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藏的深 - xp1024.com
《太子殿下藏的深》


第一章

九尾抱着其琛来到无尘庙的时候,无尘正在诵经。

九尾也不打扰他,客客气气的从大殿退了出来。反正自己拿无尘庙当自个儿家一样,毫不客气的支使小沙弥给他们收拾厢房。

九尾生的好看,小沙弥一直低着头打扫,待收了大扫用的工具竟一时间看呆了,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施……施主,厢房打扫干净了,施主进去吧。”小沙弥结结巴巴的把话说了完整,九尾看的好笑,存了逗弄小孩儿的心思,竖着一双毛茸茸的猫耳朵冲小沙弥歪着脑袋笑了笑,道:“多谢小师父。”

小沙弥先是涨红了脸,随后又摇摇头,觉得丢了佛祖的脸,念了声“阿弥陀佛”,低着头说了声有事唤他即可,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

九尾是南海外萃山的猫,生的漂亮的应该的,更何况他还是千年难得一只的纯种九尾白猫。

“其琛啊,你爹我大半辈子没这么辛苦过了,”九尾怀里抱着的赤色猫是九尾偶然间得到的一块女娲灵石,他看着通体剔透就给雕成了猫的模样,谁知一经完工就化了形,九尾愈看愈喜欢,就收了他做儿子,“你这眼睛最是好看,只是可惜了。”九尾用手指戳着其琛的鼻子,一双琥珀眼睛里尽是可惜。

其琛的眼睛确实漂亮,这可是用东海的万年的黑珍珠镶嵌的,只是他现在失了明,一双珍珠失了光彩。

其琛叫了两声,在九尾的怀里亲昵的蹭了两下,九尾瞬间就被治愈了,眯着一双眼笑着揉了揉其琛的猫脑袋,让它在自己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觉。

其琛前段时间历劫之时被人暗伤,九尾千护万护还是让他遭了毒手,伤了一双眼睛。

那人伤了其琛就隐匿了行踪,九尾动了怒,四下用关系去寻人。

九尾心疼其琛心疼的不得了,自己带着儿子寻医问药,妖界仙界都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有人有办法,遂想来无尘庙碰碰运气。

无尘是个神神叨叨的和尚,修行一般,但运气是非常好的,九尾寻思着他大概是有办法的。

九尾抱着其琛从厢房出来,门口种了棵美人松,约有百岁的模样,九尾盯着它出了神,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

“你又憋了什么坏主意,”无尘负臂站在九尾身后,着了一身灰袍,看到九尾肩上趴着的猫一愣,皱着眉头问他,“哪里来的小东西,这双眼睛可惜了。”

九尾转过身来,把其琛从自己肩上轻轻的抱下来,其琛就在他脚边转悠,也不跑远。

“其琛,去远处转转,爹跟师傅说说话。”九尾蹲下,轻轻的抚摸着其琛的脊背,其琛眯着眼睛点了点头。

待其琛跑远了,九尾这才叹了口气,“他度劫时被人暗伤,那人又隐匿行踪,找不到解药,这双眼睛……心疼坏我了。”说着,用一双眼睛偷偷看无尘。“我遍寻三界,来你这里碰碰运气。”

无尘看了看那棵美人松,又看了看九尾,闭着眼睛说,“再换两颗。”

九尾差点想掐死他。

“女娲灵石化形我还是头回见,它灵力有限,不能自己解毒,普通灵力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无尘状似随意的挥了挥手,美人松的上空就出现了一片黑云,顷刻间就下了雨,美人松似乎是有了灵性,有些傲娇的叉着“腰”。

“你这……”九尾看呆了,转到无尘的前面认真的看了看,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怎么就突然有了灵力?

无尘这才睁开一双漠世的眼睛,看着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九尾,问他,“怎么,不认得我了?”

“不不不不……”连说了四个“不”字,足以见得九尾现在的惊讶程度了,“你以前不是不修灵力的吗?”

“突然发现有灵力也不是件坏事,最起码我知道其琛的眼睛怎么才能治好。”无尘歪过头来冲九尾微微一笑。

九尾简直崩溃,他家那口子不放他出门不是没有道理的,至于为什么,从九尾现在这副花痴模样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不过也怪不得九尾,无尘模样俊俏,是这人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只可惜出家做了和尚,不然,定要让那些世家小姐公子们抢破了脑袋。

九尾恋恋不舍的收回盯着他的视线,问他,“什么办法?”

“木属青龙,他和其琛有段……”无尘挑眉看向九尾,九尾有些摸不着头脑,“孽缘。”

“孽缘?”九尾盯着无尘的脸看,但不是因为觊觎他的美貌,而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莫非和我有关?九尾想,和他有关,孽缘……

九尾的眼睛亮了亮,漂亮的狐狸眼睛里满是笑意,“你这意思,明显就是想让我回去,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无尘不笑的时候有些清冷,一双眼睛无悲无喜,仿佛已经看尽了世间百态。

“偶尔闹脾气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趣,玩儿够了也该回去了。”

这番话从无尘的嘴里说出来确实是不太应该,但他先前收人之托,再肉麻也得说出来。

九尾心思活络,眼睛转了转才舔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道,“知道了!”

其琛的眼睛看不见,自然是不敢跑远,好在无尘的庙宇里这群小沙弥都是规规矩矩的,少有逗弄他。

“这是……?”来人的声音里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浑身剔透的赤色猫少见。

自从瞎了眼睛,其琛的耳朵就越来越灵敏了。

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其琛有些怯怯的往后躲了躲,不过这庙宇之中没有什么灌木草丛,小狐狸再躲那人也能看得到。

其琛听到那人闷笑一声,然后朝着他走过来。

那人蹲下身子摸了摸其琛的尾巴,其琛的一双眼睛虽然看不到,但还是眨巴了几下,有些怕,连身子都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那人把其琛抱起来,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其琛摇了摇脑袋,好不可爱。

那人把小狐狸抱在怀里,一双温暖的手轻抚着其琛的肚子,其琛差点舒服的睡着了。

“二叔说的猫大概就是你,你是谁带来的?”那人的声音宛如山间的清泉,清冽干净。

其琛在他怀里窝的舒服了,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趴着,也不动作,权当自己睡着了没听见。

直到九尾叫了其琛的名字,其琛才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从那人怀里挣脱了出来。

那人的声音带着不舍,问他:“你叫其琛?‘憬彼淮夷,来献其琛’的‘其琛’。”

这句话九尾对他说过,彼时九尾正在读《诗经》,恰巧读到了这句,便给他取了“其琛”二字做名字。

九尾就要到这里来找其琛了,其琛冲着方才跳下来的方向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要走了。

那人道:“我叫容与,付容与。”

付容与静静地站在原地,思忖这只猫的来历。

猫族修仙,大都去了南海外的萃山,向来是不问世事,不出门的……

也不知道其琛记没记住自己的名字,付容与看着其琛渐渐跑远的身影,有些担心他不能找到方才叫他名字的人。

付容与是天族未来的继承人,此番下凡来是为了找他二婶回家。

他二叔……他二叔就是天族之主,名唤洛安歌,至于为什么他二叔要找他做这天族未来的继承人,这得看他二婶。

他二婶是只九尾猫,也就是萃山之主。

九尾猫成年之时可以选择性别,据他二叔说,他二婶嫌做女人太麻烦,不愿当女人;他二叔宠他,不愿就算了,反正他已经找了付容与做这未来的天族继承人。

两个人前些日子闹了别扭,他二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他二叔又拉不下脸去找人,就派了他下凡来,据说他二叔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让他下来找一只瞎了眼睛的猫照顾它一些时间回去就算是完成了二叔交代的任务。

不过这只红色的猫是真的漂亮,付容与心想。

九尾素来不爱打坐修炼,其他玩意儿倒是精通的很,猫雕刻的栩栩如生,倒是可以见得他的手艺精湛了。

“其琛,跟爹去见见你娘亲。”九尾那张漂亮但是又有些欠揍的脸上写了“生气”两个字,其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还是听的出来的,不自觉的在九尾的怀挣扎了几下。

其琛一直都知道他有个素未谋面的“娘亲”,九尾每次提到他总是先笑后恼,毕竟是历过劫的猫,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

仙界的盛宴,说白了,也就是一年一度的天界相亲盛宴,就在两天后的晚上,九尾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出发,后天下午就能到。

九尾是南海萃山之主,自然是要去的,而且还要盛装出席。

九尾过惯了萃山随性的生活,天族的规矩条条框框的多的麻烦,九尾从前最是讨厌这样的场合了,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确实是该适应适应这种生活了。

九尾带着其琛从萃山拿了请帖,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仙界。

第二章

“陛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你们怎么回事……”九尾带着些许愤恨走在回帝君寝殿的路上,还别扭着到底要不要回去,就听到琉萃正在教训几个做错事情的仙子。

九尾纳闷,洛安歌莫非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竟然让琉萃这个素来和善有礼的小丫头教训人。

想到这儿,九尾捏了个诀隐去了身形,偷偷溜到帝君殿内。

其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九尾要隐身进去,他就藏在九尾怀里,乖的不像话。

一旁恭恭敬敬等着的九尾的付容与有些拘谨的看着他二叔,问他,“二婶真的会来?”

“会,”洛安歌的声音里带了些作为天帝的威严,饶是付容与也有些怕他二叔,“他若是不回来,天帝夫人的待遇以后就不是他独享了。”说到这儿,洛安歌倒是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天帝只有一位正妻,还是个男人,这让很有些仙子都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在宴会上盛装出席,得到天帝的青睐,然后荣升天妃,走上人生巅峰。

诸位仙家看在洛安歌的面子上不会什么明说,但是暗戳戳的安排了好些女仙去洛安歌的面前晃悠,这点,据洛安歌说,他二婶不是不知道的。

洛安歌吩咐琉萃不许有人打扰,实在是想给他的小娇妻一个教训。

九尾这边看的牙痒想揍人,转眼又看到了付容与。

这人是?九尾皱着眉,眨巴了两下眼睛,他似乎是从来没见过这人,叫他二婶的话……

九尾当时就现了形,憋了个坏主意。

“洛安歌!”九尾这一声把其琛吓到了,眨巴着眼睛有些无辜,随后就被九尾从怀里掏出来,扔在了付容与的怀里,“你!”九尾气势汹汹的瞪了付容与一眼,“带我儿子出去。”

付容与认出了其琛,毕竟长有九尾的猫修仙去了,少有见得,带着一点点的惊讶赶忙接过去。

付容与不明所以,眼前人怒气冲冲的,两只眼睛的瞳色都变了一蓝一棕,完全没有了当日见到无尘的那双琥珀色。洛安歌轻咳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抱着小狐狸的付容与一眼,付容与心下了然,向洛安歌点点头就抱着小狐狸出去了。

寝殿外的一众小丫头们眼里全是八卦,琉萃见付容与抱了只小狐狸出来,知道事情大抵上是遂了洛安歌的心意,笑出了声音。

“太子殿下慢走。”小丫头们实在是太清楚殿中发生的事情了,赶忙散了去。

“那人是谁?”九尾化了猫的模样,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在洛安歌的腿上趴着。

洛安歌也没了平时在朝堂上的威严,嘴角一直含着笑意,骨节分明的手在九尾的肚皮上轻轻抚摸着,九尾眯着眼睛享受的不行。

“容与,我大哥的儿子。”洛安歌话少,这个时候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倒是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嗯?”最后的那个尾音上扬,分明就是在兴师问罪。

九尾一愣,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九尾略带心虚的笑了笑,“我这不是……这不是……”不知该怎么解释的九尾眼睛不太自然的转了转,低着头换了副委屈的模样,连声音有些娇弱,“前些日子陪着儿子历劫,受了伤,你别凶我。”

洛安歌不自觉的皱了皱眉,“我看看。”

“这……这个……”

九尾躲躲闪闪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心虚,再加上洛安歌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九尾打着哈哈敷衍他。

以九尾的修为,已经是鲜少有人能够伤到他了,但是他受伤这件事情……洛安歌皱眉,仔细想了想九尾方才抱着的其琛,虽然瞎了一双眼睛,灵力却是充沛,反观九尾……

“说实话。”

洛安歌这幅样子明显就是生气了,九尾这下成功的转移了话题。

“那人暗杀其琛,使了计策将我引开,用天雷和鸠鸢来对付其琛,其琛那双眼睛就废了。”九尾说的极其简单,笑话,堂堂萃山之主,天雷若是都受不住,还怎么能做天帝夫人!

非历劫时的天雷,虽然威力不大,但是架不住数量众多。

洛安歌的脸色有些难看,强行给九尾化了人形,“我是不是太久没有收拾你,让你都忘了我也会生气,嗯?”

九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洛安歌强行化了人形,光着身子趴在洛安歌的腿上,一时间有些羞赧。

“干什么!”九尾当即就从洛安歌身上下来走到了床边,用术法给自己变了一套衣服出来,待脸上的红潮褪去九尾才去看洛安歌,“强行化形,洛安歌你可以的!”

洛安歌在桌子前坐着没动,只是抬眼看了看九尾,也没说话。

九尾的嘴不停的在念叨,洛安歌确定他受了百八十道天雷之后没有什么要命的伤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九尾,”洛安歌一瞬间就站到九尾面前,把他扑倒在床上。“我很担心你的。”

床上是天蚕丝做的被子,上面有只用金线缝出来的猫,不用说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洛安歌撑着胳膊在九尾身上,九尾的大脑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眨巴着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看着他。

九尾突然笑出了声音,双手环住了洛安歌的脖子,“知道啦,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洛安歌低头亲了亲九尾的嘴角,问他,“儿子怎么样了?”

洛安歌怎么会放心让九尾自己去照看儿子他怕九尾连自己都养不活,暗中派了好些人去照顾他们。

不过不知道九尾用了什么办法,让其琛提前修炼出了九条尾巴,这才让洛安歌在其琛出事的时候再也感应不到九尾了。

说到这里,洛安歌就有些后悔没从一开始就陪着他们。

“无尘说,他和青龙有段孽缘。”九尾偷笑,心道,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青龙,容与。”洛安歌反应极快,毕竟青龙一族适当年龄的只有付容与了。

“对,也不知道你大哥同不同意。”九尾叹了口气给洛安歌听,想让他帮着一起撮合。

“这……”洛安歌虽说是天帝,但姻缘这种事情他也不能强迫。“看两个孩子的吧。”

付容与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守在人家卧房门口有些不太好,又见一众姑娘们都散了去,只好抱着其琛去自个儿的寝殿转转。

其琛有些怕生,更是不敢化形,历劫七世都有九尾跟着,现在这个人他只不过是见了一面……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熟络,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有些害怕的。

付容与大概是看出了其琛有些怕,轻声安抚他,说,“二婶很快就出来了,你别担心。”

其琛哪里是担心九尾,那个没心没肺的怎么说都是个健全的人,他是怕自己会有危险好吗?

“我对天界也不太熟,我爹一开始说不许我接我二叔的班,我当时也没那个意思,不过不知道我二叔跟我爹说了什么,我爹就同意让我当这个天界太子了,哦,对了,你叫其琛,二婶给你取得吗?”

其琛叫了两声,意思是没错。

“二叔二婶的感情真好,不像我爹,总是跪搓衣板。”付容与说完自己都笑了,其琛不知道眼前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他的声音倒是好听极了。

付容与眉眼弯弯,问他,“你的眼睛是怎么看不见的,我认识好些医术了不得的仙家,回头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九尾带他跑遍了三界,什么样大夫都看过了,都没有办法,其琛早就是看开了。

见其琛兴致缺缺,付容与便将他抱起来,与眼睛持平,“怎么不回答我,你是不想看见了?”

其琛摇摇头,他尚且没阅尽这个世间的繁华,怎么会想一直看不见,只是跑遍三界都没有个结果,自然是有些失望的。

“我爹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等宴会散了,我就带你去找他怎么样?”付容与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想方设法的给其琛治眼睛。

其琛见拗他不过,只好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付容与见他点了头,这才高兴了起来,看了看时间,宴会就快开始了,准备带小狐狸去宴会上转转。

仙界的宴会不同于人界,其琛几乎听不到交谈的声音,不禁有些纳闷。但他又看不到,毕竟他对这个不感兴趣。

九尾在小狐狸身上施了法,这宴会刚开始就有好些个女仙不停的来找付容与来搭话。付容与有些不太能适应,只好苦着一张脸赶快带着小狐狸“逃离”。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虽说是宴会,但是二叔不在,他们这也太随便了。”付容与忍不住向小狐狸吐槽。

其琛给他一个白眼,也不接话,就在他腿上软软的趴着。

付容与看到了其琛的白眼,笑了笑,“我这人有些话痨,你可别嫌弃我,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的,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话。”

小狐狸心想,我只是不想说明白,哪里是愿意听你说废话。

“听说转生台就在这附近,我带你去看看。”

转生台是天界的一处奇观,下凡历劫的神仙都要从转生台过,传说中的掌管天下万物命格的苏夏神君就在那里当值。

第三章

付容与一手抚着其琛的脊背,一手把他抱在怀里。当然,付容与喜欢其琛喜欢的不得了,故意磨磨蹭蹭大半个时辰才走到转生台。

他这轻车熟路的,怎么也不像是不太熟的样子。

转生台和仙界其他地方不同,为了苏夏方便察看诸位仙家在凡间历劫的情况,转生台四季景象同时存在,春夏秋冬,也就表示诸位仙家在凡间的运势。

转生台的苏夏神君看起来像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双环髻用翠绿的丝带绑了起来,身上着的也是件青翠的外衫,娃娃脸笑意吟吟的看着四时之景,不经意的转头才在那双杏眼里瞥见了付容与的模样。

“苏夏神君,”苏夏还没开口,付容与就先同她打了招呼,“今日休沐,苏夏神君不在家中休息,易安神君难道不会闹你?”

苏夏腰间系了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大红色的流苏衬得这衣服更加青翠。这玉是当年易安神君追求苏夏时亲手雕刻的,这在当年可是一件轰动仙界的大事,付容与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我家相公下凡历劫去了,我便在此处察看他有没有做什么对我不起的事情,好……赤色九尾猫,这可是个稀罕的,殿下哪里来的?”苏夏同付容与混了个脸熟,也不行礼,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付容与怀里的其琛,小姑娘脸上当时就被欣喜铺满了,声音也脆生极了,一双纤纤玉手打算去摸其琛的脑袋。

“这是其琛,我二叔的儿子,二婶今天带回来的。”

“……”那双手停在半空,尴尬的收回去,貌似,闯祸了。

不过其琛并没有什么反应,慵懒的猫叫了声,毕竟他对这个“天帝陛下的儿子”这个称呼,并没有什么概念。

“他的眼睛看不到,你帮他看看他的命格如何?”付容与瞅见苏夏一脸的生无可恋,心中不免有些好笑,便出声替她解了围,毕竟是有求无人,“看看他的眼睛有没有能治好的可能?”

“这……”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她若是说了便是有违天道,若是不说……得罪的恐怕不只是太子殿下了。“殿下坐,那边藤椅是前些日子迎春开的花做出来的,我瞧见太子殿下的命格了,同小殿下是有些渊源的,不过天机不可泄露,二位不妨稍等,我给二位想个法子。”苏夏手指指向旁的迎春花做的藤椅,黄色花朵点缀,果然是少女的风格。

苏夏想,哪里是什么稍等,是她稍等片刻,然后让天帝陛下来取她狗命吧?

其琛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在付容与怀里挣扎了几下,付容与察觉到了,伸手摸了摸其琛的脖子,其琛又乖乖的趴了回去,苏夏都看呆了。

“那就劳烦苏夏姐姐了。”付容与一笑,连神君都不称呼,直接唤了声姐姐。

苏夏呼吸一滞,太子殿下笑起来当真是好看,笑着接了这声姐姐,转过身却是的那张娃娃脸却满是苦楚。

这两个人命格相系,而且今日还有一灾,这让苏夏有些为难,因为她要做一个坏人,给他们两人“制造”灾难。

但是再为难这个坏人她也是要做的,暗中给自己壮了壮胆子,轻咳两声,笑着说道:“请殿下抱着小殿下来。”

付容与不明所以,苏夏叫他过去,那想来该是有了主意,抱着其琛从藤椅上起来走到苏夏身边。

转生台说白了就是天界和人界的交汇之处,转生台下方便是人间,苏夏笑着站在转生台边上,付容与皱着眉头看苏夏,生怕她掉下去。

“苏夏姐姐,你可别是想不开了,易安神君回来找我麻烦怎么办。”付容与调笑着,眼睛却死死的盯着苏夏,怕她出什么意外。

“殿下可知道,人间的美妙之处?”苏夏眉眼弯弯,一双杏眼里藏了些不了察觉的狡黠。

“苏夏姐姐想说什么?”付容与慢慢地走到苏夏身边,问她。

“这就是我给两位殿下想的法子,”苏夏脑袋一歪,好不可爱,“两位殿下别动,对,别动……”

苏夏趁着付容与疑惑不已,伸手在付容与背后推了一把!

“苏夏你……”付容与没有防备,一时不察竟然被推了下去。

再然后,苏夏就只能听见付容与带着愤怒的叫喊声和其琛惊恐的猫叫声了。

“两位殿下对不住了,二位今天的灾难就是被我推下转生台去历劫。”说完叹了口气,一旁看守四时之景的几位小仙都看呆了,老大可以的,太子殿下都敢推!

苏夏只能是一副欲哭无泪和百口莫辩的模样了。

青纱帐中,颠鸾倒凤后。

九尾瞬间从梦中惊醒,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

“怎么了?”洛安歌察觉到九尾的动作,便直起身子,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九尾肩上,眯着一双丹凤眼,那副慵懒的模样太过性感,完全没了平常做天帝的威严。

“其琛出事了。”九尾的眼睛里满满的戾气,和当时知道其琛遭人暗伤,眼睛看不到时是一模一样。

洛安歌皱着眉头道,“别担心,有容与跟他一起。”洛安歌对这个侄子还是很放心的,除了有些话痨之外,付容与特别靠谱。

不过九尾这么着急的模样,洛安歌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去看看。

“若是出了事,你知道后果的。”九尾做了个杀气满满的手势,倒是逗笑了洛安歌。

“你这般有精力,是在控诉我不够卖力,嗯?”洛安歌调笑着,手还没碰到九尾,九尾当即躺下,心中默念,儿子我对不起你了,等我睡醒就去找你。

洛安歌看着瞬间躺下装死的小娇妻,无奈的摇了摇头,暗中吩咐了人去查看他儿子的情况。

付容与抱紧了怀里的其琛,感觉他有些发抖,便出声安抚他,“其琛别怕,我会保护你。”

其琛心想,我根本没有怕好么,是你一个人在发抖好么?!

其琛也没想到自己和一个大活人居然会被推下转生台,嘴角抽了抽,他这怕不是被连累的吧,莫不是两个人有什么过节,付容与的那位苏夏姐姐一不小心连他也报复了?

想到这儿,其琛居然有些同情付容与,抬手用灵力护住了自己和付容与。

唉,可怜他了!

付容与隐隐的觉察出了灵力的波动,他本身灵力并不低,但是在这转生台中没有哪位仙家能够自由的使用灵力他也是知道的,有些怀疑的看着怀里的其琛。

唉,小猫连化形的灵力都没有,许是他二叔派了人来保护他们吧!

无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张漠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九尾方才给他传了话,说是把其琛送到他这里寄养一段时间。

无尘这才笑了笑,九尾的宝贝儿子放在他这里养,他这是想给养成什么样子,放浪形骸的俗家弟子?

无尘看了看院中的云杉,把青灰色的布袍整理干净,问他,“那双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云杉抖动了两下,突然听到了清脆的声音,“万年的珍珠,你还真说换就换啊?”

“不染,我没有换,这稀罕的物件我哪儿有。”无尘笑了笑,矢口否认。

不染冷哼一声,自己若是不知道他,还就真的白活了这么多年。

见无尘不再说话,不染觉得无趣,也自顾自的沉默了起来。

不染想起来那两颗黑珍珠,不由得有些可惜,连云杉的叶子都跟着往下落。

九尾当年下四海寻宝,仗着自己是天帝夫人,讹了人家好些藏宝,这两颗黑珍珠便是其中之最。

不过事后不染才知道,九尾是南海之主,南海辖管其余三海,九尾要走的那些不过是些不成气候的精怪,加以渡化引导,使之在成仙的路上越走越远。

当然,九尾哪儿能做的完这份工作,还是有无尘从旁协助不是。

于是两颗马上修炼成精的珍珠就这么被无尘渡化,两个小妖精无处可去,一只藏在了百年云杉之中,另一只……

不染不记恨无尘,但也说不上喜欢。

直到很久以后不染才明白,无尘将他藏匿在云杉之中是为了有朝一日助他成仙。

“师父,外面不知是何人抱来的婴孩,”小沙弥抱着婴孩出现打破了一人一树之间的沉默。“师父您看。”

小沙弥把孩子抱给无尘看,无尘才明白九尾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是用贫苦人家的青灰色布匹做的小被子包着的,眼睛没有神采,却一直在笑着,手里把玩着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染,等这孩子长大,便是有你受得了。”无尘念了声“阿弥陀佛”,从小沙弥怀里接过其琛进了屋子。

不染气呼呼的晃了晃叶子,表示自己的不满以及自己并没有这么弱。

小沙弥不知道师父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师父既然将孩子抱进了房间,那该是有意收养他了,悄悄的跟暗处的师兄弟们打了声招呼,众人这才欢喜的蹦了出来,高兴不已。

第四章

“师父来了?”宋其琛偏过头去,看向大门的方向,“师父觉得这个酒楼怎么样?”宋其琛嘴角含笑,先是转过头,后转过眼睛才来看。

宋其琛天生盲双目,只是不知道无尘师父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给这个天生的瞎子治好了一只眼睛。

“尚可。”酒楼开在京城的繁华路段,人肯定是少不了的,只是这个美男子放在这里,无尘突然有些担心宋其琛的贞操什么的了。

“以后就不住庙里了,师父可是要常来看我呀!”宋其琛用那一只眼睛看着无尘,讨好的跑到无尘身后,替他捏肩捶腿,“师父您老人家在都城这么有威望,可真真是要常来的。”

无尘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这孩子,果真是九尾亲生的,这股子无赖真是像极了。

无尘说了声好,就回了庙宇之中,留下宋其琛和几个雇来的伙计在忙。

“取个什么名字好?”宋其琛这段时间为酒楼的名字都快疯了,整日里伏在桌案前勾勾画画,怎么都不满意,一张漂亮的脸都皱皱巴巴的。

“公子,咱们酒楼明儿个正式开张,这名字……”不然咱们让无尘师父取?

“别烦我了,我都想了好些日子了,其他事情你们做,我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帮不了你们,我只负责酒楼的名字……对了,明日帮我准备副琉璃镜,这眼睛可是个问题。”宋其琛每每耍无赖的时候,总要拿自己是个瞎子来说事情。

伙计撇撇嘴,问他,“公子,你你明明只是半瞎而已,又不是看不到。”

宋其琛咬着牙把手里的毛笔扬了扬,做势要扔过去,小伙计赶忙陪着笑跑开,留宋其琛琢磨。

“公子,不然咱们酒楼就用你的名字?”人群中不知是谁提了一句。

“庸俗,昨儿逛街,这些酒楼都是用老板名字取得,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样。”宋其琛摇摇头,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不庸俗,咱们公子这般好看,到时候往门口一站,用咱们公子的名字来做酒楼的名字,姑娘家肯定来的多。”小伙计也是新招来的,不怕宋其琛,跟他开着玩笑。

宋其琛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没人,用一句诗来说应当是,珠履少年初满座,白衣游子也从公。

这人整日里穿着素净,温润有礼,翩翩公子一枚,只是可惜了这美人的脸居然盲一目。

“这还不庸俗,就冲着姑娘来的吧?”宋其琛撇撇嘴,同那人说道。

伙计们哄堂大笑,宋其琛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了,赶快去干活。

“我听过一句诗,明月清风,诗酒当茶。老板,我看这名字就取诗酒如何?”

玄衣男子自顾自的走进了来,颤抖着胳膊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一旁的伙计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人便把银子拿了出来。

伙计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犹犹豫豫的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宋其琛。

这声音有点耳熟,宋其琛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竟然出了神。

“老板?”那人又喊了宋其琛一声,宋其琛这才回过神来。

这人太过自来熟了,宋其琛想。

“我这酒楼尚未开张,公子请回吧。”宋其琛对外人是一副有礼的翩翩公子模样,无尘若是见了,定要骂他个表里不一。

付容与看着宋其琛向他这个方向伸了伸手,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

一只眼睛里有着自己的模样,另一只则是……没有神采,遂不太确定的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干什么?”宋其琛一把抓住了付容与的手,那只手修长白皙,握住付容与的指尖还带了些温度。“公子这么做有些失礼吧?”宋其琛有些不悦,皱着眉头说,

“你是装瞎的?”付容与表示从来没见过哪个瞎子是这样的,有些好奇的问。

“瞎了十多年了,自个儿练出来的。”相比付容与的好奇,宋其琛的反应淡定多了,从容不迫的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角,然后坐下。

付容与还是头一次听说瞎子当久了还能练出来这非比寻常的反应能力,偷偷的笑出了声音。

“来人,把这位公子请出去。”宋其琛知道付容与在笑什么,不禁恼羞成怒,有些生气。

付容与看着愠怒不已的宋其琛,有些好笑,不过眯着眼睛想了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付容与上前一步。

“你要干什么?”宋其琛不明所以,付容与上前一步就站定在了宋其琛的眼前。

然后,再然后……

付容与一只胳膊撑着宋其琛身旁的桌子,一只手捏着宋其琛的下巴,偏偏宋其琛还一只手抵在付容与的胸口,付容与偷偷笑了笑,低头在宋其琛的嘴角亲了一下。

宋其琛没明白什么情况,倒是被他叫来的一众伙计……啧啧啧,老板好开放!

“老板,现在还用把这位公子请出去吗?

实在是不太清楚现在的情况,大家壮着胆子怂恿着年龄最小的那个小家伙问宋其琛。

宋其琛明显是被付容与的动作吓到了,一双眼睛眨巴个不停,速度快的都要看不清东西了。

当然,眨巴个不停的眼睛让付容与心里忽然有种造了孽的感觉。

付容与亲完就坐在宋其琛旁边喝茶,笑着冲一旁站着不知该如何动作的伙计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无比淡定。

他亲了我,他亲了我……宋其琛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一众伙计的话都没听到。

“其琛,”付容与不只是怎么知道宋其琛名字的,开口想让他回过神。“醒醒。”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其琛听到这笑声才回过神来,满脑子都是付容与方才亲他的画面。

“登徒子!”宋其琛这才使劲的擦着自己的嘴角,忍不住骂了付容与一句登徒子。毕竟宋其琛从小在庙宇中长大,师兄们宠他宠的不得了,哪儿有机会让他受这种……屈辱?!

宋其琛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付容与身边问他,“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方才你在发呆,你店里的伙计们说的。”付容与手里是一盏白玉茶碗,茶叶在茶碗里悠悠沉下去,付容与又接着道,“其琛,我刚才……”

“阿大,给这位公子开间房,”付容与话还没说完,宋其琛就恶狠狠的打断了他,“公子亲了我,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你若是受得了,那我便娶了你;若是受不了……”宋其琛给了付容与一个略带杀气的眼神,“受不了也得受着。”

付容与怎么也没想到剧情居然可以这么展开,不由得在心中鼓起了掌。

当然,面子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付容与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就差在脸上写上“什么东西”这四个大字了,一时间发了呆,同方才得宋其琛一模一样。

等他也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住进了宋其琛的酒楼里。

“我儿子……”九尾看着宋其琛这过激的反应和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有点懵,一脸的不可置信,委屈巴巴的问洛安歌,“这是我儿子吗?”

洛安歌派出去的人回来说,两位殿下均已落入转生台,去了人间,还是有些不放心两个人的九尾去求洛安歌,让他看看宋其琛过得怎么样,哪里想到,居然看到了他儿子……不为他知的一面。

当然,不得不说,其琛尚且没化形的时候没人同他说话,九尾虽然有些不太靠谱,但只要手里有事做的时候就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

历劫的时候也都是九尾陪他一起,瞎了眼睛之后就更不爱说话了。

不过现在……

“把我儿子高冷的人设还回来啊!”九尾泪眼汪汪的看着洛安歌,“我不管,我儿子是在天界弄丢的,你要是不负责,我就把萃山所有的猫全带上来,就在这里搭窝了。”

九尾觉得自己眼泪汪汪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威慑,于是一把抓住了洛安歌的前襟,凶巴巴的说。当然,一只小奶猫的威慑等同于卖萌,然后这番动作就起了反作用,洛安歌非但没有被震慑到,反而觉得他家媳妇儿这个样子真可爱。

“咳咳,”洛安歌清了清嗓子,一双眼睛里藏着玩笑,逗他,“明明是你自己设计好的,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了……不过,容与倒是不太爱说话了。”洛安歌指出了付容与的不对劲的地方,“莫非是经过转生台转生的时候灵魂互换了?”洛安歌脑洞大开,猜了一个最不可能的事件。

九尾并没有下转生台历劫,不知道转生台历劫会发生什么,只好瞪大了眼睛无助的看着洛安歌,意思是向他求证。

“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陪你去看看他们俩。”洛安歌在他的脑袋上摸了摸,九尾的猫属性就暴露无疑,乖乖的在一边等着他了。

洛安歌则是心想,儿子下凡历劫,他个当爹的去掺和什么,过段时间带着媳妇儿去人间转转,权当是度蜜月。

第五章

宋其琛的鼻子不是一般的灵,大老远的就能分辨的出来各种的味道,所以在庙里的时候,师兄弟们常常让他来帮忙找丢失不见的东西。

付容与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的时候,宋其琛便闻到了血腥味,很重,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不过他也是没想到,付容与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自保。

宋其琛存了逗弄人的心思,装作一副恼羞成怒欲杀人灭口的模样,毕竟江湖险恶,人心不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是我的房间,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有事就叫人。”宋其琛顺着栏杆,一步一踉跄的上了二楼,带着付容与去了他的房间,看的付容与忍不住想扶着他一起走。

好在付容与伸出援手之前,宋其琛就已经推开了房门,跟他说这是他的屋子……这是宋其琛的屋子?

付容与想问宋其琛要住在哪里,但是后来想一想,整个酒楼都是他的,他还不是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的。

付容与道了声多谢,宋其琛吩咐准备的药和热水也都送了上来,宋其琛给小伙计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公子这是何意?”付容与这个之前调戏“良家少男”的登徒子突然羞涩了起来,一脸的警惕,紧紧的扯着自己的衣襟不敢撒手。

“你身上的伤若是再耽搁些时辰,就要招来债主了。”宋其琛打算对付容与用强的,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再晚一些,追杀付容与的人就要到了。“还未请教公子的名讳。”

“容与,我叫付容与。”

付容与的伤口有些深,又在后背和胳膊上,一个人总是有些不太方便的。

好在他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解开玄色外袍,脱了染血的白衫,将自己匆忙逃命的路上包扎出来的伤口露出来。

宋其琛用热水帮他清洗了一下伤口,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在自己背上游走,付容与不能感觉不到,而且不知道宋其琛是不是故意的,付容与觉得他的手越来越往下,直到……

“裤子脱了。”宋其琛转身去洗毛巾,刚一放到水里就染红了整个盆子,宋其琛只好吩咐人多准备一些热水和毛巾,再看付容与时,他还是方才那副被雷劈了的样子。

“付公子?”宋其琛用方才在他后背游走的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付容与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手,“原来付公子喜欢男人。”

宋其琛也楞了一下,旋即就反应了过来,顺着付容与抓着自己的方向,坐在了他的腿上。

门口准备推门进来换水的小伙计:我是不是不该来?

付容与也没想到宋其琛会坐到他的腿上,连忙把他推开,低声道,“对不起,我……”宋其琛身上有淡淡的药草味,好闻极了。

“你的伤在腰腹之间,我帮你上药。”

一只眼睛的宋其琛虽然看不太清,但是方才报复了方才亲过他的这个人,心情还是蛮好的,于是痛痛快快的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包扎技术。

付容与皱着眉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派人来追杀他的,挨了两刀,能撑到这家酒楼里的付容与脸色有些苍白,尤其是在宋其琛把药和热水都准备好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那张脸已经是一脸死相了。

这家酒楼是新开的,那些人也不太熟悉,就躲了进来,想到这儿,付容与只希望别给他们带来麻烦就行。

对了,先前还看到了有个和尚出去,这个酒楼的背景值得一看。

嗯,刚才那个老板长得还挺好看的,可以说是越国的一大美人了。

付容与喝了宋其琛亲自送上来的药就睡了,完全不知道宋其琛昨天晚上睡在哪里。由于伤在了肩背处,付容与一整夜都是侧着身子睡得,一大早的就浑身酸疼。

打算出来走走的付容与突然看到了坐在大堂的宋其琛,双手背在后面。

看到那双手,付容与忍不住红了红耳朵,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付容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日是来不了张了,那就花时间在招牌上,咱们家的招牌就定了“诗酒”,阿大订牌匾去,还有咱们家的厨子,多找几个看看,不怕花钱,咱们可是有颗摇钱树了,听见没,不怕花钱。”

这一番慷慨激昂讲述的最后如果没有看到付容与就站在二楼看着,宋其琛这个时候大概是很开心的。

“……付公子醒了。”宋其琛有些尴尬的打了声招呼,小声的跟阿二说了声什么,伙计们就都去忙自己的了。

“嗯,宋老板早。”付容与显然没有听出来,这个“摇钱树”就是他。

“昨天的事,多谢宋老板了。”付容与背后有伤,便双手抱拳,以江湖中人的礼向宋其琛道谢。

“不必,付公子快坐。”宋其琛赶忙招呼伙计把付容与从楼上搀下来,给他拿了把椅子放在大堂中央。“小地方照顾不周,付公子将就将就。”

不知道宋其琛这是怎么回事,态度转变的有些让付容与认不出来这是我昨日他调戏过的那个半瞎。

付容与眯了眯眼,怀疑宋其琛昨日是同他一起睡的,应该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想到这儿,付容与的脸色有些尴尬。

“等我伤好了就走,不给宋老板添麻烦。”付容与不太确定宋其琛到底是知道了什么,这么说着试探试探他。

“哪里哪里,付公子想住多久都行,小店虽小,但是这么多人还伺候不来一个客人的话,那我就罪过了。”宋其琛突然变身成了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付容与这才明白,原来宋其琛是想让他来做诗酒的第一位顾客,来给他们酒楼提提意见。

其实昨天宋其琛就想到了,只是找这么一个不贪财,不苛刻的人确实不容易,所以付容与受伤要在这里多住好多天的时候,宋其琛就想到了可以让他来试一试。

当然,不明白宋其琛什么意思的付容与差一点就想歪了。

“宋其琛啊宋其琛,当真是个……”宋其琛指挥着小伙计忙来忙去,纵使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也不闲着,付容与坐在后面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还挺有趣。

不妨在这里多住上些时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你侄子这是受挫了吧,”琉萃一大早就送来了一人多高的奏折,九尾幸灾乐祸,戳了戳正在处理折子的洛安歌,问他,“咱儿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洛安歌专心的批阅奏折,哪里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应声是。

“是什么,明明就是你侄子调戏我儿子,他活该的!”九尾在洛安歌看折子的手上拍了一下,不敢太用力,怕自己受罪。

“……”又开始了。

“十多天了,我去找苏夏,你慢慢处理你的事情,我很快回来。”九尾整了整身上的白衫白袍,换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去了转生台。

洛安歌一把把人拽倒在自己怀里,问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九尾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就是不说,洛安歌无奈准备开口提醒他的时候,九尾突然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跑开了,“没忘,等你提醒我呢。”

看着跑远了的小娇妻,又看了看一人多高的奏折,洛安歌决定帮付容与把其琛追到手,提前退休。

苏夏这里也不好过,这边把两位殿下推下转生台之后这手就一直在抖,所以导致诸多仙家的命格都出了些问题,就更是心力交瘁了。

“神君,苏夏神君。”九尾突然出现在苏夏身后,那声音里满含急切,“神君可见过我儿子,一只瞎了眼睛的猫?”九·演技派·尾的眼睛雾气蒙蒙,这副神情若是被洛安歌若是看到了,指不定怎心疼呢!

刚才还在想万一天帝让九·天后殿下·尾来要人可怎么办,这人就来了,苏夏一时间慌了。

“殿下莫急,”苏夏稳了稳心神,翠绿的袖子一挥,示意一众小仙回避,然后……

“殿下这棋走的险。”苏夏哪里还有刚才那副紧张到快要昏厥的模样,大大咧咧的坐在藤椅上猛灌茶,“这两日连口水都不敢喝,生怕演不出来这效果,我这嗓子还有点疼。”

“我只是怕安歌他不同意,毕竟他们俩的孽缘,你知道的,跟我有关系。”九尾擦了擦眼睛里的泪花,从转生台往下看了看,又叹了口气说,“其琛也不是打小看不见的,我带着他历劫八世,要不是因为我当年渡化的那对珍珠,有一只入了魔,伤了他……唉,这次转生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毛病,什么都看不到。”

苏夏哪里知道小狐狸是这么瞎的,思量许久道:“上仙不必担心,有太子殿下,小殿下定能平安无事,重见光明。”

“承你吉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怪不到你头上的,我只拿洛安歌说事情。”九尾傲娇的哼了一声,苏夏道了告辞。

苏夏:我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第六章

“萃山九尾求见天帝。”

洛安歌还在处理奏折,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什么萃山之主求见,不明所以的皱着眉,跟一旁的琉萃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九尾又搞什么鬼?

算了,我宠的,我活该!

洛安歌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奏折,整了整衣袍,快步去了大殿。

“九尾来向天帝讨个说法。”九尾站在大殿中央,他本体是只九尾黑猫,着了一身素白,脸上满满的都是委屈,一众仙家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是个什么妖孽啊!

九尾说的铿锵有力,一双眼睛里满满的正义凛然。洛安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一向肃穆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玩味,挑着眉问他,“何事?”

“天族未来的太子殿下付容与,将我儿子拐走,下落不明。”九尾同洛安歌对视一眼,洛安歌拿捏不准九尾的意思。

众仙家:大殿之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九尾是天帝正妃,现在都有儿子了,九尾选择性别了?不对,这不是重点……等等,刚才说,太子殿下,拐走了九尾的儿子,九尾的儿子就是天帝的儿子,小殿下?

莫非是太子殿下知道了小殿下的存在,为了保全自己天族未来继承人的位置,绑架了小殿下?准备来个杀人灭口?

“那你要怎么办?”洛安歌也不听众人的碎碎念,直接好笑的看着九尾,问他想做什么。

众仙家:对啊,太子殿下和小殿下都是陛下的亲人,九尾要怎么办啊?

“我要陛下同我一起去寻他二人。”

众仙家:狗粮,绝对是在公然撒狗粮!太子殿下木属,性格纯良,绝对不会对小殿下做出什么来的,这两个人绝对下公然撒狗粮!

“允了。”

众仙家:就知道!

因着多了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店里的伙计都没了平时的模样,个个手脚麻利的不得了。

无尘是两天后来的,说好的开业时间却没有人去通知他,无尘怕他出了些什么事情,只好亲自来看看。

酒楼的牌匾还没挂上,就放在宋其琛的屋子里,宋其琛对着这块牌匾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抱着他睡觉了。

付容与身上有伤,宋其琛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他,住在了他的隔壁,所以,宋其琛把牌匾放下自己屋子里的事情付容与一清二楚。

“公子,无尘大师来了。”阿大敲了敲宋其琛卧房的门,得到宋其琛的“进来”两个字之后才推门进去。

宋其琛有赖床的毛病,阿大每日最少要叫他三次才肯起床。

“师父来做什么?”宋其琛坐在只穿了一身中衣坐在床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他睡相又不太好,三千青丝早让他睡成结了。

阿大拿了一套灰色的衣衫给他,“您说前个儿个开张的,大师估计是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来看看。”阿大一边帮宋其琛穿衣服,一边说着自己的猜测。

“别让师父等久了,快些。”宋其琛想想也是,这事是他没来得及通知师父,便使劲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清醒。

宋其琛这边刚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了翘首以盼的付容与,阿大向他问好,宋其琛向他点点头,“付公子同我一起去见见我师父?”

付容与是刚才听到阿大敲宋其琛的门,故意来等他们的。

“宋公子都这么说了,付某也不好推辞,况且……”付容与往楼下看了一眼,无尘正坐在大堂中喝茶,看到付容与和宋其琛,冲两个人笑了笑。“况且,大师都在楼下等了这么久,我不下去打声招呼的确不应该。”

宋其琛坐在无尘对面,付容与跟着宋其琛落座,向无尘点点头。

“师父,”阿大递给宋其琛一盏茶,宋其琛把茶送到无尘面前,“师父喝茶。”

“这位公子是?”无尘接过了宋其琛敬的茶,低着头喝了一口,看着付容与问道。

“这位公子怕是惹了些什么麻烦事,师父你教我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把他留下了。”宋其琛漫不经心的说道,还是付容与听不下去了,做了个自我介绍。

“在下姓付,名容与,想必这位就是无尘大师了,久仰。”付容与双手作揖,向无尘躬身行礼。

无尘笑了笑,“不必客气。”

“小徒顽劣,若是说了什么玩笑话,公子不必当真。”无尘瞪了宋其琛一眼,笑着同付容与说话。

“哪里哪里,宋公子有趣的很。”付容与想着前天晚上宋其琛的话,眯着眼睛想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其琛从小跟我在庙里长大,那些师兄弟们让他骗得团团转。说好的前些日子开张,到现在都没人通知我,我只好来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无尘叹了口气,一副这孩子说谎说习惯了,你别信就行的样子。

“师父,我人还在这儿呢,你当我没听见吗?”宋其琛笑着说出来这样的话,付容与基本确认宋其琛前天晚上说的话是假的了。

无尘瞥了他一眼,不同他说话,接着和付容与谈天说地。

宋其琛觉的这气氛他有些插不上嘴,也不自讨没趣,就叫了阿大来带他四处转转,“看看,我师父就这样,有了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当我不存在了,可怜啊!”

这话明显就是说给无尘听的,无尘也不睬他,显然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了。

付容与见宋其琛走远了些,想着这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对无尘点头笑了笑,“师父,他这眼睛……”

无尘喝茶的手顿了顿,食指抵在双唇上,做噤声的手势,接着道,“天机不可泄露。”

付容与也没觉得无尘会告诉他,只是应了一声,便起身给无尘添茶。

“不过公子若是想知道,贫僧也是可以说的。”

付容与添茶的手一顿,险些将茶水撒了出来。

“还是不了,万一宋老板哪天心情不好,知道我这件事情了把我赶出来,到那个时候我可就流露街头了。”付容与抽了抽嘴角,斟酌一番,觉得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与付公子一见如故,付公子若是有意……”

“不不不,没有。”怎么看怎么觉得无尘大师的神色是要收他为徒,他还是拒绝的好。

无尘一愣,错愕的神色在脸上停留了片刻便消失了,“但是没想到付公子拒绝的这么……”

“大师误会了,”付容与把茶杯往无尘那边推了推,“您已经收了宋老板为徒弟,我万不可恩将仇报是不是。”

付容与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一来为宋其琛着想,二来为自己考虑,可谓是滴水不漏。

无尘笑笑,也不做声,只是在心中暗道,付公子日后不要后悔才好。

酒楼是在半月后开张的,无尘没来,不过宋其琛一身素净衣衫,一把折扇站在门口,头天倒是吸引了不少姑娘们来光顾。

“诗酒”名声大噪,第一天就出了名,同时出名的还有这个眼睛有异样的公子,宋其琛。

“宋老板可是出了名,恭喜。”付容与同宋其琛站在二楼往下看,大堂中的客人姑娘居多,大都是来看看能不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宋公子,个个花枝招展,希望能入得了宋公子的法眼。

宋其琛同付容与碰了杯,把一只胳膊架在付容与的肩膀上,“哪里哪里,这都要多谢付公子给的建议,不然我这酒楼哪儿有这么风光的时候,你说对不对?”宋其琛冲着付容与挑了挑眉,贱笑道。

付容与到底是帮着宋其琛出了些个主意,宋其琛赚的盆满钵满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付公子多住些时日,我可是要好好的感谢一下付公子。”

付容与的伤养的差不多了,正打算怎么跟宋其琛说自己要走的事情,谁知道宋其琛这么一说,当即决定不走了。

“那行,只要宋老板到时候别把我赶出去,我就在诗酒住下了。”

付容与也不跟他客气,回了宫也还有烦心的琐事等着他,那还不如就在这里住下,等宫里派人来寻他时也不迟。

宋其琛大手一挥,“付公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宋其琛说完就下楼招呼姑娘们了,付容与看着宋其琛那副吊儿郎当同姑娘们谈天说地的模样,嘴角含了一抹笑意。

这人有趣的很,若是能收归己用,他的日子该是有意思多了。

想到宫中的事情,付容与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命不好,转身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楼下的姑娘们眼尖,等付容与进去才叫了宋其琛过去,“宋公子,刚才那位在二楼的公子是谁呀?”

姑娘们好奇的模样也是好看,宋其琛故意卖了个关子,“这位公子可是个大人物,姑娘们多来几次自己问,不就知道了?”

一众姑娘们把诗酒围的水泄不通,所以出来看看宋其琛生意怎么样的无尘看到这幅场面疑惑的皱了皱眉头,在姑娘们中间认出了自家徒弟之后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太丢人了,他没有这样的徒弟。

第七章

付容与是被一阵饭香给闹醒的。

“付公子醒了。”宋其琛坐在桌子旁边,托着腮看着付容与,直到他睡醒坐起来。

付容与饶是睡觉也是正经的模样,但是看这个早起闯进他……打扰别人休息,忍不住怀疑宋其琛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他这么正常,确实有点不太像一个瞎子能做到的。

“嗯,宋老板起的够早啊。”付容与只当自己没看到,没闻到,自顾自的穿着衣服,取了布巾来净脸,将那散着的三千青涩挽了起来。

“付公子吃饭。”桌子上是精致的红豆糕和一份冰糖银耳莲子羹,宋其琛笑眯眯的招呼付容与。

付容与本想客气客气,毕竟麻烦了人家这么长时间,但他的五脏庙不答应,同他闹腾了起来。

拿起勺子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吃进嘴里才有些惊讶。

美味。

“谁做的?”付容与的眼睛亮亮的,又把手伸向卖相精致不已的红豆糕,入口即化,香甜软糯。

“我啊。”宋其琛用手指着自己,带了些骄傲的笑笑,说的自然,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这些吃的会有些不方便,付容与虽然有些不信,但是宋其琛也犯不上扯个谎话来唬他。

“宋公子的厨艺这么好,还用什么厨子来。”付容与想起来那天宋其琛说要招御厨来坐镇的话,忍不住出声调侃他。

宋其琛这才摆摆手,说道,“我只会做糕点和粥,昨天忙了一整天,都顾不上公子你,这是赔罪用的。”

付容与愣了一下,望着宋其琛一副玩世不恭的俊脸,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我还没好好谢过宋老板,宋老板怎么先来同我说赔罪。”

付容与吃相很好,宋其琛想,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吃起东西来也不会丢了风范,付容与这样的,大概是大户人家中的大户。

“付公子哪儿来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师父一向都是这么教我的。”宋其琛不甚在意,把玩着手里的两根牙骨筷,“付公子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付容与笑了笑,停了吃东西的动作,一双桃花眼看着宋其琛,认真道,“辛苦宋老板了,为了报答宋老板,我给宋老板做顿饭怎么样?”

“都说,君子远庖厨,付公子这样不怕有失君子风范吗?”宋其琛摇摇头,脸上是疑惑的神色,他并不觉得付容与会做饭,毕竟从这群伙计的嘴里知道,付容与一看就像是什么世家公子。

“宋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就算了。”

付容与看宋其琛貌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有些好笑,还有些……失望?

付容与到底是没能给宋其琛做上饭,因为不到傍晚,宋其琛再去给付容与送饭的时候发现,他突然发了高热。

宋其琛急坏了,忙叫人来去请大夫。

那大夫看来人心急火燎的模样,怕人病的不轻,登时就关了店铺,随着阿大去了诗酒。

“这位公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大夫给付容与诊了脉,抚着自己花白的羊须胡皱着眉,付容与昏睡着,并没有动作。

“约摸是申时,烧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时辰左右了。”阿大把晚饭交给宋其琛时店里人正多。

“他后背和胳膊上有伤,利器所致。”宋其琛觉得这人不能在自己店里病倒了,又怕是他伤口所致,赶忙告诉大夫。

那大夫一听,猜想这江湖人士万一是中毒,忙把他的伤口解开,好在伤口处理的及时,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我开个方子,抓上三天的药来吃,若是三日后还没退烧,就再来找我。”大夫松了口气,说道。

江湖祸事,他还是少打听的好。

宋其琛冲着阿大点点头,示意阿大给大夫拿钱,随后阿大同大夫出了门,跟着大夫去拿药去了。

宋其琛在付容与床前站了些时候,叹了口气,将拿在手里的折扇别到腰间。

一只眼睛虽然不太方便,但现在店里忙的要命,抽不出人来伺候他。宋其琛将宽大的袖袍收了起来,取了毛巾,湿了放在付容与的额头上,帮他降温。

阿大回来的时候宋其琛已经睡着了,就趴在付容与房间的桌子上,阿大轻声的把宋其琛叫醒,送他回房间。

“公子怎么对他这么好?”阿大有些不解,明明这就是一个外人。

“不知道,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吧?”宋其琛也说不明白,总觉得不能丢下他一个人不管。

“许是庙里的香客,公子也别想太多,我不过随口问问。”阿大和宋其琛算是从小长大的,无尘怕自己有时顾不上宋其琛,便找了个俗家弟子来照顾他,只是没想到这一来便是十多年。

“好,你记得给他喂药。”宋其琛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往自己的卧房走去,也不用阿大去扶他。

宋其琛的折扇落在了付容与的房间,付容与一睁眼就看到了。

那把扇子通体黑紫,扇骨是用千金难求的紫竹做的,可谓是价值连城了。

付容与刚把那把扇子收了起来,阿大就拿了药碗进来了。

“谢过这位小兄弟。”阿大在付容与的房间里忙的不可开交,一边给他晾药,一边给他湿着毛巾。

“不用谢,公子好生休养,这药要吃三天,公子养好身子就离开吧,我家公子还自己都不太方便,已经没什么精力来照顾公子你了。”

阿大的言语并不刻薄,不过也没那么好听,付容与问他,“是你家公子要你这么说的?”

“不是。”阿大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阵才说出口。

付容与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同你家公子好好道别的。”

这小伙计怕是对他有些误会,付容与心想。

越国的都城景城,是整个越国最为繁华的城市,宋其琛能把酒楼开在了景城,身后必定是有人的。

“付容与,京城之中的世家子弟里没有这号人物。”宋其琛有个好友,是个姑娘家。

既然他在这边住着,宋其琛总是要想办法打听打听他的底细。

托人给这位姑娘送了封信,来查看付容与的身份。

“没有?”宋其琛笑着摇摇头,这人被追杀,怎么会说真名字来,这名字定是假的了。

“辛苦了,兴许这人是从天而降,酒楼已经开张,随时恭候姑娘。”

宋其琛给姑娘回了封信,不过想想那位姑娘,宋其琛摇摇头。

姑娘家家的,整日里打打杀杀,女扮男装逛青楼,调戏世家小姐可还行?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宋其琛怕他半夜会再烧起来,打算穿衣服去查看。

刚穿上衣服又躺下了,他这般对这人好,这人又不知道,何必呢。

付容与第二天见到宋其琛的时候,宋其琛一直在打哈欠。

宋其琛早上起来的时候没找到昨儿个的那把紫竹扇,总觉得手里空落落的,有些不适应。

“宋老板早。”付容与脸色苍白,还是有些无力。

宋其琛正在喝粥,突然听到付容与的声音,被他吓了一跳。

“付……付公子醒了,”宋其琛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以为他在自己身边,直到阿大提醒他付公子在楼上,才尴尬的转向楼上。

“宋老板这是怎么了,没睡好?”付容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其琛怎么对着他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

宋其琛岂止是没睡好,他还纠结了一整晚。

宋其琛并不想让付容与知道,只好遮遮掩掩的说着今日要陪一个朋友,慌忙的逃了出去。

付容与还没开口说些什么,人就跑远了,付容与暗自握了握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怂。”穆清戳着宋其琛的脑袋,纤细的手指上涂满了蔻丹,红艳艳的。

宋其琛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一只手支着脑袋,素白大衫铺满了桌子。

“我怎么怂了,那人来路不明,我请你来是查看他的。”

“哦,”穆清是穆家的女儿,穆家是越国一大家族,每一代的穆家家主都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只不过到穆清这一代只有她一个女儿,所以全家都指望她娶个“妻”回来。“然后,你慌慌张张的从酒楼出来,不是为了躲着他……那位公子好看吗?”穆清生的清秀,不过清秀是对于着男装来说,于女儿家的眼光来看,那便是绝色。

穆清今日着了一身红色短打,梳的也是男子的发型,头上是白玉发冠,远远看来,好一个精神的红衣少年郎。

穆清不比宋其琛矮上多少,所以宋其琛站起来的时候,穆清拍了拍他的脑袋,“宋兄怕什么,这不是有我在么?”说完,还冲宋其琛笑的极为猥琐。

宋其琛一把把穆清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了,问她,“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的,更何况,哪有一个少年郎会在指甲上涂满蔻丹?”

穆清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也对,不过我又不在意,偌大的景城又有谁敢谈论我,你说对不对?”

宋其琛无奈的摇摇头,这位姑娘以后定是难以出嫁的了。

第八章 赏月

穆清实在是好奇那位“从天而降”的公子磨了宋其琛好长时间才把宋其琛说动,松了口。

穆清当即就是变了脸色,招呼着阿大给她拿一身女装来。

“你要女装做什么?”宋其琛不解,穆清素来都觉得女装太过繁琐,一直都是男装短打,干净利落。

不过宋其琛有幸见过她着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只是新郎成亲当日反了悔,穆清是来庙宇之中为他剃度的。

彼时宋其琛的那只眼睛刚刚用药,无尘怕他伤了眼睛,用白绫给他蒙上了。

听了师兄们说起这件事情笑的肚子疼,没想到穆清就站在他身后,不过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从那以后就做了朋友。

“好看。”穆清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去见的是一位公子,怎么着也不能这么随便不是。

看了看宋其琛,又看了看自己,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了转,叫住准备去给她拿女装的阿大,让他拿一件宋其琛的外衫来。

阿大说了声是,就下去给穆清拿衣服去了。

“不出半月,诗酒就已经出了名,连带着你也成了一个亮点。”穆清撇撇嘴,还有些委屈,“最近的姑娘们都不喜欢我这么干净利索的模样了,你这款小白脸受欢迎的很。”穆清掐着宋其琛的脸,手下的皮肤滑嫩的让身为女人的她都有些自卑。“还有你这白衣,折扇……店里的白色丝绢都卖脱销了。”

“那有什么办法,我又看不到。”宋其琛嘴上说的无所谓,心里倒是高兴了。

“虚伪!”穆清送他两个字,他倒笑着接受了。

“多谢夸奖,毕竟无奸不商嘛!”

付容与看到宋其琛回来的时候刚想打招呼,下一秒就看到了穆清,愣了不过三秒就马上进了房间。

付容与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双眼睛思考事情的时候乱转,她怎么会来,付容与心想。

穆清没看到他,笑着同宋其琛说着话,贴心的虚扶着他。

“你倒是把那位公子叫下来,说说话聊聊天,病情也能好得快一些是不是。”穆清口干舌燥,把宋其琛送进来扶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他昨儿发了高烧,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自己去看。”宋其琛接过茶,喝了一口,往二楼付容与的房间望去。

“我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去不太合适吧?”穆清装作认真的纠结这个问题,秀气的眉头皱了又皱。

宋其琛瞥她一眼,想着穆清也不是那种拘小节的姑娘,果然见她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我上去了。”着了外衫的穆清穿着男装还是有些翩翩公子的模样的,最起码楼下吃饭的姑娘们都看了不止一眼。

“付公子?”穆清假模假样的敲了敲门,没人应她,她便色眯眯的推开了门。

宋其琛命人给穆清收拾了一间房出来,按照她对漂亮公子的兴趣来看,最少得都要住上两天,里面那位……少说也要有一个月左右。

穆清进去有两个个时辰,没有宋其琛的吩咐,谁也心痒痒的就是不敢去偷看,直到打烊两个人才出来。

“宋老板人呢?”付容与环视整个酒楼都没看到宋其琛的身影,就问了问在他身边经过的小伙计。

“老板看两位迟迟不出来,上房顶赏月去了。”小伙计乖乖的答了话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付容与同穆清对视一眼,穆清就揉着胳膊高声道:“我饿了,阿大有没有给我准备吃的?”

“还是那几样,姑娘请。”阿大担心宋其琛一个人不方便,一直候在大堂,正巧也给穆清备了吃食,等着她出来。

付容与琢磨着宋其琛大概不是赏月,同穆清点头示意之后就上了屋顶,寻宋其琛去了。

宋其琛支着一条胳膊侧躺在屋顶上,面对着付容与。宋其琛今日用了药,在眼睛上蒙了一条白绫,付容与觉得有意思,伸手想给他他扯下来,宋其琛拍掉了他伸过来的手,付容与怎么说他都不肯取下来。

他这模样好看的紧。

付容与一时想的出了神,宋其琛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付容与问他。

“付公子莫不是在想心上人,我叫了你好多声你才回神过来。”宋其琛觉得没趣,将两条胳膊枕在脑袋下面,晃着一双修长的腿,好不自在。

“心上人啊……”付容与盯着宋其琛移不开视线,旋即笑了起来,“心上人没有,我这二十年来,倒是有个让我摸不透的人。”

宋其琛来了兴趣,转过身来,依旧用着刚才侧躺的姿势,语气中有些藏不住的小兴奋,“谁啊?”

“宋老板不知道?”付容与挑眉扬了唇角,嘴角带了抹玩味的笑。

“我?”宋其琛脑子转了转,笑着回答他。

“原来宋老板知道,我还以为你会猜上一猜的。”付容与说。

“呵,”宋其琛觉得这人是真无趣,明明是他最先不理人的,“不说了,喝酒。”

酒是六十年的陈酿花雕,宋其琛刚打开酒坛的盖子就闻到了香味,当即心情就好了。

“这酒香的很,付公子尝尝。”宋其琛看不到,付容与帮着他倒酒。

付容与平时不喝酒,但是这酒香浓烈,尝尝也是可以的。

“来,”付容与拿了酒盏同宋其琛碰杯,“多谢宋老板款待。”

宋其琛也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付容与有些醉意,便知道自己这是到了极限,就停了酒杯。

回头又去看宋其琛,宋其琛哪里是在喝酒,分明同平日里喝茶水一样。

“宋老板好酒量。”他平日里对喝酒一事不太感兴趣,酒量不好,没想到今日遇上这样一个酒量如此深的人,佩服极了。

“嗯?”宋其琛不知道付容与喝了多少,他才刚刚开始喝而已。

“今天来的那位姑娘,是宋老板的心上人?”付容与看着月亮,问正在喝酒的宋其琛。

“不是,我同她……”喝了酒的脑子转的有些慢,宋其琛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付容与说的姑娘是穆清,“付公子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宋其琛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能这么八卦。

“只是见那位姑娘似乎……与众不同。”付容与憋了半天,着实想不到用个什么样子的词来形容穆清。

“她若是听到了,定会冲你笑笑,然后指不定想什么法子整你。”宋其琛说话间又多了一个空酒坛。

那个姑娘……

付容与第一次见到穆清的时候那股子潇洒的模样还真的以为这就是个男人,没想到她竟然是穆家的女儿,未来的家主。

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让付容与有些羡慕,尤其是在穆清知道付容与身份的时候,穆清还和以前一样。

“那姑娘人不错,只是不知道会便宜给谁。”付容与低头喝了口酒,有些急,呛的他突然咳嗽了起来。

“付公子没事吧?”宋其琛也给付容与吓了一跳,怎么喝个酒还呛着了,这么虚弱?

“没……”付容与涨红了脸,摆着手。“这酒这么烈,看来宋老板的酒量是真的好。”

“哪里哪里,”宋其琛打着哈哈,又想到这人昨日还在发热,“付公子病还没好,今天就到这里吧?”

付容与想想也是,起身整了整衣衫,准备扶着宋其琛下楼。“付公子下去吧,我是来赏月的,月亮还没下去,我怎么能下去?”宋其琛又喝了口酒,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付容与身上有伤,想想也是,就同宋其琛说了声有事叫他,就从屋顶下去了。

“你真的不认识他?”穆清见付容与下去了,偷偷的从房间里翻了上来,只是没想到迎来的就是宋其琛的质问。

“没见过,越国王城里的漂亮公子十成有九成我都熟识,这人万一是外邦来的……你别说,这么一想还真的有可能。”穆清撒谎的功力见长,也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自己是信的。

“其琛,你怎么就……就把他留下来了?我的意思是……万一他真的是外邦人,救下来不是会连累你吗?”穆清小心翼翼的揣摩着宋其琛的脸色。

“我当时……只觉得这人的声音我许是在哪里听到过,还没想起来他就过来亲我。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师父向来都要我仁爱世人,我就留下他了。”

“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还能怎么,我真的跟那天一样是个花痴么?”宋其琛嘴角带着一抹贱笑,让穆清都有点想抽他的冲动了。

“我明天想吃红豆糕,你做。”穆清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睡美容觉了,位公子漂亮的不得了,是个不错的目标。”

“好。”宋其琛笑了笑,穆清盯着他不敢眨眼,片刻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暗道,原来宋其琛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啊?

“可有他的下落?”来人急匆匆的,一双眼睛里有着道不明的情绪,又问,“可是伤到了他?”

“主人,他功夫实在是厉害,我们兄弟折损多半才勉强和他打成平手……一时失手,错伤了他。”回话的人唯唯诺诺,尤其是在说到那人受伤之时,更是底气不足的望着他家主人,生怕他会被一刀砍死,“不过兄弟几个看到他进了一家酒楼,便再没出来过。”

主人刚挥手示意杀了他,他便马上说出了那人的下落,主人的眼睛里神色不明,让他起来带路了。

第九章 红豆糕

“殿下?”穆清不太确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用手揉了揉眼睛还不确定。“穆清见过殿下下,只是殿下你怎么在这儿?”

付容与看她这一身长衫,微微一愣,旋即示意她小点声音,“你又是怎么来的,还有今个儿这衣服,穿了宋其琛的吧,像个人了。”

穆清本来想发作,但想了想自己的来意,尴尬的笑了笑,“来吃饭啊。”

穆清大大咧咧的坐在桌子上边,“殿下你还是这么虚伪,他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穆清想也知道,以付容与的性子,肯定不会说的。

“口无遮拦,小心我治你杀头之罪……要不是我护着你,你这性子早不知道死了几次了。”付容与笑着说,没有一点太子殿下的模样。

付容与被苏夏推下转生台,苏夏自然是要给他安排一个好的命格。至于宋其琛……九尾亲自去转生台把他救回来,直接交给了无尘。

“你同宋其琛是个什么关系?”付容与问。

“朋友。殿下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五岁及笄那年的亲事,我给他剃光了头发以后全家人都找不到我。我那个时候伤心过度躲在无尘庙里哭呢,那个瞎子的师兄把我亲自给未来相公剃度的事情讲给他听,他笑的那个开心,我就动了手。”到底是心存怨念,现在说来还有些气愤。

“谁知道他是少林的俗家弟子,说好的不打女人,偏偏往脸上招呼,过了招之后他才说他看不见,下手不知轻重,从那以后就做了朋友,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付容与点点头,“我还以为你那段时间伤心过度,过去了,没想到是被打的不能见人了。”

穆清翻给他一个白眼,“听其琛说你受伤了,殿下武功不算低,对方是谁,我替你揍他。”

付容与摇摇头,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不知道,不大像越国人,有些外邦的意思。”

穆清也不含糊,直接应了声知道了,就在心里盘算着找到这群人之后怎么对付他们。

“殿下的身子怎么样了,其琛说你昨天又发了高热,退了吗?”穆清这方面还是真心的,“我叫御医来给你看?”

“不用了,”付容与看了看床头的那把折扇,笑了笑,“有宋其琛照顾我,我好多了。”

穆清自然也看到了那折扇,问他,“殿下什么时候回宫,过段时间可就是中秋节了。”

付容与的外公在随州,王城以南,他外公想他让他回去,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被人追杀,一路上的亲信都同他走散了,只有几个暗卫尚且在暗处保护他。

付容与不喜欢什么把酒言欢的

“你让穆伯伯给我父皇捎个信,说我受了风寒,过段时间好利索了就回去。”付容与说的不甚在意。

“嘿嘿……”穆清笑的有些奸诈,付容与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总觉得她没怀好意,“可以,就说殿下有喜欢的人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殿下正在上演苦肉计。”

“你!”付容与实在是没想到这个姑娘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不然殿下就答应我把进贡来的那几匹凤凰火布料送给我,我肯定不会多嘴的。”趁机敲诈可还行?

“那凤凰火是给其琛的,其琛体质特殊,其他布料直接接触到眼睛会疼,我那身嫁衣不就是用凤凰火做的么,打架那时才发现,然后就一直用凤凰火和药草来给他养眼睛。”

付容与张了张嘴,成交。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不许说出来我的身份。”

穆清一下子得了那么多的凤凰火,高兴坏了,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好说。

“那就这么说好了,不许多嘴。”

“我儿子喝酒的模样跟我像吧。”九尾看着宋其琛那股子潇洒自在的模样,又想起自己现在正在补充灵力,连人形都不能维持太长时间,颇为羡慕。

洛安歌皱着眉看他,“你不许多喝,等他飞升上仙,我也不许他多喝。”

“你瞧瞧你,我不就多说了句么,至于剥夺我儿子的快乐吗?”九尾气呼呼地瞪着洛安歌,把两只猫爪子放在洛安歌的脸上揉他的脸,他也想喝。

“等他有人疼了,自然就不多喝了,跟你一样乖。”洛安歌亲了亲九尾,九尾这才乖乖的。

“可惜我不能给你生一个,不然你就真的知道疼他了。”九尾的语气里满满的是幸灾乐祸。

洛安歌停下手里拨弄丹药的动作看着他,认真道:“谁说不能的?”

“哇,你不会这个时候又让我选择性别吧,九尾猫一族可就我一只公的了,你要让其琛当族长不成,他眼睛还没治好呢,我愿意为我儿子胜任这个艰难痛苦的任务。”九尾戏瘾上来了挡都挡不住。

“不会,你这副身子又不是不能生。”洛安歌说的轻飘飘的,完全忽视了九尾瞪大的双眼。

洛安歌喂给九尾新出炉的丹药,九尾替其琛挡天雷,几乎耗尽了灵力,洛安歌心疼他,就寻了个法子炼丹药给他吃,以便他更快的恢复灵力,下凡去看儿子。

“我可是公的啊,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那丹药并不好吃,九尾味同嚼蜡一般吞咽了下去。“莫非你是想用药?”

“不是,”洛安歌擦擦手,把九尾抱起来,“是已经用了。”

“……你别告诉我你刚才给我吃的就是,这种变态的丹药。”九尾有些心悸,洛安歌不至于吧。

“那好,我就不说了。”

“……洛安歌你好样的。”洛安歌低头握住那只准备悄咪咪到他脸上的猫爪子,放在嘴边亲了一下,“你乖,生一个又没有什么坏事,大不了等容与接了班,我再生一个给你。”

九尾这才安静了下来,“这还差不多。”

洛安歌心冷哼道,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宋其琛看着穆清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过算了,喝酒尽兴乃是人生一大乐事,接着喝。

不过第二天没能起来给穆清做红豆糕,要不是付容与拦着差点挨打就是了。

付容与揉揉脑袋坐起来,一大清早就听到了穆清高声呼着宋其琛。

“宋其琛你可真行,”穆清在宋其琛的床边坐着帮他擦脸,“刚从庙里出来就这么喝酒,小心我告诉无尘师父,让他彻底给你戒了酒。”

宋其琛醉酒之后不哭不闹,只是在睡觉,穆清怕他出事,就守在他身边,毕竟吹了一晚上的凉风,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我来吧,”付容与看着穆清的动作,有些讶异一个姑娘家的怎么一点不懂得温柔。“你再用点力他的脸就破了。”

这脸这么好看,怪可惜的。

“那行,你来吧,我才不伺候他。”穆清简直要被宋其琛气死,说好的红豆糕没有,一大早又来伺候他,她可是穆家小姐,未来的穆家家主,谁敢让她伺候!

“你若是去买红豆糕,那就帮我带一份……带两份回来。”付容与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的“醉汉”,好心的帮他带些吃的来。

“饿死这个瞎子得了。”穆清怒气冲冲的走下楼,把店里的伙计吓坏了。

“穆小姐早。”

“早!”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吼,给整个店里的客人也吓坏了。“慢慢吃,吃不完不许走!”

等穆清走远了些,这群伙计才和颜悦色的去赔不是。

“伙计,那姑娘谁啊?”

“……那位姑娘是我家老板的心上人,宠着呢,见谅……”

真的不能再机智了!

付容与自然是除了穆清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之外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拿着凉毛巾开给睡得正香的宋某人擦脸。

“宋其琛?”宋其琛睡梦之中听到有人叫他,不情愿的动了动。

付容与见他这反应着实可爱,又叫他一声,宋其琛又动了动……

穆清买红豆糕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幼稚不已实则是威严的太子殿下正在逗弄一个瞎子实则是一个喝醉了的瞎子。

付容与笑的眼角都出了泪花,“回来了,趁热吃。”

穆清都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了,殿下他是个瞎子,还是个喝醉的瞎子,你这么逗人家……真的好吗?

“嗯,殿……公子来吃,万万不能给宋其琛留,那个小崽子牙疼,吃不得。”穆清坐在桌子边上,将买来的三份红豆糕拆开摆好。

付容与净了手去拿穆清买来的红豆糕,外形和宋其琛做的别无二致,如此,只看味道如何了。

“果然没有其琛做的好吃。”穆清食不知味的尝了口红豆糕,艰难的吞咽下去,感叹道。

付容与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问她,“宋老板做的当真有那么好吃?”

“其琛只会做甜食,他也喜欢吃,就想着法子换着花样和口味来做,红豆糕是最拿手的,等他醒了你可以尝尝。”穆清又咬了一口红豆糕,嗯,确实没有其琛做的好吃。

付容与笑着看宋其琛,尝是尝到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第十章 当年少女不愁嫁

“等等……”

付容与看宋其琛头上给他降温的毛巾都热了,刚要去换一下,宋其琛就抓住了他的袖子,说等等。

“怎么了?”付容与又坐下,摸着他的脑袋,嗯,不烫。

宋其琛睁开眼睛,眼睛中一片迷茫,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揉了揉脑袋,才发现自己还扯着人家的袖子,赶忙松开。

“没事,你……嗯?付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宋其琛还有些迷糊,问付容与,付容与不甚在意的笑笑也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袖子藏好,“你昨天晚上在屋顶睡着了,今天早上穆姑娘吵着要吃红豆糕才发现你没在自己房间,就上屋顶把你抱下来,又怕你吹了一晚上的凉风会生病,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这种事情让阿大他们来就行,不用麻烦付公子,哈……哈哈……”宋其琛尴尬的笑笑。

“他们可不像我这么闲,今天店里的客人挺多的,穆姑娘都下去帮忙了。”付容与一招简单的四两拨千斤就回了宋其琛的话。

“穆姑娘说,她要吃红豆糕,还有……”

“还有什么?”见付容与不说话,宋其琛揉着脑袋问他。

“还有,我也要。”

这个展开也是宋其琛并没有想到的,疑惑的看着付容与,好奇穆清到底同他说了些什么。

“皇上,太子殿下回京途中偶感风寒,不知……”御书房内,穆蓁,也就是穆清的父亲,给当今皇上捎了个口信,说说他家儿子的恶劣行径。

“那个小兔崽子准是不想回来,朕若是不了解他,还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付景明气的吹胡子瞪眼,却也是拿付容与没什么办法。

付容与性格纯良,胸无大志,偏偏还是他众多儿子中最有出息的那一个,但凡有个能力和他差不多……比他次一点的也可以,付景明也就把太子的位子传给其他人了。

“偶感风寒不过是不想回京的借口,那也犯不着中秋节都不回来……”当今天子委屈巴巴的小声嘟囔着,示意穆蓁起来回话。

小太监机灵的把凳子给穆蓁拿过去,穆蓁也不含糊,坐在付景明面前。

“穆卿家不只是给太子捎句话来的吧,有什么就说,朕最烦的就是文臣们之乎者也吞吞吐吐的模样,你什么时候也转了性子,开始这样了?”付景明挥了挥手,让身边一众小太监把门带上。

“皇上,”穆蓁看着他,“东南水军来消息,说前段时间有人偷渡到我国,让我等防备些,以防万一。”

“国家中有你和一干大将,朕是放心的。偷渡一事,朕会派人仔细盯着的。只是东南水军主帅刚刚上任,经验不足,朕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你看……”

原东南水军主帅是白盟老将军,白老将军年事已高,付景明准了他告老还乡的折子,临走前,白盟老将军推了林染做主帅。

只是林染排兵布阵有一套,水战还是头一回,付景明这意思,就是想把穆蓁调去指点指点。

穆家世代为将,水战经验虽然不如白盟老将军,却也是有自己独到的应战方法,再者,穆家到穆清这一代只有一个女儿,付景明的意思可以是非常明显了。

“臣领旨。”穆蓁有意带穆清历练一番,这么一来,就是有了锻炼她的机会,省的那丫头整日里和景城里的公子待在一起,给他丢人。

“穆清那丫头可有了心上人?朕可是想做她这个媒想破了脑袋,你说景城里的世家公子她都看了个遍,她这是准备嫁给谁去。”付景明秉承着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原则,顺便帮他解决一下穆清的婚事。

“清儿整日里不着家,臣也不知道她在做甚。至于她的婚事,孩子大了,还是让她自己做主了,哪怕她说喜欢女人,我这个做父亲的,也都要欢喜的。”穆蓁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多年来担心的事情。

“……”付景明也没想到,穆蓁竟然连他家女儿喜欢个女人都不介意,穆清可是有多愁嫁。“这样,爱卿回去旁敲侧击的问问,穆清要是真喜欢女儿家,朕也帮她牵这个红线。”

不是付景明非要干涉穆清的婚事,而是他当年问的一句话,现如今是不管都不行。

“太子殿下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臣觉得还是先忙太子殿下的婚事,小女尚且不急。”穆蓁一个四两拨千斤,把矛头指向了付容与。

也亏得是付景明和穆蓁从小一起长大,不然以穆蓁这大不逆的态度,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得了得了,朕不管就是。”付景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你说太子和清儿两个人,是不是有意……”说着,还给了穆蓁一个眼神。

穆蓁心道,以自家闺女的性子,若是看上了,早就下手了,何苦等到现在。

“皇上有所不知,我家姑娘的原话是说:太子殿下有了心上人,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人还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准备带着您未来的儿媳妇一起回来。”

穆清着实坑了付容与一把,不过这大概是她那个脑子能想到的,拖延时间最久的方法了。

付景明大喜,激动的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来,好在穆蓁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当真?”

“太子殿下亲口说的,老臣知道的不多,皇上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穆蓁这番话说的模棱两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老就等着自家儿子回来给你消息好了。

穆蓁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左右了,付景明也是个话痨,说起来就停不下来,若不是宫里哪位娘娘派人来问,指不定要说到什么时候呢。

“爹,”穆清这里从诗酒回来等了少说有两个时辰,“皇上怎么说?”

穆蓁瞥他一眼,卸去朝服,“还能怎么说,自家儿子不想回来还能逼着他回来不成。”又伸手提起穆清的衣领,拎着她往大堂走去,“你这两天老老实实在家待着,过段时间去趟东南。”

“爹你当我下来,我都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把我提起来,我不要面子的啊!”穆清挣扎着要下来,一众下人捂着嘴偷笑,穆蓁这才松手放她下来。

穆清两眼弯弯,笑道:“去东南做什么?”

“带你出去历练历练,远离景城的事端,爹要是没猜错,太子若是这段时间没给皇上领一个太子妃回来,就要给太子选妃了。”

“噗……”穆清给她爹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听到这儿笑出了声。

“别人家的姑娘都是笑不露齿,你倒好,后槽牙都要笑出来了。”穆蓁看着笑的正开心的穆清,摇摇头。

“别人家的女儿也没有从小就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的伺候的吧……东南水军现在是谁在掌管啊?”穆清假装不知道,实则早就和东南主帅通过消息了。

“……小将军,说要跟着白盟老将军学行军打仗,皇上也同意了。”穆蓁看着等在一边的丫鬟,示意她们将饭菜呈上来。

“谁?”穆蓁说的含糊,穆清做思考状,杏眼转了又转,清了清嗓子说,“跟着白盟老将军学行军打仗的人只有一个,你要我跟着去?”

不得不说,穆蓁确实有心担心。

“穆家只有你自己,以后你就是穆家的当家家主,你若是不跟去学习,将来穆家怎么才能立足于朝中?”穆蓁皱眉,不过他又怕穆清把林染……

“我去不就行了,爹你至于拿咱家列祖列宗来压我吗!”穆清思量再三,偷偷想了个主意,好整治整治那人。

穆清着了大红的嫁衣,端坐在房中等着新郎官来掀她的盖头,桌子上摆着的一对龙凤呈祥的红烛燃了一整晚,穆清一大早起来才发现那人根本就没进屋。

在一众喝得烂醉的人里把林染拖进新房,穆清实在是气不过,在他脸上抽了两个大嘴巴,林染当时就疼醒了。

“……”这是?

“昨天晚上……”穆清眯着眼睛,大有你不跟我道歉,我就剁了你的冲动。

“我昨日没有对姑娘做什么失礼的事吧,昨日太过兴奋,喝的有些多了……”林染尚且迷糊着,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间新房,而他和那位姑娘都着了喜服,当时就白了脸色。

穆清更是没有好脸色,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一条软鞭,只听到“啊”的一声,下人们就看到新郎跌跌撞撞的从新房里爬了出来。

再然后就能看到小姐穿着嫁衣,拿着软鞭从屋子里走出来,“来人,给我绑了去无尘庙!”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林染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家的家仆绑了,嘴也被堵上了,而穆蓁穆大人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不说话。

“清儿,别出了人命,怎么都行,爹爹给你兜着。”

“……”穆大人,你不能这样!

然后,林染,林·新科武状元·染就被穆清绑到了无尘庙。

“剃度这件事吧,可能有点疼,你别乱动,不然……”穆清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小刀在林染眼前晃了晃,林染被一众穆家家仆按到在地……

“啊!”随着一声惨叫,新科武状元就成了秃驴。

第十一章

付容与舍弃了宋其琛准备的月白锦缎,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玄色长袍,头发用一条同色的缎子系起,一只手端了茶盏轻抚。

不知是不是他故意的,宋其琛看他那个骚包的姿势看了一眼又一眼。

“我总觉得你家小伙计对我有意思,宋老板。”付容与一只胳膊倚着二楼雅间的窗户往下看,他不是头一回跟阿大对视了,被他那一看,付容与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他可是当着阿大的面跟宋其琛提过告辞的事,反倒是宋其琛说他伤口还没愈合,不让他走,付容与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谁知道这么一看宋其琛,宋其琛眼睛里的“感兴趣”三个字都快溢出来了。

宋其琛的眼睛里好像有光一样,付容与不自觉的移开视线。

“唔,你把他叫来问问,”宋其琛回了神,伸手打开雅间的另一扇窗户,看了看大堂,“人不多,阿——”

宋其琛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付容与手疾眼快的捂住了嘴巴。

“祖宗,你是想我死吗?”付容与神色自若,语气也不变,宋其琛抬头看他。

把付容与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推开,眯着一双眼睛,“付公子反应这么大,是喜欢阿大啊?”

宋其琛也觉得挺对不起阿大的,这么多年愣是没让人成个家。

“付公子家住何处,家中几人,双亲可在……”

宋其琛那嘴连珠炮似得,说个不停,付容与揉揉脑袋,他就不该多那个嘴。

“宋老板想多了,我暂时还没有娶亲的意思。”付容与觉得自己再不阻止他可能就要把自己卖出去了。

“噗……”宋其琛忍不住笑了笑,幸而两个人都在雅间待着,不然宋其琛这一笑,姑娘们都吃不了饭了。“付公子怎么看也该过加冠之年了吧,没有心上人,男人也不喜欢,付公子不会是打算随我师父出家做和尚吧?”

“……”付容与斜着眼睛看他,捏了块红豆糕入嘴,瞬间就被红豆糕的香甜征服,“宋老板你不是也没成亲?”

“别一天天的叫什么宋老板了,叫我名字,宋其琛。”

宋其琛本来就是逗他玩儿的,一听到娶亲这回事他就头疼,赶忙转移话题。

“那宋老……其琛你也别这公子公子的叫我,付容与。”付容与知道他有心想转移话题,反正自己又不是真心想问他什么的,随他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明日我要回一趟庙里,付……容与可要一同前往?”宋其琛嘴上是答应了,但是还是别扭的很,付公子付公子这么叫的习惯了,一时间换个称呼还真是改不过来。

“去,”付容与喝光了茶盏里的茶水,“我整天在酒楼待着都要发霉了,自然是要去。”

“那行,我让人准备马车。”宋其琛折扇敲了三声,就听见有人在敲门,“进来。”

付容与看着宋其琛的扇子,心道:这人怕不是哪家的富豪,又换了把真丝扇,扇面是全国有名的轻容纱,扇子的扇骨用象牙做成的,整个越国上下都不见的能有一把,居然在一个半瞎手里。

“怎么换了一把扇子?我头天来的时候见你拿的不是手中这把吧?”付容与问。

“确实,我这人有个丢三落四的坏毛病,那把紫竹扇不知被我丢在哪里了,回头让阿大找找,那扇子名贵的很,个个贵要命。”宋其琛做出一副肉疼的模样,就连那只看不见的眼睛里都有满满的心疼之意。

宋其琛看得出来付容与有心逗他,反正都是说假话的人,那就比一比谁先相信了。

“准备马车去吧,我和付公子去庙里小休几日,衣物什么的也收拾一些出来。”好巧不巧,来的人正是阿大。

阿大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个人,等宋其琛说完打算出去。

“等等——”宋其琛叫住他,“付公子是我的客人,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来问我,为难这么一个尚在病中的人做什么。”

宋其琛跟阿大不是什么主仆关系,阿大听完他的话“扑通”一声给宋其琛跪下了。

“公子,他来历不明,我担心……”

“用不着,江湖中人讲究报恩,他若是什么恩将仇报的坏人,我是不会救的。”宋其琛不喝茶,祭出美酒就喝个不停,用来盛酒的酒盏也不是什么俗物,是可以达到进贡级别的白玉琉璃盏,隐隐可见酒盏的裂纹。

付容与看着宋其琛这么喝酒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并没有说话。

“起来,你又不是我买来做下人的,如此轻贱自己,你就离开吧。”宋其琛的话轻飘飘的说了出去,付容与却是吃了一惊。

“宋兄,”付容与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同宋其琛说话,“阿大拿你当兄弟才会这么留心照顾你,轻贱自己也不是他本意,让他起来吧!”

阿大怎么也没想到付容与竟然会给他说好话,心情复杂的看了付容与一眼,默不作声的起来了。

“知道了公子,我这就去准备。”

越国国风开放,有钱人家给儿子豢养几个男宠什么的都是常事,当然,女儿家的丫鬟更是必须的。

所以要是穆清当真想要谁家的小姐,付景明也能一道圣旨让人家下嫁到穆府去。

“爹,带我去东南可是皇上准的?”穆清一想到她还在付容与和宋其琛之间周旋就想赶快离开,省的两个人之间出了点什么问题就来麻烦她,她又不是万能的。

“怎么,不想去?”穆蓁抽出了不知是何等岁月的玄铁弯刀,刀身上满是风沙经过的痕迹,穆蓁一双长满了老茧的手把它拿在手里,冲着穆清挑了挑眉,“试试?”

穆清看他爹有意试探她的功夫,收了玩笑的嘴脸,把自己的软鞭抽了出来,扔在了地上。

“说好了,您就是跟我试试呢,千万记住您就我这一个闺女,没了我就是断子绝……”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爹喂了一招。

“啰里啰嗦的,穆清你什么时候变得娘儿们兮兮的了!”穆蓁不含糊,抽了刀就在自己闺女身上试,好在穆清这么多年来其他功夫琢磨的七七八八,唯独逃跑是练到家了。

“……”爹,我就是个姑娘家。

两个人动起手来毫不含糊,穆蓁的大刀砍下去能在地上砸出个两指厚坑来,偏偏穆清手中还没有兵器,又没有要躲的意思,一众家仆看的心惊胆战,生怕自家小姐出点什么意外。

“把鞭子捡起来!”穆蓁知道穆清跟他动手是不会尽全力的,他就招招致命,逼着穆清把鞭子拿起来。

“我跟您动手我是要死啊,爹!”穆清看出来她爹是什么意思,上蹿下跳的躲了起来。

穆清这一躲倒是把穆蓁逗笑了,收了手里的大刀站定。

“丫头,过来。”穆蓁向正在逃跑的穆清招招手,笑吟吟的看着她,“林染怎么说都是东南水军的主帅,万不可让人家下不来台。”

穆蓁当然是向着自家闺女,当初比武招亲的擂台上,林染那个小兔崽子打赢了穆清居然不认账,还想要退婚!

好在穆蓁是给自家姑娘谋福利来的,把手里的折子一甩,奔着皇宫就去了。

老大不小的年纪,硬是把林染这个新科武状元给喝趴下了,让人抬着回了穆家。

只是可惜了……

穆清窜到她爹身边,亲昵的搂着她爹的胳膊说,“爹你放心,我同一招不用两遍,绝对不会的。”

“……”不不不,闺女你好像误会我的意思了。

不待穆蓁说完,穆清就拍了拍自家老爹的肩膀,收拾东西去了。

“穆大人,在下林染,听说您领军之能无人能及,特来讨教一二。”林染作为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穆蓁心里再有火也得憋着,总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

”讨教不敢,只是听说林染你酒量不错,走一个?”这场宴会上热闹的很,文武百官和太子殿下都在,林染面前的这位可是当年以一己之力收复了西南地区的穆蓁穆大将军,他跟这位穆将军拼酒,怕不是真的有什么目的。

付容与笑着看两个人,没有一点太子的威严在,宛若一个平常人家的小少爷,来参加了一场俗不可耐的宴会。

“林染,你话都说出口了,不能让穆大人空欢喜一场,喝!”付容与大概是觉得热闹的不够,看准了时机又填了一把柴,两人之间的火似乎烧的更旺了些。

“殿下,您这边添柴加火的,我不能上了当是不是,”说着,林染看了看穆蓁,穆蓁一副想发作的样子,又生生的忍住,“穆大人,您说是不是?”

“老夫乃一介武夫,看不懂你们这些虚头巴脑的。喝就喝,林大人别往后退……诸位大人,帮着抓住林大人,别让他跑了……”

整个宴会上哄作一团,笑的笑,抓人的抓人,林染慌慌张张逃窜的时候抽空给了付容与一个眼神,付容与笑着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任由他们乱来。

第十二章

无尘庙有些年岁了,青砖绿瓦上长满了青苔,不过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宋其琛跪坐在付容与身上,一双不太灵光的手此时此刻正揪着付容与玄色衣襟,怒气冲冲的瞪着他,而付容与无奈的摊着手,嘴角含笑,眉头微蹙。

阿大赶着马车,无奈扶额。

其实是这样的,宋其琛同付容与约好了去无尘庙的,只是付容与一早起来没看到宋其琛人,便去问了阿大一声。

“你家公子呢?”付容与言笑晏晏,不觉尴尬,倒是阿大揉了揉鼻子,搓搓手,“还在房中睡觉。”

“公子前段时间养伤不出屋子不知道,我家公子素来都是巳时三刻起床,若不是忙着开业的事情,他才不会早起。”酒楼里年纪最小的叫宋晓,性子最活,跟了宋其琛姓,也是个孤儿。

“宋晓。”付容与唤他过来,低声同他耳语了几句,宋晓欢喜的跑开了。

“阿大,备车去吧,咱们早些去,我去叫你家公子。”付容与说完就上楼叫宋其琛,阿大应了声是,犹豫着说些什么,终究还是看着付容与的背影做了罢。

宋其琛是个会享受的,屋子里头都是名贵摆件,有些连付容与都叫不上名字的花卉,在宋其琛这里简直是像集市一般,两文钱一大把的样子,说宋其琛会享受也不是空话,他的屋子里怎么方便怎么来,三步一桌,五步一凳,躺椅都是两张并排摆着的。

付容与看着睡相并不是很好的某人,低笑一声,某人似乎是听见了,翻了个身皱着眉头,直到听不见什么别的声音之后,又接着睡。

付容与明显没有叫醒他的意思,宋晓在门口看着付容与,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宋其琛觉得自己在睡梦中被人扛起来卖掉了,不过他现在困得眼睛睁不开,只好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谁没事把我这个半瞎给卖了,又不值多少钱。

付容与确实没有把宋其琛叫醒的意思,他只是默默地掀开了宋其琛的辈被子,把人扛在了肩膀上,宋晓震惊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一边捂着嘴偷笑,一边在付容与身后护着,生怕付公子“一不小心”把他家公子扔了下去。

直到把人抱上了马车,宋晓才松了一口气。

付容与看他那个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上车吧,我这个病人还没好完全,还指望我来伺候你家公子啊。”

宋晓憨憨的挠挠头,笑了笑,上了马车。

宋其琛这一觉本来能从诗酒睡到无尘庙的,奈何马车被绊了一下,并不小的马车颠簸了一下,宋其琛被车上的桌子磕到了脑袋,当即就疼醒了,眼睛里都带了点泪花。

宋其琛倏地坐了起来,把一旁看书喝茶的付容与吓了一跳。

宋其琛起床气属于比较严重的那种,一言不发的模样有些渗人,付容与冲宋晓使了个眼色,小家伙就心惊胆战的跟阿大说了声停车,自己也从车上下去了。

“宋……”付容与话还没说完,宋其琛就一把把付容与从坐着给扑倒在地了,自己也跪坐在付容与身上,扯着他衣襟,眸中是付容与看不明白的情绪。

“……”宋其琛也不说话,只是捂着付容与的嘴,不让他开口说话而已,接着就趴在付容与身上睡着了。

……睡着了?

直到马车抵达了无尘庙,付容与还是没能止住笑。

宋其琛一脸生无可恋,怎么就……这么丢人!

巳时三刻,宋其琛准时醒了,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在马车上,居然在……付容与身上趴着睡了一觉,居然还睡着了……

宋其琛还穿着中衣,付容与嘴角含着笑,看的宋其琛脸都热了。

“那个……付公子,对不住了。”宋其琛有些拘谨,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先道个歉。

“是不是该先从我身上下来,嗯?”宋其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人家身上坐着,一时间手忙脚乱,不知道赶忙把付容与拉起来,付容与不甚在意,还把宋其琛的衣服递给他。

“马上到了,你也是醒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付容与帮着宋其琛拿了湿毛巾擦手,又把他用来束头发的同色锦缎放在他手边。

“……呵呵。”宋其琛尴尬的笑了笑,怎么就丢人丢到家了!

无尘也是不解,付容与从进来就颇为愉悦的笑着,反观他家不争气的小徒弟,低眉丧眼的。

“去坐吧,饭都准备好了。”无尘很给面子的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叫他们去吃饭。

付容与同无尘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过大师招待,就拉着宋其琛去用午饭了。

无尘庙今天来了两位不寻常的客人,逗弄的云杉都不愿出声了。

无尘招呼完两个人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谁知道看到了两个无聊的人在逗弄自家的云杉,无尘轻咳了两声,道:“你们若是再逗弄不染,我也可以撂挑子不干了,儿子自己带去吧!”

行径恶劣的两个人只好住手,九尾笑眯眯的凑到无尘面前,“怎么会,这不是挺稀罕的么,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下次。”说着还竖起三指,向天发誓。

无尘:“……”你就算有下次,你家那位也不会舍得动你吧?

洛安歌轻咳两声,引起两个人的注意,“辛苦大师了,其琛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两个人下凡主要是游玩的,虽然有些不务正业,但是毕竟洛安歌才是整个天界的老大,谁敢说他的不是。

玩够了才想起来儿子,跑过来又不去看,在这里逗弄别人家里养的云杉。

“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长得比你好看之外,性子真是随了你。”无尘也忍不住向着个名义上的亲爹吐槽。

“?”九尾不解,他儿子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吗?

洛安歌看自己插不上嘴,负臂去寻两个人了。

“这不是庙么,怎么?”付容与看着荤素搭配酒水齐全的,有点哭笑不得。

“是啊,怎么了?”宋其琛吃的津津有味,完全不知道付容与在纠结什么,“我又不是和尚,虽然是从小在庙里长大的,师父为了照顾我,吩咐师兄弟们照顾我的。”

付容与想想也是,毕竟以宋其琛这个性子,吃素才是有问题的。

“唔,尝尝这个鱼,”宋其琛吃饭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顺手给付容与夹了一筷子鱼,“这鱼做的好吃,付……你尝尝。”还是觉得直接叫名字别扭哇怎么办?

付容与也不客气,居然还吃了,“嗯,味道不错。”

付容与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样子的美食没吃过,能让他说出来好吃两个字,那是足以见得好吃了。

“我打算在这里多住上几天,一起吗?”宋其琛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诗酒开业的事情,现在酒楼开起来了,他也该坐在家里过上数钱的日子了。

宋晓跟阿大已经先行离开了,付容与岂是猜不到宋其琛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说了句客随主便。

宋其琛满心满眼的都是吃到久违的美味的满足,没注意到在外面站着的洛安歌,倒是付容与觉察出来了,开门出去看了看。

“怎么了?”宋其琛看付容与站了起来,问他。

“门外有人,我去看看。”宋其琛想着自己别是个拖累,说了声注意安全,接着吃自己的饭。

付容与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哪里见过一样。

“这位……”话还没说完,洛安歌就转身离开。

付容与一脸疑惑,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跟着那人的脚步一起走了出去。

无尘庙里有一大片紫竹林,这个时候风声做响,直到那人负臂站定,付容与才回过神,眼睛中一片茫然。

“我怎么来这儿了?”付容与心想。

“容与,”那人开口唤付容与的名字,“还想不起来?”

那声音过于熟悉,付容与皱着眉头去看眼前的人,倒是越来越看不清楚。

“你是谁?”付容与眼中藏了锐气,手也暗中摸索到了自己缠在腰间的软剑。

“我倒是不知道,历劫还会丢了记忆,苏夏。”那人的声音中满含威严,同他父皇一样,又看那人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个身着绿衣的姑娘,那姑娘先是行了一礼,说了声什么对不住了,太子殿下。然后向付容与走近,付容与就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再有一刻钟太子殿下就会恢复记忆了,只是……”苏夏陪着笑,“只是小殿下眼睛还没完全医好,太子殿下怎么说也会受些影响。”

“其琛怎么样了?”连之前同无尘说话的九尾也赶过来凑热闹,亲昵的扑在洛安歌身边。

“很好,”洛安歌伸手揽住他的腰肢,“跟他一起吃?”

九尾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去打扰两个人联络感情的好。

“等容与醒了,我带你去吃别的。”两个人肆无忌惮的秀恩爱,苏夏咬着帕子激动的不行,同时还在想她相公怎么还没回来!

第十三章

宋其琛看付容与久去不回,唤了门口的小沙弥来,刚要说让他去找找人,付容与就推门进来了。

“你去哪儿了?”宋其琛发现付容与有点……说不出来的不正常,付容与低着头同他说了句有些不舒服,他去休息了,人就走了。

宋其琛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公子了,无奈的看着小沙弥,问他:“我师父去哪儿了?”

“方丈在自己院子里照顾那株云杉,小师叔要去吗?”小沙弥刚来没几天,要不是他师兄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这位漂亮公子竟然是传说中的小师叔。

“不了,你找个人去照顾一下刚才的那位公子,我回自己屋子。”宋其琛摆摆手,示意小沙弥可以出去了。

一个两个的,我招你惹你了?

他师父没事也不来跟他说话了,刚才那位又是在发什么神经,刚才他去见了个人,见了谁,出了什么事……

宋其琛脑袋都要想破了都想不到,这个时候若是穆清在就好了,她那么神通广大的人脉定能帮他查到。

只是收到了她的飞鸽传书,说要去会会渣男,渣男……谁啊?

宋其琛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又坐起来,去找他师父了。

两个没心没肺的人走之前给不染留了颗丹药,说是可以帮云杉化形,不过想想九尾那不怀好意的一笑,无尘皱着眉,就是不想给不染吃。

听到院外急匆匆的脚步声,无尘早就猜出来是宋其琛,不慌不忙的把丹药收了起来,并且嘱咐不染不要出声,这才出去迎接他的小徒弟。

“师父,”宋其琛先是给无尘行了一礼,随后没大没小的拉着他师父在院中坐下,“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请师父开解。”

时值八月初,城郊种了几棵桂花,风一吹,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味。

“今年桂花开的不错,是时候酿桂花酒做桂花糕了?”无尘打趣道。

“……”吃货的本质有那么明显吗?

“师父觉得付容与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其琛和无尘坐在云杉下的石凳子上,整个人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一手把玩着自己垂下来发带。

显然无尘也不太理解宋其琛这个问题,皱眉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没跟小徒弟说呢。

“付公子言行举止谈吐不凡,想必是什么世家公子……咱们这城郊偏远,不认得也是有原因的。”

宋其琛摇摇头,随后又自嘲似的笑了笑,他没事打听一个男人做什么,又不是看上了。

“想明白了,师父。”宋其琛其人,过得潇洒,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放下,总不能被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惹得心烦意乱的好。

付容与是被宋其琛吩咐过来照顾他的小沙弥搀回房间的,小沙弥临走前还贴心的问了一句用不用给他看病。

付容与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是有些不太能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

付容与的封印被苏夏解开,前生的记忆也都一股脑的出现在脑子里,有些惊喜,也有些意外。

惊喜的是,和宋其琛原来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意外的是……两个人上辈子的身份都不容小觑啊。

付容与从床上坐起来,翻出茶杯来给自己倒了一口凉茶,三两口喝完之后又躺了回去,他同宋其琛相识的那些画面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出现,付容与有些烦躁,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静下心来。

“其琛的眼睛只有你能治,你若是帮他就留下,若是不想帮大可以现在就元神归位,我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洛安歌同他说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是让他好好想想。

可问题是他要怎么想,上辈子是看他可爱决定帮他,这辈子欠了人家人情,你说不帮合适么?

付容与在脑子里想自己方才是怎么回答他二叔。

好像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留给他二叔二婶一个坚定的背影。

付容与忽然笑了,这都是缘分啊!

第二天一早付容与就起来了,同无尘打了声招呼说是要给宋其琛做顿饭,惊的无尘的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难怪宋其琛那个人精都看不懂付容与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办事风格是跟他爹学的吧?

“那就辛苦付公子了。”毕竟人家是在给自己徒弟做饭,不管这个目的单不单纯,有这个心就已经该感激人家了。

付容与微微一笑,说了声不辛苦,就忙自己的去了。

不知道这位公子受了什么刺激,无尘不好过问,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随他去吧。

“去,把你其琛小师叔叫醒……”宋其琛这小崽子,每天睡到巳时,让小辈去叫大概只能下到自己,“算了,我去吧。”

宋其琛天生的毛病,什么大事面前都能睡到巳时,除非自己愿意,不然谁都叫不醒他。

付容与有幸叫了他一回,仔细想想其实还不错。

无尘走到宋其琛小厢房的外面,突然有些犹豫,人家付公子犯个神经,他瞎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这一顿折腾,等无尘回到小厨房的时候,付容与的三菜一汤的早饭都准备好了。

“大师去休息吧,我来做。”付容与忙的不可开交,又不让无尘来帮忙。

无尘看了看精致的素斋,不由得在想,这位太子殿下这些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连厨艺都学会了。

“大师?”见无尘不为所动,付容与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把手,解下了自己的围裙,“大师有事?”

无尘这才反应过来,笑着摇摇头,“多谢付公子,我家徒弟麻烦你多担待担待,他确实有些……”

“大师说哪里的话,其……宋公子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付容与以为无尘要同他说些什么大事,害得付容与一阵紧张。

无尘出去了,付容与的饭菜做的也差不多了,想想宋其琛那个睡不醒的体质,付容与犯了难,他该怎么把宋其琛叫醒,早知道让大师教他两招了。

宋其琛心里装了事,睡不安稳,一早就起床出去了,连扫地的小沙弥你都没注意到他。

宋其琛从小在庙里长大,每次有了什么烦心事总爱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时间长了,无尘也就习惯了,但是他眼睛有时看不清东西,无尘就专门找了两个小沙弥同他一起。

见那两个人也不在,无尘知道宋其琛又下山溜达去了。

所以付容与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什么诡异的画面。

不染不慌不忙的的穿上自己青葱翠绿的衣服,无尘则是狐疑的看着付容与,问他:“付公子怎么了?”言下之意就是,刚才做饭做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过来了,莫不是把厨房烧了?

付容与神色复杂的看了不染一眼,旋即就移开了视线,问道:“其……宋公子去哪儿了?”

感情是来问这小子的,无尘指了指窗户,示意不染先出去,“想来太子殿下也是知道了,什么前世今生的麻烦事,只是可怜了我的小徒弟,万一一个想不开……”无尘说话间偷偷瞄了一眼付容与,说到这话时,付容与明显变了脸色,“不过那个没心没肺的,是不可能的。”

无尘接着道:“他估计是心里装了事,下山溜达去了,付公子稍作休息,我这就派人寻他回来。”

付容与一波三折的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神色都有些如释重负的意思。

付容与也不问无尘叫他太子殿下想来应该是他们几个串通好了的,故意把他们俩扔下来历劫,要按付容与的说法,那大概就是闲来无事,寻个乐子……至于方才那个青葱翠绿的少年,算了,管他呢。

只不过宋其琛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快到无尘还没派人去寻就已经回来了,不过不是走回来的,是让人扛回来的。

“这是怎么了?”无尘蹙着眉头问,怎么喝成这个模样才往回扛,不是说一喝酒就马上往回带吗?

“小师叔让一群人来拦住我俩,一群姑娘家家的,我俩……”我俩的脸现在还烫着呢。

“……”果然是九尾亲生的,还添了逛青楼的毛病了,“行了行了,你俩去把付公子叫来。”眼下这个模样,任谁来了都不好收拾,还是交给付容与,让他看着办吧。

宋其琛喝醉了从来不耍酒疯,顶多就是碎嘴子一点,今天却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无尘,没有一点醉意。

“装的真像。”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无尘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宋其琛也只好坐起来陪笑。

“这不是走累了,顺便帮两位师侄锻炼锻炼身体嘛!”宋其琛一脸的贱笑,无尘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

“你大师兄若是知道你让他徒弟去青楼,人就不借给我了。”无尘给宋其琛倒了杯茶,好让他醒醒酒。

“别啊,两个孩子而已,多好玩儿。”宋其琛不甚在意,接过了无尘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十四章

“宋公子好生厉害,居然有一天会醉倒了,是什么酒这么香,带我也尝尝可好?”宋其琛都已经是装的了,干脆接着装下去,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付容与看他醒了,忍不住调侃他昨日的行径。

“唔,我想想……”宋其琛看他那个愠怒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假模假样的掰着手指数,“女儿红,温柔乡,十好几坛呢,下回定要带付公子尝尝。”

付容与让他生生的给气笑了。

“今日已经是初十了,我回家看看,宋公子可有什么要带的?”付容与收到他父皇发来的消息,说是他父皇病了,让他回去看看。

付容与暗中翻了个白眼,能想出来这种漏洞百出的苦肉计,估计也只有他父皇一人了。

宋其琛穿衣服的手顿了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确实,你从遇刺到现在都有小半个月了,再说你家也住在景城,不回去是有些不合道理。”

付容与欲言又止,说了声我很快回来就离开了。

宋其琛也总不能一直待在庙里,所以付容与走的当天,宋其琛就自己回了诗酒。

阿大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宋其琛回来兴奋不已,“公子回来了。”

“嗯。”

阿大的视线往门口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公子,付公子呢?”

宋其琛挑眉看他,阿大意识到自己并不还该问,只好说到:“那位付公子伤养好了,自然是要回家去的。”

阿大心中纳闷,两个人不会是吵架了吧,付公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呸,回家了?

不过他家公子回来接着管这个店,他心里也就有底了。

“对了公子,穆姑娘来了一趟,你不在,她就留了封信给你。”阿大帮着宋其琛去马车上搬东西,看着那一筐桂花,阿大抽了抽嘴角,他家公子还是真把走哪儿吃哪儿的作风发扬光大了。

“嗯,我这就去看。”宋其琛没有让阿大搀他上楼,自己一个人居然还有了些落寞,宋其琛心道:不至于吧?

宋其琛抬手推开了卧室的门,刚准备迈进去的脚悬在半空,要进不进。

阿大不知道怎么了,让宋晓去看看,自己忙着给他清洗那一筐桂花。

宋晓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公子,脑袋往卧室里瞅了一眼,当即就吓到了。

“公……公子,咱这是被人偷了吗……要不要不要报官?”

整间屋子里,除了床还在,桌子还在,其他摆件都已经被打劫一空了。

宋其琛挥了挥手,心疼道:“不必,穆姑娘拿走的。”

桌子上有一个信封,宋其琛终究还是迈进去,拆开信封看了。

唔,穆清那丫头去东南了,东南我想想……东南沿海,海里吃的鲜,让她……不,这就去。

宋其琛突然笑了,宋晓一时间看呆了,愣在了那里,还是宋其琛看他一直不说话才拍了拍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公子方才笑起来真好看。”宋晓忍不住犯起了花痴。

宋其琛让他逗笑了,摸了摸他的脑袋,“去跟阿大说一声,咱们过两天去东南,让他准备些银钱衣服。”

“啊?那谁看店啊,公子,咱们这店刚开,离不开人?”宋晓有心跟着宋其琛一起去,只是想想这个酒楼……

“阿大看店,阿大是个有头脑的,我顶多出了个主意,他就把店开起来了,到时候我做幕后的老板收钱,他负责呗。”宋其琛看着宋晓,意思是还不快去,宋晓心领神会,赶忙下去。

不多时,楼下就传来了阿大的抱怨声,“又走,公子你还不带我,还要我看店……”

宋其琛在这间屋子里待了片刻就出去了,唉,什么都没有了,还怎么睡!

付容与一路马不停蹄的往皇宫里赶,真是苦了他父皇年岁不到四十就总是生病了。

“见过太子殿下。”一路上的宫女太监纷纷行礼,还有些胆子大的,伸着脖子去看付容与,就想着付容与能够多看自己两眼。

付容与到底是不能风尘仆仆的去见自家父皇,回东宫换了朝服,又让知忆帮他取出来父皇给的那顶白玉冠戴上,这才收拾好去看他父皇。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可还安好?”假模假样的问了声好,付容与就起身了,付景明笑眯眯的看着他的儿子,嗯,出落得好看极了。

“容与一路上上辛苦了,怎么样,你那心上人跟你一起回来了没有?”付景明伸长脖子往付容与身后看,奈何出了一个小宫女,什么都看不到。

“嗯?”他爹在说什么心上人,该不会是……

付容与突然想起来那天同穆清的交谈,这丫头真会给人添乱。

“哪儿有什么心上人,父皇还不了解我,身边除了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是男子,父皇若是不反对,从我身边这几个男子中看看,哪个同我有夫妻相?”付容与觉得不能惯着他父皇问东问西的,先他一步把话撂这儿,让他父皇没话说。

“不反对,你年纪也不小了,男妻就男妻,有个能照顾你的也不错。你看看是工部刘侍郎家的儿女还是丞相家的小儿子,对了户部孙大人家的双生子也是容貌出众……”

“……”这一局,付容与完败。

“你若是同意,我这就下旨,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最适合成亲了。”付景明一边翻看着各位世家子弟的画像,一边同僵成木头的付容与说话。

“儿臣不愿意。”付容与忽然给付景明跪下,“儿臣不喜欢那些人,容貌再出众也不合适,不能耽误了别人的大好时光。”

付景明皱着眉看他,不怒自威,“容与……”

“儿臣有喜欢的人,正在追。”付容与哪儿来的喜欢的人,不过是为了搪塞他父皇,瞎编出来的。“他叫宋其琛,前段时间诗酒刚开业的时候儿臣遇见了他,一见倾心,这两天正在追他。”对不住了宋兄,只能拿你挡一下了。

宋其琛正在看书,毫无预兆呢打了个喷嚏,阿大忙帮他把披风披上,“公子,最近夜里凉,看书的时候多加件衣服。”

宋其琛拢紧了披风,“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在看会儿。”

阿大说了声是就下去了。

“那个素衣公子,持紫竹扇呢那个?”付景明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竟然一字不差。

“……是。”付容与纳闷,他父皇怎么对宋其琛这么了解?

“那位公子仪表不凡,想必是个人物,你若是追的上,什么都好说,若是追不上……朕真的觉得孙大人家的双生子不错,你好好看看?”

“儿臣告退!”付容与受不了他父皇唠唠叨叨,他娘是后宫最不起眼的妃子,生下他就去世了,他父皇为了补偿他,试试都要帮他打点。

好在他外公是疼他的,逢年过节总要让他回去看看,教他些东西。

付容与回到东宫就把朝服脱了,连白玉冠也不想戴,突然想起来当时答应穆清的凤凰火,忙吩咐知忆去取。

“是,殿下。”知忆是打小跟着付容与长大的,如今都已经是双八年华的大姑娘了,付容与想着人也不能总跟着他,打算给她嫁出去。

看着那小丫头的背影,付容与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

“唉,原来给人做媒也这么愁啊!”付容与又躺在床上,思虑着到底该把小丫头许给谁好。

付容与再次睁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知忆取来的凤凰火就放在桌子上,付容与想了想,亲自去取了宫中御用花雕,大晚上的就骑马出去了。

“其琛?”付容与没想到宋其琛会在他的房间,把酒和布匹放在桌子上,点上灯。

付容与想了想,把花雕得盖子打开,滴了一点在宋其琛鼻子上方,看宋其琛会有什么反应。

宋其琛睡梦中闻到了酒香,一瞬间就坐起来了,刚好和付容与来了个四目相对。

“……你怎么回来了?”

“……你醒了。”

付容与悄悄红了耳朵,又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花雕,给你带的。”

宋其琛没想那么多,酒瘾被付容与勾出来就下不去,一双眼睛盯着付容与,付容与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移开了视线,“今天太晚了,少喝点。”

宋其琛连忙点头,赤着脚就下去了,付容与不敢乱看,只好盯着地面,谁知道又看到了宋其琛白皙的脚踝,皱着眉头不好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你睡吧,我去隔壁。”付容与没问宋其琛为什么在他房间睡,但是这里既然有人,他就去隔壁好了。

付容与还没打开房门,宋其琛就叫住了他,“等一下,隔壁被穆清打劫一空了,其他的客房还没收拾,今天晚上将就一下,委屈付公子跟我睡了。”宋其琛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口吻,让付容与红了红脸,说了声打扰了,就坐在一边看着宋其琛喝酒,宋其琛让人这么盯着心里有点发毛,只好把酒坛放下,上床睡觉了。

这床不小,只是付容与躺在床上僵成了一根棍子,宋其琛倒是睡得快,只是睡相不好,手脚开始往付容与身上搭。

第十五章

阿大看着两个人从一间房间里出来,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公子早,付公子早。”付容与比宋其琛起得早一些,只是宋其琛压着他的身子,他又不好动,只好让宋其琛接着压着。

宋其琛也是醒了才看见,一脸歉意,帮着他揉了揉胳膊,“阿大,帮付公子拿椅子来。”

宋其琛这样子像极了睡了人家之后积力讨好,宋晓在一旁看的心血沸腾,阿大则是面无表情的拿了椅子过来,“付公子请坐。”

阿大那个神色看着付容与,付容与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兄弟,但是整个人昨天晚上被压了一整晚,再不坐下来休息,怕是要废了。

“付大哥,我们三天后动身去东南,付大哥跟我们一起去吗?”问话的人是宋晓,上回去无尘庙就和付容与相熟了,这倒好,直接叫了付大哥,连宋其琛都没这待遇。

“嗯?”付容与看着宋其琛,问道:“去东南做什么?”

宋其琛实在是过意不去,“穆清那丫头去东南了,我这不是没事做么,索性她在,我不愁没地方住,想去看看。”

付容与这才知道原来出事的是东南水军,沉思片刻,付容与就做出了决定:“其琛,我也要去。”

付容与那表情运用的非常好,带了三分坚定,六分委屈,余下一分狡黠,只是宋其琛看人不深,看不到狡黠就是了。

“咳咳……”宋其琛被他看的脸都有些发热,“去吧。”

“太好了!”宋晓是最高兴的,这样付大哥也在,公子也在,他就能自己去玩儿了。

“先用早……额,午饭吧。”宋其琛看了看时间,确实不早了。

阿大幽怨的看了付容与一眼,看的付容与心里有些发毛,紧接着就听到了宋其琛的声音。

“那凤凰火是你拿来的?”宋其琛昨天晚上就看到了,只是天色太晚了,怕自己看不清楚就没问,谁知道一早起来发现自己确实没看错。

“是,我听穆清说过你眼睛的事,定时用药只能用凤凰火这种布料遮眼睛,恰好我家里还有一些,就给你拿过来了。”付容与怎么也犯不着说谎骗他,不过既然是对他好,他就应该谢谢人家。

“那就先谢过付公子,那此次东南一行,付公子的花销我全包了。”凤凰火千金难求,更何况付容与拿来的是一整匹布料,足够他用上三五年了。

付容与张了张嘴,没说什么。

“阿嚏,阿嚏……”东南水军主帅林染此时此刻正在巡视,听说朝中派了位老将军来指导他,不知道是谁。

眼看着船就这么开过来了,林染叫了林漪涵来。

“漪涵快看看我盔甲没乱吧……”林修远当时就笑了,“哥,你这盔甲怎么也不会乱的,可以了,快去迎接吧。”

林染和林漪涵乃是双生兄妹,林染主动请缨来东南之后,不放心自家妹妹,就把人也带来了。

不过林漪涵已经嫁为人妇,林染还是光棍一条就是了。

“……妹妹,我好像看到了熟人……”林染双腿打颤,险些摔倒。

“熟人,太子殿下?”据林漪涵所知,自家兄长在景城只和太子殿下熟识,莫不是太子殿下亲自来了?

林漪涵往那艘船上望去,一模大红色瞬间映入眼帘,再回头看林染,林染那个样子怕是准备逃了。

“站住!”林漪涵作风不输男儿,看他兄长那副样子,林漪涵果断的叫住了他,“从京城来的你都不亲自迎接,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吗?”

“可是……可是那个丫头太吓人,我的头发一年了才刚刚长到脖子。”林染小声嘟囔着,奈何林漪涵的听力好的不得了,这么小声也听见了。

“你是说,船上那位红衣姑娘是我嫂子?”

“呸,什么嫂子!”林染急忙否认,“我确实想追她来的,耍了手段娶到了,只是当时新婚之夜贪杯,第二天就被剃秃了,就再也不敢干这种事,这不主动请缨离她远点儿么。”

林漪涵简直想一棒槌敲死这个不争气的兄长,拜过天地的新娘子都能跑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行了,船已经靠岸了,自己去迎接。”林漪涵甩甩袖子不管他了,她可是还要回家给相公做饭呢。

“漪涵……救我一命啊!”林染穿着百十来斤重的盔甲去扯一个姑娘家的袖子,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林漪涵此次非常坚定,不救!

“林将军,好久不见。”穆清还是一身红衣红袍,临行前还特地带了丫鬟来给自己梳妆打扮,好让这个渣男吃点苦头。

“穆……穆姑娘,好……穆将军!”林染一个激动,昏了过去,百十来斤重的盔甲和人就那么摔在了地上,生生的砸出了一个大坑。

“将军这是病了吧,来人,把将军带回将军府。”穆清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心道:“装的还挺像。”

一众水军:姑娘好看,将军好怂。

东南水军大都也是穆蓁带过的兵,几个认得出来的赶忙上前问好,带着穆蓁一行人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也是白老将军留给他的,除了带走几个跟了他很久的人,将军府基本上没怎么变,还是那副一贫如洗的模样。

“我们将军也不知怎么了,方才哭着扯着小姐的袖子,见到穆将军居然晕过去了……”一个身着将军府家仆的年轻人引着一行人进去。

林·装晕·染,:兄弟,我上辈子欠了你多少钱,给我留点脸吧!

“将军卧室是哪间,”穆清随口问问,小家伙一脸警惕的盯着他看,“我和你家将军是过命的旧识,他这见了我就晕的毛病我给他治治。”

“这样啊,姑娘,前面左转第二间。”那小伙计还给穆清指明了方向,穆清道了声谢就单手拖着林染林大将军进了房间。

小伙计:“……”

穆蓁也就随她去了,自己转身去和几位将领谈论军事了。

“怎么,林大将军还不打算醒吗?”穆清环顾四周,果真是……家徒四壁。

穆清给自己倒了杯水,林染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穆姑娘,我放了你一次鸽子,你剃了我一回头发,咱们这就算扯平了吧。”

“扯平?”穆清挑眉,“谁跟你扯平了,我来这里是我爹要我学习带兵打仗,又不是来找你的。”

林染松了口气,心里却没那么舒服。

“这间屋子……太破了,你就是住在这里的?”这着实不能怪穆清,她跟他爹行军打仗的时候什么样的地方都睡过,只是……“堂堂将军府,连一床干净的被子都没有吗?”林染这被子,大半年没洗过了吧?

林染面色赫然,“那什么,我整日里不在家里,又不许别人进来,所以……”

“所以你跟我解释什么?”穆清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喝的水都是放了大半年的,“我这段时间就住在你隔壁了,丫鬟已经把我的床铺衣服放进去了,林大将军,”穆清突然凑近,林染连大气都不敢出,“咱们以后可就是邻居了。”

穆清说完就离开了,顺道把红袍脱下扔在了林染的房间。

等到穆清出去,林染才从盔甲里出来,亮晶晶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欣喜。

这个姑娘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哥。”林漪涵进门的时候林染还在那一张冷凳子上坐着,“想什么呢,我看见嫂子了。”

“什么嫂子,”林染突然大声,把林漪涵吓了一跳,“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娶进门才是,别瞎叫。”

林染的声音不小,门外都是等着看热闹的将领,这么一声,大概是全都知道了刚来的这位穆姑娘是他未来的夫人了。

穆清晚上出门玩儿去了,穆蓁却是在外面等着的,林染那一声喊的穆蓁是青筋暴起,就差捏着他的脑袋给砸了。

“穆大人别生气,我家将军就是口无遮拦,您别和他计较。”一种将领赔着笑,拼命拉住几欲暴走的穆蓁穆老将军,同时还在期盼他家将军少说几句吧。

“哥,你小点声,嫂子她爹还在外面呢!”林漪涵确实是故意的,不过一切都是为了他哥的幸福。

“……”瞬间就怂了的林染没了底气,弱弱的说了声,“漪涵,哥对不起你。”

说着就打开门出去了,看将军出来了,一众将领赶忙站好,“将军。”

谁知林染“扑通”一声给穆蓁跪下了,“穆将军,我和穆清是真心相爱的,您就把她嫁给我吧……”

林染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上了年纪的穆蓁都有些感动,只是他要娶得人不是别人,是他家姑娘,遂……

“滚。”

穆清站在墙头上看好戏,很是时候的出了声:“我什么时候和你相爱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疑惑的表情实在是太像真的,让一众将领们摸不着头脑,“我是和你有些过节,但也用不着你以身相许来让我消气吧,对不对,林大将军?”

林染暗中咬牙切齿,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第十六章

这件事情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穆清抢占先机,先开了口,“是,咱俩在京城的时候有段孽缘,但你方才不是说扯平了吗,行扯平就扯平呗,就算你不欠我的。”

林漪涵瞪大了双眼看着她未来的嫂子,果然是厉害。

但是这个时候她若是再不开口,怕他哥以后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嫂子别生气,”林漪涵从屋子里出来,一句话打破了这个僵局,“我哥纵有千万不好,也是明媒正娶到穆家的,嫂子你要是休了我哥,他以后该怎么嫁人啊。”

众人:小姐,你确定自己没说错话吗?

穆清被林漪涵的话逗笑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和林染长得一模一样的是他的双生妹妹。

“不敢,这般泼辣不知礼数的媳妇儿我要不得,你说对吧,爹?”穆清给他爹一个眼神,穆蓁当即就甩开了抱着自己的林染。

不过他也是真的没想到,林染居然还能这般不要脸了。

“嫂子,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关上门自己说。”林漪涵是个顶聪明的,只要关上门,这媳妇儿可就是他哥的了。

“别介,关上门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你也别给我使绊子,我没有姑娘家的花花肠子,咱们就现在说好了,我穆清,同林染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关系。”穆清睨了林漪涵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是将门之后,穆姑娘好生厉害。

“小姐,这……”

“拜过堂明媒正娶的嫂子,哥你是不是傻!”林漪涵被穆清怼的无话可说,只能拿他哥来撒气。

这事闹得这么大的,好在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没谁嘴碎会说出去,穆清也松了口气。

“那姑娘咄咄逼人的模样像极了林染,不过林染自始至终没表明过态度,不会是想了什么法子对付我吧?”穆清自言自语道。

“小姐,老爷请你过去。”穆清来的时候带的小丫头名叫池雨,方才被那一伙人折腾半天,穆蓁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知道了,这就来。”穆清换下了那身大红色衣衫,着了一身玄色劲装,头发也挽成了男子的发型。

“小姐,您为什么不接受林将军啊?有钱有权,又敢在老爷面前表明自己的心迹,小姐怎么不同意了?”池雨搞不懂,只好问一问。

穆清认真的想了想,道:“你知道什么是多余吗,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我不爱时他给的殷勤。”

池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他家小姐说得对。

穆清看了看另一扇紧闭的门,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

宋其琛没说什么,付容与就全招了。

是他让宋晓给他灌酒的,是他让阿大把他的卧房清空的,这一切都做的这么明显了,宋其琛还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话,那可能是真的没有脑子了。

“不是我,是我爹非要给我谈一门亲事,我又不喜欢人家,不能耽误了人家不是,想着反正都是要跟宋兄你一起出去的,帮我个忙。”付容与眼睛里这回演出了八分委屈,两分狡黠。

“……跟你爹说,我又不是你爹。”宋其琛看了付容与一眼,就知道他又在装可怜。

“宋老板,宋公子,宋兄,其琛……”付容与磨人的功夫也见长,一会儿就给宋其琛换了四个称呼,宋其琛先开始还能绷着脸,但是这个人扯着他的袖子晃着他,确实让他有点……想笑。

“得了得了,我帮就是……”

话还没说完,一只利箭从窗户射了进来,付容与眼疾手快,擦抱着宋其琛闪开了,那只箭擦着他的胳膊过去了。

付容与眸色瞬间锐利了起来,低声问了句,“没伤到你吧?”

“没有。”宋其琛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暗箭伤人这种事他也经历过。

“那人就在门外,你呆在此处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

付容与要高宋其琛半个脑袋,和宋其琛脑袋抵在一起,低声对他说。

宋其琛耳朵红了红,说了声小心。

待到宋其琛脸上的温度降了些,宋其琛才敲敲窗户,唤阿大上来。

“那人大概是冲着我来的,把东西准备好,明天就上路。”阿大没见过宋其琛这样冷着脸说话,应了声是就下了楼。

“我刚才……”宋其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颗心怦怦跳个不停,又想起付容与还在外面,不免有些担心。

两刻中后付容与才回来,直接从窗户进来,把宋其琛吓了一跳。

“你……”宋其琛先是打量了一下付容与,确定他没什么外伤之后问他,“怎么样了?”

付容与摇摇头,“我刚出去那人就逃了,我追出去二十里就不见了。”

“你的胳膊。”宋其琛突然想起来那支箭,把付容与的胳膊拉到自己面前,“你别动,我去拿药。”

宋其琛敷药的时候双眼都是看不见的,平常磕着碰着什么的,房间里总要备着药。

“顶好的金疮药,给我这个擦伤的伤口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付容与在不懂什么药,也知道自己的伤口根本没那么严重。

“受了伤就乖乖听大夫的,你哪儿来的废话。”宋其琛撕开自己的中衣帮付容与包扎,付容与问着这人身上好闻的药味,一时间有些出神。“那人冲着我来的,我打算明天就启程去东南。”宋其琛包扎的技术很是熟练。

“嗯,早些走也好。”付容与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付容与就醒了,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宋其琛……宋其琛呢?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他的行李什么的全都不见了,“阿大。”

付容与急忙穿上衣服去到大堂,他知道阿大会留下的,“你家公子人呢?”

付容与有些激动,揪着阿大的衣襟问他。

“公子昨夜连夜走的,没带付公子走我也很意外,只是我家公子说了,”阿大把付容与抓着自己的手拨开,“你们不是一路人。”

怎么这么突然?

“我知道了,这两天麻烦你了。”付容与说完就出去了。

“公子,咱们这么做真的好吗?”宋晓不止一次的往回看,期盼着付容与会出现。

“不这么做,不能确定那人是为什么来的,”看宋晓有些担心,宋其琛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我跟阿大说了,让他醒了就追过来,再说我又不是不能保护你。”

宋其琛也担心的不得了,天都这么亮了,付容与怎么还没来?

马车突然停了,宋其琛冷笑一声,终于来了。

“不知阁下是谁,奉了谁的命令来杀我的!”宋其琛面不改色,这种桥段那些个话本子里多了去了。

“公子若是明白事理,就请自行了断,若是不明白,怕是要吃些皮肉苦了。”为首的黑衣男子冲着其他人使了眼色,把整辆马车围了起来。

“不是我不明白,我总要在死之前直到是谁想要我的命吧。”宋其琛丝毫不惧,一边看着话本子一边喝着茶,悠哉的很。

“我家先生说了,公子下去就知道了。”马车内没什么动静,为首的黑衣男子做了个手势,一众刺客蜂拥而上,三尺的剑马上就要刺穿马车,付容与终于出现了。

“告诉你家主人,他的命我保下了,诸位兄弟还有什么问题,咱们来说一说。”付容与岂是没有准备的,一只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登时就在响。

几个黑衣人打了商量,拱手行礼,飞快散去。

付容与不慌不忙的把剑藏好,宋其琛就站在马车上看着他,冲他笑了笑。

“宋晓,去驾马车,我来给付公子重新包扎伤口。”宋其琛把宋晓支开,侧身让付容与上来。

“付公子厉害啊,我的命说保下就保下了,付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宋其琛看他被擦伤的伤口因为方才的动作又开始流血,问了他一句。

付容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不多想。

“我……我不会害你。”

唔,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宋其琛收下一重,马车里传开了一声惨叫,“我说我说,我昨天发现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敢跟我动手,我就想试试。”

很好,还不是。

然后一路上,宋晓就一直在听付容与的惨叫声。

宋晓心想:付大哥伤的到底是有多重,都叫了一路了,嗓子都该喊劈了。

直到到了客栈,宋其琛还是没有同付容与说一句话。

“其琛,来吃饭了。”

“宋晓,跟我上楼。”似乎看那张好看的脸皱起来是个乐趣,宋其琛一直在躲着付容与,就连订房间的时候都是三间。

付容与心想,我到底要不要说,说了又怕他更躲我,不说就已经是这个反应了……穆清要是在就好了,把问题都退给她,就没我的事了。

远在东南的穆清小声打了个喷嚏,蹑手蹑脚的进了林染的房间,床上睡觉的林染翻了个身,总觉得后背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穆清那个丫头在背地里念叨他。

第十七章

“你干什么!”林染一翻身对上手里拿着剪刀准备做坏事的穆清,穆清心中一紧,身形就有些不稳,脚崴了一下,林染手疾眼快的把人揽在了自己的怀里。

林染的屋子里没有点蜡烛,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穆清有些尴尬,这人怎么醒了?

随后又换上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神态,“林将军不打算松手吗,还是想让我今天晚上就在这儿睡一晚?”

说着,一双纤细的手攀上了林染的脖子。

林染的眸色暗了暗,“穆姑娘请自重。”话是这么说没错,人只是偏过了头。

“别啊,我是个姑娘,这般对你都没什么兴趣,我这个姑娘做的……”

穆清没再说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

林染忽然松了手,穆清来不及站稳,一双手还环着人家的脖子,就这么让林染也摔倒了,不过意料之中的疼并没有,反倒是一只手护在她脑袋下面。

穆清实在不知道林染这么做是有什么目的,推了他一把,“起来。”

林染贴心的没有说话,把人拉了起来,“我是真的喜欢你。”

穆清猝不及防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笑了,“谢谢,我也喜欢我自己。”

穆清拍了拍身上的土,从窗子里出去。

流年不利,干坏事居然被逮住了。

宋其琛已经很有几天没有跟他说话了,前段时间还好,最近赶路的时候,在一辆马车上都感觉是两个世界一样。

“其……”

“宋晓,前面到哪儿了?”宋其琛突然掀开帘子问宋晓。

宋晓一时间也被问懵了,张张嘴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前面就到了瑞州,整个越国最繁华的州镇,什么美酒美食,数不胜数。”付容与忍不住插嘴道,“其琛,我们……”

“宋晓,到前面停一下。”宋其琛权当没听见,吩咐宋晓到前方停下来休息。

“公子,您就别再跟付大哥闹别扭了,你们不累我都累了。”宋晓忍不住抱怨道,这两天都快把人折腾死了。

宋其琛没说话,只是盯着付容与看了一会儿,付容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听到宋其琛说了句,“也对,到前面瑞州,就把付公子从咱们马车上赶出去,我自己独占一辆马车,轻松自在。”

付容与:“……”

宋晓:“……”

这下子安安静静的,马车行至瑞州都再没有人废话。

“老板,三间客房。”宋晓把马车停好,准备在客栈中住上一夜。

“不巧,只剩两间了,三位爷看……”掌柜的赔着笑,一脸的歉意。

“两间就行……宋晓,把咱俩得东西拿到房间,记住,一人一间。”

宋其琛这个记仇的性子不知道是随了谁,付容与无奈的看着掌柜的,“我家夫人最近同我闹了别扭,见谅。”又问他,“最近是出了什么事?”

瑞州虽然说是最为繁华的城镇,却也没见过如此多的外乡人来,付容与想着应该是出事了。

掌柜的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然后接着说:“嗨,您不知道,是咱们瑞州的段家,说是查出了段家谋反的证据,段家二十九口人全部入狱,就连今年的打算进翰林院的段小公子段音离,都要被押去景城。”

段家是乃是兵部掌权的大家族,段家若是谋反,必定会使整个越国动摇的。

付容与皱着眉,不太相信段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位公子,今儿个往景城押送,看这个点估计是要到咱们这条街了。”掌柜的看了看时间,对付容与说。

宋其琛一直也没等到付容与上来,刚从屋子出去就看到他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怎么,丢东西了?

“掌柜的,那位公子做什么去了?”宋其琛要了壶酒,问掌柜的。

“唉,听说段家出事了,那位公子就跑了出去,想必是有些交情。”掌柜的仔细看了看这位公子,又想了想刚才跑出去那位,佳偶天成啊。

“那位公子若是回来了就让他来找我,若是没回来……我三日之后就走,也别告诉他了。”宋其琛看这人是不打算跟自己说实话了,还是放弃吧。

“我知道了。”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只是小两口吵架床头吵床尾和,那位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宋其琛:“……”谁跟他小两口了?

“您还别不信,我跟我家那口子就是,整天吵,吵完了又好,我知道这做男妻不容易,您我就不说了,您那夫君,可是承了整个家族的压力呢!”掌柜的越说越来劲,宋其琛有些哭笑不得。

“掌柜的,我去外面看看,还有……”

“还有什么好吃的我给您送到楼上去,行,我知道了。”掌柜的话音刚落宋其琛就出了门,真是你点都听不得唠叨。

段家要被押送到景城,一路上由瑞州太守孙大人护送,不过这位孙大人似乎不那么好相处。

段音离在一群人中不卑不亢,坚信段家并没有勾结外邦,意图造反。所以人群中不明事实的百姓只是被奸人误导了。

“等一下,”忽然有人拦住了去路,前方的官差忙着赶人,段音离觉得这声音耳熟的很……

“见过太子殿下。”段音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跪在付容与面前,眼睛瞬间湿润了,他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死。

段家人知道他和太子殿下交好,段音离说是太子殿下,那就是太子殿下,也跟着他跪下了。

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谁也没见太子,尚且有些不相信这位凭空冒出来的公子就是太子,直到付容与把太子的信物拿出来,街上的人这才跪下。

“段家一案疑点重重,孤奉皇命前来调查此案,先把段家一众人收押。”付容与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付景明,尤其是眼下这个性命攸关的时候。

孙大人越过一干不相干的人走到付容与面前跪下,“太子殿下前来,微臣有失远迎,太子殿下恕罪。”

付容与轻瞥他一眼,“起来吧。”

“殿下,人是皇上要微臣押送京城的,您……”

“孤的话,不好使了吗?”

“……不是,快快收押大牢,择后再审。”

等到付容与忙完段家的事带着段音离再回客栈,宋其琛带着早就走了。

“公子,您家夫人说不必再跟着他了,我劝了好久都没能劝回来,您快些骑马去追,估计这个时候还能追上。”掌柜的看付容与回来了,赶忙上前去同他说。

付容与皱着眉,“他没说为什么走?”

掌柜的摇摇头,又接着说,“是我说您出去看热闹的时候,您家夫人跟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白着脸色回来了,连房钱都没要就急匆匆的走了。”

跟着他出去的,难道是……

“掌柜的,这马我先借走了,回头有人来给钱。”付容与骑了马跑出去,心想:不会是知道了我是什么太子,不愿同官家扯上关系就偷偷溜走了吧?宋其琛看来不像是这种人啊?

总之不管怎么说,付容与还是追了上去。

段音离眼睛中情绪不明,直到掌柜的问他还要不要住房,这才回过神来,笑着对掌柜的说道,“住,连同那位公子的马钱也一起付了。”

还没表明自己的身份?还是在闹别扭?在外面都称呼位夫人吗,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与此同时,景城皇宫。

“兵部造反你怎么知道的,段家是说抄家就抄家你好大的胆子!”

“段家三代忠臣良将,圣旨都没下你居然……”殿内的笔墨纸砚摔了一地,琉璃瓷器也跟不要钱似的。

付景明气坏了,丞相甄喆跪在他面前,若不是他年岁已高,付景明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皇上,您若是不相信尽管去查,若是情况不符,老臣这颗人头抵给皇上。”甄丞相一大把年纪还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硬直,不肯示弱。

“你……”付景明叹了口气,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朕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段家你这一动,朕就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同外邦勾结,总不至于是他们家的姑娘和半大的孩子做的吧?”

“皇上……”

“朕知道,什么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朕也知道丞相是为了朕好,为了整个越国好。但是朕下面还有容与,容与同段家小儿子的段音离私交甚好,你要朕以后怎么面对他?”不得不说一国皇帝的口才是真的好,甄喆现在已经不说话了。

“也罢,老了就不中用了,枉我还曾经是太子殿下的老师,竟然没给他留后路。”甄喆有些无奈,居然忘了太子殿下了。

“唉,这就对了,丞相快回去吧,秋冬寒冷,丞相万万要注意身体啊!”付景明给身边的内侍使了个眼色,让他赶快送丞相出宫去。

等甄喆一走,付景明马上给付容与写信,让他快马加鞭赶到随州,让他务必留住段音离。

付景明写完信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又开始头疼了。

“唉,这江山是真不好守啊。”

第十八章

宋其琛实在是没想到付容与居然是一国的太子,这似乎有点超出他的认知了。

不过这么没出息的跑了才是他,宋其琛心想。

不对,既然付容与是在景城的,穆清不应该不认识,既然穆清是认识他的……

宋其琛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是去东南也是去找一个骗子,宋其琛有些犹豫,知道宋晓喊了他一声,“公子?”

“宋晓,随州是不是就在这附近,咱们去随州转转就回去吧!”宋其琛有些疲惫,宋晓也听出来了,只好说了声好的,就把马车驶离了原来的路线。

正好掉头的时候看到了付容与正在飞奔过来。

“等一下……”付容与大叫,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形象完全没有了,“宋晓,停车!”

宋晓依言停了车,他觉得自家公子有事情要跟付大哥说,不能不停车。

“……叛徒!”

宋其琛恶狠狠道,旋即又想起来自己才是受害者,从帘子下钻了出来,“站住,”宋其琛大有泼妇骂街的模样,“我当时谁,原来是太子殿下,怎么了,找草民有何要事?”

付容与受不了他说话夹枪带棒的,脚下轻点,就从马背上飞到了宋其琛的马车上。

“我不是……我打算跟你说的了,段家的事是个意外……我……”一向能言善辩的太子殿下语无伦次,宋其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手忙脚乱的又比划又说,宋其琛竟然让他逗笑了。

“其琛,你不生气了?”听到宋其琛笑了,付容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他一句,“不生气就同我回去吧?”

“生,怎么不生,你这么骗我我还能不生气,对不对宋晓?”突然被点名的宋晓很茫然,一脸的无奈,“对,生气。所以付大哥现在快带公子去吃些好的,喝些美酒,没准儿公子一高兴就忘了生气这事儿了。”

宋其琛:“……”标准的叛徒!

付容与接着说,“对不起,其琛,我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这身份在你的酒楼里有些尴尬,我也想等时机成熟再跟你说的。”没想到,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宋晓小声的叫他,“付大哥,酒。”

“对对对,还有皇宫的美酒美食,你要什么都行。”宋其琛到底是被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说动了,付容与终究还是如愿以偿的坐上了马车。

“对了,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这次怕是要在这边待的时间久一点,此次段家出事,我要帮他们平反。”付容与坐在马车上还不忘想段家的事,宋其琛看着这个人皱着眉头,心里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跟我讲一下,说不定我能帮上你什么。”宋其琛看他这么辛苦,忍不住出生,看看能不能帮到他。

“嗯……”

宋晓还是个小孩子,大人的事情听不懂,只好一个人赶着马车唱着歌往回走。

穆清第二次打喷嚏的时候就觉的不好,直到病倒以后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染上风寒了。

“小姐,吃药吧。”池雨把要端来,又贴心的拿了好些蜜饯来伺候着,穆清一边感动,一遍痛哭流涕。

“池雨,去给我拿些吃得来吧,不能总是喝药的时候吃蜜饯不是。”池雨觉得她家小姐说的对,欢天喜地的跑出去拿吃的去了。

等到池雨一走,穆清就伸手过去拿药碗,准备给倒了去,不巧,被前来看望她的林染和林漪涵看到了。

穆清:“……”怎么那次做坏事的时候你都在!

“你这是干什么?”林染赶忙去扶住摇摇欲坠的穆清,还贴心的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穆姑娘,这药虽然苦了一点,但是能治病,喝了吧。”林漪涵不是那天跟她抬杠的时候了,整个人乖巧的像只小肥啾。

“吃药。”林染看出来穆清的意思了,把药碗往她面前推过来,“是爷们儿就干了!”

穆清:“谁不是了?”

林漪涵:“……”

说干就干,穆清拿了碗才发现这碗比她脸都要大,但是豪言壮语已经说出来了,就不能给吞回去,只好捏着鼻子喝了个干净。

等到穆清把药喝了个干净,林染才离开,林漪涵坐在她床边给她喂蜜饯,“穆姑娘,我那天不是故意针对你的,只是想你赶快把我哥收了。”

“我知道了,但是我没那个意思了。”穆清摆摆手,蜜饯吃多了也会有点苦,她还从来都不知道呢。

“穆姑娘,你就不在考虑一下了?”林漪涵还是觉得他哥对人家姑娘不起,拼了命的想挽回一下下。

“并没有,现在我的药也吃完了,林姑娘可以回去了吧?”穆清很明显的下了逐客令。

“小姐……”池雨从厨房回发现她家小姐已经把药喝光了。“那是三天的药量,我还没……”没给你盛出来今天要喝的呢。

穆清闻言,流下了两行清泪,怎么不早说,苦死我了!

不过药到底是见了效果,穆清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

“平常你家将军都是在哪儿练兵的?”穆清使了个美人计,轻轻松松的套出了林染练兵的地方。

回屋换了身女儿家的衣服,穆清这才偷偷出门,到了江边。

林染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少见,尤其是今天穿了将军的盔甲,整个人有了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将军。”穆清自己不会梳头,穿着女儿家的衣服总不好梳个男人的发冠不是,就这么散着三千青丝来寻林染。

林染微微皱眉,问她,“你怎么来了?”

穆清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跟一群看直了眼睛的士兵打招呼,“来看看将军是怎么练兵的,顺便……”穆清走到林染身边,“顺便看看将军对我今天的装扮满不满意。”

后面那句话是对林染一个人说的,林染没什么表情,看着他就跟看一个男人一样,但是满不满意,林染已经做出了反应。

“你一个姑娘家,自己不会把头发挽起来吗?”林染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不悦道。

“不会,我向来都是以男装示人,将军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一时兴起,没找到小丫头,只好散着头发出来了。”穆清寻了个好地方坐下,一双脚晃悠悠,勾的一群士兵口水都快出来了。

“咳咳,往这儿看!”林染不得不做出点什么让他呢注意注意了。“再敢乱看,当心眼珠子让那位姑奶奶给挖出来!”

穆清也不生气,任由他们笑着,反正这话她已经记在心里了。

“将军,您不会是怕了吧?”有个不怕死的小家伙问了一句,林染嗤笑一声,“你在她身上若是能讨到半分便宜,我这将军给你当。”

小家伙还真不信,大喊道:“不就是个女人么!”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多的瞎起哄,小家伙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穆清没答应,一个眼神扫过去,林染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我跟你打没问题,只是咱们这么玩儿没点彩头太好,林将军,你说呢?”穆清更是不嫌热闹。

“随你,”林染高声道,“只是别输了丢人就行。”

穆清这才正视起来,把头发挽了起来,宽大的袖袍也收了起来,整个人干净清爽,好不利落。

“那就……输得人去海里捞一筐螃蟹,怎么样?”穆清前两天就收到了宋其琛的飞鸽传书,说是要来东南吃海鲜,正好今天赢了他自己先过过嘴瘾。

“不用,只要姑娘跟我比了,无论输赢我都去捞,总不能让一个姑娘家下海是不是。”小家伙还挺会心疼人。

穆清趁手的兵器是软鞭,而小家伙则是刀,穆清刚开始就仗着软鞭的优势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小家伙一看情况不对,赶忙上刀去砍人,穆清身形灵活的躲开了那一刀,紧接着又是第二刀第三刀……直到穆清收起来玩笑的心思,小家伙也不瞎砍人了。

“姑娘好身手,只是从现在开始姑娘可以用全力了。”

小家伙这话一出,一种士兵这才知道原来穆清根本没用全力。

穆清也笑笑,把软鞭一扔……

林染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眼看着小家伙的刀就要砍到人了,林染说了句住手。

穆清把头发散开,说道:“我认输。”

一众士兵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求解似的看着林染,林染只好轻咳一声,说道,“下海去吧。”

“穆清有机会赢,也肯定会赢,只是她若是赢了,小家伙必定会以命来搏,为了不发生这样的悲剧,穆清就认输了。”

林染看得出来穆清的招数,招招都像是在问他,他有没有做到。

做了多年将军的穆蓁叹了口气,唉,这丫头还是动心了。

晚上林染回到自己的屋子,想着白天穆清的装扮,突然有些睡不着了,这丫头这模样还挺好看的。

穆清偷偷的从窗子里看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看到林染突然笑了,他笑起来还怪好看的,穆清想。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林染偏过头看窗子,恰好看到了穆清笑脸。

两个人相对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十九章

段音离在客栈等了好久才等到个人,宋其琛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似乎是对自己有一点敌意。

“……宋其琛,其琛,这是段音离。”付容与很乐意给两个人做介绍,两人拱手行了礼互相打量着对方。

段音离一身的书卷气的打扮,大概是这段时间受了累,整个人除了眼睛还亮着,有些虚弱。

宋其琛上下打量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勾结外邦意图造反的奸臣,只是要被丞相抄家也定然是有证据的。

而段音离则是早就听说宋其琛的大名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诗酒成了景城众多公子小姐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几分几两,是绝对不敢出来现的。

“久仰宋公子大名,难得一见,只是我这副样子真是失礼了。”段音离突然开口,他这番遭遇有些不幸,“恐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辛苦宋公子和太子殿下了。”

“你这就是见外了,”付容与伸手拍了拍段音离的肩膀,段音离没有躲,反而还笑了,“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我一定会让父皇下旨彻查此事的,段兄放心。”

到底是在凡间生活了十多年,付容与这等仙人都沾染了凡人的气息。

“段公子多虑了,你是容与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能帮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只是还请段公子不要跟我见外才是。”宋其琛看了看付容与搭在段音离肩膀上的手,眸色暗了一瞬间,就恢复了。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

“父皇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会还段家,还你一个清白的。”付容与觉得自己从小长大的朋友不应该是个坏人,铁了心要来帮他伸张正义。

宋其琛看着一脸热血的付容与,轻声道:“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看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不添乱还是能做到的,宋其琛觉得自己有必要回避一下,让他们自己商量。

听宋其琛说要走,付容与也点点头,“其琛这两天赶路辛苦,好好休息休息。”然后就拉着段音离说这桩案子。

段音离也只是象征性的挽留了几句,到底不是真心的,宋其琛只待了片刻就出来了。

宋其琛并不觉得自己回会懂朝堂上的事情,但是有些待人处事上,他还是知道的。

比如说,段音离对他有些若有似无的敌意。

付容与察不察觉了出来,反正这两个人是知道了的。

“宋晓,给穆清写封书信,问问她知不知道段音离这个人,要快。”宋其琛没有说原因,也不再追究付容与和穆清合起伙来骗他这件事,只是想知道这个段音离是何许人也。

宋其琛十分认真的想,自己以前并不认识段音离,那他对自己的敌意是哪里来的?

宋其琛又有想不透的事情了,只好唤了宋晓进来,让他跟着自己出门转转了。

随州这个地方果然是繁花似锦,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小家伙吸引的眼睛都转不过来了。

“公子……公子你看这个……还有……公子看那边……哇……”宋其琛无奈扶额,他的眼睛疼。

宋晓出来明显是撒了欢儿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都放在玩儿上了,谁顾得上他来。

宋其琛只好放了手,让他自己去转,自己也好清净清净。

宋其琛手边就是一处酒馆,看到酒就把宋其琛的酒虫子勾了出来,那个脚转了几转,终于还是进去了。

“公子里边儿坐,喝点什么酒?”瑞州的店小二也格外的热情,不像阿大,整天冷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嗯对,尤其是付容与来了之后,该不会是付容与欠的吧?

“公子……公子?”见宋其琛愣神不说话,店小二又叫了两声,才把宋其琛从越飘越远的思路里拽了回来,“公子喝什么酒?”

“两壶花雕,再来两个下酒菜。”宋其琛摸摸肚子,该还饿着呢,刚才在客栈里点的菜还没吃就走了,不行,那顿饭要让付容与给付了钱。

宋其琛不是瑞州本地人,但是早年间游学之时路过这里,会两句瑞州话,大致能听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坐在他旁边的是两个老人家,老人家大概是上了年岁,耳朵有些不好使,店小二一字一句的跟两人说话,“诶,大爷你说你要什么?”

“花……花雕,下酒菜。”两位老人家点了菜就在说话,“你说这段家……世世……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良将,怎么……就到了……到了段音离这小子这里就成了卖国贼了。”

老人家先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这太子殿下也是,说保下就保下了,皇帝是他爹不假,万一段家真的是勾结外邦的卖国贼,那他还能怎么办?”

那位老人家也不说话,手一直在动,“该不会是个哑巴吧?”宋其琛想。

事实证明宋其琛并没有想错,另一位确实是个哑巴。

“你就少说两句吧,这么多人听着,万一把你不尊圣上的行为揭发了,你下半辈子就要在大牢里过了。”老人一脸的担忧,双手也紧紧的扒着同伴的,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嗨,没事儿,反正也活不过今年冬天,该死就是死了。”老人安慰着他,宋其琛这才看明白,原来两个人是夫妻关系。

“客官,您点的花雕和下酒菜。”店小二效率还是挺高的,宋其琛看了看色香味俱全的下酒菜,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去管什么闲事。

“殿下,那位宋公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不然我还是回段家住着吧?”段音离看着宋其琛离开的背影,又想起来他话语中的冷漠,“他……”

“他在生我的气,”付容与无奈笑笑,“跟你没关系。”

“我前段时间从外公那儿回皇宫,路上遭人暗算逃亡间仓皇的躲进了他的酒楼,他是个好心人,帮我包扎了伤口还让我躲着避难。”

“只是后来我并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还连个和穆清一起骗了他。”

“他是个顶聪明的,看出了些端倪,我不肯说,他就同我冷战,直到方才不得已暴露了这个太子身份,我只好实话实说全招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付容与低声笑了笑,“怕是还没消气,不过我有个小助攻,早就告诉我该怎么做了。”付容与狡黠的笑了笑,段音离一时间看呆了,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过在付容与脸上看到过这种神色,这……这还是头一次。

段音离眼睛中闪过了一丝丝嫉妒。

“你也休息休息,我已经把折子呈给父皇了,只要他一道皇令,我们就可以马上着手彻查此案。”付容与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殿下去做什么,一路上风尘仆仆,不休息吗?”段音离似乎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他。

“嗯,宋公子我还没哄好,他那个人钻牛角尖,我怕他等会儿反应过来不认账,跟去看看。”付容与已经走到了门口,很是贴心的带上了房门,临走之前还对他笑了笑。

付容与是笑出来了,不过段音离笑不笑得出来,付容与就不知道了。

段音离的眼睛里尽是冷漠,看起来就像是要吃人一般,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静的如同微风拂过的湖面,只剩下了层层涟漪。

宋其琛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请教一下这两位老人家。

“老人家来这里坐,我也是刚要的花雕和下酒菜,不嫌弃的话同我坐在一起吧。”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嫌弃的,两个老人家也不跟他客气,搀扶着对方起了身,坐到了宋其琛的旁边。

“多谢了,年轻人。”老人家突然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还好宋其琛手疾眼快,把老人家扶稳了。

“嗯?”宋其琛有些纳闷,但是老人接着问了一句怎么了,宋其琛才拧着眉头说道没什么。

刚才那个,真的是个老人家的手?

宋其琛去扶老人家的时候,看到老人家的手很一般年轻人的别无二致,按理说随着年龄的增大,老人家的手上基本上是没什么血肉了,只是刚才那个……

那老人受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杯子,宋其琛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他刚才看到的是一只青年的手没错,这……不会是眼睛真的出问题了吧?

这两个人哪里是什么老人家,不过是闲着无聊来逗弄自家儿子的九尾和洛安歌罢了。

一路上跟这两个人,生怕出点什么意外的两个不负责任的大家长,终于把两个孩子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看着他儿子忧郁的眼神,九尾当即就决定下来逗逗他,顺便把段家的事情给他们点明一下方向。

就知道宋其琛不是撒手不管的人,也知道付容与不会让自己的救命恩人独自出来,所以片刻之后,两个人就看到了付容与跟了进来。

宋其琛丢了魂儿一样的任由付容与晃来晃去,听到付容与在叫他,宋其琛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第二十章

“我看你没回房间,有些担心,就跟你一起出来了。”付容与有些担心的看着宋其琛,他方才那个样子,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其琛你,没事吧?”

“没,没有。”宋其琛盯着付容与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不过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方才经历了什么。“段公子呢?”

“他刚从大牢里出来,我们谈了谈,觉得此事应当从长计议,让他去休息了。”付容与看了看他点的花雕和下酒菜,知道这人定然是心中不快,出来寻乐子了。

付容与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心道:估计是还没消气,哄着吧!

“其琛,我带你去转转。”眼看着宋其琛就要拿起酒杯了,付容与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总比一个人喝闷酒来的痛快。”

宋其琛没有说话,只是心中纳闷:我何时不痛快了?

付容与八岁的时候离开皇宫,跟着他外祖一起生活,偶尔回去看看他那个尚不能卸任的父皇。

付容与的外祖也是个性情中人,时常带着付容与走南闯北,四下游玩,留他外祖母在家里等,不过往往都是这样的情况……

付容与刚被外祖送到好友的家里,就急匆匆的往回赶,人家还以为他家中出了什么急事,拦都拦不住,只有付容与自己知道,他外祖准是想他外祖母了,然后自己在跟人道个歉,拿了祖父给的盘缠自己回家。

不过也多亏了他的外祖,付容与当初在瑞州的时候住在了客栈,那个时候年轻气盛,同不少公子有些交情,约好了八月十五的晚上出去吃酒。

付容与常年在外,不像其他几个都是已经有了通房丫鬟或者是后远离里有了几房妾室的,男也好女也好,这个不经情爱一事的少年,头回被他们几个骗到了青楼。

付容与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受了骗,同那些公子哥断了交情。

只是从那回以后,付容与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看宋其琛不太高兴,出于对这个“弟弟”的疼爱,付容与把宋其琛带去了青楼。

宋其琛:“……”这就是你说的,找痛快?

宋其琛看着这乌烟瘴气的一屋子的男男女女,气就不打一处来,完全忘了自己的恶劣行径。

甚至还有不害臊的姑娘公子来跟这两人搭讪,都被宋其琛周身的低气压给赶走了。

“付公子若是喜欢这种地方,可以不回客栈了。”宋其琛转身想走,却被付容与一把拉住了。

付容与看宋其琛脸色都变了,怎么也想不通这人是怎么就生气了,还连个睡觉的地方都给剥夺了,赶忙拉住他的手。

谁知道付容与刚一碰到宋其琛,就被宋其琛一把推开,“滚开!”宋其琛脸色一黑,骂道。

这下整个楼里的姑娘公子都停下来看这两个人,模样是十分俊俏没错了,只是两个男人从进来就靠在一起吵架……你们两个若是夫妻,就回家吵架好么?

宋其琛这回确实是生气了,且不说付容与用身份骗他那一回,单是从见面到现在,宋其琛都想不出来他嘴里的话有几分真假。

宋其琛冷笑一声,“付公子,”宋其琛把自己宽大的袖袍一角从付容与手里抽出来,“我没什么跟你说的,我自己走。”

宋其琛确确实实没想到付容与带他来这里是个什么意思,找乐子?

付容与不死心的又扯到了他袖袍的一角,宋其琛就纳了闷了,他怎么就专爱扯这么一个地方,还可以扯的这么准?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你不太开心,带你来听曲儿的。”付容与确实是冤枉,他在这青楼里认识一个姑娘,卖艺不卖身,弹得一手好琴。

只是不知道宋其琛误会了什么,发了这么大的火,不过倒是可以看得出来,宋其琛是真的生气了。

“……不必。”宋其琛听到这里之前就没有方才那么大的火气了,不是因为别的,单是付容与的一个动作——扯着他的袖袍晃来晃去,跟孩子一样撒娇。

这个动作被他学了来,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露出来可怜巴巴的模样,确实让人生不起气来。

“听曲儿?”宋其琛转过身来看着付容与,付容与疯狂点头,惹得一众宾客欢笑不已,“什么曲儿,有我弹的好听?”

“没……没有?”付容与赶忙说着没有,却又突然反应过来,他什么时候听过宋其琛弹琴了?

“平日里是跟谁一起来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拉着我夫君来这种地方鬼混,去,”宋其琛环视了一下整座楼,楼上的姑娘公子都在看热闹。宋其琛在付容与小腿上踢了一脚,不重,付容与象征性的弯了腰。惹得宋其琛差点以为自己是真的踢到了他,“挨个儿给我找人,哪个房间不开门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青楼!”

青楼的老板娘非但不是个半老徐娘,看起来倒还像个半大的丫头。不过浓妆艳抹的面皮下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这种情况她见得多了,不过越国国风虽然开放,但是敢娶男妻的的公子还是少有的,尤其是这位公子风风火火的闹到了青楼,怕是在家里的地位就不低,赶忙拿了绢扇掩了面,上前来打圆场,“公子公子,您家这位我确实是头回见,听曲儿的我们这儿也没有,估计是您家夫君吃了酒,自己记错了,呦……好大的酒味儿!”老板娘在付容与身上闻了闻,惹得宋其琛给她一个冷眼。

“一座青楼而已,我还赔不起了?”宋其琛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付容与,“起来,给我认认平常听的是哪位姑娘公子的曲儿?”

“没有,不敢。”付容与似乎是酒醒了一样,又扯了扯宋其琛的袖袍。“夫人别气。”

付容与装起可怜卖起惨来是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所以宋其琛忍无可忍。

“还不给我滚回家去反省,一天天的惹我生气。”宋其琛突然揪住付容与的耳朵,往青楼外面走去。“等你酒醒了,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一把火连同你一起把这青楼烧了去。”

“疼……疼!夫人下手轻点……”付容与还是头回被人揪耳朵,感觉新奇,忍住不嘴贱的叫了声夫人。

听到这话的宋其琛明显忍不了,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

付容与:“……”

宋其琛骂骂咧咧的出了青楼,过了两条街才松开揪着付容与的耳朵,刚一松开付容与捂着自己的耳朵往后撤了两步,跟宋其琛保持了些距离,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他。

“我……”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但是我是想让你出气的。”付容与脸上的神色大概是我让你消气但是我委屈我不说我脸上和……去他妈的坚强,你再不哄我我就哭给你看。

宋其琛愣是看着他那副神情给逗笑了,笑的眼角泛起了泪花。

“过来,我看看。”宋其琛知道自己下手不重,但还是给人看看的好,毕竟是一国太子,若是让人知道今日被人揪着耳朵走了两条街,丢人都丢出去了。

付容与小狗一样,听到这话窜到宋其琛身边,宋其琛修长的手指摸着他的耳朵,付容与忍不住红了红脸。

“怎么突然演了这么一出戏?”宋其琛问他,看他的耳朵顶多就是红了,没有肿,就松了手。

“唔,”付容与站定,“看到了熟人,孙大人。”

付容与刚把宋其琛带出酒馆,就看到了孙大人神神秘秘的往青楼方向走,这人若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也就罢了,顶多就是被太子殿下拦了,去发泄心中的不快罢了,偏偏这位孙大人从骨子里都是个良善之人,他这么做,八成是有原因的。

付容与向宋其琛解释了一番,宋其琛挑眉看着他,不觉有他。

“那你刚才说的给我解气又是怎么一回事?”宋其琛想起来他方才装疯卖傻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这不是……”这不是看你生气,想哄你么?

但这话付容与不敢说出来,怕丢了宋其琛的脸,只好傻笑着看他。

宋其琛也没想到这人是来哄他开心的,看他不说话,自己大概也能猜的出来几分。

“闹这么大的动静,那位孙大人肯定会找你的,你到时候怎么说?”宋其琛突然想来,方才在楼里,有间屋子始终都没有开门。

“他看到了?”付容与一直面对着宋其琛,让宋其琛留意着,虽说没换衣服刻意了些,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没有,”宋其琛摇摇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这种地方大都藏有暗门,听到了什么动静会先观察着,以防是自家的母老虎过来闹腾。他虽然没出来,但是很有可能已经看到你,偷偷溜了。”

“那就好,”付容与推了推宋其琛,同他从巷子里出去,“我今天晚上带你拜会一下这位孙大人。”

付容与那一笑带了点狡黠,透过有些明媚的阳光,宋其琛一时不察,竟然觉得他好看极了。

宋其琛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走。”

第二十一章

巧的是,今天是八月十五。

所以,付容与一身正装带着宋其琛和宋晓来到他家么时候,一大家人正围在一起吃团圆饭。

孙庆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儿了,直到他夫人推了推他,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才赶忙带着一众家眷来给付容与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孙庆带着一大家子的男男女女浩浩荡荡的给付容与跪下,孙庆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神色莫测的看着三个人。

“平身,”付容与翩翩公子的模样站定,言笑晏晏的同宋其琛交谈。宋其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冷着脸看他,也不搭话。

看孙庆没有起身的意思,付容与给了宋晓一个眼神,示意他去扶一把。

宋晓不情不愿的看着付容与,宋其琛轻瞥他一眼,他就乖乖的挪过去,把孙大人搀了起来,他身后的众人这才跟着站起身。

孙大人家有一女名为孙翎,正值双八年华,生的水灵,情窦初开的年纪,好奇的多看了付容与两眼,视线移到宋其琛的时候,就再也挪不开了。

孙夫人不知道自家丫头什么心思,在她手上轻拍了一下,孙翎这才不解的看着她娘亲。

“孙大人,今儿个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付容与嘴角含笑,“孤是不是来的不凑巧?”

孙庆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问题,忙赔着一脸的谄媚,“哪儿呢,殿下能来寒舍,还真是蓬荜生辉了。”说着,把付容与和宋其琛引去上座。

宋其琛一动,孙翎的眼睛也就随着他动。

“孙大人才是主人,我跟其琛做宾位才对,”付容与看的出来孙庆有意讨好他,“其琛,来——”

孙庆脸色一白,赶忙跪在付容与面前,“殿下,殿下恕罪。”孙庆这一跪,一家人又跟着跪下了,

付容与就现在那边,冷笑一声,“孙大人何错之有。”

孙庆面若白纸,抖若筛糠,张了张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付容与疾声厉色,“孙大人一家欢天喜地的过着中秋节的时候,可曾想过段家一家人在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孤把段音离从大牢中提出来,不是因为他跟孤的私情,是为了整个段家,你倒好——”

付容与确实是头回生气,在他身边的一张桌子当时就被踢翻了,孙庆吓得不住地磕头。

“是下官的错,下官这就派人去搜寻证据——”

知道这个时候,孙翎还没有一点怕的意思,只是在抬头看着宋其琛。

宋其琛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愣,冲她笑了笑,孙翎红了红脸,低下了头。

“孙大人已经命人去查了,你还板着脸给谁看,”宋其琛握住了付容与的手,牵着他在次位坐下,“孙大人还跪着干嘛,都起来吧。”

“这……”孙庆并不知道宋其琛跟付容与是什么关系,更何况付容与都没让他说过话,只不过这位公子看起来比太子殿下好相处的多。

“太子妃让你们起来,怎么……”付容与瞪了孙庆一眼,冷笑一声,“还要孤扶你起来不成?”

“不敢不敢。”孙庆这才明白,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见过太子妃……殿下,两位还是上座吧。”

付容与瞥他一眼,孙庆就乖乖的上了主人的位置坐下,只不过是如坐针毡,怎么都不舒服罢了。

孙翎即便是听到宋其琛是太子妃也不肯移开视线,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突然来了位太子殿下,孙庆脸色发白,吩咐人把助兴的节目全撤了下去。

“来人,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收拾房间出来。”付容与在这里,就注定不能喝醉,孙庆一直保持着清醒,吩咐人来给他们俩收拾房间出来睡。

“不必,”倒不是付容与说的,宋其琛不喜欢住在别人家里,“我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住客栈来的方便。”

“……来人,备马车送两位殿下回客栈。”孙庆看自己既然不能讨好太子,那就换个方向。

他虽然没听宫中传来太子娶妃的事情,却也是知道太子有了心上人一事的,方才在晚会上没想起来,这会儿想起来还不晚,毕竟枕边风吹的好的人也不是没有。

“不用。”付容与话音刚落,宋晓就已经驾着马车停到孙府外了。“孙大人,分得清什么轻重缓急才能保命。”付容与说完在孙庆的肩膀上拍了拍,扶着宋其琛上了马车。

“你实话跟我说,你怎么得罪太子殿下了?”孙夫人一边卸着头上的珠翠步摇,一边同坐在床上想事情的孙庆说话。

“那个太子妃……”

“什么太子妃,依我看不过就是个狐狸精,咱们家翎儿哪样不比那个男人强!”孙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同孙庆说着风凉话。

“你可闭嘴吧,他那么神出鬼没的,你怎么就知道他没在家里安插眼线。”孙庆脸色不太好看,面含斥责。

孙夫人这才心神慌了慌,小心翼翼的起身去查看窗外,确定没有人之后关上了窗户。

不过这倒是真的冤枉付容与了,他还真没有那个本事,刚到瑞州就遇到了这事儿。

“殿下,宫中传来的书信,”段音离收到书信就一直在客栈大堂等着付容与回来,看付容与眉头微皱,就知道他要骂自己怎么不回屋子里等,急忙说,“我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在楼下等了。”

刚进客栈就看到了段音离在大堂中踱来踱去,付容与眉毛一挑,宋其琛就同段音离打了声招呼,上楼去了。

付容与顾不得骂他,拿了纸条展开看。

“殿下?”见他久久不出声,段音离有些纳闷,叫了他一声。“出什么事了?”

“没,”付容与把纸条握在自己手里,“父皇要我查清楚这件事情——时辰不早了,明天去问问孙大人查的怎么样了,音离你早些睡吧。”

客栈本来就因为段家这事住满了客人,如今说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亲临来查看段家的事情,客人更是不走了,都想一睹太子殿下的风采。

本来只有两间房,又让给段音离一间,这下子就三个人一间了。

宋其琛今日累了一整日,不愿同付容与有什么嘴上的争吵,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宋晓连外间的软塌都铺好了,谁知道付容与突然进来。

“……太子殿下来做什么,不去找你那位有私情的好友一起?”不知道怎么,宋其琛总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些酸溜溜的。

“我找他睡什么觉,宋晓你睡你的,我同你家公子一张床,你忘了?”付容与也不跟他们俩客气,直接脱了外衫,准备上床去睡。

“……公子,我还是先出去了。”总觉得要出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的宋晓很是识时务的离开了。

宋晓一出去,这个气氛就更尴尬了,“睡吧,晚安啊。”

付容与说完就睡着了,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反正宋其琛是没有察看他的心思,直接去了外间谁。

……

付容与就知道宋其琛睡着不好,等他一睡着,就过去看了看。皱着眉看他笑的开心,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悬空了,还没掉下去。

付容与把人拦腰抱起,别说,这人看着挺瘦的,斤两却是一点不少。

“小姐?”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孙家的姑娘,孙翎。“小姐,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啊?”

孙翎也是头一回看见宋其琛这般好看的男子,忍不住多多肖想了一下,“小桃,你说今日来的那位公子怎么样?”

孙翎眼睛里有光,一双纤纤玉手支着下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桃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就问了一句,“小姐,今儿来的两位,一位是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另一位是他的太子妃,您……”您说的是谁都没那个希望了。

“知道,他今天还对我笑了。”又想起了那个笑,孙翎悄悄红了脸,“他笑起来也好看,就像……就像……”孙翎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一个词儿来形容她心心念念的公子。

“小姐,您生的好看,又出身名门,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的。”小桃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衷心的祝她以后得日子过得好一些。

“你说那位公子……唔,就是太子妃,他若不是太子的人,会不会喜欢我?”孙翎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姑娘,问起这种话还有些羞涩。

“小姐!”

看她家小姐越陷越深,小桃也只能无奈的笑笑,“好了小姐,快去睡吧。”可能你梦里就会有他。

“我觉得我应该试试,自古帝王家都是没什么真心的,想来太子也是拿他当个男宠,我就不会这么对他,我要把他娶到手,好好疼他,让他知道其实在太子身边还没有跟了我来的自在。”孙翎不知是怎么想的,想到这里的她突然笑了。

小桃更是一脸无奈,她向来都知道她家小姐脑洞大,这个时候开脑洞,似乎是有些不太合理哈。

不过她也只能是想想了,敢跟太子殿下抢人,小姐是过得不耐烦了,算了算了,她还没活够,她就帮老爷看紧一点好了。

第二十二章

段音离看着付容与上楼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满是戾气了。

段音离收了收外泄的情绪,转身上楼睡觉去了。

宋晓一早起来给两人取了水来洗脸,想了想宋其琛的作息时间,又无奈的把水端了下去。

索性时间还早,宋晓也用过早饭了,又不急着跟他家公子出去办事,一个人在瑞州城里瞎溜达。

谁知道不一会儿就跟见了鬼似的,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人是宋其琛,急匆匆的跑过去。

“公子,付大哥……”宋晓还是头回看见他家公子在卯时之前就起来了,“公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原来两人早早的就起来了,害得他还在担心。

“这要问你付大哥了,”宋其琛打着哈欠,拇指揩去了眼角的泪花,“那位段公子怎么样了?”

宋晓摇摇头,他又不是来伺候那位段公子的,谁要知道他怎么样。

倒是付容与闻言冲宋晓笑了笑,“吃过早饭了吗?这家店的馄饨不错,只是需要起个大早来,不然吃不上。”

宋晓这才知道宋其琛怎么会起这么早。

“等会儿吃完了你去帮我办件事,”付容与似乎是经常来这家小店,那老板冲他点了点头,把两碗馄饨端了过来。“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坐实了段家勾结外邦的罪名,不过我父皇还没什么动作,我跟你家公子去段家查看一番,你在客栈中等消息——”说着,把自己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宋晓,“这是太子信物,你拿着,会有人主动找你的。”

宋其琛皱着眉看两个人的动作,总觉得有些不妥。

“那好,不过付大哥你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公子。”宋晓还是不放心宋其琛,不过付容与既然在,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宋晓接过了付容与递过来的玉佩,欢天喜地的又跑回了客栈。

“你把他支开做什么,”宋其琛看着宋晓越走越远的背影,吃了一口馄饨,“他有问题?”

付容与大概也是个行家,这馄饨果然好吃。

“没有,”付容与笑着看宋其琛,这人还没睡醒就让他叫起来了,要不是冲着吃食,就要被他揍一顿了,“我有怀疑的人,但是有没有证据。”

宋其琛也不看他,直接说:“段音离?”

付容与点点头,又贴心的问他,“要不要再吃点?”

毕竟是正当年纪的小伙子,一碗馄饨哪里够吃,宋其琛当即就点了点头。

付容与看他那副小鸡啄米的样子有些好笑,叫了老板来又要了两屉灌汤包。

“你可记得昨日那位孙大人家中的小女儿,”宋其琛对于美食的兴趣永远比人大,不过那个丫头有点意思,不得不让人注意,“她昨晚一直盯着我看。”

付容与:“……”你是想让我说点什么?

“那丫头看起来挺有意思的。”宋其琛又想起来他俩对视的那一眼,唇角的笑意都溢了出来。

付容与挑挑眉,“看上人家姑娘了?”

老板招呼着说包子做好了,付容与也没听宋其琛的回答,径直去拿包子了。

“没有,那丫头长得倒是水灵,只是……”这小店大概是有些年头了,包子捏的也好看,宋其琛小心翼翼的夹了起来,“我跟她在一起,难道她不会自卑吗?”

付容与:“……”

说说笑笑的吃完早饭,宋其琛这才露出了笑意,心情也好了不少,看着付容与问他,“你要从哪里查起?”

付容与带他来也没想查案子,就为了向宋其琛赔个罪,不过人都这么说了,定然不能让他失望。

“勾结外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付容与喝了口凉茶,可能是老板上了年纪,口味重,早饭吃的有点咸,“不过放在段家,肯定就是大事一桩。”

“我有心保段家,就说朝堂不合,同僚诬陷,段家就没事了,只不过这样牵扯的人就多了。”

“我若是不想保段家,那就不管这件事,任他们自生自灭——不过段音离同我是好友,朝堂上的事我又不大知道,所以只能管。”

“至于从哪儿查起,自然要先找最开始是谁检举的。”

付容与说的不无道理,他虽自幼在宫中长大,但近几年该上朝听政的时候却是隔三差五的见不到人,连他父皇都不知道这人野到哪儿去了。

“我那个并没有对我抱很大期望的父皇给了我一条消息,说是孙大人……”付容与一张俊脸都纠结到一起了,宋其琛觉得好笑,问他:“孙大人怎么了?”

付容与别别扭扭的,这才说出来,“孙大人,可信。”

知道这人可信难道不是什么好事吗,怎么这副模样。

“那你这副模样是怎么了?”宋其琛不解。

“我父皇……”付容与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说我要是不能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把心上人带回去给他看,就让我娶孙翎为妻。”

孙翎?孙翎是谁,宋其琛看他那一脸菜色,恍然间想起来,孙大人的女儿闺名就是孙翎。

“那你就趁这段时间跟孙姑娘相处一下,我倒是觉得这姑娘不错。”宋其琛忍不住笑了笑,昨儿个才刚刚训了太子殿下未来的岳父,太子殿下的人生是充满了惊喜。

“你又说这种话,我有心上人了。”付容与不悦,看着宋其琛笑的开心,他忽然就郁闷了。

“那你倒是把人带去给皇上看,这不就结了。”

“关键是,我那心上人是……”最后一个字声音太小,宋其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那心上人是谁?”

“是……”付容与刚想同他说是你,却又忽然没了那个气势,“算了,没谁。”

“别,你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啊。”宋其琛扯着他的袖子,付容与就是不说,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往衙门走去。

“你那天还……”

“嘘,”宋其琛缠着付容与说心上人,付容与眼睛比他好使,看见了有人进了衙门。“咱们从后门进去。”

“你知道后门?”宋其琛说完就知道自己犯了蠢,这人天南海北的闲逛,自然是知道的。

“我去年在这里帮着平了一件案子,有个朋友带我进来的。”宋其琛没想到他会再跟他解释。

“你看到谁了?”宋其琛又想起来他刚才打断了自己的讲话,那肯定就是付容与认识的人,“不会是段公子吧?”

付容与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是他。”

宋其琛无语,是就是呗,又不是没见过,况且段音离来衙门,许是来看他的家……不对,段家人被付容与安排在了段家,那段音离来衙门是做什么的?

宋其琛心中忽然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看了看付容与的脸色,跟着他进去了。

“孙大人,殿下在这儿吗?”

是段音离的声音,宋其琛想,不过他来这里找付容与……宋其琛挑眉看他。

身为朝廷钦犯还在大街上走来走去,还主动去衙门,这是肯定自己没罪?

宋其琛想不透这个人,只是想想自己之前给穆清的飞鸽传书,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喂,人家是特地来找你的,你不出去看看?”宋其琛戳了戳付容与的胸膛,付容与看了看他,“我不去,那又不是我心上人。”

虽然两个人年纪差不了太多,但付容与不只是吃了什么长大的,足足比宋其琛高出半个脑袋。宋其琛算是男子中个子高挑的了,付容与居然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这让宋其琛有点不爽。

“你心上人到底是谁啊?”宋其琛经他这么一提醒,又想起来这个问题了。

“你。”付容与低头认真的看着他,直到宋其琛呆住,才苦笑着摇了摇头。

从付容与记忆恢复的时候就知道他是离不开宋其琛了,要说前生只是对这个赤色的猫感兴趣,这辈子……怕是看到宋其琛的第一眼就被这个人吸引了。

前生今世的记忆交缠,付容与突然发现自己对宋其琛有些不一样的感觉,除了这是他二叔的儿子这件事。

也不能这么说,前生的付容与喜欢的就是宋其琛这个类型,只是巧了,宋其琛这么会生,完完全全就是付容与想的模样,连性子都是这个他喜欢的。

说是心上人也不为过,他确实是要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出于任何的理由。

“其琛的眼睛有异,当初他是两只眼睛都看不到,交给无尘之后治好了一只,另一只……”九尾无奈的摇摇头,“只能看你了,其琛的命格与你纠缠不休,只有你能帮他,不然只能苏夏来帮他改命了。”

九尾说的时候,一双桃花眼里带着委屈。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

“我和你二叔会在暗中保护你们的,定然不会让你们受伤的。”

付容与到底是没底,直到九尾差点使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勉勉强强的答应。

“不过二叔二婶,你们确定自己不会玩忽职守,会一直保护我俩吗?”说实话,这话说出来九尾自己都不信,不过为了让付容与相信,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二十三章

宋其琛摇摇头,看着付容与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他那天跟自己说的演戏给他爹看,这才低低的笑了一声。

“好,你的心上人,我知道了。”宋其琛没想过付容与会喜欢男人,毕竟这是个要继承江山大统的人,不留下子嗣怎么行?

付容与也不知道他想明白了没有,毕竟在付容与心里,宋其琛还只是那只小奶猫而已。

“嘘,认真偷听。”

宋其琛:“……”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就这么在大街上逛荡,不怕被抓?”孙大人看见段音离的时候也颇为惊讶,他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一走了之吗?

“我是来找太子殿下的,我想回家看看我爹娘。”段音离怎么说也是段家的人,付容与把他从那一干人中带出来没有太多言语,这让段音离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去吧,我回头跟殿下说一声。”毕竟是多年相交的好友,被诬陷要造反他也是不相信的,只是证据面前,丞相亲自来抄的家,他也只能奉命行事。

“谢谢孙叔。”段音离心中一喜,这么一来,他就能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音离,勾结外邦一事怎么说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同你爹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一定要给你爹洗清冤屈。”孙庆同段音离的父亲早年间是同窗好友,孙庆是深知段家父亲的为人的。

“我知道,我会去查清楚的。”段音离是个读书人,孙庆从他方才的模样中居然看到了一起狠厉,不过段音离旋即就收了这情绪,让孙庆以为自己看错了。

段音离同孙庆告辞,离开了衙门。

孙庆坐在大堂上刚刚松了一口气,不经意的一瞥,发现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

“谁?”

付容与和宋其琛还没注意到段音离已经离开,两个人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正在闹腾方才的“心上人”的问题,孙庆这一声,倒是把两个人给吓了一跳,对视一眼,从后面出来了。

“殿……殿下,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孙庆脸色微变,向两人行礼。

孙庆不知这半路杀出来的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意思,要保段家还是袖手旁观,也没个确定的主意。

“起来吧,”付容与不跟孙庆客气,牵着宋其琛坐上了孙庆的太守位置。“孙大人跟段家……交情匪浅?”付容与给了孙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孙庆当即就给他跪下了。

宋其琛倒是觉得他瞥孙庆的那一眼有些不一样了,怎么看都觉得是想要讨好未来的岳父又不得法的模样。

“下官……”

“孙大人又跪下了,孤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付容与说话的时候都不忘跟宋其琛动手动脚,俨然一副昏庸无道的样子。“先把段家与外邦互通的书信呈上来,孤瞧瞧都说了些什么。”

孙庆皱着眉看这不正经的两位,颇为怀疑他们是不是来查案的。

“是。”孙庆站起身,吩咐人把那些个证据呈上来给太子殿下。

“昨日喝了两杯,说的那些话,孙大人别往心里去。”付容与觉得不能这么让人误会了,等书信的间隙向孙大人解释了一番。

“无妨……”孙庆对这个太子殿下一直都是敬畏有加,如今太子殿下向他赔罪,他忽然有点慌张。

“我父皇昨日来了消息,说是……”付容与眯了眯眼睛,“孙大人可信。”

孙庆闻言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跪下就被付容与喊住了,“孙大人别再跪了,整日里跪来跪去的,我没有那个叫你起来的习惯。”

“殿下,大人,书信取来了。”说话间,衙役就已经把段家私通外邦的证据取来了,孙庆一个眼神,那衙役便把书信呈给了付容与。

“殿下,这是丞相大人拿来的,”衙役把书信呈给付容与,孙庆同他解释道。

“可曾验过笔迹,信纸?”付容与做起事来认真,宋其琛也不打扰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回殿下,验过了。笔迹是真的,信纸也是真的。”衙役回了付容与的话。

“跟段家核实过口供了?”付容与看着他面前的信,眉头越皱越深,“段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全都核实过了?”

“核实过了,是……”衙役吞吞吐吐的,付容与看他一眼,他才接着说下去,“是段家公子的。”

付容与似乎是料到了一般,脸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殿下?”孙庆不太确定的叫了他一声,“下官同段家有些交情,段音离也和殿下有过几年的同窗之情,这……”

孙庆有些为难,这事既然已经确定要查,两人都同段家有些关系。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情……”付容与看了看一旁认真喝茶的宋其琛,对孙庆说道,“所以这件事情,就交给太子妃来查。”

突然被点名的宋其琛一脸懵,“……”

“小姐,宋公子来的飞鸽传书。”跟着穆清的小丫头去给做了些琐碎事件,突然收到宋其琛的消息,小厮笑着把字条交给了穆清。

“那个瞎子?”穆清算了算时间,按照游山玩水的进程,也该在这几日到了,突然给她的飞鸽传书,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穆清急忙放下手里的武器,去拿小厮手里的字条。

穆清看完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又要查人,又食言。

“得了,我知道了。”

林染不知道她突然回去是个什么意思,皱着眉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被穆蓁敲了一板子。

“林将军若是没心思听,我就带着穆清回京了,”穆蓁对这个徒弟还是挺满意的,除了有的时候嘴欠了点,人皮了点脑子还是不错的,“索性林将军只是缺了作战经验,来几场败仗就清楚了。”

“别……”林染低眉丧眼的,完全没了平常听穆蓁授课时的欢喜,“我这不是,怕师父你把穆清嫁出去,毕竟这丫头......一般人受不了。”

穆蓁又给了他几板子,“我家丫头还轮不着你来操心。得了,今日就到这儿了,反正你也无心学下去了。”

林染一听,笑道:“谢谢师父。”

穆蓁看得出他的小心思,只是放了人去追穆清,“追不上,那就不怪我咯。”

听他师父这意思,是穆清有喜欢的人了?林染准备出门的脚又停下了,“师父,您跟我说说穆清的事呗。”

穆蓁:“……”这小子还瞪鼻子上脸了?

“她着急忙慌的去回谁的消息啦,我听小厮说什么宋公子,宋公子是谁啊?师父他不会有喜欢的人了吧?那不行,您得赔我一个媳妇儿,我这辈子就认准穆清了,您要是……”

林染嘴炮打的正响,突然停了,穆蓁也是被他烦的不行,突然停了才转过去看他。

“说啊,接着说,”穆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林染跟在穆蓁屁股后面叭叭叭的说个不停,“认准了我,然后呢?”

这对师徒突然有点心虚,尤其是穆蓁,刚才还商量着想把自家女儿卖给小徒弟。

“那个……”林染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师父说找你有事。”说完就从营帐中跑了出去。

穆蓁:“……”

“你不是去回其琛的信了吗,怎么这么快?”师父到底是师父,当即就反应过来,皱着眉问她。

“唔,宋瞎子问我知不知道段音离,爹,”穆清给她爹斟了杯茶,“段家出事了。”

穆蓁一介武将,同朝堂中的文官少有接触,不过段家他还是听说过的。

“段家三代忠良,又掌管兵部,我多少知道一些,不过不太清楚。”穆蓁说着,喝了口茶水。

“还有你刚才在跟林染说我什么了?”总觉得她爹是要把她给卖了。

“什么?”穆蓁假装听不到,打着哈哈糊弄她。

“算了算了,你不说我问林染去了。”她爹要是不想说话,她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嗯,你去告诉他,晚些时候来我这里一趟。”穆蓁觉得他家女儿确实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林染又不是什么坏人,他看着还是满意的。

“……你该不会要把我卖给林染吧?”穆清怀疑的看着他,怎么这爷俩突然好了起来。

“你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有些要跟林染商量的军情。”穆蓁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扭过头去。

“你这样明显是心虚,爹。”看他爹那个样子,穆清皱着眉。“好了好了,我看你俩才是亲生的,我是个捡来的一样。”

林染在营帐外听的正高兴,他师父还是向着他的,至于穆清这个小丫头,哼哼,总有一天会被他捏在手里的。

林染正在暗爽,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报……林将军在这里做什么?”斥候在门外看到了偷听的林染,一时好奇。

林染:“……”

不过也不是斥候故意要打断两个人谈话的,只是这事太过严重,不得不报。

“进来。”

“报,两位将军,东南向我军宣战了。”

第二十四章

已经是深秋了,瑞州这个地方杨柳居多,不过这个季节也不得不脱光了叶子,应应景。

此时瑞州县衙内,突然被点名的宋其琛这才反应过来付容与说的是什么事。

宋其琛凉凉的看了付容与一眼,似乎是再问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付容与自然是看到了,对宋其琛甜甜一笑,一动不动的支着脑袋看他。

宋其琛被他那一笑给吓到了,清了清嗓子,“孙大人,我毕竟不是什么朝廷官员,插手这件案子实属不该,不过……”宋其琛看向付容与,“这事和太子殿下有关系,我什么都不过问也有些说不过去。”

孙大人这才冷静下来,“太子妃殿下说的是。”

“所以,我其实是不想管太子殿下的事,不过现在除了我也没有别人可用,那就麻烦孙大人极力配合了。”宋其琛这一番话并不情愿,只是付容与那个恶心的眼神看着他,他就有些受不了。

付容与笑意吟吟的看着两个人,直到宋其琛松了口,“那以后就麻烦孙大人了,把案子交给太子妃去查这件事我也上报给了父皇,就不劳孙大人再上折子了。”

付容与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宋其琛的面前,宋其琛仰视着他,“去哪儿?”

“去段府看看。”

孙大人总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碍眼,这宛如新婚的小夫夫在秀恩爱,他这个……额,他一个人在这里有些不应该。

两个人跟孙庆告辞,出了县衙。

“你是脑子有病吧,让我来查这件事?”宋其琛甩开了付容与牵着他的手,眯着眼睛,宽大的袖袍随着方才的动作不住的摆动,付容与眼尖,一把攥住了其中一角,打算再撒一个娇,让宋其琛消气。

宋其琛看到自己的袖袍又被这人攥在手里,冷笑一声,从付容与委屈巴巴的目光中抽了回来。

“撒娇没用,我还没有跟你算上次骗我的账,这回又想指使我去帮你查案子,你想的美!”宋其琛许是真的动了气,付容与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点的会放过自己的希望。

付容与叹了口气,“咱俩先去段府看看,我骗你和这件事情,等晚上回了客栈,我给你赔罪。”再叹气也是个正当年纪的英俊公子,又是在县衙门口,人来人往的,那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让一旁站着的姑娘们看了心疼坏了。

宋其琛也没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付容与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那群看热闹的姑娘这才散了去,不过还有些胆子大的,上去问了问宋其琛他们这是要去哪儿,付容与就在他后面跟着,那姑娘同宋其琛说完就笑了,说自己可以带路。

付容与忍无可忍额的黑了脸,快走两步同宋其琛并排,“姑娘,这是我家夫人,你可以离开了。”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孙大人家的小女儿孙翎,宋其琛一脸疑惑的看着付容与,不知道他是装不认识还是真不认识。

“我知道,可这并不不打扰我同宋公子交谈,”孙翎冲宋其琛笑了笑,露出了自己的小酒窝,“宋公子,我同你一起去。”

说完不等宋其琛和付容与拒绝,就拉起宋其琛往一旁躲了躲,同付容与保持了些距离。

付容与有些吃醋,宋其琛居然还把名字告诉了这个人,不开森!

可是宋其琛没有拒绝的意思,只是无辜的看着两个人,甚至还试图从付容与那里得到救解。

然而付容与只是气鼓鼓的看着两个人挽起来的胳膊,并么有注意到宋其琛在看他,这就直接导致宋其琛对付容与的惩罚又加重了。

段家怎么说也是瑞州城里的名门望族,从县衙行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只是,这气氛有些不对劲。

往常来段家走动的时候,门口少说也有两个人来迎接,可是现在段家出了事……

付容与和宋其琛对视一眼,还没开口,一旁的孙翎,“你去开门。”

这话明显是对付容与说的,因为这个时候他正挽着宋其琛的胳膊,舍不得松开。

“你……”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其琛瞪了一眼,示意他,这个姑娘还小,你同她介意什么?

于是,付·委屈巴巴·容与就去敲了敲段府的大门。

良久,厚实的红木门才打开一条缝,开门的人是段音离。

段音离急忙红着一双眼睛给付容与行礼,付容与皱着眉头,隐隐约约的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付容与问他,他那一双眼睛明显是哭过了,只是为什么哭,付容与还是要问问的。

谁知听到这话的段音离扑通一声给付容与跪下了,一向没有失过公子风度的段音离突然开始哭了起来,“求太子殿下为家父做主,为段家做主。”

付容与皱着眉把人搀了起来,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家嫂夫人上个月刚生产完,孩子有些问题,我有些不放心,又担心我娘一个人照顾不来,就同孙大人说了要回家,谁知道我刚进来就发现……就发现段家上下二十七口人,只剩我一个了,就连我那个刚出生的侄儿,还没看到这个世间的繁华,就……”

付容与眉头紧锁,顾不得方才宋其琛同他闹脾气,拉起宋其琛的手就进了段家,孙翎则在宋其琛后面紧紧的扯着宋其琛的袖子。

段家除了段音离二十六口人,包括那个还没满月的婴儿,全都躺在段家的大堂和后院里,鲜血喷溅到窗子和门上。

大堂门前的桂花都落了,满地的血把桂花染红,仔细闻起来,还有香味。

宋其琛和孙翎都是头一回看见这种场面,宋其琛还好,只是孙翎,刚进来的时候就脸色发白,现下就已经抱着树吐去了。

宋其琛脸色变了几变,付容与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宋其琛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片刻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们这是……被谁杀的?”

所有的尸体都是一刀毙命,是被同一种手法摸了脖子,付容与松开了宋其琛的手,上前去查看,“是外邦才会使用的弯刀,一刀毙命,最多也不过是挣扎了几下就断了气。”

付容与手指上沾了血,也不知道是谁的,他就那么随意的往一方手帕上抹去,擦干净了又去牵宋其琛的手。

“音离,节哀顺变。”

付容与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段音离都听不进去,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有些苍白。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带走,”段音离跪坐在他爹娘的面前,怀里抱着那个婴孩的尸体,恶狠狠的看着付容与,“你也什么不把我留下,我若是留下,他或许就会有一条活路。”

他说的,是那个婴孩。

付容与没有说话,这事他也没想到,可他又什么都不能帮他的,只好拍拍段音离的肩膀,“我一定会查出来凶手,一定会还段家一个清白的。”

付景明怎么也没想到,他儿子居然会有一天这么有决心的想做一件事情。

可这件事情太过棘手,他本来就没指望付容与,除却丞相,他已经找好人来接替付容与了,只是他突然写信来说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情。

付景明叹了口气,他若是执意如此,那就随他去吧,权当是磨炼他的心智了。

不过眼下他还在犯愁另一件事,东南宣战了,付景明穿着一身明晃晃的龙袍在大殿中走来走去,十分晃眼。

所谓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这才半月多的光景林染也不知道被穆蓁调教的怎么样了,能不能上战场,一夜之间,付景明头发都愁白了一半。

“来人,宣丞相来见朕。”付景明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人来商量一下,“算了算了,召集大臣们,上朝。”

“是。”

就连今晚当值的内侍也精神抖擞的站在大殿上,等着诸位大臣们来上朝议事。

付景明扶着额头坐在龙椅上,听下面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皇上,以老臣愚见,这个时候用穆家人还是走了之前的路,林将军虽然是后起之秀,可是若不让他积累经验,他一辈子也没办法成为我越国的将军啊!”

“臣反对,此时让穆家人上阵做主帅,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才是要事,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演习,一步错还能拯救回来的!”

“臣附议……”

说实话,付景明觉得不能用穆蓁,重新用穆蓁就没办法查看林染的能力,可若是用林染,万一败了,那群人就要从东南沿着水路一举进到随州乃至景城了,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不如这样,”付景明制止了朝堂上的争吵,提出了个意见,“林染做主帅,穆蓁做副帅,一来穆蓁可以提点林染,二来也可以看看林染到底跟着穆蓁和白老将军学到了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好,底下一群狗腿子纷纷附和,付景明看着他们抽了抽嘴角,早知道是这样,我要你们来有何用!

第二十五章

回客栈的路上,付容与一路无话。

宋其琛猜到了,在他后面默不作声的跟着他,只是一路上不说话,这样的气氛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看到那个婴孩的尸体,他大概是受了刺激,这才想要查清楚这件事情。

付容与面色低沉,连宋晓叫住他说皇宫里传来信件都没心思注意,宋其琛见状,只好从宋晓手里接过了信,在大堂里拆开看了看。

“二叔,”付容与在虚无的房间里把洛安歌叫了出来,“人活一世的意义是什么?”

“我自认为无愧于世人,可是今天看到那个孩子,”付容与面色平静,洛安歌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那个孩子大概是不喜欢这个世间,看了一眼,就回去了。”

付容与说的让人心酸,尤其是冲着洛安歌笑的那一下。

付容与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经历过什么太大的变故,唯一的不过是他父亲把他过继给洛安歌做天族的继承人,遇上宋其琛之后才开始历劫。

可是洛安歌不能告诉他是谁杀了段家全家,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一次考验。

“容与,这是你变强大的第一步,你要一步步的变强,从而能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洛安歌没有现身,只是告诉了他这句话。

付容与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大概是三更天的时候,人才从屋子里出来,那个时候,宋其琛已经在大堂中睡着了。

付容与吩咐小二不许出声,悄悄地把宋其琛抱起来,只是宋其琛也有些担心付容与,没敢睡的太死,付容与一动他,他就醒了。

“你出来了,”宋其琛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睛,“你家里来信了。”

小二还在大堂里,生怕付容与一个不小心把宋其琛摔下来。

宋其琛把自己怀里的信件塞到付容与的怀里,双手环住付容与的脖子,付容与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其琛也愣了愣,片刻红了耳朵,手指揉来揉去,犹犹豫豫的把胳膊缩了回去,戳了戳付容与,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付容与心想,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夫人,他抱着怎么了!

没理会宋其琛戳他的那只手指,大步流星的把人抱上了楼,小二大概是见怪不怪了,看两个人上了楼就收了凳子,回去睡觉了。

倒是宋其琛,耳朵红了就一直没退下去。

“三更天了,快睡吧。”付容与把人抱上了床,想想这个人今日头一回看到这么多死人,心里大概是有些怕的,声音轻柔,生怕吓坏了他。“别怕,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宋其琛确实是被白天看到的情景吓到了,一直都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别的事情要发生。

不过付容与这么轻声细语的安慰了他一句,他心里忽然有些柔软。

“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

付容与也没想到宋其琛这个时候还记挂着他想要查这件事,冲他笑了笑,“好。”

等宋其琛睡着了,付容与踩了鞋子下床,把自己怀里的信件拿出来,又从桌子上摸到了火折子,把蜡烛点上,看宋其琛没醒,把烛台拿到了外间。

看完这封信的付容与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个人无奈的看着熟睡的宋其琛发呆。

“音离,段家的情况我已经呈报给父皇了,在此休整些时日,你便跟我回京面圣。”付容与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宋其琛叫起来,只是宋其琛还没睡醒,现在的模样有些可怕。

“我……”

段音离看了看宋其琛,又看了看付容与,宋其琛当即就甩下一句话给他,“想去就去,看我做什么?”

“我,我去。”段音离看着宋其琛,眼睛里的光满满的坚定了起来。

“那就好,你收拾些东西,到时候住在东宫,不会有人去找你麻烦的。”

段家如今除了段音离一人,俨然是被灭了满门,段音离还没在入朝堂,又和付容与是同窗,付容与说能保他自然是完全可以的。

果然,不出几日,皇宫中就传来了消息,让太子殿下带着段音离回宫。

“其琛,”段音离走进马车,问他,“饿了吗,我准备了些吃食。”段音离一面说一面已经把吃的递给了宋其琛。

宋其琛瞥他一眼,不出声,只是盯着他看。

段音离见自己的示好并没有的得到回应,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

段音离总能察觉到来自宋其琛的敌意,尤其是在孙翎面前。

孙翎是偷偷的跟着他们一行人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三天才被宋其琛发现。

“孙姑娘,你来做什么?”宋其琛有些好笑的看着孙翎,问她,“孙大人知道吗。”

孙翎已经跟着他们走了三天,又累又饿,灌了自己一口水,使劲把喉咙里的吃食咽下去,“我爹他们还不知道,”没等宋其琛和付容与说出来什么责备她的话,她就接着说,“我爹娘平常忙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我出来玩儿几天,很快回去,付大哥别赶我走。”说完就用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付容与。

找自从知道他们这一行人中说话最管用的事付容与之后,孙翎就改了跟宋其琛撒娇的战略,转向付容与。

付容与十分认真的看着孙翎,把她拎到了离其余三人都听不到的范围跟她谈了条件。

孙翎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为了跟着他们一起,还是委屈巴巴的同意了。

宋晓没见过孙翎,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丫头,不过那个咋咋呼呼的模样又不惹人讨厌,只好默认了这个一行人的新成员。

“林染,”穆清看着林染,一把按住了他准备拿走的水路地图。“皇上任命你为主帅,你要干什么,造反吗?”

穆清语气不善,不过到底是林染做的太过分了。

自从圣旨下来之后,穆蓁只是坐在幕后指点,不参与。

林染抬头看穆清,问她,“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林染做了个决定,准备让一部分水域给东南人,然后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不过英中有奸细,他们俩准备把这人给现先行处置了。

“你……”穆清突然松手,“我知道了,可若是守不住,”林染看她松了口,心中一喜,刚想说不会的,说知道穆清突然回头,“我便剁了你。”

林染被她吓了出了一身的冷汗,抬手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知道……了。”

穆清说完就出去了,留下一室的女儿香。

林染把地图收了起来,叫来了亲卫,“把这地图给东南那群人送过去,记住,光明正大的。”

林染有自己的计策,已经先行把那片水域上的渔民转移了,暗自布置着自己的动作。

“是。”亲卫接过了林染手里的地图,虽然不知道他家将军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这是将军吩咐的,他个做下属的,做好就是了。

林染从将军帐里出来,看了看天,“想来时间也差不多了,给太子的信也该到他手里了。”

“……慢点慢点,,注意安全啊。”远处传来穆清的声音,林染挑眉,这丫头干嘛去了?

好奇不已的林染循着声音过去找了穆清,只看到她正指挥着一群人来给她捞海鲜。

林染:“……”

“你怎么过来了,尝尝吗?”穆清手里拎着的是一只石头蟹,个头儿不大,却是好吃的。

“要,要是你做的我就更想吃了。”从战场上下来,林染林大将军就又变成平日里那个贱兮兮的模样了。

“那行,你事先准备好东西。”穆清毫不在意,似乎是容忍了林染这个嘴欠的毛病。

“什么东西?”林染想,吃的,用的,还是什么?

“什么棺材啊,黄纸啊……多买一点,毕竟是给自己的,一定要准备些顶好的才行,剩的咱们林大将军到了下面还没做富豪。”那边的将士又捞出来一筐鱼虾,穆清挑着个儿头大的留下,小的让他们又放了回去。

林染:“……”

一众将士:“……哈哈,穆姑娘当真是幽默。”

这他妈的哪儿来的幽默,分明是要命好么,我怎么训出来这么一群没长脑子的兵!

对此,林大将军想吐血。

“穆清,”林染突然叫了正在挑鱼的穆清一声穆清抬头看他,“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做,怎么样?”

穆清嗤笑一声,“谢谢了,兄弟。”

一众将士:“……哈哈,兄弟,穆姑娘当真是幽默。”

林染话是这么说,不过他那一手好厨艺不是吹的。林染父母早年亡故,林漪涵又年幼,他不得不学着做饭,谁知道这一做,就到了这姑娘出嫁为人妇了。

“我厨艺还行,你要不要试试?”

老实说,穆清对于还行两个字,只限于宋其琛的手艺,毕竟都再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宋其琛那个小人……那个人又不是什么君子,做出来的一般般,勉强入口,对于别的人,穆清怎么说都是有些怀疑的。

可是林染说的又太真诚,难得这么正经一回……

“行。”

第二十六章

“付大哥救命……”

孙翎一路上跟出游一样,又是个姑娘家,不太好说她,由着她胡来。

付容与无奈的看了它一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等着。”付容与轻功不错,只是没有一个施展的机会,孙翎这番胡闹落入了当地猎人捕猎的陷阱,被网在了树上,晃来晃去的,几个人看着她笑个不停。

“你再不救我我就要吓死了。”付容与足下轻点,飞身上去把孙翎从网中解救出来,孙翎着了一身杏色的衣服,经过刚才那一遭,身上沾了些土。“还有多远到景城啊?”

孙翎已经跟着马车又走了三天,有些不耐烦了。

“快了,”付容与看了看时辰,“今晚连夜赶路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到了。”

瑞州离景城并不远,只是一路上付容与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态,吩咐宋晓别走那么快。

“明天一早?”孙翎疑惑的看着付容与,他们的进程一向慢的跟游玩一样,这突然说完连夜赶路,出事啦?

付容与接到了林染的飞鸽传书,说东南人要跟越国宣战,付容与这才心急了起来,要连夜赶路。

宋其琛也不过问他的事,只是跟着他一起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晓被付容与收买了,一直在替他跑腿。

看着那个小叛徒欢快的样子,宋其琛恨不得掐死他。

“那到了景城,我可不可以跟宋大哥住一起?”孙翎这句话是再问宋其琛的,只是宋其琛正专心致志的盯着宋晓,孙翎又叫了他一遍才回过神。

“你说什么?”付容与和宋其琛同时开口,这话一说出来,孙翎撇撇嘴,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付容与是有些愠怒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行,他怎么跟他二婶……呸,怎么跟孙大人交代!

至于宋其琛,他是真的没听清楚。

还是段音离出面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我当年在景城求学时买下了一处宅子,孙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住下,只是地方不大,还请姑娘将就一下了。”

段音离是要跟着付容与进京面圣的,宅子空着也就空着了,孙翎没有去处,去也就去了。

“那行,我就跟着段大哥了,你们俩……”孙翎看着两个相顾无言的人,“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吧!”

孙翎若是没说出来这句话,付容与和宋其琛笑笑也就过去了,只是她这句话一出……就有些不太好收场了。

孙翎有些神经大条,看不出两个人之间不太正常的情侣相处模式,说完就过去了。

宋其琛红了耳朵,揉着耳朵别过头去,“那什么,我……我去休息一下。”

孙翎如今已经没有了什么把宋其琛策反的想法了,毕竟是正当年纪的小姑娘,见一个爱一个很正常,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段音离入了她的眼睛。

所以方才说要跟宋其琛住一起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这么果断的被两个人拒绝,看来是没希望了,那行吧,段大哥等等我。

太子殿下携太子妃回京,这件事情早就在景城里传开了,不到城门口就已经有付景明的御林军在等着他了。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御林军搞不清楚状况,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上人是个男人,以为孙翎是他选的心上,所以他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把孙翎“吓”的往段音离的怀里倒去。

“太子妃殿下没事吧?”那人是礼部侍郎张大人家的庶子,名叫张钦。张钦一脸无辜的看着一行五个人,不知所措。

“咳咳,这位是瑞州孙大人家的独生女儿孙翎,太子妃是这位。”付容与把宋其琛拎到自己身边,强迫他做出来高兴的模样。

而宋其琛被付容与要挟,说是同他演了这场戏,就陪他去皇宫中喝个痛快。

“属下……”张钦也有些尴尬,“属下知错,还请……”看着太子殿下的男妻,张钦属实有种想掐死自己的冲动。“还请太子妃见谅。”

宋其琛往死里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如今要同付容与演戏,自然不能是平常的穷酸模样,着了一身青葱绿的云锦袍子,手里拿着紫竹扇,微微掩面,“无妨,不知者无罪。”

付容与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配合的这么好,简直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张钦已经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了,实在是不好让宫里那位皇帝陛下等着,张钦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彻底把神游的太子殿下付容与叫了回来。

“嗯,回宫。”

得了太子殿下的允许,张钦这才让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把路让开,把人接上了两辆马车。

“待会儿见了我父皇,你随机应变,实在变不了了就往我身上推,反正我父皇亏欠于我,舍不得责罚我。”付容与看宋其琛眼睛中似乎是兴奋,忍不住给他泼了点凉水,“我父皇他……”

“我知道,往你身上推——我又不傻是知道惜命的,不会处触及他老人家的逆鳞,你且放心吧。”宋其琛迫不及待的想去喝个痛快了,只是还要去见付景明,就稍稍的收了下自己的情绪。

这两个人在一辆马车上,孙翎已经被张钦送了去了段音离的宅子,段音离和宋晓这个时候在另一辆去往皇宫的马车上。

两辆马车缓缓的走着,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响声,却没人注意到。

景城毕竟是王城,一众百姓听说太子殿下从瑞州回京,都挤破了脑袋想去看看太子殿下和未来的太子妃,一路上好不热闹。

张钦派来随行的御林军着了甲胄,肃穆的模样开出了一条路来给太子殿下行走。

宋其琛掀开了马车上的帘子,毕竟想看热闹的人太多了,他也只是掀开了一个小角,随后放下,“太子殿下好生气派,居然有这么多人来围观。”

宋其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付容与闭着眼睛揣度他,只是既然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那就算了。

付容与的一双眼睛生的好看,是标准的桃花眼,眼睛细长,安在这一张脸上又极为合适,宋其琛头回见到的时候,着实惊艳了一把。

“一般一般,咱们景城的百姓向来都这么热情。”大概是羡慕?嫉妒?还是调侃?

“我刚才想了想,段家的事情有古怪。”哪里是宋其琛想到的,还是当日里九尾和洛安歌提醒他的,刚才看到那么多人才想了起来。

“嗯?”付容与看他一脸的严肃,皱着眉问他,“怎么?”

“段家是瑞州大家没错,在朝堂上想要扳倒一个段家着实不是什么难事,用勾结外邦意图谋反这个罪名有些太过大材小用了。

证据是丞相找来的,那就肯定的证据的来源和证据的真实性,绝对是没有问题的,除非是丞相大人叛变了。

段家我们去过,该查的查了,该搜的搜了,什么都没有了。

证据就这么多,你说……会不会是……”

宋其琛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外面的御林军统帅杨白露打断了,“殿下,到了。”

杨白露是个闷葫芦,平常话都不多。

付容与示意宋其琛稍后再说,搀着人下了马车,直接到了大殿上。

直到见了文武百官和当朝圣上,宋其琛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卖了。

“儿臣(草民)见过父皇(皇上)。”付容与带着宋其琛给自家父皇行礼,付景明看着“名正言顺”的回来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起来吧,都起来吧。”付景明盼这个儿媳妇盼了大半个月了,如今终于见到了,激动不已,颤抖着手,“来,其琛上来。”

文武百官:“……”太子妃殿下的地位一举超过了太子殿下,头回见面居然被皇上叫了上去。

宋其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勾勾的盯着付容与,付容与笑着看他,示意他上去就行,反正他父皇又不吃人。

宋其琛犹豫着,付景明又说了话,“朕又没有拆散你们俩的意思,怎么还不敢来见朕了?”

宋其琛受不的激将法,付景明这一句直接让宋其琛大步流星的上了金銮殿。

文武百官:“……”太子妃殿下好生气派。

果真是跟付容与猜想的一模一样,什么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生辰八字合不合,好恶之类的。

这还是宋其琛除了他师父之外接触的第一个长辈,突然被嘘寒问暖,宋其琛确实是有些紧张。

付景明倒是对他亲昵的很,拉着他的手,那眼神就是就差问一句以后准备生几个了。

“回皇上,草民是个孤儿,从小在无尘庙里长大,生辰八字不详,不过……”宋其琛突然抬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付景明,“草民是真心喜欢太子殿下的。”

付景明怎么会不知道宋其琛的来历,早在付容与同他交代的时候就派人去查了。

付景明低声笑了笑,“朕知道——来人,赐座。”

“朕知道你的出身,知道你的身世,甚至对你的酒楼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你……”付景明看向宋其琛,“也说出了朕想要的答案。”

第二十七章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付容与在看向宋其琛的时候,他也在看自己,冲他笑了笑。

付景明下了命令,把段家谋反一案移交吏部刑部,由刑部尚书柳钰柳大人来查证,至于段音离,看付景明的意思,是想让他跟着付容与,去东南转转。

段家人已经被灭了口,剩一个段音离,想来也是没什么威胁了。

不过付容与跟付景明请旨,把段音离留在了景城,可毕竟是戴罪之身,就安排在了国子监,让他跟着四皇子,给他做伴读。

可这是段音离的主意,付容与也不好逆了他的想法来,只好作罢。

自从那天太子殿下带了太子妃上朝,皇上那一笑,两个人的亲事算是尘埃落定了,庙堂之上,江湖之中,都在谈论此事。

而宋其琛也被安排在了东宫,和付容与住在一起。

宋其琛不是没有想明白这件事情,可一跟付容与说他就把自己带到御膳房,吩咐御厨做各种各样的吃食,一到晚上,他刚要生气,付容与就拿出了酒来,给宋其琛连灌上两壶他就忘了这件事情。

所以这一天,宋其琛在东宫寝殿思虑再三,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殿下……小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知忆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宋其琛脑残一样的行为,吓得顾不上手里的盆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直到知忆抓住了宋其琛的手,宋其琛才看见她一脸心疼的看着宋其琛,差点流出来眼泪。

“……咳咳,我没……没使劲儿。”这姑娘的眼光过于炙热,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把攥在知忆手里的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知忆不觉有他,笑着同宋其琛说,“我知道我知道,小殿下这手只能太子殿下牵。”

宋其琛:“……”

知忆一个正当年纪大姑娘,总盯着宋其琛,宋其琛却突然红了脸。

“知忆姑娘,你……你别这么盯着我看,去帮我问问,付……太子去哪儿了?”宋其琛突然觉得自己不能这样被动,主动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上了知忆。

“是,小殿下。”知忆生的好看,太子又时常不在东宫,靠着这张脸行遍了整个皇宫,除了在付景明面前稳重些,这副“风流”的模样才是本性。

知忆应了一声,叫了小太监进来,吩咐他去查看太子殿下的去向。

围观了这一幕的宋其琛的“……”

“小殿下有事吩咐我就行。”看宋其琛确实没事,起身去收拾方才扔在地上的盆子。

“不忙不忙,”宋其琛看她收拾好了,叫她过来坐,“知忆姑娘来跟我说说,你们家太子殿下是个什么人?”

知忆有些纳闷,把手里的盆子交给外面等着的小宫女,眼中尽是疑惑,看宋其琛在等她,就站在了宋其琛身边,问他,“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小殿下您还不知道?”

宋其琛看她一直站着,招招手示意她坐下来说话,知忆刚开始客气一下,等到宋其琛二次让她坐下的时候,她才坐下。

知忆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什么时候认识付容与的,只是听宫人说他是最近新开的酒楼的老板,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来头。

知忆赔着笑,问他,“小殿下跟咱们家太子殿下认识多长时间了?”

小殿下这个称呼是他们东宫里的称呼,付容与一个太子殿下,宋其琛一个太子妃殿下,东宫里伺候的宫人就用小殿下来称呼宋其琛,殿下还是叫付容与。

宋其琛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还不到一个月吧……还不到一个月就跟着“心上人”见了家长?

“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上一个问题还没回答,知忆的下一个问题就又来了。

“还是说……”

“停!”宋其琛急忙伸出手,白皙的手就在知忆的脸前,知忆一笑,又攥在了自己的手里。

“小殿下这手真嫩,太子殿下定是喜欢的吧!”知忆笑嘻嘻的没个正经样子。

正在跟四弟说话的太子殿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脸色微变,但是付容柒还在缠着他说话,只好求助似的看着段音离。

段音离会了意,同付容柒说了什么,付容柒就松开了付容与,冲付容与甜甜一笑,牵着段音离的手去听课了。

付容与感激似的瞧着段音离,直到两人进了屋子才急匆匆的离开。

“小殿下,太子殿下方才在国子监,这个时候跟四皇子说完话正要回来。”小太监跪在宋其琛面前,报告付容与的行踪给他。

“我知道了,你对殿下说回来的时候不要带酒不要带我去御膳房,”宋其琛一件件的交代,知忆站在他身后,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做不到的话就让他别……额……”宋其琛突然觉得自己的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不禁有些懊恼。

“做不到就让他别回来!”知忆看得出来宋其琛想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原因没说出口来,既然听出来了,作为太子殿下贴心的小宫女,太子妃殿下的知心姐姐,她肯定要帮小殿下说出来。

“是。”小太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领了命令,去给太子殿下汇报了。

宋其琛:“……”

这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如此……如此……

宋其琛和知忆性情相投,只是没有这个从小在宫中长大的姑娘心思重,三两句就把他的话套了出来。

“小殿下,那您这是……”知忆皱着眉看宋其琛,“您到底是喜欢太子殿下还是不喜欢啊?”

宋其琛冷笑一声,“不。”

不过说完就有些心虚,似乎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眨了下眼睛。

这下犯愁的不是整日被付容与骗着喝酒吃饭的宋其琛了,知忆有些为难。

虽然说两个人在一起是假的,但未免不能够日久生情的,只是现在两个人的状态有些不太对,万一小殿下撂挑子不干了,太子殿下这又要失恋又要担着欺君的罪名了,她们整个东宫的人就跟着遭了难了。

看知忆有些出神,宋其琛叫了她一声,“知忆?”

“嗯,小殿下请吩咐。”到底是太子殿下贴心小宫女,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不,我只是想说你你出神太久,付容与回来了。”宋其琛指了指站在她面前的付容与,正在一用一双怀疑的眼睛盯着她。

宋其琛只听见“扑通”一声,知忆就麻溜的跪下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宋其琛心里都要笑抽过去了,这个姑娘太能演了,有趣。

“你……你出去吧,我跟太子妃殿下说些事情。”付容与挥挥手,示意知忆出门。

知忆出门前冲宋其琛眨了眨眼,宋其琛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付容与拧着眉看着互动的两个人,有些吃味。

“小殿下,”付容与撩起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您吩咐人给我传来消息,说不准带酒,不准带吃食回来,我要是真的做不到,您要怎么罚我?”付容与带了笑意,不知道宋其琛会做什么反应,还有些期待。

“那就去跪搓衣板吧,我听知忆说,这小东西在宫里受欢迎的很,怎么样,太子殿下试试?”宋其琛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摆明了来看热闹的。

“……既然太子妃殿下有这个需求,孤总要满足一下是不是,”付容与刚要起身叫知忆拿一块来,就被宋其琛按在了凳子上。

“闹着玩儿的,你还当真了?”宋其琛瞥他一眼,接着说:“怎么说,我跟你认识也算一个多月了,你父皇突然问起来我还有点心慌,不过现在谎是撒了,你以后要怎么收场?”

付容与也没想到他会来说这个问题,只当他是个缺心眼儿,没注意到,感情一直都是在看戏。

“自然不是,”付容与否认,“骗我父皇,那叫欺君,欺君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不过我的九族包括整个越国,所以这件事情还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宋其琛心里盘算着,嗯,也好,人死不了就行。

“不过……”付容与话音一转,“不过你就不能这么算了。”

宋其琛纳闷,什么叫我不能这么算了?

“你一不是我的太子妃,这是欺君,二不是什么皇亲国戚,诛你九族易如反掌。”

说白了,付容与在威胁他。

不过宋其琛完全没在怕的,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示意他,“嗯,你接着说。”

付容与:“……”他好像一点都不怕的样子怎么办?

付容与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这不是在逗你玩儿嘛。”

给自己机智反应点个赞!

“是吗,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恩将仇报,真要诛我九族呢。”宋其琛笑了笑,“喝茶,殿下。”

“那个……我错了,其琛。”付容与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想跟宋其琛道个歉。

“没,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宋其琛突然想起来什么,又问他,“太子殿下准备何时动身去往东南,东南战事吃紧,耽误不得。”

付容与猜不出宋其琛的意思,皱着眉看了他许久,这才说话。

第二十八章

“我也有多半个月没去看过酒楼了,你过段时间要去东南的话,帮我跟穆清带声好。”宋其琛觉得付容与的目的达到了,也没什么必要去接着演下去。

只是欺君这个罪名……明明是他要拖自己下水的,要是做不到洗清自己的罪名,宋其琛就打定了主意让付容与下去陪他。

他若是先付容与一步,就变成厉鬼缠着他,日日吸他的阳气,好让他英年早逝;若是付容与先行,那他欺君之罪也甘心担着了,毕竟皇上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就不指望皇上能放过自己了。

“我要是去东南,你……”付容与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

“我什么?”宋其琛看出来他有些话想说,只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跟我一起去吗?”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付容与攥紧了自己的袖袍,手心都出了汗。

“我?”宋其琛十分认真的想了想,问他,“我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吗?没有吧,要说开个酒楼饭馆我还帮的上忙,这可是行军打仗,我没学过……我就是个瞎了一只眼睛的平民百姓,对,顶多就是有点姿色,帮不上你什么忙,就算是用美人计也退不了敌啊,还有可能拖累你,万一你不小心死在战场上……呸,我胡说的,胡说的,万一你一不小心出了点什么事,按你父皇现在的说法,我不就成了寡夫了么,我年纪轻的,心上人还没有一个,万万受不的这种冤枉,还有还有……”宋其琛每说一句话,付容与脸色就难看一分,直到他说完,付容与脸上的那滴冷汗终于落下了。

“行了,”宋其琛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让人不舒服的话,一脸的纳闷,只是付容与强撑着说了句,“还有些你没喝完的酒,我给你送到酒楼,你想回去的话叫知忆把你送出宫,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你……随意吧。”

随意?

宋其琛的眼睛都亮了,随意这两个字说的太好了,这样一来,什么进贡级别的美酒,御膳房的美食……宋其琛连忙点头笑着,说不麻烦他了。

付容与看着宋其琛高兴不已的样子,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终于要送他离开才这么高兴,一脸复杂,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甩了甩袖子走了。

守在门口的知忆看付容与从寝殿出来,心情显然没有刚见他的时候好,给自已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的跟上付容与,问他,“殿下这是怎么了,小殿下让您生气了?”

付容与没说话,只是低眉丧眼的看着知忆,算是默认了。

知忆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东宫的人,这才没大没小的的跟付容与并肩而行。

“小殿下什么都跟我说了,虽然不知道小殿下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看殿下这兴致缺缺的样子,肯定是真的了。”知忆有些幸灾乐祸。

几个小太监看到这个场面,见怪不怪的笑了笑。

付容与也没管他们几个在做什么,只当是闲来无事,看他的热闹来的。

“殿下对小殿下是什么心思?”知忆在付容与的耳朵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只有这一句被他听到了心里。

付容与皱着眉,眉宇间有些疑惑,不太明白知忆的意思。

“奴婢一直在宫中什么替殿下守着东宫,等殿下回来。只是闲来无事,会找些话本子来瞧。”知忆轻声咳了两声,接着说,“殿下,奴婢虽然没有过心上人,但是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就想问问您,对小殿下怎么样,成奴婢就帮您追咱们小殿下,不成……”

付容与认真的思虑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只是他对宋其琛……真的是看上了这个瞎子?

段家上下二十六口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这件事情就算不上报朝廷,也是要查出来犯人的。

段音离现在是四皇子的伴读,可是一个伴读能做什么。

付容与为了让他安心,把案件移交给刑部,可是刑部那群混皇粮吃的王八犊子又不上心,他又暗中找了些江湖朋友来帮忙。

段家生前没得罪过什么人,连这次勾结外邦一案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屎盆子突然扣在了脑袋上,可是事情还没查清楚就人就死了,连笃定了丞相拿来证据证明段家确实有通敌之嫌的付景明都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付景明只好让他们接着查下去。

段音离看着付容与走远的背影慢慢的回过神,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到了四皇子付容柒身上,抬手摸了摸付容柒的脑袋,半蹲下身子,“四皇子,草民段音离,以后就是四皇子的伴读了。”

段音离笑意吟吟,付容柒一下子就红了脸,低着头揉搓着一双手,轻轻的点点头。

“知……知道了。”付容柒声音小小的,毕竟年纪还小,说话也奶声奶气的,可爱极了。

“那好,我这就跟四皇子去听学。”段音离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刚准备退到付容柒身后,却被他抓住了手。

小孩子的手也软软的,手心里是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冷汗,这一下,几乎全都蹭在了段音离的手上,这只手的手心热热的,几乎烫了段音离一下。

“段……段音离?”付容柒抬头看他,“我……你牵着我的手,跟我一起走。”

付容柒看见跟着付容与过来的段音离,只当是二皇兄的朋友,来看他的,不曾想居然是给自己送来的伴读。

欣喜之余,付容柒不忘摆上平时的皇子架子,端的一个假正经。

段音离看着红着脸的付容柒,无奈的笑了笑,“扑通”一声跪在了付容柒的面前,“四皇子是皇子,身份尊贵,草民怎敢。”

付容柒的小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假模假样的说,“起来吧,暂且恕你无罪。”

段音离:“……”

段音离站起身,站直了身子把手给付容柒去牵。

付容柒心满意足的和段音离牵了手,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我不知道。”知忆等了大半天,才等的付容与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心想简直要被太子殿下气死的交代在这里了。

可随后又笑着跟付容与说,“殿下说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小殿下,还是不知道小殿下会不会喜欢你?亦或者……”知忆故作神秘,凑在付容与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付容与神色一变再变,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觉。”也是,谈婚论嫁这事儿毕竟是这么多年来真正意义上头一回,不知道不清楚是应该的。

“那就要问问太子殿下的心了,”知忆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宋其琛的,只是可能是头一回,弄不清楚这份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想着帮他捋一捋。

知忆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说,“太子殿下跟我做一样的动作,问问自己第一次见到小殿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付容与轻笑,“孤可能做不到,毕竟孤没你那样的身材。”

知忆刚还想问为什么做不到,听到他后半句就想打人了。

知忆咬牙切齿,“还请太子殿下把手放在心口,不是胸上。”

付容与这才收了笑,跟着学了一下,把手放在了心口,轻声问自己,“头一回跟宋其琛见面是什么时候,怎么样?”

知忆见他入了神,接着又问,“殿下跟小殿下在一起的时候会心神愉悦吗?”

“殿下喜欢同小殿下待在一起吗?”

“小殿下有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说过话,殿下那时是怎么想的?”

……

知忆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先不说付容与能不能回想起来,就是回想起来这些场景,也就马上要切换到下一个问题了。

不过看付容与的表情变化,知忆大概是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

趁着付容与闭着眼睛想事情,知忆悄悄地溜走了。

“等殿下睁开眼睛就告诉他,我去帮他办事了。”知忆小声的跟小太监交代了两句就跑远了,小太监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去,不过知忆是东宫总管,也轮不着他来管。

付容与神色突然慌乱了起来,一时间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怎么在这儿了。

方才想事情想的太出神,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叫了一声知忆,才发现这姑娘没在他面前,“知忆呢?”

付容与抬手叫了小太监进来,问他知忆的去向。

知忆走之前吩咐了,小太监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行,孤知道了。”付容与笑笑,只不过现在笑的和方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他刚才在知忆问的问题里,似乎是找到了答案。

“来人,备轿,去我父皇宫里一趟。”付容与眼睛亮晶晶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急脚乱的去找人准备轿子了。

“不急,”付容与笑出了声音,“父皇这个时候估计还没下朝,你们几个着什么急,孤去休整一番,沐浴更衣见见我父皇去,不过你们几个记得……”付容与忽然小声的凑到小太监身边,低声道,“万万不可让太子妃殿下知道。”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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