欲何为,下一幕却是差点惊掉众人下巴。

只见大师恭恭敬敬来到唐逸身前,而后已竟是跪在他的面前,激动说道:“改得好!改得好啊!先生是我的一字之师,愚僧愿拜先生您为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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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前辈你…可真是个怪人!(第二更)

静!

落针可闻的静!

自西湖河畔吹起刺骨如刃的寒风,寒风卷起千堆的积雪,而后又从天空中缓缓纷飞,落在了目瞪口呆的书生身上。

目不转睛的盯着唐逸,又忍不住看了看齐乙和尚,最后有人难以置信说道:“我刚才没有听错吧?齐乙大师竟然要拜他为师?”

齐乙大师可是灵隐师德高望重的高僧,更是姑苏城的文学圈里无数文人才子学习的榜样,一心向佛一生更是痴醉于诗词写作。到如今已经作了六百余首的诗词,所写的诗词多是诗庙生活,但诗词里边都阐释某些佛家禅语,所以经常被才子推崇津津乐道。

但是,诸位才子实在是没想到,齐乙大师竟会如此突然的想要拜眼前的男的为师。仅仅是一“一”字点拨而已,大师却是直接行跪下拜师!

唐逸微微惊咦,倒是没想到这和尚竟是如此快人快语,说拜师就直接行跪拜礼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真的收他作弟子,毕竟这个和尚可是位德高望重受人尊敬的大师。

而他方才所指点的诗词,其实并不是特别困难,要知道在他的前世,也有一位灵隐师的大师名叫齐已,与这位其乙大师名字仅是一字之差,却同样是痴醉于文辞写作。同样是因为这首《早梅》诗而犯难,而不知应当如何修改。

因此,经过这件事之后,唐逸心里也有了收获,至少在这个架空的历史世界里,一些熟悉的人物全部不见了,但是,相同的地点仍然能够孕育出像似的人才。

唐逸脸色微笑,说道:“大师言重了。不过是拙劣之言,没想到竟能够替大师解除困惑。”

齐乙大师脸上黯然神伤,微微叹了口气。只当是自己资质不够,所以才入不得先生的眼睛。

唐逸牵起许蛮蛮的手迅速离开原地,因为他已经看到痴醉于诗词的齐乙大师,眼神里边显得有些不甘心,似乎还准备继续拜唐逸为师。

见唐逸从自己身边经过,围观的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诸位才子看向他的目光,终于是有了变化,那些原先自傲而不可一世的书生,顿时羞愧得不敢起起头来,原本嘲讽奚落唐逸的人,则是将目光看向别处,不敢再跟唐逸对视。

唐逸牵着许蛮蛮光滑柔腻的小手,两人向着远处的佛殿走去,他实在是没想到不过是凑凑热闹,竟然会让灵隐寺里边的大师拜自己为师。

许蛮蛮跟在唐逸身后,见唐逸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慌忙将玉手抽回,脸色微红说道:“前辈,都怪我乱说话,差点让前辈陷入难堪,言多必失,晚辈记住了。”|

唐逸倒是觉得许蛮蛮说得没错,至少他知道这陆丫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他说道:“你并没有乱说话,倒是那些人冷眼旁观,看着大师受冷受冻,却还高举着文人傲骨的旗帜。自认为大师即便是饿死也,是为了文学诗词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这样的人不但要骂,还得狠狠的唾弃才对。见死不救,还高喊加油……你说他们该不该骂?

所以,你骂得太对了。”

许蛮蛮俏脸惊讶,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说道:“前辈你……可真是怪人!那些书生才子都是自诩拥有才华为傲,偏偏你却是嗤之以鼻,似乎对读书人特别的讨厌。”

唐逸解释说道:“我没有讨厌读书人。我跟许姑娘你一样,都是不擅长诗词歌赋。”

许蛮蛮脸色狐疑,前辈可是温陵诗魁,更被称为“温陵第一鬼才”,这样还不算擅长诗词歌赋?

唐逸继续说道:“我只是认为,在学会读书之前,人还是应该先学会如何懂得做人才是紧要。

这诗词歌赋认识多少不打紧,够用够看文章也就足够了,反正我又不参加秋闱考试,已是考到功名。但是一个人,连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那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许蛮蛮脸色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完唐逸这些话之后,心里边格外的开心,就像她心里所想的那样,唐逸果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别人都是巴不得自己才高八斗才华斐然,偏偏前辈不屑于顾还能够说得头头是道叫人信服。

许蛮蛮眼神敬佩,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位齐乙大师如此痴醉于诗词写作,实在是令人佩服难怪被誉为才华天下之绝。

若是论才华与毅力,当今世上恐怕难以再找到像他这般不吃不喝,一心只专注于诗词作赋的人了。”

正走在前边的唐逸突然停住脚步,认真说道:“低调,低调,想不到陆姑娘你夸人竟是如此的别具一格,令在下实在是有些惭愧。”

许蛮蛮脸色微懵,说道:“我明明夸的是齐乙大师,有夸前辈你吗?”

唐逸嘴角露出弧度,笑道:“你想想看,我不仅点拨齐乙大师如何写诗,又改正他诗词中的不足之处,齐乙大师方才更是准备拜我为师。

如此说来,这位齐乙大师才华已是天下之绝……我作为他的“一字之师”,岂不是更胜一筹,你这不是变相的在夸我吗。”

许蛮蛮:“……”

唐逸果然是与众不同的,许蛮蛮心里暗道,就连脸皮也比平常人厚啊!

唐逸跟许蛮蛮走到一处佛殿外边,此时一对才子佳人正在外边谈话。

“柳姑娘,这观音菩萨可是出了名的灵验,你若是有想要求解迷惑,不如进去佛殿里边,求签解惑看看。”

被公子称为柳姑娘的女孩,看着眼前的公子顿时秋波荡漾,她秀颈通红轻轻答应一声,两日内便向着供奉着菩萨的佛殿走了进去。

正跟在唐逸身后的许蛮蛮脸色突然微变,说道:“对了!我还要要事要办,前辈先自个游玩一下,等晚辈事情处理好就立马跑去找你们回合。”说完,摇晃着紧致的小臀部,向着远处地方跑去。

唐逸心里疑惑,这丫头不是第一次来灵隐寺能有什么要事要做?看她脸色如此通红,走得这般着急,肯定是有猫腻!

寻着许蛮蛮跑开的方向,唐逸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不多时便见到许蛮蛮显得有些鬼鬼祟祟的倩影,只见她的脸色羞红目光紧促,不时的向着自己的身后跟四周观看,等到确认周围没人之后,她便踩着小脚迅速的躲进供奉着菩萨的佛殿里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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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要跟前辈同归于尽!(第三更)

许蛮蛮刚进入佛殿,立马有姑娘手里拿着签条,低着头脸色羞红的跑出去。

这灵隐寺的观音殿尽管她从没来过,但是在江南却是极为出名的寺庙,尤其是求测姻缘特别的灵!

观音殿的传闻是她从薛家千金那里听来的,她与薛家千金较为要好,只从薛家千金来此观音殿求了姻缘签,过了没多久便立马许了好人家。

许蛮蛮虽然性格性格大大咧咧,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也是懵懂,但是作为十六、七待出香闺的妙龄少女,对于她日后的如意郎君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爹爹一直在为她的终身大事烦恼,毕竟她曾经当着她爹爹的面说了,想要成为她许蛮蛮的丈夫,必须得打赢她才行。

至此一条规矩,立马令无数想要说亲的媒人望而却步,摇头叹息。

许蛮蛮美眸突然望向身后,再三确认没人之后,取出几根红香,点燃之后拜了三拜。

她脸色虔诚,轻声说道:“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念了几句,许蛮蛮话语停止,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脸色变得通红极了,心下一定,嘀咕说道:“不就是求个签……”

站在观音殿外的唐逸,眉头微皱,许蛮蛮这丫头拜香就拜香,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却听殿里边传来清脆的声音,许蛮蛮轻声细语,犹如蚊子般说道:“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弟子许蛮蛮冒昧来打扰,却不懂得要说些什么。

人家都说您特别的灵验,只要心诚则灵,就有求必应。

我小时候不懂事,说了些……不对,不对,也不是不懂事,就是爹爹想问我嫁娶的人应该是怎么样的,我说只有能够打得过我的才能成为我的如意郎君……”

站在观音殿外边的唐逸,因为两人离得太远,实在是听不到许蛮蛮在说什么。想起许丫头之前小心翼翼的举动,唐逸心里疑惑更盛。

观音殿里。

许蛮蛮目光警惕,又瞄了几下周围,偷偷拿起签筒,对着菩萨像拜了几拜,然后迅速摇了几下。

咔!

一根签条落在了地上。

许蛮蛮伸出葱白素手,将地上的签条拿起,仔细却是犯了懵,她根本就看不懂签条的意思,更不懂得要如何解签……要不找庙里的禅师解惑?

不行!

许蛮蛮脸色通红,秀颈殷红如血。自己可是许蛮蛮,若是求姻缘签这件事不小心被唐逸或者瑾儿知道,那得多羞死人啊!

“呦!原来蛮蛮姑娘你在这里啊!”躲在外边的唐逸,突然从许蛮蛮冒出头来,大声说道。

“啊!”

心绪不宁的许蛮蛮大声惊叫,支支吾吾说道:“前……前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逸笑道:“这不是我闲来无事,你又突然不知所踪,我便在这寺庙随意逛逛,未曾想竟在这里碰到了你。”

许蛮蛮俏脸狐疑,唐逸咳嗽一声,看向她手里的签条,问道:“蛮蛮姑娘你……这是在求签吗?”

许蛮蛮神色惊慌,脸色羞红,慌忙将手中签条藏在身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慌乱,又将签条拿了出来。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强装镇定说道:“对啊,怎么?我求签很奇怪吗?”

求签不奇怪,只是你这丫头今天的反应未免奇怪些。许蛮蛮这丫头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不信神不信佛,竟然会主动来寺庙里边求签,倒是令人觉得好奇,难不成是替他爹爹求得官运签?

就在这时,一位妙龄姑娘突然走到唐逸身边,目送秋波、脸色羞怯说道:“这位公子……奴家方才求了一支签条,却是疑惑不解里边的内容。不知道能否求得公子你的解惑。公子方才能够指点齐乙大师,想来这解签条定是不难。”

唐逸接过姑娘手里的签条,上边写道:

【日落吟诗月下歌逢场作戏笑呵呵

相逢会遇难藏避唱彩齐唱连理罗】

唐逸心中嘀咕,这不是姻缘签吗?

再看那妙龄姑娘,眼眸如水,脸色通红,唐逸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唐逸说道:“姑娘,你这签是上上签啊!”

许蛮蛮美眸忍不住看向唐逸,那妙龄姑娘脸色大喜,问道:“请问公子,这签条是何意思?”

唐逸说道:“日落本作日此;连理指连株树,喻感情和谐;

罗指网,喻情侣相协,此签乃是寻问感情的妆况,但实际则是一种借喻,在人生的感情重要时刻,要相信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所以姑娘定要抓住来之不易的感情,勇敢的去追求它、享受它,并且相信其结果一定是吉祥的、幸运的!”

那妙龄姑娘听得害羞不已,倒是没想到这位公子解得签条,竟是如此的赤裸裸。

尤其是听到“追求它、享受它”,姑娘银牙微咬,美眸如水,秋波连连,看向唐逸说道:“公子……敢问公子如何你称呼。”

唐逸微微一愣,不是在求解签条吗,怎么突然寻问我名字了。

许蛮蛮旁观者清,见那姑娘看向唐逸的眼神,便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轻声碎道:“前辈都已经是有妻室的人,再敢胡乱招摇不懂事的姑娘,过后我一定跟前辈的嫂子偷偷告状。”

那妙龄姑娘听得神色大惊,脸色苍白极了,惊慌地收下签条,带着香风向着殿外跑去,刚到外边两行热泪立马夺眶而出。

唐逸看得目瞪口呆,许蛮蛮笑了笑,狐疑问道:“前辈……你真懂得解签条?”

唐逸说道:“只是略懂。”他看了看许蛮蛮手里的签条,说道:“蛮蛮姑娘这签条若是太过重要,还是让禅师解惑为好。”

许蛮蛮银牙一咬,说道:“前辈你替我解签条,不过前辈你得答应我,今日这事绝对不能说出去,以后遇见我爹爹也不能说。前辈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就算打不过前辈,我也要跟前辈同归于尽!”

唐逸汗颜,不过是解个官运签条,用得着喊打喊杀。这时,他见许蛮蛮粉颈通红,耳根发烫,再看到脸上尽是害羞的模样,心中疑惑顿时全解,若是替她爹爹许展赋求签运定是不可能这般模样,这小姑娘求签,定是求解姻缘签!

唐逸点了点头,从许蛮蛮手里接过签条,拿在手上看了看,脸色不由得微滞。

许蛮蛮神色担忧,着急问道:“这签条写得是什么意思?前辈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唐逸脸色难看,这是下下签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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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妙解姻缘签!(第四更)

见唐逸脸色难看,许蛮蛮心里不安,若她手里的签条是好运,他又怎会是如此反应,想来定是不好的运势。

唐逸看向许蛮蛮,犹豫问道:“蛮蛮姑娘,你这签求的可是姻缘?”

许蛮蛮脸蛋发红,好在心里有了准备,唐逸既然懂得如何解签,这签条所求内容定也是知道的。

只是对于婚姻之事,许蛮蛮素来脸皮较薄,她的脸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柳眉似乎淡了许多,轻轻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唐逸微微惊艳,倒是第一次见到许蛮蛮如此小姑娘的一面。

平日里边整天喊打喊杀,这会儿却变得如此矜持懂礼。

唐逸心里叹息一声,将签条重新递给许蛮蛮,只见这签条上边写道: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派分泉石彻心清,泉水清兮可濯缨。

但把片心行好事,得见云开月色明。】

这是求姻缘的签条,但偈语的第一句话,便是“落花”二字,即便许蛮蛮什么都不懂,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隐喻她还是懂得。

她那白皙而红润的小脸,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却见唐逸眉头紧锁,心中顿时有些难受,原本想求个上上签,让爹爹高兴高兴,免得替自己嫁娶担忧。

却未曾想到竟是一支下下签,见唐逸迟迟不肯说出意思,想来这签条定是非常不好。

许蛮蛮见唐逸不言不语,便迅速将签条抢过来,说道:“想来前辈你定是不懂如何解签,算了算了不解了。

前辈再去外边先逛逛吧,我还得拜拜菩萨,求他保佑我爹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呢!”

唐逸只能想着殿外走去,转身看向许蛮蛮的背影,此时许蛮蛮已经闭上眼眸,双手合十脸色虔诚的祈愿着,待得听到唐逸脚步离开,许蛮蛮美眸微微起帘,看着那根签条,久久没有言语。

众人游玩西湖,又逛了一圈灵隐寺,在几处美景稍稍止步,见天色愈加的昏暗,便向着来时的路回去。

原本较为兴奋的许蛮蛮,少了些许的欢声笑语,脸蛋多了几许惆怅忧伤,唐逸发现许蛮蛮情绪不对,关心寻问她几句。许蛮蛮摇了摇头,只道自己有些累了,想回去酒楼休息。

回到沈家酒楼里边,掌柜莫得信叫人送来两碗滚烫混沌,两人吃完之后身上的寒意立马一扫而光。

许蛮蛮小嘴吃着碗里混沌,却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

要说女儿人家较为看重的,无外乎是自己的如意郎君,许蛮蛮自然是免不了俗,不然她也不会立下状语,唯有能够将她许蛮蛮打到,才能够成为她的如意郎君。

如此想来,这丫头对于自己的丈夫,心里边也早已有了期许,至少是能够打赢她的男人。

而眼下的签条却是下下签,这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许蛮蛮……有些慌了。

许蛮蛮吃完混沌,向着庭院走去,唐逸放下碗筷,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脚步一深一浅。

此时外边又开始下起大雪,沈家酒楼的庭院里边有个亭子,亭子的石阶上堆满了水沫似的白雪,亭前则是种着几棵绿树此时也铺满积雪。旁边倒是种了几株山茶花,正在开着粉红色的花朵,那花朵有些堕下来了,半掩在雪花里边,红白相映,色彩灿然,让人感到华而不俗,清而不寒。

在如此美景之中,许蛮蛮带着香风,脚步徐徐走进亭里,她身着织锦羽缎的灰色斗篷,给人一种惆怅幽幽之感,双肩批着一条浅紫色的纱带,一阵凛冽的寒风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逸怅然之感,身上的纱衣丝带,紧贴在精巧细致的腰身,细致乌黑的长发,则是披于双肩之上,略显娇媚忧伤,她突然由玩闹变得成熟,不时皱起的柳眉,倒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之意,

想不到一根姻缘签,竟是让活泼洒脱的许蛮蛮变得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唐逸摇了摇头,看来得替她解开心结才行,不然看这模样一时半会是走出来。

许蛮蛮见唐逸跟在自己身后,绣眉蹙紧说道:“前辈跟着我……有什么事吗?”

唐逸微愣,说道:“我房间便是这个方向的。”

许蛮蛮点了点头,让开一条路,似乎在说前辈赶紧离开,自己心情现在很不好。

唐逸心里苦笑,即便是心里郁闷,这许蛮蛮还是那个许蛮蛮,就连心里惆怅也跟别的姑娘不一样。

唐逸轻声咳嗽,说道:“蛮蛮姑娘,你现在可是因为那签条而心中苦闷。”

许蛮蛮瞥了他一眼,脸色微红,轻声说道:“不是!”

唐逸问道:“一个人被老虎追赶,他拼命的跑,一不小心掉下悬崖,他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根藤条,身体悬挂在空中。

他抬头向上看,老虎在上边盯着他,他往下看,万丈深渊在等着他,他往中间看,突然发现藤条旁边长着一个熟透了的草莓。现在这个人有上去、下去、悬挂在空中和吃草莓四种选择,你说他会干吗?”

许蛮蛮略微迟疑,说道:“吃草莓?”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蛮蛮姑娘心态不是挺好的吗,这都大难临头了,还记得先吃草莓。”

许蛮蛮“扑哧”笑了出来,旋即,她脸色通红瞪了唐逸一眼,脆声说道:“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心态挺好,莫不是来挖苦我不成,哼!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不嫁了,本姑娘还不稀罕呢!”

“嫁不出去?”

唐逸疑惑说道:“谁说蛮蛮姑娘你嫁不出去了?”

许蛮蛮气道:“这下下签不就是这样说的。”

唐逸脸色微滞,突然大笑说道:“下下签?蛮蛮姑娘你这是理解错了,大错特错,你这签乃是一支中平签。”

“中平签?”许蛮蛮脸色疑惑。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这中平签寓意黎明前的曙光,寓象并不是“怀才不遇”,而是“怀才待遇”。

多嘱求者“一动不若一静”。

其不似“上上”般如中头彩,更不是不似“上吉”般天时、地利又人和,也不似“下下签”般起起落落。”

许蛮蛮眨了眨眼睛,惊讶说道:“真的?前辈你没有骗我?”

唐逸笑道:“这签条首句,【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看似是埋怨伊人无情,鱼沉雁杳。

却是峰回路转,以明月有情,寄希望于此,含蓄深厚,曲折委婉,情真意真啊!

派分泉石彻心清,泉水清兮可濯缨。

这是要蛮蛮姑娘你保持心思清明,不能存有犹疑。犹如泉水滴石,静静等待,即有好音。苦尽甘来,渐入佳境。

但把片心行好事,得见云开月色明失而复得。

蛮蛮姑娘你励志成为一名女侠,所行所做之事皆是为民请命的好事,蛮蛮姑娘你本性善良,只要多行善事,自可逢凶化吉,婚姻之事自可顺顺利利!”

许蛮蛮听得高兴极了,说道:“你说得可都是真的?莫不是在寻晚辈开心不成?”

唐逸认真说道:“这解签之事则可乱开玩笑,不过,这签条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持好的心态。”

“好的心态?”

“恩,就像刚才一样,大难临头也不忘吃颗草莓压压惊。”

许蛮蛮脸色通红,轻声说道:“前辈这说一出是一出的,刚才在观音殿脸色难看不肯说话,现在却又突然说是什么中平签,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所以才说蛮蛮姑娘你要保持好的心态,积极的面对自己的感情之事,这样上天就会保佑你觅得好的婚姻。”

蛮蛮姑娘撇了撇嘴,碎道:“我才不信呢!”说完之后,她脸色泛红,急忙转身跑开,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欣喜的愉悦,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完美。

看着许蛮蛮的笑容,唐逸微微惊艳,心道,这妮子伤心的时候可谓沉鱼落雁我见犹怜,玩闹的时候却是姹紫嫣红亭亭玉立,也不知谁有此等福气成为她的如意小郎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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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想不到他竟是衣冠禽兽!(第五更!求订阅!)

解开许蛮蛮心结的唐逸,见天色已然昏黑,便准备回房间休息,今天可是走了一天,对于习惯能够躺着绝不站着的唐逸,可谓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

没想到他刚走出庭院,迎面就遇见掌柜莫得信,只见他神情紧张脚步迅速,见到姑爷之后,这才稍稍镇定说道:“姑爷。”

唐逸问道:“莫掌柜,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莫得信说道:“方才有几位官老爷突然来到店铺,说是要搜捕今夜闯入王爷府邸的贼人,我见庭院里边有姑爷跟蛮蛮小姐都在休息,生怕会惊扰到你们,所以赶紧跑过来告诉姑爷你们一声。”

“这王爷府邸闯入贼人,为何要跑来咱们沈家酒楼搜捕?难不成咱们这店铺里边还藏了贼人不成?”

“不可啊!”

莫得信神色慌张,着急说道:“姑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若是让那些官老爷听到了,可是会大祸临头的!

我方才叫人打听了下,据说是有贼人跑去王爷府里,盗取好几件王爷收藏的名贵宝物,被府邸的侍卫发现后,那贼人便与侍卫打了起来且受了重伤,贼人逃跑掉据说是向着咱们这边跑来,王爷可是大方雷霆,下令要全城搜捕贼人,王爷府的侍卫一路追捕,猜测那贼人受了重伤,定是跑不了多远,所以才会在咱们这附近搜捕。”

原来是这样子,难怪大晚上叫侍卫全城搜捕,想来这贼人偷的名贵宝物可不简单。竟然让这位王爷如此大发雷霆。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们搜查吧。蛮蛮姑娘她现在已经在休息了,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莫得信转身离开,唐逸向着房间走去,隐约听到有人大声喝道:“给我仔细搜!”想来应该是王爷府的人。

唐逸回到房间之后,从书桌上找来几张宣纸,又取过笔墨砚台,在宣纸上开始撰写小说。

纸上所写的故事内容则是《西厢记》第四卷的内容,依据现代的销售经验研究,故事越加新颖、特别更能激起人们的看书的欲望,这两天在了解江南的风土人情之后,唐逸在剧情上有了很大的改变。

毕竟现在除了温陵之外,姑苏城也是主要销售地点。靠着脑海里存有的印象,唐逸在纸上开始撰写各种错综复杂的暧昧剧情。

“你这是在写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是忽然从他身后响起。

唐逸咯噔一下,转身看了看,房间的昏暗角落,刚好又一束月光洒了进来,只见习姑娘脸蛋依旧带着一顶面纱,却难以掩盖娇美的相貌,肤色白腻肤光胜雪,别说北地罕有如此佳丽,即便在这姑苏城里也是极为少有的。

与往日不同的是,习姑娘今天所穿的是一身白色劲装,,身形苗条,长发披向背心,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一条红色的琉璃项链系在秀颈上,更衬得肌肤白嫩而有光泽。目光纯洁似水,偶尔带着一些冷意,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习姑娘见唐逸眼神肆无忌惮的在自己娇躯上扫视,脸色微红。

锵!

寒光一闪,利刃出鞘,一把明晃晃的亮剑出现在唐逸的面前。

唐逸咳嗽一声,问道:“不知习姑娘今天突然深夜来此,这次又是所谓何事?”

习姑娘眼神皎洁,嘴角微弯,说道:“我来此地,自然是为了杀你。”

唐逸苦笑说道:“不知这次又是何原因?”

这习姑娘难道只懂得说这句话不成?哪有人动不动就杀人的!

习姑娘说道:“本姑娘想要杀你,便是原因。”

唐逸直接无视掉她手里的剑,转身将桌上的纸张小心收拾好,毕竟是这些是他以后吃饭的家伙,可不能就这么随便的扔在桌上。

“我方才见你写的小说倒是有些特别,我见其他书生写书都是讲究用起承转合、暗设伏笔,哪像你写的这般……”

习姑娘略微沉吟,说道:“露骨。”

唐逸淡淡说道:“露骨就对了。”

习姑娘秀眉微蹙,不明白唐逸这句话的意思。

“你在写什么小说?”习姑娘看着唐逸手里的纸张,饶有兴趣的再次问道。

唐逸见她神色迷惑,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这姑娘大晚上不休息,难不成大晚上跑来我这边,就是为了来跟我探讨如何撰写话本小说不成?

见唐逸沉默不语,习姑娘突然扬起手上寒剑,准备要再次威胁一下唐逸。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喧哗之声,几名侍卫正在各个房间搜捕。习姑娘神色一紧,连忙收起手中寒剑,神色警惕走到大门旁边。

等到习姑娘转身之后,唐逸抬头一看,神情微滞,只见习姑娘的后背,那如雪的纱衣已被鲜血所染红,像是一朵红玫瑰在上边绽放。

唐逸眉头皱紧,若有所思。想来这王爷府名贵宝物被偷的罪魁祸首,就是此时正躲在自己房间的这位白衣女子了。

似乎是因为流了太多的血的原因,习姑娘的脸色变得苍白,就连冰冷的眸子也有些混沌。外边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习姑娘重新举起手中的寒剑,似乎是准备要大开杀戒。

唐逸摇了摇头,轻声叹息一声,忽然走到习姑娘的身旁,而后,在她神色不解下,直接牵起她如玉的皓腕,将她拖到床铺的旁边,而后在习姑娘茫然的神色下,唐逸直接将她推倒在床上。

习姑娘心里气急,脸色羞愤,正欲从床上跳起,却见唐逸竟然在开始脱掉外衣,她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原本见唐逸还有几分书生才气,想不到他竟是如此衣冠禽兽,竟然想要趁着自己身受重伤,图谋不轨。

习羽翎再次抽出手中寒剑,心道,若是唐逸胆敢对自己做出什么禽兽之事,便杀了他!

就在习姑娘心里胡思乱想,脸色羞愤不已的时候,唐逸已经脱掉上衣,直接跳到了床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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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该不会是故意受伤的吧?(第二更!谢谢淡墨大大的打赏!)

唐逸见到习姑娘在被子里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习猫,心里觉得好笑,想不到这习姑娘还是害羞的姑娘,平日里边跟他聊天的时候寒着一张脸,这会儿也不能免俗也会害羞啊!

唐逸故意调侃她,说道:“习姑娘你说现在夜色人静,外边又是风雪交加,如此寂寞寒冷的夜晚,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跟姑娘玩些有趣的事情。”

外边侍卫的脚步声尚未走远,习姑娘神色微慌,咬牙说道:“你若是敢乱来的话,我便杀了你……直接跟你同归于尽!”

唐逸忍不住笑道:“乱来?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下棋可是去乏的有趣之事,何来乱来之意?”

唐逸笑道:“我正准备穿上衣服,然后跟习姑娘你,好好的下一盘棋,不知道姑娘的棋艺如何?没准我们两个还可以好好的、深入浅出的交流交流。”

习姑娘脸蛋通红,知道唐逸在故意取笑他,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逸将被子轻轻地掀开,习姑娘正躲在他的怀里,娇躯蜷着就像一只可爱的小虾米,两只拳头紧紧握住放在他的胸口,而那修长的玉颈之下,身体紧贴在身上,两人靠得很近,唐逸可以清晰的听到呼吸的气息。

被唐逸这般眼神热乎的盯着看,习姑娘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难得露出一股姑娘羞态,可谓娇艳绝伦。

这一幕倒是让唐逸心思微紧,不愧是大乾第一女戏子,这娇羞的模样可谓是: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这要是忍不住落几点泪水的话,就是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妥妥的林妹妹的形象啊!

可惜的是……习羽翎是个魔女!

习姑娘瞪了他一眼,从床上连忙爬起来,这时一头乌亮靓丽的美发,像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本就衣衫不整的习姑娘,更是平添了几分,柔软,妩媚,和娇艳。

见到唐逸目光灼灼,习姑娘柳眉倒竖,气道:“早晚有一天,我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逸眼神戏谑,笑着问道:“姑娘这是何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刚才是准备对你图谋不轨不成?我可是正人君子,刚才为了救姑娘你,我连身上衣服都脱了……”

“你……你这登徒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习姑娘脸色微红,气道:“若不是因为我身受重伤,今天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是是是,千刀万剐。”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要不要我帮你,比如先将脖子洗干净再等着你。”

锵!

寒剑出鞘,冷意逼人!

习姑娘美眸如刃,说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不成?”

她动作幅度太过剧烈,后背的伤口再次撕裂开来,习姑娘脸色苍习,后背血红一片。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知道知道,千刀万剐对不对?要不要我再出去帮你买几把锋利至极的刀刃,这样你砍起来比较有手感?”

见她后背愈加殷红之色,唐逸眉头皱紧,若是不拿药物治疗的话,这女的今天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多,直接交待在这里。但眼下外边侍卫还在搜捕,若是突然找金创药的话,恐怕会被某些人怀疑……事情变得有点小棘手啊!

便在这时,唐逸想起来姑苏城的时候,沈清柔特地在每个人的包袱里放了两瓶金疮药,毕竟路途遥远,为了以防路上遇到不测,以备不便之需。

不愧是自家媳妇啊,想得都是非常的周到!

唐逸赤裸着上身,从床上跳起,走到包袱旁边,仔细搜索一番,果然发现两瓶金疮药。

习姑娘看着他手里的药物,美眸微微绽亮,她自然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金疮药。旋即,两人的笑容骤然凝固……剑伤是在她的背部,这金疮药该如何涂抹?

唐逸拿着药物,脸色认真,说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的话,在下就受点委屈,帮你涂抹金疮药也是勉强可以的!”

习姑娘听到唐逸的话差点暴走,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受点委屈?

勉强可以?

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用剑逼着他帮自己涂抹,这登徒子以前怎没发现他的脸皮竟是如此之厚?!

习姑娘越想下去越是生气,

锵!

剑气袭来!

看着离自己脖颈不到一寸距离的剑刃,唐逸苦笑一声,耸了耸肩说道:“姑娘你现在已经是严重失血,若是再不及时用金疮药止血的话,恐怕再等一会你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外边还有侍卫在搜寻姑娘的身影,难不成姑娘是准备一晚上待在我这个房间不成?姑娘可不要忘记了,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我心里边只有我家小媳妇一人!

现在你我二人共处一室,这要是两人一起过夜的话……传出去了,我还怎么见人啊!”

“闭嘴!”习姑娘冷声说道,她以前还觉得唐逸挺稳重的,但今天发现这个人就是个无耻的登徒子!

唐逸脸色一正,认真说道:“玩笑话归玩笑话,你现在身受重伤,若不治疗的话,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不过,我原本以为你是武功高手,想不到一个王爷侍卫就把你伤了。”

唐逸摸了摸下巴,说道:“你该不会是故意受伤接近我吧?”

习姑娘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冷声说道:“我不用你治疗!滚开!登徒子!”

唐逸哈哈大笑,说道:“玩笑话!玩笑话!我知道习姑娘你是用毒高手,想来拳脚功夫是比较差。我这就给你治疗,要不然等会失血过多可就惨了。”

习姑娘脸色挣扎,他知道唐逸说的是实话,现在她感觉精神有些恍惚眩晕,但想到要被一位陌生的男的看到自己的后背……她的脸上不由得浮现淡淡的红晕。

稍顷,

习姑娘脸色通红,声音颤颤如细蚊吗,咬着嘴唇说道:“……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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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明晚还来?(第三更!)

尽管习姑娘知道,唐逸说的很有道理,但她作为一名女子,想到要给陌生的男人看到自己的后背,这实在是令她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现在外边侍卫追捕,自己又身受重伤,流血不止,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行事素来沉稳的她,终于有些心慌,这比她第一次行骗他人的时候,都来得紧张慌乱。

唐逸静静看着习姑娘脸色变化,若说他此时心里没有反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唐逸生理上可是非常正常的男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边,有个天生丽质的姑娘,准备要在脱光光……不对,是露出光洁如玉的后背,纵然他脸上平静无波,心里边还是有些期待。

习姑娘轻轻走到烛火旁边,不敢产生太多异响,她的美眸颤颤,心里边犹豫挣扎,最后轻声喘息一下,伸出手玉手开始解开秀颈上的白色丝带。

在烛火灯光的映照下,唐逸够清楚得看到她的脸蛋红彤彤,也不知是羞怯还是烛火映的,瞬间平添了几分妩媚与秀气,雪白的秀颈暴露在空气中,隐约能够看到里边粉色丝绸的抹胸。

就在这时,习姑娘动作突然僵住,脸色通红气道:“你……你先转过身去。”

“哦。”唐逸点了点头。

“头也转过去!”

“我还以为身体转就好了。”

“……”

身后传来宽衣解带的琐碎声响,唐逸心里边微微有些沸腾,就在这时,身旁忽然一阵香风吹过,只见习姑娘如同白色小猫,迅速的蹿到床上后,她将棉被紧紧包裹住娇躯,露出一个可爱的头来。虽然她脸上的白色纱巾没有解开,但唐逸从她眼神可以看出,现在她定是非常的害羞。

唐逸打开金疮药的瓶盖,看向习姑娘笑道:“难不成姑娘是打算让我将金疮药涂抹在棉被上?”

习姑娘眸子颤颤,躲在棉被里边的娇躯稍微的露出些,借着房间里的烛火,才看清楚百习姑娘身上穿着一件淡粉色薄薄的绸缎抹胸,不得不说这姑娘身材不错,虽然一半娇躯躲在棉被里,但也难以掩盖住她婀娜窈窕的水蛇腰身,因为是站在床铺旁边低头看着,所以唐逸能够清楚的看到,习姑娘的胸口处一片雪白,一道深邃而迷人线条显得格外的诱人。

习姑娘早就注意到唐逸炽热的目光,脸上可谓是害羞极了。她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终于是将洁白如玉的后背曝光在唐逸的面前,唐逸脸色微滞,眉头不由得皱紧,原本本该是肤光胜雪的脊背,一道醒目刺眼的剑痕正慢慢流着红色的鲜血。

唐逸瞬间恢复正经,脸色认真的走到角落,用热水先将双手洗净,又取出一条干净的纱布,走到习姑娘身后,说道:“我要开始帮你处理伤口了。”

见唐逸眼神平静,不再像方才那般轻浮,习姑娘心思稍定,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逸说道:“我先用热水清洗一下,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住些。”

习姑娘轻声答应,身后传来唐逸拧水的声音,正待她紧张害怕的时候,背部忽然传来撕裂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嘤咛”一声,只是这声音显得有些压抑,使得听起来显得暧昧极了。

习姑娘美眸急忙看向唐逸,发现他眼神认真,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心里边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方才发出的声音实在是羞死人了。

她的身后唐逸用纱布轻轻的擦拭着,习姑娘身子不时微微颤抖,虽然唐逸是隔着纱布触摸她的肌肤,但是,这种被陌生男人抚摸后背的感觉,还是让她羞怯极了。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唐逸,见他脸色认真的涂抹伤口,习姑娘心念千思百转,倒是没想到这个登徒子竟有如此正人君子的一面。

唐逸脸色认真,心里想到,这姑娘的皮肤还真是细腻光滑,难不成因为是习武之人的关系,偶尔透过粉色绸缎的摸胸,还能够看到某些春意盎然的景色。但是,唐逸行事向来非常小心,若是让习姑娘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恐怕那把利刃又会‘锵’的一声突然出现的。

偷看嘛……当然还是一本正经为好。

将金疮药小心的涂抹到后背伤口上,唐逸忽然问道:“姑娘你为何要夜闯王爷府,这可不是女戏子的行事作风。”

习姑娘羞涩的看了唐逸一眼,却是没有言语。今天晚上行事的确有些唐突,因为公子忽然打听到消息,王爷府里边有一张他们寻找了很久的地图,而这张地图也是他们此番来姑苏城的目的,若是不趁着今夜拿到手的话,恐怕下次那个狗屁王爷定又会藏起来。

只是令习姑娘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王爷行事竟是如此的小心警惕,不仅在明面上安排人手蹲守,就连暗地里边也安排了人。当她解决掉王府里明面上的人时,那些躲在暗地的侍卫,忽然从背后偷袭她,幸亏她反应迅速发现情况不对,背部受了重伤之后,立马转身逃离。

见习姑娘不说话,唐逸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好了!这伤口已经消毒,流血也止住了。这段时间切勿动武,免得伤口又离开。还有,过后最好是去药铺里边,要些活血化瘀的药物涂抹伤口,这样有助于皮肤表皮生长,也不容易留下太过明显的疤痕。”

消毒?表皮生长?

习姑娘秀眉微蹙,心里嘀咕说道,这唐逸总是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刚才说撰写小说说的话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习姑娘眼神感激,羞涩说道:“多谢。”

唐逸摆了摆手,说道:“小事而已,只是姑娘下次来的时候,还是白天出现为好,这样大晚上出现在房间里边,又是喊打喊杀,又是同归于尽,我心脏不好,会受不了的。”

习姑娘瞪了他一眼,脸红说道:“你…你再过身去。”她身上现在只穿着一件抹胸绸缎,所以还得掀开被子,跑到角落穿衣服才行。

唐逸点了点头。

“头也转过去!”

唐逸尴尬一笑,说道:“哦,对!抱歉哈,我这人记性比较不好,健忘。”

“……”

唐逸刚刚转身,一股寒风忽的从窗外吹了进来,他转头一看,习姑娘早已经穿好衣服,神如秋蕙披霜,双目犹似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秀丽的气质,与方才羞涩的模样相比,可谓是判若两人。

现在她后背的剑伤已经止血,外边搜捕的侍卫已经走远,所以习姑娘准备离开了。

唐逸笑道:“姑娘现在身受重伤,若是再飞檐走壁,可是会重新撕开伤口的。”

习姑娘说道:“我自有办法。”

“若是姑娘相信在下的话,不如在房间里边休息,待明日伤口好了些再走也不迟。”

白色面纱下的脸蛋百微微泛红,习姑娘瞪了他一眼,别的人能行,眼前的男的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的。

唐逸尴尬笑了笑,好歹自己也是救命恩人不是,那眼神就跟自己是她仇人似的,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两人稍稍沉默了会,习姑娘转身准备离开,说道:“今夜多谢公子救治,妾身先离开了。”

唐逸说道:“真要走啊……那可得小心些,尤其是爬墙翻屋檐的时候,要不然那伤口‘扑哧’一下就会往外冒血,若是失血过多,可不是闹着玩的。”

习姑娘白了他一眼,终于忍住将剑刃拔出来的冲动,自己的功夫如此了得,虽然背部受了重伤,但还是能够飞檐走壁的。

她抬头见唐逸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知道他这是故意调侃自己,也不知怎的,脑海里冒出方才自己脸蛋贴在他赤**口的画面,心中一阵奇怪的感觉,脸蛋又开始变得滚烫,忍不住瞪了唐逸一眼。

唐逸笑道:“跟姑娘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到底什么时候教我武功啊?”

习姑娘仿若没有听到唐逸的话语,径直的走到窗户旁。唐逸心里苦笑,想到今天自己赚足了眼福,也就不打算跟她计较。

正想着,凛冽的寒风中传来一阵犹如黄鹂般的清音:“明晚再说。”

明晚还来?

等唐逸看向窗户旁时,那习羽翎的倩影早已消失不见。

今天竟然能遇见如此香艳的画面,唐逸满足的打了个哈欠,眼下天色已经不早,还是睡觉要紧。唐逸躺回到床铺上,盖上棉被之后,隐约能够闻到淡淡的馨香,有些沁人心脾。这馨香味道,唐逸方才在习羽翎的玉体上闻到过,很快唐逸便进入梦乡,这一晚他睡得格外的香甜。

……

……

ps:第一更被神兽光顾了,头疼修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放出来,不过没有影响剧情就对了。求打赏!求推荐票!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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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痛打落水狗!(第一更!)

竖日清晨,唐逸从睡梦中醒来,或许是年轻气盛,或许是精力旺盛,素来沉稳内敛的唐姑爷昨夜竟然做了个梦,梦里边习姑娘,身姿婀娜,吐气幽兰,手里拿着一把寒剑说要跟自己拼命,唐逸急忙奔跑,我不停的跑,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梦境!唐宇迅速回头,将习姑娘推到,硬生生的把噩梦做成了美梦。

唐逸起来简单洗漱,昨日到西湖游览一遍,发现江南的风土人情给人一种逍遥自在之感。

世人对西湖有“瘦于外部的形态,秀于内在的神韵”的评价。因此,越是清冷的冬季,越能真正让人体会到其独有的瘦、清、淡。特别是薄雾笼罩的早晨,瘦西湖如图一幅水墨长卷,诗意化地在游人眼中展现。

事实上,在此之前,江南给唐逸的第一印象,应该是“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格,最重要的还是江南女子,清秀、婉约,感觉很有气质、涵养。其实唐逸并不了解这个地方,只是觉得要是能住在这里,也挺好的,毕竟前世从电视剧里看过的景色真的很美。

当然,最为让唐逸欣喜的还是江南的茶水,尤其是江南的龙井茶,据说夏日时节,有游客拾级登山,阅尽满坡的茶色,而—身汗出,谁都会叫开半掩的农户门扉,坐到咿呀作响的竹椅上,跟热情的主人讨—碗刚沏好的龙井茶喝,想到这个景象,唐逸可谓是“令人对此清心魂,—啜如饮甘露液”的了!

似乎是早已知晓自家姑爷的习惯,莫掌柜见到唐逸已经起来,笑着说道:“姑爷,吃茶了。”

莫掌柜取出密封的盖碗和紫砂茶壶,放入茶叶,用少量沸水先点“茶酿”,后将盖子捂上,待片刻,再冲入多量开水,色香味才出得透,喝起来才过瘾。喝茶的时候往往伴有茶点,所以莫掌柜之所以喝茶不叫“喝茶”,反而称之为“吃茶”。

唐逸点了点头,忽而听到外边喧哗四起,他神色疑惑向着街道对面看去,只见对面的酒楼外挂着“天仙楼”的牌匾,此时人声嘈杂,喧闹非凡,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酒楼内女子艳丽,琴奏舞曲甚是美妙,吸引众多客人助兴欣赏。

唐逸再仔细瞧了瞧,这天仙酒楼可谓是热闹非凡,来往的过客游人甚多,上下楼层都是大家吃饭之处上边则是高档贵客食住之处,里边小二忙的焦头烂额,数钱数的手在发抖,看桌上的菜肴也是美味可口,香味四溢,令人流连忘返。

唐逸目光看向沈家酒楼,眉头皱紧,跟对面的酒楼相比,这沈家酒楼可谓是冷清极了。

沈家酒楼不是很大,有着五层楼高,从外边看一楼里边的桌椅整齐摆放,只是格局显得有些狭小,并没有天仙楼那么开阔。

此时酒楼里边,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坐在角落喝着小酒,小二则是坐在一边打着哈欠,偶尔拍了拍有些灰尘的桌椅,然后又重新坐回位置上神游天下。

唐逸神色思索,莫得信急忙放下茶杯,跟着姑爷向着二、三楼走去,这楼层上边的空间跟一楼比变大了许多,但采光度不是特别的好,现在明明是大早上里边一片却是昏暗,上了四、五楼唐逸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这五楼上边的风景倒是不错,但却是空旷了些,太过萧瑟冷清。

记得来江南之前,沈荣富曾经说过,这沈家的生意一直都挺好的,尤其是酒楼上的营业可谓蒸蒸日上,客人络绎不绝的。

而且,唐逸粗略看了下,这沈家酒楼地处的位置也是姑苏城的黄金地段,商人的交通要道,客流量非常多啊,按理说营业成绩应该不会太差。

莫得信脸色尴尬,说道:“姑爷。”

唐逸脸色疑惑,问道:“莫掌柜,沈家酒楼生意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如今怎会如此冷清?”

“姑爷,之前咱们这的客人倒真的是挺多的,都快忙不过来了。但是……”

莫得信变得愁眉苦脸,解释道:“自从对面的天仙楼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位大厨在天仙楼当主厨之后,可谓是煮得一手好菜,菜色新颖,味道独特美味,客人们便纷纷都跑到他们对面的天仙楼吃去了,我们这边酒楼的生意从那时候开始就变差了,客人也开始逐渐减少了。”

这时候许蛮蛮从身后走出,疑惑说道:“莫掌柜就没有想过一些应对的方法吗?”

唐逸看了许蛮蛮一眼,发现长腿妹子解开心结之后,心情似乎都变好许多了。

莫得信点了头,苦笑道:“自然是有想过应对的方法,之前酒楼只要客人来咱们酒楼吃东西,我们就赠送一些小食品或者小礼物。比如客人点了两份两份酒菜,我们就赠送一份凉盘,或者赠送几杯小酒。”

唐逸点了点头,这个促销活动的方法倒是挺不错的。

莫得信愁眉哭脸说道:“这之后,生意的确开始有了些起色,以前的客人也陆续进来酒楼吃东西。可是没想到的是,才不到几天天仙楼竟然也开始偷偷用和咱们同样的方法!

实在是太过分了!”

原来是这样。

难怪莫掌柜会垂头丧气,现在唐逸反倒对这个天仙楼的老板有些刮目相看了。

毕竟这个天仙楼的老板商业嗅觉实在敏锐,发现好的营销策略立马改变,毫不拖泥带水,这完全是不给沈家酒楼任何翻盘的机会,痛打落水狗!

莫得信无奈叹了口气,这毕竟是沈家交给他的担子,沈家有恩于他,但却是没能将酒楼经营好,这让他难受极了。

许蛮蛮柳眉微蹙,看向唐逸,说道:“前辈,你有没有什么好方法,帮一帮莫掌柜吧。”

莫得信苦笑一声,姑爷不过是个读书人,这经商之事如何懂得,就算懂得经商,想来姑爷也不屑去触碰的。

唐逸想了想,声音平静,说道:“想让沈家酒楼起死回生,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莫得信惊讶得张得了嘴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姑爷竟然有办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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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原来做生意还可以这么做啊!!(第二更!)

许蛮蛮柳眉微扬,激动说道:“前辈,你真的有办法?”

唐逸抖了抖眉,笑道:“你家前辈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不就是让沈家酒楼赚钱没什么难度。”

莫得信脸色狐疑。

夭寿哦!

姑爷竟然说赚钱没什么难度……这银子又不是天上的馅饼,还真当能从天下掉下不成?

不过这姑爷乃是沈家上门女婿,估计是养尊处优惯了,不知道赚钱困难也可以理解。想到这,莫得信就全当是唐逸在说玩笑话。

但是唐逸接下去讲的话,却是让莫得信听得一愣一愣的。

唐逸看着莫得信,解释道:“当然了,虽然说赚钱容易,但毕竟这是在做生意,不是儿戏,所以还是要讲究方法。沈家酒楼现在的问题是,天仙楼已经开始采取不择手段欺压沈家酒楼,甚至可以说是痛打落水狗,如今形势如此严峻。

难不成沈家酒楼还真的傻乎乎等着酒楼关门大吉不成?”

唐逸慢条斯理,继续说道:“所以,既然沈家酒楼现在的营销方案已经被天仙楼家偷偷拿去盗用了。

那现在我们就必须再另外想到更好的营销方法才行,毕竟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做生意是要讲究方法的,这句话相信莫掌柜你比我更加懂得。”

莫得信点了点头,面露忧色道:“姑爷说的是有些道理,但这营销的方法一时间要想出来谈何容易啊!”

好的营销方案,那就是金点子,可遇而不可求!这一点莫掌柜又怎会不懂得。

唐逸略微沉吟,说道:“营销的方法可以慢慢想,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定一个小目标!”

“小目标?什么小目标?”许蛮蛮好奇问道。

“自然是将沈家酒楼的名气提升上去!”

只要名气提升上去,就会出现大范围的引流,到时候客人自然愿意上门消费。

唐逸笑道:“我这里现在倒是有几个不错的想法,我们可以先弄一些花俏的噱头,或者搞出一些大事,越热闹越好的那种,将酒楼的关注度提升上去!”

温陵的醉仙楼倒是给唐逸提了个醒,即便是在古代,宣传广告也是非常重要,甚至能够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噱头?这样不就是在骗人了……”莫得信脸色犹豫,说道。

唐逸听完,笑道:“这是做生意的方法,怎么能叫骗呢?我们这是考虑如何吸引酒楼的人气,给咱们沈家酒楼造势。”

“莫掌柜看看对面的天仙酒楼,现在客满为患,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现在的客人非常多吗!大多数经过他们酒楼的人,一般都会认为酒楼一定食物不错,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光顾?”

莫得信点头沉思,久久沉默不语,姑爷说得有理,若不是觉得好吃,又怎会那么多人上门光顾?

想来客人们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才会纷纷到天仙楼吃饭。

“再说了,我们也不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之事。如今天仙楼可是将沈家酒楼压得死死的,甚至他们还无耻、不择手段、丧尽天良的将沈家酒楼的营销方案盗了过去。

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想让咱们酒楼倒闭!

有句话说的好,别人都已经踩到我们头顶上来了,难道还不愤起反抗?不先扇他一个大嘴巴子?

所以,现在我们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将我们客人抢过去了,我们现在就得将客人全部抢过来!”

莫得信在一旁听得惊讶不已,这姑爷说的,貌似还挺有几分道理的。

可是这事情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头……

“前辈,你说的噱头是假的意思对吧,可是这如果让客人知道了……可能会出事。”许蛮蛮担心道。

唐逸笑着说道:“客人知道?知道就知道了,他们是来消费吃东西的,哪里好吃就向着哪里。

再说了,我们好不容易想出的营销活动不也被天仙酒楼给偷过去了,我们现在可是大大滴受害者,不仅损失惨重,而且客流量都被抢光了!对吧?”

许蛮蛮乖巧的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开始轮到我们不择手段了!”

唐逸循循善诱道:“这做生意,就得讲究出奇制胜,方法套路样样皆有!

以前我们一直以为,做事情只要有效的,就一定要坚持不懈,这种方法其实是不完全对。

毕竟有时候做事情是要讲究变通,傻等或者死等,客人最后也没几个进来,那不就白忙活了?所以我们现在更是要讲究方法和策略了。”

莫得信不由自主问道:“姑爷你……现在可有什么好的方法跟策略吗?”

唐逸淡淡一笑,说道:“我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要想改变别人,就先要改变自己!这句话同样适用在我们这个问题上。”

只是,他突然说这一句话的确有失偏颇,现在在讲做生意的方法,怎么讲着讲着就扯到改变自己。

莫得信目光幽幽,看着自己肥胖如球的身体,听到改变自己,难不成是叫我减肥不成?

但话说话来,这酒楼要是真能成,别说减肥了,割肉都没问题!

毕竟这酒楼是他沈家交给他的产业业,话说得重一点那就是他以后养老的粮食!

想到这,莫得信一咬牙,说道:“改!姑爷,从明天开始我就减肥!”

啊?

这突然的一句话,倒是让唐逸呆住了,许蛮蛮俏脸也愣住了,而后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原来这莫得信是误会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了。

敢情误以为是叫他减肥了。

唐逸解释道:“我刚才没有将话说清楚,让莫掌柜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得来一次改变,将整个酒楼里里外外都要重新的翻修一遍。”

“比如这个一楼的位置太狭窄了,一旦客人多了就变得非常的堵塞。我刚看了下三四楼,还有五楼,都有一定的缺点,所以必须翻修,但好在翻修不用花费太久的时间。”

紧接着唐逸就将如何装修,还有装修的一些细节仔仔细细地讲一遍给莫得信听,一开始莫得信还抱着怀疑的态度,毕竟重新修正一下酒楼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变化不成?

但是!

当他听完唐逸开始的,什么宾至如归,高端消费,富丽堂皇,越贵越好,整个脸上的肥肉顿时绷得紧紧的,内心却是惊讶得犹如惊涛骇浪。

只听唐逸慢慢说道:“我们可以先将江南有名的书法大师,画作大师,琴乐大师,围棋大师!都通通请到咱们酒楼,再让他们画个千古第一画,千古第一诗,或者下一盘千古第一残局,反正,就是吹!往大的吹!顶破天的吹!这样才会有噱头!

当然,他们要是谁有个文人节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傲气,那也没事!到时候咱们就编个故事,主体就是在咱们酒楼,那个文人傲骨就一笔带过,然后作成小报在整个姑苏城大肆的宣传。

实在不行,这之后咱们也可以请一些最花魁,舞姬,歌姬,再评个江南第一大美人!

请这些人总该没有什么难度了吧。”

“适当时候我们再邀请一些什么文人啦,雅士啦,骚客啦,反正就是那些整天喜欢吟诗作赋陶醉人间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诗人,让他来咱们酒楼搞诗歌活动。

最好是经常开这种活动,让它形成一种美谈,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咱们酒楼还提供免费吃喝,这样才能留住他们不是。

记得到时候在酒楼的楼上再弄上几幅对联,几篇名画,几句谜语,以供大家品鉴欣赏。名画得那种大家之手,对联就来个千古绝对!至于谜语,随便写只要难度适中就行!”

这时,唐逸话锋一转说道:“当然,我们到底还是要赚钱,所以得弄几瓶名贵的香醇佳粮,各种山珍海味也要上桌!

记住要那种喝下去能让人吞舌头的那种,要明码标价谁要是想喝这种酒,那就得付得起这种酒的钱,吃的就是各种名家大厨的手艺,各种珍稀佳肴,总的来说这些酒啦菜啦就是一个字儿——贵!”

“你也别怕买不出去,这些文人骚客自然不是我们想要赚钱的人,我们要赚钱是那些肚里没有墨水但又喜欢装……喜欢舞文弄墨的达官贵子。

毕竟这些达官贵子都是不在乎钱的,他们在乎的是面子,让他们在这些文人面前有面子了,掏钱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所以,这次咱们酒楼的营销策略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咕嘟!

听完唐逸一番说话,莫得信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咽了一口唾沫。

虾米!

原来做生意还可以这么做啊!!

开酒楼不是赚饭钱,赚得是酒钱?

这完全是颠覆了莫得信几十年来做生意的信条!

如果说原来他的内心是惊涛骇浪,现在就是三观直接天崩地裂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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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一个单章唠嗑唠嗑

emm……其实老黄并不是特别喜欢发单章,

因为这样有可能影响给各位读者大大看书的心情。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们骂老黄,老黄认了!

但江湖规矩,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对吗?

您若是觉得书不好看,觉得影响您的心情,那您绕道便是……为何要骂得这么毒呢?

写书是个兴趣,写好是老天爷赏饭吃。

写不好那也没事,就当打怪练级,老黄慢慢吸取经验。

你们骂我,老黄虚心接受,这当作者哪有不挨读者批评的道理?

这明显是说不过去的。

但……祸不及父母,对吗?

老黄就是个扑街作者,我就赚个全勤,讨个早餐的饭钱,

这一个月也就600块全勤而已,我也没多大野心啊!

不至于骂得这么狠吧?

让追更的书友见笑了,让支持的书友扰心了,

老黄在这里给书友大大们陪个不是。

你们就当我是在瞎唠嗑,看一眼,笑一下,也就行了。

这以后,老黄安静写书,书友大大您们安静看书,

老黄我继续屁颠屁颠的滚去给书友大大们码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江南出了一件大事!(第一更,求月票!)

莫得信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眉头紧皱,模样看起来却是有些好笑,毕竟他的脸又圆又大,低头严肃思考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脸上的肉堆成一团,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眉善目的“弥勒佛”。

没办法,唐逸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对于莫得信来说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了!

任凭莫得信一个老老实实做了十几年生意,信奉诚信经营、童叟无欺的酒楼老板,你要他突然变成一个老奸巨猾、胡乱抬价、不择手段的奸商?

这样太不靠谱,太让人没底了。

唐逸如果知道莫得信心里的想法,一定哭笑不得,这怎么就上升到老奸巨猾不择手段的层面上了?

他的出发点是想搞噱头,将整个酒楼的人气提上来!

唐逸认为,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当下市场的市场的竞争仍然是处于一个讲究眼球经济的时代。

那么什么是眼球经济?

所谓眼球经济,顾名思义就是依靠吸引公众注意力获取经济收益的一种经济活动,在现代强大的媒体社会的推波助澜之下,眼球经济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活跃。电视需要眼球,只有收视率才能保证电视台的经济利益;杂志需要眼球,只有发行量才是杂志社的经济命根;网站更需要眼球,只有点击率才是网站价值的集中体现!

因此,即便身处于古代,在如此激烈的竞争态势下,想要使得沈家酒楼脱颖而出的话,最为快速的方法,就是抓住消费者的注意力,这便是唐逸为何要重修酒楼时首要关注的问题。

只有重修沈家酒楼,才能使得沈家酒楼具有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吸引大量消费者关注的优势!

要知道,噱头不仅是炒作,还是略试不爽的营销手段!这类噱头式营销手段在各个市场领域得到了广泛的运用。

好在,莫得信的资金足够充足,所以他想着即便是这个方法不可行,顶多也就是再多花一些银子重修酒楼而已。反正酒楼年份有些年头,也是时候该重修一番。

想到这,莫得信咬了咬牙,说道:“就按照姑爷你说的办!”

唐逸点了点头,接下去两人继续讨论着酒楼装修的细节,莫得信聚精会神的听着,脸颊上的肥肉时不时乱颤,尤其是听到最后,什么豪华包间,至尊会员,对于顾客来说这些……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

莫得信激动道:“姑爷,我明天就联系工人,咱们立马开工!”

……

……

到了第二天便是新官上任的日子,许蛮蛮跟随唐逸来到姑苏城知县的县衙外边,县衙挺大的,似乎是按风水理论及官定县衙建筑规制,坐北朝南,设中轴线,立大堂为正厅,再围绕大堂错落有序地展开,构成气势雄伟的建筑群。

不知为何,县衙的大门敞开着,却没有一个衙役蹲守,唐逸带着许蛮蛮一同进去,发现除了大堂是办公的地方,而后边则是住宅区,还建有后花园,似乎是为了供知县闲暇时间游玩。

这县衙虽然不是特别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堂两侧是科房,形成各个部门,分别是吏、兵、刑、工等,负责全县的科举,征兵,钱粮,刑监等事务。

不得不说,这县衙的建筑还具有徽派与赣派相结合的特点,最具特点的是县署里面的楹联,其丰富的内涵,涵盖了前任知县对社会地方官处事方法和原则。

两人在大堂走了一圈,却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许蛮蛮眨了眨眼睛,疑惑说道:“前辈,这是县衙吗?今天可是前辈你新官上任的日子,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迎接?”

唐逸也是觉得疑惑,委任状上边已经写明,让唐逸今日来到县衙上任,且不说没有十里八乡的欢迎,就连一个衙役都没有见到。

唐逸想了想准备大喊一声,县衙外边忽而传来脚步声响,几个衙役怒气冲冲从门外大刀破斧走了进来,看到大堂里边站着两个陌生人。

当先一名衙役眉毛扬起,看着穿着应该是名捕头,他怒声问道:“衙门重地,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擅自闯进来?”

几名衙役看向许蛮蛮时,则是纷纷目光一亮,竟是被她的美貌惊艳到了。这姑苏城何时出现如此美丽女子,为何他们闻所未闻?

紧接着,衙役们看向唐逸,今日唐逸身穿水墨儒衣、头戴一片毡巾的,生得风流韵致,看起来像是个才子。

许蛮蛮柳眉微蹙,想不到这个衙役竟然敢对前辈大呼小叫。

唐逸淡淡一笑,客气说道:“在下名叫唐逸,受圣上赐封,前来姑苏城,受任知县之职。”

几名衙役吓得后退一步,互相脸色狐疑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又在唐逸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再将目光看向许蛮蛮。

一名衙役走了过来,说道:“李捕头,按照时间来算是有这么一回事。

但小心使得万年船,既然是圣上赐封,定是有告身才对。如今那事还未处理完,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李捕头神色思索,目光看向唐逸,只见这人张扬帅气,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秀极了。但这外表看起来好象有些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他想了想,小心问道:“敢问可有告身?”

所谓告身,乃是新官员上任以前,大乾都会统一派发委任状,这样新的官员在到工作地点的时候,一般都是要拿着委任状和当地的交接人员进行交接,这个配置有点类似于现代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不过委任状在古代可不叫做录取通知书,而是叫做“告身”,虽然是授官凭证的一种,但是在审查合格以后,还要用这个委任状去换取盖有吏部印信的文书,有点类似于通知书上的学校印章。

唐逸淡淡一笑,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告身,在古代的时候,告身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很难被仿制,例如大乾的告身文书都是用金花五色绫纸制成。

李捕头接过告身,仔细一看,脸色忽而大变,几名衙役瞧了一眼,也露出惊惧之色想不到这位唐大人如此年轻,竟然是圣上亲自赐封的职位?!

李捕头急忙行礼下跪,说道:“拜见唐大人!”

身后的衙役也纷纷行礼,大声喊道:“拜见唐大人!”

唐逸点了点头,笑容微敛,怒声问道:“衙门重地,无人看管,你们为何擅离职守?!”

几名衙役一听,脸色苍白,变得更加难看。

李捕头叹息一声,说道:“还望大人恕罪,我等擅离职守,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唐逸眉头一挑,沉声问道:“什么难言之隐?”

李捕头想了想,大声说道:“大人,最近咱们江南出了一件大事!甚至连大人的性命都可能危及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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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贼人作祟!(第二更)

江南春雪映古城,大雪纷飞天苍穹。

江南的雪大都是晶莹剔透的雪粒儿,象一颗颗纯净美丽的珍珠。虽然有时也能看到洁白轻盈随风飘荡的小雪花儿,可与北方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相比,江南的雪是那样的娇小轻柔,犹如袅袅婷婷的纯情少女,柔柔的白白的令人心醉。

“可能会危及到大人您的性命。”

李捕头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却是给人寒毛乍起之感,他没有解释个中原因,他脸上凝重的表情,和身后几个衙役苍白脸色,证明他并非是在危言耸听。

李捕头跟几名衙役紧张的情绪,都很好的、准确的传达给唐逸。

似乎是在证明这一件大事非同小可,尤其是“危机到大人您的性命”,唐逸今日刚刚上任,乃是圣上钦点的知县朝廷命官,谁敢威胁他的性命?

北风轻旋枯枝舞,已是湿漉漉的庭院忽的飘雪,绒花凝白撒一地,霎时刻雪花落屋檐,一朵、一颗、一捧白,不一会儿庭院再次染上一层洁白。

院外一片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李捕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唐逸,等待着这位新任知县的发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唐大人更是圣上钦点,他们如今擅离职守,又口出狂言、如此肆无忌惮的言语,即便是愤怒也是应该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完全出乎李捕头的意料。

唐逸看着李捕头平静说道:“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寒风从远处吹起,卷起一层层的飞雪。

院落的树枝摇晃几下,沙沙沙雪花落了一地。

李捕头有些诧异,不确定说道:“唐大人您……不生气?”

唐逸看着他,反问道:“那得看你这个所谓的大事,是什么事情了?”

李捕头目光紧紧看向唐逸,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要知道在他印象当中,那些县衙大人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这唐大人听闻危机自己性命不但没有丝毫被吓到,反而是面不改色。

新来的知县大人倒是让李捕头微微讶异,他想了想开始将这几日姑苏城发生的大事说了一遍。

原来在这个时代,买官卖官早已经成风,新任旧任县令经常来来去去,导致老百姓根本弄不清到底谁是县令。

有对贼人作祟便利用这一点,看哪个地方县令准备又要挪窝,发现有职位空缺出来之后,就意味着有新的县长要来补位了。

县令上任只要一张委任状,再带着师爷就可以办公了,真的假的身份很难能够弄清。

那对贼人的其中一人就假扮成师爷,先去附近打听到哪里的县长准备上任,再到附近搜集一些落魄书生的信息地址,然后就准备开始做局了。

唐逸眉头微蹙,说道:“这样的局要想做好,需要调动很多的要素,还要依靠靠谱的消息,做局者还需运筹帷幄,直到把局做成才行。”

李捕头目光一亮,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大人英明,为了能够把局做成,那对贼人会在新任县令走马上任当天,安排杀手埋伏在半路上,等到县令出现伺机将他杀死,然后拿着官凭走人。杀死县令之后,他们就会开始找事先已经盯上的落魄书生。”

唐逸脸色思索,说道:“落魄书生……是想要让他冒名顶替?”

李捕头点头应是,想不到只言片语,这唐大人就立马明白。

他仔细想了想,便决定将那位受害的落魄书生所说的原话,全部陈诉出来。

当时正值深夜,落魄书生正在家中闲坐读书,有人突然大力敲门,书生连忙跑出去开门,假师爷上前求救,自称他与夫人落难,想要在书生府上借宿一夜。

书生本就多情,再看少妇身段妖娆,便心生怜悯之心,答应让两人进屋休息。

到了房间里边,书生简单寻问二人身份,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一位是新任县令的师爷,一位则是新任县令的妻子。那位新任县令花了四万两银子买了个县令的官职。

不料准备深夜到任,却在山中突然遇到土匪,劫了他家老爷的轿子,还将钱财全部抢劫一空,除了他跟夫人之外,其他人却被土匪杀死。

书生同情他们的遭遇,少妇催泪哭泣,师爷茫然无措,寻问书生的身份,落魄书生,无奈叹气,自称秋闱落榜,先已年过而立,终于一事无成。

师爷听闻之后,惊讶极了,自称没想到公子乃是饱读诗书之人!

书生脸色尴尬,师爷思索片刻,突然大喊:“夫人,有救了,有救了!”

把书生吓了一跳,说道:“老人家说什么?”

师爷含泪说道:“现在只有公子你能救我家夫人啊!”

“老人家何出此言啊?”

“公子且听我说,我家老爷花了半辈子的积蓄才买了这个官,这一天还没上任就死了。这钱财也花了,关系也疏通好了,就差上任了!

现如今我家夫人孤儿寡母,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无依无靠,如果……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娶了我家夫人,然后拿着上官凭上任!

公子可是饱读诗书之人,必知治国安邦之策,治理这个小县如烹小鲜!

这样咱钱也没白花,夫人也有了依托之人,公子上任之后可大施才华,尽展报国之志,岂不是一举三得?”师爷说完看着书生。

落魄书生一听,幸福得心花怒放。

旋即,他脸色暗淡,说道:“老人家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家夫人正在落难之际,你作为师爷不思权宜之策,却撮合这苟且之事,是何居心?”

这时夫人撩开帘子流着泪走了出来,对师爷说道:“公子乃是饱读诗书、高风亮节之人,我一残房之身根本配不上公子。”

落魄书生一听,觉得不能再装了,再装就飞了,忙道:“夫人此话折杀我了,我没有嫌弃夫人的意思……只是只是……”

那位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含情脉脉地喊了一句:“先——生——”

书生一听,骨头都酥了……

师爷大笑,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啊,天公作美,天公作美!”

事情到这里,唐逸大体也就明白了。李捕头介绍着案情,那位书生跟夫人圆房了,而后走马上任,踌躇满志,四顾生威,恨不得一下把自己所有的才华都施展出来,以实现憋屈已久的大抱负。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县衙的账房里边,那位师爷和夫人正阴暗地算计着他,书生短短上任几个月而已,两人就巧立各种名目搜刮了上万两银子!

书生白天办案,晚上拥着美人入睡,幸福到了极点。就这样折腾了书生一年,每天案牍劳累,晚上床上奋战,再加上体弱多病,书生偶感风寒顽疾,变得憔悴不堪。

师爷和夫人这小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便趁他晚上昏昏欲睡时,想要用枕头把他闷死了,之后带上所有银票,直接逃之夭夭。

只是,那位书生命大并没有被闷死,而是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惊觉大怒,慌忙将此事禀告上头,知道此事之后上头大怒,命令人员调查,一路调查下去,这才发现那对贼人已经作案多起,其中一起案件,县令已经被他们杀死,当地百姓一连数日看不到县令,怨声载道。

上面听到风声了,赶忙派人下来突查,推开县衙的大门,空空无物,再进后堂,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地方县令已腐烂生蛆。

李捕头将整个案件讲完,轻声说道:“这位书生真是糊涂,被着了美色,幸亏福大命大没有被杀死,其他县令就没有像他这般幸运了。原来知县大人离任,我等便受上边调遣,听闻那贼人还未抓到,我便带着大家一同出去外边寻找线索。”

唐逸点了点头,沉吟少许,这案件并不是特别复杂,但却是环环相扣,典型的杀官抢钱。

唐逸看着李捕头,说道:“虽然整个案件只有一个夫人跟一个师爷出现,但这个案件想要合伙骗财的话,至少需要六个帮手才行。”

李捕头对此事毫无头绪,惊讶说道:“六个帮手?唐大人,这是为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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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这位唐大人不一般啊!(第三更,求订阅!)

江南的冬季无时无刻都在漫散着严寒的气息,大雪漫天飞舞的流淌在氤氲薄雾的柔情水乡,任北风呼呼的吹啸,白雪乘踏着寒风,飘飘洒洒的舞尽霓裳,纷飞在人间,轻轻的碾碎在屋檐、树枝、楼阁、飞宇之上。

姑苏县衙里边,晶莹的雪花落在唐逸的肩膀上,他轻轻的拍了拍,面对李捕头的疑问,唐逸心里边想了想,按照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逻辑思维,就是在看待问题时,他能够抓住这个事件背后的“根本性”运作逻辑,能够理解它真正的前因后果,而不是被这个事件的表象、无关要素、感性偏见等影响了判断。

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思维方式。

商人关注的当然是商业的运作规律,政客关注的是权力的运作规律,比如“人们在消费时会有一种攀比心理”这是一条本质规律,那么商人就会利用这条规律在文案、商品摆放、销售话术等地方上激发消费者的攀比心理,令他们更愿意掏钱。

所以这条规律对于商人来说,就是“赚钱的策略”。

而听闻李捕头说完案件之后,唐逸发现这些人并非想要杀人,主要还是为了谋财。

唐逸略微沉吟,慢慢解释道:“若是想要将整个骗局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话,首先必需有一位美不胜收、知书达礼,外表温柔似水的美艳少妇;

其次还需要一位男的用来假装师爷,并且这位师爷懂得察言观色,工于心计,能够切入骗局正题。

期间应该还需要一位道具师傅,技术娴熟高超,临摹能力超绝,能够负责专门刻章,做官凭、官印。

为了布局顺利进行,还需要一名隐藏在暗中的冷酷杀手,在新县令上任的半路途中将他残忍杀害。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那就需要一位“百灵通”,能够长期混迹在茶馆、酒楼当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有了他就能够发现新的猎物,然后利用猎物替自己赚钱。”

李捕头越听越觉得唐逸说得有理,许蛮蛮则是有不同的看法,说道:“前辈,这些事情有可能是六个人来做,但是两个人的话也是能够完成的。”

唐逸摇了摇头,说道:“我若是骗子的话,既要抛头路面,又要暗中杀人,还要雕刻印章,四处搜寻消息,还得警惕是否是官府设置的圈套……

诸如此类,想要两个人完成滴水不漏,天衣无缝的局,似乎有些勉强一些。”

李捕头神色思索,心里边惊讶极了,想不到这位唐大人短时间之内就能得出如此多的结论。

他说道:“原本以为是只有两个贼人犯案,听唐大人您这样说来,多人作案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唐逸却是眉头微蹙,心里边觉得奇怪,问道:“这贼人按理说应当是别的县令去负责抓取,为何会交由姑苏来负责?”

李捕头叹息说道:“那对贼人已经跑进姑苏城里了!前些天有人将一位老太太告了官,说老太太的一对儿女骗了人家钱财。”

事实上唐逸一开始出现时,李捕头也是心思警惕,但唐逸的委任状有圣上盖的印章,再加上来之前已是听闻过唐逸的名声,据说这位唐大人早已名闻温陵,今日一见果真是不一般!

唐逸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难不成这对贼人为了躲避官府抓博,躲到姑苏城里边之后,又骗了他人的钱财……而且,这次骗人的方法完全不一样?”

想不到唐大人如此神机妙算,李捕头点头如捣蒜,急忙说道:“这次并不是骗取官位,而是骗了个沿街乞讨的老妇人!”

“当时那老妇人正在街边乞讨,突然一对男女跪在她面前,磕头就拜,嘴里还连声喊娘亲。老妇人当场就蒙了,哪儿来的儿女

两个人急忙解释,自称俩自幼和娘亲走散,这几年连年拜佛,终于得到了母亲的线索。

不管怎么说,他们认定老妇人就是自己亲娘。不由分说,将老妇人带到客栈里,好生照顾,买了上好的衣服,吃上最好的饭食,每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还给老妇人买了个丫鬟照顾老妇人起居。

老太太心里也是犯了晕,久而久之也不管自己生没生过,觉得自己有人供养也是一件大好事,这对儿女出手大方,花钱从不手软,早已惊闻附近的邻居。

老妇人住处旁边,住着一位富商,一来二去也逐渐和这对儿女成了朋友。

有一天,儿女俩找到这位有钱人,自称说是要外出做生意,托付他帮着照顾下自己娘亲,另外手头周转也不够,想要向他借钱。有钱人本来不想借,可一想他们的娘在自己这儿,有啥可怕的?便借了三百银两。

过了半个月,儿女回来,连本带利还了四百银钱。富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心里对这儿女两更加深信不疑。没过多久,儿女二人又要出门,这回生意做得格外的大。

富商果断借了他们整整一千两银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捕头气愤说道:“那位富商找不到那对儿女,就把老太太告了官。而问题是,那位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这俩儿女的来历,丫鬟就更别提了,后来跑去老妇人屋里,打开装银两的箱子,发现里边全是大石头!

后来,其他抓捕贼人的人,拿着画像来到县衙,老妇人跟富商见到画像的里边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许蛮蛮银牙微咬,她想不到这贼人如此歹心,气愤说道:“这对贼人,精通设局,非常狡猾,设局一环紧扣一环,想要抓住并非易事!”

李捕头眉头微皱,这几天为了这个案件东奔西跑,这大雪纷飞的他们何尝愿意?

李捕头苦涩说道:“这贼人已经作案多起,犯人却一直迟迟没有抓到,上边的大人大怒责令我等定要在姑苏城抓住贼人。可是,现在要抓住这贼人谈何容易啊!”

站在一边的唐逸,想到某种可能性,轻声说道:“想要抓住他们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此话一出,李捕头惊咦至极。

后边几名苦着脸色的衙役脸色愣住,而后露出激动之色!

虾米?

唐大人竟然有办法?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唐大人,什么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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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请姑娘来酒楼跳舞?!(第一更)

李捕头惊讶极了,为了能够找到这伙残杀朝廷命官的贼人,他们已是连续好几日都在姑苏城搜寻,再加上昨日王府出现贼人偷东西,如今他们可谓是一个头两个大。

但即便是李捕头他们盘问老妇人,或者是寻问无知的小丫鬟,都没能够得有关这伙贼人的确切线索。

现在听到这位刚刚上任的唐大人竟然说有办法?

李捕头目光看向唐逸,心想这位唐大人莫不是为了逞能?他们搜寻好几天都没有线索,他不过凭借自己的只言片语就想到了办法?

但李捕头深知为官之道,不可顶撞,不可唐突,更不可自以为是的怀疑大人。

他想了想,问道:“唐大人,这伙贼人如此狡猾,行事小心如鼠,您有办法将他们抓住?”

唐逸领着众人进入大堂,一边走一边分析道:“李捕头,方才你说的这两起案例当中,与绝大多数的骗子案例有些不同。”

“不同?有什么不同?”

李捕头神色思索,许蛮蛮俏脸疑惑,好奇的看向唐逸,这两起不都是同一伙骗子在骗人?应该没有什么不同才对啊。

“嗯……大多数骗子在骗取钱财的时候,他们通常习惯去寻找一些老人或者女人,因为这些人防范意识较弱,而且这些人比较贪小便宜,更加容易让骗子得手。”

李捕头点了点头,这伙贼人就是利用乞讨的老人贪小便宜的心思,至于书生则是利用他想要大展才赋的心思。

唐逸脸色认真,继续说道:“不过,他们看似是在骗取书生和老人的钱财,其实不然。实际上,他们是利用书生骗取地方百姓的银两,然后利用乞讨的老人骗取富商的钱财。

总之,这是一伙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行事作风严谨,诈骗滴水不漏。”

李捕头心里郁闷,想不到唐大人会对这伙贼人如此盛夸,看来想要抓住他们的机会非常渺茫。现在犯人迟迟没有抓到,凶杀案件又发生在姑苏,按理说这案件应该交由唐大人来头疼……但这位唐大人可是圣上钦点,即便是姑苏城的天塌下来了,也不会影响到他半点。

所以最后受苦受累,甚至连饭碗都没有的,可能就是他们这些跑腿的了。

想到忽这李捕头愁苦着脸色,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唐逸注意到李捕头心情不悦,淡淡笑道:“我方才已经说过,想要抓住他们的话并非难事,是有办法的。”

李捕头脸色一喜,激动问道:“什么办法!”

“等。”

“等?”

李捕头神色不解,后边的衙役一脸诧异之色。

唐逸点了点头,说道:“姑苏城这么大,想要寻找这伙贼人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李捕头若有所思,试着问道:“唐大人的意思是要等这伙贼人重新骗人?”

唐逸点了点头,李捕头担忧说道:“大人……若是他们不出来的话,怎么办?”

引蛇出洞是好办法,但现在就怕蛇不愿意出洞。

唐逸脸色微笑,意味深长道:“骗子骗人是最容易骗上瘾的。”

……

……

衙门的事务有条不絮的进行着,或许是因为年节刚刚结束的缘故,姑苏城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丝年味,百姓邻里和睦相处,这使得唐逸更是乐得清闲,得到贾似言来了之后,他就将事情交给这位师爷打理,可以专心跟王阳明弄书坊之事。

反观李捕头却并不好过,这些天为了等贼人出现,每天都是带着衙役四处搜下线索,这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伙贼人却始终不敢露出头来。

这一天唐逸正在书房里边处理税赋之事,许蛮蛮托人送来信息,说是有关沈家酒楼装修之事,莫掌柜在一些事情上存在疑惑,无法做出决定。

毕竟是自家媳妇的产业,唐逸跟李捕头说了一声,便向着沈家酒楼方向走去。

沈家酒楼里边,许蛮蛮将唐逸准备过来的事情告诉莫得信,谁知道这唐大人却是迟迟不到,害得莫得信一直望眼欲穿,却始终没有看到唐逸的人影。

就在这时,看到街头外边出现一道人影,莫掌柜心里激动极了,急忙上前迎接。

“姑爷,您总算是来了。”莫掌柜激动说道。

“莫掌柜。”

唐逸对着莫得信行了一礼,笑道:“衙役一些事情耽误了,让你久等了。”

莫得信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笑道:“没事没事。姑爷您人能到就好。”

想到此次来的目的,唐逸问道:“莫掌柜,我听蛮蛮说,这酒楼装修你还有一些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事?”

莫得信犹豫了一下,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艰难地走到一个空荡荡的台子上边,脚刚一上去,便听到木块“吱呀”的声响。

唐逸看得是心惊肉跳触目惊心,生怕莫得信踏步上去会把这个台子给压垮。

此时,莫得信在台子比划着手势,双手丈量出一个宽度。

他看着唐逸,说道:“您原先跟我提到过,说是要在这个地方搭起一个大台子,这台子现在也已经搭好了。我却发现,这二楼怎么一下子就变得拥挤。

这一楼刚变宽敞,二楼就立马变拥挤,这是不是设计错了?”

原来是这个问题,唐逸笑道:“莫掌柜,我搭这台子可是有着很大的用处。

不知莫掌柜是否记得天仙家酒楼也搭过怎么一个大台子?”

莫得信点了点头,说道:“这搭台子方便弹琴唱戏,每个酒楼都有,自然是知道。”

江南的酒楼一般都会请一些戏子或者说书的人到酒楼里唱戏讲书,目的自然是吸引食客来酒楼消费了,莫得信也曾经请过一些戏子在酒楼里边表演。

只是后来因为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差,也就将戏子个说书人解雇掉了。

唐逸再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这天仙家的酒楼除了一楼客人爆满,其他楼层上的位置却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莫得信仔细回忆了下,的确跟唐逸所说的一样,但这里边的原因跟二楼搭台子有什么关系。

唐逸笑道:“莫掌柜你仔细想下,如果在二楼请一些怡红院的姑娘来台上唱首曲子,跳个小舞,你说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莫得信惊讶不已。

虾米鬼?

请怡红院的姑娘来酒楼跳舞!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以前酒楼里请的都是一些歌姬、舞姬、琴艺大师或者说书先生,这怡红院的姑娘倒是不曾邀请过。

唐逸笑道说道:“这怡红院乃是富贵之地,普通老百姓可能一生都很少能够目睹里边的纸醉金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想如果我们这酒楼里边不仅能够让他们看到这些美丽的姑娘,还能让他们这些食客看到怡红院的姑娘唱歌跳舞,但却只要他们花一点点小钱,我想他们应该是非常高兴接受的,没有人会选择拒绝。”

莫得信目露精光,非常佩服唐逸竟然能想到如此大胆的想法。

他激动道:“姑爷妙啊!所以这二楼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一楼的食客观赏,既然是表演的地方,拥挤一些也是没事,原来如此啊!”

唐逸摇头说道:“非也!非也!”

莫得信一愣,陷入疑惑:“难道不是这样吗?”

“莫掌柜难道忘记,我们上面这些楼层的还有妙用吗?”

唐逸意味深长,笑道:“要知道愿意花大钱的人,都喜欢让自己站得比普通人高一些。”

一直站在旁边的许蛮蛮,看到唐逸的坏坏的眼神,心里想到,前辈肯定又准备想着干大坏事了!

莫得信不知道自家姑爷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经商多年,他一直的观念就是,品质保证,价格实惠,薄利多销,童叟无欺。

只从唐逸给他灌输一大堆“邪恶的经商点子”之后,莫掌柜仔细一想,自家姑爷说的貌似还挺有道理的!

这酒楼虽然还处于装修中,但可以想象开业当天将会是多么红火!

可是,现在唐逸却突然说不是为了吸引食客来消费赚钱。

不是为了消费赚钱,那花了怎么多银子装修酒楼是为何?!

这句话犹如一桶冰冷刺骨的凉水浇得莫得信心寒不已。

莫掌柜眯着幽怨的小眼睛,看着唐逸的上去五楼的背影。

他心里边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只能相信姑爷了!

到了五楼,唐逸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一下。

只见五楼房间现在直接全部被拆除,四周的窗户也被凿开,上边木窗全部由木匠大师雕刻,变成一幅幅气势磅礴的木雕山河图画。

清风徐徐,云雾腾腾,那木雕山河隐觅于白雾中犹如缥缈仙境。

如此壮阔,可谓是大气斐然,令人豁然开朗!

唐逸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一次来到五楼,他总是觉得缺少些什么,终于是有了答案。

开阔!

姑苏城的酒楼绝大多数的层数只有三层,但像沈家酒楼有五层楼高的却是屈指可数。

不禁可以瞭望整个姑苏城壮阔美丽的景色,还可以观看西湖的落日洒下璀璨余晖。

如此高大上的酒楼,就不信那些喜欢装…咳,追求生活品质的公子少爷不上钩!

毕竟,

他们这些公子少爷交朋友都不在乎对方有钱没钱,反正都觉得没有自己有钱。

那么,对于他们而言,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面子。

地位。

只要让他们脸上有光,享受到应该享有的地位。

银子,无所谓啦~!

如此一来唐逸只要寻着这个思路,将整座酒楼的名气拔高,高到一个众人叹为观止仰天佩服的地步。

就不怕没人光顾了!

ps:老黄今天开始上班了,但大家放心,每天保底两更。年前囤了一堆卷宗,年后又拖了半个多月才上班,一大堆案件向着老黄扑面而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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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长腿妹子这么好养活哦!?(第二更)

许蛮蛮从后边冒出一个可爱的脑袋,看了看酒楼的装潢,说道:“前辈,就算这酒楼装修得再漂亮,但是,如果煮的东西不好吃的话那也白忙活啊。

听莫掌柜说,天仙楼就是因为有那个厉害的大厨才会变得这么红火的。”

莫得信一听,连忙点头,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一直想要找几个大厨,但这大厨有价无市啊!何其难找,只希望在酒楼开张之前可以找到才行啊。”

这个时代,厨师的地位普遍低微,甚至因此出现了“君远疱厨”之意。

即便是皇宫里边的御厨也只是拥有一丁点地位。

可见要想找到一名大厨谈何容易。

许蛮蛮说的没错,酒楼如果没有个好的厨师,即便酒楼再豪华终究是留不住客人。

好厨师……

好吃的食物……

唐逸陷入沉思。

忽然一阵寒风从远处吹来,许蛮蛮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姑苏真的好冷啊!温陵就算下大雪也不会这般寒冷,前辈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许蛮蛮搓了搓小手,呼哧呼哧哈出热气。

冷?

忽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唐逸脑海里,冷!对,就是冷!

“厨师的事情交给我!”

唐逸说完,赶忙向着酒楼的厨房跑去。

莫得信以为唐逸是在安慰他,也没太多注意。许蛮蛮则是看到唐逸怎么匆忙往厨房的方向跑去,出于好奇,便迈开大长腿紧跟在后边。

唐逸跑进厨房,便开始在厨房路边一阵搜罗,寻找着食材。

“大块鸡肉,生姜,葱,盐,石锅……”

许蛮蛮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嘴里嘀咕,一脸好奇,前辈这是在干嘛,不会是准备煮东西吧?

只见唐逸把一大堆食材搬到桌上,然后拿出清洗干净,再把鸡肉放进石锅里,取出浮漂倒进清水,放进炤台烧沸,腾腾的热气开始往外冒,一股鸡肉汤的清香味让许蛮蛮忍不住嗅了嗅鼻子。

唐逸将食材放进鸡肉汤里,滚烫一下,等烫得入味了,然后再调入一些必需的调料,再给上面浇一点鸡汤。

刚才许蛮蛮说好冷,倒是给了唐逸一个灵感——麻辣烫!

风靡现代的激情食品!

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食材发明!

色、香、味俱全,麻、辣、烫皆存!

不管是男女老少都适宜享受,关键是味道可以自己掌握,只需要提供食材就可以!

姑苏城已经进入深冬季节,季候开始变冷,再过些时候就会开始下起鹅毛大雪。

到了那时候吃麻辣烫肯定再合适不过了。

毕竟,麻辣烫就是讲究一个“烫”字,趁热吃,趁烫吃!

如此那样才能麻的痛快,辣的够劲,即是再冷,也能把人烫的汗流浃背、心花怒放。

滋味……-当真是无言可喻,欲罢不能!

可惜的是现在的食材实在是太少了,没有鱼丸,没有鹌鹑蛋,没有蟹肉棒……

只能在厨房里找到一大堆素菜,还有鱼肉跟生姜。

毕竟现在还没有胡椒,也没有辣椒,只能先试着选择用生姜代替了。

将石锅放进火炤里烧,等过了半个多小时。

将盖子打开。

哗!

整个石锅冒出香腾腾的白雾。

食物在里边上下翻滚,红得绿的,看起来美味至极。

许蛮蛮在一边看得口齿生津,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唐逸转身又在厨房里边胡乱的翻找,终于在角落的位置,找到芫荽,往石锅里边撒上一点,原本红的绿的,瞬间变得犹如一幅图画般有着红叶衬绿花的感觉。

当芫荽放进石锅里,

刹那间,

整个石锅,

香飘四溢,十里飘香!

许蛮蛮眼睛一亮,惊呼道:“好香啊!前辈,这是什么食物!”

她赶紧将头凑过来,看着石锅里边的食物,眼睛都是好奇的神色。

这还是第一次闻到怎么香的食物,味道真的是太香了,她本来中午就没吃多少食物,现在忽然间闻到如此香味,小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叫出了声音。

脸色煞时刻变得羞红不已,偷偷的看了一眼唐逸,生怕被他听到,见唐逸似乎没听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注意到许蛮蛮的窘迫,唐逸将石锅放到桌上,拍拍了手笑道。

“这叫麻辣烫!”

桌子上摆放着一碗热腾腾色香味俱全的麻辣烫,和许蛮蛮以前吃过或看过的食物不一样,不管是颜色,或者味道,都是非常的吸引人,看起来娇嫩欲滴,闻起来更是浓香四溢。

小姑娘本来肚子就饿得受不了,咕噜噜的叫着。

看到石锅里毛肚上下起伏,鸭肠左右翻转,鸡蛋莹白泛光,透出烫熟后薄如纸的白皮,犹如润玉一般。

咕嘟!

许蛮蛮口齿生津,忍不住咽了口水。

想不到前辈如此厉害,不仅懂得功夫,现在竟然还会煮东西,看起来好好吃哦!

不对!

没准这食物只是外表看起来很好吃,吃起来一定不怎么样,为了维护前辈酒楼的名誉,作为弟子必须以身作则!

水汪汪地大眼睛滴溜溜盯着桌子上那一碗麻辣烫,准备趁着唐逸不注意扑过去。

“想吃?”唐逸看到许蛮蛮可爱的模样一阵好笑,调侃道。

长腿妹子将脑袋转到一边,俏脸一红,说道:“不…不是想吃!是看前辈这碗麻辣烫跟乱炖一样,如此随便乱放东西下去煮,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晚辈担心客人如果吃下去了闹坏肚子,那可是会破坏前辈酒楼的名誉的!”越说越觉得还挺有道理的,许蛮蛮不禁连声音都变得理直气壮来了。

“恩,有道理。为了酒楼的名誉我还是别煮了,现在就赶紧出去找大厨吧。”唐逸将麻辣烫捧起准备拿走。

“哎,别啊!”

许蛮蛮如一只灵活的小猫,迅速的扑到石锅旁边,像是护住心爱宝贝一样,连忙阻止唐逸将石锅拿走。

她抬头看到唐逸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这才发现原来前辈是故意的,如瓷娃娃一般的脸蛋,顿时红得可以滴血。

“前辈!你故意的!”许蛮蛮生气道。

“饿了吧,喏,这是筷子,麻辣烫得趁热吃才好吃,这样味道才会更加的好吃!”

唐逸将手洗干净,取出一副筷子摆在许蛮蛮面前,在长腿妹子肉呼呼的小脸蛋捏了几下,笑道:“这酒楼的名誉至关重大,就靠蛮蛮姑娘你以身试毒了!”

“好!”

许蛮蛮将脸蛋上的水渍擦掉,毅然决然的拿起筷子,脸上的样子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模样。

将一小块莹润的鸡蛋挑起,皮一点便破,放进嘴里,轻轻地咬上一口,再喝了一口浓汤,顿时里面由蛋白、香菜和鸡汤的味道冲击味蕾,爽口清润,吃下去后嘴里还充满鸡汤的香味,真可谓齿颊留香。

小姑娘的眼神立马就变了,直接冒出许多亮晶晶的小星星。

再把石锅里的豆腐凑近朱唇,用筷子一捏表皮,豆腐就会“扑溜”一声滑进嘴里,轻轻一咬,嘴里顿时灌满了新鲜的汁水,甜津津的,细腻爽口。

鸭肠放到小嘴边,肉质细嫩很有嚼头,麻而不木、辣而不燥,食之口齿留香,闻到那浓郁的鸡汤香味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吃到嘴里初时感到咸并隐隐泛辣,最后慢慢变辣,变麻,越吃越有味,越吃越想吃,就连鸡骨头里都香飘四溢,直至肉光骨嚼,吸尽汤汁味料,方能依依作罢。

最后这位长腿妹子什么形象直接不管不顾了,将石锅捧在手上,脑袋直接埋在石锅里,哗啦哗啦地开始风残云卷。

唐逸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长腿妹子原来这么好养活哦!?

……

……

ps:这章写得老黄肚子咕咕叫……保底两更结束,我先去吃点东西。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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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前辈真的太坏了!(第一更,谢谢书友风大大书的打赏!)

沈家酒楼,厨房。

许蛮蛮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拘谨,小手搓着衣角,脸蛋羞红不已。

在她面前的桌子正摆着一个石锅,石锅里边的麻辣烫已经被消灭得干净净了。

唐逸心里暗自佩服,想不到这许蛮蛮竟然是个吃货,他相信如果石锅可以吃的话,长腿妹子一定二话不说直接用一并消灭掉!

许蛮蛮摸着涨涨的小肚子,很伤心,难受,生气,懊恼……

完了!

她现在的肯定形象全无了。

都怪前辈!没事煮怎么好吃的东西干嘛!

偏偏还被前辈看到自己如此窘迫的样子,真是羞死了人。

前辈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大胃王吧?!

惨了惨了,前辈如果嫌弃自己,不教武功就惨了!

自己可是要当女大侠滴!

“麻辣烫的味道如何,合不合蛮蛮姑娘你的口味?”

唐逸问道,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味道如何从许蛮蛮刚才的反应就看得出来了。

现在这个朝代火锅还不是很流行,更不用说麻辣烫了。

麻辣烫可谓是麻辣火锅的前身,也可以是麻辣火锅的简化版。

前世的唐逸,偶尔也喜欢吃麻辣烫,没有豪华的装修、没有名贵的菜品、没有笑得跟花一样的餐厅领班、甚至连一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几张桌子,两个灶台,满地的竹签,就这样天天围着一圈人,吃得有滋有味,汗流浃背,那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尤其是大冬天的时候,哥几个围在一起,点几瓶啤酒,对着互吹,完事直接撸串,那感觉美滋滋啊!

“恩……马马虎虎。”许蛮蛮将脑袋转向一边,轻声说道。

没想到长腿妹子还挺傲娇的嘛!

“马马虎虎啊?那算了,不煮了。”

唐逸摆了摆手,将石锅收起来,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有很多种类还没煮过,还想尝试一下。既然蛮蛮姑娘说不觉得好吃,那味道肯定不咋地,丢掉不煮了!”

“哎!别!”

许蛮蛮像是小猫被人踩到尾巴似得,从位置上跳了起来,怎么好吃的麻辣烫竟然还有还几种,作为一名吃货……女侠,当然要好好的享受一番!

她紧紧拽紧唐逸的袖子,却看到唐逸又是一脸的笑意的看着她,意识到唐逸又在欺负自己,嘟气小嘴哼出一口气。

“前辈!你又取笑我!”许蛮蛮急得跺长腿,气道。

前辈真的太坏了,就只会欺负自己!

酒楼装修问题解决之后,又解决掉大厨的问题,这之后莫得信试了试麻辣烫的味道,可谓是赞不绝口,他想不到自家姑爷还有此等手法。吩咐完一些事情之后,唐逸便在酒楼的客房寻了一处地方休息。

第二天早上,唐逸还在沉睡,房门外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响,许蛮蛮在外边着急喊着唐逸的名字。

唐逸将房门打开,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

许蛮蛮神色激动,脆声说道:“前辈,那贼人又出现了!李捕头问,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唐逸直接问道:“他们这次骗取了谁的钱财?”

“听李捕头说,这次西城绸庄的许老板,还有济仁堂的王大夫!”

因为唐逸说过要等贼人重新出来犯罪,这样才会机会住到他们两人,李捕头便回了趟县衙寻问,叮嘱若是有人上当受骗来到县衙报案,就立马跑去酒楼通知许蛮蛮。

唐逸眉头微皱,说道:“那位许老板现在人在何处?”

“正在姑苏县衙里边哭诉案件的经过。”

唐逸想了想,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先见见这位许老板。”

许蛮蛮点头答应,两人这才急冲冲的离开酒楼,半路上许蛮蛮将西城绸庄被骗的经过说给唐逸听。

原来在姑苏城里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名医,名叫王立功,整个姑苏城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的。而且这位王大夫对于姑娘的疾病尤为擅长!

昨天早晨,济仁堂的药铺里边突然来了一为客人。

客人拿出几枚银两交到王大夫手里,说道:“我的外甥在绸庄里边当学徒,却不小心被贼人骗奸,致使现在他患了臀风。想在今天傍晚约他来你的药铺诊治,这些银两便是定金,劳烦王大夫多费费心。另外,我的外甥比较害羞腼腆,还望王大夫不要在人前说破。”

王大夫虽然医术高超,但却是出了名的喜爱钱财,据传若是诊治的病人交不出医药费,还会被他轰出药铺。

现在他听闻这位客人侄子患了臀风,而且立马就叫了定金,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下来。

谁知道这为客人乃是鸳鸯大盗,从药铺离开之后,立马就来到了绸庄,点名要要购买五百金的绸缎,并告诉许庄主说道:“请派一个小学徒随我到药铺王大夫那里取些银两。”

王大夫的名声在姑苏城可谓是家喻户晓,庄主也就没有深究王大夫为何要如此多的绸缎,再加上有自己的学徒跟去取钱,应该也无法做假。

于是,庄主便卖给了他五百金的绸缎,并且,派出一位徒弟载着五百金的绸缎随他一同前去。

学徒跟着骗子来到王大夫的药铺门外,他跟学徒说道:“你把绸缎货物先交给我,我在药铺楼下坐候,你随王大夫一同上楼取钱就行了。”

药铺里边,王大夫见骗子果然带进来一位童子,以为就是他的外甥,就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学徒一同上楼。

学徒原本以为上了药铺二楼,王大夫立马就会给他银两。

孰料王大夫却突然说道:“你这臀风之病耽误不得,切莫太过害羞,先将裤子脱下,我给你摸些药膏治疗。”

学徒觉得莫名其妙,大怒扬言。

王大夫诧异说道:“方才同你一同前来的便是你的母舅对否?他先前已经将全部事情告诉于我,切莫讳疾忌医。你且放下心来,你母舅已经交完定金,银两之事不必担忧。”

学徒气愤说道:“谁是我的母舅!那人不是你让他来我们绸庄购物的,还让我随你来这里取钱的,我哪有什么病!”

王大夫听得云里雾里,赶忙下楼想要寻问事情缘由。

学徒生怕王大夫逃跑紧跟在他后边,两人走出药铺,学徒这才法案,不知何时五百两的绸缎全部不见,那人也早已逃之夭夭。

听闻此事的绸庄老板,气得脸红脖子粗,天刚蒙蒙亮,就抓着王大夫来姑苏县衙报官。

听完许蛮蛮讲完整个事件的经过,两人已经来到县衙的府门外边,从远处就能够听到绸庄老板愤怒的咆哮声。

“你莫不是以为自己就能脱得了干系?那人已经跟我说明,是你要订购绸缎五百金,这件事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绸庄老板气得青筋大冒,怒声喊道。

王大夫怒道:“我是个大夫,我要绸缎有劳什子用?你莫不是贪钱贪银被猪油蒙了心!快放开我!”

两人在县衙外边大吵大闹,引得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唐逸眉头微蹙,走了过去,沉声说道:“放肆!衙门重地,谁敢胡闹!还不快放手!”

那绸庄老板已是恼羞成怒,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插手怒喝,当即大声说道:“关你屁事?少管闲事!”

李捕头眉头一阳,气道:“混账!他可是咱们姑苏城新上任的唐知县!既然敢对唐大人如此无礼!来人!”

扑通!

绸庄老板听完李捕头的话,吓得跪倒在地上,先是脸色苍白、愣住地看向唐逸,而后嚎啕大哭道:“青天大老爷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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