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请您雨露均沾 - xp1024.com
《太子殿下,请您雨露均沾》


第1章 绝处逢生

顶射灯的光,带着炫目的色彩,透过水的折射,在苏陈眼中,都是光耀。

头顶的翻板合上,魔术助手和嘉宾一起落锁,天鹅绒的幕帘缓缓拉上,苏陈淡淡笑着。当幕帘完全合上时,台外完全看不到帘后。

她立刻顺着腿脚摸到锁住她脚踝的链子,那就是个道具,有暗扣。

在底板上一蹬借力,她直接蹿到水箱上方,触到了翻板。这翻板也是有暗扣的,她能直接推开——?

推不动!?!

她大力推着翻板,翻板纹丝不动。苏陈心里发沉,格外冷静:

她在水中的极限是七分钟,这魔术的时长是五分钟,这是她的魔术首秀……性命重要,若是憋死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了……帘子怎么还不拉开……

明明是睁着眼睛,但眼前却还是发黑,水开始沉重起来,她彻底喘不上了气……

“呼啊~!”

苏陈猛地睁眼,还是在水里。

温凉的水感带着起伏的波动,时不时的浸没她的下巴。

想要看清这是哪儿,眼前却全是氤氲朦胧,好像是个大水池。

喉咙传了痒感,她忍不住掩唇咳了两声。

“诈,诈尸……”

一旁有人在,但此时说话带哆嗦。

“什么诈尸,不过就是没死透。”一个清冷的女音,但仔细听,还带着一丝颤音:“阿朵,去,再浸她几下。”

“我,我……”那个哆嗦的女音更哆嗦了。

苏陈急忙调整自己的呼吸,飞快分析现在的状况:有人要她死,虽然地点不一样了,但结果都是一个——她要么死,要么反杀!

“救……”

苏陈想要呼救,但刚一出声,喉咙火辣辣的疼,连带着她喘不上气!

头上有黑影,她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下潜——

“苏儿!”一声急切的呼唤在她头顶响起,随后是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从水里捞出,带着温热的触感,她直接脱离了水面。

只来得及看一眼,看到一个轮廓,就被黑暗侵蚀。

……

“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不知道我是谁!?”男人一来就捏住她细弱的肩,语气里都是惶恐不安。

不是苏陈想要装失忆,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人。

未免日后被当成妖邪附体给做法了,她先下手为强,虽然没问过,但这满是古装剧既视感,傻子也知道不是现代。

那日要杀的她的人,到底是谁?她想知道,但这身体太差劲儿,支撑不住她的心思。

“你身上有味道……咳咳咳……”掩住口的手心里感到了黏腻,苏陈挪开了些许,入目刺眼——咳血了!

那人脸色一白,急忙松手,改拉她小臂,上下巡视:“太医!”

他身后的人里,急忙出来一人,躬身请手。

太医恭恭敬敬的给她诊脉,末了起身却不言语,随后又有数人,依次诊脉,排排站。

苏陈冷声:“我必须要知道,我这身体的具体状况。”

莫名变成这个药罐子,还两眼一抹黑,这是最危险的,分分钟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原因。

那些穿着繁复的太医根本不敢直说,还要那人首肯之后才说:“娘娘怕是之前落水,伤了肺腑,是故气虚,喘而带短,又高热反复,故此有些事情记不清了……”

苏陈一生气,确实气短,但她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我为何咳血?如你所言,我所有症状,都不该咳血……”

“皇后驾到——”

她还没问完,门外有人呼传,随即就是一华服妇人,大步进来。

苏陈随众起身,等她看会宫女是如何行礼的时候,众人都礼毕了,皇后也已坐下伺茶。

苏陈大概了解了为何会被隐瞒:这是皇宫大内,事多繁杂,这几日,可能是她最得闲的时候了。她惊觉自己竟然能懂这层意思,下意识的,看了那男人一眼——看皇后这年纪,他应该是皇子。

皇后却是看了苏陈一眼,直接说:“太子,这就是你的急事?你身为太子,何为急何为重,你不知吗?”

太子?!

那这是……下马威?不,应该是警告。

苏陈低头,敛容收惊,不想在不清楚自己身份的时候,被人再拿来开刀。

“母后,苏儿病了,真的很严重,还请您……慈爱。”太子躬身行礼,最后一词是斟酌而出的。

皇后却不听,端起茶碗,直逼苏陈回话:“陈氏,你自己说,你不是一向口齿伶俐吗?”

苏陈恍若未闻。心里却又清楚了一分:原来,原主姓陈啊。

“说话!”

皇后重重放下茶盏,瓷器和木案发出清脆的声响。

“母后,”太子再度躬身:“苏儿她……高烧之后,不记得之前了。”

“不记得了?”皇后沉了眼,忽而转笑:“那,就好好养病吧,别再生事端了。”

依旧是警告,不过这也是最后一句,皇后说完,起了身,早有内侍监在门外传呼:“皇后起驾——”

皇后前脚走,后脚太子就让一干太医退出去了,他身边的内侍立刻拿出一个小瓷瓶,恭敬呈上。

苏陈只看着太子:“太子,殿下,现在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了吗?”

只剩这一个问题了,这个答案只要被告之,那这一连串事情的前因她都能明了。

太子却说:“这事不急,你先养病,把药吃了。”

那小瓷瓶被直送到唇边。

苏陈抵住他的手:“什么药?”

“解药。”

他说是解药,苏陈也信了,毕竟他的眼神是含着深沉的情义的,但药一入口,她顿觉喉头火辣,仿佛一团火落进肚腹,张口欲言,鲜血狂喷而出——

“苏儿!”

他大惊,目眦欲裂,声含凄厉,这是苏陈昏迷前,最后听到的话。

……

无尽的黑暗包裹苏陈,她狐疑了一下,自己竟然还有意识?

但这如墨般的视觉极限,她都不能确定此时自己是否清醒。

“我不想死。”

忽然一声轻叹,如烟似雾般遥远。

这简直是苏陈的心声:“我也不想死。”

那声音幽幽渐近:“我辛苦打拼,为殿下恪守江山,我却看不到他登基,看不到他一展抱负,我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我还有好多梦想没完成呢!”

这是苏陈的心理,但不是她的心里话。

“我知道你不甘心,所以我请你残魄附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你要活下去!”

声音越传越近,最后一句恍若在耳边,带着幽幽忿怨,丝丝不甘,声声入耳。

“啊!”

她大口喘气,猛的睁眼,却来不及接受天光,又赴昏沉。

“娘娘醒了!”

一旁守着的宫女连声叫太医,消息传出,太子在榻前守着。

苏陈清醒时候,入目就是太子的脸,他眼里带着急切、懊恼、担心、希翼……还夹杂着几分恨意,让刚清醒的苏陈,生生打了个激灵。

他微微垂眼,偏头端了药盏,再看向她时,已经是柔情满怀:“别急着起身,先喝药。”

“我不喝!”

苏陈猛地起身,推开他的手,却浑身无力,没推开药盏,只带歪了些,还都撒在自己身上。

这是有多挫?

苏陈想恼,却被他直接扶住:“是我不好,是我错了,我做的不够严谨,苏儿……”

“殿下!你在说什么呢?我没听错吧?你竟然……对她道歉?!”

外间有清亮的女音传来,带着震惊的语气。

甚是耳熟!

第2章 前情

一身绯衣的明艳女子,扁圆脸庞带着青葱少女的特有红润,眼间距略近,圆脸也挡不住的刻薄。此时正扶着一旁婢女的手,高傲的扬着下巴,嘟唇指责。

榻上有层层幔帐,光线被过滤的阴凉昏暗,苏陈看她看的十分清楚,就是那日她一睁眼就看到的女人,脸上敷了粉她也认得!

苏陈眼带遗恨——这是为了她,手指攥紧——这是为了自己,可惜身子实在不争气,一阵气短,几欲昏厥。

太子骤然想起自己上次接触了她之后近身苏儿时的状况,立刻回头,呵斥到:“出去!”

那明艳女子嗔道:“殿下,您怎么能为了这个……,这么对我呢?御赐婚期在即,人家是来辞谢的,以后就要改口了,您……”

太子长身而起,直接拎她丢了出去:“滚。”

苏陈无力的倚在床柱上,纵然气短,却也觉得痛快——这男人,还算护着她。

“我……”

他站在屏风处,欲言又止。——私心是想要亲近的,但又记着接触过了孙氏,怕伤了苏儿,而且今日的时辰,也容不得他再逗留,他咬牙,偏脸抬足:“孤明日再来看你。”

苏陈其实有点儿跟上反应,但看着门被关上,那个一直近身的宫女过来,为她整理床铺,伺换衣物,末了又端了一盏药:“小姐,这药奴婢亲自试过,无毒。”

“我真能信你吗?”

她跪地侍药:“小姐,您出身边城陈氏,闺名单字一苏,五岁习武,十岁入营,十三沙场救父,一战成名,四载边关生死不计,陈氏声望日益硕壮,皇上猜忌,为您赐婚,那时殿下还不曾入宫,只受封虚职,试探于您,您一见倾心,执意追随。”

她顿了顿:“请您用药。”

这是“她”的生前事,苏陈一口饮尽苦药,急忙追问:“后来呢?”

“将军劝说与您,本是父女私话,却上达天听,虽未明言抗旨,却加重君王猜忌,时值征战,战场上瞬息万变,援军拖延两刻,将军孤身战死。您隐退入宫,被废内力,只因要与他成婚,老将军被迫屈辱而亡,殿下因此被立为储,可如今……”

她哽咽出声,几近难言。

苏陈感同身受,忽然就明白了“她”的心意:若是如此的前情,别说“她”不甘心,就是苏陈,光是听就觉得很不甘心!

她伸手握住她的肩,拉她起来:“我没力气,你起来,坐下,继续说。”

丫鬟起身,没有坐,但也依言继续,体谅她忘了前尘,这次带了时间:“两年前,您入宫,一年前,皇上就有意赐婚,您被降为平妻,半年前,太子为立,皇上赐婚左相之女,您被贬为妾,太子请封您为侧妃,这半年,您常被苛责,皇上漠视,皇后刁难。”

她带出了怒其不争的意味:“准太子妃几次上门欺辱,您都生受了。月前,皇上赐浴小瑶池,您差点儿死在里面,太子为了营造假象,给你下了毒,你但凡疑心两分,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小姐,您长点儿心吧,那解药也是毒药,就算他不知道,但他亲自喂您服下的!”

越说越恨,最后直接背转了身。

苏陈对她这实诚的举动,真心感叹:“诚如你言,你必然是我最亲近之人,我知你不甘心,我又何尝甘愿。如今你既说了这些,必然是此间不会被听去的,那我就告诉你一句,生死顿悟,我已死,今后,是新我。”

这话一出口,顿时轻松了不少。真是不容易,被压抑这么久的心情,原来只不过是要她重新自强起来,苏陈伸手:“扶我起来,从今以后,我要恢复锻炼!”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能任由这身子消沉。

原本被废功力已经伤了身,尚未养好,这又两次中毒,虽然解毒了,但这次伤的更深,皇后还天天着人来看,美其名曰“关心备至”,若不是楚练及时做戏,苏陈的反应很不合格。

……

赵腾润在门外看了良久,没让人出声,面沉入水,转身离开。

他看到苏儿在努力站起,尽量多食,也看到苏儿伤了脾胃,偶尔入食欠妥则腹痛呕吐,那般艰难还要坚持,实则让他汗然歉然,忽生无法面对之感。

她忘了前尘,若她真忘了,倒也算得上是好事,可是他又不舍,毕竟那时也有他们的无忧甜蜜,但若有朝一日她想起来了,那才真是刺骨蚀心……

“殿下,臣愚见。”

郑书荣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看了一眼这人,赵腾润叹息一声,收敛谨慎:“你说。”

“皇上最近旧伤反复,五皇子已经在外访到医中圣手薛如曼,正在回京途中。”郑书荣低了低声音:“到时候可以让他为王妃诊断。”

苏陈的病一直被隐瞒中,对外称病入沉珂。但此时的苏陈,那股劲儿使得赵腾润不能小觑,但这也让他在内疚里多了些放心——若是她一直这样,足可自保。

太祖杯酒释兵权,动乱几世之后,武弱文盛,当今天子却是御驾亲征过打平了辽夏边番的,但一身旧伤随着年纪,发作的越来越明显,而赵腾润虽然被立太子只半载,但年纪却弱冠以四。

二十四了啊,很多时候,十分的身不由己。

赵腾润揉了揉额角:“到时候再说吧,就算老五回来,我也不方便请薛医圣。”

那样太招摇,会引来更多人注意,要是适得其反,就更不好了。

郑书荣顿了一下,知他不想听,便说政事:“黄河水灾,现在还没处理好,殿下还需抓紧时机,等皇上问起,不能落个时局不安的风评啊。”

这个话题,赵腾润更不想提。

如果家里是苏陈的事最上心,政事里则这治水是头疼之根了。

他有些烦躁:“那你说该怎么办?”

“臣觉得,可以这样……”

郑书荣是他入宫之后的伴读,跟随多年,是他的人,纯粹的太子党,实是好助力,所以他的有些小毛病赵腾润都不在意,但太子家事,不容他置喙。

第3章 几分真心

朝堂上,太子治水有功,皇上龙颜大悦,病都好了三分,特意把医圣指派给他。

既是过了明面的,赵腾润就直接带医圣回了东宫。

苏陈虽然养病,但一点儿没闲着,有阿练陪着,她很努力的从本行练起——手速,眼神。

玩魔术的,手速那是基本功,眼神那是必须的,虽然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练习——一盆水,她得练到“入水不湿”,房梁上挂根绳,她能吊一下午。

“苏儿。”

赵腾润一进来就看到一个头下脚上的裤装女子,黑发垂地,正对门口。

他只是微楞,继而就伸手,想要扶她。

没被吓到?

苏陈手上一个用力,就转正了身,绸绳从腰间绕回,她以脚着地:“殿下来找我,可是有事?我真不想被打破这份清静。”

她说话带刺儿,也算是为原主出气了。毕竟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有个健康的身体,不能因为别的其他耽误了她锻炼,不然以后她如何梦想成真?

看赵腾润不说话,她拢了一下头发:“殿下,有事直说,没事我继续吊身了。”

直接把话给他截断了,说着就又伸手去拉绸绳。

赵腾润被她呛的语塞,顿了一下,说:“我已经请了医圣,过来给你诊脉。”

“医圣?”苏陈摸了摸胸口:“看来你家秘药,那些太医解不开啊。”

语气似乎带了笑音,可是她脸上没半点笑意——

她这不过就是中毒,哪里用得着医中圣手了?除非……真如阿练所言,一次二次的毒不一样!

苏陈眼神沉了。

不过他请了医圣来,也是好意,她略微点头:“多谢……”

“你就不能不和我客气?”

赵腾润拦住她的话,只觉心中难过:为了他的大事,她已牺牲诸多,现在,就让他弥补一下不好吗?

感情这种事,最是说不清。

苏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想保全自身。

医圣的医术果然不是盖的,一搭脉就知道:“夫人的毒清过,不干净,加之夫人身子孱弱,能养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孱弱?那还是因为被废了功力。

况且如今换了个灵魂,岂会和以前一样?

“我开个方子给夫人清余毒。”

薛如曼一身白衣,飘飘欲仙,说话也带了仙气儿似的,声音格外好听。

苏陈手还在脉枕上搁着,却是眼波流转:“神医,能否告知姓名?”

这是她在这里见到的第二个男人,和赵腾润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只觉一身仙气儿,她言词立时匮乏。

“薛如曼。”

他微微垂着眼,不与她平视,亦不看她,只伸手捏住脉枕。

苏陈故意不抬手。

他不言语。

苏陈依旧不动,就等他说话。

薛如曼不能和她如此耗下去,低声说:“夫人,请您高抬贵手。”

赵腾润从薛如曼的小徒弟那儿要来了两颗名为“冰肌玉骨”的养颜丹药,一进来就看到苏陈似笑非笑的扬着嘴角,和桌面上的玉臂。

薛如曼是侧身对门,角度问题,赵腾润看不到桌面前景,只能看到他也是抬着手臂的,他诧异又心惊:“还没诊完?”

担心苏陈的身体比他想的更严重……一步跨过来,却看到薛如曼捏着脉枕的边角,苏陈不抬手。

他一口气噎在胸口,憋的生疼,伸手握住苏陈的手腕,直接提起:“苏儿!”

苏陈无视他的语气,对薛如曼微微一笑,半是低头:“多谢薛公子。”

他亦微微揖身:“夫人客气。”淡然收了诊箱,去开方子。

看着他的背影,苏陈眼前忽然一花,待花稳,却是赵腾润的衣襟纹路:“不准看了。”他直接揽住她的腰:“身子还没好,就看别的男人直了眼?你在战场上,是不是也这样?”

苏陈没上过战场,哪里知道那是什么样,不过这人的霸道,真是不能忍。她看了一眼腰间的手,直接就去拨开。

“苏儿,”他顺着她的手,把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一脸深情:“你好好养身子,养好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等我养好身子,你当我死了吧。”

天家不容休妻,有进无出的,所以苏陈说的就是的“死”出去。

气氛顿时尴尬——

虽然“她”不甘心的很,想要看到他一展抱负,登基大位,但“她”有心无命,就算是苏陈,也未必能全须全尾在这里等到太子登基,况且,她一点儿原主技能都没有。

“她”是护国大将军的孙女和骠骑将军的独女,见惯了生死、历经了拼杀的,甚至还有功夫内力,懂药草医理的,但苏陈呢,除了有几年魔术助理经验之外,一无所有,头一次登台就只剩残魂了,现在还要顾及这身体的健康问题,她需要时间,但在这儿最缺的就是时间。

眼前这人,说一套做一套,就算她不想偏听偏信,也要他开口了才行,他不说,她如何得知?只能偏听了。但他就这般把她辜负了,“她”死的那么窝囊——

苏陈那一身气势又起,赵腾润顿时收紧了手:“苏儿,你在我面前,何须放此气势?”

被他忽然抱紧了,勒的肉疼,苏陈喉头发痒:“咳咳咳……”

忽起的咳声,让赵腾润心惊,急忙把人扶着坐下:“你先喝茶,来人!去看药抓好了没有,快去煎上!”

他先递了茶杯,又急忙吼门口的下人,苏陈掩着唇,没忽略刚才从他眼里看到的紧张和焦急担心。

他到底几分真心?

……

因为医圣暂宿东宫,翌日皇后传召,点名要苏陈亲自带医圣到凤栖宫。

苏陈连东宫都没出过,哪儿知后宫的宫与殿去?

太子在朝,此时无法回护,明知就是皇后又挖好了坑儿等着她,她也得去。

阿练给她准备了一把匕首。

“用不上,这种东西别人都能带,唯独我不能。”苏陈对着镜子拢发:“在别人眼里,我本就输理三分,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错了,所以我要换种法子去痛快。”

第4章 正面杠

出了东宫,苏陈就扶着阿练的手,看着前八后六的宫女内侍,她看了一眼在侧旁跟着的医圣。

这宫苑深深,走出百十步还在太子府的宫墙外,苏陈忽然就说了话:“先生可有随风倒?”

薛如曼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哪种随风倒?”

他这么说,那就是有了。苏陈伸手:“哪种都行,先生可有?”

明明是问话,却很的笃定。

“这种东西,我怕污了夫人玉手。”薛如曼不给她。

苏陈甩帕子:“行吧,那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话语里透出一股子豁出去的悲凉,薛如曼正要再说话,迎面却来了另一队人——

明明还远着,迎面里却忽然一个人冲了出来,直接撞了过来。

苏陈都已经做好要让路的准备了,没料到会被人突然冲撞,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她来的,阿练都来不及伸手,苏陈直接被扑到摔倒。

“宫闱重地,也是你这种人能进去的?”

声音渐起,苏陈抬眼看她,又听到一句:“还是一双天足呢就这么容易摔了,装给谁看呢?”

阿练一脚踹开那扑到苏陈的宫女,赶紧扶她:“小姐,您没事吧?”

那一身绯衣的明艳宫装,正是傲然刻薄的孙柔茵。此时正扶着一旁婢女的手,高傲的扬着下巴,蔑而视之。

苏陈只看一眼就收回眼神,仿若看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微微拭目,又如常整理了裙摆,看了一眼地上挨了一脚起不了身的宫女:“拉下去,宫规处置。”

“陈氏,你敢!”孙柔茵出身富贵名门,十分骄傲,直接一步上前,拦住呵斥:“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阿练立时侧身,护住苏陈:“孙姑娘,你还知道这是宫闱重地,如此大声喧哗,当论宫规何处?”

孙柔茵冷哼:“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向我问话?”

“你不过是重臣之女,我是太子侧妃,谁犯宫规在前?”苏陈抬手欲扶,有随行宫女上前扶住她的手,她往前走了一步,正好和阿练成三角式,半围了孙柔茵:“难不成你也要尝尝宫规的滋味?”

“你!”孙柔茵气的涨红了脸:“我是皇上御赐太子正妃!你区区侧妃,还在我面前妄言?!”

苏陈灿然一笑:“大婚未成,你待嫁之身,是准正妃。不过,这么不要脸的话,若是被太子听到,他会有何感想?”

孙柔茵气的只剩喘气了,指着苏陈,说不出话来。

“孙姐姐,”那一行人之首,一直没出声的另一位宫装女子淡淡开口了:“这是宫里,您还是稍微低调点儿吧。”

“连你也说我?”孙柔茵说不过苏陈,但转头就对那位横眉冷竖了。

那位女子身边有年长宫女说:“郡主,孙小姐,皇后娘娘还等着呢,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这话仿佛定点闹钟似的,孙柔茵立时恢复了她的高傲:“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我先放过你,陈氏,你给我等着!哼!”

她像只高傲的孔雀似的,扶着丫鬟的手,越过了那女子,直行而去。

反倒是那淡然的姑娘,对苏陈微微福身,然后才走。

苏陈叫住了她:“郡主请慢走,稍等我两步。”

郡主停脚。

苏陈直问:“我前段时间烧坏了脑子,不记得事了,不知你是哪位郡主?我想再认识一下,不想听别人说。”

她笑容恬淡,微微颔首:“我姓周,闺名月清,我现在是去见我姑母的。”

倒也是贴心,直接把身份言明了,皇后的侄女。苏陈点头,和她同行。

阿练稍后赶上,低声汇报:“已经处置了。”

周月清听到了,略有不忍的说:“侧妃何必执意行事?被追究起来,岂不是……”

苏陈看着她,眼神清澈:“你死我活的事,你说我怎么办?”

走在前面的孙柔茵听到了点儿音,但她内里心虚,直接回头质问:“说什么呢?敢不敢大点声让人都听见?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小家子气!”

苏陈不理她,只和周月清说话,连眼神都没往外分。

似乎人多,就走的快些,少顷就到了凤栖宫。

门口有皇后的大宫女迎接:“娘娘已经等许久了,郡主怎么才到?孙姑娘请。”

明明苏陈是和周月清并肩走的,却被直接给略过了。

皇后行事,也不过如此。

苏陈是没有后顾之忧,一点儿都不带怕的,不招呼她,她照样往里走,跟在最后行了礼,眼看孙氏坐了,她也坐下。

皇后本是拉着周月清的手,眼角余光扫到苏陈,顿时沉了脸:“陈氏,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苏陈抬头:“母后何出此言啊?我哪里逾矩了?”

皇后冷声:“孙氏为正妻,你一侧室,不行礼怎入座?”

就知道她要说这个,苏陈依言起身,对着孙柔茵福身,然后又坐下。

孙柔茵都没回过神儿来,顿时脸又涨红了:“皇后娘娘,您看她……”

“母后,孙氏毕竟未过门,该有的礼数我都做了,您可别挑了,您是皇后,当然要和太子和睦相处,这样母子情分才能长久。”苏陈直接起身:“医圣先生我已经带到了,没我什么事,我就先给您跪安了。”

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皇后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硬气,又惊又怒,惊的是她这一身气势确实吓人,就算没了功夫也是修罗场里走过的,怒的是她这话,意欲威胁!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把一旁的周月清都吓了一跳。

她呵道:“站住!本宫让你走了?”

苏陈真就已经行礼欲转身,听她这么怒喝,她依旧是笑:“母后,您明知我是太子的心上人,您还偏要往太子心尖上戳,长此以往,您拿什么维护和太子的母子情分?我知道,太子以后会有正妃侧妃庶妃很多女人,您稍安勿躁,等太子的心上换了人,再处置我不迟。”

她也不介意再行个礼:“儿臣告退。”

她就是以正妻自称,皇后能如何?除了在正座上气愤难平,一句话都没得说的。

痛快!

那种舒心通畅的感觉,一般人是不能体会的,他们怎知“她”是如何憋屈死的?

第5章 痛快出手

“你站住!”

孙柔茵追了出来,身旁近侧带的人都是粗壮丫鬟,说话间,丫鬟们先行围堵了上来。

苏陈脚步不停。

身旁斜刺里出来一个丫鬟拦路:“我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孙柔茵身边可都是她用惯了的人,心狠手辣的不是一个两个,只不过时局所限,如果这是在外面,苏陈毫不怀疑,这些都是要她命的。

本不想暴露的,但这人先动了手,她可不白受。

苏陈站住,稍微往后错身,反手就是一巴掌:“你算个什么,对我大呼小叫!”

孙柔茵已经到她面前了,忽然变了脸色,一脸惊恐的看着她,伸手抓着一旁婢女的手,瑟瑟发抖:“你……你敢动手打人?”

这模样,是做给谁看?苏陈回头,果然就看到了赵腾润。

“真是信了你的邪。”她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笑了一句,微微福身:“太子正妃娘娘,您的戏,太过了。你猜,太子会不会信?”

说完,她再度矮身,和孙柔茵平视一眼,和她擦肩而过。走过时,手指微动,解了她腰封上的束带。

打那么漂亮的结,可惜不顶用,一扯就开,开了束带,那腰封就完了,腰封之下是裙子……只是苏陈憋笑辛苦,要不然,真想看看现场。

……

赵腾润看着眼前的孙柔茵,勉强做个样子,但话说的直接:“你来做什么?”

皇后没叫她,只叫了周月清。

孙柔茵低头做小女儿状:“我陪清郡主一起来的。”说着又抬眼,忽闪忽闪的眨着做无辜状:“那个贱人口出无状,把皇后娘娘给气晕了,您可不能因此冷落我。”

最可恨那个贱人就这么走了,竟然连殿下的脸都甩!

孙柔茵这么想着,看他的目光更炙热——她那么骄傲的性子,已经为他改了许多,可他还是这样不冷不淡的,她好歹也是有诏书的太子妃,只不过未到礼日……可是不大婚他就冷淡对她,这可不行!

她知道原因,就不给他借口。

赵腾润顿时皱眉冷喝:“注意你的言辞,你好歹也是名门闺秀。”

“我说什么了?不就说了她的实话吗?你还护着她?你以为你护着她,她就不贱了?”孙柔茵提起那陈氏就恼的要死,面前却忽的一暗——他近在咫尺,狠厉的瞪着她。

孙柔茵心里一窒,刚才说话的勇气顿时无影无踪。

“你再说她半句,我就去请旨休了你!”他声低音冷:“滚!”

孙柔茵打了个寒颤,被吓到了,但实在不甘心,又顶不住气场压迫,就退后半步——

退后半步想要缓和一下此时气氛,继续留此——

但她不退还好,一退之下只觉腰间先紧后松,身子一凉,直接仰面摔倒,裙子从腰间被踩落,露出里面嫩色内裙。

“啊!”

她无措惊叫,想拉裙子,裙角还在脚下,拉不起来,想护住腰腿,腰封正被她坐着,真是……恨不得一头扎到地缝里,再也不见人——尤其还当着殿下的面,她……

正此时,皇后被周月清扶着出来,正看到孙柔茵坐在地上,露着内裙,顿时遮面:“成何体统!”

赵腾润神色鄙夷,直接转身甩袖而去。

孙柔茵强忍着泪水收拾了裙子,回家就大哭一场,还闹了一次上吊,直到赵腾润登门一次才算罢休。

而苏陈自那日从宫里出来撞到孙柔茵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谁都没有再见到。

赵氏皇族,大行皇朝,她历史真心不好,实在不知这个陈家是什么来头,还是武将的家族背景,还那般厉害,真让她头大。而且她家的事,她总觉得,并不像阿练说的那般片面。

心情好病自去三分,自从她痛痛快快的把该怼的怼了回去,身体真是一日渐一日的好,虽然头大家族旧事,但一点儿都没耽误她恢复身手。

阿练又陪她过了一次手之后,给她端茶:“小姐,您现在总算是身手恢复了两三成。”

苏陈拿湿帕子擦了手,拿扇子消热,闻言诧异:“才两三成?”

“她”是得多厉害啊?她现在已经能纵身借力上树翻墙了,再加上她手上动作,对付三五个宫内侍卫都不在话下,这竟然才两三成?

太打击人了。

“小姐,欲速则不达,您能恢复三成,已经非常厉害了。”阿练又开始捧她。

“有什么用啊?不还是出不去。”苏陈往吊绳上闲闲一挂:“自从我上次在皇后宫里怼了之后,真是清静啊,”

“小姐,您要是想出去,也不是没法子。”阿练凑近了些,低声说:“当年老将军征战在外,存了一批宝藏,原本是想要给您添妆的,但当今朝堂倾轧动乱,将军又死的憋屈,老将军就没书公,只留给了您。”

“那些事皇上做的确实太不地道,那就不给他知道,只我自己去找。”苏陈托着下巴想了想:“是不是还需要特定的条件什么的?”

阿练严肃了起来:“地图只有您的血才能显现,也只有您,才能看得懂。”

……

“好酒!”苏陈心事无牵挂,又有了这等好事,直接从御膳房里拎了酒,痛痛快快的喝:“阿练,你放开了喝,有我在,看谁敢说个什么。”

“小姐,您醉了。”阿练扶她,别说放开了喝了,她现在都不敢松手,苏陈已经烂醉如泥了。

“我来这儿大半个月,才知道太子叫赵腾润,来了一个月,才知道我能这么痛快敞亮,那早些时候,我都干嘛了?”苏陈真是喝多了,有点儿管不住舌头:“阿练,你家主子把自己给憋屈死了,这总受委屈,真的是会死人的,你家主子太可怜了……”

阿练听的头大,真想捂住她的嘴:“小姐,您真喝多了,我扶您去醒酒。”

“醒什么酒?我没醉!”苏陈拉住她,定要说完:“我告诉你,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受她影响,凌厉干脆,再加上我自己,本来就要强,我要是敞开了干,谁能奈我何?啊?”

“小姐……”

“怎么喝这么多?”

赵腾润回来,一进院就闻到了酒香,依味寻来,正听到苏陈那句“敞开了干”,立刻过来把人抱起,回房。

第6章 一报还一报

“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赵腾润亲自给她擦脸安睡,却不料刚擦完脸,苏陈就问了这句。

没头没尾的,他也不知她说的是哪件事,不过无论哪件,都是:“作数。”

苏陈嘀咕:“那你明天,带我出去吧,我都还没见过宫墙外面的天呢。”

他失笑,没见过外面的天?她进宫才刚两年,这话是指什么?深宫度日如年?一念及此,顿时心疼不已,他重新拧了帕子,说:“好。”

一回头,苏陈已经睡着了,鸦发散落于枕上,越发显得面若桃粉,仿如当年岳州初见,她人比花娇,顾盼生辉。

一.夜无话。

苏陈醒来时是在赵腾润怀里,被抱的温热生滋。

她挣开起身:“我今天要去相府,你要和我一起吗?”

赵腾润被她的大动作给连带醒,又被这句话给“洗”了脸,清醒异常:“去相府做甚?”

她娇娇一笑:“送人情。”

……

相府。

“你来做什么?”

孙柔茵没想到被爹爹叫来客厅竟然会看到苏陈,顿时柳眉倒竖:“陈氏,我告诉你……”

“柔儿。”孙子树制止她的话,对苏陈还是有相应的客气:“王妃莫怪,我家柔儿是个直性子。”

言辞暗讽,态度语气还让人没法挑刺儿,苏陈一笑,就当没听出来:“相爷叫我名字就行,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今日来,就是想和孙小姐单独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孙柔茵瞪圆了眼:“你想做什么?我不听!”

“柔儿,”孙子树装的样子十分温和,还要一装到底:“你和王妃慢聊,我去书房。”

眼看孙相走人,下人退出,苏陈展开袖中纸张:“这是你那丫鬟的供状,我真没想到,那阿朵对你也算鞍前马后了,你说不要就不要了,连救都不救一下,啧啧,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啊。”

孙柔茵伸手欲取那纸细看,苏陈手往回一缩:“不能给你,万一你撕毁了,那我拿什么去面圣评判?我可不敢高估你的心胸。”

这话说的直白,孙柔茵被气的仰倒,“你……你让我爹回避,就是来找茬儿的吗?”

那供状上是殿下的印,她看的清楚,这事,殿下也知道了,她咬牙暗恨,自己不能日日在殿下身边,都被这贱人占了便宜!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是你,不会来你地盘上找茬儿的,真是有事想问,我还带了礼物。”苏陈说着,把当初医圣为她诊治时候赵腾润特意讨要的养颜丸拿了出来:“这是冰肌玉骨丸,好东西呢。”

孙柔茵看了一眼,嗤鼻:“你既然不绕弯子,那就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苏陈把玩着那小小玉瓶,果然直问:“我中毒的事,你知道多少?”

她就是为此来的,赵腾润暂时不知,在外面等她,但她已经想好了,知道了这件事,她就不回去了,准备“一箭双雕”。

孙柔茵先是一惊,随后笑到失态:“陈氏,你竟然……哈哈哈,真是天公作美,你也有今天!我不告诉你!哈哈哈哈……”

她笑够了,才重新端坐,敛容收态:“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告诉你好了,就当我是积德行善。不过,你得求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苏陈手上微顿,她果然知道,而且还知道那毒难解。但面色不显,她只做不知:“求求你告诉我吧,既然我快死了,也将如你意啊。”

能屈能伸,她伸缩自如。

孙柔茵笑容灿烂:“你的毒,是殿下亲自动手,可惜他用的是宫中的药,不巧,我在太医院、御药坊都有人,听说,他亲口喂你喝下的解药,哎呀,真是好可惜,他不知道,那解药是催发加深的,想想你的可怜样,真是痛快极了呢。哈哈哈……啊!”

笑的正痛快,苏陈忽然凑近,直接塞给她一颗药丸,入口下喉,几乎是直接落腹。

孙柔茵顿时惊恐的掐住脖子,——不知是想掰断头还是想掐断气。

“你……你让我吞的什么?”

她伸手指苏陈,干呕几声,吓的魂不附体!

苏陈就抓住她手腕直接拉近了距离,微微一笑:“你告诉我,那药是谁动得手?只要你听话,说了我想知道的,解药我自会奉上,如果你不配合,那半个时辰后,就会毒发,皮肤溃烂,七窍流血,你不知道吧,这药是出自医圣。”

孙柔茵被她的笑惊的毛骨悚然,她想让苏陈死的心有多浓烈,此时就有多怕死。

冷汗顺着她额上滑落,她委顿在地,慌张的说:“他准备的毒,是皇后先知道的,具体被谁动了手脚,我不知道。”

苏陈伸手玩弄她的头发,轻声说:“你不知道?那你为何在小瑶池,想要溺死我呢?”

孙柔茵吞了口口水,脸如金纸:“我想让你死,只要你死了,殿下就会看到我为他做的一切,就不会冷落我!我这种心情,多少人都知道,都理解我的!你现在要杀我,你也不会独活!我要死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把解药给我!”

“想要解药还这么嚣张。”苏陈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伸手给她看:“解药在这儿,我这人从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你求我啊,反正,你只有半个时辰,还惹我生气,那我就等你皮肤溃烂了,再给你解毒。”

“你……”孙柔茵和她对视,不足两秒就闪了眼神,“你够狠,我认栽,是我动的手,皇后让我知道消息,就是给我机会动手的,你命大,我在小瑶池溺不死你,下毒也被你找了医圣。你是走了狗屎运,该说的我都说了,解药给我!快给我啊!”

苏陈漠然看她,狗屎运也是运,她既有此运,自不会浪费。

一转手,她从药瓶里倒出一丸药,直接吞入:“你惹恼我了,这‘解药’,我自吞了也不给你。”

孙柔茵顿时瞪圆了眼,指着她,扭曲了脸:“你狠!我和你同归于尽!”

说着就要往上扑,苏陈伸脚蹬开距离:“医圣还在宫里,太子就在府外,原本是等我的,便宜你了,你现在去求,还能让医圣给你解毒。”

孙柔茵面目扭曲的非人非鬼,连滚带爬的往外跑:“殿下救我!”

第7章 乐极生悲

声音极其凄厉,连连呼喊:“殿下救我……”

“小姐,小姐您慢点……”她身边还有忠心的丫头,及时追了上去。

孙柔茵哭喊痛泣,奔出府门,看到太子辇架就往上扑,腹痛如刀搅,只觉命不久矣,呼喊更是凄厉:“殿下救我……”

“苏儿呢?”

赵腾润掀开帘子,问此一句。

孙柔茵闻言犹如晴天霹雳,但她不死心,被丫鬟架着,泪涕满面:“殿下,陈氏对我下毒,我命休矣,殿下救我……这毒,出自医圣,啊!疼啊……”

她自小娇惯,何曾受过这份罪,本就不能吃苦,况且还是穿肠毒药?呼声叠如浪,引得周围住户行人,纷纷围观。

赵腾润皱眉:“苏儿不会下毒的,她生性刚直,看不上这等阴晦手段,孤已让人去请医圣了,稍时即到,你别嚎了。”

“疼……殿下……殿下只记得陈氏,你可知,那陈氏拿着殿下的手印前来炫耀,还给我投毒……我不想死……”孙柔茵不仅腹如刀搅,心亦如刀剜:“我不想死啊!”

腹疼如搅的她,完全站不住,但疼痛使人清醒,她此时十分笃定苏陈在她眼前一晃而过的纸上,她看到的是太子印鉴!但说完,那疼又厉起,也不仅是疼,还一路往下,疼的她两股战战,不由就往下坠。

两旁的丫鬟扶着她,本就强弩支撑,她自己还往下使劲儿压,丫鬟实在难以支撑,身子一歪,往下偏了去。

孙柔茵直接蹲坐在地,此时她的腹痛也落了下去,仿佛顺着她的摔倒,那痛也从腹部直接落到地上:“噗嗤扑哧噗哧……”

几个硕大的响屁崩出,孙柔茵的裙子都鼓动了,顺着噗嗤的节奏,鼓动了好几下。

一股恶臭顿时弥漫出来——

赵腾润正在想她刚才说的话:苏儿拿他的手印……他没有私印,只有一个太子印鉴,苏儿如何得的?不是说来送人情吗?怎会找她炫耀?炫耀什么?

正想着,就听到几声奇怪的声响,然后就是恶臭。

而恶臭弥漫的来源,正是地上坐着的孙柔茵!

她裙子上正在蔓延着一道明显的痕迹……

赵腾润强忍恶心,叫人退后。

围观众人亦纷纷后退,掩鼻对她指指点点。

相府周围的人家,哪有简单的住户?

孙柔茵疼的腿脚发软起不了身,偏生此时,丫鬟没有及时上前来,她银牙咬碎,恨意满腔。而随后医圣亲自诊断,更加让孙柔茵无言面世:这是服用了他的冰肌玉骨丸的效果,根本不是中毒。

她发誓:这次事了,一定要陈氏死!千刀万剐!

……

苏陈也是拉到腿软,没想到一颗药的效果就这么厉害。她虽然想到养颜药都有排毒的功效,但这么厉害的,她还真是头一次经历。

好在是身子是从基础恢复的,她在相府里趁着忙乱,借了茅房,也借了恭桶,自己是清清爽爽了才从后门出去,略微隐蔽身形,其实也不怕被看到。

她做都做了还怕被看到?

她的目的就是出城,只是没想到,出城们真的需要通关文牒,她没有那东西,怎么办?

城门有兵丁把手,蒙混……难度太大,她转头四处观望,看到路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街口停下。

她就想着,可能这人身上就有那个“通行证”,她借用一下,哪怕是假扮书童也可以。

“公子。”苏陈就过去叫了一声,十分礼貌。

但接着下文就说不下去了,这人的眼神……

“你竟然叫我公子?”

他简直不可想象她如今一脸纯粹的恍若不识般这么叫他。

苏陈不耻下问:“那叫你什么?”

“你还问?”那人就差直接动手了:“你又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连我都不认识了?”

苏陈暗叫糟糕,遇到熟人了,她想出去的计划怕要泡汤,急忙躬身遮脸退走:“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小女子认错人了。”

“站住!”

他却不放过她,直接伸手就要抓她胳膊:“自家妹子再认错,我白当哥了,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别跑!”

苏陈自己都不清不楚的,如何给他说清楚?见事不对立刻把腿就跑!

但身后那人追的十分紧,甚至一度都要追上来了,苏陈慌不择路,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那人追进来:“你跑什么?好好说话不行吗?”

“我真不认识你。”

苏陈不曾听阿练说过有什么哥哥,她是陈氏独女,这人……

这人手已经伸到她面前了:“你再说一遍……”

苏陈伸手格挡,那人猝不及防被架开了手臂,眼睛顿时亮了:“呦呵!你改练外家功了?”

说着,直接出拳。

苏陈才练月余,根本对不了这种老道拳法,只能仗着手快,钻空子讨巧,被打了两拳就受不住了,捂住肩膀歪下去:“你欺负人!”

那人立刻伸手扶她:“你这是才练的吧?你好好说不行,跑什么啊?”

苏陈不吭声。

伺机跑跳——

“咔嚓!”

那人眼疾手快,直接卸了她的脚踝。

“啊!”苏陈疼的脸都扭曲了,但随即就被安回去了,但这一开一合,她这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用力了。

那人把她往肩上一抗:“妹子,你不说,我去问太子,你们当面说清楚,只要是他不对,你要想走,哥带你走,你这么私自跑,后患太多。”

苏陈头朝下正被挤腰腹,感觉肚子又开始疼了:“我……我就不该觉得事情成了,不该心情这么轻松!”

……

这人身形极快,苏陈没被颠吐,人就到了。

“三哥,你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他话没说完,人未放下,赵腾润一个箭步抢上来:“苏儿!”

“嘶!”

脚一着地就疼,苏陈整个重量都倚在了赵腾润身上,他伸手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哪里受伤了?太医!”

那人嗤笑:“我把她脚卸了一下,至于吗?”

“你个莽夫!苏儿多年娇养,如今岂能受住你这一手?”赵腾润说着把人放在一旁椅上,就要去捧脚。

第8章 关系匪浅

苏陈立时拦住:“停!阿练呢?”

有些事,她只信阿练。

阿练和太医一起过来的,太医细细检查的时候,阿练就在她耳边悄声语:

这人,叫周安瀚,四品轻骑长使,也是将军的部下,只是她入宫之后,这是头一次来。

苏陈疑问:“和我捻熟至极啊。”

阿练说:“只是因为小姐不记得了,您和周将军的关系,堪比兄妹,以往,您还有书信往来。”

“信呢?”

“阅之即焚。”

苏陈一边听着,一边打量周安瀚,名字听着倒是也够气魄,但这人生的……真是十分书生气,容长脸,卧胆鼻,眉清目秀,一张小嘴,特别符合吟诗诵赋,却是实打实军功至官拜四品,而且对她也是真好,尤其那句:“只要是他不对,你要想走,哥带你走。”

暖心暖胃。

正这么想着,脚上却忽然一疼,她下意识一缩,太医急忙跪下:“娘娘的脚踝需要推揉化瘀才行,这几日都不可着力,以免伤遗。”

“这么严重?”周安瀚脸色微变,伸手就要——被赵腾润直接拦住,他才伸出就被拦,目的为何都不够分明。

他撤手,抱拳,“殿下,我伤的我知轻重,你让我检查一下……”

“我没事,太医就喜欢夸张。”苏陈眼看赵腾润脸色有异,立刻圆场:“哥,这么久了,你还是头次来看我,咱可要不醉不归啊。”

赵腾润拦一拦二却拦不住苏陈这脱缰似的心思,立刻说:“你不能喝酒。”

苏陈看着他警告的眼神,直接笑开了花:“我酒量甚好,酒品上佳,为何不能喝?”

“你那酒品……”还好意思说上佳?

不过这话,两人闺房里说也就算了,赵腾润正欲再警告,门外有内侍回报:“殿下,皇后娘娘身边的若安姑姑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赵腾润顿时连眼神都变了。少顷,他深深的看了苏陈一眼,这才出去。

苏陈看了一眼太医:“麻烦太医给我配几贴膏药方,我自己推揉。”

太医躬身,依礼退下,阿练却立刻整理好她的裙摆,丝毫不外露。

虽然阿练对她很是忠心,但这谨慎小心也是非常。

周安瀚只做没看到,坐她身旁,隔着一张小方几,立时开问:“咱俩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进宫这么久了,谁要你命你不知道吗?你没防备吗?”

他神色严肃,眼神锐利,没半点儿书生墨气。

苏陈对于对自己好的人,还是有感知的,所以她就如实说:“我不记得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这院里了。”

“你真忘了?”周安瀚不信:“当年你在战场上,横刀立马,一骑挡百,犹如玄女下凡,真就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他问着,也看阿练,苏陈因为进宫,身边的女兵只带了阿练一个,若真有什么事,阿练最是清楚不过。

他看到阿练点了头。

竟然是真的?

周安瀚心头火起,一掌拍在方几上:“啪!”

苏陈吓了一跳,刚被他说的话给震撼了,再度感叹“她”的痴傻,却被他忽然拍案而起吓的缩脚,脚踝碰到椅脚,疼的她直抽气,转头间看到方几上裂纹几道,气都忘了抽了——

周安瀚青筋直蹦:“苏儿,你如今,真就是个废人了!他保护不了你,你还这么死心塌地吗?”

苏陈目光从方几上移开,急忙说:“慎言!”又压低了声音:“我已经在努力恢复了,奈何以前被废之后没养好,现在我也没办法,我需要时间,可是你也知道,我不能明面上……咳咳。”

她不敢多说,生怕隔墙有耳,阿练说过,当年父女私话都能传到当朝天子耳中,细思极恐,不得不防。

周安瀚面色微缓:“你能如此想,我便没有枉来这趟,这个给你。”

他说着,直接递过来一个玉盒。

苏陈伸手接过,就要打开,被他翻手按住:“晚上再看,勿让人知。”

他毕竟是外臣,不能在此久留,言罢正事,闲话几句,就需离退。

……

凤栖宫。

皇后抚着胸口:“本宫不能置气,那小贱人还非要气我,真以为本宫拿她不得?给孙氏没脸,不就是冲着本宫来的吗?”

“姑母,您可别生气了。”周月清亲手给她换了热茶:“都这么久了,您还没好,是她的错,但您身子要紧。”

皇后不过是装装样子,她一向“体弱”,还辛劳操持宫务,在皇上那儿都多得几分怜爱的,端茶盏抿了一下,她就说:“那孙氏也不是个省油的,我让你进太子府,你可知深意?”

周月清名义上来侍疾,当然知道皇后的意思,她微微低头:“周家,现在也就我适合入宫,长姐活泼,性子耿直,幼妹已有心上人,还请姑母成全。”

“你倒是为她们都考虑好了。”皇后一笑:“只要你乖乖听话,太子宫中你就能做主。”

周月清起身,深福一礼:“侄女,愿为姑母分忧。”

皇后笑上眉眼:“甚好,一会儿太子来,你该如何说?”

“我该说……”

“太子驾到——”

周月清话还没说完,赵腾润已经进来了。

门外内侍监喊完,赵腾润礼已行过:“儿臣给母后请安,不知道母后遣人叫儿臣来,有何要事?”

叫他来的急,可不就是“要事”吗?

他毫不客气的反讽,皇后哪里听不出,顿时沉了脸:“太子,为了一个女人,你不要太过分。”

他点头:“母后说的是,为了个女人确实不该顶撞母后,那就让孙氏用宫外的郎中好了。”

皇后差点儿被他绕进去,急忙追问:“什么?孙氏怎么了?”

怎么是孙氏?不是陈氏吗?

赵腾润嘴角带着嘲讽的笑,说的正经:“昨日,我让苏儿去给孙氏送养颜丸,却不料孙氏体弱,说养颜丸是毒药,闹了场笑话,医圣现在相府,原本只能去一日,我正想让您通融一下。不过您既然说了女人不重要,儿臣自当听训。”

皇后差点儿气厥,紧抓扶手:“太子,本宫让你来,不是说这个的。”

第9章 神秘地图

皇后本意想要敲打他的,但被他打岔,不敢再拖,以免节外生枝。

便道:“太子,你如今大了,房内人少难免不够伺候,虽说娶妻娶贤纳妾择美,但你是太子,你的女人无论妻妾,都得贤良淑德,陈氏刁蛮,孙氏任性,皇上给你挑的人,着重的是家世,本宫为你着想,选了个贤淑的,你看可好?”

赵腾润往一旁看了一眼,便知来龙去脉,笑道:“清郡主当择良婿。”

皇后直言:“你乃人中龙凤,最是良婿。清儿,你说呢?”

周月清眼观鼻鼻观心的,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意思。好像完全忘了刚才她如何答应的皇后。

皇后沉脸:“清儿。”

“母后,您说清郡主贤淑,您还让她说什么啊?还不是您说什么,她听什么?”赵腾润看她不落井下石的份上,为她解围。

皇后嗤鼻:“是吗?太子,你太娇惯女人了,女人就是要守规矩的。你别以为在我这儿给了清儿面子就是好的,你家里那个,得好好管管!”说完,还怕他故作不知,直接点名:“尤其是陈氏!”

赵腾润躬身,果断不与她硬碰,躬身道:“陈氏身体不好,还望母后能把对我的慈爱分她一些,儿臣多谢了,若无他事,儿臣先告退了,父皇那边,还在等候儿臣的问安。”

皇后顿时气急,又拿皇上压她?这一个个的……她瞪了一眼周月清:“还杵在那儿干什么?”

……

东宫里,苏陈在周安瀚走了之后,让人抬着椅子送她回房。

她的脚踝无论是真伤假伤,太子知道的,那就是真的。

阿练为她推揉间,她问:“阿练,你是不是没说全?”

阿练犹豫着,低了头:“我……奴婢不知周将军今天会到。”

“我是真不记得了,你也不用试探,你若是真了解她,会发现不了我和她不一样?今天之所以还算顺利,那是因为感知,那位周安瀚,和你以前的主子,关系必然非同寻常。”苏陈往后仰倒:“我很惜命的,你能不能让我把心放肚子里?”

她难得相信个人,可是真不想这样露一藏一的。

阿练反倒说她:“今天您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您没计划好,贸然行事所致。”

“别打岔,我问的是周安瀚。”苏陈往外看了一眼:“是不是因为现在不方便,所以你不说?”

“小姐,你真就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阿练一脸痛心疾首:“您让我怎么说?”

苏陈冷眼看她:“如实说。”

她记得个毛线啊,她终究不是“她”,就算装的再像,也需要人配合的,比如面对赵腾润的时候。但在阿练面前,她一是一二是二的无比清透,就是不想阿练瞒她。

阿练微微垂眸:“当年,将军被困,就是周大哥带人支援的,但没救下来,他从那儿以后,就一直没见你,今天,也是因为要给你送药。”

苏陈叹气:“当时我在哪儿?”

阿练说:“你和殿下在秦州。”

父亲被困,她竟然不救,要指望别人,当时怕是被支开了吧?而周安瀚带人支援被拖延了,这就直接离间了“她”和周安瀚的关系,这是一出一石二鸟啊。两年未见,如今亲自送药,看来这药,也是分量够重的。

苏陈抚着那玉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你和他私自通信了?”

知她被谋害,还为她谋后路,这般贴心,若是没有联系,不太可能。

阿练却说:“没有。”

“那他怎么会亲自来送药?”

苏陈捏着那玉盒,咄咄追问。

阿练叹息:“这药,是恢复功力的,辽国大金山上才有,周大哥亲自来送,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药极其难寻,怕是他当初听闻苏陈功力被废之后就开始寻找了,所以如今才能送来,可偏偏……小姐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都不像小姐了。

苏陈听她话音,有为周安瀚鸣不平的意思,便笑:“你是不是喜欢他?”

阿练脸色一沉,声音直冷:“周大哥英雄气概,女营里人人爱慕。”

“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不知道吗?你又不和我说。”苏陈一看她生了气,急忙哄她:“别恼,告诉我这药怎么吃,生吞吗?”

阿练对她还是真心实意的,立刻阻拦:“您现在的身体,怕是受不住,您再等等,我给您传的功力,您能自己运转了才能服用。”

“可我没时间了,而且你为我传功,也很伤身,我既能自强,何必延后?”苏陈放下幔帐,打开玉盒。

她哪里会阿练说的那些,全靠身体本能,既然身体有本能,那就拼一把——人生,总是有舍方得。

那温润的玉盒里,一颗月色圆丸,隐有月之光流,一眼看不出是药还是果,苏陈很是干脆,直接吞下。

“小姐!”

阿练没想到她如此决断,隐约有当年气概,但随即她也不敢耽搁,立刻直抵苏陈掌触肚腹,为她外力指引丹田气息。

苏陈抱怀而坐,本想细细感受这药入腹是什么感觉,可是根本来不及——那药入口即破,她才刚反应过来是个果子,就感觉一线凉意直往上窜直头颅,一线热意直往下落入肚腹,顷刻间凉下热上,两厢碰触在心肺,苏陈只觉胸膛要炸!

喉头翻上腥甜,她本想强忍,但此时丹田气息分流而上行运转,她实在忍不住,转头狂喷一口鲜血:“噗——”

阿练大惊,连忙探脉。

苏陈意识清明,反倒是觉得莫名舒坦,擦了下嘴角,笑道:“这血不能浪费,你把地图拿来,看看能显多少。”

“小姐,你还笑?”阿练急道:“您快些运转周天,稳固才是!”

“是是是,我运转稳固,你去拿地图。”苏陈感觉到顺利,也知不是她赌赢了,而是药的功效,自是不作,立刻求稳。只是,她实在不会运转,感觉那温热气流在体内乱窜。

阿练从她的妆奁暗格里拿出一块方形纸张,覆在她吐血的地方。

第10章 不许去

苏陈不敢托大,眼看阿练把地图贴好,立刻抓她的手:“快,帮我一把。”

阿练利落翻身盘腿,再度抵掌与她。

门吱丫一声,阿练最先反应,立刻拍掌分断,掀帘落地,站在塌边。

——刚站定,赵腾润就近了屏风。

“苏儿休息了?”他说着,伸手掀帐。

阿练立刻拉紧幔帐:“殿下。”

赵腾润看她。

阿练急忙想借口:“小姐她……正在更衣。”

苏陈在榻上听的清楚,但她正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刚才阿练断的急促,若不紧张,她慢慢自调也能调回来,但她紧张,顿时就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陈感觉自己脑子里有闹钟,随时都可能闹响,她能在水中闭气数分钟的,眼下一两息都简直不下去——

“噗!”

那口气到底没通顺,从喉头通行,带出了先前没吐干净的血。

“苏儿!”

听声不对,赵腾润立刻扯开幔帐,就看到苏陈歪坐于榻中,青丝撒乱,遮挡了脸肩,但她手撑的地方,一滩殷红,在帕子上蔓延。

他伸手就要去扶她,肩膀一沉,被阿练拦了,又听得一声:“别动。”

然后他就看到苏陈伸手抹匀了那帕子上的血,而浸了血的地方透出银白的线条,弯曲有度,方圆呈现……地图?

苏陈微微拎了起来,抬眼看他:“殿下,这是我的陪嫁,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苏儿你这是做什么?”赵腾润往后退了半步,卸了阿练的力:“快叫太医!”

苏陈捏了一角那一方地图,从榻上下来,看阿练把染血的被褥换下来,她便坐在一旁的矮榻上,放下地图,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幽幽长叹。

赵腾润立刻让人打水进来。

“殿下,你当初娶我,以及现在怕我死了,都是因为这个吧?用陈氏血才能呈现的地图,以及只余我才看得懂的藏宝地点,足以让你心想事成了,是吧?”

苏陈不洗手,就那么一手血的看着他。

他亲手拧了帕子为她擦拭,说:“不是。”

苏陈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捏他下巴:“真不是?”

这动作轻浮反逆,赵腾润却没动,看着她的眼,真心实意的说:“真不是。”

“既然不是,那就放我走吧,我游山玩水顺便寻个宝,你放心,寻到之后,我送给你,助你登上大位。”苏陈微微弯着唇角,说的轻巧。

这是“她”的愿望,临终一托,她不忍不完成。

赵腾润抓住她还捏着他下巴的手腕:“那些东西我不要,我只要你,你亦说过要陪着我的!”

苏陈想要抽手:“我也说过了,那是她的话,她已经死了。她对你有情有义,却憋屈致死,我对你无意,也不想重蹈覆辙,再说……天下无涯,江湖巨大,我想去看看。”

他手指骤紧,口气亦迫:“不许去!”

苏陈抿唇凝眉:“……”

气氛顿时僵到零点,苏陈的手明显泛红,她倔而不软,亦不说话,赵腾润心头锐疼,松了力道,改为揉搓:“不想让你自己去,我的心意你可懂?”

苏陈抽回手,把地图扔给他:“你这份心意,现在说,晚了。”

他珍而重的把那地图捡起,叠好,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深情望她:“我不说只做,从不曾晚。”

对于他这不知从何而起的自信,苏陈张口就说:“你可知我……她……”

已经到舌尖嘴边的话,忽然就难以出口了,她有些焦躁:“我头疼,要睡了,就不送殿下了。”

楚练上前一步,伸手要扶苏陈,赵腾润一记眼刀过去:“出去。”

“殿下,”她扑通跪下:“小姐不舒服,还请殿下怜惜几分,今夜免了小姐的侍寝吧。”

赵腾润神色一冷,叫了声来人,门外闪进来两人,动作快的苏陈都没看清楚,楚练就被拉出去了,半点儿声响都没有。一口惊还没来得及吃下,自己就被抱起来了。

苏陈惊的舌头打结:“你……不是,我现在身体还不太好,不合适做……”

她是纯种的吃硬不吃软,心里吓的不行,连他是真是假的举动都分辨不得,但他只是陪她一起躺好,拉过锦被,低声说:“睡吧。”

苏陈忐忑半晌,才稳了心神,翻身睡了。

其实心底,还是有点儿怕的——她早上醒了之后这般回想,若当时不怕,她应该把赵腾润踹下去了。

看了一眼一旁的枕头,她伸手往床下扔……

“皇后有旨,命侧妃陈氏陪用早膳,即可进宫!”

门口有内侍监宣令,苏陈这一枕头也扔不下去了,听到楚练说:“娘娘还没起身,请公公先喝杯茶。”

那内侍监不吃着套,只说:“杂家就在这儿等着。”

还是条忠犬呢。

苏陈从榻上下来,十分低姿态:“我梳妆一下,有劳公公稍后。”

楚练进来,伺候她更衣梳洗,耳语道:“皇后又要灌您汤药了,您拖着点儿,我去找殿下。”

又?

苏陈从镜子里看着她那十分紧张的神色,想来也是曾经吃过大苦头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我会小心的。”

楚练把最后一支钗环上她发间,再次叮嘱:“上次机灵的宫女是殿下的人,我和她分两路去找殿下,小姐切勿强来。”

她太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了,原本是宁折不弯,但在宫里一度软的没骨头,她送小姐上了轿辇,立刻去朝堂找太子,一刻不敢耽搁——吸引着诸多暗处的目光。

赵腾润却在退朝后,被叫到了御书房。

皇上三言两语,便说到了陈家窟。

“他们沙场征战保家卫国,朕代天下感激他们,但私藏就是他们的过,天下不是朕的,也不是他们陈家的,是天下人的,他们不敢公之于众,就算朕不逼他们,天下人也会逼,朕不过是做了恶人,为百姓之利。”

这话冠冕堂皇,一如天家做派,赵腾润躬身,只做不知:“父皇,您说的是?”

皇上一笑,带着几分凌厉:“你不用装糊涂,昨晚,那陈氏不是给你了吗?”

第11章 还病着

赵腾润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乱涌,面上差点儿没收住表情,一撩衣摆跪了下去,俯首含容:“父皇明鉴,那图,儿臣未看。”

话这么说,他心里立时就有了怀疑之人——他身边的暗卫,被皇上插了人,而且已经是他近身之侍了。

皇上过来,亲手扶他:“润儿,朕知道你没有窥伺之心,但有些东西,该是咱家的,就必须收回来。”

轻飘半句,雷霆万钧,——毫无道理可言。

赵腾润矮了身形,不高过于他,低声说:“父皇,那东西被加了密,只有陈家人看得懂,陈氏跟我已有两年,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近来咳血未愈,又被母后连日召唤,怕是不久了。”

皇上摆手:“保她一命何难?医圣留在东宫便是。”

“儿臣多谢……”

“殿下!殿下!”

外面忽起噪杂,宫女哭喊夹杂着侍卫呵斥,门外有皇上的近身内侍监见喜回话:“皇上,是太子宫里的人。”

赵腾润立时转身,大跨步出来:“怎么回事?”

“侧妃被皇后召走了,两刻前。”是那个机灵的小宫女,低着头回话,甚有技巧。

赵腾润在袖里攥紧了拳,但还是压住性子,转身对皇上行辞。

凤栖宫里甚是热闹,皇后笑盈盈的看着自家侄女习礼布菜,半点儿眼神都不分给苏陈,侧殿有奏乐声声,而苏陈那一边,地上倾杯斜盏,旁边是她膝盖。

赵腾润进来就看到苏陈那般跪着,伸手把人拉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恨:“你不是带着我的印鉴的吗?”

苏陈乍然起身,膝盖不吃力,只一息,重量直接压在他身上,不言语。

皇后冷眼看着。

周月清行礼问安。

赵腾润抱起苏陈,神色冷漠:“母后,您若病了,大可让医圣给您诊治,苏儿又不是大夫。”

皇后怒容满面:“太子!”

“儿臣告退。”

赵腾润一心只在苏陈身上,强行告退,一出门就急召薛如曼。

“我没事。”苏陈低声笑着:“她拿我出气觉得开心,随后却是更生气,得不偿失,我虽然跪了一会儿,但那也算我自愿,就是做给你看的。”

他一只手在她腋下微微拢指捏了一下,说:“你的身体,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虽然心里高兴她会保护自己了,但连他都算计在内,这点儿到底是不算高兴的。

苏陈被他捏了月匈,脸不争气的红了:即便没什么感情在,但这身体还是相熟的厉害,况且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这动作,真是太……

宫墙深长,还是要坐轿撵的。帘幔遮挡,赵腾润就捏她脸:“你对外还称着病,再有这种事,直接推了就是,不用逞强。”

不提这个“病”还好,一提起,苏陈就想到中毒的痛苦,哪还有好气?神色顿冷:“装病本就不是我的强项。”

若非为了这个对外的说辞,她哪里用得上这么受罪?手撑着膝盖揉按,苏陈人冷心凉:“是不是我只能老死在这儿?终其一生,都只能看到四方天地?”

赵腾润按住她的手:“我准备一下,下个月我们出去玩,你想去哪儿?”

昨晚还说不行,现在就改口了,苏陈对他这忽然转变很不适应,掀开他的手,继续揉膝,默然以对。

“苏儿,我知道你有想法,我也在尽力。”在轿子的悠然中,他声音低眸色沉:“但我的人里,被皇上的人渗入了,现在他已经知道藏宝图了,我在拖延时间,你也帮忙拖延好吗?”

在她面前,他已经极尽可能的低姿态了,他知道她懂,所以毫不吝啬的表露情绪。

苏陈虽然没想要隐瞒,但这速度还真超乎她的意料:“原来,在宫里是真的没有秘密的,我一直都以为这是句玩笑。”她调侃了一句,也正经了几分:“你不瞒着我,我当然帮你。”

“我瞒你的事,也是为了能更好。”赵腾润神色稍暗,随即又说:“但我保证,以后不瞒你了,这次的事,你也可以利用一下,这样……”

他耳语告诉了苏陈一些讨利的法子。

苏陈面色不动,心里不屑:天家利益若是这么好得,那国库早空了,总结一句:空手套白狼。

“这法子你用过的,”赵腾润有意提以前:“当年你对上番越,带二百人就端了人家的后营。”

苏陈翻了个白眼:“我不记得了。”

她非原装本人,哪里知道这些事?况且还是“她”的过往细节,这要是试探她,一试一个准:她一问三不知。

但赵腾润是心疼她,低叹一声,要揽她入怀。

轿子一沉,外面有内侍监的声音:“太子殿下,皇上有旨。”

苏陈低低一笑:“你爹不想让你抱我,你就顺了天意吧。”

赵腾润给她一个“等着”的眼神,下了轿。

“皇上口谕,太子俱令行盈德,为参政表率,今河北部拟赏,太子和礼部商榷上报,即可执行。”这传令的也不是旁人,正是皇上身边的见喜,他说着一伸手做请势:“太子殿下,请吧。”

赵腾润看了一眼轿辇,见喜立刻笑着说:“殿下放心,奴才会把您的轿辇送回东宫的。”

赵腾润微微颔首:“有劳总管了。”

轿里有谁,不言而喻。

苏陈就看着赵腾润往前殿的方向走,而自己则返向东宫——她是回了,但东宫里还有一位。

皇上在这儿。

在正座上坐的四平八稳,独有的帝王气势震慑人心,苏陈刚一行礼,就被斥责:“陈氏,你还真存有异心,若非太子上报,朕还不知你竟私藏异宝!”

苏陈弯膝弓腰,这姿势要保持并不比跪地轻松,她咬牙:“皇上,我没有,我……”她撑不住身,晃了一下,索性站直了说:“皇上,您支开殿下单独问我,我便和盘托出好了,我家有什么我并不知情,之前出嫁的时候,有些东西并不是当时就告诉我的,也有时限。”

皇上面色阴沉:“时限?”

这是给她留后手的吗?以为她连两年都活不过?

第12章 不再相瞒

苏陈直接把地图给了皇上,换了一块金疙瘩:太子正妃金宝。

楚练说:“小姐,你觉得值吗?”

苏陈摘了发饰:“反正他们也看不懂,到最后还是我看。我睡一会儿。”

皇上专权如此,就算是赵腾润也避其锋芒,况且是她这个才来数月的、习惯了平等的人,不退又能如何?

身外之物,哪有性命重要?

赵腾润忙完回来时,苏陈已经吃过晚饭了。

正在思索如何保命,如何有真金白银——勿怪她现实,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用过膳了?”他一回来就关心苏陈。

“拜托你别天天来找我了。”苏陈托着下巴:“自从上次我去相府回来之后,你天天来,弄的我很不习惯,算算日子,不日你就要和那位孙姑娘成亲了,到时候我刚适应你天天来我这儿,你又不来了,这不是平白让我不习惯吗?”

“你想多了。”赵腾润皱眉,就要伸手覆她额头。

苏陈摆手:“这不重要,你这么常来,他们知道了,还会看我不顺的,我啊,就适合做个小妾,默默无闻的那种。”

说着话,太子规格的晚膳送上,赵腾润拉她:“陪我再用点儿。”

苏陈无语的陪坐一旁,看着他吃。食不言的一餐饭,十分枯燥。

赵腾润喝汤之前忽然说了一句:“你是不想和我并肩而立吗?正妻是当家做主和我平起平坐的。”

苏陈直接把那个金印拿了过来:“这是今天皇上来问我要地图的时候我提的条件,我就知道你会看重,不是我不愿意和你平起平坐,主要是你家正妻,太难做了。我懒的很。”

看到太子妃金宝,赵腾润一下子呛到了,顿时咳喷:“咳噗咳咳……”

苏陈急忙为他抚背顺气,又端茶杯:“你急什么,这东西不会跑,你喝完汤再看也不迟。”

他好容易喘平了气息,一指点在她头上:“你如今竟然口心不一起来了,长本事了。”

说到底还是喜欢她这样子,苏陈唇角微撇,自嘲笑起:适应如今这环境之后,她考虑的多半都是和他有关,有意无意的也在讨好着,有时候真的会分不清和他是真情是假意。

只不过这金宝在她手里,身旁近侧的人都觉得好,她也是开心的:少一层受制于人了。

没有多理会他这玩笑,苏陈回房,不留他宿于此,连理由借口都不找,直说今天太累,先是皇后又是皇上,她惹不起,避着。

赵腾润心疼她,今日也是顺着,宿去了书房。

苏陈临睡前叫楚练帮她运转功力,现在她格外勤恳,一日都不曾懈怠。

……

地图供上之后,苏陈倒是也清闲,直到六月里,赵腾润说到做到,真要带她出去走走,她才开始收拾东西——平时在宫里不能用的,又是“她”以前贴身的,这次出去全都带上了,苏陈也想体验一把强女风范。

“小姐,您不擅长用鞭。”

楚练看她挑选武器,在一旁看着,苏陈选一件她解释一番。

“小姐,您不擅长用剑。”

“小姐,您的远攻不如近攻。”

……

“打住。”苏陈甩手:“我不挑了,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就适合用匕首。”

她还真以为“她”没弱处,现在看来,也是诸多不擅长的。

楚练为她挑着,说的却是:“小姐,您这些时日太轻松了,太子殿下为了您的事,和皇上据理力争,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那地图眼看不保,您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就不怕地图落不到您手里?”

“有些东西是注定的,”苏陈挑了把袖里剑,齿刃带血槽,回头说:“你这话是偏向太子的,你竟然不是真的恨他,可见他对你家小姐是真的好。”

之前听她说话就已经觉察到这一点儿了,她对于太子还是用的敬称,若太子真对原身不好,她身为忠仆,必定不是这个态度。

楚练脸色一变,急忙说:“小姐,您误会了,他这只是在弥补,而奴婢只是觉得她弥补还算走心。您可千万不要心软,奴婢替您心软了。”

这还能替?苏陈笑道:“那你也替我把孩子生了吧。”

本是一句玩笑,却把楚练惊的三魂散七魄不齐,扑通跪下:“小姐,您千万不能为他生子,老将军和将军还含冤蒙辱不曾休,大事未了,您不能这样!”

姻缘牵绊已经累及下世,若再合了子女福缘,她家小姐这辈子,就再也回不了陈家了……

苏陈伸手扶她,面色沉下:“你这是做什么?你家小姐没和他睡过?怀孕生子不是很正常的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我不过就是那么一说,你倒是更印证了我的猜想,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练还想嘴硬,却被苏陈两句直戳心窝——陈家,军中。

她不得不说:陈家还是有一批老部下的,如果小姐愿意回陈家,那陈家依旧后继有人,即便小姐不想回去,若是有孩子,秘密送至陈家,陈家依旧有后,所以她才对苏陈这随口一说反应这么大。

苏陈挑眉:“随母姓有何难?”

“若是别处,若是他人,自然不难,但小姐你不能与旁人做比。”楚练苦苦相劝:“小姐你千万不能不顾将军遗命啊,小姐……”

苏陈听的起腻,手指一转,挽了个指尖刀花:“你要不要试试我这短剑?”

楚练无语,说了这么多,怕是小姐多半都没听进去。

苏陈是认真听了,记住了大半,不过她对于这种上下几代人的恩仇怨缘没什么感触,也不想蔓延遗留,所以她不表态,看了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到底还是捡了根鞭带着。

楚练想要再劝,门口暗卫却一个没拦住让孙柔茵硬闯了进来:“陈氏!贱人!你出来!”

孙柔茵自上次丢了大人就一直没出门,近来听到的都是说太子和陈氏的事,她快气炸了,若再不来,等不到成亲她就能气死!

“我八月就要大婚,你现在撺掇着殿下出去,安的什么心?!”

第13章 无解送命题

苏陈出库房,看都没看她直接回屋,懒得搭理。

“贱人!”

孙柔茵破口大骂,追着她要进屋里,被楚练拦住。

“你怎么又来了?”苏陈看她进不来,才说了一句,随即就让人端水,她刚才挑挑拣拣的,也不轻省,现在洗手喝茶,再吃点儿点心,好不惬意。

孙柔茵推不开楚练,直接往她脸上打:“这里本来就是我的府上,你不过鸠占鹊巢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正主了?”

楚练偏头躲开,如果这样能被普通女人给打了,也太辱没名声了——她也是跟着将军上过战场的。

“你!”孙柔茵打空了手,更是火大:“你一个下等宫人,还敢躲?”

苏陈趁机喝了茶,咬着点心出来:“闹够了没有?上次的事不够你长记性的,还来?”

孙柔茵脸色一变,红白交替——之前种种,都羞煞人了,现在被她提起,恨不能直接手活剥她:“贱人!贱人!你有本事别等我来,自裁了是!我要告诉父皇母后,你是个贱人!”

气上了头,连智商都没了,除了反复辱骂,也不新鲜。

苏陈把鞭从腰上摘下:“我今天新拿到手的,阿练说我并不擅长用这个,我就拿你试试手吧。”

说着话,她直接动手,鞭子一甩,带着凌厉气势冲着孙柔茵击了过来。

孙柔茵脸色大变,想躲,身子却跟不上反应,她一个闺阁娇女,能说能骂,但和苏陈比动手,天差地别。眼看那鞭子直奔眼前,她呼吸一窒——

鞭梢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卷儿,落了下去,落在她的裙摆上,登时几层裙裾被抽裂开,露出了她的小腿、鞋面。

她尖叫着拉紧了裙子,往身后看——气糊涂了,她都忘了自己带的人被拦在了外头!

“皇上驾到——”

此时见喜一声喊,倒是直接解了孙柔茵的围,她立刻往侧旁蹲身,稳妥行礼。

苏陈收起鞭子,微微屈膝福身:“给皇上请安。”

皇上刚从理政殿过来,心情大好,进来亲自扶她:“怎么,连父皇都不叫了?”

还叫什么父皇,苏陈往孙柔茵蹲那处指了一下,说:“准王妃来教训我,说这里是她的府宅,我是鸠占鹊巢的,为求自保,我还是依礼而行的好,上次没溺死我,她总会找借口折腾我。”

“她敢。”皇上往那边看了一眼:“孙氏,你既为正妃,理当持家有节,伺候好太子是你正事,为皇家开枝散叶、照顾太子众妃是你分内,陈……苏儿做了什么,你又来斥责?”

明着是围护苏陈,但这话全是确定孙柔茵身份的,明明他已经把太子妃金宝给了苏陈,现在却还是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苏陈微微低头,遮住一脸忍不住的讥讽。

孙柔茵却很吃着套,立刻服软:“父皇明鉴,她不尊我在先,我才斥责了她几句,她却拿鞭子抽我,把我衣服都抽破了,父皇,我现在都没法起身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皇上皱眉:“见喜,安排人送孙氏回去,再去皇后宫里找两个嬷嬷,教教她掌宫。”

每次都先挑事,还收不住场子,这女人,脑子被狗吃了?左相是怎么教女儿的?皇上心里迁怒,面色不善,见喜立刻让人把孙氏带下去了,让万岁爷眼不见为净。

孙柔茵回去,直接就被宫里的嬷嬷教规矩:婚前要把宫里的规矩全都学一遍,自己规矩都不好,如何掌宫?

而苏陈这边,有点儿兔死狐悲:没有孙氏在前面挡着,她就得格外谨慎,毕竟没有对比,她稍微露馅就被看到了——皇上的高兴是因为地图,而那地图,她也不熟。

果然,皇上一进东宫正殿,就说:“那地图,朕已经让人确认过了,就在大屿山,那地方你熟,我给你安排人手,你带着去找一找,这样对太子也好。”

连地方都确定了,还来让她带路?怕是折损过人了,知道厉害,才来转头的吧,还要捎带上太子,这要真是“她”,可就被吃准了心思。

楚练低头送上茶盏来,茶盘在桌腿上磕了一下。

苏陈立刻伸手拉住她:“你不用提醒,我也会带你一起去的,我身子不好,没你在身边是不行的。我能活到现在,都是你照顾的好。”

动作这么大,她圆场都打消不了皇上的疑虑,好在她们主仆在宫里历来如此,此时这样倒也不算什么。

皇上只是看了楚练一眼:“你倒是忠心可嘉,朕就封你做个女典仪以作成全。”

苏陈这段时间可是恶补了宫里的史书,立刻推了楚练一下:“皇上真是大方,是个二品女官呢,阿练你还不赶紧谢恩?”

皇上却不耐烦的摆手,只对苏陈说话:“这几天你准备一下,这段时间你都不会被孙氏烦扰了。待到东西找到,你就是太子正妃。”

“多谢皇上看重。”苏陈低头,不想假客套。

急功近利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走后,苏陈问楚练:“我家真有藏宝吗?你觉得将军是那样的人?”

楚练摇头:“将军一向不多言,这些事,奴婢不知。”

“你不知道?”苏陈给她陈述利弊:“这宝藏说的好听是我的陪嫁,实际上就是心存不轨,如果我没有嫁到宫里呢?要是太子和皇上不是一条心呢?要是我有想法或者我生了儿子呢?你看,我都这么想了,皇上会没想到这一层?帝王疑心,那可是宁错不过,完了。”

苏陈觉得,这事无论成不成,她都难活:有宝藏,陈家确有反心,没宝藏,欺君了,简直是道无解送命题。

楚练说:“小姐,这件事,您和殿下商量一下,总是有余地的,地图不在您手里,并不一定就会……”

“有我在,爱妃放心。”赵腾润忙完回来,正听到这句,他今天心情大好,径直坐在她身侧:“苏儿,出去的事,我来安排,你不用担心。”

苏陈斜着看他:“我是要出去玩的,和这是两码事,你少糊弄我。”

第14章 出门不利

赵腾润扳正她的身子:“我何曾糊弄过你,这真心实意你不要无视了。”

楚练悄然退下,带上了门。

苏陈看到了,不由嗤笑:“我这丫头,都看到你的真心实意了,说正事,如果宝藏真的找到了,我还有命活吗?”

他端过一旁的茶杯,直接饮尽,这才缓了口气:“如今不同了,我政绩斐然,皇上不能再抹杀我的功劳,你受的苦,这次一并了结。”

之前在前殿,他已经和那几位老臣商讨过了,国库有限,治水能筑坝到如此,都是他的提议,而且实行的十分顺遂,可谓利国利民,这等大计确为功臣,天下臣民都看到了。

苏陈也想到了,她又不是不闻时事,虽然是茶余饭后偶尔听到的,但这是他的工作,她便问:“是因为这次治水吗?”看他点了头,她转而叹气:“说到底,顺应民心,比讨好皇上更有用。”

他皱眉:“可是这得民心的差事是皇上给的,孤不能不报。”

“难怪皇上说,我若是去带路把宝藏献上,也是为了你好,之前我还不太懂,你这么说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为着你,陈家死尽了,连根毛都不能留。”

苏陈说着起了身,离他远远的,叫人进来伺候,她去歇了。

这随意的,让赵腾润都诧异是不是自己惯的,明明前两天,还好生伺候他的。

楚练在外间,从头伺候到尾,赵腾润说:“你家主子不伺候孤,让你替代着吗?你伺候的这么仔细,是要连带伺候上榻吗?”

苏陈挑帘站在屏风口:“你要收人去外面收,我身边的人,要干净的。”

赵腾润还喝着饭后茶,那话不过是说笑的。不过目的就是让苏陈出来。

他笑着看她:“我不这么说,你怎会出来?”

苏陈佯装生气:“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招惹我!”说着抬手砸过来个东西,像是纸团。

赵腾润伸手接住,随手一扔:“发什么脾气?”

楚练急忙低头,转身出去关门,又在门上低叩两下。

苏陈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给他看:你的人里剔除了皇上的人了吗?

赵腾润伸手把她拉进怀里,悄声说:“不要紧,私房话他们不听。”

苏陈微微挣开,用残茶泼湿纸张,“我不了解朝堂的事,所以不便多说,但是我这次要去大屿山,总觉得不会好,我想问问你,大屿山是个什么情况?”

“大屿山?”赵腾润不解,他没细看过那地图,不知上面画的哪里,但大屿山和边关相距甚远,就算陈家真有藏宝,也不应该舍近求远放在不知根底的山内吧?

苏陈叹息:“地图我也没看过,皇上说是大屿山。如果这是个坑,那我肯定会被坑尸的。”

他揽紧了她:“有我在,你前路有坑我填平前路有障我清除。”

苏陈鼻子一酸,有些泪目——还不曾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心里好暖,就像冰淇淋贪恋夏日的温度,化在手心里。

……

六月十六,大吉,宜出行。

太子出行,按着正式仪仗要数百人同行,即便赵腾润想要低调,皇上也不给他机会——让苏陈额外带了三百人。

寻宝这种事,再怎么也要私密进行,所以就做足了表面功夫,说到底,他们天家也是要面子不要里子,羽林卫跟出来这么多人明面上竟然只是为了保护太子,这……啧啧。

苏陈在马车里,坐立不安:“这么颠,那些经常做马车的人是怎么坚持的?”

赵腾润按她坐稳:“你别急,就这么坐着,习惯就好了。”

“习惯?太可怕了。”苏陈看了看,直接坐他腿上:“我借你用用,前后这么多人,皇上可有单独交代你什么?这不是给你立靶子吗?”

这对有心人来说,太子这活靶子太好找了,人多更容易搅浑。

赵腾润抱稳了她:“我都不担心,你不是想看外面吗?现在出来了,快出城了。”

他贴心的把她转到车窗边,不提那些事。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那万一有事,我可不伸手。”苏陈扶住车窗。

其实对外面的风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向往,看到杂乱的街道,和某剧呈现的大相庭径,又隔着距离,只是路过,根本提不起兴趣。

她只是在想,这次能顺利留外不归吗?

眼前一花,外面忽然兜头照下来一块白布,视线顿时受阻,车马前行顿时中断,前头几声惊叫,车头下沉,车身顿歪。

苏陈掰开紧扣住自己腰身的手:“自己防着点儿,我先把这东西扯下来。”

说着,直接伸手,袖里剑出,锋利顿划无阻,天光泄下——这布看着是白的,却十分遮光,苏陈教勾着车窗框,整个人立在车外,一手一边,用力一撕,车身却再度歪斜,她着力不稳,顿时倾身摔落。

“小姐!”楚练从后面的车上赶来,手里弯道一甩,整个人给她做了垫背。

“我不要紧,羽林卫都在哪儿?”苏陈落地无碍,伸手拉阿练起来,她一抬手,接住了回旋的弯刀:“都在后头,前面是太子的东宫卫。”

主仆两人说几句话的功夫,前头后头的人此时都过来了:“殿下,您没事吧?”

为首的是东宫管事,见福。

赵腾润面色青白,一副饱受惊吓的模样,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见福虽然是东宫管事,但和主子的距离,还没有侍读跟的紧,所以此时就有些不太理解:“殿下,要宣太医吗?”

这还没出城,宣什么太医?嫌事情闹的不够大吗?苏陈都能想到的事,这深宫老人想不到?她直接伸手把见福给推到楚练那边:“问清楚是谁的人。碍事。”

郑书荣此时才堪堪从前头赶来,他是个书生,此时还拘着礼节:“殿下,臣正在查问,您且放安心。”

苏陈扶赵腾润下来,顺势拉了车凳给他坐,听到这话,有些牙疼,看赵腾润不说话,她便说:“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迂腐?有事情就赶紧去处理,处理好了再来汇报。”

第15章 抚慰

郑书荣躬身:“娘娘,前面就是城门口,这一下这么多人堵着……”

苏陈不想听他啰嗦,皱眉怒道:“找个能说明白的来。”

说了半天,连个重点都没有,说这些是有用还是能解决问题?啰嗦!

“小的羽瓷,羽林卫信卫——娘娘,这是后面那个叫欧瑞的人家出丧,这幔帐被风刮过来,一丈宽数丈长,前头又有人趁乱做事,所幸宫内马匹都是受过驯的,没有大碍,那个欧瑞,小的提来了。”

他说着,从后头又拽出来一人,直接跪伏在地。

“丧事?”苏陈侧目看向赵腾润,他还没缓回来,只好继续处理:“今天可真是大吉大利,你家这幔帐质量真好,赶紧收拾了,该出城出城,别在这儿挡路,羽瓷,你把这位郑大人捎前面去,出城。”

虽然她每次出场前也会烧香拜拜,但心里是不信这些的,遇丧也是遇白喜,她只当这是个意外,但赵腾润……

“你怎么了?有心理阴影?”跟着车走在里侧,苏陈没有立刻让他回车上,而是挽着他,走着前行。

赵腾润刚才心里揪的厉害,他上车遇到过这种事,是被选进宫的时候,也是车外被遮,车里昏暗,他当时才五岁,身边跟着奶娘,但奶娘死了……

他抓住苏陈的胳膊,力道大的能把她胳膊扭断,苏陈直接揪他耳朵:“你有这么大的劲儿干嘛不自救?松开!”

他吃痛,松了手,人也清醒了些,看到苏陈揉着胳膊皱着眉,又想到刚才她扯开自己的手出去,立时把人拉进了怀里:“以后不准离开我!”

苏陈:“……”

她想说他有病,但转念一想,他或许真的有病,那她就不能说了,话到嘴边硬是止住,她换了个说辞:“你有心病,也是要治疗的,你且自保且安心,我就陪着你,你看我多好,都不用你保护我。”

赵腾润微顿,收紧了手:“我……只要不在车里,我保护你。”

楚练从后追上,看到这样,急忙提醒:“咳咳。”

苏陈挣开他的手:“虽然我不介意和你秀恩爱,但你也要注意点儿,别被有心人做了文章,阿练,你来汇报。”

楚练说:“见福在东宫十二年,不是谁的人,但殿下以往常用郑大人,见福这也是头一次出宫。”

……

“皇上对我可真好。”苏陈噗嗤一笑:“看把你比对的,这么惨,人手不够,生疏,办事能力差,和我这边一对比,啧啧。”

他低声道:“于帝王道而言,他做的并不好。”

“行啊你,一出来野心也见长了,这种话你在宫里不敢说的吧?”苏陈笑道:“你不用试探我,反正,我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赵腾润看着她,停了脚步。

苏陈未觉察,依旧前行,走出几步,发觉不对,回头看到他的神情:“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安营扎寨了之后再说?”

赵腾润此时才惊觉不对:“你不是苏儿。”

苏儿不会任由他说这种话,更不会附和,会极力劝阻,忠军安候的。

苏陈嗤鼻:“你才知道啊,我老早就说过,她已经死了。”

“你……”他还想说,被苏陈直接拉住:“走了,出城再说,挡路是不道德的。”

没出城就遇到了这种事,出城以做调整,若是按着苏儿以往的性格,立时转回还,但现在,有刚才在城内那番处理,此时几乎是有条不紊的:那个欧瑞来赔礼,苏陈也没苛责,只让以后别用那么大的布幔了,浪费布匹不说,还阻碍交通。

欧瑞吓的不行,以为自己这次要死了,但等了一阵,被苏陈撵了:“怎么还在这儿?你家不赶着吉时入土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千恩万谢的下去了。

见福低声提醒:“娘娘,您刚一出来便这般行事,传回去让皇上怎么想?”

他刚才被楚练饶过一命,知恩图报。

苏陈一笑:“我在宫里也这样,只是畏缩时间太久,他们都忘了我曾经的模样。”

赵腾润缓回神之后,让人去查这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转头就看到苏陈让人拆了一辆车。

也不算是拆,主要是把车厢壁都给摘了,只留下四柱和厢顶,然后把白幔挂在厢顶上,围城帐子模样,又抓了宫人的腰间坠子,凑了几个流苏坠儿,缀在四角和车前。

他嫌弃的看着:“这是做什么?”

“刚才看你在车里的反应,我觉得这样子挺好的。”苏陈说着,直接用袖里剑开了“门”,虽然简陋,而且用的纱幔也只是最便宜的那种白棉粗纱,但她站在车上,笑容增色。

赵腾润知她心意,心里酥软,直接上车试坐。

他也是在军中历练过的,若非刚才有心理阴影,哪会这么脆弱?苏陈觉得有必要帮他一把,毕竟心病难医。

见福请示是否前行,苏陈说:“赶紧麻利儿的走,让羽林卫带路,他们不是着急吗?东宫卫殿后。”

见福看向太子,心里其实有些嘀咕:殿下还没说,侧妃就这么说,殿下也太宠她了。

但他的殿下却是一摆手:“听太子妃的。”

乖乖个咙,太子妃,这都不叫侧妃了?见福急忙下去传令,继续赶路。

羽林卫是给皇上办事的,皇上比谁都心急这一点也只有为首的指挥使韩五知道,但没出城就遇到的事让他心里不安,还没查个所以然,就被调到前头了,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前头带路。

大屿山离京城隔着五城一河,离边关隔着更多山河城池,知道这一点儿的,都觉得这事不简单。

不过明面上,恬静安然,一点儿涟漪都没有。

“还是野外看着舒服,城里挤挤攘攘的,有点儿景色也被掩了。”苏陈尝试着骑马——这身体是有记忆的,可是她心里还是有点儿怵,所以在尝试。

不过骑在马上,眼看的远了,心里就安了。

苏陈说:“我忽然想到一个笑话,阿练,来,我们给殿下演一下,逗个乐子。”

楚练过来,依言配合。

苏陈指着前方:“看,这是孤为你打下来的江山。”

楚练吓了一跳,急忙看向赵腾润。

苏陈顺势说:“哎哎别往那儿看,那边还没打下来呢。”

第16章 本性

一路往西,出京城,过肇州至通州,赵腾润每每想起那日苏陈的玩笑,就忍不住翘嘴角。

“听说这通州,有水路码头,丰盛繁华堪比京城,所以我在肇州都没停,直接过来,没想到这入了城,还是这样。”苏陈吐槽。

她嫌骑马太高,嫌车太颠,一入城就下车走着。楚练跟着她身侧,看她把一身男装穿的如鱼得水,若不细看,和男子真无甚不同。

只是这话说的……她低语:“您要是不这么说话,真就一点儿破绽都没有了。”

苏陈嗤笑,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怎么,你还真把我当你的夫君了?”

楚练翻了个白眼。

“你还敢翻白眼?”苏陈作势捏她:“长能耐了?”

楚练躲开:“小姐,别闹!”

苏陈却拉住她:“你叫我什么?叫夫君。”

赵腾润看着她们主仆嬉闹,听着暗卫汇报,接着就见见福,他虽然第一次出宫,但凡事按着规矩,倒都不错,亦俱仔细,安排的都合上意,这次的宿地也很好。

他追上苏陈,直接揽肩:“我说,你们俩这么闹,可不像夫妻。”

苏陈虚心问:“那夫妻该如何?”

赵腾润直接打横抱起她:“你说该如何。”

苏陈猝不及防被他抱起,差点儿惊叫,反应过来就使了个千斤坠,赵腾润走的稳稳的:“这点儿小把戏收起来吧,我要是连娘子都抱不动,怎么为人夫?”

“你这是幽闭症好了?”苏陈收了力,往周围看了一眼:“你能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吗?你现在可是抱着一个‘男子’在走,这要是传回去,你不怕皇上生气?”

他浑不在意:“我知道是你就行。”

苏陈:“我是谁?”

“你……”赵腾润顿了一下,“你是我的苏儿。”

虽然这性子和在宫里时不同,但这音容笑貌,半点不曾转变,而且他可以确定,这才是真正的苏儿。

苏陈没想到他情商还在线,索性就彻底做自己:“说的真好,奖励你的。”

手上一转,多出一个红苹果,越发显得她手指白皙。

他皱眉:“哪儿来的?”

苏陈一笑:“变的啊,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什,不能说明白,不能同一天表演两次,不能同一个人看两次,这是行规。”

赵腾润眉头皱的更紧,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直接回了宿地——是当地的知府腾出来的院子。

他这么一路抱着人回来,众人还以为王妃有什么事了,太子妃这称呼,到底没人敢称,皇上可是下了明旨:左相家的小姐为太子妃。

虽然苏陈无事,但赵腾润一放她下来,依旧说的是:“叫太医来。”

苏陈在衣袖上擦了几下苹果,直接就咬,清脆声声:“要是殿下想知道我的真假,不应该叫太医,应该叫僧道佛禅?一类的吧?能占星会堪舆懂岐黄识相理,差点儿的都未必看得出来。”

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端着,惬意随心,看的赵腾润看不下去,直接把她拉住按坐下:“你给孤点儿面子,好歹是孤的爱妃,别像个山野村妇行吗?”

苏陈的苹果才吃一半就被他劈手夺下,顿觉可惜:“我本来就是山野里长大的,以前在营里,吃东西都这样,怎么,我不过入了两年宫,这出来还不能恢复一下本性?”

说完,她自己都惊了——这话怎么说的这么顺溜?好像真是这样似的,虽然她一向比较粗枝大叶,吃水果不切块,但本性也不是山野村妇啊,可是话都说出去了,也不能反口了,而且太医也到了。

诊脉之后还是老一套说辞:“娘娘身体没有大碍。”

苏陈叫楚练过来,然后问:“我是不是不能生了?是不是功夫被废时伤了身底?”

太医立刻看太子的脸色。

“我在问话,你看他做什么?他又没喝过那种药。”苏陈问这话是让楚练听的。

赵腾润沉了脸:“你如实说。”

那是初入宫的事了,当时苏儿哭了许久,他也一直歉怀,但真若伤了苏儿根本,那就是皇上真的不打算让他有后……

太医说:“娘娘身子倒不算太弱,只是没调养好,再加上郁结,所以才……”

“呵!”

苏陈不信他这套说辞。

宫里出来的人,都世故老辣,什么话都不肯说全,她就当没问过,看了楚练一眼,直接往后一靠,整个人都团进了宽大的太师椅里:“我累了,阿练你去安排一下吧。”

赵腾润甚是心疼她这模样——本就瘦削,又一脸心里的疲惫透骨而出,就像是被亏待出来的虚薄,他忍不住去抱她:“里间就是卧房。”

楚练利落的安排好了,伺候着苏陈沐浴洗漱,更衣用膳。

她这身份,此时在这儿,远比在宫里享受,她也直白的说了:“在宫里只有我伺候人,哪有人伺候我的份儿?换了是你,你还想回去吗?”

反正她不想。

也不等答案,苏陈饭后消食走动了几圈,然后就去睡了,而赵腾润连感受她这点儿小性的时间都没有,就得听暗卫汇报,以及应对当地知府等官员的拜见讨好。

睡得早醒的早,苏陈想在通州停留,一大早就起来了,亲自做了早饭,和赵腾润说想要多留几日,他不反对,但羽林卫却迟疑不已,韩五前来请命前行。

苏陈把玩着团扇,上面绣着喜鹊登枝,看了韩五许久,把他看的直起毛,她才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韩大人不会不知吧?你就是看我不受待见,也趁机欺负我是不是?”

韩五抱拳:“娘娘言重了。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苏陈笑了,笑容蚀骨:“那你去找,反正地图在你那儿,我都没来得及看就献出了,连路我都不知,全靠你带路,你带着全是累赘,干脆点儿不好吗?”

韩五汗下来了:“娘娘莫要玩笑,这等大事,自然是娘娘前行决断的。”

他听过苏陈的名头,十几岁就战绩不凡,还是个姑娘,从不曾掩饰身份,树敌立正都有,只是一朝情爱痴缠,众人都以为她没落了,但几句话下来,威压丝毫不弱,他是羽林卫鹰卫出身,都有些抗不住。

第17章 差错间中招

苏陈在扇面上摸着,摸了几下忽的一转手,扇面上就成了百鸟朝凤。

韩五抬眼看她神色时瞟见变化,顿时惊了:“娘娘,您的扇子……”

苏陈抬手扔在一旁:“小玩意儿,殿下说给我排解心绪的,你让我决断,就别废话,把你知道的,全都说清楚了,我在通州多留几天,计划一下,到时候路上就省事了。”

说着,她抬手打了个哈欠,眼起睡意:“你快点儿说,我精神不济。”

韩五犹豫着,不便直言——他十五就入了鹰卫队,职责所在,忠君爱国,虽然如今是保护太子及侧妃,但他还是皇上的侍卫,君王所托,他必当竭力完成。

苏陈起身:“本宫不听了,有什么事,你找太子去说。”

只半刻,她就不再等,韩五只觉得恍惚,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并没有表态——

楚练过来,做圆场说辞:“韩大人,您别多想,娘娘身体不好,如今在在心里不肯委屈,前路迷茫,韩大人先定方案吧。”

韩五只得点头:现下也只能如此了,那娘娘明显心不在焉,连伪都不做,根本就不怕被密奏上折,他便不做小人了。

苏陈只是不想和韩五多说,转身就穿了一身男装,去酒楼茶馆客栈青楼,只要是热闹的地方,她都要去转转。

在酒楼里听了一段书:“通州,地杰人灵,这里有三山两河,有我大苍朝半壁商脉,今天咱就说一段皇商的故事。”

在茶肆里品了半壶茶:“这可是精品明前绿茶,您看这汤色,看这茶芽儿,再闻这味儿,您再品品……是不是特别香醇?”

客栈是那十分有名的招牌——悦来客栈,当然,这个有名也是被后世渲染的,此时这家客栈只是东家厉害,这一条街都是他家的,刚才去那两家也是这条街上的。

赵腾润从韩五那儿拿了地图,刚看一半就听见福说:“殿下,娘娘去逛青楼了。”

青楼?赵腾润迟了一息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地方,立刻起身,还问了句:“楚练跟着?”

见福立刻回话:“楚练在韩大人那儿。”

那就是没人跟着了,明着就她一个人,真是太肆意妄为了!

赵腾润大步走出,自然有侍卫麻利儿的引路,一路到那花街柳巷,竟是十分安静的,和一般幽静巷子无甚差别。

此时晴天正好,他却生出一阵凉意——不对!

觉察背后生风,赵腾润立刻侧身躲开,一道惨白剑光擦面而过!

那人一击不中,立刻换招,用的是双手剑,把赵腾润逼的步步后退,眼看性命不保,暗卫及时出手,那人被直接格挡。

攻不进去,那人立刻收手,转身就跑。

“想跑?”暗卫立刻要追。

赵腾润阻止:“不用追了,这是调虎离山……糟了!”

他此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大白天的,把他引到这种地方,还刺杀他,但起初他却是因为听到苏儿逛了这里才来的,但是……苏儿人呢?

苏陈在客栈看后觉得:这里环境一般,住宿不好,房间不整洁,果然都是噱头,转身要下楼却被人迎面套了黑布袋,卖到了青楼。

她就听着别人讨价还价的把她卖了十两银子,然后头上的布袋就被掀了,门窗大开,光线十足,照的她一时看不清眼前,却被捏了下巴来回的打量。

她适应着光线,先行表态:“我说,你轻点儿对我的脸,我本来就不准备用强的,你能温柔点儿吗?”

“呦呵,还不是个绵软的。”那女人的声音甚是清脆,样貌却是平平,辨识度很高。

苏陈眉眼一弯,暗笑有戏。

……

赵腾润找到苏陈的时候,苏陈刚被灌了药绑在床上,神志不清。

再迟半步,苏陈青白不保。

楚练没想到事情会成这样的不可控,心惊胆颤的伺候着,看苏陈抱着赵腾润不撒手,最后只能默默退出去。

赵腾润一手拢住她的衣服一手按住她,有心唤醒,却被她无意识的撩拨引得情动,说了一句:“苏儿,你别乱动!”更似火上浇油,苏陈整个人紧抓着他不放不说,还直接往他衣服里钻,完全贴着他的。

苏陈只觉得热死了,头昏沉耳嗡鸣,目无视鼻无嗅,扒着凉意十足的什么东西,特别畅快,而且那凉意还顺心遂意的从身到心,甚是怡爽。

等热意退去,人清醒了,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苏陈浑身酸困,下身灼辣,皱眉想了许久,才把那些清晰的不清晰的都连起来——md,吃大亏了!

看了一眼一旁熟睡的赵腾润,苏陈无奈至极,这叫什么事:她来这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和他那啥,虽然他们是夫妻,但她这芯儿……越想越是意难平,她抬脚就要踹他下去。

赵腾润一抬脚,先发制人,挡住了她。

“你醒着?”苏陈愤然收脚:“你趁人之危!”

赵腾润伸手把她揽住:“嘘!这要让下头的人听到,可不好看,昨天带你回来的时候,你那样子,我都控制不住。”

“你……”苏陈直接推开他:“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着直接翻身,背对他:“别碰我!”

此时正在气头上,什么都不管了,谁愿意听就听见去,她就是闹脾气。

赵腾润宠溺的叹息:“你啊。”

苏陈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翻身坐起,疼的倒抽了口气,火气更大:“阿练!有没有热水?我快疼死了!”

赵腾润刚要伸手揽她,好生哄几句,却不料她突然起身,连带着他都被晾开,又听她叫痛,立刻起身扶住:“哪里疼?传……”

“传什么?我丢人丢大了,你面上有光?”苏陈抓了一把头发,心烦意乱的,起身时没站稳又跌了下去,虽然有赵腾润接扶,还是被床梆给硌到了,疼的泪都要落下,硬忍了回去。

赵腾润听到声就摸她摔处,是小腿迎面骨,疼的必然厉害,他自然的为她揉搓缓解。

楚练从外面进来,点了烛火,让人在侧房放浴桶热水等物,这才在幔帐外请她出来。

第18章 责罚太过

苏陈随便裹了个外衫就出来了:“什么时辰了?我之前是在什么地方?可找到卖我的人?我要报仇!”

“小姐,”楚练看她披的衣服,急忙低头:“您还是先修整一番吧,这一次的事,太过蹊跷,总需要时间去查证。”

苏陈愤然:“都是人为,有什么蹊跷的。”

浴桶水热,她站在里面,正好没腰,她泡了许久,也缓解不了心里的郁闷。

起身穿衣时还不到寅时,苏陈看了一眼内室里的赵腾润,直接灭了烛火。

楚练提醒:“小姐……”

苏陈冷声:“跟我出来。”

她是中了招的,多少心里有数,这事必须早了早清,片刻都不能等!

昨日那家青楼里的人都被收监了,就在知府大牢,楚练也不知如何进去,临时抓了一个知府衙役带路,从寅时一直到辰时,问了昨日的来龙去脉,蒙头卖她的那人也抓来了,却成了无头案——

有人给那无赖钱,让那无赖把她卖了。

苏陈扶额,捏了一下眉心:“还好我只是被卖了,没有当时就被轻薄了去,若不然真被厌弃,可真是让某些人得意了。”

楚练警醒:“小姐,奴婢之前查到一件事,忘了告诉您,出城的时候,左相府也有人在人群之中。”

“那么大的动静,孙柔茵不知道才怪,她手有这么长?”苏陈倒是往另一个方面想了:“不是其他几位皇子做的?”

楚练说:“除了五皇子,其他皇子都很珍惜父母性命,但五皇子进来多陪皇上,不曾出过宫。”

苏陈看她:“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楚练看她神色不明,索性明示:“小姐,您以前也是有人手可用的,这两年都沉寂了。”

……

赵腾润让人把韩五楚练拉去一并责罚的时候,苏陈才刚回院儿,眼看着楚练被拉走,是见福亲自带的内侍监。

苏陈一阵头疼。

原本想着赵腾润在房内,她去撒娇服软把阿练要回来,结果没找到人,阿练那边又等不得,她立时追了过去。

赵腾润看着密信,眉头紧锁:因为出城时候的意外,孙氏得了机会,派了人跟了出来,虽然不是直接跟的他们,但跟着五皇子的人,和老五即便目标不同,但目的相近,阴差阳错的,这一次两拨人一起动手,而之所以事情堪止,是孙氏来了。

“你去……”

“太子呢!”

苏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随后人就过来了——太好找了,护卫多的地方一准他就在。

她横冲进来:“殿下,是不是因为你丢了面子,所以也不给我面子了?你把阿练打了,我身边就没人了,你真觉得我娇养到现在,还能凡事亲力亲为?又或者,你开始让我亲力亲为了?”

赵腾润随手把密信反放,沉眸看她:“所以你就全然无视我此时的处境?”

处境?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苏陈退一步:“殿下严重了,但是我只带了阿练一个出来,还请您放人,昨天的事,和她无关。”

赵腾润眉头皱起:“你为着一个宫婢,脸面都不要了?”

这亏得是在通州,这若是在京城,她这样子顶撞,就算他有心维护,被皇上知道了,还是会少不了责罚的,之前她一直不曾逾矩半点儿,这一病后,本性全然暴露,他都劝不住。这可不是好事。

苏陈说:“阿练不是宫婢,她跟我出生入死,舍命维护,我昨日是不想让她啰嗦才没带她……”眼看他无动于衷,她忽然说了一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和女人计较什么?”

他眸色一冷:“苏儿,是我太宠着你了,去院子里跪下!”

“哼!”

苏陈转身就走,跪个毛线!

见福为难的过来回话,赵腾润一摆手:“由她去,难得在外,孤就那么一说,以后苏儿的事,顺着她的性子办。”

见福一惊,赶紧应下:“是。”又请示:“殿下,那王妃……”

他直接毁信:“什么王妃,孙氏,外人这么叫也就算了,东宫里的人,称柔妃,你去收密报,孤另有安排。”

“是。”

见福退下来,就往苏陈这边过来,他是东宫里的内侍,但这么久了,也就这一次才真凑到东宫正主身边,依仗着谁他心里明镜一般。

“殿下对娘娘的心,这都是明着的,以后柔妃进宫,也越不过您去。”见福躬身,讨好着说,谄媚的一p。

苏陈却想起昨夜的事:“有什么用?给你们看得罢了,他桌上的密信,不还是不能让我知道?我也只是个空壳,当个靶子而已,别人若想捡他软肋威胁他,我正好挡了对着孙氏的枪,没事你下去吧,我要给阿练配药了。”

阿练被罚,她连人都救不下来,真够窝囊的,这还只是赵腾润,这若换了皇上之流,她又该如何?果然旅途见证人心,她是时候好生筹备了。

……

“真的?”孙柔茵笑的前仰后合:“真是大快我心,那贱人也有今日!”

被卖到青楼,被罚跪,呵,真是够不要脸的,都这样的,还不去死,还有脸在殿下面前晃悠?殿下能忍,她忍不了!

她身边的阿枚说:“小姐,您冷静点儿,五殿下那边,还等着您呢。”

孙柔茵身边的人,从来不缺,没了阿朵,就有阿枚,没了阿枚,还有阿点……她多的是人手,才不会像陈氏那样,为了个婢女,去惹怒殿下。

她看了一眼阿枚,神色收起:“五殿下到底不是自己人,我要准备一下。”

说着,起身去更衣,阿枚急忙伸手扶她:“五殿下约您在上清阁。”

“那就晚上去,通州三宝,上清阁占其一,听闻那里的精致模样如上清仙宫一般,我可得去尝尝,要是好吃,就给殿下送去。”

孙柔茵听得高兴,说的欢喜,仔细的梳妆一番,天色入暮,她便乘着小轿,去了上清阁。

另一边,赵腾润日间没给苏儿面子,他心里有数,傍晚时分就说要带她去个地方,有好吃的。苏陈口腹欲不重,但在这里,总是要各种都尝试一番的,便出来了,也算是找个机会,把话说开。

第19章 主动跳出来

上清阁,通州最有名的地方菜馆,听说也有御厨告老之后来这里,所以这边的菜色,当属天下珍馐。

暮色四合时这里灯火通明,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因其不仅有美食,还有美人美景,不似人间。

苏陈还是一身男装,出门在外,男装穿着方便,只是在赵腾润身边,她显得格外清秀,像是娈.童。进门的时候,迎门倌儿看了看他们,带到楼上雅阁,随即就叫了一排五六个小倌儿进来伺候。

苏陈笑了:“原来,美人不限性别啊。”

她生冷不忌,直接拉过来一个,一张瓜子脸上灵动的眼下一颗泪痣,很惹人怜,她伸手就在他下巴上刮了一下:“是清倌儿吗?”

赵腾润沉了脸,直接把人拽走了,瞪了她一眼。

苏陈撇嘴:“又和我抢,我的就那么好?你再和我抢,我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赵腾润额角青筋直跳,直接把人推开:“都出去!”

这小丫头,不惩治一番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直接把她抓过来,大巴掌直接打在她臀上,清脆悦耳。

苏陈没想到他会直接打她,也不甘示弱,直接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一扭身就挣开了:“来这里就是玩的,兴你玩就不兴我玩?你不乐意小倌儿,可以要姑娘啊,真是。”

赵腾润伸手把她拽回来:“你说的什么话。在外面就不顾及了?那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玩笑而已,你就听听笑笑不行吗?”苏陈挣着:“大俗大雅,我在军中多年,就是一粗人,何必非得装的自己都不认识了,有什么用?讨好别人远不如讨好自己,弹指一瞬的人生,说不定我哪一天就死了,过一天少一天,我还不能开心点儿?”

赵腾润嘴上说:“又说胡话。”心里却一抽一抽的疼,是他把苏儿逼成了这样,若是可以,他当年就不那么坚决让她入宫了,但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当年那个局势,他若不让她入宫,那她当时就不会被留下了。

苏陈真就去找乐子了,叫来七八个姑娘,莺莺燕燕叽叽喳喳,赵腾润当时就皱眉了,苏陈一手一个,剩下的都拥在他身边,她还得意了:“这样你就不用抢我的了,你已经那么多了,姑娘们,好生伺候着,伺候好了有赏。”

说着,她揽着人去窗边,往外看风景。

外面花灯排行,琳琅总照,都说灯下看美,一点儿都不假,正想一会儿在这里玩一把,冷不丁听到一句:“五爷这话我就不乐意了,若是对付那贱人,我怎么都行,但若是伤了殿下,我是万万不会的,你这法子阴损,你不怕折寿,我还怕折福了。”

这声音她断不会听错,化成灰她也认得,立刻捂了声旁两女的口,她仔细的听:

“嫂子,你对皇兄倒是一片痴心,可他呢?他分你半个眼神了?你这样,真是让人心疼,我这个做弟弟的,可是很会疼人的,你与其凄守凉房,不如跟了我,来日他被那陈氏连累,你依旧尊荣华贵。”

“我谢谢五殿下的好意,不用你心疼,我夫君自会疼我。”

说话间夹杂着杯盏之声。

苏陈身侧有美人说:“爷,要不,咱们也喝一杯吧?我们这儿,可是上好的竹叶青。”

那边声音顿消,苏陈转身,想离窗远点儿,但一转念,直接靠在窗上,踮起脚,一压嗓子:“好啊,小爷正好渴了,去,拿酒去,咱们耍一回皮杯趣味。”

“爷~您真会玩儿~”

那姑娘在这里也不是生手,立时就知道他说的“皮杯”是什么意思,娇笑着去拿酒。

苏陈心下清明一片:她既然能在这儿听清楚不知哪边传来的话语,那说话之人肯定也能听到她这边的动静,更或者,还能看见,她便故意做些放浪举止,逗得那两女子又叫又笑的。

这是转角阔楼,另一边的窗子正好和这边错开,从这边看过去只能看到墙,但从那边看过来,却能看到这边的屋子,赵腾润他们头一回来,因为被那迎门倌儿觉得是小倌儿伺候,所以才特意安排在这里,给别处的人欣赏的,却也正好把此时的活春宫送到了左边。

隔了一间的另一厢雅阁里,五皇子赵联正好在那儿看着,他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应邀过来的孙柔茵闹的红了脸,目光躲闪着还忍不住往这边瞥,口中十分不屑:“肮脏!”

赵联嗤鼻:“你不是一直挺向往和我那大哥这样一番吗?竟然嫌脏?那你……”

话没说完,孙柔茵却冲出去了,门摔的山响。

赵联顿时面色一沉:“孙氏,凭你也能在我面前摔门?若非看你还有点儿用……切!”

孙柔茵是看到苏陈了——刚才那人调笑间侧头偏脸的,就算是男装,她也认得出来!绝对不会错!竟然敢……她还是不是女人了?

忍不了!一刻都忍不了!她暗自跑到通州来,可不是看这个的!

赵腾润正让人捏脚捶腿,欣赏着苏陈送他的美人嬉戏活图,房门忽然哐的一声被踹开,孙柔茵直冲进来,直奔窗口:“陈氏!”

她抬手就要打,却被一个姑娘撞开了,苏陈好整无暇:“你是……认错人了吧?”

苏陈压着声音,半点儿女音都没有,即便只是换装,她也装的从头像到尾,而且,伸手在孙柔茵耳后一抓,手里忽然有了一杯酒,直接递到她面前:“虽然你这么冲,但我还想请你喝酒,喝一杯啊?”

把孙柔茵气的面红耳赤,那一杯酒也没入口,直接泼面了——“给你降温祛红的,不用谢。”

“你……”孙柔茵气的跳脚,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在那个姑娘脸上,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反手就要打回来,和孙柔茵纠缠成一团。

苏陈往赵腾润那边看了一眼,耸肩摊手,靠后站了,继续看着。

赵腾润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他身边人多,但在此地最安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故此被孙柔茵给忽略了,知道她把那姑娘打的鼻青脸肿的腾出了手,才看到赵腾润在。

她顿时惊的两股颤颤:“殿下……”

第20章 又是一夜没睡好

自己这种模样竟然被殿下看到了!——孙柔茵觉得此时不如从这窗口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窗口有苏陈,此时也是笑着看她,看的她一阵火大:“陈氏!”

苏陈挖了挖耳朵:“不用那么大声,殿下不聋不瞎,看的见我,不用你提醒他。”

“殿下,”孙柔茵转身就哭了:“陈氏欺负我,您都看到了,她刚才还不承认,说我认错人泼我一脸酒,殿下您要为我做主!”

苏陈很想提醒她一下,注意仪容仪表。在这没出防水妆的时代,她刚才那一脸的酒,现在可是花的不成样子了,而且赵腾润明显在憋笑。

但一秒就神色清冷:“你怎么在这儿?父皇下旨让你待嫁。”

孙柔茵脸色一白,她差点儿把这个忘了,急忙说:“我……我出来是为了……为了准备成亲之礼,我想送你一件礼物的。”

说的十分勉强,只到最后才稍微通顺了些,苏陈说:“我在这儿似乎不大合适,姑娘们,跟我走吧,清场了。”

孙柔茵只是对上赵腾润气弱,对着苏陈可是硬气十足,直接阻拦:“你身为妾侍,理当伺候在侧!”

苏陈看向赵腾润:“殿下撵我呢,他不让我伺候。”

她心里清楚,孙柔茵不敢当着赵腾润的面说让她伺候正妃,别说苏陈不干,就是赵腾润,头一个就不答应。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从来娇气柔弱,苏陈自己虽然不觉得,但在别人面前,那就必须娇着。

想到这儿,她低头咳了几声,带着人出去。

赵腾润有些话确实不想当着苏陈的面说,她此时出去,也正好合宜。

房间里只有孙柔茵和他在,他就不遮着了:“谁让你出来的?你是不知道父皇的脾气吗?他若是知道你跟着我来,会对你爹做什么,你想过没有?”

“殿下……你关心我,我很感动、”孙柔茵一脸感动的“快要哭了”的表情,她就知道,殿下对她还是很好的,刚才不过是面上的样子。

赵腾润说:“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你好,那就听话,回去吧,别让你爹为难。”

他之所以说的多,就是想让她明白,毕竟和没脑子的人说话,不说明白她就理解不了。

孙柔茵却犹豫了:“可是……”

“还有什么?”赵腾润眉心一拧,原本压着的不耐立时显出。

孙柔茵看了他一眼,头低到胸口:“五殿下要对您下手了,我本来想拖着他的,要是现在就回去,那他……”

“你……不用你,这些事孤自有分寸。”赵腾润收回了刻薄的话,稍微缓和了一些,吩咐人送她回京。

跑这么远来一趟,就这么干巴巴的被送回去,孙柔茵心里的不甘几乎积溢致满,她不能放任苏陈这么跟着殿下,殿下都被她蛊惑成什么了,她必须做点儿什么!

苏陈在楼下等着,那几个姑娘都在她身后——身份被挑开了,这会儿已经彻底清场了,赵联在对面坐着,面色不善。刚才他被及时赶到的见福眼尖认出,叫破了没法再走,只能这么留下,但他不是善茬儿,就算当着太子的面也不是软的,况且这会儿太子不在。

他嘲讽:“陈侧妃真是英姿不减当年。”

苏陈一笑,巧妙回怼:“五殿下是对我巾帼不让须眉有意见啊?那只能说,须眉无用。”

“你……哼!”他被戳到正短处,顿时脸青,拂袖冷哼。

赵联也是皇族出身,他爹是皇上的幼弟,出身娇贵,养的儿子当然也个个金贵骄奢,上战场?不存在的,连护卫都要挑一番,上书请精卫随身的人,岂能和军中出身的女子比?况且苏“陈”是真正从修罗场里下来的,功夫没了,身骨还在。

苏陈并不想真得罪他,弥补了一下:“五殿下别对号入座啊,您还是很有用的,保持了金贵的模样,很给皇家长脸的。”

她不这么说还好,赵联最厌人说他奢靡,尤其是粗糙如苏陈这种,顿时怒喝:“轮不到你说!你不过军妓之流!”

这话不实就算了,又被此时下来的赵腾润听了个清楚。

太子一怒,也是要伏尸当场的,就算是皇子,也只有被打的份——赵联被打了一巴掌不说,还被一脚踹了出去,飞落当街,当场骨断吐血。

赵联这话实在没过脑子,苏陈何等战功,如今不过进宫为妃居身后宫就没落成军妓了?赵腾润直接上书,要求苛责。苏陈也让阿练把话放出去,军中自然有人为她鸣愤抱不平。

入夜,楚练再度为她引导功力之后,劝道:“您这样也太高调了点儿,要是皇上疑心,怕是军中又要清洗。”

“为我打抱不平就要被清洗?是最近战事太平了吧,你和周将军可有来往?让他弄点儿战事上报,提醒一下战力必不可少。”苏陈呼出一口浊气:“我功力恢复不了了。”

她还是不能随意操纵那股力量,只有在被外力指引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有点儿鸡肋。

楚练说:“按理你现在有了功力就已经是恢复了,但你用不出来,这个……和药效无关,是身体原因。”

身体原因?苏陈觉得应该是灵魂原因,但她不能再说这个了,说多了反倒不好:“先这样吧,可能这身体老了。”

楚练以为她颓了,急忙说明:“小姐,您今年不过十九。”

这年纪……苏陈想都不敢想,她十九的时候,还只是个B级助手,上台的次数都有限,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那我可得珍惜这个年纪。”

因为赵联的事,孙柔茵当天没被直接送走,多留了一夜,而这一夜,她爬了床——虽然未来身份尊贵,但现在她还是孙家小姐,用上清阁的香料和酒水哄了赵腾润,事后赵腾润气急,直接把人送走,当时天还未亮。

苏陈被吵醒,听闻经过,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又是一夜没睡好,看来通州,不合适久留,事多。”

楚练看了钟漏,报了时间,问了一句:“那现在要走吗?”

苏陈重新躺下:“你身上伤还没好,再留两天。”

第21章 心意渐通

消息不日便送抵京师,太子上折且作不提,周安瀚也尚未离京,听闻消息,直接带了几个武将去赵联生父的清王府,把王爷打了一顿。

放话说:“陈老将军一生赤胆忠心,陈大将军为守护大苍战死沙场,陈将军战功傲人,入宫那是因为真性情,可不是给你儿子肆意侮辱的!你就教出这种毫无伦类的儿子,寒了将士们的心,以后大苍,你去守?!”

清王大半辈子享富贵,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吼过?虽然没打脸,也没伤筋骨,但老脸实在挂不住,直接病倒,卧床不起。

这事到底是赵联没理,皇上顾及着皇家颜面,但也给军中面子,高拿轻放,说的狠罚的轻,斥了周安瀚一顿,就让他即刻归营,无令不能再回京。而清王父子都卧了床,只能消停。

苏陈这边听闻这些,人已经在岳州了。

大屿山已近在咫尺,目能所及。

岳州,据说这是“她”和赵腾润初识的地方。站在街头,苏陈看了周围,这里并不特别,而她也没那份情,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普通。

楚练伤的不重,在通州那些天,已养大好,韩五伤的较重,到现在行动还不利索,此时苏陈才理解这一层意思,逛完街回去,带了诸多小食给赵腾润,以作谢意。

楚练拎着东西,数了一下,说:“小姐,殿下对您也算情真意切,若不是这次韩五不催了,您此时难得这么随意逛着,这前头还有一家卖酒的,您以前常念叨呢。您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什么了?”

苏陈摇头,继续看她。

直把楚练看的发毛,也不知自己哪里说错。

苏陈说:“我以为,你对他是看不上的,没想到你现在竟然也说起他的好了,怎么,你是见不得你家小姐受委屈,却欢喜她的欢喜,那你让她怎么报仇?”

楚练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解释道:“不是的,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开心最重要。”

苏陈挑眉:“那我若是不开心呢?”

楚练:“……”

小姐真是越来越调皮了,非得这么口是心非,明明眼里都是笑,哪有不开心?

苏陈买了酒,拎回驻地——岳州的军营还是规模比较大的,赵腾润也在这边任职过团练使,所以这次来,他就安排了这边,苏陈是跟着他的,因为不了解,所以没表态。此时回来,见营帐外站了十几个人,她还没开口,众人都冲她抱拳,叫着将军。

苏陈看了一下手里的酒:“买少了,不知道你们都在,不过,军中禁酒,稍微助兴就算了,你们来,有正事?”

虽然没想到是等她的,但来都来了,她也不能让人觉得有大隔阂——身份不同以往,招待自然也是不同的,她按着她自己的来,并不想一味的疏远着原本就属于“她”的立场。

其实这几个人和她不熟,但这不是赵联侮辱了陈氏吗?军中一心,自然要表态的,但苏陈这态度让他们心里倍感温暖,要知道这位太子侧妃入宫之后可是半点儿不曾再理会过军中人,他们原本没抱什么希望的。

眼下接了酒,自然是要说话,苏陈直接和他们去了主军帐,好一番畅聊。

赵腾润来找她时,主帐外面正架着火堆烤肉呢,热气腾腾热闹泼面,苏陈喜笑颜开的拍着身边一个男人的肩,不知说到了什么,一阵哈哈大笑。

“苏儿。”

赵腾润沉声叫她。

苏陈拿着小刀正准备割肉,抬头看到他,立刻招呼道:“殿下你来的正好,来来,肉就烤好了。”

他眼扫过此地众人,直接说:“跟我回去。”

“别闹,我这还没吃呢,”苏陈笑着:“还有,我给你买了许多小吃,都是这里常见的,你吃了没?事情再忙也别忘了祭五脏庙,这儿烟熏火燎的,你不乐意,就先回去。”

众人原本还吓一跳,怕太子生气,没想到苏陈说的这么轻巧,众人也就继续嬉笑,有一参将起身赔笑说:“殿下,在军中难得如此,您也凑个趣儿,大家一起吃,更热闹。”

赵腾润却将苏陈直接从架子边拉开:“注意身份!”

他声音不大,却正好在那参将说完之后,本就是个回话空档,他这么一句,众人都听到了,气氛顿时僵住,众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苏陈依旧是笑,把小刀放下:“行,我注意身份,我是个姑娘,我该矜持,男女授受不亲,我回去就是,你发什么火啊,不体恤将士不算你的错,但你苛待可就不行了,走,一起回。”

她甚是自然的挽手一起往回走,赵腾润刚才也有点儿尴尬,被她这么一带,也就回来了。

原本热闹的主帐外,顿时就烟熄火灭,恢复以往的肃穆了——虽然确实很开心,但惹了太子殿下,众人也都不敢再这么肆意了。

苏陈一回帐里就看到桌子上那一堆小食,一个都没拆,她直接坐下,拆开来吃。

继而听到帐外有人和楚练说话,她看了一眼赵腾润。

赵腾润脸色阴郁的盯着她,她这么看过来,正好被抓个正着:“你还好意思看我,我给你面子了。”

他对她从来不摆谱端驾,说话一如既往地是当年模样。

只可惜,“她”能体会这一层,苏陈就不太清楚了,只随意哄着:

“是是是,太子殿下颜面无价,我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这不还着的吗?你尝尝这些,都是我亲自挑的。”

苏陈说着,不顾他的脸色,直接把一块肉脯送到他嘴边。

赵腾润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缩回去,就那么让她举着:“你的言行举止,都关乎着此行之后你能不能回去,你懂我的意思?”

苏陈手凉,被他热乎乎的大手握着,那热腾之感从手腕蔓延到指尖,她不想说这个,强行转移话题:“是我的皮肤细还是孙氏的皮肤滑?”

她忽然跳到这个问题,赵腾润下巴绷直,没理她。

“她是千金大小姐,我不过是山野村妇,我真是……”苏陈惨惨一笑:“这个认知我都知道,你觉得旁人会不知吗?”

第22章 战马

“岳州,是你我初见之地,你说,只一眼,就决定跟我了。”赵腾润和苏陈并肩站在城头,俯瞰全城。

有些话说开了也就好了,大家心知肚明,默契恒生。

苏陈侧目:“你还记得呢?”

面上沉静,心里慌得一p,她可不知道这些细节,要怎么掩饰过去?

赵腾润和她对视:“你不记得了?”

四目相对里,苏陈如实点头:“不记得了。”

差点儿忘了她还在“失忆”中,不用费心思想着怎么圆过去,看他眼里有失落和心疼,蓦然心软,又说:“以前的都过去了,以后你我一心坦诚相待,也不影响感情。”

赵腾润点头,释然一笑:“甚是有理。”

以前诸多无能为力,也不甚开心,“都过去了”真是最好的掀过法子,他牵住她:“我带你去个地方。”

苏陈茫然的跟着他,以为走走便到了,没想到还要跃马扬鞭,出城数十里。

但见左路右河,地处开阔,最适宜行军操练,此时只他们两个,空旷幽静,水流鸟鸣谧然如怡。

他们同骑一匹,苏陈懒懒的靠着他:“还是和你一起骑马舒服,这样真好,我能不能不回去?”

在外面是自在,但是——“他们就要找来了,你看。”

他往后看了一眼,拨转马头。

苏陈顺着看过去:“他们?”——韩五诸人,策马而来,一旁还有一匹黑毛白蹄的良驹,煞是惹眼。

还真是片刻不得闲。

苏陈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松开,随即抬脚下了马,摸了长鞭在手,掂了掂,一个前跃甩了出去,鞭梢携着劲风直奔韩五面门!

韩五往后仰避,拉紧了缰绳,那马怒而直立,一声嘶鸣,韩五身后的诸人急忙散开,不再向前。

韩五安抚马颈,立刻下马请罪:“娘娘息怒!”

苏陈盘回鞭子:“我和殿下出来逛一下,碍着你什么事了?这么急巴巴的赶来讨我嫌,是觉得殿下脾气温和?”

“娘娘误会,微臣只是尽心为主,鉴于之前的事,殿下身边不可缺人不可大意。”韩五头垂的更低,几乎磕下去。

苏陈去拉他的马,决定甩开他们:“你们既然来了,也别闲着,去探探前面情况,看看大屿山能不能进人,我和殿下沿着河走,等你们的消息。”

韩五利落起身,拉过那匹良驹:“娘娘,这匹马是……”

他没说话,那马嘶鸣起来,叫声凄厉,甚是刺耳。

苏陈皱眉:“叫的真难听。”

赵腾润过来接了马,摸了几下脖子,安抚着,给她解释:“这是你的马。”

“她”的马?

看那白蹄,苏陈想起楚练和她说过的,“她”的战马飞燕,五岁跟她,六岁出战,遂立功,到如今十三岁,正值精壮。动物直白,是不是旧主它很清楚,眼下只嘶鸣不上前,断不是只分别两年就能起的生疏意。

她伸手去摸它的耳朵,被喷了一手的马涎。

这就尴尬了,她的马不认主。

赵腾润立刻拉紧了马缰,往河边走:“来,先洗洗,你久不骑它,生疏了,一会儿去跑一圈就好了。”

苏陈转身去河边,知道自己破绽不少,但赵腾润实力圆场,好歹是没让她的脸直接摔地上。

洗了手,她就去牵马,那飞燕不给她牵,甩着响鼻往后退,她不松手,只能跟着它退,看那硕大的马眼湿漉漉的,她哄着说:“飞燕,我知道你能认出来,但你别倔,你家主子就是现在的我,你先站住,好好说不行吗?”

管它能不能听懂,反正她就这么说了,赵腾润在她身后跟着。

听着她像和人说话一般和一匹马说话,还说的马儿听懂了,站住不再挣,只低声呜呜叫着,甚是有灵。

苏陈抱着马脖子:“这才对嘛,我们好好说,你既然通灵了,那你闻闻我,以后要认的了,我就是你的主人,我会对你好的,放心吧。”

飞燕又甩脖子,直接把苏陈给甩在地上,打了个响鼻。

“你听我解释,别急着发脾气……”苏陈急忙起身,再度抱过去。

她不会哄马,赵腾润看着她这样挺搞笑的,也没点醒,就这么看着,两人两马一前一后的顺着河道走出老远去。

“看出来了吧?我不是陈苏。”苏陈看着飞燕喝水啃草,自己也叼了一根草,坐在树荫下,对一直看着她的赵腾润说。

赵腾润坐她身边:“这马认了你,你就是。”

自欺欺人很好玩?苏陈笑笑不再说了。

夏日的天气,阵雨常有,刚才还艳阳高照,不时云翻雨覆,须臾云收雨歇,变幻几多。

苏陈和赵腾润在树下避过了雨,身上微湿,看着天边彩虹,赵腾润说:“咱们一起看过几次彩虹,你还……”

“我真不记得,你不要再提过去了好吗?”苏陈扶额:“此时的彩虹就挺好看的,飞燕,我们跑一圈去!”

和他说话,还不如跑马来的痛快,苏陈果断去讨好自己了,当然,赵腾润随后也策马紧追,并没有想放过她。

韩五他们就比较惨,被这阵雨淋了个正着,惨兮兮的回来,只探了个山脚。

反正苏陈是不着急的,回了驻地,就把飞燕交给楚练照顾,自己去扎纸灯——天灯祈愿,就算只为个心安,放一放也是好的。

赵腾润听过韩五汇报之后回来,正好拿了一叠天灯,两人竟然又想到了一处,苏陈失笑:“这算是心意相通了吧?”

赵腾润心里微疼,其实这是之前苏儿喜欢的,只是如今的苏儿,不记得那些,喜好也不同了,但这话他觉得好,笑着点头:“是,心有灵犀。”

晚间,从城头上放起天灯,看着渐飘渐远,苏陈双手合十,虔诚闭眼。

天边有闷雷声隐隐传来,苏陈微叹:“要下大雨了,到多水之时不好进山的。”

“天公作美,就应顺遂天意。”赵腾润伸手揽住她:“一会儿去看地图如何?”

“都到这儿了,我再不想也得看。”苏陈自嘲:“那是陈家的东西,我未必看得懂,不过样子我会装,而且我已经有点儿懂那老将军的心思了。”

第23章 并不在此地

地图。

肌理细腻,线条流畅。

苏陈依着上北下南的地图常识看了一遍,说:“蓝线是河,黑线是路,圆点是城,三角是山,连个字都没有,你们怎么看出来是大屿山的?”

其实还是很佩服他们的,俯视平图竟然都能看懂,而且还能对照上,厉害啊。

韩五说:“娘娘,这大部分都是大苍地图是有的,这一片,是大屿山地形,要不要进山,您一句话的事。”

苏陈瞪他:“这么多条人命,我一句话的事?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是看不到外面的天吗?万一赶上山体滑坡泥石流,是怪天命还是怪我故意下令?”

现在都辰时了,外面都没太阳,闷热不已,她不能当不知道。

韩五之所以事实请示着她,而不问太子,也是因为皇上说,这次主要是看苏陈的应对。而上旬在通州的所为,也确实显露了陈家残势,即便陈家只剩这一女子,还是余威犹在。

皇上密旨已下,接令的韩五只待进山。

而太子和苏陈,丝毫未觉。

两天的暴雨,大屿山并未出现滑坡山情,韩五催促进山。

苏陈不动,硬等五日。

夏日烈阳暴晒五日,山里大部分地上都少了泥泞,只山阴处还有潮湿,这时进山,刚刚好。

只是——

进山不过半日,苏陈就头晕目眩,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是飞燕及时下卧,她才滚落未伤。

“苏儿!”

行至前方的赵腾润听到动静急忙回转,让身边人传军医。

随行军医在后面,赶过来的时候已有所觉察,待诊脉之后更是确定:

“回殿下的话,娘娘这是中了瘴气,臣过来时已经发觉此地瘴气升腾,大概是前几天阴雨所致,娘娘体弱,反应明显,此地不能留待。”

赵腾润抱着苏陈,面沉如水:“撤!”

“殿下,不能撤。”韩五抱拳进言:“现在已是六月末,若此时不进山,待七月里更是水多,到时候更难进山。”

苏陈掩鼻:“确实如此,大夫可有除瘴之法?我是体弱,但他们能撑,我先用药扛着。”

“不行!你的身体扛不住。”赵腾润立刻截道。

苏陈轻笑:“可我也不能撤啊,他们不同意,会说皇命不可违。”

笑容里不掩不屑,但随即扶额遮面,不再显露。

军医也没有立刻见效的办法,只能缓止,众人皆掩住口鼻,只有苏陈吃了解毒丸,而后由赵腾润背她。

东宫卫还好,俱知娘娘娇贵,可羽林卫就不认同了,说苏陈空有其名,这才上山多久,就频频停歇,这么下去,怕是要在山里过年。

赵腾润都听到议论了,怒而喝止,苏陈还劝他不要计较。

此时韩五已经让人探了路,却不得法,前来相问:“将军,山路难行,前路您该告知了吧?”

苏陈端着药,咧了咧嘴:“韩大人,你在开玩笑么,进山到现在了,你竟然问我路?别闹了,赶紧走吧,我连地图都看不出来。”

现在还叫她将军了,真是莫大讽刺。

韩五苦笑:“将军,您就别逗属下了,都到这儿了,您再不说藏宝地点,我们真要在这儿过年了。”

苏陈一口把药干了,抹了一把嘴角:“那就在这儿过年好了,东西不在这儿,就算过年也找不到。”

“那东西在哪儿?”

韩五立刻追问,心里不安——如果真找不到,他们……怕是有命来没命回了。

苏陈半笑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韩五问而未果,退出来又觉不甘,让人加紧盘查。

夜宿于此,苏陈和赵腾润都是单独帐篷,近卫值夜,夜火不灭。瘴气未解,又逢夏雨惊雷,一树遭劈,差点儿引起火灾,因近此处,灭的及时。

“天灾坎坷,大不利。”赵腾润眉头紧皱:“苏儿,你确定一下地图,咱们速战速决。”

苏陈扶额:“我要怎么说你才信,我是真不知道路,那地图上我觉得不是这里,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确定是这里呢?韩五就算了,他是听令于人,你是如何确定的?也是对照地图?”

赵腾润眉头紧皱:“真不是这儿?”

苏陈重新翻开地图给他看:“你看这里的河水走向,这山我是看不出来,毕竟没有登高所望,但这水,这儿有吗?外面那条河我是见了,但走向不同,而且这山势是左高右低,大屿山什么山势?你真觉得像?”

她说着,又指了指山形,以及红色标识——据说那是宝藏地点。

赵腾润又铺开一张羊皮地图,是大苍的全貌,城池皆在。

苏陈自己说不明白,索性叫明白人来说:“阿练,你来看看这地图,给殿下解释解释。”

其实她心里有一个想法,觉得陈氏一族只是做个假象,为子孙后代留个念想,并不是真有藏宝,毕竟陈家若是真声势如日,又有这批宝藏,大可揭竿而起,何故惨死?一个个的全都死的屈辱,真是可怜可叹,最后谁都没有留存。

她真是感同身受,很想为“她”做一番报复。

“小姐!”楚练忽然叫她。

她茫然抬眼。

楚练叫了她好几声,眼看她明显走神,又重复说:“我说这里是祁连山,您觉得像吗?”

“像,去告诉韩大人,让他去找吧,省的他嫌我不告诉他。”苏陈立刻点头,说的直接。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敷衍之意,楚练低声说:“小姐,韩大人就算现在知道也不能立刻动身的,他还要上报才行。”

赵腾润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就一定是祁连山,让韩五过来确认一下。”

“只要不怕中瘴气,那就再等几天,我已经让人去实地查验了,大概有三四处可能,消息回馈总需要时间。”苏陈显摆:“既然不信我,那我也不信别人。”

赵腾润皱眉:“何时做的?我竟不知。”

苏陈撇嘴:“阿练都不知道。”

她是暗中进行的,自然不为人知,不过这事瞒不住,消息外传之时还不如她自己先说,省的再被动遭嫉。

第24章 天威与皇命

其实,让人去暗中查探,是阿练的主意。

苏陈根本就半点儿不知这地图具体示意哪里,完全是各方意见都听取,各种可能都认同。——外人说道的她都听了,那阿练说的她为何不听?阿练对她的忠诚度,她从不怀疑。

尚未等到回信,先等来了雨。

夏日的雨暴烈泼辣,痛快淋漓。

山中遇到这种雨,在外面扎营是不可能的了,全都躲进了山洞,上千人马分散在山里,这一处因有正主儿在,三百多人马,东宫卫、羽林卫以及驻地兵。

尽管这处山洞不小,但人多,也是显得拥挤。

没有生火,只点了几只火把,苏陈缩在赵腾润身边,毫不遮掩的示弱——她虽然不是真的娇生惯养,但一直生活在一线城市里,实没遇过这种情况,此时真的很害怕。

赵腾润揽紧了她,让她放心。

“轰隆!”

像极了心头落锤,越是想要得到,越是得不到——苏陈才稍微放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儿了,一个激灵,抱紧了身边人。

赵腾润安慰的话还没说出,脚下忽然一震,山洞外轰隆声不绝于耳,随后洞口涌进泥浆,夹杂着大块石头,撞进来又流出去。

此间地处偏斜,倒是不幸中的万幸,沙石俱下时没漫进洞口多少,多说都流出去了,归于平静时,洞口只有些许淤泥,和外面一样,泥泞到无处下脚。

苏陈瑟瑟发抖,惊魂不定,依着赵腾润说:“吓死我了,有没有伤亡?”

赵腾润也有点儿魂不守舍,他也没见过这般山怒,但苏陈这话,让他清醒了些,见福也已询问出声,其他人渐渐有回声,纷纷回神。

“这是……什么?”

韩五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回舌头。

刚才惊险,要不是他身边有人拉了他一把,他在沙石累脚时就被砸到了,现在脚也是被埋在淤泥里,感觉阴凉蚀骨,让他胆颤心惊。

不仅他问,众人没几个知道的,纷纷议论,各抒己见。

不知是谁大嗓门的说:“我听我爷爷说,这是山神发威啦,是人触犯到山势山脉,影响山运了。”

有人问:“谁触犯大屿山运势了?咱们是奉皇命来开宝藏的。”

那人说:“可能是……这山里的好东西被山神收了,咱们这么一来,没点山祭拜告知,山神以为他庇佑着的东西要被抢,才动怒……”

“呵呵,知道这么多呢?那你祭拜一下山神和他说说话、聊聊天,再问问这里可有宝藏、具体在何处,可好?”

苏陈嗤鼻,打断嘲讽,细看那人。

这人真不是被安插的间谍吗?这么会策反人心。

赵腾润刚还在想如何安抚人心,这人就说了这种话,苏儿直接回怼也让他警省,直接给见福使了个眼色。

见福刚问了伤亡,提醒韩五过来汇报就听到那么动摇人心的话,他急忙看殿下,正好接到示意,立刻点了两个东宫卫过去:“拿下!”

“为什么要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刚才的山威众目所见!”他还不明所以,被押住还想要挣扎。

见福一巴掌打下他的话头,厉声说:“有没有山神杂家不知,但你既然说有,那你就去做个传令官,把皇命带下去,别让山神发怒了。嗯!”

说着,往旁边侧脸示意,那二人直接把人拉了出去,就在那满是淤泥浆水里斩杀了。

苏陈虽然恨他此时动摇人心,但这么就杀了还是有点儿……

“苏儿。”赵腾润握紧她的手:“杀伐果断是你的强项。”

“咳咳……”苏陈被自己口水呛住,这怎么又落在她头上了?心里还没接受这个事实呢,这就成了她的过错了……太可怕了点儿。

……

消息传到京城,说大屿山天象有异,怪事频发,大为不利。

但皇上也是信俸神鬼、倚重天师的,和天师密谈之后,发了道诏书,说是抚慰众神,告之天下的:

朕乃天子,一神之下,万神相助之位,有道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所以天地间万物皆为所上,朕当享奉,皇命至此,众神退避。

“真是霸道,他这样极其容易失道,莫不是只知天下王土,不知失道寡助?”

苏陈当着郑书荣的面,直接把这话说了出来。

郑书荣站在一侧,看了一眼殿下的神色,继续降低存在。

赵腾润铺开宣纸,压下镇纸:“这话也就你敢宣之于口,别人都是不敢说的。你要写信,过来吧。”

殿下亲自给她铺纸张,郑书荣开始后退了。

“郑大人,”苏陈却叫住了他:“听闻你博学广见,可否说说,最近这里的气候,是不是真像传言里所说,是鬼神之力?”

郑书荣往殿下那边看了一眼,才说:“娘娘觉得,是鬼神吗?”

“你不要反问我,正面回答。”苏陈提笔,落笔时看了他一眼,笑的意味深长。

郑书荣说:“不问苍生问鬼神,本就不是正统行径,不过皇命不可违,这也是众生皆知的。”

这话说的巧妙了,圆滑可度。

苏陈嗤鼻:“都说言官不畏生死,直言进谏,你却是连句真话都不敢讲,你在怕什么?山体滑坡泥石流是山上植被不够的缘故,夏天多雨,这些都是该防范的,和是否有山神没什么所谓,道家更是讲究自然。”

她说话间,落笔极快,丝毫不影响书写,赵腾润看着,忍俊不禁:格式和字体都是没有的,虽是竖写,却从左至右,字迹更是软绵不已,诸多错字。

郑书荣溜须:“娘娘高见,实乃我大苍之幸。”

苏陈搁下笔:“当不起,我一介村妇,愚见尔。”

郑书荣低头,告声罪,退下了——这位陈妃越来越厉害了,以前打仗厉害,现在说话厉害。

赵腾润看她是一笔书成一封信,字写的极小,虽然软绵,但别具风流,想多看几眼,却被她挡了眼,推开。

她直接就嗔道:“殿下,不经同意窥视别人信件侵犯了别人隐私权,极其不道德的。”

他被逗乐,噙笑摇头。

第25章 别是白高兴一场

赵腾润说:“我是你夫君,你有什么是我看不得的?”

苏陈正色道:“夫妻也是要相互敬重的,我又不是愚昧的生子工具。”

虽然她极其不想承认女子地位低下,但有些认知局限特别传统的姑娘确实把自己定位的就是生子工具,这个真不能否定,但她就想撇清。

赵腾润被她这忽然严肃弄的尴尬:“我没说你是……怎么说到这个,你生这么大气?”

他本想转话锋的,但苏陈的眼神却不让他转移,那这话就得说开讲明。

苏陈伸手,一样样的算:“我识文断字,积极进取,自立自强,性情宽广,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有温度的人。”

说到末了,一个巴掌都不够,另一只手还伸了两个指头。

赵腾润失笑,她倒是把自己的优长全都言明了,只是:“性情怎么能用宽广来形容呢?你是直率。”

苏陈摸了一下案上书信的一角,测了干否,说:“好,既然你承认我是直率,那我就开诚布公了,宝藏已经找到,我这封信里写的运送路线,你是现在看呢,还是等东西到了再看?”

虽然刚才所言,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给这封信一点儿干墨时间,但说到动心处,她也不压抑,直言:“我现在对你掏心挖肺。”

赵腾润亦是真心:“我亦对你不做隐瞒。”

此间抛却前念,共赴新歌当然极好,他心里甚是快慰,真的不看重那些东西。

苏陈把信给他:“那这信,你传。”

说再多,都不及直接表态。

回了自己的帐内,楚练就拿了册子给她:“小姐,这是你要的伤亡统计,信我已经传过去了。”

苏陈刚伸手接那册子,顿时沉了脸:“谁让你传的?”

她既然交给了赵腾润,就是相信他的,绝对不会两面三刀!

楚练咬牙:“小姐,凡事要留后手的,您不能再重踏前辙了!”

“你还有理了?”苏陈拧眉:“你之前怎么不劝着?春天的时候怎么守好呢?现在来指教我,真当我是你家小姐那么好性儿?”

她忠仆也是“她”的份上,可苏陈就是苏陈,骨子里再也不是“她”了,“她”的框架,是无论如何也套不到苏陈身上的。但这话说出口,苏陈就缓了大半:“我知道你的心意,可这是我的事,你终究不是赵腾润的侧妃,不在我这位子上。”

“小姐,我知您痴情深爱意浓,但……”

楚练话憋在喉头,几欲明说:你已经拿家人性命助他获封太子了,难道你还要再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他来日大位?且不说以后大位如何,单是现在,他势力单薄,抗不起那份负担!且看上次,苏陈受辱,还是周将军力压群臣,一力为她更名显耀。

楚练扑通跪下:“您告诉过我,你不会忽略陈家的,更不会弃陈家于不顾,您不会做那小女儿的可笑姿态,可是现在,您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她没直白的说苏陈忘了,只是隐晦的提陈家,希望苏陈能明白。

苏陈叹气:“你既知我想不起来,何告诉我全部?我这一知半解的,还要你时时提醒,你不在侧,我自己决定就不行了?”

说着伸手拉她起来,按她坐下,再叹一声:“你可懂,我当你是朋友,不是佣仆。”

楚练抿了唇角,正要再说,撇到帐角,立时耳语:“小姐,隔墙有耳。”

苏陈置若罔闻:“你若知道我的苦心,就不会再这么说了,这次你违背我的意思,下次还不知你要做出什么来,自己去领罚。”

楚练急忙说:“奴婢知道错了,小姐饶了我这一次吧。”

“不行!”

苏陈忽然发火,甩鞭出手。

两人在帐内闹成一团,帐外见福说:“给娘娘请安,娘娘,殿下请您去主帐议事。”

苏陈又厉声说了两句才出来,一脸愤然,直接越过见福走了。

见福稍迟疑了下,就看到楚练捂着胳膊缩着身出来,往军医处去,他随即跟了过去。

主帐里,韩五也在,还有几位知道这事的指挥使和副将参谋等,苏陈一到,众人纷纷行礼。

苏陈直说:“半月前的伤亡颇为惨重,你们不会还想要继续探山吧?”她刚才临时补看的那册,大概知道了点儿。

但这事,主动权要在她手里才行,她这般辛苦,只是为此。

“羽林卫只余百十人,臣……”韩五心里不甘,憋屈不已,却不能说。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这事是天灾,”苏陈拍了拍他的肩:“你应该听劝,有命在才能不负皇恩。”

韩五压下喉头腥甜,抱拳:“娘娘说的是。”

苏陈看向赵腾润:“殿下叫我来议何事?不会是押运宝藏之事吧?”

赵腾润说:“宝藏在哪儿?先找到才能谈押运,虽然这事是该韩五负责,但韩五这次办事不利,不能宽宥。”

苏陈看了一眼周围几人,笑道:“那我旁听。”

赵腾润说不再瞒她,便真不瞒她,所有事都当着她面说,不能当面的,过后也会告诉她,要么是亲自说,要么是让见福汇报,一次都没落下过。

不日周安瀚回了信,楚练收信时苏陈追着鸽子过来,正好看到。

这还是头一次,楚练没展开信,就给了苏陈。

“果然是在祁连山,六十六箱,老将军的岁数?”苏陈一目扫过,看到后面一句说她该练字了,就把信给了楚练。

楚练接了没直接看,跟在她身后往营地走,低声说:“小姐,周将军这次不能再出面了。”

苏陈顿了一下,无奈道:“是我连累了他。”

楚练立刻说:“小姐别这么说,周将军不要您的歉意。”

“你倒是记得清楚。”苏陈轻笑:“你看看日期,给他回信,我去见赵……殿下,让他派人去押运。”

等了这么久,有人盼心急切,半点儿等不及——韩五主动请缨,要带人去押运。

而赵腾润听闻数量,真是惊然不已:“国宝也不过此数了。”

“那就是堪比国宝咯?”苏陈到现在都不信,淡然泼冷水:“别是空箱子让你们白高兴一场了。”

第26章 不守妇道

皇上拿着密信,面沉似墨:东西到底不在大屿山,他原本是故意指的,要看苏陈的态度,结果苏陈没动,倒是周安瀚,动静不小。可是他现在不能动周安瀚,这人不比陈氏一族,扣个名头打杀了也无妨,周氏是皇后母家。

只是,苏陈在宫里不是断了和旧部的一切往来吗?怎么一出去就又恢复以往了,赵腾润都不管她的?

提笔写密旨,直接把赵腾润斥责了一顿:身为人子,管不住自己女人,气到老子,实在不孝!

不孝这大帽子扣下去,谁都担不起,别说赵腾润只是太子,就是皇上,被太后责骂无后时,也只能低头认错。

羽林卫加派人手至两千,去祁连山接那些箱子,路上耗时且不提,单是那些箱子的样子,就实在不像有宝物的:枯朽杂乱,缠着藤蔓,看样子是藏起时加的藤,但现在已经腐了。

这可……立马上报。

那么大的动静,苏陈只当不知,反正她态度是表明了。

时值八月,出来两月有余,纵然万般不愿,赵腾润还是得说:“咱们该回去了。”

“皇上催了?”

苏陈正在刷马。

她这些时日惬意的不知东南西北了,和飞燕的感情越来越好,每天都要出去跑一圈,楚练也拉了马跟着她,此时就在不远处。

赵腾润说:“他下密旨斥责我不管你,丢了皇家的脸面。我最近天天上陈情书。”

“有段时日了吧,我记得你收到密旨是上个月二十七,现在都初十了。”苏陈笑起:“在这儿过中秋吧,反正此时回京也赶不上了,不如直接赶重阳。”

“本不为过节,只怕此事难了。”

赵腾润是不会责怪她的,只是忧心,如果此时事情不能善了,那皇上必然会怪罪,到那时候,就不是能说的了。

苏陈扔下马刷:“有些人非就不信我家穷苦,我能如何?我没有办法啊,只能不出面。今日秋高气爽,说这些坏心情,我们上山吧,不带人。”

说到底,在通州这四十几天,在山上过了十几天,但连一半山都没看全,苏陈觉得不甘,来一趟不容易,好歹也得逛一圈。

这个时节上山,正能看到秋风飒然,秋衣正浓。

没有那些碍事的人在眼前,苏陈牵着飞燕,想怎么走就怎么走,路过山涧,跃马跳过,野果灌木,她甩鞭都行,欢脱如少女。

曾经走过的那段路,半点儿没停留,苏陈目的简单,就是想逛一整圈,而且并不想在山上久待——上次的山体滑坡她还有阴影呢。

赵腾润时不时给她提醒一下左右路况,有野果也很感兴趣,还说着在山中的经验,聊的十分畅快。

大屿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山形像岛,外低中高内平,当然这个平只是对山峰高度而言的,对于平原,这里还是山。

踏上山峰,苏陈就放声高歌一曲,没一句在调上,但格外开心:“大哥,你说这山谷里,有没有人?”

赵腾润被她这称呼给叫懵了一下,无奈笑着,指给她看:“你看那边挨着的像鸟头的那座,凤头山,医圣谷就在那儿。”

“那边的山谷都是医圣的?”苏陈吃惊了一下:“那厉害了,这么大的地方,他家里有矿……”

说话间,隐约听到有声音,急忙停住,嘘了一声,仔细听着——

听了一会儿,她往前顺声走,被赵腾润拉住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万一有事,我也好应对。”

苏陈愣住,她都没听清,他就拉住了她,是真关心的吧?她越发的不想回去了。

不多时,赵腾润从山顶那边过来,要走了她带的十丈长绳。

他们出来的时候,各自带了一盘绳子,都是十丈长,现在还要用她的,难道山顶那边的崖下真有人?

苏陈狐疑了一下,正要过去看,听到一声马嘶,随后马儿冲了过来,她急忙避开,马身上绑着的绳子越拉越紧,片刻,吊上两个人来。

苏陈看清那俩人,顿时皱眉:“你怎么在这儿?难道就是等着他来救你的?”

不是她非要小人之心,实在是对孙柔茵必须得这么想,是的,这两人,就是孙氏主仆。

她看了一眼赵腾润,不是说把人送回去了吗?

赵腾润亦是皱眉:“孙如看孤好欺,这都几次了……”

“殿下,你听我解释……”孙柔茵伸手而缩,她在崖下抓扒多时,手上血污泥污沾满,不好见人,只好继续做面上可怜凄楚:“殿下,不关我爹的事,是我自己跑出来想要和您一起回去,您现在还在这儿,是不是忘了……”

说到此,她又娇羞起来,没有直接言明。

赵腾润忘的一干二净,不知她说的是成婚,还以为是回京,便说:“孤知道,重阳便回京,到时候会带你进宫的。”

孙柔茵脸色苍白,扶着阿枚的手站起,瞪着苏陈:“是你,贱人!狐媚!勾的殿下都忘了大婚之事了!你……你该死!”

苏陈猝不及防被骂的狗血淋头,甚是无辜,颇为无奈:“赵腾润,看你做的好事,你不回去成亲,怎么就是我的错了?我跟了你也是倒霉。”

她顺口说了“倒霉”二字,却成无心插柳,赵腾润这几日因为宝藏回京的事,已经对苏陈十分愧疚了,虽然过去的事她不记得,但因他而亡的陈家人,同基如石,他只要还待等大位,就和苏陈之间横着那些。他这些时日和苏儿的感情再发芽,孙氏却好死不死又来激她。

他冷斥:“孙氏,毫无妇道,私自离家窥探男子,孤不想看到你,婚期延后,孤会上奏父皇,表明此事。”

“不!”孙柔茵惊的面如金纸,随即发狠:“殿下,若不能与你大婚,我不如死了算,但陈氏她也不配站你身侧!”

她是瞒着家里出来的,但她只是想和殿下一起回去成婚而已,又没做什么坏事,更何况,她上次也是顺从的让他遣送回去了,还认罚抄了女则一百遍。

她就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陈氏怎样做都算合理,她稍微一点儿就不守妇道了?反正要死也不独死!

第27章 掉下去了

孙柔茵拼了命的去拉苏陈,被赵腾润挡住也不怕,眼神死死的直盯苏陈:“陈氏贱人!”

赵腾润把苏陈护在身后,他肩宽体硕自然不会被越过,只是孙氏抗不过他,拉扯间被反作用力推的后退,这山顶平地本就不大,正常站立不显什么,但腾挪进退顿时就显得局促,孙柔茵在崖下待了大半天,全凭性子撑着,此时拼死一搏,没拖住苏陈,自己却退到边儿上脚下失力,重心顿时一偏——

“啊……”

惊骇间,她眼里全是不信和不甘,离她最近的赵腾润也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没有伸手。

只一瞬,就错过了孙柔茵的手。

苏陈有他遮挡,没看到孙柔茵摔下,她只听到孙柔茵叫声不对,偏头看时,只看到了残影。

当机立断,一步抢上,堪堪拉住孙氏的手。

但重力作用,孙氏娇长的手如何承得住她自己那丰腴的体重?

咔嚓,腕骨脱臼了。

“啊!”

孙氏疼的直抽搐,苏陈也没想到会这样,差点儿脱手,半个身子都跟下去了,急忙回头叫:“别愣了!快救人!”

赵腾润实没想到苏儿会救人,而苏陈做的那些,在此时也不过是须臾几息间,他伸手从苏陈手里抓住孙柔茵的手腕,把人往上拉。

男人的力气和女人差别甚大,孙柔茵直接就被提上来了,但她那只手腕断了,疼的她死去活来,她被拉往上时,另一只手也抬起,故意抓了苏陈,没有顺势抓赵腾润。

苏陈才因为赵腾润伸手而松了口气,手腕忽得一紧,都没来得及惊叫一声,人就往下坠了,反应过来顿时咒骂:“我X!”

然后……就掉下去了。

孙柔茵借了力,一撮而就,被赵腾润拉上去就直接扑进他怀里。

虽然只半息,但赵腾润再想去拉住苏陈已是不可能了,他立刻往下看,想尝试下去。

“月底与你大婚后,我善待陈氏的。”孙柔茵抱着自己的手腕,疼的清醒:“下面有水,她不会死。”

心里其实很高兴,但不能显露,她是太子正妃,她要大度,反正太子会有很多妻妾,反正陈氏掉下去了,凶多吉少不说,侥幸生还,也不会如故。

“啪!”

脸上一麻,她头重栽倒,竟是被太子打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断手巨痛,但她却想笑。

生气,愤怒,打她,又如何?也换不回陈氏了,都已经掉下去了。她眼里有泪,不是痛苦,是高兴。

看着赵腾润放了信号,阿枚这才到自家小姐身边,就看到小姐在笑,虽然低着头,但那笑容十分灿烂,在嘴角的血痕里,显得格外可怖。

赵腾润虽然听孙氏说崖下有水,稍微松了半口气,但还是立刻就去救人了,信号是传给东宫卫的,他没明着带人,暗卫却是不离身的,此时相距不远,出了事,便都显露身影了。

孙柔茵由两个暗卫带下山,余下众人皆随赵腾润下崖搜救。

东宫卫不久后赶到,护回太子及侧妃。

赵腾润不仅带回了苏陈,还带回了一箱书。

藤蔓缠覆,内有皮囊油纸,书牒纸册甚是完好。苏陈当时就看过,只是她识古字不多,大概知道是兵书,本想藏着,但这东西必须要保干隔离,就像她拆箱之前那样才能藏之有用,再加上她当时摔断了腿……

“小姐,该喝药了。”

楚练端着药汤,打断了苏陈的思绪。

苏陈合上手里的书:“放桌上,我一会儿过去喝,我想吃兔子,阿练你能不能帮我烤一只?”

楚练说:“小姐,您怎么又不一样了?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苏陈扶额:“我就是累了,若真想起来什么一定告诉你的。”

楚练这才放下碗,出去为她做烤兔。

听到隔壁帐里一阵喝骂:“滚出去!我这手若是不会好,我要你狗命!说的什么胡话!割了你的舌头!”

随后就看到阿枚陪着军医出来,楚练迅速避开了去。

昨日孙柔茵叫骂半夜,被赵腾润亲自训斥了才安生,今日又旧态故生了。

阿枚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才给军医塞了银子,确定了小姐的手腕只要养护,这才回帐。

孙柔茵就是这脾气,若不是她不对赵腾润的胃口,这样的女人,也颇得喜欢,只是她实在性子不够好,如果只背地下手也算了,当面也下手,赵腾润如何忍她?

阿枚说:“小姐,您先把药喝了,再怎么发火也不能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陈贱人那边如何?”

孙柔茵吊着手臂,一点儿都没耽误她摔杯吃果,此时喝了药,面色缓和了些,坐下捏了个橘子。

阿枚往外看了一眼:“小姐,殿下让人守着那边,根本就打听不出什么,而且昨日到现在,那边安静的很,倒是军医进进出出。”

“军医过去很多吗?”她顿时坐直了身:“该不会是快死了吧?”

心里是巴望着苏陈死掉的,就像昨日,她口上说的那样好,实际上心里在狂笑,可是笑容都没能维持到晚上,苏陈竟然被赵腾润救回来了,只是她没见到人,不知具体状况。

那崖下,她可是费了十几条人命才探出来的路,还是做好了准备才下去的,虽然后来被赵腾润推的差点儿真摔下去是意外,但苏陈可是真掉下去了,却偏偏当日就被救回了。

她知道会有一点儿侥幸,但没想到苏陈运气真那么好,还能活下来,但她是绝对不会善待那贱人的!只要那贱人在,殿下的眼里,就没有她的位置,她一定要让殿下看在眼里!

这么想着,她又指派阿枚出去:“你去找军医,好生讨好去,我要知道,那陈氏到底如何了。”

苏陈那边,烛火明亮,她坐在地上,翻检着那一箱子的书。

因为要保干隔离,所以书册并不很多,都是一指厚的书,三十本,无一例外的,都是兵书。

虽说武将这般是少有的,但真若书箱传世,也不是个例,苏陈摸着书脊,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感叹此时空有心头好……

第28章 一语成谶

回想昨日自己掉下去的过程,苏陈又摸了一下后腰——真是惊险,差一点儿,她断的就不是腿,而是腰,孙柔茵的狠她知道,但是狠到这份儿上,果然不是能宽宥的,孙氏对她,是完全没有善良留存。

既如此,她也不用留善念了。

那山下横尸数具,虽然她获救时候让人掩埋了,但在获救之前,她可是待了几个时辰的,那段时间里,她刷新了自己的潜力——不惊不恐,沉着冷静。

果然经历的多了,看的就明了,要知道她以前可是连蟑螂都怕的人,可是那会儿,她看蛆虫都很可爱。

不过那点儿琐碎的,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实在不必对人提起。

整理好书册,她正准备叫阿练,楚练就端着兔子进来了。

“好香~”苏陈笑道:“就知道你手艺好。”

楚练放下盘子过来扶她:“我的手艺,还是你教的。”

苏陈顿时笑了笑,瘸着一条腿坐到桌前:“你学会了就是你的,我教的也不重要……嘶!”

放腿的时候,不小心放重了——现在上着夹板草药,感知迟钝,放下时重了也是钻心的疼,楚练急忙蹲下托住她的腿,轻轻放下,心疼不已:“小姐,您何故逞强?您要做什么,叫我去就行了。”

“这事还真就只能你做,把那个藤箱里,装上诗词书册,外面恢复原样,切忌,不可让人知。”苏陈撇了一只兔腿,咬着:“这箱子也要放好,至少要表现的十分宝贝。”

楚练不解:“这是为何?”

苏陈往桌上示意:“喏,兵书,我大致看了一下,排兵布阵计策时谋都有,估计是齐了。”

楚练顿时紧张,也是知道兵书的价值,随即去看那藤箱,外面破的不成样子了,只里面油纸成团,皮毛诸多,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书,上前整理。

苏陈对她不设防,她要看便看,只是这兔子:“实在味美,要是再有鲜蔬汤,就更好了。”

“小姐,您要喝汤,那是奴婢最不拿手的,奴婢跟您在外时,做最多的就是肉,进了宫,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吃喝都是别人给,给什么吃什么。”楚练翻了一下书又整理好:“小姐,奴婢会做好书箱的事。”

苏陈点头:“太子也不能知道。”

“什么不能让孤知道?”

赵腾润掀帘进来,正看到苏陈在啃着骨头,随即闻到了香味,也看到了桌边的楚练。

楚练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住桌头的书:“殿下安。”

赵腾润没看她,直接就往苏陈身侧去:“吃的什么?”

“兔子,你要尝尝吗?”苏陈直接把手里的骨头递过来。

她已经把这条腿骨啃的差不多了,也有六七分饱感,此时玩笑起来。

“能吃就好,”赵腾润笑了一句,没接她手里的骨头,但看形状像是腿骨,又说:“你这是以形补形吗?”

苏陈都没想到这一节,只是这么掰着方便,被他这么一说,她也看了一眼:“算是吧。”

——反正巧合也都是潜意识想的。

赵腾润:“那你多吃点儿。”

苏陈:“……”

苏陈放下那骨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殿下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事?”

自打昨天把她抱回来之后,他就只露过一次面,之后就忙的不可开交,要上书汇报,要下行查令,要封口、要出声,都要一一安排,必得指派到位,那几位军医都来过了,他每个都听了汇报,也是百忙之中抽的空儿。

因为知道,所以理解,苏陈也没说什么,还以为他会再等两天才来,没想到现在就来了,真是低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赵腾润看着她的腿:“我不放心你的腿,你感觉如何?”

苏陈抬手就在腿上拍了一巴掌:“没感觉,特别迟钝。”

赵腾润急忙拦住她的手:“我们即可回宫,让医圣为你医治。”

这种伤不能拖延,越久越不利于恢复,这一点儿他还是知道的。

苏陈却笑道:“不是你要成亲,才着急回去吧?”

赵腾润不理她这玩笑,正色道:“我已经上书延期,若是父皇不同意,那这批东西,就运不回去。”

说起那批传说中的宝物,苏陈也往她这帐中指了一下:“我现在可以确定,将军没有留金银,地图也没有作假,只是时局不利,一时没找到,现在找到了,想来祁连山的,是障眼法,而且,边城周围的山里,都有。”

赵腾润一时不能理解:“什么?”

……

“这都是什么东西!”

皇上狠狠摔了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书卷。眼看还有几箱未开,他直接抽出挂剑,亲自动手劈箱。

箱应劈开,书卷翻落,正开一册,露出一句:

“风姿迢迢,玉树琳琅。”

仿佛在嘲讽他,这么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到头来,就只空有其表?

“皇上息怒!”

押送的羽林卫跪倒一片,劝不住震怒的皇帝——

“朕的天子!富有天下!这是什么东西都敢来糊弄朕?!是欺负朕老了,挥不动剑了?”皇上拎着剑,又劈了几下,愤然扔下:“来人,把陈氏给朕押回来!”

见喜在旁边跪着劝言:“皇上,您且息怒,先看看太子家书吧。”

太子家书,和奏本不同,说的是私事,为家中人口利益而言的多,顾大局甚少,且实而不华,直白无饰。

皇上本就恼火,看完这信,更是火大:“孙如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这么给朕添堵,给太子添堵,那就该……传旨,着周氏备嫁。”

周氏?

见喜迟疑了一下,反应过来,急忙去传旨,也让人去给凤栖宫的皇后娘娘报喜——清郡主周氏是皇后娘娘的内家侄女,时常进宫陪皇后说话,皇后也一直都有意让她侍奉太子,如今倒是得偿所愿了。

赵腾润没想到东西那么快就送到京城了,而他的消息竟然还晚了一步,等他知道这些,已经是皇上明旨昭告天下了,人尽皆知他要娶妃,同时两嫁。

第29章 流寇

人人传唱太子的齐人之福,偏生,回京路上,还爆出了孙氏有孕。

苏陈的车驾,可是被褥包裹的车轮,减震不少,她的腿还吊着,生怕加重或是不舒服,谁知行至通州,大夫查伤,孙氏的手腕已经好了做的是复查,却查出有孕两月。

这么一算,还是在通州的事。

“我和通州有仇吧?”苏陈fo了。

楚练很是看不上眼:“她爬床还有脸了?”

她们主仆说着,都是玩笑,反正苏陈是不介意的,只要不再发生上次那种意外事故,她还是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但车驾忽然一停,赵腾润上来了。

“你怎么过来了?上错车了吧?”苏陈很真诚的往后指:“孙姑娘的车,在后面呢。”

赵腾润皱眉说她:“狭促!”

“我哪儿有?”苏陈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竟然说她狭促,太冤枉她了,她不认:“这一路我可说过什么?哎呀!”

正说着,马车忽然重颠了一下,车身都歪两次,苏陈急忙扶住车壁,楚练抱着她的腿,赵腾润对车外说:“怎么回事?赶车的……?”

车前没人!?

赵腾润正惊讶,一箭射来,正中车辕。

“有刺客!”

“保护殿下!”

随即此起彼伏的呼喊声,让苏陈清晰的知道外面的事,急忙往角落缩:“太吓人了!阿练,快躲着!”

一点儿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哪有半点儿气势可言?楚练忍不住要出去:“我去看……”

“别去!”苏陈急忙拉她,车身又是一晃,她半个身子都歪了,腿还吊着,那半截绸带拧成了麻花:“别出去!你听我的,保命要紧!”

楚练急忙扶她做好,把鞭子找到递给她:“我出去保护你。”

苏陈再次阻拦:“你也是姑娘家,这种事,交给侍卫吧,反正现在马车还很平稳。”她说着,往外看了一眼,看到是赵腾润在赶车。

“你还会赶车?”苏陈大惊:“楚练,你去赶车吧,他赶车怎么这么吓人,我刚才还以为是……”

“凡事都有头一次。”赵腾润百忙之中还能回头说:“以后就会了。”

苏陈可不让他在这种时候学这些,让楚练立刻出去。

楚练依言接了马缰,替换了赵腾润,马车这才平稳,没有时常颠簸了,又快又稳,而且还能回头看。

后面有土匪追来,看衣着都是附近山上的,朴素彪悍。

赵腾润说:“怎么会有流寇?”

“灾年多流寇,乱世出草莽。”苏陈不知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觉得挺有道理:“阿练,你把车挺平稳处,回头看看着拨人,到底是什么路子的。”

楚练面上一喜:“是。”

苏陈失笑:“怎么这么高兴呢?”

“小姐,你都多久没这么说过话了,奴婢听着心里高兴。”楚练停好车,对她一笑:“奴婢去看看,这就给小姐回话。”

“殿下!殿下救我!”

另一边的车上,孙柔茵扒着车窗,车驾前面没有车夫,马车失控,正在乱跑。

苏陈叹了一声:“流年不利,我这腿用不了,阿练在外是不会救她的,殿下,要不……你去?”

她心里其实也是不想救的,但话总是要说的好听点儿,毕竟她一开始已经救了,都说救人救到底,她当然也是“救”到底的。

赵腾润冷眼看过去:“她不配。”

苏陈暗戳戳的提醒:“就算她不配,皇孙世子还是配的。”

“那是……”赵腾润张口欲言又止,撇嘴无声。

孙柔茵叫了半天也没等来人救她,还把山匪给引过去了,刚才拍马直追的大胡子男人,直接纵身落在孙柔茵的车上,勒马止奔。可是那马已经惊了,狂躁甩头,他当机立断,断了车辕。

马车骤然一歪,孙柔茵凄声厉叫——

楚练忽然出声:“娘娘,您冰清玉洁,要是被别的男人抱住,对得起殿下吗?”

孙柔茵都要被那人接住了,被这么一说,顿时犹豫起来,松了的手又抱紧了车窗框——她觉得自己只要不是主动掉过去,别人救了就救了,别的都能不算,她也能自证。

但那人听到这个话,却不接了,直接走人。

马车已断辕,此时要歪倒,那可能就是直接翻个儿,楚练没想到那人竟这般干脆,眼看车倒都半点儿不再伸手,她只好越过来,把孙柔茵从她抱着的窗口拽出,落下的时候还托了几分。

孙柔茵却惊叫连连:“哎哎哎!慢点儿轻点儿……”

就是听不了她这么矫情,楚练直接松手:“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赶紧去追那么大胡子男人——刚才他那么干脆,她觉得好厉害,一定要追上去,比个高下才行!

东宫卫自是奋发,那人退了,下头的山匪更是散沙,楚练对那人紧追不舍,越上半山,那人停了:“姑娘,你这么热情,在下难以消受。”

楚练也停了脚:“我生平只见过一人如此干脆,能确定立场见死不救,阁下,是我见的第二人,我想比较一番。”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点儿惊艳,现在就是确定五成这人的身份了,只要这人敢动手,她就能全部确定。

那人咻的逼近:“比较一番?比较何处?”言语里带着轻薄快意:“嗯?”

楚练的脸一下了通红,犹如火烧。

……

山脚下的乱已经平息了,阿枚抱着瑟瑟发抖的肩膀,回到孙柔茵的身边,孙柔茵捂着肚子,面色阴晴不定。

赵腾润下来检视,见她这样,只说:“还有精神变脸色,必是没有大碍,军医不多,先看重伤的。”

俘下流寇数十人,东宫卫损伤无几,很快事情处理清楚,赵腾润就要安排重新上路。

“阿练还没有回来,她去追为首的那个了。”

苏陈扒着车窗,急忙说了,让等一等。

“往哪个方向了?”赵腾润说着,就要安排东宫卫去支援。

正说着,楚练回来了。

“小姐,我没追上。”她右臂受伤,血染衣袖。

“先看伤,让通州判佐来支援。”苏陈说着,往周围看了一眼,心里已有判断。

第30章 旧故之人

楚练让军医包扎伤口,袖子是直接撕开的,露出受伤的上节手臂。

“呵,军中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这半个臂膀都能让人看去。”孙柔茵新换了车架,正守着车门让阿枚换衣服,阿枚刚才的衣服被扯破了,虽然不曾受伤,但露了小衣。

楚练嗤鼻:“只是露出一截手臂而已,被你说的这么夸张,你是没见过臂膀吗?”

苏陈接道:“她岂能不知?现在都怀孕了,总不会是自产自销吧?”

这话说的露骨直白,就这么挡着赵腾润的面,大刺刺的说了出来,孙柔茵顿时眼眶红了:“殿下~你听她们说的话……”

赵腾润只是咳了一声。

“殿下觉得这话不合适?也是,毕竟殿下也出力了。”苏陈黄腔开到底,被赵腾润瞪了一眼,笑着消声。

楚练的伤口包扎了,被赵腾润安排到了另外的车上,毕竟他不能让两个手上的人在一起,万一再有什么事,是相互照顾还是相互拖累?

苏陈也没说什么,但是点名要了见福。

见福是太子的内侍,原本是单独一辆车的,但这么一番闹腾之后,只能这样差不多都换了车。

“娘娘,奴才来伺候您了,您慢点儿,这腿这样累不累?”见福一来就各种谄媚。

“就喜欢你这样讨喜的,我歇一会儿,你警醒点儿。”苏陈笑了笑,靠在车壁上,她这车厢里垫了很多茅草。

八月的天,还是很热的,茅草比被褥透气,干净的茅草还带着特有的清香,苏陈这一觉睡的也很香,醒来时已经到肇州了。

上次路过肇州的时候,苏陈就没停留,直接去了通州,这次倒是停留了,为了养伤,而且还没有住处,包了相邻的两个客栈,东宫卫轮流值守休息。

“我挪动艰难,要是能在这儿养好伤,就谢天谢地了。”苏陈掀开车帘就叹气,随后扶着两个内侍监,准备下马车。

赵腾润过来,直接抱起她:“你要是在这儿养伤,那就留下,也正好清静。”

他正犹豫要不要说,倒是苏陈自己先递了话儿。

其实苏陈什么都知道,就是顾及他的面子,这一点儿,从来不曾改变。

皇上御赐的婚事,那是苏陈无力更改的,她也不太想改——要是自己能不回去,他多少后妃都行,只是眼下,她能如此,以后的事情,现在开始努力,争取不再回去。

赵腾润在肇州停留两天,因离京城近,只一天马程,便让孙氏先回去了,他又做了一番安排,岔开了几个时辰。

苏陈对这些小细节很满意,他把陈氏放心里就是最好的慰藉了,想来她的在天之灵会很宽慰的。

“小姐可是有高兴事?”楚练替她送了赵腾润起驾,回来就看到她在窗边,一脸笑容。

苏陈示意她过去:“女孩子嘛,哪个不喜欢被宠着?他对你家小姐这么好,你也是高兴的吧?”

她此时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因为腿脚不便,她是能不走动就不走动,但视野一定要开阔,透气性要好,所以她就在这二楼上,最边上的房间,两个窗户两个方向,视野极好。

“我不高兴,小姐,太子妃本就该是您的,现在倒好,成了别人的,还天下皆知,您就不觉得……反正我觉得太不公平了。”

楚练在她面前实话实说,直白嘟嘴,然后给她倒了杯茶。

苏陈非但不生气,而且还笑呵呵的:“世间哪有公平事?有道是,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我就当是看了场好戏,笑一笑十年少,我毕竟还不到二十,你忍心看着你家小姐就此老去?”

楚练无话可说——小姐这是真不生气,还有心给她说这些大道理。

苏陈把喝过的茶杯递给她,看她右手接住,便问:“你的伤如何了?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没来得及细问,现在能说了。”

楚练诧异了一下:“我还以为小姐不问了。”

她这语气神态,苏陈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颇为无奈的笑:“怎么,旧相识?”

楚练也无奈:“他当年被冤,今时今日也未曾洗清,流落街头做了杀手,这次也是拿人钱财行事,没想到会遇到小姐,也是小姐现在不记得了,他是将军麾下先锋,陈拘。”

“陈家人?”苏陈觉得担子一轻,只要她不是最后一个……

“小姐,他是被将军救下的,您连这……”楚练被她气的要气短了:“算起来,他是家奴,只是上了战场,不好言奴,即为家将,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

“看着我长大?他如今什么年纪?”苏陈好奇心起。

楚练无奈:“正当而立。小姐你真是……算了,以后你还是不要说了,我一并给您汇报了。”

“我不问你怎知我的疑惑?”苏陈按着腿:“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才几天就忍不住了,等我再好点儿,我就能出去见见了。”

“小姐若是想见,容易的很。”

楚练说了就去安排,隔日晚间,人就来了。

苏陈猝不及防的见到陌生男人,还是个大胡子异域装扮,真是被惊到了,尤其是他对她倒头便拜。

“你……陈拘是吧?不用行礼了。”苏陈活两辈子也没被年长的人行过礼,更何况是大礼,局促都压不住了。

“小姐不知道以前的事了,你怕是有得要说了,我给你们沏茶。”楚练说着,就拿水壶出去。

陈拘急忙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楚练捂了一下自己胳膊:“虽然重了点儿,但没人疑心你。”

“自己刺的?”苏陈这才知道那伤是她自己下的手:“我还以为是你下得手呢,知道是做戏,但没想到……阿练你对自己也挺狠的。”

“小姐你也很是舍得一身剐。我以前都入不了您的眼。”楚练微微叹息,出去拎水。

苏陈觉得自己真是格局上不去,前主的眼界胸怀能力都是被人称赞的,她呢?那点儿街头杂耍的手艺,现在都拿不出手了,更别说露脸,她很是努力的在靠近“她”的形象,但时时被迫现原形,真是……好无奈啊。

尤其是现在。

第31章 明招?暗式!

陈拘虽然知道她失忆,但也没说旧事,说了一些“她”进宫之后外面的事,陈家旧部的遭遇和现状,以及这次他来这边的目的。

“将军,”陈拘还是旧称,十分顺口:“有人要取太子的命,雇了很多人动手,我只是其中一个,但我没想到您当时受伤了,还以为能见到您……您如此卑微,也不见得皇上和太子对您多敬重,您真甘心如此?”

大概是忠心已久,说的话苏陈都听着愧疚。

她苦笑:“不甘心又如何?天家女人,有进无出,再说你家陈将军,她对太子,一见钟情历久弥新,光是这份心意,见者哀容闻者感痛,你总不好违背她的心意吧?”

陈拘皱眉,敢情他说了那么多,白说了?

楚练拎着水壶进来,茶香飘散:“说了这么久,喝杯茶吧。”

陈拘看了看苏陈,又看向楚练,直接就低语了几句,声音极底,苏陈隔着一桌就没听清。

楚练听完就笑,当着苏陈的面,给他解释:“小姐说,以前那个陈氏,已经死了,死在憋屈里,现在的她,是破而后立全新的自己,所以为了区分,她就这么说话的,你只要不提以前,听不到几次,只是小姐现在内力还是没恢复,她的功夫和以前比,只有两三成。”

说到后来,一脸悲戚。

陈拘起身抱拳:“当初听说将军废了功夫,我们兄弟可是好一番懊恼,都说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还是您的先锋,这话,如今依旧。”

“你坐下,”苏陈端着茶杯,有些无奈:“如今不比以前,国库空虚,皇上几许银子,我家的地图不藏宝,他不信,兴师动众的找了一圈,全都是书,他还生气了,虽然没明说什么,但那圣旨天下皆知,太子娶正侧两妃,我是彻底没了脸。”

不过两年而已,她当初和太子也是轰轰烈烈的,都说是一段佳话,现在回看,就是一段笑话。

茶热,她只是嗅了味道,便放在手边,自嘲的笑:“其实我心里不在意,但有些人就喜欢看我在意的很、伤心了的神色,我多少也得做作样子,就像现在,我明明很开心的在这养伤,在外人眼里,我就是想要避开孙氏和周氏的风头,给自己留点儿面子。”

“小姐根本就不需要这些虚的。”楚练如今和苏陈完全一条心,沏好了茶,又端了点心,转身拿了药包:“该煎药了,陈大哥你和小姐说些以前的趣事吧,她现在需要知道以前自己的功绩。”

她在宫里,对外面的事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说不明白但心里清楚,所以她也不用再听,只要小姐知道的清楚就行。

苏陈并不说这个,眼看楚练关了门,她立刻沉了脸:“我是全然不记得之前了,因为被溺伤了心肺又中毒颇深,所以我现在身体也太行,有很多事,我都有心无力,但我的命,不能任由皇帝搓扁捏圆,我有几件事,托你去办。”

既然他是可信之人,苏陈就把她的想法——边城周围的山脉有遗留书箱宝藏的事,让陈拘去落实。

“列祖列宗都是从武,少文缺字,及至上一代我家才有点儿名声,所以藏宝肯定是藏自己认为好的,书香传世一直是将军的心愿,所以那些东西,你去找,我要建书楼,我要传天下。”

苏陈也是有野心的,只是她的野心,在身边人的映衬下,显得颇为渺小,上不了台面,但对她来说,已经很宏伟了。

她不仅说了,还直接上陈情表,要那一批被皇上嫌弃的书:家父终身所愿,唯有书香尔,视若瑰宝,放置于心头,对国家或许无用,但对家国却是全心,还请皇上宽宥,恩赐余之。

她越是摆的姿态地,皇上更是要欺辱一番,不仅把那些书给她了,还赏赐了许多,说她小家子气。

苏陈一点儿都不在意,就在自己下榻这客栈,辟了书房,把皇上的圣旨也放在里面,这客栈就成了皇家的,东家还觉得脸上颇有颜光:皇上御赐,能守护就已经是几辈子积的福了。

苏陈先自己翻看了一番,准备搬照后世图书馆模式。

有事可忙,便对其他的有些忽略——

八月二十六,是太子大婚之日。

当天,晨曦微露时,新妇已然妆成,静待花轿。

相府和侯府不在一条街,但京城的富贵宅邸是在一片儿的,那边礼炮这边听的清楚,这边礼乐那边也听的明白,同一天的吉时同一条路线同一个男人,两边噼里啪啦吹吹打打,一前一后进了主街,入了皇城。

孙柔茵坐在十六抬的喜轿里,忍不住的欢喜:终于得偿所愿了!她马上就要是太子妃了,现在的婚嫁仪式也全都是太子妃的,后面那抬八人轿,就算是先到路口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的站在路边等她先行?

伸手覆住小腹,现在她肚子里,还有皇孙,若是一举得男,那便是再没什么能……轿子怎么停了?

她想的正美,轿子忽然停了,因为喜轿必颠簸,寓意颠去坎坷,婚后顺利,她因为有孕,轿子虽然颠簸的轻,但也明显,现在轿子平稳,她立刻就觉察了。

喜娘在轿外解释说:“小姐,前面有拦路讨喜的。”

……

一路上遇到了六回讨喜人事,才算进了皇城,然后又有一整套太子正妃的礼仪规矩,跟在后边的周月清都吃不消,更何况是怀孕的孙柔茵?

礼未成就肚子有坠感,撑到礼成就见了红,急忙又传召太医,东宫里本来热闹繁乱,这太医一来,更是把皇后都惊动了,亲自来看。

得知是孙氏未婚先孕,面上表情都收不住了:“难怪皇生气太子也恼,竟然出了这种事!还真是心急。”但她生气也没办法,再怎么好说不好听也到这一步了,到底是皇孙,还是嫡出,如今就得养着。

明面上只说是病了,皇后按规矩赏了东西,表明没有多高兴,让孙柔茵更是增了懊恼。

第32章 今日筹谋

三日后,太子东宫挂红着彩还未撤去,依旧带着喜庆的余温。

孙柔茵抚着肚子,半靠在榻上:“今日回门,殿下可要陪本宫回去?”

“小姐,您现在身子不同以往,殿下特许您不用回门。”阿枚在旁边捧着果子:“近来天多阴雨,您还是多休养为上。”

她顿时恼了,直接打翻了阿枚捧的果子:“都三天了,殿下只来了一回!当我傻吗?殿下现在是不是又在周贱人那儿?”

阿枚急忙蹲身去收拾地上撒乱的东西,不敢如实说,只劝着:“小姐,您不能这么发火啊,小心伤了身子。”

“自从我怀孕,殿下都不看我了,我怀着一胎有什么用没?”孙柔茵恼急:“殿下怎么就是看不到我的心呢?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他……”

“你为孤做过什么?丢孤的脸面,要孤的性命,还不够,想要孤的孩儿也不能见世?”

赵腾润大步进来,面沉眸冷。

“殿下?”孙柔茵一惊,随即欢喜:“殿下你来了,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不做数的。”

“你是知道孤不高兴听什么便说什么,故意惹恼孤,博得注意?”赵腾润看着室内的凌乱,直接往外看,不看她一眼:“太医说你需得好好养着,母后体恤,安排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你,以后你就好生养胎吧。”

这是……要囚禁她吗?孙柔茵急了,撑着就要起身:“殿下,您不能这么对臣妾,臣妾……我全心全意的爱您,您不要禁我的足,我会听话的……”

赵腾润皱眉:“什么禁足?只是让你养胎,你别闹了,太医说了,你不能大喜大悲。”

阿枚急忙从地上起来扶住自家小姐,让她重新躺下。

这本是平常举动,赵腾润却夸了一句:“还有个懂事的。”虽然就这一句,却也让阿枚红了脸。

随后,皇后派的人便来了,赵腾润也额外拨了四个宫女,顿时显得太子妃格外被器重,用的宫人都比规定的多。

但是赵腾润这天,却陪着周月清回门了。

清郡主是皇后的侄女,回门由太子陪同,也格外有脸面,只是,两人相处如何,只两人自己知道。

肇州,苏陈看了一眼赵腾润写的家书,就让楚练收起来了:“没意思,我什么时候能拆夹板啊?”

“起码也要四十天才行,您这可是腿骨,不能大意。”楚练一边收好一边劝着。

苏陈随手翻开一本兵书:“算了,我还是看书……你给我准备点儿经久耐放的纸张,我要誊写。”

书也是看不进去的,但若是这段时间能做一件来日可忆的事,到是更有动力打发时间。

……

转眼九月重阳,皇上余怒犹在。

费了那么大劲儿,最后就是一些无用书卷,这更加重了国库的匮乏,需要银子的事,一件迫在眉睫了——黄河水道要修,边陲番国要打,全朝上下也要发俸,虽不是立刻见底,但实在是捉襟见肘。

而此时,密探又回报,边城诸山皆有兵将身影,翻寻出诸多书箱。

皇上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废物!竟然只会藏些没用的废纸!朕当年那么器重他,给他所有兵权,他倒是留了个好女儿!你去传旨,让那陈氏,以死谢罪!”

见喜躬身在侧,顿时苦脸:这好好的,又迁怒到陈侧妃身上了。

正此时,赵腾润来觐见,不仅他来,还有诸位从各王府抱养在宫的皇子。

“今日重阳,儿臣给父皇请安。”赵腾润身为太子,引领众人,拜礼贺声。

皇上这几日情绪焦躁,都忘了这回事了,看着下首这些皇子,他摆了摆手:“晚上宫中家宴,你们再拜吧,朕这会儿有事。”

“父皇。”赵腾润出列,说:“儿臣有事起奏。”

太子和皇上谈事,其他人自然就被请出来了,五皇子之前挨打,现在还在家里休养,此时来的,就是二三四六七位皇子,都是从王府出来的,都是皇上的侄子,谁比谁出身差了?无非就是在宫里时间长短和讨不讨喜的事,各有心思,皆有野心。

不知谁说了句:“大哥就是厉害,能做储君不说,办事还利索,能为父皇分忧,咱们还是散了吧,都有点儿自知之明。”

说的好听,在御书房门外,不散又能如何?又没有正事,难道在这儿耗着,等皇上问起,然后挨训?

三、四两位皇子对这些最不感兴趣,直接走人,性子绵软的老二看到他们走了,也就跟着走了,毕竟年纪相仿,都比下面的皇弟们大几岁。

六七两个皇子的年纪和老五赵联差不多,有野心,也知道要藏着,但藏不太好,总是露着。

刚才还想着人多,浑水摸鱼一把,现在却只剩他们两个了,又不敢去见皇上,只能先回去商量。

路过宫墙一角,被人叫住了:“六殿下、七殿下,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

清丽女音,秀气女子,一身桃色宫装,六皇子赵沅霄一眼认出:“清郡主?现在应该叫小嫂子了吧?”

“六殿下莫要笑我,皇后娘娘想让二位去一趟,一起走吧?”周月清微微福身,并不是正经传旨,只是把人带过去而已。

因为身份关系,几人也是常见的,虽然不算玩伴,但也从小到大都熟识,而且在宫里难得有能说到一起的,所以他们还算和睦。

不过他们前脚走,后脚郑书荣就过来了——他是奉太子命去查那些出土书册,正看到几人背影。

赵腾润在看苏陈给他回的家书,写的都是琐事,却格外有趣,能看得出是在练字,小有进步的。

“殿下。”郑书荣躬身:“那些书册,臣让书匠看过,确实是存放了几十年的。”

他收好书信,点头说:“透漏给皇上知道。”

就说那些东西不是现在伪造的,皇上还是觉得苏陈骗他,说到底,是财宝引人,而没有财宝便恼羞成怒,这一点儿让赵腾润十分窝火。

郑书荣看着他的脸色,又说:“臣看到清郡主和两位皇子有说有笑的往后宫方向去了。”

赵腾润点头,以示知道,随后拿出一个木匣:“你去帮孤做件事。”

第33章 散财

肇州此时节秋雨连绵,阴沉多日。

苏陈的腿凉不得,热不得,屋子里已经用上了火盆,不为驱寒,只为祛湿。

“小姐,您歇歇吧,这些之余两本了。”楚练一边研墨,一边劝着。

“不行,有些东西必须要推广,毕竟是有利的。”苏陈下笔有神。

她誊了一遍,写的是繁体,但不是竖写——那样太累了,吊的腕子疼,而且极其不方便,果然还是习惯了仿人体生物论,横看,由左至右,特别顺。

楚练又说:“印刷匠已经找到了,都是活版。”

“说到底,也是成本太高。”苏陈写完这一页,才停笔,楚练立刻给她揉腕,另一手拿了枕头给她靠着。

“一会儿把干艾再烧点儿,陈拘还没消息吗?真是……好怀念电话啊。”苏陈懒懒的靠着,咋了咂嘴。

看着楚练给她揉了手腕,又端温水为她拭手,整理了书桌,捧茶端饼,最后坐在她身侧,捧起一本书,就要念起。苏陈急忙制止:“今天不要念这些志怪文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本来是她嫌无趣,楚练才找了杂书混个闲趣,现在她说要讲,立时捧场:“好啊好啊,小姐一向讲的故事大家都喜欢听。”

苏陈咦了一声:“我还给谁讲过?”

总算找到了点儿共同点儿,竟然都爱讲故事,不过苏陈不单是讲故事,还有魔术——

“这里的每颗豆子都有自己的使命,若是被选中,它们的命运,就此不同,比如说这颗有笑脸的。”苏陈随手在豆子上画了一下,然后混入那碗里:“它泯然于众时,你要一眼就能看到,就像这样。”

她抓起一把往上一扬,在纷纷豆落里,正好捏住那一颗刚才画过的豆子。

在楚练看来,俄顷间豆扬即落,什么都没看清,别说看清某一颗豆子上有标记,就是豆子她都没看清。

真心惊叹:“小姐你好厉害!”

苏陈一笑:“厉害吧?那咱们上街上卖艺吧?天晴了就去。”

楚练懵了:“啊?”

……

赵腾润交给郑书荣的木匣里装的是银票,两个钱庄的——金盛,全乘;而安排的事,就是收银子。

郑书荣随即就去钱庄上提钱。

金盛。

“三十万两?”钱庄管事的头发都要愁掉了:“郑大人,这么大的数额,我们哪里能拿得出来?又不给宽限时间,这一时半会儿的,就算把钱庄拆了也凑不出来啊!”

郑书荣负手而立:“那就拆了吧。”

那管事的赔了笑脸,说:“大人,大人,真不能给宽限几天?”

总不能真拆了这钱庄,而且他也不想显得办事不利。

“殿下现在急需用钱,”郑书荣瞥了他一眼:“殿下开钱庄的目的所在,你现在说没钱?”

若非要在需要用钱的时候不那么为难,何故做此?这人奸猾,郑书荣越看他这样越是生怒:“你为殿下办差都不走心,你还能做什么?殿下不养无用的东西!”

管事的也不是泥人,放低姿态还被这么说,他便阴阳怪气的回话:“大人,你有火别冲我发,大家都是为殿下办事的,我也在想法子。”

郑书荣甩袖走人:“明天此时,我来拿钱。”

全乘。

钱庄管事躬身说:“大人放心,小的全力准备,或许不一定照数,但一定凑到最多。”

郑书荣点头,亦说:“明日此时,我来拿钱。”

对人对事并无甚不同,但结果,就是不一样——

翌日中午时分,郑书荣来提钱,金盛拿出十万两,全乘拿了十五万两。

郑书荣盯着人转了木箱——以免中空许头,所以要倒换箱子,确实是十万整数的金盛。

他徐徐展开手谕:“金盛这是留不住了,拆了吧。”

太子殿下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写了手令,如果金盛拿不出二十万两白银,就不用开了,关门大吉。

“殿下……不能关门啊,这金盛也是老字号了,关门太亏了,不能关啊……”那管事的拿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金盛被清点、拆卸,撕心裂肺的喊着不能拆,被撵了出去。

“殿下要的是三十万两,他连半数都没交上,留着何用?”郑书荣直接封门查账。

全乘管事的擦了一把汗:“就知道会这样,金盛真是的,一直觉得自己是殿下的产业,与众不同,这下好了。”

郑书荣心里明白,赵腾润这么着急凑钱,无非就是给苏陈用,好让苏陈回京有面儿,不然这么一直在外面,伤总有养好的时候。他翻着账本,神色渐冷:账面上有钱,有大半都在外放,此时急催,确实影响不小,他需进言。

……

那前金盛管事被撵出去之后,在大街上碰到了出来透气的赵联,金盛在京城那是鼎鼎大名,赵联认的这个管事,也是闲心,就问了几句,得知原委,直接把人留自己铺子里了,之后这人就改了名。

郑书荣带着银子和账本去汇报,果不其然,赵腾润安排:银子密送肇州,账本送去全乘,金盛重整修葺,做个戏园。

这银子也好,戏园也罢,都是给苏陈的,郑书荣说:“殿下,这事您给王妃知会一声在先,王妃那性子……”

他只隐晦的提了一下,赵腾润点头:“那就先送信。”

信和银子几乎同时到,苏陈才拿到信,银子也到门口了,她急忙看信,这才知道赵腾润为她筹银三十五万两,待她养好伤,便可回京。

“三十五万,怕是不够。”苏陈放下信,笑着摇头:“他还真是天真,那可是他的养父,他竟然都不了解。”

楚练在旁,听的发蒙:“小姐,您了解皇上?”

苏陈起身:“不了解。”

楚练追问:“那您为何说殿下天真?”

“我说他天真,自然是……上次的书箱你可还记得?”苏陈说着,拉拐拄着——她的腿才去夹板,着力不够,有拐才凑合着:“上次可是六十六箱,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之前,皇上就说不多,不就是嫌少吗?现在这些,才多少箱子?我下去数数,再想其他办法吧。”

第34章 同心协力

因为心里有数,所以这三十五箱也在苏陈的意料之中。

楚练扶着她,一脸被感动的模样,说:“殿下待您……”

“阿练,我记得你比我大一岁是吧?”苏陈听她这么开头就知道这话不会太好,立时打断:“我这都到第三年了,你还单着,有没有意中人啊?”

楚练没想到她忽然说这个,顿时红了脸:“小姐,现在说正事呢!”

苏陈歪楼到底:“这也是正事啊,也是之前我糊涂,都把你耽误到现在了,可不能再耽误了,虽说你这年纪,在军中也不显,但在宫里,也是能做姑姑的人了,你要是没有意中人,我就给你找一个,你要是有,我就给你办婚礼。”

钱上的事,她自己处理,不要楚练操心——知道的越多,越不安全,她虽然护不住,但能免一分是一分。

赵腾润对她的心意,她也清楚,而这次,他们又想到了一处:安抚皇上。她让陈拘去山头翻书,也让他联络旧部,各处剿匪,如果顺手,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烧了也行,也是为了凑银子。

她本来想的是一箱少装点儿,凑够六十,也算个慰藉,只是她没想到赵腾润会给她送来这么多,这一下,每箱少装点儿,差不多也够六十箱了,只是,她总得为自己留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她要再等等,至少也等到腿彻底养好。

箱子让人现赶制的,不拘木材,二百个箱子;兵书也已全部誊写,安排了人印刷成册,就按苏陈的书写格式。

天公作美,九月底,彻底放晴。

才一放晴,薛如曼就来了。

依旧谪仙一般,翩然临世,对苏陈微微揖首:“听闻娘娘在此,特来辞谢。”

苏陈嘴上说着“不敢当”,脚下却动也未动。

薛如曼近前坐下:“娘娘的腿伤……”

苏陈没绷住:“我就等你来给我看呢。”

薛如曼被她打断了话又抢白,微微垂眼,神色不明。

苏陈已经把手伸到他面前了:“薛神医,我以后还想骑马呢,你帮我看看,我这腿几时能好?”

她在他面前,从来如此,没有一次含蓄的,薛如曼只当平常对待,扶手诊脉。

刚落指在她腕上,她又说:“你要不要看伤口?要不要摸骨?前些天下雨,我的腿一直不舒服,你要看就看仔细点儿、全面点儿,这样我快些好了,以后就不烦你了。”

薛如曼垂着眼,十分内敛。

苏陈以为他不会应声了,他却说:“你也知道自己讨人烦,却不收敛。”

她噗嗤一笑:“也不算讨人烦,只是讨你厌烦罢了,看你对我这态度,我这性子不合你胃口,可是我不想遮掩本性,一见你,就忍不住想说话,想让你看我,想……哎对了,这是不是也是病?要不要医治?能不能治好?”

薛如曼不理她了,安静诊脉,又让楚练捧了她的腿,他捏了捏她的腿骨。

虽然隔着衣服,但苏陈还是能整出幺蛾子:“哎呀哎呀,就是那儿……薛神医你手劲儿好大,哎呀,哎呀……疼啊~”

不过是被捏重了,却能说的让人想入非非。

薛如曼那么恬淡的性子都被她闹的红了脸,写了药方就走了,道别都没说。

“小姐,医圣还给你留了张手信。”楚练收药方的时候,多收了一张纸,还有一个木匣。

苏陈看了信,打开木匣,对应了一下:“就知道他是外冷内热,当初我问他要随风倒,他不给我,现在给我十几种,只不过他此番离京,以后就不一定会再来了,皇上如今精铄,是想不起他了。”

“您还有心思管这些呢?”楚练让她看了药方:“您的医药学识也该复起了。”

苏陈看了也不懂里面的意思,又递给她,让她去抓药:“我忘了太多的东西,哪能都记起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重要。”

“你是乐不思蜀了,把夫君都忘了。”

赵腾润推门进来。

楚练急忙行礼,暗骂自己大意,竟然不知有人在外。

苏陈一笑,觉得他没听到之前,既不意外也不惊讶,很是平常的说:“你来了?快坐,这茶正可口。”

那神色举止,一点儿都不像两月未见,更像寻常归家时的照顾。

楚练麻利退出去,趁机抓药——此时殿下在小径身边,她抓了药,回来也不耽误伺候。

赵腾润直接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打量一番:“恢复的如何了?刚才医圣过来诊治,可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只留了药方就走了。”苏陈拉他坐下:“我这性子你还不知?我只是看他几眼,他就面红耳赤的,捏我腿骨的时候,我说他手劲儿大捏疼我了,他还生气了,怪我咯?”

赵腾润当然是了解她的,想到她把神医惹恼的情形,也是好笑,一放松就松了口:“你啊,哪有点儿女子的样子,你这性子我真不放心,来的时候我还担心,怕一来就看到你养了面首,那才是砍了都不够解恨的。”

苏陈眨眼:“你不说我都忘了,等我腿好,我一定要养几个面首。”

——她可是不知道能养面首的啊,早知道能养,她早就走人了好么?还吃什么干醋?养着顺心遂意的面首多好,比男人省事多了。

“你敢。”赵腾润知她是玩笑,捏着她的手背筋:“等你伤养好我就天天带着你,让你十二个时辰都看着我。”

苏陈反手拍他手背:“幼稚!”

但心里眼里都是忍不住的笑意,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好。

……

苏陈腿伤未愈,赵腾润在这儿陪了她两天,夜里都是全心照顾,并无情事,他不能久留,虽然离京城近,但有些事他不在就显得乍眼,他第三天就要回去,嘱咐苏陈好好养伤。

人还未走,陈拘的鹰回来了。

展翅一米的雄鹰,赵腾润是眼看着落入院内的,立刻追进来——此等好鸟,既到眼前,放过太可惜。

院内。

“小姐,陈大哥的信到了。”

楚练伸手接了鹰,一边说着一边递给苏陈。

鹰翅一展,翅羽里的信就显露了。

第35章 回宫

这一幕正被赵腾润看到,他诧异:“鹰使?”

信鸽鹰使,烽火狼烟,都是从军中常用而扩至天下,但鹰难驯,鹰使甚少。

苏陈也诧异:“你还没走?”

她的表情太过直白,赵腾润愠道:“若我走了,怎知你竟用鹰使传信而瞒我。”

“我也不是故意的……”苏陈取下信,让楚练去喂鹰,她没打开直接递给他:“喏,你先看,我都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明知她性直且耿,赵腾润后悔直白,推回的手:“你的信,你自己看。”

“你不是生气了吗?”苏陈哄他也是直白的很:“你要是着急走,就先走,我已经准备了纸笔给你写信的,反正也迟不了多久,最多几个时辰。”

“你……”赵腾润捣了她肩窝一下:“瞒我多少事了?是谁说的,不能欺瞒?自己先做不到,食言……”

“我才没有呢,”苏陈往后躲了一下,刚自白一句,身子就歪了,赵腾润急忙扶她,却被她甩手推倒,然后她直接趴落在他身上:“地上凉,夫君且为我挡一挡,我腿疼站不住了。”说着,展开了信。

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纸页,虽然透过纸背能看到,但字太多,赵腾润还想和她一起看,却是没看多少就花了眼,苏陈却片刻看完,直接团成了团,捏在手里,对他喜笑颜开:“将军真是留了许多书,那几个山里都找到了,算下来,足有几百箱,我要把这院儿做成书院,那两个书房根本不够!”

说着,伸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起身,跛脚回屋,连声唤着楚练。

赵腾润就那么躺着,好一会儿才起来,只觉得脸上还有点儿温热,那温糯糯的触感,透过皮肤落在心里,落处酥酥入扣。

他没有再去见苏陈,直接回京,等她的信。

苏陈把他哄好之后就放了心,此时要重新规划这里,哪有时间写信?等她想起来,已经是临睡前了。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也没起来——深秋天凉,她身子骨弱,而且就算今夜写,也是明天送,那和明天写了送走也无甚区别。

……

十月,皇上甚忙,除了一般事务,还要祭祖、拜天,问天师国运。

太子随侧,要显露才能,还要不那么乍眼,一应事务安排周全落实妥当,还要应对意外和小人,以及其他兄弟们的真假情义,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不可开交。

他原本还算着时间,准备等三月满就催苏陈回来,一忙却自顾不及,更别提其他。直到十月底,微有闲暇才想起催促,怕天气不好,她路上辛苦。

苏陈一点儿都不急,把院墙打了,和隔壁的连在一起,做了个书院——想到就去做,行动力满分。

而此时陈拘也带着银子回来了。

进门先行跪拜礼:“将军,末将带回了二十万两现银,还有数十箱珠宝,以及数万两银票。”

苏陈急忙扶他:“我说了不用行跪礼,你别逼我给你磕一个还回去。”待他站起,又拍着他的肩,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一趟辛苦了,我烤肉下酒,给你接风。”

陈拘憨笑:“将军的烤肉特别好吃。”

似乎是为了给她庆祝,晚上开始下雪了,不大不小的雪花不徐不疾的飘着,被屋檐下的灯笼照着,格外韵美悠然。

苏陈素手一挥:“在门口吃,还有阿练炒的青菜,荤素搭配有营养,再喝点儿小酒,赏着雪,痛快!”

陈拘拿着肉骨头,大口喝酒:“还是将军的烤肉最痛快。”

“你老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苏陈和他碰了一个,随口又问:“还没问你,这次的钱,怎么凑的?”

两人已经喝了两坛半的竹叶青了,说话都大舌头。

陈拘一顿,那一口肉,没咬下来。

苏陈反应钝钝的,还追问:“很艰难吗?”

“原本十月中旬就能回来了,但我怕钱凑的少,就去劫富,遇上了硬茬,兄弟死了几个,本来就只有十几个人,现在……这事怪我,是我想着不让那么多人知道,到时候将军打点之余,顾及的就能少些。”陈拘本想忍着,但生死兄弟情义不是忍得下去的:“都是过命的兄弟,一路走来,就剩这么几个了……”

他说着,哭了起来,大概是酒也喝的不少,又说:“将军,我觉得真的不值,今上这样,也不是盛世明君,储君那位,也不是旷世奇才,我们守家卫国战死沙场,那无悔不怨,但为了讨好……我兄弟死的惨……”

“陈大哥,你喝多了。”楚练想要拦住。

这种话,即便是酒后胡言乱语,也是不能说的,且不说诋毁今上这种大罪,但是苏陈的心思,也是不能伤的。

但苏陈却又端了酒,一杯敬地,一杯和他身前的桌上酒碗碰了一下:“是我的错,连累兄弟们了,那些银票珠宝,给兄弟们还有过身的……分了吧,我今天也喝了不少,就不陪你了,阿练照顾好陈拘,我……回房了。”

她站起来,原本已经彻底痊愈的腿忽然一软,平地摔倒,好在衣裳厚,除了擦伤了手掌,别的都没什么。楚练还没来得及过来扶她,她便起身了,扶着楼梯,回了楼上卧房。

她的酒量甚好,别说两坛多酒是两人分着喝的,就是她一人全喝了,也不会醉,就是……有点儿撑。

没想到陈拘会说这么多,她历经两世也理解不了这些忠心,虽然她很敬重,也知道士为知己者死,但这一死,真是就值吗?就算是陈拘酒后真言,但她站在“她”的立场想了想,也没分出谁的不对——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之后几天,陈拘一直避着她。

大概是酒醒后被楚练说了,他觉得没脸见苏陈,而苏陈也正忙着分箱装银子,亦没再提。

——此番回京,她要高调,要体面,要把“她”那份该有的脸面一并挣回来,明知不容易,她也没得选:“陈拘,还活着的兄弟,跟我回京吧,给我个弥补的机会。”

“将军言重了。”陈拘的人就在近旁:“末将等,誓死相随!”

第36章 解你燃眉之急

赵腾润接了信,立刻就派了东宫卫和羽林卫共八百人,由见福带着,前来接苏陈回宫。他不得空,因今年水多雪大,西北番附小国连番骚扰,皇上正在召群臣商讨应对之策。

陈拘和楚练骑马在侧,一左一右,护着苏陈坐的马车。

陈拘的大胡子已经刮掉了,是临行前一天被苏陈按着强行刮的,现在一张脸,白面无须,风流俊朗,任谁看了都赏心悦目,来接驾的见福都多看了好几次。

一天的路程,苏陈走了两天——人多队长,稍微有点儿什么就得停,而且她也不想赶到晚上进京,要是皇上直接叫她入宫,她岂不是夜里入宫?她不愿此时锦衣夜行。

入夜是在京郊歇息的,第二天上午进的京城,千八百人的大队伍,还有几十辆拉着箱子的车,就算不说那箱子里有什么,别人也会想,一路上真是百姓蜂拥,热闹非常。

苏陈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忍不住叹气:人们只能看到表象,所以促使一部分人只能更加注重表象,比如她。

赵腾润百忙之中从宫里出来,在路上接住了她,和她同坐一车:“辛苦你了。”

“我有这么多人伺候着,不算辛苦,倒是你,听说,皇上最近作息混乱,你一直在近侧,才是真辛苦。”苏陈递给他一本书:“解你燃眉之急。”

赵腾润接过来看:“兵法纪实?谁写的?”

苏陈笑:“我,”她一个大喘气:“编撰的。”

赵腾润已经翻开了,里面确实是她的字,全是大白话,简洁易懂,而且书写格式……看习惯了觉得特别顺。

他大致翻看了一遍:“你准备把这书给谁?”

苏陈说:“我写完了之后,让人印了几百本,觉得有必要人手一册,至少,指挥使以上,先背会了再说。”

“我还以为……”赵腾润刚才有点儿小人之心了,不过他也不赞同这样:“人手一册不好,万一流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利用?”

“军队纪律严明,驻地和边疆策略不同。大国重兵,不能只是兵多,而要能打胜仗,能带出去也能带回来的。”苏陈往后指了一下:“五十万两白银,上千册兵书兵法兵纪,算是告慰我祖我父在天之灵了。”

前一句说的还颇具豪壮,后一句就是私心了,赵腾润又差点儿会错意,听完之后又心疼,伸手抱她,无声安慰。

苏陈拍了一下他的后腰:“我的旧部跟我一起回来,能带进宫吗?”

赵腾润微微松开,看着她的脸:“男人?”

她无语白了他一眼:“战场上打仗的,还能是见福之流?”

……

赵腾润想法把人带着,但到底臣仆有别,不能常进东宫,也不能常见宫眷。

陈拘隔了多天才见到苏陈,急忙叫:“将军……”

刚叫一声,就被月份安稳的孙柔茵听到了,她扶着宫女的手,直接走过来,十分瞧不上陈拘,看也不看就说:“还叫将军呢?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殿下的人了?她再威风,也只是殿下的妾。”

苏陈自打回宫就称病了,东西上献时,她脸色“惨白”的去见了皇上,诉说一场,要回了五万两银子,而兵书一类的,全让赵腾润处理了,她今天若不是有事,也不会出来。

现在都到这儿了,她也不争,平淡的说:“我跟他的时候,他还不是太子。”

论资历比年纪,她是太子第一人。

孙柔茵撇嘴:“那又怎样?殿下现在是太子,我是太子妃,你不行礼没规矩,就该受罚,来人,掌罚!”

苏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我要是你,就装装柔弱,这样还能得他看一眼,你继续耀武扬威,就只能在宫里禁足。”

“你胡说!”孙柔茵心里一惊,随即往周围看去,生怕太子忽然临近,确定了周围没人,她直接上前一步,逼近苏陈:“你这幅病恹恹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吧?就为了讨殿下开心,你这赫赫有名的女将军也能成女娇娥,可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凑的很近,苏陈若不后退,就被她肚子顶着了。

苏陈直接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你有心了,对我了解这么多,是知道我这手上杀敌数万的吧,离我近了,血腥修路……”

她话还没说完,孙柔茵就推了她一把,口中叫道:“啊!你推我?”

叫着就想顺势往后,却是回头看过,有人做好接垫的准备。

苏陈伸手一捞,直接拉手环腰抱住了她:“孙姑娘,你要小心着点儿。”看孙柔茵脸色青白交替的,她低声说:“上次悬崖你推了我,借我的势起身,你以为这次也能一样?”

孙柔茵羞愤不已,用力推开苏陈,被楚练扶住转给她的宫人。

反正早已撕破脸了,她也不怕苏陈这样,不屑道:“借你的势是看得起你,你还不感恩戴德?殿下说了,要我善待你,你别不知好歹,已经给你脸了。”

“是你自己说的,何时成孤说的了?”赵腾润旁侧听了一会儿,此时出声。

苏陈往后侧身,看他走过来,直接说:“我可没有欺负她,刚才还扶她了呢。”

孙柔茵张嘴,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她的话怎么被抢了?

赵腾润对苏陈语气温和:“我知道,你去忙你的,这边的事,去处理。”

苏陈微一点头,就带着陈拘去了另一侧,她有很多话要问,还有事要交代。

孙柔茵抚着肚子抚着宫人的手行礼,柔柔的叫他:“殿下~”

赵腾润冷眼瞥过她:“闭嘴。”

他虽然说让苏陈去忙,但他的眼神,一直都跟着她,看着她带陈拘去边侧,看着他们说话,看到苏陈伸手拍了陈拘的肩,看着楚练递送了东西,看着陈拘行礼……

递送东西?

他都要看入迷了,差点儿略过此节——什么时候苏儿要送东西却不再经他手?

“其实不是什么要紧的,毕竟会被盘查,以后时间久了,就能送要紧的了,安瀚兄于我感情非凡,此事关系重大,他一直没回信,我不放心。”苏陈轻笑,眼角余光看着周围。

第37章 情歌

苏陈没想到赵腾润竟然忍到她说完了话,而且丝毫没有做出什么故意举止刺激她,捧她到这般,心里如何能不触动?

“殿下……”孙柔茵看着苏陈走了,才低声叫了一声,刚才殿下的眼神,看的她都不敢再黏声了。

赵腾润这才转首看了她一眼:“回吧,你现在月份大了,还是在自己宫里的好,安稳。”

他说完就走,孙柔茵急忙追了两步:“殿下!殿下听臣妾一言,您这般宠待陈侧妃,她终究只是个侧妃,她身子不好,是福泽太厚之故啊,她无福消受这般恩宠,您若想陈侧妃安好,就减些她的恩宠荣耀吧,臣妾都是为了殿下安好啊!”

这话若是别人听了,甚是在理,但深知内情的赵腾润却只想笑,回头看了她一眼,言语安抚她的脑壳:“回去歇着吧,孤得空便去看你。”

他不信神佛,没想到还真有人拿这个说事的,苏儿身体好着呢,若非要应对这漩涡,何必装病?不过,孙氏当真,其他人也会当真,这对于苏儿来说,也是好的。

陈拘跟上来,赵腾润直问:“苏儿刚才说了什么?”

陈拘诧异:“将军说,殿下不会问的。”

“所以没准备应对孤的说辞,不知该如何回话吗?”赵腾润搓了一下刚才被风刮的有些发冷的手:“天气冷了,见福,你去库房挑些保暖的东西,给苏儿送去。”

见福一边应下,一边提议:“殿下,既然要赏,就赏了满宫吧,那两位都是今年的新人,总是要顾及皇后娘娘的面子。”

“你在为谁说话?”赵腾润扫了他一眼:“算了,孙氏赏几个炭盆,让她在宫里别出来,周氏那儿添几个手炉,让她没事多去皇后那尽进孝心,苏儿那儿一定要齐全了,你可以先去问问她缺什么想要什么。”

见福觉得自己这一问还不如不问:区别这么大,那正妃能不恼?都怪自己嘴欠!

陈拘低着头藏笑,太子殿下这是真皮,等皇上知道责怪他,还得将军替他圆场子。

赵腾润看他,又问:“陈拘,你这次进京,真是无事吗?”

陈拘回话:“将军说她会亲自告诉您,不让代传。”

赵腾润:“……”

这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难怪苏儿这么放心他这般随意安排。

他一路到御书房,见皇上和朝臣,确定出兵路线,见福便回东宫安排事宜。

其他人的东西见福安排了别的内侍去送,他亲自去苏陈的侧院,十分讨好:“娘娘,殿下让我来给您添些东西,您看看,还缺什么?”

苏陈开玩笑:“缺银子。不逗你了,你带个路,库房在哪儿,我自己去挑。”

东宫的库房,可不是她的小库房,她那个库房里除了兵器就是兵器,显然可以看出“她”的爱好很窄。

见福还能说什么?他送了皮毛手炉香料冬帽饰品……凡能想到的都送来了些,早知她要去库房,他就该先来问问,他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

苏陈听到响声回头看他,只觉莫名其妙。但库房少顷便在眼前,她也没多理见福,先看房内现有什么。

皇宫里的就是不一样,摆件多的下不去脚,首饰小件之类的,都是箱子盒子,苏陈不知,打开来看才知道,而且人半个屋子都是饰品……她开着看了好多盒子又都一一合上,楚练就看向见福,示意他介绍一下。

“娘娘……”见福汗都下来了:“娘娘您要找什么就告诉奴才,奴才能让人帮着找,但对库房的存放,也只能照着册子来。”

“有册子?”苏陈伸手:“拿来我看。”

见福一噎:“那个……要殿下同意才行……”

苏陈拉住楚练:“不看册子了,你们都帮我找,鼓,盒子,簧片。”

楚练一头问号:“小姐,那些东西宫里没有,只有盒子。”

见福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鼓我知道,簧片是什么?”

……

苏陈找不到想要的东西,只能退而求其次,鼓瑟琴箫琵琶笙笛……这些宫廷必有的乐器总是能找出来凑齐的,还有一堆盒子箱子。

宫里没有秘密,苏陈虽然做的是小事,但她这么一弄,众人都一头雾水,并不会把她这举止当做小事来看,赵腾润把兵防图布置下去,这才得空,就听说苏陈做的事情了。

“她这是又要准备什么?”他立刻回宫,边走边和见福说:“你把她库房里的东西收拾出来,给她留下几样,其他的全送去边关。”

见福急忙汇报:“可是娘娘说有用,今天她已经把库房全都腾挪了一遍。”

赵腾润大步回宫,孙柔茵借口不舒服都没拦住,而苏陈则是在和楚练吐槽库房册子的事,这些不都是总管内务的内侍监管的吗?还得太子殿下亲自同意,宫里来往的人情世故那么多,打赏回赠什么的都要太子经手,那他不累死了?

“孤在你进宫之后,这些事一直都是自己办,你还真是……现在想学了?”赵腾润笑着接话,没有说她以前并不想做这些琐事。

苏陈正在乱弹,闻言只抬头看他,并为起身:“阿练,把我刚才写的短歌的词给殿下过目。”

短歌?赵腾润看这一院子的乐器,微微皱眉:“你别再搞什么大动静,前年时候那件事,现在也是笑料。”

这若是以前,苏陈被他这么说,必然低头自卑,但是现在——她笑着说:“我做一件事能让他们笑到现在,他们应该感谢我才对,毕竟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嘛,我制造了快乐他们还想贬低我?不知道欢笑是无价的吗?”

楚练已经捧了纸张出来:“殿下,请您过目。”

“山有木兮木有枝,相思是你,不知也是你;夜阑卧听风吹雨,冰河是你,铁马也是你……”

赵腾润挑眉:“这是情诗……”

这么私密的东西,岂能唱开?

苏陈纠正道:“这叫情歌。”——也不是她写的,只不过她如今想起,提前了时间——瑟为奏而唱出声。

第38章 你不能插手

苏陈声音不算好听,唱的也不在调上,她就随口一唱,哄得赵腾润开心,她也乐意,挺好的一夜。第二天一早发现外面下雪了,苏陈就没起,赵腾润早朝之后回她这儿,她这才起身,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你以前可不喜欢吃这些清淡的。”赵腾润喝着消食茶,感叹一句,以前无辣不欢,从早到晚吃的都热烈,感觉好久没吃过辣的了。

苏陈亲手沏茶,垂眼掩容:“我不记得那些,于我而言,我是从四月有的记忆,你对我如何,我都记在心里,有好还之,无好报之,耿直快意,潇洒自得。”

虽然一点儿都不大气,但这洒脱超然的样子,让赵腾润还是挺欣慰的:“你能看淡,也挺好的。”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知道,苏陈只是这么说,实际上所作所为都照着规矩,但这比之前好太多了,她能从不想应对到现在的适应且自如,真是很好的转变,他所求不多,她能进宫来陪着他,能自寻快乐,能这么不容易但愿意的过下去,甚好。

这么想着,他看苏儿的眼神,越发温柔。

苏陈感觉到了,抬眸对他一笑:“殿下,在自己院子里,我肆意畅快,但外面的猛虎,还需你帮我拦住了。”

赵腾润莫名的想起那天她把他压在地上叫着夫君,撒娇说地上凉,那糯糯软语,和现在请求,无甚区别,都是他理应做到的,但是……他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脸。

苏陈不解的看他,不明所以。

他咳了一声,又指了一下。

苏陈眨眼:“莫非,你说的是这个?”

凑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看到他眼里闪过微瞬羞怯,随即是满眼雀跃,苏陈心里有点儿……软了。

若说之前她讨好都是自己开心了才做的,此时她就有点儿真喜欢了……原来也是个少年人,轻易就满足了,却因生在帝王家,深沉不是装的,而是从小就养成的,所求简单却难得,毕竟环境不寻常,普通人家的琐碎在这儿就是不入流,这等事情更是不合规矩,上不了台面的。

苏陈说:“你若是喜欢,我研究一下这些乐器,以后常给你唱,小厨房的厨师拨两个你喜欢的,你也常来吃饭,这样我们皆大欢喜,如何?”

当然是:“好。”

虽然只一个字,但言语未明的却是满心欢喜——这样才是他一直想要,就像旧在岳州……呃,不提以前,现在就好。赵腾润觉得自己已经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苏陈沏过茶,洗了手,起身晃荡消食:“如今战事如何了?我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她说的无意,就是寻常聊天,但赵腾润却说:“这事你不能插手,别问了。”

不能插手不能过问?苏陈抿唇:“你这意思,我连知道都不行?”

赵腾润看她,略带无奈:“你身份不同,要避讳。”

苏陈顿时嗤鼻:“我二十年生命里,十七年都在战场声中度过的,你现在告诉我,要避讳?那你不妨告诉说个清楚,我要如何避讳,没有那十七年,何来现在的我?”

赵腾润皱眉,看不惯她这态度:“你刚才都说了,那是过去,你不记得了。”

苏陈被气乐了,直接伸手:“拿我的话来压我?真好,那我和你也不熟,昨夜睡过,给钱!”

赵腾润被气到语塞:“你……这种话你是如何说出口的?你又不是青楼瘦马!”

他额角青筋直跳,她就是有本事几句话把他气的半死。

苏陈却顺着说:“有何区别?不都是讨好男人吗?只不过青楼里的姑娘讨好的男人越多,钱就越多,在宫里的女人,只能讨好一个,而且还没钱,还命贱,讨好了也可能被处死,还不如瘦……”

他忽的封住她的口,赤面怒道:“不准说这种话!你冷静一下吧!”

看着他甩手而去,苏陈在他身后直接摔了大花瓶,就是给他听的。赵腾润头也没回。

楚练在屋外,听到动静急忙进来,就只看到太子怒气冲冲的背影,她急忙扶住苏陈:“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唱戏。”苏陈是真没生气,只是在想,如果是“她”,会如何继续?

没等她想明白,周月清就来找她了。

自从苏陈回宫,两人还没见过面,虽然在宫里,地方确实大,足过万顷,但都是东宫,遇到的概率还是很大的,但一次都没遇到过,而两人都没禁足进出很随意,这就是有意为之的结果。

周月清很fo,如果不是姑母施压,她今天也不会来,她原以为,能维持现状到年关。

她进门先笑:“姐姐,我知你不缺虚礼,便不曾来叨扰。”

她这么直接苏陈就更直接了:“有事?阿练,上茶。”

“茶就不必了,是姑母让我来请你去凤栖宫的。”周月清直接止了楚练端茶,笑容不减,意思明确:“姑母说你养病已久,总得去请安的。”

“现在?”苏陈往外看了看:“请午安吗?”

“并不是。”周月清微微摇头:“只是,今日有雪。”

苏陈不太明白她的态度,索性试探一下,伸手拉住她,往窗下迎榻上请:“郡主和我不曾聊过天,都不算熟识,不过郡主帮过我,我这人呢,恩怨分明,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好好聊聊,彼此熟悉一下,以后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敌人,都是有利无弊的,你说呢?”

说着话,她直盯着周月清的眼。

来告诉她皇后有请,还说有雪,这分明就是在提醒她,下雪的时候去,可能会被刁难,有雪便有利。——若是无心,断不会做此提醒,那可是她的姑母,她没道理不和姑母站一队的。

周月清和她对视着,眼里都是柔波——她本就是温柔女子,又无恶意,澄净清澈的神色里便只有温柔了。

她微微托了一下苏陈的手臂,示意她也坐:“说来话长,我之前只觉得你面善,也是最近才想起,大概十二三岁时,我们见过的。”

第39章 由暗转明

苏陈臆想的方向有点儿歪,身子不由也歪了歪,等着周月清说下文。

周月清像讲故事似的叙着:“那时候我去接我哥,人特别多,因为班师的都是功臣,皇上特下令让太子亲迎,我被挤到路上,来往的都是骑兵,我差点儿被马踏了。”

明明是惊险的事,被她这么说着,却像是小事。

不过话说到这儿,苏陈差不多也明白了:“我救了你?”

如果是这样,那她这态度就暧昧了,难道是……

周月清继续说:“殿下救了我。”

咔嚓!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雷劈在苏陈脑袋上:她在想什么呢,就知道这种事不可能的……

“你当时和我哥走在一起,像极了金童玉女,我至今都记得那天我看到的,后来你进宫了,我哥让我照顾你,他说你是女将军,英姿飒爽活泼向上,肯定能和我玩到一起的。但我见到的女将军,只是一个……”

她顿了顿,笑意淡了:“怎么说呢,守着规矩没有性格的女将军,只能算是太子侧妃,因为你撑不起正妃的排面。可是我常来,引得姑母以为我对太子殿下有意,又说起当年殿下救过我,便安排了我的婚事,我家里依仗着权势惯了,我便默认了,只是没想到,你会破而后立。”

苏陈耐着性子听她说完,端起茶杯:“我还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说了这么多,我以茶代酒,谢过相告。”

周月清端杯应了她一下:“你如今这性子,才是女将军呢。”

“我哪还是什么女将军啊,我今天早上不过问了一句前方战况,就被太子给数落了不说,还让我冷静冷静,我如今啊,只是个摆设。”苏陈笑容不做伪,说着,叫人传了午膳。

不知周月清对她何意,反正苏陈是觉得相见恨晚,之前也没聊过,也不知脾气秉性,如今方知是相投。

苏陈一高兴,新得的乐器,又弹弹唱唱,高兴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等想来要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已经掌灯了。

苏陈大咧咧的说:“明天再去,反正今儿天气也不好,我身子也不好,你在这儿吃完饭再回去,一共一百二十步,我让阿练送你。”

周月清是喜欢这样性子的人的,但是苏陈有点儿太热情了,她晚饭又被劝进,一下子吃撑了,回去之后辗转半夜方才入眠,一大早又去皇后宫里请安,困意未消,反应钝了些。

苏陈掐着点儿来请安,当着后妃的面,皇后不便说什么,但后妃们退了,她把两人单独留下。

苏陈暗叫不好,皇后就搁下了茶杯,呵斥她:“陈氏,跪下!”

就知道会有这一遭,苏陈叹着气就跪了。

皇后脸色阴沉不已,说她不孝不睇。只这四字,说了就让人去请皇上。

“姑母!”周月清吓了一跳,这话说的极重,孝道为天,这若真落实了,苏陈哪还有活路?她想要劝着,却被皇后一眼瞪过来。

皇后这次是完全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一句都不多说,却说的每一句都很重,没有半点儿转圜余地。

苏陈跪在下头,面无表情——昨天和赵腾润言语不和说了那几句之后,他就没回去,到现在,一天一夜没见到了,这次是不会来给她解围了,她得靠自己,“身体不好”这是人尽皆知的状况,她不用白不用。

顿时就是身子直接一歪,神色涣散,一副随时要昏厥的样子。

周月清在另一侧站着,不能劝说,也是心下着急,看到苏陈歪身,赶紧过来扶住:“苏……陈……”她一时紧张,想叫苏儿又想到这里不合适,想叫陈氏又叫不出口,年岁相差着,虽说三岁不多,但她叫姐姐顺口,或者是将军,只觉得叫她陈氏辱没了。

她倒是一片好心,但皇后却直觉把她拉开斥责了:“你还知道来给本宫请安,昨天干嘛去了?本宫现在使唤不动了是吧?你嫁给太子就长能耐了?我告诉你,东宫也是宫里,也是皇上的人!”

周月清低头不语,担心的看着苏陈。

皇后恨铁不成钢:“你还担心她?你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孙氏现在有孕,月份那么大,你何时才能有孕?”说着,又指了苏陈:“陈氏没有半点儿规矩,出门在外做的什么事,哪儿像个女人?还有前几天,在宫里弄什么乐器,唱什么鬼哭调儿?真当自己是太子心尖上的人了,也不看看,太子昨晚去的谁房里。”

房里的事都知道?苏陈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是挑拨,但她装了一会儿,直接倒地——地有供暖,除了脏点,躺下也舒服。

周月清一见她倒了,彻底急了:“姑母,她毕竟是太子侧妃,要真是在您这发病了,说出去也不太好,您难免会落个苛责之名,还是先让她起来吧。”

“这算什么,本宫当年怀孕时候被罚跪在雪地里,比着很多了,本宫倒是要看看,谁能……”

眼前一花,一人从殿外进来,她还没看清,那人就直奔地上的人去,随后门口才响起喊声:“殿下,殿下您不能进……”

赵腾润直接抱起苏陈,已经放在一旁的椅子上了,他往外看了一眼,叫随后的太医进来诊治,自始至终没有看皇后一眼。

苏陈这样子不能直接出去,毕竟他们“母子情深”,损伤颜面这种事,现在还不到时候。

“太子。”他不说话,皇后却不能不说:“我没动她,是她自己不中用。”

看太医诊脉之后,没直接说话,赵腾润这才放心,回了皇后一句:“母后,孤没有说话,你急什么?”

这么着急着自证,是在怕什么?

皇后撇嘴:“为个女人,你至于吗?”

门外轿辇已到,赵腾润抱苏陈起身:“若是父皇愿意为你做这些,你怕是连这尊位都不要了吧?”

皇后拉住周月清,尤为不信:“太子什么意思?他是在说那陈氏不要正妃之位吗?他想拖延想给陈氏时间是不是?”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急躁:陈氏是断不能好好的,不然时间越久,陈家的事,早晚会翻上来的,她不能等!不行,这事得和皇上说……

第40章 你不能生气

苏陈没想到赵腾润会来为她解围,她本来就是装的,太医没说破就表示他是太子的人,苏陈上了轿就挣开了眼,躲了躲,靠在一角。

赵腾润:“……”

他倒是没看出来她的装的,但她这反应出卖了她,他伸手拉她:“过来。”

苏陈不动:“你不是在生气吗?我们保持距离,免得怒火波及。”

他手上用力,直接把她拉过来了:“你看到我的弱处了,还想保持距离?”

轿子晃了一下,苏陈彻底歪在他怀里了,他直接收紧手,低语一句:“我没有生气。”

苏陈立刻抬头看他:“你装的?那我们还真是……”

他和她抢着说:“你不能生气,你会不好的。”

苏陈呆了一下,她怎么就不好了?不是已经都恢复了吗?她伸手装模作样的切脉:“哪里不好?”

她以为这样能把赵腾润给诈出句实话,因为到现在为止,各方表现都表明都他是最了解她的,比她自己都了解。

他说:“心情不好。”

“心……”

苏陈差点儿从他怀里摔出去,反应过来就给了他一拳:“讨厌!”

“高兴了?”他大掌包住她的粉拳:“以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陈拘,他大部分都知道,而且是你的人,说的会更清楚一点儿。”

苏陈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你的意思就是不从你口中说出就不算,是吧?”

无非就是追究责任的话,他能撇清:话不是他说的,人也不是他的。

不过他这就不用说明了,因为苏陈理解。

赵腾润把她送回宫之后,没留多久,就又去忙着去军部和吏部了,苏陈就做魔术道具,顺便调戏楚练:“你和陈拘如何了?”

楚练调音试弦,不接话。

“陈拘现在在前头当差,可是好多人都见过的,他那张脸,也是俊武生,很讨喜的。”苏陈捏着一根麻绳,一边穿孔一边笑:“不是我说你,看中了就得早下手,万一下手晚了,你就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了,你觉得合适?”

楚练知道她就是想看自己害羞,索性大方一次:“小姐,你别逗我了行吗?我都承认,这事交给你办了,这是你之前说过的。”

“办婚礼?”苏陈眼睛一亮:“行啊,我去天师院给你看个日子。”

楚练彻底脸红了,娇和一声:“小姐!”

苏陈一阵大笑,就是心情好。

“什么事这么高兴?”周月清来了。

皇后又说她了,让她和陈氏多说说,拉近关系,不能让她太过警醒。但这话里意思,周月清却不甚了解,不过这不耽误她自己的心思,正好可以借这名头多来几趟,和苏陈相识相知。

苏陈一笑:“说阿练的婚事呢,她在我身边跟到现在,再不成家,我都愧疚的要死。”

“小姐,就算你不忌讳,也不能多说这种字眼的。”楚练急忙提醒了,又立刻起身搬坐上茶,请周月清坐了:“郡主,您以后可要常来,把您这温柔劲儿,给我家小姐也……啊!”

话没说完就被苏陈伸手拍了一下,正打在鼻子上。

苏陈也没想到,急忙道歉:“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拍你额头的……”

楚练捂住鼻子,被她这道歉给弄的不知所措,急忙拦住:“小姐,你在说什么?不过是玩闹。”

“你们主仆感情真好。”周月清看的十分感触,她身边的人都规矩,没有这种随意感。虽然忠心,但她如今进了宫,被安排的都是懂事的。

苏陈笑道说:“我们不是主仆,是姐妹,她是姐姐。”

楚练太了解自家小姐的性子了,近来一贯“胡说八道”,她揉着鼻子退下,心里不是不感动,只是,她不好表露出来,当着周氏的面,她家小姐不能这么没规矩。

周月清说:“虽然她是仆,但你们一起长大的,你待她真好。”

苏陈笑道:“你要是在生死瞬间的时候被人挡了一死,你也会待那人好的,就像你对殿下的态度。”

周月清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直白了:“我当时以为我哥会救我,但他只拉住了你的马,没有让你上前。”

还有这细节呢?

“那时我和殿下见过吗?”苏陈好奇了,感觉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当时殿下还不是太子,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的事。”周月清微微低头,再抬头时,她又是那么淡然:“我觉得我哥说的对,我能和你聊到一起,能成为朋友。”

苏陈拱手:“多谢郡主青睐,改日我若能出去,一定带你去肇州,看看天下第一书院。”

两人说说笑笑,越发熟悉,而皇后闻此也稍微放心,至少她这侄女还是很听话的。

皇上午时来用膳,她趁机说了苏陈的事:“那苏陈最近越发强势,我怕她……”

“她在宫里,翻不起浪。”皇上夹了一筷笋丝:“东宫有孙氏,后宫有你,以前孙氏没进宫就能把她治服帖,现在不也一样?再说,她上次的遗症,到现在都没好,太医说她可能永远恢复不了,你怕什么?”

敢做不敢认,还不如陈氏。皇上这么想着,看皇后的眼神,又带出了以前那种不想理睬的淡漠。

皇后赶紧为他舀了菌汤:“可是,她最近的行事,倒有几分初入宫时的耿直和狠辣,孙氏又怀孕,我怕她这几个月,不安宁。”

皇上喝了汤,拿过一旁的湿帕擦嘴角:“你的担心也有道理,朕得空,敲打她一番,最近边战吃紧,朕去议事,后宫无出,朕的第一个皇孙,要确保无虞。”

皇后脸色僵了僵,起身行礼:“是。”

没有皇子,现在的皇孙也血统不正,还让她照料?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这是孙氏所出,总好过是陈氏生,说起来,陈氏那儿也该赏药了,以前太子护着,现在东宫那几个女人,他护得过来?

她叫人进来:“去,给东宫打赏。”

片刻后懿旨即传,给孙氏的都是吉祥物件,什么石榴百花缠枝屏风、蝙莲瓶的,给周氏的是送子观音和经书数册,给陈氏的,一碗药。

第41章 太子一怒

这安排十分突兀,苏陈“卧床”,听着屏风外传令的说完,一脸莫名其妙:“皇后给我送药?”

光是听着就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苏陈不接。

“陈侧妃,皇后娘娘赏赐,你快接赏吧。”

皇后身边的见禄那可是一般不正眼看人的,他的眼睛是长在鼻子上的,此时更是嫌晦气,只站在屏风处,并不往里进。

“见禄公公,我家娘娘身子不好,现在这天气,连床都下不了,还请您不要介意,这药,奴婢端过去。”楚练陪着笑脸,伸手去接。

“啪!”

见禄一浮尘抽在楚练手上:“你算个什么东西!陈侧妃,你还是亲自接了为好。”

他的浮尘不是纯尾毛,里面夹杂了铅银丝,楚练手上顿时就见血了。

苏陈眉头一皱,急忙低头一阵咳嗽,见禄十分有耐心的等着,等她咳完了才说:“娘娘说了,陈侧妃身子不好,药要及时吃,您既然下不了地,那奴才亲自喂您就是,这份殊荣,陈侧妃你可得感念。”

说着,果然亲自端了药碗皱着鼻子进来,那架势就是要强灌。

“感念你一个太监?”苏陈忍不下去,“凭你也配!”说着就要去抓床侧雕花柱上的鞭。

“小姐!”楚练扑过来抱住她,微微摇头,口中说着:“小姐不可动气,太医说您千万不能生气的啊……”

苏陈了然,更是“奋力挣扎”,抬手在衣袖遮挡间,由楚练配合着:“小姐不可……小姐!快传太医!小姐七窍流血了!”

这内殿外殿好一阵忙乱急慌,见禄眼睁睁的看着苏陈瘫在床上那一脸血的凄惨模样,药自然是没法灌下了,他也不准备留把柄,直接就要打翻。

“见禄公公。”楚练忽然伸手接住了那药碗:“皇后娘娘的好意,侧妃领受了。”

“你……”

见禄哪里拦得住,他刚才能抽中,也是楚练没躲,现在楚练有心让他看着,自然动作迅捷。

苏陈昏迷,就被喂了那药,见禄眼看着那一勺一勺的被喂过去,哪知那是苏陈做戏,借了视觉误导的?

太子闻讯回宫,楚练哭着回话:“那药是皇后娘娘赏的,见禄公公灌的,说一定要小姐亲自喝了,还要感念见禄公公的灌药之举,然后……然后小姐就这样了……”

苏陈此时“昏迷”,那药碗里还有个碗底儿残余,她本身就脉搏不稳,此时太医们诊脉之后,又看那个碗里的残药,一致认为那是烈性寒凉药物,女子服食会导致不孕,此时她因昏迷,没有什么反应,但腹痛和小血崩都是有可能的。

赵腾润面冷心怒,拳手忍颤:“可有回还余地?”

太医院正回话:“万幸的是,娘娘体内,有其他残毒,所以药性较强的药物都会有相克之作用,这次能一并把余毒清净了,至于生育之事……微臣尽力而为。”

赵腾润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孤要你务必治好!治不好提头来见!”

太子怒火滔天,周围一切都遭了罪了,这太医院正被扔出去,其他人也急忙退下,楚练挡在榻前,拿着染血的衣裤,不言语,也不让他近前。

僵持之中,苏陈“醒了”。

她痛呼一声,楚练立刻转身:“小姐,你终于醒了。”

“我……还好,没死,你不要哭。”苏陈觉得她入戏太深,提醒了一下。

赵腾润看到苏陈转醒,一颗心才稍稍放下,刚才的紧绷,此时松了才发觉,已经发麻了。但心里确有希望——只要醒了,就能救回来。

他转身去凤栖宫。

……

东宫这么大的动静,皇上自然知道,不过他不准备管。

皇后既然出手了,那就做到底,一事不烦二主不说,对付个陈氏还要他亲自动手,那他的后宫,就彻底成摆设了。

太子的脾性他也了解,有心思才干,也心性仁慈,除了痴情,别的都好。皇后毕竟也养了一场,至此,他并不担心。

赵腾润从东宫到凤栖宫的路上,心思百转:他一贯表现的太过软糯了,以至于他们觉得,他的女人都是能随便揉捏的?别的不说,只这苏儿,他捧着含着,摆在明面上,这些人却偏要如此,是试探是打压?

无论哪种,今天他都不忍了!

凤栖宫里,见禄正在向皇后告罪。

事情他没办成,就是错,尤其是他没做的事,却被硬说的做了,被反咬一口,弄成这样,到底还是要皇后出面应对的。

赵腾润进来,直接踹翻见禄,皇后惊得脸色都变了,差点儿从座椅上站起,强抓着扶手,色厉内荏:“太子,你放肆!”

这是她宫里,还当着她的面,他就这么打她的奴才,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赵腾润踩着见禄,皮笑肉不笑的说:“母后,这奴才办事不利,您还要他做什么?容儿臣给您挑两条好狗,好好为您分忧。”

格外咬重了“好好”二字,皇后直接站起:“太子有心了,但旧仆顺手,你把孝心留在这儿吧。”

她始终有这层身份,也不信太子敢翻天。

赵腾润强硬道:“母后,为个奴才,您要和我翻脸吗?这若传出去,无论是说婆母太恶,还是说男人无用,到底丢的都是皇家的脸,儿臣只要这奴才。”

皇后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家事论调,故不松口:“这是在本宫这里,不会传出的,就算传出去,也是你宠妾太过,我为太子妃正规矩。”

赵腾润抬脚:“既然娘娘不放人,那孤只能……”

——哐哐几脚对着见禄的脖颈处猛踹,他也不耽误说话:“……脏了娘娘的地方,孤给您换块地毯。”

见禄话都没来得及说半句,就趴那儿不会动了。

赵腾润蹭了蹭靴底儿,对皇后微微揖手,直接走人。

皇后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叫人进来。

赵腾润出凤栖宫宫门时,和周月清走了个迎面。

周月清福身行礼:“殿下,是苏儿姐姐让我来的。”

她说的直接,就是怕殿下不听她说完,但此时,她未语已知迟:殿下已然出来了。

第42章 同心

赵腾润直接把周月清带回了东宫,还令她以后无事不必去后宫。

苏陈就怕去说的晚,看赵腾润过来带着戾气,就知道晚了——那气势都不收,可见是真的要暴露了。

“赵腾润。”她直呼其名:“皇上明年是五十大寿,万寿节礼现在就得办了。”

“苏儿,我若连你都护不住,那我忍这些年,又有何用?”赵腾润握住她的肩,痛心疾首:“我一次次的看着你因为我的保护不力而徘徊生死,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这突然想告白,苏陈顺着点头:“我知道……”她的肩骨都快碎了,这是要她感同身受吗?

“你不知道,你以为我要你守规矩是为了脸面,你以为我不为你争取是对你薄情,你以为我要另娶他人是为了前路,其实都不是!”他忽然激动了:“我做这些都只是想……唔!”

苏陈咬住他那喋喋不休的唇:“好生啰嗦啊……我都知道,没有以为,那都是你以为我以为的,你当我是傻的?”

她也总有办法,只言片语便消了他的怒火。

他抱住她,一起坐下:“你最是冰雪聪明,我从来不当你是傻的,除了……的时候。”

苏陈叹气:“你就别想那时候了,我这小血崩,怕是得几个月休养,以后能不能生是一回事,能不能长寿都不定了。原本我习武强身,活到耄耋期颐都不是问题,现在可好,眼看得到的寿数了。”

他收紧了手:“看不到的,必然能如你所期,我请医圣入京。”

苏陈失笑:“我把人得罪透了,你请不回来的,那种人淡泊,都是随心情做事的。倒是你,这次随心了,一会儿怎么和皇上交代?”

“你这次必须好好养你的身子,不用多想,我自会处理。”

“皇上那边一个交代不好,你就危险了。”苏陈忍不住要想:“我觉得,他觉得你痴情,你就痴情给他看,反正深情的男人有弱点,他觉得你好掌握,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这可是君主制,皇上有所有权,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信什么就兴什么,所以让皇上相信最重要。

他伸手点她的额:“你脑袋疼不疼?想这么多?”

苏陈嘟嘴:“人家为你好,你还不领情……”

“又胡说,我怎么不领情?”赵腾润低声说:“肚子疼不疼?我抱你去床上歇着。”

“这几步路我还是能走的,你去忙你的吧。”苏陈从他腿上起身,拉他起来,坐在他刚才坐的地方:“我在这儿歇,等你回来。”

赵腾润摸了一下她的脸,这才走。

苏陈趴在一旁小几上,唉声叹气:“完了完了,我真的喜欢他了……”

好糟糕的感觉,这男人这么多女人,就算心里干净,可身不由己的事多了,总是膈应着,这可怎么办是好?

“小姐,这是怎么了?”楚练端着热水进来,就看到苏陈恹恹的,急忙放下铜盆:“是肚子疼的厉害吗?”

她虽然是问,但麻利的添了个手炉给她塞在怀里,让她暖肚子。

“阿练,你有喜欢的人吗?”苏陈捂着手炉都糊涂了,说完自己反应过来:“我忘了,你一口一个陈大哥的叫,那分明就是喜欢,想来你见到他,就满心欢喜,只想凑近。”

“小姐,你别打趣我了。”楚练给她绞了热帕子,待她接了之后,又倒热茶:“小姐,您现在可得好生保暖,偏偏外面又下雪了。”

“下雪了?赏雪侍梅,帮我开下窗。”苏陈来了精神,她本就在坐在窗下,开窗能看到院里全景。

楚练依着她开了窗,屋里多加了两个炭盆,又去外面点了灯笼,弄了诸般景致,阖宫全赏。

可是,即便她提了精神,楚练还是能看得出来她并不真开心,便在给她端汤粥时候低问:“小姐,你有心事?”

“很明显吗?”苏陈摸了一下脸,又叹息:“女人就是心软,被人对待好点儿,就以为遇到爱情了,可是他不止我一个女人,我这人只喜欢一心一意的那种,只想两个人过。”

“小姐,您说的不是太子殿下吧?”楚练听的头大:“难道您……”

她不敢说出来那个可能——小姐要是变心了,那最可能的就是……

苏陈看着她:“怎么你比我还焦急?我之前是想着帮你家小姐完成遗愿,毕竟我要走也得有钱,可是事到如今,我发现你家小姐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可是我好纠结啊,我烦你可别跟着我烦,那样我会更烦的!”

楚练都要哭了:“小姐,周将军还在边关守着呢,现在正打仗,您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苏陈差点儿脱口而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但这不对,楚练但凡提到了谁,那必定是和“她”有关系的,周安瀚的人她就见那一次,信倒是不少见,难道也很重要?

楚练看她这样,就知她又不清楚了,便解释给她:“周将军和您是不打不相识的,那是都年少轻狂,您这性子,男人都容易混淆性别,然后那天打架,您本来是赢了,但他不服输,最后您体力不如他就输了,他就此知道你是姑娘,便待您格外不同,就算是战场上,也能及时相护……”

苏陈伸食指在她唇上竖了一下,愁眉苦脸:“你家小姐还真是欠了一屁股的情债,我不管,反正我不还,我现在喜欢赵腾润。”

楚练不说话了,又给她加了床被子。

苏陈晚上没等到赵腾润,就在那矮榻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皇后亲自来东宫,给孙氏立规矩,让这东宫的女人都去正殿请安。

“不去。”苏陈窝都没挪:“我有太子妃金宝。”

楚练捧着衣服:“小姐您低调点儿吧,总要做作样子给别人看,自从这次您回宫,主意太大,我劝不动了。”

“是你一成不变,苏儿如今不高调,何时高调?”赵腾润人随话至,一进来就对苏陈笑,递给她一个匣子。

太子金印。

第43章 都在为他做事

赵腾润覆着她的手说:“如果太子妃的金册金宝在你这儿,那太子金印就要放在一起,都在你这儿特别登对儿。”

苏陈毫不客气的收了:“这话我喜欢。”

赵腾润这才看到她现在还是寝衣,皱眉说:“你还没起?怎么在这儿?”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个,苏陈伸手抓他:“你昨晚为何食言?你说你回来的,结果呢?”

现在才回来,这天都快亮了,不过这个时辰,皇后折腾一个孕妇,苏陈反手又推她:“皇后在孙柔茵那儿,要立规矩呢,她也不看看孙柔茵那肚子,五六个月了,折腾孕妇做什么?”

“你不必起了,好生歇着,我去看看。”赵腾润闻音知意,便不做多留。

楚练不解:“小姐,这就是你说的喜欢?”

苏陈伸手去拿那盒子:“不是,他把金印给我了,这才是喜欢。”

又想到一处了么,她刚才还想用金宝,现在就有了金印,这可比她那金宝有力多了。

正殿里,皇后正在和孙柔茵说话,一旁是生养嬷嬷在说着产育的事,周月清不在,也没有东宫其他要紧的人在,赵腾润一看如此便对皇后行礼,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当不起太子这一礼。”

孙柔茵起身对赵腾润行礼,他没叫起,让她行完一礼,才说:“母后来教导你,是看重你,你可要好生礼待,孤还有事,来看看你就要去忙了。”

才来就要走,孙柔茵心里憋屈的跟什么似的,却偏偏不能说——殿下说了还有事,来看她的,她岂能不领情?但是,殿下常去侧院,这东宫到底不是后宫,院落之间距离也不如宫墙,她又不是不知道,但这些都堵在嗓子里,一句都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皇后眼看赵腾润这就要走,顿时瞪眼:“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说这一句就要走?你在陈氏那儿,也这样?”

他唇角微勾,冷嘲暗讽:“母后,正妃怎能和侧妃相提并论?您是正宫皇后,您最理解了。”

“你……放肆!”皇后岂能忍他如此嘲讽?只是多年宫规框矩,再加上前些天太子在她面直接怒杀她的掌宫内侍,她想要拍案的手,高抬轻落,眼看他那高冷的背影,成了孙氏那高挺的肚子,皇后神色一凌:“孙氏,你休要用本宫的金孙来说情。”

孙柔茵都要跪下了,硬是被那生养嬷嬷给架住,她低头哀凄:“母后,您别和殿下置气,殿下如今确实是公务繁忙,但这都是为父皇做事的,您就听儿臣一句劝好不好?”

皇后拂袖起身:“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孙柔茵本来还说的好好的,只这片刻就宫冷殿寒,她捧着肚子委身于榻,想了想,还是让阿枚出宫,回府一趟。

……

苏陈对孙柔茵的事不感兴趣,但有事也是要知道的,毕竟知己知彼很重要,但是没想到,孙氏这次,还做了一件好事。

今日二十九,已是月末,转眼就要腊月,就要过年了。

她追问着身边喝茶人:“真的?”

周月清不屑的说:“皇上都欣赏过送进来的人了,还能有假?”

茶香缭绕里,听着外面冰雪消融声,两人说说笑笑。

周月清这几天在自己院子里,两方避嫌,但昨日看到后宫添了新人,也是吓了一跳:皇上已经多年不选秀了,这添新人怕是下面送的,她便去了凤栖宫,可是皇后都不知道的事,她反倒是说漏了。

不过今天已经热闹了,她便来找苏陈说话。

苏陈说:“我还真没想到,孙柔茵竟然会给皇上送人,她这是报复皇后吗?”

这种话,也就她敢说出来,周月清笑:“还是和你一起说话轻松,具体我也不知,不过她这么做了,对殿下也有好处的。”

对太子有好处……苏陈捏了块柿饼:“她倒是痴情,那我们来猜猜,殿下会承她这情吗?”

周月清摇头,不猜。

苏陈又想到一个可能,自己先忍不住笑,笑的周月清不明所以才说:“哈,要是皇后一生气,又给殿下塞人,那才热闹呢。”

周月清说:“皇后娘娘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

然而两天后,皇后给东宫送来几个舞女。

“清儿,清儿,你脸疼不疼?”苏陈在主殿拉住周月清,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孙柔茵还没把人安排下去,都在院子里站着,都看着苏陈在笑。

周月清拉住她:“你小点儿声。”

苏陈直接说:“那有什么?这几个人,孙姐姐可有安置法子?若是不介意,让我带回去吧?”

她直接看着孙柔茵说话,笑眯眯的,好像真没有别的心思。

孙柔茵也没想到皇后会这么直接,她本就不愿意处理,苏陈如此说了,她便顺水推舟:“陈氏喜欢,就带走吧。反正殿下也常去你那儿。”

苏陈直接带着人就走,并不言语安慰她,反倒是周月清说:“柔姐姐不用担心,苏姐姐做事自有分寸的,您只是不常在殿下面前柔弱,其实您要是去请殿下,殿下怎会不来呢?”

孙柔茵不想搭理她——自从她们同日成婚之后,周月清就完全变了态度,对她特别淡,还不如以前刚认识的时候呢,她现在也不屑和周月清说话了,什么皇后娘娘的侄女啊,现在一样和她抢殿下。

周月清福身告退,守着规矩让她也没法挑什么,但赵腾润这几天,也确实常来看她,经常在她这儿用膳。

苏陈看着舞蹈,并不在意外头说什么,反正现在已经腊月了,眼看就要过年了,现在就算有什么,都能为了面子掀过去。

“我几日不来,你倒是半点儿不想我。”赵腾润带着见福,拎着食盒过来。

进门听到的就是咿咿呀呀的曲调,他只当是苏陈又在练什么,但进了厅里,竟是数个舞女,他皱眉:“苏儿?”

几个舞女长袖妖娆舞玲珑,无人应答。

他正要再说,忽然从中伸出一只细白纤手,拉住他的手腕,直接带他入了舞女群中。

他大惊失色,感觉要撞到人了,眼前却忽然一花,只有苏儿一人。

“这……”

“嘘。”

他甚是疑惑,苏陈却示意他噤声,往周围看。

第44章 初展技能

赵腾润顺着苏陈的手,往左右看去,这一看之下,顿感惊奇——舞女甩袖,见福茫然,随后楚练出来,接了见福提着的食盒。

苏陈伸手牵住他,往一旁带去,他也分不出方向,直到从中出来,才分辨出是站在寝殿里。

看他一脸茫然,苏陈推他出去:“我一会儿和你解释,你先出去打发见福。”

不能时间太长,魔术就是抓的人那点儿反应不及,要不然就被看破了。

赵腾润从殿内出来,见福急忙行礼,又往舞女那儿看了看。苏陈出来,让众舞女歇了,在一旁待命。

见福正要说话,被赵腾润直接撵了:“你出去候着。”

楚练也跟着出来了,和见福说:“殿下对小姐什么样,你一向都是知道的,眼下要过年,很多事情都得咱们替主子想到,替主子办好,你看到那些舞女了,那是我家小姐准备的节目,以便宫宴上用,你现在知道了,可要保密。”

“殿下让我出来,不就是为了保密吗?”见福点头,垂眼间看到楚练手背上的痕迹:“见禄和我是一起进宫的,以前并不叫这名,只是分到宫里主事了才赐的名字,他以前不这样。”

那件事他也听说了,也知道殿下处置了,但没想到楚练的手到现在都没好。

“人是会变的,太医说他的浮尘里都是银铅丝,而铅有毒,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她摸了一下手背:“咱们在偏房暖和暖和吧,主子这会儿不用人。”

“有个小太医,看外伤很拿手,回头我让他来给你看看。”见福一边往偏房走,一边说。

楚练含糊的应了一声。

殿内,苏陈说:“听到了吧?”

赵腾润点头:“听的很清楚。”

“这些,都是我这些天弄的,本来我想找工匠的,但在宫里我实在不熟,又怕被泄露,就全部自己动手,阿练也做了几个暗器,给我防身用。”苏陈展示着自己的成果,“我知道宫里不能见刀枪,但如今你都和皇后翻脸了,我不得不防着。”

那是诸多盒子,打开里面都有机关,不算精巧,但胜在隐蔽,让人不会注意。

赵腾润指了一下外面:“刚才那些,是什么?”

苏陈拿着一个盒子往屏风处走,举例解释着:“利用人的视觉盲区做的魔术表演,哦对了,现在还不叫魔术,叫戏法儿,魔术这个词,是从西方传过来的。”

她说着话,已经不见了人,只有一个盒子,在半空里。

赵腾润跟过来,却看到她站在屏风另一边,这四扇大屏风比她胳膊长了两倍以上,她却这么站着,真是……惊奇!

苏陈随后就走出来了:“时间不能过长,因为人的好奇心会趋势他们往仔细里看,容易被一点吸引,这是利处也是弊端。”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赵腾润绕着屏风走了一圈,这才看到这屏风是双层的。

苏陈随口就扯:“我在肇州的时候,养伤之余很是无聊,就去戏园里解闷,认识了一位彩衣大师,我觉得新奇就学来了,你也觉得新奇对不对?别人表演,你们都怕遇刺什么的不放心,我要是表演,估计有人会栽赃,所以我就只能给你看,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发扬,甚是可惜。”

“这些东西都是盛世年华发展的,人们闲了自然就发扬了,”赵腾润拉她坐下:“我有好消息告诉你,要不要听?”

“今日腊八,能有什么好消息?”

苏陈说着坐下,开食盒看到了腊八粥和腊八糕,立时就笑了,拿着糕点咬着,等着听下文。

“边关大胜,还并了两个小国。”赵腾润看着她的眼:“不日,大军就要班师回朝了。”

苏陈坦然的被他看着:“那好啊,不打仗百姓就能安居,安居乐业才能国富民强。”

赵腾润微微挑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苏陈吃完一块糕点,嘴角还沾了点儿碎沫,她完全不知,还翘着嘴角:“陈家的名声现在都消完了,反正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感兴趣,你要说就说完,要不说就此打住,咱们聊点儿别的。”

她说着,又拿起一块。

赵腾润无奈,看她这小迷糊似的,他也不忍说完,便没继续:“你要说什么?”

苏陈把糕点送到他嘴边:“我给皇上献了药,他最近新宠的那个姑娘,能怀孕,你最近和皇后走近一点儿,多让她撞见几次那姑娘恃宠而骄的模样,以备后手。”

赵腾润看她那小嘴角一直翘啊翘的,到底没忍住伸手揩了,摇头说:“皇上不是……”

苏陈截住话头:“他是子嗣稀薄,不是完全不能生,只不过在这个环境里,怀上是一回事,生下来是一回事,养大又是另外一回事。那药是太医院的方子。”

能想到这一层,赵腾润知道,苏儿是被这大环境侵染了,再不复以往的无忧无虑,他握住她的手:“辛苦你了。”

“我一开始只是觉得,不能让孙柔茵把好占全了,她为了你,给皇上献女人,引得皇后又给你赏舞女,比她献的歌姬还下贱,既然事情做了,那何妨更进一步?我本来是想找薛如曼的,清儿说不如就近,这样皇上也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苏陈眉眼一弯,又说:“你还记不记得和清儿初见?”

赵腾润点头:“我见你的时候,她就在侧。”

苏陈以为他说的是“她”初入京时候的事,确实在场的很多人,他这么说也对,便顺着说:“你救她于马下,她对你也是报恩。”

他却不解:“什么马下?”

“你不知道?就是那个时候……”苏陈比他还吃惊,把从周月清那儿听到的,又复述一遍。

他回想一番,无果:“我当时只顾看你了。”

苏陈苦笑:“你不会当时只顾着看我,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了吧?”

看他承认的神态,她摇头,用一种不忍直视的语气的说:“到底,还是便宜了你。”

“嗯?这话你说反了吧?”赵腾润拉紧她:“便宜了谁?”

第45章 琴瑟和鸣

两人一番嬉闹,苏陈糕点没吃几口,粥也没喝,闹完了也凉了。

“现在好了,闹腾一身汗,你又不是真要白昼宣那啥,放开啦。”苏陈拍他的手,现在被他整个抱在怀里,很热。

“你和在一起,做什么都有意思。”赵腾润不松反紧:“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让你生孩子!”

苏陈:“……”

她要怎么告诉他那药她没喝,她没有腹痛也没有小血崩,甚至……她根本就没有月事,而且她也不想生孩子?

但苏陈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沉默,否则就彻底误会了,她得说点儿什么:“那个……说起孩子,孙柔茵三月里就会生的吧?”

赵腾润根本就不知道孙氏何时生产,但苏陈此时这么说,他以为是刚才他的话引起苏陈的想法,便含糊盖过:“大概吧。小年之时便会休朝,到时候宫里也会有各种宴事,会很热闹。”

苏陈也有心揭过此话题,便说:“我是喜欢热闹,但我不喜欢这里的热闹,我过年时候能出去吗?”

他点头:“在京城里,还是可以的。”

苏陈抿唇不语,挣开他的手,吐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把宫里的乐器都弄了一样,我特别喜欢那个瑟,那么宽,好几个山,特别有气势。”

喜欢瑟?他眼睛一亮:“我用琴与你合奏。”

他这般兴致高涨,苏陈都不好说自己是初学瑟的,她以前只弹过吉他……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一个宫廷里的人,她硬着头皮抚上瑟弦,但一曲下来赵腾润完全合着她的调子,她诧异了一下也就明白了,他做了辅。

苏陈故意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琴瑟和鸣?”

赵腾润却认真的解释:“你的水平,没法和鸣。”

苏陈:“……”

……

腊月二十四,小年,回京的军行进度和越国国书一起送达,越过派遣使臣谈和,要荐公主和亲。能不动兵戈,自然是好事,对方献女,大苍亦没有不收之理——收下了,就是真诚交好,以后的事都好说。

这是个好年,自然过的十分盛大。

腊月二十九晚上,宫里家宴。

苏陈的瑟没练到什么地步,但她的戏法是真的炉火纯青,这本来在这儿就是新鲜玩意儿,再加上宫里有钱,道具又好,真是以假乱真毫无破绽:常见的鲤鱼贺新春(大变活鲤鱼),平安吉祥(苹果桔子树),环环相扣(铁环相互交叉)……都是寻常小魔术,但“这一届”观众十分捧场,她差点儿就膨胀了,想要做那个“撒豆成兵”。

孙柔茵不阴不阳的说:“只知陈妃是将门虎女,不知竟然会这些玩意儿,看来在宫里,你过的还真是格外得趣。”

苏陈不在意的笑,放下手里的苹果:“都说为母则刚,柔姐姐还真是越发刚硬了呢。”

孙柔茵脸色一沉:“本宫可担不起你这声姐姐,陈妃你还是称本宫官称吧。”

她不给面子,苏陈也不给她脸:“叫你姐姐已经是尊称了,你有金宝金册吗就让我叫你官称?”

孙柔茵登时恼了:“我没有?你有啊?”

苏陈真就有,她往上位处看了一眼,准备说出来。

周月清急忙劝道:“姐姐们给妹妹个薄面,今天就不要斗嘴了吧。”

皇后一直注意着这边,此时出声不是压制,而是嘲讽:“太子,你东宫怎么乌烟瘴气的?看来,得给你添个人,好好管管才行,那越朝公主此番和亲,不能太低,也不适合给你父皇做妃,不如入东宫给你为妃。”

赵腾润在皇上下首位置,和皇后几乎平视,闻言冷笑:“我东宫一正两副的妃位已满,母后不会又说要谁贬为妾吧?”

皇上身侧坐着新晋的怜妃,看此时气氛,她也凑了热闹:“皇上,臣妾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苏陈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直接起身:“既然是好消息,那稍等等,我和殿下抚琴操瑟为怜母妃助助兴。”

皇后怒斥:“成何体统!”

赵腾润给周月清使了个眼色,周月清咬牙,说:“即便不成体统,也挡不住父皇子嗣艰难,但再艰难,也还是会有的。”

她也不想这么不给姑母面子的,如此以后怕是难以善了了,但她现在为人妻妾,别无他法——出嫁从夫。

“你说什么?”

皇后差点儿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而太子和苏陈已经各自坐在琴瑟之后了。

怜妃和皇上说了消息之后,苏陈先手——她不掩饰自己知道了,这对于皇上来说,也不意外,那药是苏陈献的,他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终能有一个,也是十分高兴的,甚至由此激发了他要长寿的念头,只要他活着,或许他的亲儿子就能即位!

瑟声长,琴声悠,……笛声扬?竟是周月清揽笛相和,独孙柔茵在旁坐着,和别人一样,当了观众。

琴瑟和鸣一向指代夫妻之间的感情,可妾如何能与夫琴瑟?这自然又是秘闻,不过苏陈不在意别人是否知道,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反正她很快乐,弹奏的是高山流水相遇那一段。

这些人的出身,表示着他们大部分都能听懂琴曲,苏陈弹完就退了,不在这儿继续当靶——有些事,就是眼不见为净。

但这热闹,一直延续到十五元宵。

宫里议论纷纷,周月清找了机灵的小丫头给苏陈描述:“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怎么可能现在会有?别是假胎。”

“是真是假,生出来就知道了。”

“那要是弄个假的,谁能看出来?”

“皇上新宠,你敢多说?”

苏陈笑着打断:“就知道会有这一句。”

周月清示意那宫女下去,又说:“你和殿下的琴瑟和鸣,一直传为佳话,倒是孙氏,这次里外不是人了。”

“她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难道舆论不偏向她?”苏陈不太了解舆论生成,但她不觉得这是人为造势,“她”的根基不在京城,如何比的过那位高权重的孙相?

周月清却说:“你当年成亲,也是人尽皆知,后来无错被贬,人们都不是傻的,再加上孙相的政绩和陈老将军的战绩,自然你更胜一筹。”

原来如此……

第46章 元宵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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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这位公主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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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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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都得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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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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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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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我的仇我自己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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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我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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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珠联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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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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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稚子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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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掏老底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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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怕他以后会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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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多种方法达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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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怜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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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论政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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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有心胆不够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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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只要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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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苏陈的“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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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先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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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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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留一半说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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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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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慧极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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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辅佐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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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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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到底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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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军功是太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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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趁你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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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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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争执如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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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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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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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若有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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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再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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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苏陈想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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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传信那个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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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逃出多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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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公主如星辰般曼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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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公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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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位同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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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是劝还是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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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天助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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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你有什么是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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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骂了皇上寻得楚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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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您做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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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我说话都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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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这只是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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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都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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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我怕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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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开心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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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我以为你我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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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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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你的态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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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没有解药就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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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想要我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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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又是一番新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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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命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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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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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每次进宫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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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新人新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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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齐头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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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美食收复一切坏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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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我这里风景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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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皇家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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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一起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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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稳住,别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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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我替你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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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皇上的大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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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大逆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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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调皮的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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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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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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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有些事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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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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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战事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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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皇上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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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说话出口要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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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切都在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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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皇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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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皇上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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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你并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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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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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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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是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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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他的面子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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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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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别让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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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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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改变是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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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收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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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有事,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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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艰难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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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所遇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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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我会选择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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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实力厚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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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又是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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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偏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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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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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风头正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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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真心真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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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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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守株待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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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忆往昔旧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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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不省心的柔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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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藏得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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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祭天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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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只要皇上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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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本宫给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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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有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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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你是唯一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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