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难嫁 - xp1024.com
《太后难嫁》


第一章 荒唐婚事

天宝四十六年,赵国出一大事,是大事也是喜事。

赵国皇帝嘉和帝以九十六岁高龄再娶皇后……

且说嘉和帝这一生也实在够本,生在太平盛事,四海升平自然不必他披星戴月的处理公务,这般养尊处优自然就造就了他格外能活的身子骨,自从继位以来已经迎娶了三位皇后,三位不比嘉和帝长寿,均已西归,现如今他要娶的正是这第四位皇后。

皇后,母仪天下后宫之主,多少女子心向往之,但是面对这九十六岁高龄随时可能魂归西天的嘉和帝,再有攀龙附凤为了家族利益牺牲的心也不免要斟酌斟酌,恐怕嘉和帝也明白自己如今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了,若要有人心甘情愿的将女儿送进宫恐怕有些强人所难,所以十分自觉地自己为自己定了一桩婚事,他要娶的,是当今丞相薄中青的嫡长女儿,年仅十六岁的薄胭。

九十六岁高龄配人家十六岁的黄花闺女,这桩婚事究竟般配与否,长眼睛的人谁看不明白,更何况那薄胭是整个京城乃至赵国都出了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惦记她的人能从皇宫排到城门口,可是即便如此,既然是皇上开了口,哪个不怕死的胆敢与皇上争,眼睁睁的看着薄胭这个软绵绵的羊羔要被送进皇宫那虎口中,引得多少人扼腕叹息!恨不能出面替美人挡下所有愁苦。

叹息之余,众人不由感叹嘉和帝的老奸巨猾,明明是他想老牛吃嫩草,挑选的对象还叫人半点错处都挑不出来,薄中青是出了名的贤臣良相,即便当今皇上登基这些年只顾吃喝玩乐半点正事都不干,薄丞相却依旧将朝廷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嘉和帝高枕无忧的不务正业,如今嘉和帝下旨封薄胭为皇后,表面上是给薄家的一份荣宠,将薄家作为自家人看待,实际上还不是看重人家薄胭生的美,而依照薄丞相的忠心来说,皇上的要求他不会拒绝的。

况且薄胭入宫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缘由,当年薄夫人怀着薄胭时做了一个胎梦,梦月入怀,而后诞下薄胭,被传为凤凰命格,凤凰自然是要金龙来配,而看如今呢……

嘉和帝一生风流,男子该干的不该干的事情半点没少做,就是唯独欠缺一点,子嗣稀薄,女儿倒是生了七八个均已婚配,唯独儿子,只有先皇后留下来的一个独苗名赵雪言,今年才刚满十岁,十岁小儿哪能娶妻,可这样一个天生凤凰命格的人又不能平白落到旁人家中,说轻了是低嫁,说重了便是恐危及赵家江山!于是乎,嘉和帝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十分“委屈”“顾全大局”“勉为其难”的将薄胭收入宫中为后,断了他人的念头。

传旨的太监前脚刚刚离开薄家,后脚薄家就乱了套,先是薄老太太一个口气没喘匀晕了过去,下人们大惊,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汤药的灌汤药,可还没忙活完又听说东院的薄夫人闹着要撞墙,说是若要将薄胭送进皇宫就先要了自己的性命,可怜薄老爷刚刚看顾完老母亲又要转头去哄自己的娇妻,东西两院跑的不亦乐乎,不过一上午的时间竟然感觉两鬓平添了许多白发。

薄夫人扯着薄中青的衣角撕心裂肺的哭嚎不依:“我不管,凭他皇上还是玉帝,胭儿才多大!皇上还能活几年!要是将胭儿送进宫去就让我一头碰死好了!”

薄中青是个忠臣,面对哭嚎的险些背过气去的夫人以及摆在一旁的圣旨一时间陷入两难,皇上赐婚本是天大的喜事,在如今的薄家看来却是比死了主子更加难过,整个丞相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消息传到薄胭住的远山阁内,薄胭更是华丽丽的哭晕了过去,吓的大丫鬟佩瑶一阵哭嚎:“姑娘,你若是这么去了奴婢可怎么活啊!”边说着便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霎时间远山阁忙作一团,就在大家不知先救主子还是先拖丫鬟的时候,薄胭却是悠悠的醒了过来,说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话后径直前往薄丞相的卧房,坦然的表明自己愿意嫁,亲自领了圣旨不说,还对薄中青以及薄夫人好一番宽慰,直将这万分不般配的婚事说的如同天赐良缘一般。

面对突然间如此开明的薄胭,薄夫人与薄中青具是不知道如何反应,但是心中的负担倒是减轻了许多,虽然那人是皇上,但是将十六妙龄的女儿送去给黄土埋半截的人,哪个父母心中过意的去,只是既然是薄胭自愿的,意义就有些不同了,别的不说,薄家夫妇心中的歉疚自然减半,于是乎两人面面相觑间竟然是在薄胭的积极促成下半推半就的点头应了这桩婚事,如此变故实在让人大跌眼镜,一时间众人倒是捉摸不透薄胭当真看重那母仪天下的位置不惜委身皇上还是为了薄家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薄家、远山阁

薄胭一身粉红描金纱衣端坐在原地,星眸若水,身姿弱柳,温婉如莲,一观之下第一印象把便是此人绝美!可具体美在何处却有些说不上来。

这绝美之人无外分两种,第一种是第一眼惊艳,五官皆能找出可赞的地方来,是为容颜精致;而第二种便是薄胭这一种,第一眼亦是惊艳,但是要具体说出何处美却一时间找不到言语形容,这种美不单单局限在表面,更多的是由内而外透出的风骨与教养,美人在骨不在皮,两者兼得者视为倾国倾城,美到这种程度看的就不单单是皮相,端品的是一个味儿了,一颦一笑皆可入画,却又无画师能画出其中精髓,若实在要说薄胭容貌如何……唔……倒是赵国新科状元有幸得见薄胭一面,辗转相思自知求娶不得赋诗一首聊表情谊,诗曰:“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倒是道出了薄胭风貌的三四分意思。

一旁的佩瑶一面整理首饰一面抹眼泪,不甘心的往薄胭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看着薄胭神仙似的模样不由得又是心头一酸,嘴巴一撇哭的更甚了,她从小伺候在薄胭身边深知薄胭骄傲清高的性子,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配得上自己小姐的品貌,可是如今呢……佩瑶暗暗的将嘉和帝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却依旧不解气,心中也疑惑,原本小姐听说赐婚的事情是急的晕过去了,还将自己吓的半死,怎的一觉醒来竟然主动去找老爷夫人决定嫁了?

佩瑶越想越伤心,但也明白自己这模样会给薄胭添堵,快速整理好首饰盒之后便一溜烟的离了薄胭的卧室。

薄胭看着佩瑶离开的背影幽幽一叹,一声苦笑。

薄胭一直觉得自己这名字起得不好,单名一个“胭”字也就罢了,偏偏还姓“薄”,“胭”有胭脂的意思,可比红颜,可坠了个“薄”字就难免给人红颜薄命之感,薄胭揉了揉眉心,轻轻一叹,母亲梦月入怀究竟是否有依据自己不知道,但是日后自己能做到至高无上的位置却是事实,而自己自觉这名字煞气也是事实,毕竟在那无尽深宫的明争暗斗中,在那汹潮暗涌的朝堂上自己仅仅活到三十岁便心力交瘁一命归西……

问薄胭为何知道……因为上辈子就是如此。

人生一世如庄周梦蝶,薄胭从没想到这样神奇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上一世究竟是梦还是真,薄胭已经有些分不清楚,只是即便当真是梦,那凄苦无助是真,孤寂寒冷是真,上一世自己离世时的身份也是真——赵国乃至九州最最年轻的太后,却也是最最短命的太后。

薄胭轻笑,心甘情愿的嫁给九十六岁高龄的皇帝,任谁看来都是明事理的吧,父亲今日看自己的眼神中满是心疼与称赞,却只有自己知道那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自己依稀记得上一世在接到这让人直觉五雷轰顶的圣旨后,自己日日以泪洗面哭闹着怎么也不想嫁,母亲见状便因为那梦月入怀的事情越发愧疚愁容满面,不住的对自己道歉,觉得对自己不住,可是最后呢?用尽法子,自己却还是不得不披上嫁衣,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进了皇宫,皇命不可违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有想明白这一层,只是自怨自艾,反倒是让母亲因此事郁结在心,在自己嫁进宫中的第二年母亲便因心力交瘁而离世,成为了自己一生的遗憾。

薄胭一叹,既然进宫之事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就万万不能再步前世的后尘,老天给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自己总要改变些什么,换个活法,其中就以母亲的身子作为第一件要改变的事情,至于上辈子让自己离世的原因……薄胭轻轻揉了揉眉心,罢了,日子还长着呢,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第二章 母仪天下

薄胭与皇家的婚事就这样敲定,钦天鉴定了日子,就在下月初六,距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皇上拟好圣旨,只等着日子一到举行封后一事,届时会宴请赵国百官以及皇亲国戚,还广发了贺帖请别国使臣来观礼,也不知嘉和帝是有心炫耀自己一把年纪还能老牛吃嫩草的能力还是心中也明白自己要娶人家十六岁的姑娘委实强人所难,出于愧疚才故意将封后大典操办的这样隆重,总归这桩婚事的盛况该是诸国之最了。

同薄胭记忆中的所差无几,婚礼的一应用具都是按照最好的准备的,凤冠霞帔是司织坊十几名绣娘不眠不休花了整整半月时间赶工而成,正红的丝质面料其中掺杂着鹤羽,触手冰凉一片,竟觉得比水流还要软上几分,嫁衣单单是拖尾便有两米长,上头用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金凤,金凤眼中嵌着一颗成色极好的南海黑珍珠,更别提裙摆袖口的各色宝石,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那凤冠的造型也别出心裁的很,不似传统的帽状或是花冠状,乃是用金丝加上翠羽技艺点翠功夫生生造出了一直彩羽金凤盘踞在薄胭头上,因为考虑薄胭能否扛起那金银的重量,所以这只凤凰造的十分小巧,却也因为小巧而更能看出匠人手艺的精湛,凤凰虽小但是竟然精细的连上头羽毛的根数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足见制作人的用心程度,那凤凰口中衔着一颗拇指大的夜明珠,同时还有一方红色喜帕,喜帕半透明,共分三点固定在凤冠上,半透明的喜帕堪堪遮住薄胭的上半张脸,露出了弧度完美的下颌与天生自带三分笑意的嘴唇。

这设计既可看作盖头又不叫薄胭挡住视线,可谓一举两得,美人如无隔云端,薄胭的出场无疑是惊艳四方的,在场观礼之人无不探着头紧紧的盯着薄胭的一举一动,恨不得透过那方碍事的盖头将薄胭的容貌看个明白,能引得阅尽美人风流一生的嘉和帝冒着“晚节不保”被史官批上“强抢民女”名号的风险也要娶为皇后的女子究竟是个怎样个天姿国色。

“这嘉和帝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他今日新郎官的模样倒是感觉年轻了不少,唔……看着能有七十六?”百里栀摇着折扇一脸讥讽的看着上首笑的灿烂的嘉和帝,无不嘲讽的打趣着。

“莫要胡说,人多口杂。”锦安面无表情的回应着,看了看百里栀又瞥了一眼上首的嘉和帝继续道:“咱们虽然为客,可若真要恭维也要本着颗良心,他那副模样……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一看就是纵欲过度,说他命不久矣都是轻的。”

“噗——”百里栀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强自忍着对锦安拱了拱手表示佩服,果然,要说嘴巴毒自己还是略逊一筹。

“不过将这十六岁的姑娘嫁给这九十六的皇帝,也不知那薄中青是怎么想的。”百里栀无不感慨道。

“能怎么想,皇命不可违再加上愚忠罢了。”一面说着锦安一面偏头看了看百里栀展出一笑:“若你百里家能如同薄家一般忠心,我心甚慰。”

“我百里家忠心与否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难不成太子是想百里家如同薄家一般……臣是独子,家中可没有能送进宫的妹妹,难不成……”百里栀圈紧了自己,故作警惕道:“难不成太子是看重了我?!”

锦安眼角抽了抽,冷冷的看了一眼百里栀:“怎的?若是如此你就当真从了?那感情好,我虽没有断袖之癖,但是我五皇叔可是瞧上你许久了,若知你这样舍‘身’取义他该十分开怀吧。”

百里栀脑中浮现除了锦安五皇叔腆着大肚腩看着自己邪笑的模样,拢着衣襟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再不敢与锦安贫嘴,讪讪的闭了口。

两人说话间,典礼已经正式开始,锦安与百里栀收起调笑随着众人一起起身。

薄胭双手捧着皇诏举过头顶,挺直脊背一步一步的踏上阶梯,以太后之尊这样盛大的宴会自己不知参加了多少场,自然也没有了初次的胆怯,这场封后大典实在祭祖用的蓬仙阁举办的,场地半露天,最最让人称道的便是那一百零八阶的云梯,每节阶梯上都是彩画,庄重又繁华,直比天路,能将封后大典放到此处举行足以看出嘉和帝对于薄胭这位皇后的满意程度。

这一路行来也费了些力气,薄胭只觉得双臂泛酸,但是碍于众人在场,还不能表现出半点疲惫的模样,只能将头颅扬的越发高了,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往前走。

拖地的裙摆甚是华美,上面绣着的金凤熠熠生辉,薄胭端庄的来到嘉和帝的身边,捧着诏书对他福了一福,嘉和帝亲自将薄胭扶起,揽着薄胭的肩膀一同转身面向众人,观礼的臣下与百姓连忙跪拜,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薄胭任由嘉和帝揽着,眼看着下首黑压压的人群只是面无表情,眼睛一转,四下看顾一番,游走的目光一顿,猛的眉头一挑,左侧下首坐着的那个身着绛紫色蜀锦长衫的人自己认得。

锦安,字斯年,西晋太子。

薄胭挑眉,上一世自己出嫁的时候有没有请锦安来观礼自己倒是记不清了,那时候自己只顾着伤情,心不在焉的完成了整个仪式哪里有心思去管在场到底来了何人,自己重活一世,不经意间的一个决定好些事情就与前世不同了,就比如上一世自己也是在这蓬仙阁举行的册封仪式,但是场面却比今生小了一些,想来上一世嘉和帝也心知自己不愿,生怕仪式当天闹出什么笑话来所以缩减了场面,而今生自己算是“自愿”出嫁,他自然心安有心操办,所以上一世自己大婚锦安没来也是有可能的。

在薄胭的记忆中,上一世锦安与自己仅仅见过一面,彼时自己已经是太后之尊,接受西晋使臣的拜见,而那使臣正是西晋太子锦安,仅仅一面而已,并不值得薄胭记得他的模样,若非说有什么缘由的话也仅仅是因为锦安的模样生的实在太好,西晋皇室究竟是个什么基因薄胭不知道,当时却只觉得老天实在太过钟爱眼前之人,与生俱来的贵气自然不必提,挺拔的如同白杨一样的身姿似乎蕴含着巨大坚定的力量,可一举一动却儒雅舒服的很,再看他的眉眼却是眼光射寒星似是看尽人间枯荣,剑眉斜飞满是英气与俊朗,儒雅与霸气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集于一人身上却丝毫不觉得违和,怎能不让人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薄胭苦笑一声,上辈子自己落得个心力交瘁早早离世的下场与这锦安也脱不了关系,上一世若非是他在背后扶持严侯府打算谋逆,自己又何必为了护住小皇帝的王位,保住赵家的江山劳心劳力,这锦安是个厉害角色从头到尾一面也未露,却在指挥着严侯府将自己与薄家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也不知自己身死以后锦安的目的达到没有,是否当真帮着严侯府取而代之。

薄胭敛了眉目,眨眨眼睛回过神来,轻轻吁了一口气,罢了,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人死如灯灭,好在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薄胭眼角一瞥,将目光落到了锦安身边摇着纸扇的白衣男子身上,他同锦安差不多的年纪,脸如桃杏姿态娴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男子瞳仁灵动如水晶一般吸引人。

这人自己倒是从没见过的,这二人坐在原地可真要抢尽了今日所有的风光,西晋派来的使臣是以容貌选出来的吗?薄胭依稀记得传闻是说西晋百里丞相家有一位比女子还要漂亮却生性风流的小儿子,名为百里栀,与西晋太子关系一向亲厚,想来……眼前之人……八九不离十了。

薄胭低垂眼睑,抿紧下唇。

太监总管全公公从薄胭的手中接过诏书,用特有的尖细的声音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薄氏长女薄胭,秀毓名门,祥钟世德,秉德温恭,堪掌凤印,今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尔其抵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清之仪,恰欢心于长乐;勉效频繁之职.端礼法于深宫。逮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钦此。”

薄胭轻轻福了福身子表示谢恩,一旁早有宫女将盛着金宝金印的托盘递到了嘉和帝的手中,又由嘉和帝亲自交到了薄胭的手上,又转身对着下首众人抬了抬手是以平身至此,九州大陆上年龄相差最大的一对帝后就此产生了。

众人连忙起身,七嘴八舌的说着恭贺之词,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昧着良心的言语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

薄家一众人立在主位的右下方,看着场中一身火红嫁衣如花般娇艳的女儿与两鬓斑白风烛残年的嘉和帝,薄中青心中万分不是滋味,掩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终究化为一声叹息。

第三章 呵,心有余力不足!

嘉和帝将薄胭的盖头掀开,露出了她隐藏在盖头下的容颜,为了配合皇后的身份,薄胭今日画的是庄重大气的朝阳妆,额头间还细细的描画了一朵花钿,这样的妆容多会显得人有些老气,可是放在薄胭的脸上却是半点违和都没有,只觉得其人艳丽的让人不敢直视,如同九天玄女凌空一般,那周身的气度雍容华贵与处变不惊叫人直看的连喘一口大气都觉得是对其的亵渎与不尊重,这样的气度出现在一个年仅十六岁初嫁的女子身上实在难得,嘉和帝更是一瞬间看直了眼,咧嘴笑的十分开怀,满面的皱纹越发深了些。

薄胭将众人的眼色尽收眼底,轻蔑一笑,自己毕竟做过一国太后的人,旁的不说,装模作样的本事自己在宫中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锦安打量着薄胭的模样,不由自主的眉头一挑,只觉得眼前一亮,但他本性是自制的,即便觉得眼前人甚是惊艳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是觉得这一身火红嫁衣,甚美!只是……本该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衣裳怎的被眼前女子穿出了一种清冷悲凉之感……

反观一旁的百里栀摇着纸扇的动作顿了顿,倒吸一口凉气,不住咂舌:“作孽呀作孽,可惜如此美人!我还道薄家女儿究竟生的什么模样能让这八十多岁的老皇帝起了色心,还当真是个天仙似的人物!薄丞相能忍心将她送进宫……唔……这片忠心天地可鉴啊!”

锦安咸咸的瞥了一眼百里栀,扯扯嘴角:“怎的,心疼她了?你若换上女装该能匹敌一二,你再说这些风凉话让有心人听了去,等回了西晋我就将你打包扔到五皇叔的府上去……唔……或许我也可以给你立块牌坊以表忠心。”

百里栀缩缩脖子,悲愤的腹讥了半晌,终究没敢还口。

册封大典结束后时间已过晌午,围观的百姓被驱散,嘉和帝带着众人回宫,宫中已经摆好了酒宴宴请百官与各国使臣,作为今日主角的嘉和帝与薄胭自然是要全程作陪的。

穿着嫁衣自然不便,薄胭先换上了一身正红宫装这才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嘉和帝亲切的叫薄胭坐在自己身边,对于这位新得的娇妻,嘉和帝是放在心尖上的宠爱,他风流一生,最爱美人,而薄胭又是他见过的美人中最最拔尖的,能得她侍候左右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未料到啊,自己年过九旬竟也能如愿以偿的“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边,嘉和帝这树梨花是满心欢喜,却没想过薄胭这枝“海棠”千回百转的心思,她轻抿了一口茶水,并无心观看场中的歌舞反而默默的打量着众人,今日受邀的人很多,除了见过亦或是没见过的别国使臣外,最最让薄胭关注的就属严侯府的一众人了。

严侯府乃是百年世家,自从先帝在世时严侯便承了侯位,虽然他家这一代人在朝中处在要位之人不多,但是毕竟是百年世家,该有的权利网还是有的,不能小觑,只是比起严家掌家的严侯爷来说薄胭更注意的是严氏家族坐席中最末尾的位置上,阴影处坐着一个的一身松花色长衫丹凤眼的男子身上,那人名为严戎,家中排行第七,人称严七少。

薄胭一叹,自己上一世与他家尤其是严七少也算是死对头了,现在再见他们,心中还真是五味杂陈。

严家世代为官,严家长女严婉还是嘉和帝的第二任皇后,可惜,不过三十多岁便离世了,到今日已经二十年了,严侯爷家中一共六房姬妾,这六房姬妾给他创造了九名儿女,其中四男五女,正房的两个儿子一个酒囊一个饭袋,不成体统,细算下来严家小辈中真正有能力的也就只有这严七少,只是无奈他母亲是个妓女出身,这样的身份怎么也另京中贵人不耻,再加上严侯夫人不待见他,他在严家并不受宠,而正是这样一个人,日后,亦或是现在,成了严家夺权的关键人物。

宴饮过半,在场各国观礼者也送上各自备好的贺礼,半人高珊瑚树,拳头大的东海夜明珠,触手生温的羊脂白玉,样样价值连城,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什么东西拿不出送不起的,薄胭暗自注意了一下,锦安送来的是一匹鹤羽织绣,意头很好,不至失礼也不至于太过抢眼。

宴饮已毕,宾客散尽,帝后被安置在了嘉和帝为了迎接新后而修整的长宁宫。

洞房花烛,新婚燕尔……一切的一切引人遐想又不足为外人道,这一夜,该是名副其实的“芙蓉帐暖度春宵”、“一树梨花压海棠”,思及薄胭的遭遇,引得京中多少公子扼腕叹息夜不成眠……

第二日,嘉和帝没有早朝。

嘉和帝一向不务正业,隔三差五推说身上不爽快而罢朝也不是没有的事情,是以文武百官并未太过惊奇,只是这罢朝发生在嘉和帝迎娶薄胭的新婚之后就不免让人嚼舌头了,一时间关于嘉和帝“老当益壮”“宝刀未老”的传言喧嚣尘上,而至于这流言的当事人“老当益壮”的嘉和帝,此刻正躺在长宁宫的床上酣睡着。

薄胭仅着中衣坐在梳妆镜前未施粉黛,斜着眼睛打量着沉睡着的嘉和帝陷入深思……难不成是自己昨夜下的药量有些大了?怎的天都大亮了,他还没醒?

对于昨夜发生了什么……薄胭理了理鬓角冷冷一笑,毕竟活过一辈子自己什么不清楚,上辈子自己可是以完璧的身子驾鹤西游的,说起来讽刺,嘉和帝空有一颗好色的心,但是到底是九十六岁高龄,即便宫中御医再妙手回春,有些事情……也是无力回天的,犹记得上一世自己战战兢兢的同嘉和帝进了洞房,满是担忧,然后……嘉和帝醉了一夜,自己哭了一夜,再……就没有然后了。

在日后的相处中,嘉和帝对自己偶有亲密之举但也只限于拉拉手摸摸脸蛋什么的,上一世自己年少不懂男女之事,只觉得嘉和帝该是对自己心存愧疚有些不忍,在如今看来……

薄胭扶额,呵呵,对他,谈愧疚?!瞎了自己的眼!他他他……薄胭在心中悲愤了半晌,总觉得顾念自己的教养不能说出什么粗俗的话,思索片刻,咬牙对嘉和帝做了四字总结:有心无力!

不过毕竟重活一世,这又是涉及自己根本的事情,薄胭不敢凭着上一世的记忆轻易做决断,万一嘉和帝一个激动,不小心“举了”,自己不是连哭都没地方哭去,于是乎,昨夜自己也是做了准备的,一是指望着嘉和帝如同上一世那样醉一晚上,其二吗,自己早早的在周身擦了香粉,那香粉普通人闻着并无什么感觉,而饮酒后的人问了这种香粉却是立刻便头晕昏睡……现在看来倒是很有效果,至于今后到底应该如何,唉,见招拆招吧。

对于帝后这“春宵一夜”,别人不清楚,嘉和帝是最清楚,可这毕竟涉及到男人自尊的敏感话题,嘉和帝自然不会跳出去解释,那么薄胭也乐得自在,就当做什么也听不懂,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宫中,倒是有些朝中老臣坐不住了,联名上书,委婉的表示嘉和帝虽然新婚,但是不可荒废国事,最重要的是龙体要紧……

这一番话叫嘉和帝辩驳不得,顾及着自己刚刚“老当益壮”的名声,少不得要强撑着不情不愿的去上朝,每日到了薄胭处略坐坐也就走了,那样一个美人摆在眼前只能干看着,嘉和帝心中自然十分不快,听说最近正吩咐太医院的人配些“秘药”想要“重振雄风”,不过看样子应该还没有什么成效,当然,这是后话……

薄胭如今算是正式荣登皇后宝座了,后宫佳丽三千,其中不乏有薄胭母亲般年岁的人物,却也依旧要早早的来给薄胭问安,今日是薄胭为后的第一日,理应接受众妃嫔的参拜,却足足到了巳时才得空来见众多妃嫔,可怜那一众妃子按品大妆的扮上足足在正厅中等了一个时辰却不敢有什么怨言,薄胭正值圣宠,又是皇后至尊,即便年纪轻也不是自己等人惹得起的。

薄胭并非故意拿派头,而是嘉和帝没有起身自己实在走不开,不由的又暗自懊恼昨夜是否将药的剂量下的有些大了。

长宁宫正厅

薄胭端坐在上首,粗粗打量了一眼下面的一众莺莺燕燕,嗅着鼻尖混杂的胭脂味儿,薄胭只觉得头疼,嘉和帝到底有多少个妃子,自己两世都没有数清楚,犹记得上一世嘉和帝离世的时候下令让一半的妃子殉葬,当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那些妃子绝望的哭闹着却依旧无济于事,一尺白绫,一杯毒酒,尽数赴了黄泉,她们中有的人甚至只见过皇上一面,大好青春都葬送在了皇城之中,本以为此生皇上再也不会想到有她们,从而在这宫中了此残生,却没想到,嘉和帝临死的时候却是将她们都想起来了。

第四章 后母难为

薄胭思索着轻叹一声,上一世自己自幼跟随母亲信奉佛教,对于鬼神之说一向是心怀敬畏,自从重生以后,自己越发认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嘉和帝之流,平白断送这样多少女子的青春,又让多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日后阎王殿前,三司会审,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生前作恶分毫,死后悉皆受之,王侯将相无一例外……

薄胭默默颂了声佛号,一叹后,强撑起身子打起精神来安抚了众人几句,宫中人最会察言观色,眼看着薄胭虽然年纪轻但派头十足,就知道这不是个软柿子,只得乖顺的点头应下,心中也微微纳罕于薄胭的气度,哪里像一个十六岁刚出阁的姑娘。

各怀心思的寒暄几句表面上倒是一片和乐。

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薄胭打了个哈欠无心应付众人便想要将众人打发了去,刚一抬手,却见门外来一小太监禀报说是齐嬷嬷求见。

薄胭半抬手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看向来人:“齐嬷嬷?”一面说着一面环视一下众人齐刷刷看向自己的模样,默了片刻这才想起来人口中的齐嬷嬷是谁,这个嬷嬷自己有些印象,她原是太子赵雪言生母的贴身丫鬟,在先皇后离世后便自动成了赵雪言的嬷嬷,可以说赵雪言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一般,可是在薄胭的记忆中这位齐嬷嬷在自己进宫前几日便辞京还乡了,怎的如今竟然是在宫里呆的好好的?自己重活一世,果然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同上一世不一样了……

“宣。”薄胭轻轻抬了抬手。

齐嬷嬷身着藏蓝色圆领长衫,虽然是嬷嬷的衣着样式,但是料子却是上好的月华锦,宫中秀女都不见得能穿得上,足以见得齐嬷嬷在宫中的地位。

其实齐嬷嬷本名齐萱,虽占着嬷嬷的职位,但年纪也不过三十岁刚出头罢了,生的杏眼桃腮,眼角带媚,典型的江南美人。

薄胭眉头一挑,万万没想到齐嬷嬷竟然是这样一个俊俏女子。

齐嬷嬷立在下首,对着薄胭款款一福:“参见皇后娘娘。”虽是问安,但也只是腿弯了弯而已,敷衍之意十足。

“嬷嬷免礼平身。”薄胭看着齐嬷嬷的动作不由的轻轻挑了挑眉头,她……这架子端的有些大了吧。

下首的宫妃皆是在宫中浸淫之人许久之人,互看了一眼旁人的颜色,勾唇一笑,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回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有事耽搁,今日便不来给您请安了,特来禀报。”齐嬷嬷道。

“哦?有事耽搁?可是身子不爽快?”薄胭询问着。

“并非,只是太子昨夜玩的晚了些,今晨不愿起身罢了。”齐嬷嬷说的云淡风轻,语气中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轻飘飘一句话引得众人一齐抬头,互换的眼色中满是幸灾乐祸,齐嬷嬷这话分明就是挑衅:太子身子好的很,就是懒得来见你,你能如何?

看来太子对于这位后母并不满意啊。

众人如是想着……

薄胭执着茶盏的动作停顿片刻,轻轻瞥了一眼下首的齐嬷嬷,眼中变幻了几种色彩,又扫了一眼众人看戏的表情,勾唇一笑:“太子年幼,懒床也是有的。”一席话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拿眼睛盯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似能盯出一朵花来一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不敢置信,对于齐嬷嬷与太子的无视薄胭就这样算了?区区一个奴婢都敢如此对待皇后,难不成这薄胭真是个软柿子?

齐嬷嬷轻轻挑眉,显然也没想到薄胭竟然这样好说话,他是比自己想象中的沉稳,还是当真懦弱可欺?齐嬷嬷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初见总要送些见面礼,太子也不缺什么,本宫进宫之前亲自去大昭寺求了一枚平安符,大昭寺的平安符咒一向灵验,如今太子不在,便劳烦嬷嬷代为转交吧。”薄胭一面说着一面叫佩瑶将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递了上去。

齐嬷嬷一愣,只得接过平安符谢恩退下,薄胭微微一笑,不再谈此事。

打发走了宫内的一种莺莺燕燕,薄胭叹了口气,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今日赵雪言不来见自己实在是自己始料未及的,而齐嬷嬷的态度也是有意思的很,上一世自己与她无甚接触,难不成她当真是这样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她对自己的敌意到底从何而来?不过有一点自己可以确定,这一世要让赵雪言甘心认自己为母,恐怕有些难了。

其实对于这个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的便宜儿子,薄胭是十分疼爱的,上一世劳心劳力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心中有太多的事情说不出,赵国未来的皇上这个身份给了他太多有形无形的东西,上一世,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自己与赵雪言相依为命,那样的日子今生的赵雪言记得不了,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记得,上一世自己离世的时候赵雪言才不过二十四岁,曾经那个只到自己腰间沉默寡言的男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一头了,弥留之际,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赵雪言哭的那样伤心,而自己离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赵雪言……

“你退下吧,哀家有些乏了。”薄胭皱眉道。

佩瑶一惊,连忙看顾左右上前一步焦急道:“皇后!万万不可乱说,那两个字可不是……”

薄胭一愣,这才缓过神来,自嘲一叹,无奈笑笑,哀家哀家,那是太后的自称,一时晃神把上辈子惯说的话说出来了,不过也不急……这个称呼,自己也快用到了……

齐嬷嬷回到宝坤殿将平安符交到了赵雪言的手上,赵雪言看着手中的平安符又一瞬间的怔楞,无论是谁,送给自己的物件无不是价值连城,这位新来的皇后倒好,这平安符自己却是第一次收。

“听说母后不过十六岁……今日我未去见她,她是否恼了?怎的还送我东西?”赵雪言道。

齐嬷嬷尴尬一笑,怪就怪在她并没有发难,属实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太子可要擦亮眼,她不过十六岁却甘愿入宫伴驾,说句不敬的,她看重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心机最重,可莫要让这些小恩小惠蒙了眼,细想想,这宫中的妃嫔全算上,哪个向您示好的不是图些什么,您只需记得,这太子的位子是您的,谁也动不了,旁的……人情冷暖不必奴婢多说了吧。”

赵雪言闻言暗淡了眸子,他自幼丧母,母亲的形象在他心中是模糊的,从出生到现在,他看惯了皇宫中的人情冷暖,更觉除了齐嬷嬷无甚会真心对待自己。

“嬷嬷说的,必定是对的。”赵雪言喃喃道,将手中平安符扔到了桌上。

齐嬷嬷满意一笑,点了点头。

诸国前来道贺的使臣也在赵国停留多日了,嘉和帝供着众人吃喝玩乐之余算算日子也该将众人欢送一下了,于是乎便挑了个日子将众位使臣尽数叫到宫中举行了一个小宴,还顺带着让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出席作陪。

宴席设在御花园,申时开宴,今日天公作美,虽是晴空万里但伴着些许微风,嘉和帝携着薄胭出席,一帝一后,白发配红颜,分明是祖孙两代,怎么看怎么别扭。

今日的宴席因为又别国使臣在场,其中更有如同锦安这样的一国皇子之流,所以并不怎么拘谨,与其说是宴席不如说是茶话会,众人也不拘着,氛围轻松的很,宴席过半便各处小聚去了。

薄胭也推说身子乏了,撇下嘉和帝朝一旁的凤仪亭走去,刚刚绕过一丛牡丹,便听到远处叽叽喳喳的声音,薄胭脚步一顿示意身后的一众宫女停下,思索片刻,朝前方探了探头。

不远处的凉亭中共立了三个人,两个背对着薄胭看不真切,另一个面对着的薄胭却好似没见过。薄胭疑惑挑眉,看三人的装扮应该是今日同邀进宫的官家女眷,既然是官家女眷又怎会有自己没见过的人呢?刚这样想着,却听那边人又开了口。

“撞了人就这样一走了之?这便是你严家的家教?”泰庆伯府长女柳西婉盛气凌人道。

严六娘紧紧抿着下唇没有作声。

一旁的柳西婷嘲讽一笑:“怎的,人是瘸的,嘴巴也不灵光,难不成是个哑巴,连句话也不会说?”一面说着一面与柳西婉嬉笑起来,眼中满是嘲讽。

严六娘听了这嘲讽的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作势便要离开,却又被二人拦了下来,虽然她仅仅走了一步,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左脚有些不灵便。

薄胭见状,略一思索,了然挑眉,柳西婉与柳西婷自己是认识的,听她们二人的言语,再看如今的情景自己基本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应该就是严家那身有残疾,不受宠到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人的六小姐严六娘了,薄胭依稀记得,这人好似和严七少是一母所出,在严家的地位都是不尴不尬的。

“方才若非是你撞过来我又怎能碰到你。”严六娘握紧拳头尽量隐忍。

“呦,这话说的轻巧,我撞过去?我撞过去你就不会让开?非要跟个死人一样立在那儿!”柳西婉眉头一挑,面上满是刁钻。

严六娘紧抿着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辩解什么,只是倔强的挺了挺身子。

“姐姐,罢了,说到底是个瘸子,姓严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妓女生的下贱胚子,咱们同她争什么,平白的辱没了咱们的身份。”想来是逗弄够了严六娘,又或者是忽而想到此刻身处皇宫不宜张扬,柳西婷冷冷一笑摆了摆手,准备将此事就此作罢。

严六娘挺直脊背,脸已经白的如同宣纸一般,抬步想要越过两人离开,却没想到刚一走动便被柳西婷抬腿绊了一跤,严六娘重重倒地,柳氏姐妹相携着笑的花枝乱颤。

第五章 命运的线

薄胭闻言皱了皱眉眉头,闪身出了花丛,对着身后的佩瑶使了个颜色,佩瑶连忙上前一步扶起严六娘,本是笑的欢快的柳氏姐妹看着有人来扶严六娘本还有些诧异,目光上移,见着不远处在一众宫婢簇拥下徐徐走来的薄胭时,霎时间脸面一僵,原本同为京中贵女,对于薄胭,自然是识得的。

“参见皇后娘娘。”柳氏姐妹连忙参拜,不论曾经如何,如今眼前之人可是皇后之尊。

薄胭看着下首二人冷冷一笑,并未叫她二人起身,而是转身亲自查看了严六娘的伤势,目光触及到严六娘手心的擦伤后,眸色一暗,开口道:“怎的?是今日御花园的戏子演的不好,你们两个看的不尽兴?想要亲自上阵为大家演上一出?”薄胭倒并不是故意要帮严六娘,只是柳氏姐妹一贯骄纵,一世不见……薄胭觉得她二人分外碍眼,犹记得上一世先帝驾崩自己携着赵雪言垂帘听政的时候柳氏姐妹可是没少煽动京中的女眷反对,说什么“牝鸡司晨”之类的话恶心人,说白了,这二人就见不惯旁人过得舒坦,在她们下面的他们要踩上两脚,就如同严六娘,看到过得比她们好的就恨不得将其拉下来,如同忽然成为皇后的自己。

这样的小人,实在是让自己不耻与厌恶。

将世家贵女与戏子相提并论便是明摆着不给两人脸面了,柳氏姐妹心头一紧却依旧不敢反驳,面前的可是皇上最宠爱的新任皇后啊。

“今日宴请外国使臣,在场人员众多,本宫并不想因你二人扰了众人的兴致,显得我赵国没有礼教,”薄胭冷眼看了看俯首的二人:“这样吧,你二人按着大礼向严六姑娘认个错吧。”言罢,转向严六娘询问道:“如此?”

“啊?啊,一切听皇后娘娘的。”严六娘有些错愕。

柳氏姐妹哪敢不从,生怕薄胭发难,连忙照着大礼规规矩矩的朝着严六娘福了福身子:“妹妹莫怪,我们姐妹一向心直口快了些,并非故意刁难。”

“参见皇后娘娘。”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儒雅的声音,薄胭挑眉,循声望去,正见到严七少立在自己等人的身后,此刻正担忧的看向严六娘。

薄胭心头一跳,未料到重生一世,自己与这个死对头正式照面竟然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免礼。”薄胭下意识的挺起身板道。

严七少谢恩起身,再次将目光落到严六娘的身上。

薄胭平复了一下心绪,心中有些纳罕今日严家竟然会破天荒的将严七少与严六娘带到宫中。

“不过误会一场,就算了,六娘谢过皇后娘娘。”严六娘低低开口,对着薄胭福了一福。

薄胭本来也就没想将事情闹大,不过是看柳氏姐妹不顺眼提点几句罢了,如今严六娘都识趣的不追究了,自己自然不必多事,说到底柳氏姐妹身后是泰庆伯府,闹开了谁都不好看。

“既然如此,你们二人退下吧,回去问问柳夫人你二人今日之举是否合适,等想明白了再来回本宫。”趁着皇上在世,有权不用可不是薄胭的性格。

这话便是此事不算完的意思,柳氏姐妹暗道了声倒霉,将身子俯的越发低了,连连附和称是如蒙大赦的慌忙离开。

“谢皇后娘娘。”严七少已经来到了严六娘的身边,携着严六娘一同给薄胭行礼告谢。

薄胭慢悠悠的抬了抬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人,即便是宫宴,严家两姐弟的衣裳依旧不见多华贵,看样子是被临时拉进宫的,帝后大婚那日也就罢了严七少毕竟是男丁,样貌生的也不错,比起严家那些酒囊饭袋被拉出来撑门面也就罢了,今日怎的会连严六娘这个身上有残的人也被拉进了宫?实在不符合严家的作风。

只是这疑惑却没办法问出口,毕竟没法当面问人家:以你的身份是怎的进来的。

“本宫在大婚当日好似瞧见了严七公子,同严六姑娘倒是第一次见。”薄胭笑笑。

严七少一愣,帝后大婚当日严大少与严二少因为强占民女的事情被锁在严府避风头,在诸多妾氏生的里面严父觉得自己生的还足以撑脸面便将自己领了出来参宴,竟没想到那么多人中薄胭竟然记得自己?

“在下惶恐,”严七少抱拳:“皇后娘娘记忆果然好。”

严六娘则有些局促的拉了拉衣角:“臣女……多有不便,不爱出府走动,今日是因着西晋太子才有幸参加宫宴。”

“西晋太子”四个字让薄胭成功的打起了精神:“哦?本宫不知,原来你二人同西晋太子相熟?”

“也没什么,不过偶然罢了……”提到锦安,严六娘面上有些红了。

薄胭挑眉,这……唱的是哪一出?芳心暗许?上一世锦安也是这样拉拢的严家姐弟吗?

“姐姐。”严七少轻声制止了严六娘的话语,再次对着薄胭抱了抱拳:“太子身份尊贵,偶然相逢说了几句话罢了,今日之事谢过皇后娘娘。”

薄胭也不再继续问,思索片刻笑道:“本宫从前在闺阁当中听闻过严七少的名声,聪慧自然是不必提了,本宫私以为这样的人应该为国效力才是,再过些日子便是科举考试,届时本宫还想看看严七公子的文采如何呢。”

这话是递橄榄枝的意思,严七少闻言背脊一僵,但是好歹克制住了,倒是严六娘听了这话十分激动连忙道:“皇后娘娘,戎儿他自幼饱读诗书,文采自然是好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若是皇后娘娘……”

“在下先谢过皇后娘娘,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严七少再一次打断了严六娘的话抱拳道。

薄胭扯扯嘴角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与严七少上辈子是死对头,但是严七少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薄胭不想要硬碰硬,若是能将他收为己用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只不过,自己没有料到锦安竟然下手这么早,果然,自己身在宫中就是行动不便,平白错过好些时机,可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橄榄枝自己已经给了,抓不抓住就看严七少的了,薄胭皱了皱眉眉头,看他的态度好似也并不怎么欢喜啊。

不远处的榆树下,锦安依着树干斜斜的打量着不远处几人的动静,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百里栀摇着纸扇立在他身侧摇头晃脑不住咂舌:“这个皇后的眼光倒是和你一样,怎么都想到去拉拢严戎了?那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倒成了香饽饽了。”

锦安眯眯眼睛,目送不远处相继离开的人扯了扯嘴角,这个薄胭好似并不简单啊……

“不过斯年,你还没同我说呢,京中那么多的青年才俊,你怎么偏偏选中了严戎?”百里栀往锦安身边靠了靠。

锦安勾唇:“京城俊才虽多,但是可能被说动也有此才的,就只有严戎一人。”

“哦?何以见得?”

“赵国皇帝垂暮之年,太子尚幼,严家树大根深早就有了二心,可他家那几个长子你也见过。”

想到严家的两个大腹便便的嫡子百里栀不由嫌恶的撇了撇嘴。

“严家有造反的心,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咱们现在从旁帮忙,一旦严家得势被推上皇位的必定是严家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届时……他们是棋子……”

“咱们西晋就是执棋的人。”百里栀将手中扇子一合,得意一笑,思索片刻又道:“可你又怎么确定登上皇位的不是严戎呢?毕竟你也说了他有此才。”

锦安扯扯嘴角:“严侯爷……惧内,那严戎是个青楼女子生的。”

百里栀咂舌,若论玩弄人心,首推锦安。

严七少扶着严六娘往宴会场走去,严六娘刚刚摔了一跤扭了脚,走了两步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严七少忙扶着她寻了一处坐了下来。

“戎儿,皇后娘娘刚刚那番话你可听见了?我瞧着她的意思,好像是有意提拔你啊!若是当真,那咱们姐弟的苦日子也就到头了,前些日子西晋太子来咱们府上不也当众夸你了吗,咱们姐弟也终于在严家扬眉吐气了!”

不同于严六娘的一脸兴奋,严七少却是一脸凝重,如同敝履的人生过了十八年,忽然被人推到人前受了重视,严七少隐隐察觉出些微妙的气氛……只是京城这蹚浑水却并不是自己愿意淌的。

“姐姐,对于西晋太子的种种日后就不要同人提了,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左右和参与的了的,小心引火烧身。”严七少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严六娘在提起锦安时候那明亮的双眼,又有些犹豫了,思索片刻,小心开口道:“姐姐,你要知道,锦安是西晋太子,终有一日要回去的。”

严六娘表情一僵,随即轻叹一口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人家是太子,我不会多想的,更何况……我这腿……”那样丰神俊秀的人,自己不过是远远望着罢了。

严七少轻轻皱眉,心头一痛,自己年幼气盛与严家长子起了冲突,被人逼到枯井边上,是严六娘挺身救了自己,而她却掉到了枯井里摔折了腿,严家主母也不叫人诊治,最后命是保下了,却落了残疾,若非是自己……严七少每次看到严六娘的腿就深深的自责,自己在这人世间没有什么可牵挂了,但是严六娘是自己一定要保护的!

第六章 各怀心思

“西晋太子也就罢了,皇后娘娘的话你可一定要放在心上!”严六娘再次叮嘱道。

严七少安抚性的点了点头,陷入深思,薄家嫡长女薄胭,这样一个世家贵女是自己没有机会接触到的,记忆中自己只见过薄胭两面,初识是在五年前严家举行的晚宴上,自己一时好奇隐在院门外偷偷查看里面的情景,满园的芙蕖香,数不尽的琉璃盏,华美梦幻的如同仙境一般,在一众人中自己一眼就望见了高台上颔首抚琴的蓝衣女子,那样的美貌风度自己一时看呆了,而后便是升起满心的自卑与无所适从,那样的人与这样的自己注定没有什么交集,再然后,皇上圣旨一下,自己代替严大少出席封后大典,那一身凤冠霞帔,美的让人眩晕,人还是当年那个人,只是……

“姐姐,咱们找个机会离开严家吧。”严七少淡淡道。

“离开?”严六娘有些惊讶。

“没错,凭你我二人何愁没有法子过活。”

严六娘闻言怔怔的盯着严七少,仿佛在确定他是不是认真的,在看到严七少眼中的坦诚后,严六娘眉头一皱声音低沉了下来:“戎儿,这么多年你我二人是怎么过的你难道忘了吗?严家,京中各官家哪里又将你我当做人看?现在若是走了便是投降,别的不说,就说我这条腿,”严六娘重重一拍自己的右腿眼眶有些红了:“若是不叫严家付出代价,若是不打他们的脸,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你我就一定要居于人下,凭什么!凭什么!”严六娘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但是因为激动,声音听起来有种裂帛的嘶哑感。

严七少见状连忙安抚:“我明白我明白!姐姐你莫要生气,我再不提就是了。”自从严六娘失了一条腿后就格外偏激易怒,每到这时严七少便将这一切的罪责归咎到自己身上,罢了罢了,只要严六娘心中痛快,让自己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严七少抬头望天,明明是万里无云,在他眼中却是灰蒙一片。

这一场欢送宴,宾主尽欢,第二日各国使臣分别回国,薄胭与嘉和帝立在高台上目送众人,那日天高云淡,微风正好,是个易出行的好天气,薄胭的目光落到一辆乌木马车上久久不能移开,知道它驶到地平下的那边再也看不见、

“锦安”薄胭默念着这个名字,轻皱着眉头……

送走了各国使臣,这场国婚也就告了一段落,赵国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民间的议论也少了一些,薄胭也开始接手了后宫的管理事宜,本来依着嘉和帝的意思是念着她年纪轻需要历练,想要将后宫的管制职权慢慢放到薄胭手中,却被薄胭否决了。

薄胭星眸含泪,眨巴着眼睛梨花带雨的望着嘉和帝,声音柔的自己都起鸡皮疙瘩:“皇上,臣妾资历尚浅,身在宫中本就被人说道,若是再无掌宫之权傍身,臣妾该如何服众啊。”

望着美人如斯,嘉和帝哪里还招架的住,忙不迭的点头:“都听爱妃的,都听爱妃的!”

得了嘉和帝的允诺,薄胭轻福身子微微一笑,如一只蝴蝶般翩跹离开,嘉和帝痴迷的看着指尖滑走的锦缎……然后咬牙召御医为自己瞧身子,难不成这样一个美人就只能让自己巴巴看着!?

对于薄胭掌权,后宫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抱着看戏的状态,薄胭虽然出身世家应该学过管家事宜,但是皇宫毕竟不同别处,琐事繁多并不是轻易能弄懂的,薄胭初来乍到,这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摸得清的,这位新后,恐怕有些心急了些。

出乎众人预料,薄胭接手后宫事宜后竟然处理的很好,嘉和帝嫔妃太多,后宫开支一直很大,薄胭先是裁剪了各宫下人,又削减了各宫开支并且以身作则的裁剪了宫中用度,此举自然引来了一众嫔妃的埋怨声,一个个哭诉着朝嘉和帝诉说委屈,嘉和帝只推说身体不适避见众人由着薄胭折腾,众人一看寻求无果自然也就明白了嘉和帝的意思,怒不敢言,只能私下狠狠扎小人发泄怨气。

薄胭的这番作为在后宫掀起一阵风浪,在朝堂上亦然,不过收获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言论,朝中百官对于嘉和帝的后宫一向十分头痛,每年各处进贡上来的东西十有七八都进了后宫,那些妃嫔们使银子大手大脚,嘉和帝也不拘着,历届皇后为了哄嘉和帝开心也没一个做那出头鸟主动整理后宫的,再看如今的薄胭……

老臣们一捋山羊须,对于这位新后甚是满意。

薄胭捏着内务府递上来的账簿瞥了瞥下首恭敬立着的内务府总管抿了一口茶水:“这便是这个月宫中全部账目了?”

“回禀皇后娘娘,正是。”太监总管答道。

薄胭微微一笑起身来到内务府总管身边,将账簿往他的面前推了推挑了几条账目点了点头:“你也是宫中老人了,这账目做的果然漂亮,糊弄一下下面人还可以,你倒是说说,这几项是怎么回事?。”

内务府总管朝薄胭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霎时间心中一惊,她点出的这几笔账目都是有问题的可是自己已经将账目做平了,她怎么还能看得出来呢?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内务总管强装镇定道。

“单单是苏绣锦缎就花了十万两银子?”

“娘娘有所不知,苏绣一向是是苏州绣品之最,这价钱一向很高,尤其是专供皇宫里头的,更非外面的可比,娘娘初次进宫,不晓得也是自然的。”

薄胭一声冷笑:“苏绣昂贵这是自然,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今年苏州六合绣庄新出了一种十样锦,论其样式还是旁的都在苏绣之上,很受人追捧,相比之下这苏绣的价格就被比了下来,怎的,公公是以为宫中女眷只会添衣打扮,并不会计较价格?”想当年自己初初整治后宫,可是下狠心思学习账目问题,这些人做了什么猫腻,自己一眼便知。

内务总管一惊,刚刚薄胭说的句句属实,自己当初报这账目的时候就是想着苏州与京城相隔甚远,苏绣的价格走低这件事情应该无人知晓,自己正是抓着这个空档想要利用绣品赚上一笔却没想到……

“那么可否请公公解释一下,在采买数量不变,价格降低的情况下,为什么今年采买苏绣花的银子和去年一模一样呢?”

内务总管额头慢慢沁出细汗支支吾吾的没法回答。

“怎么,非要本宫派人往苏州跑一趟将今年苏绣的价格报上来公公才肯说实话?”薄胭将账本往内务总管面前一摔。

“娘娘饶命!”内务总管跪伏在地。

……

关于内务总管欺上瞒下的这件事情薄胭并没有闹大,毕竟偌大宫中采买人员多的是,谁又没有贪污过什么,自己只是让内务总管将近三年的差额补齐,毕竟自己刚进宫,根基不稳,还是不要树敌为好。

三年差额这已经很大一笔数目了,可用这些钱能保一条命内务总管已经觉得是烧了高香,对着薄胭千恩万谢,而薄胭此举不过是杀鸡儆猴,底下人一看内务总管的遭遇当即会心的收起了尾巴,别的不说,薄胭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是先躲过去为妙。

薄胭这一番举动算是打响了宫中的名头,一时间从前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人都都明白了薄胭不是好惹的,再也无人敢上前触霉头,谁教人家确有管家之才又有皇上撑腰呢,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当然……除了一人……

薄胭打量了一眼立在厅中央的齐嬷嬷,隐隐感觉眉心有些疼。

“这一大早的,打扰娘娘清净是奴婢的不是。”齐嬷嬷福了福身子。

“嬷嬷哪里话,何事这样着急?”

“并无大事,只是昨日内务总管送来了永泰宫的例银,奴婢数了数,比照从前减了一半,问过内务总管才知道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薄胭明白了齐嬷嬷的来意,只是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齐嬷嬷扯扯嘴角,又是款款一福:“娘娘英明,娘娘雷厉风行整治后宫,我们做奴才的自当遵从,只是……”齐嬷嬷一顿,笑笑继续道:“当今圣上就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儿子……”

话到此处,齐嬷嬷身子挺了挺,语气中的傲慢与自信又多了几分,从赵雪言出生到现在,齐嬷嬷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在齐嬷嬷私心中,比起主仆,他们二人更像是母子。

“太子,乃是未来的天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别人宫中删减也就罢了,只是这永泰宫……”言尽于此,意思却是表达的十分明显了。

“齐嬷嬷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事?嬷嬷也是宫中老人了,有些话本宫本不必说,只是,”薄胭正色道:“莫说现在太子还并非皇上,即便当真继承了皇位,为帝者,食的是民脂民膏,靠的是百姓信服,难不成为了自己欢喜便将天下之物尽数收入囊中?尽愿铺张?听闻太子的教习先生是国策间的赵大学士,他平日便是这样教习太子的?还是这只是齐嬷嬷一人之见呢?”

齐嬷嬷杏眼眯了眯有些震惊于薄胭的言辞犀利,这是自己同薄胭第一次正面交锋,自己本想凭着资历以及太子的身份唬上一唬,没想到薄胭竟然半点不在意?

“皇后娘娘不必责怪赵大学士,国策乃是国策,可是奴婢说的却是私情,太子殿下天生便是人中龙凤,将来更是要肩负整个赵国,赵国兴衰都要仰仗太子殿下,那么在吃穿用度上宽松些好似也是合情合理的,娘娘年岁轻,没有生养过孩子,自然不懂为人母的一颗心,那是巴不得将世上最好的捧到孩子面前,唯恐苛待了他,如娘娘这般……恐怕另太子殿下寒心……”

一番话,不过是表示太子非薄胭所出,薄胭没将太子放在心上疼爱罢了。

第七章 与便宜儿子的初见

薄胭将手中的团扇往桌上一放,左边的眉头轻轻一挑,面上依旧挂着微笑,但是了解薄胭的人都知道,她这便是有些动怒了。

薄胭双目流转,瞥了一眼佩瑶,有些话若是直接从自己口中说出来难免掉价。

佩瑶会意,上前一步冷声道:“齐嬷嬷,皇后娘娘敬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老人,所以对你百般忍让照拂,你不知惜福也就罢了,倒还夹枪带棒的说这些话给谁听?说到底不过是个奴才,即便是在平常人家又有哪个奴才敢这样和主子说话!你刚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娘娘皇后之尊,是太子殿下的母后,要做什么难不成要你一个奴婢多嘴!听齐嬷嬷的意思倒是将自己看作太子殿下生母一般,奴婢敢问‘自重’二字,齐嬷嬷可认得?”

佩瑶乃是薄胭身边的大丫鬟,从前在薄家,远山阁的小丫头们都是交给佩瑶管教的,若论管制人,佩瑶可不输任何一位老嬷嬷,一席话将齐嬷嬷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佩瑶。”薄胭扯扯嘴角适时的另佩瑶住了嘴,又看向齐嬷嬷继续道:“本宫身边的人一向心直口快,嬷嬷见怪不怪,嬷嬷刚说怕本宫此举寒了太子的心?呵,若太子真有什么意见大可以让他来找本宫说,毕竟母子,本宫相信没有什么说不开的结,就不必齐嬷嬷多心了。”

齐嬷嬷动了动嘴唇,有些愤愤的:“所以,皇后娘娘是执意不肯体恤太子殿下了。”

将这事与体恤太子挂钩,这帽子扣的有些大了,可薄胭却偏偏不吃这一套:“齐嬷嬷,本宫能在这里同你说这些话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若是……面上无光的终究是你。”

好似是为了配合这话,佩瑶向前挺了挺身,那意思明明就是:皇后面前,你敢造次!

齐嬷嬷咬牙,将一肚子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此番,薄胭算是正式与齐嬷嬷撕破了脸,薄胭明白齐嬷嬷与赵雪言关系亲厚,自己此举不一定被齐嬷嬷怎样添油加醋,只是……自己一向不是娇惯孩子的家长,这一世,赵雪言还是要自己亲手教育的好……

薄胭料到了赵雪言会为了齐嬷嬷来找自己,又觉得以他小孩子心性应该不会隐忍,粗略算算也就在今日就能见到自己那个便宜儿子了……

傍晚时分,薄胭正百无聊赖的拨弄着七弦琴,之听闻外间一阵喧哗。

“太子殿下,容奴才先进去禀报……”

“连我也敢拦,谁给你的胆子!”

薄胭微微一笑,轻拢琴弦划作尾音,抬头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嘉和帝:“皇上,今日这曲应该听不成了。”

嘉和帝轻轻一叹,朝外间探了探头。

赵雪言疾步走进屋内,本是一脸的怒容,在见到上首坐着的嘉和帝后面目一僵:“父,父皇也在。”

“这是你母后的寝殿,朕在不是自然的吗,倒是你,何时这样不懂规矩了。”嘉和帝略带责备的看向赵雪言。

赵雪言本是鼓足了勇气来的,如今被嘉和帝这几句话说的霎时间气焰灭了许多:“儿臣,儿臣……”

“雪言可是来找本宫的?”薄胭笑吟吟的接口道。

赵雪言循声望向薄胭,有一瞬间的怔楞,父皇身边的美人多,自己自幼见的也多了,眼前之人……怪道父皇会封她做皇后,只是……

一想到今日齐嬷嬷回去时候同自己说的话赵雪言面色一沉,心中的郁结更甚,将头狠狠别过一边没有理会薄胭的问候。

薄胭面色一讪,暗自咬了咬牙:这个死小子!若是在上一世,看我不好好赏你几戒尺!

“言儿!不得无礼!”嘉和帝哼声道,默了片刻,想来是感觉自己语气重了,又轻声补充道:“这是你母后,怎的这样没有规矩。”赵雪言是他的独子,又是老来子,嘉和帝对他十分宠爱。

“本宫同雪言还是第一次见吧,怎的?有事来找母后?”薄胭依旧是扬起大大的笑容。

“我来是要问问,”赵雪言咬咬牙,不情不愿的继续道:“问问,皇后娘娘,齐嬷嬷究竟犯了什么大错要皇后那样斥责?”

终究是不愿叫自己母后,这便是故意生分……薄胭一叹……

“哦?斥责?”薄胭抿唇一笑,心道齐嬷嬷回去后该是添油加醋的说了好些话便道:“斥责谈不上,她是宫中老人,本宫自当敬重有加。”淡淡一句,谁都听得出话中的寒酸来。

嘉和帝一皱眉头:“怎的?她对你多有不敬?”

“不敬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对于臣妾削减太子宫中例银的事情有些……齐嬷嬷乃是太子身边的老人,溺爱太子也是自然的。”薄胭道

“娘娘就是心善,齐嬷嬷今日来这儿的模样哪里是奴婢,口口声声说的话哪里又将娘娘放在眼里,现在还敢恶人先告状!”佩瑶故意撇嘴争辩道。

薄胭适时的眼中升起水雾,对着佩瑶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那三分委屈七分无奈的神色被薄胭掌握的刚刚好。

嘉和帝皱起眉头:“哦?”

“才不是!齐嬷嬷最是知礼,哪里会那般没有礼数,分明是你!你还言语侮辱我母妃!”赵雪言通红着一张小脸。

薄胭暗自点头,怪不得赵雪言如此激动的找上门来,原来是齐嬷嬷请出了赵雪言的生母说事。

薄胭扶额无奈摇头,这后宫的手段总共就那么几样,上辈子自己已经看的够多了,现在再看只觉得腻歪可笑。

“媏静皇后贤良淑德,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本宫幼时也常听人称道先皇后的事迹,赞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冒犯呢,太子这话是听齐嬷嬷的说的?今日佩瑶也在场,将齐嬷嬷叫来分辨一番也就是了。”

“这是你的人,怎么会说实话!”赵雪言道。

薄胭也不和赵雪言继续分辨,只是转过头看向嘉和帝:“皇上觉得如何?”

“父皇!”

“这……”嘉和帝为难摇头,事实究竟如何自己无从知晓也懒的辩这是非,只是一面是宠妻,一面是爱子,偏向哪一面都不好,委实为难的很啊。

“父皇!虽然母后仙去之时儿臣尚幼,没有记忆,但儿臣也不能听着旁人如此议论她!”赵雪言坚定道。

“既然太子殿下这样说,本宫倒是很好奇你究竟听说了什么?”

“我……你说母后心思阴狠,善妒祸国,害了宫中不少妃子腹中子嗣!”

薄胭挑眉,这话自然不是自己说的,不过,那齐嬷嬷告状……还挺讲事实的。

虽不知赵雪言对于他那生母的印象是什么,但是他的生母媏静皇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后,当年的恩宠也是无人出其右的,嘉和帝仅有薄胭一个皇子却是完全归功于媏静皇后,她那手段与心计……若不是嘉和帝在她死后幡然醒悟,怕这个皇后使自己落得个荒唐名声才让人压下媏静皇后的“光荣事迹”不谈的话,媏静皇后绝对能不负众望的被打上祸国妖姬的身份遗臭万年!

薄胭咂舌,也幸亏她因病死得早,否则这赵国离断后亡国也不远了。

嘉和帝闻言眉头一皱,他喜爱一个人的时候便随着那人胡作非为,再加上媏静皇后手段缜密也没被自己抓到什么马脚,自己当年软香温玉在侧鬼迷心窍的也就随她了,如今看来她害了自己那么多子嗣,实在是该死!

“皇上,这样的浑话便是给胭儿几个胆子也不敢说出口啊!”

“你还说!齐嬷嬷是我母后身边的老人,忠心耿耿,她难道会说这些话!”

呵呵,这自然不是编排的,齐嬷嬷说的都是事实。

薄胭轻笑,毕竟是亲生母亲,赵雪言又不知道媏静皇后的为人,他自然是维护媏静皇后的。

“若是太子执意觉得这话是本宫说的,本宫也没什么好辩驳的。”薄胭故意一叹,只等着嘉和帝定夺,在薄胭眼中,即便他昏庸,但是也应该没有糊涂到这种是非不分的程度吧。

“还有!”赵雪言继续激动道:“齐嬷嬷在我身边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娘娘叫人将她打成那副模样又哪有半分惦念我的面子,即便齐嬷嬷可能言语冒犯,但如今看来也该是事实,皇后娘娘又哪有半分将我当做你的儿子疼爱。”

薄胭一愣:“本宫打她?”一面望向佩瑶,佩瑶连忙摇头,自己可不是私下动用私刑的人,更何况薄胭没吩咐自己又怎么会没事找事做……对了!佩瑶忽然想起来,在薄胭叫齐嬷嬷离开之后,自己好似出门时候好像看见了齐嬷嬷立在墙角不知在做什么,难道……

佩瑶咂舌,能引得赵雪言生这么一场气的话,可见齐嬷嬷脸上的伤势不轻。

这女人,对自己也能下这样的狠手……嗯,受教了。

赵雪言冷冷一哼:“怎的,事到如今倒是不承认了?齐嬷嬷那张脸肿的老高,险些毁了,她红着眼睛出长宁宫的时候好些人都看见了!父皇!”

赵雪言转向嘉和帝:“她毕竟伺候儿臣这么多年,怎么也要有个体面,今日这样肿着一张脸离了长宁宫,日后该如何服众,如何管教我宫中的下人,今天说什么也要给她一个公道。”

薄胭估计也想明白了其中缘由,略思索片刻没有辩驳,这是自己大意了,自己没想到齐嬷嬷竟然会用这样烂俗的手段栽赃自己。

不过,依照赵雪言对她的爱护,这招也确实好用……

第八章 不寻常的省亲

“所以,你要如何讨回公道?”沉默良久的嘉和帝终于开了口,赵雪言的性子一向温顺,今日能让他生这样大的一场气怎么都不能敷衍了事。

赵雪言一扬下巴:“儿臣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皇后娘娘既然说齐嬷嬷言语有所冲撞,我虽未可知但也不再辩驳什么,只是我的奴才挨了巴掌便是打在我的脸上,既如此,必然要还回来。”

薄胭挑眉:“太子这是……要打本宫?”

“这自然不敢,皇后娘娘哪里话,只是谁打的齐嬷嬷,就必然要还回来,可就要委屈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了。”赵雪言一边说着一边瞪向一旁立着的佩瑶。

佩瑶一个激灵,随即苦笑,罢了,是自己动手如何,不是自己动手又如何?太子说是便是,太子今日是诚心要为齐嬷嬷出头,要说有人打了齐嬷嬷的话这长宁宫中随便抓一个人顶罪不就得了,太子却偏偏指定自己,这个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他为了就是要打皇后娘娘的脸。

薄胭冷了面孔,轻轻挑眉上下打量着赵雪言,你个死小子,一世不见,脾气见长啊!

“且不说齐嬷嬷是否当真在本宫这儿受伤还是未知,即便齐嬷嬷当真是被本宫责罚的……皇上,您给臣妾掌宫之权,难不成臣妾连一个奴婢也不能惩治了?”

自从进宫,薄胭表现的一直都是温婉得体,这样的怒容嘉和帝倒是第一次见,霎时间心头一片冰凉,什么也顾不上的安慰道:“自然是能的,自然是能的!”

“父皇!”赵雪言气的跳脚。

薄胭则将头偏转一遍故意朝着赵雪言挑了挑眉头,好啊,看来重活一世自己也不能是什么深明大义的母亲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棍棒底下出孝子”老人的古话准没错!

薄胭继续道:“今日若是依着太子,不问青红皂白将佩瑶给打了,那我长宁宫的颜面要往哪里放?”

“那难不成齐嬷嬷就这样平白挨打了?”赵雪言怒道。

“事实如何不妨将齐嬷嬷叫来,当面对质。”佩瑶道。

赵雪言冷哼:“她不过是奴婢,又如何敢违背皇后娘娘的话!还不是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哦,原来本宫竟然是这样霸道之人……”薄胭冷笑,将手中的团扇往桌子上一扔,故作赌气道:“那这事就由皇上定夺吧。”

“这……”一面是爱妻,一面是独子,嘉和帝实在为难的很。

赵雪言狠狠白了一眼薄胭,面上满是嫌恶,父皇虽然爱美人,但是只要是自己要做的他一向都会让着自己,像如今这般犹豫还是第一次。

赵雪言眯眯眼睛,只觉得薄胭是和自己抢爹来了,脑中又回响起了齐嬷嬷和自己说过的话:“她不过十六岁却甘愿入宫伴驾,说句不敬的,她看重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这样的人心机最重……”

思及此,赵雪言重重点了点头,深以为意!

“这事……”嘉和帝犹豫片刻,本着两面都不要太得罪的心开口道:“后宫自当以和为贵,你二人是母子,又何必因为一个奴婢大动干戈坏了情分,依朕看来左右是奴婢的事情,就叫奴婢私下解决罢了,齐嬷嬷毕竟宫中老人,皇后便赏她个体面,派人给她送些东西安慰一番也就是了。”

这确实是折中的法子,只是另薄胭诧异的是,这事明明可以算作齐嬷嬷在中间挑唆的,其心可诛,嘉和帝会一点看不出来?既然如此他有为何会愿意折中给齐嬷嬷一个体面呢?当真是顾念太子?只是……薄胭总觉得不对劲,齐嬷嬷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今日栽赃的手段虽然算准了赵雪言对她的维护,但是万一皇上与自己发难处罚她呢?她就一点都没有考虑?薄胭自觉齐嬷嬷并不是这么傻的人,今日此举她是想让太子和自己生出嫌隙,让太子厌恶自己,看来她也确实做到了,但是她又怎么料到这事不会牵连她呢?一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既然嘉和帝开了口,薄胭便识趣的照做,赵雪言依旧面色不善,挥舞着胳膊想要说些什么被嘉和帝一个瞪眼堵了回去,不情愿的瘪了瘪嘴。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闹成这样,”嘉和帝皱眉道:“还有!什么皇后娘娘!你该唤她母后!”

“我!”赵雪言一脸愤愤不平,薄胭明白,以他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这声母后一时半刻是听不到了。

“还不快叫!”大概是为了不在薄胭面前失了威风,嘉和帝难得的疾言厉色的对待赵雪言。

赵雪言红了眼眶,有些委屈的看着嘉和帝,却依旧倔强的抿紧下唇没有开口。

“你!”嘉和帝上前一步,越发生气。

“皇上,算了。”薄胭连忙劝道:“臣妾虽是皇后,但是年纪同雪言差不了多少,他叫不出来也情有可原,再加上今天……罢了,来日方长。”

若要真正苛责赵雪言嘉和帝也不忍心,眼看着薄胭不再计较还给了自己台阶下,嘉和帝便也不再说什么。

赵雪言的目光在嘉和帝和薄胭中间转了转,一种受伤的情绪流淌而出,民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呸,不对……反正就那么个意思,父皇现在有了新的妻子就不要自己了。

赵雪言包了一包眼泪,强忍着落泪的冲动转身夺门而出,薄胭下意识的想去追,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哎……罢了,随他去吧,现在自己的话他又如何肯听……只是经过今日之事,赵雪言怕是彻底厌恶自己了,果然,后母难为啊!

嘉和帝显然也是被赵雪言的反抗给惊着了,略一怔楞,随即皱眉一叹:“这孩子……”复又转过头对着薄胭想说些什么,话还未出口却是一阵激烈的呛咳。

薄胭皱眉上前为嘉和帝顺气,看着嘉和帝苍白的面色心中有了计较,有些事情定要趁着嘉和帝还活着的时候处理一下,于是开了口道:“皇上,臣妾进宫也多日了,甚是思念父母,可否准许臣妾回家中一日探望双亲?”

皇后回门省亲,决定的很仓促,准备的倒是很妥当,皇上亲调了一队护卫禁军一路护送足以见其重视程度。

薄丞相以及薄夫人自然是最开心的,老早的便命令手下人洒扫准备,又将薄胭从前的居所远山阁重新归置了一遍,翘首等着薄胭归来。

当一身凤冠霞帔的薄胭前呼后拥的出现在薄家门口的时候,众人齐齐下跪高呼千岁,场面很是壮观,却又透着些许凄凉,若非是嘉和帝的一道旨意,现在一家人何必如同生离死别一般,连骨肉至亲见面都要这样拘束。

薄胭携着薄家二老进了大门,一路相顾无言热泪盈眶,薄胭殷切的握着薄夫人的手,仔细的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得知一切无碍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一世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母亲并没有因为自己进宫的事情落下什么心结。

因为这次薄胭回府探望的匆忙,乃是临时起意,搜索一薄家并没有什么时间做特殊的准备,犹记得嘉和帝上一个宠妃徐贵人当初回府省亲的时候那徐家可是现从城南的玉柳湖先挖了一条游湖航道直通王家以供徐贵人游玩,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自不必说,只区区宠妃便如此待遇,如今对比贵为皇后的薄胭的……唔,低调来看……此举又是引得京中一众老臣不住的赞叹起来。

事实上,薄胭最最不喜欢的便是大场面,耗费人力物力财力不说,最最重要的累的还不是自己,所以此次安排甚是合心意,况且,薄胭此次回薄家也并非单纯的省亲,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简单的一顿家宴过后,薄胭又拉着薄夫人说了好些体己话,薄母心心念念的都是薄胭在宫中可还习惯,有没有受什么委屈,得到薄胭的安抚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落了下来,拉着薄胭的手拍了拍,轻轻一叹道:“母亲也想明白了,就如同你说的,虽然嫁给皇上并非良配,但是好歹一辈子衣食无忧,又有薄家为你撑腰,总归是一世安稳吧……如今见你确实还好,母亲便放心了。”

薄胭应和的笑笑,这话只是当初自己编来骗薄夫人安心的,如今她倒是当了真,皇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现如今有多少人盯着自己等自己出错呢,更何况今生的赵雪言同自己并不亲厚……薄胭扶额,只觉头痛。

“你表哥今日还在外头打听了你的消息,自你进宫他便大病了一场,好些大夫齐上阵才堪堪救过来,如今听闻你回复省亲巴巴的就赶了过来,只是……我没准他进来……”薄夫人一叹气。

“表哥。”薄胭皱眉,自己就只有这么一个表哥,乃是姑妈家的嫡长子,名为刘钊,倒是一个才子,如今在吏部为官,他对自己的心意自己一向明白,明着暗着拒绝过多次,那厮却越挫越勇,薄胭一叹,说起来对他自己也是亏欠的,上一世若非因为自己他也不必丢了性命,好在今生他还活着,自己还是少见他为妙,没了自己这个“祸根”他该是能活的很好的。

“表少爷也真是,佩瑶一叹,随即担忧的看向薄胭:“娘娘,您现在贵为皇后,若是……”

“母亲做的对。”薄胭面无表情道:“本就不该见面的,若他再来母亲回了他便是,就说我已经是皇后,不愿见他。”

薄夫人一叹:“那孩子也是个痴情的,你狠绝些也好,改日我叫人给他物色成婚的人选,等他成了婚也就能歇了这个心了。”

“奴婢斗胆,”佩瑶插话道:“表少爷既然心中放了小姐,一时半刻恐怕无人能进他的心里,他性子执拗,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个时候给他配亲事,耽误了人家姑娘不说,一旦表少爷同那姑娘说出些什么来……恐怕不妥,于娘娘的名声也不好听,倒不如缓缓,左右小姐已经是皇后娘娘,表少爷早晚能看开的。”

薄夫人皱眉一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点了点头:“还是佩瑶考虑周全。”

这一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待送走薄夫人后,薄胭却并没有立刻歇下,而是起身前往薄中青的书房……

第九章 锦安的踪影

薄家书房

“父亲。”薄胭道。

“老臣参见皇后娘娘。”薄中青见了薄胭连忙行礼,被薄胭上前制止了下来,薄胭一叹,自己这个父亲,谁是名义上的主子便效忠谁,即便这人是她的亲生女儿,这说轻了是愚忠,说重的就是迂腐!自己倒是时常希望他能如同严家一般多一个心眼儿,也省的自己这样劳累的谋划。

“父亲,你我是父女,此处没有外人,您这又是何必。”

薄中青摇头:“礼不可废啊,皇后娘娘,圣人云……”

“好了好了,”薄胭无奈摇头抬手制止了薄中青的长篇大论:“父亲,我此次回来的目的你也该知道吧,那件事……”

提到此事,薄中青立刻正色起来,紧紧锁眉沉声道:“上次娘娘叫佩瑶传出来的讯息我接到后立刻派人去调查,可是经历七八日都无果本想着就此作罢,可是就在前两日,忽然接到消息,说是在朱雀街有所发现。”

“朱雀街?”薄胭挑眉,那可是京城乃至赵国最最繁华的地段,怎么会……略一思索,薄胭也就释然了,也是,谁会想到一个本该消失在京城的人竟然会堂而皇之的待在最最显眼的地方,先前父亲花了那么多力气都没有查到,恐怕都是寻找了一些偏僻之所,倒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在最最显眼的地方。

“是如何发现的?”薄胭追问道,既然他选择了隐身在朱雀街就该有十足的把握,怎的这么轻易的露出马脚,并不附和自己对他的认识啊。

薄中青一派臣子模样,规规矩矩的回道:“并不是他,而是他带来京城的另一人,前日在翠玉坊花重金买了一块羊脂白玉扇坠,出手那样阔绰,人生的又不俗,叫人想忘都难!顺着他留下的痕迹自然也就找到了他二人藏身的地方。”

“所以说,他们现在还在那里?”薄胭挑眉。

“我叫人去在暗处看守着,他们确实还在那里。”

薄胭将手中的丝帕轻轻一搅,勾唇一笑,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开心,重生一世自己是转运了吧,这叫什么?得来全不费工夫?

……

百里栀打开大门,眼看着门口立着的一身藏青斗篷的薄胭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佩瑶时明显愣了一秒,下意识的摸了摸折扇上的羊脂白玉扇坠儿,又悄悄的瞥了一眼身后一脸泰然的锦安,眼眶一红,包了一包眼泪弱小又无助的缩到了墙角,仿佛看到了自己回到西晋后被锦安洗白白擦香香打包成粽子送到他五皇叔府上的模样……总归,这次自己是惹祸了……

相较于百里栀的丧气来说,锦安倒是十分镇定,还能面带微笑的把门开的大些,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将薄胭与佩瑶让进了门内。

这是一处小小的青砖院落,并无什么特别的摆设,一方青石桌椅,一个葡萄藤架便是院内全部的摆设,虽然胜在整洁干净,却也绝对不是一国太子应该居住的地方。

“太子殿下,好久不见。”薄胭微笑着对锦安欠了欠身。

“皇后娘娘,有失远迎,”锦安含笑抱拳:“此处简陋,委屈娘娘了。”

“此处优雅别致,难怪太子殿下愿意安身于此,只是也不同皇上打个招呼,倒显得我们招待不周了。”薄胭笑着自顾自的坐到了青石椅子上,锦安顺手给薄胭倒了一杯茶。

薄胭挑眉,看样子锦安对于自己的到来并不诧异,也不知是故作镇定的还是当真有所准备?可若是他有所准备又怎么会乖乖的在这院子等自己找上门来呢?薄胭一时间有些不确定了……

锦安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转头瞥了一眼依旧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百里栀,轻轻咳了一声,百里栀力立刻“娇躯一颤”惊慌的朝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不情不愿的起身来到了二人的身边,对着薄胭深深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本宫是微服出巡,不必多礼,”薄胭摆手道:“太子殿下此处挑的实在不错,谁能想到本应回到西晋的太子殿下竟然会隐身在赵国最最繁华的朱雀长街,若非百里公子是爱玉之人,本宫还真的无法得知你们的行踪,如此还要感谢百里公子。”

百里栀嘴巴一瘪,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锦安,复又将头耷拉了下去。

“他一向爱玉成痴。”锦安笑笑。

薄胭抿了一口茶水,品出了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果不其然,毕竟一国太子,怎么也不会委屈自己至此,不过寒暄到现在也铺垫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太子殿下是聪明人,今日本宫来此的目的想必也能猜到一二吧,太子殿下为何悄悄留在赵国,不必本宫多说吧。”

“赵国地大物博,一时贪恋美景也是有的。”

“太子殿下又何必故意拐弯抹角,这样的借口实在蹩脚了些。”薄胭皱眉,上一世自己并未和锦安有什么直接接触,难不成是自己对他判断有误,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聪明?这样明显被拆穿的借口他怎么会说出来?还是故意讲出来敷衍自己的呢?

锦安但笑不语,薄胭眉头皱的更甚了,这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明明被抓到把柄的是锦安,怎么从见面到现在竟然一直都是自己被牵着鼻子走?锦安倒是像没事人一般,这种感觉让薄胭十分不舒服,对于这个上一世就存在的死对头,薄胭面对他一直是有些没有底气的,他就如同古井无波,深不见底。

这逼死人的沉默让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当然,紧张也是单方面,锦安那边没有动静只是毫无波澜的看着薄胭,倒是百里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两人中间转悠。

就在薄胭终于忍受不住想要认怂先开口的时候,锦安终于淡淡出声:“既然皇后娘娘今日单独前来便是有心放在下一马,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薄胭暗自松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扬起笑容道:“现在场中也没有外人,有话本宫便直说了,太子殿下和严家相交甚密,与于赵国与西晋的关系来说,恐怕不妥。”

锦安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自己为了掩饰与严家相交甚密的事情与京中好些世家都有来往,其中不乏有势力的人在,比如朱成将军,他手中的兵权更值得赵国忌惮,那么多的人选中为什么薄胭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看重的是严家?这确实出乎锦安的预料。

眼看着锦安表情微弱的变化,薄胭终于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自信一笑:“赵国与西晋一向交好,若是因为此事乱了两国的邦交恐怕并不是太子殿下想要看到的,趁现在还不晚,本宫劝太子殿下三思而后行。”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锦安道。

“若是太子殿下能将严家要做的事情或是计划如数告知,并且答应就此离开赵国,发誓再也不参与赵国种种,本宫自当派人将太子殿下和百里公子安全的送回西晋,这件事情也不会有超过这院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薄胭开出条件。

锦安闻言眼睛一亮:“好啊好啊!皇后娘娘说的是!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拉了拉锦安的衣袖,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

锦安无奈的白了一眼百里栀转头看向薄胭:“哦?只是如此?”这件事情可是个很好威胁自己的把柄,锦安没想到她竟然开出这样简单的条件。

薄胭点点头,自己知道这是个足以威胁锦安以求获利的好时候,锦安身为一国太子,自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很多,之所以这样简单就算了,薄胭完全是为了以后着想,和严家是一场硬仗日后不知道变数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失去锦安的支持,至于锦安,他毕竟代表西晋,虽然理亏在他,但是国与国的邦交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遭殃的就是百姓,赵国已经是内忧,不能有外患了,西晋只能避着,不能得罪,自己只是要锦安的一个保证就好。

锦安勾唇一笑:“看来皇后娘娘十分信得过我?只要我的一个保证便可?就不怕斯年日后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太子殿下的信誉本宫还是信得过的。”薄胭笃定道,自己已经展现出了充分的诚意,这一趟前来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劝和,双方各退一步,自己至少有七成的把握让锦安答应自己的条件,至于他说得日后反悔……薄胭轻笑,没有把握的话自己自然不会这样说,犹记得上一世,西晋太子锦安,因为年少时的一句戏言放过了前去刺杀他的敌国杀手,对于威胁其性命的人他尚且能够顾念当初的诺言,更何况如今自己开出的条件优厚很多。

“皇后娘娘此次前来可谓诚意十足啊。”锦安周身的慵懒消减了几分,看着薄胭的目光定了定,自己倒是小看了这个薄胭,她可比嘉和帝聪明多了,举止有度懂进退,威胁自己的同时还叫人挑不出错处,不至于把自己逼急了。

“只是……皇后娘娘也知道,这世上之事从来就是弱肉强食,国与国之间更是如此,你们的皇帝不高明,亡国是早晚的事情,若是我不早早谋划,反而答应你不再插手,那不是平白了便宜了别人,无论是严家还是别国。”锦安微微一笑,悠然继续道。

第十章 瓮中捉谁?

锦安这话说的坦然,甚至是理直气壮,另一边的百里栀闻言却是大惊,不敢置信的看向锦安,颤巍巍带着哭腔开口道:“斯年……你,你疯了不成!”被人抓到了把柄不下跪认错也就罢了,人家有心放他一马他不领情也就罢了,他还,还……

百里栀痛心疾首,只觉得此生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此次跟随锦安出使赵国,这一趟怕是有来无回了……

薄胭震惊抬眸,在对上锦安依旧淡漠的眸子时,心头一沉:“太子殿下觉得此时此刻,你有资格同我在这里权衡利弊吗?”

锦安轻笑:“自然没有,既然被皇后娘娘抓住了把柄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区区阶下囚哪有资格谈条件。”

“那你还……”

“我只是想问问娘娘,若是我不答应皇后娘娘的要求又如何?”锦安微笑道。

薄胭拢在衣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盯着锦安扯扯嘴角嘲讽道:“太子殿下刚刚还说什么阶下囚,本宫倒是从来没见过有那个阶下囚如你这般得意自在,太子殿下问本宫该如何,”薄胭冷了声音继续道:“无故留在我赵国境内,这件事情若是禀告皇上他会怎么想?诚如太子殿下所说,皇上虽不济,但是那‘留连赵国山河景色’的借口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若真是为了美景,禀告皇上留在宫中岂不是看的更多,何必要窝在这四方小院,委屈了太子殿下,本宫说的可有错?”

“所以,我若不答应,娘娘是要带我去面圣了?”在听闻薄胭说嘉和帝不济的话之后,锦安挑眉微微一笑。

薄胭轻轻仰头:“怎么,太子殿下觉得本宫来见你,竟然毫无准备吗?”一面说着一面朝身侧的佩瑶递了一个眼色,佩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一样的东西,对着天空举了起来。

锦安和百里栀自然认得这是传讯烟火,只要轻轻拉动下方的引线就会释放出烟花传讯,想来薄胭已经在不远处安排好了接应的人手,只等着这边讯号一处便涌进来捉拿二人。

百里栀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以一秒钟三下的眨眼频率向锦安传递讯息:太子爷,咱们且忍忍,这是人家的地盘,收敛些会死啊!

而锦安却无视百里栀的信号,反而做出了让在场众人都惊掉下巴的举动,只见他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面上噙着笑意,而后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意思是:你随意,我看着……

百里栀腿一软,终于是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薄胭心跳空了一拍,险些被气的吐血三升,再次严重怀疑自己此行来的目的,这一切都超出自己预计,感情锦安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告诉嘉和帝?!还是他这是激将法,他断定自己不会拉这引线?

总之薄胭现在被逼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地步,拉引线将他们送到嘉和帝面前就是将事情闹大了,这并不是薄胭所愿的,有打草惊蛇之嫌,会让严家早做防备,可是不拉引线呢,倒好像是自己怕了锦安一样,他更越发有恃无恐了。

薄胭有些头痛,从进门到现在,是什么时候局面完全反了过来,原本自己才是有理的一方,怎么竟然会被锦安牵着鼻子走了。

这一青砖小院就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自己困的动弹不得。

眼看着锦安怡然自得的笑脸,薄胭心中越发不舒服,罢了,左右骑虎难下,即便是激将法又如何,被逼到这一步已经退无可退了。

薄胭冲着佩瑶点了点头,在百里栀慌张的“皇后娘娘且慢”的呼唤声中,天空中绽开了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早已侯在周边的守卫鱼贯涌入。

百里栀愣在原地看了看眼前一众壮汉,一种视死如归的大义凛然之感油然而生,倒是锦安,饮下了杯中最后一点茶水,一甩衣袖,施施然起身,半点惧色都没有,周身的气度竟然使得众人不敢近其身半分,一个个犹犹豫豫的互相观望。

锦安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薄胭看了一眼左右,面上一红,有些气恼,佩瑶见状连忙开口:“还站着干什么!等着过年啊!”

左右侍卫这才缓过神来,提着刀剑朝锦安靠拢过去。

锦安扫了一眼众人,轻轻扬了扬手,众人又是原地踌躇一阵,直到今日众人总算是对“不怒自威”这个词有了深刻的体会,即便是面对皇上恐怕都没有这样心惊过。

锦安来到薄胭面前对着薄胭拱手施了一礼:“皇后娘娘,我自己走。”言罢转身往门口走去。

百里栀慌张的眼神在薄胭和锦安的背影间转了转,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去追锦安……

皇宫御书房内

薄胭已经换回了皇后的正装坐在嘉和帝身侧,锦安与百里栀立在下首。

嘉和帝皱着眉头打量下首的二人,而后将目光落到了身侧的薄胭身上。

薄胭温婉一笑:“皇上说巧不巧,臣妾本是想着好久没出宫了,想去常去的绸缎庄看看外面都时兴什么样子的,远远望着一个人十分眼熟,好似百里公子,上前一看可不就是他,不过臣妾也奇怪,太子殿下和百里公子不是在婚宴之后就离开赵国回西晋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连皇上也不告知一声,倒显得我们待客不周了。”一面说着一面看向下首二人。

嘉和帝顺着薄胭的目光转向二人,意味不明的打量二人:“是啊,朕的婚宴已经结束多日,太子殿下留在赵国我们自然欢迎,只是为何明着告别离开,暗地里却留在赵国……这……让朕很不解啊……”嘉和帝很是头痛的模样,他长到九十多岁一向没怎么理过政事,那个脑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没装过,想过最复杂的事情就是怎样让后宫佳丽三千相处的和谐一些,面对这样的事情他确实头痛,下意识的就像找一直以来的依靠:“来人,请丞相进宫。”

薄胭垂眸,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父亲就是皇上挡箭牌一样的存在。

“皇上何必大费周章请薄丞相进宫,皇上刚问我为何悄悄留在京城,皇上既然问了,斯年自然回答,只是……”锦安故意卖关子。

“只是什么?”嘉和帝道。

薄胭呼吸一滞,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刚刚自己在青砖小院从主动变为被动的时候锦安便是这样一幅无所谓的的淡漠模样,薄胭有些意识到了,在锦安这样坦然的循循善诱的时候就代表他早就已经在脑袋里想好了对付你的各种方法,其危险程度不亚于毒蛇吐信!

不行,这样下去,嘉和帝不出几句话恐怕就会被他哄的晕了头,这事还是要父亲来帮着解决才好。

这样想着薄胭开口道:“皇上,要不,还是等等丞相吧,毕竟这涉及两国邦交,多一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嘉和帝挑眉有一瞬间的犹豫:“那就如皇……”。

锦安一笑,语带嘲讽道:“在西晋就听闻薄丞相能抵得上赵国半边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原来丞相不在皇上竟然半句话都不愿同我讲吗?”而后转眼看向薄胭:“皇后娘娘这样急着等丞相大人,难不成也是这样想的?”

赵国的丞相不是顶了半边天,而是全靠他撑着,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嘉和帝心中也有数,只是心中有数是一回事,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草包如嘉和帝也是有自尊心的,人们私下议论怎么都可以,若是搬到台面上说就恐怕触动了嘉和帝那条敏感的神经了。

嘉和帝沉了脸面看向薄胭,一脸探究。

薄胭心中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暗自将锦安和嘉和帝问候了一遍,只恨不得好好捶打嘉和帝一顿,草包就是草包,做的出那些荒唐事还不许人说了!被锦安三言两语就挑拨成这样了!真不知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才能有这样的荣华富贵并上忠心不二的薄家给他做挡箭牌。

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薄胭扯扯嘴角:“太子殿下这话是从哪儿听来的,嚼这舌根的人就该杖毙,皇上乃是一国君主,又怎么会全凭臣子的话,即便是薄家做了什么好事那也是皇上教导有方,要记得,皇上可是九州在为时间最长的皇帝,这便是明君,连老天都格外偏爱。”

一席话哄的嘉和帝心中十分舒坦,眉头顿时舒展开了,只是事到如今薄胭便不能再提让薄丞相入宫的事情了,罢了,且看看锦安要怎么说。

“那么太子倒是说说,为何无故悄悄留在赵国,本宫很好奇呢。”薄胭理了理鬓角,耐着性子道。

“这话说起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啊。”锦安故作为难的看了看左右宫人道。

嘉和帝当即会意,略一思索对左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这才转头对锦安道:“现在只有咱们四人,有话,你可以直说了。”

锦安见状也不再卖关子,只是微微一笑低头轻声道:“斯年留在赵国只有一个理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哦?”嘉和帝挑眉。

薄胭嘴角抽了抽。

百里栀倒吸一口凉气。

第十一章 心上人

“怎么?太子的意思是……这京中有使你倾心之人?”嘉和帝悟了。

锦安点头:“正是如此。”

薄胭握着扇子的手紧了紧,怎么也没想到锦安会想到这么个理由,皮笑肉不笑道:“那敢问太子殿下倾心的是哪家的姑娘,若是真心喜欢的话怎的不早同皇上说,皇上与本宫自然会为你做主,偷偷摸摸躲起来是何道理?”

锦安摇了摇头一叹道:“若我同皇上皇后说了此事,斯年自信皇上皇后定然会将此女许配给我,只是……”

“只是什么?”嘉和帝被吊足了胃口。

“只是那女子的心意我却不知,她是否愿意嫁我,是否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否厌恶我……若是让她因此记恨与我反倒不美,日后恐生事端,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悄悄留在京城暗中观察一阵子再说。”

薄胭闻言心头的小火苗“噗”的又升了起来……好你个锦安!锦斯年!里话外夹枪带棒的都是在提醒嘉和帝我嫁给他是否心甘情愿,是否嫉恨于他,不将他挑拨的心神不宁你便不舒坦是吧!

“太子殿下多虑了,你人中龙凤,又舌灿莲花,那姑娘自然倾心……”薄胭凉凉道。

锦安看着薄胭有些阴沉的面色笑笑继续道:“更何况,我此举也是效仿皇上与永泰皇后,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薄胭一怔,下意识的看向嘉和帝,果不其然,在听到永泰皇后这几个字之后,嘉和帝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伤感的神色来。

永泰皇后乃是嘉和帝的第一任妻子,若说嘉和帝此生唯一纯粹的感情便是给了永泰皇后,永泰皇后在位期间,后宫无一嫔妃,可谓三千宠爱在一身,只可惜她没福气,刚满二十岁便死于难产,从那以后嘉和帝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风流种子,薄胭有时在想,若是永泰皇后没有去世,嘉和帝是否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永泰皇后出身平民,只是魏柳山的采茶姑娘,如才子佳人的故事一般,高高在上隐瞒身份的公子,出身贫寒单纯美丽的姑娘,嘉和帝当年初遇爱人,激动、彷徨、担忧种种情绪与锦安所言如出一辙,那时嘉和帝选择的方法就是匿名留在魏柳山,慢慢打探,慢慢靠近心爱之人,而后成功抱得美人归,所以今日锦安所言种种应该是正戳进嘉和帝心中最最薄弱的一块,引起他深深的共鸣,那么锦安今日的所有借口就都是成立的了。

薄胭抿唇,打蛇打七寸,锦安这个借口不可谓不高明!

嘉和帝好不容易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浑浊的双眼中满是眷恋与疲惫,永泰皇后这几个字就如同他的心头砂,割不下也忘不掉……

“所以还望皇上海涵,我不能透漏那女子的名字,日后若是此事当真成了,自然会来找您请旨赐婚的。”锦安适时的补充道。

嘉和帝在听到永泰皇后的名字后精气神便弱了许多,深深的看了一眼锦安,似是在追忆什么,而后化为一声叹息:“感情之事却是并非旁人可以插手的,自然而然的两情相悦确实要比一道赐婚来的重要……你贵为太子,能有这份计较实在不易,说起来确实同朕有相似之处,唔……那便如你所言,这件事情朕权当不知道,只是……”

这便信了……薄胭铁青了一张脸,也不知是该夸嘉和帝单纯还是该骂他蠢笨。

嘉和帝一顿,思索片刻又道:“只是你的身份毕竟特殊,若是继续住在那青砖小院恐怕不妥,传扬出去该说我赵国待客不周,不若这样,便将宫中待客用的伊兰轩收拾干净,你且先住在那里,若有什么事情,我赵国也好随时照应,你既然来了赵国代表的便是西晋,便是客,理应我们尽到地主之谊的,这边的事情朕也会去信通知西晋国主的,如此安排,你看可好?”

薄胭摩挲着尾戒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诧与嘉和帝的决定,原来他倒也并不完全是个草包,事已至此,无论锦安所言是否是实话,嘉和帝都没法下逐客令,还不如将他收到宫中,这样既全了两国的颜面,也方便观察留意,一旦锦安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也能立刻叫人发现,若是自己,也会这样做的。

这一点倒是让薄胭对嘉和帝有些改观了,毕竟身居高位这么多年,政事他还是懂一些的,看来是平日里仰仗这父亲不愿动脑没少偷懒,所以说,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皇上思虑周全,锦安却之不恭。”锦安拱手答道,面上不见丝毫波澜。

一旁的百里栀见状也连忙拱了拱手应下。

薄胭深深的望了一眼下首的锦安,虽然心中不愿,但是嘴上还是说着:“那本宫这就安排人手将伊兰轩空出来,太子殿下且安心住着,若是今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就是了。”

“谢皇后娘娘。”

“谢皇后娘娘。”

锦安与百里栀一同拱手,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而后,长久的一段时间内,薄胭都陷入了一种掉到坑里的挫败感,今日明明一切都是自己预料好的,可是怎么就这样的水到渠成,一切都太自然太简单了,锦安甚至连挣扎与慌乱都没有,倒像是等着自己这一招一样,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是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进锦安的圈套,薄丞相说了是在前两日得到百里栀的消息,以锦安的谨慎程度,百里栀那样惹眼的买下玉佩实在有可能暴露二人行踪,那么为什么不提前离开让自己扑空呢……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离开,又或者说百里栀买玉佩的事情也是他授意的……

薄胭只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捕捉到了什么重要信息,思索片刻,猛地握拳,万般恼火郁结心中,好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在民间偷偷摸摸躲着又哪有明目张胆进宫来的自在,消息也灵便,是啊……又哪里有比皇宫更好让他落脚的地方!自己竟然平白的给人做了嫁衣,生怕人家过得不舒坦一般将人接进宫来碍眼!

一时间愤怒、无奈、更多的是被骗的不甘尽数涌上心头,薄胭只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蠢的人,本以为仗着上一世的记忆在,自己怎么也能抓到锦安的把柄,却没想到重活一世他终究是在自己之上。

薄胭扶额,自己从来就没有觉得自己聪明,若是自己当真聪明上一世又如何能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现在自己所仗的也不过是上一世的记忆傍身罢了,之所以料定锦安与百里栀没有藏身赵国也是因为上一世他两人便是如此,本以为……哎,却终究还是大意了,锦安终究是锦安,自己重活一世面对的人事也与上一世不同了,自己凭借那些前世的记忆恐怕也帮不上自己太大的忙了。

皇宫伊兰轩内

百里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猛灌了一口茶水后,恶狠狠地瞪向一旁的锦安,环顾四周确认无人之后这才猛地起身一巴掌拍向锦安的肩膀:“好你个锦安!害得我险些吓死!有这些计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与薄胭的预想有所出入的是,百里栀买玉的事情并不是锦安授意,只是事已至此,锦安临时转变了法子罢了。

锦安微微侧身,躲过了百里栀的一掌,顺带白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权当给你个教训,你那见玉就手痒的毛病也该治治了,况且,若是提前同你说了,你有怎么能表现的,”锦安上下打量了一眼百里栀,回想了一下他刚刚的种种表现,中肯的给出了三个字总结:“没出息。”

“我我我!”百里栀气的跳脚,而后又一想到今日的种种自己也确实没有什么资格反驳,便瞥瞥嘴角扯开话题道:“都说你英明神武逢凶化吉了,我自然信得过你。”

锦安无奈摇头,也不知道前两日得知有人跟踪时决心抱着包袱跑路的是哪一个:“你这无耻程度也是在无人出其右啊。”

百里栀尴尬一笑,不甚在意,思索片刻又道:“有惊无险才是最最难得的,说起来这个皇后真的不能小觑,竟然仅凭一枚玉佩就找到你我……只是她明明知道你我留在赵国的意思,她又为什么不告诉皇帝呢?”

锦安扯扯嘴角:“告诉,告诉什么?今日我算准了她什么也不能说。”

百里栀一愣,疑惑看向锦安“她不是嘉和帝的新宠吗,嘉和帝一向昏庸,她的话嘉和帝怎么也会听一些的吧,前些日子还听说嘉和帝为了她把赵国太子给委屈着了。”

“与太子那件事怎么说也是家事,如今这件事却是涉及到两国邦交,不得不承认,她能觉察到你我并未回国并且能找到你我的所在却是不容易,可是她调查咱们的事情却也见不得光。”锦安笃定道。

“哦?为何,你我可是包藏祸心!人人得而诛之!此举怎的见不得光?”百里栀站在薄胭的立场上义愤填膺的叫嚷着,忽然意识到这也将自己骂了进去,讪讪一笑,闭了口。

第十二章 惜命的薄胭

“薄胭,说到底是薄家的嫡长女,即便她身为皇后,可她背后的依旧是薄家,关于你我的行踪,她是瞒着皇上私下调查的,就这一点……不妥,只因薄家地位太高,这一点在外人看来也就算了,若是让嘉和帝上心了……说不定在他寿终正寝之前还会着手整治一番薄家以正朝纲。”

“整治薄家,那嘉和帝岂不是自寻死路。”百里栀嗤笑一声,没了薄家,赵家这江山谁来护着。

“他年轻时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现在人老了难免做出什么更糊涂的事情来,总之,因为这一点,薄胭就没办法将她调查到的事情以及猜想告知嘉和帝,这也是今天为什么她只说与你我是偶遇的原因。”锦安道。

百里栀思索片刻:“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同老皇帝说明白,让皇上帮着他调查,岂不是直接些,也免了如今这一遭。”

锦安笑笑:“我估摸着她一开始也只是怀疑罢了,若是当真有什么证据又怎么会绕这样一个弯子,难不成仅凭一个猜想便要皇上派人相助,届时皇上若问她为何她该如何回答,推说薄家的意思也难免有薄家越权的嫌疑,若说是她自己的猜想……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百里栀听到这里才终于从头到尾的明白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怪不得得知暴露的消息后锦安会那样镇定,只剩下自己急的团团转,原来是早就想好了怎么挖坑给薄胭跳。

“哈哈哈,”百里栀笑出声来:“斯年你说说,现在皇后会不会气的七窍生烟啊,那个青砖小院我早住腻了!当然还是皇宫好,得备一份大礼好好谢谢人家,”话说到此处,猛然瞥见淡淡看着自己的锦安,话语一噎,尴尬咳了咳:“诚然,作为七尺男儿,这样落井下石实在不是你我的作风。”

锦安无奈一叹:“前两日你不是还恨不得插翅飞回西晋呢吗,如今我成全你,慢走不送。”

百里栀嘿嘿一笑:“今时不同往日,前两日是贼,这两日是客,心境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况且……嘿嘿,那个皇后娘娘生的实在确实美,多看两眼……”

锦安听不下去,无奈一咳。

百里栀笑容微收,带着些许讨好道:“那个,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怎能留你一人涉险,实非朋友所为!”

锦安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为了我西晋的大业,回到西晋之后你一定尽力劝阻百里大人绝了让你入仕的想法,以免……因你一人坏了百里家百年的清名。”锦安扶额。

百里栀闻言笑容微收,撇着嘴盯了锦安半晌,猛然咧嘴一笑欢快道:“我也觉得是!”

锦安:“……”

若论没有上进心,首推百里栀。

当天夜里,嘉和帝宿在了薄胭的卧室,当然,依旧是醉酒的状态。

薄胭坐在床边,看着躺在自己床上昏睡不醒的嘉和帝,嗅着鼻翼间浓重的酒气,嫌弃的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自从成婚以来,除去新婚当日,这是他第一次宿在自己房中,自己也算了解嘉和帝,年龄渐长,他越发不愿醉酒伤身,似今日这样的醉酒还真是好久不见,薄胭隐约能感觉到他是因为永泰皇后才如此。

薄胭郁闷的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嘉和帝,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两世为人,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嘉和帝,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只是因为今日的事情自己对他倒是有了些许新的了解,他并非完全草包,只是懒得往政事上动心思,他并非天生浪子,也有毕生挚爱之人,只是那份爱离开的久了,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可是,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自己只是小小一个人,自保都难,又哪有时间去操心旁人的事呢。

锦安与百里栀就这样安然又悄无声息的在宫中住下了,这件事情并没有太过声张,是以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薄胭虽然心中不忿,但想着如今锦安二人总算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了派些人盯着也就是了,这才释然一些,但是对于锦安二人,薄胭还是能避则避,现在每每想起锦安那可能笑开花的模样薄胭就气不打一处来,是以,虽然同在宫中,三日过去了,两人竟然未曾碰过面。

这日,薄胭正在宫中对着满桌子的账目头疼,眼看下月便是端午节,总要置办些什么应应节气,从前在薄家的时候薄胭是十分喜欢过节的,一大家子围坐一桌,远方亲戚也上门拜会,热闹的很,如今进了宫,薄胭对这些纷乱杂事却是厌恶的很了。

正在薄胭拧着眉头翻看账本的时候,忽的听闻外间通报,说是西晋太子锦安前来拜见,薄胭一个激灵,瞬间打起了精神,检查了一下衣衫妆容确认无碍这才让人将锦安请进来,并思索着他今日前来何事。

锦安一进门正见到薄胭端坐在一堆账务之中的模样,目光落到薄胭额头上的金翅凤凰抹额不由挑眉,抹额这东西不是上了些年纪的人处理事务为防头痛才带的吗,她这幅模样倒是和自己的母后如出一辙。

锦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问安的话还没说出口,目光落到薄胭手边茶盏中泡的花花绿绿的东西后又是一愣,看清里面是什么后,终究是一个没忍住轻笑一声……这个皇后明明豆蔻年华,可活的还真够……养生的。

锦安这一声轻笑本是刻意压制的,但是无奈宫中实在太过寂静,这一声就显得格外突兀,说起来能引得锦安这样失态的也是他出生以来的第一次,他连忙咳了咳以掩饰尴尬。

薄胭听到锦安的闷笑声先是一愣,静默片刻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的脸上一红,上一世自己是死于心力交瘁,所以这一世便格外惜命,晨起卯时散步,晚上最晚戊时必然就寝,平日吃食也什么延年益寿吃什么,今日那茶水里泡的枸杞红枣玫瑰花又加了蜂蜜……花花绿绿一碗,与其说是茶还不如说是粥,再伸手探了探头上的抹额,薄胭自己也是一阵好笑,顺手将抹额摘了下来,又扣上了茶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对着锦安抬了抬手:“太子殿下免礼。”

锦安起身,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坦然。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本宫这儿了,进宫多日,一切可还习惯?”薄胭说着场面话。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锦安道:“只是入宫多日,都还没来得及向皇后娘娘请安,今日特来拜见。”

薄胭扯扯嘴角:“好说好说,来者是客。”

锦安看着薄胭有些不忿的模样又想起了乃百里栀的话,存心想要气气她,微微一笑故意道:“此次进宫多亏娘娘,自然要来道谢。”

薄胭听了这话,果然脸上越发难看,暗道了一声小人得志,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佩瑶从外间红着眼睛走了进来,一手紧紧的捧着一面脸颊,不停的抽泣着,薄胭眉头一皱,支起了身子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眼道:“佩瑶。”

佩瑶闻言,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却依旧背对着薄胭。

佩瑶从来不是这样不知礼数的人,薄胭心中疑惑更甚,亲自起身来到佩瑶身边,待看清了佩瑶的一张脸霎时间瞪大双眼,厉声道:“谁干的!”

锦安喝茶的动作一顿,疑惑看向二人。

佩瑶红肿着双眼,左边脸颊肿的老高,隐隐透着紫红色,一看样子便是被人甩了巴掌,原本完好的衣裙上也零星沾了几处泥污,似是在地上滚过一般。

自己不过就是让她去御花园摘些时令的鲜花摆在宫中,怎的这样狼狈的回来了?

“谁干的!”薄胭再次沉声问道。

佩瑶怯懦的都这嘴唇,望了一眼锦安的方向默默的低下了头,薄胭会意,转过头看了一眼锦安道:“本宫这里事务繁忙就不多留太子殿下了,改日定当设宴款待。”

锦安挑眉,似是没有听到这里面逐客的意思,反倒一笑:“皇后娘娘公务繁忙是自然的,只是看样子这位宫女似是收了什么委屈,刚刚我来的路上途经御花园,隐隐约约好像看见了些什么,怎么也算个人证,皇后娘娘若是想要为这位宫人讨公道还是让我在场比较好。”

听了这话,薄胭一愣,有些想明白了,他提到了御花园,想来刚刚所说并不是信口胡言,怪不得他今日会忽然来自己的宫中,自己还以为他是来探一探虚实的,没想到竟然是完全来看热闹的,既然知情,便轻易不会走了。

不再理会锦安,薄胭转头看向佩瑶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询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说吧。”

佩瑶红着眼睛,虽然委屈至极,但是依旧强撑着将事情的经过尽量简练的说了出来……

第十三章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来佩瑶今日奉薄胭的命令去御花园摘花,好巧不巧的碰上了赵雪言和齐嬷嬷,眼看着佩瑶落了单,齐嬷嬷自然不会放过,恶意挑唆,告诉赵雪言那日在长宁宫掌箍自己的正是佩瑶,又编排了佩瑶种种坏话,那日赵雪言是在长宁宫受了气走的,再加上今日齐嬷嬷这添油加醋更是怒火中烧,就叫住佩瑶刁难了几句,旧事重提说起了齐嬷嬷当日在长宁宫受罚的事情,佩瑶虽然谨慎应答,可又哪里敌的过齐嬷嬷恶意泼脏水,罚了跪不说,还被齐嬷嬷狠狠赏了好几个耳光,这可谓是天降横祸,佩瑶委屈无处诉,只能一路哭着回到了长宁宫。

薄胭听了佩瑶的讲述,明白这事归根结底在于赵雪言,若是没有他撑腰,齐嬷嬷怎么也不敢随便动佩瑶。

薄胭握紧了拳头,真心动了怒,好啊!你个逆子!好的没学到!体罚下人的伎俩倒是学了不少!从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出息了!

锦安一双星眸转了转,定在了薄胭的脸上,意味不明的探究着,今日自己本是在御花园闲逛,见了那场景后便转头来了薄胭这里,薄胭这个皇后同自己见过的各个皇后都不相同,十六为后,有趣的很,自己倒想要看看今日她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那赵雪言毕竟是她的继子,若她懂得为人后母的道理便该知道此事不能闹大。

锦安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等待看戏,唔……今日自己前来是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好学精神,绝对不是闲着无聊,绝对不是……

薄胭安抚下了佩瑶,一面叫来太医为其诊治,刚想派人去寻赵雪言,忽的动作一顿,思索片刻转头看向锦安道:“太子殿下决定留下来该是有意相帮吧,太子殿下不是说留在宫中的事情多亏了本宫吗,那便道谢吧。”

锦安饶有趣味的挑眉,这是要拉自己下水?他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留下是要帮忙的吧:“哦?皇后娘娘有命自然遵从,只是斯年毕竟是个外人,有些事情恐怕力不从心啊。”

薄胭抿紧下唇,暗叹其奸诈,刚刚嘴上“证人证人”说的好听,自己稍稍一提还不是推的一干二净,指望他,哼!若是没涉及到其根本,他才不会帮忙!

薄胭勾唇一笑:“太子殿下多虑了,本宫自然明白殿下身份特殊,好些话不好说出口,所以自然不会让太子殿下为难,本宫只是听闻太子殿下棋艺超群,碰巧皇上也是爱棋之人,现在也过了早朝的时辰,皇上正好得空,太子殿下何不去寻皇上手谈一局?”

锦安默然,薄胭这是要自己去拖住嘉和帝,以免他听到风声之后来搅了她教训赵雪言。

眼看着锦安不答知他不愿,薄胭扯扯嘴角,眼睛一转轻笑道:“前几日本宫与父亲通信,谈及太子殿下为了一女子委屈于一青砖小院多日,本宫深感殿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父亲亦是佩服太子殿下的作为,正好本宫家中有一表妹,年方十五,姿容倒是不错,自上次宫宴见了太子殿下便十分钦敬,本宫想着将她托付于太子殿下也是一桩美谈,细算算,今日父亲进宫应该会同皇上谈及此事,唔……这会子父亲应该已经到了皇宫正门了。”

锦安面容一僵。

薄胭笑笑补充道:“父亲的口才一向很好,他说什么皇上必然会听上几分的,况且本宫那表妹也无心做什么太子妃,能陪伴太子殿下身侧便心满意足了,太子殿下次来赵国实在收获颇丰,遇上的心爱之人不说还平白赚了一个美人……”在“心爱之人”四字上薄胭加重了语气,摆明了挖苦讽刺。

锦安张开口刚要推拖什么,薄胭又斜倚着贵妃榻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可别说什么两情相悦一生一人的话,本宫听闻太子殿下在西晋也是有两房侍妾的,难不成本宫的表妹连个侍妾也做不得,那样的话太子殿下可就真是存心推诿另本宫寒心了,况且太子殿下不是说此番留在赵国是效仿皇上当年的做法吗,即便如皇上,也并未独宠一人,想来这件事情皇上也会理解的。”一席话挖苦逗弄之意十足,眼看着锦安有些吃瘪的模样,薄胭郁郁了好久的一颗心终于明亮了起来,他既然说是为了姻缘留在这儿的,自己便顺了他的意,白给他个美人,看他收不收!

至于锦安对于此事的反应薄胭还是很有信心的,平白得了一个美人对于旁人可能是乐事,但是对于锦安来说却并不是,不知为何,在薄胭看来,锦安对于男女一事上好像并不怎么上心,他府中虽有两房姬妾,但都是西晋皇后唯恐他是断袖硬塞给他的,他却从未亲近过,只摆在府中当花瓶看,再加上锦安一向和百里栀一处,这两人站在一处样貌倒真是相配的很,所以好些人私下以为这二人应该是有一腿的……当然,这话他们也只敢私下想想,非议太子,这是要掉脑袋的。

但是薄胭倒不怀疑锦安是个断袖,只因上辈子自己清清楚楚知道他是成婚的了,夫妻恩爱不说还一年抱俩,所以薄胭得出一个结论,锦安这人应该是对于男女一事十分谨慎之人,除非付出真心,否则怎么也不会亲近生人的,更何况现在是近乎强迫的塞给他一个人,以他的自负必定不愿,所以薄胭很有信心能说动他。

当然,薄胭刚刚这话也是七分真三分假,自己家中有个表妹是事实,在前些日子的宫宴上对锦安惊为天人也是事实,只是那孩子才不过十二岁罢了,哪能谈婚论嫁,自己不过是诓锦安帮自己忙而已,这话中真真假假的,他哪有时间分辨的那样清楚。

锦安听着薄胭的话,皱眉思索着她话中的真假,可是无论这话是真是假,薄胭的目的好像已经达到了,她这提议确实令自己厌烦……

虽然即便嘉和帝要为自己赐婚自己也有信心能推脱,但若是让薄丞相和嘉和帝说定此事的话自己再要反口就要费上一些周折了,而此举也有拂了嘉和帝面子的嫌疑,反倒不美,况且自己此生最最讨厌的便是旁人插手自己的婚事,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来说,锦安都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从源头上切断,这方法吗……自然是要和薄胭合作。

锦安扶额,自己就是来看个戏,却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

“早就听闻皇上棋艺了得,一直没有机会请教,皇后娘娘所言甚是,那么斯年便不打扰了。”锦安起身拱手道。

薄胭满意点点头,扬起一丝胜利的笑容:“那便不留太子殿下了,下棋是个费心力的事情,待会儿若有什么杂事饶了你们清净还请太子殿下担待些。”

“这是自然……皇后娘娘蕙质兰心,斯年佩服……只是日后,斯年姻缘一事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可好?”锦安紧了紧手中折扇,星眸微咪透出一丝恼怒,一向都是自己整治别人,像今天这般还是头一次,她还真是会挑自己薄弱的地方戳。

“那是自然,本宫一共也就那么一个表妹,自然不会再提第二次,信誉这个东西,本宫还是有的。”

“那好,斯年告退。”锦安拱手回礼转身朝御书房的方向离开。

薄胭看着锦安的背影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依旧红肿着脸颊的佩瑶,目光冷了下来:“雪言呢!派人去叫了吗!”

“回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了,可是,可是……”小太监战战兢兢道。

“可是什么!”

小太监从没见薄胭生这样大的气,一时间惊慌的腿软,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回禀道:“只是,只是太子殿下说……说他要午睡,便不来了……”小太监越说声音越小。

薄胭挑眉,冷冷一笑,自己还真是被无视的彻彻底底,人说“养不教父之过”,嘉和帝既然没有这份心思,那自己便代劳吧!

“来人!摆驾!”薄胭沉声道。

……

薄胭带着宫人,雷厉风行又十分低调的来到了赵雪言的宝坤殿,守门太监见了薄胭大吃一惊,也顾不上请安,转头便要进门通报,被薄胭手下的太监一把抓住狠狠赏了两耳光:“眼瞎的东西,连规矩都不懂了!见了皇后娘娘怎么不请安!”

那守门太监被打的头晕眼花,哆哆嗦嗦的趴伏在地上连声请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薄胭连看他一眼也不曾,径自提步进了殿门,身后的一众下人亦是鱼贯涌入,看那架势竟然好似抄家一般。

赵雪言正在房内研究波斯新进贡的商船模型,听了外间的动静连忙起身去查看,刚一出门便看到朝自己这边走来的薄胭一众人,唬了一跳,定了定神,面上浮现厌恶的神色,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摔门进屋,可是门刚刚关上,赵雪言才刚走两步远,身后便传来“砰”的一声响,薄胭竟然是连门都没敲,直接命人将门踢开了!

第十四章 后母发威啦!

赵雪言被这巨大的声响惊着了,下意识回头正对上薄胭冰冷的,满是怒气的面容,赵雪言养尊处优,哪里见过有人对自己这般阵仗过,私心犯了怂,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吞了吞口水,而后又觉得有些面上无光,强撑着挺直腰板叫道:“你!你……你做什么!”

薄胭冷笑,提步进入赵雪言寝宫,一甩衣袖利落的坐到了主位上,一举一动满是威仪:“这规矩学的可真好,母后不叫也就罢了,连皇后也不叫了,你不是睡了吗,看着倒不像啊。”

赵雪言撇撇嘴,底气明显不足了几分:“我不困了!”

“身为太子,未来的储君,怎可如此出尔反尔,大丈夫敢做不敢认了?”薄胭讥讽道。

赵雪言被讥讽的面上有些挂不住了,仰头直视薄胭,不屑道:“我就是不去见你又如何!你是皇后又不是我母后!我为何要随叫随到!”

这句你是皇后不是母后如同利刃一般直击薄胭的内心,虽然知道前尘往事只有自己一人记得,但是眼看着上一世自己视若生命一般护着的人对自己这样冷言冷语,一种恨铁不成钢与伤心的情感涌上心头,薄胭直觉眼眶一酸,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个悍妇!狐媚子!就是爱慕虚荣!灾星!祸国殃民!”赵雪言继续激动的大声喊道。

这番话说出口,场中一片寂静……

薄胭讶然,大概是她震惊伤情的模样太过明显,赵雪言一时间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只是心中傲气上升,赵雪言直觉不愿认错,将头仰的越发高了,针锋相对的看着薄胭。

“太子殿下!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不敬尊母为不孝,是会被废位的!”赵雪言宫中的小太监一面惶恐道,一面跪地不住的磕头请求薄胭原谅。

薄胭抿唇,谁说的,赵雪言毕竟十岁哪懂这么多,除了齐嬷嬷之外还有谁敢嚼这种舌根。

正在这尴尬诡异的气氛中,齐嬷嬷闻讯匆匆赶来,一进门便如斗鸡一般的护在赵雪言身前故作心疼道:“皇后娘娘要做什么!”

薄胭上下打量了一眼齐嬷嬷,眼中怒火更甚,自己正一腔怒火没地方撒,她倒是来的巧,这段时间她在暗处编排自己的也不少了,当真的以为自己不能将她怎么样!

“太子出言不逊合该罚。”薄胭淡淡道:“只是太子年幼,念及母子情谊且饶他这一回。”此言一出,赵雪言宫中伺候的下人都松了一口气,悍妇、狐媚子、灾星……那都是什么话,哪里是一国太子应当说出来的,皇后娘娘也实在是大度的很了。

而齐嬷嬷因为刚刚赶到,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

“可齐嬷嬷身为太子身边的掌事嬷嬷,未能尽到教导之责,这罚便由你领了吧,来人,掌嘴!”薄胭厉声道。

“谁敢!”赵雪言一听要打齐嬷嬷连忙道。

“将太子拉下去,若是他要拦着,一并罚跪!”薄胭怒道,一双眼睛狠狠瞪向齐嬷嬷,今日最令自己生气的不是别的,而是从前自己本想着赵雪言毕竟是齐嬷嬷带大的,她虽然挑唆自己与赵雪言的关系,但是对赵雪言应该是真心实意的好,如今看来她心中又哪里有赵雪言半分,但凡她心中记挂赵雪言半分又怎会将那些话说给他听,赵雪言是一国太子,将来是天子,被她教养的竟然如同怨妇一般,犹记得上一世赵雪言每日窝在自己身边的乖巧模样薄胭就阵阵心痛,那样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能让她毁了,若不是记挂赵雪言的颜面,今日自己就该将齐嬷嬷杖毙!这样挑唆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宝坤殿的奴才们听了连忙一拥而上拉住要上前解救齐嬷嬷的赵雪言,低声劝道:“殿下,殿下且慢!”

齐嬷嬷没想到薄胭会突然发难,怔楞之际就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赏了好几个耳光了,齐嬷嬷发髻散乱,狰狞如同厉鬼,想要起身却无果只能哭嚎着求救的看向赵雪言。

赵雪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霎时间慌了神,哆嗦着嘴唇喊道:“你无故闯我宫殿,伤我仆人!我要告诉父皇!”

“那你便早些去!若本宫料的不错齐嬷嬷听到消息来之前应该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吧,算算时间怎么皇上还没有来啊。”薄胭勾了勾唇角。

齐嬷嬷一噎,自己特地嘱咐那小太监跑着去的,怎么这会儿还没有动静。

薄胭抬手另下人先停止责罚齐嬷嬷,自己起身拉着佩瑶来到了齐嬷嬷身前居高临下道:“本来念着你照顾太子有功对你宽容了些,现在看来是本宫错了,前段时间你说你在长宁宫挨了打,今日佩瑶受这一场罪也是为了替你‘报仇’吧,既然佩瑶挨了打,本宫也担了骂名那就需得把你给本宫安的罪名坐实了,今日我就要让宫中人好好看看,背地里嚼舌根挑唆主子的奴才是个什么下场,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巴掌声伴随着齐嬷嬷的惨叫响起,薄胭不愿看这样的场景,将头别了过去,屋内众人屏声静息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引火烧身,赵雪言看着被打的惨兮兮的齐嬷嬷,满眼的心疼:“人是我叫人打的,话是我说的!你要罚罚我呀!”

……

御书房

嘉和帝与锦安对坐,面前是一方汉白玉打造的棋盘,黑白二子战事正酣难分高下,嘉和帝一心一意的盯着棋盘满眼认真,手中的黑子试探着比了几个地方都不满意,久久不能落下。

锦安一手捧着茶盏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却是怏怏的,暗自懊恼自己今日多事怎么就去了薄胭那处转悠,大好春光即便是午睡一阵子也比在这儿哄嘉和帝下棋。

陪皇上下棋,尤其还是陪一个自己现下要拖住的皇上下棋,这可是一门学问!

赢也不行,输也不是,整整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锦安都在费心研究怎么能不着痕迹的与嘉和帝打成平手,偶尔还要显出些许弱势而后反攻才能将这盘棋下的有声有色引得嘉和帝放不开手。

锦安暗自无语望天,自己只盼着薄胭那边快些结束,让自己结束这要命的煎熬。

御书房外,宝坤宫派来的小太监急得团团转,连连对眼前之人作揖:“您们就去通报一声吧,小的真的有急事!”

百里栀摇着纸扇笑的痞气:“诶,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皇后娘娘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吗,毕竟母子能出什么事,刚刚殿下和皇上可是说了不许人打扰,现在殿下和皇上都兴致正浓谁敢进去扫兴。”一面说着一面转身拿折扇挨个指了指自己身后几人调笑道:“你去?你去?”

被指的小太监连连摇头,嘉和帝爱棋成痴这谁不知道,还许久没见他有今日的兴致呢,可是话说回来,宝坤宫的人自己也不是不认得,看他这模样应该确实有急事,若是自己这样拖着不报,真要出了什么事……

这样想着,其中几人面上露出难色。

百里栀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一笑不在意道:“皇后与太子归根结底是母子,即便是真有什么事情那也需得人家两个人解决,就同那当娘的教训儿子一般,即便是当爹的也不好插手,你这奴才也当真不会办事,皇后娘娘哪会那般没有分寸,你现在巴巴的把皇上请过去了,这不是摆明了把事情闹大,倒显的皇后娘娘欺负了太子一般,皇后一不开心,皇上就必然不开心,那单单你们太子开心有什么用!这脑子好好想想!”

此言一出,听在一众奴才耳中略一思索,霎时间顿悟,彼此交换一个眼神不住点头……是了,人家毕竟是名义上的母子,皇后即便再生气还能将太子如何,看她行事可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人,人家当娘的教训儿子又有什么错处,若实在说错那也是错在“后母”两个字上,若是赵雪言是薄胭亲生的,今日即便是让人将赵雪言打了又有谁敢说不是,现如今若是当真让皇上去了,此事反而不美,薄胭可是皇上的新宠,就如同百里栀说的,皇后不开心,皇上就必然不开心,皇上一不开心……倒霉的不还是自己这些伺候的奴才们,左右刚刚皇上与西晋太子下棋之前便说了不许旁人打扰,那么自己便“忠心”一回,一旦出什么事,那皇上也怪不到自己等人的头上,要知道自己可是“奉命行事”。

这样想着,几人为自己的聪敏默默竖了一个大拇指,整齐划一的将头一偏,佯装看不见宝坤宫小太监那要哭的神情。

百里栀适时的对那小太监挥了挥手道:“得了得了,回去吧,待会儿皇上若是出来了,本公子替你传话,你若当真惦念你家太子,这便快些回去看看,若是皇后娘娘当真动了怒你也好能拦着些。”而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招招手笑道:“这大太阳的,你们几个也辛苦了,今儿爷高兴,咱们掷骰子玩儿怎么样?”

“小的们怎敢……”虽然这样回答,但是一个两个眼中都冒着精光呢,在宫中伺候主子整日大气都不敢喘,好容易来了个不分尊卑的公子哥带着自己玩玩岂不快哉。

“哎呀,啰嗦什么,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们的。”百里栀揽着小太监们进了门不再理会身后人。

宝坤宫的小太监眼看着几人进了殿门,险些急哭了,思前想后片刻,无奈一叹,狠狠跺了跺脚快跑着离开了。

第十五章 背后语人,必抓现行!

宝坤宫

齐嬷嬷已经将嗓子喊哑,趴伏在地上肿胀着一张满是红印的脸愤愤的盯着薄胭,因为挨了板子浑身断了般的疼痛不能动弹。

薄胭对她那怨毒的目光视若无睹,冷冷一笑,慢慢抿了一口茶水。

“身为一国之后,自当母仪天下,似你这般心狠手辣还说自己不是毒妇!”赵雪言面无表情的看着薄胭,在他眼中是冰冷的恨意。

薄胭下意识偏转过头不看他。

“太子殿下,皇后……”佩瑶意难平,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薄胭打断:“罢了,此次小惩大诫,只是如齐嬷嬷这样的人不能侍候在太子左右,念在你将太子自幼养大,即日起将你送到外间杂役处,至于太子……”薄胭沉默片刻继续道:“太子言辞有失皇家风范,从今日起禁足在宝坤殿思过,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外出,更不许见旁人,尤其是齐嬷嬷。”

“你凭什么禁我的足!”赵雪言激动道:“齐嬷嬷绝对不可以离开!”

薄胭合眸捏捏眉心,直觉有些头痛:“将太子送回房去。”

“齐嬷嬷!”赵雪言慌张的叫道,不住的挣脱前来拉他的人:“你们放开我!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们不要命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殿下多保重,奴婢不能再伺候殿下了,若是日后殿下还能念着奴婢半点好处,记得曾有奴婢这样一个人奴婢也就知足了……”齐嬷嬷肿着一张脸口齿不清的哭喊着,因为被打无力起身,只能趴伏在地上朝赵雪言的方向爬去。

口齿不清还能强撑着说这些让赵雪言记挂她的话,这份毅力也实在令薄胭佩服,这么一副“母子情深”的场景,若叫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自己该是多么不近人情的冷情冷血之人呢……嗯……现在在赵雪言心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十分确定,他恨自己,他上一世对自己有多敬仰,这一世对自己就有多恨。

在回去的路上,薄胭脚步虚浮,满心疲惫,思索片刻叹了一口气对佩瑶道:“待会儿你悄悄去宝坤宫看看,叫底下人好生看着雪言,别叫他出什么事……再吩咐御膳房给他煲一碗莲子羹,他一下午都没吃什么东西,晚些时候该喊胃疼了。”

佩瑶一叹:“我的主子啊,从前怎的没发现您这般刀子嘴豆腐心,这番话您刚刚怎么不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啊,私心这样挂念人家,却又换不来好处。”

薄胭苦笑:“毕竟为人母,好些事情自然不同……他现在恨极了我,我说这些话他也未必肯听,若是为了跟我置气故意不吃东西反倒不好。”

佩瑶撇撇嘴:“那个便宜儿子也就比您小了六岁而已,您满心为他着想,人家可不一定领情,恕奴婢多嘴,您听听他今日说的都是什么话,即便是山野村夫家的孩子也不会这样同母亲将话,即便您是后母他也……再说了,您今日对那齐嬷嬷也够仁慈的了,若以着奴婢的性子便从头到尾掌嘴,就看她那一张脸还能不能留得住,那一口牙非打碎几颗不可!还不是您心肠好,见不得这些才让人改成打板子,虽然看着疼了些,但那都是表象,躺上几日也就好了,若真毁了她的脸,看她找谁哭去!”

薄胭道:“于她,我总要顾忌着赵雪言的一颗心,毕竟是养他长大的人,真要因为本宫生出了什么事,本宫同赵雪言的母子情分也就当真留不住了,况且皇上……”薄胭默然,况且上次看嘉和帝对于齐嬷嬷的处理方式怎么看都是网开一面了,就冲这一点,薄胭就有些忌惮,是否嘉和帝有意袒护齐嬷嬷,若真是如此,这齐嬷嬷自己自然不能轻易动。

佩瑶整日跟在薄胭身边,对于薄胭的顾虑只要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随即皱起眉头道:“既然娘娘有这样的顾虑却又为何对齐嬷嬷用刑,万一皇上……”

薄胭笑笑:“齐嬷嬷太过嚣张,再不整治她宫中旁人又如何怕我,况且,在本宫与齐嬷嬷中即便皇上再与她有什么瓜葛也总不会不顾及本宫的,再说此次本宫也并非无理取闹,就今日的情形,就雪言的言语,无论哪一样说出去本宫都算是从轻处罚了,皇上要怪便怪吧,左右本宫今日也只是不愿当面拂了他的面子才让锦安去拖延时间的,否则今日即便皇上在场结果也不过是撕破脸罢了,毕竟一个嬷嬷,权当惩治一个奴才,谁给能耐我何?”

薄胭深呼了一口气,只要自己在位一日,底下这些杂人就只能干看着!

“不过……”薄胭又道:“那齐嬷嬷总是透着古怪,你找时间好生查一查她,事无巨细,总要弄明白皇上为何偏袒她,本宫才好对症下药,否则长此下去万一哪天触到了皇上的逆鳞倒是得不偿失。”

佩瑶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就去打听。”停顿片刻,佩瑶又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薄胭道。

佩瑶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只是忽然想到,西晋太子也实在有办法,宝坤宫这样大的动静,皇上竟然也没来瞧瞧。”

“他那样一个人精,想留一个人还不容易。”薄胭不在意道:“他那一颗心较比干还多一窍,总不能埋没了他的才华,本宫这儿的热闹哪里是那么好看的。”

“那还要多谢娘娘夸奖了。”前面传来了锦安咬牙切齿的声音。

薄胭脚步一顿,循声望去,正看到锦安负手从假山背后转了出来,薄胭一噎,尴尬的咳了咳,怎的就这么巧,单单走到这里说了这一句,单单就让自己议论的对象听了去……

薄胭尴尬一咳,看了看身后仆从,另其退后几步远不至于打扰自己与锦安说话,锦安上前一步来到她面前,薄胭抬眸,这才看清,锦安比照上午初见自己之时神色多了几分倦怠之色,他一向自制,此刻恐怕是累极了才会有此种神态。

“太子受累了。”薄胭目光落在锦安双眼下的隐隐乌青忍着笑意道。

累?呵呵,锦安无奈,自己今日的经历又怎一个累字了得,不过短短一个半时辰罢了,竟比自己行军打仗半月都让人疲乏,嘉和帝下棋的精力简直充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这一盘绝对要下成平局的棋局自己实在下的“身心俱疲”,倒是嘉和帝,还傻呵呵的觉得知音难觅,下完了棋还不算,硬拉着自己又研究了半天他曾研究过的残谱,锦安看着那些自己十岁就解开的残谱,又看了看滔滔不绝发表见解觉得此局无人可解的嘉和帝,强挤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说好说,为皇后娘娘效力又怎敢说累。”锦安挂着勉强的笑容:“娘娘聪慧,斯年自叹不如,想来娘娘家中那年仅十二岁的表妹也如娘娘一般。”

薄胭一愣,随即笑容更甚了:“殿下谬赞了。”

“娘娘自谦了。”锦安握紧拳头,在今日从嘉和帝口中得知薄胭那表妹年仅十二岁的时候锦安有生以来第一次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又联想到今天下午自己辛辛苦苦的遭遇都是源于薄胭胡诌出来唬自己的一句话,锦安只觉气恼又好笑。

“今日之事多亏了太子殿下,日后别家的表妹也定不会来叨扰太子殿下清净了。”薄胭笑道,给了锦安一个保证,打人一个巴掌总要给个甜枣尝尝才好哄人。

锦安此次中招,心中虽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心中也纳罕为何薄胭会这样了解自己,现在想来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排斥什么,厌烦什么才会选择这样一个借口来诓骗自己,让自己不自觉的中招。

这样想着,锦安心中的异样淡了两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疑惑与探究,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前人,只觉得眼前之人谜团重重,自己自认一向十分善于伪装,怎的竟然被薄胭看的如此通透,她是当真聪慧至此?可是……

锦安沉吟片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皇后娘娘聪慧,只是斯年有一事不明,还望娘娘赐教。”

薄胭挑眉,示意锦安继续说。

锦安沉默片刻道:“皇后娘娘十六为后,实是九州第一人,斯年看娘娘为人亦是十分钦敬,今日之事斯年也有所耳闻,斯年不明白,既然娘娘懂这些人情世故,那么合该明白对于今日场景应该如何应对,又何至于闹到如此地步。”

薄胭一愣,没想到锦安会问的如此直白,待看清锦安目光中的认真后,薄胭眉目一敛,沉默片刻后扯扯嘴角道:“太子殿下所说的应对本宫明白,本宫自然可以对雪言的一切置之不理,甚至可以拍手叫好,只要顺着他来,讨他欢心本宫的日子便太平了,也不必为了他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薄胭这样说着,笑容一敛正色道:“可这是人情世故,并非一个母亲所为。”

锦安一震,抿紧下唇。

第十六章 谁都是谜团重重

“雪言乃是赵国未来的皇上,本宫自然明白让他厌恶是多么不明智的事情,若要宠他,本宫可以做的比齐嬷嬷甚至是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好,可正是因为本宫将他当做亲生儿子才更不能对他这般,到头来害的也只是他自己罢了,须知惯子如杀子,太子殿下应该明白。”

这一番话正是薄胭心中所想,憋闷了许久一吐为快,说完后霎时间轻松了许多。

“惯子如杀子……”锦安低声念叨着,蹙着的眉头缓缓展开,而后一笑抬眸看向薄胭。

“斯年受教了。”锦安对着薄胭拱手严肃问礼,这一礼该是二人相识以来锦安行的最最真心的一礼了,他一向心高气傲,除了天地父母师他还没有真心对谁行过礼,但是今日却是例外。

对于薄胭,锦安一直是看不透的,十六岁进宫为后,按理说正应该是彷徨伤情的年纪,可今日一番言语,却让锦安在她身上看到了不符合她年龄的成熟稳重,尤其是她对于赵雪言的态度,那确实是一个个母亲应该做的,她是当真将赵雪言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这样的后果,其中的利弊她心知肚明,知世故而不世故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分外难能可贵,单凭这一点薄胭便受的起自己这一礼,自今日起锦安对薄胭又有了更新的认识,旁的不说,以她的德行,确实当得起“母仪天下”四个字。

……

目送薄胭离开后,百里栀从假山的另一方闪身出现,摇着纸扇眯着眼睛打量薄胭离开的方向叹道:“在宫中竟然能遇上这样的人,嫁给那老皇帝实在可惜了。”

锦安斜斜的打量他一眼:“恨不能替她遭此劫?”

“那是自然,我的怜香惜玉可是出了名的!你说说,我陪你在赵国待了这么久,若是能带回去一个媳妇也算不虚此行啊!”百里栀摩挲着下巴笑的轻浮。

“呵,是啊,若是你能将一国太后拐回去做媳妇,百里大人该是能好好家法伺候你一番。”锦安凉凉道。

一想到家中那如同孩儿臂粗细一样的刑杖,百里栀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百里家世代书香,却不知怎的兴起了体罚,对于家法伺候,百里栀可是深恶痛绝,挨上一顿十天半个月都起不来床,若是自己真的将一国太后拐回去做媳妇……呵呵,那自己下半辈子应该就和轮椅相依为命了。

这样想着,百里栀心中那刚刚燃起的火苗“噗”的灭了个彻底。

太子被罚面壁思过,齐嬷嬷被贬,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会传到嘉和帝耳中的,同薄胭预料的一般,嘉和帝并未将此事闹大,而是私下来找自己谈了一谈,薄胭也并未添油加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嘉和帝,在听到赵雪言对薄胭叫骂“毒妇、灾星、狐媚子”这样的话时,嘉和帝面色一讪,原本带着几分问责的气焰也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了,凭心而论,被这样对待后薄胭仅仅是罚了赵雪言禁足,已经是太过宽宏大量了,不敬尊母那是要被废位的,薄胭这样处理已经是体谅自己了。

两相对比,再看薄胭并没有主动找自己谈及此事便是不愿自己为难,嘉和帝的心头升起了几分歉疚与怜爱,自己占着人家十六芳华的姑娘,还让人家受了此等委屈,确实有些不是东西……

思及此,嘉和帝再也不提让赵雪言被禁足的事情,默许了薄胭的做法,转而换上笑脸安抚了薄胭几句,言明赵雪言身份特殊,不懂事,叫薄胭多担待些,薄胭本也没有想将事情闹大,见状便摆出一副体贴嘉和帝的模样表示理解,嘉和帝见状越发歉疚,又赏了薄胭好些东西以示安抚,然后观察了一下薄胭的神色,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讨好的提出了另一个要求:“那齐嬷嬷此次确实是犯了发错,无可厚非,但是你也知道,她毕竟伺候了言儿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从前也是掌事之人,就这样被贬成杂役……朕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觉得言儿十分依赖她,若是因你罚了齐嬷嬷而伤了你二人之间的母子感情,反倒得不偿失,朕说的可对?”

薄胭眉头一挑,打量了一眼面上有些踌躇的嘉和帝笑笑道:“皇上思虑周全,臣妾能说些什么?”

“可是恼了?”嘉和帝打量着薄胭的神色,平日里自己都不愿惹这位娇妻生气,更何况这件事情是自己不占理,哪里还敢摆什么架子。

薄胭故意将头一扬:“皇上处处为大局着想,臣妾一届女流,能有什么意见。”

“这话说的不就是恼了。”嘉和帝舔着笑脸往薄胭的方向靠了靠软语道:“知道这事委屈了你,有什么不开心同朕讲就是了,气坏了身子,心疼的还不是朕。”

薄胭急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强忍着反胃道:“臣妾说的没错,皇上一心为大局考虑臣妾自当遵从,只是那日齐嬷嬷所作所为在场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若就这样算了,皇上让臣妾今后如何立足?那日太子骂臣妾的话……臣妾就不信是太子自己想出来的!”

话到此处,嘉和帝敛了笑意,别的也就算了,赵雪言言语有失责任到底在谁,一眼便知。

“这……此事是齐嬷嬷的错处。”嘉和帝道。

“皇上,臣妾自问并没将事情做绝,只是贬了齐嬷嬷做苦工,若按照后宫律法,她的所作所为死上百次都不足为惜,如今只罚了她做苦工皇上就……罢了,若是皇上的意思,臣妾自当遵从。”话到最后,薄胭的眼眶有些红了。

嘉和帝见状越发心疼,连忙软语道:“皇后所为自然是对的,是朕想错了,那齐嬷嬷有这样的胆量罚上一罚也是对的,皇后说什么便是什么。”

薄胭低眸不语,暗自冷笑,自己就说嘉和帝对齐嬷嬷是宽容的,果不其然,若是今日自己当真一怒之下将齐嬷嬷杀了又会生出另一桩事来,此次只算小惩大诫了,不过若是就这么算了薄胭到底意难平,自己要罚齐嬷嬷就是要罚,总要让她长长记性!

锦安留在赵国的消息虽然被嘉和帝有意压制,但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两日外面众人便听到了些许风声,对于锦安留在赵国的理由众人也是议论纷纷,以薄丞相为首的一众朝臣是持冷静提防的态度,而以严家为首的一众人则是粉饰太平一心觉得无事,两方暗中就此事辩论了不止一次,却依旧没有得到一个可行的方案,人家锦安是打着选妃的名号留下来的,总不能将人赶回去,可若放他在赵国总是觉得不舒服,这便不能硬来,只好暗中派人好生监视着以防万一。

当然这是上位者的心思,寻常人关注的重点则是在锦安那位“心仪女子”的身份,尤其是京中众位女眷,她们可顾不上分析这是不是锦安留在赵国的托词,只一心盼望着能引得锦安青眼有加的是自己,抛却锦安太子的身份不说,单单是他那一张脸便能将众人迷得七荤八素了。

是以,在锦安留在赵国的事情成为众所周知的“秘密”后,锦安的一举一动便格外受人关注,锦安今日日去了谁的府上,见了何人,都能成为一条大新闻,当然区别在于在政客眼中这涉及到两国内政,而在女眷眼中涉及到一桩绝好的姻缘。

今日锦安送礼去了户部尚书家庆贺他家儿子满月,百官政客们奋笔疾书讨论这一礼是否安了拉拢人的心思;次日锦安出宫去长生阁烧香,一众女眷又是一阵激动,须知长生阁乃是供奉月老的地方,锦安此去可是求姻缘的?再说锦安泛舟游湖之时,不远处总能出现一两艘世家贵女的画船,或丝竹管乐,或吟诗作对,各展其长,只盼着能得锦安多看一眼,而锦安到底属意谁,还是一个未知数……

严侯府

严侯爷与严夫人一脸笑容的拉着严家上下对锦安行礼问安:“参见西晋太子殿下。”

锦安还了一礼:“严侯爷何必客气,斯年在此为客,哪敢受严侯爷的礼。”

严侯爷笑道:“您是太子,礼不可废啊,今日是小女及笄之礼,太子殿下能赏光前来实在是吾等幸事。”一面说着一面对身后立着懂得严沛儿失了一个眼色,严沛儿羞涩一笑上前一步,今日她是花了十足心思打扮的,此刻桃心脸上带着两抹红晕,欲言又止的望着锦安,好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百里栀立在锦安身后暗自一笑,果然,严家请锦安来观礼是假,拉做女婿才是真。

锦安笑笑,略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目光在严家众人中扫了一圈,轻轻挑眉道:“怎的不见严七少与严六娘?”

众人闻言一愣,严七少与严六娘是府中比起奴才好不了多少的人,这是严家公开的事实,所以平常这样的宴会他们二人都是没有资格参加了,他们二人也自觉,每每都躲得远远的不出现在严侯爷与严夫人面前碍眼,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自然而然的忘记了府中还有这样两位主子,今日忽然被锦安提起,众人皆是一点防范都没有,先是诧异一愣:锦安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府中这二人了?而后是顿悟一愣:对啊!他们两个是主子啊……

第十七章 转运了?

严侯爷尴尬一笑,支吾一阵打圆场道:“刚刚还在呢,怕是今日府中热闹,一时没接到消息前来迎接也是有的。”一面转头对身边人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

下人应了声是,连忙跑开了,离开正门后却又一时踌躇不知该去哪里寻,匆忙拉了一个小厮道:“咱们七少爷现在在哪儿?”

“七少爷?”那人迷茫好久才明白来人问的是严戎,哈哈的摆了摆手道:“嗨,什么少爷啊,你说严戎啊!现在估计在他那破院子呢吧,早些时候来后厨要苞谷,今天忙成这样谁愿理他,叫人赶出去了。”

那下人闻言皱眉往后院寻去:“给你个忠告,日后可万万不能瞧不起咱们这位七少了。”

那人一愣:“什么意思?”

下人冷冷一笑:“这位七少,怕是交上贵人了。”

……

接到要去前厅问安的消息时,严七少正将好不容易烤好的红薯的交给严六娘的手中叮嘱着:“姐姐,小心些,有些烫。”

在得知锦安要见自己与严六娘的时候严七少怔楞过后是久久的沉默,倒是严六娘,眼睛一亮希冀一笑。

事发突然,而严七少与严六娘又没有什么可以见外客的衣服,下人们又紧急找来府中其他主子的衣服应急,但是无奈严七少与严六娘的身量实在太过单薄,府中其他主子因为日子过得太好,身子太过“珠圆玉润”,衣裳穿到严七少二人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比照今日盛装出席的其他严家人,这二人未免有些寒酸。

在严七少与严六娘出现在正厅的时候众人正在用晚膳,觥筹交错好不热闹,严夫人打量了一眼二人,暗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满脸嫌恶。

严七少携严六娘向众人问安,场中众人神色各异,只有锦安毫不在意的起身,像是没有看到二人身上不合身的衣服,亲自起身来迎:“七少近来可安好?”而后又对着严六娘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就这一个简单的礼貌性的点头,就引得严六娘心头一片繁花盛放,莫名羞涩的脸红点头应下。

严侯爷起身拉着严七少入席,用平生对严七少最最温和的声音道:“听说六娘腿疾发作才耽搁了时间,你这孩子,怎的也不提前跟为父说一声。”

这是刚刚商量好的口供,严七少拱手道:“今日府中有贵客,不愿扫了众人的兴致。”

提到自己的腿,严六娘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锦安,眼看他没有反应这才舒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入了坐,她这一动作自然逃不开严沛儿的眼睛,严沛儿狠狠白了一眼严六娘闷闷的不再说话。

席间众人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明白严七少是什么时候搭上锦安这艘船的,如今想来,在锦安初次来严府的时候便坦露过对严七少的赏识,现在严侯爷有意拉拢锦安,那么水涨船高,这位严七少的身价恐怕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锦安拉着严七少同坐,热络的与他交谈着,反倒将严大少与严二少这两个长房儿子扔到了一边,严七少也争气,不卑不亢的回答着锦安的每一个问题,粗粗一看,两人倒是相谈甚欢的感觉。

严侯爷目光在二人中流转片刻轻轻挑眉,不知在琢磨些什么,而严夫人则是在尽力压制火气,对着严沛儿使了一个眼色,事已至此,总不能让严七少与严六娘占尽所有风光!此次请锦安来也不是让他和严七少叙旧的!

严沛儿本来就因为不得锦安青睐而闷闷的,现在得了严夫人的指示,忙不迭的起身来到锦安身边为其斟了一杯酒柔柔道:“沛儿谢过太子殿下赏光,太子殿下的礼物沛儿很喜欢。”

一面说着一面抬手理了理鬓边的海棠金步摇,锦安刚刚送来的及笄礼她便戴上了,可见其重视程度。

严六娘闻言侧目,久久的凝视着严沛儿鬓边的步摇。

锦安道:“严小姐喜欢就好,这步摇是百里代为挑选的。”

严沛儿笑容一卡,尴尬的笑了笑:“这样啊……”

百里栀举杯笑笑,锦安不再理会,转头对严七少继续道:“听说再过一段时间便是赵国的科举考试了,七少可做好了准备?文试还是武试?”

严七少面色一讪,科举考试?这是继薄胭之后第二次有人提起了,可是严家又怎么会让自己参加科举:“我……”

“自然是文试。”严六娘闻言抢话道:“戎儿自幼熟读诗书,能参加文试自然是好的,”环顾一下众人面色,又提高了声音继续道:“前些日子在宫宴之上皇后娘娘也曾问起戎儿参加殿试的事情,并且颇为赏识呢。”

这是锦安与百里栀早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并不怎么惊讶,但是严家众人却是第一次听说,具是一惊,西晋太子之后又是皇后娘娘,怎的,自家这不起眼的老七真的要转运了不成?!

“哦?何时的事情,怎的都没同为父提起过。”严侯爷一缕山羊须道。

“皇后娘娘大概是玩笑的一句话,做不得真的。”严七少垂眸道。

严侯爷紧紧盯着严七少,笑的意味不明,严夫人则是暗自握紧了拳头,看了一眼身侧大腹便便的一心与身侧侍女眉来眼去的严大少与严二少,心中怒气更甚:这两个不争气的,指望他们二人,这严家就要易主了!

“严七少胸有沟壑,自然不是池中物,若是明日得空可否进宫一叙,你我手谈一局?”锦安邀请道。

严七少偷偷打量了一眼严侯爷的脸色,拘谨的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不嫌弃,严戎自然是愿意的。”

锦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晚宴之后,严侯爷拉着锦安单独去了书房,对外宣称是请锦安欣赏一下自己收藏的历代画作,但是实际上两人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值得一提的事,在送走锦安与百里栀以后,严侯爷将严七少叫到了房间里呆了许久,这其中种种,外人看的是云里雾里,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严七少不知在何处交了好运,引来锦安的看重,咸鱼翻身该是指日可待吧……

傍晚,严七少离开了书房,一脸冷峻的往回走,眼中是浓浓的担忧与疲倦,严侯爷的话在耳边响起:“如今朝势不稳,严家若想成事少不了锦安的支持,既然他看重你,你便随他的心意,可明白了?”

对于锦安看重严七少,严侯爷并不怎么意外,因为凭心而论,严家从上往下数,小字辈中能拿得出手的确实只有严七少一人,无关起身份,他的心思与才学哪怕放在京城也是拔尖的,锦安既然想要靠扶持严家来分赵国一杯羹,必然要选一个行事稳妥之人,那么严七少确实是不二人选。

严七少脊背微驼,无甚精神,刚一推开院门便看到严沛儿盛气凌人的带着下人立在场中,严六娘则是狼狈的缩在地上,衣裳被拉扯的不成样子,头发也散乱的如同乞丐一般,严沛儿盛气凌人的指挥着手下人道:“把她衣裳给我扒了!我的衣裳她也敢穿!即便是我不要的也不能便宜了她!”严七少大惊,连忙上前一步将严六娘拉起,帮她整理衣衫,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这是做什么!”

严沛儿冷冷一笑:“怎么,西晋太子夸你两句就觉得自己真是严家七少爷了?还敢跟我瞪眼睛!”一面说着一面看向他身后的严六娘嘲讽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刚对着西晋太子挤眉弄眼的模样!你是什么货色!一个瘸子罢了也敢蹬鼻子上脸!”

严六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明显是受了伤,想要辩解却因气恼与恐惧开不了口。

严沛儿继续道:“呵,果不其然,妓女生的能有什么好货色,惯会在男人面前献殷勤!我今天就和你明明白白的说清楚,再出现在我面前碍眼,看我怎么收拾你!”

严六娘习惯性的一个瑟缩,颤颤巍巍的拉着严七少衣角躲在他身后,严七少心口一痛,挺了挺身子将严六娘挡的越发严实。

眼看着严七少的反抗严沛儿心中不快,举起巴掌就要往严七少的脸上招呼,被严七少抬手握住。

“你敢跟我动手!”严沛儿气的七窍生烟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严七少的手,直觉便想抬脚去踢严七少,却听他淡淡道:“明日我还要进宫去见西晋太子,若是挂了彩,恐怕不好解释。”

严沛儿动作一卡,思索片刻愤愤的甩开了严七少的手,冷冷道:“哼,自以为找了什么新靠山吗?说到底怎么都是我严家的一条狗,若是我母亲哪日看你们不顺眼你觉得哪座靠山能护得住你们!今日之事就算了,再有下次……”严沛儿瞪圆双目恶狠狠的白了一眼严七少与严六娘:“这府上暴毙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严六娘一个瑟缩,从小到大,这样的打骂她经历了无数遍,即便严沛儿比她小上一岁,但是严六娘看到她依旧是不由自主的打颤,她那瞪眼的模样与严夫人如出一辙!

第十八章 挖墙脚

严沛儿带着一众手下如同得胜将军一样离开,徒留严六娘与严七少在这小院之中,严七少转身将严六娘揽在怀中柔声安慰道:“姐姐,可还好。”感受到怀中严六娘不由自主的打寒战,严七少眉头一皱,暗自咬牙。

若是往常,严六娘必然会狠狠哭上一痛,可是今次,严六娘死死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想哭的冲动,抬起头来看着严七少:“戎儿,你可知今日严沛儿为何如此生气。”

严七少不语。

“她是觉得,西晋太子对你我青眼有加所以才会生气,她说我狐媚子……你说说,西晋太子会不会是真的……”严六娘磕磕绊绊的说着。

“姐姐!”严七少皱眉。

“我知道我是个瘸子不配让人高看一眼!”严六娘紧闭双眸,崩溃的大喊着。

严七少:“……”

“可是万一呢……”严六娘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一个垂死之人见到一线曙光一般,明知道不是真实的却总想要抓住:“万一呢,细想想,西晋太子在京城并没有接触过哪家女子,甚至连哪家女子的名字都记不下来,但是对你我却格外上心,他记得我的名字不是吗!不是吗……”

严七少近乎怜悯的看着严六娘,此刻的严六娘就如同碰了一个易碎的彩色泡沫,长久的压抑长久的愤懑将她逼的近乎崩溃,她需要一个心灵上的寄托,一个她觉得能救她处理苦海的美好幻影,而锦安,正是这个能让所有女子青睐之人……

严七少要怎样向严六娘解释呢?锦安看重自己不过是因为严家没有可以扶持之人,只能向自己伸出橄榄枝,那么作为自己的姐姐,锦安必定会留心,至于记住他二人的名字……严七少苦笑,自己二人的名字也算是名字?谁人记不得。

可是话到嘴边,严七少又犹豫了,他不忍心戳破严六娘这个美妙的幻想,因为那个易碎的泡沫是她此刻拥有的所有,一旦被人戳破了,严七少不敢想象严六娘会不会崩溃……罢了罢了,只今天一夜,让她沉浸在这个美梦之中,等到她情绪稳定些再将所有的事情告知她吧……严七少这样想着。

可若是严七少知道日后因为自己的一个犹豫而让严六娘坚定了这个想法,更甚至是沉沦其中成为自己的枷锁,不知严七少会不会后悔今日的一念之差。

总之,经此一夜,好些事情已经渐渐偏离轨道,朝一个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第二日,严七少按照昨日的约定进宫去寻锦安,锦安并未在伊兰轩,而是与百里栀在锦鲤池边闲逛,引路的小太监便带着严七少来了锦鲤池。

“参见西晋太子殿下。”严七少抱拳道。

百里栀起身离开道:“你们聊着,我去旁边给你们放风。”

“免礼。”锦安朝湖中抛掷着鱼食,转头对严七少一笑:“今日这身衣裳倒是比昨日的合身了许多。”

“父亲昨夜特地叫人赶制的。”严七少面无表情的答道。

锦安笑着点了点头:“你倒是诚实,比你父亲好多了,明明连你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了,却偏要装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看着好笑。”

严七少扯扯嘴角:“太子殿下做事必然将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有什么可隐瞒的。”

“我的意思你父亲该都同你说了,你可有什么意见?”锦安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尽数抛进了池中转过身来对着严七少负手而立。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在下自当遵从。”

“哦?这话听着倒是怨气十足啊。”锦安玩味一笑。

严七少亦是一笑:“太子殿下也清楚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棋子,听命行事罢了,能有什么意见。”

锦安挑眉:“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十分清楚吗,若是严家有朝一日执掌大权你对那上首的位置就半点心思也无?”

“严家长房有两子,酒囊饭袋不成体统却深的父亲母亲维护,一旦严家掌权,能登上大位的自然是他们二人,我不过是严家派出来为他们扫清障碍的先锋罢了,若是胜了,没有我的功劳,若是败了……所有责任也我一人承担,这一点我很清楚……”严七少一顿,忽而抬眸看向锦安,一双眼睛透着晶亮的光芒:“只是谁都不敌太子殿下的谋略,在下佩服。”

“何以见得?”

“支持严家篡位,严家胜了,那严家两个无用之人上位,那么赵国的气数也就尽了,太子殿下尽可以凭着这段时间对赵国上下的了解一举拿下赵国以扩疆土;若是严家败了,也可以给赵国造成不小的动荡,届时已经深入赵国内部的太子殿下想要瓦解赵国也是轻松的事情,所以说,这一招,太子殿下与西晋,稳赚不赔啊。”

锦安轻笑:“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稳赚不赔的事情,我所倚仗的也不说是你严家的贪念罢了,不过于你……”锦安深深看了一眼严七少:“你倒是个聪明人,你在严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旦有机会脱离的话,我西晋倒是十分欢迎你。”

严七少却并没有因为锦安这句话而多么开心,思索片刻试探道:“我这一生最最挂念的不过是我的姐姐罢了,太子殿下……”话到此处却说不下去了,自己要怎么说,自己又有什么资格与锦安谈筹码,即便锦安能接受自己的姐姐,西晋皇室又是什么地方,严六娘当真能在西晋保全自己吗……

严七少幽幽一叹,将剩下的话吞到了肚子里,转而道:“不过太子殿下倒是好胆识,既然要找在下谋划此事却敢约见在宫中。”

锦安自然不明白严七少那未完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见他不说便也不在深究,只回道:“被人盯着的感觉可十分不好,更何况我要拉拢你家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了,与其躲着倒不如省些时间。

“被人知晓?”严七少一脸诧异。

锦安笑笑:“若不出所料,再过片刻……”

“参见皇后娘娘!”不远处传来了百里栀的声音,锦安闭了口,无奈一笑与严七少一同回头望去,正见一个花青色的身影朝这边徐徐走来……

薄胭远远的就看见锦安与严七少立在锦鲤池边,打量了一眼自己身边低眉顺眼的百里栀,薄胭无奈摇头,看来严七少已经选好队伍站了,这一世,他依旧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其实这个结果是自己预想到了,毕竟严七少背后是严家,严家想要的是皇位,又哪里是自己许的荣华富贵可比的,只是……以自己上一世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会有例外……

眼看着薄胭于九曲桥上越走越近,清风拂过她的发丝,一缕长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散落在薄胭肩头,严七少只觉得心尖犹如一潭春水泛起涟漪,那人……璀璨如星辰日月,依然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啊……

“参见皇后娘娘。”锦安率先问安,严七少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一起拱手问安。

“不必拘礼。”薄胭抬手道:“这么巧,太子也在这里?唔……这是严七少?上次宫宴一别便一直没有见过你了。”

严七少拘谨道:“谢娘娘记挂。”

“皇后娘娘消息真是灵通的很,我与严七少刚刚见面罢了,皇后娘娘便这样急着赶过来了?”锦安挑眉道。

薄胭见锦安无意打太极便也扯扯嘴角:“西晋与严家决意联手的大场面值得纪念,本宫怎么能错过呢。”

严七少闻言一愣,刚刚锦安说被人监视……难道是……

薄胭转过头来看向严七少,沉着脸面看了他半晌幽幽一叹道:“严七少,本宫上次同你所说的赏识你的话你可记得?”

严七少握紧拳头,垂眸不语。

“若本宫有话想同你单独说你可愿听?”

“皇后娘娘这是明目张胆的挖墙脚?”锦安挑眉道。

薄胭看向锦安:“不过因利而聚罢了,有什么争抢之说,若本宫能给他的比太子殿下的来的多,他多一个选择有未尝不可。”言罢又转向严七少道:“本宫知道你在严家处境不好,若你点头,本宫自然有把握护着你同你姐姐安全,本宫要的并非严家,只有你一个。”

百里栀闻言噗嗤一笑:“娘娘这话听着真是情真意切,但也只是说的好听,娘娘您要严家有什么用,严家上下能看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情真意切”这四个字,百里栀恨不得转出八个音调来,调侃之意十足,他一向风流惯了,在谁面前也没个拘束,这样的话总能给你解释出些别的意思来,薄胭纵然两世为人也是个姑娘家,更没受过这份调侃,当即面色一窘,又一想到刚刚为表示诚心的措辞,确实有待商储……

锦安亦是不厚道的笑了笑,待欣赏过了薄胭的窘迫后才假模假样的跳出来解围:“娘娘恕罪,百里这一张嘴就是皮了些。”

百里栀连忙配合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可不是,话多了话多了,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

薄胭被这两人不要脸的一唱一和的险些气的呕血,碍于自己皇后的身份却又不能表露出什么来,毕竟按辈分来说自己怎么算也是“长辈”,不能同小辈太过认真失了身份……

而严七少听了这话心中是无比颤动的,本来这话是没什么特殊含义,但是在百里栀一番热心的“解释”之后,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却又……别扭的分外舒心……

第十九章 相思成疾药石罔医

薄胭本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严七少与锦安分开与自己单独谈一谈,被百里栀这样一搅合,即便严七少愿意与自己商谈薄胭也没了这个心情,更何况百里栀说的没错,自己说的好听,其实严家能指望上的也不过就是严七少一人罢了。

薄胭思索片刻,按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道:“严七少是个聪明人吗,西晋太子想的究竟是什么你心中清楚,于他,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本宫知道你同严六娘只想过平安日子,本宫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锦安抽抽嘴角,这样当着面拆台的倒是第一次见,不过眼看薄胭放弃了与严七少单独聊天的想法锦安不由的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刚刚自己之所以由着百里栀调侃也是为了惹薄胭不自在,自己一向对任何事都是成竹在胸的,唯独面对薄胭,总觉得心中不踏实,总觉得她能读懂自己的想法,看透自己的算计。若说让严七少与薄胭单独谈谈,锦安还真的没有十足的信心,毕竟自己现在除了能给严家支持与好处外,于严七少自身是没有什么把握拿捏他的,而严七少想要的安稳薄胭却能给他,两相对比,自己的劣势一览无余。

锦安眯眼,说来可笑,放眼整个赵国上下,让自己觉得头疼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小女子……

薄胭望着面色冷凝的严七少以及不动声色的锦安暗自咬了咬牙,期望从严七少这里作为突破口毕竟是难了些,看来还是要让皇上对锦安存了提防的心思才好,可是问题是怎样才能让神经大条,一心觉得世界和平的嘉和帝相信锦安与严家是存了反心的呢,西晋可并非是小国,而是一个在九州大陆上举重若轻的狠角色,即便是嘉和帝意识到了锦安与严家的心思,以他鲁莽的个性又会做出什么决定呢……

薄胭一叹,总之这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明白也不是,隐瞒也不是,实在棘手的很,罢了罢了,还是同自己父亲商量一下在做决策吧……薄胭这样想着……

而严七少此刻的内心也是纠结的,薄胭说的种种条件正中他的下怀,脱离严家,安稳度日这是他一直想要的,可与此同时一种不甘之感油然而生,眼前之人是薄胭,是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记挂了多年的女子,自己身为男儿,却要一切都依靠她来接济,她一女子身处这混乱的后宫还要挂心政事,相对比之下,自己竟然显得尤其没用……

是以,严七少的心再一次摇摆不定起来……

“胭儿……”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搅扰了这片几乎已经凝固的空气,薄胭背脊一僵,循声望去,正见到一个身着藏蓝官服的人立在不远处,正痴痴的望着自己。

薄胭只觉得额头一跳,瞬间头痛……

刘钊本是奉旨进宫办差,途经锦鲤池,转过一方假山正见到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只一瞥便再也挪不开步子,薄胭,薄胭……这个刻在他心中多年的名字,这个让他记挂了十几年的人,这个让他半脚踏进鬼门关还放不下的人……

相思成疾药石罔医……

刘钊僵硬着躯干,明知不妥却依旧忍不住提起步子朝薄胭的方向走去,久久的凝视着眼前人,多日不见,她瘦了,也憔悴了……

“咳咳!”佩瑶焦急的咳嗦着,挤眉弄眼的给刘钊递眼色。

刘钊这才移开目光,垂眸敛了神色拱手问安:“参见皇后娘娘,西晋太子殿下,百里公子、严七少有礼了。”

薄胭笑笑状似如常道:“原是表哥啊,在家称呼惯了在宫中也忘记改了,下次可再不许了。”

刘钊心头一痛:“娘娘说的是,臣……谨记……”

锦安的目光在薄胭与刘钊中流转一番,又仔细打量了一眼刘钊隐忍的模样勾唇一笑:“刘大人进宫是有公务?”

“不过吏部的琐事罢了,来送奏章的。”刘钊深吸一口气:“今日天气晴好,太子殿下难得雅兴,来赏鱼?”刘钊毕竟出身世家又为官几年,该懂的进退还是懂的,皇宫之中又是大庭广众,自己纵有万千想对薄胭说的话也只能暂时忍了。

“是啊,自来了这里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原来刘大人竟然是皇后娘娘的表哥?”锦安笑笑。

“皇后娘娘生母乃是在下的舅母。”刘钊回答道。

“本宫也许久没有家中消息了,一切可还好,听说姑姑前些时候病了,现在身子可大好了?”薄胭话起了家常。

“谢娘娘关心,家母一切无碍。”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早前每到这个时候姑姑都会亲手做雄黄酒,现在想想也好些年没有喝过了。”薄胭道。

“若是皇后娘娘喜欢,改日微臣给娘娘送来一坛。”刘钊殷切道。

薄胭笑容一卡,扯扯嘴角:“这样的琐事就不劳烦曹大人了,随便派个下人就好。”

刘钊一顿,低低的应了声是……

严七少自从刘钊来了之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一向不多话,更何况面对的几乎都是陌生人,不过这就让他更有时间去打量别人的一举一动,仰人鼻息的日子他过惯了,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他的目光落到了刘钊的身上,眼睛眯了眯,凭心而论,刘钊掩饰的很好,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副许久不见的家人模样,但是……严七少合眸,刘钊那见到薄胭时那隐忍的,微皱的眉头以及他周身的气压,简直和自己如出一辙……可能因为是感同身受,自己尤其能够看清他对薄胭的心意。

表哥……青梅竹马……他们二人是不是……严七少蹙紧眉头,心中泛起阵阵醋意……

正事都已经谈完了,与刘钊的寒暄也到此为止,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薄胭便带着佩瑶回了长宁宫,严七少也告了退,百里栀笑笑凑到锦安身边:“这严七少,你可有把握?”

锦安挑眉,幽幽道:“三成。”

百里栀一惊:“这样低?!”

“三成还是保守估计的,以我手中的筹码,确实不足以吸引他。”

“那……那怎么办……”

锦安合眸:“静观其变……”

严七少回到严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向严侯爷禀报了今日所见所闻后,严七少往自己的小院走去,经过花园时脚步一顿,抬头望着天边清冷的月色有一瞬间的怔楞……今日薄胭说的话在他的耳边久久回荡着,她许诺给自己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严七少轻笑,自己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说出来都引人笑话,薄胭,那样一个天仙一样的人物若是知道自己对她存了什么心死该是觉得十分恶心吧,自己所憧憬的未来里是有薄胭的,可是现在看来……

严七少咬牙,别说接近薄胭得到她的垂青了,自己连刘钊都比不过……论家世,论地位……自己不过是一个需要薄胭帮助才能脱了困境的人,有什么资格……

心中的不甘、懊恼与自卑越发强烈,严七少烦闷的推开院门,抬头正看到严六娘端着饭菜一瘸一拐的往院中走,循声往来发现严七少后,严六娘欢快一笑,将手中的碗筷放到石桌上,招呼严七少去吃饭:“回来了!我算着时间准备的饭菜,果然赶上了,快去洗洗手,来吃饭吧。”

严七少眉目一软,卸去周身的疲乏微笑着朝严六娘走来。

“进宫一天,累了吧。”严六娘一面摆着碗筷一面询问着。

严七少摇摇头,看清桌上的红烧肉后轻轻挑眉:“这肉……”以自己与严六娘在府中的地位,除非新年,否则餐桌上怎么能看见荤腥呢?

严六娘笑的开怀:“今日你初次独自进宫,我想着给你做些吃的犒劳你一下,就试探着朝厨房要了肉,没想到还真的给了!快,趁热吃!”

严六娘一面说着一面往严七少碗中夹菜。

严七少怔楞片刻,嘲讽一笑,墙头草随风倒,想来是底下人看昨天与今天的态势,觉得自己交了好运,这才故意巴结的,若是放在平常,又严夫人挡在那里,府中谁敢向自己二人示好,巴不得谁见了都踩上一脚才是真的。

“今日进宫如何?与西晋太子殿下怎么说的?”严六娘闪烁着双眼兴奋的问道。

严七少持筷子的动作一顿。

严六娘依旧眨巴着两只眼睛希冀的望着严七少:“他……可有提到我?”

严七少沉默片刻,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姐姐,他是西晋太子!”

严六娘不甘心的抿紧下唇:“我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只是……”

“姐姐!”严七少终于意识到不把话说开严六娘恐怕会陷入这个幻想中不能自拔:“姐姐,我知道你是听了别人的话以为太子是为了哪位佳人留下来的,我现在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根本不是,他之所以留在赵国是为了要与咱们严家联手篡位,进而从中获取好处,父亲的心思,姐姐你不会不懂吧,否则你觉得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巴结他,还不是为了一朝起兵能得到西晋的支持!”

第二十章 谁不是被迫的

严六娘握紧筷子不再说话,良久,咬牙切切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我想要麻雀变凤凰想的疯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严家的意思西晋的意思,这些都是朝堂的事,我从来不想理会也不愿理会……你可知,我今日路过前厅,听到下人在议论什么?”

严七少看向严六娘。

严六娘双目含泪,悲切抬头带着哭腔道:“严沛儿游说着严夫人,要将我嫁给西城总兵做小妾!”

严七少双目震荡,西城总兵?那个年过半百暴戾成性的老头子?!听说在他手上已经折了三任夫人的性命了。

“若是这桩婚事成了,那就是要了我的命!戎儿,你还不明白吗,严家你我是指望不上的,若想保全自己,总要有个依仗,现如今这样的形式,若是你我再不上心,恐怕你就没有我这个姐姐了!”严六娘痛哭流涕,悲戚的拉着严七少的衣角:“我确实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严夫人是当家主母,我的婚事只能听凭她做主,戎儿,我真的等不起了!”

女子婚事自然是掌握在当家主母手中,更何况二人的生母已经过世多年,严六娘说的的确是事实,严七少握紧拳头,懊恼自己明白的太晚,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姐姐是女子,处境不是自己可比的,她这样急着并不单单是因为心仪锦安,而是以为那是她目光所及唯一的救命稻草,一个可以对抗严家的人,一个可以帮她改变命运的人。

“姐姐你别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嫁给西城总兵的!”严七少扶着严六娘的肩膀坚定道。

严六娘却摇了摇头:“别说傻话了,你我凭什么对抗严家?他们不过把你我当成严家的一条狗罢了,还是那句话,若想自保,就必须要抓住锦安这个机会!你只有借着他的力才能和严家站在同一高度上,才能有谈判的资本!”

严七少长久的沉默了,这一次他无法反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严六娘,也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女子,自己不愿再受制于人,或许,自己早该这样想……

与此同时的严家东院,严大少严二少坐在一起也在商讨着什么,他二人刚刚在严夫人那里吃了一通挤兑,说他二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此刻心中正气闷着。

严大少腆着肚子靠在椅子上望天,愤愤道:“那老七交了什么好运,西晋太子竟然瞧上他了,你看看,父亲对他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了。”

严二少搂着自己第三房小妾摇头晃脑道:“都说那西晋太子好男风,说不定看老七长得不错想把他收了也不一定。”一面说着一面在小妾的胸脯上揉了一把,引得怀中人一阵娇笑。

严大少撇撇嘴:“去去去,看西晋太子那意思是有意提拔她,要是真看上老七那张脸用得着花这样大的力气吗,父亲母亲现在看咱们两个是哪哪儿不顺眼,咱们要是再不想个法子,这严家就真成那个贱种的了……哎,我说话你听见没!见着美人就丢了魂儿,你这像了谁!”一面说着一面强自拉开严二少停留在那小妾腰间的肥手。

严二少缩回手,拍开严大少的咸猪手,转身白了他一眼:五十步笑百步,你那十六房小妾比我还多一房呢!

“怕什么,有娘在那儿撑着,那老七还能反天不成!”严二少道:“惹急了娘,娘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严大少咂舌:“那倒是,只是长此以往你我在爹的心中哪还有什么分量可言,这严家可不能他老七一人独霸的!”

那小妾缩在严二少的怀中暗自嘲讽一笑:分量?对于这两个傻儿子,只要不出什么丢脸的事情严老爷就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分量?!

反观严二少对于严大少的话倒是十分赞同:“说到底严家未来是你我二人的,总不能让老七抢了风头!”

“你可有什么法子?”

“法子我倒是想了一个……”严二少对着严大少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严大少依言而行,两人凑在一处一来一往聊的火热。

那被冷落在一旁的小妾看着两人交头接耳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争相抢吃食的肥猪,忍俊不禁的偷笑一番,无奈摇头:这严家怎么就出了这两个奇葩,不说别的,他二人哪怕有严七少一星半点的样貌,自己也不必每次都将他二人嫌恶成这般,靠着他二人成事,还不如指望着太阳从西边出来稳妥些。

一旁被嫌弃的二人还不自知,凑在一起讨论的火热,越发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十分难得的妙计!

长宁宫

薄胭褪去装扮准备就寝,抬眼看到却佩瑶踌躇着不愿离开,疑惑问道:“怎的?还有事?”

佩瑶捏着衣角,犹豫了一阵小心开口道:“娘娘,有句话奴婢总觉得应该同您说。”

“何事?”

“是关于表少爷的,”佩瑶一叹:“今日他那模样您也见到了,奴婢越矩,奴婢只是觉得表少爷心中放不下您,见了面也是伤心,若是叫有心人看了去……”

薄胭倚在床上理了理衣领道:“你说的我明白,今日不过偶遇,放心,我有分寸。”

佩瑶闻言眉头舒展开来,松了一口气,声音明显欢快了许多:“娘娘明白就好,奴婢这也是为了娘娘着想。”

薄胭笑笑:“我知道的,”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继续道:“这宫中不只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我,今日见了表哥实在不妥,别人恐怕没注意到也就罢了,锦安今日却是看的真切,他们同为男子,难免不会察觉出什么,万一生出什么事来……罢了,若是日后他再以什么理由找来,你帮我回了就是,不必问我。”

佩瑶点了点头:“奴婢也是这个意思,您已经是皇后,这些外臣不见也罢。”

薄胭一叹:“只盼着表哥早些想明白了。”

佩瑶亦是一叹,随声附和。

……

不出薄胭所料,以后两天刘钊便带着酿好的雄黄酒进宫求见,佩瑶也按照事先说好的那般将刘钊拒之门外,只接了他的雄黄酒。

佩瑶接了雄黄酒,看了一眼满眼期待与惦念的刘钊皱了皱眉头:“表少爷,容奴婢说一句,如您这般,早晚会害了皇后娘娘也害了您自己的。”

刘钊眼中希冀稍褪。

佩瑶一叹:“表少爷,论身家、品貌您哪里不是京中拔尖的,又何苦自寻烦恼,缘分这二字,不可强求。”

刘钊苦笑一声,道理自己何尝不明白,只是……

“相思二字,太苦,我唯愿她安好,这深宫之中便是炼狱,皇上又是那般多情之人,佩瑶,你可以说是伴着我与娘娘一同长大的了,日后这宫中还需得你细心照拂。”刘钊垂眸道。

看着外人眼中的世家公子,天之骄子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佩瑶心头一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半晌也只得硬着心肠道:“皇后娘娘是母仪天下,这便是命数,表少爷再挂心也是鞭长莫及,奴婢伴着娘娘长大,自然会细心照拂,只是这话,日后表少爷便不要再提了,不能说,也不应说。”

刘钊垂首,低低的应了声是,那狼狈模样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能以十八岁官居吏部,他靠的绝对不只是背后家族的支撑,这样一个本应意气风发的少年英才因一女子失落成这般,实在让人唏嘘,情之一字,实在害人不浅。

刘钊终究没能进入长宁宫的宫门,佩瑶同他说了两句话便送客了,眼看着刘钊失了精神落魄远去的背影,佩瑶又是一阵心酸,转身关门的瞬间,眼角却忽的瞥到了不远处立着的锦安与百里栀,他二人立在回廊下望着游鱼,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刚刚那一幕他们都看到了?

佩瑶心头一沉,只觉得有些不好,但想着那么远他二人应该也听不到什么便作罢了。

端午节来临,薄胭少不得要张罗各宫事宜,一桩桩一件件都要亲自过目,再加上宫中有锦安这样的远客,今年的端午节少不得要比照每年盛大些,薄胭最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事情,但却不得不勉力应付,身心俱疲之下便染了风寒,虽然也吃着药但是一直没有大好,只是勉强维持着,等到挺过了端午节的宴饮,病症就彻底发了出来,整个人高烧不退,躺在长宁宫昏昏沉沉的,几日也不见好,急坏了嘉和帝和一众太医,消息传到薄家,又是一阵惊涛骇浪,薄夫人哭的悲戚,埋怨薄中青狠心将薄胭送到宫中,现在可不是病了!又一脑补薄胭在宫中凄苦无疑的场景,薄夫人又是一阵心痛,并上薄老夫人双双病倒了,薄中青可犯了愁,满心担忧之余却守着外臣不得轻易如后宫的老规矩拘不肯擅自入宫,只一心在薄胭守着薄夫人与薄老夫人二人,这场景,虽然明白是他迂腐重礼教,但是未免看的人心寒。

而宫内亦是乱成一团,嘉和帝给众御医下了死命令,若是医不好薄胭,提头来见,锦安本着身为客者的自觉主动避嫌,除了贡献出一些补身子的药材外整日躲得远远的,私心却是感叹薄胭这一病实在是解放了自己,嘉和帝整日与御医为伍,自然没有时间找自己“切磋”棋艺,自己在赵国的日子第一次过得这样安逸。

第二十一章 错有错招

宫中的御医得了皇命,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彻夜不眠的为薄胭调整药方,恨不得拿药当饭吃一般喂给薄胭,在这样一通“苦口良药”的洗礼下,三日后薄胭终于是醒了。

薄胭睁开疲倦的双眼,眼前依旧视物不清,轻轻咂舌后脑中生出了清醒后的第一个想法:这嘴里是含着黄连吗,怎么这么苦……

薄胭靠在贵妃榻上,慢慢的吃了一口桂圆莲子羹,轻轻皱了皱眉头,将碗放到一边,自己这舌头怕是出问题了,也不知那些御医趁自己昏迷的时候都给自己用了些什么药,现在自己吃什么都感觉是苦的。

佩瑶肿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薄胭,模样可怜兮兮的,如同一只红眼兔子一般。

薄胭虚弱笑笑,揉了揉佩瑶的额头道:“刚应付皇上就够累的了,你还来招我,罢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刚刚自己醒来就看嘉和帝一阵嘘寒问暖,自己只觉得疲惫便推说身子乏了,三言两语将人打发了,现在才有些精神。

佩瑶嘴巴一瘪,带着哭腔道:“什么没事啊,您整整昏迷了三天!若是有个万一……呸呸呸,皇后娘娘吉人天相怎么会。”

“唉,算了,不过是普通风寒,我这身子底子弱而已。”薄胭安慰道,心下却是一叹,不过是个风寒自己都扛不住,难不成自己的身子骨当真弱到了这般地步?也难怪自己上辈子那么容易就驾鹤西游了,自己这么久以来补得那些东西都吃到谁的肚子里去了,天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吃酥乳酪、红烧肉,可是念着这些东西于延年益寿无益,便一直忍着,如今看来……

薄胭一叹,看来自己这身体是什么也补不了的了,自己也别挣扎了,难不成自己注定红颜薄命?想到这里薄胭又不免暗自将自己的名字腹讥一番,这个名字自己真是怎么听怎么不满意,自己短命多半是它害的!

“小姐早前在薄家的时候也没这么容易生病,说到底就是因为进了宫以后诸事繁忙劳心劳力的。”佩瑶道。

“宫中哪里是家里可比的。”薄胭笑笑。

佩瑶点头表示赞同:“那确实,不说别的,若是从前在薄家,小姐你生了病,夫人老爷可是连就寝都不肯的守在你身边,哪里……”

佩瑶说到这里及时住了口,暗自懊恼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从前是从前,此次薄胭生病,薄家众人可是连一面都没露的,这般境遇,薄胭心中难免难过。

薄胭看着佩瑶恨不得咬了舌头的模样,只是微微一笑,父亲这样守礼的做法自己已经习惯了,他一向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自己嫁进的是皇家,犹记得上一世,即便是自己病入膏肓的那一次,父亲也只是派人送来了家书进宫,只因宫规有云:外臣无诏不得轻易进入后宫。

其实这样一条规定鲜少有人遵守,毕竟宫中妃嫔太多,谁还没有想家人的时候,有时候进宫会面便省了请旨这一环节,毕竟,皇上哪有时间管这种小事,是以,时间长了众人都快忘了还有这一条宫规了,可偏偏薄中青为人迂腐呆板,只要是宫规上有的必得逐一遵守。

薄胭只觉得头疼,现在自己并不在意他是否进宫见自己,而是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自己若想要劝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恐怕比登天还难。

薄胭醒了后的第二天,精神终于恢复了许多,如今正是暑热,整日缩在房间里薄胭只觉得都快要生出热痱子了。

晌午时分,薄胭收到了各宫送来庆贺薄胭好转的礼品,有金有玉、有字有画,其中以锦安送来的物件最得薄胭的欢心,那是一根百年老山参,薄胭整整一上午都在琢磨着是拿它煲汤好还是熬药好,经过这么一出,薄胭越发惜命,那锦安自己虽然看着不顺眼,但他送来的东西倒是十分合自己的意。

“好佩瑶,你就让我出去放放风吧,就一会儿。”薄胭揉着眉心无奈的看着守在门前一脸坚定的佩瑶。

佩瑶狠狠摇了摇头:“今天您就是说出大天来也别想出这大门一步!身子才刚好,若是吹了冷风可怎么是好。”

薄胭道:“并不是什么大病,放心,若是一直在房中闷着才容易出事,我就出去走走,片刻就回。”

佩瑶将脖子一横摆明了说不通。

薄胭感受着周身的汗渍,咬咬牙,将心一横挑眉道:“那好呀,长命、百岁、延年、益寿,这几个名字里面你选一个喜欢的。”

“啊?”佩瑶嘴角抽了抽,从昨天晚上开始,薄胭便有意无意的跟自己提起改名字的事情,佩瑶原以为是在开玩笑,没想到。

薄胭看着佩瑶纠结的面色,强忍着笑意道:“本宫想过了,本宫这名字呀,煞气!但是毕竟是父母给取的,轻易改不得,你是伴着本宫自小长大的,给你取个福寿绵延的名字就权当给本宫挡灾了,你一向忠心,本宫相信你是愿意的。”说实话,这件事情并非只是吓唬佩瑶,薄胭还真的在心中谋划了很久,但是碍于颜面没好意思开口,如今正好!

佩瑶瘪瘪嘴巴,结结巴巴委屈道:“娘娘,不改……不行吗……”

薄胭暗自偷笑:“其实本宫也明白这名字不好听,但是也是为了本宫的身子着想啊,这样如何,你若当真不喜欢便放本宫出去走走,也不远就在后院,你我二人偷偷的,不惊动旁人,如何?”

佩瑶依旧立在门口,但是背脊已经有些心虚的弯了下来,想到以后自己要被叫成“长命百岁”又或者是“延年益寿”,自己那颗忠心终于是晃了晃,自己丝毫不怀疑薄胭这提议的真实性,她那泛光的眼睛里可满是期待,薄胭现在的怕死程度已经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了。

思及此,佩瑶那本就晃荡的忠心终于土崩瓦解,碎了一地,讪讪一笑,身子往一旁让了让怯怯道:“那娘娘说好了,可就只有片刻,咱们片刻就回。”

薄胭噗嗤一笑,这小丫头,什么忠心不忠心的,都是说的好听,自己倒是盼着她死活不让开,那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她改名字了。

眼看着薄胭似乎失望的模样,佩瑶暗自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一溜烟的将门打开,扶着薄胭出了门。

薄胭此次只是想出门放放风,尽是悄悄的,再加上薄胭不愿见人在身前晃悠,生病了更是如此,所以早早的便打发下人们去外间伺候,是以两人出门前往后院并没有惊动旁人。

长宁宫的后院是一方池塘,上头满是睡莲其间有几尾游鱼,倒是个清净的所在,池塘旁立着一架秋千,是薄胭进宫后让人建的,闲来无事来此处坐坐是极好的。

佩瑶扶着薄胭落座,陪着薄胭望了一会儿池中的游鱼后道:“您这身子刚好,还是虚的,奴婢再去那件外衫给您披着。”

薄胭点了点头:“也好。”

佩瑶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独留薄胭一人在池边。

薄胭难得这样自在,伸了伸胳膊松松筋骨,脑子里有想到了锦安送来的那根人参,只觉得锦安却是很会送东西,他身为一国太子,再名贵的东西也送得起,但是自己年岁轻,若是什么天山雪莲这类的也进补不了,倒是那根百年人参,正好补身子用得上,到底是煲汤还是熬药……这是一个问题。

薄胭陷入了思考中,盯着池中的睡莲怔怔出神,半晌也没有个答案,也不知过了多久缓过神来只觉得索然无味,私下看顾一番这才意识到佩瑶还没有回来,薄胭疑惑起身,不过就是取一件外衫罢了,她怎的去的这么久?

这样想着,薄胭起身往寝宫寻去。

“佩瑶。”薄胭轻声唤着,来到寝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却听到里间传来了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与拉扯声,薄胭一愣,直觉不对,连忙推开宫门,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她怔楞当场。

只见佩瑶此刻正衣衫不整的靠在榻上被一男子压在身下,潮红着一张脸,满是纠结的神色,模样虽然是推拒着,但是那拳头却是绵软无力,而此刻压在她身上的男子听了声响,与佩瑶一起回头望来,薄胭看清那人更是一怔:刘钊?!

想来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乱了方寸,佩瑶使力气狠狠的推开刘钊,快速拢上自己的外衫,本就潮红的一张脸更是红的滴血,迅速包了一包眼泪缩在一角,而刘钊看清来人也是慌忙整理衣衫,向后退了一步连声道:“胭,胭儿……不是的,不是的。”

虽然这场面让人震惊,但是薄胭还是努力的保持冷静,看了一眼二人虽然衣衫不整但是应该还没有酿成大错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轻轻嗅了嗅空气,眉头一皱:媚药!还是最最猛烈的念奴娇!

第二十二章 呃,这么快就结束了?

薄胭上一世活了三十个年头,虽然未经人事,但是毕竟身在宫中,该懂的不该懂的还是懂一些的,尤其是这念奴娇,想当年有一秀女为了爬上赵雪言的床便偷偷用了这媚药,万幸的是被自己发现的早,她没有得逞,那是自己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药,念奴娇是媚药中最最强烈的一种,是一种媚香,只有淡淡的香味,混在空气中根本不易察觉,一旦被人接触到,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就能起效,中了这种媚香的人根本不受自己本愿控制,当然这种媚香也并非无解,只要等香味散去自然就解了。

薄胭拿出手帕掩住口鼻向后退了一步,看这情景,这本该是为自己准备的一场戏却没料到阴差阳错的落到了佩瑶身上,有人要陷害自己!这是薄胭的第一反应。

薄胭快步走进屋内关上宫门,不理会面色各异怔楞当场的二人,快速敞开后窗通风,而后又疾步来到香炉旁查看,打开炉盖查看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点燃念奴娇的痕迹,薄胭皱眉,原来暗害自己的人并没有将念奴娇下到香炉中吗?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一直在寝宫,今日进入自己寝宫的人只有佩瑶,旁人是没有机会接近香炉的。

虽然疑惑,但是事到如今薄胭也没有时间再去深究这件事情,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刘钊才行,那人既然设了这样一个局,就必定还会有一处捉奸在床的戏码。

“谁将你放进宫的!”薄胭来到刘钊面前沉声道,又转头看了一眼所在墙角的佩瑶愤愤抿紧下唇。

“胭……皇后娘娘,”刘钊也恢复了清明,很快镇定下来:“听闻你生了重病,我心中挂念,昨日下朝接到了一个宫人送来的口讯,要我今日此事来这里,说你要见我。”

薄胭无奈合眸:“那人那样说你便信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何要见你?宫中处处如履薄冰,我难不成怕人抓不到我的把柄了?再说,即便要传口训我又怎么会指使别人,总该是打发佩瑶才是!”

“我,我……”刘钊踌躇着,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其实在接到口训的时候自己也有怀疑过,但是薄胭病重,自己实在是担心极了,所谓关心则乱便没有深究,再加上,在刘钊心中存了个私心,若是薄胭当真要见自己呢?若是她当真召见自己有什么话要说呢……

于是乎,带着这诸般情绪,刘钊便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其中本可发觉的漏洞,只剩下满心期待与忐忑在今日约好的时间来长宁宫寻找薄胭,这一路上半点阻碍都没让刘钊渐渐放下了担忧,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薄胭安排好的,她怕节外生枝才打发了下人,为自己安排好的进来的路,却没想到一进门却与佩瑶撞了个正着,佩瑶见了自己亦是一阵惊慌,可二人还没来的及说几句话便觉得周身燥热神志不清,若不是薄胭及时赶来,恐怕便要酿成大错。

空气中的念奴娇香气渐渐散去了,刘钊与佩瑶浑身的燥热也被压了下去,想到刚刚种种,二人具是觉得没脸见人。

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薄胭虽然不完全知晓,但是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只是眼下却没有时间和刘钊一一对证,现在最最要紧的是赶快送走刘钊。

“佩瑶。”薄胭冷声道。

佩瑶慌忙下了贵妃榻,怯怯的立在薄胭身边。

“你快些将他送出宫去,记得要万事小心,千万别被人瞧见,否则可就解释不清了。”

佩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钊,思及刚刚的场景心中依然别扭,但是也明白这事非同小可,容不得自己耽搁,这才一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刘钊也明白自己此行该是给薄胭惹了祸,当即也不多言,理了理衣裳准备跟着佩瑶离开。

二人往门口走去,还没来得及开门,就忽然听到外间响起了推门声与阵阵脚步声。

佩瑶与刘钊脚步具是一顿,转身惊慌的看向薄胭,薄胭眉头一皱:到底是晚了!

“别走了!快过来!”薄胭一面说着一面坐到椅子上,匆匆倒了两杯茶摆在桌上,刘钊与佩瑶见状会意,连忙来到了薄胭身侧,刘钊顺势落座,佩瑶则立在薄胭身侧侍候,三人刚刚做好准备,门就被种种推开,薄胭偏头望去,正见到嘉和帝一众人出现在宫门口。

薄胭眯眼打量了一番,除了嘉和帝之外,还有一个涂画的花枝招展的一身橘粉色宫装的妃子,薄胭隐约记得她是北苑的徐贵人,年方十八,比自己早两年进宫,在自己进宫之前是最最受宠的妃子。

嘉和帝一众人推开门后看清里面的场景后一愣,嘉和帝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因为怔楞而变得奇怪的很。

嘉和帝眨巴眨巴浑浊的双眼,看了看屋内穿戴整齐对坐品茗的二人,迟疑片刻,转头看向徐贵人:“这就是你刚刚描述的绘声绘色的奸情?!”

徐贵人看着屋内二人,亦是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回事,自己派的人不是回报说亲眼看着刘钊进了长宁宫,有听到里面有动静的吗,怎么这场景竟然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难不成……这二人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臣妾……”

薄胭瞥了一眼徐贵人,冷冷一笑,没想到这人平日里看着乖巧老实,原来也是只蠢蠢欲动的老虎。

“哦?奸情?”薄胭扯扯嘴角:“皇上今日是来捉奸的?”

“啊……朕……”眼看着格外平和的二人,嘉和帝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今日自己确实是听了徐贵人的言语过来捉奸的,只是如今这场景,怎么看也看不出奸情来啊。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刘钊连忙跪地问安,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徐贵人眼神在薄胭与刘钊之间转了转,愤愤一哼,不行,今日的话自己已经说出去了,若是没个终了自己可不单单是失信于皇上,薄胭是不会允许自己存于后宫之中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徐贵人咬牙,今日的事情怎么也要有个了断!自己的计划不会错的!即便不能给薄胭定罪,也定要让皇上怀疑薄胭的贞洁问题!

“皇上!”徐贵人道:“臣妾身边的水桃可是亲眼看到刘大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长宁宫的,里边还传出笑语声声,再加上咱们一路行来,这长宁宫未免太过安静!若是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为何将下人都打发了!”

嘉和帝深呼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证人?”薄胭慢慢起身:“贵人说的证人是……”

徐贵人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个小太监躬身上前禀报:“回禀皇上,奴才亲眼看到刘钊大人鬼鬼祟祟的进入长宁宫。”

薄胭眸色一暗:“看到便看到,刘大人就在此处你自然能看到,又凭什么断定是鬼鬼祟祟的。”

小太监一时哑然。

徐贵人连忙接口:“刘大人可有进宫的诏书?没有皇上的传召,自然是鬼鬼祟祟的,刘大人来长宁宫怎么这样轻车熟路啊!啊,对了,前两日刘大人还进宫来给皇后娘娘送雄黄酒呢,果然是青梅竹马的感情,果然不一般。”

听到“雄黄酒”三个字,佩瑶眉头一挑,直觉意识到了什么,徐贵人怎么会知道雄黄酒的事情,再一想那日自己在送走刘钊的时候远远见到的可不是西晋太子锦安,难不成……

“皇上!”刘钊瞪大双眼连忙分辨:“皇上明察,臣与皇后娘娘不过兄妹情谊,切不可因微臣坏了皇后娘娘名声。”

徐贵人笑笑:“刘大人何必慌张至此,皇上自会明察。”

嘉和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甚了,看向刘钊与薄胭的眼神中充满疑惑。

“所以,徐贵人仅凭这一点就觉得本宫做了什么龌龊之事?俗话说捉贼拿赃,捉奸捉双,徐贵人这一切都是推测罢了,怎的说的竟然像亲眼看到了一般。”薄胭依旧稳稳的坐在座位上,一片泰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其实掩在衣袖下的双手已经满是汗渍,徐贵人既然设了这局就不会轻易收尾,嘉和帝一向多疑的很,尤其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不处理妥当这就是薄家灭顶的一个祸患。

现在想想也真是心惊,若是今日自己没有临时起意要去后院走走而是从始至终待在这屋内,那么中招的肯定是自己,念奴娇药效极快,即便是佩瑶在场恐怕也会一同掉进这个陷阱中,说不定今日嘉和帝就能看到一处“二女共侍一夫”的好戏了,好险好险!

只是这念奴娇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薄胭一面观察着嘉和帝的神色一面四下打量想要寻找些蛛丝马迹。

徐贵人既然能用念奴娇就该明白念奴娇的药性,只要气味还在,必定会让宫人发觉,徐贵人必须要保证在他们来的时候这屋子里面已经没有了念奴娇的香气才行,她是怎么有信心能将时间控制的这么准的呢?

可在没能找到足够证据之前,自己绝对不能轻易说出被人陷害的话,否则让人看着还以为是心虚,为了掩盖奸情而找的借口。

第二十三章 验身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徐贵人扯扯嘴角:“别的不说,单单说刘大人无诏进宫私下回见娘娘这就已经是大大的不合规矩了,况且你二人还孤男寡女在这宫中,更是于理不合!”

佩瑶忙道:“贵人可看真切了,奴婢可还在呢,娘娘同刘大人可算不上孤男寡女。”

徐贵人冷冷一笑:“你是皇后娘娘从母家带了的丫鬟,你说的话又怎么能信。”

佩瑶焦急皱眉,想要辩解什么却被薄胭打断了。

“佩瑶,罢了。”薄胭轻轻抬手制止了佩瑶,佩瑶刚刚经过那样的事情本就心绪不定,如今恐怕心虚,再同徐贵人吵两句恐怕露出什么马脚来。

薄胭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倒是不知道徐贵人何时对本宫宫中的动静这样上心了?刚刚你说你听下人禀报?你的寝宫离本宫寝宫相去甚远,本宫倒想问问徐贵人那下人是如何顺路来我长宁宫将事情经过看的那样真切的。”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徐贵人一勾唇角:“皇上,皇后娘娘二八年华,本是应该同外臣避嫌的,如今这情景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刘钊闻言心中一沉,明白今日是自己害了薄胭,心一横跪行到皇上身边重重磕了几个头道:“皇上明察,是微臣……”

“皇上当真信了臣妾同刘大人有染!”薄胭一面佯装恼怒的大声打断了刘钊的话,一面抢身来到嘉和帝面前将刘钊挤到自己身后,这个呆子,被徐贵人挤兑几句就要全盘托出了?事实是事实,可是没有证据皇上又怎么会信!

嘉和帝幽幽的看着薄胭,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薄胭才二八年华,自己却……嘉和帝的确没有信心薄胭会对自己忠贞不二。

薄胭见状心头凉了一半。

嘉和帝轻轻动了动嘴唇:“你二人孤男寡女,确实不合规矩,薄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声音冷的如同隆冬一般。

“皇上这是信了徐贵人所言?”

“朕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一旁的徐贵人得意洋洋的看着薄胭,嘉和帝一向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更何况涉及到绿帽子的问题,即便平日在怎么宠爱薄胭又如何。

“皇后若是觉得冤枉,便说明刘大人为何进宫,若是说不出来,难免让人怀疑。”

薄胭冷笑,空口白话,皇上怎么会信。

嘉和帝只冷冷的盯着薄胭。

徐贵人的目光在二人中间转了转,勾唇一笑,靠近嘉和帝耳语了几句,嘉和帝眉头一挑。

徐贵人笑笑:“皇上以为如何?”

嘉和帝思索的看向薄胭:“这……”

“臣妾是听了下人的禀报才带了皇上来这里,私心里,臣妾也不信娘娘会做这样的事,可是人言可畏,这是唯一能够证明皇后清白的法子了。”

薄胭疑惑看向两人,之间嘉和帝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徐贵人几不可查的一笑,转头对薄胭道:“皇后娘娘,皇上有话同您说,便前往内室吧。”

薄胭一愣,下意识看向嘉和帝。

嘉和帝沉着脸点了点头。

薄胭有些犹豫。

“娘娘,这是皇上给你的机会,这样推三阻四,可是当真有什么。”

薄胭咬牙,即便不愿,这也是皇上的旨意,自己只能遵从,慢慢转身之际给了刘钊与佩瑶稍安勿躁的一个眼神。

内室一片静悄悄,薄胭立在原地思索着对策,关键点就在于念奴娇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只有当真找到了媚药才好将一切摆明了说,否则嘉和帝是怎么都不会信的!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薄胭转头想要趁机解释两句,一抬头却看见了两张陌生的面孔,看着装应该是宫中嬷嬷。

“你们是谁,皇上呢?”

紫衣嬷嬷冷脸沉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等人奉皇上的命令,给皇后娘娘验身,还请皇后娘娘配合。”

薄胭大惊:“验身?!”

薄胭万万没有想到嘉和帝会要自己以这种方式证明清白,怪不得徐贵人刚刚说什么这是唯一的方法了,以嘉和帝的角度来看,自己一向是完璧,只要还是完璧就能保证自己的清白,即便自己同嘉和帝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并非完璧,若是当真刚刘钊行了苟且之事,身上不会半点痕迹都没有,如此看来,这还实在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要知道,验身这种事情是对女子极其的不信任与不尊重,那都是豪门世家为家中男丁挑选身子干净的陪床侍女用的手段,将这手段用到一国皇后身上更加过分。

人活两世,这是薄胭感到最最屈辱的时刻。

“你们放肆!”薄胭气的浑身发抖,良好的教养使得她只能说出这种话来显示自己的不满。

那两个嬷嬷互看一眼,根本没有给薄胭反抗的机会,双双上前,一个制住薄胭的手脚,一个捂住薄胭的嘴巴,并且空出一只手来扯薄胭的衣裳。

薄胭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哪里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过,当即羞愤难当,拼了命的挣扎推搡,但是又哪里抵得上那两人的力气,衣衫很快被褪去了一半,撕扯间,薄胭看清了那两人的神情,猛地心头一沉,意识到了什么。

无论如何自己是皇后之尊,即便是她二人奉了皇上的命令,也太过有恃无恐了,她们难道没有想过若是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他二人日后在宫中的日子如何?又或者是他们断定了自己跟没有机会报复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后,薄胭瞬间头皮发麻,怪不得徐贵人会主动提出这个法子,她的计策是让这两个嬷嬷破了自己的身子!届时,无论自己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了!好歹毒的心思!

两个嬷嬷狰狞这一张脸,铆足了力气撕扯薄胭身上的衣裳,薄胭感觉又一双手朝腰间探去。

薄胭撕心裂肺的叫着,奈何嘴巴嘴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外间又相隔甚远,哪能被人听见,若是等人发现,恐怕一切都晚了。

薄胭心中焦急,奋力推拒着两个嬷嬷,奈何势单力薄,绝望之际将心一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睁开一只手,抬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狠狠刺向紫衣嬷嬷的抓着自己的手,那嬷嬷吃痛下松开双手,薄胭借此挣脱,刚想往外面跑就被另一个绿衣嬷嬷拦住去路。

薄胭发髻散乱,哆哆嗦嗦的握着发簪,惊恐的看着二人,下意识将发簪抵到自己颈间:“你们别过来!本宫若死了,看你们怎么交差。”

那两嬷嬷立在原地,互看一眼,眼中闪出一丝狠绝,自己等人都是受了徐贵人的命令,若是不能完成任务,恐怕……

思及此,二人不管不顾的冲向薄胭。

薄胭眼看着靠近的二人,心中一寒,是了,即便自己死了又如何,自己的身子更能被他们随意摆布了,现在嘉和帝已经对徐贵人的话信了七分,届时对着一个死尸不是更听之任之了。

这样想着,薄胭的目光冷了下来,自己无意伤害他人,可若是为了自保,就是在对不住了。

看准时机,薄胭我这步摇,狠狠的刺向在紫衣嬷嬷的心口,那嬷嬷大惊之下慌忙躲避,伴随着“噗”一生,金簪入肉的声音后,是紫衣嬷嬷的痛声尖叫。

外间,尖锐的叫声传入众人耳中,刘钊神色一凛,下意识要起身,顾忌嘉和帝在场,生生按捺住了。

“发生什么事?皇上!”佩瑶慌张道:“若是娘娘有个万一”。

嘉和帝亦是起身,皱眉往内室走去。

门被推开,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绿衣嬷嬷搀扶着满身是血的紫衣嬷嬷,紫衣嬷嬷的肩胛处有一根一寸长的金簪贯穿了肩胛,此刻正流着鲜血。

再看薄胭,衣裳半褪,外衫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隐约露出锁骨下的内衬,发髻凌乱,此刻亦是满手鲜血。

众人大惊,尾随众人的刘钊浑身一颤,却又不得不转身阖上双眸。

佩瑶大叫着冲向薄胭:“皇后娘娘!”

薄胭双眼空洞,满手是血,看着很是骇人,佩瑶检查了薄胭的双手,发现她手心是半指长的伤口,正涌着鲜血,原来是薄胭在用金簪刺人的时候,因为惊慌用力过猛,也伤着了自己而不自知。

佩瑶痛哭着掏出手帕给薄胭包扎,抬起头看向那两个嬷嬷怒道:“你们两个狗奴才!敢对皇后娘娘动粗!”

那二人眼看着嘉和帝来了,反应也快,当即跪地叩首:“皇上赎罪,皇后娘娘拒不肯验身,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呀。”

背对着众人的刘钊身子一僵。

徐贵人皱眉,连忙添油加醋道:“娘娘这是何必,这样一个能证明清白的机会何苦闹成这样,难不成当真是心中有鬼?”

佩瑶瞪向徐贵人:“贵人到底安的什么心,验身?那也是能给一国皇后用的!”

徐贵人嘲讽一笑,幽幽道:“这是皇命,你这是在质疑皇上?”

佩瑶一噎,愤愤咬牙。

嘉和帝扫了一眼室内的状况,沉沉一呼气:“都别吵了!”沉默片刻看向薄胭,对她的遭遇恍若未见,只是淡淡道:“朕也是为了你好,你这样推拒,到底何意。”

第二十四章 完璧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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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押错了

《太后难嫁》第二十五章 押错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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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念奴娇

《太后难嫁》第二十六章 念奴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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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真相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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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登门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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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帮你是为了怄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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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探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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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齐嬷嬷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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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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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残酷的真相总比虚伪的谎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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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为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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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风云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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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混吃等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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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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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需要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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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总有一人是你的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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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调虎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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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嘉和帝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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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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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皇上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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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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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内讧?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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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先斩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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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高下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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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亲人的质问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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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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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踏碎半城烟霞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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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她不该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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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垂帘听政引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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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舌战群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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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他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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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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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心比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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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破天荒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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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严六娘的投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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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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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严六娘“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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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命悬一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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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帮你灭了西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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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这么怕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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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地狱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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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筋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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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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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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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接二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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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谁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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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报仇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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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可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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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怼妻一时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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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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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最怕尽力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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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想怨便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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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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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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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心病难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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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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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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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难得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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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该我保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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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从来不是单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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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择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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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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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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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禅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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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旌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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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步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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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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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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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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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喜当爹

晁澜帝两手一摊,亦是不知道如何安慰皇后,说实话,若不是当日亲眼所见,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个提议是锦安亲自提出来的,高傲如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忍受娶一个寡妇,并且给人当继父?

晁澜帝按按额头,诚然,自己答应这桩婚事是出于大局考虑,现在薄中青乃是赵国皇帝,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且不论原来薄胭是什么身份,单单是薄家独女这一点便说明了一切,现在西北的形式虽然看起来和缓,内里实则虎视眈眈,自己插手赵国内政是理亏的,若能趁此机会与赵国联姻,把他拉拢过来,这对于西晋是有利无害的,所以,即便薄胭的身份特殊,自己也不愿轻易放过这桩婚事,失去了与赵国建交的机会不说,一国之主出尔反尔也实在另九州耻笑。

只是晁澜帝来也没有想过将锦安拉进来,他是自己最为骄傲也最为看重的儿子,虽然身在皇室,姻缘由不得他随心,但自己也实在舍不得他受委屈,所以起初听闻锦安的提议后百般纠结,但是在锦安亲自同自己言明利害后,自己还是动摇了,若是自己强迫锦安也就罢了,如今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而西晋除了他又当真没有合适的人选,那么自己也只能委屈他了……

晁澜帝深深一叹,自己这个儿子啊,把政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自己一直觉得这个儿子是天生的铁血帝王,因为没有牵绊,所以能做更理智的决定,此次,亦是如此。

晁澜帝无奈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斯年的性子,他也是权衡利弊。”

“借口,”皇后愤愤道:“你还不是同意了。”

“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朕知道你不喜旌阳公主,但是她好歹是和亲公主,面上总要过得去的,斯年又不是此生不再娶了,日后你看着顺心的送到他府上也是一样的。”

皇后抿紧下唇,她与皇上自幼青梅竹马,成婚多年,晁澜帝一直没有让她受什么委屈,他爱重她才会允许她的小性子,皇后毕竟一国之母,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也懂分寸,见晁澜帝如此说话,也明白见好就收,虽然心中依旧不畅快,但是没有表漏出来。

“斯年为太子,你还怕他日后不会再娶,放心,朕看那旌阳公主也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当初她整治严家时的手段可并非是一个小女子的心性,她该识大体的,明日旌阳公主进城,你不出现说不过去,”晁澜帝这样劝着。

皇后点了点头,面上是应允了,但是心中却有另一番计较,既然这桩婚事已成定局,自己无法阻止,却不能因为旌阳公主而断了自己儿子娶妻的路。

第二日,袁参将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进了帝都,百姓们早早的便聚集到道路两旁,整个街道被围堵的水泄不通,人人都想见见这位名冠九州的再嫁太后究竟长什么样。

不过事实却辜负了他们的一片八卦之心,薄胭的马车被卫兵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马车连个缝隙都不露,想要得了薄胭的真容自然是不可能了。

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行进到西晋王宫,晁澜帝携着皇后并上一众皇亲国戚早早在正殿等待迎接薄胭。

马车行到正门就不能进入皇宫了,薄胭便在正门下车,转乘轿撵前往正殿。

大殿内,一众人翘首以盼,并且互相看着眼色,目光几乎都集中在锦安一人身上,对于锦安此次“为国牺牲”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他一向“洁身自好”多年,甚至同百里栀传出了断袖的传言,难不成当真要被这样一个年轻守寡之人给……染指了?

众人目光灼灼,盯着锦安好似能看出一朵花开,绞尽脑汁想要从锦安脸上看出几分“舍身取义”的英勇,可是无奈,那张脸上除了淡漠依旧是淡漠。

众人不由暗自赞叹,这旌阳公主可是带着继子一起嫁过来的,锦安可谓是“喜当爹”,还能有这份泰然,实在是让人佩服。

锦安面上一派平和,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但是若有人能握一握锦安的手,便能发现他的掌心满是细汗,泄露了他此刻的内心,这桩婚事可以说是锦安一力促成的,他搬出家国大义来说服晁澜帝,又不顾母后的阻止执意如此,在外人看来是“为国牺牲”,但是只有锦安明白,那是为了自己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迎接和亲公主乃是国之大事,锦安今日穿了朝服,带了金冠,他本就生得不俗,这样一打扮更是王者之姿,单单往那里一站,什么都不用做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远处的宫门被推开,一顶轿撵缓缓行来,众人连忙挺直身子,一眨不眨的盯着轿撵看。

轿撵停了下来,轿帘拉开,里面缓步走出一个红衣女子,一身盘龙秀凤的喜服无比华美,却抵不上眼前女子的万分之一,直到今日,众人才晓得。原来并不是衣服衬人,而是人抬举了衣服。

众人具是提起了一颗心,这是个美人!还是绝世美人,即便因为相隔较远自己还没有看清薄胭的容貌,但是就那身子气派又哪是寻常女子能有的,果然曾经是一国之母的人物。

薄胭一手拉着赵雪言,挺着身板缓步朝内殿走来,下巴微微高昂,目不斜视,步伐丝毫不慌,赵雪言本来还有些怯怯的,但是在拉到薄胭手的一瞬间,感受着她掌心的温热后,内心霎时间的平静了下来,尽管异国他乡又如何,有薄胭在自己身边,总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这样想着,赵雪言也按下了心中的不安,扬手挺胸亦步亦趋的跟着薄胭走进了内殿,曾经的一国之主与太后,即便至于区区二人,可那坚定的家脚步与周身的气度却好似身后跟随的千军万马一般,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是啊,众人猛地意识到这一点,那是以一己之力扫平严家又将薄家送上皇位之人,又怎能让人轻视。

薄胭一眨不眨直视前方,拉着赵雪言坚定的不如内殿,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立在上首的锦安,自从赵国分别,已经半年有余,毕竟是两国主事之人,薄胭想过会同锦安重聚,但是却没有想过是这样的场景,自己身在西晋……要做他的妻……许久不见,他比照从前越发稳重了许多。

薄胭脚步一顿,望向锦安,触碰到他的目光后直觉闪避,现在自己二人的关系确实有些尴尬,

薄胭在场中站定,对着上首的晁澜帝与皇后拱手施礼:“旌阳给皇上皇后请安。”

无生疏客套之意,也没有刻意恭维,但却无人觉得她这样说有什么错处,好似这样一个女子能站在这里低头给你请安便已经足矣,旁人无法说出什么苛刻的言语。

场中寂静无声,人人屏声静气的盯着薄胭,一时间看痴了,现在薄胭的容貌已经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那些曾经想要对其挑拣出些毛病之人也无处可挑,冰肌如雪,纤裳如云,皎皎若明月辉其夜,飘飘若流光溯其光,幽静姝丽,美而无极焉。

怪道嘉和帝会不顾“强抢民女”的名声执意将这女子立为皇后,这样的品貌实在是世上难寻。

众人眨眨眼睛,早前大家都觉得锦安娶了这样一个二嫁的女子为妃实在是受了委屈,如今看来……抛却身份不谈,这根本就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啊!若说这世上当真又能配的上锦安的,恐怕也只有眼前人了。

众人哑然之际,上首的晁澜帝与皇后亦是如此,一向只是听闻薄胭的名声,却从未想到真人能够惊艳至此。

晁澜帝怔了半晌,不由的将目光投到了下首背对着自己的锦安身上,耳中回想起了那日他说服自己同意让他与薄胭成婚的种种道理,当时听着只是觉得锦安思虑深沉,完全的为国为民,如今见了薄胭这张脸,晁澜帝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了,自己这儿子虽然一心为了西晋,但是从前也不是没有过联姻的经历,早怎么没看他这么积极……

此次去赵国引起内乱的是锦安,他到底在赵国做了什么自己不知,只是那段时间自己修书叫他回来处理西北的事宜他也不理,自己本以为他是唯恐分心乱了阵脚,现在看来……听说当时薄胭被刺杀也是他救下来的,诚然,出于大局他当时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可是现在一想怎么就那么别扭……锦安就当真半点私心都没有?

晁澜帝摸摸下巴,这个薄胭的确有令人神魂颠倒的本事,只是自己自信锦安并非什么贪图美色之人,以他的性子薄胭即便是天仙下凡,既然是再嫁的身子,他又怎么会愿意娶……

晁澜帝摇头,看不懂看不懂……总归,此次联姻暂时是顺利的,

而另一边,皇后在短暂的惊讶后,抿紧下唇,脸色越发难看了几分,果然是红颜祸水,这样一个人若是迷了锦安的心窍还了得!

第一百一十章 重理红妆

晁澜帝咳了咳,沉声笑道:“旌阳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了。”

薄胭笑道:“一路上袁参将照顾有加,并不怎么劳累。”

晁澜帝点了点头,而皇后则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薄胭,扯扯嘴角道:“早就听闻旌阳公主容貌世上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停留在薄胭的脸上,口若含朱砂,淡扫远山眉,一看就是精致装扮过的,皇后冷哼一声,抿紧下唇,她这样装扮是给谁看的,怪道年纪轻轻就被选如后宫,果然红颜祸水,还不知收敛……

有句话说的好,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她连呼吸都是错的,

皇后已经认定了二嫁的薄胭并非善类,自然看她何处都不顺眼,第一印象已经如此,恐怕再难改变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薄胭淡淡一笑,其实今日她是用心打扮的,一路从赵国行到西晋,即便袁参将再怎么照顾,自己依旧是有些不适的,自己出嫁代表的是赵国的脸面,既然已经被人骂成这个样子,就再不能占个无才无貌的名声,是以这才用心打扮,也是为了告诉众人,即便他们对这桩婚事多有异议,自己却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欺辱的。

这样想着,薄胭轻轻抬起手,理了理鬓边的步摇。

单单这一个动作便极尽优雅,众人又是一番感叹,对于薄胭的盛装也多少解读出了几分意思,慢慢收起了探寻的目光,将身子坐正,再不敢轻易对待。

而这一个动作落在锦安眼中,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一句话:重理红妆,与君白首。

莫名的,锦安心情大好起来。

薄胭自认还是可以看明白人眼色的,虽然相去甚远,但是自己依旧能感觉到皇后的敌意与不满,薄胭虽然成过婚,但是从来没有过婆婆,一想到从今以后要在西晋皇后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薄胭不由有些堂皇,这才刚见面,她就看自己不顺眼,以后的日子恐怕堪忧。

不过从内心深处薄胭也是十分理解西晋皇后的,自己也算有赵雪言这么一个儿子,他并非自己亲生自己却依旧对他疼宠有加,只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他,保护他叫一切恶事远离他,更何况锦安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赵雪言成年后忽然娶了一个二嫁的陌生女子还带了一个孩子,自己的心情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以,自己虽然有些彷徨,却并不生气,思索片刻,对着西晋皇后柔柔一笑表示问好,无论以后如何,现在自己同她算是……额……婆媳关系,于公于私也不应生出什么不快……至少表面是如此吧。

西晋皇后未料到薄胭会对自己笑,霎时一怔,惊慌与莫名的种种情绪就这么卡在脸上,一时纠结的很。

锦安转眸,正瞥见薄胭同皇后的这个小小互动,轻轻挑眉,玩味一笑,自己的母后是被父皇娇宠惯了的,她一向想把最好的给自己,此番不满意薄胭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却没想到薄胭倒是大度,还能笑的出来。

“旌阳公主与斯年也是旧识了吧,原来缘分天定,今日你我两国缔结百年之好,实乃幸事啊。”晁澜帝说着。

薄胭转眸,强自抚平心绪,望向锦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和:“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一切安好。”语气不至亲密也不至疏离,分寸把握的刚刚好。

锦安亦是拱了拱手:“劳公主挂念,一切安好。”语气亦然,客套得体。

百里栀立在人群中扯扯嘴角,若非自己亲眼看到二人在西晋的种种恐怕当真是会被唬的认为二人不熟呢,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能演,不过……百里栀搔搔头发,锦安到底为什么要娶薄胭呢?自己私下问过他,又老生常谈起了他是否在意薄胭的问题,可是锦安就只是淡淡甩出四个字“为了西晋”。

百里栀摇头,自己一向看不懂锦安,但他对自己从没说过谎,那便是实话吧。

将目光再次转移到薄胭的脸上,百里栀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其实自己想说,为了西晋,若是锦安实在不愿,让自己接下这个“为国牺牲”的差事也是可以的!

薄胭笑笑:“此次旌阳前来,父皇命我带来了长宁山居图,乃是父皇亲手所画,献与西晋,以示两国百年安泰长宁。”

这样说着,一旁早有小太监将一锦盒捧上,

晁澜帝挑眉,连忙命人接过,亲自打开赏阅,用色苍茫,笔触有力,下首还有薄中青的印鉴。

晁澜帝满意一笑:“‘长宁’这是个好兆头!朕便再此谢过了。”

一面说着一面命人将画卷收起,继续道:“吉日就在七日后,是两国钦天鉴共同选的日子,这段时间公主便先宿在驿站可好?”

薄胭笑笑:“一切全听皇上安排。”

晁澜帝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到了赵雪言的身上,卡了一卡,说来尴尬,赵雪言在位的时候自己还曾同他通过书信,现在眼看着这人变成了自己儿子的继子,实在是有些不好称呼,犹豫片刻道:“那么雪言也与公主同住?”

赵雪言倒是浑不在意:“皇上安排便是。”

晁澜帝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短暂的会面结束,锦安被皇上叫去商议婚礼事宜,薄胭亦是准备离开皇宫前往驿站,刚道皇宫正门却被人拦了下来。

一个绿衣的年长宫女对着薄胭有礼的福了福身子:“公主殿下且慢,皇后娘娘有请。”

薄胭挑眉,略一思索点了点头,转头对赵雪言笑笑:“你先随袁参将回驿站,晚些时候我在回去。”

赵雪言点了点头,转身同袁参将离开。

那绿衣宫女转身为薄胭领路,带着薄胭离开。

兆庆殿内

皇后正在内室等候,见了薄胭进门连忙堆起了笑意。

薄胭依照规矩对皇后行了一礼:“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起身来到薄胭身边,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将她带到自己身侧坐下:“何必多礼,都是一家人了,旌阳公主真乃国色,今日大殿上一见本宫喜欢的不得了,这便等不及的叫你来说话,你不会怪本宫心急吧。”

薄胭没有回答却是暗自叹气,若是她当真像她说的那样喜欢自己,又怎么会不顾及自己舟车劳顿的辛苦,还没等自己回去换身衣服就将自己找来了,自己料想道依照皇后对自己的不喜欢早晚会同自己谈上一谈,却没想到竟然这样快,看来她比自己想象的更看自己不顺眼。

“皇后娘娘哪里话。”薄胭柔柔一笑。

皇后一面同薄胭说话,一面朝薄胭身后打量,眼看着薄胭并没有带来侍女略有些诧异:“怎么?你身边竟然没有伺候之人?”

薄胭道:“皇后娘娘找我该是有些体己话要说吧,我不愿让旁人打扰了。”

皇后挑眉一怔,随即微微一笑,果然是做过一国之母的人,有眼色的很,既然如此明事理该是能轻易说通了。

“你远道而来,恐是累了,瞧瞧本宫竟然忘了,来人,快看茶!”直到薄胭说出这样的话,皇后才绽出意思真心的笑意,连忙对着下首人招呼,言罢又转身看向薄胭,眼睛转了转笑笑道:“对的,你远道而来并不了解西晋,远离故土恐怕不便,不过是些体己话而已。”

宫女手上利落,连忙奉了茶送上来,薄胭接过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但笑不语。

皇后对着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便识趣的退到外间,将内室留给了皇后与薄胭。

“你从前的身份本宫知晓,如今让你嫁到这里来也实在是委屈了你,”皇后脸上堆着笑意说着口不对心的话,面上却是一片关切:“你初来乍到,好些可能不适应,成婚之后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就同本宫说,本宫自会为你做主,此次婚事涉及咱们两国,本宫自然是希望一切都好的。”

薄胭垂眸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心中却是已经几个翻转,思考着皇后此番话的到底有何深意,自己可不会傻到认为她是当真关心自己的。

皇后又问了些薄胭平日饮食住宿上的事情,薄胭一一答了,表面看起来这二人倒是一片和乐,默了片刻,皇后将目光落到了薄胭的手帕上,咦了一声笑道:“这帕子上的花样倒是别致,竟然从未见过。”

薄胭看了看自己手帕答道:“这花样是我平日闲来无事画的,娘娘若是喜欢,我便画几幅给娘娘。”

皇后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当真?!那可要劳烦你了,左右今日有时间,你便画上两幅可好?”这样询问着,转头便吩咐宫人道:“来人,备纸笔。”丝毫没给薄胭说不的余地。

薄胭推辞的话就这样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间,转了个个,终究是咽了下去,说实话,自己实在是有些累了,现在时间已近晌午,自己却连早膳都没吃,这西晋皇后当真是没眼色至此吗?看不出自己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吗?

薄胭摇头,她此次绝对不止叫自己来话家常这么简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知之明

在薄胭怔楞间,宫人们已经快速的摆好了笔墨纸砚,薄胭只得起身来到书案旁。

西晋皇后斟满一杯茶,坐在一旁悠然的看着薄胭:“不必着急,随你心意画上两幅便可。”

薄胭垂眸,转了转手中的画笔,暗暗一笑,看到皇后如今的神情,自己可以确定了,留自己画花样不过是个幌子,她……

外间传来了通报声,打断了薄胭的思绪。

“娘娘,太子殿下正在殿外。”

薄胭一愣,执笔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太子?锦安?

皇后满意的将薄胭的神色尽收眼底,理了理衣裳起了身:“你瞧瞧,可是巧了,他怎么来了,只是你二人毕竟并未成婚,私下见面恐怕不太合适,这样吧,你就在内室画花样,本宫同斯年说几句话,等他走了你再离开,如何?”

薄胭了然挑眉,怪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才将自己叫来的。

薄胭笑笑,点了点头:“一切听皇后娘娘安排。”一面说着一年拿起画笔郑重开始作画,既然已经知道了皇后的目的,自己反倒不慌了。

皇后淡笑着点了点头对外间扬声道:“让他进来。”一面说着一面迎了出去。

薄胭现在是在内殿西北角的书案处距离外间相隔虽然不远,但是前头有一个屏风挡着,人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自然也就不知道薄胭的存在。

锦安一进门就看到皇后端庄的坐在外间,便立在场中拱手施礼:“母后。”

皇后一脸疼宠,对着锦安招了招手:“过来坐。”

锦安在下首落座:“母后叫我来可是有事?”

皇后一怔,尴尬一笑。

内室,薄胭一心勾画着图样,分心去听外间的动静,听到此处不由一笑,摇了摇头。

外间

皇后笑笑:“也是许久未见了,你也不来看看母后。”

锦安道:“最近公务繁忙,婚期将近,要筹备的事情很多。”

皇后沉吟着:“是啊,现在旌阳公主也已经到了西晋,确实婚期将近,不过也要注意身子,好些事情吩咐一声就好,哪用处处亲力亲为。”

皇后不过是关切一说,但是却说到了锦安的心中,自从确定了联姻的消息后锦安便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事宜,锦安太子之尊,好些事情根本就是动动嘴便能解决的,但是锦安偏偏要亲自上阵,力求一切尽善尽美,这段时间忙碌奔波都是为了这次婚礼,连日来确实有些疲乏了。

锦安垂眸,近几日不知怎的,自己总能想到同薄胭初见是的场景,那正是嘉和帝的封后大典上,那日初见着实惊艳,那封后大典也实在壮观,锦安直觉并不想输给嘉和帝,那是封后大典,排场自然比不上,但自己也要用心之至才行,所以才事事亲自操办,连洞房当日的龙凤双烛都是亲自画了样子找人定做的。

心中百转千回,但是面上锦安只是嗯了一声道:“此次乃是两国联姻,马虎不得,放心,儿臣有分寸。”

锦安心知皇后对薄胭的印象不好,对于此桩婚事不满,那么心中真实想法自然不会说出来,以免皇后更加觉得薄胭“红颜祸水”,所以只说是为了大局。

内室中,薄胭垂眸执着画笔,瘪了瘪嘴,唔……为了两国联姻,吗……

皇后点了点头道:“婚礼定在七日后,前两日秋染来了消息,说是正从西北赶回来,看样子应该能赶得上观礼。”

锦安:“她西北的事情处理完了?”

皇后:“想来是处理完了,此次她回京我同你父皇说了,叫他给秋染调个近些的职务,不必再远行了,一个女孩子总往西北跑成什么样子。”

锦安笑笑:“白老将军该是能十分欣慰吧,如今他年纪大了,也越发舍不得小白离开了,前几日还同我说让我跟父皇说情,母后倒是比我还早些,等小白回来我去同父皇说,应是没问题的。”

薄胭心不在焉的勾画着纸上的牡丹,嗯,小白……嗯,秋染……等等!白秋染!

薄胭一怔,手上一个泄劲,正红的颜料在纸上晕开了好大一片。

只是这些薄胭全然没有顾及,他脑中仅仅剩下这三个字“白秋染”,那个锦安上一世明媒正娶的妻子,名震九州的女将军,虽然实现早就已经有准备,但是突然听到她的名字还是不免心生不定。

“秋染如今也十八了,还没婚配,白老将军自然心急,”皇后说着,而后状似无意的加了一句:“早前让你选一人成婚,听百里栀说你觉得秋染尚可,你二人自幼一处长大,彼此也都熟悉。”

锦安挑眉,这话自己可没有说过,犹记得上一次百里栀奉母后的命令将名册递给自己后,自己并未表示什么,倒是听说母后看到白秋染,想来是百里栀为了交差同母后胡诌了一句吧。

这样想着,本着不拆穿百里栀的想法,锦安并没有否认,而是折中道:“缘分这东西皆是天定,小白此次回京儿臣会帮她寻一位如意郎君的。”

这话本是搪塞之语,但是听在皇后与薄胭的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她二人皆是觉得白秋染与锦安才是一对,有了这先入为主的想法后听了这话更让人觉得没有否认就是肯定了,锦安对白秋染是有情的,只是碍于两国联姻不得不割下这段姻缘,颇有些感叹之意。

皇后叹气,只觉得可惜。

而薄胭更甚,她对于上一世白秋染与锦安的种种看的清楚,现在看来锦安对白秋染也是有情的,那么自己便是鸠占鹊巢,硬生生拆散了人家一桩天定姻缘。

霎时间,薄胭心头郁郁的,笔下的画作越发不成样子。

“本宫如今上了年岁,总能想起你们幼时在一块玩闹的场景,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追着你身后跑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成了女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实在令人感叹。”皇后眯眸,陷入回忆中。

锦安笑笑,接口道:“是啊,曾经她只会跟在儿臣身后叫哥哥,现在竟然也能同我上战场了,记得三年前令羽关大捷,还是她率兵为我断后,没想到有一日她也能同我并肩作战了。”

听着锦安带着笑意的声音,薄胭心中说不出的滋味,自幼一起长大,更有并肩作战之谊,同他们相比,自己同锦安之间能算得了什么呢。

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思索片刻,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秋染那孩子算是本宫的远亲,又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性纯良又与众不同,身后又有白老将军作为支持,本宫本是想让你二人亲上加亲的,她身为将军,敢娶她的能有几人,若是实在嫁不出去,你便把她收了吧。”

锦安垂眸,抿了一口茶水,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是母后说的可是认真的,自己心中明白,锦安直觉便想回绝,一抬眸,忽然看见时间已经过了晌午,思索着今晨自己安排了下人在将为薄胭准备的居所处摆满兰草,自己记得在赵国的长宁宫,外间便种满了兰草,现种已经来不及了,那么改成盆栽应该也是一样的吧,自己恍惚记得佩瑶曾经说过,比起熏香,薄胭更爱这兰草的清冽自然之气。

这样想着,锦安回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演了下去,自己明白皇后的个性,若是自己说出拒绝的言语她定会长篇大论的想要说服自己,那么自己一时半刻可就脱身不得了,为了自己的耳朵少受些折磨,还是不要说的那样直白才好,自己还想要快些回府呢。

这样想着,锦安略一思索,笑道:“母后还是问问小白吧,婚姻大事总要征得人家的同意。”

锦安又自己的打算,他同白秋染一直是兄妹之情,没有半点旁的,他自认白秋染对自己亦是如此,在军营里一起摔打的人哪能有什么私情,语气让自己听母后的唠叨,还不如让母后去问白秋染,小白拒绝了,母后便也无话可说了,如此,两全其美。

皇后挑眉,眼睛一亮:“当真?”

锦安扯扯嘴角:“自然当真。”自己笃定,白秋染不会同意的。

薄胭望着笔下乱成一团的牡丹,一颗心沉到谷底,放下笔,默默的攥紧纸张团成一团,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五味杂陈化为一声轻叹:果然,自己确实是毁人姻缘,若是没有自己,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现在的锦安应该开开心心的抱得美人归,而不是因为娶了自己而被九州之人同情。

今日皇后叫自己的原因就是为了让自己清清楚楚的听明白锦安的意思,虽然联姻是为了两国邦交,但是锦安的私心自己还是要看清楚的,免得生出什么错觉。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啊……

薄胭苦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将纸团塞进袖口,重新铺上了一张宣纸,再次执笔作画……自己一向没有报什么期待,但是任真相摆在自己眼前,还是不免心痛,不过,这样……也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出嫁

外间的交谈还在继续,皇后得了锦安的回答后心情大好,连带声音都开朗了许多,拉着锦安又话了些家常,又叮嘱了锦安些注意身子的言语,锦安顺着皇后说了两句后便推说府上有事,起身离开了。

不过外间二人接下来的谈话都没有入到薄胭耳中,她此刻仿佛已经置身事外,一心一意的勾画着花样,就连锦安何时离开,皇后何时进来,她都没有发现。

皇后立在原地,看着书案前颔首勾描的女子,眸色暗了暗,听了刚刚自己与锦安的一番言语后还能如此淡定,果然不是寻常人。

薄胭提笔在纸上添了最后一抹颜色,上下打量一下确认无误后才抬眸,对着立在身前的皇后柔柔一笑:“皇后娘娘何时进来的,瞧瞧我竟然丝毫没注意。”

皇后抽抽嘴角,怎么?自觉面上无光便要将自己刚刚同锦安的对话当做没听到?那可不行,自己那话说出来就是为了给她听的,让她做好准备,日后,自己是一定要让锦安再娶的。

“本宫同斯年也许久未见,一时谈的忘了情,倒是忘了公主在内室了。”皇后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薄胭的神色。

薄胭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答道:“并不妨事,母子会面,要说的自然很多。”

皇后抿唇:她对于自己刚刚在外间的言语倒是一句不提啊。

“天色也不早了,若是无事旌阳就先告退了。”薄胭福了福身子准备告辞。

皇后的眉头拧的越发深了,感情自己费尽心思编排了这一出她竟然是装作没听见吗?那可不行,今天她没有表明态度自己总是放心不下。

“本宫刚刚与斯年所说……”

“皇后娘娘,”薄胭淡淡的打断了皇后的话。

皇后一怔,面上隐隐升起了怒气,怎的?还没过门呢,就敢同自己使性子了?

薄胭默了片刻,转身将桌上的宣纸拿了起来递到皇后面前,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要的花样,旌阳已经画好了。”

皇后挑眉,不明白薄胭为什么在这个档口提到花样?

虽然不明白薄胭是何意,但是皇后还是抬手将宣纸接了过来,淡淡的扫了一眼,不由咦了一声:“这是……夕颜?”

薄胭点点头:“正是夕颜。”

皇后扯扯嘴角:“倒是第一次有人画夕颜这样的花当做花样的。”笔触柔和,用色浅淡,却是单独一朵夕颜静静的开在画纸上,皇后直觉皱眉,形单影只的,还是如此薄命之花,可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薄胭面不改色,继续道:“夕颜又名月光花,只在清晨开放,烈日凌空之时便会落下,旌阳认为此花甚识时务。”

“哦?”皇后闻言,面上的犹疑之色更甚:“识时务?”

薄胭笑笑:“旌阳虽然一届女流,但是一直秉承一句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能看得清局势,并懂得体恤他人,就如同夕颜花一般,自知娇弱,当不起正午的阳光,便只在清晨开放,也算是全了十二时辰内各有花开,它不过是绽放片刻,并无意与百花争辉,是以,为识时务。”

皇后眼底精光闪过,拧眉思索着薄胭话中的意思:无意与百花争辉,她这是拿夕颜花自比呢……

薄胭只是皇后的双眸,眼底一片平和:“此次联姻,涉及两国邦交,非同小可,有些话娘娘不必多说旌阳也明白,而旌阳身为和亲公主,有些话也无法直白的说出来,但是旌阳要说的尽在画中,娘娘聪慧,自然明白。”

皇后沉吟不语,薄胭说的没错,两国联姻,非同小可,即便自己再看不上薄胭也不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只能这样暗中示意,以免撕破脸谁都不好看,而薄胭呢,身为和亲公主,她站在一国公主的角度上不可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是她刚刚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给了自己答案,她的意思无外乎是自比夕颜,有自知之明,并不会阻碍锦安娶旁人……

想同了这一点,皇后舒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面上升起霁色,展露笑意:“公主说的是。”

薄胭看着皇后由衷的笑意,不由一阵苦笑,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竟然让人嫌恶至此:“旌阳自知是二嫁,还带有一子,着实委屈了太子殿下,不过旌阳生性淡漠,只盼着将言儿养大平安一生,若是日后府中姬妾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旌阳并不会依照规矩抱养到自己膝下,一切全凭太子做主。”这又是给皇后吃了一颗定心丸,表示自己无意操控锦安的后院姬妾,他想娶谁便娶谁,他想同谁育有子嗣自己都不会插手,说白了,自己就是一个挂名太子妃罢了。

皇后挑眉,心中一喜,面上终于彻底放晴,展颜欢笑。

薄胭垂眸,这样……可以了吧……

皇后笑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表现的太过明显,敛了笑意尴尬的咳了咳,再次抬眸看向薄胭,竟然生出几分怜爱,只觉得眼前人实在是听话懂事的很,怪道曾经是一国太后,这样一个女子确实可以配上锦安,只是可惜……她嫁过人,还是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自己心中总有一根刺,锦安在自己心中就像是极好的羊脂白玉,是自己一生的骄傲,自己不允许他出现任何污点,而薄胭……就是那个污点,

“好孩子,你说的本宫都明白了,难为你了,放心,日后在府上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就来同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皇后拉着薄胭的手拍了拍。

薄胭扯扯嘴角,点了点头。

离开皇宫前往驿站,薄胭坐在马车中只觉得身心俱疲,胸口总有种被堵着的感觉,似是要窒息一般,打开车帘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空气,入目的是完全陌生的街道,人物与服饰,薄胭心头一空,一声苦笑,罢了罢了,这里终归不是自己的归处……

傍晚,薄胭哄着赵雪言先睡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月上中天却怎么也睡不着,锦安与皇后的连交替的闪过眼前,脑中盘旋不断的是白秋染这个名字,恍惚间又好似猛的看到了严戎立在黑暗中冷冷的盯着自己。

就在这样思虑与惊吓中,薄胭一夜未睡,第二天自然精神不济,眼看着婚期将近,宫中也为薄胭派来了讲解西晋皇室规矩的,薄胭少不得用心应付,如此紧凑的安排下,便拒见了一切客人,包括百里栀,引得百里栀好一阵失望,但也明白现在薄胭实在忙得很,只得盼着过几日她同锦安成婚后能同自己见面。

一转眼,七日匆匆而过,薄胭与锦安成婚的日子也到了。

这日,薄胭早早起身,宫人们便有条不紊的来为薄胭梳妆打扮,薄胭端详着镜中那个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不由觉得好笑,而自己也当真笑出声来。

“母亲你笑什么?”赵雪言眨巴着眼睛看着薄胭。

薄胭摇了摇头,却依旧抿唇止不住的笑意,自己是笑,两世为人,别的不说,单单是穿喜服嫁人就经历了三次,试问这世上有谁如自己一般呢。

赵雪言见薄胭没有回答,也不追问,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薄胭,晃着身子亦是一脸笑意:“母亲真好看。”

上次封后大典,赵雪言因为齐嬷嬷的挑唆,闹着性子并没有参加,所以这次才是第一次看到薄胭出嫁的模样,实在惊艳的很。

薄胭笑笑,再次转眸深深的看向镜中的自己,此次是嫁给锦安为正妃,排场与用度自然比不上封后大典,是以自己也没有报什么期待,却没想到今日喜服与头面实在是另自己震惊,太子正妃不能再用凤凰纹饰,所以这身喜服通身都是金线绣的牡丹,单单是花瓣就用金线叠了好几层,每一朵都栩栩如生,想来是费了多少绣娘的心思才制出来的,腰间是白玉扣带,下面挂着两枚金铃,走起路来叮铃作响,好听的很。

与自己封后大典上那件不同,这件衣裳并没有过于华丽的拖尾,而是用曳地撒花代替,少了些华贵霸气,更显的灵巧温婉。

一整套头面并非金银,皆是用鸡血红玉所制,中间用金丝连接成花冠戴在薄胭头上,远远望去,竟像是一朵红莲开凿薄胭头上。

薄胭今日久违的放下了三千青丝垂于腰间,又分出几缕头发由头顶处至发尾辫了几股小辫,其间用南海珍珠点缀,似是点点繁星撒于发间,珍珠的温润中和了周身的贵气,给人舒服之感。

如果说封后大典上的薄胭是凌空的九天玄女美艳不可方物,那么今日的薄胭更像是月下仙子,静谧温婉,等待人放于手心,珍重收藏。

薄胭理了理鬓边,心头一软,展出一笑,三次出嫁,自己最喜欢今日的装扮。

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赵雪言被宫人们带了下去自行前往太子府,薄胭盖上盖头准备上路。

薄胭并无兄弟姐妹,是以此次来为薄胭送亲的是赵国的一位老臣,那老臣一身朝服,亲自打起轿帘另薄胭上轿,转身对着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的锦安拱了拱手。

一身红衣,头戴金冠,今日的锦安尤其的亮眼,他对着那老臣拱了拱手,转头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花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

未曾想到,终有一日,她是自己的妻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之所起

队伍一路锣鼓喧天,欢天喜地的将薄胭迎入了王府,府中早已高朋满座。

锦安飞身下马,利落的来到花轿前,踢轿门,迎新娘,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在心中演练了无数次一般。

薄胭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外间的场景,只能凭着感觉将手伸到前方迎接自己之人的手中。

感受到左手被一片厚重的温热所包裹,薄胭心尖一颤,起身的动作一顿,可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股坚定不移的力气拉了出去。

锦安一手扶着薄胭的左手,一手揽着薄胭的腰肢,灼灼的目光似要将那盖头盯出一个洞来。

薄胭倚在锦安怀中,猛然想起了当初朱雀街被刺杀时锦安护着自己的场景,那时的自己双眼也看不到,所以对周遭旁的越发敏感,那时的安全感,同今日一模一样。

薄胭心头一软,有些贪恋这厚重安稳的怀抱,或许每个女子都需要那样一处避风港,免我颠沛流离,免我无枝可依,这份陌生又温暖的怀抱是薄胭从前从未体会过的,嫁人,便是托付了自己的一生,自己从前从未对嫁人成婚有这样深的感悟。

薄胭抿唇,紧紧的回握了一下锦安略带有粗茧的手,不由自主沉浸在这片刻的温存中,那样的安稳,自己又何尝不想要呢……若是能永远这样……

薄胭眼神有些迷离,周身的紧张减轻了许多,锦安感受着怀中人的变化,脸上不由扬起一丝笑意,揽着薄胭腰间的手使了些力气。

正是因为锦安的用力,,让薄胭瞬间回到了现实中,刚刚那一丝幸福安稳的感觉就如同泡沫一般瞬间破碎了,耳畔又响起了那日在兆庆殿内锦安同皇后的言语,他的意思明明白白,若是白秋染同意了,他便会娶她,他早已心有所属,如今这满目喜庆如何,无边温存又如何,这些本应属于另外一个女子,自己不过是鸠占鹊巢,他二人的幸福都是因为自己为了躲避源名而做的错误的决定而偏离了正轨,若是没有自己,今日他本该迎娶他心仪的新娘子……

一想到这一点,薄胭心中就升起了浓浓的负罪感,当下清醒,支起身子,不着痕迹的离开了锦安的怀抱,握着锦安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锦安感受着身侧重量的消失,垂眸看了一眼薄胭,只觉得是薄胭是害羞了,前面喜婆催促着进门一面误了吉时,锦安便拉着薄胭走进了太子府。

红烛高照,满园酒香,西晋官员皆来道贺,晁澜帝同皇后也前来观礼,等到拜堂成亲后再回皇宫。

锦安与薄胭手中扯着一条红绸,立在场中。

一拜天地长久

二拜高堂永安

三拜白首共齐

三拜过后,礼成。

虽然看不到外间众人,但是薄胭的一颗心不明缘由的,抑制不住的狂跳不止,薄胭轻轻抚上心口,暗笑自己恐怕是越活越回去了,从前封后大典的时候自己都没有紧张,如今仅仅是这样一个场面,自己竟然有些呼吸困难……

按照规矩,薄胭被先行送回了新房等候,锦安则留在外间应付客人。

百里栀今日多吃了两杯酒,此刻通红着一张脸趴伏在桌子上。

在他身边另外两个公子哥儿在低声议论着:“听说旌阳公主生的天姿国色,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盖头盖着,看不见脸。”

另一人回应着:“是啊,说是如此,可是谁知道是真是假,美人咱们不是见的多了,估计也差不了多少吧。”

“诶,此言差矣,听我哥哥说,这旌阳公主确实生的不俗,是他平生所见最美之人!”

“哦?你哥哥见过旌阳公主?”

“那当然,我哥哥在户部当差,那日旌阳公主进宫的时候我哥哥来一同迎接了,回去后直念叨了四五日,你也知道我哥哥也算是见惯了美人儿的,能得他如此称赞,也不知那旌阳公主到底生了个什么模样。”

“那这样说,太子殿下倒是不单单是吃亏,也是得了个美人进门啊,岂不开怀?”

那人摇头,咂舌道:“我看未必,再美也是二嫁,太子殿下又如何能毫无芥蒂,你看看他,同往常一样,又哪里是真的开心。”

另一人顺着那人的手指看向不远处立着的锦安,观察片刻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这你们可不懂了,”不知何时,一旁栽倒的百里栀支着下巴抬起了上半身,红着脸,迷蒙着眼神道。

“哦?百里兄有何见教?”那人看到百里栀,笑着调侃道。

百里栀晃悠着身子想要起身,尝试了两次后无果,只得坐在椅子上,头不由自主的往下垂,却依旧笑着:“斯年啊,一向都是那个表情,开心如此,生气也如此,单看外表你看不出来的……不过今日,他该是开心的。”

“哦?”

“哦?”

因为明白百里栀同锦安走的很近,那二人便也将他的话信了几分,当下转头去看锦安,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出几分与往日不同来。

“何以见得?”

“同平日里并无不同啊……”

“诶,如是能叫你看出来,那还是斯年吗,这种东西,要靠感觉。”百里栀含糊道。

那二人对视一眼,越发疑惑。

百里栀双眼越发迷离,摇晃着手指,嘻嘻笑着:“总之,是开心的……”

“的”字还没说完,便一头撞到桌子上,“嘭”的一声,叫看的人都觉得疼,但是百里栀却恍若未觉,趴伏在桌子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一旁二人伸手推了推,见百里栀并无动静,无奈一叹,再次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锦安身上,想要寻些蛛丝马迹,死死盯了半晌却依旧无果。

其中一人耸了耸肩膀:“恐是他喝多了胡说的,太子殿下从来就是这么一副表情,有什么不一样的。”

“对对对,娶了一个二嫁的女子,叫天下人嗤笑,有什么可开心的。”

“再说了,若是他当真中意旌阳公主,怎么不讲婚礼办在皇宫,那才叫隆重呢。”

“没错没错!”

……

说起来也是两个世家公子,竟然如同长舌妇一般的八卦,也实在是难为他们了。

锦安立在场中,一身大红喜服衬的他越发丰神俊秀,他目送着众位宾客一位接一位的离开,暗自一叹,自己也是上过战场打过胜仗的人,怎么从前竟然不知成婚竟然比打仗还要累的多,粗略算算,除了已经喝倒,需要人搀扶的,还有十几位宾客的模样,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将这些人抛在此处,自己自行离开应该不算失礼吧……

锦安如此盘算着。

“你很开心?”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

锦安回头,只间白秋染正立在自己身后。

“小白。”锦安问候着,上下打量了一眼白秋染,她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袭水粉色撒花裙。

锦安挑眉:“今日特特打扮了?”

“怎么?奇怪吗?”白秋染捏紧裙角,有些别扭。

锦安摇摇头:“不,只是你不是最讨厌穿这样的裙子了吗。”

白秋染扯扯嘴角,没有言语,沉默了好半晌才淡淡道:“皇上已经将我调回了京城,我如今也大了,该嫁人了,再做从前那身打扮我母亲可要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锦安笑笑:“也是,白夫人一向不喜你参军,如今回了京,是该有女儿家的样子了。”

“是啊,母亲觉得女子就该温柔贤淑,听话懂事……如同……如同旌阳公主一般……”

锦安挑眉,将这话品读片刻,笑笑道:“温柔贤淑?听话懂事?她可不是这般。”

“你很了解她?”

“毕竟在赵国见过面,略知一二。”

白秋染垂眸,长久的沉默,锦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就在锦安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白秋染有再次开了口:“你娶了她,很开心?”

这是白秋染这么短的事情内第二次提起了,锦安笑笑:“你怎么觉得我开心?”

白秋染揉着衣袖:“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我对你的秉性也是略知一二的,你虽然不说,但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表明你今天心情很好。”

锦安笑而不语。

“我记得幼时你曾经说过,将来你若娶妻,不愿在皇宫操办,太显得木讷严肃,还不若仿照民间的婚俗热热闹闹的娶亲……你若不重视旌阳公主,又怎么会如此费时费力的操办此次婚事,交给礼部不久全都解决了,外人是觉得你对旌阳公主不满意才不愿举行国礼,可我却知道……事实相反……”

锦安淡笑着望向白秋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白秋染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怪不得你当日不惜使唤百里去西北找我讨要筋骨花,宁愿欠我的人情,原来你从那时起便有这份心?即便她是一国太后?”

锦安眯眸,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份心呢?自己一直不知道,只觉得她是太后,这道鸿沟自己永远也越不过去,但是在得知薄胭成为公主之后,比起政治方面的东西,自己更多了一丝心安,自己一向机敏,但是一时却想不出那丝心安到底因何而来……只是隐隐期待着与薄胭的重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度至此

白秋染慢慢低下了头,双手慢慢握紧,水粉色的袖口慢慢褶皱起来。

白秋染自嘲一笑,他一向将自己当妹妹,当兄弟,从前自己对他也如此……可是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开始变了模样呢?自己也不清楚,是随着年岁增长,长久相伴渐渐生出的情谊?还是西北沙场上并肩作战后的感动?亦或是对酒畅饮时那一个清浅的对望?

从前皇后同自己玩笑般提过嫁给锦安的事情,自己只是打着哈哈没有当真,心中亦没有什么波澜,自己怎么可能会嫁给锦安?那个自己从小到大跟随着的“哥们”。

直到今年年初皇后开始大张旗鼓的为锦安选妃,自己才隐隐觉得有些别扭与吃味,眼看着锦安并未接受皇后的建议,便隐隐有根刺在自己心头扎根,那时的自己还并未意识到这种感觉是为了什么,而后传来了赵国西晋两国联姻的消息,当时自己正在西北,得到消息的瞬间竟然想要丢下几万大军独自回来,自己想要告诉锦安,叫他不要娶妻,却依旧没有那样的胆量,奇怪,即便是最最凶险的仗自己都没有任何害怕的,那一句轻飘飘的话自己却没有办法说出口,白秋染一直自认同一般女儿家不一样,至少没有她们身上的矫情腼腆,如今看来,到底是女儿家……

一步退缩,步步退缩时至今日,眼看着锦安与薄胭已经成婚,当初没有说出口的话,现在依旧没能说出口……

月上枝头,人圆月圆

锦安处理完外间的事宜便转身前往新房。

新房位于太子府东院,本就是为了太子妃准备的,但是这么多年锦安一直娶妻便一直空着,渐渐荒废了,直到接到了联姻的消息后锦安才派人将这处别苑重新修整,并且亲自提名“芳兰轩”。

此刻,芳兰轩上下一片喜庆,窗上的喜字,高挂的红灯笼,就连来回行走的丫鬟小厮亦是一身鲜亮。

下人们见了锦安连忙行礼问安,锦安略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退下。

屋内,带着红盖头的薄胭听到了外间的声音,心中亦是十分紧张,慢慢十指成拳,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不止起来。

锦安推门,缓步走了进来,绕过屏风,进入内室,目光落到薄胭的身上,眉目间不由自主的一软。

“你们下去吧。”锦安对着场中众人挥了挥手。

喜婆与侍女们对视一眼,有些堂皇。

“太子殿下,这,这……交杯酒……”喜婆颤颤巍巍的小心提醒着。

“不必你们跟着了,下去吧。”锦安缓步走上前来,轻轻扬手。

众人也不敢在说什么,福了福身子,小心的退了下去。

门被掩上,屋内只剩下薄胭与锦安二人,房间内静的可怕,锦安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刚刚对着众人一片泰然,现在只剩下自己二人……朝着红盖头伸去的手,伸了又缩,如此往复几次,锦安皱眉,脸因为慌张而有些红了……谁能告诉自己,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薄胭垂眸,透过大红盖头下的缝隙看到了停在自己面前的一双皂靴,感受外间迟迟没有动静,薄胭心头一沉:他是该多么不情愿,连盖头都不愿意掀……

这样想着,薄胭不由越发苦涩,正在思考着自己改说些什么活着做些什么打破这僵局时,眼前忽然一片明亮,光线进入,薄胭下意识合眸保护眼睛,心头一紧。

锦安终于鼓足了勇气掀开盖头,大红盖头下,是那个刻在自己心尖的容颜,鸡血玉金丝花冠下,那倾城容貌越发娇艳,如同今晨染着露珠的牡丹,等人采摘一般……

锦安双眼有些迷离,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自从出生到现在,如同今日这般紧张激动还是头一遭。

薄胭的双眼渐渐适应了外间的烛火,眉目松动,转了转眼睛准备睁眼。

锦安一直观察着薄胭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她有睁眼的趋势忙不迭的整理自己的表情,晃晃脑袋,敛了笑意,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到薄胭睁开双眼时,正对上锦安淡漠的神色。

薄胭眨眨眼睛,慢慢垂眸,自己还能期待什么……

“太子殿下许久未见,一切安好。”薄胭淡淡开了口,打破了平静。

即便他不愿意娶自己,从今以后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总不能这样尴尬着吧,薄胭如此想着。

锦安挑眉,因为薄胭着有些客套疏离的问候而有些不快,不疾不徐的嗯了一声,今夜是新婚之夜,她这样的开场有些奇怪吧……

薄胭思索着,长舒了一口气,仰起头来对着锦安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从前在赵国的时候倒是没想到你我二人能有今日,这世上的缘分可实在无法言说啊。”

这样打哈哈的语气同她今日端庄喜庆的模样实在有些不相符,锦安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头:“是啊。”

薄胭尴尬笑笑:果然,这能让人窒息的气氛并不是自己一人能拯救的。

就这样二人对视片刻,几乎同时开了口。

“我。”

“我。”

话一出口,具是一怔。

薄胭抿唇,深呼了一口气:“我先说吧。”

锦安一掀衣摆,坐到了薄胭的对侧,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她要说些什么。

薄胭直视锦安的双眼,努力安抚着自己沉稳些,自己毕竟是个女孩子,与其等着锦安开口,还不若自己将话说的明白些,临风亭那一夜的打脸实在是让自己记忆犹新,皇宫中他与皇后的谈话让自己确认了锦安心意,那么就在没有什么顾忌,自己也不再存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凭心而论,,锦安是个足以令所有女子倾心之人,但是……自己已经不配了……

“此次联姻乃是为了两国大局,我也实在没有想到西晋的人选竟然是你,此桩婚事我知道是委屈了你。”薄胭小心措辞道。

锦安慢慢拧眉,轻轻抬起下颌,眸中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若是提前知道是我又如何?你便不嫁了?”

薄胭垂眸思索片刻,只觉得如果提前知道是锦安,并且在明知道锦安同白秋染是天定姻缘的话,自己自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讨人嫌恶的事情,而自己又自认一向是个明辨是非之人,这便摆出了十成十的诚意与认真,重重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锦安讶然,怒极反笑:“你倒是直白的很。。”

薄胭尴尬笑笑:“明知咱们二人这婚事不般配,也并非发自本心,自然要说的明白些。”

锦安拉了拉衣领,觉得今日房间格外闷热的很!

薄胭继续道:“我自知二嫁,配不上你一国太子的身份,因为这桩婚事你也说了不少讥讽,心中对你是感激的,不过我所求不多,只要带着雪言安安稳稳过日子便好。”

锦安咬牙,准备好的一席话堵在喉咙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还有你自己的姻缘,日后若是真心喜欢谁的话,自可以纳进府来,我并不会干涉,若是身份相当,抬做平妻也可。”薄胭低头说着,这话说来轻松。可是出口的每个字都如同刀子一般在剜薄胭的心,薄胭直觉的胸口一阵钝痛,却还要安慰自己,无妨无妨,总不能让人家丰神俊秀的西晋太子栽在自己手上,自己这般也算是为他被人耻笑的补偿吧。

锦安握紧拳头,声线尽量保持平稳:“果真是做过皇后的人,实在大度的很!”

这是挖苦,也确实伤到了薄胭,薄胭将头垂的更低了,明明自己没有半点选择权,明明从前经历的种种都非自己本心,可是物是人非,自己嫁人是事实,再嫁也是事实,所有的挖苦讽刺自己都要听着,所有的后果却要自己承受,是啊,谁会喜欢一个为人妇为人母的女子……

其实锦安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面色一讪,想要改口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看着薄胭疑问受伤而一震的身躯心口亦是一痛,为自己刚刚的口不择言而难堪,却没有出言解释,锦安觉得,薄胭已经“大度”至此,便是对自己没有半分情谊,回首再看这段时间自己劳心劳力准备的婚礼竟然觉得像是笑话一场,自己如此费心,她呢……半点不在乎,甚至能将自己推给旁人……

骄傲如锦安,在如此场景下,自然说不出什么服软的话,一时间两人越发尴尬了。

薄胭将头埋的更低了,其实类似的话自己也不是没有听过,可从锦安口中说出来却是又为刺耳,让自己尤其受伤,自己一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旁人议论,可是私心里,薄胭不愿让锦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处……可如今看来,他对自己该是无比厌恶了……

薄家嫡女,天人之姿,薄胭的哪一样随便拿出来都是傲人的资本,若是从前的薄胭,不会因为锦安的一句话便会敏感至此,可是如今不同了,众口铄金,已经嫁人的身份是薄胭这一生都无法抹去的印记,众人会将这件事情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断的去翻看薄胭的伤口,谈论她现在的作为,薄胭一声苦笑,这个九州,这个时代,给了女子太多的禁锢,自己并非生而坚强,也会哭,也会疼……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可以同自己分担之人,自己的冷漠、大度、拒绝都不过是层层伪装的铠甲罢了,生怕别人探查到那硬壳下不堪一击的心,只有装的毫不在意,才不会受伤。

第一百一十五章 私心

重新打起精神,薄胭扯扯嘴角,声音低沉了许多却故意掺了些笑意:“两国邦交,非同儿戏,你我心中皆无彼此,勉强绑在一起也实属无奈,不过日子还长着,我是想着,等到政局稳定了,你若是也愿意,咱们二人也可合离,不过赵国与西晋的情谊却不能因此断了,太子殿下一向英明,该不是因为私情置气之人。”

锦安脸颊泛红,现在只觉得不单单是闷热,而是要爆炸一般:“新婚之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自己真的很想看看薄胭的一颗心是怎么长的,竟然能如此……哎……

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气,锦安转眸看向台面上的龙凤双烛,那红烛已经燃了一半,上头的龙凤样式已经被蜡泪破坏掉了,想到自己先前满心期待的亲手描画红烛样式的模样,锦安自嘲一笑,骄傲如自己,何时做这样的事情了,被人这样拒绝厌恶……够了,自己何必……

锦安垂眸:“新婚之夜,开口便是合离的,想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人了。”

纤长的睫毛在锦安的眼底洒下一片阴影,漆黑的瞳,让人无法分辨出他此刻的情绪。

薄胭察觉到了锦安声音中的丝丝怒意,抬眸看向了锦安,自己分明是为他着想啊,他这是生气了?为何生气?是怪自己说的太过直白吗?

薄胭有些迷茫,亦有些惶惑,缩了缩脖子蹙紧眉头,自己一向不是什么绝顶聪明之人,否则上一世也不会被最亲近的人毒杀了都不知道,这一世能勉强走到这里靠的不过是“先知”的能力与运气居多,是以,看眼色,分析人内心这样的技术活,自己实在是做不得,况且还是面对锦安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自己实在猜不出来他为何生气,为何失落。

锦安眼看着薄胭没有言语,心中怒气更甚,却又无从发泄,只能冷笑道:“既然你已经将一切计划好,那便如你所愿吧。”

一面说着,一面起身。

薄胭虽然不知道锦安到底为什么生气,但是直觉应该同自己有关,如今锦安动了怒,冷着脸,周身的王者之气更是散发了十成十,薄胭一向胆小,况且又是在盛怒的锦安面前,见状,未免有些惶恐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薄胭不过是身体与心理最最直观的自然反应,可是这一缩在锦安的眼中却是万分的伤其自尊。

锦安握紧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怎的?就连同自己待在一个房间都觉得这么不自在?她是觉得自己要对她如何吗?

“你何必紧张至此,”锦安冷声道:“你也说了,你我二人皆是为了两国情谊,既然没有情分可言,我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薄胭拧眉,张口想要辩解什么,想要说自己并非这个意思,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说自己不是怕他对自己如何?也不对,私心是怕的,薄胭有自己的骄傲,锦安的心中没有自己,至少现在没有,自己是在不愿委身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若说怕?听他的话倒是光明磊落,反倒显得自己一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况且……

薄胭心头一阵烦闷,有个假设浮上心头,若是锦安没有心仪之人……若是……自己心中好似没有那般抗拒……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薄胭大惊,暗暗为自己的这份心思赶到羞愤!不不不!锦安在自尽心中该是有妇之夫,自己怎么能有如此想法,自己不能做别人感情的插足者,自己也不愿做谁的替代者,自己的性情不允许,教养更不允许。

“我自然是到你光明磊落,”薄胭淡淡的说着,声音听不出情绪,末了片刻,整理了一下心绪,继续道:“还有上次……梨筑先生是托了你的福才去为我诊治的,这份恩情……”

“这份恩情,你要怎么回报?”锦安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薄胭。

“我……”薄胭有些诧异,迟疑的看向锦安。

锦安依旧冷着脸面:“如何?”

“我……”薄胭垂眸斟酌着:“若是日后太子有用得到的地方……”不是自己不想回答,而是自己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回报锦安的,他帮了自己太多次,这样的恩情实在不好报答,又哪里是一句两句能够说得清楚的,自己明白知恩图报,现在就只是想着,若是日后锦安又用得到自己的地方,自己必定全力相帮。

“用的到的地方?听你早前那善解人意的一番话,你难不成是指在我想的时候亲自帮我娶妻纳妾?”锦安无不嘲讽道。

闻言,薄胭心中一痛,自己不过说的好听,真的想要要帮锦安与旁人……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自在!

不过……锦安这慢慢嘲讽与鄙夷的语调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他只说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薄胭也有些怒了,自己一片心思为他着想,他这样到底为何,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嫁到太一副挡了白秋染的路,可是这桩联姻也是他同意了的!现在在自己这里是什么小性子。

薄胭抿唇,闷声一哼,赌气道:“太子殿下若是开了口,我自然照做!”

“你!”锦安差点没有呕出一口血来,好呀好呀!

薄胭一扬下巴,愤愤的回视着锦安。

锦安现在感觉努力已经到了头顶,可面对眼前人却实在无法发泄,沉默片刻冷冷一笑:“你既然如此大度我自然欢喜,不过你也不必把着当什么大恩,我不过是同梨筑先生说了你在赵国的种种,梨筑先生觉得这样风骨的人命不该绝才伸出援手的,不过……”锦安上下打量了一眼薄胭,轻蔑的摇了摇头:“现在看来,倒是梨筑先生同我看错了你。”

薄胭一怔,收起脸上的怒意,一颗心沉到底:“你……什么意思……”

锦安亦是正色道:“你父亲接任了皇位。”

“这并非我……”

“我知道这可能并非你一人之意,”锦安淡淡打断了薄胭的话,神色换成了惯常谈论公事的模样,唇边似笑非笑,若即若离:“但是,你同意了。”

“……那又如何……”薄胭死死抓着衣角,

“这事是赵雪言亲自下旨,他体恤你,我明白,况且你父亲说等赵雪言成年了便会归还皇位,但是期间十几年,变故丛生,赵雪言这一让位便是为了你拱手让江山,便是放弃了这个皇位,我相信以你的心智不可能看不明白他牺牲的是什么。”

薄胭咬牙,死死合眸,心脏纠结在一起:别说了……

“这些可以算作私情,我不好太过议论,但是只有一点,你竟让薄家,薄中青,你的父亲接任了皇位,”锦安说到这里一声嗤笑:“凭心而论,你认为你父亲,真的是个合格的帝王吗?”

薄胭呼吸一滞,将头垂的不能再垂,锦安今日的言语,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刺向自己的心底,直将自己努力掩盖,努力忽视的东西硬生生挖了出来……

自己的父亲是否适合做帝王……薄胭苦笑,自己明白,他根本你不是帝王的材料,他做惯了臣子,大半生都是听命行事,猛然将他推到一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恐怕根本没有办法完全撑起大局,让他做皇帝,如履薄冰,他一身清廉,又迂腐,好些事情爱钻牛角尖,可是做皇帝,最忌讳的便是这般古板,以自己父亲的心性,恐怕难以服众啊……

这些自己都明白,都了解,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自己依旧点了头,说到底,当时自己是将自身摆在了前头,抛却了赵国,抛却了薄家,抛却了所有,自己当时只是一心想要逃离太后的位置,旁的皆不顾,那是自己一生唯一一次的自私,虽是无奈,但终究是自私了……

锦安将一切都看的明白,他将自己看了个通透,他说的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担不起梨筑先生的千里相助。

薄胭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将头埋的更沉了,委屈,羞愧涌上心头,一时无言……

锦安看不清薄胭的模样,但是心中一时不好受,自己本意并不想说的如此过分,虽然薄胭允许薄家继任皇位的举动确实令自己有些震惊于失望,认为她自私了些,但是……但是……私心里,自己是想在掀开她盖头后,拉着她的手,柔声同她说:无论如何,她能摆脱太后那个位置,自己很开心。

可是话一出口,不能收回,锦安有些歉然,却依旧倔强的将头别到一边。

两个初识情滋味之人,皆不懂收敛自身锋芒,在彼此试探中遍体鳞伤,这世间男女初识之时,大抵如此……

两人双双沉默着,谁也不肯再说一句话,红烛劈啪作响,窗外明月渐沉,已过子时了。

锦安犹豫片刻,只能拂袖离去:“虽然你不愿,但是你家进我府上,我便会敬你……放心,强人所难之事我锦安一向不屑做!”

薄胭独坐窗上,死死抿着下唇,一言不发。

第一百一十六章 阿宁

外间,早已将在廊下打盹的小厮听到门开的声音连忙赶了上来,一见锦安衣冠整齐满眼诧异:“殿下……您……”一面说着一面好奇的往锦安身后打量。

锦安阴沉着一张脸,目光落到满园兰草心中又是一阵钝痛,这芳兰轩上下皆是自己精心布置,如今再看,虽然满目喜庆,但是心中却苍凉的很。

“今夜我便宿在外间偏房,你去准备。”

“啊?这……”小厮一脸迷茫。

锦安冷冷一瞥,那小厮立刻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准备,不过,现在开春,天气毕竟冷了些,那偏房亦然,殿下何不移步书房?”小厮建议道。

“不必了,就偏房吧。”锦安说着。

那小厮虽然不解也只得退了下去。

锦安垂眸,新婚之夜自己不在芳兰轩反倒宿在书房,外间人见了恐怕会认为自己对薄胭十分不满,她一人来西晋,初来乍到,那些奴才难免捧高踩低,再加上她二嫁的身份……今日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人多口杂,恐怕她在府上,亦或者是西晋无法安生立足。

“今日之事,若被旁人听了半个字,我唯你是问!”锦安对着小厮离开的背影冷冷吩咐着。

小厮离开的脚步一顿,身子一僵,连连点头:“奴才明白!奴才明白!”心中却是越发的疑惑不解,太子殿下新婚之夜宿在偏房是对太子妃不满?可既然如此为何又顾忌着太子妃的颜面?不许旁人传闲话?

唉……看不懂,看不懂……

薄胭自然是一夜无眠,今夜与锦安一番对话实在令薄胭触动不小,自己深藏心底的秘密被锦安这样轻易就看穿了,薄胭只觉得是未着寸缕的立在众人面前,这种羞辱感是从未有过的。

无论当初自己又什么样的苦衷,但是放任,甚至是默许赵雪言放弃皇位的是自己,并不适合做帝王的父亲登上皇位的也是为了自己。

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在赵雪言拉着自己提议这些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明白这一切,但是……

薄胭轻叹,自己在离开赵国的时候曾留给父亲一个锦囊,叫他等到自己离开后再打开,只要依照自己锦囊中的法子,他自然可以安稳的坐稳皇位,直到赵雪言想要讨回……但是……这世事又怎能是预料的到的呢。

第二日,锦安依旧早早的上朝去了,薄胭昏昏沉沉之间被小丫鬟唤醒起身洗漱,薄胭此来西晋并没有带惯用的丫鬟宫女,自己背井离乡已属郁郁,又怎么忍心看着旁人因为自己而骨肉分离,便只挑拣了一些在赵国无亲无故的宫女小厮跟随自己嫁到了西晋,不过场面上充数罢了,这些人平日都在外间伺候,同薄胭并不相熟,薄胭一向自由惯了,也不爱使唤人,是以,放眼这太子府上下,竟然没有一个薄胭的心腹。

薄胭胭起身净面,小丫鬟们为其整理床铺,在目光触及那干净的床铺时,小丫鬟们相视一笑,别有深意的朝薄胭这边望了望:果然是嫁过人的……

说来也巧,此刻的薄胭正在对镜梳妆,铜镜中倒映出了身后的二人,薄胭将她们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薄胭心头一空,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再次升腾起来。

“你们两个,”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薄胭循声望去,正看到一个绿衣女子立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铺床的两个丫鬟,绿衣女子虽然也是奴婢打扮,但是看那布料与首饰倒是比旁人好了不止一层,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想来是专管一房的大丫鬟。

那两个铺床的丫鬟应该是认识并惧怕来人的,见状连忙屏声转身立在原地:“宁姑娘。”

被唤作宁姑娘的绿衣女子冷冷一笑:“铺个床铺也笨手笨脚的!管教嬷嬷怎么教的!罚三月月钱,二十戒尺,自己去找管教嬷嬷领罚!”

那二人身子一颤,却不敢辩驳,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薄胭转眸望了望床铺,铺得平整干净,并无不妥。

薄胭将目光转向那位宁姑娘,她……是因为刚刚那二人讥笑自己的事情?

思索间,那二人已经退了下去,宁姑娘环视了屋内一圈,目光所及,奴仆们皆恭谨垂眸。

薄胭挑眉,这人年岁不大,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但是应该很有威望。

那宁姑娘看过了众人,便朝薄胭走来,垂眸颔首,轻轻福了一福,恭顺道:“奴婢阿宁,给太子妃请安。”

自从自己昨日入府以来,这人是第一个对自己如此恭敬之人,其余人虽然也是用心给自己请安,但是言语间皆有敷衍之意,自己明白,他们私心里都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锦安的。

薄胭有些诧异的看着阿宁,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起来吧。”

阿宁依言起身,道:“太子妃远道而来,恐怕十分不适应,身边也并没有惯用的丫鬟,奴婢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侍奉太子妃的。”

此言一出,下首众人皆是一阵唏嘘,太子殿下派阿宁来伺候薄胭?谁都知道阿宁自幼跟在锦安的身边,她的地位可以说抵得上府中的半个主子,没想到竟然被派来伺候薄胭……看来,太子殿下还是十分看重这位太子妃的,否则不会有如此安排,这实在警示众人,不得对薄胭无礼,刚刚那两个被罚的丫鬟便是杀鸡儆猴呢!

思及此,众人连忙换上一副恭顺的表情,连大气也不敢出。

薄胭虽然不知道阿宁的身份,但是看众人的面色也猜到了个大概。心头一软……是他特地派来侍奉自己的吗?他……是怕自己在府中受了委屈吗……

阿宁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梳子,来到薄胭身边为其梳头,下首众人见状连忙继续各自手中的活计。

“太子妃初来府上,有什么不习惯的都可以同奴婢说,奴婢定当尽力而为。”阿宁一面为薄胭将长发挽成发髻,一面说着。

薄胭点了点头,权当应下了。

“太子府上的姬妾已经在外间候着了,娘娘恐要先见她们一面了。”阿宁说着,好似同薄胭熟识已久一般话家常道。

薄胭一怔,这才忽然想到,锦安府上是有几房姬妾的,好似,都是当今皇后选给他的,

薄胭垂眸,默不作声。

“那几房姬妾都是皇后娘娘选给太子殿下的,”阿宁继续说着,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继续道:“可是太子殿下从未进过她们的房门,太子妃只需将她们当做摆在后院的花瓶就好了,她们几个也懂规矩,这几年都安生本分的很。”

薄胭闻言,抬眸看向阿宁,不懂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阿宁却没有看薄胭,只是自顾自的在首饰盒中挑选了一支步摇插在了薄胭的鬓边,又顺手理了理薄胭的发髻,这才满意笑笑:“时辰不早了,太子妃。”

薄胭点了点头,起身到了外间。

薄胭早早听闻锦安府上是有姬妾的,但是却不知锦安从未踏进她们房门半步,不过自己次来西晋,路上倒是听说了许多锦安是否是断袖的议论与传言,薄胭了然,这才对上了,原来锦安是这般“洁身自好”吗?忽的想起他昨天晚上临走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强人所难之事我锦安一向不屑做!

薄胭默然,想来,他不喜之人便不会亲近吧,犹记得上一世,在白秋染为其诞下世子后,锦安可是为了她遣散了府内姬妾的,或许,他现在也是为了白秋染守着?

薄胭这样想着,不由对白秋染有些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锦安如此青睐?

同阿宁说的别无二致,锦安府上共两房姬妾,皆生的不俗,但也知礼的很,一言一行半点不越矩,薄胭问什么就答什么,薄胭的吩咐一概称是,简直乖巧的不能再乖巧,实在是像两个会走路的花瓶一般,想来常年独守空房,也将她们的性子磨没了,既然如何做都不能引得锦安侧目,还不若安安静静的待在府上,至少吃穿用度是极好的。

不过,薄胭私心以为,这二人对自己这般言听计从,其中也少不得有自己那日同皇后见面的原因在,她二人皆是皇后上次下来的,那么同皇后自然有联系,皇后那日听了自己的话,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也不必再用旁的法子整治自己,这两个女子自然听话,否则……

薄胭想到了皇后最初看自己的眼神,不由无奈笑了笑,否则,她恐怕不会让自己过的这样安生,如此看来,自己还真是“识时务”啊……

见过了两个姬妾后,薄胭便起身会卧房,行到门廊下,忽的嗅到兰草香气,这便转眸看向院中,昨日进府盖着盖头,对于外间场景半点都没有看见,现在倒是有时间好好看看这府中的布置了。

久违的,清冽的兰草香气,点点兰花点缀在院中,薄胭恍惚间又回到了西晋,回到了宁安堂,想起了那短暂,却是最为悠然的时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关照

阿宁的目光在薄胭与满园兰草中转了转,默然片刻,开了口:“这满园兰草是太子殿下为……”

“母亲!”赵雪言欢腾的拍了进来,打断了阿宁的话,阿宁只得住了口。

薄胭与阿宁一同循声望去。

赵雪言欢快的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了薄胭的怀中,这两日因为大婚,赵雪言一直都没有空闲见薄胭,现在可是想极了。

薄胭揉了揉赵雪言的头发,笑笑:“想去见你,可一时忙的脱不开身,如何?可还习惯?”

赵雪言点了点头:“我的院子在凛狄轩,离芳兰轩不远。”

薄胭笑笑,拉着赵雪言去了内室。

母子二人自然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得知赵雪言亦没有用早饭后,薄胭便拉着赵雪言一起用早餐,席间交谈的不过是生活作息这类的琐事,饭后抽出空,薄胭又考问了一下赵雪言的学问,赵雪言这孩子天资不错,倒是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事,薄胭布置给他的课业都一一记着,薄胭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也因此忽而想到一个问题。

赵雪言在赵国的时候有专门的教习师傅,乃是内阁大臣专门教其各项课业,而马术武术这类的也是专门的将军参将之流,如今赵雪言跟着自己来到了西晋,考虑着不能因为赵雪言一人搬空整个赵国朝中大臣,便一人也未带,想着到了这儿再想法子,教习赵雪言的事情对于薄胭来说并非小事,各门先生都要请最好的才放心,那便少不得要动用西晋的朝臣,这事并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必然要问问锦安才是,可是昨夜……

薄胭一阵头痛,现在自己二人可不是能心平气和见面详谈的气氛,可是为了赵雪言……罢了,自己少不得亲自跑一趟。

可是出乎薄胭预料,这件事情并未等到自己开口,锦安那边便已经安排好了,晚些时候,便有小厮来禀报,说是锦安今夜同百里公子有约,晚些回府,叫薄胭不必等了,并且言明锦安今日上朝,亲自向皇上请了旨意,另赵雪言同众位年幼皇子一起进入翰林院读书,明日便可进宫报道。

薄胭听了这消息的时候是又惊又喜,这个安排可谓是圆满,喜的是翰林院是专供皇家子弟学习的地方,现如今西晋一些年幼的皇子公主都在里面,那里的师傅是西晋最有才学之人,若能将赵雪言送到翰林院内,薄胭自然放心,而惊的是,自己没有想到锦安竟然连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想到了,还未等自己开口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这……可谓是十分称职的“继父”了。

薄胭心头一软,又生出种种愧疚之感,总觉得欠锦安的越来越多,日后,实在难以偿还啊……

亥时过半,锦安回到了府上,并未惊扰众人,直奔书房而去。

而阿宁则早早的等在了书房内。

“太子殿下。”阿宁问安道。

锦安一手脱下披风,随意的扔到了椅子上,径自坐下道:“如何?”

虽然是无头无尾的两个字,但是阿宁立刻便明白了锦安的意思:“回太子殿下,太子妃今晨起床后便见了两位夫人,晚些时候又同小世子用了早膳,看样子心情不错。”

这一日处理公务,四处奔波,另锦安有些疲乏,如今只是阖着双眸,轻轻揉着眉心,唔了一声,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道:“那两个女人可有为难她?”

阿宁摇了摇头:“并没有,纯夫人与荣夫人十分守礼,”说到这里停顿片刻,阿宁在脑中努力搜索着形容词,严肃的斟酌道:“守礼的……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

锦安噗嗤一笑,难得展颜:“阿宁,你不愿读书我不逼你,但是日后这些冗长的形容还是免了吧。”

阿宁依旧没有笑容,只是面色无比认真:“可是就是那般!唔……就是……诚惶诚恐!”

阿宁滑到最后,声音上扬,连带着身子也挺了挺,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浑身都早展现“骄傲”两个字,似是在等锦安夸她。

锦安叹了一口气,无奈摇头:“做的好,用对了一个成语,不过,果真是诚惶诚恐?”

阿宁眨眨眼睛,言归正传:“是,奴婢也有些疑惑,她二人也养在府中多时了,性子也不是无比温顺之人,可是今日实在是听话的很,太子妃说什么她们都点头。”

锦安撇了撇嘴,睁开眼睛,慢慢靠在椅子上:“这倒是奇怪了……”

锦安思索着,这两个姬妾是母后亲自赏给自己的,那就是母后精挑细选之人,母后对于薄胭的厌恶与不满自己看的清清楚楚,既然她二人是母后的人,母后又怎么会命她们这般听话?不找麻烦就已经不错了。

本来锦安是十分担心今日薄胭与这二人的初见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还有,”阿宁继续说着:“今日奴婢惩治了两个丫鬟,她们太子妃多有不敬!”

“哦?为何?”锦安危险的眯了眯双眼,唇角笑意消失。

“她们……她们今晨给王妃铺了床铺……”阿宁虽然年岁不小,但说到这事未免害羞。

锦安眸中寒光一闪:“她们说了什么?”

“倒没有说什么,只是那副神情分明就透着不敬。”

“她……可看见了?”锦安皱眉问道。

阿宁思索着:“太子妃背对着两人,应该没有吧。”

锦安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做的好,怎样惩罚的?”

“罚例银三个月,领二十戒尺。”

“轻了。”锦安冷冷道。

“那……”阿宁询问的看向锦安。

“三十大板,赶出府去!”锦安吩咐着。

阿宁有些震惊,锦安一向是个容人的主子,似这般狠绝的处置两个婢女还是头一回。

阿宁怔楞片刻,垂首到了声是,沉默片刻又道:“太子妃,十分喜欢那一院兰草,今日立在廊下看了许久。”

锦安眉目一软:“她喜欢?嗯,她自然喜欢。”说道最后,声音带着些许骄傲与满足。

望着这样孩子气的锦安,阿宁心中也十分开怀,不过这开怀也只是一瞬,自己自幼跟在锦安身边,对他的脾性实在太过了解,高傲如斯,又找一日竟然也能为一女子用心至此?可是,既然这般用心,为何又躲着太子妃呢?今夜他根本没有同百里栀见面,自己明白。

“今日奴婢想同太子妃说那院子是您亲自设计命人建造的……”

“你说了?!”锦安震惊看向阿宁。

“还,还没,小世子进门,打断了。”

锦安闻言送了一口气:“那便好,你记着,这话不许同她说起。”

“为何?太子您明明那般用心,为什么不叫太子妃知道?”阿宁十分疑惑。

锦安别扭的沉默着,自嘲般的扯扯嘴角,为什么?只是……对于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总觉得先开口,便算是输了……那个没良心的,又怎么能够体会到自己对她的用心,但凡有半点眼色,也不会在新婚之夜说出合离的话来吧……

成婚的前三日,除却新婚之夜的不欢而散,薄胭与锦安竟然再没见过面,每天晚上锦安都推说有事,很晚才回来,但是值得一提的是锦安虽然晚归,但是日日都宿在芳兰轩,每日清晨再从芳兰轩起身进宫,在外人看来,这是夫妻感情和睦,但是只有锦安与薄胭知道,每晚锦安都是宿在偏房的,又因为回府较晚,薄胭已经歇下,连着三日,竟然连面都没见上。

薄胭明白锦安此举是顾忌自己的颜面,若是刚刚成婚便分房而睡,恐怕外界会议论纷纷,如此,算是两全……只不过委屈了锦安。

三日以后,两人不得不再次见面,不为别的,成婚一道三日,在民间讲究三日回门探望母家,赵国山高水远自然是回不去了,那便需要进宫拜见皇上皇后,这是二人新婚后首次进宫,自然马虎不得。

再见面,两人心中皆有些波澜,锦安与薄胭同乘一辆马车。

锦安只是闭目养神,不看薄胭,薄胭思索片刻,只觉得车中的空气太过沉闷,这便开了口:“近几日你回府的时间都很晚,切莫太过劳累,还是身子要紧。”

锦安眉头一挑,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心中却颤了一颤,这样安抚客套的言语自己经常听,无论是父皇母后,亦或是家朋友亲眷,再或者是不相干的人,这般平常的言语本是领自己厌恶的,但不知为何,这话从薄胭的口中说出来,就是极为受用。

锦安心中稍霁,想来她也并非那般没心没肺,也是懂得关心人的……

虽然心中千回百转,锦安面色依旧不变,没有言语。

眼看着锦安不言语,薄胭有些尴尬的咳了咳,沉默许久,再次开了口:“让雪言入翰林院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锦安直觉皱眉,雪言?赵雪言?又是他!她这个后母当的还真是称职,处处为赵雪言考虑。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他如今是我府上的世子,自然要一视同仁。”锦安终于开了口。

薄胭:……

两厢沉默许久,马车也行到了皇宫,停车的瞬间,锦安再次开了口,放软声音:“我母后一向娇生惯养,又被我父皇娇宠惯了,行事难免有些小性……她……若是说了什么话,你别在意。”

言罢,起身离开马车。

薄胭一怔之下连忙跟了上去。

引路太监见二人带到了兆庆殿,还没进门薄胭便听闻里间阵阵欢笑声,待走进去后才发现皇后正在同一紫衣女子说笑,二人见了锦安与薄胭,微收了笑意,紫衣女子起身对着二人点了点头,皇后则是上前拉住锦安,笑道:“可舍得进宫来看看本宫了,”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向薄胭,面上堆起热络的笑意:“旌阳也来了,可教本宫好想,入府这几日可还习惯?如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只管同本宫说,丫鬟奴仆们用的可还顺手……”

一连串的问题丢过来,如潮水般的热情让薄胭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明明知道皇后心中是如何想自己的,明明知道她对自己无甚好感,是以,看到她如此假意的对自己微笑,薄胭只觉得心中别扭,却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同样笑着回应:“劳母后挂心,府中一切都好,太子殿下考虑十分周全。”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的想锦安看去,眼中有求救的意思。

听闻薄胭还用“太子殿下”这样守礼客套的称呼对锦安,皇后脸上的笑意更甚。

锦安眼看着二人的互动,有些诧异的挑眉,自己母后对待薄胭实在是亲厚的别扭,她若是对薄胭冷脸,不理不睬自己倒还觉得正常许多。

眼看着薄胭面上亦有仓皇之色,锦安上前一步将皇后与薄胭隔开,拉着薄胭落座:“坐下说话吧。”算是不着痕迹的解救了薄胭。

薄胭松了一口气虽锦安坐在下首。

白秋染将锦安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锦安笑笑,转眸看向白秋染:“小白也在?倒是难得见你进宫。”

白秋染缓过神来,拱手给薄胭与锦安行礼:“微臣白秋染,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薄胭在看到白秋染拱手施武将礼仪的时候便诧异的微挑眉头,待听到她自我介绍之后,更是心跳空了一拍,一时震惊的忘了言语,眼前的紫衣女子竟然是白秋染?竟然是她吗?自己从没想过竟然能同这样猝不及防的见面,

那女子鹅蛋脸,高挺的鼻子,殷红的嘴唇,五官虽然说不上多么精致绝美,但是却别有另一番京中贵女们没有的风情,可能是因为常年行军,皮肤并不白皙,透着些许健康的小麦色,即便是隔着拖地的襦裙依旧能感受到她因为常年习武而匀称的身材,她神色严肃又内敛,这是常年生在在军营中的结果。

薄胭屏息,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秋染看,这个上一世让锦安极尽荣宠,这一世又让锦安挂在心上之人,果然与众不同,似她这般自由又特别的女子,难怪锦安会喜欢。

在薄胭打量白秋染的同时,白秋染也在打量薄胭,百闻不如一见,从前只是听说薄胭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薄胭,自己自幼不喜读书,又不爱诗文,如今看着薄胭也只是由衷又干巴巴的暗自赞叹着:实在是好看的紧,人怎么可以这样好看呢?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背影,就没有一处不好看的地方。

再看自己……

白秋染将目光落到了自己带着薄茧的双手上,面上一红,第一次为自己的武将身份感到丢脸,若是自己也从小养在深闺,不那么调皮任性,是否现在也能同薄胭一般。

两个女子,互相对望,生出的却都是艳羡对方的心思,世间之事,果然是云想衣裳花想容……

皇后拉了拉白秋染,在自己身旁坐下,笑道:“你同斯年自幼亲厚,何必这样见外。”

白秋染笑笑:“礼不可废。”

皇后转向锦安与薄胭道:“西北那边的使臣来了,你父皇一时脱不开身,今日便不来了,来日方长,下次再见他也是一样的。”

锦安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薄胭亦然。

皇后又问了两句太子府上的杂乱事宜,而后再次将话题转到了白秋染的身上。

“说起来秋染的女装本宫也许久未见了,今日一见,不知不觉秋染都长的这么大了,斯年,你瞧着她这身打扮如何?”皇后笑道。

锦安挑眉,心中只是想笑,原来母后还没有放弃撮合自己同白秋染的事情,便应付道:“成婚那日小白便是女装,小白现在回了帝都,自然是要做女子打扮了,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武将。”

白秋染这几日着裙装本就有些别扭,现在听人议论更是有些不自在,扭捏的拉了拉袖口,讪笑道:“我也十分不适应呢,算起来也许多年没穿裙装了,走路都别扭。”想来是真的有些不习惯,说话间,脸已经红了,手脚也不知放在何处,目光一瞥到端庄坐在下首的薄胭,又是一阵羞怯,那样的才算是大家闺秀,才配做太子妃……自己实在是太粗鄙了。

皇后不知白秋染心中所想,继续笑道:“哪里别扭了,斯年,你瞧着如何?”

若是百里栀在此,恐怕要狠狠的鄙视白秋染一番,说一通玩笑才罢休,可锦安并非他一般顽劣,眼看着白秋染绯红的脸颊,明白她是当真不好意思,便笑笑,顺着皇后的意思答了一句:“并不别扭,很好。”

这一句话,倒是为白秋染添了些许信心,对着锦安咧嘴一笑。

薄胭坐在椅子上,看着三人热络的模样,只觉得好似外人一般,不由的将目光收回,只落在身侧的茶碗上怔怔的出神。

锦安眼角余光瞥到一旁安安静静的薄胭,眉目一敛,不由自主的将注意力移到她的身上,她在这宫中有许多拘束,时候不早了,自己还是带着她早些离开的好。

“如今,秋染也大了,许久不在京城,恐怕好些事情不习惯,若是闲来无事便多去斯年府上走动,你们二人自幼自己长大,情谊自然是不一样的。”皇后依旧自顾自说着。

薄胭闻言,心头一动,不自觉想要冷笑,自己已经将话同皇后说的明明白白,她倒是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这样拉郎配的话,当着自己的面就能说出来?摆明了是要撮合白秋染同锦安,那么她让自己作何反应?存心给自己没脸,还是她是有心再次试探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整的如同所说一般那般不在乎。

其实皇后心中是有些怀疑的,尤其在听闻锦安夜夜宿在薄胭处,要知道,锦安可一向是生人勿进的,如今这场景,心中更是起疑,生怕二人生出什么情谊来,今日这才特特的将白秋染叫了过来,想药看看薄胭作何反应,眼看着薄胭垂眸不答也不反对,皇后心中稍定,不由也起了几分轻视之色,都传闻她铁血手腕,整治了严家保下了赵国,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被自己三言两语便打发的斗志全无了?

就如同锦安所说,皇后是被晁澜帝娇养惯了,行事一向没有什么顾忌,亦不怎么看重大局,这样娇养出来的人,自然同薄胭这样“野蛮生长”的行事不同,两相对比,自然还是薄胭大度容人,懂得进退,倒是西晋皇后孩子心性多一些。

锦安亦是看出了皇后的意思,暗自皱眉,为自己母后的无礼而头疼,暗自打量一眼薄胭,虽然见她面上并无特别之处,但是那微拧的眉头亦是泄露了她此刻的些许不满。

锦安一叹,不由钦佩起了薄胭的明事理,自己母后步步相逼实在是给薄胭没脸,但是薄胭却依旧能估计她的颜面不反驳,也实在是难得了。

这样想着,锦安便有些嗔怪的看了一眼皇后,拉着薄胭起了身:“时候也不早了,母后,儿臣就先告退了。”

皇后待要再留,目光触及道锦安眼底的责怪,笑容一卡,他……这是怪字多话了?

思及此,皇后心头有些不满,自己一片心思为他,他倒还不领情。

薄胭起身跟着锦安福了福身子,算是拜别了皇后。

白秋染起身向锦安薄胭道别,从头至尾死死低着头。

锦安同薄胭出了兆庆殿的大门,呼吸到外间空气,薄胭的心绪总算是平静下来了,暗自松了一口气,日后若非必要,这兆庆殿自己是不会再来了。

锦安面上有些窘迫,看着背对自己的薄胭,眼中流出点点愧疚:“母后她……”

“白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实在令人敬佩,皇后娘娘喜欢也是有道理的。”薄胭冷冷说着。

锦安自知是母后理亏,当下也不再辩驳什么,看了看天色,转移话题道:“时候也不早了,翰林院也应该放课了,不如你我带着雪言一起出宫?”

提到赵雪言,薄胭心中稍霁,点了点头,同锦安往翰林院走去。

刚到翰林院门口,便听到了里间的阵阵争吵声,薄胭脚步一顿,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动怒

翰林院内

锦樊掐着腰一脸傲然的看着对面的赵雪言,嘲讽一笑:“啧啧啧,这不是赵国的皇上吗,怎的来我西晋读书?既然觉得我们这儿的学问不好,你出去便是……算算辈分,你也该称我一声小叔叔啊,我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你这样一个侄儿。”

一席话引来旁观者一阵嬉笑,翰林院的掌事先生立在原地,有些焦急的看着场中二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刚学堂论对,自己提问,叫诸位皇子公主论辩何为一国本元,锦樊提出国库充盈,而赵雪言则觉得应该是忠臣良将,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本来这论就是如此,会有些言语冲突,无伤大雅,可是锦樊却一怒之下伸手打了赵雪言,这自然是锦樊的错,可是锦樊乃是当朝十二皇子,今年不过十三岁,是皇上极尽宠爱的老来子,从小便有些蛮横,自然不肯认错,反倒越发过分,出言奚落赵雪言。

教习先生抹了一把汗,一时间陷入两难,自己去拦?那十二皇子肯定不会听自己的话,说不定还会得罪他的生母李贵妃,可若是不拦,错处本就在锦樊,眼看着赵雪言受欺辱自己也实在心中有愧,再说去禀报皇上?这样的事情就惊动皇上,恐怕会显得自己无能……思前想后之下,教习先生便速速叫人去请皇后同李贵妃,等上头来人了再做论断。

锦樊那边依旧在冷嘲热讽,教习先生讪讪一笑,上前一步对着锦樊拱了拱手:“十二皇子息怒,论辩本来就是各执一词,哪有谁对谁错之分,皇子言重了。”

锦樊眼看着教习先生的伏小状,心中得意更甚,他自幼长在深宫,是晁澜帝的老来子,受尽宠爱自然不必提,母家又是朝中权势颇大的李侯府,再加上李贵妃的刻意骄纵,养成了他目中无人的性子,从前在学中论辩,旁人都不敢反驳自己,偏偏今日的赵雪言不识好歹,直将自己说的词穷,自己一怒之下自然动了手,如今眼看着众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他心中越发得意,一扬下巴笑道:“本皇子何时说错过!都是他强词夺理,还是他自负曾经做过皇帝,便将本皇子不放在眼里?呵!既然他自觉那样有才学,何不滚回赵国去!连皇位都守不住,跑来西晋做什么世子!说白了就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一字一句皆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进赵雪言心中,他虽然从前被齐嬷嬷娇惯了些,但是自由受到的教育还是良好的,从来不会同人如市井泼皮一般的斗嘴,更何况后来跟着薄胭,更是养成了知礼守礼的性子,似锦樊这样咄咄逼人的言语,赵雪言不会说,更不屑说。

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人打了一巴掌不说,还将身世拿来说事,锦樊的言语,字字诛心,竟然对待赵雪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雪言直觉鼻翼有些发酸,慌忙低下头去,生怕一个不慎不忍发现此刻自己的惧怕与无助……自己代表的也是赵国的脸面,若是今日哭了出来,日后赵国该被他们如何调侃,慌乱之间,赵雪言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不能哭!

那边的锦樊,依旧没有停止他的冷言冷语,继续讥笑道:“你既然是太子的继子,自然比我们小一辈儿,从前你是什么本皇子管不着,但是到了我西晋皇宫,你还是要恭恭敬敬的称我一声小叔叔,”一面说着,一面扫了一眼其余两个看热闹的皇子公主,指头一指:“还有他们,都是你的长辈!还不快叫!你赵国就是这般教的你!”

赵雪言抿紧下唇,死死握着拳头,举目望去,竟然无一人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说话,赵雪言强忍着心中的愤懑,哽这声音道:“一码归一码,今日论辩,你既然辩不过我,动手便是你的不对!”

锦樊心头一恼,拉下了脸色:“你还敢说!”一面说着一面向赵雪言这边迈了一步,刚刚抬起手来欲再动手,手臂便被人握住,锦樊一惊,恼怒的抬头,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动自己,一抬头正对上一张极尽冰冷又极尽美艳的容颜,锦樊的生母李贵妃是以美貌闻名,锦樊一向以此为荣,但是如今见了这人竟然一不小心看痴了,周身不可一世的气焰也弱了一些,带缓过神来,这才有些磕磕巴巴的开了口:“你,你是何人!”

薄胭一手握着锦樊的手臂,冷冷的盯着他,唇边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猛地甩开了锦樊的手,锦樊那不高的身子立刻便被甩到一旁,幸而的奴婢太监们扶着,这才站稳。

“若论辈分,你自当叫我一声皇嫂。”薄胭冷冷的说着,也没有看锦樊,径自来到了赵雪言身边,弯下身子,目光触及到赵雪言的脸颊的红肿时,目光一寒,起身不着痕迹的将赵雪言护在自己怀中,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一颗心却是狂跳不止:自己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的碰的儿子,竟然被那样一个毛孩子给打了?!呵!他算什么东西!

锦安是紧随其后进入院中的,众人见了锦安,再看薄胭,自然就明白了她的身份,一众奴婢连忙跪地问安,教习先生也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只觉得头疼不已,这出闹剧本想私下解决,如今闹到了薄胭的面前可如何是好……

锦樊自然也明白了薄胭的身份,但是他依旧没有像别人一样问安,他自己娇惯,也从没被人碰过一个手指头,当下心中委屈,再加上李贵妃平日里什么都将自己同锦安作比较,叫自己读书,学武,直将自己贬的一无是处,锦樊早就心中有气,当下梗了梗脖子做示威状:“你就是那个赵国嫁过来的公主?仗着做过太后就在我面前横行霸道了?”

锦樊能说出这些话来也全要仰仗了李贵妃平日里的叫教导,李贵妃一心想将锦樊培养成西晋的接班人,奈何锦安实在太过出色,锦樊年纪又轻,实在没有可比性,所以她心中自然有气,如今看锦安去了一个二嫁之人,心中实在是说不出的畅快,在宫中便卯足了劲儿的幸灾乐祸,说薄胭的种种不好处,这一切都叫锦樊听了去。

薄胭眸色微眯,轻轻挑眉。

锦安亦是眉头轻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

薄胭冷冷笑着,待看那锦樊再要开口说些讥讽的言语,自己却没有心思要听了,径自上前一步,重重打了锦樊一巴掌。

锦樊被这一巴掌打倒在地,愣在地上好长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默了默生疼的脸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下首众人皆惊,一脸怔楞的看向薄胭,这可是皇上的老来子啊!她也敢动手!

薄胭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哎呀一声,勾唇一笑:“瞧瞧我,怎么同孩子一般见识,”话到此处,笑意微收,再次冷了脸:“可我这人啊,想来是因为做过太后吧,脾气一向大的很,受不得委屈,十二皇子刚刚说雪言论辈分是你的侄儿,你便赏他一巴掌做教导?那我身为你的皇嫂,这一巴掌也是应该的,毕竟若是在赵国,你说出这样的言语,以下犯上,便是杖毙也不为过。”

一席话轻飘飘的,却十分骇人,众人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和缓的薄胭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而这番话,也别闻讯赶来的李贵妃、皇后同白秋染听了个清清楚楚。

锦安上下打量了一眼薄胭,玩味一笑:对吗,这才是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薄胭……看不出来,她倒是护短的很……

李贵妃看到倒地哭泣的锦樊后,也顾不得许多,连忙跑过来扶起锦樊关切的问着:“如何如何?让母妃瞧瞧,”看到锦樊面上的红晕后恨得直咬牙:“都红了!心疼死母妃了!”

锦樊终于见到亲人般,哭得更大声了,都是受了委屈,再看另一边在薄胭怀中不言不语挺身而立的赵雪言,高下立见。

“好啊!旌阳公主你无故伤我皇儿!是哪家的王法!”李贵妃拉着锦樊起身,恨声道,将目光落到了锦安身上,语气又狠了两分:“太子殿下也只是看着?任凭人欺辱你的兄弟?”

锦安扯扯嘴角:“欺辱?兄弟?唔……如今本太子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李贵妃一怔,随即咬牙,她在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事情的大概,这事确实是锦樊的错处,可是自己怎么也没料到锦安这边竟然敢动手打人!听锦安的意思,他是要护着赵雪言那个继子了?呵,他倒是很乐意接受“继父”的身份吗。

薄胭闻言挑眉,微转身子看了看锦安,皇后同白秋染亦是满脸诧异。

“这位娘娘口口声声说我欺辱了他?怎的不问问十二皇子说了些什么?我承认同一个孩子一般见识确实是我小性了些,但是没办法,我一向如此。”薄胭理了理鬓边缓缓道。

锦安笑笑,陶薄胭这副模样越觉可爱的紧,插话道:“内子同旁人不同,半点委屈都受不了,贵妃娘娘还望海涵。”

“你!”李贵妃简直要气吐了血。

……

第一百二十章 谁也不能欺负你

皇后绞着手绢,目光在锦安与薄胭中间转了转,心中一惊,锦安刚刚那番话摆明了是维护薄胭,怎的?难不成新婚过后,自己儿子当真对薄胭生出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不过李贵妃同锦樊一向可恶,自己对他们也无甚好感,锦安这样不给李贵妃面子也是自然的,不过话可要说清楚,锦安此举到底是因为以为看不上李贵妃还是护着薄胭?

皇后一会陷入混乱,看着薄胭的目光有多了几分打量,倒是看不出来,她有这样的胆量和计较?根据前些时候她对自己说的话,自己当真以为她是一个懦弱可欺,没有成算之人,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敢同李贵妃发火?还敢掌箍锦樊?她也是曾掌后宫之人,该明白其中牵扯,即便锦樊与李贵妃不受宠,一国皇子也不是轻易让人打的,更何况李贵妃同锦樊深受晁澜帝喜爱,她是真的不懂吗?

其实,在赵雪言进入翰林院学习的时候,薄胭便已经私下打听过了,毕竟作为母亲,自己还是很需要了解一下赵雪言的同窗都是些什么人的,翰林院最小的只有李贵妃的儿子锦樊,看情况自然是眼前人,所以薄胭明白眼前人到底是谁,理智也明白不应和他们撕破脸,可是……

薄胭眼神一寒,刚刚自己在门外看的清清楚楚,教习先生不出面阻止自然是怕得罪了李贵妃,又引的晁澜帝开罪他,所以他不敢,想着等到李贵妃等人到了再做论断,可是等李贵妃等人到了的结果是什么呢?呵,他们自然不会秉公办理,左右仰仗着晁澜帝的宠爱,最多口头上教训一番,再让锦樊道个歉也就是了,那赵雪言的那一巴掌就白挨了,受了委屈别还手?这可不是自己的作风,况且这事关系到赵雪言,更不能善了,管他是谁,先打回来再说。

“好啊,果然是一国之后,即便再嫁依旧是满满的气派啊!对我西晋的皇子说动手就动手,赵国实在是好教养!”李贵妃自幼娇身惯养,由备受恩宠,已不是能压住性子之人,如今气急了,越发口不择言,左右她身后有皇上与李家撑腰,自然放肆惯了。

薄胭亦是冷冷一笑,不疾不徐的回道:“既然娘娘知道我气派大,日后还请远些避开,否则我一个不慎冲撞了娘娘,可怪不得我没提醒你,再说我掌箍一国皇子?呵,”薄胭挺了挺身子冷声道:“雪言再不济也曾是一国皇帝,日后更是要重掌皇位的,我倒是敢问娘娘一句,十二皇子到底凭什么敢对一国之主动手?他对我们言辞不敬,按照我们赵国的规矩是要杖毙的,我不过是打了他一巴掌贵妃娘娘便心疼至此,怎么?同他一个区区皇子相比?雪言倒是能让人随意欺辱了?况且,我赵国教养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嫔妃在这儿指手画脚!”说白了就是一个宠妃,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薄胭嘲讽一笑。

李贵妃咬牙愤愤道:“孩子之间言语激烈推推搡搡都是有的,你又何必小题大做,分明就是没将我们母子二人放在眼里!没将西晋放在眼里!”

“推搡自然是有的,但是教习先生,刚刚十二皇子的所言你可听到了?”薄胭转眸看向教习先生。

教习先生周身一颤,颤颤巍巍的出列,瞟了一眼一脸怒容的李贵妃,李贵妃一个瞪眼,教习先生连忙缩缩脖子,又打量了一眼薄胭与锦安,在抽空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皇后,终究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李贵妃得意一笑,挑衅的看向薄胭。

薄胭抿唇,身在西晋,自己终究是外人,可是越是如此,自己越不能另赵雪言任人欺负!

李贵妃得意道:“如何?樊儿说什么了?”

锦安将手上的扳指转了转,垂眸轻轻咳了一声,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教习先生,那教习先生一愣,连忙开口,一五一十的将锦樊的言语重新说了一遍。

薄胭挑眉,再次侧目看向锦安,锦安则如同没事人一般,依旧垂眸。

李贵妃听着教习先生的话,越听越咬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偏生锦樊还不争气,哭的越来越厉害,口口声声叫李贵妃打还回来,实在恼人的很。

薄胭笑笑:“十二皇子的话娘娘都听清楚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没将西晋放在眼里,那么请问,十二皇子的这番言语可将赵国放在眼里了?”

李贵妃自知理亏,无从辩驳,咬了咬牙,将目光落到了皇后的身上:“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这是全凭您做主……再怎么说樊儿也是皇家血脉,叫人这样打了,总要给个说法!”

皇后眉头一挑,有些厌恶的打量了一眼李贵妃,这个时候倒是想起自己是皇后来了,这高帽子一戴,自己少不得要出面了,一面想着又暗自懊恼着自己怎么来的这样快,可这事若是惊动了皇上,恐怕更加不妥,便上前一步,扯出一丝笑意:“说到底都是小孩子之间玩闹,哪里值得这样,锦樊,快给世子道个歉,旌阳你也真是的,这样大个人了,还同孩子置什么气,也给李贵妃陪个不是吧,这事就算了了。”

两厢权衡,这是最不伤颜面的结果了,也是私下维护了锦樊,虽然皇后不喜锦樊与李贵妃,但是那到底是西晋皇室的血脉,自己不好重罚,如此也能在皇上面前讨了乖。

薄胭冷冷一笑,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李贵妃对于这个结果也是不满意的,但是本就是他们理亏,虽然心中有气也不得不应下了,这便抬头冷眼看向薄胭,等着她的道歉。

皇后挂着端庄的笑意看向薄胭,安抚性的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委屈了薄胭,但是皇后有自信薄胭会应承下来的,她对自己一向是不敢反驳的不是吗。

薄胭看着皇后,淡淡一笑:“怕是要让母后失望了,旌阳并自认并没有什么错处,不知该道什么歉。”

皇后笑容一僵,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薄胭,众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薄胭面色悠然,暗自冷哼,对于同锦安成婚的事情上自己是自认拆了人家姻缘所以理亏,这才任凭皇后支配,却没想到落得个懦弱可欺的印象,不好意思,对于赵雪言的事情,自己不会有丝毫的让步。

锦安挑眉,唇角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薄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薄胭慢慢转头看向锦樊与李贵妃:“贵妃娘娘恐怕忘了,我毕竟来自赵国,代表的是一国脸面,如今叫你这般欺辱,传扬出去恐怕坏了赵国西晋的情谊,旁的我不管,可是雪言这一巴掌,却不能白白的挨了,否则,今日之事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贵妃当即愤怒起身:“即便樊儿先动了手,你也打还回来了!莫要在得寸进尺。”

锦樊听了薄胭的话哭声一卡,不由自主的往李贵妃身后缩了缩,既恨又怕的看着薄胭,他也算是听明白了,怎的?还要打自己吗?

“娘娘错了,刚刚那一巴掌是因为十二皇子对我出言不逊,我略施惩戒罢了,雪言的事情还要另算。”薄胭淡淡说着。

众人一怔,他这是要……

“既然十二皇子打了雪言一巴掌,就叫雪言打回来,这事也就算了。”薄胭淡淡道。

“你敢!”李贵妃也是气急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敢同她这样对着干的人呢。

薄胭抚了抚赵雪言的手,温柔的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自幼教导雪言都是恩怨分明,好的坏的都要回报人家,若是今日就这么算了,恐怕委屈了他,同为人母,李贵妃该是能体谅我的一颗心。”

其实今日这事确实不大,薄胭这样步步紧逼在外人看来恐怕是有失身份不识好歹,但是薄胭今日全然不想在意这些,就当是自己小性好了,可是这个先例不能开,今日的事情若是就这么算了,赵雪言日后在西晋如何立足?人人可欺?这孩子纯良,为自己着想好些委屈不会说出来,但是他心中又如何好受,身在异乡,自己是他唯一的亲人,拼着得罪西晋所有人,这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旌阳!怎的如此不懂事!”皇后大声斥责,薄胭这是当众驳了她的颜面,他自然下不来台。

从头到尾锦安都如同没事人一般立在原地,冷眼看着场中的七一二,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只单单往那里一站,不知为何,所有人都直觉他是支持薄胭的。

薄胭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李贵妃,而是自顾自的拉着赵雪言走到了锦樊身前。

李贵妃见自己被忽视了个干干净净,气的抓狂,看着薄胭淡泊又冷眼的脸,心中怒气更甚,也管不得许多,扬手便要打薄胭。

锦安眉头一皱,下意识要上前,却见薄胭早已抬手抓住了李贵妃的手腕,这才止了动作。

第一百二十一章 理亏

此举又是引得众人一片惊呼,薄胭虽然曾经身份高贵,但是目前来说毕竟是太子妃,李贵妃算是她的长辈,她怎么敢如此反抗。

李贵妃恼怒的想将手抽出来,用尽了力气却无果,只能满头大汗的死死盯着薄胭:“好啊,反了!反了!我西晋皇室容你放肆!”

薄胭也是勉强支撑着,她的力气本就不大,如今是气急了,强自抓着李贵妃,所谓输人不输阵,如何也不能落了下成,她也不答,只是看了一眼赵雪言,轻轻点了点头。

赵雪言得了薄胭的眼色,思索片刻,周身怯怯的模样渐渐消失,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赵国那无比尊贵的一国之主,自从来了西晋,赵雪言虽然明面上一派和乐,但是心底却十分没有安全感,他生而敏感,现在身份也敏感,他努力的想要融入进西晋的生活,却又小心翼翼的怕得罪旁人,今日薄胭的反应正是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叫他没有再丝毫顾忌了。

赵雪言点了点头,转眸看向面上海挂着泪珠,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锦樊,抬起右手,一同样的力度还给了锦樊一巴掌。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快到李贵妃根本无暇顾及,快到下人们根们来不及阻止。

薄胭松开了牵制李贵妃的手,勾了勾嘴角:“如此,这事便算了。”

锦樊的哭声震天动地,但是却再也不敢上前为难赵雪言,他不过是纸老虎,现在吃了苦头自然收敛,再看李贵妃却是气的满脸通红,半点理智都没有,疯了一样的扑向薄胭。

李贵妃是盛怒之下的一击,用足了全力,薄胭虽然身体做出了躲避的反应,但是直觉是躲不过的,心头不由一慌,正在此时去感到腰身被人一揽,借着那人的力气被带到了一旁,正好避开了李贵妃的攻击,李贵妃一击不中,狼狈的摔倒在地。

薄胭仰头,正看到锦安立在自己身侧。

李贵妃已经没有了理智,再次狼狈起身朝锦安这边冲过来,皇后见李贵妃是冲着锦安去的,眉头一挑厉声道:“放肆!还不住手!”

下人们连忙上前一步拉住李贵妃,防止她激动之下在作出什么举动来。

李贵妃发髻凌乱,死死咬牙:“皇后娘娘可是要包庇太子同太子妃!臣妾去找皇上做主!”

“连尊卑都忘了不成!你好歹是妃位,现在成什么体统!”皇后冷冷的说着,一双眼睛恼怒的瞪向一旁的薄胭,若非她,哪能生出这么多事情!李贵妃生了锦樊后便一直被晁澜帝专宠,现在自己无意同她起什么冲突,却也不能眼睁睁的见着李贵妃对锦安不敬。

“怎么?自认娇贵,眼中根本没有本宫了不成!你想去找皇上便去!本宫也想问问李家究竟是什么家教!”皇后毕竟是皇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李贵妃虽然心中不忿,却再也没敢说什么。

“贵妃娘娘若是当真觉得此事不妥便找父皇说话,有什么事情叫父皇直接叫本太子就好,今日不早了,回府还需要些时间,我们就先回去了。”锦安终于开口说了进门以来最长的一句话,而后,似是乏了一般转身对着皇后拱了拱手:“时候不早了,儿臣告退。”

言罢,拉起薄胭就要离开,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看楞在原地的赵雪言,微微一笑,伸出了手语气放缓道:“言儿干什么呢,快过来。”

赵雪言一怔,薄胭亦是如此。

锦安拉住一手拉着薄胭一手拉着赵雪言,凉凉的看了一眼缩在一角的教习先生,眸色一沉:“裴大人年事已高,恐怕再担不起教习皇子的差事了吧。”

教习先生身躯一颤:“太子殿下,说,说的是……”他心中明白,锦安是因为他刚刚并未提赵雪言与薄胭说话而恼了,教习先生心中苦闷,谁知道太子殿下竟然对这对母子这样上心,若是知道他们二人有太子护着,自己拼着得罪李贵妃也要好好给赵雪言出口气,毕竟,同锦安这个锦安这个“准皇帝”相比,李贵妃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这一切为时已晚,自己“告老还乡”的事情该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锦安带着薄胭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离开了,留下这个烂摊子给皇后收拾,皇后满心懊恼的责备了李贵妃几句便气汹汹的回了寝殿,李贵妃亦是一腔委屈,拉着锦樊哭哭啼啼的去找晁澜帝诉苦。

白秋染眼看着宫中一团乱便也不好多留,径自离了宫,在回府的马车上,忽然想到了今日薄胭种种,不由一笑,自己从前倒是看低了她,能这般反抗皇后,想来她也是个有胆色有原则的女子,她对赵雪言的爱护倒是另自己意外,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自己被一个九旬老人强娶了,恐怕怨怼还来不及,更何况善待他的子嗣,看了今日场景,再联想到外间传恩薄胭同薄家诓骗了赵雪言谋取了赵国皇位的事情白秋染直觉不可信,薄胭今日之举是将西晋上位者得罪了个遍,她却宁愿如此也不叫赵雪言受委屈,即便是亲生父母又有几个能做到。

白秋染垂眸,又想到在锦安婚礼当日自己同锦安说的话,自己说薄胭是温婉贤淑之人,锦安否认了,那时自己还不理解,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得了锦安的真心,白秋染对薄胭并无恶感,但是看到锦安那样维护她,心中还是有些难过……

出宫回府后,锦安便同薄胭与赵雪言回了太子府,对于今天的事情,锦安并没有私下再同薄胭说什么,只是表示日后赵雪言不必再去翰林院,锦安会亲自己教导他。

这一点是薄胭没有想到的,本来吗,今日这么一出以后自己也不准备再让赵雪言进宫了,还想着在西晋找个先生在府中教导赵雪言,但是却万万没有让锦安亲自上阵的想法,毕竟他是一国太子,公务繁忙,哪有时间为这些事情分心,但现在他亲自提出来了,便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以锦安的才学,教一个赵雪言是绰绰有余的,自己也在不必担心外间的风言风语传到赵雪言耳中。

薄胭心中感激,锦安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做,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体恤自己二人罢了,他的这份体恤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不敢再想,毕竟想了也无用。

第二日,锦安早朝拒绝了大臣的邀约,径自回了太子府,连皇后的召唤他见面也不理,旁人问起,锦安只一句:“言儿需得自己亲自教导。”对于晁澜帝私下过问翰林院之事锦安也是冷笑:“父皇,李贵妃架子甚大,可即便再大,儿臣的妻子她还是动不得的,父皇宠爱李贵妃儿臣清楚,但锦樊年纪还小,那日他说的话又怎么是自己想出来的?父皇难道真的要看着李贵妃将锦樊教导成一个只知享受荣华,半点担当都没有的绣花枕头!儿臣斗胆,李贵妃没有规矩便罢了,可若是再敢对我府上的人不敬,儿臣的脾气向来不太好,这么多年李家在朝堂上作威作福也是习惯了的,难不成李家是想变成第二个严家!”

晁澜帝一噎,锦安对自己一向礼敬,今日还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言语,晁澜帝听了自然心气不顺,但是对于这个儿子,晁澜帝是爱敬参半的,没错,是爱敬,毕竟边关几次告急,朝中几次动乱都是锦安以一己之力镇压下来的,晁澜帝已经开始依赖锦安,而且也知道锦安一向理智,想来是此次李贵妃做的太过分了些,而且锦安说的也是实话,李贵妃仗着自己对他的宠爱另李家在朝中的势力越发大了起来,若是长此以往下去……

如此想来,晁澜帝不由觉得有些后怕,在一想到这么久以来厉鬼费对自己的小性子以及平日的恃宠而骄不由的也心生几分厌恶,倒是觉得锦安虽然说得不好听了些,但是道理还是有的,毕竟自己这皇位日后定时要锦安接手的,自己可不能像嘉和帝那样留个昏君的名声,不经意间扶植了李家日后给锦安添堵。

为人父没起到表率作用,反倒要让儿子为自己善后,晁澜帝不由面上一红,尴尬的咳了咳:“那是旌阳既然嫁到了我西晋,便是西晋的人,那日也确实过分了些,你回去可要好生管教,再不许她如那日一般嚣张跋扈,除了抄写宫规之外,在令她禁足七日!”

锦安扯扯嘴角:“儿臣的妻子一向端庄贤淑,那日也是气急了,放心,她……一向听儿臣的话。”

至于这禁不禁足的,锦安倒是没回答,毕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事情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而另一边,没等到锦安的皇后心中气恼更甚,也越发不安,难不成锦安真的对那薄胭动了真心?否则怎会如此上心?事到如今,锦安的作为已经不仅仅能用“为了两国邦交”这个理由搪塞过去了,可若是锦安当真心仪薄胭,执意要做这个“继父”那还得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懊恼

皇后左思右想只觉得心烦意乱,急急忙忙叫来了白秋染,叮嘱她同锦安走的近一些!言语间透漏了想要将她嫁给锦安的意思,白秋染听后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确实愿意嫁的,忧的是锦安对自己无意,自己不愿强人所难。

皇后听了白秋染的意思惊喜之余把手一挥,继续劝道:“斯年的性子本宫还不知道,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孩子同他亲近,成婚之前本宫问过他,他是心仪你的,说了若是你同意便将你迎进门,那旌阳公主是个寡妇不说还带了个儿子!你同斯年这么多年的情谊,你怕什么!本宫看你这孩子实在喜欢的紧,难道你对斯年就无意?”

白秋染虽然于情爱一道上有些懵懂,但是她毕竟是将军出身,身上自有一种武将的杀伐决断,对于心仪之人也自有一番莽撞,她虽然不会主动对锦安言明喜欢,但只是因为她认为锦安并不喜欢她,所以回避着,可是如今听了皇后的言语难免有些心动,毕竟皇后从来没同自己说过假话。

“斯年当真说过?”白秋染略有惶惑的问道。

“那是自然,斯年说这话的时候那旌阳公主就在里间听着,她后来亲自同本宫说了,她嫁过来是为了两国邦交,并无意做太子府的主母位置,日后是可以合离的,想来也是,她一个做惯了太后的人,高高在上的,又怎么愿意同旁人低头,自然是留在赵国自在,看她那日在翰林院的行事,嚣张跋扈的很,半点没将本宫与西晋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又怎么能留在斯年身边。”

“她亲口说了合离?”白秋染有些诧异,自己本来想着他二人是两情相悦原来竟不是如此吗?难不成是锦安单相思?若是这样……白秋染眉头一挑挺了挺身子,自己又何尝不能一试。

可是这话毕竟只是皇后的片面之词,不可尽信,如今看来自己还真的需要往太子府走上一遭,毕竟眼见为实。

薄胭在宫中的所作所为很快的便传扬了出去,满朝文武几乎都在说薄胭的不是,说她不懂分寸,枉顾西晋颜面,不容人等语,晁澜帝那日已经同锦安交谈过了,两相权衡之下,虽然晁澜帝对此事不满但也只能大事化小,按照那日说好的命薄胭抄写《宫规》十遍,禁足七日算作处罚了。

而那《宫规》送到太子府后,根本就没落到薄胭手上便被锦安拦了下来,随手扔给了下边的书童,叫她们抄写十遍交上去了事了,至于禁足吗……皇上并没有派人来监视薄胭,锦安便权当没听见,是以,薄胭待在芳兰轩半点风声都没听见,还暗自纳罕怎的晁澜帝竟然这样放过自己了?

再说锦安遵守承诺,亲自教导起了赵雪言,从学问道武功,一样不落。

赵雪言起初跟着锦安学习的时候还有些别扭紧张,只因锦安十分严肃,若说平日里对赵雪言还能有三分笑意,那么一涉及到功课的事情便是半分笑意也没有,赵雪言只得战战兢兢的刻苦用功,不过单单两日下来,赵雪言对锦安便改观了,他这人虽然于课业上一向严禁,但是教习自己的知识却是通俗易懂,不似一般先生一样只拿圣贤道理压人,还不许你有半点反驳,锦安年岁虽然不大,但是见识却是不少,说西晋繁华太平有锦安一半的功劳也不为过,在教习赵雪言的时候锦安总会将自己的经历讲给赵雪言听,若是赵雪言不解或是提出质疑的地方锦安也会耐心解释,若是赵雪言当真说话的有道理,锦安也会表示嘉奖,文是这样,武就更不用说了,用百里栀的话来说锦安的一身功夫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最起码在西晋皇室中还没有一个能赢得过他的!

赵雪言本就天资不错,再加上锦安耐心教导,自然是有进步了,接触下来,赵雪言对锦安也是越发的佩服,私心觉得虽薄胭来到西晋实在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自己早前怕做一个养在深宫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公子,如今到了西晋,眼看着锦安是如何作为的,自然见识增长了不少,赵雪言半点不怀疑,日后若是锦安登上西晋的皇位,该是一代明君,千古一帝,他有野心,盼着壮大西晋统一九州,这话说是旁人说出来自己可能有些怀疑,但是锦安若是说出来自己是觉得他能做到的。

这日赵雪言将功课交给了锦安评判,锦安认真读了一遍以后点了点头,经过几日的接触,锦安对赵雪言亦是添了几分好感,这孩子聪明,学的极快,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是个明君的料。

将书卷放到一边,锦安上下打量了一眼赵雪言,沉默片刻开了口:“有些话我想问你。”

赵雪言疑惑看向锦安。

“从前我见了你是要行礼问安的,现在你却成了我的……继子,这关系也着实尴尬,我只是不知,当初你为何辞了皇帝的位置?可是……有人逼迫?”这是锦安疑惑了许久的问题,早前是听了民间的风言风语以及赵国那边的情况,便对这件事情信了几分,再后来便是大婚当日自己亲自问了薄胭,而当初那般尴尬的场景,自己也终究没有问出什么来,本来想着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可是这些天的接触下来,锦安只觉得薄胭对赵雪言甚是上心,甚至为了他不惜得罪整个西晋皇室,背上一个“悍妇”的名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同薄家夺了赵雪言的皇位呢?如此想来,大婚当夜,自己因为薄胭的态度和言语正在气头上,好些事情没有细想也没有细问便脱口而出,现在想想着实不该……

赵雪言搓了搓指头:“怎的?母亲没同你说吗?”

锦安尴尬咳了咳。

赵雪言也没有再问,思索片刻一叹气,将当初薄胭的身体状况,以及赵国的种种统统说给了锦安听,他这般解释倒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实在不愿意薄胭被人误会成一个唯利是图背信弃义的小人,赵雪言并不知晓锦安与薄胭之间似有若无的情谊,也并不知道她二人根本就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在赵雪言的心中想的很简单,他不愿旁人说薄胭的坏话,而锦安现在又是薄胭的丈夫,自己不愿锦安看不起薄胭,况且,锦安是个有才干的人,自己喜欢,薄胭对自己好,自己更喜欢,都是自己喜欢的两个人,若是她二人能和睦不是更好吗。

是以,赵雪言便怀着这样一颗心将事情从头到尾的讲给了锦安听。

锦安越听眉头皱的越深,面色越发难看起来,当初薄胭的身子竟然已经到了那种程度了?怎的梨筑先生半句话都没同自己提过……也是,自己在梨筑先生面前并未表露出太过对薄胭的关心,梨筑先生自然不知道自己对薄胭的看法,他为医者自然不便同旁人透漏太多……那么如此看来,当初薄胭竟然是为了保命才从后位上退下来的?而且还是赵雪言主动提及的?!

“毕竟是皇位,你就这样让了?不怕……薄家以后食言吗?”

赵雪言耸了耸肩膀:“比起皇位,母亲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我年纪尚幼,确实没什么资格坐在皇位上,我不想做个富贵闲人,母亲本来是打算带着我游遍名山大川的,可谁想到……”赵雪言淡淡了看了一眼锦安,满满的幽怨,若不是他莫名其妙的答应成婚,自己现在应该正同母亲在前往大漠的路上。

锦安不自在的移开的目光。

赵雪言思索片刻又道:“事实证明,这一切的安排才是最最适合我的,外间人都传扬我是被母亲骗了,抑或是被母亲逼迫,可是我二人之间的事情又哪里是外人看的明白的?不过任由他们谣传罢了,我也想过同人解释,可是母亲却说清者自清,日后且看着,但我明白,她不过是护着我别再受伤罢了。”

锦安一时间只觉得混乱的很,过往的一切都是错的,又一想到新婚之夜自己同薄胭说过的话:

“这事是赵雪言亲自下旨,他体恤你,我明白,况且你父亲说等赵雪言成年了便会归还皇位,但是期间十几年,变故丛生,赵雪言这一让位便是为了你拱手让江山,便是放弃了这个皇位,我相信以你的心智不可能看不明白他牺牲的是什么。”

“你竟让薄家,薄中青,你的父亲接任了皇位,”锦安说到这里一声嗤笑:“凭心而论,你认为你父亲,真的是个合格的帝王吗?”

……

这些话言犹在耳,锦安合眸,胸口发闷,暗自懊恼当初怎么就一时口快说了那样的言语,自己当时气急,只当一切都是薄胭为了恢复自由身而设下的局却没想到,她为的不过是保全性命罢了……

自己难以想象,到底是怎样的伤情与难过才会让她落到那般境地,而自己是否又好险再也不能见她一面,然后……自己如何说的?呵……

锦安握拳,薄胭与赵雪言虽非亲生胜似亲生,这样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又哪里是外人可以评判的……

锦安扶额,陷入深深的懊恼。

第一百二十三章 聚首

自从与赵雪言谈话过后,锦安就陷入了纠结,知晓真相之后锦安自觉是应该同薄胭谈谈的,又或者说道个歉,但是一想到这个,内心深处那隐隐的傲娇又开始作祟,锦安并非胆怯之人,若是错怪了毫无相干之人亦或是自己厌恶之人,他都愿意承担起责任,便是负荆请罪又如何?锦安又岂有惧怕之理?只是面对薄胭,这个自己心仪之人,这个摆明了心中没有自己且一心等着合离之人,锦安如何也不能这样轻易的低头,或许是因为自尊心,或许是因为旁的,总之锦安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别扭的感觉……

正在锦安纠结这些的时候,百里栀同白秋染竟然找上了门来,他二人是府上的常客,小厮们都已经习惯了,连同宝也无便让人进了内室。

百里栀同白秋染一同进门,正看到锦安垂眸深思,满面纠结的模样。

百里栀嘻嘻一笑,拍了拍桌子:“怎的了?”

锦安想事情想的太过认真,难得有人离自己这么近都没有发现,眉头一挑,这才缓过神来,哦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白秋染与百里栀也不用人请,自顾自的坐在了下首,百里栀随手拿了一个苹果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怎的?成亲了便把我们忘了,平日里叫你出去你也不理,我们只能找上来了,你成婚之后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府上,唔……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啊。”

白秋染没有理会百里栀的碎碎念,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锦安的身上,斟酌着措辞道:“太子妃呢?怎么不见她?”

百里栀连忙兴奋的应和:“对啊对啊!成婚这么久了你总将人藏着不让人看!好歹也是旧识,也叫我们见一面吗!”说到这里声音越发欢快起来:“听说前两日她在宫中十分威风!将锦樊同李贵妃都得罪了!那强悍的名声已经响彻朝堂了,哈哈哈……”。

百里栀开怀的笑着,前仰后合间眼看着白秋染与锦安朝门口望去便也转过身来看向门外,正见到薄胭提着食盒立在原地,满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薄胭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亲自做了些糕点给锦安道谢来,一进门便听到了百里栀的言语,也是在巧得很了。

百里栀止了笑声,尴尬的张着嘴巴,左看看右看看,咳了咳,找补道:“那李贵妃同十二皇子在宫中也是嚣张惯了的!太子妃也是伸张正义!对!伸张正义!”

白秋染看着百里栀,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起身给薄胭问安:“太子妃万安。”

薄胭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有客,我来的不是时候。”一面说着一面便要离开。

百里栀忙道:“诶诶诶!太子妃何必这样生疏,你我也算是旧识了,说起来你来西晋后我一直没空拜访,今日正好见着了。”

薄胭脚步一顿,想当初在赵国,百里栀同自己相处的不错,他这人虽然顽劣本性却不坏,自己倒是和他挺投缘的,若是只有他自己不至于回避,可是……薄胭眼角余光瞥到了立在一旁的白秋染,眉目一敛,自己面对白秋染总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锦安看了看薄胭手中的食盒,勾唇一笑:“可是给我带的?”

薄胭犹豫一阵,提步走进内室,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点了点头,锦安说过他不喜欢自己对他道谢,那自己还是不要说的好。

百里栀一溜烟儿的凑了上来,探头探脑的望着食盒:“这味道……云片糕?”

薄胭无奈一笑,找回了几分她二人在赵国相处的感觉:“你这鼻子还真灵,是云片糕。”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食盒。

锦安亦是挑眉偷偷往里面望去,那要看不看的目光实在是好笑的很,白秋染亦是上前一步。

百里栀眼睛一亮,立刻便拿了一块云片糕塞到嘴巴里,锦安眸中光亮一闪,有些愤愤的看着百里栀,而后伸手不着痕迹的将食盒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果然是赵国的手艺,回了西晋后我就再没吃过了!”百里栀不住的夸赞着。

薄胭放松了许多,亦是微笑着回道:“当初我宫中的那些云片糕都进了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吃腻。”

百里栀擦擦嘴巴,待要再去拿,却正对上锦安略带警告的目光,无奈只得作罢,悻悻道:“还护食呢……”

那副可怜又无奈的样子,再配上他那张白净的面皮,实在是惹人怜爱的很,薄胭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锦安一怔,抬眸看向薄胭,一时间有些看呆了,自从再见,薄胭好像第一次笑的这么欢快……锦安心中不由泛起阵阵醋意。

四人闲聊了几句,眼看着天色渐晚,百里栀与白秋染就理所应当的留下来用晚膳,因着百里栀活跃着气氛,薄胭也终于心情大好,抬手摸了摸自己扬起的嘴角,薄胭一愣,是啊,自从到了西晋,自己好像在没有真正笑过……这样想着,心中对百里栀又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晚膳设在后花园的一处厅堂内,厅堂外面正是一池睡莲,趁着月色,纯净皎洁。

薄胭吩咐下人们温了一壶桂花酒,在配上几叠简单的吃食也正趁这番景色。

今日的白秋染心中有事,有些东西想要验证一下,自然主动与薄胭亲近,简单的晚饭过后,锦安同百里栀一处说话,白秋染则拉着薄胭到了回廊边。

白秋染笑笑:“早就听闻旌阳公主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好好见面打声招呼。”

薄胭已经放松了许多,报以一笑:“白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也实在让人佩服。”

客套两句过后,白秋染开始引入正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叫我进宫,同我说了一些话。”

薄胭摆弄着手帕的动作一顿,心头一跳。

白秋染目光如炬,一眨不眨的盯着薄胭,不愿放过她任何动作。

薄胭抿唇,沉默片刻:“是吗……”

“太子妃不想听听皇后娘娘同我说了些什么吗?”

“打探别人私隐这样的事情我一直不愿做。”薄胭只觉得有些慌乱,想要离开此处,皇后同白秋染说了什么自己自然清楚,若是白秋染现在将她要嫁给锦安的意思说与自己的话自己该怎么回答呢?愿意?……虽知道她二人本是一对,自己不过是个错误,但是这声应允自己实在说不出口……又或者说是现在说不出口;可若说不愿呢?呵……薄胭摇了摇头,他二人情投意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不愿意呢?当初自己同皇后说的那样斩钉截铁,可是实际呢?竟然这样困难吗……

白秋染眼看着薄胭不回答,心中有些不耐烦了,她行事一向有些急躁,若不是顾忌着同薄胭并不相熟,现在恐怕是要晃着她的肩膀逼她给自己的答案了。

正在这尴尬的时间点,屋内猛地响起一声哀嚎,薄胭白秋染具是一怔,双双回头望去。

不过下一秒,白秋染便明白过来了,这自然是百里栀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吧,当下不在担心;可是薄胭不明就里,再加上想药趁机离开这里,连忙提步迅速往内室走去,白秋染被这样一打岔也忘了刚刚的事情,只能随着薄胭往回走。

一进门,果然见到百里栀正死死的拉着锦安的腰带低头委屈做小媳妇状,扭捏的哀嚎:“斯年,连你都不帮忙,我该如何是好啊……”最后一个字拐了八个音,婉转程度不亚于唱戏。

薄胭与白秋染停下脚步,头上具是三条黑线。

锦安一手握着书卷,连看都不曾看百里栀一眼,淡淡道:“你一个世家子弟,非要学人家从商,出息了……实在想要银子还是回府要去吧。”

百里栀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我爹娘要是同意,我又何必找你啊……”

锦安慢慢翻了一页书:“百里大人年事已高,我可不愿惹他生那样大的气,你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

“哪有什么别的法子!我爹已经发话了!谁要是敢借银子给我非打断那人的腿不可!”

锦安阴测测的瞥了一眼百里栀,百里栀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你是太子,我爹他不敢……”

白秋染无奈摇头,上前一步,伸出手来单手就将赖在地上不起身的百里栀提了起来,不耐烦道:“你一个世家公子又不缺衣又不少穿的,学人家做什么生意!”

百里栀痛心疾首:“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感情你一个女娃娃都有官职,我呢,闲散人一个,现在我爹娘看我是越来越不顺眼,铆足了劲儿的要给我配一门婚事!我若再不做出点什么名堂!是要被抓去成亲的!”

白秋染又是一个白眼:“你若是真用功就考个功名去!就你这脑子,连之乎者也都背不下来还学人家做生意,也不怕赔个血本无归!”

“你少瞧不起人!你怎就知道我不行!”百里栀不服气道:“我早有了点子,等我赚了钱就堂堂正正的离开百里府,再不用靠爹娘接济!这也算是尽孝了,这样的正事你们也不帮忙?”

锦安撇撇嘴,再没抬头。

白秋染嗤笑一声:“你安心娶个媳妇就算是尽孝了……”

“你!”百里栀脸涨的通红,转头看向薄胭,委屈道:“薄胭,你也不信我!”

薄胭柔柔一笑:“我信。”

百里栀眼睛一亮:“那你!”

薄胭笑的更柔了:“可是我没钱……”

第一百二十四章 醉酒

这话薄胭并非说笑,她是当真觉得百里栀于经商一道上有所作为,从前在赵国的时候他同自己交谈,言语之间便是好些天马行空的点子,当时自己就感叹若是此人生在商贾之家该是掌权之人,却没想到,时至今日,百里栀竟然当真动了这样的心思!他那性子虽无大智,但是小聪明不断,若是经商该也是不错的,可是士农工商,商是排在最末的,在朝廷世家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提的,若说百里栀这样的贵公子弃官从商……呃……诚然,他现在也并非什么正经官员,但是百里家在西晋毕竟是官宦人家,若是出了一个从商的儿子,恐怕百里家面上无光。

但是薄胭却并不这样觉得,在薄胭心中,商并非排在最末的位置,人都说商人重利,是以极尽鄙夷只能是却又眼红人家手中的财富,但若无商人的存在,九州皆闭关锁国又哪里能有这一派的盛世繁华,一国若想鼎盛,必然少不了商业发展,既然如此,又何必将这四行分个高低贵贱!

薄胭是觉得百里栀适合经商的,但若说自己借银子给百里栀也实在是有些难,因为她……确实没什么银子……

这并非薄胭哭穷,她嫁到西晋,作为太子妃,每月的例银有限,若是一年半载之后可能会积攒出一些,但若说现在积蓄确实是少的可怜,再说薄胭带来的那些嫁妆……

薄胭扶额,皇嫁不比其他,自己那些嫁妆可是从赵国国库拿出来的,虽然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却轻易动不得,不过是摆在库房里看着好看罢了,别说那些嫁妆自己不能动,即便可以,可是嫁夫从夫,自己也要问过锦安的意见才行,看看锦安对百里栀的态度,自然是没戏,所以,自己说手上没有银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百里栀听了薄胭的话,脸又哭丧了几分,思索片刻用渴求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周遭,委委屈屈道:“我又不是白要,真若是成了,我自然重谢!若是不成……我偌大的百里府害怕还不上?你们是怕我赖账不成!我能立字据!”

白秋染咬牙,不由自主的撸了撸袖子掐腰道:“还敢说!”

百里栀了解白秋染,她这幅模样便是动怒的前兆,虽然她现在穿着一身女装,看着端庄贤淑,但是那拳头可丝毫不会“温婉贤淑”。

百里栀缩缩脖子,不再言语。

在百里栀的搅合之下,这场小聚也匆匆结束,白秋染自然没有机会再问薄胭什么话,可即便没有得到薄胭明确的答复,她却留心观察了一下锦安与薄胭的状态,眼看着二人倒并不似新婚该有的亲厚,言行举止都透着些许别扭,最最值得人注意的是,晚餐时薄胭为锦安布菜,还是专门换了旁的筷子给夹菜,锦安并非那样苛刻之人,若当真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又何必这样讲究?这样想着,白秋染心中有了计较,此行也并非半点收获都没有……

晚些时候,百里栀同白秋染双双离开,送走他二人后,锦安同薄胭往芳草轩走去。

锦安提着灯走在前头,薄胭在锦安身后一步远的地方跟着,万籁俱寂,明月高悬,二人之间也安静的很。

跟在锦安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薄胭一时间有些怔怔的,心中升起些许安心之感,那随风扬起的袖摆,划过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雪浪金边,恍若一只翩跹的蝴蝶。

薄胭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或许是因为今日席间多吃了两杯酒,现在见了夜风,酒劲刚上来有些微醺,脚步也有些虚浮。

薄胭只盯着那衣摆看,竟然觉得分外有趣,看着那逆风飞扬的袖摆,不由自主的轻轻去伸手去抓,她本是有些迷糊带着玩笑的心去抓的,可一抓之下竟然当真抓到了手中,指间丝丝滑腻冰凉的触感让薄胭一怔,有些许回过神来,哈哈,这本不是蝴蝶啊……

锦安感受到袖口的使力,一怔之下停下脚步慢慢回头看,正看到薄胭红着一张脸,有些怔楞懂得立在原地,一双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在自己的衣袖上,微张的嘴唇透漏出她此刻的讶异与懵懂,只见她眨眨眼睛,后知后觉的收回了手,眯着眼睛对着锦安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啊,哈哈,你袖口……有东西……”

锦安挑眉:“你……醉了?”

薄胭忙摇了摇头,在见到锦安回身之后自己已经清醒多了,虽然脑子依旧有些眩晕……今日自己的酒量怎么这样差?明明不过喝了几杯罢了,从前并不会啊……

锦安看着薄胭明显有些醉酒的模样,不由失笑,思索片刻无奈摇了摇头:是了,西晋的酒不比赵国,虽然喝起来似是差不多,但是实际却稍稍烈一些,自己刚刚观察着她,好似也饮了几杯,想来并没有什么酒量,这会儿见了风便有些晕了。

锦安扯扯嘴角,提着灯来到薄胭身边,轻轻扶着薄胭,触及到她手上有些冰凉后不由皱了皱眉头,将薄胭往怀中揽了揽:“西晋的酒比赵国要烈一些,日后还是少饮为好。”

薄胭的脸更红了,酒醒了两分,直觉却没有离开锦安的臂弯。

阿宁早早的等在了芳草轩的门口,远远看着锦安与薄胭走来便想迎上去,待看清二人的动作后便停住了脚步,微微一笑,权当没看见,退回了芳草轩。

锦安拉着薄胭的手紧了紧,将她冰冷的手全部包裹在自己掌中,想着她一向体弱,明日该叫来两个太医为薄胭调理一下身子了。

“你先回去歇息吧。”锦安说着。

薄胭眨眨眼睛:“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大概是借着些许醉意,薄胭表露了清醒时候绝对不会说的关心。

锦安挑眉:“怎的?为何这样想?”

薄胭有些疲倦的歪着脑袋,仰起头打量着锦安,微微一笑:“你就是如此,表情一向没个变化,但是若真是有事的话你总爱摆弄你手上的扳指,当初在赵国你找我商议边城水患时是如此,后来种种都是这样,今日……亦是如此。”

锦安挑眉,没想到薄胭竟然将自己这样的小动作都记清了,这一点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今日经她这样一提醒才忽然意识到。

除却自己误会薄胭的事情之后,确实有另一件事情让自己烦心,上一批供给前线的盔甲除了问题,有些盔甲以次充好,根本没有任何防御作用,一旦打起仗来天大的漏洞,出了这样的事情军备处自然是要重新整改的,可这是积弊,谁也不能保证一朝一夕能够整改的过来,可这是军备,锦安想要用最快的法子杜绝这偷工减料的事情,却苦于没有法子。

“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同我说说。”薄胭说着。

“怎的?你有法子?”锦安笑道。

“这要听了才知道,你可别忘了,我也曾同你作对,还略胜一筹呢!”薄胭仰着头,无不骄傲的说着。

锦安看着薄胭那越发粉红的脸颊以及那微张着的嘴唇,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有些狼狈的往后退了一步,与薄胭拉开一些距离,吞了一口口水没有答话。

薄胭并不知锦安心中所想,犹自眨眨眼睛,笑的越发灿烂。

锦安移开眼睛不去看薄胭,脑中再次响起新婚之夜说过的话,无奈一叹,自己不会强人所难,尤其是她,她一心想走,并不喜欢自己啊……罢了罢了,只要能每日看到她不也很好吗,总归,日子还长着呢。

长久以来,锦安都因为自己的“一片痴心错付”而恼怒,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薄胭,可是私心里却又不愿看她受半点委屈,就这样别扭了这么长时间,直到刚刚才猛然想明白过来,就当她是一块石头好了,可自己长久看着,不也心生欢喜吗……

强按下心中的异样,锦安无奈一笑,拉着薄胭朝暖阁走去,夜间风大,总不能让她一直在这里站着。

锦安同薄胭有个共同的特点,便是不喜太多人在眼前晃悠,是以这暖阁中也只有两个小厮侯在门外。

外间小火炉上问着茶水,锦安倒了一盏递给薄胭,薄胭也不喝茶,单手指着下巴倚在塌上,醉意虽然已经没剩多少了,但是这房间的温暖让她不由的有些困倦了。

薄胭迷蒙的眨着眼睛,等着锦安说话。

锦安径自碰了一杯茶坐到窗边,将军备处的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末了说出了他烦恼的事情。

薄胭眯着眼睛开在榻上懒洋洋的听着,半天也没有回话。

锦安垂眸一面数着茶碗中的茶叶一面思索着,半晌也没听见薄胭的回话,本要放弃了,却忽然听到薄胭带着些许沙哑慵懒的嗓音传了过来:“这件事情说来……也不是没有法子。”

锦安诧异抬头看向薄胭。

薄胭半阖这双眸,懒懒一笑,缓缓开了口:“他们之所以偷工减料围的不过就是从中获取到的利益罢了,可若是让他们有些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在意不就好了?”

“哦?……比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薄胭打着哈欠说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谋划策

“你的意思是施以重型?杀一儆百?”锦安试探的说着。

薄胭摇摇头:“非也,杀一儆百又如何?军备部的事情已经成了积弊,难不成以前还少杀一儆百的例子?他们自然有一套逃避惩罚,你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若想躲着,你又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将那上千上万副铠甲每一幅都要拆开来检查是否货真价实?与其让自己劳神费力的倒不如让他们自觉一些。”薄胭说着。

“哦?”锦安来了兴趣,支起身子看着薄胭。

薄胭再次打了一个哈欠,对着锦安招了招手,锦安笑笑来到薄胭身边坐下,薄胭靠在锦安耳边耳语了几句,她是真的有些困了,说起话来都颠三倒四的,短短几句话却停顿了几次才说完。

锦安听着薄胭的话,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你这是……”锦安不由失笑,似是惊喜似是无奈般的摇了摇头:“你这是如何想到的!”

一面说着,回头看向薄胭,却正看到她垂着脑袋身子一歪倒在贵妃榻上的模样。

锦安一惊之下连忙上前去扶,堪堪接住了薄胭的头轻轻将她放到了枕头上,薄胭却恍若未觉合眸沉沉的睡去了。

锦安单手托着薄胭的头,好半晌不舍得将手抽离出来,久久的凝视着薄胭的睡眼,这张脸,看着那样陌生又熟悉,合眸的样子又是那样沉静温婉,因为饮酒而微微泛着红晕的脸颊。

锦安双眸有些迷蒙,看着薄胭的眼神微微有些飘忽不定,目光渐渐落到了薄胭微张着的嘴唇上。

锦安吞了吞口水,周身再次燥热起来,是因为今天多饮了两杯酒吗?今日……格外的不清醒。

锦安的眼神飘忽了一阵子再次落到了薄胭那樱粉色的嘴唇上,喉结滚动,再一次吞了一口口水。

夜风习习,月色幽幽,连蝉鸣的声音都带了几分朦胧。

锦安一手揽着薄胭的头一手支在薄胭的贵妃塌上,慢慢放低身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锦安甚至能看清薄胭细致如玉的脸颊上的点点绒毛,鄙夷间是薄胭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的体香,锦安的嘴唇有些颤抖,薄唇停在了薄胭唇上的,许久没有落下。

即便周身异样感越发强烈,锦安依旧没有继续动作,时间仿若静止一般,良久,锦安微微抬头,在薄胭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吻。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薄胭嘤咛一声,晃了晃头继续着均匀的呼吸。

锦安俯在薄胭耳边,无奈又宠溺的一笑,眼神是难得一见的温柔:“你啊……睡的倒香……”

第二日,薄胭醒来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一睁眼环视四周猛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

摇晃着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依旧穿着昨天的那身衣裳,只是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

薄胭揉了揉眼睛,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又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这才清醒了些,再看四周这才意识到这是芳草轩的暖阁,自己昨夜竟然宿在这里了吗?

门被推开,阿宁走了进来,对着薄胭福了福身子:“奴婢听到屋里有动静,想来是太子妃醒了,便进来瞧瞧,用具已经备好了,娘娘可要洗漱?”

薄胭依旧觉得头有些发沉,无甚精神点了点头而后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话一出口,才发觉嗓子有些干,声音哑的很。

阿宁一面招呼着下人将水盆等物端进来一面给薄胭倒了一杯茶水答道:“已近午时了。”

薄胭接过茶水,略有差诧异,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昨夜……”薄胭皱眉,敲了敲脑袋,努力让自己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自己隐约间记得自己同锦安送走了百里栀与白秋染后便同锦安一起往芳草轩走,然后……月亮……蝴蝶……

蝴蝶!

抓住了一个关键的点后,记忆便如同潮水一样涌来,她想起了自己昨夜同锦安的言语,以及的喝醉后傻笑的模样,不由周身一个寒颤!手上的茶碗一个没捧住,跌落在地上,茶水与碎片溅了一地。

众人一惊,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薄胭,阿宁上前关切检查薄胭有没有受伤,询问道:“太子妃?怎么了?”

薄胭怔怔的看着前方,昨夜的种种在眼前一闪而过,薄胭脸上一红,果然喝酒误事,平日里还带着几分拘谨的自己昨夜怎么就同锦安亲厚起来了呢?柏燕妮一时间只觉得无地自容,自从新婚之夜以后,自己同锦安的关系并没有什么缓和,偶有交流,他也是淡淡的,自己也是拘束的,虽然那时尴尬的很,但是自己突然这般就更是尴尬!尤其是在昨夜见过白秋染之后,这叫锦安如何看待自己啊……

薄胭欲哭无泪的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阿宁:“我并没伤到……昨夜……太子殿下……”

阿宁难得露出一笑:“太子殿下昨夜不是同您在一处吗?”

“他昨天也宿在了暖阁?”

阿宁点头。

“那他现在……”

“太子殿下去早朝还未回来,”阿宁答道:“今日上朝时间有些久了,每日早早便回了。”

薄胭抿唇,明明只喝了几杯,自己怎的就这样不争气,也不知昨夜睡着后有没有出什么丑态?是否叫锦安看了笑话……

薄胭先在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另外一边,锦安之所以午时还没回府,是因为他下朝后直接去了一趟军备部,锦安在那处停留了半个时辰便离开了,但是,从那以后,西晋的盔甲再也没出过任何问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解决了西晋多年的积弊,一段时间震惊了整个西晋朝廷,外界纷纷猜测锦安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面对旁人追问,锦安只是淡笑,推说着此事并非他的功劳,但是,旁人只当这是他的推脱之语,对他的敬仰又上升了一层平。

后来,这桩事情的经过不知怎的流传到了外间,被说书先生当做糊口的谈资,编排的有滋有味,大概总结起来就是锦安当日进了军备部后,二话不说直接叫来了监察,那监察已经在军备部任职了三十多年,手握重权,捞了不少油水,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小,若说军备处为何一直得不到彻底整治,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从中作梗,那监察见了锦安,连忙堆起笑意,貌似规矩的带着锦安巡视军备部,他一向惯做表面功夫,虽然军备部的盔甲偷工减料,但是做的十分精明,偷工减料的地方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并且每件还不一样,若不是当真到了两军交战一决生死的时候还真的发现不了,不过,这些若真的到时才发现了,那穿着劣质盔甲之人也死在敌人剑下了。

就这样的偷工减料、中饱私囊下,能获得的利益也是巨大的,偏还叫人轻易发现不得,那监察也给自己铺好了后路,保证每次盔甲从军备部离开的时候是没事的,每次追查线索都是中断的,总之怪不到他身上,也实在是恼人的很。

那监察一缕八字胡。笑的狡诈又奉承,前来视察之人多了,就连皇上也曾亲自来过,但是最后呢?还不是不了了之……

锦安跟着监察的脚步转了一圈,一路听着监察的各种奉承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住的点头,而后哦到了该离开的时候,锦安笑笑,看向监察:“军备乃是两军交战中最为首要的,监察身居重任,实在辛苦了,这军备部叫你管理的井井有条,是该嘉奖的。”

那监察连忙堆起满脸的笑意谢恩,私心却是一片鄙夷,虽然在朝为官,但是自己总管的是这些内务,并无什么机会能面见锦安,从前都是听说他有治国之才,乃是一代明君,呵,今日一见,除了生的好看些还不是无甚本事!绣花枕头一个,被自己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锦安面不改色,继续道:“前些时候送往前线的盔甲出了些问题,另将士们士气不振,自然,我自然觉得这事同监察大人没有关系的,但是好歹也要做些什么平定军心才是,大人说对吧……”

“微臣惶恐这事自然!”监察大声的表着忠心,但是私心却泛起了嘀咕,不知道锦安要说些什么。

锦安笑笑,话锋一转:“圣人言:身居高位者当以身作则,我想监察大人亦是这般的忠臣良将。”

监察的笑容收敛了两分,声音少了些底气:“太子殿下谬赞了,微臣愧不敢当。”

锦安扯嘴角,笑容逐渐冰冷,随手从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盔甲对监察道:“这是我刚刚命人在司制处随便拿来的盔甲,为了给前方将士展现盔甲已没有问题,还要劳烦监察将这盔甲穿上,同我比划两招了。”

监察一怔,唇角失去了笑意:“太子殿下您……”

锦安没有理会监察,已经自顾自的拔出宝剑擦拭着:“怎的?监察大人为难?”

监察:“……”

锦安:“刚刚大人明明对我保证,从军备处出去的盔甲不会又半点差错,怎么却连穿上同我比划两招的信心都没有吗?”

“微臣……微臣惶恐……微臣身份低微,哪里敢同太子殿下动手……”监察额角渗出细汗,自己力求将偷工减料发挥到极致,是以从外间根本看不出来这盔甲是否又问题,这也是自己不怕旁人查验的原因,可若是真刀真枪的对敌……监察吞了吞口水,自己可不敢保证这件是否没有问题,万一自己倒霉遇上了一件粗制滥造,那丢的可是自己的小命啊!

……

第一百二十六章 联手

锦安眸色已经变得冰冷起来,冷冷一笑道:“监察大人这样推三阻四,是对从军备部出来的盔甲没有信心吗?大人信誓旦旦的保证言犹在耳,原来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监察大人监制的盔甲连自己都不敢穿,又让守城的将士如何放心?”

“微臣,微臣……不是这个意思……”监察一时间有些语塞,急得冷汗直流。

锦安剑眉一挑,幽幽地看着监察,再不言语。

眼看着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监察只能哆哆嗦嗦的接过了盔甲,慢慢腾腾的套在了自己的身上,嘴里还不死心地辩解着:“微臣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情……毕竟刀剑无眼。”

锦安微微一笑,提起宝剑直指监察,在众人慌神之际,泛着寒光的剑尖已经在监察的身上留下了多处印记,监察惊的瞳孔猛的缩,一口气没传上来,竟然就直直的晕了过去,“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锦安悠然收剑,鄙夷的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口吐白沫的监察。

这件事情就以监察狼狈晕倒做了收尾,监察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着实吓得不轻。

本来嘛,无论这件盔甲是否偷工减料,锦安此次也没有想当真伤及他的性命,监察能在军备部屹立多年不倒,自然有他自己的生存法则,他对于军备一事确实是行家,所以才可以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抓不到马脚,他虽然是个贪官,但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贪官,今日若是当真伤了他的性命,军备部一时无人可以代替,万一让人钻了空子怎么办,所以今日这出不过是小惩大诫。

锦安从军备不离开之前轻飘飘的扔下了这样一句话:“今日同监察大人相处很愉快,军备部能有监察大人这样以身作则的官员实在是西晋的幸事,今日此举更是安抚了前线将士的心,看来日后本王还真要多往军备部走一走?同监察大人切磋切磋才是。”

言外之意就是日后锦安会不定期的来军备部进行抽查,若是哪一次监察运气不好,正好穿上了粗制滥造的盔甲,进而丢了性命,那也是怨不得别人的……

监察大人被下人又掐人中又灌汤药的救醒之后第一时间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痛心疾首之下又是华丽丽的晕了过去,至此以后,军备不送出去的盔甲再也没有半点差错,而锦安这种“以身作则”的法子也另后世不断沿用,次次效果显著,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锦安离开军备部以后便径自回了太子府,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芳草轩,彼时薄胭正捧着百里栀的信读的直起鸡皮疙瘩,见了锦安连忙起身问安,低着头咬牙,脑中浮现起了昨日自己对醉酒后的种种,不由的面上一红。

锦安立在薄胭身前,俯视她垂眸颔首的模样,不知怎的也想到了昨夜,薄胭沉静的睡着,自己在她额头轻轻落的那一吻,瞬间有些偷窃被抓包的感觉,不由的也是面上一红。

“听阿宁说你早起头有些疼,现在还好些了?”锦安找话题道。

薄胭摇摇头:“没什么,那都是早些时候的事了,阿宁给我熬了醒酒汤,喝了后就好了,”沉默片刻又道:“昨天……是我失礼了……”

大概是听惯了薄胭这故作客套的话,又或许是因为今日自己心情大好,锦安难得没有皱眉,反而上前拉着薄胭坐下:“你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倒是昨天给我出的法子实在是好用极了。”

想到今日监察大人狼狈的模样,锦安不由一笑。

“法子?”薄胭疑惑挑眉,脑中思索了片刻,忽的想到了昨天自己都同他说了什么,有些讶异道:“你……当真那样做了?”

锦安笑着点头:“我今天顺路去了趟军备部,你真该瞧瞧那监察是什么模样。”

薄胭也许久没有见到锦安这样轻松地笑了,一时间心情也愉悦了几分,忘记了早前的害羞:“那不过是我乱想的,你竟然也真的敢用?”

若是在薄胭清醒的时候,顾及着自己的身份她是断断不会插手西晋的内政的,也正是因为昨日的不清醒才会让她给锦安想法子,却没想到,锦安竟然当真照自己说的做了。

想到这事因自己而起,薄胭不由的也起了好奇心:“当真有效?”

锦安宠溺一笑,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多亏了你为我提了个醒,理当是你的功劳。”

薄胭默了默,摇了摇头:“太子殿下……这事还是不要声张了吧……”

锦安挑眉,但也只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薄胭的意思,他虽然为太子妃,但毕竟是赵国人,赵国与西晋表面因为这场联姻而交好,但是国与国之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为防外间传言薄胭干政,图惹是非,还是按下不提的好。

锦安一叹,点了点头,而后将目光落到了薄胭手上的信笺上,还未来得及看清上面写的东西,便已经认出了百里栀那熟悉的字体:“百里的信?”

薄胭点点头,相信摊开大大方方的递给了锦安:“刚刚送来的。”

锦安自然纳罕百里栀为什么给薄胭写信,并接过信纸,上下通读一番后霎时间哭笑不得,这封信上字字泣血,句句真情,所表达的意思只有两个字“借钱”。

想来薄胭读了这篇封信后也觉得十分搞笑,此刻笑得越发开怀:“看来百里是将周遭能借的人都借了个遍,实在没法子才找到了我这里,他的朋友竟然这样少吗?”

锦安一面无奈地笑着,一面将信折放下:“他的那些酒肉朋友倒是不少,但是又有哪个敢冒着得罪百里大人的风险借钱给他,百里大人一向古板,他又怎么能够允许自家出来一个经商的儿子?”

薄胭撇撇嘴:“你也觉得从商不好?”

锦安摇摇头:“若无商人又怎有这一派繁荣之象,百里小聪明鬼点子甚多,看他平日里说话办事都有几分经商的天赋。”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帮他?难不成也是怕百里大人?”

锦安笑笑:“把你大人前些日子可是找我私下约谈过的,我又怎么能不给他这个面子?想来小白之流也都是被他找过的,所以百里才四处碰壁钉子,最后不得不找到你这里来。”

提到白秋染薄胭神色一僵。

锦安敏锐的察觉到了薄胭神色的变化,轻轻挑眉:“你……是不是不喜欢小白?”

薄胭一怔,将信纸拿起折好,低垂眼睑掩盖的眸中的情绪:“白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我怎么会不喜欢她。”

锦安双眸微眯,没有言语,相识这么久,自己对薄胭也算有了一点了解,至少她开心还是不开心,自己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的,提到白秋染的时候,她明显皱了一下眉……可是为什么?她与小白明明没有见过几面啊?自己私心里还觉得以薄胭的心性该是会喜欢白秋染这样不拘一格的女子呢。

不过薄胭既然这样回答,就是不愿同自己多说的意思,锦安识趣的没有再问。

薄胭思索片刻,再次讲话题转移到了百里栀的身上:“不过话说回来,百里公子无心仕途,既然有他才,为何不成全他让他试一试?”

锦安仰头:“哦?你是想帮他?”

薄胭思索着点了点头:“他几次三番求到我这里,我也实在不忍心回绝。”

“你对他倒是心软的很。”锦安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心中却是微微翻腾了一下,相较于薄胭从前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他对百里栀好像更好一些。

薄胭并不知锦安如何想的,她只是觉得从前在赵国的时候,百里栀与自己相处的不错,也将彼此引以为友,如今朋友有难求到自己面前,若是不闻不问,实在说不过去。

锦安按下心中的醋意,将目光转到一旁:“你若当真想帮他,帮他便是,你虽然是太子妃,但是百里大人还管不到你那里。”

薄胭自顾自的点头说着:“我自然是想帮他的,”话到此处一顿,有些小心地抬眸看了看锦安,声音放缓,难得的添了几分讨好的意味,又有些窘迫道:“他向我借三千两银子……我的嫁妆不能动,手上又没有这么多……”

锦安挑眉,转过头来看向薄胭,有些好笑道:“所以你是想……”

薄胭本着一定要帮百里栀的大义,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意:“我知道你心中也是惦念着想要帮他的。说是借我这双手不是更好?”

锦安抿唇,其实自己本意也是这样想的,自己不能驳了百里大人的面子,却又不忍心看到百里栀如此孤立无援,思来想去借着薄烟的手帮上百里一把倒也不失为一种法子,所以在看到百里栀来信的时候,自己就生出了这个意思,可是自己想是一回事,薄胭亲口提就是听着别扭……

抬眸正对上薄胭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有说不出口,锦安一噎,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七章 缓和

当天下午,薄胭便将刚刚到手的三千两银子打包着阿宁给百里栀送了过去,锦安虽然出手相帮,但是也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说自己出钱是为了报答薄胭献计的事情,若是日后百里大人找到府上,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另一边,百里栀拿到银子后当真是喜极而泣,对着那银子千恩万谢,叫阿宁一定要到对薄胭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看着薄胭仗义相助又对比如今孤立无援的态势,百里栀对薄胭又生了几分亲近之心。

再说太子府这边,薄胭捧着书卷看了一眼立在原地的锦安私下看顾的锦安,有些疑惑挑眉,他这是在做什么?每天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书房处理政务吗?怎么今日反倒还在自己这里,就这样傻站着,看的自己着实尴尬的很。

薄胭思索着,便也无心再看书,捧着书呆了片刻无奈一叹,抬起头来看向锦安,试探道:“太子殿下可是有话要说?

济南你摆弄花叶的动作一顿,后知后觉的看向薄胭,尴尬一笑,自己已经尽量表现的自然些了,还是那样明显吗?

鲜少看到锦安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薄胭不由一笑:“太子殿下有话说便是。”

锦安眼看着已经被人看穿,索性将长袖一甩,来到了薄胭身边坐下,眼神飘忽的看了一阵子,终于开了口:“早前……我同你说的那些话……”

薄胭挑眉,没明白什么意思。

锦安咳了咳,声音轻了一些:“就是成婚那日,我说了好些话……咳,关于赵国继任的事情……”

薄胭眼神一暗,低下了头。

“对不起,”锦安叹气道。

薄胭一顿,有些怔愣的看向锦安,甘冈他是在向自己道歉?锦安?!

骄傲如他竟然会向自己低头?这惊悚程度无异于白日见鬼。

锦安并没有看薄胭,背脊有些弯了,自顾自说着:“我……同雪言谈过,他将那时的情况都说与我听了,呵……我竟什么也不知道还同你说那样的话……“最后一句声音明显低沉了许多,自从那日同赵雪言谈过以后自己就一只想找一个机会向薄胭说声对不起,为了自己当日的莽撞,为了当初的不理解……

薄胭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

“若我知道当时的情况,我若知道……“锦安喃喃着,若是自己知道当时的情况,断然不会悠然的呆在西晋,断然会前往赵国陪她度过难关……不过还好,现在,她在自己身边。

锦安转头看向薄胭:“早就听人说过,关系亲厚之人之间的种种并不似乎外人可以评判的,终究是我格局小了,竟然连雪言那孩子也不如,在他眼中,你远比皇位要重要的多。”

薄胭扯扯嘴角摇了摇头:“其实你也不必自责,即便当初我有苦衷,可是雪言确实是为了我才放弃皇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父亲……并不是一国之君的材料,也是因为我才被推上皇位,叫薄家百年忠君的名声蒙了羞,这些都无可辩驳。”

锦安将眉心拧成一个疙瘩,这并非自己的意思。

薄胭看着锦安的面色,又是一笑:“我自然也知晓,当日你所言也不过是透过表象做的最直观的判定罢了,并没有什么错处,现在反倒同我道歉倒是要我于心难安,你能同雪言打听此事已经证明你并未将我当成背信弃义的小人,这些我都明白的……”说起来,该道歉的是自己才对呢,薄胭想着。

薄胭继续笑着:“所以你并不用将这件事挂在心上,今日你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

锦安眉目舒缓开了,心头稍霁,这个疙瘩总算是解开了。

而锦安与薄胭有了交流后,彼此之间的尴尬也褪去了几分,薄胭还留锦安一同用了晚膳,晚些时候锦安离开,薄胭又陷入深思,这段时间,自己在太子府中对于锦安做的一切也是看在眼中的,他虽然从未对自己说过什么,但是也并未叫自己受什么委屈还特特的将阿宁分到自己身边照看自己,在宫中亦是挺身相护。

薄胭不会深究锦安到底出于什么心思帮助自己,但是无论如何,对于锦安越发感激,可越是感激也越是愧疚,从重生后的相逢到现在的一幕幕闪现脑海,薄胭惊奇的发现,上一世在自己心中的“恶人”锦安,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心上占了绝对重要的位置,他帮过自己,救过自己,即便现在也是在保护自己……面对这样一个人,自己除了感激就还是感激,他为人仁厚,这样的人合该顺风顺水,合该站在最高处接受众人的仰望,可是偏生因为自己……

薄胭垂眸,自己自从嫁到西晋以来便一直深居简出,但是即便身在内院也能听到外间的风言风语,因为娶了自己,锦安已经从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沦为了众人的笑柄,没有什么比眼看着一块白璧染上瑕疵更让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心情愉快的了,自己就是将锦安拉下神坛的那个污点。

若是当初知晓今时今日,自己……绝对不会嫁过来,阻了锦安的大好姻缘不说,还连累了她。

薄胭啊薄胭,你可真是命中带煞,是和你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结果……这样的自己又怎么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碍手碍脚。

薄胭动了一下念想,但是这个想法已然扎根,她不想再拖累锦安,日后若是当真锦安迎娶白秋染自己……也不会阻止,届时寻个合适的机会合离,成全她二人,将一切都恢复到上一世的样子,本来自己就是误闯两人之间,总是要离开的。

再说另一边。

晚些时候,百里栀那边得了银钱心情大好,要瞒着百里大人也不能太过张扬,便偷偷溜出了府欢天喜地的来到了太子府,可刚刚到太子府门口便顿住了脚步,眼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忽而生出一点惆怅,是啊,这里不比赵国,自己在不是那个想去长宁宫问安便去的客人了,现在的薄胭是太子妃,是锦安的妻子,又哪是自己可以随便见的。

这样想着,百里栀心中升起淡淡失落,在原地立了半晌,这才磨磨蹭蹭转身准备离开,百里栀一向乐天,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嘻嘻哈哈惯了的,孩子心性一般,十一即便是锦安成了婚,百里栀虽然嘴上打趣,但是心中一直没有什么概念,可是今时今日,立在这府门外,一想到薄胭同锦安成婚,二人已是夫妻,百里栀的心头似是堵了一块石头,怎么也不痛快。

百里栀刚刚转身,眼角一瞥,忽地见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百里栀脚步一顿,眯眸定睛分辨,那人也认出了百里栀,一条街的两头,二人互相望着,具是一挑眉。

“百里?”

“小白?”

沿河酒馆内

望着外间满目花灯迷人眼,听着耳畔萦绕的丝竹之声,百里栀与白秋染一碰杯,饮下了一盅苦酒。

白秋染将酒杯往桌上一放,斜觑了一眼百里栀:“这么晚了,你在太子府门口做什么?”

百里栀眨眨眼睛回避着白秋染的双眼,用一贯调笑的语气道:“啧啧啧,看看你们这些无情的人,眼看着我落难半点都不愿意帮忙,还不是要薄胭出手相助,你们这些和我从小长到大的人知不知羞的!”一面说着一面面用手指挂了刮了刮脸颊。

白秋染挑眉:“哦?太子妃帮你了?”

“那是自然。”

“所以你是去道谢的?”白秋染继续道,一面说着一面皱眉:“还有,什么薄胭,你也该称呼太子妃。”

百里栀打着哈哈:“诶,都是旧识,何必那么见外,薄胭自己都没说什么呢。”

白秋染撇撇嘴,虽然依旧觉得不妥但是终究没有反驳什么。

“你呢?这么晚了又去做什么?”百里栀抿了一口酒继续问道。

白秋染一噎,朝着窗外出神半晌,默默无语。

百里栀本来是随口一问,但是现在看她这副模样倒是升起了无边的好奇,白秋染一向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让她这样纠结的事情可没有多少。

百里栀这样想着便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在白秋染的面前晃了晃:“诶,小白!”

不知是被惊到了还是怎样,白秋染猛地回头看向百里栀,眸中带着火光,吓的百里栀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双手抱胸护住自己:“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秋染瘪瘪嘴,一拍桌子,顺势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再次狠狠一拍桌子起身,半俯着身子停在百里栀面前。

百里栀如同受惊的白兔一般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十分真心的检讨着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话惹的白秋染不高兴了。

白秋染盯着百里栀半晌,几个深呼吸,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开了口:“你说说,若我嫁给锦安如何?”

“我我我,我错了,你听我……等等!你说什么!”百里栀缓过神来,一脸惊恐。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白秋染宣战

为了庆祝筹得“第一桶金”,百里栀特特办了一个小宴,给锦安、薄胭还有白秋染都下了帖子,请他们过来小聚。

几人收了帖子,无奈摇头,本着一颗哄孩子的心,收拾妥当去赴了宴。

小宴设在了北湖边上的一座凉亭内,此处风景甚美又僻静,时间又已近夏季,气候回暖,即便是夜间也并不怎么冷,百里栀寻的这个地方倒是十分合适。

酉时一到,几人齐聚在这里,因是小宴又是熟人,众人皆寻常装扮,又未带随从。

百里栀招呼着众人落座,笑笑,指着桌上的瓜果道:“可别嫌我小气,特殊时期,囊中羞涩,这些东西还是我平日攒的私房钱买的呢。”

锦安一掀衣摆坐了下来,瞥了一眼百里栀:“既如此为何还设这次小宴,倒不像你一贯的风格。”

百里栀讪讪一笑,将目光落到薄胭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了一旁白秋染。

白秋染连忙接口:“既然铁公鸡肯拔毛了,管他为了什么,百里,你这地方选的不错,很是僻静啊。”

薄胭环视一周,远处是橙红的夕阳,投映到湖中,那样沉静又温暖。

薄胭眉目一软,嗅了嗅空气中好闻的青草香气,微微一笑:“竟没想到帝都还有这样的所在,还是百里公子会寻地方。”

百里栀得了薄胭的夸奖,眼睛直放光,挺了挺身子,满脸骄傲道:“那是,这帝都哪有我没走过的地方!这处四下无人,风景又好,正适合咱们今日小聚。”

锦安抿了一口茶水,凉凉的白了一眼百里栀:“呵,这样的地方都能让你找到,倒是对得起游手好闲四个字了。”

百里栀一噎,愤愤的看了一眼锦安:“你还说!你见死不救!还敢来白吃白喝!”

锦安笑笑,挑衅道:“你既然下了帖子我怎么不敢来?”

百里栀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薄胭见状意识无奈一笑,摇了摇头,百里栀这孩子心性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也怪道百里大人与夫人为他这样费心。

……

说是小宴,但是却更像茶话会一般,几人温了几壶酒,就着满桌瓜果糕点谈天说地,熟人相聚,便是说说话也是好的,天色渐晚,太阳终于彻底的消失在了山间,百里栀挂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纱灯,将凉亭中照的通亮,清风拂过带起亭中的纱帐,又映着外间满湖波光倒是添了几分闲适悠然之感。

与上次太子府相聚不同,这次白秋染并没有刻意靠近薄胭,而是拉着锦安到一旁闲聊去了,薄胭看着二人交谈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便转过头去到了亭子的另一边仰起头来看亭中的壁画,许是这凉亭也有些年岁,上头的画作皆已斑驳,薄胭为了辨认上头画了些什么甚是费神,看了不过片刻就已经有些头晕了。

“看那些画做什么,当心熬的眼睛疼。”

身后响起了百里栀的声音。

薄胭收回目光,慢慢低下头,果不其然,眼睛有些痛了。

百里栀来到薄胭面前站定,为她挡住了头顶的烛光:“这样可好些了?”

薄胭感受到头顶洒下一片阴影,霎时间觉得好多了,便点了点头,默了片刻又觉得百里栀同自己的距离有些近了,这便向后退一步,与百里栀拉开了一些距离,提起头来正对上百里栀闪闪发光的眼睛。

“你的银子我已经收到了,不过话说好了,那是你借给我的!日后我必定要还的!”百里栀拍着胸脯保证道。

看着百里栀孩子气的模样,薄胭微微一笑:“好说好说,就当做我同你一起做生意了,若是赚了你自然还我,若是没有,便罢了。”这话说来,薄胭并无十足的底气,说起来自己不过是借花献佛,真正帮百里栀的可是锦安,只是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百里栀,免得被百里大人听了与锦安为难。

百里栀斗志昂扬:“那就当作咱们两个一起做生意,若是成了不单单要还你钱,还要有你的收成呢!”

薄胭但笑不语,在自己心中百里栀的心性比赵雪言还有孩子气一些,也是可爱的紧。

“你不信我能成?”百里栀急急问道。

“我自然是信的。”

百里栀得了答复开怀一笑:“那就好!”默了默,声音放缓:“你这样信我,我定不会辜负你的!”

薄胭抿了一口茶水,点了点头。

百里栀盯着薄胭看了一阵自,搔了搔头,支支吾吾道:“还有,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薄胭疑惑看向百里栀:“何事?”

百里栀抿唇思索了片刻,朝着锦安与白秋染的方向望了望,深呼一口气,抬起头来直视薄胭:“你是否同皇后娘娘说过,嫁到这里并不是你本意,有朝一日愿意同斯年和离?”

薄胭一怔,没有想到百里栀会忽然这样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百里栀见薄胭不回答,越发焦急的继续问道:“是也不是?你……并不喜欢斯年?”

薄胭这才堪堪回过神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就是承认这样说过了?!百里栀眼睛一亮:“所以,你是当真不介意小白同斯年成婚了?”

薄胭呼吸一滞:“你是说他二人……”

百里栀道:“这些都是小白同我说的,皇后娘娘有意为他二人指婚,只是你刚过府不久,若是这么快就娶平妻有些不妥……”

后面百里栀说了什么,薄胭统统没有听进去,她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手掌中也浑然不知……这不是自己早就已经预料到的吗,可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自己竟然还会……

另外一处

锦安与白秋染对坐,两人对视一眼后,锦安悠悠道:“你今天……有话要说?”

白秋染抿了抿嘴唇,转头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百里栀与薄胭,定了定心,开口道:“我们成婚吧。”

锦安一怔,瞳孔因为震惊而瞬间放大,不敢置信的看向白秋染,从出生到现在,这该是自己听到的最最惊人的消息了。

白秋染看着锦安的神色,眨眨眼睛,暗自给自己打气:“怎么?你不愿?”

锦安端正身子,眼睛微眯:“你怎么突然……是母后让你说的?”

“皇后娘娘同我提过,不过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想嫁给你。”白秋染挺了挺胸膛,说的坦荡又无畏,颇有些要上战场杀敌的意味。

锦安一时间有些慌了,他是当真慌了,有些迷蒙又无措的看了一眼坦荡的白秋染,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小白对自己怎么会?

其实也不怪锦安反应迟钝,实在是两人这些年相处的模式同兄弟简直一模一样,说来白秋染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锦安的一颗心的,是以,锦安没有察觉到也是情有可原的,如今白秋染这样突然的说了出来,锦安自然慌张。

白秋染握着拳头,定定的看着锦安:“你觉得如何?”

锦安依旧在惊慌的余韵中,一时哑然,白秋染对自己表白所带来的惊慌程度,几乎可以等同于百里栀要拉着自己断袖……或者说前者的震惊程度更甚与后者!

锦安思索着措辞:“这……我从没想过你会……是否是因为我母后执意如此?”

白秋染摇头:“皇后娘娘确有此意,但是我若不愿意谁又能逼迫我,皇后娘娘说你说过,只要我愿意,你便娶我。”

锦安扶额:“小白,这事你恐怕有些误会,我之所以这样说……”

“我知道,你不过事觉得我不可能答应罢了。”

锦安一怔,既然她知道,为何还……

白秋染再次抿唇:“早前我也不知我对你存了此心,直到看你成婚,我才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是愿意嫁你的。”

锦安有些为难,他了解白秋染的心性,一贯男孩子做派,从出生至此从未对谁言明爱意,她虽大大咧咧,但也有女儿心性,说这话该市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若是旁人同自己说这些话自己恐怕不会这般在意,但是这人是白秋染,自己不能那般随意对待,可是这事若不说清楚更是后患无穷。

锦安咬牙,狠了狠心:“可我从未想过……”

“你喜欢她,”白秋染回首,对着薄胭的方向怒了努嘴:“可是她呢?她心中并没有你啊。”

只一句话,便将锦安堵的哑口无言,沉默良久,锦安自嘲一笑,自己堂堂西晋泰太子,何时沦落到这步天地了。

“她心中没有我,”锦安放低声音,有些颓然,有些无奈:“但我不在乎……”

白秋染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说出这话的是自己认识的锦安,他竟然在乎薄胭至此吗?那样一个二嫁,让锦安成为众人笑柄的女人,锦安竟然!

白秋染心中霎时间生出一丝怒气与不服输,自己与锦安自幼长大,却敌不过薄胭半分吗!

带着些许傲气,白秋染一扬下巴道:“哦?她心中无你你依旧愿意让她做你的妻子,那你心中没有我我也愿意嫁你为妻,这也并无不妥啊。”

锦安眉头一皱,声音一沉:“小白,别闹了。”

白秋染的斗志已经被彻底的激发出来,此刻也不在同锦安说话,猛地站起身来朝薄胭走去,高声道:“太子妃,皇后娘娘想把我许配给斯年,我也是同意的,你意下如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难掩真心

薄胭正在同百里栀说话,脑中还回想着刚刚百里栀的言语,忽而被白秋染这么一吼,霎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白秋染说了什么之后竟一时无语,震惊的看向白秋染,她果然同自己从前见过的女子不同,喜欢便会说出来,这般随心随性……实在让自己羡慕的很……

白秋染一眨不眨的盯着薄胭,慢慢仰起头来,沙场喋血多年的气势霎时间散发出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百里栀还没有得到薄胭确切的答复,心中焦急,本意是想责备白秋染泰国沉不住气,但是看了白秋染的架势,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目光在二人中转了转,缩了缩脖子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锦安本是想要上前阻止的,听了白秋染的问话后,脚步不由的一顿,目带犹疑的看向薄胭,自己有些好奇,面对白秋染的提问,她会回答些什么,她心中当真半点都不在乎吗……

薄胭看着白秋染,目光由最初的惊讶,慢慢变的和缓起来,若说白秋染是炙热的烈阳,那么薄胭便是朦胧的明月,一个明媚一个柔和。

薄胭缓缓起身,从容有度的对上了白秋染的眸子,白秋染眉头一挑,自己刚刚是有意拿出上阵对敌的气势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压制薄胭,却没想到竟然半点作用也没起到,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实在泄气,而眼前人之那么静静站着,便恍若遗世独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对她起不到分毫影响,白秋染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那双秋水剪瞳仿若看淡了世上的一切,却又隐隐带着些许哀伤与包容。

不由的,白秋染周身的气势弱了两分,这才惊讶的发现,在薄胭身边,即便是急躁如自己竟然也能难得的压制住火气……

薄胭静静的看着白秋染,思索着,面上一派平和,但是衣袖下的一双手已经纂的麻木,人家二人天作之合,自己是应该退出的,应该成全他们的良缘,薄胭,你点头啊!点头啊!

薄胭在心中如此呐喊着,可是那脖子却如同僵硬了一般,点头那样容易的一个动作,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薄胭有些颓然,鼻子不由的有些发酸,自嘲一笑:“薄胭,承认吧,你并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不在乎,不知何时,锦安,已经成为烙印在你心上的一个名字了……

这种认知所带来的负罪感是无边无尽的,霎时间便吞没了薄胭,她生而高贵,有极强的自尊,这种明知破坏有情人姻缘的举动是她一向不耻的,而现实却是,自己终究变成了这样的人,明知白秋染与锦安才是一对儿,自己却依旧不愿放手,或者说至少现在是不愿,一想到白秋染进门后自己要每日看着他二人出双入对,薄胭就心如刀割,呵……自己何时如此自私了。

这些念头在薄胭的脑中只是一闪而过,眸中却平添了三分眷恋,七分不舍,薄胭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锦安,却正对上锦安看着自己的双眸,那双眼睛明亮的很,仿佛早早的等在哪里一般,也正是这一个对望让锦安唇角微勾,眉头一挑,面上添了几分得色,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薄胭眼中的情愫自己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她,心中并非半点也不在乎自己!

锦安握紧双拳,有些激动:这就够了。

薄胭几乎在触碰到锦安目光的一瞬间就偏转过了头,努力的拉回自己的理智,胸口闷的仿佛不能呼吸,暗自拼命摇头,不行,早前自己说过,不愿再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不愿他再为自己耽误前程,现在正是机会,自己又怎么可以再犹豫。

薄胭强迫自己开口,几乎是从嗓子中挤出的声音:“若是太子殿下愿意……”

“夜深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锦安上前一步拉住薄胭的手,将她冰冷的手包裹在自己略带粗粝的掌中,挡在了白秋染与薄胭中间。

白秋染纷纷咬牙还要说什么,锦安却已经拉着薄胭离开了。

白秋染意难平,直觉便想追上去,百里栀见状连忙拦了下来:“我的小祖宗,你现在追上去做什么!”

白秋染怒道:“我一定要问清楚!”

百里栀叹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斯年不想娶你,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白秋染道:“可他那是单相思,成婚这么久了,他二人的情形你我看的清楚,薄胭心中根本就没有斯年,刚刚让你问薄胭的话,她怎么说?”

百里栀搔搔头:“她刚刚也没回答。”

白秋染料定了薄胭对锦安无意,当即一拍桌子:“那就是了!若是旁人问我娘叫我爹再娶如何,看我娘不拎着长枪追她十几条街!她没说话自然就是默认了的!”

百里栀于这一道上一向不甚清楚,但是见白秋染说的这样笃定,便也就信了,霎时间眼睛亮了几分,薄胭若是心中根本没有锦安,嫁于锦安也不是两厢情愿,他二人又早晚要和离……那……自己若是心仪薄胭便不算夺人之妻吧……他这样想着……

另一边

锦安拉着薄胭离开湖畔后径直上了马车回府,车上两人依旧无语,薄胭垂着眼眸,一路没有言语,心头一片怅然,按照理智来说,自己是应该借此机会同锦安言明的,但是刚刚在白秋染面前说的那几个字已经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薄胭现在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不过令自己奇怪的是锦安竟然一句话也不说,可自己现在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若是他也旧事重提要迎娶白秋染进门……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薄胭一路没有抬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锦安含笑温和注视自己的模样,看着眼前垂头丧气做鸵鸟状的薄胭,锦安心情大好,自从成婚到现在,今日可谓是锦安最最开怀的一天,这么长时间的委屈与疑惑在今日对上薄胭那留恋的眼神后瞬间烟消云散,只消一个眼神,自己便会忘记她曾说过的冷言冷语,忘记她曾经的坚定决绝,心甘情愿的卸下所有铠甲毫不动摇的守在她身边,自己从未想过,原来自己的心竟然这样的软。

不过与此同时,锦安又是满心的疑惑,为什么?既然她心中是有自己的,既然她是在乎自己的,为什么早前要同自己说那样的话呢?为什么要一直回避自己呢?是因为母后对她说了什么?可是不对,自己对薄胭的了解来说,她并不是因为别人几句挑拨的言语就动摇本心之人,这一切需得她自愿才行,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看现在的状况,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不过……锦安悠然一笑,这三千两银子花得值,今日小宴可着实收获颇丰,竟然无意间察觉到了薄胭的一颗心,这可实在是意料之外啊!

马车停在了太子府门口,薄胭没等锦安动作便先一步逃也似的跳出了马车,锦安挑眉,不由失笑,连忙跟了出去查看薄胭有没有受伤。

阿宁早早的等在了门口,见了薄胭连忙迎上去行礼问安,薄胭下意识躲到了阿宁身后,拉着阿宁便要往院内走。

锦安一下马车正看到薄胭猫着腰拉着阿宁急急往回走的模样,那幅模样直让锦安觉得好气又好笑,阿宁有些彷徨的看着锦安,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锦安无奈摇头,对着阿宁挥了挥手,阿宁这才跟着薄胭离开。

小厮眼看着此情此景,亦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太子妃走的这样急,怎的?难不成是两个主子吵架了?可是怎么太子殿下却笑的跟拣了钱似的。

眼看着太子转头看向自己,那小厮一怔,连忙敛了眉目答应了一声:“太子殿下。”

锦安显然心情大好,笑道:“今日我宿在书房,你叫人整理一下。”

那小厮应了声是,但是心中却是纳罕,明明太子成婚后一直都是宿在芳草轩的啊,怎么今日改了地方?

锦安遥望着薄胭仓皇离开的背影,微微一笑,看她今日慌张的模样,恐怕自己宿在偏房也会叫她一夜难眠,倒不如自己识趣些,宿在别处,反正……来日方长吗……

“时间还早,你叫人准备好笔墨纸砚,我要作画。”锦安心情大好道。

小厮点头称是:“设在书房?”

锦安道:“摆在花园吧,我记得院中那柱海棠还不错。”

小厮点头的动作一僵,尴尬一笑:“太子说的是……花园的那株海棠?”

锦安挑眉:“正是,怎的了?”

小厮支支吾吾轻声道:“太子莫不是忘了,同太子妃成婚的第二日清晨,您行经花园,说那株海棠太艳,看着心烦,叫人挖了扔掉吗……”

锦安一怔:“有这事?”而后仔仔细细的回想着是否自己在薄胭那处受了气,将气撒在了无辜的花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锦安笑笑:“哈,是吗,这样啊……叫人,再种上吧。”

小厮一怔,不敢置信的看向锦安,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

第一百三十章 水中月镜中花

自从白秋染那日发表了惊天言语后,薄胭本以为锦安总会同自己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锦安那边却半点动静也没有,甚至连一面也未露,薄胭也从最初的心慌变为最后的疑惑,倒是百里栀,像是没事人一样,往太子府跑的欢快,十次倒是有九次来薄胭的芳草轩,美其名曰让薄胭这个“赞助者”了解生意的进展情况,对于白秋染与锦安的事情亦是只字不提。

有了百里栀在身边叽叽喳喳的,薄胭倒也没有什么空闲再去想那天小宴上的事情。

令薄胭惊讶的是,本以为百里栀只是有做生意的想法而已,却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付诸实践,据他所说,他看重了京城一处荒废的酒楼,将它改成了专供达官贵人的茶楼,再用他这么多年在西晋吃喝玩乐结交的朋友作为脉络,很快就扩大了生意圈,开张不过几日,盈利倒是不错,今日正是来给薄胭送账目的。

薄胭惊讶之下也不由得为他感到开心,但是对他送来的账目却坚决不收。

百里栀便不依了,表示早就说好这茶楼有薄胭一半,自己不能反悔,日后有盈利,每月也会五五分送到薄胭这处的,末了,又有些小心翼翼状似无意的加了一句:“从前在赵国听你提起过,你特别羡慕说书人口中放马江湖闲云野鹤的生活,若是有一日你能那般……你可愿?”

薄胭被百里栀问的一怔,早前在赵国,百里栀找自己闲聊,无意间说到了绿林好汉,自己不经意间好似提过这么一句,倒是没想到百里栀记得这样真切,便下意识点了点头,笑笑:“若能如此自然好。”这倒是薄胭的真心话,人活两世,皆生在帝王家,若有机会自己倒是想过过放马江湖闲云野鹤的日子,不过……薄胭笑笑,不过是畅想罢了,这一世倒是不可能了,况且,不是自己看低自己,自己这两世虽然坎坷,但是到底是养尊处优过来的,若真将自己扔到江湖上,一介女流又无功夫傍身,谁知道结果会怎样,从前幼时与家中表姐妹也谈论过这个问题,大家一起看闲书,对外面的世界多有好奇,谈起江湖都是一脸向往,旁人都觉得若是到了江湖上必然是仗剑走天涯的女侠人物,只有自己但笑不语,只觉得不说别的,就这细胳膊细腿的,只怕连剑都拿不起来吧。所以畅想归畅想,自己还不是那样脱离实际之人。

再看百里栀却是面上一红,有些激动道:“那般潇洒自在的日子,我也心向往之。”

薄胭挑眉,将目光落到了百里栀的细胳膊细腿上,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有必要劝一劝他,以免他头脑一热当真做了什么糊涂事:“其实,比起江湖,我觉得你更适合留在朝中,毕竟贵公子也不是人人做得的。”

百里栀一怔,直觉是薄胭不相信自己,一时间有些窘迫,脸色更红了:“我知道,我武功是不好,但是……但是……我很机灵的!”

薄胭看着百里栀的反应,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眨眨眼睛连忙措辞道:“我是觉得,你的脾性天生就该肆意而为,何必非要执着于江湖不江湖的,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啊。”

百里栀听了夸奖,开心一笑:“当真?”

薄胭点点头:“自然当真。”

“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留在皇城去浪迹江湖,敢问你能活几天?”身后传来了锦安讥讽的声音。

百里栀背脊一僵,愤愤的转过头来。

薄胭也是一愣,没想到锦安会突然前来。

锦安的眼睛在薄胭与百里栀中间转了转,扯了扯嘴角:“这段时间你倒是往我府上跑的勤快,可我怎么一次都没看到你呢?”自己好些日子没有来芳草轩,倒是听阿宁禀报百里栀总是往这儿跑,直觉心中有些不自在。

再说锦安,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自从上次不经意间探知了薄胭的真心,锦安就薄胭为何会躲着自己这件事情疑惑了许久,明知薄胭不肯说,只得病急乱投医,去探赵雪言的话,那赵雪言毕竟年岁小,自己又害怕问话会传到薄胭的耳中,是以好些事情不好说的那样直白,却不想赵雪言是一问三不知,又或者说是锦安说的实在太隐晦赵雪言压根儿没听明白,折腾了两日,无功而返,刚一进门就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百里栀打量着锦安,咳了咳:“薄胭可是我的恩人,我来看望恩人有何不可。”

“百里大人不止一次要派人把你那茶楼砸了,若非我从中调和你还能那样安然,怎的不见你谢我?”锦安挑眉道。

百里栀一怔:“当真?”

锦安摊手:“我从来不是做好事不留名之人,听说上次你得了一把玉笛?”

百里栀瞬间双手护胸:“你你你,你个强盗!那把玉笛价值连城,比那茶楼可值钱多了!”

锦安挑眉:“那你是要笛子还是要茶楼。”

“你你你!”百里栀满脸悲愤,而后泄气:“你要那笛子做什么!”

锦安耸肩:“没什么,看你最近开怀的很,我很是不顺眼啊。”

“锦斯年!”百里栀悲痛扶额。

锦安不再看百里栀,转头看向薄胭道:“今日早朝,西北使臣五王子来朝,会在西晋停留几日,明日城郊围猎,父皇命我为使臣接待,你须得与我同去。”

薄胭垂眸点了点头,自己乃是太子妃,这是自然的。

“西北使臣?”百里栀疑惑道:“五王子洛扎?就是与咱们西晋联姻的那一位?”

锦安点了点头:“正是他,此次他带着零阳公主一起来了西晋。”

百里栀摸了摸下巴,面上添了几分认真:“零阳公主……就是花荣吧,也可怜见的,那五王子洛扎都三十多岁了,听说他脾性不太好,也不知花荣在西北可还好,幼时她还在你母亲宫中的时候,咱们还曾一起玩闹过呢。”

薄胭听着二人的对话,对于现在的情景有了些概念,早在赵国就听说西晋与西北联姻,嫁过去的一个宫女封做的公主,想来就是他们口中的零阳公主了。

“明日围猎你也同去吧,应付人这样的事情我一向不太在行,更何况是洛扎。”锦安对百里栀道。

“那是自然,”百里栀爽快的答应了下来,眼睛转转又加了一句:“那我也叫上小白,她毕竟曾经镇守西北,有小白在,那个什么洛扎定然不敢放肆。”

锦安点了点头,这倒不是他诚心要带着白秋染,自从上次白秋染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表白后,锦安只觉再见她都有些别扭,可是无奈,这也是皇上的意思,晁澜帝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叫锦安带着白秋染同去,自己也是没有法子的。

几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彼此默契的不再提起白秋染,场面看着倒是和乐,而后锦安因为有公务便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拉上了依依不舍的百里栀。

二人相携走出了内室,百里栀看了看锦安的面色,开了口:“斯年,小白那日……你准备如何……”

锦安脚步一顿:“她……叫你问的?”

百里栀嘿嘿一笑“不过是我自己好奇而已。”

“你一向了解我,你会娶自己的妹妹吗?”

百里栀瘪瘪嘴,想了想语气中带了几分郑重:“那……你真的喜欢薄胭吗?”

锦安拧眉:“为什么这么问。”

百里栀道:“这几日我总往芳草轩跑,也看出了一些不同,芳草轩的卧房内虽然摆了几本兵书,但是根本不是你寻常会看的那几本,略有几件你的衣裳也不是惯穿的那几件,若我料的不错,那根本是摆来装样子的,你二人……是否并未……”

锦安一怔,没想到百里栀竟然出奇的机敏,也是,自己同他自幼长大,自己的生活起居他最是明白的,能察觉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这话题毕竟尴尬,锦安没有表态,却也算是默认了。

百里栀心头一喜,继续道:“我倒是觉得你此举不错,毕竟,你二人也未必能走到最后。”

锦安皱眉,有些恼怒的看向百里栀:“你这是何意。”

百里栀一叹气:“你明白我说的意思,为何刻意忽略呢。”

锦安心头一沉,自己是明白的……

百里栀道:“即便薄胭现在是你的正妻,但是日后呢?且不说薄胭并不喜欢你,单说薄胭的身份,二嫁,还曾经作为太后,你呢?太子,未来的皇上,你觉得西晋又接受这样一个人作为皇后?不说别人,单单你母后那一关就难过,外人皆知你二人的婚姻不过是暂时的,你身在此中,难道看不明白?还是你想日后封薄胭为贵妃之流?你觉得她会愿意吗?还有赵雪言,再过个五六年也长大成人,他若是要回赵国继任王位呢?难不成会将薄胭留在这里?”

这一次,百里栀没有胡说,一字一句都是实话,这场联姻,看似荒唐,却也不过水中月镜中花,暂时罢了,终究是要面对现实的。

锦安听着这刺耳的言语,冷冷的看着百里栀:“所以,你也觉得我同她终究是陌路?”

百里栀不语,难道不是吗?

锦安凉凉一笑:“百里,你我相识多年,却没想到您会这样看我……”锦安眯眸,声音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一字一句道:“我锦安的妻,自有我来护,旁人,动不得分毫!”

“即便她心中无你?”

锦安一勾唇角:“她心中会有我的。”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洛扎

第二日城郊围猎

锦安与薄胭赶到的时候,白秋染与百里桅等人己经早早的等候在了现场。

白秋染虽然有些莽撞,但到底是知分寸之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好歹没有再像那天一样再对薄胭宣战,互相客套的问好后,表面上倒是一片平和。

今日的围猎选在城郊,放眼望去尽是树木,在林中支起了一顶露天的帐篷,作为休息的地方,东北角处,早就准备了十几匹骏马,此刻正焦躁的跺着马蹄。

锦安与薄胭来到上首主位落座,白秋染等人立在下首,锦安斜觑了一眼那十几匹骏马,疑惑的看向百里栀。

百里栀无奈扯扯嘴角:“这是今日一早,那五王子洛扎派人送过来,说是咱们西晋的马太过温顺,他骑着狩猎实在不痛快,还是他们西北的烈马桀骜,配得上他西北王子。”

白秋染冷冷一笑,撇撇嘴道:“摆明了张狂,说我们西晋的马温顺,人更温顺,若是他自己要骑准备一匹就够了,何必带了这十多匹马,分明是要同咱们笔试笔试。”

百里栀再次看了看那几匹烦躁的高头大马,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说实话,那马……看着实在凶得很,他……不会让咱们骑吧。”锦安也就算了,他那变态的实力,十三岁就曾驯服一匹汗血宝马,现在这几匹根本不在话下,可若是那洛扎诚意羞辱人,偏要叫别人上呢,百里栀四下看看,这周遭除了士兵以外,叫得上名号的好像就只有自己一个男子呀。

想到这而百里栀心中有些慌了。

白秋染倒是没有理会百里栀的胆怯,将胸膛一挺:“骑就骑!我西晋男儿还会怕他不成!”

百里栀讪讪一笑:“好好好,你是男儿,你是男儿……”

白秋染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将曾经在战场上的模样展露了出来,下意识的看向锦安的方向,目光落到锦安身边端庄而座的薄胭身上,两相对比,面色一红,有些窘迫,似自己这般行事,哪里配得上锦安。

这样想着,不由收回抱胸的手臂,规规矩矩的立到了一旁,神色慌张有别扭。

锦安自然看清了白秋然的变化,慢慢垂眸,叫人看不清眼底情绪,而薄胭则是暗自一叹,能骄傲一个女将军如此在意,想来白秋染心中是当真有锦安的。

这边说话间,外间已经行来了一队人马,众人寻声望去,起身相迎。

洛扎国字脸,头发因为常年暴晒与风沙有些干黄,西北不若中原一般男子也要留长发,将头发留至肩膀处已是极限,洛扎那魁梧的身形并上一头干黄的编着辫子的乱发,远远看着竟像头狮子一般,他穿着的是西北传统服饰,上头满是祖母绿与黄金做的装饰,比起衣裳来说更像是一座会移动的金山,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饶是镇定如薄胭也不由的有些惊呆了,再看锦安与白秋染,似是与洛扎打过照面见怪不怪了,面上倒是一派平和。

洛扎翻身下马,人还未到,爽朗的笑声便已经传到耳边,他大步来到锦安跟前,一手搭肩,行的是西北的礼:“太子殿下一向可好?”

锦安亦是挂上了一贯客套疏离的微笑表示问候。

两人说话间,外间有传来了一阵急促慌乱的马蹄声,并上女人的尖叫声,众人循声望去,正看到一匹黑色骏马朝这边奔来而来,马背上是一个摇晃的女子身影,虽然相去甚远,但是一眼便能看清那人穿的是襦裙,薄胭挑眉,眼睛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果不其然,没有在西北那群人中看到女子的身影,昨日说过,零阳公主也会同来,如今未见人,想来就是马上这位了。

薄胭立在锦安身侧,两人离的最近,隐隐约约感到了锦安周身气压猛地降低,抬眸看向锦安,依旧面带微笑,同往常无异,但是薄胭就是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不悦,可能是相处久了,对他哪怕只是细微的变化也能察觉的到。

零阳公主一看便是勉力支撑,他那柔弱的身子骨哪里经得起那样的颠簸折腾,马匹已经到了营帐外间,她的手死死的握着缰绳,努力不让自己从马上掉下来,再看洛扎呢,抱胸站在原地,面上挂着奚落的笑容,没有半点要上前帮忙的意思,不用说,今日叫零阳公主骑马前来也是他的意思了,西晋姑娘不比西北人,哪里会这样的马术,更何况零阳公主出身宫女,跟没学过骑术,如今能勉力不落地已经是很不错的了,外间尽是洛扎带来的西北将士,此刻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嘲笑的看着零阳公主勉力支撑的模样,洛扎这是一露面就给了西晋一个下马威啊。

一旁的白秋染已经握紧了拳头,眸中带火,若非是顾及在场众人,非要上去狠狠给洛扎一拳不可。

薄胭纵观全场,默默思索着:零阳公主已经嫁到了西北,所谓嫁夫从夫,那么洛扎叫她“入乡随俗”也是无可厚非的,虽然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洛扎为了羞辱锦安等人所为,但是锦安却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一国太子亲自过问有失身份,而白秋染等人又是臣子,锦安没开口,她们又哪能先开口,这样便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若是这样下去,零阳公主早晚要摔下马的。

薄胭垂眸,略一思索,眼看着零阳公主求助的眼神,微微一笑开了口:“早前便听说了零阳姐姐,但是一直没见过,嫁到西北果然不一样,饶是烈马也能坚持这样久,不过我和姐姐还没见过,这马术一事就先放一放,让我二人好生说两句话吧。”只两句话便将这事变成了零阳公主醉心马术的玩笑,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尴尬,既为零阳公主解了围,又顾及了西北与西晋的颜面。

锦安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薄胭,眉目一软,唇角上扬了两分。

薄胭一面说着一面给身边的将士递了个眼色,那些将士也是有眼色的,眼看着自家公主被人如此羞辱本就心中愤愤的,现下连忙上前三两下制服了那黑马,将零阳公主扶了下来。

阿宁早早得了薄胭的命令,上前一步搀扶住了零阳公主来到薄胭身边,刚刚那样惊险颠簸,她的腿必然软了,又怎能迈开步子。

零阳公主舒了口气,立在薄胭面前感激一笑:“这位便是太子妃吧,你我二人是未曾见过,妹妹实在是倾国倾城的人物。”

洛扎今日特意叫不善马术的零阳公主骑马前来,本意是要她在锦安面前出丑,好好杀一杀锦安的威风,没想到被人三言两语化解了,心中正气愤,转头看向说话之人,一观之下不由看直了眼睛,心头愤怒瞬间消散,满心满眼都是薄胭的模样,那双目圆瞪的怔愣模样看着竟然有些可怖,锦安唇角的笑意不再,向前一步挡在了薄胭面前,对着洛扎冷冷道:“五王子,请。”

洛扎视线被阻有些气恼,恶狠狠的抬头正对上锦安冰冷的眸子,不知为何,在那双如古潭半幽深的双眼中,洛扎竟然看到了一丝杀意,洛扎一怔,下意识的一个瑟缩,眨眨眼睛再看锦安,已经感受不到那丝杀意。

“啊,哦,哦……请……”洛扎顺着锦安指的方向落了座。

按次落座,零阳公主自然是要坐到洛扎身侧的,薄胭拉着她的手,能感受到她轻轻的颤抖,薄胭一叹,今日一见便知道那洛扎并不是好相与的,也不知零阳公主在他身边是受了些什么苦难,她出身宫女,并没有享受一日荣华富贵,却要为了西晋牺牲一生的幸福,又一想到她刚刚在马上勉力支撑的模样,薄胭实在心疼的很,她刚刚是抱着绝对不能试了西晋人的脸面才支撑下来的吧,可怜可叹……

零阳公主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来到洛扎身边落座,垂眸不再说话。

洛扎嘴上同锦安打着招呼,但是目光依旧黏在薄胭身上,薄胭皱眉,心生厌恶,下意识的往锦安身后藏了藏。

“今日围猎能得太子殿下相陪,实在荣幸之至啊。”洛扎豪爽的笑声再次响起。

锦安笑笑:“洛扎王子远道而来,斯年自然当尽地主之谊。”

薄胭冷眼看着洛扎,脑中分析着,犹记得去年西北与西晋传来战事,虽然阵仗不大,但是是以西北失败告终,而后两国联姻,看似局势稳定,但是内里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两方也不过就是试探着,迟早还会再有一仗要打,否则皇家也不可能封一个宫女嫁到西北去,听说当时联姻也是状况颇多,好歹最后都解决了,如今五王子洛扎这般嚣张,想来也是心存试探,西北对西晋终究是虎视眈眈的……

双方又说了几句话,洛扎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薄胭身上移开,转眸看向了一旁的白秋染,剑眉一挑:“呦,这不是白将军吗,忽然换上女装我倒是没认出来,啧啧啧,对嘛对嘛,姑娘家就应该安安静静的呆在房中绣花,学什么男人上战场,这么一打扮,倒是有几分姿色吗。”

言语之间满是轻佻。

白秋染握拳,直觉便要动怒……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围猎

薄胭眯眸,上下打量了一眼洛扎,冷冷一笑,今日从见面起,洛扎的种种表现就是要激怒锦安,给西晋没脸,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引起舆论……呵,西北果然狼子野心,看来不久的将来,还是有场硬仗要打。

不过洛扎此次是作为客人来的西晋,他做的一切都是挑衅,并未落到实处,若是西晋这边当真动怒给人落下话柄反倒不好,这样想着,薄胭有些担忧的看向白秋染,想来洛扎是吃准了白秋染的火爆脾气才敢如此,只等着白秋染中招呢。

薄胭蹙眉,自己是否应该说些什么帮着解围……

“若本太子记得不错,五王子口中那应该绣花的姑娘家好似曾经单枪匹马的夺了王子的兵器,又率军破了西北的军营,”锦安凉凉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锦安依旧面带微笑:“如此看来,难不成王子竟然连本该绣花的女子也不如?”

洛扎面色一讪,国字脸微红,有些恼怒的看向锦安。

锦安淡淡抿了一口茶水,轻挑剑眉攸然一笑:“不过玩笑罢了,五王子不会当真了吧。”

洛扎恨的牙根直痒痒,似笑非笑的看了锦安一眼,点了点头。

白秋染明白锦安出言维护不过出于义气,毕竟锦安护短的很,即便现在自己同他之间有些尴尬,可毕竟自幼长到大的情分,他不会放任别人这样奚落自己的,白秋染这样想着,霎时间面色稍霁,看着锦安露出一丝笑意,薄胭将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扯了扯嘴角。

洛扎碰了个钉子,再也不敢往白秋染身上引话题,闲谈几句后众人便开始进入今日的正题:围猎。

虽然此次围猎不过是宴请洛扎王子的消遣,并无旁用,但是在两国这般情境下也,即便是喝个酒都要分个高低,更何况围猎这样的活动。

洛扎扫了一眼角落的十几匹骏马,得意一笑,委婉又坚定的表示了想要众人骑西北马来进行此次围猎,美其名曰叫锦安等人体验一下西北的民风。

锦安面色依旧冷傲,也不等洛扎多说什么便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引得众人叫好,白秋染在西北待惯了的,对于这烈马自然熟悉,不等人让也径自翻身上了马,洛扎面色一讪,将目光落到了队伍最末的百里栀身上,百里栀东瞧瞧西看看,一咬牙一跺脚,使劲浑身解数好不容易翻上了马背,颤颤巍巍的抓着缰绳以免被掀翻倒地,感受着胯下躁动不安的马匹,即便强自镇定也不免白了脸色。

洛扎等人互相递了一个眼色,眼中满是嘲弄,薄胭眸色一沉,看样子洛扎等人是想从百里栀身上叫西晋出丑了,百里栀怎么也是世家出身,马术虽然不错,但是却没有骑过这西北的烈马,待会儿密林中行踪不定,万一被人设了圈套,恐怕防不胜防。

白秋染亦是担忧的看了一眼百里栀,悄悄凑上前去:“你可撑得住?”

百里栀颤抖着声音:“你看我这样子可还好?”

“嗯……不好……”

“那不就得了!快帮帮忙,我若骑着这匹马去狩猎,非丢半条命不可!”

白秋染一脸为难:“今日相陪的除了你我再无旁人,你身为男儿不进林子恐怕说不过去。”

百里栀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有些无助的看了一眼白秋染,目光落到下手薄胭身上时,不由的面色一讪,恨不得找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才好。

薄胭犹豫片刻,终于开了口:“太子殿下。”

锦安看向薄胭,疑惑挑眉。

薄胭继续道:“妾身也许久未曾外出了,自从来了西晋还没有好好逛逛,可否准许妾身驾马在这林中转转?”

锦安有些惊讶于薄胭的提议,一时没有回答。

洛扎倒是来了兴趣:“哦?太子妃也会骑马?”

薄胭笑笑:“从前学过一些,勉强驾马罢了。”

锦安点点头应了下来:“既然你想,自然可以。”

薄胭得了锦安的允许,笑笑继续道:“不过这处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可否请百里公子陪同?并上零阳公主,我们说说话。”

薄胭想过了,当着众人面,无论如何也没有借口把身为男子的百里栀留下,但是放任百里栀去狩猎的话,他的安危也实在成问题,既然无法将他留下……那么便寻个理由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洛扎那些人即便再怎么大胆,也不会为了叫百里栀出丑而在自己面前漏出马脚,便让自己作为一道屏障护在百里栀前面吧,之所以拉上零阳公主,是怕有心人传出孤男寡女的闲话来。

话说到这里,锦安等人皆明白了薄胭的用意,白秋染微微一笑,百里栀则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若要找人人陪同,自有白将军,你们同为女人,不是更方便,又或者叫护卫陪同,怎么倒是要百里公子陪?”洛扎有些不甘心的挑刺道。

薄胭声音依旧温婉,得体大度:“王子也说了,白将军,白姑娘有官职在身,女儿家说话自然方便,但是若要这样一位将军陪在我们这边是否有些大材小用了,我一向不喜陌生人在一旁照看,百里公子同太子殿下乃是至亲好友,陪在我们身边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这话说的不错,白秋染虽然是女子,但是毕竟身居官位,让一个将军陪着太子妃等人聊天实在有些大材小用,而百里栀虽然是男子,但是无官职在身,闲散人一个,两相对比,自然是百里栀更适合些。

百里栀喜不自胜,连连点头,朝薄胭投去感激的眼神。

毕竟是太子妃发话,洛扎即便心中不满也实在说不出什么,只得眼看着薄胭带着零阳公主与百里栀离开,自己同锦安等人则是奔向林中,正式开始狩猎。

锦安临行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薄胭离开的方向,目光在百里栀身上久久不愿撤回。

百里栀离了洛扎等人,便像是出笼的飞鸟,虽然骑着西北的烈马依旧有些心惊,但是毕竟不用什么大动作,自己还是有信心制服它的,放松下来便也有精力同薄胭说说笑笑了,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薄胭本意就是为百里栀解围,压根不想顶着日头四处逛,三人远离了人群后便下马找了一处树荫底下坐下,百里栀落座便夸张的对着薄胭鞠了一躬:“感谢救命之恩。”

薄胭被逗得一笑,扬了扬手:“罢了罢了,有什么值得这样的。”

百里栀连连摇头:“若是真叫我骑着这匹马同他们去狩猎,才真是要了我的命。”

薄胭笑着摇摇头,转头看向一旁不言不语的零阳公主,轻轻一叹,能看得出来,她还是十分不自在的,薄胭便主动提起话题,问起她在西北的近况,百里栀毕竟是男儿,对女儿家的近况不感兴趣,便到一旁转转。

零阳公主小心翼翼的答着薄胭的问话,处处恭敬,谨小慎微。

薄胭皱眉,思索片刻,拉起零阳公主的手,叹道:“说起来你是我姐姐,何必这样拘谨。”

零阳公主连连摇头:“怎么敢同太子妃……”

薄胭打断她:“你是公主,是西晋的公主,没什么不敢的。”

零阳公主一怔,抬头看向薄胭,这是嘉年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抬头直视薄胭。

薄胭眸色平缓,似有安定人心的力量,柔声道:“切不可因为自己的身份妄自菲薄,既然你是西晋公主,代表的就是整个西晋,洛扎可能会给你难看,但是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可明白?即便日后有什么变化,你也要相信,西晋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的。”一面说着一面我了我零阳公主的手。

零阳公主怔怔的看着薄胭,感受着手心传过来的温热,心头一暖,这话自己听着耳熟,从前锦安也曾这样同自己说过。

零阳公主眨巴着眼睛,定定的看着薄胭,这是继锦安之后,第二个尊重自己,要自己不能妄自菲薄的人。

是巧合吗,她二人如此之像,零阳公主微微一笑,原来太子殿下迎娶的是这样温暖的一个女子。

薄胭与零阳公主并不熟识,完全是因为同情她的遭遇才会同她说这么多,零阳公主对薄胭生出好感后便也敞开心扉,同薄胭说了几句体己话,将自己在西北的遭遇尽数告诉给了薄胭,虽然二人不至于因此一面变的多么亲厚,但是好歹没有了早前的尴尬,百里栀是个有分寸的,心中也确实同情零阳公主的遭遇,不再插话,只是一直站在旁边为两人护卫,眼看着天色渐晚,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催促二人回去,薄胭同零阳公主相携着走出林子,果不其然见到不远处锦安等人已经回来,地上是满满的猎物,而洛扎王子的脸色却并不好,隐隐有发怒的气势,锦安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倒是白秋染一脸轻松,面上有些得意与鄙夷。

薄胭摇头,果不其然,这次围猎必然要出些事情才行。

白秋染笑笑,指了指地上的猎物:“洛扎王子,愿赌服输啊。”

洛扎脸色更红了,怒火中烧的狠狠盯着白秋染。

白秋染笑意更甚:“可是王子亲自提的,现在输了就不作数了?”

百里栀见状,猫着身子凑了上前去打探消息……

第一百三十三章 哑口无言

原来,洛扎眼看着不能从百里栀身上挑毛病心中很是不满,围猎开始后又发现自己千挑万选的烈马在锦安与白秋染的控制下十分“乖巧”,心中气越发不顺,一时傲气顿起,主动提及要与锦安比试狩猎,锦安起初推脱,毕竟此次围猎是为了消遣,如若是因为胜负闹的不愉快岂不难看,却没想到洛扎步步紧逼,最后竟然拿出西晋与西北的名号说事,事已至此若是再不应战岂不显得西晋无人?于是乎,两人之间便开始了比拼,规则很简单,在规定的时间内,狩猎猎物多着获胜,结果吗……二十五对二十六,锦安以一只的数量险胜。

“那洛扎王子赌的是他自己与锦安头上的金冠,谁若输了便亲手捧下金冠奉给对方。”百里栀将打听到的消息尽数告诉给了薄胭。

薄胭思索着,这个提议听起来像是无伤大雅,但是若是加上两人的身份来看的话确实大大的不妥,金冠,束于发顶,继任王位之时也会行加冠礼,如今要把金冠拱手奉上,倒是有几分代表两国关系的嫌疑,更何况锦安为西晋日后的皇帝,今日若是亲手奉上金冠,颇有拱手让江山的意思。

薄胭咂舌,无奈摇了摇头,这个洛扎王子,幺蛾子还真是多。

而百里栀则是双手环胸,立在薄胭身边不住摇头,幸灾乐祸的小声道:“要我说着洛扎王子也是个傻的,提议之前也没打听打听?斯年虽然以治国治军之能著称,却并不代表他的武艺不精,斯年十三岁时就练就了百步穿杨的本事,那洛扎自负长在马背上箭法超群?觉得自己赢定了?实在可笑。”

薄胭抿唇,自己倒是不知道,原来锦安还有这样的本事。

那边,洛扎的脸色越发难看,这赌约是自己主动提起,还是当着众位将士的面,这时候若是反悔的话岂不是丢尽了颜面,可是若要自己亲手奉上金冠……洛扎咬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的意义,这事若是传回西北,自己恐怕会令众人耻笑啊……

“五王子怎么了?,提议的时候不是很痛快吗?况且男子汉顶天立地,说一是一,怎么如今倒是犹豫不决了,半点也没有你口中西北英雄的样子。”白秋染冷冷一笑,出言讥讽道。

洛扎脸色又败了几分,恼羞成怒的瞪向白秋染,白秋染浑不在意,耸了耸肩膀挑衅一笑。

洛扎的护卫自然是护主的,当下有些站不住了,上前一步怒道:“我们王子身份尊贵,那头上金冠又岂能轻易奉上!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百里栀挑眉,冷冷一笑,讥讽道:“你们王子身份尊贵?那么我们太子殿下就是寻常人了?当时立赌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跳出来说这话,现在眼看着输了就要不认账了?原来西北尽是些出尔反尔的无能之辈!说白了就是一场游戏,我们本不打算当成什么,如今你们这般行事倒是让人有些看不起了。”

那护卫是个鲁莽汉子,一时间被怼的辩驳不得,说到底事他们李逵,便只能愤愤的丢下一句:“那又如何!我西北怕你们不成!”

众人面色一沉,这一句话就如同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两方的的气焰,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场面有些尴尬,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到洛扎身上,等着看他如何终止由他引发的闹剧。

洛扎死死咬牙,今次可以说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己早前并没有真真正正的同锦安交过手,并不知晓锦安真正的实力,只是想着自己毕竟身在西北,箭术虽然不是顶尖的,但是方言西北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是以才有胆量提出这个赌局,本想着胜券在握,却没想到锦安竟然险胜自己,现在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自己该如何?当真是自取其辱!

本来,若是没有那护卫的言语骂自己脱下金冠奉给锦安也可当作赌注输了,笑一笑便罢了,可是那护卫说了那样的话,两方已经剑拔弩张了,若是在此刻自己再摘下金冠奉给锦安,倒显得自己认了怂,不敢和西晋抗争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就更不能低头了,可若是这样下去少不得闹僵,自己本意是想挑衅锦安,让其做出些什么有失大体的举动来,那么即便闹僵自己也不怕,可是这事理亏的是自己,若是闹开了,世人都要传西北的不是,那么自己还有和颜面回西北面见父王。

洛扎冷汗直流,一时失了方寸,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锦安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场中众人,目光落到洛扎难看的脸色上停留片刻,扯扯嘴角,开了口:“不过一场游戏罢了,王子何必当真,说白了此次西北来我西晋时为了缔结友谊,何苦因为这些小事而上了和气,那金冠不摘也罢。”

一面说着一面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众人吁了一口气,而后又不由感慨锦安的大度,今日洛扎所为,件件都透着蛮化,锦安却不止一次的忍了下来,而如今这样一个可以羞辱洛扎的机会,锦安竟然这般轻易的放弃了,成全了他的颜面,这事何等格局,又岂是洛扎之流可以比肩的?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锦安慢慢转身,面上不带有一丝情绪,似洛扎这样有勇无谋之人还不值得自己费心,总归,今日丢了颜面的是他,同自己有什么干系,自己自然可以就着这件事情给西北一个下马威,叫洛扎下不来台,可是那又如何,逞一时之快失了风度并非自己……

“呵!太子殿下果然如传闻般大度啊!”身后传来了洛扎愤懑低沉的声音,打断了锦安的思绪,锦安离开的脚步一顿。

原来洛扎眼看着众人钦敬的看向锦安,自觉面上越发无光,他虽然是庶出,但是在西北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今日这般自取其辱哪能轻易咽下,眼看着锦安要离开,当即按耐不住叫嚷出了声,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定要将锦安狠狠的羞辱回来,放开罢手,至于什么国家大义与身份格局统统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能娶一个二嫁妇人做太子妃,还费心费力的抚养她的继子,太子殿下的格局当真不是一般大,天下男子少有比得上的,那么今日着小小赌约不放在眼里也是自然的!哈哈哈!”洛扎的笑声中充满了嚣张与讥讽。

锦安背脊一僵,立在原地不再动弹,薄胭心跳空了一拍,下意识看向锦安,果不其然,锦安原本淡漠的神情正在慢慢土崩瓦解,一丝嗜血与杀气爬上了他的脸颊。

那边的洛扎说了这话后还觉不解气,继续夸张的大笑着,一双眼睛再薄胭的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口中言语越发放荡:“说来成过亲的女子同没成过亲的就是不一样,好些事情都有‘经验’,想来太子殿下对这一点有甚深体会,不过我有一点好奇,想问问太子妃,不知那嘉和帝同太子殿下……哪个更和你心意啊……”说到最后,将嘴一咧,发出淫荡的笑声,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旁边的西北士兵听了这话相视一笑,纷纷起哄道:“那还用说吗,那嘉和帝毕竟九十多岁了额能成什么事。”

“是啊是啊,自然事太子殿下龙马精神。”

“诶,那可未必,早前我可听说嘉和帝迎娶新后的时候,坊间可是传言他老当益壮啊……”

邪笑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若是今日受辱的并非薄胭,换作其他一位正妃或是侧室,在场的众将士自然要拔剑相向怒斥一声:“尔等胆敢对某某不敬!”

可是今日被说嘴的是薄胭,在场将士即便是心中有气却不知如何反驳,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即便让自己回嘴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时间,众人心中想的并非是因洛扎的话而恼怒,而是因为薄胭的身份而羞愧,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很。

薄胭一怔,讶异的微张着嘴,无语又羞愤的看向洛扎,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国王子,竟然能够说出这样轻薄的言语来!

百里栀呼吸一滞,一股业火涌上心头,怒道:“洛扎王子倒是有本事说这样的话了!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生母可是前任西北大王的妾室,你倒是无上光荣?”

洛扎听了这话不怒反笑,耸了耸肩膀:“再我们西北,兄娶弟妻抑或是子娶父妻都是常有的事情,这习俗延续百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倒不知,一向以重礼教著称的西晋竟然也会有这种捡人二手的癖好了,你们西晋不是一向觉得我们西北人野蛮不化马?现在看来,同我们也并无差别吗。”

洛扎满眼尽是得色。

薄胭闻言,即便是强自抑制着,也气的周身轻颤,努力让自己闭嘴:不能反驳,不能说话,无视他,让他唱独角戏,若是现在自己说什么话便会被他们借题发挥,倒是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给锦安找麻烦了额。

薄胭咬牙,强忍着鼻头的酸涩,这样想着。

“怎么没差别!差别可大了!”白秋染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呛声道。

洛扎乐见其成,仰首等着白秋染的话,却见那边良久不曾动作的锦安慢慢转过了身子,脸色冷的如冰块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洛扎看,薄胭背对着锦安,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现在锦安周身散发的气焰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了,犹记得当初他面对打伤自己的刺客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周身气压降到冰点,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死亡。

他是动了杀意,薄胭明白,当即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上前阻拦,不行,现在绝对不能伤了洛扎!

……

第一百三十四章 锦安动怒(上)

白秋染与百里栀也看清了锦安的表情,直觉心头一凛,知道事情闹大了。

白秋染下意识上前一步,洛扎此次是铁了心的要惹锦安动怒,若是锦安当真动手了,不是正着了他的道儿,传扬出去外人不知真假,总是谁受了伤谁便是弱者,届时有几张嘴也辩驳不清。

白秋染这样想着便抢先一步来到锦安身侧,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不行,万万不可。”

薄胭离的距离较远,才走两步便见到白秋染已经到了锦安身边,这便停下了脚步,站在一边一眨不眨的盯着锦安。

白秋染焦急的扯着锦安的衣角,心头一片乱,自己同锦安一同上过沙场,太清楚他现在周身是确确实实的杀意,洛扎今日所言确实有些过分了,但是依照锦安一贯的性子,任凭那边如何冷言冷语也断不会失了分寸,别看锦安生来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但实则腹黑的很,他若想惩治一个人,有千万种法子,何必选择当面撕破脸这种下下策呢。

白秋染下意识的偏转头瞥了一眼薄胭,锦安如此,是因为此事涉及到他自己的颜面吗?……还是因为洛扎羞辱之人是薄胭呢……

白秋染皱眉,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就在白秋染回眸愣神的着片刻,锦安却早已动作,只见他轻轻抬臂,将手往白秋染身上一搭,未看清他怎么动作的,便见他轻飘飘的推开了白秋染,退到了较远的地方。

饶是白秋染身经百战竟然一时也没有躲开,只觉的肩上一轻,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等缓过神来这才发现原本背在自己身上的箭笼与弓箭已经不见。

白秋染一惊,焦急抬头,果然见到不远处锦安正一身骑装,笔直着腰背搭弓射箭,那强弓被他拉成了满月状,而那箭尖所指的目标正是洛扎!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薄胭亦然,当下也管不得许多,连忙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十分靠近锦安,生怕惹得他动怒手上一泄力,那洛扎的性命难保,只能颤声道:“太、太子殿下……”一开口又不知如何往下说,说什么?说叫锦安别在意洛扎的疯言疯语?说那不过是闲话?呵,自己才是令他今日受辱的根源,这些话自己又怎么说的出口……

锦安拉着满弓,眼角瞥过薄胭越发苍白难看的脸色,眸色越发冷了几分,有些倨傲的微微扬起下巴。

那洛扎本是嚣张得意的笑着,眼看着此情此景,笑声戛然而止,再目光触及锦安眼底的冰冷后心头一颤,这才恢复神智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但他一向傲慢惯了,即便是此时此刻也不愿轻易服软,又或者说他料定了锦安不敢动手,毕竟此次自己是作为西北使臣前来的,即便有天大的错处也不能伤了自己性命,否则就是与西北为敌,好不容易稳固的关系便要在顷刻间崩塌,而西晋久经战乱,边境百姓叫苦不迭,好不容易得到休养生息的机会又怎愿轻易失去,锦安是出了名的大局为重,是以,他不会对自己动手。

这样想着,洛扎的心中稍定,左右嘴上便宜已经占够了,便颇为得意的笑笑,浑不在意的无赖道:“怎的?太子殿下生气了?不过一句玩笑罢了,难不成太子殿下这般不能容人,连这一句两句玩笑也听不出来?还是太子妃也当真了?”一面说着一面得意的看向薄胭,双眼再薄胭身上肆无忌怛的打量着,只要是能恶心到锦安的事情,洛扎都要做一做。

此言一出,他手底下的人也忙不迭的附和,只将刚刚一番过分的言语算作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白秋染死死攥拳,恨不得抬手狠狠往洛扎的脸上招呼,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才算作是玩笑?呵,敢说不敢认,这样的人也配同锦安说话!只是他们既然将其归为玩笑,自己等人若是再追究恐怕不好看了。

薄胭亦是死死咬牙,转眸看向锦安,却见他手中的弓箭依旧没有放下来,当即心头一沉,思索片刻,这才忍着满腹委屈轻声道:“早就听闻西北民风粗旷,说话也没有禁忌,今日才算见识了……既然是玩笑,又哪有认真的道理。”这事,还是要自己收尾啊……

洛扎满意点点头,嘿嘿一笑:“太子妃果然是出身名门,明事理的很啊。”

百里栀气的脸色发白,挺身挡在薄胭身前,对着洛扎怒目而视,恨不得将他打量薄胭的那双眼睛挖下来!

薄胭透过百里栀看向锦安,却见他依旧没有将弓箭放下来,眉头一皱出声道:“太子殿下。”

洛扎转眸,也正见到锦安不言不语的持箭而向,脸色一沉:“既然是句玩笑,太子殿下在这样是否有些过分了!”一面说着一面不由的心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锦安手上一个泄劲,那羽箭就直直插进自己的脑袋……一面想着,一面也吃惊于锦安的臂力与腕力,锦安是夺了白秋染的弓箭,那幅弓箭虽然比不上锦安自己的玄铁强弓,但是劲力也不小,在自己说话的时候,锦安竟然能够一直挽着这强弓,丝毫吃力的感觉都没有,实在是令人称奇,若是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锦安,却见锦安依旧不言不语的盯着洛扎,眼中的火焰几番明灭,忽地轻轻勾了勾唇角,捏着弓箭的手指轻轻一动,那蓄势已久的羽箭终于带着破空的啸声向着洛扎的方向飞了出去。

锦安此举毫无预兆,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还没来的及转头,只听到洛扎的一声惨叫,怔了一秒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头看向洛扎的方向。

与众人预计的血腥场面不同,洛扎的脑袋还安安稳稳的安在脖子上,只是整个人已经跌倒在地上,六神无主的看着锦安的方向发呆,下意识的抬头去摸自己的头,确认无碍后依旧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洛扎的贴身护卫这才后知后觉的上前一步挡在洛扎跟前,对着锦安叫嚣着:“这就是你们西晋的待客之道吗!竟然想要谋害五王子!西晋太子你欺人太甚!”

而他身后的洛扎也在众人的搀扶下起了身,惊魂未定的瞪着锦安,又有些胆怯道:“你你你!你当真置我两国情谊于不顾?!你你你!且等我回西北禀报父王!”

锦安倨傲的扬起下巴,眼带鄙夷,嘲讽一笑:“哦?若我当真想要五王子你的性命,置两国情谊于不顾,王子觉得自己还有命安然无恙的回到西北去见你父王?若是送回去一具尸首岂不是更有说服力?五王子是当真对你手下的护卫太过自信还是觉得我西晋的将士都是无能之辈?”

洛扎一怔,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当真是动怒了!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向西北宣战?不对不对,仔细想想,他虽然贵为太子,但是这出兵之事又怎是他能够随意决定的,可是……

洛扎有些慌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西北的护卫也渐渐缩小圈子,有些警惕的看着周围的西晋将士。

锦安微微偏头,对着下手卫兵使了个眼色,对着不远处的草丛使了个眼色,那卫兵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的离开了,不过多时带着一只被箭射中的松鼠跑了回来,恭恭敬敬的捧到了锦安面前。

锦安笑笑,并没有接那松鼠,只是看着洛扎:“一时技痒罢了,五王子是否太小题大做了。”

众人将目光落到那松鼠身上,果不其然,那上头的箭正是刚刚射出去的那一支,而有些不同的是,这支箭是从松鼠的一只眼睛射入,另一只眼睛射出,整支箭完全的贯穿了松鼠的头部。

目测那树丛离锦安现在的距离少说也有十丈远,那松鼠又是极其机敏的动物,周身毛色于树林融为一体,射中极难,更何况要这样精准射中它的眼睛!这事何等的箭术,洛扎不由吞了吞口水,若是他刚刚瞄准的不是自己身后的松鼠,而是自己的脑袋……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周身发颤,转念又一想,既然他有这样的箭术,那么刚刚同自己的对决中只以一只险胜便有些不可思议了,早前自己还因为这件事情而懊恼,现在看来他明明就是隐藏实力不叫自己输的太难看罢了,如此看下来,倒是越发显得自己小人行径了。

洛扎咬牙,可是心中却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底气,刚刚那羽箭在自己耳边呼啸而过的场景自己此生不想在经历第二次……

众人也看明白了场中的态势,西晋将士霎时间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鄙夷又嘲讽的看向了洛扎等人。

薄胭亦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若是因为自己而坏了两国邦交燃起战火,那么自己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五王子说的不错,不过就是一个玩笑罢了,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不过……”锦安话锋一转,凌厉的看向了洛扎身后的护卫:“不过他们是何等身份?胆敢对本太子同太子妃不敬!”

西北护卫面色一僵,有些无措的看向洛扎……

第一百三十五章 锦安动怒(下)

锦安冷冷的看着洛扎,表面上虽然一派平静,可心中却似有一团火在燃烧一般,天知道自己在挽弓的时候有多想一箭射穿洛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他那无耻的一字一句如同蠕虫一般爬在自己的心上,若非是多年的冷静自持强撑着自己保持理智,洛扎现在哪还有命站在自己跟前,刚刚那一箭不过是小惩大戒罢了,自己暂且不能取洛扎性命,但是旁人却不能这样简单的放过。

锦安冷冷的扫视一圈刚刚起哄最热烈的几名西北护卫,眸中杀气渐起。

洛扎一怔,皱眉道:“既然都说了是玩笑,太子殿下又何必为难我这些手下。”

百里栀冷冷一笑,上前一步:“西晋与西北乃是友邦,太子殿下同五王子又是旧识,若是开上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自然算不得什么,太子殿下大度,也不欲为难,但是,”百里栀眯眸,危险的打量了一下西北众护卫,鄙夷道:“他们算是什么东西!我西晋太子妃何等尊贵!也是他们拿来说嘴调笑的!”这一口气憋在心中良久,终于一吐为快,百里栀挺直了腰杆,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

西北护卫面面相觑,眼看着这形式,终于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向洛扎偷取求助的眼神:“王子!”

洛扎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白了一眼刚刚起哄最厉害的几个人,咳了咳声音软了一些道:“他们同我在一起惯了,素来没有大小,太子殿下见谅,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我替这几个奴才道个歉可好?”

锦安负手不语,百里栀继续道:“五王子这话说的有意思,原来他们同你没大没小惯了我们西晋便要容他们?既然你说他们没大没小是同你在一起惯了的,那么能否让他们也奚落你几句,让我们瞧瞧?”

“你!”洛扎怒道。

锦安挑眉,看着百里栀点了点头,默契一笑:“王子见谅,百里跟在我身边惯了的,说话一向如此,不过是个玩笑,王子不会在意吧。”

从某种程度来说,薄胭与锦安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两人都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在赵国的时候,薄胭也是这样惩治齐嬷嬷的。

洛扎脸色一沉,护卫终究是护卫,自己说的话能用玩笑勉强应付过去,但是身后这些人却不行,这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们好大的胆子!”洛扎转头沉声道:“看来我平日对你们宽容惯了,让你们失礼于人前,还不快给太子太子妃赔罪!”

那些护卫也是有眼色的,现在也顾不得张狂,连忙拱手抱拳道:“奴才失言,请太子殿下、太子妃恕罪。”

薄胭不语,只是看着锦安,她明白,他早早有了计较。

洛扎笑笑,自从见识了锦安那一箭之后,他的气焰明显弱了许多,打着圆场道:“既然如此,若因为这些奴才坏了咱二人情分可不好,我回去叫人重重责罚他们可好?还是太子殿下要亲自责罚?”

锦安手指摩挲着弓箭上细致的雕花,勾了勾嘴角:“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王子也说了,如因为这些奴才坏了你我情分就不好了,今日之事众人皆看在眼里,若是不惩治恐怕说不过去,还是交给我决断吧。”

洛扎见锦安声音温和,面无怒色,便欣然点了头:“他们冒犯了太子殿下,这也是应该的。”

锦安仰头,再次扫了一眼众人,微微一笑,轻飘飘的吐出了一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次依照我西晋的规矩,刺死吧。”

言罢,轻轻抬了抬手,早有将士亮出兵器一拥而上将那为首起哄几人团团围住,那西北护卫一惊,下意识做出防卫的姿态,锦安最后那句话说的太轻,连语气都没变,以至于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形势,只不过看人围了过来便下意识作出反应,其实脑子还是懵的。

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锦安,洛扎不知如何应对,从刚刚那一剑开始,好像一切都走上自不可控的方向,洛扎是真的慌了,他毫不怀疑,锦安今日必然是要杀了那些护卫给自己看的。

“太子,你!”

锦安道:“王子既然将人交给我处置,那么我不过是按照西晋的规矩办事罢了,按理说本该五马分尸的,顾念着他们是王子的人,便一切从简,单单赐死也就罢了。”

一面说着一面对西晋将士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为首的袁参将乃是当初护送薄胭来西晋之人,得了锦安的命令,手起刀落,当场要了其中一人的性命。

薄胭只来得及看清袁参将提刀与那护卫慌乱的神色,而后便是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了众人惊慌的叫声。

嗅着鼻翼熟悉的味道,感受着眼前的手掌的温热,薄胭心下稍定,脑中再次闪现当日遇刺之时,锦安叫自己闭眼的场景,心头一暖后万般委屈涌上心头,不争气的鼻头一酸,一滴泪终于滚落而下,奇怪,所面对西北那边的肆意嘲弄自己硬挺着没有哭,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自己没有哭,这一切的一切却抵不过锦安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薄胭抿唇,怎么办,自己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锦安了,自己也想回头就有人守护,也想抬手就有人拥抱,也想落泪就有人心疼,自己曾经百般推拒,百般逃避,就怕一不小心沦陷在锦安的怀中,如今……终究还是避无可避,薄胭心中长叹,锦安啊锦安,你如此,叫我日后如何能毫无留恋的离开,即便自己有朝一日得偿所愿离开宫闱去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恐怕,看那山是他,看那水是他,目光所及皆是他,这一世,总是离不开他的。

薄胭咬牙,那样相思入骨的疼痛,自己只消想想就觉得窒息一般,成全他与白秋染,眼看着他二人携手百年举案齐眉,自己呢?薄胭苦笑,原来嫉妒是这样的感觉……可是自己有如何能那样自私,今日洛扎嘲讽锦安的一字一句自己听的清清楚楚,在人前都是这般,那么背地里,自己听不到的地方,众人又传成什么模样了。

锦安抬手蒙住薄胭的双眼,冷不妨感受到落在掌心的一滴热泪,整个人一僵,心头猛然揪痛起来,看她表面上淡漠的模样,其实心中又怎能不在乎呢,这样想着,便将薄胭往自己的怀中又揽了揽,声音又冷了几分:“今日出言冒犯的奴才,一个不留。”

“他们说到底也是我西北的护卫!怎容你随便杀了!”洛扎慌乱的喊着。

“五王子若是这样心疼护卫的话不若早点教教他们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人能冒犯,什么人不能,否则,这样的事情日后还会发生的。”锦安似是烦了,转眸瞥了洛扎一眼,眼中的警告与威胁不加半点遮掩,洛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他这话时说给自己听的,若是自己在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那恐怕就当真想锦安早前说的那样,叫父王见一见自己的尸首了……洛扎咬牙,自己之所以敢挑衅,是为了试探西晋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也是因为自己清楚锦安心系百姓,不愿轻易引发战火,但是自己更清楚,锦安是不愿打仗,却并非不敢,今日的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己着几个护卫必然得留下性命才能平息锦安的怒火。

洛扎哑然,满腔的言语尽数消散,眼睁睁的看着锦安带着薄胭离开,而自己身后则传来了阵阵求饶与惨叫声。

……

“你不该杀了他们,”薄胭一面随锦安走着一面沉声道:“洛扎若是回了西北,必不会善了。”

“虽然离得远了,但是你也应该闻到了些血腥气,该没了胃口,回府后我叫阿宁给你准备羹汤。”锦安自顾自道。

薄胭脚步一顿,将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推开,抬眸一眨不眨的看向锦安:“你还没有回答我。”

锦安看着薄胭,目光触及到薄胭脸上的泪痕后,眼神越发冷了几分:“罢了,恐怕你今夜睡不安稳,还是改成安神汤吧。”

“锦安!”薄胭有些愠怒,皱着眉头看向锦安:“今日洛扎的话你都听到了!”

锦安眯眸,幽幽的看着薄胭。

薄胭自嘲一笑:“听了那样的话,你就半点想对我说的都没有?”

锦安:“……”

薄胭呼了一口气:“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新婚那日,我同你说的话……”

“你就这么着急想要离开?”锦安再次危险挑眉,声音阴沉。

“这不是对于你我最好的选择吗。”薄胭别开目光,心痛的无以复加。

锦安上下打量着薄胭,仔细的观察她的每个表情,描摹她的每寸眉眼,目光渐渐变的柔软,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容再议,如何?”

薄胭心头一跳:“……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是来挖墙脚的吗?

当天,锦安一怒共斩杀了西北护卫共五人,而洛扎却半点异议都没有,反而在第二日与晁澜帝道别后急匆匆的回了西北。

对于洛扎将原本定下三日的行程缩短到两日的举动,众人自然是好奇的,有心者略一打听便明白了其中原委,虽然惊诧于锦安不动声色的做了这样大的一件事情,但是心中还是不免自豪的,毕竟是哪洛扎出言不逊在先,教训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即便是锦安杀了那些多嘴的护卫,洛扎不也没敢有什么意见吗,足以见得那些小人只是嘴上挑衅,还是不敢同西晋动真格的,这一认知自然叫身为西晋的臣民无上荣耀。

而晁澜帝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先是一愣,随即便意识到了洛扎辞行的真正原因,想来是被锦安那日的举动唬住了,当真害怕小命难保这才狼狈的逃了回去,晚些时候晁澜帝便招了锦安进宫商谈此事,锦安只是笑笑:“父皇,那日洛扎的言语想来您也有所耳闻,若是当真那样按下不提,咱们西晋的颜面何存。”

晁澜帝斜眼打量了一眼锦安,摇摇头,微微一笑道:“同样的法子一次好用,再一次可就难了,你就当真以为朕是这样好糊弄的?上次同赵国联姻,你推说是为了家国大业,朕信了,此次下令斩杀西北护卫又说是为了西晋颜面,斯年,你到底是我的儿子,难不成朕会不了解你?”

锦安面色一讪。

晁澜帝继续道:“世上能有什么事情入的你眼,值得你生这样大的气,若是以你一贯的性子,即便是气极了,也断不会当面撕破脸,你惩治他的法子有许多,还会叫他有苦难言,哪一种都比这一种要强得多,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那旌阳公主吧。”

锦安亦是无言,有些慌乱的眨眨眼睛,尴尬的咳了咳,知子莫若父,晁澜帝的话锦安无从辩驳。

晁澜帝摇头苦笑,早前自己只是怀疑,直到此事发生才真正确定心中所想,原来锦安竟然将那旌阳公主看的那样重,重的连理智都没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罢了罢了,这毕竟事你的私事,朕不愿多问,只是此次洛扎在你这里吃了这样的亏,回到西北必定不能善了,战事才刚刚停歇,若是现在再起什么祸端恐怕民心不稳,你要护着那旌阳公主朕不愿多问,可是为了她竟然惹出这样大的事情,斯年,这一向不是你的作风啊!”

锦安微微昂首:“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儿臣一人所为,同薄胭没有什么干系,还望父皇明鉴。”

晁澜帝一叹气,思索片刻,决定先将薄胭的事情按下不提,只说道:“那么现在着情势你觉得如何?”

锦安道:“父皇,你一向知道儿臣的,如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如何会放虎归山,直接杀了洛扎还可以挫一挫西北人的锐气。”

晁澜帝沉默不语,思索着,幽幽的看着锦安。

锦安继续道:“百姓受战火纷扰良久,叫苦不迭,那西北更是如此,父皇知道,西北对咱们一只虎视眈眈,虽然联姻,但是日后必然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不过事早晚的事情,但是儿臣确定,绝对不是现在,是以,咱们只能削了他们面子,杀几个护卫杀鸡儆猴,但是却不能动洛扎,以免逼急了西北,叫他们不想打仗也要打。”

晁澜帝挑眉:“何以见得他们不敢?”

锦安垂眸微微一笑道:“早前儿臣私下与汗哲见过一面。”

“汗哲?就是西北大王的弟弟?”晁澜帝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人:“朕……记得他智心智有些缺损。”

“没错,正是他,”锦安点了点头:“不过父王误会了,他非但没有心智受损反而聪明的很。”

“哦?”晁澜帝有些糊涂了。

“汗哲的母亲曾是西北先王最最受宠的妃子,宫闱之事自然少不得排挤争宠,是以西北大王对汗哲的母妃从来印象不好,那么恨乌及乌,连带着着兄弟二人的感情也并不怎么样,在西北大王继位之后,几乎打压了所有兄弟,却唯独汗哲因为种种原因逃过一劫,单独辟出一块地方安然度日,以他的身份能得到这样的结局已属不易,但若他是个健全人的话,恐怕小命难保。”

晁澜帝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听明白了锦安的意思:“你是说他……装疯卖傻?”

锦安但笑不语,沉默良久,又道:“父王,儿臣曾助他培植了些许势力,到如今,引起西北些许内乱应该不成问题,西北现在内忧,又如何有精力来处理外患?”

晁澜帝震惊的看向锦安:“你是何时布的局,朕竟然半点风声都没听到!”

锦安拱手:“父皇恕罪,这也不过是儿臣当初一时兴起想要牵制西北而布的一步棋罢了,没有什么成果之前不敢轻易打搅父皇。”

晁澜帝眯眸打量着锦安,沉沉的舒了口气,毕竟是做了半辈子的皇上,又是看着锦安长大的,好些事情自己了然于心,锦安既然下了这步棋,自然是为了日后牵制西北用的,如今冒着暴露的危险提前用了这步棋,到底是为了什么……

锦安眼看着晁澜帝面色阴沉,便知道自己编排的这番话并没有完全说服晁澜帝,这在锦安的预料之中,父皇虽然几乎将大半部分的朝政交给自己,但那是因为他对自己极其的信任,而对于朝中于九州的事情,父皇全部了然于心,只是……今日重重是为了薄胭这样的话自己不能说出口。

锦安一眨不眨的于晁澜帝对视,没有辩解也没有承认,但是却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晁澜帝盯着锦安看了许久,终究一叹,别开了目光:“此事就罢了……斯年,你可记得,朕从前同你说过什么……”

锦安抿唇:“儿臣知道父皇什么意思,为君者,最忌情深……”

“你知道就好,你更要知道,旌阳公主可以是你一时的太子妃,却不会是你未来的皇后!”

锦安呼吸一滞,这话,百里栀也同自己说过。

“这样的事情,朕不想在看到第二次。”晁澜帝冷声道。

锦安垂眸,不再言语……

日暮西斜,锦安才回到太子府,再门前站定后,仰头看着上首的匾额,锦安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胸口有些发闷,经过洛扎这件事情,自己几乎已经确定了薄胭为何同自己这般疏远,她是担心她的未来?觉得自己并非可以托付终身之人?父皇与百里栀的话相继响起在耳边,锦安叹气,难道这是既定的结局?若想改变……这条路恐怕艰难的很了……

锦安这样想着,便要提步进入府门,正看到百里栀一脸笑容的从里间走了出来,两人打了照面,具是一愣。

锦安慢慢眯眸,脸色变的有些危险,而百里栀则是有些尴尬,手足无措的看着锦安,一阵风起,带来一丝凉意。

锦安双手环胸,冷冷一笑:“百里,冒昧问一句,你是来挖墙脚的吗……”

百里栀尴尬一笑……

薄胭捧着一叠银票有些纠结,刚刚百里栀看了自己,安慰了自己一番,叫自己不必在乎洛扎说的那些话,而后便交给了自己这些银子,说是茶楼近一个月的盈利,好说歹说非要给自己。

不过真正让薄胭在意的并不仅仅是这些,而是百里栀临走之前的一句话:“若你有朝一日离了太子府又不想立刻回赵国,这些银子好歹能叫你自由些……若是你不介意,我也可陪着你……”

说这话是,百里栀那微微泛红的脸颊,飘忽不定的眼神……薄胭打了一个寒战,不会吧……不会当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薄胭再次将目光落到了那叠银票上,心中一团乱麻。

锦安一进门就看到薄胭对着那叠银票发呆,心中醋意大盛,上前一步一把将银票抓了过来冷冷道:“怎的?睹物思人呢?”

薄胭被吓了一跳,待听了锦安的话后越发疑惑:“你这话什么意思?”

锦安咬牙,呵,还说西北内忧外患,自己这边才是内忧外患呢,好不容易结为夫妻,父皇与母后那边的阻力自然不必说了,自己的妻子还不住的将自己往外面推,而外头呢!自己那个好兄弟还一门心思的挖墙脚!好!好!好!可真好!

锦安今日受的刺激有些大了,恨不得吐血三升,虽然明知道薄胭并不是回接受百里栀的那种人,但是心头依旧郁郁,倒是难得的让人见了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薄胭见锦安面色不善,又一联想到今日晁澜帝叫锦安进宫时因为洛扎的事情,想来时在晁澜帝那边受了委屈,说起来那事的导火索还是因为自己……这样想着,薄胭眉目软了两分,耐心解释着:“这是百里刚刚送来的银票。”

锦安刚刚同百里栀对峙完,脑中又回想起了百里栀的那句话:“斯年,我也知道我所作所为无耻至极!但是……你也知道,薄胭并不喜欢你啊……”

锦安无奈扶额,呵……呵呵……那三千两还是自己拿给薄胭的,却没想到是给那挖墙脚的帮了忙,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一次次的往太子府上跑,锦安啊锦安,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冲动是魔鬼

想到这些,一种愤懑、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锦安心尖狠狠一颤,再看薄胭手中的银票只觉的越发碍眼,抬手便夺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薄胭从没见过锦安这样粗鲁的模样,被唬了一跳。

锦安咬牙,想到薄胭日后可能拿着这些钱痛痛快快的离开自己就心中难受,再加上想要挖墙脚的竟然是自己多年的挚友,这双重打击下,锦安实在冷静不下来,一时间不由的泛起了孩子心性,紧紧攥着手中的银票,冷冷一笑:“那三千两本来就是我给你的,那么这钱也应该归我才是。”

“啊?”比起恼怒,薄胭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锦安,他……现在是来跟自己算账来了?为了……那三千两银子?他原本就是这么爱翻旧账的人吗?

锦安现在只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发作,刚刚的院外自己已经破天荒的狠狠给了百里栀一拳,心中却依旧愤愤的,又一想到这段时间百里栀同薄胭互动甚多,而百里栀一向会说话,爱讨女孩子欢心,不像自己,只是冷着一张脸,若是当真就这样将薄胭骗走了,自己该怎么办?难不成要将薄胭锁在家里吗……

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难免浮想联翩,锦安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患得患失,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而后,锦安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这样情形时的本能反应——装凶……

只见锦安将头一扬,冷冷的打量了薄胭一眼:“你既然入了我太子府的门,自然只有每月的例银可以领,这些旁的还是要交给管家的。”

“哈?”薄胭越发迷茫,依旧没有缓过神来,他现在是真的很认真!很认真!的和自己算账呢吗?

“还有,”锦安犹自愤愤道:“日后你见了什么人,去哪里都要同我知会一声,你需知道你现在是我太子府的主母,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太子府,需得谨言慎行。”

锦安的心中明明想的是叫薄胭不要再见百里栀,可是说出口确实这样一番话,联想到前两日洛扎等人奚落薄胭的言语,倒像是锦安真心在意了他们的话一般,所以才要薄胭“谨言慎行”。

平时也就罢了,在这个时间点说出来实在是大大的不妥,就连一旁收拾房间的阿宁听了这话都直皱眉头,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些无奈的看向锦安……自家主子情商这么低可是随了谁!

听了这话,薄胭原本讶异的神色渐渐变的晦暗,抿了抿嘴唇,自嘲一笑,呵,原来他竟然如此在意吗。

薄胭心脏一阵抽痛,旁人也就罢了,他也如此……呵……

一时间薄胭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傲气,自己并非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什么见不得人叫人嫌恶至此的!旁人怎样嚼舌根自己都可以当作听不见,都可以假装不在意,即便委屈至极了也可强自忍着,而唯独锦安,自己不愿听他说出这些话来!自己凭什么要听他说这些话!

“太子殿下如今是觉得我丢人了?”薄胭握紧拳头,冷冷一笑:“那不妨早些考虑我的提议,也不必再让你名声受累。”

其实锦安在话一出口之后就意识到了有歧义,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就听到了薄胭的后半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呵,这样急着离开太子府?好啊,那提议我会考虑,不过你只要还在府上一日就要以夫为纲,这你可要记得!”

薄胭又是一阵恼怒,愤愤起身:“我知道因为我叫你面上无光了,你要生气我可以理解,但我又不是非要赖在你府上不走!若你看我不顺眼便休了我!我这就离开!”

锦安亦是不服输道:“你说走便走?当我这府上是什么地方!”一想到外头还有一个百里栀虎视眈眈的等着,锦安怒气更甚,他从没想过自己回这样孩子气,竟然还会迁怒了……

阿宁将眉头凝成一个疙瘩,看着锦安又是叹气又是跺脚,如她一般木讷的人都恨不得上前把锦安的嘴巴堵上才好!

薄胭咬牙,赌气道:”若我说不呢!

“太子妃。”阿宁弱弱的说着,头越发的疼了,这两个人都是要强的……

“你还在我府上一日,就由不得你的小性子。”锦安回道。

薄胭恼怒起身:“呵!我今日就走!看看谁能拦我!”

锦安眯眸:“你!”

“怎的?太子殿下还要杀了我不成!”薄胭现在是真的觉得十分荒唐了,洛扎那件事情发生的那日不是已经说好了回来好好谈一谈关于和离的事情吗,人说说好聚好散,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引得他这样生气!看自己不顺眼,还不许自己和离!他到底要怎么样!

薄胭又哪里知道,平日里那样理智的一个人,已涉及到感情竟然幼稚的像个孩子,偏生还死傲娇,半点软话都不肯说。

锦安抿唇,本来经过洛扎那日的事情,自己已经大概了解了薄胭为何对自己退避三舍,本来是决定对薄胭表明心迹的,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晁澜帝与百里栀打击了个彻底,本来满满的一颗心霎时间化为虚无,有的只是无边的不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当真能够保护薄胭吗?就像晁澜帝说的,他是不会允许薄胭成为西晋未来的皇后的,朝臣们恐怕也是这个意思,要堵住这些悠悠众口,克服一个又一个的难关,这是一桩极艰难的事情,偏偏……还有人想要挖墙脚!偏偏……那人还是自己的挚友!

锦安心中说不出的委屈,只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死死拉着薄胭,无论是成婚还是现在的相处,若非自己狠狠牵着她,她恐怕早就逃走了吧,自己知道她的顾虑,却心痛于在顾虑与自己中间,她选择了顾虑而非自己。

可是锦安又哪里知道,薄胭之所以会这样躲着,不过是因为当初听了锦安同皇后的对话,认定了锦安心中没有自己罢了,薄胭是个极其自尊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对锦安示好,说到底都是锦安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再说锦安听了薄胭的话,将脖子一梗,有些赌气道:“你当真觉得我不会动你才如此猖狂!”

阿宁无奈一叹,跺脚扶额,这个不让人省心的……

“你!”薄胭怒道:“好!既然如此,也不用什么和离了,你只管赐我一尺白绫,咱们就此了断!”

“太子妃,太子殿下如何舍得。”阿宁弱弱的劝着。

谁料锦安正在气头上,将袖子一甩:“那如你所愿!”自己只是想让她承认她心中有自己,怎么就这样难!今次绝对不能就这样蒙混过去,自己非要听到这句话不可!

阿宁大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二人说的虽是夫妻气话,但是毕竟身份尊贵,叫人怎能不多想。

薄胭一怔,眼中瞬间盈满泪水,不由一声惨笑,原来,他当真厌恶自己至此!

“好啊!那还请太子殿下出去,晚些时候叫人给我收尸!”薄胭咬牙,忍住哽咽硬声道。

锦安不敢置信的盯着薄胭,没想到直到现在都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她情愿赴死!?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锦安死死攥拳,转身离开……

太子府陷入一片死寂,来往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眉顺眼的瞧着眼色,生怕一个不慎引火烧身,现在太子妃正拿着一尺白绫准备上吊,太子则是一声不吭的将自己关在书房,不过一上午罢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锦安坐在书桌前,一颗心如置油锅,百般难过,自己一时气话,没想到竟然造成了这样的后果,现在薄胭扯了一尺白绫端坐在芳兰轩,自己哄不得,骂不得,还要费心堵住下人的嘴,以免这事传到外间又是一场风波,可是这样挺着也不是个法子啊……锦安扶额,自己刚刚怎么就一气之下说出了那样的话呢。

“太子妃现在怎么样了?”锦安叹气问道。

阿宁立在下首,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爱理不理道:“太子妃‘去意已决’,奴婢是劝不住了。”

锦安扶额的动作一卡,抬首正看到阿宁满脸的嫌弃与调侃,面色一讪,觉得委实丢脸的很:“阿宁,你需知道,你从前是我身边的人。”

阿宁扯扯嘴角:“是啊,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太子殿下竟然有如此性格呢。”

“你!”锦安实在是有口难言,又思索了片刻,似有所悟,猛地看向阿宁,有些支支吾吾道:“阿宁,你到底是伺候太子妃许久了,你一向是个忠心的,太子妃现在闹着自尽……嗯……难道……你不想替太子妃说些话?”

阿宁一怔,霎时间明白了锦安的意思,原来不过是想给他找个台阶下罢了。

阿宁微笑着看想锦安。

锦安以为阿宁懂了,一挑眉,还了一个微笑回去,果然是自己带出来的人,实在聪明……

“奴婢只是奴婢,主子的事情不该多嘴,况且,奴婢记得,太子妃自愿,不是太子殿下首肯的吗。”就在此时,阿宁突然敛了笑意,恢复了木讷的模样冷冷道。

哈?锦安一怔,随即意识到了这是阿宁气自己的,她……这是为了薄胭抱不平?

好啊好啊,这才几日啊!也去爬别家的墙头了!和那没良心的百里栀一个德行!锦安愤愤的想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群白眼狼

阿宁立在下首,冷眼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锦安,暗自撇了撇嘴,当初说那些话的时候不是绝情的很吗,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阿宁与薄胭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几个月罢了,但是对于这位太子妃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性子温婉,没有大小姐脾气,对待手下人一向大度,连句硬话也未曾说过,就是这样一个主子,今日竟然被太子殿下气的要拿白绫上吊,不得不说,自家太子也实在是个人才。

阿宁抿唇,太子殿下惹出来的祸事,自然是要他自己去填补,否则因为今日这一番言语不说开,两人之间必定要生些隔阂,阿宁自幼跟着锦安,知道他一向嘴硬不肯服软,所以这件事情必然不能给他台阶下,不能这样不了了之,也好叫他知道,到底该如何与女孩子相处。

阿宁再次撇嘴,太子殿下生了一副聪明像,怎么谈到感情竟然比自己还木讷?

锦安被阿宁回绝后实在是又急又气,一挑眉,好啊!全都反了!

“你当真不觉得你应该说些什么?”锦安有些恼了,一面沉声说着,一面威胁的打量了阿宁一眼。

阿宁把头一偏,权当没看见:“请恕奴婢愚钝。”

锦安一时语塞,抬起手来指着阿宁半晌没说出话来,末了,只得无奈将手一挥,恨声道:“既然如此,你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阿宁也不反驳,一掀裙摆端端正正的往地上衣一跪,垂首不语。

锦安咬牙,思索片刻,扬声对外间道:“去告诉太子妃,什么事情都讲究个吉时,我瞧着正午的时候太阳正盛,她若有心自尽,也挑个好时辰!”

正午距离现在还有小半个时辰,锦安这是在拖延时间呢。

外间人看不到锦安的脸色,也不知他心中如何想的,是的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忙不迭的跑到芳草轩去传话了。

若是寻常时候,薄胭听了锦安这番话恐怕要一阵嬉笑,笑他幼稚,孩子心性,可是现在薄胭也在气头上,哪里还有心思笑他幼不幼稚,只把这话当成了真话听,心中傲气更甚:“我知道了,你去回太子殿下,就说我一定挑他给我准备的好时辰自行了断!以免辱没了他太子府的门楣!”

那传话的小厮又是一阵心惊,打了个寒战,匆匆忙忙的跑了回去。

……

这样看来,双方是僵持不下了,锦安心头猫挠一般的难受,他知道薄胭的性子,也知道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锦安有些慌了,他真的害怕薄胭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锦安坐在上首貌似平和的拿着一卷书,眼神却是飘忽不定,沉默片刻,再次扫视了一下低下的一众闷葫芦,眉头皱的更深了,咳了咳道:“你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下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懂。

自己安安静静的干着活儿,突然便被叫到了这里,太子殿下只问一句:大家对于太子妃这件事情如何看。

这……众人挠头,动用自己有生以来的一切智慧来思考这个问题,可依旧想不明白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太子妃与太子现在的情形,两人之间应该出了很大的事情,对于前几日围猎发生的种种下人们也有所耳闻,所以私心猜测太子殿下该是受了那话的刺激,想想也是,毕竟是一国太子,哪里受得了那样的挤兑,自然一腔怒火无处诉,所以才同太子妃生了嫌隙,再看太子殿下应允太子妃自尽的事情……

众人两两相望,心中有了计较,想来这次太子殿下气的不轻,再看阿宁也端正的跪在下首,众人私心又是一阵猜测,觉得应该是阿宁护主,为了太子妃求了情,这才引得太子动怒,罚了跪,不过连阿宁求情太子殿下都没有应允,想来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这样一想,众人猛地悟了!感情太子殿下现在是设了个陷阱,问自己等人到底有什么要说的,若是当中真有为太子妃求情的人,恐怕下场不会好过,如阿宁这样的人都被罚了跪,那么自己这样身份地位的还不要被痛打一顿逐出府?

众人吞了吞口水,罢了罢了,现在的形势是说多错多,还是保命要紧。

“奴才没什么要说的。”

“太子殿下英明,奴才全听太子殿下的。”

……

诸如此类言语络绎不绝的传入锦安的耳中。

锦安握着书卷的手一紧,怒气上涌,颇为无奈的扫了一眼地下众人,直到今日锦安才发现府上是养了一群多没眼力见儿的奴才!半点不懂得体察上心!半点不懂得为主子排忧解难!他们半点都不考虑家国大业吗?半点不考虑太子府中的和谐吗?既然是自己带出来的奴才怎么半点都没有像自己!想了这么长时间,现在说什么?一切全听自己的!

锦安咬牙,我若是真能决定的话还问你们做什么!

下手众人明显感觉上头空气冷了几分,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瑟瑟发抖,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阿宁抿唇,强自忍着笑意,摇头不语。

锦安将书卷一摔,怒道:“好,既然都没什么可说的,那就都跪着好好想想吧!”

众人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背脊又弯了两分,一脸的诚惶诚恐。

锦安烦闷的叹气,又瞥了一眼下首众人,无奈阖眸:“算了,都出去跪着!看得我心烦。”

下手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园中,现在宁愿在外面晒太阳也不愿再在书房多呆一秒钟,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了?从来没有这样喜怒无常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锦安也越发的焦急,看着外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的众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这时,外间响起了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太子殿下。”

锦安猛的抬头:“什么事?”

“太子妃那边……已经叫人准备白绫了。”

“什么!”锦安扶额,看看天色,时间确实已近正午,难不成当真要自己亲自去打脸这事才算了了?

思索片刻,锦安又不甘心的找来了一个人。

书房中,锦安与赵雪言相对而坐,赵雪言一脸冷漠的看着锦安,锦安看看左右,尴尬一笑:“今日找你来也没别的事情……”

赵雪言:“……”

锦安:“呵呵,就是,你看看……你母亲现在……”

“我知道,正准备自尽。”赵雪言冷冷接口道,而后不冷不热的瞥了锦安一眼:“不是太子殿下应允的吗。”

锦安一愣,随即尴尬笑笑,不自觉的弯下了腰,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这事也不能说是我应允的……总之……你现在看你母亲这般,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雪言深深的望着锦安,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自然有的。”

锦安眼睛一亮:“你细细说来,你我总算父子一场,你说的话我还是要听一听的。”一面说着一面希冀的盯着赵雪言。

赵雪言笑着,甜甜的称了一声是,锦安心中越发舒畅,哈!原来平白多了一个儿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赵雪言微微一笑:“我如今是世子了,必然要以大局为重,父亲不必担心,儿子一切都听父亲的,若是父亲实在要母亲自尽,儿臣便随母亲一起去了!放心,自己会休书一封给赵国,言明这一切与西晋没有半点关系!绝对不会产生任何外交问题!西晋与赵国情意长存!”

一面说着,赵雪言一面狡黠一笑,面上一派大义凛然。

锦安的笑容一卡,无言的直眨眼睛,呵呵,这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场面话可真会说,从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孩子……这么讨厌呢!他摆明了是为难自己,今日方知,自己这身边竟然没有一人我真正向着自己的。

锦安咬牙,愤愤的想……这帮白眼狼!

锦安今日可谓是四处碰壁,先是被阿宁一番挤兑,而后是被一众奴才气的险些吐血,现在连赵雪言也……锦安悲哀的发现,在府中,自己的竟然是食物链的底端。

锦安再次抬头看了看天色,无奈一叹。

“太子殿下!”外头传来了一个下人的声音。

“什么事。”锦安陈沉声道。

“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她悬梁了!”那小厮立在外头颤颤巍巍道,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黑影一闪,耳边一阵风声,夹杂着一声焦急的怒吼:“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不早说!”

而后,一向泰山崩于顶也面不改色的太子锦安,就在院中一众跪着的奴才面前风一般的离开了。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锦安已经旋风一般的消失不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懂:所以……太子殿下是不想让太子妃……刚刚问自己等人想说什么,是想要让自己等人求情的?是想找个台阶下?那……

众人看向阿宁,那她是……

阿宁抿唇一笑,这一跑看样子用上了十成十的内力,上阵杀敌都不至于如此。

阿宁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芳兰轩

薄胭手握着白绫立在凳子上,一脸傲然,今日自己也是气急了,自己好端端的待在府上也不知怎样招惹了锦安,竟然引得他说了这些话,原来他心中一直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薄胭咬牙,怔怔的望着手中的白绫,呵,他既然觉得自己另他面上无光了,那么自己便遂了他的意,薄胭自认从不是这么自轻自贱之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就做寻死这样矫情的事情,但是今日面对锦安,自己实在是没有办法保持理智,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今日自己寻死,必要叫他心中难安,叫白秋染进门后也不能住这芳草轩,叫锦安惦念此事一生一世不得安生!

薄胭这样想着,心中愤懑难平,将手中白绫系了一个死结,咬牙闭眼,将脖子放到了白绫中……自己满心怨愤死的,是否会化成厉鬼?人说化为厉鬼不能入轮回,必要在人世间了了仇怨才行,自己是因锦安而死,难不成要化为厉鬼索了他的命?

不知怎的,薄胭早前浮现起了锦安那看着自己含笑的双眼,薄胭心头一软,鼻子一酸,有些委屈的撇撇嘴,罢了,自己恐怕注定是要做个孤魂野鬼了,一想到锦安,自己满心愤懑顷刻间烟消云散,即便他对自己说了这样难听的话,即便他要自己去死,自己总是想要原谅他,想要为他找理由……

呵,直到现在,自己才知道自己原来对锦安已经用情如此之深,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可以丢掉自我,真的会……傻的如此可怜……

眼泪浸湿眼角,划过脸颊,在嘴角留下点点苦涩。

薄胭踮起脚尖,轻轻踢翻了自己脚下的凳子,心头划过一丝释然,罢了,就这样吧,自己终于不再是锦安的耻辱,终于不用再让他被人耻笑,就这样吧,成全了他和白秋染,也算是功德一件,是否自己也可到孟婆那里要一碗汤喝,把他们都忘的干干净净的……

脖颈处传来了窒息感,一种死亡的恐惧遍袭全身,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薄胭也难免有些慌张。

耳边忽的传来了木门破裂的声音,一股凉气猛的灌入,周身一轻,呼吸霎时间顺畅了许多。

“薄胭!薄胭!”锦安焦急的带有些许沙哑的声音在薄胭耳边响起。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锦安刚刚破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了薄胭悬在房梁上的场景,吓得心跳骤停,来不及多想便出手割断白绫救下了薄胭,眼看着怀中人失了血色的脸颊以及还没干的泪痕,锦安的心脏一阵抽痛,恨不得当拍了自己的命门,若非自己不冷静,若非自己拖延时间,薄胭又如何能……锦安双目充血,死死咬牙,颤抖着声音:“太医!快宣太医!”

外间小厮从没见过锦安这副模样,颤颤巍巍的应了声是,忙不迭的退了下去,私心一片叫苦,原以为是太子默许的太子妃自尽,所以芳兰轩上下无人敢拦,现在眼看着太子殿下这幅模样,又哪里是舍得让太子妃自尽的做派,分明是爱极了的模样,今日太子妃无事也就罢了,若是太子妃少了一根汗毛,自己不用怀疑,芳兰轩上下全部都要陪葬!

薄胭羽睫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锦安焦急的面孔,他双目猩红,整个人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在他的瞳孔中,是自己苍白的脸颊。

眼看着薄胭睁开了眼睛,锦安内心狂喜不止,圈着薄胭的臂膀又紧了两分,颤声道:“你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若是真的这样在意我有为何说那样绝情的言语,薄胭心中如是想着,一瞬间,所有的委屈不甘傻时间涌上心头,薄胭死死咬住下唇,阖眸将头偏转到一旁,不再看锦安。

这一小小的动作却抵得上千万种言语,锦安宁愿薄胭打自己,骂自己,也好过这般,这一个偏头如同一泼凉水狠狠的泼在锦安心上。

锦安一怔,一时哑然说不出话来。

薄胭现在在锦安怀中多待一刻都觉得别扭,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一挣扎正好露出了脖颈上紫红的伤痕。

锦安只觉双目刺痛,心中已经不能单单用悔恨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护她周全,却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伤她这样深,她一向那样要强乐观的一个人,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踢开了脚下的椅子,自己无法想象……。

锦安来不及反应,只下意识觉得若是就这样任由薄胭挣脱开自己的话,自己此生就再也无法靠近薄胭分毫,这一认知叫锦安瞬间陷入恐慌,也顾不得许多,将薄胭狠狠揽入怀中,道歉的话脱口而出:“我未曾料到你会当真……是我错,是我错,你想说什么就说!只别这样……别这样……”

薄胭抿紧下唇,双目渐渐红了,张了张口,终究苦笑一声道:“这不是正合了你意。”

“这并非是我……并非是我……”锦安好像有一百张嘴也无从分辨,急得满脸涨红,从前在朝堂论辩舌战群儒的本事半点也不见,结结巴巴了半晌,愤愤一握拳,向身后吼道:“去!派人将百里栀的茶楼封了!把他扔去飞虎营!”

飞虎营是西晋有名的魔鬼训练营,身经百战的将士扔进去都能脱层皮下来,更何况是细皮嫩肉的百里栀。

下首人不明就里,胡乱的应了一句,逃也似的离开了。

薄胭听到百里栀的名字,微微有些讶异,不明白锦安为什么会突然提到百里栀。

锦安咬牙恨声道:“我,我是因为他……因为他……”

薄胭心中的好奇盖过了悲戚,犹豫着悠悠的看了锦安一眼,正见到锦安有些懊恼有些后怕,还有些委屈的神色,薄胭探究的看向薄胭。

似是收到了薄胭的眼神,锦安张了张口,颇为难堪,以告状的口吻道:“他……他想挖墙脚。”

那副无辜、可怜、焦急的神色叫薄胭一怔,他的意思是……

下人这次学乖了,听从锦安的吩咐火速传讯给袁参将,叫他封了百里栀的茶楼,而后又快速的打听了百里栀的位置前去抓人。

彼时,百里栀正鼻涕一把泪一把对的同白秋染在酒楼诉说着委屈,指着自己青紫的眼眶哭的梨花带雨,一会儿懊恼自己觊觎友人之妻;一会儿又伤情于同锦安的情分;一会儿又有些放不下薄胭。

听的白秋染直皱眉头,翻了一个白眼凉凉道:“说你傻你还真傻,他问你就承认了?明摆着要挨打。”

百里栀瘪嘴:“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白秋染咂舌:“啧啧,感情你还觉得这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了?”

百里栀扶额,吟起了酸诗:“情之所起……”

白秋染一个巴掌扇过去:“你那叫见色起意!别平白糟蹋了好诗!”

百里栀缩缩脖子:“你不也心仪锦安,惦记着有妇之夫,你我都一样!”

白秋染一咧嘴,挥了挥拳头,百里栀连忙抱头。

正在此时,锦安手下的人赶到,不等百里栀反应便简明扼要的说了锦安的意思,而后便要拿人。

百里栀在听到飞虎营三个字的时候脸就已经白了,哆嗦着嘴唇道:“他他他……竟然当真绝情至此!想要我的姓名!”

下首人尴尬一笑,将今日自己太子府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百里栀与白秋染听了以后俱是一怔。

百里栀忙问:“太子妃可还好?”

来人摇头:“不知,奴才得了吩咐就出来了,太子妃的情况……”

还没等下人说完,百里栀两眼一翻,哀叹一声:“吾命休矣……”轰然倒地。

白秋染鄙视的打量了一眼倒地昏迷的百里栀,扯扯嘴角,嘲讽一笑:“情不知所起?呵!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

另一半,太医被锦安的人从太医院火速拉到了太子府,忙不迭的为薄胭进行诊治,确认薄胭无碍之后之后,阖府上下具是松了一口气。

锦安搓着双手,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立在薄胭床旁,小心翼翼的看着薄胭,连她轻轻一皱眉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却又踌躇着不敢开口询问,生怕引得薄胭不快。

阿宁在外间给薄胭煮着汤药,抬眼望了望屋内,看到锦安这副模样不由一笑,现在的他明摆着是个妻管严,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威风模样,都说一物降一物,自己今日可是见识了,所以说,原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当真有用的,似英明神武如同锦安,不也被治的服服帖帖的?

阿宁轻笑,默默在心里记上了这么一笔,若是日后自己嫁出去,同夫君闹了矛盾,也可以试一试。

屋内,赵雪言趴在薄胭的身侧,包了一包眼泪,可怜兮兮道:“若是娘亲就这么去了!儿子,必然跟着!娘亲……”一面说着一面抽噎了一阵,而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锦安:“刚刚儿子去见父亲,父亲竟然%竟然……哇……”

锦安满头黑线,要说话就说全了,这让人浮想联翩可如何是好。

锦安再一次确定,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章 实话实说

薄胭揉了揉赵雪言的额头,轻轻一叹,瞥了一眼锦安。

锦安下意识一惊,连连摇头摆手:“我并没有说……”

薄胭轻轻移开目光,不做评论。

锦安面色一讪,无奈的看向赵雪言,威胁性的指了指他,眼角余光瞥到了薄胭似要转过来的侧脸,手指一抖,讪讪的缩了回来,赵雪言噗嗤一笑,对着锦安吐了吐舌头,谁让他惹得母亲生了这样大的一顿气,不过自己倒是半点都不担心薄胭会真的就这么去了,只因被锦安叫进书房之前,阿宁同自己说了,早早的派了下人在暗中注意着薄胭的一举一动,况且……阿宁神秘一笑:放心,太子殿下,舍不得……

赵雪言上下打量了一眼锦安,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嗯,不错不错,是舍不得……

为薄胭诊治的太医开好了方子准备告退,进门同锦安辞行,锦安见了太医,连忙抓住他问长问短,事无巨细一连扔出好几个问题,叫太医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组织了一下语言,拱手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并无大碍,现在声音沙哑些是因为悬空的力量有些大,声带受到惊吓,过两日就会恢复正常了。”

锦安似信非信的转头看了一眼薄胭,目光触及到她颈间一道红痕,心头又是一紧,脸色有些不好,太医察言观色,明白锦安心中所想,连忙道:“还好发现及时,那并未伤到实处,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

锦安点了点头,却依旧皱着眉,思索片刻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向外间透漏半个字!”

太子妃自尽,若是传扬出去,不一定要被外界如何编排,这涉及到皇室种种,母后与父皇不会找自己麻烦,却会宣薄胭觐见的。

太医尴尬一笑:“太子殿下,今日府上的小厮当着太医院众人的面火急火燎的将老臣拉了出来,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府是出了大事,这这这……”

锦安垂眸,思索片刻:“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本太子……”锦安周皱眉深思,自己的身子骨一向精壮,能突然有什么急症叫下人这样着急的进宫抓太医出来呢……

这样想着,锦安忽地看到了粘在薄胭身边捧脸撒娇的赵雪言,心中嫉妒更甚!凭什么你们二人能这般亲近!一咬牙,手一指:“就说是世子调皮,捅了马蜂窝,重伤不说还一时着急跳了水!”

太医一怔,随即尴尬的应了声是。

“你你你!”赵雪言一听,立刻跳脚,摆明了不愿意:“我好歹也曾是一国皇帝!年岁也不小了,怎么会做这么丢人的事!传扬出去让我怎么见人!”

锦安报了刚刚被诬陷的仇,得意一笑,心中畅快了一些:“你整日在府中不见人,最不容易穿帮,这可是为了你母亲的名声,怎的?委屈了?”

“我我我!”赵雪言扁着一张嘴,一脸不情愿,自他来到西晋,被锦安养的足足胖了一圈,现在活像一个年画娃娃,即便是这副生气的模样也实在讨喜的很。

锦安开怀一笑,挥了挥手:“来人,送世子回房静养,这十天半个月的就别出门了!”

赵雪言一惊,连忙挣扎要去抱薄胭的大腿,锦安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赵雪言拦腰抱起,转身交给了身后的小厮,那小厮讪讪一笑,抱着挣扎的赵雪言慌忙退了下去。

外间的阿宁眼睁睁看了这“母子分离”的场景,嘴角抽了抽,同一个孩子置气,太子殿下也实在是出息了,这样想着,忽地看到锦安似有若无的朝自己这边望了望,阿宁心中一惊,连忙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脑中浮现了早前自己与锦安说话的场景,呵呵,对待一个孩子尚且如此“残暴”,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该是什么下场,阿宁后知后觉的打了一个寒战,决心日后抱紧薄胭的大腿,这样才有活路……

屋内,眼看着赵雪言被抱走,薄胭一叹,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锦安,张了张口,沙哑的声音道:“雪言不喜欢一个人呆着,若你不叫他见人他岂不无聊。”

锦安连忙道:“我会派个小厮去给他解闷的!”那副狗腿的模样同刚刚判若两人。

薄胭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锦安,刚刚等太医的时候,他颠三倒四的同自己解释了今日发火的原因,虽然说的有些混乱隐晦,但是薄胭还是隐隐能感觉出来,他是因为百里栀的事情而有些……吃醋了?这才同自己说了那些话,他性子傲娇,自己也能稍稍理解一些……可是……为什么?

薄胭有些疑惑的打量着锦安,他……是怕自己同百里栀传出什么引起非议?可是……看他现在所为又觉得不像,难道……

薄胭微微有些讶异,心中又浮现起了那丝不敢相信的想法,心头难免一阵涟漪,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何生百里的气?”

锦安一怔,面色渐渐变的严肃起来,深深的看了薄胭一眼,如鲠在喉,她是当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还是故意问出来叫自己难堪的……若是依照锦安一贯的性子,这示弱的话是半点说不出来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已经尝过险些失去薄胭的滋味儿了,那感觉并不好受,自己此生再也不想再有第二次,又何必执念于自己那份心意能否得到回应?即便自己这份爱意在她眼中卑微如尘土又如何,自己此生总要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若是今日当真阴差阳错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自己终其一生都再没有机会同她说出那句话,那句藏在心里的话……

“你,真的不知道?”锦安沉声反问。

薄胭不可抑制的心头狂跳,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锦安,自己……应该知道吗?是自己想的那个原因吗……

锦安苍凉一笑,有些颓然的跌坐再薄胭身旁,抬手揽过薄胭的肩膀,让她正视自己,盯着她的双眼无比认真道:“我早前总是不愿承认,觉得承认就是输了,可是经过今日……呵,那些话我早该同你说的。”

薄胭呼吸一滞,瞳孔有些动荡,这些话,同自己心中所想何其相似。

锦安垂眸思索片刻,一字一句郑重道:“你听好了,我不愿看你同旁人在一处说笑,不单单是百里栀任何纳兹都不行;我不愿听你提什么和离,既然你嫁了我这一生便是我的妻;我不愿听旁人对你的任何奚落嘲讽,他们对你不知分毫,凭什么对你指手画脚;我不愿看你对旁人好,即便是赵雪言亲近你几分我都看着不顺眼……呵,我何时变成这样窝囊矫情了,竟然同一个十几岁的小儿争风吃醋……事到如今,你还要问我为什么吗?”

薄胭有些恍惚,自己是在做梦吗?还是当真自己已经一命归西,这些不过是幻觉?

“你,并不讨厌我?并不觉得我……叫你丢人了?”薄胭怔怔道。

锦安阖眸:“我何曾这样想过?若我当真厌恶你,不喜欢你,为什么当初我要费尽千辛万苦的将和亲的人选换成我自己?为什么要将自幼跟着我的阿宁派到你身边?为什么为了护你名声夜夜宿在偏房,我……”无尽的无奈与伤情尽数化为一声长叹。

“原本定下来的和亲人选不是你吗?你是在知道是我之后才……”薄胭一惊。

“西晋同你适婚的确实并没有什么人,但实在不行回绝了这桩婚事便罢了,又何必非要联姻,我堂堂西晋太子,若不是我甘愿的,你觉得谁能强迫的了我?!”

“我……我……”薄胭一时陷入怔然,今日锦安说的所有话,已经彻底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叫自己怎能不惊讶:“我,我,一直以为你是迫不得已才娶的我,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白秋染……”

薄胭喃喃自语。

锦安不敢置信的挑眉,无奈一笑:“你怎么觉得我喜欢小白?我同她……”

“我亲耳听到的,那日我刚来西晋,在皇后的寝宫,是你说的,若是白秋染愿意,你便娶她,是你说的。”薄胭疑惑的看着锦安。

锦安茫然的思索片刻,猛地想到自己是说过这些话的,原来那日薄胭也在母后宫中吗?原来,母后是故意引自己说那些话给薄胭听的吗?原来,原来……这就像是最后一块拼图一般,霎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原来是这样,所以薄胭才会在新婚当夜说出和离这样的话,原来如此!

锦安猛地悟了,随即而来的是满心的欢喜与希冀,若是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那么她对自己是否也并非半点情谊都没有?她本是断定了自己另有所爱才执意要走,现在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否会有些改变?

锦安有些着急,按着薄胭肩膀的双手紧了几分:“那不过是为了搪塞母后的借口,我是觉得小白与我是兄弟,她定不会……谁想到……”前因后果不过是阴差阳错,锦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一时间因为激动与着急,脸有些红了,手足无措的笔画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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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酒后吐真言

月上柳梢,薄胭双眼迷蒙的盯着眼前摇晃的酒杯,脸上一片酡红,痴痴的傻笑着,显然已经醉了。

阿宁立在薄胭身后担忧的看着薄胭,无奈摇头,讪讪的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锦安,尴尬一笑:“太子妃执意……奴婢……”

锦安寒着脸:“她喝了多少?”

阿宁对着角落的几个空酒瓶努了努嘴:“自从你走后。”

锦安叹气对着阿宁摆了摆手,阿宁连忙退了下去。

锦安看了看栽倒在贵妃榻上昏昏沉沉的薄胭,又瞧了瞧角落的空酒瓶,大概数了数,约莫能有三四个。

锦安挑眉,上次同白秋染与百里栀的聚会,她不过饮了一壶酒就醉成那幅模样,更何况今日了,现在的情形摆明了借酒浇愁,锦安不由苦笑,自己的告白就给他造成这样大的冲击吗?

竟然喝了这样多的酒。

锦安叹气,以免躬身捡起酒瓶以免顺手拿起一旁的毯子轻轻的盖在了薄胭的身上。

薄胭嘤咛一声,裹着毯子的身子扭了扭,眼睛掀开了一条缝,含糊不清道:“哦,锦安。”

锦安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物件,起身坐到了薄胭身边,将毯子往她的身上拉了拉,微微一笑:“没错,是我。”但看薄胭的眼神就知道她现在是喝多了,甚至到了不省人事胡言乱语的地步,锦安伸手点了点薄胭的圆润的鼻尖:“醉成这副模样还能认得我?”

薄胭不舒服的挥走了指点自己鼻尖的手指,喃喃道:“自然是认得的,谁也不认得,你还是认得的。”

“哦”锦安侧身撑在薄胭上方,打量着那张酡红的脸颊,以哄孩子的口吻说道:“我竟然这般重要吗?那你是认得雪言还是认得我?”

话一出口,锦安不由失笑,同一个孩子比什么。

薄胭紧紧闭着双眼,似是在做梦,沉默了许久,不只是在思考还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就在锦安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薄胭却含糊额开了口:“嗯……你们两个都认得。”

锦安无奈一笑,这算什么答案。

“若是只能选一个呢?”锦安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嗯……”薄胭支吾着,将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往锦安的方向靠了靠,似是撒娇道:“这要怎么选……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夫君。”

锦安眼睛一亮,她说,夫君?

“你现在承认我是你夫君了?”

“我一直都是承认的……不,不对,不能这样想,你并不是我夫君。”薄胭颠三倒四道。

锦安有些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我若不是你的夫君,还能是谁?”

却没想到,薄胭听了这话,将嘴一撇,有些委屈道:“你怎么能是我的夫君的,你明明是该娶别人的,是别人的夫君。”

“我?我该娶谁?”锦安笑笑,只把这话当成薄胭的醉话,看着薄胭委屈的双眼通红的模样心中十分怜惜,私心里只觉得若是她总能这般醉着便好了,只有她这般醉着,才会这样依赖自己。

薄胭死死攥着锦安的衣袖,鼻翼有些发酸,支支吾吾的吐出三个字:“白秋染!”

“哈?”锦安哭笑不得,这下确定了,薄胭就是喝醉了:“怎的?你还记挂着我当日在母后宫中的言语?我白日里不是说了吗,那是个误会。”

薄胭闻言,一个劲儿的摇头:“不,那不是误会,她真的是你的妻子。”

锦安有些无奈的挠头,不知道薄胭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如此纠结。

“是我……”薄胭声音带着些许自责:“是我,是我,抢了你。”

锦安抿唇,看着薄胭的眼神添了几分认真,本来自己只以为薄胭是喝醉了胡言乱语,但是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这件事,那就让自己不得不上心了,再一联想到上次薄胭喝醉酒后给自己出主义惩治军备部的事情,锦安眯眸,对薄胭的酒品有了些许计较,想来她是属于酒后吐真言那一类的,喝醉了的她最最不设防……她说……是她抢了自己?那是什么意思?

这样想着,锦安的声音越发循循善诱起来:“为什么说是你抢了我?”

薄胭迷蒙着眼睛望着锦安,可是眼中却没有焦距,想来神志已经不清,好半晌没有答话。

锦安也不着急,声音越发温柔:“你不说我有怎么知道呢?说,为什么说是你抢了我?”

“因为你本该娶她呀,”薄胭终于犹犹豫豫的说了出来,带着几分气恼:“我记得真真切切的,你应该娶白秋染,你应该和她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你们两个人还会生许多许多的孩子……唔……你还和她生孩子!”说到这里薄胭似是有些恼了,抓住锦安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锦安吃痛却并没有挣脱开:“我娶她?什么时候的事?”

“上辈子!”薄胭夭折锦安,呜呜的说着。

上辈子?锦安挑眉:“这就是你不承认喜欢我,不愿意接受我的原因?”

薄胭闻言,慢慢的松开了牙齿,闷闷的点了点头:“我跟你说啊,我一向不爱插足旁人的感情,可是你说你喜欢我,想要同我做一辈子夫妻,可是……你明明就该有妻子啊,即便你现在喜欢我,可是我从前眼看着你二人恩恩爱爱的,那我就是插足了你二人的感情,我能活着,本就是个意外,你二人是天定,却被我给打乱了。我如何能安安稳稳的同你在一起……可是……可是……”薄胭脑子越发糊涂,有些说不清楚了。

“什么叫你能活着本就是个意外?什么叫上辈子?”锦安心头一凛,只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对薄胭的醉话信了几分?谁知道她是不是乱说的,自己却认真了。

可是任凭锦安再怎么问,薄胭都不再回答这件事,无奈之下,锦安只好换了一个问题:“就当你说的上辈子好了,你是觉得我上辈子和小白在一起了,我二人是天定姻缘,而现在我却娶了你,是你坏了我二人的缘分?”

薄胭攥着锦安衣袖的手紧了紧,依旧没有撒手,慢慢点了点头。

锦安垂眸,思索片刻,抬手抚上了薄胭的脸颊:“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说的话我也听了个马马虎虎,但是我问你,若是我二人真是天定姻缘的话,那为何你会出现?天定姻缘不应该是谁也拆不散的吗?”

薄胭怯懦着:“可我这条命是白捡的……”

锦安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有些明白了薄胭心中的纠结,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只将她自己看作是游离在这世间以外的人,不愿过多的参与旁人的生活,生怕给人造成什么影响,而如今看来,她造成最大的影响便是自己没有娶小白,而是娶了她,她觉得是自己坏了事?坏了小白那所谓的‘天定姻缘’?

锦安不知自己这样理解到底对还是不对,但是在薄胭颠三倒四有限的言语中拼凑出这样的意思来已经是极限,只觉想这个问题这就像是一个钻牛角尖,薄胭恐怕就是顾及太多,想得太多,越发想不明白,这才对自己连连避让,若是这样……锦安咬牙,看着薄胭醉醺醺的模样,思索着今日自己同她是讲不出什么道理来了,可是若等到她恢复清醒,难免又会想东想西,倒不如……

锦安想到什么,忽地勾唇一笑,伏下身子靠薄胭近了几分,扳着薄胭的脸让她正视自己,声音带有些调笑:“哦?那便如你所说,我去找小白,同她成亲,可好?”

薄胭怔怔的望着锦安,忽而红了眼眶,死死咬牙,没有说话。

锦安心间遗一颤,下意识圈紧薄胭,继续问道:“我同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你可愿意?”

薄胭眼中的泪水越续越多,大有决堤的征兆,一派伤心至极的模样。

“我同她儿孙满堂,同她恩爱一生?”锦安看着薄胭,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继续问道。

……

“不好……”好半晌,薄胭才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伴随而来的是泪水落下,溅在枕边,也砸在了锦安心上。

锦安抚着薄胭额角的碎发:“为什么不好?你又不喜欢我,有什么不好的?”

“我是喜欢你的,虽然我不能说,但是我是喜欢你的。”薄胭哽咽着声音,抽泣的越发严重,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锦安抚摸的动作一顿,随即脸上绽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当真让自己给问出来了!

“喜欢我?”锦安故意靠近薄胭耳边:“我可没看出来,我只看你巴不得将我往外推呢。”

薄胭眼巴巴的看着锦安,锦安也怔怔的望着薄胭,许是因为泪水,那双眼睛亮的让人心惊,让忍都要以为薄胭已经清醒了,锦安有些疑惑,刚想说什么,就见薄胭轻轻起身,缓缓靠近自己,鼻翼间嗅到一丝酒香,而后一个温软的唇便附到了自己的唇上。

锦安一怔,周身如遭雷击,半俯的身子一动也没敢动,不过片刻,那柔软的触感便消失不见了。

薄胭依旧躺在锦安身下,双眸恢复了迷蒙的状态:“你看,我是喜欢你的。”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只是顺水推舟

似是震惊,似是恍惚,锦安望着身下人许久没有缓过神来,怔怔的望着薄胭,身子酥了半边,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直觉有些口渴,看着薄胭的眼神也逐渐变的热烈起来。

而薄胭依旧不自知扭动了一下身子,心满意足的眯眼笑了笑:“你瞧,我说我我喜欢你的吧。”

锦安眸色更深了,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人说“酒壮怂人胆”,这句话放在薄胭身上可是再适合不过了,放在她清醒的的时候,她哪有胆子对自己这般,总是像个刺猬一样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锦安呼吸重了几分,靠近薄胭,嗅着她唇边的酒香,沉声道:“你是怎么喜欢我的,我没感觉到。”

薄胭歪着脑袋看着锦安,似子思考锦安这个没感觉到是什么意思。

锦安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不如你再亲亲我?”

薄胭嘟着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双眼越发迷离。

锦安看着她这幅昏昏欲睡的模样,挑眉,暗自腹讥讽,今天可不能让她再这样蒙混过关。

“你若是不愿那我便娶了白秋染可好?”锦安使出了杀手锏。

听了白秋染这三个字,薄胭好似恢复了些清明,下意识嘴巴一瘪,抓着锦安衣角的手紧了紧。

锦安瞥了一眼衣摆处白嫩的销售,得意挑眉:“你若不愿我就去了。”

薄胭现在是困极了,本来就不清楚的神识越发迷离几分,对于好些话都反应不过来,脑中只能本能的反应,觉得不愿让锦安娶白秋染,那就要按锦安说的做,在困倦拉着自己要闭眼的时候,抽出了几分神识来,闭着眼睛摸索着捧住了锦安的脸,颤颤巍巍的的寻着锦安的嘴唇“吧唧”亲了一下。

锦安看着薄胭,轻笑出声:“再亲我一下。”

“吧唧。”

“再一次。”

“吧唧。”

……

锦安宠溺的望着薄胭,目光温柔的能掐出水来,薄胭亦是一阵嬉笑捧着锦安的脸颊久久不愿松手。

锦安再次吞了吞口水,这个人呀,只有喝醉的时候才如此可爱,但是……若是自己就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明日一早她又会恢复到原来的模样,她心中有心结,不是那样容易解开的,锦安一向是尊重薄胭的,总是叫她自己做选择,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锦安觉得,若是一味依照保养的意思是,自己同她恐怕许久都未能有进展,自己总要推她一把,叫她不要才是。

锦安这样想着,垂眸又看了一眼薄胭混沌娇媚的模样,心头似有猫挠一般,她喝醉了,她说明了喜欢自己……嗯……这样觉好的机会若是不把握住,自己就是傻瓜!

锦安心中有了一丝计较,厚颜一笑,就算是自己“小人”一次又如何……

锦安靠在了薄胭耳边,轻笑道:“那你既然心中有我,我便留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夫君,可好?”

薄胭甜甜一笑:“好。”

“不反悔?”

“不反悔。”

“……这可是你说的。”

锦安拦腰将薄胭抱起,往里间床榻处走去,随手一挥,满室内红烛顷刻熄灭,罗帐落地,透过朦胧的月色,能隐约看到帐中缠绵交叠的两个身影,所谓:花灿银灯鸾对舞,春归画栋燕双栖。方借花容添月色,欣逢秋夜作春宵。

这一夜,发生了早在新婚之夜就该发生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

薄胭拽着背角,怔怔的看着一旁赤裸着上身,睡的十分安然的锦安,半晌回不过神来,嗯……现在这个情况是真实的吗?

锦安揉揉惺忪的睡眼,伸手探了探身侧,再触及薄胭的手臂后,十分自然的轻轻一用力,将薄胭揽入怀中。

薄胭一个不防,栽倒在锦安身侧,手掌触碰到锦安的肌肤,面上“腾”的红了,浑身僵直,半点不敢动弹。

“你你你,你……”薄胭因为受惊太大,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锦安朦胧间感受到了薄胭的看着堂皇,嗤声一笑:“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你!”薄胭好半晌才找回理智,躺在锦安怀中依旧半点不敢动:“你,你趁人之危!”

锦安懒洋洋的睁开双眼,垂眸打量着惊慌如同小白兔一般的薄胭,心情大好,恶作剧般的将薄胭往自己怀中揽了揽,感受到怀中人来连呼吸都不敢了。

“你说过,不会趁人之危的。”薄胭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精神上的打击,或者是两者皆有。

“哦?我说过吗?”锦安厚着脸皮装起了失忆i,思索片刻继续道:“我这人啊,记性一向不怎么好。”

薄胭颤颤巍巍的拢紧胸前的被褥,努力和锦安保持自认为还算安全对的距离:“你说过啊,成婚那天!”

锦安皱眉,似在记忆中搜寻着,而后咧嘴一笑:“权当我怕说过好了,可是昨日可以并不算我强人所难,是你同意了的,况且……”锦安一面说着一面拢紧自己的身前的被褥,粲然一笑:“你可是忘了?昨夜可是你先……这样说,我也是顺水推舟。”

薄胭又是一个寒战,眨眨眼睛,慌乱间,脑中好似闪过了几个片段,好像还真是自己……

薄胭扶额,喝醉酒分两种人,一种是喝醉后彻底失忆,无论做了什么第二天都不会记得的;另一种吗……就像自己这般,虽然当时没有意识,但是丢脸的事情全都记得,一想到昨夜自己捧着锦安的脸颊吻上去的场景,薄胭就一阵头痛,自己怎么会……果然,喝酒误事啊……

薄胭欲哭无泪,也在没有什么脸面痛诉锦安“趁人之危”了,毕竟昨夜确实是自己。

锦安微微一笑,继续道:“你昨日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同我做一辈子夫妻的,总不会现在就不认账了吧。”

一面说着一面眨巴着眼睛看着薄胭,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啊的还以为是薄胭抢占了他便宜一般。

“锦安!”薄胭哭笑不得,提起气来狠狠砸了锦安胸膛一下子。

却被锦安轻而易举的拉住双手,轻轻一带,两人的身子又贴近了几分。

“自你来了西晋应该是第一次这样轻松的叫我的名字吧。”锦安揽着薄胭,轻轻一叹:“我很开心。”

薄胭一怔,本来有些僵硬的身子慢慢柔软下来,睁开眼的瞬间,确认了身边情形后,自己虽然有震惊,有慌乱,但是一颗心却难得的安定下来,同锦安,自己是愿意的……

“你昨日说了好些话,我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做我本应该是娶白秋染的?这就是你的心结?”锦安道。

薄胭倒吸一口气,趁着酒劲儿自己都输了什么?这也说出来了?可是这事要怎么解释?说出来,锦安会信吗?若非亲身经历,自己恐怕也不回信。

眼看着薄胭纠结的神色,锦安了然的点了点头:“你好似有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你若是现在不愿意说,那就等到你愿意再说。”

薄胭抿唇:“并非我不愿意,而是……连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锦安将下颌抵在薄胭的头顶,继续道:“不过我依稀能明白,你是觉得我与小白是天定姻缘?自觉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薄胭一惊,有些惊讶与锦安的理解能力,自己醉酒后颠三倒四的话他居然听明白了?

“我倒是不知道是不是哪个游方道士或是什么奇人同你说了什么,可我想说的是,若我同小白真的是什么天定姻缘,我有那么为何会喜欢上你?你作业写完了提到了上辈子……我虽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依稀觉得你又不是我,即便当真是有上辈子,你又如何确定我当真那样喜欢小白?总归,于现在来看,我并不觉的你说的话是对的,我只知道,我现在最不想放开的是你。”

薄胭垂眸,轻轻将头靠在锦安的胸膛,倾听着他郑重的一字一句,扯了扯嘴角,是啊,现在想想,自己怎么就那般纠结呢,虽然心中的有负罪感,虽然依旧感觉不真实,但是不知道现在拥抱自己的确确实实是锦安啊,他也已经言明了他对自己的心意,自己又何必要想那么多呢?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可以,算作是老天的馈赠,或许是老天看自己上一世活的实在窝囊,特特给了自己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也未可知啊……

许是因为锦安额“强人所难”,许是因为太过贪恋此刻温暖的怀抱,薄胭只觉的从前让自己纠结的霎时间烟消云散了,有的只是满满的庆幸与感激。

还好,还好,还好锦安一直拉着自己,不叫自己因为钻牛角尖而轻易离开,轻易放弃,还好还好,或许,这当真是叫自己拥有幸福的机会呢……

在经历了由女孩变成女人的一夜后,薄胭不由的想开了许多事情,在看从前那个逃避矫情的自己只觉得可笑,可能是先入为主将锦安打上了“有妇之夫”的标签,所以早前同他相处总是别扭,但是现在,这个人明明白白是自己的夫君,薄胭满心只是欢喜与惦念,从前都口是心非的将锦安往出推,更何况是现在,薄胭觉得,恐怕现在皇后给锦安与白秋染赐婚,自己都会拦在门口,不叫白秋染进门半步,这是自己的夫君,不能同旁人分享半分!

锦安若是知道自己昨日的“趁人之危”能叫薄胭如此想,恐怕会高呼自己英明!

第一百四十四章 父子争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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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家?

院内,两人一狗对质着。

赵雪言与锦安有约定,若是锦安能证明自己不怕狗,赵雪言就听锦安的话,不与薄胭同住,若是锦安做不到的话,,那么便请锦安搬出芳兰轩几日,让自己同母亲好生亲近亲近,当然,这“几日”到底是多长时间就未可知了。

为了争陪在薄胭身边的权利,锦安一咬牙,答应了……

赵雪言吩咐下人即刻找来一条狗,下人的手脚也快,不过片刻便从外间找来了一只身量不大哈巴狗带了回来,锦安看着那献宝一样的下人,恨得牙根直痒痒,平日里自己吩咐什么怎么没见他那么上心过,现在跑的倒是快,再定睛一看……这条狗怎么和当初咬自己的那条那样神似!

锦安心间一颤,不由自主的后退一小步。

赵雪言抱着那条狗,看清了锦安这一小步,笑的更欢快了:“父亲,你看!它多可爱。”

一面说着一面抱着那条狗往锦安的方向跑来。

锦安内心一万个不愿意,强自镇定下来才不至于仓皇后退,弱弱的往薄胭的方向望了一眼,眸中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架势。

薄胭笑意微收,慢慢起身,不由自主道:“雪言……”看他这幅窘迫的模样,想来他是真的怕的,若是如此何必吓他。

赵雪言嘟着嘴,将狗往锦安的方向递了递,锦安眼神有些飘忽,虽然比起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受的大小伤口,区区咬伤不算什么,但是童年那第一次疼痛的记忆实在是太过骇人,让锦安不由自主想要后退,可是锦安明白,这一躲,就是把薄胭拱手让给了眼前这个毛孩子。

锦安有些醋意的打量着赵雪言,这孩子看着眉清目秀的长大应该也是俊俏的,一想到他成年后跟在薄胭身后甜甜的撒娇叫娘亲的场景,锦安狠狠打了一个寒战,对狗的恐惧稍稍压下去了一些,深呼一口气,有些艰难的朝那狗伸出了手,内心却想着,再过两年,自己得联络一下赵国,看看他们那什么时候准备把赵雪言这熊孩子接回去!

薄胭本是玩笑,才任由赵雪言胡闹,眼看着锦安这副模样又有些心疼,上前一步想要打圆场:“还是算了吧。”

却没想到这句话反倒刺激了锦安的好胜心,奔着不能在心上人面前丢脸的一颗心,锦安将心一横,手掌稳稳的落在了狗头上,还机械性的揉了揉。

锦安看不到自己的神色,但是从赵雪言与薄胭惊异的表情中能猜测到,绝对是“好看”的看着很。

其实太子府的下人们体恤主子,特地找了一条温顺些的狗抱了过来,这条狗在别人家中也算是人见人爱的那一种,眨巴着眼睛再一摇尾巴,就没有人不缴械投降的,狗也有些傲气,自幼是被夸大的,今日见了外人,本能的就表现出乖顺的一面,却没想到面前这人看自己如同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这样陌生的眼神在它这颗狗头里虽然不知何意,但是直觉不是什么赞扬,霎时间自尊心受挫,一时间有些委屈,哀嚎了一声,无精打采的垂下了头。

锦安见状,霎时间来了勇气,显摆一样的看向赵雪言:“你瞧瞧,是它怕我!”

下人们连忙低头,不忍心看锦安这幅垂死挣扎的模样,一个个忍笑忍的辛苦,没想到啊,,太子殿下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了一条“哈巴狗”身上……

赵雪言也顾不得挤兑锦安,只是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愿承认,这样一个丢人的人,竟然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薄胭亦是扶额,不由笑出声来,锦安这害怕还强装镇定逞能的样子实在是幼稚的紧……也可爱的紧……他赵雪言相处久了,虚张声势这方面倒是有些像了。

赵雪言将那被伤了自尊心的狗抱了回来,看了一眼锦安,眼中满是惊奇,这还是自己心目中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西晋太子吗……怎么比自己还幼稚。

锦安如同触电一般的缩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拉了拉薄胭,将她揽在自己怀中,这才心下稍安,对着赵雪言一仰头:“从今日起再不许提同你母亲一处的事情。”

赵雪言无言的点了点头,暗自撇嘴,为什么脸红与害羞是自己的事情,锦安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吗……

赵雪言不愿多说,摇着头抱着狗离开了,私心里决定将这只狗圈养起来,现在母亲与他浓情蜜意的自己是指望不上了,若是日后锦安敢欺负自己,自己就放狗咬他!

薄胭无奈的扯开锦安的手臂,好气又好笑的嗔了他一眼,抬起手来为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锦安似是死里逃生一般的松了一口气,背后已经尽数被汗水打湿了。

……

“白姑娘,白将军……等等,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薄胭与锦安一怔,一同回头,正看见白秋染分开左右走进了院子,目光焦急的寻找着自己。

虽然只隔了短短几日,但是三人再见还是有些许尴尬,尤其是在外界已经传出了薄胭与锦安圆房的事情。

现在的薄胭的心境已近同从前不一样·,若是从前,面对自己心中锦安的“天定姻缘”找上门来,薄胭会下意识的后退避让,可是现在……

薄胭下意识往前一步,挡在了锦安的身前,虽然神色依旧有些别扭,但是身姿却坚定不移。

锦安垂眸看了一眼薄胭的动作,宠溺一笑,乖顺的向后退了一步,十分享受这种被薄胭护着的感觉。

白秋染见到二人这样亲昵的举动,一怔,这才停住脚步,有些别扭的别开眼睛。

“白将军有事?”薄胭笑笑开口道。

“我……我……”在薄胭淡淡的注视下,白秋染气势锐减,有些支支吾吾:“我,我找太子殿下有事……事情有些急……没等通报……”

白秋染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从前硬闯惯了,今日是自己心急了,没等通报就硬闯进来,现在想想自己的人的关系实在是大大的不妥,不过另白秋染诧异的是,原来从前竟然是是自己看走眼了吗?薄胭心中并非没有锦安,否则怎么会……看此情此景,二人也是情真意切的很,原来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与百里栀误会了?

一想到百里栀,白秋染这才想到正事,当下也顾不得尴尬,抬头看向锦安,再次开口到道:“今天我确实有正事!斯年。”

锦安看着白秋染焦急的神色,明白她所言非虚,她毕竟是沙场将军,难得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这般的。

薄胭亦是看了出来事情紧急,这便向后退了一步,提议道:“你们的可要去书房商议?”

锦安看向白秋染,等着她的意思。

白秋染摆了摆手:“不用不用,这事……太子妃听听也可,毕竟……”

薄胭疑惑挑眉,同自己也有关系?

“到底什么事?”锦安严肃起来。

白秋染搔搔头,跺跺脚,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张了张口,长叹一声:“百里他……他要出家!”

“什么?”

“什么?”

烈日高照,山路上两匹马飞奔而上,前方山口处赫然立着一块石碑:朝天寺

白秋染一抹汗水利落下马,锦安亦是收紧缰绳翻身下马,而后转身轻手轻脚的将马背上的薄胭扶了下来,皱眉道:“跟你说了,不叫你跟来。”

薄胭的身子都快散架了,倚着锦安站定无奈道:“你觉得我现在能安心在府上等着吗,放心我能跟上你们。”

白秋染立在一旁,嗯……是跟上了,可是锦安心疼的就是她能跟上吧,为了赶时间,一路策马飞驰半点都没敢耽搁,即便是自己骑惯了马都有些受不住了,再看薄胭呢,连吭都没吭一声,这倒是让自己十分诧异,果然,这个女子,同一般的世家贵女不一样,百里栀险些害了她名声,听闻百里栀出事,她还愿亲自来探望,倒是有几分仗义侠气。

薄胭抬眸,顺着那石碑往上看,是连绵不断的石阶,一观之下,竟然看不到尽头。

“看样子马是上不去了,咱们只能爬上山了。”白秋染道。

薄胭点了点头,锦安则是有些不安的看向薄胭,还没等开口,薄胭便看出了他的意图:“都已经到山脚下了,我绝对不会留在这儿的,况且你就不怕你一时半会儿不下来我会有危险?”

锦安怀中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顿了一顿转而道:“那就把马留在这里,休息片刻就上山吧,总要在日落之前赶回去的。”

白秋染一面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面从马背上取下佩剑:“时间还是来得及的,只是百里恐怕不会轻易下山的。”

锦安冷笑一身::“佛门清净地,是他那六根不净的人能进的!绑也要绑回来!”

薄胭起身,顺着那石阶往上看,无奈一笑:“这样高的山他用那瘦弱的身子骨爬上去了,想来出家的意志是相当坚决啊……哎……他可真是怕极了你,这是是出家保命啊。”

一转头正见到锦安一边收着匕首,一面扛起麻绳。

薄胭嘴角一抽:“锦安,佛门清净地……不许舞刀弄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般配

按照白秋染的说法,百里栀在听到了锦安要抓自己去飞虎营的时候便已经三魂丢了七魄,惶惶的等在府中等着白秋染去给自己说情的结果,晚些时候,白秋染回去,带给他锦安松了口风的消息,百里栀本是心下稍安,可是却没想到第二日就听说了锦安雨薄胭圆房的消息,当即又惊又怕。

惊的是,他没想到这二人进展这样飞速;怕的是,本来百里栀是看出了。二人并没有做真夫妻,心中料定二人日后一定会分开,这才会生出些非分之想来,却没想到二人现在有了夫妻之实,那自己可就确确实实曾经惦记了锦安的妻子,再加上个1白秋染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说是看着薄胭对锦安好似并非无情……

百里栀当即怄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若是他二人早就有情有义,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那么自己这么长时间是做了些什么?可不当真是背信弃义的……挖墙脚!

这一认知让百里栀又羞又愤,自觉无言面对锦安与薄胭,在无边的懊恼下,又想到了这么多年自己于仕途上的一事无成,恍惚间竟然觉得虚度了这么多年,悲愤交加之下忽然起了远离红尘心思,这便留书一封给白秋染,叫白秋染替他同锦安与薄胭道个歉,再言明自己不能孝敬父母之过,表示自己要遁入空门,请白秋染代为转达百里家。

白秋染得了书信,也不敢耽搁,暗骂了百里栀一句便匆匆来找锦安商量对策,这才有了现在的种种。

……

这条需要徒步走的山路并不近,不停歇的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朝天寺,面对高耸的朱红色寺门,薄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一直咬牙硬撑,但是毕竟自己的这副身子骨养尊处优惯了,山路难行,早在走了一炷香的以后,自己就隐隐觉查到脚被磨出了血泡,虽然疼痛难当,但是不愿耽误锦安二人,强撑了一路,现在终于可以休息片刻了。

白秋染亦是喘着粗气坐了下来,拼命用手扇着风咬牙道:“你等着!叫我吃了这些苦头!待会儿见了他,我非扒了他一层皮不可,世上寺庙那么多,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么偏僻的朝天寺!”

锦安目光触及薄胭额头的细汗之后,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扛了扛肩上的的麻绳:“和他啰嗦什么,打晕了,直接扛回去!把他连同那封信往百里府上一扔,哪里还用的着你动手。”

薄胭与白秋染一怔,相视一眼,深以为意,果然,若论修理百里栀,还要锦安。

白秋染上前敲了敲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小和尚,看了一眼三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可有事?”

锦安恭敬的双手合十,回了一礼:“小师傅,我们是来找人的,敢问这两日庙里可来了一位同我一般大的公子?”

白秋染踮着脚在身后补了一句:“长的白白净净的,跟个大姑娘似的。”

那小和尚一拍脑门,和善一笑:“你们找那位爱哭的公子啊。”

薄胭三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不由觉得好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小和尚说的那人,但是仅凭这一句几人几乎就立刻断定了那是百里栀无疑……爱哭的公子,除了他还有谁……

小和尚在前头带路一面回头道:“那位公子是昨天晚上来山上的,说什么非要我们方丈给他剃度,方丈看天色已晚,只得收留他在山上住一晚,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是哭,说什么愧对祖宗,愧对兄弟这类的话,小僧还是第一次见那么能哭的人呢,我们也没法子,看那位施主衣着不俗,就想过再两日他若还不回心转意就下山打听一下有哪家走丢了人,叫他家人来寻他。”

白秋染扶额:“方丈见多识广,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否真心想要出家,这样的人……哎,真是给师傅添麻烦了。”

小和尚摆了摆手,和善道:“没什么,佛门大开方便之门吗。”

一面说着一面站定,对着前方的禅房努了努嘴:“就是那边了,那位公子就在里边了。”说完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薄胭三人连忙回礼。

又往前走了两步,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哭声,薄胭满头黑线,这声音不是百里栀又是哪个。

白秋染确定了里面的人,忍了一路的火气“腾”的冒了上来,撸起袖子,三步并做两步的冲了过去,蛮横的撞开了房门,薄胭听见里面的哭声因为惊吓而卡了一卡。

薄胭与锦安相视一笑,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房间内,百里栀趴伏在桌上,一双眼睛肿的像桃儿一般,平日里白净的脸颊现在也如同花猫,满是泪痕,他正哭到兴头上,突然被人这样打断,不由的吓了一跳,气息还没喘匀,一声哭嚎声堵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怔愣的看着白秋染片刻……然后……打了个嗝……

薄胭刚一进门就看见百里栀挂着眼泪打嗝的模样,一个没忍住,噗嗤一笑,果然是百里栀,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笑。

百里栀是一时一口气没喘匀,这才打了嗝,又因为惊吓,一时间竟然停不下来,想要开口说些话,说出口却是这样的效果:“咯,你们,咯怎么……来,了,咯……”

白秋染本是怒气冲冲的一张脸也霎时间有些哭笑不得,锦安则是垂眸,虽然表情没变,但是握着马上的手却松了几分。

百里栀的脸迅速红了,有些懊恼的拍了拍胸膛却于事无补,一急之下又要哭出来。

白秋染一叹,上前一步,点了他脖颈处的两处穴位,效果立竿见影,百里栀终于止了声音。

场中静了下来,再看这情形就有些尴尬了。

百里栀瘪了瘪嘴,在看清锦安与薄胭之后有觉没脸见人,慌忙低下头,十成十的小可怜模样:“你们,你们也不必劝我,我愧对天地,愧对挚友,实在是,实在是……”

白秋染掏掏耳朵:“得了得了,哭够没有,哭够了就赶紧起来和我们下山!为了找你本小姐可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你做对了什么!还在这里哭!”

百里栀哭丧的面容一卡:“我,我很认真的!我要出家!”

白秋染怒道:“嘿!我还给你点脸儿了是不是!”一面说着一面扬手要打。

薄胭连忙阻止:“白姑娘!”白秋染手僵在空中,疑惑回头。

薄胭摇了摇头,看百里栀看自己同锦安那躲避的眼神,自己明白他这次是真的抱歉,并不是打一顿能解决问题的。

“百里你又何必这样,我同锦安并没怪过你。”薄胭劝道。

谁想到百里栀听了这话又哭了出来:“怎么能不怪我,小白说的对,我就是见色起意,差点坏了你的名声,又……又……我实在没脸见人了。”

“还哭!”白秋染似是被哭烦了,大喊一声,百里栀的哭声一卡,身子明显瑟缩一下。

薄胭一怔,同锦安对视一眼,锦安笑笑:“小白总有法子治他,对付他,劝是没用的。”一面说着一面将麻绳往地上一扔,双手环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只见白秋染上前一步抓住百里栀的哭声衣领,如同扯小鸡一把的将他扯了起来,恶狠狠道:“本姑娘爬了半日的山路,现在火气正大着,你若是胆敢再哭一声!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百里栀一怔,果然没敢再哭。

白秋染继续道:“男子汉大丈夫,有错就认,像你这般成什么样子!你若是真心出家为何会给我留信讲明去处!为何不偷偷走了,为何不敢通知你家人!你不过是不是等着我们来接你给你个台阶下罢了!如今我们来了!你还想如何!”

“我我我……”百里栀的小心思被拆穿,我了半晌也没说出下文来。

“再说你愧对挚友,你不过是献殷勤,又没做什么有什么愧对的,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我也要学你出家了!”白秋染怒道是,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弱了,思索片刻一叹气:“说到底,同你说他二人之间无情义的是我,这才让你误会了,我都没怎么样,你闹什么出家!”

百里栀怔怔的看着白秋染,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薄胭远远看着两人,莫名的,竟然觉得二人般配的很……嗯……抛开一切性别与性格来看的话……

“可还是没用啊……我想了想,这么多年我也没做什么正事……像我这样的人,回去了也是给祖上蒙羞,被他们配一桩婚事了事,不,像我这般游手好闲又没有官位的,别说娶了,嫁都嫁不出去吧……”百里栀喃喃自语,自嘲一笑,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正经,看来这两日他想的确实不少。

白秋染一怔,二人一同长大的,她自然了解百里栀的心性,虽然看着不务正业,但却绝对不是个坏人,却要被视为家门之耻,他的心中一向不好受。

白秋染一咬牙:“怕什么说到底这事是我跟你嚼舌根,对你不住,反正帝都敢娶我的也没几个,大不了我娶你!不让你被你派出去联姻就是了!”

此言一出,场中皆静。

薄胭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向白秋染,嗯……这位女侠……自己本来还担心百里栀闹起来他二人这脾气搞不定,现在看来,单单白秋染一个人就行了,自己同锦安竟然有点打扰了二人的感觉。

锦安冷眼看着二人,拿起绳子,看了看天色:“好了没?该下山了,是打晕了绑起来,还是你这么绑起来……”

薄胭:嗯……不,说起来是自己多余,锦安好歹算个打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见严戎

白秋染那惊天动地的一番言论后,百里栀整个人都陷入怔愣状态,也顾不得哭闹了,也不再挣扎了,细看……脸竟然还有些红。

看他这副模样,应该也不会跑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锦安还是拿了绳子将他捆上,留下两条腿让他自行下山。

百里栀甩着两条腿,哀怨的望了一眼前在白秋染手中的绳子,哼声道:“小白,我自己能走,绝对不跑了,你就放开我吧,下山也不方便啊。”

白秋染冷冷一笑,就是要你不方便,折腾自己三人从帝都跑来这里,不让他吃点苦头怎么能行:“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走!天黑之前必须下山!”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扯绳子啊,下面可是悬崖!”百里栀惊慌的喊着。

……

薄胭跟在后面远远的望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不由一笑,转身看向锦安:“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们两个倒是很般配?”

锦安双手环胸:“我也是今日才发现。”

“你说,白姑娘那句话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

锦安拧眉,亦有些搞不懂:“不过小白为人一向不会转弯抹角,想来应该也是添了几分真心的吧。”

“你们自幼长大,她不是喜欢你吗?”对于白秋染的突然转变,薄胭依旧有些震惊。

锦安耸耸肩膀:“对于我的眼色我自己都有些怀疑了,相处这么久,我不也没有看出来小白对我……”目光触及薄胭,话锋一转道:“但是你也知道,青梅竹马这种情谊很容易就同别的感情混淆,小白一向男孩子一般,办事不爱拖泥带水,早前是因为觉得你我并无情谊才会拦在你我中间,现在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她自然不会像从前一般,我有时候在想……是否小白自己都不知道她心中到底谁更重要?她看着我成婚心中有不舍,是否是将那份对兄弟的不舍当成了喜爱之情?她呀,在军营太久,好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薄胭垂眸,思索着点点头,如同自己,虽然活了一世,但是身边尽是些家国内乱的事情,对于情爱根本无暇顾及,是以只平白涨了岁数,对于情爱之道一向不通,所以也不懂该怎么样与心上人相处才和锦安走了这样多的弯路,好在现在彼此都明确了心意,否则可真是要白白错过了。

再看白秋染,从小长在军营,更是无暇理会情爱一事,能接触的人也少之又少,难免会有些搞不清楚,是否真如锦安所说也未可知。

“但是他二人若是真的在一起倒也不错。”锦安微微一笑。

“哦?何以见得?”薄胭看着前方两个互相打闹的背影。

“百里今日的话虽然是自嘲,但是说的也是事实,他在百里府中的地位确实不尴不尬,他对仕途不感兴趣,总不能一辈子指望着百里家养活,年轻时候还能说放荡不羁,若是上了年纪呢?百里家必定要给他选一门靠的上的婚事,百里的脸生的不错,心仪他的人不少,可是他能瞧上的却不多,再看小白,身为女子却身居高位,帝都敢娶她的可不多,她又在军营中练就了说一不二的性子,若非入赘或与皇室联姻,帝都哪个男子能受得,他二人不是正好互补吗。”

“你倒是大方,这下不想着将百里扔到飞虎营了?他刚刚看你的眼神都是飘的,你不生他气了?”薄胭忍笑道。

锦安扯扯嘴角:“即便他对你是见色起意也是起了意!是我平日里对他太过和颜悦色了,让他生出这等心思!不好好惩治他一下怎么行?”

“哦?你要怎么做?”

“我一向光明磊落,不是从背后出手之人,不过……你觉得他如果真的和小白绑在一处……呵呵,同入赘有什么分别,还不被管的服服帖帖的!”

薄胭挑眉,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一边暗叹锦安瑕疵必报一面说着:“可是不要从现实来讲,也要看看他二人到底有没有这份心思。”

锦安一笑一指前方二人:“别的不说,他现在不是乖乖跟下来了吗。”

薄胭往前望去,正见到白秋染抬腿要踹百里栀的模样,百里栀手上系着绳子,跑不远也跳不开,正焦急的哇哇直叫。

薄胭一笑,推了推锦安:“你去看看他吧,可别让白姑娘真的一脚把他踢下悬崖了。”

锦安无奈摇头,快走两步跟上了二人。

薄胭停在原地揉了揉发酸的双腿,舒了一口气,外头望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这样算下来,天黑之前应该能到山脚下,现在的薄胭什么也不想,只想快点回到府中好好沐浴一番。

摇了摇脖子薄胭准备继续走,忽地眼角一瞥,感觉不远处山谷的树林中恍惚有个人影一般。

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还有人在?

薄胭一惊之下顿住身子,朝那方向转过身去,果然没看错,那里确实立着一个人影……而那人,好像也正看着自己……

薄胭眯眸,向前探了探身子仔细辨认,生怕是什么人误入山林受伤不得出,而这一看也确实看清了那人的面容,隐隐像是……严戎!

而此刻的严戎也正在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啊!“薄胭下意识掩唇,却依旧叫出声来,如遭雷击的愣在当场,周身血液凝固一般,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他……

前方的锦安听到了薄胭的惊呼声,脸色一变,当即运气轻功闪身来到薄胭身边。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锦安关切道,握住薄胭的双手,感受着掌心的冰凉皱紧眉头。

薄胭有些慌乱的看向锦安,怔愣片刻,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向前方:“他,他……”

锦安连忙顺着薄胭指的方向望去,可惜入目一片葱郁,连个人影也没有。

白秋染与百里栀也赶了过来,看到薄胭这副模样也紧张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百里栀也顾不得尴尬,连忙问道。

白秋染亦是上前一步远远的查看薄胭指着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薄胭死死抓着锦安的衣袖:“严戎,我看见严戎了。”

声音不大,但是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锦安眸色一愣,抬头望那片林中望去,百里栀则是惊的倒退一步,下意识躲在白秋染身后:“严戎?怎么可能?他怎么在这儿?”

白秋染则是一脸迷茫:“严戎?那是谁啊?”

百里栀道:“这个以后跟你说,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锦安低头看了看薄胭:“你看清了?真的是他?”

薄胭强自稳下心神,再次看了看哪空荡荡的林中,道:“我刚刚是看到那里有一个人的,他穿着黑袍,看不清身形,但是,那张脸,应该是他……”

白秋染不信邪的向前走一步再次仔细察看一番:“没人啊,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薄胭皱眉,自己也不敢确定,刚刚离的那样远,自己一时没看清楚也是有的……可是那张脸,虽然只露出了一半,但是那个眼神,自几乎一眼就断定了,那是严戎!

严戎,这个自己险些纪要忘了的名字,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再想起。

百里栀探了探头:“真的没有?”而后自说自话道:“我险些忘了,严戎还活在这个世上呢……可是,会不会是你今天上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否则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连影子都没有?再说,这深山老林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薄胭惊魂未定,摇了摇头,自己不知道,自己只是单单看了那人一半的侧脸……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锦安警惕的打量着周围,感受着怀中人的轻颤,严肃道:“罢了,无论是与不是,天色不早了,咱们抓紧下山回帝都,若是真的在山上过夜,无论严戎在不在这里,咱们都有危险。”

百里栀忙不迭的点头,白秋染虽然不知几人说的是谁,但是看几人眼色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当下也顾不得玩闹,解了百里栀手上的绳索,四人全力往山下赶去。

锦安运起轻功,带着薄胭赶到山下,而后换成马匹,火速离开,锦安心中有计较,若是薄胭看到的那人真的是严戎,那么严戎为何会出现在朝天寺山下呢?是偶然还是有意埋伏?若是真有埋伏现在自己这边势单力薄,只有白秋染与自己会武功,若是遭到伏击恐怕难以全身而退,还是尽快离了哪是非之地才好。

薄胭同锦安的想法一样,虽然受了惊吓,但是依旧跟着锦安匆忙离开。

好在一路无事,等到终于回到帝都已经是戌时将近了,锦安等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几人告别后,各自回到了府上,

直到回到芳兰轩,薄胭才终于有些真实感,面上才恢复了血色。

回来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好像那个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就连薄胭自己都怀疑那时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严戎……他怎么会在这里呢,根本不会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虽然后面的风平浪静让薄胭一度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但是毕竟防患于未然,薄胭这两日对赵雪言的看守有些严了,赵雪言每去一个地方前后都多了许多人护卫,薄胭将着一切解释为最近帝都来了一些西北流民,有些不太平,.

赵雪言一向听薄胭的话,也不再打听,况且他本身也不太爱出门走动,倒也不影响什么。

锦安一面暗中加派人手护卫太子府,一面派人在帝都寻访有没有严戎的消息,可是几日过去了,却半点消息也没有。

薄胭亦有些疑惑,再次怀疑是否是自己眼花了,又过了几日依旧安然无事,薄胭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锦安看着这样紧张的薄胭,少不得要劝她放宽心这样的话,毕竟现在半点严戎的消息都没有,那就是好消息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一切都风平浪静,薄胭一叹,罢了就当自己看错了吧,那日上山下山实在太累的,一时出现幻觉也是有可能的……

再说百里栀和白秋染二人,自从下山后两人就再没见过面,百里栀继续在百里府内悲春伤秋,白秋染也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知道是二人默契的将那日在山上的事情当成了胡言乱语还是另有计较,总之,从前到哪里都结伴而行二人竟然半月都没有见过面。

不过总体来说,一切还是好的。

日子好像终于步入了正轨,薄胭出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为人妻该是什么样子的,不必理会朝堂争斗,不必担忧亲友父母,需要费心的不过是今日花园中的海棠凋了几朵,府中下人是否该做些新衣裳,朝中大臣家中喜事应该送些什么……如此这般,虽然琐事加在一起应付起来也劳心劳力,但是比照从前时刻担忧自己是否会丢性命的处境已经好了太多,薄胭甚至喜爱这样庸庸忙碌的日子,那是从前的自己求而不得的。35xs

锦安倒是担心薄胭的身子吃不消,暗中命管家将一切处理妥当再交给薄胭过目,倒是省了薄胭好些力气,如此一来,薄胭每日就更有闲暇时间了,书看过了,琴弹过了,眼看着一日还剩大把时光,薄胭便命人寻了一本菜谱出来,每日有大半时间将自己关在厨房,美滋滋的研究着晚餐的菜品,亲自下厨做给锦安吃,倒是有了些寻常夫妻的感觉。

相处了久了,两人也越来越像了,比如,锦安从前半点甜品都不沾,因着薄胭喜欢,现在也能跟着一起用一些了;比如薄胭不爱吃苦瓜,在锦安的劝说下也尝了尝,虽然依旧不喜欢,但是好歹不那么排斥了;再比如,发现了两人都有下棋这一兴趣爱好,晚饭毕了,总要手谈一局,虽然大多数是锦安获胜,但是每到这时薄胭就会瞪圆眼睛拉扯着锦安的衣角再下一局,偏要锦安输给自己才作罢,而锦安呢,也包容着薄胭的撒娇与性,说实在的,比起从前能够独挡一面的薄胭,锦安更加喜欢现在窝在自己怀中世事不理的薄胭,锦安明白,她本就不是什么爱争抢的性子,一双手比起搅弄风云更适合弹拨素琴;一双眼比起批阅奏折更适合观花赏景;一张嘴比起发号施令更适合低吟浅唱,她呀……自己就想要一直宠着,直宠到自己两人都老了,宠到除了自己再没人对她这样好,宠到她再舍不得离开自己……

如果说从前的锦安对薄胭是暗中关心,那么现在就是明目张胆的护妻,俨然一个妻奴,下朝后不再同朝中大臣同路,径自回了太子府直奔芳草轩,朝中明眼人看的清楚,锦安这是摆明了抬举了薄胭,叫众人明白,无论是看谁的意思,敢对薄胭有所不敬,那就是挑衅自己……这其中包括了谁,众人心照不宣,自然是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谁人不知皇后看不上旌阳公主,在得知薄胭与锦安感情渐浓之后就卯足了力气的要往锦安府中送侍妾,却全都被锦安一口回绝了,就连原本府上的几房妾室锦安也赏了些银子将她们遣散了,那二人该是得了皇后的命令,一哭二闹三上吊闹了个遍,死活就是不走,锦安也不理,任凭二人哭闹,请了义庄的人前来侯在外头,只等着二人一命归西就请人收尸。35xs

这二人该哭也哭了,该闹也闹了,就剩上吊了,眼看着这情景,自知锦安是铁了心的要赶自己走,当下也不敢再闹,自己二人是收到了皇后的密旨,叫自己二人竭尽全力为锦安与薄胭制造隔阂,自己二人入府多年除了享乐半点正事没做过,现在得了这样大的差事,满心激动的想要谋划一下,却没想到还没等到自己出场,锦安就将自己二人赶出了府,根本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二人心中也清楚,锦安此举不过是向皇后表明了他额意思,只要有他一日便不许任何人动薄胭一根汗毛,包括皇后——锦安的亲生母亲,所以自己二人不过是用来互相试探的工具罢了,与其一心想任务,还是保命要紧。

这样想着,二人止了哭声,拿着锦安赏下来的银子灰溜溜的走了。

希奥希传到后宫,皇后更是直接气到晕倒,叫来锦安一通责骂,推说锦安无子,叫锦安趁早收了自己送过去的侍妾,否则就是不孝!

锦安也被不辩驳,将衣摆一掀,端端正正的跪在院中,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皇后骂也骂了,哭也哭了,也动摇不了锦安分毫,皇后最后怒道:“好啊好啊!当真是本宫一手养大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连本宫的意思都忤逆了!”

锦安只是凉凉一笑:“母后,从到大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反驳过你,尽心尽力坐到做好为你争了一国之母的面子,你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儿臣,那你又怎知,如今的日子是我出生以来最快乐肆意的,你却连这一点都要夺走?你关心我?为了我好?母后,儿臣说句不敬的话,你不过是惦念着薄胭二嫁的身份有失体面,叫你面上无光了,你根本就不知道儿臣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一席话,不卑不亢,声音带着隐隐的苍凉,却堵的皇后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也是在这一瞬间,皇后明白了,锦安是铁了心的要护着薄胭,一向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儿子,终于是学会了反抗……为什么……只因这次自己要动的是他真心在意的,比起同自己的母子情谊更加在意的人……

皇后颓然坐在椅子上,无力的对着锦安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暗自道:“你为了她……当真要……”

锦安拱手:“儿臣必不负母后一切期望,只有她……”

“那你可知只有她是你人生的污点!”皇后气的直拍桌子打断了缉拿的话。

锦安眉头一皱:“母后!她是儿臣的妻子!”

“你!你是要她做我西晋未来的皇后了!你不是糊涂人,该知道这不可能。”皇后忍下火气尽量心平气和。

锦安扯扯嘴角:“那母后也应该知道,儿臣想要做的事情,必然能做到。”

皇后一怔,幽幽的望着锦安,冷冷一笑:“旁的你如此笃定,本宫信,可是这件事,却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你还没听说吧……”

与此同时,太子府内

今日锦安被皇后交到宫中说话,薄胭直觉是因为那两个侍妾的事情,只觉无奈,有些担心锦安的处境,却无计可施,只能在府中等消息。

正在这时,下人禀报,说是白秋染找上门来了,薄胭一怔,答道:“向来是找太子殿下的吧,你去回了白将军,太子殿下正在宫中,不在府上。”

厮摇了摇头:“不,白将军说,她此次是来拜见太子妃的。”

“找我?”薄胭挑眉,有些讶异。

厮点头:“现在白将军就侯在偏厅,太子妃您……”

薄胭虽然有些诧异白秋染为什么要见自己,但是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了,自己也不好不见,点了点头道:“快请进来吧。”

厮领命退下,不过多时便带着白秋染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太子妃。”白秋染拱手施礼道。

薄胭点了点头:“快坐吧,在我这儿不用拘礼。”

说起来这也是白秋染第一次和薄胭单独见面,虽然彼此已经熟识,但是因为从前的关系到底有些许尴尬,白秋染坐在座位上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

薄胭叫阿宁看茶,上下打量了一眼白秋染,见她穿的是轻装盔甲,面上也又些许风尘,便猜到了白秋染是从军营练兵直接赶过来的,当下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样着急的找自己?

“将军可是有什么事?”薄胭问道。

白秋染抿唇,思索半晌:“早前我一时糊涂,总觉得对你不住……总觉得要还你一个情,嗯……今日我得了一个消息,想着你应该还不知道。”

薄胭看白秋染一脸严肃,亦是正色起来:“何事?”

《太后难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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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生变

白秋染道:“今日我听镇守边城归京的将领们提起,说是……说是赵国好像发生了一点事情。”

薄胭一惊,能让白秋染这样亲自跑来告诉自己的,绝对不是一点事情那么简单。

“发生什么事?”薄胭询问着,其实自己也有些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母亲会按时同自己通信,最近一段时间的信笺少了许多,即便来信也不过是询问自己身体如何,自己问她的倒不怎么回答,尤其是在谈到朝堂情况的时候,几次三番只有四个字的回应:安好,勿念。

越是这样,薄胭心中就越发惦记,可这段时间在西晋的日子是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光,薄胭一时不愿从中抽离,是以,虽然心中疑惑,但是终究没有深究。

“赵国发生什么事?”薄胭深呼了一口气询问道。

白秋染道:“听闻赵国流传着一个消息,说是嘉和帝有一位私生子,年岁与赵雪言相当,现在骠骑将军为首的一众朝臣,已经前去寻找,正在秘密带回京城。”

薄胭挑眉:“先帝的私生子?!”

白秋染点头:“现在大家都将这件事情当成事实,也有见过那孩子的人说那人同嘉和帝长的十分相似。”

薄胭冷冷一笑,嘉和帝去世的时候已经年过九旬,年轻时候的样子早就已经无从分辨。现在又怎么能和一个堪堪十岁的孩子相像,那些说像的人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镖骑将军?”薄胭沉吟着,记起了他是何人,镖骑将军明伟。早前他也是严家一派的,后来严家倒了他便带头去抄了严家的家,自己早早就对他印象不好,觉的此人不可用,但是当时朝堂不稳,正值用人之际,不能将他也罢免了,所以便先这样拖着,打算以后再说,却没想到他还真是不老实的很。

薄胭皱眉,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在这个当口,忽然找到了什么先帝的私生子?哪里会有这样的巧合?分明就是有人借此机会要造反。

薄胭品度着,沉声道:“白将军想问你一事。你可知道赵国朝中最近是否有什么人员变动?”

白秋染思索着答道:“我一向管理西北那边对赵国事知之甚少,但是早前曾经听其他将军提起过一言半语,说是半年期限已到,源大人举家再次归隐,在袁大人归隐之后赵国好像罢免了几位贪官,牵扯出了几桩谋私案件,倒是引得百姓一片叫好。”

白秋染说着,言语中透着钦佩,果不其然是为曾经忠君为国的薄丞相,确实是一位为民谋福的明君。

可再看薄胭听了这话却是脸色一沉:“你可知一共罢免了几位?都身居何职?”

“嗯……听说大概是有七八位的样子。当然,这只是罢免了的,还没有算上受牵扯降官降级的。”

薄胭无奈一叹,头痛扶额,原来是这样,呵,父亲的动作还真是大的,一次性罢免了七八名朝臣!他还真是……

白秋染看薄胭面色不善,眨眨眼睛有些疑惑:“放眼九州大陆,敢这样大刀阔斧改革的,赵王乃是第一人,实在可敬可佩,为何太子妃却这般神色?”

薄胭扯扯嘴角:“是啊,白大人也说了了,放眼九州大陆,家父乃是第一人,那么你觉得九州其余的国家,包括西晋,难道就不知道贪官污吏害人需要整改吗?”

“这……”白秋染一时语塞,这……自然是知道的吧……

薄胭继续道:“那么白大人觉的,为何其他人没有这般大力整改呢?”

白秋染一噎,有些答不上来,只拿眼睛看着薄胭,猛然间,白秋染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坐着的,乃是曾经以一己之力推翻严家护卫赵国的太后,她虽然年岁轻,却绝对不是自己能够看轻的。

白秋染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愿闻其详。”

薄胭听了听身子,叹了一口气,这些本是上位者的私隐,但是今日白秋染特特来为自己传递消息,自己必然也要坦诚相待,况且白秋染毕竟是将军,知道这些对她也有好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话虽然本身是说商贾的,但是我认为放在为官上也正合适,人都说为官是为民谋福,但是真正能全心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在为民之前,世人或多或少的要考虑一下自身利益,若两者能平衡最好,但若是个人利益超过了百姓,那便是贪官,贪官,人人喊打,世人所不耻,但是换过来想一想,那些人不惜一切代价爬到顶峰,难道不是为了自身?能有几人如同我父亲一般,所以,虽然他们所为让人不齿,但是若从人性来说,也是说的通的,白将军毕竟出身官家,,现在亦是身居官位,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白秋染皱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薄胭说的很对,人性本就复杂多变,身居高位能够把持住本心的实在难上加难。

白秋染面上一红,说来惭愧,即便是自己的父亲虽在西晋是有名的刚正不阿,但是又怎能保证不拿一分一毫……

薄胭扯扯嘴角继续道:“这世上的贪官,总比清官要多,而官官相护,想要铲除实在是太难。”

“可是,难道因此便对贪官不管不顾了吗!”白秋染愤然道,她一向是个急性子,对这些事情十分看不惯,可是今日听了薄胭的话,猛然意识到自己似是也在这漩涡中,当真又恼怒又嫌恶。

薄胭食指敲了敲桌面,凉凉一笑:“自然是要管的,可是要管也要讲究个方法,似我父亲这般莽撞又怎能成事。”

“莽撞?”白秋染挑眉:“为什么不将这看做是杀一儆百呢?赵王如此大力的整治贪官百姓喜闻乐见,其他官员眼看如此必然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不是吗?”

薄胭笑笑:“百姓自然是喜闻乐见,你只觉得这是杀一儆百,但是殊不知官员们也有自己的打算,表面乖顺有什么用,私心里他们已经在站到了统一的战线上对付你,你连自己的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继续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白秋染一怔:“可是,那是皇上啊,他们能奈何……”白秋染越说声音越小,古往今来,乱臣贼子从来不少,皇上又如何,是啊,自己从前怎么回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皇权在自己眼中是高不可攀的,但是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眼中,那正是他们迫不及待要粉碎的东西。

薄胭看白秋染的模样就知道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那……难道就没有法子了吗?”白秋染这样说着,话一出口无奈一叹,九州各国王都没有法子的事情,她又能有什么法子呢。

却听到薄胭一声轻笑开口道:“法子倒是有。”

“哦?”

“惩治贪官是必然的,但是实在急不得,与其在自身没有足够准备的时候去招惹麻烦,还不如将一切都准备好,然后放手一搏。”

白秋染疑惑看向薄胭薄胭,依旧不解。

薄胭解释着:“朝堂上不过文官武官两种,上位者,只要掌握了足够的兵权再加上有重量的文官作为支持,使自己立于绝对有利的位置,自然就可以收拾那些不听话的贪官污吏了。”

白秋染眼睛一亮,点了点头,深以为意:“这和我们的行军打仗有些像,要想对付敌人,自然要自己的兵强马壮!”

薄胭笑着点头:“是啊,就是这个道理,”话锋一转,又是一叹:“这也是为什么我说我父亲鲁莽的原因……”

白秋染垂眸深思:是啊,薄中青继任皇位本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下首人只是因为薄中青从前的功绩再加上赵雪言亲自认定人选的这一身份,表面上看着风光,实则如履薄冰,再加薄家与严家相斗后因为忙着稳定朝局,对严家从前的势力没能彻底铲除,自然留下的隐患,而薄家在兵权上几乎没有涉及,文官这边籁以支持的源老也离开了,薄中青选择这个时候整治贪官污吏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自然成为了众矢之的,贪官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自然卯足了劲儿的想把薄中青拉下马,面对真正的皇室血脉都有人滋生邪心,更何况是面对薄中青这样的人了。

白秋染听明白了薄胭的话,有些明白了薄中青现在的处境,若按行军打仗来说,该是两军交战处于劣势时有人在后面给自己断了粮草,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白秋染一怔,猛然间悟了:“所以说,那个说找到了嘉和帝私生子的消息……是……”

薄胭眼眸微眯,点了点头:“自然是他们故意传出来的,若我猜的不错,下一步他们便要找回一个孩子来,且不论那孩子是否当真是皇室血脉,他的身份只有一个——帮着那些人逼我父亲退位,更甚者,是将赵雪言取而代之。”

白秋染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百五十章 一语成谶

晚些时候,白秋染离开了太子府,紧随其后,锦安也回来了。

芳兰轩内,薄胭已经吩咐下人将饭菜摆好,眼看着锦安走进门起身迎了上去:“回来了。”

锦安神色有些疲倦,但是依旧拉紧了薄胭的手,温和的忘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今日是厨房的手艺?听说小白来过了,你们二人聊了些什么,竟然这样投缘。”

薄胭一面脱下锦安的披风一面带着他坐在桌旁笑笑:“没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女儿家的事情。”

锦安挑眉:“哦?女儿家的事情?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竟然这样好了。”

薄胭笑笑:“白将军心思单纯,对情爱一事多有……自然有的可聊。”

锦安噗嗤一笑,打趣道:“说的好像你有什么经验一样,可还记得你如何对我的?”

薄胭脸上一红,嗔了锦安一眼:“那好歹也算是过来人,劝解白将军还是绰绰有余的。”

薄胭也没有说谎,再聊完赵国的事情以后自己确实同白秋染提了提关于百里栀的事情。

白秋染好似也在因为这件事情烦恼着:“那日和百里说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对不住他,跟他说了闲话才勾起了他的心思,又觉得他说的可怜想要帮帮他,可现在回了帝都,再想想当时的言语实在是……哎……”

薄胭笑笑:“那你自觉对他是个什么想法?”

白秋染也不藏着掖着,挠挠头:“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们自幼长大,我从来就觉得他很娘炮,诚然,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娘炮,这样的娘炮养在家里也很赏心悦目……但是我自认要找的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像是……”白秋染一卡。

薄胭笑笑:“像是锦安那样的?”

白秋染面上一红。

薄胭:“那我问你一句,在得知锦安同我心意相通后,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白秋染思索着回答:“嗯,震惊吧,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判断会失误。”

“震惊?没有恼怒与不甘吗?”

“嗯……有伤心”白秋染咬着手指:“其他,倒是没有。”

薄胭眉头舒展开来,笑意更甚:“那你不妨现在想想,若是现在百里突然被家中安排了婚事,或是他遇到了喜欢的女子要成婚,你觉得如何?”

“那怎么行!”白秋染一拍桌子,在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后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是觉得,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姑娘喜欢,那样的人怎么能做一家之主,他……”

薄胭挑眉:“是啊,他离开了你怎么能过得那样好,对吗?”

白秋染咬着牙,不知道说些什么。

薄胭笑笑,答案已经很好了显而易见了。

……

给锦安添了一碗汤:“本来我也不清楚,但是今日听了她的言语,倒是觉得她心中对百里是更看重一些的,你说的好像没错,她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内心。”

锦安笑笑:“她同百里认识的比我早很多,那时的小白虽然小,但是也是帝都朝臣子女中有名的混世魔王了,百里自幼身子弱,经常被欺负,都是小白护着他的,保护百里成了小白这么多年的习惯,最开始是因为义气,而后是习惯,但是到了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恐怕小白自己也混淆了,否则又怎么能轻易的说出来要娶百里的话呢,她同我可是半句都不没有提过这话。”

薄胭点了点头:“总之,我今日能说的就是这些了,可是我觉得两人都是傲娇性子,亦或者两人都不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心,总得外面推他们一把才是。”

锦安笑:“你倒是为他们两个担心了。”

薄胭道:“来帝都走一遭,做个红娘成全一段姻缘,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沉默片刻又道:“今日听闻是皇后叫你进宫的?”

锦安面不改色的嗯了一声。

“皇后是否为难你了。”

“母后罚我的方式从来就是那几样,今日我不过在殿外跪了一阵子她就心软了。”锦安笑道。

薄胭点了点头,为锦安拖去披风的时候自己留心了一下,看到了锦安膝盖处隐隐的脏污,已经料到了结果。

“其实你也可以应承下来的,左右我知道你对她们无意,扔在后院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太子府上又不是养不起这些闲人,何必要你忤逆皇后,受这份苦。”薄胭道。

锦安扯扯嘴角:“那些人必定奉了母后的旨意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我若不理,母后必然一日三餐的叫我进宫问话,到时候状况更多,还不如从源头切断,也省的耳根清净,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同你无甚关系。”

薄胭抿唇一笑,调笑道:“我自然知道,必不会呈你这份情的。”

“母后此次催我是打着我膝下无字的名头,就当我呈你一份情儿,为免我再被唠叨,可否……”锦安笑着上下打量着薄胭。

薄胭一怔,随即意识到了锦安话中的意思,顿时脸颊绯红:“你,你说什么呢!”

锦安却脸不红气不喘,似是疑惑般的皱眉头:“奇怪,我明明很努力啊……”

薄胭哭笑不得,狠狠推了锦安一把:“你还敢说!也不怕羞。”

锦安顺势将薄胭往怀中一揽,有些得意与霸道道:“你是我娘子,这话有什么不能说的。”

薄胭挣脱不开,红着脸,笑着趴伏在了锦安怀中,似是想到了什么,笑意越发淡了,眸中闪过一丝挣扎,而后1用平和的语气道:“盛夏快要过去了,我在这府中待着无事,也烦闷,咱们过两日去避暑好不好?不用太久,三日便回……或者,两日,或者……一日也可!”

锦安感受到薄胭声音中的焦急与向往,有些诧异:“怎的?是在帝都待的烦闷了?”

“来帝都这么久我都没有好好逛逛,总说以后有时间,可是……我想现在就逛逛,就咱们两个人。”薄胭道。

锦安拉着薄胭的手摩挲了一下,没有答话。

薄胭思索着,声音小了些:“我知道近段时间你很忙,但是……能不能就一日……”

……

“好,我尽快安排。”许久,锦安终于开了口。

薄胭一笑,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出奇的太平,皇后再也没有换着法子的想往太子府里塞人,太子府中也一片平静,但是这和太平也不过持续了几日,没过两天就传出了百里家给百里栀联络了一桩好亲事,对方是礼部侍郎家的长女,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依旧待字闺中,那姑娘脾气蛮横本就无人敢娶,却又偏偏看中的百里栀的那张脸,发誓非要嫁给百里栀,这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硬生生拖成了老姑娘,前段时间礼部侍郎家终于按耐不住,主动找了熟人上门说和,百里家也觉得百里的年岁到了,左右也无甚作为,对方虽然长了自家儿子几岁,但是到底是配得上的门第,这便点了头。

那日百里栀在朝天寺,说终有一日自己会被家中配一门婚事“嫁”出去,本是一时伤心感慨,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当真被“嫁”了出去。

百里栀听了这消息当即提出了反抗,但是百里大人与夫人觉得有这样厉害的一个夫人管着百里也不错,便无视了百里栀的反抗,同礼部侍郎家讨论起了嫁娶事宜。

百里栀无奈,竟然绝起了食,不过三天就饿的只剩最后一气了。

重点来了!就在这时,白秋染再次天神下凡一般从天而降,直接带着媒婆与手下的将士,抬了聘礼冲到了百里家,当场合了八字,果断截胡!

白秋染此举着实霸气也着实不地道,分明就是打了礼部侍郎家的脸,都是在朝为官,百里大人一时间也不好抉择,两面都不好得罪,没想到自家这个不争气的老幺一时间竟然成了抢手货,思前想后,无奈之下将饿的皮包骨的百里栀抬了出来,叫他自己选择。

听人说,当时百里栀包着一包眼泪颤颤巍巍的拉着白秋染的手,不住地重复着一句话:“你终于来了,你果然来了!”

那场景,很是令人动容,颇有些百里栀是那被抢的良家妇女终于见到夫婿一般。

不过事已至此,众人也明白了百里栀的意思,百里大人便顺利成章的推了礼部尚书家的合婚帖,有些哭笑不得的收下了白秋染的“聘礼”。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薄胭同百里栀已经出了帝都城门,就像薄胭前两日说的那样,正是盛夏,找个地方好好歇息几日。

薄胭坐在马车内,对着锦安道:“说说,这事是不是你的主意,否则礼部侍郎家怎的在这个当口向百里家说和婚事。”

“我一向不是那么多事之人……不过是略同礼部侍郎提了一下她家女儿的年岁问题。”

薄胭笑笑,恐怕不是略说说这么简单的,也不知锦安说了些什么才刺激着礼部侍郎主动找上了百里家的门。

“你算准了白将军会去阻止?”

锦安有些得意:“显而易见。”

“那你怎么回来确定百里大人会答应白将军呢,即便百里栀同意,百里大人不点头也是没有用的啊。”

薄胭疑惑说着。

锦安笑意微收,声音添了些许正色:“一个事蛮横的娇小姐,一个寒战是身带官职的将军,身在官家,你觉得他会这么选。”

薄胭挑眉,扯了扯嘴角,原来终究逃不过一个“利”字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严戎你到底要做什么

此次的目的地是锦安选定的,位于帝都以北,是个名叫饮泉村的地方,这是一处幽静的山庄,距离帝都不过两日的路程。

饮泉村,村如其名,有一方干净清冽的泉水,不知是因为那泉水,还是那村子的风水好,那里是有名的长寿村,倒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此次锦安只带着薄胭以及两个仆从,甚至连赵雪言都没带,两人很是安静的来到了早就准备好了好的院中。

因为是村庄,并没什么太好的宅子,干净些的屋子已经是极限,叫下人们安置好带来的物件后,锦安便吩咐他们自行离开,等到三日后再来接薄胭与自己,此次是按照薄胭的意思出来的,锦安不想要任何人打扰两人。

薄胭满意整理着衣物,满意的打量着周围,这座房子地势很高,能够俯览整个饮泉村,再往远看便是一条长河,潋滟波光,一眼望不到边,薄胭只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你倒是考虑的周全,连仆人都带来了,又不许他们跟着。”薄胭笑道。

锦安道:“虽然你近日厨艺见长,但是旁的家务还是别做了吧,你我是来修养的,不是劳改的。”

薄胭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锦安继续道:“不过你能将赵雪言留在府里我倒是没想到,那孩子怎的这样听话了从前不是吵着不要离开你半步的吗?”

薄胭:“言儿一向听话,哪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了。”

锦安怀中撇撇嘴,自己可记得清清楚楚,在听闻自己要带着薄胭游玩一阵的时候,赵雪言那眼神……怎么说呢……讨厌,嫉妒,愤懑……总归不是什么好样就是了。

薄胭向外面望了望:“你说那河中有白鱼?”

锦安顺着薄胭望向山脚下:“我也是听人说的,这个季节正是捕鱼的时候。”

“那你抓来给我可好?”薄胭道。

锦安一愣:“啊?”

薄胭吐吐舌头:“是你说的,我来这儿是修养的,并不是为了劳作,那我这两日就什么都不管了,全交给你可好?”

锦安讶然,那边薄胭已经自顾自的板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挑水,劈柴,生火,煮饭……一样不落下。”

锦安嘴角抽了抽:“你……开玩笑的吧。”

薄胭直起身子,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自然是真的,怎的?你不愿?”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眼锦安,眸中带了三分调侃:“哦?怎的?还是说你……不行?”

这两个字似是刺激到了锦安那敏感的神经,将胸膛一挺,下意识接口道:“谁不行!”

薄胭抿唇一笑:“那我这几日可以清闲些了?”

锦安话一出口就已经心虚了,他虽然从军吃过不少苦,但是那沙场之上多半都是将就过来了,有什么吃什么,最脏的时候,穿越沙漠十几天,顶着烈日皮都快晒掉了一层,整个人面目全非的。

那些事迹放在战场上是身先士卒,可是放在此刻,自己又哪能那般将就,这可是要照看薄胭的,自己倒是能够不吃不喝挺上三天,可是薄胭不行啊。

“这,我早已经打听好了,这镇上有好些不错的酒家,今日初来你我还是去……”锦安思索道,他有自己的算盘,或许,带薄胭去了那家尝过之后,他就会放弃让自己做饭这个不靠谱的想法了呢?

却见薄胭依旧笑着,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那就不必了。”

锦安扶额,不由感叹,在晚餐的时候薄胭就会意识到她的做了一个多么不正确的决定……

薄胭说到做到,真的没有再理会锦安,自顾自的收拾好行装后便换了寻常装扮独自去了镇上,独留锦安一个人对着一地农具发呆。

再看薄胭,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裳,一颗心舒坦了许多,抬头望着天都觉得这儿的天空比旁的地方蓝上几分。

这是一座沿河小镇,风貌同寻常内陆的村镇不同,几乎家家户户都备着渔具,就连房屋建筑也独特的很,这叫薄胭想起了,她上一世陪着赵雪言出巡,路过了一片大海,那是薄胭第一次看到大海,瞬间就被那磅礴广阔的气势震慑了,直到那时,薄胭才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同天地相比,自己又或者是那离愁别绪,又或者是那贪嗔苦恼该是多么渺小的存在,沧海也不过一粟罢了。

这处虽然比不上大海的磅礴可这条河也甚是宽广,叫人看了心中开阔,比照海滨,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薄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听着耳边陌生带有些乡音的人语,唇边的弧度慢慢扩大,连带着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远远的,在这阡陌小路上,一个农家打扮的女子一蹦一跳的走着,倒是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纷纷议论着这女子是何来历,却无一人赶上来搭话,虽然看薄胭一身粗衣,但是一颦一笑的气度也是与此地人不同的,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薄胭不过是来看一下这个村中的风貌,走的累了看的够了,便寻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处是架断桥,本是连接着两岸的小桥因为常年河水侵蚀而垮塌,现在只剩下薄胭落脚的这一半了。

薄胭坐在断桥边,望着脚下可见低的河水,不言不语的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同刚刚的欢快判若两人。

一阵风吹过,吹起叶子沙沙作响,有几片树叶因不至从书上翩然落下,略过薄胭的眼前,似是唤回了薄胭的神识。

薄胭轻勾唇角,声音清冷:“我等了这么久,你是当真不准备现身吗?”暖风徐徐,依旧没有动静。

薄胭眉目一敛,冷冷一笑:“怎的?都跟到这里了,还不出来?我现在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你在怕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的树丛中,闪身出来了一个笔挺的身影,他整个人笼罩在披风之中,兜帽遮住了他的脸。

他伸手将兜帽摘下,小麦色的泡皮肤,因为消瘦而棱角分明的脸,正是严戎。

薄胭听到身后的动静,慢慢转过身来,眼看着严戎摘下兜帽,勾了勾唇角:“果然啊,我看的不错……”

……

院内

锦安刚刚劈好这几日用个柴,这对他不过是小儿科的东西,那斧头还没有他的佩剑一半重。

再转头看地上的鱼竿与竹篓,锦安长叹一声,犯了难,苦笑着摇头,思索半晌,还是认命的拾起了渔具,想他堂堂一国太子,现如今竟然要围着锅台转,实在是滑稽的很,若叫自己手下的侍卫见了,不知该怎么嘲笑自己呢。

锦安再次叹气,自己自然可以去集市上买一条白鱼回来交差,或者推脱着不愿做这些事情,薄胭必然不会为难自己,可是自己不愿那样做,虽然今日薄胭的提议看似任性无礼,不像她平时的性子,可是锦安心中觉得,只要是薄胭的要求,自己都想要尽力办到……不就是……抓鱼吗……

林中

薄胭缓缓起身与严戎相对而立,四目相对,半晌,薄胭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严七少。”

严戎面色未改,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薄胭。

薄胭:“怎的?跟了我这么久,现在终于现身了,又无话可说了?”

严戎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的默了片刻,终于沙哑着开了口:“你是故意支开锦安的?你不怕我?”

“比起怕,我更好奇,那日我确信自己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后来你的悄无声息竟让我觉得是错觉,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该不会是那样露一面就走的人,今日我单独出来,没了层层防卫,你自然现身。”

严戎冰冷的神情有了一丝裂缝,沉默片刻:“太后娘娘倒是自认了解我。”

薄胭扯扯嘴角摇摇头:“谁敢说能我完全了解另一个人,不过猜测罢了,只是能躲过锦安和白将军的搜查,严七少的功夫见长啊。”

严戎:“这里没有什么严七少。”

薄胭笑:“那也没有什么太后娘娘。”

严戎一怔。

薄胭继续道:“都是些过去老掉牙的称谓了,该忘就忘了吧,只是……你。要做什么?”

严戎:“……”

“在朝天寺的会面不是偶然吧,在那之前你一直跟踪我了?只是太子府守卫甚严,你进不去,便在山上现了身?”薄胭猜测道。

“如果说我是来杀你的呢?”严戎眸色一寒。

薄胭幽幽的望着他,噙着笑意:“是吗?”

严戎:“你不信?”

薄胭垂眸:“严戎,有没有人告诉你,做戏也要做全套,你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半点杀意都没有,要我怎么信。”

严戎心头一颤,暗巢一笑,呵,本以为是做足了准备,怎的还是能被她的言语轻易……

“再说,你若当真有心想要杀我,在刚刚一路上有的是机会,,为什么不动手,严戎,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薄胭继续道。

干什么……严戎咬牙,这么简单的一问倒是将自己问住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一种人

自从那日朝天寺一面之后,薄胭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疙瘩,那日上山虽然乏累,但是也不至于出现幻觉,人说有所思才有所见,自己自问来了西晋后一次都没想过严戎,又怎么会忽然看到他的幻象。

不过是时间久了,锦安与白秋染皆一无所获,自己也不太好继续咬死不放,一者,那日只有自己见到了,真实性未可知;二者,平白无故,倒是引得众人草木皆兵,还叫锦安担心,何必呢……

是以,虽然薄胭心中有些疑惑,但是有没有声张,只是暗中叫人看好赵雪言的安危。

时间久了,薄胭也看出来了一些,若是那日自己真的看花眼了就罢了,可若是当真是见到了严戎,那就是他确确实实在跟踪自己,可是眼看着守卫见见撤下来了,他却依然没有动静,薄胭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趁着此次外出,将锦安支开引得严戎现身,这事好奇,亦是一场赌博,一个不慎便会丧命,但是在薄胭心中隐隐觉得,他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薄胭一眨不眨的看着严戎,距离上次正式见面应该已经有大半年了,严戎变得越发阴郁寡言,比照从现在京城的时候,整个人又成熟了不少,因为消瘦而棱角分明的脸庞给他原本的英俊添了几分刚毅,分明是原来的严戎,又分明不是原来的严戎。

犹记得上次分开之前,他对自己提了非常无礼的要求,那场景至今历历在目,而后……严家被抄家,举家入狱,只有严戎一人逃走了,再然后,严六娘被杀……

薄胭垂眸,虽然当时的事情并非自己亲身参与,严家也算是罪有应得,但是严六娘的死自己却不能完全摘除,毕竟动手的一个是自己的长辈,一个是曾经自己的贴身丫鬟,对于严六娘的死,薄胭一直心怀歉意,本来以为严戎是来找自己寻仇的,但是这么久以来眼看他对自己并没有杀意,薄胭便越发好奇,这才问出心中所想,他跟着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严戎看了薄胭半晌,其实自己来帝都已经半月有余,薄胭见到了自己的时候自己刚刚到帝都,本是想要躲在暗处,却没想到看到了锦安同薄胭外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下意识的跟了上去,这才有了山间的一面,那时的自己只是站在远处观望,看着薄胭立在锦安身边,笑的那样温柔,那样开心,那时自己此生第一次见到她那样的笑容,一时间竟然看痴了,等到两人对视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趁着薄胭召唤锦安等人的时候连忙逃走了,之后,太子府加强了守卫,自己不得近前,而后又跟到了这里。

“你现在过得很好?”严戎没头没尾的忽然说了一句。

薄胭有些探究的看向严戎。

严戎扯扯嘴角:“没关系,是好还是坏,都很快就会结束了。”

薄胭一怔,眸色一冷。

严戎面色一转,不复刚刚的冷漠淡然,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玩味。

薄胭思索片刻沉声道:“你终究是要报复,是因为严家。”

严戎一声嗤笑:“你该知道严家众人的死因,皆是因我而起,本该是我亲手毁了的,为什么要为他们报仇。”

薄胭抿唇,试探道:“那是因为……你姐姐?”

提到严六娘,严戎笑意一卡,眸色逐渐变冷。

薄胭挑眉,果然……

“那样的事情,”沉默良久,严戎重新开了口:“那样的事情我自然已经解决好。”

薄胭一怔,疑惑看向严戎,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已经解决好,自己还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啊。

严戎满意的欣赏这薄胭面上的惶惑,继续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薄胭神经紧张起来,似有所悟:“赵国的事情,是你……”

严戎一笑:“怎的?先皇私生子的事情吗?”

薄胭一惊。

严戎:“倒是个不错的将薄家与赵雪言取而代之的法子,不过可惜,这事并不是我。”

薄胭眯眸,重新打量起了严戎,他竟然对赵国的情况这般了如指掌?!看来,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一般简单,这个半年以来,他也没有闲着,果然是曾经操控严家的人。

“赵国还并未放出私生子的消息,你这边就得到了风声,看来你也不单单是在太子府养尊处优惯了的,倒是出乎我意料,不过我也好奇,得到消息了你会怎么做?”

薄胭:“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严戎耸耸肩:“我何必骗你。”

“那你刚刚说的。”薄胭虽然强自抑制着,但是声音依旧有些委屈焦急,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本以为严戎只是为了私怨才来找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将手伸到了赵国的朝堂之上,且不说他到底为何会有这样大的本事,毕竟他是严戎,从严戎失踪了的时候,薄胭就怀疑终有一日严戎会卷土重来,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是自己轻敌了,上一世严戎能同自己缠斗那样久,靠的可不单单的是锦安的支持。

严戎转移目光,慢慢看向远方,轻轻勾唇:“这处村子很不错,在这儿作为你在西晋最后的待过的地方也不错。”

薄胭冷眼看着严戎,这种被人压制的感觉实在另自己难受,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日在宫中,两人论对的场景,那时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甚至想要顺应严戎的话……

而现在,那样的恐惧,再次席卷自己全身,赵国的状况自己不甚明了,嘉和帝私生子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严戎又出现了,比起私生子的事情,自己更在意的是严戎,他比我从前,更加阴沉了,他到底掌握了什么,又想要如何?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离开?别忘了,我现在是西晋的太子妃,赵国若有什么问题,你觉得西晋会坐视不理?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有什么力量,但是你对你握在手中的东西就那样有信心?”

严戎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西晋?你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吧,你也明白,西晋赵国不过是一时合作罢了,晁澜帝最是懂得趋利避害,眼看着薄家政权不稳。连你身边的赵雪言也恐怕要让位,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出面吗?和平盛世尚要考虑考虑,更何况是现在……唔,诚然,锦安恐怕是想要的帮你的,但是别忘了,他毕竟是太子,没有办法做主这样的事情,呵,说来好笑,在这件事情上,还是要你亲自解决不可。”

薄胭抿唇不语,暗自苦笑,严戎竟然连自己的处境都看的这样清楚吗?看的……同自己一样清楚,自己自认已经逃离的宫闱之争,已经逃离的权利漩涡,终究是要重新回到其中,好些事情,只有自己能解决。

“听说你离开之前给你父亲留了锦囊,要他如你要求的那般做,自看可保赵国十年以内无忧……可惜了,你父亲并不是做皇帝的一块料。”严戎似是心情大好,多说了两句,。

薄中青不适合做,这已经是薄胭第二次听到这个这句话了,上一个说这话的人是锦安,而自己也心知肚明,他们说的有道理。

当时,薄胭离开了赵国的时候给薄中青留下的一个锦囊,说是锦囊,实则不过是一封书信罢了,信中言明,要薄中青对朝中积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可急功近利,那时的薄胭就遇见到了今日自己的场景,这才提前做了防范,可是自己的父亲啊……也实在是另自己失望了,他那样的性子,终究不能对那些人视而不见。

薄胭看看严戎,现在已经连惊讶都免了,能知道的这样具体,严戎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身后又是什么样的势力……

“既然如此,我们赵国再见。”严戎笑笑,不欲多留,淡淡的租了结束语,打量着薄胭的神色,心跳一顿,末了片刻,似是喟叹道:“说到底,你同我都是一种人,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一生为了别人而活。

薄胭抬眸看向严戎。

“父母,朋友,爱人,每一个人都会离你而去,带给你的不过是痛苦罢了。”严戎双眼有些迷离的看着薄胭,眼中有种莫名的情绪如果说从前他看着薄胭的眼中是迷恋与欲望,那么现在则是多了一种名为共情的情绪,他是当真将薄胭当做了和他同一种人,并且为此暗自庆幸着。

因为是同一种人,所以才能彼此理解,才能有理由光明正大的进入她的生活……

薄胭抿唇,警惕的看着严戎,没有回答,现在的严戎,自己有些看不懂了,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旧事重提:“你那时候说,关于严六娘的事情你已经解决了,什么意思?”

严戎欢快一笑:“你会知道的。”

一面说着一面一面转身离开,而薄胭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严戎转身的瞬间,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有回答薄胭的那个问题,自己究竟为何而来……嗯……或许,答案很简单,自己只是想要见她一面罢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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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我替你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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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安单手把玩着酒杯,眼中意味不明:“酒是好酒。”

薄胭捏着酒杯看着锦安,笑着点了点头。

“你,当真要我喝?”锦安眯眸,略微抬头定定的看着薄胭。

薄胭唇角笑意一僵,他……

锦安只是拿着酒杯,声音添了几分郑重:“你,真的要我喝吗?”

薄胭一怔,意识到了什么,鼻尖一酸,慌忙垂眸掩盖眼底的狼狈,沉默片刻,将心一横,整理好情绪再次抬起头,扯出一丝微笑举起酒杯:“你我同饮。”

锦安眸色一沉,没有动作亦没有言语。

薄胭举杯的动作就那样僵在空中。

“你就喝了吧。”薄胭的声音添了一丝哀求鱼无奈。

锦安低头看了看杯中酒,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又松,最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本是木制的酒杯出现了一丝裂纹。

薄胭抿唇,亦是仰头将杯中酒饮下。

放下酒杯,两两相望,一时无话。

空荡荡的小院,对坐的两人,在漫天火烧云下变成两个剪影,咫尺,却是天涯……

望着在床上熟睡的锦安,薄胭呆呆的坐在床边,怅然若失。

薄胭眷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遍一遍的描摹他的眉眼,自己早该知道的,往酒杯中下药的伎俩有怎么能瞒得过他,他早就知道的……他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

薄胭咬牙,就这样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今日他会选择喝下这杯酒,该是对赵国的事情有所耳闻了,现在这样复杂的情况,自己不愿让他选择什么,无论他站在哪一边自己都会心痛,就将一切都交给自己吧,让自己亲手了结这一切。

呵……薄胭苦笑,细算算,自己同他应该当真没什么缘分吧,成亲许久却因为误会而耽搁了好些时间,当时只道是来日方长,却没想到变故竟然来的这样快,世上无常事,怎么当时的自己没有意识到呢,若是早知如此……

薄胭又是一叹,罢了,自己这条命都是捡来的,这一生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倾心相对,能同他相处这些日子,自己还有什么所求的呢?再想要的多了,恐怕就是太贪心了吧……

外间一人走了进来,看了看锦安于薄胭,拱手道:“太子妃。”

锦安早就预备好了传讯烟火,位的是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可以点燃烟火叫来随时候命的便衣侍从,这事锦安同薄胭说过,薄胭自然要知道烟火放在何处。

“这……”来人看着床上的锦安有些疑惑,看到传讯烟花的时候自己等人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却没想到匆忙赶来之后竟然见到这样。

薄胭转头看向来人:“太子殿下会睡上一天一夜,你们不必担心,派人守好他……给我一匹快马并上两个守卫,我有急事要回帝都。”

“这……”那人有些犹疑:“太子殿下还没……”

“无妨,他不过是睡着了,此事听我的。”

薄胭淡淡的吩咐着。

那人还有些犹豫,但是薄胭毕竟是太子妃,她的吩咐自己不能不听,况且现在看来锦安确实无碍,只像是……中了迷药……

怎么会?太子那样的警惕不应该啊,这样简单的招数他怎么会中招?还有,这药……是谁下的?

那人有些震惊的看向薄胭。

薄胭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起身道:“没错,药是我下的,也是太子自愿喝的,这一日你们定要寸步不离的守在太子身边,不能让他有丝毫损伤,至于内情……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照我说的做。”

那侍卫虽然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并且有些震惊,但是能跟在锦安身边的人毕竟训练有素,很快边冷静下来做了判断,太子妃与太子一项感情甚笃,若是太子妃当真害了太子殿下又怎么会叫自己等人来,或许,当真如同太子妃所说,有什么不能言语的苦衷,皇家的事情从来瞬息万变,哪里是自己等人能看的清楚的,既然这样,便照吩咐做吧。

侍卫应了声是,点头退下,以最快的速度部署,留下四人安插在院子各处,保证锦安在昏睡期间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又派了两个人一路护送薄胭回京,

薄胭起身欲走,心头一痛,身形一顿,转过身来不舍的看着床上的锦安,默了半晌,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俯身在锦安眉间落了一吻,喃喃道:“没事了,等你醒来,一切都没事了……不必让你选。”

……

一片乌云遮住月亮,漆黑的路上,一行三人策马飞驰。

而另一边的院内,本应该昏睡的锦安缓缓睁开了双眼,,默然起身。

立在下首的侍卫一惊:“太子殿下?!您!”

锦安冷脸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在拿起酒杯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既然可以察觉,自然可以使个障眼法叫她以为自己喝了酒。

那侍卫也是个反应快的,眨眨眼睛当即悟了:“是否要奴才备马去追太子妃?”

锦安只是沉默的坐在床上,木然的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那个薄胭落下一吻的地方。

“太子殿下?”侍卫看着锦安没反应,一时间有些无措。

“罢了,”锦安沉声一叹:“既然是她的意思,就照她说的做吧。”

“啊?”

“你们几个也都远远跟着,别叫她发现,确保她顺利回到帝都。”

“那您?”

“不用管我,我能有什么事。”

那侍卫一噎,也是,有太子殿下的身手,自己几人加在一起都无用。

“属下遵命。”

那侍卫得令,拱手退了下去。

薄胭咬牙拼命撑着,她本来就不善骑射,此次不过是勉力而为,来的时候几人坐马车行了三日,现在骑着快马回去,不过一日半就到了帝都。

薄胭将自己护的严严实实的,也不等换身衣裳就进了宫。

时值晌午过半,晁澜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了一身风尘的薄胭现实诧异挑眉,不过刹那就敛了眉目,赞许一笑。

薄胭混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一般,却依旧将背脊挺的直直的,对着晁澜帝福了福身子:“参见父皇。”

晁澜帝道:“赐坐。”

小太监连忙搬来了椅子,薄胭也不推辞,径自坐了下来,自己也真是累坏了。

“旌阳公主可有事?”晁澜帝笑笑问道。

旌阳公主?呵,成婚之后晁澜帝都是叫自己旌阳的,现在后面加了称谓便是重归了从前模样,看来是知道了自己此行来的目的,在这件事情上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这个老狐狸……

薄胭嘲讽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听闻了些边境的消息,想找皇上询问一下。”

旌阳公主,皇上……

单单是这两个称谓便已经奠定了今日的主题。

晁澜帝挑眉,面露难色:“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正好,你若不来,朕也想要找你说一说这事呢,只因你近日不在帝都,这才耽搁了下来……”

薄胭抿唇不语。

晁澜帝似是为难一般的晃了晃头:“这事说起来也实在……哎,赵国近日出了一件事情,说是朝中大臣寻到了……一位皇子,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薄胭面不改色。

晁澜帝轻描淡写继续道:“近日齐国同赵国边境也不怎么太平……”

薄胭闻言冷冷一笑,不怎么太平?说的可真是轻松啊,五万大军在边境虎视眈眈,这叫不怎么太平?

“哦?”薄胭懒洋洋的附和着。

“九州皆知,赵国同齐国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友好,但是齐国选了这样一个时候发难恐怕事早就计划好的,你父亲又要忙着应付朝中,又要惦记边境,恐怕为难的很。”晁澜帝状似热心的分析着。

薄胭笑而不语。直拿眼睛看着晁澜帝,等着他的下文。

薄胭的一双眼睛亮的很,这样坦然无畏的盯着晁澜帝看,一时间看的晁澜帝有些心惊,说实话,这事本就是自己理亏,明知道赵国那边的消息却按下不发,并且还有意隐瞒,关于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怕引火烧身罢了……

“诚然,对于你母国的遭遇,朕深感同情,那齐国趁人之危也实在可耻的很!”晁澜帝斥道,话说到这里又忽然缓和了语气:“其实朕也想过发兵相助,但是你也明白,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哪里那样容易,况且现在齐国并未有什么大动作,出师无名啊。”

出师无名?有什么出师无名的,单单靠薄胭西晋太子妃的身份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这也只是心中所想,在这场景是无法将话说出来的,而说出来也无用,晁澜帝之所以将赵国的事情瞒着自己,也不过是怕薄胭得到消息来找他求情,请他发兵相助罢了,若是那样,晁澜帝要打法薄胭反倒麻烦,面子上也不好看,而薄胭也实在“善解人意”求情的话也真的一句也没说出口。

晁澜帝满意的打量着薄胭,是个聪明的孩子,若是生在西晋贵族倒是个合适的太子妃亦或是一国之母,只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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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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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胭垂眸附和道:“皇上说的是,身居高位,需要考量的自然同我等不同。”

现在齐国虎视眈眈,朝臣又弄出了皇子这样的事情,赵国可谓内忧外患,薄胭心中有数,若是没有后者,单单是前者的话,晁澜帝该是会出手相助,毕竟西晋同赵国已经联姻,一方有难,另一方自然应该予以支援,维护了两方情谊的同时还会被冠上“仗义相助”的高帽子,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那嘉和帝私生子的出现直接影响了赵国的正统,直白的说一句,万一判定了那孩子是皇室子孙,那么赵国的继承人是谁还不一定呢,那些人既然能找出来这样一个人,自然是要倾尽全力的将那孩子扶上皇位,一旦得手,赵雪言这一脉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么自然而然的,薄家就会落得个孤立无援又或者说是墙倒众人推的下场,在这样的情况下,晁澜帝自然不会出手相助,毕竟西晋皇室与薄家联姻,看重的也不过是薄家暂掌皇位的身份罢了,若是薄家这个身份受到了动摇,晁澜帝自然会选择明哲保身,毕竟,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薄家,没有丝毫利用价值。

薄胭暗暗握拳,一阵苦笑,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是一国之主,必然要趋利避害,自己虽然理解……却依旧觉得心酸……

晁澜帝食指轻叩桌面,这个动作同锦安简直如出一辙,薄胭沉默的看着晁澜帝,等着他的下文。

“事已至此,朕也很是为难啊……”晁澜帝貌似十分苦恼,一面说着一面瞥了薄胭一眼。

薄胭笑笑:“皇上不必为难,我此次前来,也是要同皇上商量这件事情。”

“哦?”晁澜帝挑眉,抬头看向薄胭,心中有些结紧张,她若是下跪请求自己发兵相助该怎么办?自己刚刚已经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她该是能听懂吧,但万一她病急乱投医偏要求自己呢?

晁澜帝长舒一口气,脑中盘算着该如何拒绝薄胭。

薄胭看出了晁澜帝的顾虑,摇了摇头,起身对着晁澜帝福了福身子,开口道:“如今家国有难,身为赵国一员,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晁澜帝:“……”

“还请皇上准许我带雪言回去稳固朝堂。”

晁澜帝听到薄胭的话后,一挑眉,唇角荡出一丝满意的微笑,随即很好的掩盖了下去:“咳咳,这样啊……你毕竟是赵国人,又是长公主,有这样的忧虑也是应该的……不过……”晁澜帝状似十分为难:“不过你现在毕竟是我西晋的太子妃,以这样的身份总是不好介入的。”

晁澜帝思索着:“要不这样如何?朕可以派人将雪言安全送回赵国,毕竟他是赵国正统的继承人,有他在,自然能稳住局面。”

薄胭呼吸一滞,死死咬牙,若非是强自控制着,一句斥责就要脱口而出,晁澜帝明知道赵雪言年纪尚轻,自己怎么可能放心让他独自回去面对这一切,晁澜帝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怕自己赖在西晋,又或者说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自己如果要回去帮忙赵国他不拦着,但是也别牵连了西晋。

薄胭冷冷一笑,深深的看了一眼晁澜帝,虽然自己早就有了计较,但是听他说这些话不免还是伤心,自己怎么说也是嫁进了西晋皇室,却被他这般嫌恶与提防……

薄胭心意渐冷,不愿再与晁澜帝纠缠,但是私心中竟然有一丝安慰,自己自作主张,瞒着锦安回到西晋,这样做应该是正确的,他的父亲这般强硬的态度,这般心寒的处事,叫锦安亲眼所见该如何是好,自己的顾虑是没错的,自己不愿将锦安卷入这件事中,他已经保护了自己太多的,自己怎么还能眼看着他陷入两难的抉择呢,无论他站在哪一方都是另自己心痛的,所以才迷晕了他,自己偷偷回来与晁澜帝交涉。

“皇上的好意旌阳心领了,”薄胭冷笑道:“只是雪言年幼,我又怎能看着他入那虎狼之地,必然不能放他一人回去,不过皇上也不必为难,旌阳已经想好了法子,必不让皇上为难。”

晁澜帝眯眸打量着薄胭。

薄胭垂眸,从袖中掏出了一张信纸,递给了一旁的太监,那太监接过书信,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上首的晁澜帝。

晁澜帝眉头一挑,打开信纸匆匆看了一遍,面上一喜,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自己本来还担心,锦安对薄胭用情极深,自己这般对待薄胭恐怕会坏了二人的父子情分,却没想到在这样的大事上锦安还真是有论断,这不,合离书都签了。

晁澜帝舒了一口气,说话都顺畅了许多,一副吃惊的模样:“哎呀呀,这这这……”

“旌阳自知此事拖累了西晋,不愿做牵连西晋的事情,百般思索下,这才同太子殿下合离,即日起,旌阳与西晋,与太子殿下没有半点关系,所作所为亦不用西晋负责。”薄胭垂眸沉声道。

晁澜帝掂量着手中的合离书,感觉似有千斤重,看着薄胭的目光多了一丝感叹,默了片刻道:“这合离书……斯年可知道?”

薄胭:“……太子殿下亲自按的手印。”

晁澜帝沉默片刻终于长叹一声:“既然如此,你二人已经决定,那便这样吧。”

“谢皇上。”

薄胭跪地,轻轻叩首,而后起身利落离开,今次一别,自己与西晋,与锦安,就再也没有丝毫关系了。

目送薄胭那消瘦的身影渐渐远去,晁澜帝终于是冷了一张脸,思索片刻,淡淡开了口:“斯年没有消息?”

“回皇上,守城侍卫禀报今日回帝都的只太子妃……额……旌阳公主一人并上太子殿下的两名侍卫,并不见太子殿下,想来太子殿下并没有一起回来。”

晁澜帝点了点头:“明日派飞鹰队的人护卫旌阳公主回赵国。”

那太监一惊,飞鹰队?那可是历来只护卫皇上的禁卫军啊,晁澜帝竟然亲自派了他们去?是为了给旌阳公主脸面吗?可是也不至于如此啊,毕竟旌阳公主已经与西晋没有关系了,若是做给别人看自己,派禁卫军互送已经是极限了,有哪里用得着动用飞鹰队?

“皇上,这飞鹰队乃是护卫您的,派去给旁人恐怕……”太监犹豫道。

晁澜帝只是想看着手中的合离书,长叹一声:“你可曾见过斯年在什么文书上按过手印?”

那太监一噎,不解其意。

“他这孩子性子奇怪,即便是当初他受封太子的文书,依照礼法应该加盖手印他都没有遵从,可是现在小小一个合离书却……”晁澜帝一叹:“恐怕是旌阳公主在中间使了什么手段,才有了这合离书……于情于理,是我西晋对不住这孩子,既然不能帮她,便将这算作是补偿吧,有了飞鹰队的护卫,她回赵国也不必如弃妇一般太难看。”

“奴才遵旨……”

这件事情耽误不得,既然合离书都已经呈了上去,薄胭回府后就立刻收拾行装,想要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开便离开。也是想要趁着锦安还没回来。

赵雪言早早的等在了府上,赵国发生的事情薄胭并没有瞒着他,毕竟他才是一国之君,回去之后要面对的只会更多,所以薄胭将现在的状况,早早的就告诉了赵雪言,这也是赵雪言为什么这一次没有跟着薄胭外出的原因,他知道薄胭此行要做什么。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赵雪言能够这样听话的配合薄胭,这是薄胭仅有的开怀一点的事情。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但是整理起来还是费一些时间的,对府中上下虽然不知道薄胭这样记着整装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是眼看着太子没有跟回来心中似有所悟,难不成是二人起了什么矛盾?现在太子妃是闹着离家出走呢?可是不应该啊,这是皇亲,哪里是能这样使小性子的,太子妃也并不是这样性情的人啊。

可是虽然如此想着,下人们到底是没敢多嘴,只能听命收拾。

再说皇后那边,当天晚上就知道了两人合离的消息,喜不自禁,连声感叹,又听晁澜帝说了原委后,对薄胭此事的作为也十分满意,原本皇后看不上薄胭是因为薄胭嫁给了他的儿子,现在薄胭已经同锦安合离,皇后厌恶薄胭的最关键一点没有了,再看薄胭倒是想起了她的些许好处,她对自己大体还算恭敬,对府中下人也没有疾言厉色过,上次为了赵雪言她虽然顶撞了自己,但是也打了那妃子的脸这是自己喜闻乐见的,这样看,要说她的不好处……除了二嫁的身份,好像也想不出来其他的来。

这样想着,皇后自觉不应该同小辈一般见识,思来想去为表大度,让下人准备出了些许路上用的物件给薄胭送了过去。

薄胭那边收了东西,领旨道谢,并没有时间进宫谢恩,当然,薄胭也没想去见皇后,想来,她也不想见自己吧。

所以说,有一些人,只有在你顺着他的时候,才会觉得你好,这种感觉,无关你自身如何,凭的不过是他自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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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归国

早在同锦安离开帝都的时候薄胭就已经修书一封给了薄中青,言明自己的情况,薄中青眼看着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深感自己又一次的拖累了薄胭,无颜之下只得点头同意。

第二日一早,薄胭拉着赵雪言踏上了归国的路途。

和离,况且还是皇家,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张扬的,当天天还没亮,飞鹰队的一队精英便聚集在了帝都正门口,马匹集结,一辆楠木马车等在城门口。

丑时三刻,太子府的马车准时出现在了城门口,马车停下,薄胭拉着赵雪言一前一后的下了车朝这边望去。

带队的是白秋染,考虑到薄胭是女子,此次回赵国连一个丫鬟也没带,这一路上多有不便,晁澜帝特命白秋染一路护送薄胭回赵国。

白秋染见了薄胭,连忙皱着眉头赶了上来,先是拱手问安,得了薄胭的应允后急急起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和离?你要回赵国?”

自己今日晌午刚下朝便被晁澜帝重新叫回了宫中,给自己布置下了护送薄胭回城的任务,这着实是让白秋染吃了一惊,朦朦胧胧只觉是在做梦,那日自己同薄胭说了赵国朝堂的事情之后薄胭同自己简单的分析一下后就没有下文了,自己见她并没偶她大的反应还以为并没有什么大事,觉得她同锦安应该有了解决的法子,再看她二人离开帝都去游玩,就更加心安了,却没有想到,这不过几日,等来的却是两人和离的消息,因为急着去飞鹰队领人,也没有时间去太子府,到现在两人才见面。

白秋染焦急的往薄胭身后望了一眼,眸色一沉:“斯年呢?怎么不见他?”

薄胭扯扯嘴角摇摇头。

白秋染也顾不得许多,焦急的拉住薄胭的手:“到底怎么回事?斯年怎么会同意与你和离?他明明对你……对你……不可能的啊!”

薄胭苦笑,想到同锦安分别时的情景,心头一痛,在饮那杯酒之前,他明明问过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让他喝,他分明是知道那酒中有什么,他猜到了自己的意思,那句话翻译过来是问自己是否真的要这样做。

面对自己的答案,他喝了那杯酒,那就是他的答案了。

也是,他毕竟是西晋太子,对于赵国的情形自然心知肚明,他……是成全了自己吧。

白秋染继续道:“事出突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百里,你……你非走不可吗。”

白秋染与薄胭算不上十分亲密,甚至二人最开始还是“情敌”关系,但是即便如此,二人私心中对彼此都有些许好感,

一个艳羡对方自在洒脱,一个崇敬对方聪慧端庄,再然后,百里栀闹着出家,朝天寺上的一桩事再到那日促膝相谈之后,二人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实际上关系早就缓和了许多,若是能长此以往,二人该是能成为一辈子的挚友吧……薄胭这样想着。

可惜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启程吧,再晚些天亮了,百姓多了,想走就难了。”薄胭摇了摇头道。

白秋染望了望天边渐渐升起的鱼肚白,懊恼的一跺脚,对着薄胭施了一礼:“太……旌阳公主……请。”

薄胭为赵雪言整了整身上的披风,叹了一口气,再次转眸看了一眼夜幕下的帝都,陌生又熟悉的场景,空无一人的街道,自己来了帝都不过大半年,如今要离开,却是满心的不舍……

不知为何,薄胭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句话:“世人谓我恋长安,其实只恋长安某”

自己不舍的,终究是那个“某”吧。

“太子殿下。”不远处的街角处,一对黑衣人立在同样身着黑衣的锦安身后,有些担忧的望着锦安苍白的脸色和干裂的嘴唇。

从那村庄到帝都,骑马最快也要一日半的时间,太子殿下为了掩人耳目,比起太子妃晚出发了半日,一路上半刻未歇,连带运气了轻功,竟然同太子妃同一时间回到了帝都,可是太子殿下却并没有阻止太子妃,眼看着太子妃进宫、出宫、回府收拾行李……

这一切的一切太子殿下都隐在角落,安静的看着,明知太子妃递上了和离书,明知道太子妃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可是太子殿下就那样安静的看着,半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这样着急的赶回来呢?

属下一叹,自己等人都明白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的用心,觉得这世上该没有比这两人更般配的了,可是既然如此,又不知道太子妃为什么会离开,他们身为下属,对朝局没有什么概念,自然也就不知道现在赵国的情况。

“太子殿下,再不拦着,太子妃就真的走了。”一个侍卫犹豫许久,终究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城门被打开,白秋染翻身上马,一甩披风,对着下首飞鹰队比了一个手势准备离开。

队伍慢慢行进,天边的光亮也越发扩大,城门列出的一条缝隙似是银河一般,仅仅一道,隔绝了两个世界。

锦安怔怔地望着薄胭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罢了,拦着又能如何……我早就知道她并非寻常女子,此身又怎能只被情爱所束缚,她肩上的,是整个赵国……”

属下闻言,垂眸一叹,不再言语,毕竟夫妻一场,辞去该市永别,竟然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能当面说吗……

薄胭此次会赵国,并算不上光彩,虽然是和离,但是这个时代毕竟对女子多有苛责,现在她会赵国也算是躲回娘家,自然一阵流言蜚语,薄胭在路上半点也没敢耽搁,夜以继日的赶路,终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赵国的边境,好在一路上有白秋染与飞鹰队的人照顾,整体还算顺利,再加上无论多么辛苦赵雪言都没有吭过一声,这才是让薄胭最最欣慰的。

既然已经到了赵国的地界儿,薄胭自然可以松一口气了,派去给薄中青传话的人也飞鸽传书回了消息,说是朝中亦派出了士兵来迎接,必定要风风光光的应回薄胭等人,叫薄胭可慢些走了。

薄胭听了这话,本是有些不同意,但是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薄中青的意思,现在朝中那些反派老臣已经将那位“私生子”带了回来,这就直接威胁了赵雪言的地位,现在自己和离回国虽然不值得声张,但是队伍中有赵雪言啊,现在不可让百姓觉得朝中老臣寻回来的那位有继任皇位的可能性,所以此刻赵雪言回国,自然要办的风风光光的,一切依照皇家礼仪!

此举,就是要昭告天下——赵国的王,回来了!

薄中青安排的阵仗实在不小,整整调动了一个营的兵力来迎接薄胭与赵雪言,这还不包括宫中派来的宫女太监等人,一行人与薄胭等人汇合后,便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既然已经同赵国的人马碰上了,按照常理来说,白秋染一行人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可以打道回府了,但是眼看着赵国朝堂上的局势,白秋染没有立刻回程,而是带着飞鹰队的人与赵国军队一齐前进,要将薄胭送到京城才好。

薄胭明白,白秋染这是要帮自己和赵雪言壮声势,心中十分感激,

进京的路上,队伍就开始缓速前进,左右也不不过两三日的路程,自然能拖则拖,让自己等人回国的消息被越多的人直到越好。

三日后的傍晚,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京城,白秋染等人也没有了继续陪着薄胭的理由,这便准备辞行,分道扬镳。

白秋染同薄胭相对而立,两人深深的望着对方。

薄胭:“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此行多亏了白将军,我在此谢过了。”

白秋染摇摇头,一叹:“你,准备怎么办?”进入赵国后,两人也交谈过很多次,对于眼下的情形,白秋染也有了认知,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知,让白秋染再也说不出挽留薄胭的话,眼前自己面对的不再是薄胭这个人,而是一国之母。

薄胭道:“齐国的人马虽然虽然虎视眈眈,但是终究出师无名,虽然急迫,但是一时半刻应该没有什么大动作,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朝中那位‘皇子’,攘外必先安内啊。”

白秋染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沉默片刻,白秋染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那斯年……”话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自己等人在进入赵国后行进缓慢,若是锦安有心想要追的话不可能追不上,现在锦安还没出现,答案只有一个——他已经默许了薄胭的离开。

白秋染垂眸,心口有些钝痛,原来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业面前竟然是这样不堪一击,即便是锦安也没能坐到他曾经许诺的……

“白姑娘。”薄胭换了称谓,柔柔一笑,目光落到不远处整装待发的士兵身上:“日后若有机会,我还想去喝你和百里的喜酒呢。”

这一路上,薄胭于白秋染聊的很多,提到百里栀的时候,白秋染脸上总是回露出笑容,看来自从那日“抢婚“以后,他二人相处的很好,青梅竹马,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自然是好的。

白秋染垂眸,口中一片酸涩,薄胭回到赵国,危机四伏,胜了自然好,若是败了……她哪里还有命喝自己的喜酒……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诀别

在京郊外的驿站,薄胭与白秋染道了别,白秋染率领飞鹰队的人,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薄胭立在城门口久久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队伍,似有所思,沉默许久,身子猛地一颤,呼吸不稳,只觉得错过了现在恐怕一生都没有机会了,当即也顾不得许多,来不及多想,动作比脑子快,提起裙摆向前跑去:“白姑娘!白姑娘!”

这一跑可惊了在场一众人,薄胭从前在赵国,给人的印象从来都是沉稳端庄,一国之母,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显露出了这副慌张的模样来。

众人震惊之余,连忙跟上,几个侍卫的腿自然比薄胭的要长,三下两下就追上了薄胭,可是碍于身份也不好靠近薄胭,更不敢施以阻拦,只得束手束脚的跟在薄胭身边,怯懦怯声道:“太……公主,公主……慢着点儿,当心当心!”作为赵国的宫内的侍卫,一时间还分不清应该称呼薄胭什么。

好在白秋染的队伍并没有走多远,听见后面的喊声连忙勒马停住,转身看见了身后狂奔的薄胭亦是一惊,连忙翻身下马急急的迎了上去,扶住了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薄胭:“公主,公主,您……”

薄胭跑的衣裳凌乱,鬓边也散了,喘着粗气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白秋染连忙为她顺气,有看了一眼左右的侍卫,那些侍卫眼看着薄胭没有危险了,便识趣的退了下去,想着该是薄胭在西晋同白秋染十分要好,一时难舍要说些私房话才做此举吧。

白秋染给薄胭顺着气,一脸担忧:“到底怎么了?怎得这样急?”

薄胭平日里都是个娇弱的身子骨,作为大家闺秀连走路步子的长短都是丈量过的,猛地跑了这么远的路自然有些受不住,默了许久,好歹是喘过来了这一口气,等到呼吸平稳些了,这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白秋染,目光触及白秋染眸中的担心,霎时间心头一酸,连日来强自按在心中的种种不舍、无奈、心酸,霎时间喷涌而出,伪装的坚强瞬间破裂,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这样夺眶而出,谁说自己不害怕不伤心,自己不过就是装出样子罢了。

这一滴泪叫白秋染心头一紧,印象中自己从未见过薄胭哭,再一联想到薄胭的处境,不由也心酸起来,她该是想要同寻常女子一般平安度日,可偏生为何这般命途多舛,所爱不得,父母难依,孤立无援,现在连一条命都未见得能保得住,可叹的是,她即便有诸多不愿,却依旧走的义无反顾。

“我有话要同你说。”薄胭哽咽着。

白秋染红着眼眶:“你说。”还是第一次看到薄胭如此无助的模样。。

薄胭紧紧抿唇,垂眸从腰间扯下了一个香囊,苦笑一声:“我这身上的东西,多半不是自己的,也不算什么念想,只有一件……本是不想这样矫情学人家闺阁女儿,只是也没有旁的了……”

白秋染将那香囊接了过来,巴掌大的香囊上绣着一朵并蒂牡丹,白秋染毕竟不懂女红,但是看着那针脚不甚平整,也算不上极好。

“这是我初学女红时绣的物件,一直随身带着,先暂且放在你这里……若是……若是此次我能顺利挨过去也就罢了,可若是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便把这香囊交给锦安,就算全了我二人夫妻一场……”薄胭越说越哽咽:“你说说,我是不是很惹人嫌,明明人死如灯灭,还偏要他记着我。”

白秋染一个没有绷住,嘴巴一撇险些哭出声来,这样天上地下的良配,怎的老天爷就这样不开眼,薄胭吃的苦楚也算够多的了,为何还要这样折腾她。

“可是我一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我许他再娶,许他儿孙满堂,可是……只求他别忘了我,哪怕百年后心中只有一丝念想也是好的,无声无息的离开,仿若没有来过,凭什么!凭什么!”薄胭恨声道,这样一个好的人,降在自己身边,怎得就没有留住呢,若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自己也就死心了,现在面对的是死局,内忧外患,恐怕再难翻身,自己不甘心啊,一旦身死,就再也没有办法看到锦安了,自己甚至都没有与他好好道别,百年之后他是否在儿孙绕膝的时候能够偶尔想起曾经在心上惦着自己这样的一个人……

白秋染死死拉住薄胭的手:“他那个负心汉若是敢再娶我非剥了他的皮!你等着!你等着!”在白秋染心中依旧对锦安没有来找薄胭而挂怀,她不懂,明知道薄胭此行是九死一生,他怎么也应该留住薄胭啊,绑也好,哄也罢,总不能这样轻易的放薄胭来送死!

薄胭苦笑,说什么都没用,自己与锦安都不单单代表彼此,谁又能随心而动呢,此次自己离开西晋,从晁澜帝与皇后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很高兴,不给锦安找麻烦,是自己能最后为他做的一点事情了。

……

白秋染带着薄胭的香囊再次踏上归途,薄胭一身宫装,挺直身子端正的立在原地,仿佛刚刚那个焦急失态的并不是她。

白秋染与队伍渐行渐远,这一次,薄胭再也没有追上去。

薄胭带着赵雪言回朝了,声势浩大,朱雀长街跪满了百姓一直到护城河旁满满的都是人,朝中护卫将薄胭二人的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一路提防着任何意外发生,好在一路平安无事,薄胭与赵雪言顺利的回到了皇宫。

宣政殿内,薄中青与一众朝臣早早的侯在了大殿内,薄胭领着赵雪言,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了进来,表面平和,内心却一派紧张,这个场景让她想到了带着赵雪言登基当日,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却是物是人非。

薄胭冷眼打量着骠骑将军明伟,那个主张找到了先帝私生子的人,此刻的他正一脸恭顺的拱手施礼,但是内里想着什么,半点也看不出来。

许久不见,薄中青的老态越发明显,须发皆白不说,原本笔直的脊梁也变的有些佝偻着,眼看着薄胭与赵雪言的到来连忙起身,看着薄胭的目光略带有些闪烁,若不是因为自己不按照薄胭的嘱托行事,又怎么回引得朝堂内乱,自己只是太过自信,自认坐在丞相的位置上多年,一直将赵国管理的井井有条,却没想到如今自己皇上的身份比照丞相的名头越发名不正言不顺,难以服众,而自己又逞能,有些急功近利,这才导致了现在内忧外患的结果,逼得薄胭不得不同赵雪言回国收拾这烂摊子。

薄中青此刻心中说不出时什么滋味儿,从前满心觉得自己能守护薄家,守护薄胭,守护赵国的一国丞相,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罢了,再回头看自己着一辈子,好像并不如自己期望一般,自己毕生所愿为国为民,可真正坐上皇位之后才更清楚明白的发现,从前自己护卫的嘉和帝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护卫那样的人一生,自己又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建树,只拼了老命保证赵国不至堕落已经是极限,若是自己早早发现嘉和帝并非配得上自己忠心之人,又何必辜负了自己最好的年华来守一个这样的皇帝,更搭上了自己的女儿,断送了她终身幸福,让她年纪轻轻守了活寡还要为了赵国殚精竭虑险些丧命,好不容易薄胭逃出了这座牢笼,却又因为自己的自作主张而生生又将她拉了回来……

薄中青面色铁青,嘴唇有些颤抖,自己愧对这个女儿啊……

薄胭拉着赵雪言走上皇座,挺身昂首俯视着下首群臣,转过头来与薄胭对视,凌厉的眉目忽而一软。

对与薄中青,薄胭怨过,恨过,甚至从西晋被迫离开的时候,薄胭不能说自己对薄中青半点埋怨都没有,埋怨他太过自负,埋怨他刻板不化,埋怨他太过迂腐,若非如此,自己也不必……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对上薄中青那双浑浊疲倦的双眼后霎时间烟消云散。

薄胭心头一痛,他是自己的父亲,若说从前将自己送到宫中为后时为了薄家,为了他自己,那么现在他自作主张却并不是为了争强好胜,事实上,从他接任皇位的那一日起,他就是为了自己考虑,他用他一生忠君的名头换了自己的安稳日子,现在他看似不听自己劝告,实则是用他自己的方式想要稳固朝堂,想要等着赵雪言成年之后还他一个安稳的赵国,这样也可以免除自己的一些负担,却没想到事与愿违。

望着薄中青斑白的头发,薄胭暗自握拳,薄中青也该是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却因为自己而站在朝堂上当靶子被众人围攻,说到底是自己不孝,不能令父母心安。

薄胭伸出手来拉住薄中青的双手紧了紧,不必多说,知晓一个眼神便是安抚之意,而后薄胭转头重新看向下首众人,目光在几个欸总领大臣的身上略顿了顿,冷冷一笑:不妨事,如今自己回来了,看看哪个还敢造次!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哪方势力

薄胭与赵雪言在朝堂上只是打了个照面,明知道下首人各怀鬼胎便没有多说,略道了两声辛苦,寒暄了两句,就命群臣退下,径自拉着薄中青往偏殿去了。

初初回到赵国,连母亲都没有时间见,衣裳都没来得及换,薄胭与薄中青便开始就眼前的局势开始商议,赵雪言亦在一旁听着。

薄中青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了对着赵雪言深深鞠躬,满脸愧疚:“太子殿下……老臣实在愧对……愧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赵雪言连忙去搀扶薄中青:“这是哪里话,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薄中青已经为帝,但是二人对彼此的称谓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彼此都舒坦。

薄胭率先落了坐,从西晋一路折腾回来,到现在片刻未歇,她是当真有些累了。

“父亲,叙旧的话且待会儿再说吧,现在朝堂上的情形怎么样了?你细细同我说说。”薄胭认真道。

薄中青收起了面上的愧疚,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连忙道:“并不好,今日你们回朝,该是百官来的最全的时候,前几日不是这个告假,就是那个告假的,如今为父的立场再难治谁的罪了。”薄中青一叹。

薄胭冷冷一笑,好啊,现在都已经闹到罢朝的地步了!这些人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赵雪言挑眉,思索片刻微微一笑:“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薄大人记住那些人都是哪个,也省的咱们费力打听那些叛党都有谁了,日后一并收拾了!”

那副自信好笑的模样像极了锦安。

薄胭看着赵雪言,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对假父子,在一起时间久了,还真是有两分相像了。

薄中青有些惊讶的看向赵雪言,半年时间没见,赵雪言离了皇宫后倒是越发有皇帝的样子了,听说在西晋的时候是锦安亲自教导的赵雪言,想来是毫无保留的指导才让赵雪言有今日的光景,现在的他再不是只会躲在薄胭身后迷茫不知该如何做的黄口小儿了。

“就像雪言说的,这些人即便是罢朝也不妨事,不过是做这些想要激怒父亲,等着抓您的把柄好提让位的事情呢。”薄胭分析道。

薄中青点点头:“这些人中,是以骠骑将军明伟为首的,这人倒是有些脑子,只撺掇着下首党羽给我找不自在,他倒是一派清正。”

“那是自然的,大人毕竟皇位在身,他若充当出头鸟,真的被治罪了岂不难看。”赵雪言扁着嘴,一本正经的分析着。

薄胭看他认真的模样,心头稍霁,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小事,说白了他不过是谋划着要给他新的那个皇子开路呢,倒是那个孩子,才是重点,可找到行踪了?”

薄中青道:“明伟一直隐而不发,但是我派去查看的人回来消息,说是那边应该已经将那孩子带回了京城安顿着了。”

薄胭皱眉:“如今我们回来了,想来那人也该现身了。”

“只是……”薄中青有些犹豫道:“我还是有一点顾虑,若那孩子当真是先帝的亲骨肉呢?毕竟是皇上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了,难道也要下死手整治?”

薄胭不语,看向了赵雪言。

赵雪言一怔后皱紧眉头,默默咬牙,对于自己老爹的风流韵事赵雪言自己也无甚信心,想来当真在什么时候给自己添了这个“兄弟”也未可知,但是……思索了片刻,赵雪言下定了决定,抬起头来看向二人:“那便看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是天性纯良被贼人所用,还是当真心怀叵测妄图篡位!若是前者,他毕竟是我唯一的血亲,我自然好好待他,若是后者,”赵雪言的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父皇的诏书清清楚楚是传位给我,凭他什么人也改变不了!”

薄中青一怔,而后赞赏的看向赵雪言,公私分明,杀伐决断,这孩子确实是长大了,让他随薄胭出去是对的,跟在薄胭身边,他确实能够学到在宫中毕生都难以学到的东西。

薄胭亦是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有长进了。”

赵雪言的了吗夸奖,立刻咧嘴笑出声来:“嘿嘿,那是自然。”

“不过那些人既然想要篡位,毕定是要寻些刁钻的角度来辩白这件事情,要想顺利过关且要费些心神呢,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今日便早早休息,明日上朝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赵雪言点了点头,起身看了一眼薄胭,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知道她父女二人许久没见想要说些话,就识趣的退了下去,舟车劳顿,即便是赵雪言再活泼的性子也不免有些疲乏,是该歇息了。

满目慈爱的目送赵雪言离开后,薄胭面容猛的变的冰冷无边,转头看向薄中青,薄中青的脸色亦不好看。

“你……都知道了……”

“父亲以为能瞒我多久,我自然是知道了。”薄胭叹气道。

薄中青双目浑浊:“刘夫人的时候我以为是巧合,可是到了后来,佩瑶也出了事,我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薄胭阖眸,胸口闷闷的,说起来,刘夫人与佩瑶这二人说是曾经想要联手杀害自己的人,可是听说她二人那般凄惨的丧命之后,自己的心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刘夫人,自己的姨母,上山进香的途中被山匪所劫,可怜她四十几岁的人,一生忠贞,死前却饱受凌辱,最后更是横尸荒野,尸首腐烂的面目全非,最后还是凭借着肩膀上的一块胎记认了出来她的身份。

佩瑶,被自己派去守灵,前些日子却突然染上恶疾,浑身瘙痒难耐,挠的周身破溃后,怎么用药也不能另伤口愈合,一张脸更是生生被挠的毁了容,周身恶臭难闻,最后在极端痛苦中死去,临死前整个人就像一个血葫芦一般。

在外人看来,这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一个运气不好,一个染了恶疾,可是薄胭却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他们两个人携手杀了严六娘!

若是寻常时候,薄胭也并不会想的这样多,可是在看到严戎以后,这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那日与严戎面谈时,严戎说曾经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时的自己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当天晚上接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得知了刘夫人与佩瑶身死的消息后自己终于了解了严戎那些话的意思,这件事情一定是他做的!薄胭确定!

过往的一切,严戎不是不在乎,而是在暗中蛰伏,壮大自身的实力,等待一个合适时机,而后……十倍百倍的奉还!

也正是那天夜晚的飞鸽传书,让薄胭越发坚定了快速回国的念头,严戎既然能做到这些,那么证明他身后的势力绝对不是那样简单的!在他消失的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刘氏的事情无从查证,但是我叫人查过佩瑶的尸体,结果应该是毒杀,虽然陵寝那处僻静的很,但是想要不知不觉的给人下毒也饿并非什么简单的事,况且,佩瑶一个丫鬟,并未和人结果什么仇怨唯一的一点……所以我猜想……”

“父亲,此次在西晋我见到严戎了。”薄胭沉声说着,打断了薄中青的言语。

薄中青一怔,思索片刻反倒一笑,当真是他,果不其然……

“他与从前很不一样,”薄胭思索道:“武功比从前长进了不少,人也沉着冷静了许多……他身后该是有什么势力支撑着。”

“他去找你做什么?”薄中青有些紧张对的打量着薄胭:“他可伤了你了?”

薄胭摇摇头:“没什么,我很好,不过同他说了几句话罢了。”这话说出口,薄胭自己都想笑,自己和他可不是能够心平气和聊天的关系啊,可是事情就是那么发生了。

薄中青皱眉,自己可没忘记从前赵雪言对自己说过,在薄家被严家打压的时候,严戎对薄胭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一想到那时薄胭被逼的走投无路,自己的心头就万般不是滋味。

薄胭思索片刻,试探着说道:“齐国搅扰边境,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薄中青摆摆手:“那边出师无名,暂且是小打小闹,况且咱们现在虽然朝堂上有些混乱,但是好歹还稳得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毕竟我赵国的士兵也不是吃素对的,不过长此以往,两相僵着,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那父亲以为,严戎与齐国……”

“你是觉得,严戎搭上了齐国?”薄中青皱眉道。

薄胭思索着:“我也不确定,可是除此以外我想不通到底为何,严戎突然有那样大的本事,到底是谁给他的资本,还有,齐国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是咱们两方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又何必挑这个不尴不尬的当口发难呢?就不怕赵国平安无事后会彻底坏了两国的情意?”

薄胭摇摇头,越想越不解,虽然严戎以一届逃犯的身份能攀上齐国这条大船的可能性甚微,但是这是自己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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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说……”薄中青认真起来,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么说,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可是严戎即便是投靠了齐国又要坐到什么位置才能说动齐国对赵国出兵呢?要知道,对一国挑衅这事不小,一国之主怎么可能轻易做决断,难不成是严戎真的有舌灿莲花的本事,说动了齐王?

“他已经对刘氏和佩瑶动了手,他姐姐的仇也算报了,难不成他是连带恨上了赵国的所有人?这是想要报仇?可是既然他同你见了面又没有伤害你,那是为何……”薄中青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了。

薄胭垂眸,思索片刻,转移了话题:“不过一时半刻的齐国该是没什么大动静,毕竟就像父亲所说,咱们赵国的将士也不是吃醋的,齐国不过就是想要捡个便宜,趁着咱们内乱捞上一笔罢了,眼下咱们只要控制好局面,那么齐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时半刻倒是不足为惧。”

薄中青点点头:“没错,眼下稳住朝堂是要紧,你们既然已经回来了,明伟也该出招,他们一直说我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现在雪言已经回来了,就让回给他可好?”

薄胭摆摆手:“且等等,此事不急。”

薄中青没明白薄胭的意思。

薄胭解释道:“父亲的皇位是雪言亲自让给的,并不存在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不过是攻击咱们薄家没有皇室正统的血统罢了,若是真的就这么让了,好像当初父亲登基是真的有隐情一般,这皇位,父亲既然坐了,也不差这两日了,且等着,现在是他们看咱们不顺眼,逼急了他们,他们自然会开口的。”

薄中青挑眉,一捋胡须:“嗯……是这么个理,是我有些急了。”

薄胭笑笑:“这些时候,那些人这样逼迫父亲,父亲一时忘了也是有的,不过越是这样咱们越不能急,先出招的才是心虚的,咱们等着接招就好了。”

薄中青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意,看了看薄胭,忽的想到什么,笑意一敛:“你此次回来,你同西晋太子……”

薄胭一怔,脸色有些苍白。

“原本就是阴差阳错,现在不过是一切归位。”薄胭劝着薄中青。

薄中青心疼一叹,又一想到极难的品貌,越发遗憾,在自己心中,薄胭是这世上顶好的女儿家,若说有什么人堪配,也就应当是锦安那样的人,可这二人……注定没有缘分了。

薄中青又怎么不知道薄胭那番话是为了安慰自己呢,嫁出去的女儿自己怎么不关心,早早的派人盯着西晋那头,一有个风吹草动便马上加急告知自己,起先薄胭与锦安貌合神离的消息薄中青也知晓,但是想着二人并无甚情谊,况且薄胭也是二嫁,骄傲如锦安,这样两相无事也不错,左右薄胭有赵国撑腰,也不会被人随意欺辱了,这便随他们去了,之后薄胭同锦安感情渐笃,薄中青与薄夫人诧异之余也终于放下了一颗心,分心来整治朝堂,却没想到,这一整治就整治出了问题。

“你二人,已经和离了?西晋皇帝怎么说?我看他是特特拣选飞鹰队的人来送你的,他们……”薄中青尤自不死心。

薄胭扯扯嘴角:“我和离了,西晋十分欢喜呢,顺了他们的意,不给他们添麻烦,他们自然乐得送个排场给我,毕竟两国的情谊还是要顾的。”

薄中青狠狠攥拳,这一点自己也想到了,只是觉得还有一线生机罢了,毕竟薄胭这样的性子怎能不讨人喜欢,哎……是自己想错了,一国之君,哪个如同自己这般感情用事。

薄胭继续道:“父亲也不必这般,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西晋皇帝是个明君,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女儿也会这样做,毕竟执掌一国不比一家过日子,要考量的实在太多,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话到此处,薄胭猛地想起这般直白的说出一国之君的作为,未免有些贬低了薄中青,让他听着难免刺心,这便笑笑有补充一句:“自然,道理都是明白的,可是真要作出帝王铁血手段未免就失了人情冷暖,我现在只盼着和顺平安最重要,旁的,就当女儿今生没有这般福气吧。”

薄中青,又是一叹,没有再说话。

和薄中青谈话过后,薄胭又忙不迭的去拜见了自己的母亲,薄夫人许久没见到薄胭,如今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两相见了只是伤心,拉着薄胭半日,话没说上两句,眼泪倒是流了几盆,薄胭少不得劝慰了几句,还带让薄夫人止了哭这才作罢。

直到夕阳西下,薄胭才拖着疲倦的身子从薄夫人宫中走了出来,一身骨头如同散了架一般,恨不得能就地躺下睡上三天三夜才好,身旁的小宫女看薄胭这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模样连忙来扶,薄胭昏昏沉沉间也不知怎么回了自己的寝宫,直奔着床便走了过去,头一沉,栽倒在床上便再没起来。

这倒是唬了宫女太监们一跳,生怕薄胭是一时支撑不住咽了气,却又害怕薄胭是真的困倦了,自己贸然开口会搅扰了薄胭的清梦。

于是乎,一种嬷嬷宫女围着薄胭足足看了半日,直到腰酸背痛,终于听清了薄胭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她累极了的模样,也不敢上前为她宽衣了,这便知趣的退了下去,薄胭也就这样和衣睡了一整夜,睡梦中,薄胭好似梦见了那星眸俊朗的少年郎,又好似什么都没梦见,只在醒来之后回转了半晌神识,而后扯扯嘴角摇了摇头,罢了,纠结那些做什么,梦到如何,没梦到又如何,终究是一场梦罢了,总不是真的……

薄胭带着赵雪言回京,声势浩大,百姓都翘首盼着薄胭到底会有什么动作,儿明伟一党也做了接招的准备,可是一天两天过去了,薄胭带着赵雪言除了四处观花赏景亦或是修身养性之外,旁的事情半点没有,连朝政也未曾过问过分毫,这让一众人大跌眼镜,本是惶惶不安唯恐宫变殃及池鱼的一种朝臣亦是傻了眼,自己连跑路的包袱都收拾好了,顶头倒是没动静了?

不过这幅情形倒是百姓们喜闻乐见的,薄中青整治朝堂,朝中大臣虽然不愿意,但是赵国百姓还是十分高兴的,除了薄中青这皇位来的属实有些……不太名正言顺以外,百姓们对这个皇帝还是十分满意的,而且只要宫变,遭殃的还是百姓,还是现在这样子,自己看着就很好了。

不过这都是上位者的事情,自己一届草民能管得了什么,百姓们这样想着,缩紧了脖子,只把黄天上的各路神仙又拜了一遍,盼望着能平安了结了这桩事。

下手人各怀心思急得团团转,再看薄胭越发悠然,这两日更合计着带着赵雪言去城郊的白月湖小住一阵子,简直快活似神仙,而薄中青则是装傻充愣的继续坐着皇位,对于外头那些讽刺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厚颜无耻”“狼子野心”的话只当做听不见,现在赵雪言这位“正主”回来了,好歹算是压制了一些底下人,不好明目张胆的拂了薄中青的面子,几日早朝倒也来的勤勉。

再说明伟,亦是有些震惊,早早便见识过薄胭的手段,但却没想到她在面对自己父亲甚至是家族斗被人讥讽嘲弄的情形下依旧能沉得住气,本来自己是想着薄胭此次回来定是要赵雪言重新接管皇位的,那么自己就可以顺水推舟的请出来另一位“皇子”来,届时将这事搬到台面上说,自己已经想好了说辞,可是薄胭现在权当眼瞎耳聋,实在是不好办,总不能自己巴巴的赶上去提另一位皇子的事情,倒是落了下成,被人一看便是居心叵测……

好吧,诚然明伟自己确实居心叵测,但是这事即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也不能叫人这样直白的指出来啊。

可是明伟毕竟是骠骑将军,召集幕僚研究了几日,立刻便想到了别的法子,只得小心谋划,只等时机成熟在做行动……

而另一边,薄胭虽然表面上一派风光清闲,有意忽略有关西晋的一切消息,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传入到了她的耳中——西北与西晋终于想看两相厌,终于再次开战。

战事是由西北挑起来的,无端扯了个什么名头便绑了零阳公主斩了她一截手指,将那一截手指送到了西晋示威,目的就是为了打西晋的脸,西晋也不是吃素的,别管那零阳公主到底身份如何,但是既然以公主的名头出嫁了,那就代表了皇室的脸面,公主被斩了手指扒了衣服吊在帐前示威这是天大的耻辱,必然要还击的。

听说西金太子锦安亲自去找晁澜帝领了虎符,自请出征。

薄胭听了这消息之后身子微微一晃,随即镇定下来,虽然此番西晋受辱,但是外头也都明知道那零阳公主不过是个奴婢出身,这份“辱”也并不怎么重,西晋武将那样多,哪就值得锦安亲自领兵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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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天谕

关于西晋的事情,薄胭也只是疑惑,却也明白自己半点忙也帮不上,一来山高水长;二来自己自顾不暇;第三……自己以什么资格管这件事呢。

薄胭长叹一声,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每日深切的求神拜佛,求诸天神佛护佑锦安平安凯旋,一生顺遂无忧了。

事实上,这件事情并没有在薄胭的心中记挂太长时间,因为明伟等人已经按耐不住开始行动了……

明伟十分清楚,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当口没办法搬出那位“皇子”来,毕竟赵雪言现在无意接回皇位,自己若是带着那孩子出现,实在没法提接掌皇位的意思,最好的结果便是薄胭认了他的身份,给他封个王爷当当,三言两语便打法了,这于那个孩子自然是好的,可自己千辛万苦设计这些为的可并不单单是这些啊,既然如此……

薄胭数着日子,等着消息,果不其然,在三天以后,民间传来了一个重磅消息:在西北处的莲蓬山从天而降一块奇石,上头赫然刻着几个字——天命所归,真龙出世。

若是在乱世,这句话应该就是号召百姓取而代之,是要引起战乱的;可是现在可以算得上国泰民安,百姓虽不算十分富庶,但是好歹过的去,当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或者说自找死路的非要谋反,是以,这民间可以不必说了,那么便只能自然而然的将关注点放在朝堂上了,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这句话中的“真龙”自然指的是真龙天子,那么薄中青这个半路出家的实在有些算不上,而赵雪言自然算得上血统正宗,可是他从小到大都在皇室,也是做过皇上的,要有什么天象开示早就有了,何必等现在才有这么一块奇石掉下来,那么这么看来,这块奇石的出现是另有所指啊……

于是乎,在这个众说纷纭的时间段,明伟十分自然而然的上奏表明自己不负众望,终于将流落在外的皇子寻了回来,现在已经安置在了京郊驿站,只等着薄中青与赵雪言等人召见呢,而且,那块莲蓬山的奇石,自己也已经派人运了回来,还请皇上过目。

薄胭得了这个消息后,微微一笑,自己一直很好奇明伟那边会如何提出那孩子的存在又能顺利的和重新定皇位人选扯上关系,没想到竟然是谎称天命?

听说同那奇石一块回京的还有莲蓬山道观的馆主长青真人,说起来这块奇石之所以会令众人这般重视,与它被发现的地点有很大关系,蓬莱山乃是赵国有名的仙山,蓬莱观更是赵国有名的道观,

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慕名而去想要得道成仙,所以,此刻那长青真人亲自护送那奇石回来,众人在心中便对此事信了几分。

薄胭冷笑,呵,明伟倒是厉害,能将长青真人请来为那块石头保驾护航。

三日后的朝堂上,因为长青真人与奇石的到来,薄中青带着薄胭与赵雪言一起上了朝堂,虽然现在薄胭二人名为公主世子,实则从前的身份众人心知肚明,所以并没有什么反对的人,而朝中人多数也明白,今日并不单单是简单的会面,好些事情,在今日都要有一个定论了……而薄胭与赵雪言今日来朝中也并不是为了那块石头,两人清楚,今日,明伟定会带那孩子前来。

那“天命所归”的石头以及那“天命所归”的人一起出现,单单是在舆论上,便会给众人造成一种“真命天子”终于归来的假象……

这日阳光正好,薄胭两人端坐在薄中青下首,一个是现任皇帝,另外两个是曾经的皇上与太后,这三人往上头威严一坐,实在是有气势的很,单单是看这情形便叫众人屏声静气了。

殿外的广场上,长青真人长衫飘飘,一手捋着长长的白胡须,一手握着拂尘,一派仙风道骨,他身后是一众宫人,推着一辆金丝楠木的平车,上头是那个传说中的“奇石”。

那块石头并不怎么大,不过一人多高,通体平滑,隐隐透着白光,上头隐隐约约能辨认出传说中的那几个字。

薄胭盯着那块石头看了半晌,扯扯嘴角:嗯,看来明伟选材还是很用心的,这块石头看着倒是有几分“仙气儿”。

长青真人来到殿中,款款对着上首拱手问安:“参见皇上,公主,世子殿下。”

前面说了,他是整个赵国有名的得道真人,地位等同于国师,修道之人又本是超脱俗世之人,自然不会过多的施以虚礼。

薄中青点了点头:“道长远道而来,辛苦了。”

长青真人道:“天降祥瑞,护送来京乃是修道之人的本分。”

薄中青但笑不语。

长青真人继续道:“既然贫道已经将着奇石带来,还请皇上一观。”

薄中青点了点头。

长青真人对着下人挥了挥手,宫人们便将那平车往前推了推,叫上首的薄中青三人能够看的轻。

薄中青几人远远的打量了一眼那石头,并未过多表示,只是点了点头,下手众人则是或新奇或疑惑的对着那石头指指点点。

长青真人清清嗓子继续道:“这乃是前些时候贫道那小徒在后山发现的,上头的字迹依稀可辨,乃是上天的意思,贫道不敢怠慢,连忙禀明朝堂,快马加鞭的将‘天谕’送了过来。”

薄胭挑眉,三言两句就将那快石头变成了“天谕”?呵,谁给你的勇气!

长青真人到底有没有和明伟勾结,自己不知道,但是长青真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自己倒是十分质疑,这块石头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过凑巧,自己根本不信有什么“天谕”,不过就是明伟为了那孩子寻来的借口罢了,长青真人可能知晓也可能不知晓,若是知晓,那便是与明伟联手帮忙谋反,若是不知道,他不是自称已经得到成仙就差羽化了吗,难道连一块石头的真假都辨别不出来,即便没有谋反之罪也是信口开河!以得道仙人的名义欺骗信众,所以,无论是哪一点,他都不值得自己宽恕。

“贫道恭喜皇上,真龙出世,这是我赵国之幸啊。”长青真人拱手微笑,背脊依旧挺着笔直,一派出家人的清高模样。

在场众人眼色各异,没敢跟着长青道长一起胡夸,皇上就在上首坐着,到底是哪里来的“真龙”,诚然薄中青的身份存疑,但是最起码还坐在皇位上呢,这长青道长还真敢说。

薄胭微微一笑,款款起身,转身对着薄中青一福:“女儿恭喜父皇,得真龙庇佑,必然能够福泽万年,我赵国必定国泰民安。”

薄中青满意一笑,众人一愣,互看一眼,连忙点头称是,只有明伟的党派并没有什么表示。

长青真人亦是一愣,淡淡地瞥了一眼薄胭没有言语,她既然如此打圆场,自己道不好直白的指出那“真龙”不是薄中青了,否则岂不是当面谋反。

长青真人转头看了看明伟,二人互换了一个眼色,明伟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皇上,前些日子寻到的那孩子现下正等在外间,是否要宣召?”

薄胭眸色一寒,该来的还是来了。

薄中青亦是敛了笑意,转头看向明伟:“骠骑将军一切都自行做主了,还问朕做什么。”

明伟笑笑:“微臣惶恐,只是那孩子毕竟是皇家血脉,微臣才自作主张接了回来,今日又赶巧同长青道长和天谕一同进京,微臣想着该是双喜临门,便没等通报便带人侯在了外间,是微臣思虑不周,皇上恕罪。”

薄中青冷冷一笑,好些话以自己的身份不便说出来,好像自己把持这朝政仗着身份作威作福一般。

薄胭坐下,转头看了一眼赵雪言,赵雪言笑笑,挺直了身子朗声道:“骠骑将军从前我当政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忠君爱国的人,为了赵国你还真是费尽心力,这样的忠臣合该赏啊。”

明伟一愣,许久未见,这曾经的黄口小儿怎得说话这样凌厉了。

“不过……”赵雪言敛了笑意:“将军未免太过鲁莽了一些,我自幼从没见过什么皇室兄弟,怎的如今就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民间的兄弟?若是有这人的存在我为何连个风声都没听到,再说了即便此人身份不假,这也是皇家内里的事,说白了并不是什么值得张扬的事,你本该带着这孩子私下向皇上禀报,待查明真相之后再做论断,以免混淆皇室血统,现在倒好,私下将人接了回来闹得满城皆知,又自作主张带到朝堂上,我赵国的金銮殿是什么人都能上的吗!你置皇家颜面何在!你置先帝何在!你可明白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一字一句,句句直指明伟痛楚,最后三问更是问的明伟哑口无言。

众人有些诧异的看向赵雪言,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赵雪言究竟在西晋经历了什么,怎么一夕之间竟然变成了大人一般?!说话如此有理有据!

第一百六十一章 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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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可大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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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言进宫进的非常顺利,大殿上问了几问便被薄胭留了下来,那块奇石也被放在了宫门外令百姓观摩,里里外外围了三圈护卫,一块石头,保护的比花都娇气,百姓们远远垫着脚尖伸长脖子费尽气力就为了沾一沾这祥瑞的福气。

左看看右看看,众人对视一眼,颇为莫测的点了点头,不愧是祥瑞……这石头,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石头……

至于长青真人,薄中青特地留了他在京中小住几日,美其名曰他一路护送奇石辛苦,留他下来休息之余再共同讨论道教道法,对其十分礼遇,一时间长青真人风头无二,几乎整个赵国无人不知他的名号。

而更令众人挂心的则是王之言这个人,虽然薄胭等人并未完全承认他的身份,但是却也没有否认,对于这个可能多出来的龙子龙孙,大家是好奇与期待参半,好奇的是这人当真是皇室血脉吗?期待的则是万一有什么岔子,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而另外一边,西晋与西北的战役也终正式打响,此次西北也是孤注一掷,整整投入了二十万大军全力攻击西晋边关要塞,强攻突袭之下竟然让他们连连攻下了两座城池,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一时间西晋人心惶惶尤其是边关百姓,有能力的早就携带家眷逃命去了,无能为力的只能守在边关,只期望着帝都的援军快点来,可是帝都与边关毕竟相去甚远,锦安即便带兵火速前来也堪堪走出一大半的路程来,这样算下来,该是没两日,两军便能碰上了。

可怜的零阳公主则是被西北当成了活靶子,命是保住了,可是大军行到一处,必然会将她先祭出来,为的就是激怒西晋将士,叫他们按耐不住,进而乱了阵脚,此举虽然阴险且有失体面,但是胜在好用,听闻那零阳公主几次想要寻死,都被西北那边的人拦了下来,可怜一个如花般的女孩儿,短短数日就被折磨的皮包骨,一张脸也毁了,甚至被扔到了军营中充为军妓,实在可叹的很。

薄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怔愣了许久,那样的苦楚,自己略想想都会浑身寒颤,那零阳公主的音容笑貌不断在自己眼前闪现,这人即便是被救下,恐怕多半也……未曾想到,当日的那一面竟然有可能是此生的最后一面,这世事无常又哪里是人能料到的……

不过感叹之余,薄胭倒是又想到了另一桩事,西晋与西北不睦多年,这一仗是早晚要打的,之所以来的这样快,恐怕也同那五王子洛扎再锦安手下吃了亏有关系,仔细想想,当初晁澜帝与皇后那样痛快的答应了自己与锦安的和离,他们应该没有想到变故会来的这样快吧,若是他们当初并未那样丢下赵国,现在西晋有难,两国为联姻国,赵国必然相帮,可是如今呢,他们为了避祸扔了自己,赵国眼看着并没起战火,西晋那边却是打了起来……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薄胭起身,合掌向天,默默的念着那个心中的名字,再次期盼他平安。

乾坤殿中

薄中青头痛的捏捏额角。

薄胭一进门便看到薄中青这副模样,笑笑道:“怎的?出什么事了?”

薄中青指了指奏折:“还是来了。”

薄胭坐下,依旧笑吟吟道:“让我猜猜,可是齐国那边不老实了?”

薄中青挑眉:“你听到消息才来的?”

“我猜的。”

薄中青看着薄胭满不在乎的模样,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着急吗?

虽然心中这样想着,但是薄中青还是郑重道:“齐国那边宣称在边界处寻到了失踪多日士兵尸体,说那士兵死的蹊跷,要进城巡查,守城大人自然不肯,两相僵持着,已经许多天了。”

薄胭点了点头,这事说大便大,说小也小。

“父亲不必担心,暂时来说,这并不成事。”

薄中青挑眉,微微一笑:“怎的?原来你真的早就料到了?”

薄胭道:“我起初也是猜测,明伟费了这样大的力气寻来那个王之言,又和长青真人扯上了瓜葛,他虽然是骠骑将军,但是在朝堂上毕竟没有什么根基,从前都是依仗着严家的,现在怎么就忽然间能够独挡一面了呢?他一向是个武夫,我从前怎么没见他有这样的脑子与成算,十有八九事有人支招的。”

“你觉得是齐国?”

薄胭摇头:“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严戎。”

薄中青满脸疑惑。

薄胭冷静分析道:“自从我回到赵国,便从未有一日放弃追查严戎的下落,可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没有踪影。”

薄中青点头。

“在西晋的时候也就算了,锦安能够动用的人力毕竟少数,况且还是偷偷进行,寻不到严戎也情有可原,可是如今是在赵国,咱们的地界儿上,我断定严戎即便没有亲自在这里,也定会留了眼线才能这样明白咱们的动向,可是没道理咱们花了这样大的力气,竟然半点消息也查不到啊,自然,我早前觉得严戎与齐国有勾结,但是齐国的手毕竟伸不到这么远,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赵国内,有严戎的人。”

薄中青挑眉,似有所悟:“所以说,你是觉的那人就是明伟?!”

薄胭点头:“没错,明伟本就是严家的人,又是少数从前严家党羽依旧掌权之人,我相信以严戎的本事该是有法子联系上他,就像我从前说的,明伟本人并不是有成算的,显然是严戎在背后给他出招,布置了这一切。”

“可是严戎现在不过是躲在暗处,即便可能与齐国有联系,可一无实权,二无保障,明伟为什么会听他的?就不怕一招行错满盘皆输?”

薄胭摇头:“明伟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是傻的,他非常清楚,他作为严家曾经的党羽,已然失了圣心,现在是赵国一时回转不过来正是用人之际咱们才能容他,一旦过了这个阶段,他此生能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已经是极限,要想再有什么作为恐怕是难了,若是这个当口,严戎忽然许些他梦寐以求的东西,难保他不会兵行险着。”

“可是,他能许明伟什么?他又有什么?”

“这我还不得而知,可是父皇,那严戎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他若是想做必然能坐到,毕竟……佩瑶和……当然,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薄中青皱眉思索片刻,心中对薄胭的话已经赞同了几分,如此想来,好像也是有几分可能性的。

“那么你是觉得齐国现在并不想要攻打咱们?”

薄胭点头:“我觉得,他们只是想要给咱们制造混乱,父皇忘了那石头上写的什么?‘真龙出世’,这是摆明了闹着说咱们薄家不配在皇位上坐着,现在边关又有了祸端,必定民心惶惶,他们再添油加醋,百姓对薄家在位的不满会越发扩大。”

薄中青思索片刻,扯扯嘴角:“他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那王之言上位?”

薄胭笑笑:“自古,立嫡立长,这个王之信可是比雪言长了几岁啊,倒是占了一个‘长’字,若是他们非要以此理论的话恐怕一时半刻说不清楚,这事,总是越拖变故越大的。”

薄中青冷哼一声:“先帝亲口叫太子殿下接任皇位,他们算什么!岂有此理!”

薄胭摇头:“现在可不是能讲清道理的时候,他们越想要咱们自乱阵脚,咱们越要稳住,总归,现在齐国的目的应该是想引起舆论,好给咱们施加压力,一时半刻倒是不足为惧,毕竟形势未明。”

薄中青道:“现在的冲突仅限于口角之争,掌事之人并没有出面,想来是这个道理。”

薄胭道:“所以女儿才说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被他们顺利扶了王之言上位,那么这事必然小事化无,反之……他们再考虑攻打赵国也不迟。”

“那王之言到底如何了?可查出什么?当真是先帝血脉?”薄中青找到了问题关键。

薄胭垂眸:“我派人去查看了一番,不过查也无用,明伟既然能将人送过来,那么必然是事先打点好的,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实在是太难了,如今便只能拖着,不承认也不否认。”

“可拖得了一时也拖不了一世啊!早晚要给众人一个交代的啊。”

薄胭却笑着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咱们只需再等几日。”

“哦?”薄中青一脸疑惑。

“王之言现在在京中可是炙手可热是因为同那奇石有了牵连,不少笃信道家之人可是真的将他当作真龙天子呢!现在若是咱们不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来恐怕不能轻易扳倒他们。”

薄中青嗯了一声,苦思着对策。

“就像刚刚我说的,王之言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长青真人与那奇石并上他‘长’的身份,这些东西支撑着他,让咱们没法轻易动他,一起否认是行不通的,那么要是逐一击破呢?保护他的是这些,那么反过来,害了他的也是这些,一旦这些东西都离他而去,他只会摔的更惨……”薄胭挑眉,笑的冰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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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去留

“胭儿,你瞧着,那王之言到底是不是……”薄中青有些犹豫道。

薄胭敛了笑意:“父亲觉得呢?”

薄中青一脸为难,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为父不知啊,我既盼着他是又盼着他不是……”

薄胭垂眸,一声长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王之言若真是嘉和帝的孩子,那么能为赵雪言添一位血亲总是好的,免得等到自己等人身去后,让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可是若那人是呢?哎……他若是个安分的也就罢了,若他心存旁念,恐怕越发难办,只是后患无穷。”

“这两日我叫雪言去和人接触了一下,雪言说看他表面恭顺,倒是挑不出什么差错来。”薄胭说着。

薄中青眉头皱的越发深了:“越是这样我越是心中难安,那王之言虽然比雪言大,但是毕竟算不得成人,现在突然得知他可能是皇嗣,怎的就能那样的淡定,那日在朝堂上他的一言一行也太过规矩了些,到底是王家家教好,还是他被人教成了这样也未可知。”

薄胭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王家说到底是个商贾出身,即便不缺衣少穿还算得上富贵,却又哪里能和皇宫比较,这王之言面对金银富贵满目繁华成熟稳重的太过,反倒让人觉得不对劲,他现在的一言一行太过得体,看在外人眼中就是一派上位者的模样,赚足了口碑,我瞧着,无论他的身份如何,他对那皇位也不是没有上心的。”

薄中青面色再次阴沉下来:“既然如此,别管他是与不是,咱们都留他不得了!”

“女儿知道父亲担心什么,不过现在咱们还非但不能动他,还要好生养着他,不为别的,总不能落人口实,以免以后一旦真相大白,即便他真是居心叵测的歹人,看在百姓眼中也是咱们为了伤害他而可以编排的了。”

薄中青点头:“我知道,所以才无奈啊,明伟将他的身世编排的滴水不漏,咱们想要找出什么漏洞恐怕是难了,更何况外面还有齐国在那里相逼!”

薄胭沉吟道:“王之言的身世现在想立刻找出什么来恐怕是不是难了,毕竟时隔多年,先帝又已经去了,死无对症,王之言现在又有那块石头与传闻傍身,倒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是他若是假的,就总会有漏洞,明伟即便能伪造遮掩占了先机,可他毕竟不能只手遮天,所做的有限,总能让咱们查出些什么来。”

薄中青点头:“就像你说的,身世那面无从查证,那么……”

“玉佩!”

“玉佩!”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一起说道,眼中具是一亮。

“口说无凭,只有那玉佩才是证明其身份的关键!若是反驳了这一点,无论明伟怎么说,都是错的!”薄中青激动道。

薄胭点头:“我早前就觉得不对劲,先帝并不是会随遇留下这样信物之人,更何况那里头还有龙纹,而那玉佩在王家,王家竟然没有丝毫发现?即便是不知道先帝的身份也该猜到和皇室有关系吧,怎的这么多年都没进京寻亲?怎的,难不成是觉得先帝会有朝一日良心发现去寻这段露水情缘吗?自己不来找也就罢了却还保存着先帝的诸多手记与书画,美其名曰是生父的手记,我就不懂,难不成对着一个撇下他多年,抛妻弃子的生父,王之言即便没有恨意,还从哪里生出来了这么多的感情,实在感天动地啊……”

薄中青忍不住一笑,面色稍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薄胭继续打:“父亲,您为官多年,对先帝的习惯种种多有了解,这事还要您去打听一下才行,主要是看看那块玉佩的来历与去向。”

薄中青点头应了下来。

“近期还要盯紧了那王之言,虽然可能性极小,但若是万一他对雪言起了什么歹心咱们也要加紧防范。”薄中青嘱托着。

薄胭笑笑:“放心吧父亲,雪言心中有数,他并不是孩子了,他主动揽下了接近王之言的活计,想要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东西呢,这孩子,也该历练历练了。”

薄中青满意点头:“本我还担心雪言去到西晋会受委屈,现在看来,锦安对他倒是不遗余力的教导,果然是正人君子。”

说到这里,薄中青略微一顿,有些慌张的看了一眼薄胭,眼看着薄胭并没有什么表情,这才舒了一口气,自己这张嘴,怎么就一时忘了行,提锦安做什么。

父女两个的谈话到此结束了,薄胭起身告退,望着薄胭渐行渐远的背影,薄中青后知后觉的一拍额头,自己这个脑子!忘了问了,她到底准备怎样对付长青真人啊!

……

眼看着到了赵国的雨季,这两日阴雨连绵总不见晴天,饶是这样,京中众百信也卯足了精神,顶着大雨打着伞也不愿离开宫门口半步远远的望着那块石头,文人墨客更是酸腐无比的赋诗赞叹,这远道而来的“天外飞石”可是极大的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灵感!

薄中青与长青真人并肩立在城楼上,眼看着下首百姓对着长青真人微微一笑:“有劳真人不辞辛劳将这祥瑞送进京城,看来百姓欢喜的很啊。”

长青真人捋着胡须呵呵笑着,眼睛时不时的瞥向下首,推辞寒暄了几句,默了默又道:“只是这毕竟是天降祥瑞,如今放在外头风吹雨淋恐怕不好吧。”

“既然是祥瑞,自然要让百姓多多瞻仰才是,朕已经命人将这奇石里里外外围了起来,绝对不会叫人碰了分毫的。”薄中青说着。

“话虽如此,但是难免有不敬重上天之嫌,是否……”

“怎的,真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长青真人一脸高深道:“这样吧,此物毕竟是祥瑞,需得好生收藏,不如这样,此物是在我莲蓬山发现的,不如就由贫道带回莲蓬山命人造个金座供养着,为我镇山之宝,也不负苍天赐福这片心意,好生珍重,以庇佑我赵国风调雨顺!福泽万年!”

薄中青挑眉,暗叹一声薄胭料的不错,这长青真人果然要带走这块石头。

“真人的提议倒是不错,可是既然要供养,放在宫中供养也是一样的,何必舟车劳顿带回莲蓬山呢。”薄中青道。

长青真人继续摇头:“非也非也,皇宫中,人气杂乱,虽有圣上龙气护着,但是终究不是清净之地,倒不如莲蓬山上清净。”

薄中青有些为难道:“这是你看百姓对祥瑞何等看重,就这样送走岂不是让百姓失望。”

长青真人道:“皇上明见,可是那百姓不过是看个新鲜罢了,这祥瑞却确确实实的关系到国运,万一上天觉得赵国怠慢了他的心意,降下什么祸端,岂不不美,孰轻孰重,还望皇上三思啊。”

长青真人言辞切切,又鞠了一躬。

薄中青思索片刻,又道:“那么,再等上几日如何?届时朕命人互送真人与祥瑞一起返程可好?”

长青真人又看了看下首,眸中升起一丝忧虑,果断摇了摇头:“贫道远观,那奇石上头似有雾气笼罩,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想来是在场百姓说了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辱没了奇石,皇上,这事实在拖不得啊……”

薄中青嘶了一声,左右权衡着看了两遍,好像终于下了决心一般点了点头:“那就依真人所言吧!”

长青真人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薄中青扯扯嘴角,悠然的看着旁处……

薄中青派人连夜布置了一方露台,第二天一早,长青真人便穿上道袍,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露台,一通做法舞剑之后,终于到了最最令人期待的环节,可以简称——给奇石搬个家。

长青真人带来的十几个小徒一拥而上围住奇石,随着长青真人一声令下,他们卯足了力气推动奇石,准备将它推上旁边的平车,众人皆屏声静气的看着这一幕,整场满满的仪式感。

薄胭与薄中青对视一眼,微微一笑。

石头毕竟不是什么千斤巨石,本也不没有多重,现在在众人的推动下也缓缓动了起来。

长青真人一手拿着拂尘,一手紧紧攥着,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石头,狠狠吞了一口口水,内心无比紧张,好歹是说服了薄中青,只有将这石头带走,自己才能心安啊……

刚想到这里,伴着下首小徒的动作一顿,只听“咔嚓”一声,那半人高的石头竟然裂出了一条细缝。而后裂缝不断扩大,那原本坚固的巨石,竟然在众人眼前就这样生生裂成了两半!连同上头的字迹都一分为二。

围观百姓大惊,倒吸一口凉气慌忙退后惊声尖叫议,文武百官亦是满脸诧异,长青真人心头一沉,下意识的看向明伟,后者的神色也十分不好看。

薄胭满意一笑,面上故作惊慌,匆忙起身:“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

第一百六十四章 鉴石

第一

众目睽睽之下,那传说中的天降奇石就这样一分为二,着实是让人震惊,一众小徒当即怔楞原地,再不敢动弹,手足无措的看着露台上的长青真人,生怕是自己几人动作太大推坏了这块石头。

薄中青与薄胭交换了一个眼色,严肃起身,咳了一声镇住全场,众人将目光聚在了薄中青的身上。

“真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薄中青沉声说着,声音中满满的怒气。

“这这这……”长青真人大脑飞速运转着,想着辩白之词:“这,皇上明鉴,贫道早前便说过,这祥瑞不能放在这名眼处,定是百姓说了做了什么不敬之事,这才引的……”长青真人低首焦急的转着眼睛。

“引得什么?引得这祥瑞裂了?!一派胡言!”薄中青重重一拍桌子。

长青真人一阵瑟缩。

众大臣与在场百姓见状也急急跪了一地,高呼圣上息怒。

明伟嘴唇动了动,望了长青真人一眼终究没有说话,心中也是一片焦急,怎么就这样凑巧!提心吊胆终究还是……

“朕看你是一观之主,又贤名在外,这才对你礼遇有加,你既然说这是天降祥瑞朕便摆在场中供百姓瞻礼,又派人好生看护,力求不伤其一分一毫,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赵国百姓亦是心怀虔诚!怎会有人做你所说之事!况且你从前说这祥瑞是降给皇家,降给赵国的,如今这样裂了,难不成是要说我赵国即将大乱吗!你好大的胆子!”薄中青怒道。

长青真人见状,也顾不上摆出什么仙风道骨的模样,狼狈的所在地上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皇上明鉴,即便是借贫道一个胆子,贫道也不敢如此啊!”

“不敢?我看你倒是没什么不敢的。”沉默许久的薄胭终于起身开了口:“说起来,从头到尾,这祥瑞是怎样从天上掉下来的都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我们从未见过,之所以相信也不过是因为莲蓬观的名声与你的身份罢了,现在你送来的祥瑞当着我等面前裂开了,我倒是问问你,这算是哪门子的祥瑞!你是否该给一个交待,若是再说什么是百姓冒犯了的废话当即将你拖出去打死!若真是百姓引起了天怒,那便立刻将那天怒落到我的身上!我愿替百姓受了,同一块石头较什么劲。”

薄胭一面说着一面对长青真人冷冷一笑。

下首百姓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长青真人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明摆着是将责任推到自己等人的身上啊!霎时间激起一片众怒,原本惊诧的心也平复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愤怒,说白了那石头是长青真人带来的,推石头的是他的徒弟,从头到尾自己等人就是远远的看着,怎么也怨不到百姓的身上啊!

再反观薄胭刚刚出言维护百姓的话,霎时间高下立见,众人暗暗都有些偏向薄胭那边了,下首升起了一阵斥责之声。

长青真人额头沁出了冷汗,咬牙想着对策。

薄胭冷冷一笑:“怎的?没话说了?”

“公主息怒,想来,想来……”一位明伟手下的大臣颤颤巍巍的出列,拱手结结巴巴道:“想来这两日阴雨连绵,是以,是以……”

赵雪言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一阵嘲笑,险些直不起腰来了:“想来是京中风土太好,叫贾大人忘了本分,听闻贾大人是出身山野,现在倒是连个常识都没有了,这不过才几日的阴雨,就将这石头浇垮了?山中怪石经历百年雨打风吹,也少有这般的,怎的这石头进了京城,也如同贾大人一般被养的娇贵了?”

一通挖苦讽刺,叫贾大人老脸一红,将身子弯的更低了,退了下去:“是老臣鄙薄了,叫世子见笑了。”一面说着一面苦着一张脸看了一眼明伟,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无从辩驳啊……

明伟狠狠白了一眼贾大人,关键时刻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薄胭扯扯嘴角:“看真人为难的样子想来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样吧,不如本公主替你说说。”

薄胭起身跪倒了薄中青面前:“父皇,从长青真人带这石头入京的时候,我心中就有些疑惑,想着这祥瑞怎的出现的连个征兆也没有,也并没有旁人瞧见,是真是假未可知,可是一想到这天降祥瑞乃是喜事也不好多言,便由着大家去了。”

薄中青点了点头。

“可是事后我想来想去,觉得若是天降之物必然是同咱们凡间的物件不同的,便私下找了潮州文老先生前来,想叫他给品评一二。”

潮州文老先生本名文成恩,年过七旬,一生爱石成痴,是当世有名的鉴石高人,只是闭关已久,大家都略有耳闻。

薄中青满意一笑:“还是胭儿想得周到!”

薄胭继续道:“可巧,那文老先生今日刚刚到京中,现在正在偏殿,叫文老先生来瞧瞧不久知道了。”

薄中青哈哈一笑,一摆手:“宣!”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

明伟一惊,有些诧异的看向薄胭,心头一凉,原来,薄胭早有准备……

文老先生在太监的引荐下慢慢走到了场中,抬首对着上面的薄胭与薄中青等人遥遥一拜:“老夫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殿下世子殿下金安。”

薄胭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先生不辞辛苦千里赶来,还未休息便劳动先生了。”

文老先生连忙摆手:“岂敢岂敢,既然是赵国臣子,自是要听受皇命了,为了皇室尽微薄之力也是草民的福分。”

薄胭道:“这块石头到底因何故这般,还请先生看看吧。”

文老先生再次鞠了一躬,退行来到了那块石头旁,伸手抚上石身,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上下观摩着。

一时间全场焦点都集中在文老先生身上。

文老先生感受着众人灼热的目光,丝毫没有慌张,绕着那石头一圈又一圈的走着,他每走一步长青真人的脸色就白了几分,几步下来,长青真人脸上已经全无血色,只凭着一口气,强忍着没有昏倒。

薄中青转过眼睛,轻声对薄胭道:“我本没做打算,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文老先生请来了?”

薄胭眼睛已经看着场中,轻声回道:“咱们宫中也不是没有鉴石之人,只是咱们既然想要将自身与此事分开,便最好不要有任何牵扯,用宫中之人总是难以服众,也恐怕那几人已经被明伟等人收买了,他们要做自然做的滴水不漏,而文老先生远离朝堂的清高名声众人皆知,请他来最为合适。”

薄中青还想再问薄胭是如何说服文老先生的,但是看着在场众人,想着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就暂且罢了。

这边说着,那边文老先生已经停住脚步,点头示意已经看查完毕。

薄中青招手命人将文老先生带上城楼。

文老先生恭敬的走上城楼,再次礼数周全的拜了拜,得到允许后才起身。

“先生说说吧,到底为何?”薄中青道:“据长青真人说只是天降祥瑞,乃是天外奇石,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文老先生微微一笑爱哦:“回禀皇上,特别倒是挺特别的。”

众人挑眉。

“此石名为龟纹石,以表面似龟背上的纹路而得名,质地较硬,只是这龟纹石并不产自赵国,即便是有也是少数出现在石雕中用作背景,仅仅方寸,也看不出什么来。”

薄中青挑眉:“哦?”

文老先生继续道:“可是这块龟纹石有些特别,表面被人刻意打磨了,淡化了上头的纹路,又用火淬的法子在石头表面淬上一层荧粉,表面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来。”

薄胭轻笑,怪道自己当时远远看着那石头上似有亮光,有几分仙气,本来以为是明伟等人选材好,却没想到是在上头淬了荧粉,可真是十分费工夫了,不过这样一来,单看表面确实看不出那是什么石头了。

“哦?竟然是这样?”薄胭故作惊奇,冷眼扫视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还道是什么天降奇石,原来竟然是龟纹石?还是被人动了手脚的!”

“他胡说!他胡说!”长青真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匆忙申辩着。

文老先生倒是不慌不忙:“老朽阅石无数,自问从没走过眼,孰是孰非,大家若是不信,就叫人去寻一块龟纹石对比一下,虽然那石头在赵国很少,但是好歹也能找到吧。”

长青真人愤愤咬牙,哑口无言。

“老先生,既然那石头并非出子赵国,那么是那里的呢?”赵雪言问到了关键点上。

文老先生答道:“龟纹石石质较硬,常在寒冷高山处,赵国气候湿润,鲜少发现,所以龟纹石大多在赵国以北的地方。”

“赵国以北?那方向可就多了。”赵雪言似是疑惑的皱起眉头。

“而这样大的一块龟纹石想来搬运不易,该是离赵国最近的别处。”文老先生继续分析着。

“哦?何处?”薄中青直起身子问道。

“回禀皇上,齐国……”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是被陷害的

这龟纹石产自齐国?

薄胭挑眉,下意识看向明伟,眼中添了几分探查,齐国?这是巧合吗?还是真的如同自己所想一般?

薄中青心中亦是纳罕,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声音有些品度的意思:“哦?齐国……”

下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现在齐国与赵国局势紧张,这一点人人皆知,难道这其中……

“皇上冤枉啊!”长青真人见势不好,连忙大喊冤枉:“皇上,这事定有蹊跷!”

“哦?长青真人还有什么要说的?”薄胭微微一笑:“难道这石头并不是龟纹石?若真是有什么差错你还要细细说来,今日文武百官再加上我赵国百姓具在现场,可万万别冤枉了你。”

长青真人大着胆子抬头看向薄胭,虽然见她明明是笑脸,可是自己却不自觉地通体发寒,但是想着这是最后辩驳的机会,当即也顾不上许多,道:“皇上、公主明鉴!旁的贫道一概不辩驳,只一点!即便这石头是龟纹石,刚刚文老先生也说了,这石头质地较硬,有哪里是风吹雨打几日便会裂开了的!如今这般凑巧,实在不让人多心啊。”

赵雪言冷冷一笑:“若我记得不错,刚刚真人还想将这情况推说给连日的阴雨,怎的这么一会儿便如此拎的清了?可见这世上的道理都是真人一人说了算的?”

长青真人老脸一红:“刚刚是贫道亦是慌不择言,可可……可眼前这事确实蹊跷!”

蹊跷!绝对蹊跷!这是长青真人与明伟现在心头唯一的念头。

早早的二人便商议要将这石头送回莲蓬山,就是害怕夜长梦多,中间生出什么而变故来,这假的终究是假的,糊弄一时也罢了,若是留在宫中难免让人看出端倪。

况且这两日阴雨连绵,明伟与长青真人具是捏了一把汗,倒不是别的,只因那石头上的荧粉,虽然是用火淬的法子淬上去的轻易不会出什么差错,但是经历这大雨冲刷几日难保不会露出什么破绽来,是以这二人才着急将石头转移,眼看着薄中青那样轻易的被说服,二人本是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在最最关键的当口出了岔子,还是这样天大的岔子!

不过,眼看着石头投裂开了,长青真人与明伟心中也有数了,自己等人定是中了薄胭那边的圈套了,自己等人不过是将龟纹石充作了祥瑞,怎得那石头就会一分为二的裂开了!

明伟焦急的看了一眼长青真人,又暗自打量了一眼面上一派平和的薄胭,脑中想起了早前与严戎见面的场景。

彼时严戎如同重逢那时一般,依旧将整个人都隐在斗篷中,沙哑着嗓子道:“整个朝堂上最最难以应付的就是薄胭,你行动的时候要多注意她的动向。”

那时的明伟不过是点头答应着,内心却一片鄙夷,不就是一届女流,当初薄胭能扳倒严家不过是靠了运气和太后的身份罢了,今时不同往日,朝堂动荡再加上薄家的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在手中的筹码还是很多的,只要顺利将那孩子扶正,那么整个赵国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又哪里是曾经的严家可以相比的,现在自己不过是看严戎有齐国的势力才小心的应对他,似是听他的话,内里……

明伟嘲讽一笑,冷冷一哼:丧家之犬罢了,哪里有资格号令自己……

可是如今看来,明伟心头一紧,到底是自己轻敌了,想当初自己在严家手下,作为严家的党派,所为的也不过是听命行事,并没有什么实权,否则后来也不会幸免牵连,就是因为自己并没有进入到严家心腹的那一层,是以对于严家争权这件事也并不怎么清楚内情,自然对薄胭的手段不甚明白,再加上现在心中的一股傲气才将严戎的话当作了耳旁风,并没有将心思十成十的放在薄胭的身上,反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放在了扶植王之言的身上。

明伟想的很简单,一旦王之言皇子的身份坐实,那么自然沉重的打击了薄胭等人,有望将他们架空!

可是直到现在明伟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最最重要的事情!

严戎特地安排那“天谕”与王之言一同进京位的就是给王之言壮壮声势,叫赵国百姓私心里都觉得王之言才是那个“真龙天子”!这样一来,也为日后王之言登上皇位做足了舆论的功夫,否则,任凭自己将王之言的身世安排的多么滴水不漏,多么经得起推敲,他不能登上皇位,不能与赵雪言比较,那不依旧是白做功夫,自己需要的是一位皇上!而不是一个皇子!

明伟这样想着,心口越是擂鼓一般的跳动,现在石头当着众人的面裂开了,薄胭有早早准备好了证人,这就是否认了那块石头的“传奇性”那么什么“真龙出世”、什么“天命所归”自然也就全盘否定了!一个不慎,还有可能被薄胭掐住长青真人为何造假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若是进而牵扯出来了王之言的身份,被薄胭全盘否定,那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明伟脑筋快速的转动着,想着对策,不行!怎么样也要将这件事情分开来,若是必要,便弃卒保车!

明伟目光阴狠的看了一眼下首的长青真人……

再说另一边的薄胭等人,听了长青真人的冤词微微一笑。

薄胭道:“道长这样说,似是有理,咱们都明白,那石头历经百年且安然无恙,哪里是那么容易裂开的,文老先生,这是怎么一回事?”

文老先生再次拱手:“回禀皇上、公主,草民刚刚仔细的观察了一下那石身,看那上头似是有字迹一般。”

薄中青点头:“没错,长青真人说了,那时天降祥瑞,上头的确有‘天命所归,真龙出世’着几个字,怎的?这字也有蹊跷?”

文老先生无奈一笑:“那字好似石上裂纹组成,入了石身寸余,同石头浑然一体,不过……虽然做的小心翼翼,但是上头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是留有一些的。”

“哦?”薄中青饶有兴味的勾唇一笑,心头一片晴朗,不住咂舌:“原是这样啊,竟然是人为的?!”

“所以草民想着,该是那人为雕凿字迹的时候一心想着天衣无缝,故意将缝隙做的深了,如此一来,那石头本来经过火淬便不如以往坚固,现在历经风雨,便一个撑不住,就这样裂开了。”文老先生淡淡道。

薄胭美眸流转,冷冷落在下首的长青真人身上:“道长,你怎么说?”

“这这这!荒谬!”长青真人直起身子:“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文老先生冷冷一哼道:“哦?道长说我胡言?这世上懂石的并非老朽一人!自可以请别人来瞧一瞧,那到底是不是龟纹石,有没有经过火淬,当着皇上与公主、世子还有满朝文武与赵国百姓的面,老朽可不敢妄言。”

长青真人直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你自认辨的准!好,那即便真是龟纹石又如何!即便真的如你所言上头字迹是人为的,石头经过火淬!那毕竟是石头!又不是糕点!难不成风雨一吹就散了!你自认鉴石高人!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岂不贻笑大方!”

文老先生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哦?那你是承认这石头并非天外来物,而是普通的龟纹石了?”

“你你你!你强词夺理!”长青真人涨红了脸,急切的辩驳着:“皇上!贫道实在冤枉啊!别的不说,这世上绝对没有这样不结实的石头,哪里就风吹雨淋几日就裂了,根本不可能啊!”

薄胭看着长青真人急切的面孔,心中忍不住暗笑,无奈摇摇头:好吧,他现在的急切绝对是发自内心的,他绝对是冤枉的,字迹看的出来,他确实委屈的很……

长青真人说的对,那毕竟是石头,上头虽然被人为刻了字,但是毕竟没有洞穿,哪里就那样脆弱,风雨一淋就散了。

薄胭强忍着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长青真人,不是他们准备的不尽心,而是自己悄悄做了手脚,自己故意命人将着石头放在了京中百姓都能看的到的地方,这就是请了百姓为自己做了见证,以免日后事发,明伟等人倒说是有人做了手脚,现在接触过那石头的只有长青道长一行人,那么怎么也同自己没有关系了,只是……薄胭挑眉,薄家毕竟在皇位上,自己又曾经是一国太后,手上总有些可信能用之人,当初将石头运到广场处时,是调了几个侍卫作为帮手,那其中就有自己的心腹,自己交给他了一瓶“蚀骨散”叫他趁人不备,洒在字迹的缝隙中。

蚀骨散,听名字便知道其作用,这本是江湖上用来毁尸灭迹的毒药,腐蚀力极强,虽然这种功效对于石头是减半的,但是那蚀骨散在石缝中经过这几日,也慢慢穿透了石头,叫中间部分极其脆弱,自然经不起人推拉,这不,才不过一个用力,就这样散了,也就是说,这几日中,这块石头是当着众百姓的面慢慢的,静悄悄的被腐蚀了内里的……

薄胭微微一笑,某种意义上来讲,长青真人是被陷害的,是被自己陷害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无情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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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真人气的浑身发抖,却又不知道如何辩驳,下意识抬眼看向明伟,正对上明伟冰冷带有杀气的双眸,瞬间一个寒战,慌忙的别过头去。

直到现在长青真人才真正的后悔起来,若不是因为自己贪心,被明伟许诺的高官厚禄所迷惑,又怎么会做出这样胆大包天的事情来,现在好了,一切都暴露了,这可是砍头掉脑袋的大罪啊!

长青真人这样想着,心中更慌了,山中生活清苦,自己并非什么超脱之人,若不是因为没有旁的可以谋生的本事,早早就像离开莲蓬山了,所以在明伟提出那样高官厚禄的诱惑后,自己理所应当的的动心了,想着本来赵国皇室便混乱,这恐怕是让自己飞黄腾达的好机会呢?

却没想到这自己误以为的橄榄枝竟然是条毒蛇!

长青真人身躯一震,再次抬头看向明伟。

明伟死死握紧拳头,慢慢伸出拇指,在脖颈下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长青真人一怔,脑筋一转,当即想明白了这个动作的含义,自己不咬出明伟也是个死,他现在是在威胁自己,明伟要杀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妻儿……

长青真人一向是个贪图享乐的假道士,那么在民间偷偷安置几房妻妾也是自然的,他毕竟是一观之主,好些事情不方便大肆宣扬,但是还是被明伟给查到了,现在,明伟就是用他妻儿的性命作为威胁,若是长青真人将明伟给供了出来,那么自己妻儿性命不保,可若是长青真人不说……那么死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薄胭是想诱导长青真人说出幕后主使的,这样一出大戏编排不来,为的自然不仅仅是抓这些小鱼小虾,现在全城百姓都在现场,若是能叫长青真人指认出来明伟,那么自己有信心叫明伟不会再有翻身的余地!说不定,还能一举将王之言的身份给否决了!

这样一举几得的事情如果能成了,自然最好不过了!

薄胭暗自咬牙,明伟既然能够和长青真人达成统一战线,手中必然有对方的把柄,长青真人的把柄是明伟作为幕后主使,关键时刻可以咬出明伟保命,那么明伟呢……薄胭暗叹,可惜时间有限,自己能编排出这一出戏已经是极限,再不能深究两人的渊源,不知明伟手中有长青真人什么把柄,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尽力挑拨一番,毕竟现在来说,长青真人是唯一的突破口。

这样想着,薄胭微微一笑,换上了平和的口吻淡淡道:“文老先生鉴石的能力闻名九州,对于他,本公主还是相信的,况且,文老先生也不必说谎,再不济这世上鉴石的人还有很多,一一请过来瞧一瞧,总能找出真相的。”

长青真人咬牙,那石头到底是为何裂的自己真的不知道,可是上头的字迹和火淬的萤粉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假的东西终究是假的,无论请什么人来瞧,一看便知,这石头又是自己发现,并从莲蓬山运到京城的,无论如何自己也脱不了关系……

意识到再无路可退,长青真人脸色煞白,颓然跌坐在地上。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言语。

反观下头的百姓,仗着距离较远,倒是胆大一些,议论声此起彼伏,对着长青真人指指点点。

“可是,”薄胭再次开了口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可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长青真人乃是修仙之人,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谎话?是为了前途富贵?可是据我所知,莲蓬山的香火并不少,若是为了提高道观的名声应该不值得你冒这样大的风险来撒这样一个谎,要知道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一个不慎连你的道观都要悉数受到牵连,实在是得不偿失……难不成……”

薄胭声音越发和缓,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难不成是真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者是被什么人利用了?”

长青真人闻言一怔,下意识再次看向明伟。

明伟心头一颤,瞪着长青真人的眼睛瑕疵欲裂,布满了红血丝,却偏生一动也不能动,只能那样狠狠的盯着他。

只是明伟那样令人胆寒的模样也比不上现实的恐惧,株连九族命丧黄泉……这些都是长青真人从来没有想过的。

薄胭看清了长青真人看着的方向,微微一笑,继续道:“皇室一向很敬重修仙修道之人,是以对真人礼遇有加,可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不是我等愿意看到的,如今百姓都在现场,真人如此作为恐怕要让许多人退转了道心,这于赵国并非幸事,不若这样,真人将内里的原由细细同我道来,若是真人真有苦衷,我必然会求着皇上为你做主,留你一条性命,可好?”

长青真人眼睛一亮,带有些希冀与彷徨。

眼看此情此景,即便他再愚钝也明白过来了,薄胭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想要杀自己,现在的一切场景都是薄胭一手操办的,她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明伟!

现在长青真人自然可以将一切责任都推到明伟的身上,这样一来,必然可以保自己一条命……

长青真人心头霎时明亮起来,仿佛溺水之人忽然抓住了一条绳子带他出离水面,自己妻儿的性命的比较自己的性命……

想到自己那襁褓中的幼儿,长青真人纠结起来。

薄胭品读着长青真人的脸色,读懂了他此刻的纠结,虽然不知道他纠结的原因,但是劝他保命总是没错的:“长青真人以这般年岁坐上一观之主的位置实属不易,这样的作为可不能就此断送了,毕竟什么都不如性命重要,不是吗?”

薄胭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好整以暇地靠在了座椅上,自己有信心,刚刚的几句话已经让他动了心,若不是遇到了什么无从选择的原因,他必然会妥协的。

从他应承明伟,与他撒谎欺君这件事情来看,他是一个私心极重的人,身为道士修的是一颗道心,而他却是利欲熏心,这样的人知错犯错,比照常人更胜几分,必然不是什么贤良的人,他如今最要紧的是保命自己许了他这一点,他没有理由拒绝。

薄胭这样想着,眼看着明伟越发苍白的脸色,慢慢勾出一笑。

事实上,长青真人也确实心动了,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在他脑中微微一晃确实让他心头一阵涟漪,但是那涟漪也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在他的世界中权衡利弊这种东西很简单,儿子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儿子可以再生,命却只有一条。

这样简单而又绝情的算法。在长青真人看来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他一贯信奉的金玉良言。

几乎是瞬间,长青真人就想好了说辞,在他编好的故事中,一切都是明伟的主导,石头与祥瑞这样的事情都是名为一手编排出来的,自己也不过是听了小徒弟的禀报,并不知那石头的真假。便被明伟诓骗着上了京,这才险些铸成大错,这样的他是受害者。

这样想着,长青真人瞬间来了底气,跌倒的身子也挺直了起来,快速瞥了一眼明伟,冷冷一笑,一身正气的对着薄胭拱了拱手:“皇上圣明!公主明鉴!贫道的确是冤枉的……”

明伟一怔,心头一片死灰,没有想到长青真人竟然连他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顾,自己还真是找了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作为搭档啊,无论他今日说出什么来。无论他是不是尽数把这些事情推到自己身上,薄胭等人一定会将这事与自己扯上关联,最后定自己一个欺君之罪,明伟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长青真人竟然当真可以绝情至此,人说虎毒不食子,在他身上却是个例外。

明伟无奈地盘算着,不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脑中再次想起严荣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明伟苦笑,是自己太过刚愎自用了,这才落得功亏一篑的下场。

长青真人摆出一贯正气凛然的神色,待要继续说明,场中却忽然响起一个慌乱的声音:“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长青真人一怔,众人寻声望去,正看到刚刚推石头的一众小徒中,有一人跪倒在地,瑟瑟发抖,对着上首不住的磕头。

薄胭眉头一皱,心头一沉。

“皇上饶命!一切都是师傅的主意,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那青衣小徒大声喊着。

“你你你!你什么意思?”长青真人有些慌乱眨眼,看清了那人,那是寻常伺候在他身边的小徒弟,自己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开口说话。

薄中青一怔,和薄胭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丝疑惑与担忧,可是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叫人立刻将那小徒弟拉下去,但是两人也明白,若是让他说下去,恐怕这事情就不是那样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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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内七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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