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之大理世子 - xp1024.com
《天龙八部之大理世子》


初到江南

彩云之南,早春时节的甘蔗田里,白家的大姑娘们小伙子们一边收割着水嫩的甘蔗,一边吟唱着白族世代流唱的爱花都。

“莫等立夏春归春,春时春节春风起,立春过了落春雨;春雨润得春花发,春鸟枝上啼。蝴蝶双双戏春花,柳燕对对啄春泥。”

忽而远远响起杂乱的马蹄声。西南边疆的茶马贸易往来频繁,运送茶叶的马匹倒不少见,但像这样疾行的却十分罕见。众人不由得纷纷停下手中劳作,张望着马匹来时的官道。

只见三匹高头骏马打从都城大理方向而来,马上之人望之便知不是云南当地人。前头两匹马上骑士是两名彪形大汉,体格高大,虎目鹰鼻。落在后头的那匹马上却端端坐着一位黄色杏袍布衣芒鞋的大和尚,这和尚相貌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但却神采卓然,竟似明珠宝玉般隐隐有宝光流动。众人正暗暗称奇时,内中一位眼力好的小伙子忽而惊诧轻喊道:“马上还有一人!”

只见大和尚身前横放着一个白衣少年,看他的服饰打扮,却是当地富家公子的样子。只是他脸孔朝下,看不到模样,马匹奔驰又极快,那大和尚竟似全不在意马上还载着他人。

待到马匹渐行渐远,马蹄声也再听不到了,劳作的人们才继续手中的活计,这段小插曲也就渐渐抛之脑后。只是有些姑娘们还暗自叹息,也不知道那白衣少年究竟是怎的竟被那几个外地人这般对待,也不知后面又会有怎样境遇。

却说大和尚一行人又疾驰了十余里来到一处山坳,大和尚令那两名大汉停下,自己先跃下马来,取过一根皮带,缚在那白衣少年的腰间,然后单手提住,竟就将那少年从马上提了下来,又向那两名大汉说了几句,却是叽里咕噜的外族语言,两名大汉得了指令,纵马西驰而去。

大和尚单手提着一人,却丝毫不见气力不济,连纵几步便进了山坳里面。

连走了三个时辰,日渐西斜,到了傍晚,大和尚才停下脚步,把少年身子架在一株大树上,用皮带缠住了树枝,又在少年手上点了几下,少年胳膊才似得了解脱般活动了几下,竟然是被点了穴道的。

夕阳和煦的照在少年如玉的面庞上,一路奔波的尘土也无法遮掩他的隽秀,只是此时的少年看上去却有些茫然无措的紧张。

大和尚扫了少年一眼,只以为他被自己掳来,这时才感到害怕,终究还是没离开父辈庇荫的纨绔,掏出怀中干粮饼子扔给少年几块,便自己到一旁休息,一边还盘算着怎样才能让这镇南王世子乖乖默写出六脉神剑的剑谱。

侧眼去看那被掳来的镇南王世子,不由得感到好笑,想他鸠摩智,自幼家境贫寒不得不出家到寺中才能保得不被饿死,多年来苦心孤诣研习武学,吃过的苦不计其数,受过的罪更是难以描述,如今年届五十才总算在吐蕃挣得国师的地位。可眼前这样一个孱弱如小姑娘一般的少年,居然轻而易举的便学会了自己久已垂涎的六脉神剑,不全是拜了他有个好父亲和好伯父的功劳。可见老天的不公平!

大和尚鸠摩智的心思暂且不说,却说这镇南王世子……根本就不是镇南王世子,而是一位千年后的来客。他此刻心中的苦恼只怕比这自怨自艾的鸠摩智大国师只多不少。本来好端端的当自己的小艺人,虽没有大红大紫,可热播的偶像剧里总能演个不大不小却很讨喜的角色,还出过唱片,销量不多好,可也没扑街。忽然有一天不知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媒体报纸网络铺天盖地的开始揭露他的同志身份,爆料称他被某财阀公子包养多年,能接拍当红影视剧都是该财阀的力捧。多年来的努力被否定,本就不够亮的光环彻底发了黑,他也就毫无疑问的被公司雪藏。天知道他根本就连这所谓财阀公子到底是谁都不认识!这就够倒霉的了吧,只好去借酒浇愁,一个不小心喝多了,被酒吧里不长眼的某男抱着揩油时又被狗仔队拍到,吓得他酒也醒了一大半,慌不择路逃离现场,结果半路上稀里糊涂撞上了路障……一睁眼,居然来到了天龙八部的世界。

他穿过来的时机太不巧了,偏偏在段誉被鸠摩智抓走的时候才穿来,段誉的本尊估计是被六脉神剑的霸道之气给搞的走火入魔才翘掉了,一进入这具身体就觉得五脏六腑疼的一抽一抽的,刚喘了几口气好一点,立马就被鸠摩智抓在手里,保定帝段正明和镇南王段正淳一口一个的“誉儿”喊得急切,再看看抓着自己这个番邦大和尚,他恨不得立刻再撞一次路障。

然后新任镇南王世子就这么被横放在马鞍上,大头朝下憋了大半天,气也喘不匀,还吃了一路马蹄子溅起来的尘土。

他当然知道鸠摩智要带他去哪里,姑苏,燕子坞。

古时的姑苏就是现代的苏州,水榭歌台,吴侬软语。

鸠摩智对这些东西自然一点心思都没有。他爱武成痴,天下间除了至高武学,其他的东西一概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最初几天里,段誉倒也沉得住气,刚穿来武侠世界的新鲜感还在,也不觉得无聊。连续几天下来,他就有些吃不消了。鸠摩智提着他的手腕倒是极其稳当,轻功又极其高明,虽然提着一个人,却仍然健步如飞,一点都不受影响。被倒提着的段誉心内暗暗叫苦不迭,却又无计可施。鸠摩智分明就是故意的。

鸠摩智想得到六脉神剑剑谱的心思昭然若揭,却非要做出道貌岸然的样子,谎称是要完成故友慕容博的遗愿,逼迫段誉默写出剑谱,声称自己绝不会看一眼,只是要带到慕容博坟前焚化以慰英灵。

这话换成谁都不可能相信,更何况熟知天龙剧情的盗版段誉。再说,原版段誉是不愿将家门武学泄露给外人,可他是想泄露也没的泄露。他穿来的时候段誉已经因为修习六脉神剑灵魂出窍腾出了地方给他,他又怎么会知道那劳什子的六脉神剑剑谱究竟是什么。

鸠摩智一面威逼利诱,一面又脚下不停的赶路。二十几天后,他们便到了姑苏城外。

段誉心知接下来就要见到泛舟湖上的阿碧,二十几日的苦头总算要结束,也不去多想后面如何,纵目观看风景。这时正是三月天气,杏花夹径,绿柳垂湖,暖洋洋的春风吹在身上,当真是醺醺欲醉。

鸠摩智最近几日里已经瞧出来这小王爷愈发的满不在乎,竟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软硬手段都用上也没逼他写出剑谱,这时见他神情自在和乐,忍不住出言讥讽:“死到临头,亏你还有赏风景的闲情逸致。”

段誉笑道:“早死晚死都要死,最多你再多活几十年,你又有什么好开心的?”

鸠摩智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就在此时,只听得歌声飘来,湖面绿波上荡来一叶小舟,一个绿杉少女手执双桨,缓缓划水而来,口中唱着小曲,听那曲子是:“菡萏香连十顷陂,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船头滩,笑脱红裙裹鸭儿。”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

段誉在前世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听到这江南风情的曲调,有些心神俱醉的感觉。再加上他本身对金庸笔下慕容家的阿碧和阿朱两个丫头印象都极好,此刻见阿碧果然和书中写的一样娇俏温柔,饶是他不喜女色,也不免心生喜爱。

和书中一样,阿碧听到鸠摩智是来拜祭慕容博的,就请鸠摩智和段誉上了小舟,缓缓撑行,往湖心驶去。

水路曲折,鸠摩智一言不发的坐在船尾,段誉偷偷看他几眼,只见他目光凝注,似是全神贯注,眼观六路。段誉笑笑说:“国师,你就不要费心思了,燕子坞的路没那么好记住的。”

阿碧咯咯娇笑道:“这位公子倒是明白,这道水路除了我们自家人,旁人都走不得的。”

鸠摩智不动声色,却也知道她说的约摸是实情。这水面上生满了荷叶,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撑船,任谁都看不出荷叶间还有可走的路。满湖荷叶、菱叶、芦苇、茭白,都是一模一样,兼之荷叶、菱叶在水面飘浮,随时一阵风来,便即变幻百端,就算此刻记得清清楚楚,霎时间局面便全然不同。鸠摩智不断去看阿碧双目,想从她眼光之中,瞧出她寻路的法子和指标,但她只是漫不经意的撑杆拨水,随口指引,似乎这许许多多纵横交错、棋盘一般的水道,便如她手掌中的掌纹一般明白,生而知之,不须辨认。

这样曲曲折折走了两个时辰才算走到了阿碧的住所琴韵小筑,慕容家的家主慕容复此时并不在家,无论如何阿碧也不会带外人过去燕子坞。段誉已经知道接下来便是阿碧和阿朱演双簧戏耍鸠摩智的桥段,也不动声色的跟在鸠摩智身后下船上岸。

虽然早在看书时就知道阿朱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可待到亲眼见到,段誉仍然还是不免为之惊叹,乔装改扮神乎其技就不用说了,巧还巧在短短片刻就能改装完毕,手脚利落的程度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可她一连换了几次装束,鸠摩智又不是笨蛋,多少看出了些破绽,冷不丁的出手一试探,便拆穿了阿朱的把戏。

鸠摩智为人最是狠辣,昔年和慕容博的相交动机本就不是什么好的,若是慕容复本人在这里,鸠摩智也许给他几分薄面,如今这阿朱和阿碧仅是慕容家的两个小婢。当即动了杀念,却不动声色的笑道:“天下竟有十六七岁的老夫人,你到底想骗和尚到几时?”说毕便回手一掌,喀的一声,将阿朱扮成的慕容老妇人手中木杖震成三截,跟着挥掌又向阿碧劈去。阿碧惊惶中反手抓起桌子,斜过桌面挡格,拍拍两声,一张紫檀木的桌子登时碎裂,她手中只剩了两条桌腿。

段誉见阿碧背靠墙壁,已退无可退,心中忽的一凛,原著中似是讲到这里阿朱阿碧遇险,段誉情急之下冲破了被制住的穴道使出了六脉神剑才保住了三人性命,可是现在……这可怎么办?

阿朱阿碧虽然古灵精怪,但在这功夫一事上实在算不得本事,鸠摩智本就十分厉害,几招之内便已眼见把二人逼入绝境。

正当段誉担心是否因自己的蝴蝶效应造成现在的危局,耳边忽的听到一声极为细小的破空之声,刚想回头之时,便觉背上一麻,连日被封住的穴道中立时血脉畅通,正诧异的时候,只见鸠摩智手中一柄钢刃朝着阿碧迎面劈去,来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反应,微一运气,将内力提到右手中指的中冲穴中,便感中指炙热,手指一伸,剑气便已射出。

阿碧登时得救,就地一滚躲到旁边,狼狈之际还不忘冲着段誉感激一笑。

段誉并不知鸠摩智并非当真要杀阿碧,只是要逼得段誉出手,否则以他几十年深厚修为,阿碧如何躲避得了他的火焰刀?他见段誉果然出手,心下暗喜,当下回掌砍击阿朱。疾风到处,阿朱一个踉跄,肩头衣杉已被内劲撕裂,“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段誉左手又以少泽剑跟着刺出,挡架他的火焰刀。

正牌段誉在天龙寺中习得六脉神剑,也是以仓促之法习得了皮毛,再加上许久之前于琅嬛福地巧得到的北冥神功,其实内力颇为深厚,又得了天龙寺枯荣大师的点拨,尚且在这六脉神剑上还是似通不通,更别说如今这段誉,在那似通不通之上又要打几个折扣了。

这些鸠摩智自然不得而知,方才对阿朱阿碧两个丫头出手时,一方面是为了她俩肆意戏耍有些怒意,另外更重要的却是因为听到窗外细微之声,来人气息沉稳,是个绝顶高手。鸠摩智对阿朱阿碧出手本是为了迫窗外那人出手,但那人似是对阿朱阿碧并不在意,倒叫他心生疑惑。却猛然想到另一种可能,他千里迢迢带着段誉从西南边陲赶到姑苏,打着要将这六脉神剑传人焚化在慕容博墓前的旗号入了燕子坞的地盘,可这段誉究竟会不会六脉神剑,旁人却都不得知。难道说窗外这人是来一探虚实?

鸠摩智打定了主意要叫那人瞧瞧自己并未撒谎,这大理世子千真万确是会六脉神剑的,遂一边对阿碧挥刀,一边暗自解开段誉的穴道。果然段誉按捺不住使出了六脉神剑。鸠摩智和段誉斗了一会,每一招都能随时制他死命,却故意拿他玩耍,好叫窗外那人能瞧个仔细,但斗到后来,轻视之意渐去,察觉段誉的内劲浑厚之极,实不在自己之下,只不知怎的,使出来时全然不是那回事,就像是一个三岁孩童手上有万贯家财,就是不会使用。鸠摩智又拆数招,忽地心动:“倘若他将来福至心灵,一旦豁然贯通,领悟了武功要诀,以此内力和剑法,岂非是个厉害之极的劲敌?”

他本就在武学之上有些痴狂,此刻有了这等想法,立时便将窗外有人窥探的事忘得干净,只觉应将眼前这大理世子还未成气候时先诛杀了才是上好之计,遂下手越来越重,招招直逼段誉命门。

想段誉一个现代白斩**,到这武侠世界来头一次与人对敌就是鸠摩智这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早已力不从心额头冒汗,此刻见鸠摩智似是杀红了眼一般猛下杀招,立刻便大慌手脚,气息一滞,本已到了小指指尖的剑气无论如何也刺不出去。

眼见鸠摩智的火焰刀横扫过来,段誉眼一闭心一横,直挺挺的等死。哪想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眼睛微张一条缝,一袭淡黄衣衫的背影挡在他身前,因为角度所限,他并看不到这人如何挡住了鸠摩智的火焰刀,但立刻便想到了这人的身份。

在姑苏慕容家的地盘上,能挡得住鸠摩智的火焰刀,再不可能是第二人。

只是,这慕容复登场的也太早了。

姑苏慕容

叮叮两声,黄衫人与鸠摩智俱都放下手中兵器,阿碧此刻方才醒过来一般,欣喜呼喊道:“公子,你可回来了!这和尚好生无礼……”

没等她说完,鸠摩智已先哈哈大笑说道:“慕容公子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了这等武功修为,慕容老先生泉下有知,定然心怀安慰。”

慕容复声音中亦满是笑意:“是前辈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清朗无双,令人听之忘俗。段誉不由得对这慕容复生出几丝好奇来。慕容复虽然yīn险狡诈,一心只为他慕容家那复国美梦算计半生,但毫无疑问,此人也是才貌双全翩翩佳公子一枚。阿碧暗恋慕容复并在他发疯后尚且不离不弃,更有金庸笔下第一美女王语嫣的倾心爱恋,看来这慕容复旁的别说,个人魅力这点还是很有保证的。

段誉正想微微挪动身子到好看清这慕容复的长相,就听鸠摩智道:“方才慕容公子亲眼所见,这位大理段公子确实是六脉神剑的传人,小僧带他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昔年慕容老先生曾说过的一桩心愿。”

段誉正暗自腹诽时,那慕容复却半转过身,眉梢微挑,轻声道:“六脉神剑果真不凡。”语中似是赞叹六脉神剑的不凡,又似是惋惜段誉不敌鸠摩智。一把清隽嗓音,吐字偏又带着江南软语风致,段誉忽然觉得心头梦里跳动起来。

慕容复说毕便又转过身向鸠摩智道:“前辈既是先父故交,到了燕子坞,晚辈又怎么能不一尽地主之谊。前辈路途遥远到此,不妨休息几日,别的事先搁到一旁,可好?”

鸠摩智本意就是借着要拿六脉神剑拜祭慕容博的借口到燕子坞来,想要借机窥窃慕容家的武学。当年他用火焰刀的秘笈与慕容博换取了少林派绝学的修习法门,便知姑苏慕容家武学渊源,就盼此次前来能有所斩获。如今听到慕容复这般说,自然正中下怀,也不客气,便由得慕容复安排,竟也对段誉不管不顾了。

段誉此刻却也顾不得看那可恨的大和尚,只一味沉浸在慕容复带来的震撼中。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早就过了美少年那种雌雄莫辩的美貌时候,可这人身上却似有似无带着些少年清纯的妖冶。是生长在水乡的缘故吗?微挑的眉梢,欲说还休的冶致。浓淡相宜的剑眉,灿若星辰的明眸,薄唇一片,勾出万种风情。风情……江南风情原来就是这般?

鸠摩智在阿朱阿碧的引领下已先去了客房安置。慕容复回头看时,就见这大理段公子一脸呆愣的瞧着自己。

慕容复挑眉道:“段公子,在下慕容复。”

段誉如梦方醒般,慌乱说道:“我,我叫段誉。”说毕就恨不得咬下自己舌头来,他也算得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不过第一次见到对方,纵然是美人,也不该显得像个毛头小子。

他倒是忘了,此时的他不再是前生的二十四岁,而是十九岁初涉江湖的大理世子。他这幅样子倒也在情理之中,慕容复见惯了旁人的惊艳眼光,自然也不以为意,再加上刚才这少年的六脉神剑的确出神入化,也存了些心思,遂轻声笑道:“段公子也是燕子坞的客人,慕容复没有旁的好处,唯有好客。此时天色已晚,段公子不妨也稍作休息,洗漱一番,晚饭时候咱们再叙。”

段誉脸颊微红,由得慕容复做了安排。

五分钟后,段誉站在冒着热气的木桶旁,看着镜中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自己,惨嚎一声。怎么就忘了二十几天里跟着鸠摩智只顾着赶路,根本就连个人卫生都没搞过,刚才居然还这幅样子对着慕容美人发花痴,真是太丢脸了!

一头扎进热水中,好好把自己清洗了一遍,温热的水流舒缓了连日来的疲乏,也让脑筋清楚了许多。

鸠摩智这个和尚暂时不用太过理会他,等他在燕子坞什么武学秘笈都发现不了的时候,就算段誉想留他,他也不会再留下浪费时间。

阿朱不久后就会和乔峰相遇,温柔缱绻一片丹心,最终俘获乔峰的爱情。“塞上牛羊空许约”的悲剧,要想个什么办法阻止它的发生才行。

段誉对温柔可爱的阿碧印象也非常的好,原著中她倒是没有遇到过什么磨难,只是忠心耿耿又对慕容复情深暗种……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想起慕容复来,那样一个男人,的确值得女人为他疯狂。

清粼粼的水中倒映出段誉自己的模样来,这大理世子今年十九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整个一个正太加cc的标准长相。放在前生那娱乐圈中,也只能演个奶油小生的角色。这种长相,是他自己最不喜欢的类型。他从青春期时发现自己性向的不同,自然也经过一番挣扎,最终认命的接受了这件事。他在入行之前也交往过几任男友,只是同志圈的情爱经得起考验的太少,男人大多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等入行之后,年龄也大些,不免也随波逐流起来,玩的很开,年少的纯洁爱情观早就不知道哪年哪月就被现实击打的粉碎。挑选床伴时,他更偏爱年长些的,温文儒雅类型的。

也就是说,慕容复这种,就是他的死穴,完全不能抵挡。

又想到这样一个风华出众的人,最终居然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段誉只对美人才爆发的同情心顿时泛滥起来。慕容复其人,在原著中是彻头彻尾的大反派,yīn险虚伪程度和岳不群不分上下。只是当年看书时,就对这人有很大程度的怜悯。父辈们灌输给他的复国理念,支撑着他全部的信仰,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无暇顾及,也不允许自己顾忌。是梦想燃烧了他的生命,又是梦想毁灭了他的全部。鲁迅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美好如慕容复,无疑是个很大的悲剧。

把自己收拾妥当,阿碧便适时的来唤他去前厅吃晚饭。阿碧初见段誉时,虽然瞧出来他相貌不俗,但连日来奔波,蓬头垢面终究有些有碍观瞻,此刻见到他梳洗干净,露出清秀容颜来,不由得更添了几分喜欢。再加上段誉又在鸠摩智刀下救过她一次,对段誉的观感一时到了巅峰。

琴韵小筑建在一处小岛上,四面环水,房舍却玲珑精致的让人不敢置信,空地上枝蔓着各色花朵。这种宛如仙境的所在,仅仅是婢女阿碧的居所,真是难以想象,慕容复自己的住所参合庄又得有多么妙不可言。

段誉看着前面脚步轻快的阿碧,忽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来。如阿碧这般皓洁如玉,娇俏可人,琴艺非凡的女子,如阿朱那般睿智聪明,能令天下第一豪杰乔峰倾心爱恋的女子,她们居然都只配做慕容复的婢女而已。

到了前厅,阿碧笑着软语向内说道:“公子,段公子来了。”

里面那清隽无双的声音道:“还不快进来。”

段誉心神一整,忙跟着阿碧入内。只见慕容复换了另一件淡黄色外衫,头发也重新梳过,整个人较之刚才愈发光彩夺目。

慕容复见这大理段公子还是如刚才一般呆愣,心下有些不悦,面上却丝毫不露,只含笑道:“段公子,请坐。”

段誉忙道:“慕容公子请坐。”

他本以为鸠摩智此时也应来此,哪知竟然只有他和慕容复两个人。

换了往昔,就算鸠摩智在他眼前凭空消失恐怕他都懒得关注,只是现在他却无端紧张的很,没话找话的问道:“那位吐蕃国师……”忽又想到,难道鸠摩智已经发现这里没有他需要的东西,所以先走一步了?

果然,慕容复答道:“前辈原来还在吐蕃任有要职,难怪说忽然记起还有要事,匆忙间便离去了。”

说话间阿碧阿朱端着杯盘碗碟送了上来,段誉看过去,只见盘碟中盛放的,都是极为清雅精致的菜肴,单看着就已令人食指大动。又偷眼去看慕容复,却恰好见他正微笑望着自己,顿时一抹红晕漫上脸颊,掩饰道:“头次到水乡来,有些不太适应。”

慕容复道:“听闻云岭之南风物非凡,有机会在下还想到那里走走。”

段誉听他说这话,心知是他给自己找台阶,只要说些云南当地的事情。奈何他刚一穿来就被鸠摩智带离了云南,前生也从没踏足西南半步,只好道:“以后有机会,欢迎慕容公子到大理做客。”

慕容复见他拘谨,也不再多说,拾起一旁碗箸,道:“阿碧烹饪手艺还算不错,段公子将就用些。”

两人无声吃饭。段誉慢腾腾把那精致菜点送入口中,一边暗自感叹,自己这冒牌世子和慕容复这等真正的天潢贵胄相比,真是云泥有别。

饭毕,阿朱阿碧收拾了桌面,又端上几盘切放的极为精巧的水果拼盘来。

慕容复单指轻敲桌面,忽道:“段公子为何会被那位前辈从大理带到了姑苏?”

段誉苦笑道:“他不是已经同慕容公子说过?我凑巧学了点六脉神剑的皮毛。”忽然心生警醒,一直被慕容复的皮相所吸引,都有些忘了此人的心思诡谲。无端端对他这今天才相见的陌生人如斯礼遇,必然有些什么目的。六脉神剑?还是大理?

慕容复道:“在下也见到段公子那手神技,大理六脉神剑名不虚传。只是公子似乎并不能很好的驾驭,这又是什么缘故?”

段誉自觉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便据实相告道:“我学的匆忙,没有什么根基,不太会cāo纵真气。”只不过这“实”却不是他自己的实。

慕容复状似惋惜道:“如此天下绝学,段公子还需寻觅一位高手多加指点才能不枉费了它的威名。”

段誉立时便明白过来,眼前这位不正是现成的“高手”?看来慕容复还真把他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小白。

慕容复见他不接话,也知道此事不宜cāo之过急,遂道:“在下听闻六脉神剑乃是大理皇室中人才能习得,不知段公子……”

段誉心知他八成早已猜到自己的身份,此刻不过装模作样,也不隐瞒:“我父亲便是大理镇南王。”

慕容复肃容道:“原来是镇南王世子,失敬失敬。”

段誉也佯作客套道:“慕容公子客气了,大理不过边陲小国,当不起这一个‘敬’字。”

慕容复道:“早就听闻大理镇南王风采,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见到世子,也是在下的福分。”

段誉暗道高明,如果自己真是那原版世子,此时听到他人这样赞扬自家老爸,恐怕也难对此人生出恶感。

两人闲谈几句,慕容复渐渐察觉出这大理世子的不寻常来。除了初见时的呆愣外,这世子回话总是滴水不漏,似乎该说的都说了,但实际上又什么都没说。慕容复暗自思忖道,大理保定帝没有子嗣,将来继承王位的跑不了就是镇南王,眼前这世子就是将来的大理太子,虽然大理是西南小国,但他日复国时候若有大理相助,也聊胜于无。主意打定,对段誉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神仙姐姐

慕容复其人,不仅武功高强,且xiōng中颇有点墨。姑苏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本就是博采众家之长的绝技,兼之慕容复自幼便立下壮志要兴复燕国,为人聪慧又颇为上进努力,如今和段誉侃侃而谈,可谓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而且话里话外对大理皇室颇为推崇,不着痕迹间舌粲莲花。

段誉越是发现他的优点,心中失望之感就越甚,这等风华人物,如果能真心与他相交,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这样,他这熟知书中人物的千年后来客,又怎么会不知道慕容复的真实所想。

两人看似相谈甚欢,其实心中各有思量。

阿碧从门边袅袅入内,慕容复止住言语看向她,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段公子不是外人。”

阿碧也知道自家公子这八面玲珑的本事,何况此时的事情也不必背着段誉,故而娇笑一声道:“我是怕不进来知会一声,没得让段公子再冲撞了王姑娘。”她心中对段誉颇有好感,此刻言语间也尽显亲昵。

段誉心中一动,王语嫣来了?

慕容复不经意的皱了下眉,随即展开道:“段公子,这位王姑娘是在下姑舅表妹,为人最是随和,段公子不必拘谨才是。”

段誉忙起身道:“听闻中原闺秀,轻易不见外男,我还是回避的好。”他既不爱女色,且对原著中骄傲任性的王语嫣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所以也并不多想见到这神仙姐姐。

门外却已传来一阵欢快笑声:“表哥,听说你回来了,我特地来看你。”随着话音落下,一位粉衣少女已经从门外进来。

段誉终究没忍住还是看过去,毕竟心中对这金庸先生浓墨描写的美女还是有些好奇。只见这少女姿容果然近乎天人,明眸皓齿,黑发如瀑,显然是小跑着一路过来,额头还沁着几许薄汗,脸颊微微红润,美丽无伦。只是年纪尚小,眉目间还带着些稚气,虽美却还称不上艳。想来也是,如段誉这种年纪,喜欢的可不就是这种类型,如王语嫣,钟灵,木婉清。

慕容复笑道:“我也是刚刚才到家,表妹消息倒是快。”虽然慕容复仍是笑着,且态度不可谓不亲切,但段誉却无端觉得他似是对这美人表妹有些疏离。

王语嫣近前几步,却又不敢走到慕容复身边,娇声道:“表哥,这次你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慕容复笑而不答,转而看向段誉,笑着说道:“段公子见笑,我这表妹初见我回来,有些失了礼数。”

王语嫣此时的确是眼中只有慕容复,压根没看到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男子,此刻听表哥这样一说,顿时脸颊一红,怯怯向段誉礼了一礼道:“这位公子,方才失礼了。”说毕打量了段誉一番,见他相貌出众,表哥待他态度又极好,便以为这是慕容复的朋友,随即又补了一句道:“公子别见怪。”

段誉忙回礼道:“王姑娘客气了。”心下暗道:换做我是心怀复国梦的慕容复,只怕也不会喜欢王语嫣这种萝莉。

慕容复道:“表妹,你从家里出来,可有跟舅母说一声?”

王语嫣低头羞赧道:“还……没有。”

慕容复皱了皱眉,似是无奈,低叹一声道:“阿碧,你先带表妹去休息,我同段公子还有些话说。”

王语嫣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却也毫无办法。

阿碧带着王语嫣走后,段誉不由得说道:“这位王姑娘很在意慕容公子。”脱口而出后便有些后悔。

慕容复对他这唐突之言也有些意外,随即暗想,难道他看到我表妹的容貌有些非分之想,说这话是来试探我?他本对王语嫣就没什么男女之情,不过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对他倾心相许也足以满足他身为男子的虚荣,所以与王语嫣的相处就颇有点吊着的意思。现在他对段誉存了利用的心思,又深觉以王语嫣的容貌,这大理世子一见之下便倾心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便说道:“表妹与我年岁差了许多,况且舅母家教甚严,将来定会给表妹觅得良婿,段公子不要误会了。”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在里面,一方面撇清他和王语嫣的关系,一方面又暗示段誉他会帮舅母替表妹“觅得良婿”。

段誉明知他的意思,又不能直接说,我没看上你表妹却看上了他表哥,只得干笑两声作罢。

慕容复却以为他害羞,也觉得此事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便说道:“最近一直没有在姑苏,家中颇有些事情需要料理,恐怕要怠慢段公子。恰好表妹也在此,段公子若不介意便由表妹陪同在这燕子坞游玩两日。”

段誉也不知道离了燕子坞他能去哪里,索性便应了道:“慕容公子忙你的,我头一次到江南水乡,也新鲜的很,就是要劳烦王姑娘了。”

次日一早,果然就没有见到慕容复。王语嫣得了慕容复的指派,叫她陪着段誉玩耍。虽然心中不大乐意,但又觉得慕容复此举是把她看做了亲密之人,也便强撑着去找段誉了。

段誉倒没想到王语嫣居然真的能来,马上便明白王语嫣根本没明白她表哥的意思,心里对这神仙姐姐也有几丝同情。原著里她最后被段誉的真情所感动才总算离了她那个无情无义的表哥,可现在这段誉根本对她也产生不了真情,也不知道她将来会怎样。

段誉虽不喜好女色,但对女性从来都十分尊重,而且也很容易产生像对邻家小妹一样的疼惜之情,像之前对阿碧阿朱就是如此。现在对王语嫣也是一样,虽然不会产生男女之情,但看她年纪小,举止又很得体乖巧,加上自己穿越把人家未来老公给搞没了的歉疚,对王语嫣也就十分亲切友好了。

王语嫣久居曼陀山庄,几乎没有见过外人,见过的男人更是只有慕容复和他的四大家将。初时虽然不大乐意来陪伴这陌生人,但处了还没一炷香,便觉得这段公子待人和蔼,说话又风趣,心情也就自然好起来,深深觉得表哥那么好的人,他的朋友也理当这般好。

两人相处了大半天,王语嫣的稚气越来越明显,段誉也像逗弄小妹妹一般逗的她喜笑颜开。到了下午,两人已经同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熟稔。王语嫣有心想问些表哥的事情,却又碍着女儿家的颜面不好意思开口。

段誉这种什么都经历过的成年人自然看出来了,他也有点想开解王语嫣不要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的意思,就自己先提了个头说道:“慕容公子去了这大半天,也不知道处理好事情没有。”

王语嫣带着些骄傲说道:“表哥料理事情很干脆利落的,就连我妈妈都常夸他。”

王夫人常夸慕容复?段誉有些惊讶,书中说王夫人很不喜欢这个外甥的,他好奇的问道:“我听慕容公子说,王夫人总是对他很严厉。”

王语嫣道:“妈妈待人都很严厉的,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可是妈妈人后也常说起表哥的好处来,只是……”王夫人的原话是“只是整日做着复国的白日梦”,她却不知道眼前这段公子是否知道表哥家的这桩秘辛,是以忙住了嘴。

段誉却已经大概猜出来,却还是有点意外,没想到王夫人原来对她这外甥还是有点喜爱的。

王语嫣见他已经主动提起来慕容复,也就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不知道表哥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事,每次回来问他,他都不说的。”

段誉心道,能做什么,不就为他的白日梦四处奔走吗。嘴上却说:“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又怎么能安于一隅,沉迷于儿女私情中。”

王语嫣听他说的直接,脸上霎时红云满布。

段誉却似没有察觉似的继续说道:“慕容公子身为当世才俊,行走江湖时当然就是做些青年才俊才会做的事情,譬如行侠仗义啦,路见不平啦,还要约会些红颜知己什么的……”

前面几句还让王语嫣心中有些激荡,自家表哥这般优秀,后面一句却让她登时愣住,不敢置信道:“红颜知己?”

段誉装作惊讶道:“王姑娘你并不知道吗?慕容公子这般人品,很受姑娘们的喜爱。”

王语嫣脸色苍白道:“表哥不是这种人,段公子不要胡说。”

段誉点头道:“慕容公子自然洁身自好,但是……逢场作戏总是要的,要不怎么对得起风流这二字。”

王语嫣眼圈顿时红了,她这种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对“风流”的理解其实极为浅显,倒也想不到什么yín邪的地方去,她把段誉当做慕容复的好友,也断然想不到段誉是信口开河在污蔑她家表哥。只是她一贯把慕容复当做心中偶像一般来爱戴,说白了也就是把她表哥给放在了神格之上,既是神一般的存在,又怎么能允许有什么污点,这时的想法,与其说是拈酸吃醋,倒不如说是信仰被泼上脏水一样的失落。

段誉状若无意的煽风点火道:“我看慕容公子也是性情中人,品貌又是极好的,将来也不知道哪家闺秀能得他青睐,我看纵然是只做他家中一名侍妾,怕也是多的美貌姑娘抢的头破血流呢。”

王语嫣呆呆问道:“侍妾?表哥他……会纳妾吗?”她从小就自以为和慕容复是亲上加亲的天作之合,对未来的畅想也是两人白头偕老,别的什么她也全不在意,就连慕容复的复国大计她也全不关心,更别提会想起二人之间还会有别的女人。

段誉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了,好男儿都是妻妾成群,更何况慕容公子这等人才。”

王语嫣不满道:“为何好男儿都要妻妾成群?”

段誉信口说道:“大宋历来如此,你看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豪杰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民俗就是这般吧。”

王语嫣接二连三被打击,反倒渐渐平静下来,反问道:“大理也是这般吗?”

段誉想了想,刀白凤之所以那么多年一直不肯原谅段正淳在外头拈花惹草,好像就是因为白族是一夫一妻制,便答道:“大理的风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王语嫣喃喃重复道:“一生一世一双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段誉决定下一剂狠药:“王姑娘,你表哥xiōng怀大志,将来所娶妻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我看王姑娘你……唉,既然你对你表哥有意,可要趁早打算好才是。”

王语嫣如遭雷击,段誉这“人中龙凤”已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他是确实知道慕容复的秘密的,看来他和慕容复果然是关系极好的朋友,刚才说的那些话必然也不是骗她。慕容复如果复国成功,自然就是一国之君,那和他相匹配的女子当然也需是公主一类,又岂会是她这等布衣白丁?

她脑中一团乱麻,只觉多年来的信念一瞬间崩塌,惶然道:“段公子,我忽然有些不适,要回去歇歇。”

段誉忙起身送别,看着王语嫣踉跄的背影,心中暗叹,你此时痛一时,总好过往后痛一生,我也是为你好。

正思忖间,冷不丁却听到身后响起慕容复的声音:“好个信口开河的段公子,几句话便把在下的红颜知己说没了一个。”

真情假意

段誉顿时后背发凉,不知道慕容复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慕容复听到了多少,又能猜到些什么。

慕容复闲庭信步般的缓缓走到段誉面前,似笑非笑道:“在下怎么不知江湖上原来还有那么多慕容复的红颜知己,嗯?”

他说话的腔调本就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味道,此刻又故意放慢语气,还把最后那“嗯”的语调上挑着念出来。段誉本就喜欢他这样类型,现在听他这样说话,仿佛跟自己**一般,立刻便觉得头皮酥麻。

慕容复前往参合庄处理他不在家这段时日积累出来的杂事,诚如王语嫣所说,他料理事物的能力的确超群,大半天的时间就把三两个月里的事情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因为还记着琴韵小筑还住着一个大理镇南王世子需要费些心思拉拢,刚一办完事也就提前回来。

阿碧说王语嫣和段誉这大半天里都没有出门,而是坐在花园中谈笑风生。慕容复心内就已有些不大舒服,他虽然对王语嫣没有爱情,但他早就习惯王语嫣追捧迷恋自己的目光,这不过才半天时间,她居然就又被其他男子哄得开开心心,竟似是他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一般。

待得到了花园,站在不远处的花架下却又有了新的发现。段誉在他面前时,总是呆愣拘谨的模样,虽然也能觉出他并非蠢笨之人,但总是不大讨慕容复喜欢就是了。可如今坐在王语嫣身旁,侧头巧笑,眉目间满是灵动的,莫非才是这大理世子的真正模样?

王语嫣容貌固为天人,段誉坐在她身边,竟也丝毫不显逊色。远远望之,竟似一对璧人。

慕容复这时才渐渐觉得好笑,明明是他自己叫表妹来陪伴段誉的,现在险些又发些莫名的脾气。况且看这模样,自己的猜想并没有错,这镇南王世子对自家表妹的确是有些心思的,如此甚好。

刚这么想的慕容复马上便听到了段誉信口雌黄的一段话,初时仍是觉得好笑,这人看似翩翩公子,追求姑娘的手段竟然如此幼稚。又见王语嫣轻易便相信了段誉所言,又不禁心下有些失望,看来这个表妹对他的情爱也不过如此。他自幼便身负复国重任,轻易不愿与人交心,但其实这种人最为渴望他人的理解和信任,王语嫣不能得到他的爱情,一方面在于慕容复的薄情,另一方面却更在于她始终没能理解慕容复的内心。

听到最后,慕容复却蓦然紧绷起身体来。

“你表哥xiōng怀大志,将来所娶妻子必定也是人中龙凤……”段誉知道了什么?他绝对知道什么!

段誉和他是昨天第一次见面,慕容复迅速的把昨天一整天的事情连贯的想了一遍,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说错说漏什么。那他究竟是怎么知道他“xiōng怀大志”,甚至说出他将来所娶的女子是“人中龙凤”这样露骨的话?难道……是鸠摩智?慕容博当年和鸠摩智相交时,慕容复尚且年幼对其中的事情并不清楚,如果慕容博那时为了争取吐蕃的支持而把秘密告诉鸠摩智,也不是不可能。鸠摩智带着段誉从大理千里迢迢感到姑苏,说不定言语中就已经把这事泄露给了段誉。

这也是目下慕容复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他心思电转间,瞧见王语嫣黯然离去,段誉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立时便下了决定。

段誉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只得硬着头皮道:“慕容公子,我是和王姑娘开玩笑的。”

慕容复笑道:“段公子属意表妹,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段誉本来担心他听到自己最后那句话,猜想到自己可能只得他慕容家的秘密,本来心惊胆战,却见慕容复神色如常,又放下心来道:“慕容公子别误会,我对王姑娘发乎情止乎礼,绝无非分之想。”

慕容复含笑走过来,坐在王语嫣方才坐的藤椅之上,意味深长的看着段誉,忽然道:“段公子,昨日与你一见,颇有些相见恨晚。慕容复多年来心中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却始终无人诉说,不知段公子可愿意听我倾诉?”

段誉茫然道:“慕容公子请讲。”

慕容复一字一顿道:“我慕容一家其实并非汉人,而是鲜卑一族,当年先人曾荡涤中原,建立起一国政权,奈何……”

段誉心中一动,完全没想到慕容复居然主动跟他说这个,只好硬起头皮装模作样道:“原来……原来慕容公子竟是大燕国的后裔。”

他的神态慕容复看在眼里,显然对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慕容复一面心中愈加怀疑,一面继续说道:“我今日把这话说与段公子听,也是多年来独自忍受这个秘密,深为其苦,段公子可否为我保守秘密?”

段誉道:“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反正早晚也会天下皆知。

慕容复面露感激道:“就知道段公子人品端方。”

段誉在心里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慕容复道:“我自幼便秉承祖训,誓要光复燕国,十余年来为这件事四处奔走,如今也算在江湖中有了一定地位,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登高一呼。”

段誉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还要做震撼状:“原来慕容公子竟然有这等鸿鹄之志,真是佩服佩服。”

慕容复道:“只是这复国一事还需兵力,只是江湖中人怕是难成大器。”

段誉暗道,就知道你在这里等着呢。

慕容复目光恳切的看着段誉说道:“我先前就对世子说过万分仰慕镇南王的风采,那绝非虚言。待镇南王有闲暇时候,世子还是引荐我与王爷一见才好。”

段誉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那个便宜老爸的出场还要到很后面了。

慕容复见段誉答应的如此轻松,心知他有些敷衍自己,便道:“世子也到了婚嫁年龄,既是对表妹有意,我也可以在舅母面前替你疏通疏通。”

段誉睁大双眼看向慕容复,慕容复自以为他被自己说中心事,心中得意,接着说道:“若是这桩亲事成了,往后你我就更加亲近,燕国光复之后,大理自然也会……”

其实慕容复此时的言行完全符合金庸先生给他的定位,原著中后来为了能得到段延庆的信任,慕容复不惜杀了跟随他多年的包不同。只是段誉先入为主的给与了慕容美人同情和喜爱,反倒忘了他本身就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听到他这样说,失望的感觉一时间十分强烈。

慕容复见段誉紧闭嘴唇不再开口,以为他想清楚现在所谈的条件于大理于他都是大有好处,虽然心中喜悦,但也难免对这大理世子生出些小觑。

像慕容复这样的类型,放在过去泡吧时一旦遇上,段誉是无论如何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勾搭勾搭的。之前一直觉得慕容复宛如高岭之花,心里还存了点自惭的念头,现在猛然间发现他内力秋黄也不过如此,索性横了心决定戏耍一番。

“慕容公子,”段誉含笑说道,“既然你将心底秘密说与我听,不如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

慕容复稍稍愣住,刚才远远的站在花架下就已经发现这少年在王语嫣面前神采飞扬的另一面,只不过以为他大约只是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才会显露出来。现在忽然一扫之前和他说话时一板一眼,仿佛整张脸忽然被渲染上了生动色彩一样。

这个世子,还真有点意思。

慕容复也微笑说道:“世子能把在下当做推心置腹之人,实在是在下的福气。”

段誉佯作为难的说道:“要是我说了,慕容公子一定会生气。”

慕容复心中一动,问道:“世子的秘密,为什么会令在下生气?”他此时倒不是想到别的什么,只以为段誉是要告诉他是如何得知他慕容家是大燕后裔的。

段誉轻舔下唇,细声道:“我这次到姑苏来,遇上一个人,心里实在是太喜欢他,却又不敢说。”

慕容复以为他说的是王语嫣,不甚在意的笑道:“世子多虑了,方才在下已经说过,会在舅母面前替世子美言几句,况且在下的表妹,和世子相处的也十分融洽……”

段誉抬眸看他一眼,摇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对王姑娘没有非分之想。我说的那个人,不是她。”

慕容复一皱眉,随即道:“难道是阿朱和阿碧中的一个?”

段誉道:“也不是两位姐姐。”

慕容复心下盘算了一圈,燕子坞再没别的适龄少女,难道这世子是在进入燕子坞之前就看上了别家姑娘?

段誉似乎很是羞窘,头埋的极低,小声说道:“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慕容复惊讶之下,不由说道:“世子竟有龙阳之好?”

段誉头埋的更低,声音几似蚊鸣:“并不是,只是不知怎的,第一眼看到慕容公子就觉得心生喜欢……”

换做旁的男人对慕容复表达爱慕,就算不会被一剑结果了性命,恐怕也得挨个几拳几脚。只是对着眼前这羞涩的耳朵边沿都泛起一圈粉红的少年,慕容复本就很难生出恶感,况且这少年还有着大理世子的身份,他反倒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段誉抬起头来,犹疑的看他,小声问道:“慕容公子讨厌我了吗?”

慕容复见他眼睛都有些发红,似乎快要哭出来一样,有些心软,忽而又想到,这大理世子如果对他有这些念头,只要处理得当,将来想要与大理结成联盟必定更加顺利,遂放柔声音道:“自然不会,世子这样的人才地位,能对在下青眼有加,也是在下的荣幸。”

隐藏属性

本来一脸委屈失落模样的段誉,顿时眼睛一亮,嘴角漾起酒涡,喜滋滋道:“那慕容公子你呢?”

慕容复虽然打定心思要借这懵懂少年来拉拢大理,可是要他对着男人谈情说爱,终究还是有些心理障碍,可又不想一下子断绝了段誉的念想,便说道:“在下虚度了二十余载,尚未涉足情爱一事,于这上头丝毫不懂……世子可否给在下些时间?”

这话的前半段,慕容复倒是没有撒谎,虽然他已年近而立,但自从成年来便一直在为慕容家的复国大计到处奔走经营,完全没有心思也没有精力花在儿女情长上面。但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去考虑是否要去试一试这断袖之风,不过是说来为了安抚在他看来涉世未深的段誉罢了。

他哪里想得到,现在坐在他对面一脸单纯的段誉,可不是什么纯良的少年。

认真说起来,以段誉前世在现代社会的生活作风而言,虽然没有固定情人,但也只是中规中矩的找圈内人做床伴,大家都是图一时欢愉,过后两边也没什么挂碍。这种去招惹直男的事情,段誉也只在学生时代刚发现自己性向的时候做过。

现在段誉之所以肆无忌惮的去撩拨慕容复,说到底还是有些仗着自己是穿越人士熟知人物性格的光。他清楚的知道慕容复绝对不会冒着得罪大理的风险把他怎么样,更符合慕容复性格的做法,恰恰就是如今这样,顺水推舟的迎合甚至引诱年未弱冠的世子,以供将来为他驱使。

段誉虽说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一线巨星,可也是接受过表演专业系统教育的专业人士,扮演个情窦初开为情所苦的纯情少年,还是不在话下的。

他见慕容复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心底不由得冷笑,本来还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恶劣,现在也不怎么觉得了。

慕容复本身就有些小瞧段誉的意思,再加上王语嫣和阿碧等几位才貌出众的姑娘对他的推崇,他对自己魅力值的自信可谓是极度膨胀的。因此,枉费他聪明一世,对谁都不信任的性子,现在竟然一点都没怀疑眼前这少年的歪心思。

他的想法极为简单,对这个世子就如对待王语嫣一样的态度,高兴时给个甜枣哄一哄,平时就不远不近的吊着,等将来用得到大理的时候,适当做些色相上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鲜卑一族对于男风一事本来也就不怎么顾忌,大燕国兴盛时候,王公贵族里养个把娈童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两个人心思各异,可表面上看起来却偏偏满是粉红泡沫。

清隽少年含笑带羞的偷眼看着对面坐着的俊美青年,青年嘴角也微微上翘,丹凤双眸也凝视着对方。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阿朱阿碧,自然不会想到奇怪的地方去,只是莫名觉得,怎么公子爷和段公子关系变得这么融洽了?

王语嫣被段誉一番话挑拨的六神无主,自家表哥那如神邸一般的形象在心里摇摇欲坠。这燕子坞上都是慕容家的人,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待在这里的不合时宜,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一直都故意忽略,只想着将来早晚有一日会和表哥结成夫妻。现在猛然间从几近破碎的梦中醒来,顿时觉得自己依旧留在燕子坞太过自欺欺人。

段誉半真半假的话,虽然残酷,但却道破了真相。纵然慕容复将来会和她喜结连理,也断然不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前景。

王语嫣本来就不是个糊涂的人,只是先头一直都被少女的爱恋所蒙蔽。从段誉那里落荒而逃回到房里,缓了口气,很快便做出了决定,离开燕子坞,回到母亲身边去。

也许对表哥的感情不会消散的很快,但未来的日子那么久,她总能走出来。

慕容复还在花园里试着摸索和段誉的相处之道,阿朱急匆匆的走来回禀:“公子爷,王姑娘急着要走,已经拉着阿碧去撑船了!”

慕容复一凝眉,淡淡道:“表妹离家两日,舅母一定担心的很,早些回去也好。”

相较于慕容复的淡定,段誉反倒心底大大吃了一惊。原著中王语嫣发现慕容复有心要去竞选西夏驸马时伤心欲绝,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怎么现在他不过随便背后暗语中伤了慕容复几句,王语嫣居然就已经轻易打了退堂鼓?

阿朱道:“王姑娘这样独自回去的话,舅夫人说不定要生气的。”

慕容复道:“要是我送表妹回去,她才是真的会更生气。”说毕顿了顿,也不知是否有意:“我与表妹自小就已相熟,但相处的时日却是有限,加上小时在一起玩耍,真正相处的时间怕是也不超过一月。饶是这样都被舅母误解,我又怎么能再亲自到曼陀山庄去。”

段誉恍然大悟,原著中王语嫣为慕容复要生要死,也是因为后来跟着他在江湖上四处奔走,感情比之现在自然深厚的多。也正因为这样,才会被他的只言片语就打碎了对慕容复的绮思吧。

慕容复见段誉像是有些神游,以为他是在这里坐了大半天有些困乏,便说道:“日头有些高了,段公子可要回房里休息?”

慕容复那话本来就是说给段誉听的,本意只为撇清自己和王语嫣的关系。

段誉忽然有些羞意的说道:“喊我名字就好,不要太生分了。”

一旁阿朱正暗自惊奇时,就听到自家公子爷满是温柔笑意的声音:“好,小誉。”

慕容复那有着江南风情的吴侬软语,对于段誉来说,本来就有如勾魂利器。现在他又故意带着些缱绻的喊出这两个字,段誉心里咚咚作响,脑子里浮想联翩出一些不太拿得出台面的画面。

慕容复瞧见他脸颊泛粉,以为他是害羞的,更加深信这少年对自己的情意不假。

他又哪里想得到,看似纯情的世子此时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渣。

段誉离开后,阿朱不解的问道:“公子爷,段公子是怎么了?”

慕容复已然收起脸上温柔表象,声音也冷硬起来:“不该你问的便不要问。”

阿朱微微张了张唇,却也知道自家公子爷现下心情不好,并不想去触他的霉头,也就住了嘴。

慕容复此时心情的确很糟糕,从听到王语嫣要离开那时就已经几乎跌进了谷底。

他对王语嫣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他一直以为这世上若还有一个毫无功利之心,真心记挂着他的人,那一定就是王语嫣。

他不爱王语嫣,但他却需要王语嫣,或者更准确的说,他需要王语嫣对他的依恋。唯有那样的依恋,才能使他在外奔波劳碌闲暇下来时,不会觉得自己孑然一身,连个牵挂他的人都没有。

段誉对王语嫣说那些似真似假的话,来挑拨王语嫣对他的感情时,他虽然看出王语嫣受了打击,但全然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会选择离开燕子坞。

世上唯一一个有可能会永远牵挂他的人,就这样轻易的离开了。

往日里热切追逐自己的目光,每次见面时眼中闪烁着的灼灼爱恋,原来都是镜花水月。

慕容复有一丝疲倦的感觉,这种仿佛再也找不到支点的虚空让他xiōng口有一丝酸麻,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他把手肘支撑在面前的石桌上,轻轻吐出一口气。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生为慕容家的子孙,父辈留下的复国大业高于一切,早就已经清楚儿女私情这种东西早在若干年前就已经注定和他没有关联了。

可是为什么忽然间觉得天地间太过苍茫寂寥?

石桌的那边有几朵零星的花瓣,好像是刚才坐在那里的少年手里□着玩耍的。这个小世子是个挺有意思的孩子,一忽儿看着呆头呆脑,原来是因为看上了自己?一忽儿又狡黠灵动,却是在表妹面前挑拨离间;一忽儿又娇羞万分,可居然有勇气当面表白心迹。

对这样心思单纯的孩子,居然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假如未来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伤心欲绝?还是也像表妹这样干净利落的离开?

慕容复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变得这样关心别人的未来。

日光太明媚,太湖风景太绮丽,满园花香太醉人。就这样放松半日,想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是没什么打紧的吧?

慕容复这样想着,索性伏在石桌上,双目阖上,竟然睡了过去。

段誉回到房里后,倒也真的有些困乏,衣服也不脱就抱着辈子在床上滚动了几下,嘴里哼哼几声,脑子里依旧还为刚才慕容复喊他那句亲昵的称呼激动不已。

想想慕容复的面容,再想想他那隽秀到了极致的气质,最后又想起他柔柔的嗓音,还似乎带着挑逗意味的叫他:“小誉。”

段誉抱着被子蹭的坐起,低头看看,懊恼的惨叫一声:“大白天的你站起来要搞哪样啊!”

阿朱看着居然睡在花园石桌旁的慕容复,心底说不出的心疼。

她自幼无父无母,是被慕容家收养长大,家主待她完全不像奴仆,而是当成养女一样对待教养,她早已把自己当做了慕容家的一份子,慕容复就有如她的兄长一般。

她自然看得出慕容复现在究竟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可是又无从劝起,毕竟她自己也没有经历过情爱的事情,只是现在心底对王语嫣又多了些埋怨。

阿朱正暗自思想,本正酣睡的慕容复忽然身形一动,从石桌旁一跃而起,怀中金骨折扇已当做兵器挡住袭来的暗器。

清脆之声响起,阿朱急忙退后到慕容复身后,看清对面景象,顿时惊呼出声:“大和尚,你怎么又回来了!”

温柔假面

段誉刚刚把自己收拾妥当,就听到窗外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停在了阖上的木门前,听声音似乎是两个人。

他正纳闷时,外面一人道:“阿碧姐姐,那大和尚好像跟着咱们上了岛,这可怎么办?”

另一人道:“上了岛?你可看真切了?哎呀糟糕,要是他碰上阿朱,阿朱可要吃大亏啦!”

段誉心中一动,走过去双手推开门,一边道:“王姑娘,阿碧姑娘,你们说那个吐蕃国师又回来了?”

王语嫣和阿碧被鸠摩智追着一路奔逃回来,只以为身后这间屋子是空着的客房,反倒忘了现下段誉住在里面,段誉这一推门,倒把她俩吓了一跳。

阿碧抚着xiōng口,惊魂未定般的嗔道:“段公子,你既在屋里,怎的一声不出,可把我吓坏了!”

段誉忙像模像样的作揖道:“我在里面突然听见两位姑娘说的话,心里着急,吓着两位,真是该死该死。”

阿碧担忧阿朱,也无暇与他说笑,只说道:“别说这些不要紧的话了,赶快去找阿朱,那个大和尚又回来了!”

段誉道:“阿朱姑娘和慕容公子在花园里。”

阿碧喜道:“阿朱和公子在一起,那就太好了!咱们现在也去花园里,有公子在就不怕那恶人了!”

三人一道前往花园,路上阿碧把事情始末说与段誉听。

原来,王语嫣闹着要回曼陀山庄,阿碧无法只好撑船送她离开。哪里想到刚刚离了琴韵小筑,就碰上了正在太湖上游荡的鸠摩智。

太湖上水茫茫的一片,现在又不是莲藕收获季节,鲜有过往船只,鸠摩智被困在其中已经两日,正满心怒火焦躁时候,瞧见了阿碧自然是穷追不舍,知道跟着她肯定能走出去,再不济也能回到慕容家的岛屿上。

王语嫣是个博览天下武学的花瓶,拳脚上丝毫不会,阿碧又只会些粗浅功夫,两人只好撑着船逃回了琴韵小筑。

说话间已来到花园,只见鸠摩智目光yīn翳,如一头嗜血的兽类一般,死死的盯着花架下的慕容复。

反观慕容复,他手持金骨折扇,气定神闲,甚至带了些慵懒。全然不像正与鸠摩智这样的高手对阵。

鸠摩智yīn冷说道:“慕容公子,贫僧当你是故友之后才以礼相待,你何故戏耍贫僧!”

慕容复挑眉道:“不知大师说的哪里话,在下何时曾经戏耍过大师?”

段誉敏锐的察觉慕容复称呼上的变化,先前他对鸠摩智都以晚辈自居,称之前辈。现在这样的称呼,显然和之前那样疏远了很多。

鸠摩智冷笑一声道:“慕容公子装模作样指点贫僧前往曼陀山庄,却令贫僧深陷茫茫水域,居心之叵测可见一斑。现在何必再装傻?”

慕容复忽而笑起,收起手中折扇道:“在下还以为是什么事,这可是天大的误会。大师出发前,在下亲手绘制的曼陀山庄地图,大师可还收着?”

鸠摩智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纸张的颜色簇新,但是边缘破损很严重,应该是被翻看过无数次的结果,想来鸠摩智被困在太湖之后,一定是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看这份地图……段誉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由得笑起来,只是不敢出声。

身旁王语嫣忽然说道:“大师要到曼陀山庄做什么?”

鸠摩智侧头一看,是刚才在湖上遇到的那个和阿碧在一起的文弱小姑娘,冷冷道:“小丫头管那么多做什么。”

王语嫣鲜少同陌生人说话,而且以她天人之姿的容貌,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无礼,当下脸上便涌上一阵热潮,红的几欲滴血。

段誉有些看不过眼,插嘴道:“曼陀山庄是王姑娘的家,国师要到那里去,主人家怎么不能问问了?”

鸠摩智双目倏然一亮,态度柔和许多,朝王语嫣问道:“姑娘是曼陀山庄的人?”

段誉忽然想起,鸠摩智曾到曼陀山庄去偷学刻在石壁上的逍遥派武学,原著中似乎是说他跟踪王语嫣进了曼陀山庄。可是书中从来没交代,原来曼陀山庄这地方的存在,居然是慕容复暗地里泄露给鸠摩智的!

他偷偷去看慕容复,只见慕容复目光放在鸠摩智和王语嫣之间,神情不太好琢磨,也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只是脸色明显的有些不太好,不再是刚才那样的悠闲自在。

是担心王语嫣会看破他的的险恶用心?看来慕容复对王语嫣并不是没有感情啊……

王语嫣自然是知道曼陀山庄收藏的那些武学典籍对江湖中人的吸引力,否则的话慕容复也不会每次听到她讲起那些典籍上记载的东西,脸上的神情就会前所未有的温柔。

想到这里,她心底还是有些刺痛。自幼崇拜喜爱的表哥,对她如果有些喜欢的话,又怎么会是以前那样子?可怜自己以前还总是自欺欺人……

慕容复的确是有点担心王语嫣猜到他有意指引鸠摩智去曼陀山庄,但却并不是怕破坏自己在王语嫣心中的形象,只是怕这件事被王夫人知道,他的这位舅母可是个很难缠的人。

好在,他已经留了一手。

慕容复道:“大师不如把手上的地图给我表妹看看,让她这主人来告诉你在下是否有欺骗大师。”

鸠摩智早就看出王语嫣全无武功,虽然段誉站在她身边,但这小子的六脉神剑也时灵时不灵,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放心的把手中的地图递给王语嫣。

王语嫣接过地图一看,心中对慕容复的疑虑顿时消散。这地图画的清清楚楚,方向脉络极为清晰,只是目的地却压根不是曼陀山庄,而是慕容博坟茔所在的那个小岛。

可她冰雪聪明,自然不会在鸠摩智面前拆穿慕容复,只是说道:“这地图的确是曼陀山庄的路线,但是表哥你自己糊涂了。你以前去的时候都有妈妈派来人接你,你不知道这道水路上是有机关的。”

鸠摩智忙问:“什么机关?”

段誉嘲讽道:“王姑娘怎么会知道,又不像某位国师大人一样热衷于去记得道路。”

鸠摩智心知他是暗嘲两人来到燕子坞那天阿碧撑船时自己费尽心思去观察行船道路和方向的事,此时也只装作不知。

慕容复道:“原来果然是在下的失误了,只记得路线大致如此,并没想到在下那位神通广大的舅母还有旁的机关。连累大师在湖上吃这几天的苦,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鸠摩智虽然还是有点怀疑这几人是在唱双簧,但眼前这形势似乎对他并不有利,慕容复武功虽未必及他,但也算是强劲对手,再加上段誉的六脉神剑,还有阿朱阿碧两个小帮手。刚才一见面就和慕容复剑拔弩张,实在是因为在湖上连续呆了两天,心情极度暴躁怒火滔天所致。

鸠摩智收起怒容,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误会,解开就好,贫僧也太急躁了些,慕容公子又怎么会故意欺骗贫僧。”

各自都有台阶下,自然就不会继续撕破脸皮斗起来。

鸠摩智吃光了慕容复命人准备的素斋,饱饱的睡了一觉之后,便声称有事离开了。

他走后,王语嫣也不愿再留下。本身她就已经下定决定再也不会对慕容复痴心下去,再加上鸠摩智这段波折中,她对慕容复心生怀疑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宣告了她心中这座神邸的崩塌。王语嫣自幼受王夫人教养,有些偏执的完美主义,现在两人这样的情况,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再继续面对慕容复。

王语嫣来向慕容复辞行,慕容复的面色如常,语调也是和煦的:“表妹怎么这么匆忙?既然受了惊吓不如就多歇息一下再回去。”

王语嫣坚持道:“我出来时没有告诉妈妈,她现在一定很担心了,我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合适。”

慕容复道:“既然如此,就还由阿碧送表妹吧,路上要小心些。”

王语嫣黯然离去,慕容复掩在衣袖中的右手握成了一只拳头,许久又放开,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笑容。

鸠摩智自然不会真的离去,他伏伺在琴韵小筑的周围,等待王语嫣出来后便尾随她到了曼陀山庄,最终还是偷学到了逍遥派的小无相功。

这些,慕容复自然也已经想到了。他本意就是要把鸠摩智的注意力从慕容家的武学上转移到曼陀山庄,现在这样,正如他意。

这些都暂且不用再提。只说慕容复在王语嫣走后便命阿朱收拾行装,说要离开姑苏出去办事。

阿朱惊讶道:“公子要带上我吗?”

慕容复道:“这次要带上你一起的,大概时间会久一点。”

阿朱明白他的意思。慕容复在西夏一品堂假扮成名叫李延宗的武士,就是由阿朱来给他易容的。阿朱的易容术虽然精妙,但是每次化妆最多也只能撑上几天时间。慕容复说这次时间大概会久一点,为了怕妆容败露被人看出来,当然是带上阿朱一起更为方便。

阿朱又问道:“那段公子怎么办?”

慕容复道:“我昨天已经叫风二哥去打听过,大理镇南王已经到了无锡附近,我们先把他送到他父亲身边,然后再向北去。”

阿朱暗道公子爷心思缜密,这样既能让段誉安心离开,又能在镇南王面前落个顺水人情。

段誉对慕容复打的注意自然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在听到慕容复说要离开燕子坞到北方去走走时,顿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按照时间来算,丐帮差不多也到了要去刺杀西夏那个倒霉将军的时候,乔峰和慕容复的第一次交手就是在那时,只不过慕容复多了一层李延宗的伪装。慕容复说要到北方走走,应该就是收到了命令要去保护那个将军了。

段誉还是很期待见到乔峰的。他对乔峰这个人的印象比较流于表面,在娱乐圈的大染缸里浸染过的人总是会比普通人更现实一点,像乔峰那样一个被金庸先生塑造的为国为民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离他的世界太遥远。但是他对乔峰还是很敬佩的,尤其是过去看tvb版的天龙时候,每次周华健唱的那首背景音乐一响起来,乔峰就像开了外挂一样,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金庸写过的所有高手中,除了东方不败,也就只有乔峰是从来没有败在谁手中的。

男人总是会对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心存敬畏。

离开燕子坞,慕容复也不说要带段誉去见镇南王,只是带着他一边行舟一边游玩的朝着无锡进发,也是存了要更哄得他高兴将来利用起来才更方便的意思。

段誉本身就不是个特别有方向感的人,再加上在这陌生的时代里,当然没有发现慕容复带着他走的方向并不是向北。况且太湖周边风光怡人,他过去从来没有领略过的江南风物也吸引了他大半的注意力。

不过他还是能体会到慕容复的刻意温柔。逢场作戏对他这个习惯更换床伴的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也好勾搭也罢,做来都是得心应手的,只是现在要时刻把自己扮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而已,这自然也难不倒演员出身的他。

慕容复多年来苦心经营慕容家的复国大业,从来没有与人谈情说爱的经历,只以为自己做的很是逼真,段誉的表现也让他很满意。他已经认定这个大理世子对自己情深甚笃,只要再假以时日,想要借由他来与大理结盟是势在必得的事情。

一日后,小船到了无锡。

慕容复先一步跃上了岸,回头朝着段誉伸出手:“小誉,来,我扶你下来。”

仍立于船尾的阿朱笑道:“公子爷,段公子哪里有那样较弱了!”

本来已经要伸过去手的段誉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讪讪的收回手。

慕容复眨眨眼,状若随意的收回了手,说道:“那要小心些。”

段誉学着慕容复的样子向岸边跳过去,结果船身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他心头一慌,人倒是到了岸上,却一头向前栽去。

他是北方人,并不知道船靠岸后世要搭舢板,然后从舢板走到岸上,以为就是要像慕容复那样才对。慕容复只见他有些笨拙的从船上朝着自己这边跳过来,然后猛地向前扑倒,下意识的便伸手接住。

段誉本以为的要摔个狗啃泥并没有降临到他头上,反而鼻端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莲藕清香,身体也触碰到另一个温热的躯体。慕容复两只手臂从段誉胁下穿过,正好将他环抱在怀里。

慕容复连续做了一天多的戏,习惯性的摆出温柔面孔低头问道:“小誉,没事吧?”

段誉半扬起脸来,两人一俯一仰,这姿势就仿佛慕容复要垂首亲吻他一样。况且两人现在离的极近,段誉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慕容复。生在江南的男子皮肤细腻的难以想象,比现代那些长期用雅诗兰黛的女性都要零瑕疵。慕容复此时脸上还挂着殷殷关切,目光中满是温柔笑意,这画面,怎能用一个挑逗来概括?

阿朱已经跃上了岸来,站在一旁笑道:“两位公子爷,你们搂抱够了没有?”

她本来只是说笑,奈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慕容复这也才察觉两人的动作十分暧昧。

他虽然已经打定注意要利用懵懂少年对他的情思,可暂时也还没打算把两人的关系拉扯到这么亲密。

再者事实上,他也从未和人这样相处过。

慕容复当下便有些尴尬,像被火烧到一样的把段誉轻推到一旁,正色道:“天色已经晚了,咱们要尽快到城中找家客栈住下。”

客栈一夜

其实这时距离天黑尚早,但慕容复得到的消息说,到江南来寻找儿子的段正淳一行人现在已经到了无锡附近,明天应该就会进入无锡城。他的想法是明天在无锡把段誉交到段正淳手中去,镇南王爱子心切,一定会对慕容复心存感激,他想要的也就是这份感激。

段誉并不知道明天就有可能会见到现在名义上的“父亲”,还暗自琢磨慕容复既然要去西夏潜伏,那就肯定不会一直带着他,也不知道慕容复要怎么处置他。

到了客栈门口看着牌匾上的大字,段誉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仿佛武侠世界里所有的客栈都叫做悦来,这果真是最大的连锁经营……

悦来客栈二楼提供住宿,一楼提供餐饮。走了一天的水路,只在船上吃了点干粮果腹,段誉对于能吃到热热的饭菜还是很向往的。

他们三人衣着鲜丽,店小二自然知道这是最容易招待的富家公子带着丫鬟出来游玩的那种客人,很是热情的介绍他们店里的各色招牌菜。

慕容复笑问段誉道:“小誉想吃些什么?”

段誉道:“来些家常饭菜就行了。”末了不忘再加一句:“尝过阿碧姑娘的手艺,恐怕别的什么山珍海味都觉得寡淡了。”

阿朱笑了出声:“阿碧要是听到一定开心的很。”

慕容复自行点了几道菜,小二记下后唱喏转身要走,段誉忙叫住他道:“小二,先来一壶热茶。”

小二笑着说道:“公子,要什么茶?”

段誉道:“不管碧螺春还是龙井,什么都行。”

小二走后,段誉瞧着慕容复有些怪异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样不太符合世子的形象,便道:“我对茶叶什么的,一向没什么讲究。”

慕容复挑唇一笑,不予置评。

段誉有点讪讪的,以前闲着的时候在似乎看过一篇文章,说古代人对于饮茶很是看重,附庸风雅的文人更是这样,以慕容家的家教,慕容复此时心里必定在嘲笑他。

吃完饭后,慕容复又叫来小二,说要三间上房。

并没有出现段誉想象中店小二充满歉意的说“小店今日客满只剩下两间房不如两位公子委屈挤一挤”的狗血画面,三人很顺利的拿到了三间客房的钥匙。

房间在二楼,这家客栈应该是新翻修过的,崭新的木梯泛着新漆的光泽,踩上去虽然有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却又给人十分结实牢固的感觉。

在木梯拐角处,楼上下来的两位住客和慕容复三人擦肩而过。段誉本来就在很好奇的东张西望,一转头恰好看到这两名陌生男子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走在前的慕容复察觉有异,回身问道:“怎么了?”

段誉看那两人相貌平凡,但衣着打扮却是武林中人,看样子像是认得段誉的本尊,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两人是谁和谁,脑子里转了转道:“这两位像是认错了人。”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世间竟真有相貌这般相似的人。”

另一人道:“可那人怎么会到这里来?况且也还是有些不像的地方。”

先头那人向段誉拱手道:“惊扰了小公子,抱歉的很。”

段誉也只得抱拳回礼。那两人致歉后便扬长而去,倒似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段誉心下还有些迟疑,不知道刚才那两人究竟是谁,看打扮和言行也猜不出,原著中似乎并没有和这两人相似的人。

阿朱早已跑上了楼,趴在栏杆上向落在后面的两人喊道:“两位公子,怎么还不上来?难道捡到金元宝了?”

慕容复温言道:“小誉,别发呆了。”说着便伸手去拉住段誉。

段誉只觉得手掌一热,慕容复居然拉着他的手,像牵着稚童一般的亲昵动作,拉着他上了楼。

阿朱站在三间客房门前向里面张望,并未注意到二人相牵的手,只一味问道:“公子爷,我住哪一间?”

段誉手心传来慕容复手掌的温热,虽然窃喜不已,但又深觉被阿朱看到的话,有点不太合适。趁着阿朱没注意到,急忙故作不经意的甩开慕容复的手。慕容复看他一眼,轻笑一声,压低声线道:“小誉害羞了?”

段誉这情场老手险些为这句话喷出一口血来,害羞?早八百年这两个字就不知道被他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间客房是并排着的,慕容复看了看道:“阿朱住在最里面那间,小誉住中间。”

阿朱显然并不常跟着慕容复出门,很是好奇的打开自己那间房门,带了点雀跃的蹦跳着进去。

段誉看看慕容复,有点不舍的说道:“我也进去休息了。”慢腾腾的也打开房门进去,转身关门时,慕容复依旧站在外面,笑看着他,一双丹凤眼宛如两潭池水。

古时候的客栈毕竟和现代的酒店不能比,尤其是用水很不方便。段誉费了一番功夫才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行李中带着的干净衣服,这才觉得周身轻松了很多。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仰望了一会帐顶,出起了神,想着隔壁就住着慕容复,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从进了客栈之后,慕容复屡屡几次的表现都像是蓄意挑逗似的,虽然之前他也表现的十足温柔体贴,但是都没有像这几次那么露骨。段誉本来以为按照慕容复这人的性格,想要再进一步八成还要等很久,可是看他刚才的举动,实质性的进展似乎已经水到渠成了。

段誉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刚才他找小二送热水,然后两个短打扮的粗使工人抬了一大桶热水送进来,动静这么大,隔壁的慕容复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猛地坐起,慕容复现在不是应该急着赶到西夏去保护即将被刺杀的赫连铁树将军吗?那么中途在无锡逗留是为了什么?段誉直觉慕容复在无锡一定有所图,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隔壁都完全没理会,说明他极有可能根本没有在房间。那么他去了哪儿?难道来无锡是为了和什么人接头?还是有什么别的yīn谋?

慕容复料理完事情,赶回客栈,本打算先从窗户回到自己的房间,可看到隔壁段誉那间还亮着灯,索性便倒挂在房檐下,透过薄薄窗纸向段誉房内看去。只见段誉只穿着白色亵衣,盘着两条腿,托着下巴,两只眼珠子咕噜咕噜的来回转动,嘴里还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哪里还有一点平时的世子模样!

慕容复心底冷笑一声,一把推开木窗,纵身跃入房内。

段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进来一人,还以为是进了强盗,正要高喊,却赫然发现面前这一袭黄衫的恰是正被自己反复念叨的慕容复。

段誉心下安定,却仍做出惊吓模样道:“慕容公子,你怎么忽然从窗子跳了进来?”

慕容复笑道:“我刚才出去办了件事,回来时见到小誉还没入眠,便进来瞧瞧。”

段誉从床上跳下地,故意赤着脚走到慕容复身边道:“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了?还跳窗进来,真是吓坏我了。”

慕容复垂眸看了看灰黑色地板上白生生的少年双足,眼中露出一丝异色,低声道:“那可真是我的不对了。”

段誉歪着头,轻笑道:“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慕容公子陪我一会?”

慕容复眨眨眼说道:“小誉,想要我怎么陪你?”

这话说的已经太过直白,段誉自然是打蛇随棍上的,他咬着下唇,似乎害羞的很,低声说:“慕容公子,你可是已经想好了?你也喜欢我了吗?”他倒不会真的以为只是几天时间,慕容复就会被他掰弯真的喜欢上他,慕容复这样的表现,应该也只是出于想要更好的把握住大理这个助力。

慕容复抬手抚上段誉的脸颊,柔声道:“我自然也喜欢小誉。”

段誉内心狂喜,脸上却越加羞涩,顺势贴着慕容复手掌,自然的靠在他肩上。

慕容复周身僵硬的一瞬,段誉自然是清楚的察觉到了,不过现在这情形,他才不想管慕容复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直是弯。

慕容复很快调整过来,一只手揽住段誉的右肩,说道:“这种事情,小誉以前做过吗?”

段誉急忙撒娇一般的说道:“以前我都没有喜欢过别人的,又怎么会做过这种事?”他说的其实也算是实话,来到天龙世界之后,他还没有遇到过第二个想吊的男人,自然没机会做这种事。

慕容复沉默了一会,段誉忽然有点紧张,这家伙不会又突然后悔了吧?

他在慕容复肩上蹭了蹭,低语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慕容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先到床上去。”

段誉在心底大呼胜利。

等真的到了床上,段誉才真的有点意外。慕容复已经二十八岁,就算没有和女子谈过恋爱,也应该有过性|爱的经验才对,可是他的表现完全就青涩的让人难以相信。

段誉为了装作自己毫无经验,已经把主动权完全交到了慕容复手中,结果这位居然什么都不懂一般的在他xiōng前背上腰间摸来摸去,点了一大堆火,偏偏点到为止。

段誉一脸娇羞的说道:“你,你有没有摸过自己?”

慕容复一怔,继而露出些堪称恍然大悟的表情,却马上有点尴尬,手向下伸了伸,又缩回,皱眉道:“断袖之间必须要这样做的?”说完又觉得似乎这话不妥,索性闭上嘴,脸颊生硬,似乎狠下心来把手探入了段誉的底|裤。

刚被触碰到,段誉就有点难以自制,险些舒爽的叫出声来。他并不是纯1或是纯0,每次419时都要根据对方的情况来具体调整,事实上他更享受身居下位的快|感。他在前世久经沙场,身体的敏感度自然非同一般。但现在这具段誉的身体简直就是无师自通,居然是天生的银当体质。

虽然他并未叫出声,但表情早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慕容复自然也看在了眼里,脸上露出一丝浓厚的厌恶,他忍了半天就等这一刻,当下手中用力一捏。

段誉还没更多的捕捉到**的愉悦,就被一阵尖锐疼痛袭击,惨叫一声去护住自己的受伤部位,眼中都泛出了泪花。

好在慕容复并没有真的想让他断子绝孙,只用力捏了一下就松开,纵身跃下床,站在地下抱着手臂,冷笑一声道:“你这不知哪里来的小骗子,居然还想占我慕容复的便宜?”

赝品世子

无锡城的夜,凉如水。

天边一轮新月,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中。

古时候的空气质量的确是上佳,后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碧蓝的夜空,和这样宛若环绕轻纱的月色。

段誉随手拔了根脚边的小草叼在嘴里,淡淡的发涩味道。他靠坐在青砖砌成的城墙,耳边清晰的回响着虫鸣的声音。

他扯起嘴角想要自嘲的笑笑,却牵动了脸颊上的伤口,轻嘶一声,抬手按压了一下肿起的下巴,不由得苦笑起来。慕容复的拳头还真是够毒的。

一个时辰前,悦来客栈的客房里。

段誉被慕容复发狠一捏,疼痛的蜷缩成一团,耳边听到慕容复冷笑道:“你这小骗子,居然还想占我慕容复的便宜?”

段誉心内“咯噔”一声,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却依旧半抬起头去看慕容复,眼中尽是委屈。

慕容复厌恶的说道:“收起你那副样子来!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还敢冒充大理镇南王世子!”

看来事情远比段誉自己估量的严重,慕容复竟然看出来他并非真的段誉!

慕容复道:“我猜你一定挺好奇,我是怎么发现你是个西贝货的。”

段誉不吱声,慕容复鄙夷说道:“你现在道不开口了,不是话挺多的吗?”

段誉坐起身子来,整理好被弄得七零八落的衣服,问道:“敢问慕容公子为何觉得段誉是假冒的?”

慕容复刚才会和段誉有那么一段“肌肤相亲”,本来只是想要虚与委蛇,然后瞅准时机再狠狠地折磨于他。但当他的手触到少年温热滑腻身躯时,心神居然一荡,要不是段誉开口给他露骨的暗示,那双杏目中的情|欲太过明显,一瞬间反倒警醒了慕容复,这少年非但在身份上有所隐瞒,就连所谓的“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慕容公子你”也都是信口雌黄,别说“第一个喜欢”,恐怕连第二个第三个都不可能。他这种轻易便动情的模样,哪里像是未经人事的青涩少年!

想到这里,慕容复眼中厌恶更甚,森森说道:“傍晚碰到的那两个中年汉子,只几眼就看出你不是他们所熟识的世子,我倒是好奇的很,追上去仔细询问了询问,才知道你是个满口谎话的小骗子。”

段誉道:“他们怎么说?”他到现在也没想出那两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慕容复道:“我也粗心大意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察觉你的口音与燕京一带近似,根本就一点大理口音都没有。”

段誉呆了呆,完全没想到那两个中年男人爽快的说“那是我们认错了人”,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口音。他不甘心的说道:“谁规定生在大理就一定要有大理口音的。”

慕容复抬手一挥,掌风到处,清脆巴掌声响起,段誉半边脸便肿了起来。

慕容复见他被打的有点发傻,两只眼睛都愣愣的,心里总算舒服了些,略带些得意的说道:“大理盛产普洱,当地人饮茶从不换样,你向店小二点茶时,居然说不拘龙井碧螺春随意上些,可见你从来就没有饮普洱的习惯。要是寻常人家倒也说得过去,可大理镇南王世子这样,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段誉心知此再辩解什么也于事无补,索性横了心问道:“那慕容公子预备怎么处置我?”

慕容复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些怀疑,初到燕子坞时这少年与鸠摩智对敌时使出的六脉神剑不似作伪,如果不是大理皇家后人,断没有理由会习得这项绝学。却没想到眼前这“段誉”居然不再诡辩,并且还满不在乎似的问起要如何处置他。

慕容复哼了一声道:“你假扮世子在前,戏耍本公子在后……”

段誉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本公子,慕容公子倒是认识一个。”

慕容复不欲与他辩舌,狠声说道:“把你带回燕子坞的地下水牢,关上十年八载的,你说好不好?”

姑苏方言软糯非常,即便是说这样的狠话,段誉偏偏也能感受到些江南难言的妖娆风情,忍不住道:“要是慕容公子作陪,别说十年八载,就是八十年一百年,我也觉得好的很。”

慕容复没有想到这人厚颜至此,恼羞成怒道:“既然要开染坊,不如多给你点颜色!”说着一个箭步跃上前把段誉从床上拖拽至地下,狠狠地赏了他几拳。

段誉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挨过这样的打,有些叫苦不迭,也暗自后悔只图占嘴上便宜的一时之快,忙求饶道:“慕容公子,轻点轻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求饶仿佛稚童玩闹时说的话一般,慕容复一时好气又好笑,正要出言讥笑几句,冷不防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来人一声暴喝:“原来你就是姑苏慕容!”

段誉抱着头正在求饶,被这人打断,好奇的抬头去看,却见正是白日里那自以为错认了段誉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的恰是与他同行的另一人。

慕容复也微有讶异的说道:“在下正是姑苏慕容复。”

那中年男人神情复杂,有些喜悦又有些悲愤:“居然在这里叫我们碰上了慕容家的人,可见老天有眼,是要让我报了我的血海深仇!”说完就拔出腰间软剑,扑向慕容复,与他一道前来的那人并未说话,但也随即甩出一根乌黑三节鞭,也朝慕容复扑来。

段誉这才想起这两人是谁,惊讶道:“难道你们是崔百泉和过彦之?”

慕容复已与那两人战成一团,段誉声音又极低,自然没有人理会他的问题。

崔百泉和过彦之是寄居在大理真难王府的两个中原武林人士,十八年前各有亲人被慕容博所杀,原著中曾写道两人一起到燕子坞去寻仇。

崔百泉和过彦之武功不算差,但算不上高手,加起来也并非慕容复的对手。但他俩占了出手的先机,慕容复又有些摸不透两人底细,他一贯的原则是江湖中能不得罪的就不得罪,少不得将来复国时谁能成为帮手,出手自然便有所保留。这样一来,崔百泉和过彦之反倒能和慕容复你来我往的打个平手。

段誉看了一会,忽然发觉现在……是个逃跑的好时机。慕容复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刚才说要把他关在燕子坞地下水牢里十年八载,未必是说笑,他很有可能真的做得出。虽然段誉油嘴滑舌,但要真的像任我行一样被关在水牢里,那还不如直接把他咔嚓一下变成东方不败。

溜着墙角到了门边,拔脚向外跑去,却与闻声从隔壁赶来的阿朱撞个正着,阿朱看到他淤肿的脸颊下巴,低呼道:“段公子,这是怎么了?”

段誉指了指里面,阿朱见慕容复正和另两人酣战,立刻便被吸引过去注意力,段誉趁机轻手轻脚的溜下楼,发足狂奔,远远的把悦来客栈甩在身后。

他急于逃跑,连身上的伤痛也顾不得,更没注意到此时身上只穿了件不太整齐的亵衣,而且身无分文。

坐在墙角下听虫鸣,充满文艺色彩的事情。可是换做更深露中,月到中天的时节,当真算不得享受。

段誉耐着袭人的寒冷,却最终没能忍住渐渐浓厚的困意,靠在城墙边上睡了过去。

段誉是被一阵猛烈的摇晃所惊醒,耳边还有一叠声的呼唤:“世子,快醒醒!”

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随手挥开那只扰人清梦的手,咕哝道:“谁是世子?我才不是世子……”

那个声音急道:“世子说的什么话!”一只手探到他的额头,那人随即惊呼道:“哎呀不好,看来是在这里睡了一夜,竟是有些发热了!”

段誉这才有些清醒过来,奋力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位书生,年约三十五六,正关切的望着他,见他醒来,欣喜道:“世子,王爷率领我们从南向北寻你而来,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从那吐蕃和尚手中救你出来……世子,你受苦了!”

段誉眨了眨眼,脑子转了转,试着喊道:“朱丹臣?”

书生一愣,脸上有些奇异神色,但仍道:“世子,你有些发热,先到城中找个地方落脚,再请大夫来替你诊治。”

段誉只是为了确认他的身份才脱口而出直呼他的性命,见他不否认,便知并未猜错,这人正是大理“四公”之一的“笔砚生”朱丹臣。

朱丹臣见段誉不说话,以为他是身体不适,便道:“世子是否用不上力气?要不我来背世子?”

他目光中关切殷殷,段誉心中一动,回忆了回忆原著中情节,忙道:“不劳朱四叔了,我自己能行。”

特意避开了悦来客栈,另找了家客栈落下脚,朱丹臣给了小二些银钱,命他去请郎中过来替段誉诊病。

等郎中的时间里,朱丹臣将段正淳如何抛下大理政事不顾,如何千里迢迢赶到江南来寻找段誉的踪迹,又是如何担忧段誉夜不能寐……

段誉道:“那我爹爹现在在哪里?”

朱丹臣一瞬间尴尬起来,支支吾吾道:“王爷在无锡城外遇上一位故友,耽搁住了,特派我先进城来找寻世子。”

段誉心里窃笑,什么故友,恐怕是碰上了阮星竹才是真的,嘴上却说:“连累爹爹和几位叔叔为我担心,真是罪过了。”

朱丹臣忙道:“保护世子本来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朱丹臣又问起段誉是如何从鸠摩智手中逃脱的事情,段誉便把鸠摩智带他离开云南之后的事情说了个大概,也提到了曾到姑苏燕子坞去过,但他并没有提到慕容复的事情。他心知慕容复那时救他帮他都是为了能在段正淳面前落个人情,他脸颊下巴上的伤还像火烧一样的疼,又怎么可能会如了慕容复的愿。

郎中诊脉过后,留下两副清热暖脾的药,并一小盒用来擦外伤的药膏。

朱丹臣把中药交予店小二去煎熬,自己拿着药膏来替段誉上药。段誉急忙道:“我自己来就好,看着严重,其实都在脸上。”

他被慕容复说了口音问题后,自己也在这上面注意了点,尤其在听过朱丹臣说话后,便有些刻意仿着朱丹臣的发音方式来说话。

朱丹臣道:“这外伤药膏要用内力化开然后再伤口推晕,药效才能更好的发挥出来,还是我来替世子上药吧。”

段誉扭头一看镜中的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右边脸和下巴肿的仿佛馒头一样高,也很难为朱丹臣一进无锡城就认出了城墙脚下睡着的他。

朱丹臣指尖沾了药膏轻轻抹在段誉的伤处,内力带来的热量加上药膏本身的刺激,热热的有些发烫,伤处却又有难掩的舒服。

段誉打量着专注涂药的朱丹臣,有些意外的发现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朱丹臣的目光带了些小心翼翼,察觉段誉的注视,脸颊竟有些微红,轻推药膏的手指也微微颤动起来。

段誉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人是同类。

英雄救美

朱丹臣手上不停的替世子涂药,心里却不断的惶惑起来。

镇南王只有一子,在大理自然是众星拱月如同凤凰一般的宠着段誉,除去段正淳夫妇与保定帝之外,世子最为亲近的就是朱丹臣。

世子自幼喜好中原文化,四书五经都有所涉猎,身边却没有人能和他共同研讨一二。朱丹臣存心要讨好他,白日里执勤,夜晚回到住处便一本一本的啃读中原浩如烟海的典籍。

为了保持这份亲近,朱丹臣不可说不费尽心思。

认真说起来,朱丹臣是看着世子长大的,从牙牙学语到今日长成俊秀少年。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从哪一天起,竟然对世子有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这种见不得光的念头,自然是要深深埋在心底,再不能露出一点痕迹的。好在世子虽然年纪渐长,心思却一如孩童时纯净,就连男女之间的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更别提这男风之事,恐怕都是闻所未闻。

但是,今天的世子……看起来有些古怪。

跟随镇南王一路由南向北追踪鸠摩智的踪迹,总算到了江南,段正淳却又偏偏遇上了旧情人被绊住了脚。朱丹臣心里担忧,便向段正淳请命先行到无锡城中查探。没想到甫一进城就看见了正靠着城墙根睡得正香的少年,虽然只着了单薄亵衣,脸上还挂了彩,可不是世子又是哪个?

初见时世子就觉出有些不同往日,他还以为是离家太久又受了些磨难的缘故所致。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世子的目光从来纯粹简单,偶尔俏皮些也是少年的娇态,何时会露出这样探究且玩味的眼神?

段誉不知道朱丹臣心里想些什么,只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居然有些发青,更加觉得有趣的紧,不由得存心逗他:“朱四叔,我不光脸上有伤,身上也有,要不要也涂些药?”

朱丹臣紧张的问道:“世子身上也受了伤?刚才郎中来时为何不说,该叫他仔细瞧瞧才是!”

段誉已经看出来这朱丹臣只怕就是个弯的,而且还对他家世子有些想头,可现下听见他这些关切问话,又忍不住把戏弄的心思都收了起来。

段誉这个人,上辈子在娱乐圈里浮浮沉沉四五年的时间,真心朋友没交几个,踩着他上位的,故意拆他台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他倒是见得多了。千金易得,真心难求。他比其他人更懂得这个道理。

朱丹臣看他忽然又脸色郑重起来,有些纳闷,试探着问道:“世子,可是伤处疼痛的厉害?”

段誉摇了摇头,正色道:“不碍事的,多谢朱四叔。”

他这样子反倒和正牌世子一贯的言行一致。朱丹臣不由得放下心来,看来刚才是自己多心了,世子这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吗?

店小二把药煎好后送来了房间,朱丹臣看着他皱着眉把药喝了,笑道:“世子从小就怕喝药,我还想着要不要去买些蜜饯回来。可见出来磨砺之后,世子可总算长大了。”

段誉心说,要是我早知道你家世子从小就不爱喝药,我才不喝!

朱丹臣走到敞开的窗前,从怀里摸出一支小小竹筒,拉了底部牵线,顶端朝着天空喷射出一朵焰火,足有十几米高。

朱丹臣道:“虽然世子已经从那吐蕃和尚手中逃脱,但难保他不伺伏在周围,以我一人之力,想要护住世子周全也是难事。王爷和几位哥哥看到信号,一定会尽快进城,到时世子才是真的安全了。”

段誉不以为然,脱口而出道:“当时在天龙寺,被那个鸠摩智抓住的时候,我爹爹也在跟前的。”

朱丹臣方才那话其实只为抚慰段誉,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说,一时有些尴尬,要他说段正淳的坏话,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段誉也有些后悔口快,忙说道:“不过我爹爹的一阳指也是很厉害的……”

门外一声轻佻之声打断了段誉的话:“段正淳的一阳指也算厉害的话,那我们老大可就天下无敌了!”

朱丹臣大惊,向前几步将段誉护在身后,厉声道:“什么人在门外装神弄鬼!”

两扇木门咔嚓两声齐刷刷的倒地,竟是被掌风所推倒。门外站着一个白衣人,轻纱制成的衣衫,头上一顶纶巾,手上一把羽扇,看打扮倒是出尘似仙,只是脸上的猥琐之气却平白的将那身衣服的美观打了不知道几个折扣。

段誉一看之下便知道此人是谁,却有些疑惑,低声道:“云中鹤?”

云中鹤持扇按在唇上吃吃一笑,道:“小世子,你还记得我?你那个漂亮的小媳妇哪里去了?”

段誉心知他说的是木婉清,遂道:“你也说了是我的小媳妇,我又干嘛要告诉你?”

云中鹤自以为风流无比的抚扇道:“以前是你的媳妇,要是被我找到了,可就不是你的啦!”

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出手。云中鹤轻功极佳,拳脚功夫倒勉强只能算个二流高手,但对付朱丹臣却是绰绰有余。只十几招的空当,朱丹臣便被云中鹤点了穴道制住。

四大恶人现在已经投靠了西夏一品堂,云中鹤现在也同慕容复一样,收到了有人要行刺赫连铁树的消息,正要赶去西夏。说来也巧,朱丹臣那道信号焰火,反倒是云中鹤先看到了,他以前随着段延庆到大理那次就曾经见过这种大理皇室之间传递信号的焰火,本来以为是段正淳在这附近,只准备过来探探风声,没想到这小世子居然落了单。

段誉从一开始看出来人是云中鹤起,便想到了现在这被擒的结局,倒是也没什么沮丧的。被点了穴道的朱丹臣却着急的不得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云中鹤还不知道段誉已经习得了六脉神剑,但却知道段誉有一身古怪的能吸人内力的武功,也不敢贸然来靠近他,生怕他忽然发功吸了他的内力。

此时的段誉,比之原著中那个半瓶子醋的段誉,更是悲催的无以复加。段誉本身内力极为深厚,还有凌波微步能在危急时候用来逃命,北冥神功用来震慑他人,时灵时不灵的六脉神剑偶尔也在关键时候大发神威。可现在的段誉,除了刚到燕子坞那时对付鸠摩智时曾经使出过几招不堪入目的六脉神剑,后来便一点武功都没用过。他也试过看能不能再像那天一样运用内力,可是均以失败告终,那天的事情也只能用这身体的本能反应来解释了。

云中鹤不敢动作,段誉不知该如何动作,朱丹臣苦于不能动作。

狭小的一间客房里,三人却都诡异的静默。

打破静止的,却是店小二趴在门边哆哆嗦嗦的说道:“几位客官,我们是小本买卖,这桌子椅子还有门都是要花钱的,还请几位千万手下留情啊。”

段誉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看上去十分害怕的店小二,既然怕成那个样子,还敢跑上来阻止他们,再说这种事不是应该老板来做,怎么也不会店小二来出头吧?

那个店小二忽然冲他翻了个白眼。段誉险些叫出声来,这“店小二”,居然是阿朱!

云中鹤倒是没注意这忽然冒出来的“店小二”,只是转了转眼珠道:“小二,你去拿根绳子来,把这个小公子给我绑起来!”

“店小二”吓了一大跳似的,结巴着说:“绑起来?”

云中鹤挥了挥手中钢杖道:“还不快去!”

“店小二”踉跄着跑下了楼。

云中鹤得意的笑道:“小世子等下可小心些,这小二可不是江湖中人,被你吸内力,一不小心可就吸成人干了。”

段誉配合的装作紧张的样子,朱丹臣更是用眼神发泄对云中鹤的厌恶和不满。

“店小二”很快回来,手里拿了根粗粗的草绳,云中鹤朝着段誉努下巴道:“愣着干嘛,快去快去!绑的结实一点!”

“店小二”慢腾腾的走到段誉身边,将他双手绑在身后,却在手腕下挽了个不太明显的活结。段誉虽然看不到身后她的动作,却也知道她一定会想法帮自己,倒也心安。

云中鹤走到已经被绑住的段誉身前,得意的说道:“看你这回怎么施展你的北冥神功?”说着将捆成粽子的段誉夹在腋下,正要走时,忽然看了眼还站在身边的“店小二”,眼中一亮。

段誉心道不好,居然忘了这云中鹤的一大特异功能,只要靠他的鼻子闻一闻就知道这“店小二”是男是女,刚才阿朱一直没有到他身边去,现在离得近了,云中鹤自然能闻到她身上的女儿香气。

可现在为时已晚,云中鹤已经伸手点了阿朱穴道,将阿朱也夹在另一边,带着两人便从敞开的窗户跳了出去。

单单剩下一个朱丹臣,干着急却没一点办法。

云中鹤的轻功绝妙,段誉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连景物什么的都看不真切,腾云驾雾一般的感觉。待到停下,已经xiōng口发闷,险些要吐了出来。

云中鹤停在一处荒废的农宅前,将段誉和阿朱一并扔了进去。这草屋应是许久没有人居住,散发着浓厚的潮湿发霉味道,云中鹤将他俩扔在一旁的草堆上,四处看了看,有些不满道:“这种破地方,没得坏了我的兴致!”

他弯腰在阿朱脸颊上捏了一把,yín|笑道:“小娘子,莫要着急,待我再去旁边看看,找个舒服的地方,咱们好洞房。”

阿朱顿时红了眼圈,她扮那个店小二时太过匆忙,只是将店小二的衣服套上,脸上都没来得及化妆,是以现在还是以真容示人。

云中鹤哈哈大笑,便向外走去,仗着这里无人居住,连木门也懒得再关上。

段誉听他走远后,一咕噜从地下爬起,费力好半天的力气才将绳子解开,虽然阿朱留了活扣,但为了不被云中鹤看出马脚,还是在手脚上都留下很深的勒痕,身体也被绑的有些麻木。

他跳起来活动了两下,忙奔到阿朱身边,急切的问道:“阿朱姑娘,要怎么解开你的穴道?”

阿朱已经敛起了刚才的害怕模样,反而调皮的笑了起来:“我刚才一直不敢说话,就怕他忽然想起还没点我的哑穴!”

在阿朱的指点下,段誉总算是将她被点的穴道解了开来,阿朱还赞叹道:“我家公子爷说过,段公子内力十分深厚,看你这解穴的力度,还真是不简单呢。”

段誉道:“阿朱姑娘,你怎么会来救我?”他本来以为慕容复在暗处藏着,可是到了现在都还没有现身,可见这事是阿朱擅自行动。想想也是,以慕容复现在对他的态度,别说救他,恐怕还得帮着云中鹤来砍两刀。

阿朱道:“公子爷一大早的就出去,说是有要事要办不叫我跟着。我没事情做就去逛街了啊,看见你跟着那个被制住的大叔一起进了福缘客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了,也不好直接上去问你,就偷偷跟着你们。后来那个云中鹤就来了……”

段誉心里温暖,阿朱和他不过相处了几天时间,就把他的安危看的这么重要。别说她其实也算是他的同胞妹妹,就算只看在待他这种情分上,也绝对不能让她在落得原著中那样的结局。

阿朱“哎呀“一声道:“我们还在这里说什么?要快点离开才是,万一那个恶人又回来了怎么办?”

段誉想了想道:“咱们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云中鹤的轻功好得不能再好了,要追上咱们再简单不过。”

阿朱顿时沮丧起来,也有些害怕,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段誉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段誉看着忍俊不禁的阿朱,也有些窘迫道:“怎么?是不是太难看了?”

阿朱忙道:“怎么会!段公子现在扮作我的样子,我就像照镜子一样,所以才觉得好笑。段公子本来就生的很好,又怎么会难看呢。”

段誉摸了摸脸道:“也没有镜子给我照,想不到我这辈子居然还有反串的一天。”

段誉想到的办法是,他和阿朱互换衣服,他再扮成阿朱的模样,等下云中鹤回来后,由他引开云中鹤,方便阿朱逃跑。云中鹤抓他无非是要把他交给段延庆,段延庆说到底才是段誉的亲生父亲,真到了他手里,段誉才一点都不担心,大不了把当年那段菩提树下的孽缘说出来就是了。

两人装扮停当,段誉走到门外,远远的张望了几眼,果然云中鹤正从远处轻快的掠来。

段誉回头向阿朱道:“阿朱姑娘,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先引开他,你等一会朝着反方向跑,想办法回到慕容公子那里去。”

阿朱虽然心中也很担忧段誉,但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只好眼中含着泪道:“段公子小心!”

云中鹤远远的看到穿着那店小二衣衫的女子慌张的逃跑,当下也顾不得屋里那个小世子,径直朝着那女子逃跑的方向追去。

段誉疾奔了一段路,虽然有雄厚内力,但是脚程和轻功绝顶的云中鹤相比,又怎么能真的跑得过?刚跑到一片小树林旁边便被云中鹤追上。

云中鹤伸手从后一把揽住身前这“女子”的纤腰,说道:“小娘子,我还想带你去个舒服些的地方好好快活快活,既然你这般不识抬举,不如就在这小树林里,让我这当相公的好好疼你。”

这里离草屋并没有多远,段誉生怕这时被云中鹤发现他的伪装一定会回头再去找阿朱,只好硬着头皮,压低嗓子道:“你这yín贼,放开我!”双手挣扎着要推开腰间正在作祟的那只怪手。

云中鹤狞笑一声,两手从后环抱住“女子”,身子向前一扑,便将这“女子”压在身下。

段誉侧过头来,看到云中鹤的那张脸,心中作呕,他可是只爱美男的!

云中鹤惯会风月手段,每每糟践女子时也总是曲意挑逗,手段高超的紧,此时见“女子”脸上露出极度厌恶神色,也不着急,对着“她”耳洞吹气,轻声道:“小娘子,还没请教你的芳名?”

段誉想着能拖一时算一时,便依旧压着嗓子道:“阿朱。”

云中鹤贴在“她”颈边吮|吻,口中说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说着一只手便从领口探进去,吓得段誉尖叫出声,靠,老子可没xiōng,一摸可就露馅儿了!

耳边忽的传来一声暴喝:“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等无耻之徒!”

阿朱姑娘

英雄救美这种八点档的桥段,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也还是第一次发生在段誉身上。

但对几十年如一日坚持蹂躏世间美女的云中鹤来说,这必然不是第一次。他在英雄的怒喝响起的同时,便已经条件反射的纵身跃起,堪堪落在右边一株大树的粗壮枝桠上。

他屡屡犯案,自然也屡屡被追擒,为了便于逃生,这才练就了一身几乎天下无敌的轻功。

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如往日那般幸运。

段誉本来被云中鹤压着趴伏在地下,此时一边忍着恶心用手背狠力擦拭方才被云中鹤舔舐过的脖颈,一边回头去看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究竟是何许人也。

只见一道灰色人影腾空掠起,直奔云中鹤所在的枝桠,身形之快,就连云中鹤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心知此次怕是遇到了强敌,急忙从树上翻身而下,掣出钢叉,口中还不忘大叫道:“你这坏人姻缘的闲汉!云爷爷跟你有计较!”

灰衣人喝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果真是四大恶人中的‘穷凶极恶’云中鹤!”

云中鹤初时仍旧嬉皮笑脸,甚至两人交手的空当里还要借机调笑段誉:“阿朱娘子,等我送走这不识趣的闲汉,再来好好疼你!”

段誉也懒得回嘴,只站在一旁闲看,这灰衣人面容尚未瞧清,但身上灰衫破旧却整洁,还补了几处显而易见的补丁,拳头虎虎生风,整个人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正气凛然。

这人,难道是……段誉眼前一亮。

灰衣人手上不停竟以赤手空拳对上云中鹤的钢叉,饶是如此,也不过几十招开外,云中鹤便已不敌。眼见就要落败时,云中鹤忽然一个软身,手中钢叉竟转了个弯,朝着段誉直直刺去!

段誉尚未反应过来,那柄钢叉就已经半路被灰衣人一把攥住,并发力反掷了回去。

云中鹤本意只是攻击段誉来转移灰衣人的注意,才好借机逃跑,全然没有提防那钢叉竟会又反过来伤着自己,钢叉的钝头击中他xiōng口时,他仍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也只得借着钢叉的冲力向后掠去,慌不择路的逃走。

灰衣人背对着段誉,似是满意的舒了一口气,却又略有遗憾的说道:“可惜这次没能手刃这恶贯满盈的恶人,真是可惜!”

段誉此时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人的身份,天龙一书中每次一出场就必然光芒万丈的,乔峰。

可是乔峰此人一生命运多舛,想得到的几乎从没得到过。

一心效忠大宋却被迫发现竟然是契丹后裔,要查明父母被杀的真相却又被亲生父亲间接陷害无数次,想和心爱的女子一起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却只落得个“塞上牛羊空许约”的悲剧结局,最后还为了能换的宋辽两国几十年的边疆停战自戕而死。

可见要做英雄,总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段誉在心里默默的为乔峰的将来哀悼了片刻之后,才开口说道:“这位英雄,谢谢你救了我。”

灰衣人似乎这时才想起还有一位被救的当事人,转过身来尴尬的说道:“姑娘严重了。”

段誉双眼倏然瞪大,颤抖着抬起一根手指指着对方,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你你……”

灰衣人疑惑的拱手道:“在下乔峰,姑娘认识乔某?”

段誉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认识!”

乔峰暗想,这位姑娘好生奇怪。他还有事情在身,无意再与这无干的人浪费时间,便道:“荒郊野外不甚安全,姑娘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说完这话过了片刻,这姑娘仍然没有动作,只是依旧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看着乔峰发呆。

乔峰看看天色,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一会,要是再不快点赶路,恐怕就要误了大事,虽然觉得独自留下这女子在这里不大妥当,却又想到这里离最近的村子也不过半柱香的脚程,遂向这看似有些不大正常的女子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他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跟了来,纳闷的转身道:“姑娘,为何跟着在下?”

那女子似乎被他吓了一跳,两只手交叠着抚住心口,吐了一口气才道:“我……我害怕刚才那坏人再回来。”说着眼圈就有些泛红,似乎马上就要滴出眼泪一般。

乔峰大感头痛,无奈的说道:“那姑娘想怎样?”

女子满面羞意道:“英雄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乔峰大惊,忙道:“万万不可!瓜田李下,不可不避嫌。更何况,在下现在的确有要事要去办,再不能耽误了,姑娘还是快快回家去吧。”乔峰多年来忙于丐帮事物,兼之在男女之事上有些迟钝,所以直到三十出头的年纪还尚未娶亲。但他身份摆在那里,男子汉气概又十足,自然也少不了投怀送抱自荐枕席的女子,丐帮中几位长老前几日里还曾无意间提点过乔峰几次,千万注意洁身自好,丐帮百年来武林第一大帮的名声绝对不能玷污,乔峰这才对以往无故时常出现的女子提高了警惕。现在听到这女子这样说,条件反射的便是拒绝。

杏眼中扑簌扑簌宛如连串珍珠一样开始掉眼泪,女子低泣的说道:“我本来是燕京人士,被那恶人掳到江南来,现在我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回到家?我真是命苦,自幼丧父,记事时又丧母,怎么天下不幸的事情全都落在了我头上……”

乔峰听“她”讲起同他一样的孤儿身世,顿时心生不忍,便道:“姑娘莫哭……”

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开口,这女子反而哭的越发厉害,抽抽噎噎的看着竟是要背过气去。

乔峰左右为难了一番,叹了口气道:“太祖皇帝千里送京娘,乔某就东施效颦一次,顺路将姑娘送回燕京去好了。”

段誉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赖上乔峰不可?这要退回到十分钟前,甫一瞧清乔峰长相的那一瞬间,段誉内心的全部活动。

“乔峰是个悲情英雄这谁都知道,乔峰是个真正的纯爷们这也谁都知道,可是谁知道乔峰居然是个,大!帅!哥!”

“看这深邃的双目,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脸颊,性感的嘴唇,完全就是裘德洛和莱昂纳多的综合体啊!

“就这长相,居然要三十多年后才被朝夕相对的兄弟们发现他不是汉人是契丹人,尼玛的你们都是眼瞎了吗!”

一贯就是外协资深会员的段誉毫不犹豫的铁了心要傍上乔峰,一为他的“美色”,二为……跟着这样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绝对会平平安安年年有余的!

更何况,他也想的很清楚,乔峰现在一定是要北上去刺杀赫连铁树,完全有“顺路送她回家”的客观条件。

段誉猜想的没有错,乔峰现在就是要赶去参与刺杀赫连铁树的计划,因为他得到线报说西夏一品堂召集了众多高手来加强赫连铁树的守卫。本来乔峰是不参与这次刺杀计划的,但出了这样的变故,他生怕已经派去西夏的众多丐帮弟子有什么不测,便要赶去相助,以便接应。

乔峰虽然行侠仗义,但对女儿家向来倒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并非他铁石心肠,而是他根本就无暇顾及到一些事情。就好比现在,从决定要送这“阿朱姑娘”回家开始,两人便脚下不停的赶了半日的路。以乔峰的体力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对段誉来说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赶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大理到姑苏,但那时也是被鸠摩智提在手里,自己完全一点力气也不用出的,只是脚悬空的感觉有点微妙的不舒服罢了。

可现在,他无比希望乔峰能像鸠摩智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闷着头只顾赶路,走到他脚上都起了水泡,疼痛无比的程度。

天色暗淡了下来,两人来到了距离无锡城已经上百里的一座小城。

乔峰停在一家客栈门前道:“这家看上去还比较干净些。”

段誉心中哀鸣,不管哪家,也别管干净不干净,快点给我一张床让我躺下!

脚底被磨起了三个水泡,其中一个已经破掉流着脓水,稍稍一碰就疼的钻心。段誉一边抱着脚丫子心疼的吹气,一边暗自后悔色字头上一把刀。

脚上的疼痛减缓之后,段誉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阿朱的易容术不同于以往听说过的人皮面具,而是纯粹依靠高超化妆技术才能达到的以假乱真。段誉本来就只十九岁的年纪,且似乎还有些晚熟的苗头,身量骨骼和少女差别并不太大,阿朱替他化上精致妆容,在眼睛和脸颊上的修饰多一些,看上去就和阿朱有了几分相似。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脸上的妆再补一补,大半天的奔波早就有些脱妆,再脱下去,就很容易被乔峰看出端倪来。乔峰肯带他同行,多半还是觉得她一个弱小女子无依无靠,如果被看出来是男儿身,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拿出刚才偷偷嘱咐跑堂的替他去买的胭脂水粉之类,对着镜子补起了妆。在演艺圈里混了五六年的时间,演戏的本事自然不用提了,化妆的技巧也几乎能和专业化妆师相媲美,以前碰到化妆师赶不及到场的时候,他亲自给自己上妆的经历也有很多次。

收拾妥当,段誉便下楼去用晚饭。乔峰已经早早的坐在了下面,面前一盘酱牛肉,手上正托着一壶酒畅饮,瞧见段誉后便向跑堂的喊道:“小二,去厨房吩咐把刚才点的汤面下了,热热的端上来!”

段誉暗笑,想不到这看上去大老粗一样的乔峰,还是很有些细腻心思的。

他补妆时不需要再使自己像阿朱,只需要像个女子就行,所以现在的妆容和之前看上去有了很大不同,乔峰也注意到了,有些纳闷,却也只想到女子化妆之事的奇妙。

汤面送了上来,乔峰道:“阿朱姑娘,你将就吃些,旅途中也讲究不了太多。”

段誉忙笑道:“乔大哥客气了。”

乔峰愣了愣,此时他还未与真正的“阿朱”相遇,这世间唤他做“乔大哥”的,眼前这位却是第一个。

段誉吃完饭,却依旧捧着汤碗看乔峰喝酒。乔峰被看的不大自然,不由得问道:“阿朱姑娘?”

段誉本来只是对着乔峰的英俊面容发发花痴,被他一叫反倒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乔峰想问“她”盯着自己做什么,可看“她”的表情又懵懂的很,只得道:“姑娘早些休息,明早还要赶路。”

段誉脚底隐隐作痛,哭丧着脸道:“噢,好。乔大哥也早点睡。”

乔峰见“她”脸色变化有趣,忍不住笑起来。段誉不由得又盯着那张俊脸发呆。

乔峰忽而脸色一整,瞳孔骤然收缩,低声道:“有高手过来了。”

段誉其实内力也十分深厚,在乔峰说完之后,他便也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正从客栈大门的方向传来。

乔峰皱起眉,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人,声音依旧很低,却是自言自语:“难道是他?”

来人一袭青衫,前额过长的刘海挡着半边脸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右腿却是明显残疾的,手里撑着一把裹着厚厚青布的手杖。

他似是不经意的抬了下头,凌乱的额前发间露出的眼睛与乔峰对上,那目光中的森冷,就连一旁的段誉都能清楚的感觉到。

乔峰坐的端正,周身已进入戒备。

青衫人说道:“你就是乔峰?”他的声音粗嘎难听,像是喉咙受过伤。

乔峰神色愈加凝重,起身抱拳道:“正是乔某,不知阁下是哪位?”

青衫人肩膀抖动,似乎冷笑了一下,忽然出手!

来日方长

乔峰与青衫人甫一交手便深觉此人内力深厚,若非右腿残疾,只怕要打败他也得费些力气。

青衫人的武功路数十分诡谲,却又狠辣非常,这也坐实了乔峰对他身份的猜测,手下自然也不留情,一时间乒乒乓乓,乔峰的掌风和青衫人的手杖扫到之处,桌椅板凳杯盘碗碟无一幸免。

段誉刚看到青衫人便也已猜到他的身份,青衫乱发,一脸凶相,右腿残疾,说话时嘴巴不动靠腹语发声,这不就是四大恶人之首,给段正淳戴了顶绿帽子的,段誉的亲生父亲,段延庆吗?

相比原著中就已描绘的凶神恶煞的段延庆,段誉内心还是更倾向于风流王爷段正淳。更何况,段延庆得知世上还有个儿子的时候,就是刀白凤和段正淳殒命之时。这个爹,若非情非得已,能不认还是不要认了。

乔峰曾经拜在少林寺玄苦大师门下习武,由玄苦大师亲传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降魔掌。这套掌法实则yīn柔,但被乔峰使出却柔中带刚,恰恰将段延庆的铁杖功夫压制的无处发威。

两人拆了近百招后,段延庆暗自心惊,他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即便依附在了高手如林的西夏一品堂,也几乎未曾遇到过敌手,更遑论如乔峰这般年纪的后辈。

段誉见两人打来打去,似乎也打不出什么结果,正暗自着急时,肩上被人拍了一拍,下意识回头一看,慕容复似笑非笑的脸就在身后。

乔峰正与段延庆酣战,心中刚刚涌起遇到高手时的痛快,猛地听到身后“阿朱姑娘”的惊叫:“乔大哥救命啊!”

乔峰心下一凛,莫非这恶人还带了帮手同来?这般一想,手下动作自然慢了,段延庆得以向后跃去,冷笑了一声,却并不是冲着乔峰,而是瞧着段誉。

慕容复还未有动作,段誉就已经哇哇大叫起来,不禁恼火道:“现在叫救命不太早了?”

段誉只是条件反射的觉得脸颊下巴隐隐作痛,才急忙呼叫乔峰,这时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饶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由得尴尬起来,咕哝道:“早叫晚叫都是要叫的,你又不会放过我。”

一旁乔峰见段延庆收了攻势,一边暗自提防一边疑惑道:“阿朱姑娘,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

慕容复听到乔峰的称呼,脸色古怪的打量了一番段誉,戏谑笑道:“难怪这种打扮,‘阿朱姑娘’还真是禀性难移啊。”

段誉自然听出来慕容复是在暗嘲他又在行骗,心知不妙,要是在这里慕容复拆穿了他,只怕乔峰也不理他,不管是落到段延庆还是慕容复手里……想想可能有的结局,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乔峰皱起眉来,“阿朱姑娘”似乎十分畏惧眼前这位黄衫公子,在他面前连话都不敢说,甚至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显是害怕至极。

要说慕容复出现在这里,其实纯属巧合。他在无锡城外和风波恶包不同两人聚首,西夏一品堂的传书十分紧迫,带着阿朱行走必然要放缓速度,于是三人商量一番后,慕容复先行一步,风波恶和包不同二人随后护送阿朱一起再到西夏。阿朱和段誉后来遇到云中鹤的事情,慕容复是一点不知,此时见段誉这副模样,只以为他又在蒙骗那个灰衣男人,心中鄙夷厌恶更添几分。

同为西夏一品堂下属的段延庆,此刻的方向自然也是去西夏。云中鹤在乔峰手中吃了亏后便回去找他家老大,听了云中鹤对打伤他那人武功路数的描述,段延庆很快便猜到这人极有可能是丐帮现任帮主乔峰。本来他计划等西夏的事情忙完后再回来寻乔峰,今日刚到这小城,云中鹤便看到了乔峰,忙向他汇报。既然碰上了,那就省了来日麻烦。段延庆心里对丐帮这种叫花子的帮派甚是看不上,虽然也听说乔峰武功不错,但终究没想到竟然强悍至斯。再加上他年纪也渐长,缠斗了这许久,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恰在此时,听到那跟在乔峰身边的“女子”呼救,不由得心中一动。他耳力甚好,方才听到的那声呼救,分明就是段正淳那儿子的声音。今日想要在乔峰手中讨去好已然是不大可能,但若能捉住段誉这小子,那也算不虚此行。

乔峰向慕容复抱拳道:“公子,敢问是阿朱姑娘的旧识吗?”

慕容复看着段誉有些惨白的脸颊,心里大感畅快,答道:“岂止是旧识,‘阿朱’是我家的家婢,自己偷溜出来玩耍,已经有些时日不曾回家。”

乔峰狐疑的看着段誉问道:“阿朱姑娘,这位公子所说可是实情?”

段誉咬牙道:“是。”

乔峰却忽然道:“听口音,公子是姑苏人士,阿朱姑娘却家住燕京一带,又怎么会是公子的家婢?”

慕容复眯了眯眼,淡淡说道:“家婢未必是家生子,从北方采买来的不行吗?”

乔峰刚才便略有猜测,看这公子对“阿朱姑娘”的趾高气扬,“阿朱姑娘”对他的十足畏惧,不管家婢之说是真是假,这公子以前一定做过什么让“阿朱姑娘”害怕的事情,能让一名女子怕成这样的事情……乔峰那名为“嫉恶如仇”的侠义血条“嗖”的一下爆满了。

段誉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点的,见风使舵的做出委屈害怕模样,说道:“乔大哥,你不要管我了,我……我跟公子爷回去就是了。”

乔峰大手一挥道:“那怎么行?乔某已经答应要送姑娘回家,大丈夫一言既出,又怎么可以反悔?”

慕容复刚才见到了乔峰和段延庆交手,知道这人武功深不可测,并不想和这样的高手结下梁子,可是让他放过段誉又实在是难以咽下xiōng口的闷气。

段誉在一旁火上浇油,泫然欲泣道:“乔大哥,公子爷武功很厉害的,你何必为了我……”

慕容复从开始见到段誉一身女装打扮他就觉得十足的碍眼,偏这小子还没完没了的做出些女人模样来朝着那灰衣男人装痴撒娇,忍无可忍之下,一脚踢在段誉小腿上,低喝道:“少做那些样子!”

段誉被踢的愣了愣,觉得慕容复这话虽然听似喝骂,却又偏偏似有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乔峰却已有些怒意,大声道:“你这人怎好对姑娘家动手动脚!”

慕容复嘲道:“动手动脚有什么当紧的,他哪里我没有动过。”

他这话说的本是实情,但听在乔峰耳中却是别的意思,当下怒从心生,愤声道:“看你也是道貌岸然,怎的这般厚颜无耻!”

慕容复说完那话后立刻便想到这灰衣人还以为段誉是女子,忙解释道:“他才不是什么姑娘家,他本来就是……”

静静站在一旁的段延庆忽然插话进来道:“想不到堂堂大理镇南王的独子,居然有这种癖好,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乔峰以为他说的是慕容复,诧异的看向慕容复:“难道你竟是……不对,大理世子又怎么会是姑苏口音?”

慕容复冷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家‘阿朱’可不是什么姑娘家。”

乔峰茫然了一瞬,恍然明白过来,打量了打量段誉,不悦道:“你为何骗我?”

被拆穿的段誉,没办法再硬装下去,他本来打算使劲抹黑慕容复,这样就算慕容复说什么乔峰也不会再相信。没想到段延庆居然认出了他。被乔峰质问之下,一时无言以对,只得低着头苦思下一步的对策。

段延庆的手杖点了点地,漠然道:“段正淳的儿子不但喜好穿女装扮女人,还和男人纠缠不清,竟然是个断袖。要是段正淳知道这个消息,那就太精彩了。”

段誉还没反应,慕容复已经冷声道:“谁和他纠缠不清了?”

段延庆嗬嗬笑了两声道:“小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言下之意,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慕容复脸色不好看起来,段誉十分不安,他现在离慕容复的距离最近,要是慕容复气不顺一定又会拿他来出气。

乔峰忽然道:“那日林中遇到云中鹤,也是演戏在骗乔某的吗?”

段誉急忙摇头道:“不是的,那次是真的,是乔大哥你救了我。”

乔峰露出释然神情,道:“既然如此,想来你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既然乔某答应了要送你,就一定会送到。”

段誉大出意外,睁大双眼看着乔峰。难怪乔峰被奉为金庸笔下第一英雄,这种海纳百川的xiōng襟,这种一诺千金的气概,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段延庆眼见今日想要抓住段誉已是不可能,索性也弃了这念头,只朝段誉森然道:“来日方长,让你再过几天好日子。”说毕也不再理乔峰和慕容复,点了点手杖径直离去。

慕容复也很意外,他习惯做小人,对英雄的心思已经理解不能,只是看到段誉对着乔峰满眼冒红心的样子,忽然生出一种想法,难道说这灰衣人对这小骗子有什么心思?

由此可见,以己度人是小人的专利。

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乔峰的身手,心知要想从他手中带走段誉很困难,段延庆会果断离开只怕也是这个原因,遂道:“既然两位有约在先,在下也恰好有事在身,就不打扰两位,只是……”他目光转向身畔段誉,似笑非笑道:“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这四个字,被段延庆和慕容复连续两次用威胁的语气说出来,段誉暗想以后谁再敢对他说这四个字,他一定要狠狠抽他!

慕容复瞟向乔峰,乔峰身形未动,但目光中已经有些戒备。慕容复哂然一笑,抱拳道:“乔帮主,后会有期。”

江湖中年纪身手像这般的,又恰好姓乔的,也只能是这位了。

乔峰并不意外他猜到自己身份,但见他没有想自我介绍的意思,也不多问,抱拳回礼道:“后会有期。”

只剩下乔峰和段誉两人,老板和店小二才畏畏缩缩的从柜台下钻出来,战栗着道:“两位大爷……”

乔峰环顾四周一片狼藉,有些过意不去,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递过去道:“这些算是赔偿老板的损失,也不知够不够。”

老板顿时眉开眼笑道:“够够!”江湖中人的械斗,过后能够赔偿他银钱,这真是意外之喜了,哪里还会去计较多少。

老板带着小二收拾东西,段誉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开口,乔峰先说道:“你,你要不先去重新梳洗一下?”

段誉洗去了脸上妆容,头发也重新梳好,再来见乔峰。乔峰一见之下便道:“之前竟没瞧出你一身贵气,只以为是落难女子,真是太失礼了。”

段誉有些不好意思道:“先前是我骗了乔大哥,是我失礼才对。”

乔峰道:“那时从云中鹤手中救下你,也是实情。虽然不知你为何那时做了女装打扮,但想来也定是有苦衷。”

段誉便把那时和阿朱一起被云中鹤捉住,怎么想法引开云中鹤的事情从头至尾讲给乔峰听。乔峰连连赞许道:“原来是为了救人,世子当得起有勇有谋。”

段誉尴尬道:“乔大哥叫我名字就好。后来我没敢对乔大哥说实话,一来是想跟着乔大哥,二来……我也想借着这装扮躲着刚才那个人。”

乔峰点头道:“我也看出你与那位公子似是有些嫌隙。”段延庆之前对两人关系作出“断袖”的论断,其实乔峰也深以为然,只是他为人豁达,对这事并没什么芥蒂,况且他也不好开口询问他人的私事。

段誉长叹一声道:“其实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对乔峰为人深感敬佩,不愿再对他说谎,索性便将如何被鸠摩智从大理掳至姑苏,如何遇上了yīn险狡诈的慕容复,又是如何戏耍他,而后被拆穿暴打的经过讲给了乔峰。

他伶牙俐齿,又带了些现代人讲故事时喜好夸张并添油加醋的特质,把这段本就有些离奇的故事讲的越发妙趣横生。

乔峰听着也觉有趣,他存心欺骗慕容复这一节本该生出些恶感来,因他讲的颇为自然流畅,反倒觉得他做的理所应当。后面又说到慕容复反过来戏耍折磨他,把他揍得满头是包时,乔峰脸上又露出些愤愤神色,深为段誉抱打不平。

讲完后,段誉抱着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放下茶壶后直接用手背擦了嘴唇。乔峰看他少年憨态可掬,忍不住笑着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了顺气。

段誉被他触到的后背有些火热,不大自然的向前微动了动。

乔峰不以为意的收回手,说道:“我与慕容复齐名已久,却从未见过,听贤弟这么一说,此人狼子野心,需得早些防着点,虽然燕国早已亡故,但他若要做出什么危害大宋的事情,我乔峰第一个不饶他。”

段誉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他也没有特别坏,只是被他家里大人教成这样,除了复国其他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乔峰笑道:“都被揍得‘鼻青脸肿险些毁容’了,贤弟还说他不坏,可见贤弟心思善良。”

段誉被偶像赞扬,心花怒放的憨笑起来。

乔峰道:“大理远在西南,我如今要到北方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此刻不能送贤弟回大理,贤弟可有什么安排?”

段誉被他一口一个“贤弟”叫的别扭,便道:“说了叫我名字,干嘛这么客气。”

乔峰笑起来,这世子一点皇家子弟的纨绔习气也没有,为人又有趣的很,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段誉想了想道:“不如,我跟着乔大哥去北方吧。”

结拜兄弟

乔峰面露难色,段誉忙道:“我知道乔大哥是去做很重要的事,我不会碍事的。”

乔峰本来是觉得此行刺杀赫连铁树有些凶险,生怕连累了段誉。忽又转念一想,大宋与西夏之间的事情,与大理并无关碍,刺杀赫连铁树之时,把段誉寄放在丐帮分舵就可以。何况,经过刚才段延庆和慕容复接二连三的出现,如今要是把这位年未弱冠的小世子独留在这里,乔峰也十足的不放心。

乔峰笑道:“贤弟说的哪里话。那贤弟就与我同去北方,等这里事情一了,我再送贤弟回大理便是。”

段誉眉眼都笑成了月牙状,想了想,拉住乔峰衣袖道:“乔大哥,我一直盼着能有个像乔大哥这样的兄长。现在你我……你我一见如故,不如结拜怎么样?”

乔峰生性不拘小节,而且江湖中人结拜之事也是常有的,加上他对这少年也着实有些喜爱,当下便道:“如此甚好!”

段誉喜滋滋的和乔峰拜了天地君亲师,正式结拜成了异姓兄弟。

要说段誉对乔峰完全没有一丝歪念,那也是不可能的。可如乔峰这样光明磊落的英雄人物,和慕容复终究是不一样的。段誉能对着慕容复肆无忌惮的偷奸耍滑甜言蜜语,想勾搭的意图丝毫不加掩饰;对着乔峰,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

更何况,乔峰和阿朱的爱情故事,可说是天龙中最感人的一段,段誉还没有要拆官配的意图和勇气。

可是和乔峰拜把子,不但符合原著精神,而且有个武功高强的结拜大哥能当靠山,也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第二日清晨,乔峰收到丐帮洛阳分舵的飞鸽传书,西夏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在两日后便会抵达洛阳。乔峰立刻带着段誉脚下不停的赶往洛阳。

段誉打定主意要跟着乔峰,便强忍着脚底水泡的疼痛,咬牙又走了一整天的路。

到了傍晚时候,两人进入了山东境内,乔峰看看天边落了一半的夕阳,这里距离洛阳还有数百里路程,若是不加快赶路,只怕会误了大事。

他转头向段誉道:“看来我们今晚要连夜赶路了……小誉,你怎么了?”他吃惊的拉住段誉手臂,“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段誉几乎口不能言,只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乔峰眉头深锁,从腰间解下水囊递到段誉口边,段誉就着他手喝下几口,咳嗽一声,说道:“大哥,咱们休息一会再走行吗?”

乔峰扶着他手臂,让他坐在路边树下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说道:“是大哥大意了,只顾着赶路,竟忘了顾忌你。”

段誉靠在树上缓了口气,小腿以下已经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了,这感觉就像当年拍摄某部电视剧一个奔跑的镜头时,导演嫌他跑的不好看,连续ng了几十次,前面他还暗自抱怨几句,到了后面连抱怨都没有力气,只知道没命的闷头奔跑。那次过后差不多一个星期,他连上楼都抬不起腿来。

乔峰暗想,这结拜弟弟出身皇室,吃过的苦总是有限,所以才赶了两天路便累成这样。心下总是有些内疚,遂放缓声调道:“小誉,这里已快到济南,不如大哥将你留在济南丐帮分舵,等大哥办完事后再来接你。”

段誉闻言睁大双眼,扶着树干站起来道:“不要!我还能走,不是要连夜赶路吗,那还不快走?”

乔峰道:“按咱们现在的脚程,大约要到明日午后才能到洛阳,你不要逞强……”

段誉抿了抿唇道:“我说能走就是能走,大哥,你不要把我留在济南。”

他忍着疼痛疲累,就是为了能跟着乔峰,现在苦也吃了,疼也疼了,乔峰却说要把他丢下,那他受的这些辛苦不都白受了?他这时的委屈撒娇,倒不是故意假扮出来,而是真情流露了。

段誉的长相本来就十分清秀,年纪又小,这时杏目圆睁,嘴角下拉,这副委屈样子自然带着些少年打动人心之处,乔峰不由得心里一软,无奈道:“那就赶路吧。”

丐帮洛阳分舵弟子早就得到了帮主要来的消息,早早的便在城外几里处派了弟子等候。

乔峰目力极好,远远的便看到了几名衣衫褴褛的丐帮弟子,喜道:“小誉,我们到洛阳了!”

段誉脑子晕晕的跟在乔峰身后,全凭他一身内力强撑了这两天,听到乔峰说洛阳已到,竟连笑出来的力气也没了。

几名丐帮弟子迎上来,和乔峰几句寒暄,乔峰拉过段誉道:“这是我的义弟,小誉,这几位是洛阳分舵的兄弟。”

段誉白着脸有气无力道:“几位好。”

丐帮弟子都是花子出身,察言观色本事最是厉害,听见是自家帮主的义弟,自然对段誉也和颜悦色,内里一个二袋弟子忽然“咦”道:“公子的脚怎么了?”

乔峰也向地下看去,只见段誉左脚的鞋子边沿已渗出些血水的污渍来,登时大惊失色道:“这是怎么回事!”

段誉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小声说道:“估计是水泡破了。”

乔峰声音陡然变大:“那路上怎么不说!”

段誉和那几名弟子都吓了一跳。乔峰转身背对段誉,微微弯下腰道:“来!大哥背你进城去!”

段誉站着没动,乔峰不悦的回头道:“磨蹭什么?”语调已经比刚才缓了许多。

旁边一个弟子推了段誉一把道:“公子,别让帮主总弯腰等着啊!”

段誉才如梦方醒的趴上去,乔峰将他背起,对几名弟子道:“我先带他进城去给大夫瞧瞧,几位兄弟莫怪。”

几名弟子忙道无事,乔峰才提起内力背着段誉拔足狂奔起来。

段誉这才觉出路上乔峰其实还是很照顾他,按乔峰自己这速度,要到洛阳来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为了不摔下去,他两只胳膊搂住乔峰的脖颈,手臂能清楚的感觉到乔峰颈项间的热度。从他此时的角度看过去,乔峰鬓角的发根看上去有点硬,下巴被胡茬蒙了一层暗青,棱角分明的侧脸英俊无双。

禀性难移的段誉不由得浮想联翩起来,这样英俊的男人,身材还这么好,在做某些运动的时候一定会更加性感迷人,光是想象乔峰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上满是淋漓汗水的样子,段誉便觉得鼻根隐隐发热。被乔大帅哥背着的段小色狼有些不安,脑补的太厉害,下半身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抬头。

他不太自在的挪了挪身子,想让蠢蠢欲动的某部位离乔峰的身体远一些,哪里想到乔峰怕他摔下去,本来揽着他腿部的两只手居然往上一托,堪堪托住他的臀部,然后用力朝自己背部按了按,还说道:“小誉小心点,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丐帮洛阳分舵设置在城中闹市一角的一家布匹店铺的后巷。

乔峰背着段誉停在店铺门前,段誉闷声道:“大哥,放我下来吧。”

乔峰道:“还怕人家看见丢人吗?”一边说却一边将段誉放下地来,回头一看,讶异道:“小誉,怎么脸这样红?发烧了吗?”

段誉低着头道:“没有没有!有点热。”

乔峰还想说什么,布店门内却传出一道清脆女声:“可是乔帮主来了?”

乔峰和段誉齐齐朝声音来处看去,布店门前那道碎花蓝布的门帘被揭开一半,露出一张如花朵一般娇艳的女人脸庞来。

段誉下意识去看乔峰,乔峰皱了皱眉,向那女子道:“在下正是乔峰。”

那女子眼中波光流转,娇笑道:“几位长老都在里面等着帮主大驾呢。”说着将布帘完全掀起,侧身做出请君入内的姿态,眼睛却似不经意的盯着乔峰上三路下三路的转。

这女人绝对称得上尤物,被她这样露骨的用眼神勾搭,乔峰居然还无动于衷,段誉暗自庆幸,幸好没像这女人这么明显的勾搭,否则的话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乔峰朝那女子点点头,拉过段誉道:“小誉,你脚上有伤,大哥搀你进去。”

走到店铺后面的厢房里,丐帮几位长老已经在里面等候。

乔峰先和几人匆忙寒暄几句,便道:“这是我新结拜的义弟段兄弟,他脚上有伤,还要有劳白长老。”

几位长老都看向段誉,见他全然不似武林中人,年纪又小些,遂也不以为意。

乔峰扶着段誉坐在一旁椅上,道:“白长老精于医术,让他替你瞧瞧。”说着弯腰替段誉脱去鞋袜,看到他脚部伤情,倒抽一口凉气道:“居然这样严重!”

段誉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住了,五根脚趾都磨的不像样子,脚底几个水泡都已磨破流出血水来,本来白生生的脚丫子已经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了。

白世镜过来看了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来,说道:“帮主不需担心,只是走路磨损的外伤,用净水洗过后把这药粉均匀洒上,这几日不要走动就好了。”

段誉道:“大哥,你都说了白长老精于医术,他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的。你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吗?不要管我了,我自己去洗干净然后上药就行了。”

赫连铁树明日就抵达洛阳,到时如何行事还需要大家好好商议一番。乔峰看到段誉的脚伤虽然内疚,但也知道孰轻孰重,交代了几句后,便和几位长老进了内室。

丐帮弟子打了热水端过来给段誉,段誉忍着疼把脚上的血水脏污洗干净,然后把药粉洒了厚厚一层,药粉凉凉的敷在脚上,才总算舒服了些。

段誉看看已经被弄脏的鞋袜,这可怎么穿呢。

正发愁时,刚才迎他们进来的那个美艳女人从外面捧着一套新鞋袜进来,笑道:“小公子,这是奴家给自家相公做的,也不知道小公子穿合适不合适,先将就着些,回头再做双新的给你。”

段誉忙道:“多谢大嫂。”

女人放下鞋袜却不急着走,反倒坐在一旁椅上,一双美目只盯着段誉看。

段誉莫名道:“大嫂还有事?”

女人娇笑一声,一只丹蔻托着下巴,低声道:“倒是没什么事,只是看小公子你……长的可真好看。”

段誉一愣,诧异的看向女子,只见她粉面含春,眼角流露出几许熟|妇风情,眸中满是赤|裸裸的勾引。

虚与委蛇

段誉别扭的转开视线,那美妇却不依不饶的说道:“奴家刚才听说,小公子脚上有伤,不如让奴家帮小公子上药,可好?”

段誉干笑一声道:“不用不用,药已经上好了,我自己可以。”

美妇娇声道:“哎呀,小公子这么谨慎,还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段誉忽然定定看着她,她脸上笑容更甚,声音略带沙哑道:“小公子看什么呢?”

段誉仿似打了个寒战一般,小声试探唤道:“马夫人?”

美妇呆了一呆,继而笑起道:“小公子竟然认识奴家吗?”

段誉心底寒意更甚,这美艳夫人居然真的是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妻子,马夫人康敏。

天龙一书中重墨描写的女人非常多,美貌如王语嫣,聪慧如阿朱,毓秀如钟灵,率直如木婉清,神秘如银川公主,狠辣如李秋水,还有段正淳的一大堆烂桃花,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但康敏,绝对是远比其他女子加起来还要更重要的存在。乔峰的身世揭穿,继而被中原武林视为仇敌,乔峰怀着满腔仇恨去找寻“带头大哥”,这才引发了天龙的主线剧情。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恰恰就是看似龙套角色,极容易被人忽略的,康敏。

要说康敏这种像水仙花一样自恋的人,无论什么时代都不少见。只是自恋到变态的,只为乔峰没有多看她一眼就要陷害乔峰,甚至不惜掀起整个武林的血雨腥风的,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这个女人了。

康敏见段誉唤出自己身份后便呆坐着不再说话,以为他是年纪小不好意思,加上这时外面人来人往,内室里乔峰正和丐帮众人商议大事,想要做什么也不是太妥当,索性便抿唇笑道:“小公子,今日见了你,奴家心里好欢喜,只是现在还有事要忙,待晚些时候奴家再来找你。”

段誉忙道:“马夫人请便。”

康敏缓缓起身,临走时不忘向段誉留下韵味十足的一瞥,摇曳千姿的婀娜离开了。

她一走,段誉顿时松了口气,他可不认为康敏会看上他这种一看就很□的少年,刚才进来时她的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到乔峰身上去,现在来勾搭他,只怕有所图,而且这“所图”多半和乔峰也脱不了关系。

至晚间,乔峰和丐帮众人才从内室出来,看他们的神情,显然对于明天的刺杀行动已经有了十足的信心。丐帮几位长老也没有多做停留,便各自回去休养生息,以备明日大事。

众人散去后,只留下一名浓眉毛的中年男人,乔峰道:“马大哥,明日之事甚是凶险,我这义弟就要暂时托付在分舵中,还要劳烦马大哥代为安排。”

段誉这才知道这名一脸忠厚相的中年男人就是康敏那倒霉催的相公马大元,难道康敏会出现在这里,原来这洛阳分舵就是马大元在负责,布店也是他在经营的。

马大元答应着,又帮乔峰和段誉安排好住处,这才满意的离去。

乔峰一送走马大元,便向段誉道:“小誉,你的脚如何了?”

段誉笑道:“大哥,你别担心了,一点小伤,上了药就好了。”

乔峰摇头不信,弯下腰要去看,却见段誉脚上一双崭新的布袜,奇道:“小誉你还带了新袜吗?”

段誉道:“这是马夫人特给我送来的。”

乔峰点头道:“马大嫂有心了。”

这次换段誉疑惑的问道:“大哥,你知道哪个是马大嫂?”

乔峰笑道:“我怎会不知?马大哥几年前成亲还是我主婚,咱们午后刚到这里时迎出去的不就是马大嫂?”

段誉瞪大双眼道:“那大哥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她?”

乔峰一边把段誉脚上布袜慢慢脱下,一边道:“这事说起来不太光彩,给马大哥和马大嫂说媒的是汪老帮主的一位娘舅,最初他牵的却是我的线,我自觉配不上马大嫂那般人才,汪老帮主的娘舅才又去找了马大哥。有这段前事在,而今马大哥伉俪情深,我又何苦再去给他找些不开心来,就索性装作不认识马大嫂了。小誉,你脚上究竟何时磨起的水泡?”

段誉正为乔峰对康敏这事的解释瞠目结舌,只知道乔峰被康敏陷害是因为他连看都不愿意看这位绝世美女一眼,哪里想到根本不是他柳下惠,他居然是装的!

乔峰握住段誉的脚踝晃了晃道:“小誉,你又发什么呆?”

段誉闷声道:“你刚才说你自己觉得配不上马夫人,可是马副帮主的条件跟你根本就不能比,他就能配得上马夫人?”

乔峰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道:“我不是问你,你脚上的水泡是何时磨起的吗?”

段誉心里顿时明白过来,“配不上”什么的只怕是借口,“没看上”才是真的。乔峰虽然是旷世英豪,但心底却十分纯净,对康敏那样的女子十之八|九是爱不起来的。这样说来,康敏也不算冤枉他了,他的确是没瞧上那朵狠毒的水仙花。

段誉挣了挣小腿,答道:“就是初见大哥那一天,我还穿着女装时,跟大哥赶了半天路,脚上才起了水泡的。”

乔峰讶然道:“那第二日你为何不说?我只以为你是后来那半日路上才受不住的,原来头一天就已经不行了。”

段誉粲然一笑道:“大哥要来洛阳办重要的事,不能耽搁的。我又怕大哥半路把我扔下,可不就忍着了。再说这点疼,我还是忍得了的。”他这话倒不是说假话,做个二三线的小演员,不像那些大牌们可以跟导演讨价还价,导演让怎么演就得怎么演。寒冬腊月泡在池塘里,烈日炎炎裹着羽绒服,拍爆破戏时更是要把爆破用的道具贴身固定,每次一爆就有火烧火燎的刺痛,严重时甚至会真的烧伤皮肤。脚底磨的水泡,和他拍戏时受过的种种辛苦来比,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乔峰只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叹口气道:“小誉你出身皇家,哪里会吃过这样的苦。这两日里你要好生休息,少走动为妙。”

段誉点头,又道:“大哥,我觉得,你再见了马大嫂,还是对她和善一点才好。”

乔峰有些疑惑,看到一旁崭新鞋袜,释然道:“马大嫂是个好人,又是马大哥的家里人,我自然对她要更尊重些。”

段誉忙补充说道:“可也要注意分寸!”

乔峰哭笑不得的慢慢替他穿上鞋袜,嘴里答应道:“大哥知道了,结拜了个弟弟,怎么倒像是请了一尊管家菩萨一样。”

段誉这时才忽然觉得要乔峰来替他穿鞋穿袜很不合适,忙向后掣回脚,不好意思道:“什么管家菩萨,我看大哥是把我当奶娃娃才对。”

乔峰站起身来,笑了说道:“大哥也没有兄弟,父母也多年未见,既是认了你这弟弟,自然要当弟弟一般疼你。”

段誉一怔,仔细的盯着乔峰眼睛,他眼神坦荡无邪,他说的居然是真的?当他的结拜弟弟居然有这样好的福利!

由于次日有重要行动,大家都忙着养精蓄锐,所以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梦了一晚上自家大哥的段誉就听到外面人声脚步声嘈杂一片,也便爬起来掀开窗户一条缝向外看。丐帮几位长老都把仿佛丐帮会服一样的花子衣服换掉了,几人都是十分得体的寻常衣衫,只有乔峰还穿着那件灰袍,正对着众人说:“大家都按预先说好的来做,每个人都必须守好自己该守的地方,绝对不能出一丝闪失!”

此时照样恰升起,初露的晨曦柔和的笼罩在窗外那灰衣人身上,使他分明的棱角也变得柔和起来,眉梢飞扬的意气风发却愈发显得夺目。段誉一时移不开眼去,只知道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仿佛只一眼,便足以倾覆全部。

乔峰毫无疑问是个举世无双的英雄豪杰,但他的命运却偏偏是英雄毁灭的极致写照。之前段誉也有太多次扼腕,但这种惋惜在这个早上却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像乔峰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有个好结果呢?

他的契丹族身份应该永不被揭穿,他的梦想不应该被残酷现实击打的几欲破碎,他应该能够终生都为他的大宋为他的丐帮努力奋斗,他也用不着为了换的宋辽两国边境的短期和平而自尽在雁门关。还有他和阿朱那段感动无数人的爱情,也应该有个美好的结局。塞上牛羊成群,豪杰佳人成双。

段誉握了握拳头,决心要为他家大哥做些什么。

乔峰和丐帮众人出发后,布店中只留在一位坐镇长老和七八名丐帮弟子,还有,康敏。

从醒来后,段誉的右眼皮便不停的跳,果不其然,刚吃罢早饭康敏就找上了门。

“小公子,昨晚睡得可好?”康敏换了条水红色的曳地裙装,端的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段誉道:“很好,一觉到天亮。大嫂你呢?”

他这一句“大嫂”果然让康敏略微皱了皱眉,但仍旧娇笑道:“奴家可不太好,一夜都在惦记事情。”

段誉识相的没有问她“惦记什么事情”这种白痴问题,而是说道:“大嫂,今天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康敏掩唇笑道:“奴家就是怕小公子无聊,所以才特来陪小公子玩耍。”

段誉左顾右盼道:“谢大嫂关心。”

康敏转了转眼睛道:“小公子脚不方便,离布店只有几步远的地方有家茶馆,地方很是清幽,不如奴家陪小公子那里坐坐?”

康敏想带他出去,自然是因为这里还有丐帮的人在。段誉却心想,他想和康敏说的话,也是要背着丐帮中人,康敏这提议却是恰中了他的下怀。

康敏虽然生性放荡,但还不至于光天化日下便和段誉到茶馆抛头露面,而是去换了身男装。丐帮几名弟子看到也露出习以为常的神情,显然康敏这般打扮并非头一次。

那家茶馆果然离布店仅有几十步之遥。康敏和老板也是相熟,熟门熟路的带着段誉上了二楼,坐在清净一角,远离一楼杂乱,且还有屏风把几张桌子隔开,宛如现世的卡间一般。

两人刚一入座,康敏便笑道:“小公子,昨日匆忙,倒是忘了问你,怎么和乔帮主成了结拜兄弟?”

段誉心道,就知道你是奔我大哥来的。他只简略说道乔峰曾救过他,两人一见如故便结拜了兄弟。

康敏也不深究,只是说道:“看来小公子和乔帮主也是有缘人。”

段誉点头说道:“正是。”

康敏若有所思道:“世间缘分一事最是难讲……”却似触动到什么一般忽然住了口。

段誉有些莫名,她这又是玩什么花招?想了想之后决定先行出击,便道:“其实昨天,我大哥夸你是个好人,还说往后要对你多些尊重。”

康敏抿唇一笑道:“乔帮主还真是客气。”

段誉看她神色间并未露出什么马脚,不由得更加怀疑,看这情形康敏似乎对乔峰还没什么怨恨,那她来自己这里套近乎难道就只是想接近乔峰?

康敏端起桌上茶杯,放在鼻下轻嗅,低声道:“这茉莉花香真是沁人心脾。”

段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附和道:“是好茶。”

康敏目光中流出一丝幽怨,淡淡道:“曾经有一个人,说我就像一株茉莉。”

段誉不知该接什么话,康敏似也不等他接话,自顾自的说下去道:“我那时以为他最爱的便是茉莉,心中欢喜极了。可后来才知道,男人爱的是千红万紫,又怎么会独爱花中一枝。”

段誉心知她说的那个男人只怕就是段正淳,只是没想到康敏居然对段正淳用情颇深,只是闻到茉莉花茶的味道便能勾起那段回忆。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看来康敏也不例外,和段正淳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也许是她少女时代最为美好的岁月。说起来,康敏后来变成蛇蝎心肠的女人,段正淳对她的始乱终弃,也起到了很大的推波助澜作用。想到这里,段誉没来由替自己那便宜老爹感到一丝愧疚,也对这原本芳华绝代却最终心理扭曲到变态的康敏生出一丝同情。

康敏似乎后悔流露情绪,掩饰般的娇笑道:“小公子,我们不说那些陈年旧事,来,尝尝这茉莉花茶,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呢。”

段誉虽于茶叶上一窍不通,但也能唱出这茶的香醇来,也赞道:“果然是不错。”

康敏竟再也不提乔峰,只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和段誉闲聊,段誉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

一壶茶尽了,康敏又叫老板来加满,段誉有些心急,康敏竟连一丝要离去的意思都没有。老板提着茶壶进来加水,康敏抬手把那壶茉莉花茶的茶壶盖掀开,老板端高手中水壶要加水,康敏收回手时却不巧撞到了老板,哗啦一下洒了康敏一身水,想那水可是沸水,康敏立时比烫的尖叫一声跳将起来,将身后那扇屏风“咣”的撞倒在地。

老板一叠声的道歉,又忙叫小二去拿冷毛巾。所幸北方如今天气上寒,康敏外衫下还罩了小袄,只是烫到了裸在外面的手腕和脖颈上的一小片。

段誉也不敢近她的身体,只能站在一旁递递毛巾。到底康敏是个女子,当下便羞恼不已,脸颊红的几欲滴血。

老板扔在不停的道歉,旁边许多人甚至一楼一些茶客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段誉也不由得尴尬起来,也不好盯着康敏看,只好左顾右盼,不经意间却和楼下一位茶客对上了目光。

那人应也是听到了楼上响动才抬头看过来,一脸的虬髯,劲装打扮,头发也乱蓬蓬的似乎很久不曾梳理。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人,段誉却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熟悉感。

一旁康敏简单处理了一下,低声道:“小公子,咱们可回去吧。”

段誉回神忙道:“可不正是。”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出了茶馆,康敏犹自沉浸在今天这丢了大脸的羞愤中,段誉也只闷头跟在后面,出茶馆大门时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虬髯大汉。

快到布店门前时,段誉忽然站住,失声道:“哎呀我知道他是谁了!”

康敏疑惑道:“什么?”

段誉眨眨眼说道:“马大嫂,你回去换衣服吧,我还有点事,等会再回来!”说完便又掉头回茶馆去。

康敏想跟上去,可如今这一身水渍,而且刚才还在那家茶馆出了那么丢人的事情,往后恐怕都再也不会踏进那家茶馆半步。犹豫了片刻,终是没跟着段誉。

段誉一回到茶馆,便向刚才那虬髯大汉坐的方向望去寻找,却见那刚才还在的人此时已经不知去向。他忙拉住老板询问,老板说道:“那客人刚出门,向西去了。”

段誉忙出门朝西追去。他可是想起这虬髯大汉是谁,那可不就是做了武士打扮的西夏一品堂高手李延宗,也就是慕容复吗?!

神级演技

段誉并未见过李延宗,但慕容复那双眼睛他却绝对不会认错。

按照茶馆老板指的方向,段誉直直追出了两条街,还未痊愈的脚底有些隐隐作痛,这时才忽然觉出自己的莽撞来,以慕容复上次见面时对他的态度来看,八成现在还是很想把他抓回燕子坞关在水牢里。段誉有些丧气,在这个武侠世界里,他的微末技能简直就微不足道,想做些什么,难度和风险都太大。

转身要回转丐帮分舵,手臂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段誉心里猛地觉得不妙,要挣开回头时却被一块布巾蒙住口鼻,鼻息间满是香甜气味,紧接着,他便坠入了一片黑暗中。

云中鹤见段誉已然被迷晕过去,得意的怪笑一声,将段誉扛在肩上,朝与他同行的那人道:“这小子是我们老大一直想抓的人,这次偏又被我碰上,也算他倒霉!”

那人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带他去见段前辈吧。”

云中鹤桀桀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李延宗,你现在要去哪里?”

李延宗的虬髯挡住了表情,只是眼睛忽而眨了两眨,说道:“我也正要回去,和云先生同路。”

慕容复来到洛阳的确是因为赫连铁树的事情。赫连铁树一大早秘密抵达了洛阳城,一品堂的诸多高手纷纷被派出在洛阳城中四处巡视,在赫连铁树和大宋某位高官谈妥机密事件之前,要确保赫连铁树的安全。慕容复揽这个活计不过是应景,随便找了家茶馆歇歇脚再回去交差就可。

茶馆二楼的一扇屏风砰然摔倒,慕容复下意识的看过去时,却不经意的瞧见站在那里尴尬万分的少年。在这里遇到段誉是十分意外的事情。几天前那次巧遇时,段誉和丐帮帮主乔峰在一起,现在他也来到了洛阳,看来这次刺杀赫连铁树的人,十之八|九的确是丐帮的人。

段誉也瞧见了他,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偏过头去。慕容复没来由的有点不悦,这小骗子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待到段誉出了茶馆,慕容复便跟了出去,却见段誉只是走了一小段路便停下,恍然大悟的回转来,便知他一定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慕容复跟在后面暗自好笑,这小子一身内功真是白搭,只是走了两道街,就已经露出疲惫样子来。他正暗自寻思应该用什么方法忽然出现来吓那小子一跳时,却偏遇上了也出来巡视的云中鹤。

云中鹤一见段誉又怎肯放过,立刻便上前迷晕了他。慕容复不动声色的一旁看着,前次段延庆说的话他记得清楚,段延庆可是直呼面前这人作大理世子段誉。段延庆的身世来由慕容复也略微知道些,他把这小子当做段誉,难道也是被蒙骗?

四大恶人和慕容复虽然同为西夏一品堂同僚,却没有什么交情,不过点头之交。云中鹤略微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也不好拒绝罢了。

一行三人进入了洛阳城西北角的一处庭院里面。这里便是赫连铁树在洛阳与人密谈的所在。

慕容复不好再继续跟着云中鹤,便装作朝自己住处方向而去,打算离开云中鹤视线后再暗自到四大恶人住的那处小小院落去查探。

段誉迷迷糊糊中,觉得一阵清凉扑面而来,神智慢慢清楚起来,下意识抬手一摸,脸上竟湿润一片,双眼随之睁开,只见云中鹤手中端着一只已经空了的茶碗站在面前,脸上的湿润是何物自然不言而喻,新仇旧恨涌上来,他不由得对云中鹤怒目而视。

云中鹤很是得意的笑道:“小世子,你我可真是不一般的有缘分啊,最近这几月里见了多少回啦?”

段誉看到他身后几步开外端坐着的段延庆,暗道倒霉,也不理会云中鹤,只在心里盘算等下如何脱身才好。

云中鹤见段誉不答他的话,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之际,却被段延庆阻住:“老四,你退到一旁。”

段延庆自椅上站起,慢慢朝着段誉走过来。他腿脚不便,走的速度极为缓慢,裹着青布的铁杖点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愈发显得yīn翳非常。

段誉仍然维持着被云中鹤放在地上的姿势,段延庆停在他脚前两三步远的地方站住,自上而下的俯视他。

这还是段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段延庆,他的两鬓已经有了些许花白,过长的刘海遮挡下露出一双yīn冷的眼睛,露出的半张脸上满布伤疤。

段延庆道:“上次被你侥幸躲过去,这次可没有那么容易了。”他的声带受损,用腹语说出的话,声音十分暗哑粗粝,不是一般的难听。

段誉略有忐忑,却作镇定状问道:“不知道你这次准备怎么对付我?”

段延庆嗬嗬笑出声,然后方道:“上次见你时候,我可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上次见到段延庆时,段誉正穿着女装,被段延庆定性为“不但喜好穿女装扮女人,还和男人纠缠不清”。段誉倒不怕被段延庆看出他的性向,可是他忽然猜到了段延庆想做什么,不由得脸色大变。

段延庆道:“万仇谷那次,我一直以为段正淳这样风流的老子,竟然生出个柳下惠一样的儿子,还觉得奇怪。如今看来,竟是事出有因。”

段誉听他提起万仇谷,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测无误。在他还没有穿来的时候,段誉曾被段延庆捉到万仇谷,和木婉清同关在一间石室中,并且给两人下了yīn阳和合散,他邀请了云南武林的一些名流,企图让他们一起围观镇南王世子和亲妹妹相|奸的丑闻,就是为了狠削段正淳和段正明的面子。要说段誉本尊,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君子,那样的情形下都没有碰木婉清一根头发。

段延庆现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以为你是坐怀不乱,搞半天原来你对着女人硬不起来……

段誉试探道:“你虽然是个大恶人,但好歹也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名宿,不能总是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吧?”

段延庆道:“你不要着急,今日我还有要紧事要做,更何况儿子的大喜之事,怎能不请镇南王到场,好说也要再过几日。”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紫红色衣衫的女段延庆人,她对段誉视而不见,只向段延庆道:“老大,赫连将军叫我们到他那里去。”

这女人年近四十,颇有些姿色,只是左右脸颊各有三道疤痕,嘴角虽然像是时常含笑,但眼神中却明白写着愁苦。段誉心知,这必定就是“无恶不作”的叶二娘了。

段延庆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道:“老四,去把岳老三找回来,然后你们直接到将军那里去找我和老二。”

岳老三?段誉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这岳老三是他穿来之前就被段誉耍着认他做了师父的岳老三,这人虽然也是恶人,但品性并不坏,原著中也多次帮助段誉渡过难关。

段延庆忽然抬起手中铁杖隔空点了段誉周身大穴,冷冷说道:“你这小子不要以为岳老三会来救你,在这里乖乖呆着。”

段延庆一行人走后,段誉维持着被云中鹤放在地下时靠着木柱坐在地下的姿势,身体僵硬的都有些发酸,心里把段延庆和云中鹤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想到他是因为追慕容复才被抓,又捎带着问候了一下慕容复的祖宗十八代。

慕容复从后窗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被点了穴的段誉坐在地下一脸苦大仇深,两眼却放出莫名幽光的一幕。

他是在确定段延庆等人已经走得很远之后才进来的,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段誉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不禁大惊,现在这情况简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慕容复停在段誉眼前,还慢悠悠的弯腰蹲下身来与地下的段誉平视,一脸虬髯把他本来面目遮挡的七七八八,偏偏就是能看出来他满脸的幸灾乐祸。

段誉眼睛眨了两眨,看着慕容复的眼神中流露出几许哀求。

慕容复笑了笑说道:“听说段先生抓住一个小贼,所以来看看热闹,现在热闹也看完了,我也该走了。”说着站起来作势要走。

段誉明知他是装模作样,却也只能配合的让眼神显得更加悲惨几分。

慕容复果然摸着自下巴浓密胡须道:“不过看这小贼的样子,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唉,也罢,就让我问问他。”

慕容复解开段誉的哑穴,段誉不满道:“你怎么只解开我的哑穴?”

慕容复拍拍手掌坐到一旁的椅上,说道:“我只是要问你几句话,解开哑穴就足够了。”

段誉周身僵硬,愤愤道:“慕容公子想问我什么?”

慕容复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道:“我可不是什么慕容复,在下名叫李延宗。”

段誉撇嘴不语。

慕容复道:“其实我想问的不过几个问题,你好好答我,说不定我一高兴就放你走了呢。”

段誉狐疑道:“你想问什么?”难道他想问丐帮的行刺计划?

慕容复淡淡一笑道:“你别紧张,我不问你‘乔大哥’的事情。”

段誉转了转眼睛问道:“那你要问什么?”

慕容复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旁边桌上,这其实是他的常有动作,不过这动作配上他现在的扮相,看上去却有几分滑稽。想想一个虬髯大汉,却用一个公子哥才用的姿势坐在那里,能有多和谐。

慕容复道:“段先生为什么抓你?”

段誉道:“他看我不顺眼呗。”

慕容复说道:“我可不预备问你‘为什么看你不顺眼’这种蠢问题,你最好把话一次讲完,否则的话我就不高兴,我一不高兴……”说到最后他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段誉的脸颊和下巴仿佛又火辣辣的疼起来,忙不甘不愿的说道:“他想对付我爹,所以拿我来当工具。”

慕容复眉毛一挑道:“他想对付镇南王?”

段誉点头道:“他的来历你应该多少也知道点,他一直对大理现在的皇帝王爷都心怀怨恨。”

慕容复眯了眯眼,慢慢开口道:“就是说,你并不是假世子,你是真的段誉。”

段誉一愣,他都差点忘了这件事,刚才把段正淳叫做“我爹”也是这段时间已经开始习惯性的在思考时把段正淳当成便宜爹来对待。

慕容复道:“怎么不说了?到底是真,还是假?”

段誉脑海中正反双方交战一番,最后还是决定顺水推舟:“我当然是真的。”

慕容复目光一凝,缓缓道:“那为什么又说是假的?”

段誉道:“我什么时候自己说是假的了?崔百泉那两个笨蛋一共只见过我几次而已,他们认不清楚很正常,是你非要相信他们说我是假的!”恶人先告状的感觉真是……太微妙了。

慕容复最初怀疑段誉是假冒的大理世子,就是因为崔百泉和过彦之的一番话,再加上段誉的口音以及饮茶习惯的细节问题也很值得怀疑,不过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初见段誉时他可是使出过六脉神剑的。后来他在质问段誉时,段誉的不否认才让他确信了段誉是假冒的。

可若段誉真是假的,那段延庆对他的态度就太奇怪了。以段延庆的性格,如果碰上了假冒大理皇室子弟的人,必定是一杖毙命,哪里还会和他废话这么多,而且还摆明了是要把他长期拘禁。

慕容复已经对段誉的真假有几分动摇,这时听段誉的辩白,反问道:“那我当初问你是否是假冒时,你为什么不解释?”

段誉鼓起脸颊,气愤的说道:“说到这里我就生气!你还好意思打我,怨我骗你!明明就是你骗我!”

慕容复莫名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段誉咬牙切齿道:“我之所以那时没有解释,就是想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你对我那么好,究竟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真的喜欢我,结果还真是精彩啊!你还说你没有骗我?”

慕容复一噎,下意识道:“你是真的喜欢我?”

段誉睁圆了一双杏眼,不可置信道:“我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愿意跟你做那些事?”

所谓“那些事”,不过是两人在无锡悦来客栈那一晚,慕容复存心反过来捉弄这小骗子,段誉又一心想拐慕容复上床,yīn差阳错之下,两人竟是很配合的进行的那场“前|戏”。

慕容复于床底间的事情到底是生手,听他这样一说,一时尴尬起来,倒把本来有的怀疑也去了泰半。

段誉趁热打铁的说道:“我虽然从小在大理长大,但是我爹请了中原师父去教我读书写字,我师父喝不惯普洱,我就一直陪着他老人家喝龙井碧螺春,师父是燕京人士,我与他朝夕相处,口音也带了些北方味道,有什么奇怪?说我骗人,某些人才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慕容复前后思考一番,眼前这少年的话虽然难辨真假,却也并没什么破绽。他的六脉神剑是真的,段延庆也称他为“段誉”,他对口音和生活习惯的解释也很合理,只是……不知道是哪里,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段誉见他不说话,索性咬了咬舌尖,逼红了眼眶,委屈的说道:“我以前一直听说中原武林‘北乔峰,南慕容’,以为慕容公子你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势利小人,枉费我对你一见倾心。往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再也不相干就是了!”

慕容复心里一动,脸上已经浮出笑容来,轻声道:“既然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就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这次是我错了,可是小誉也不能误会我,我是太生气你骗我,这也是关心则乱。”

段誉大松一口气,脸上的委屈却更甚,甚至带了哭腔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你要是待我也是真心,怎么会见我被人欺负还跑来也欺负我的?”

慕容复奇道:“我何时欺负小誉了?”

段誉撇嘴道:“你进来之后就一直在看我笑话,还不帮我解开穴道,只解开我的哑穴,不就是想好好嘲笑嘲笑我吗?还说你没欺负我?”段誉一边装着委屈少年,一边心底暗自恶寒,一大把年纪还要扮无知正太,武侠世界太不好混了有木有!

各有所得

慕容复给段誉解开穴道,并且十分贴心的从怀中摸出手帕来替他擦干净脸上的水渍,一边轻声道:“虽说是我不该误信他人,但小誉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那时你能好好解释一番,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重获自由的段誉只是抿着嘴不说话,脸上却若有似无的露出些怀疑神色。

慕容复轻叹一声道:“这些话稍后再说,现在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段延庆的性格所致,四大恶人与一品堂中其他高手之间的交往少之又少,是以这时慕容复带着段誉从这院中离开,竟是无人问津,段誉预想中的麻烦一点都没遇上。

慕容复将段誉带到他自己的住所内,留心查看了一番,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这才安心关好门窗,回转进来。

段誉装作气闷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要回去。”

慕容复道:“我独自出去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带着你这么个大活人,门口守卫还是要盘问的,万一再惊动了段延庆就不好了。小誉,你怎么会在洛阳的?你刚才说要回去,回哪里去?”

段誉出现在洛阳,和前次见过的丐帮帮主乔峰一定脱不了干系,慕容复心中清楚的知道这点,现在这样问,不过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虽说段誉方才的解释合情合理,但他怎么看都觉得段誉不是像他表现出的这样单纯,他可是明白的记得,有好几次都曾看到这少年露出古灵精怪的一面。

段誉道:“我是跟着我大哥来的呀,他来洛阳办事,就带我来了。”

慕容复皱眉道:“小誉不是镇南王的独子吗?”

段誉道:“我和乔大哥做了结拜兄弟……哎呀!”他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大哥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不行,我得快点回去。”

段誉对于是跟着乔峰来洛阳这事直言不讳,这倒让慕容复心里一定,展开笑颜道:“小誉别慌,乔帮主他……现在一定在忙重要的事。”

段誉奇道:“你又知道?我都不知道大哥是来洛阳做什么,他都不肯说的。”

段誉这几句话俱都是无可挑剔的实情,慕容复心内愈加安定,甚至有些觉得方才的怀疑是自己神经过敏,这小世子果然是没什么城府的。

慕容复神秘一笑道:“我乔装隐藏在这里,和乔帮主也是有些关系的。”

段誉睁大双眼,惊疑的看着慕容复:“到底怎么回事?”

且说康敏回到家中打理干净自己,又照着镜子自恋自艾了半晌,才记起段誉尚未回来,有点心虚的吩咐几个丐帮无袋弟子去外面寻找。不想一直到日落时分,都还没找到段誉的影子,康敏顿时着了慌,要是乔峰回来知道自家义弟是跟她出去才走丢的,旁人别说,单是马大元那里恐怕都说不过去。

康敏七上八下的一直等到深夜,听到外面人声喧哗:“帮主他们回来了!”“怎么受了伤?!”“快,快去拿金创药来!”

康敏掀开小帘向外一看,果然是乔峰带着丐帮一众长老回来了。她转了转眼睛,急忙出门去,拦住正拿了金创药匆匆向前疾奔的丐帮弟子道:“把药给我,你去劈柴烧水,帮主他们劳碌一整天,要做点热乎的饭食来暖暖五内。”

康敏一进前厅,就看见马大元满身是血双眸紧闭的被人搀扶着歪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着实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上前唤道:“大元,你这是怎么了!”

站在马大元一旁的恰是白世镜,他见康敏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要去触碰马大元,忙阻道:“嫂夫人,不可贸然去碰副帮主。”

康敏低泣道:“怎么好端端的受了这样的伤,大元……你痛不痛?”

康敏本就生的极为标致,此时身着一套淡粉布裙,头上只插了一枝简单朱钗,脸上薄施粉黛,哭的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更何况丐帮一众人等俱都是不折不扣的江湖草莽,身边整天都是灰头土脸的叫花子,康敏这时的较弱美态,一时间摄去在场不少人的心魄。

一旁乔峰见众人默然,只以为马大元伤势极重,忙道:“马大嫂,你手上拿着的可是金创药,还不快递与白长老,由白长老给马大哥上药,可千万别耽误了伤情!”

康敏这朵水仙花刚才已经分明感受到了周遭几道火辣眼神,心中得意非常,哭的也愈发投入卖力,这时被乔峰一说,有些讪讪的,脸上却不露,只抽噎着把金创药交给白世镜,又向乔峰道:“乔帮主,大元的伤要紧不要紧?奴家看着好害怕。”

乔峰紧盯着白世镜撕开马大元的伤口处衣衫,看清后才松了口气道:“马大嫂放心,只是寻常刀伤,伤口并不深。”

康敏垂泪道:“虽如此,总还是受了皮肉之苦……”

乔峰只得劝慰道:“最多只需十几日马大哥便可痊愈,马大嫂莫担心。”

康敏还要说什么,马大元却醒了过来,乔峰上前喜道:“马大哥,你怎么样?”

丐帮此次行刺赫连铁树的行动获得了圆满成功,过程却险象环生。赫连铁树事先已经得到了有人要行刺他的计划,便顺水推舟的设下了埋伏要将刺客一网打尽。

但赫连铁树错估了两件事,第一件,他得到的情报中只说丐帮要行刺他,已达到阻挠他进占大宋的目的,情报中却并未说丐帮帮主乔峰会亲自参与这次行刺。

第二件,西夏一品堂虽然号称高手如云,但事实上中原武林中正统主流的正经高手谁也不会甘愿效力于异族皇廷,再加上这次的对手是中原第一大帮,大多数人也不愿搅和到这浑水中来,毕竟到时候还是要出来混的。于是这次反歼站的真正高手其实只有不顾名声的四大恶人和本就出身西夏的李延宗。没想到,直到赫连铁树被乔峰用一杆从西夏卫兵手中夺得的缨枪刺穿了xiōng膛,李延宗的鬼影子都没出现过。

丐帮仍旧还是经历一场血战,幸而几乎全身而退,只有副帮主马大元在撤退时候不小心被砍到一刀。

马大元的伤势经过处理后,基本没有大碍,众人纷纷松了口气,这才兴奋的说起了今夜取得的战果,乔峰也很是大将风范的狠狠赞扬了一番所有人,此时天色已晚,皆大欢喜的众人也都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乔峰和白世镜两人将行动不便的马大元搬回了他的卧房,康敏千恩万谢一场。

乔峰道:“今日忙了一整日,白长老劳苦功高,不如先回房大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咱们再说。”

白世镜看了一眼康敏,道:“嫂夫人好好照顾副帮主,白某先走一步了。”

白世镜走后,乔峰又安抚马大元几句,方起身要走。康敏忙叫住他,说道:“乔帮主,奴家有一事相告,只是希望乔帮主千万别生气。”

乔峰还未开口,马大元已先疑惑道:“敏儿,发生什么事了?”

康敏垂首道:“唉……就是乔帮主那位义弟段公子,今早你们出了门,奴家便带他出门到路口那家茶馆略坐了坐,然后我们二人就一道回来了,那位段公子非要再出去玩耍,奴家也拦不住他,只好由他去了。谁知一直到这时他也未归……”

乔峰一愣,忙道:“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康敏道:“并没有说,奴家担心,已经叫人去把附近都找遍了,可是也并未找到他的踪迹。”

乔峰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向马大元夫妇拱手道:“马大哥马大嫂早些休息,我先走一步。”

康敏道:“可是……”

乔峰已一阵风似的奔了出去,门框都被带的晃了几晃。

行刺赫连铁树时,乔峰已经和四大恶人打过照面,并且交过手,当时并未多想,此时听马大元妻子说道段誉失踪才联想到一起。上次和段延庆碰面时,虽然不知这大恶人究竟和镇南王有什么旧怨,但他对段誉的敌意却是一目了然的。段誉也曾对他讲过云中鹤把他抓住要向段延庆邀功一节,这时段誉不见,只怕和四大恶人关系匪浅。

乔峰急匆匆想要回到刚才行刺赫连铁树的那处庭院中去找四大恶人,刚出布庄大门,就听一人欢欣叫道:“大哥!”

乔峰骤然转身,来者果然是段誉,他惊喜道:“小誉,你到哪里去了?大哥还以为你被大恶人抓去,正要去救你!”

段誉心下感动,疾走几步上前,乔峰一只手抓住他肩膀,上下检视一番,段誉忙道:“大哥,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你,有没有受伤?”

乔峰单手握拳在自己xiōng口锤了一下,笑道:“你看大哥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段誉也放下心来,看来缺席的李延宗,果然改变了这段情节,只希望因此而起的一系列情节也都被这蝴蝶翅膀扇到九霄云外去。

乔峰从刚才就已经注意到段誉并不是独自回来,只是这时见段誉安然无恙,才腾出心思来去看向与他同归的那人,一瞧之间竟有意外的发现,疑惑的向段誉道:“小誉,这位公子,莫不是我们初离无锡城时见过的那位公子?”

慕容复从夜色掩映中走出来,停在段誉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目光似无意的瞟向乔峰放在段誉肩头的手,轻笑一声道:“乔帮主,在下慕容复。”

乔峰面色一凛,抱拳道:“原来竟是慕容公子,乔某失礼了。”

段誉道:“你们不要这样客气来客气去了,大半夜的站在街口算什么事,咱们进去再说,好不好?”

乔峰点头道:“慕容公子,这时我丐帮洛阳分舵,要是不嫌弃,咱们就进去一叙。”

慕容复欣然点头道:“能与乔帮主神交一番,是慕容复的荣幸。”

主人乔峰在前,段誉和慕容复落在后面,三人踏着月色进入了这间双重身份的布庄。慕容复向段誉无声一笑,段誉也没好气的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白日里慕容复把自己乔装隐藏在西夏一品堂中的事情告诉了段誉,由于段誉之前就已经知道慕容家的渊源,慕容复倒是也没隐藏自己的目的,并且还把这次受命赶到洛阳来的原因也告诉了段誉。

段誉大为惊讶的说道:“就是说,我大哥是来行刺西夏将军,而你是要保护那个将军?”

慕容复道:“正是如此。我先前还疑惑究竟是什么人来行刺赫连铁树,现在才知道原来竟是丐帮的义举。”

段誉义愤填膺道:“西夏居然想要侵吞大宋的国土,真是太不知进退了,我大哥他们杀那个将军也是应该的!”

慕容复叹气道:“我也是这样认为,所以现在正在发愁要怎么办才好。”

段誉讶异道:“什么怎么办?难道你还真的准备和我大哥作对,保护那个赫连将军吗?”

慕容复双目炯炯看向段誉,轻声道:“我在西夏隐伏已久,要是这次帮主了乔帮主,那前面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可是要我去保护赫连铁树,那无意是助纣为虐,有违侠义之道。小誉,你说我该怎么办?”

段誉干净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为难道:“说的也是,那可怎么办呢?”他忽然双目一亮,说道:“不如这样,你干脆就不要出面了,以我大哥的武功一定能杀死那个赫连铁树,等这次事情完了之后,你再跟西夏随便编个理由推搪过去,他们不是号称求贤若渴吗,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这样,你既不用和西夏为敌,也不用去和我大哥作对了!”

慕容复沉思状,片刻后喜道:“小誉,就这么办。”

他隐伏在西夏,就是想借助一品堂的力量,却又不想暴露慕容家的身份。但无论是丐帮还是乔峰,对他而言也是非常大的外部助力,自然也是能拉拢就要拉拢,能不得罪就不能得罪的。要是没碰到段誉,带着李延宗的面具和乔峰对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现在既然已经被段誉知道他的身份,那就必须要有更周全的策略。不能脱离一品堂,又不能得罪乔峰,还要把握好段誉,这一石三鸟的战略性步骤一定要走对走稳。

慕容复的心思,段誉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反正他本来也就是想拖住慕容复,让他不能出现在刺杀赫连铁树的现场,以保证乔峰全身而退。

两人假模假样的商议定之后,慕容复便趁着守卫松懈时带着段誉离开,来到洛阳城一处寻常民居前停下,上前敲了敲门环。

段誉奇道:“这是哪里?你在洛阳还有旧识?”

那道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庞来,段誉惊讶道:“阿朱姑娘?”

那少女正是阿朱,见到段誉也是喜不自胜,拉着他入内,一边说道:“段公子!上次你是怎么脱身的?我后来担心你好久!”

慕容复听的奇怪,插|进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一个人声道:“原来这位就是阿朱丫头一直念叨的段公子,看上去怎么这般文弱?”

另一个人说道:“非也非也,风老四你怎可以貌取人?”

只这两句话,段誉便已听出来这两人的身份,赫然就是慕容家四家将之二的包不同和风波恶。

他们带着阿朱从无锡前来洛阳后便住在这处不打眼的民居中,和慕容复还没来得及接头,阿朱自然也还没机会把段誉舍身相救的事情告诉他,不过那段故事已经被她一天几十遍的频率对包不同和风波恶讲的滚瓜烂熟。

阿朱又把前因后果给慕容复说了一遍,风波恶笑着插嘴道:“阿朱丫头,老风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包不同也插科打诨的耍了几句嘴皮,可显见两人对段誉颇具侠义之风的救人举动十分赞许。

随后慕容复将脸上的虬髯妆容摘洗干净,换上自己的衣衫,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本来面目。

慕容复与包不同风波恶也有些事务要交代,阿朱便拉着段誉说起别后离情来。段誉本就对阿朱很有好感,阿朱又对段誉相救之恩感铭于内,两人倒是越发亲近起来。

谈完事情后,慕容复又吩咐阿朱准备了晚饭,包不同爱占人口头便宜,风波恶为人直爽最喜和人斗武,但二人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因了阿朱的事情在前,他们对段誉印象也不错,加上慕容复刚才也已经告诉他们段誉其实是大理镇南王世子的事情,他们对段誉也极为友好。一餐饭吃的倒是和和乐乐。

到了夜间,估摸着丐帮行刺赫连铁树差不多要得手时,慕容复差风波恶去打探了消息,果然,风波恶很快回来说道赫连铁树已死,由于他是秘密来宋,为了不闹出太大的动静,赫连铁树带来的西夏精兵还有一品堂一干高手已经连夜离开了洛阳。

要说这赫连铁树也是倒霉催的,偷偷来大宋商议秘事,事情还没商量完就先被人干掉了,而且还不能声张,死了也等于白死。

来找乔峰之前,慕容复就已经和段誉说好,不能把他隐伏在西夏一品堂的事情说出来。段誉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说道:“你是怕我大哥会妨碍你复国吗?”

慕容复无奈道:“丐帮世代为保大宋效力,各为其主,我不想和乔帮主有什么嫌隙。”

疑似拈酸

乔峰前面领路,带段誉与慕容复二人进到布庄后室的厅内坐下,才说道:“慕容公子,怎么你会和小誉在一处?”

慕容复道:“这事说来也巧,今天要不是被我碰巧撞上,小誉只怕不知现在已被四大恶人带去了何处。”

乔峰凝眉道:“果然是四大恶人!”他转头看向段誉,不放心的问道:“小誉,他们当真没有伤到你?”

段誉忙道:“真的没有,”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他还站起来转了半圈给乔峰看,“大哥你看,我好着呢。”

乔峰点头道:“人没事就好。”又向慕容复道:“今次还要多谢慕容公子出手相助。”

慕容复挑眉笑道:“听小誉说和乔帮主结成了异姓兄弟,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乔帮主倒十足是个做兄长的模样。”

乔峰又问道:“慕容公子为何事而来洛阳?”

慕容复看了段誉一眼,抿唇笑道:“我到洛阳来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段誉被他看的心神一荡,却又忍不住心底暗嘲,这个慕容复还真是够奸诈的,明明是来保护赫连铁树,怎么说的好像是来保护我一样?

乔峰自然不负慕容复的希望,理解成了后者。他似乎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慕容公子和小誉看来已经和好,我这弟弟虽出身贵族,却一丝纨绔习气都没有,只是年纪小些,慕容公子多迁就他些才好。”

乔峰上次和慕容复相见时,段延庆那时断言慕容复和段誉的“断袖”之情,两人的互动在乔峰看来,也的确是一对青年恋人闹别扭之后的表现,慕容复此时来到洛阳,也被乔峰曲解为是追踪段誉的行迹而来。段誉这大理世子固然是清秀绝伦,慕容复却也是相貌出众气质出尘,除却性别而言,两人倒也十分相配。

可这事终究是他人私事,乔峰并未直接点破二人关系,只是留有余地的说了这样一句身为兄长应当有的忠告。

段誉暗自觉得哭笑不得,又生怕表情走漏真实想法,忙垂下头一语不发,这副样子落在其他二人眼中,倒更像是羞涩的表现。

慕容复含笑道:“乔帮主说的极是,小誉年纪小,我让着他是应该的。”

他这样指向性明确的误导乔峰的认识,自然也是有他的想法。乔峰身为丐帮这中原第一大帮派的帮主,能和他打好关系,对于将来燕国的兴复绝对百利而无一害。而眼前最好最快的结交方法,就是通过乔峰的义弟段誉。他也犹豫过给乔峰留下这样一个断袖的印象是不是不大合适,可看现在这情况,段誉和乔峰的关系已然亲密如斯,那乔峰从段誉那里得知这些事也是早晚的事。

头次见到乔峰时,他便已经小人之心的认为乔峰待段誉有些过于宽容,在知道段誉扮女人欺骗他之后居然还依旧坚持要带段誉一起走。今晚初见时,乔峰和段誉之间的亲近举动,更让他觉得乔峰对段誉的心思必定不单纯。慕容复倒并不是认为段誉何等天姿国色引得男人都要趋之若鹜,但大理世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大理保定帝没有子嗣,镇南王段正淳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那么段誉极有可能会被立为储君,纵然大理是西南小国,一国之君的地位也是足以引得旁人对段誉另眼相看的。

慕容复自问从不是什么君子,现在看来,这名满江湖的“北乔峰”也并不比他这“南慕容”磊落多少。

乔峰对段誉说道:“先时就已说好,洛阳的事情一了,大哥就送你回大理,那现在……小誉准备去哪里?”

段誉反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乔峰道:“马大哥受了伤,洛阳分舵群龙无首,我想在洛阳多留几日,待他伤势痊愈再走不迟。”

那不就是要和康敏朝夕相处?段誉立刻说道:“我不着急回大理的,我留在洛阳多陪大哥几天。”

乔峰本意是指既然慕容复已和段誉和好如初,那段誉是要回大理还是要继续在中原游玩,自然是有慕容复作陪,听段誉说要留在洛阳陪他,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看向慕容复。

慕容复也以为段誉说要回来找乔峰不过是想报个平安的打算,过后必定还是要黏在他身边才对,这时在乔峰有些意外询问的目光下,心底涌起一丝不悦。

他们哪里知道段誉现在一心只想看着他大哥平平安安继续当他的丐帮帮主,康敏这女人的心思狠毒,乔峰怕是根本防不住她,所以才想继续留在乔峰身边。至于他对慕容复的色心,倒是放到一边去,世上美人千千万,也不差慕容复一个。

慕容复不动神色的说道:“你父亲镇南王正在中原到处找你,小誉,还是不应让他老人家继续担忧……”

乔峰也道:“慕容公子说的是,你该当和镇南王尽早会和才是。”

段誉早就把他的便宜老爹段正淳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时听他俩提起,忽然想起一事:“糟糕!我那时被云中鹤掳走,朱四叔一定以为我落在了段延庆手中,那我爹现在说不定正天南海北的到处找四大恶人,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乔峰寻思片刻说道:“如果是这样,倒不用太担心他了,四大恶人今天还出现在洛阳,王爷他们得到消息必定会朝着洛阳方向来,我飞鸽传书给沿路丐帮分舵,一旦见到王爷,把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告知王爷,以免他再主动去寻找四大恶人。”

段誉喜道:“那就太好了,就是得麻烦丐帮的兄弟们。”

乔峰笑着说道:“举手之劳罢了,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洛阳分舵的信鸽大哥并不熟悉,要等明日再说。”

段誉点头道:“那我就可以安心留在洛阳陪大哥了。”

慕容复冷眼旁观,心底的不悦逐渐放大,乔峰对段誉竟也是毫无芥蒂的关爱,段誉对乔峰的亲近也极为显而易见。这两人的互动,怎么看怎么觉得讨厌。

他不禁说道:“小誉,你说怕乔帮主担心你才急着跑来报平安,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还是不要继续叨扰,让乔帮主早些休息吧。”

段誉愣了愣,还未及说话,乔峰忽正色站起向门边道:“马大嫂,你怎么来了?难道是马大哥他伤情有什么变化?”

康敏似是于寝中匆忙间前来,鬓发尚有些散乱,身上也只着了件薄薄外衫,玲珑身材一览无遗。她手上拿着茶盘,不好意思似的笑着说道:“大元没事。奴家睡的太实了,竟没听到有客人前来。”然后才像刚看到段誉一样,紧走几步上前,关切的问道:“段公子,你去了哪里?今日遍寻你不见,奴家好生担心。”

段誉只得笑道:“对不起,我遇到了朋友,一时高兴就忘了跟马大嫂说一声,”他指了指慕容复道:“就是这位,慕容公子。”

康敏一双美目转向慕容复,轻眨两下,低声道:“公子,奴家有礼了。”欠身福了一福,动作优雅端庄,加上她一把似水嗓音,活脱脱天生尤|物。

偏慕容复自幼看着他那姿容如天人一般的舅妈王夫人长大,纵然是王语嫣单论容貌也还在康敏之上,所以他对康敏的美貌自然就无动于衷,又觉得这女人大半夜的还敢和几个大男人共处一室,他这时本来心情就不爽,当然对康敏的第一印象就是负分。

见慕容复只拱手回礼,连声都没出,康敏暗自咬了咬银牙,将手上端着的茶水放在桌上,柔声道:“乔帮主,现在天色已经很晚,可要为慕容公子收拾厢房?”

乔峰行走江湖粗枝大叶惯了,这时才觉得自己方才没有留客有些失了礼节,便道:“慕容公子,小誉本就住在这里,厢房是现成的。你若不嫌弃,不如今夜也暂住在这里。”

段誉虽然很喜欢慕容复的皮相,但这时又深觉留他这yīn险狡诈的小人在这里,对乔峰而言未必是件好事,便道:“大哥,慕容公子他……”

慕容复却忽然插|进来道:“如此甚好,早就听说乔帮主酒量超群,于武学上也十分精进,不知慕容复是否有幸与乔帮主秉烛夜话,以偿长久以来对乔帮主的仰慕之情?”

乔峰开怀一笑,说道:“其实我一向总觉我这等草莽何德何能竟能与慕容公子齐名江湖,今日得见,更加自惭形秽。既然慕容公子有这等雅兴,今夜你我就以酒会友,不醉无休!”

段誉扶额无语,怎么他家大哥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豪爽的这么没有上限呢?

康敏十分有眼力的拿了酒和酒具出来,然后说道:“有酒无菜,终是不大爽快,奴家去后厨替两位准备些下酒小菜。”

乔峰忙道:“如此便辛苦马大嫂了。”康敏无声浅笑,倩然离去。

段誉见乔峰和慕容复果真对饮起来,谈话内容也无非是对当今江湖上一些大事发表见解,中间穿插一些对对方的吹捧,总之和寻常的酒局相比也毫无新意。横竖慕容复不可能在这里对乔峰做什么,况且以乔峰的武功,不知高了慕容复多少段数,慕容复有贼心贼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反倒是康敏那里,还需要他去旁敲侧击一番。

段誉便道:“大哥,虽然不太礼貌,可是我有点想睡觉了。”

乔峰与慕容复正推杯交盏之际,听到这话,两人齐齐回头看向一旁的段誉。段誉为求犯困的形象逼真,故意做出两眼朦胧昏昏欲睡的样子来,昏黄烛火下,这副样子愈显得少年稚气,乔峰放下手中酒杯,轻声道:“到底年纪小经不得熬夜,这几日又跟着我连日赶路,很是辛苦。这里又都不是外人,想必慕容公子也不会介意。”

一千个人中眼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段誉犯困的模样在乔峰眼中满是孩子气,落在慕容复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映照在灯光下的一双迷蒙杏眼,看过来的眼神却似饱含柔情,吐出的语气却满是亲昵撒娇。慕容复不知为何忽然想起无锡城那一夜,曾经见过的这少年于床第间绽放出的娇态,就连手指也像忽然有了自己记忆似的想起那时掌下滑腻温软的少年身躯。

只是,他刚才这句话的前缀,居然是“大哥”?

段誉佯作打了个哈欠,说道:“他才不会介意呢,是吧?”

三人此时正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慕容复忽朝段誉这边欠了欠身,伸手将段誉鬓旁一缕翘起的乱发理了理,轻笑道:“我自然不会介意,小誉,要做个好梦。”

段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柔情似水吓了一跳,却还是难以自制的轻飘飘的荡出一丝甜蜜笑容。

及待迈出了这间厅堂,段誉才突然醒过味来,慕容复在乔峰面前装情圣,这是要搞哪样?

布庄的厨房里,康敏正拿着半段萝卜,小心翼翼的雕花。段誉站在她身后看了足足一分钟,她都没有察觉。

“真漂亮,没想到马大嫂还有这样的手艺!”段誉这句赞叹绝对出自真心,美女当花瓶的见多了,康敏这朵萝卜雕花足以说明,她也称得上心灵手巧。

康敏娇嗔一声道:“段公子,不好这么吓人的,奴家真是被吓了一跳呢。”

段誉看看她面前的几案上摆好的几碟小菜,啧啧叹道:“马大哥真是有福气啊,娶到大嫂这样的贤惠妻子。”

康敏忽而有些落寞道:“也许是吧。”

段誉本来是想来套她的话,看她是不是已经对乔峰暗藏恨意,这时却见她情绪忽然变得低落,便问道:“马大嫂,你这是怎么了?”

康敏笑的有些勉强,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些旧事。当年奴家也曾被人赞做是天下第一贤惠女子,只是后来多年都再没听到这样称赞。”

段誉想了想,觉得康敏说的那个称赞她的人,只怕和白天在茶馆里她说的赞她如茉莉的是同一人,都是他爹段正淳。没想到康敏居然这样长情,那原著里对段正淳痛下杀手八成也是爱之深恨之切所致了。

段誉无意去提起她的伤心事,遂转而说道:“马大嫂,其实我有件事想问的,可是又觉得好像不太好。要是我问了,你可别生气。”

康敏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想问什么,要听你问了,奴家才知道该不该生气。”

段誉斟酌着语气说道:“马大嫂,我觉得,你好像很注意我大哥。”

欲盖弥彰

康敏手下一顿,诧异道:“段公子,难道你以为……”说着便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的无奈笑着说道,“乔帮主是天下一等一的英雄人物,奴家多注意他些也是人之常理,又有什么不可以?”

段誉定定看着康敏,只见她神色坦然,毫无遮掩之态,有些疑惑道:“只是这样?”

康敏叹气道:“段公子,你对奴家这等无礼猜测,奴家并不生气。这许多年来,奴家也已习惯了。”

段誉本来打算单刀直入的把话题引向乔峰,然后把乔峰对她格外冷淡的原因做个简要解释,力求消散她很有可能已经存在的对乔峰的怨恨,可现在听她这意思,怎么好像对乔峰完全不关心似的,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康敏道:“段公子能直言问这些,说明段公子为人坦诚无私,奴家也不妨说些实话与你。你可记得我说过的,有人曾赞奴家宛如茉莉?”

段誉点头,康敏接着说道:“那年,我还只有十七岁……”她忽然舍了“奴家”自称,显然是记起了少女时期的美好过往,连眼神也充满了眷恋,“当年那人对奴家百依百顺,柔情蜜意,奴家只当寻得了能托付终身的良人,便将全副身心都交给了他。哪知后来才得知他身份尊贵,且在家中早已有妻有子,对我也不过是玩弄一场,很快便弃我而去。爹娘嫌我败坏门庭,乡邻之间也无我容身之地,幸得很快遇到了大元,才将我救出水火……只因我这段过往,这近十年来,我总是要承受众人对我的无端猜疑,有时我真是怀疑,难道女人生的漂亮也是罪过?若非我比常人好看些,又怎会引来那人始乱终弃,又怎么会直到今日还要忍受旁人对我无端的指手画脚!”

前半段时,段誉便已心生同情,等到后半段康敏又自夸貌美时,段誉不由得哭笑不得,只得说道:“马大嫂你千万别生气,我要是真的以为你是那种人,就不会这么问你了。”

康敏放下手中萝卜和刻刀,怅然道:“莫非是乔帮主疑心我的为人?”

段誉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是我自己要问的,大哥他完全不知道。”

康敏嫣然道:“能认下你这义弟真是乔帮主的福分,段公子还真是关心乔帮主。”

段誉做贼心虚的解释道:“我不是……我其实是为了我的一个朋友……也不是,总之乔峰就应该是阿朱的……”

康敏蹙眉疑惑道:“嗯?阿朱?”

段誉暗悔口不择言,天机应该是不能泄露的,便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马大嫂,你再不去送菜,大哥他们的酒就喝光了。”

康敏惊呼一声道:“只顾着和你说话,都把正事给忘了。”一边说一边把几碟小菜放到托盘上端着小步奔了出去。

段誉看着她向外疾奔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对康敏的认识不该和原著中接轨,连乔峰这原著中的彪形大汉都能变成超级帅哥,康敏为什么就不能化身琼瑶苦情女主,弃恶从善呢?

何况她说的也对,女人长的漂亮不是什么罪过。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又怎么能先把她当成坏人狙击?康敏除了堪比水仙花的自恋之外,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毛病。至于生活作风什么的,那是人家的私事,关他什么事。当然,未雨绸缪的打算还是要有的,反正还要在洛阳停留几天,女人心可是海底针,说不定哪天就被刺激着了也说不定,还是要在暗中观察并提防康敏才是。

最后,他又忍不住对段正淳狠狠的鄙视了一番,不负责任的男人最惹人厌了!

刚才已经对乔峰说了要回来睡觉,现在他也不好再回到前面去搅局,也只得回到厢房内,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坦然入睡,便趴在桌上看着如豆烛火发起了呆。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康敏还没有兴风作浪的意图,甚至对乔峰都没有特别明显的兴趣,那被她把乔峰身世的秘密掀出来的危机目前暂时是没有的。

慕容复扮情圣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只是他也不大可能耗在洛阳,保卫赫连铁树的重要场合李延宗居然缺席,慕容复必然得去找个合适的理由去向一品堂解释请罪。

至于乔峰,段誉忽然生出一种难言的憋屈来,那样英俊的容颜,看着心痒痒,吃又不敢吃

,要是换个别的身份来该有多好,怎么偏偏是乔峰?不但不能勾搭,还得无比正经的当成大哥一样敬重爱戴,真是太可惜了……说到底,还是调戏慕容复无压力,只是上次挨打的皮肉之苦还记得清清楚楚,这朵名为慕容复的毒花,吃下去八成也要噎着。

乔峰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时,就见段誉两手撑着下巴坐在桌前打盹,小脑袋不住的打栽。他走到段誉近前,轻拍他肩,笑道:“怎么不到床上去睡?”

段誉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诧异唤道:“大哥?”

乔峰道:“说是要回来先睡,你怎又坐在桌边打起了瞌睡。”说着又问道:“脚上的伤还疼不疼?”

段誉揉揉眼睛,迟钝的说道:“啊?”

乔峰好笑的伸手敲了他额头一下,段誉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含混道:“大哥你干嘛?”

乔峰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一只白色瓷瓶来道:“你脚上的伤,今日还需再上一次药。”

段誉有点清醒过来,奇怪的问道:“大哥,慕容复哪儿去了?”

乔峰答道:“慕容公子说他在洛阳的落脚处还有家人等候,为免他们担忧就先行回去了。”

看来慕容复是见结交乔峰的目的已经达到,再陪乔峰这海量喝下去八成就要倒,所以找了借口遁走了。

段誉接过乔峰手上的瓷瓶,起身坐到床边去,一边脱去鞋袜一边说道:“还是大哥对我好,慕容复一整天居然都没注意到我脚上有伤。”

乔峰坐在刚才段誉坐的桌旁长凳上,若有所思的说道:“小誉,今天慕容公子到底是怎么遇上你的?”

段誉抬头,乔峰见他神色有异,忙道:“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有点蹊跷,你不愿说就不必说了。”

段誉只是忽然发现,乔峰比他想象的敏锐多了。他笑笑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不想让大哥知道他们慕容家的秘密,可是我早就告诉大哥了,所以今天的事也不算秘密。”

乔峰点头道:“这正是蹊跷之处,慕容公子既然一心想要兴复燕国,怎么会有闲心,嗯,到洛阳来?”他本来是想说“怎么会有闲心谈情说爱,还追人追到千里之外”,话到嘴边,终是觉得在当事人面前说这话不大妥当而改了口。

段誉也未注意到这一细节,只是把慕容复假扮成西夏武士李延宗潜伏在一品堂中,以及今天被云中鹤捉到,他又是如何略施巧计借着慕容复之力逃脱出来的事简略的说给乔峰听,末了还加了自我评价道:“今天幸亏我机灵,要不然可要吃大亏了!”

乔峰哭笑不得道:“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本来以为段誉和慕容复重逢后,将之前两人之间的嫌隙误会已一一解开,于是重修旧好。毕竟,段誉曾讲过姑苏燕子坞一路到无锡,和慕容复之间发生的事情。虽然那时段誉说对慕容复表白是在作弄他,慕容复反过来深情款款也是在戏耍段誉,但在乔峰看来,两个男子之间开这种玩笑总还是有些不大寻常。现在听段誉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事情居然和他猜想的还是有些不同的。

乔峰送走慕容复后来到段誉所在的厢房里,除了想催促他上药之外,也是有些想劝他莫要和慕容复纠缠过深的意图。今夜和慕容复一场对饮,乔峰虽为人耿直,但多年闯荡江湖也称得上阅人无数,深觉慕容复其人心思太重,表里不一。可现下看来,莫非他这义弟果然只是顽皮非常,偏偏那慕容公子也是这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二人之间并不像他所想是恋人关系?

段誉若无其事的低头上药,说道:“当然就是这样,大哥你想太多了!”

翌日,慕容复果然没有再出现,段誉猜测他八成的确如他所想是去向一品堂解释为什么执行任务时候脱岗的原因,也顾不得再来烦他。

马大元的伤势未愈,连床都下不来,乔峰便暂时管理起洛阳分舵的事务,还有其他分舵的飞鸽传书不时的送信过来,即使这种情况下,乔峰依旧处理的有条不紊。看来如果没有原著中揭发他身世的曲折,乔峰必然会带领丐帮走向一个欣欣向荣的未来。

乔峰已经吩咐丐帮各分舵留意段正淳的行踪,段誉便无所事事的呆在布庄后面等着他老爹的消息。

康敏昨夜与段誉说了那样一席话之后,像是和他一下子亲近许多,见到段誉时的笑容神情也少了几许妩媚诱惑,添了几分端庄雅致。段誉对她本就已有些改观,见她这样,对她的戒备之心自然也更去了几分。

如此过了两日,第三日晚饭时,乔峰对段誉说道:“小誉,我刚刚收到消息,镇南王已得知你身在洛阳,正从山东境内向这里赶来,最多三五日后便能赶到。”

段誉呆呆道:“噢。”

乔峰奇道:“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段誉扯起嘴角说道:“哪里哪里,我是太开心才会这样。”

开心才有鬼了!段正淳能不能看出来他是假冒的倒是次要的,毕竟这具肉身的的确确是他那倒霉儿子的本尊。更要紧的是,段正淳到了洛阳难免会和康敏见面,依康敏这几次提到他时的态度,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他没想到的是,段正淳这个麻烦还没来,另一个大麻烦先上了门。

事情发生在这日上午,康敏邀段誉与他一起到集市上买菜,说要为马大元补补身子。段誉正想着怎么和她关系打得再好一点,到时候还能为段正淳说些好话求情,便答应跟着一起去了。

康敏看上去心情极好,很是欢快的买了一只老母**,炖**用的各种药材若干,还有各种新鲜蔬菜也都各买了少许,这才满意的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段誉好奇的问道:“马大嫂,到底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

康敏抿唇一笑,低声道:“大元的伤势已经大好,今早他都能自己下床了。”

段誉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康敏听说了段正淳要来的消息,笑道:“那还真是值得高兴。”

回到布庄门前,康敏忽停下脚步道:“奇怪,好像有点不对。”

段誉左右看看,不解道:“怎么了?”

康敏皱眉道:“这布庄虽然往日生意不算兴旺,但每日上午总并不会清静成这样。”

两人走进布庄后面,只听得内室里一阵嘈乱人声,似乎的确发生了什么事情。康敏疑惑的看看段誉,说道:“怎么听声音像是大元房里?”

段誉心里一动,忽然有不祥预感,康敏已疾走几步进了马大元的房间,里面瞬时静默下来。片刻后,康敏凄怆哭声响起:“大元……你醒醒,你怎么了?”

马大元……他死了?

大元之死

段誉心下一惊,急忙跟进房内,小小一间屋子里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放眼望去,之前见过的丐帮一众骨干长老几乎都在。

康敏伏在床边,已经哭得几欲昏厥,旁边几人面有不忍却又碍着男女大防不能近前,只能不住安慰。

段誉心底暗叫不好,原著中马大元被康敏害死后,这屎盆子是扣在了乔峰头上,难道乔峰还是跑不了这样的命运?他下意识去找乔峰,遍寻一圈都不见乔峰踪迹,这才想起乔峰一大早就出了门办事。

这时一个声音说道:“马副帮主的为人,咱们兄弟一向看在眼里敬在心里,如今遭了这样的毒手,大家都需打起精神来,找出凶手才是,如何能只顾着伤心反倒让那杀人的凶徒逍遥法外!”一时间旁边众人纷纷呼喝相应。

说话这人站在最前,段誉踮起脚来才能看到,这人三十有余,白净无须,身上却挂着九个破布袋,赫然是位年轻的长老。

乔峰曾对段誉说过,马大元虽然武功不及乔峰,性情较之乔峰也差些豪气,但为人正直谦逊,在丐帮从底层做起,几十年来为丐帮的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丐帮中自小弟子起到乔峰止,无一不对他尊敬有加,深为信任。这时他死于非命,丐帮众人自然群情激愤。

那年轻长老又道:“马夫人,你还是先去歇歇,让我们几人再来好好验视马副帮主的……尸身,早日抓到凶手才是为今之要。”

康敏一张俏脸惨白,泪水潺潺不绝,樱唇被咬的吃很杂乱,虚弱答道:“求长老们为奴家做主,一定要抓到杀害大元的凶手啊!”而后竟拜倒在地,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头。

几位长老忙弯腰要搀扶,却又不敢触及她身子,只得忙乱道:“马夫人快快请起,这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说话间便有旁的闻讯赶来的丐帮女眷,帮着把康敏搀扶了出去。

一年长些的长老说道:“虽说现在应当及早捉到凶手,但乔帮主出城尚未归来……”说话这个长老段誉还依稀记得姓奚,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白世镜也说道:“奚长老说的是,乔帮主不在,我们还是不要贸然行事的好。”

那年轻长老却道:“乔帮主到傍晚才能回来,难道就叫那凶手跑了不成?此事宜快不宜慢,奚长老,还是要早些拿主意才是!”

奚长老似还是有些犹豫的说道:“全长老,凶手究竟是不是那人还有待定论,这样草率行事不大妥当。”

全长老?段誉心里一动,难道是……全冠清?可是他怎么记得,原著中这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似乎只是个舵主,怎么现在居然变成了长老?

全长老道:“是或不是,咱们都要先去拦住他的去路,放虎归山岂不是空留后患,再说以那人在江湖中的地位,全某也不敢相信此事是他所为,只是他出现在洛阳的时机竟如此巧合,马副帮主的致命伤又明明白白,也由不得全某不信。”

奚长老像是下了决定,说道:“白长老,你是丐帮执法长老,帮主不在,理当由你来替丐帮出头露面,我们便随你走一趟,你看可好?”

白世镜面色一怔,见身边几人俱都殷殷望着他,只得点头道:“也好,只是见了那人时,还需先问清楚,万万不能先动手给人落了口实。”

段誉听的云山雾罩,他们说的这个疑凶到底是谁?难道还有局外人被拉了进来,听起来马大元的死和乔峰完全没有关系,他岂不是白担心一场?

奚长老想了想又说道:“全长老,分舵总要留人坐镇,你本就是洛阳分舵出身,这里你最熟悉,就由你留下。”

白世镜与奚长老率领众人匆匆离去,段誉看着被留下的全冠清,不由得暗自佩服,这人挑唆了半天去找人寻仇,事到临头还轮不着他亲自出头。

这时,全冠清转身看到段誉,忽眉头一皱,厉声道:“来人啊!把他先捆起来关到柴房去!”

段誉被吓了一跳,外面应声进来两个三袋弟子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他急忙嚷道:“你们干什么?不能冤枉好人啊!”

全冠清冷哼道:“好人?你和那杀了马副帮主的恶人关系匪浅,说不准就是他的内应!”

那两名三袋弟子把段誉双手反绑在身后,段誉瞪着全冠清道:“全长老,我连你说的那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给谁内应怎么内应?”

全冠清怒道:“事到如今你还装傻?前几日夜里,那人送你回到分舵这里,你们二人关系亲密,多少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你还想赖账不成?”

前几天夜里?段誉茫然道:“你说的是慕容复?他杀了马大元?”

全冠清手一挥:“把他关起来!待到白长老他们回来再发落他!”

丐帮分舵真抠门,柴房居然真的只是柴房,还没有他们当年拍戏时场工布置的简陋柴房来的豪华。

段誉被绑的结结实实扔进了柴房,好死不死的脸朝下吃了一嘴地下的青苔。因为双手被缚在身后,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挣扎着爬起,盘腿坐在地下后环顾四周,默默的吐槽。

原著中,马大元是被康敏和白世镜合谋害死,然后嫁祸给乔峰。全冠清这家伙工于心计,想要通过推翻乔峰的领导以达到他地位的飞升,而且这中间康敏的美□惑也起到了不小的推波助澜作用。那现在呢?

段誉才不相信慕容复会闲的蛋疼来杀马大元这号人物,那么马大元是怎么死的呢?和康敏有没有关系?全冠清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丐帮众人怀疑慕容复,一定是在马大元的尸身上有什么证据是指向慕容复的,真凶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柴房里光线昏暗,几乎可以用暗无天日来形容。段誉也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感觉像是至少有两个钟头了,外面始终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柴房上的铁锁忽然传来钥匙插|入的声音,段誉警醒的盯着破旧木门,听声音是一个人,会是谁来了?

闪身而入的却是一身素缟的康敏,段誉惊异道:“马大嫂,你……”

康敏双眼红肿似双桃,显然哭了很久,声音也有些沙哑,轻唤道:“段公子。”然后走到段誉身后替他解开绳子。

段誉双手被捆了这许久都有些酸麻,揉揉手腕道:“马大嫂,怎么是你来放我出去?”

康敏道:“段公子,你快些走吧。”

段誉疑惑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康敏沉默片刻道:“大元是被那天送你回来的慕容复杀害的,全长老说这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奴家心中自然不信,你心地善良断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奴家绝不会看错,只是妇道人家人微言轻,他们要对你喊打喊杀,奴家也是没有办法……你现在趁着他们都在前厅议事,你快些逃吧。”

段誉既惊讶又有些疑惑,康敏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作伪,何况她说的这话也不存在作伪的必要,不禁问道:“我大哥还没有回来吗?”

康敏道:“等乔帮主回来就来不及了!你现在从布庄后门出去,朝着洛阳城西城门走,乔帮主回城一定会从那里回来,你躲在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等着他就是了!”

段誉也知道,如果在乔峰回来之前全冠清想对他下毒手的话,只怕他不死也得脱层皮,虽然他还没想明白全冠清为什么要针对他,但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等和乔峰会和之后,再回来慢慢搞清楚这件事也不迟。

段誉向康敏深深一揖道:“马大嫂,多谢你。”

康敏摇头道:“别说了,快点走吧!”

段誉按照康敏所说,从布庄后门溜了出去,果然畅通无阻,他又直奔西城门而去。

说来也是段誉今天背运,刚走没多远,恰好和白世镜奚长老一行人走了个对脸,他匆忙间并未注意到对面是何人,被白世镜叫住时想跑为时已晚,只得硬着头皮道:“白长老,奚长老,几位长老好,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他倒是忘了,白世镜一行人出发前,全冠清还没有把他关起来,是以白世镜奚长老他们并不知段誉是从布庄逃出来的,只是客气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捉到一名恶人的同党。”

段誉下意识向后面张望,看到四个丐帮小弟子抬着的担架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显然受伤的姑娘,居然是阿朱。白世镜一行没有再和段誉多说,从他身边绕开,带着阿朱进了布庄里面。

段誉左思右想,还是咬了咬牙也跟在后面,又回到了刚刚才从里面逃出来的洛阳分舵。

全冠清迎出来道:“几位长老,此行可有斩获?”

奚长老看看白世镜,说道:“丐帮眼线送回的那地址处只有慕容复的两个家将和一个婢女,他本人并不在那里,白长老才问了两句话,慕容家的那两名家将便发怒动起了手,一番激战,他二人负伤逃走,只余下这小丫头一人,我们便带她回来了。”

全冠清望了担架上的阿朱一眼,点头道:“几位长老做的好,只要这小丫头在我们手上,不愁慕容复不找上门来。”

段誉躲在人群后面,听到全冠清这句话,忍不住想骂娘。奚长老那话明明是说看阿朱受了伤,只好把她带回来,根本并无要拿她当人质的意思。被这全冠清一说,竟似丐帮这一票长老们都是恃强凌弱,抓不到正主就拿小姑娘撒气的孬种一样。

果然,奚长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闷声道:“我看此事就等乔帮主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全冠清还想说什么,奚长老又向白世镜道:“白长老,那位姑娘的伤,还是要劳你帮她瞧瞧。若是不便,就到城中请个郎中回来,诊费药费都算在我老儿账上。”说完竟拔脚走了。余下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也纷纷离去,只余下全冠清和白世镜两人和十余名低等弟子。

全冠清脸上挂不住,却又不好发作,只道:“这小丫头似乎并无外伤,是怎么了?”

白世镜道:“她被奚长老的手杖击中了右肩。”

全冠清对此并无兴趣,转而说道:“看来慕容复也是做贼心虚,自己不敢留在洛阳,反而派了手下人迷惑我们的视线,可见这事八成就是他做的。”

白世镜沉默片刻道:“奚长老刚才说的对,这事还是等乔帮主回来之后再说吧。”

全冠清心有不甘,却又知今日再难兴起风浪,便道:“帮主那义弟和慕容复关系密切,我把他关在了柴房里,以防不测。”

白世镜诧异的看他,全冠清还道他是反对他的做法,讪讪道:“我也是谨慎起见。”

“乔帮主回来了!”外面忽然一叠声的喊道。

段誉惊喜的从人群后让出,全冠清一声怒吼:“你怎么出来的?”

段誉回头,扒着下眼皮向全冠清吐了吐舌头,然后得意笑道:“就凭你那破绳子还想绑住我?”

全冠清正要破口大骂,乔峰面色凝重从外面疾奔而入,沉声道:“马大哥在哪里?”

乔峰站在马大元尸身前,犹自难以置信,声音几度哽咽:“早上我出门时马大哥还叮嘱我良多,怎么只大半天时间,竟然就……”

康敏被搀扶着出来,看到乔峰后,忽然恸哭起来,跪伏在地下,旁边女眷拉都拉不起来,康敏哭道:“乔帮主!你一定要为大元报仇啊!”

乔峰双拳紧握,神色哀重,说道:“马大嫂放心,杀害马大哥的凶手,乔峰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一旁白世镜道:“乔帮主,你看。”他以两指指着马大元的脖颈,只见那里一片淤青,却左右对称共四个清晰指印。

原来马大元是被人掐死的?段誉茫然想道,那怎么就断定是慕容复杀人?

乔峰却顿时色变道:“锁喉擒拿手!”

白世镜点头道:“奚长老、宋长劳还有陈长老也都这样说。”

乔峰剑眉深锁,低声道:“莫非……是他?”

白世镜忽然跪地,垂首道:“帮主请恕罪!”

乔峰慌忙将他从地下拉起,问道:“白长老这是做什么?”

白世镜将丐帮众人已经去找过慕容复并且和他的家将交过手的事情告诉乔峰,然后说道:“这事办的极不妥当,理应等帮主回来后再定夺,我身为执法长老却没能拦住众位长老,实在是……”

乔峰阻道:“白长老!这事换做是我恐怕也等不了一时片刻,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这事我不怪罪你就是。”

白世镜嘘了一口气,问道:“在和慕容复家将打斗中,伤到了他的婢女,奚长老命我们把那位姑娘带了回来。”

乔峰点头道:“就是方才厅中担架上那位吧,我已经瞧见了,白长老尽心给她医治就是。这事是否慕容公子所做还有待考证,纵然查证了的确是他所为,我们丐帮也断不能为这事就伤及无辜。”

段誉在一旁忽然有些惶然,乔峰这就要和阿朱见面了?

一时间众人散去,段誉也跟在乔峰身后出了马大元的房间。走出一段距离后,乔峰才问道:“白长老说你被全长老关在柴房里一段时间,自己又跑了出来?”

段誉道:“他那个人一点道理都不讲,我本来想逃出去找大哥的,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乔峰怅然道:“要是我能再早些回来,也许马大哥就不会……”

段誉道:“大哥,这都是注定的,你别太伤心了。”

乔峰抿唇道:“要尽快抓到凶手才能告慰马大哥在天之灵。”

段誉疑惑的问道:“大哥,为什么大家都说是慕容复杀了马副帮主?”

乔峰道:“锁喉擒拿手是马大哥的绝技。”

段誉呆了呆才恍然大悟,用马大元的绝技杀了马大元,的确是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惯用伎俩。

段誉犹豫了几秒,还是问道:“大哥,你觉得是不是慕容复?”

乔峰反问道:“那小誉你觉得是不是他?”

段誉道:“肯定不是他。”

乔峰忽然停下脚步,深深看段誉一眼,说道:“哦。”

和谐初见

段誉忽然觉得乔峰神色有异,不安的说道:“大哥,慕容复虽然yīn险狡诈,但马副帮主和他没什么过节……”

乔峰抬手止住他,说道:“丐帮自建帮以来,从来都只设帮主与长老之位,马大哥是丐帮第一位副帮主,你可知为何?”

段誉摇头问道:“为什么?”

乔峰道:“只因汪老帮主去世之时把丐帮一件传世之宝亲手交给了马大哥,并特任他为副帮主。”

段誉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传世之宝?”

乔峰却道:“究竟是什么,其实并没有人知道。”

这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的宝贝,由汪剑通传给了马大元,难道,是写有乔峰身世之谜的那封信?

乔峰不知在想什么,并未注意到段誉已经神色大变,继续说道:“帮中隐有传言说道那件宝贝其实是岳王爷留下的一本兵书,虽是传言,但知之者甚多。慕容家想兴复燕国,那这本兵书对慕容公子而言……”言下之意,慕容复杀害马大元的动机是十足的。

谣言这种东西真是很奇妙,岳飞留下的兵书……那是倚天屠龙记里才有的道具好吧?

段誉依稀只记得原著中马大元是被康敏和白世镜合谋害死,可具体是怎么害死的,他却完全不记得,只记得杏子林中丐帮众人叛乱之时,马大元的尸身和那封信一前一后被推了出来,而后几乎把乔峰逼上了绝路。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马大元之死并没有扣在乔峰头上,康敏也并没有像原著中一样把马大元收藏的那封书信拿出来攻击乔峰。那么,康敏害死马大元的可能性有,但并不高……

一名丐帮小弟子匆匆跑来向乔峰道:“帮主,白长老请你过去。”

乔峰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小弟子道:“好像是几位长老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

乔峰微微点头,抬脚便走,段誉不禁一怔,忙跟在后面。

他们到时,阿朱正朝白世镜理论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把我这样一个小丫头抓回来,算什么本事?堂堂丐帮竟然连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都做得出来,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白世镜微怒道:“我要与你说多少次,并不是抓你回来,只是见你受伤才把你带回来替你疗伤罢了!”

阿朱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听!你们还冤枉我家公子爷杀了你们的副帮主,捉不到凶手就随便冤枉人吗!”她说到气头上,手不自觉的挥动一下,却不想拉动到肩上的伤处,顿时一张俏脸皱到了一起。

段誉轻唤她一声道:“你还有伤,别太动怒。”

阿朱惊讶的看看段誉,问道:“段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段誉道:“我上次和你说过的,我的义兄,就是丐帮中人。”他指了指乔峰,忽然觉得有些不甘。

阿朱看看乔峰,一双灵动美目转了转道:“你义兄既然也是丐帮中人,我就不说丐帮的坏话啦。但我家公子爷不可能杀害丐帮的副帮主,段公子,你也替我家公子爷跟你义兄说说好话嘛。”

段誉正要开口,乔峰却已先奇道:“阿朱姑娘是吗?为何你要让小誉跟我说好话?”

阿朱菱唇一挑道:“这个什么白长老去找我家公子爷麻烦的时候可是个带头的呢,可是现在看到你之后居然不自觉的露出谦恭的姿态来,试问能让地位超然的长老尊敬的丐帮众人,又能是谁呢?乔帮主?”

乔峰目中露出一丝激赏,说道:“其他事稍后再说,姑娘还是让白长老先替你疗伤。”

白世镜被阿朱抢白了半天,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板着脸说道:“姑娘,得罪了。”说着便伸了两手到阿朱肩上,用力一捏。

段誉本来正为乔峰和阿朱这美好和谐的初见xiōng闷时,忽听到阿朱惨叫一声,忙道:“白长老,你轻点!”

乔峰道:“不碍事,这位姑娘肩骨脱臼,白长老替她接上了。”

阿朱肩上疼痛一过便发现右臂可自由活动,心下喜悦,嘴上却丝毫不饶人,向白世镜道:“既然你说你得罪了我,那就要记得这话,等以后我可要得罪回来的。”

白世镜心知和这小丫头对话半点便宜也讨不到,索性闭了嘴不出声。

乔峰道:“阿朱姑娘,方才白长老所说俱都是实情,几位长老只是见你受伤,你的两位同伴又都先后离去,独留你一人他们于心不忍,这才将你暂时带回了这里,还请姑娘千万不要误会。”

阿朱向他笑笑,却不答话,只道:“这可算不得什么误会,你们误会我家公子是杀人凶手,才叫真误会呢。”

乔峰道:“这件事还有待查证,还请问姑娘,慕容公子现在何处?”

阿朱道:“我家公子三日前就离开了洛阳,你们那位副帮主根本就不可能是他杀的。”

乔峰追问道:“慕容公子去了何处?”

阿朱垂眸一瞬,便道:“我也不知,但他不在洛阳,怎么杀害洛阳城里的人?”

乔峰道:“那就等慕容公子回来之后,再当面说清楚这件事。”

阿朱不满的鼓着脸,看着段誉也不大高兴的样子,便道:“段公子,你别担心啦,公子才不会杀人呢。”

入夜,段誉陪着阿朱吃完晚饭,又听她把丐帮几大长老吐槽了个遍,才问道:“阿朱姑娘,慕容公子他到底去哪里了?”

阿朱端着茶杯咕噜咕噜的喝完水,说道:“上次他不是爽了别人的约吗,去向人家道歉了。”

段誉想了想才明白她的意思,慕容复果然是去向一品堂请罪了。

阿朱皱着眉头道:“公子说两天便可回,可这这三天都快过完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段誉安慰她道:“慕容公子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阿朱低声道:“可是有人想害他啊,这次丐帮副帮主遇害,是被他自己的绝技害死的,这摆明就是想嫁祸给我家公子,也不知道最近是得罪了哪路小人,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段誉有心想问问她对乔峰的第一印象,可又觉得有点唐突,就一直忍着没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一会话,他又觉得阿朱这样娇俏可爱,乔峰那种性格的男人最容易喜欢这样的姑娘,问不问也没什么要紧,反正官配始终是官配,早晚要对上眼爱的天崩地裂才是王道。

不爱女色

段誉一边觉得乔峰和阿朱郎才女貌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边又总是淡淡的忧桑,为什么乔峰不弯啊不弯啊不弯。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入为主,所以开始有些杯弓蛇影所致,在他看来,阿朱被“请”到布庄已经两天,乔峰待她的态度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遇到了心仪的女子。本来马大元的暴毙让乔峰的心情十分低落,但只要面对阿朱,他眉梢眼角挂着的笑意,简直就像马大元又从地下爬出来还了魂一样。

丐帮一众像是认准了杀人凶手就是慕容复,尤其是全冠清,几乎是一口咬定此事绝对和慕容复脱不了干系。而且他把段誉关在柴房里的事情,段誉还没有记仇,他反而已经对段誉恶目相像,仿佛两人之间不讲理的把对方关禁闭的那个人是段誉一般。这个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有问题,也不知他是怎么当上丐帮的长老的,看其他几位长老,就连白世镜,看上去也是庄严肃穆很有威严的样子,唯独只有年纪轻轻还长了一张小白脸的全冠清,站在长老堆里,显得莫名其妙,也许也是因为这样,众位长老们似乎也并不拿他当回事。有没有可能是他眼红马大元的地位才动手杀了他,然后嫁祸给慕容复,所以现在才这么大的劲头要把罪名扣在慕容复头上。

不过,由于马大元之死,并没有对乔峰造成特别恶劣的影响,像原著中所写被一众丐帮长老和骨干弟子群起而反之的局面看样子也不会发生,因此对于这个只出场一下,就连长相段誉都已经忘的差不多的龙套马大元,他的死因,段誉并没有想要亲力亲为的深究,更何况,他现在是大理世子段誉,又不是名侦探柯南。

阿朱肩上的伤本来就不太重,脱臼的关节被白世镜接上之后,很快便已恢复如初。乔峰虽然明说了她想走随时可以走,可包不同和风波恶只知道她被丐帮众人带走,如果离开了这丐帮的分舵,想再和他们会合,只怕还要费些力气,更何况乔峰的吩咐下,这里也没有人敢来找她的晦气,还有段誉可以陪着她,不如就在这里以逸待劳,等待包不同他们来找她。

只是她有些奇怪的是,这个段公子,似乎有什么心思似的,总是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来,时而看似失落,时而看似愤懑,时而又似难以抉择。

她是个心里藏不住的姑娘,又把段誉当做了自己人,便忍不住于无人时问道:“段公子,我看你这几天都不大高兴,是有什么心事吗?”

段誉笑道:“哪里有,阿朱姑娘你多想了。”

阿朱嗔道:“你还把我当外人来糊弄吗?我知道,你出身尊贵,看不上我这样一个小小婢女……”

段誉忙道:“怎么可能!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阿朱叹道:“你贵为一国世子,家里想来一定是非常好了,听说镇南王和王妃伉俪情深家庭和睦,唉,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她忆起自幼孤苦,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怅然悲伤。

段誉险些把真相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急忙收住改说道:“将来你一定能再见到你的生身父母的。”

阿朱微微一笑道:“见不见有什么打紧的,横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忽然皱了皱鼻子道:“好香啊,什么味道?”

段誉茫然道:“好香?我怎么没闻到?”

门边屏风后一人道:“姑娘家的鼻子到底比小子们要强上百倍。”康敏从屏风后转出,一身素缟,屏风上百花图案映衬下之下,愈显得她人比花娇,却不显俗媚,只添了几分清丽绝伦。

段誉站起身唤道:“马大嫂。”他暗自觉得奇怪,康敏为了马大元之死哭的几次险些晕厥过去,这时应该在休息才对,到阿朱这里来做什么?

康敏眼睛犹自红肿,低声道:“段公子,这间屋子是奴家与先夫新婚时的婚房,后来起了旁边的新院子,才搬去了那里。”

段誉尚未开口,阿朱已先道:“这位就是那位已故副帮主的遗孀吗?”

段誉道:“是的,马大嫂,这是阿朱姑娘。”

康敏向阿朱微微点头,说道:“大元他既已身死,家中就当将鲜亮颜色换去,旁的房里就已布置完了,就只剩下这里。奴家想亲手布置这间屋子……”说到最后,她的眼泪又如短线珠子一般簌簌落下。

段誉倒还无事,阿朱却已动了恻隐之心,走到康敏身边搀着她一只手臂道:“马大嫂,我来帮你一起吧。”

段誉心底仍然觉得康敏应当提防,有心让阿朱离她远些,可又觉得康敏看来也的确是为了马大元伤心越绝,康敏也不会对阿朱这么一个小姑娘做什么,也就由得她去了。

康敏和阿朱只是将这间屋子里的大红大绿之物收起来,又从箱笼中取出颜色素净之物替换上,倒也没什么段誉能帮上手的,而且两个女人一边动手还一边低低说起话来,无非是康敏睹物思人,追忆和马大元之间的点点滴滴,阿朱在旁一脸不忍的劝解。

段誉暗叹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交流果然更容易一些,然后自觉的退了出来,转到前厅去,想看看乔峰在做什么。刚走到厅门前,就听见里面全冠清的声音道:“你是刚识得我的第一天吗?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段誉不由得停下脚步,全冠清在和什么人争执?

一个声音响起道:“全冠清,早些年你若就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把你当成自家兄弟来看待,你究竟为了什么变成这样,大家心里都清楚。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但这次马大哥身死,事关重大,由不得你胡来!”

乔峰?段誉蓦然睁大双眼,全冠清和乔峰曾经关系很好?

乔峰忽而高声道:“小誉,是你在外面吗?”

段誉一晃神,忙应道:“大哥,是我。”

他推开厅门,厅内只有全冠清和乔峰两个人,全冠清面色yīn郁,眼睛却盯着自己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乔峰道:“全长老,没事你就回去吧,把我的话好好想想。”

全冠清鼻子微微翕动,抬起眼来,目中尽是yīn冷,似乎想放下什么狠话,却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哼一声,抬脚便走,和段誉擦肩而过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段誉有些莫名其妙,但那名为纯gay的神经雷达却高速旋转起来,想到一个不大可能的可能,瞬间又被自己狠狠雷到。

乔峰在一边木椅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说道:“你不是在陪阿朱姑娘吗,怎么又跑到大哥这里了?”

段誉走过去坐在乔峰旁边的另一张椅上,答道:“马大嫂布置阿朱住的那间屋子,说那时当年她下嫁给马副帮主时的婚房。”

乔峰一愣,懊恼道:“安置阿朱姑娘时,只想着找一间空闲的,离我们这些莽夫远一些的干净屋子,全然忘了这桩事!”

段誉道:“阿朱现在和马大嫂一起收拾呢,大哥不用介意这种事。”他佯作好奇的样子问道:“我看刚才全长老好像很生气,大哥和他说了什么?”

乔峰静默一时,段誉追问道:“大哥是责骂他了吗?”

乔峰缓缓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叫他不要再拿着马大哥的死大做文章罢了。”

段誉自然不满足于这样没什么内容的答案,但又追问了几句,乔峰却再不回答,他也只好作罢。

乔峰忽说道:“估摸时间来看,后日镇南王应该就能到洛阳了。”

段誉暗暗叫苦,强作笑脸道:“那真是太好了。”心底却暗自祈祷段正淳的各路红颜知己不间断的半路拦截,好让他永远也到不了洛阳。

乔峰道:“我看那位阿朱姑娘是极好的。”

段誉呆住,愣愣的看着乔峰,真的是官配不可逆,这么快就看上她了?

乔峰见他有点发傻的样子,叹气道:“虽然慕容公子的确丰神俊朗,但我也已与你说过,他城府太深,并不适合你,倒是这位阿朱姑娘,心思单纯却又灵气逼人,相貌也是百里挑一的,看她对你也是有几分情意的样子……”

段誉半张着嘴巴,半晌才道:“大哥,你想给我做媒?”

乔峰见他神色竟似全不愿意,这才觉得以大理世子的身份地位,阿朱这世家公子的婢女身份着实是有些高攀,顿时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你若对她无意,也别往心里去,大哥只是拿阿朱姑娘和慕容公子两相比较才这样说。想来以你的出身,将来必能找一位和你想匹配的良人。”

段誉猛摇两下头,说道:“大哥,你觉得阿朱和我很般配?”

乔峰道:“大哥不过随便说说罢了,这种事还是要全看你自己。”

段誉咕哝道:“出身才不是问题,可是……”

乔峰问道:“可是什么?”

段誉左顾右盼两下,轻拉自己鬓边长发,说道:“我不喜欢女人。”

乔峰没有接话,也不知是无语还是无语……

段誉做无谓状说道:“反正是天生的,我也改不了。不过,大哥你要是为这个嫌弃我,往后躲我远远的,我也没话说的。”

乔峰叹了一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可往后,你对慕容公子多少还是要留些心机,他心思太重,一个不小心你就要吃亏的。”

这下换我们的世子无语了。

感情乔大帮主的逻辑就是:慕容复不如妹子→选妹子→妹子被不可抗力pass掉→那还是选慕容复

段誉心里默默流下泪千行,难道这世上可供我选择的,就只有慕容复吗?就是这样直到不能再直的乔峰,我刚才又怎么会突发奇想的怀疑他和全冠清之间有基情?

21洗脱嫌疑

段誉和乔峰正在说话间,忽听守在布庄前面的小弟子回报道:“帮主!姑苏慕容来了!”

马大元死后的第三天,被丐帮众人所怀疑的杀人凶犯慕容复,终于来了。

包不同和风波恶一左一右形成护卫之姿,显然上次和丐帮交手已对丐帮心存芥蒂。慕容复倒是和颜悦色,只是脸色稍显苍白。

丐帮一众长老颇有些严阵以对的架势,尤其是包不同那张不饶人的嘴巴一开口,内中几位脾气暴躁些的险些当场就和慕容复一行人动起了手。

乔峰急忙阻止道:“诸位稍安勿躁!”

丐帮几位长老愤愤不平的退回原位,乔峰向慕容复一拱手,沉声说道:“慕容公子,我丐帮马副帮主于三日前被不明凶手杀害,相信这件事情你也已经听这位包先生说过,并不是我丐帮无理取闹胡乱栽赃,实是现场诸多迹象,均指向慕容公子你。丐帮上下并不愿随意将罪名安在任何人头上,故而静待公子这几日,只等慕容公子亲自来向丐帮说明,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这番话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在这种场合下必然会显得十分软懦,哪里还有在疑凶面前去问,人是不是你杀的?

可这话偏偏是乔峰说的,非但不显软懦,反而带了股难言的君子豪侠之风,一时间在场的几名丐帮弟子看向乔峰的目中均充满了崇拜景仰。

慕容复缓缓说道:“今日在下到这里来,一是为吊唁马副帮主,二便是为解释清楚此事,慕容复对丐帮一向心存敬仰,敬重各位都是为国为民的豪杰人物,我慕容家家学渊源,也断不允许在下做出这种有违天良之事。”

乔峰微颔首道:“乔某也相信以慕容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这种宵小之事也断不会做的……”

一旁全冠清忽而冷笑一声道:“那要如何解释马副帮主被锁喉擒拿手所杀?”

乔峰说话时,风波恶与包不同均被他气势所慑,如今对着全冠清,风波恶当下便毫不留情的回讥道:“只凭锁喉擒拿手这种江湖寻常功夫,就判定是我家公子爷杀人,这位丐帮长老,你有没有脑子?”

包不同摸着下巴短短胡须道:“非也非也,是人皆有脑子,只是这位长老的脑子,只怕是长在脚底板上的。”

全冠清方才就已见识过包不同的胡搅蛮缠,这时也不搭理他,只是心中多少有气,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慕容复也不管这三人的嘴仗,只道:“我这两位哥哥所说无礼了些,但却是实情。锁喉擒拿手虽为马副帮主绝技,但在江湖上并非难得一见,何况……马副帮主遇害时,在下并不在洛阳。”

奚长老甩甩长须,出列问道:“那还请慕容公子说明,那时你在何处,与何人在一起,又是在做何事?”

包不同怪笑一声道:“哈!我还不知我们慕容家的家主何时加入了你们丐帮,连去了哪里都要向你们汇报个清楚!”

慕容复抬手止住他到:“包三哥,丐帮兄弟也只是想查明真相,我们此来不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殊途同归,其实并不冲突。”

他态度和煦,丐帮中本就有些人并不相信与乔峰齐名的“南慕容”会杀害马大元,这时对慕容复的行为举止又平添几分好感,倒把起初的剑拔弩张去了几分。

唯有段誉知道,慕容复这人惯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是打好了算盘才会行事,现在这副惺惺作态,虽然是为了洗清被冤枉的罪名,但无论怎么看来,都还是十足的伪君子嘴脸。

慕容复道:“在下的行踪只凭嘴上说,只怕难以服人,可又不是能当众说出的事,可否请乔帮主屏退众人,只余执法长老并传功长老留下做个见证,便知慕容复所言非虚。”

丐帮长老中历来专设执法并传功两职,协助帮主管理帮内事务,并还有督促帮主的意思在内。眼下这一任的执法和传功,分别是白世镜和奚长老。

丐帮其余人虽心中有疑虑,但又想到也许慕容复不在洛阳时是去办了慕容家的私事,何况余下了丐帮三巨头来做见证,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也就十分识趣的退了出去,只有全冠清似乎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的随着众人出去。

段誉自慕容复进来之后,便始终不发一言,全冠清之前借机把他关在柴房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楚,这时候帮或者不帮慕容复说话,都难免沾的一身腥。更何况,这是丐帮的家务事,他这帮主义弟可没什么插嘴的资格。

这时见众人向外走,他便也跟在后面朝外走去。走过慕容复身边时,慕容复忽道:“小誉,这几日没见,怎么跟我倒生分了似的,这么久都不和我打招呼,还想装没看见吗?”

段誉顿时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其中以全冠清莫名显得yīn森的那道最为让人神经紧张,他干笑道:“慕容公子不是正忙吗?我不打扰你们的正事……”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亦步亦趋的随着大流出了正厅。

到了外面,忽见全冠清斜眼瞥着他,嘴唇微动,想也知道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段誉一拍脑门道:“哎呀忽然想起来,还没告诉阿朱姑娘他家公子来了!”一路小跑着便朝阿朱所住的旧院而去。

阿朱的确还不知慕容复已来的事情,自和康敏相处以来,她对这位正值芳华便沦为孀妇的马夫人极为同情。康敏又是个走过江湖,颇有见识的女人,每每说出些话来,总让阿朱难以生出恶感,虽然两人相处不过一日有余,阿朱对她的感觉竟像是神交已久一般,比之阿碧竟也相去不远了。

此时康敏正对着铜镜梳发理妆,阿朱尚未经过人事,并未见过如康敏这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风致的人物,只觉得马夫人就连梳头的动作都带着优雅迷人,好看到了极点。

康敏妆容精致却又淡雅非常,发髻也只低低的挽起,脸颊上未施胭脂,不但难掩绝代美貌,反而平添了几分阿朱难以形容的……

康敏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一边说道:“阿朱,你把小几上那两朵新裁的白色绫花替我拿来,好不好?”

阿朱答应着起身到另一边把那两朵白花拿来,说道:“马夫人,我来替你插上吧。”

康敏微微挑起唇,似笑却又带了几分初丧夫的凄婉,道:“麻烦你了。”

阿朱将那两朵花轻轻插在康敏鬓旁,放下手道:“好了,这样行不行?”

康敏点头道:“可以,这花……无论是怎样戴,始终都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东西。”

阿朱捏捏手心,刚才为马夫人插上那两朵花时,鼻尖嗅到马夫人发间的香气,就和初见她时闻到的是一样的。却不知道为何,阿朱只觉得自己手心满是汗水,xiōng口那颗心也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段誉到来时,看到的便是阿朱站在康敏身后看着她的头发发呆,而康敏对镜自恋的一幕。他并未多想,只是随口问道:“马大嫂,你们在做什么?”

阿朱却像被惊醒一般,猛然转过头来,倒吓了段誉一跳,康敏抬手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将本就整齐无比的鬓边又理了理,柔声道:“段公子,你从哪里来?”

段誉道:“我从前厅过来的。阿朱姑娘,慕容公子来了!”

他本来以为阿朱一定雀跃非常,哪想到阿朱茫然的应道:“啊?公子来了?”不但不见欣喜,反而显得有几分失落。

康敏一旁说道:“就是那晚和段公子一同回来的那位少侠公子吗?”

段誉点头道:“就是他。”忽然想到,丐帮上下这几日可都是把慕容复当做杀人凶手看待的,身为苦主的康敏竟然不知道?看她对马大元死去这件事伤心欲绝的样子,那时还强烈要求乔峰一定要替她主持公道捉住凶手什么的,那她正常的反应难道不应该是现在立刻冲出去揪着慕容复领子大喊“还我夫君的命来”?

康敏道:“奴家虽只见过慕容公子那一次,但久闻慕容公子在江湖上的大名,他又是那样以为风度无双的少侠,况且还有阿朱这样善良的家人,奴家是断不相信他会杀害大元,此事恐怕另有隐情吧?”

段誉眨眨眼,康敏这话说的是真还是假?如果是假,康敏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太高超了,段誉不过是刚刚起了一点怀疑,她就能看出来,这个不太可能;如果是真,那只能说是慕容复人前君子做的也太到位了。

阿朱颇有些感激的说道:“马夫人说的是,我家公子不会是凶手的。”

段誉只得说道:“我想也是。他现在正在跟我大哥还有白长老奚长老密谈,解释清楚应该就没事了。”也不知道慕容复会用什么方法来洗脱自己的嫌疑。

22慕容解衣

不但乔峰,就连白世镜和奚长老对慕容复的态度都和密谈之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非但不再有任何非难,甚至还带了若有若无的……敬重?

丐帮众人见帮主和两位长老都这般对待慕容复,想来必定是慕容公子拿出了强有力的证据说明自己当时并不在洛阳,当下也对慕容复一行三人变得客气起来。慕容复带着包不同风波恶二人到马大元的灵前恭恭敬敬的上了香,阿朱也搀着康敏从后面出来,康敏娇弱的回了礼。

风波恶:“阿朱丫头,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阿朱忙道:“没有的事,这的人对我都非常好,尤其是马夫人,待我更是像自家人一样。”

慕容复向马夫人拱手道:“多谢马夫人照料阿朱。马副帮主之事,在下也极为痛心,只恨他在世时没来及相交一场,马夫人还请节哀。”

康敏眼角含泪,略微欠身道:“多谢慕容公子。”

拜完灵堂,段誉以为慕容复应该带着阿朱一起离去时,乔峰忽然吩咐道:“去把旧院旁的几间厢房收拾妥当,给慕容公子和两位兄弟做客房用。”

段誉莫名的看向慕容复,却见慕容复也正看着他,他不禁用口型示意问道:“你干嘛住这里?”

慕容复也不抬手,拇指朝着乔峰方向指了指,也以口型答道:“好客。”

马大元是个粗人,但康敏是个喜好风雅而且还颇有情趣的人,布庄后一新一旧两处院落,都被她布置的井井有条,且细节中颇显心意。

洛阳牡丹甲天下,此时牡丹花开得正好。康敏不知从何处寻来两株极品魏紫,植在院中以汉白玉石砌成的花圃中,好不可爱。

月到中天。

乔峰提了一壶酒站在花圃旁小亭的栏杆旁,却只将酒拿在手中,双眼盯着微风中微微摇摆的艳丽花朵。

段誉从房中出来,白日里包不同和风波恶约他晚间到旧院去叙旧,他也正想问问慕容复到底是怎么对丐帮众人做的解释,走过院中却看到了月光下深思状的乔峰。

他应该还是在苦恼马大元的死因吧?清冷皓白中,那道身影显得格外孤单。段誉想走过去安慰他几句,纵然没有帮助,自己装傻充愣卖个萌什么的,也总能让他开心一会。

乔峰忽然绷直了身体,段誉暗道,高手果然不一般,离他还这么远就听到有人走近。

砰!啪!

两声脆响,顿时让段誉愣在当地,一向十足冷静的乔峰居然把手中那只酒壶发力狠狠掼在了地下!月光照耀下,乔峰对着他的那半边脸上写满了暴躁,嘴唇微张,xiōng膛剧烈起伏。

段誉有些茫然慌张,刚想出声叫他,却见忽一人出现在乔峰身后,却是丐帮最为年轻的长老,全冠清。

看来全冠清一直坐在亭中石凳上,从段誉这个角度看去,柱子刚好遮住,所以刚才没有看到他。

全冠清站在乔峰身后,右手抬起,似乎想拍拍乔峰肩膀,乔峰猛地转过身去,段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全冠清呆在半空的那只手立刻便垂下。

乔峰很快大跨步的离开,全冠清却并没有跟在他身后,只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发了片刻呆。段誉并不能完全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却无端觉得他周身散发出一阵强过一阵的yīn毒。

来到旧院,却没见到包不同和风波恶两人,甚至连阿朱都没看到,只有慕容复坐在桌旁微笑着摆出一副“我等你很久了”的样子。

段誉心里还在为刚才所见的那一幕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有和慕容复飚戏的心思,随意的坐在他对面,问道:“包三哥他们人呢?”

慕容复皱了皱眉,显然察觉到了段誉语气中的疏离和敷衍,说道:“他们兄弟俩已经睡下了,阿朱去陪那位马夫人。”

段誉点点头道:“马夫人待她挺好的。”

慕容复挑眉道:“是吗?”

段誉眨眨眼,这才想起问道:“你今天怎么跟我大哥他们解释的?他们那么容易就相信你了?”

慕容复看看他,忽然把眼睛转到一旁,说道:“要是你刚才问的话,我一定告诉你,现在么,我不想说了。”

段誉一愣,问道:“为什么?”

慕容复哼了一声道:“段公子如今有了结拜大哥,这些事大可以去问你那大哥去,何苦来问我。”

慕容复这话带了三分故意,他明白的看出段誉和乔峰十分亲近,段誉对乔峰的态度甚至比对他要亲密的多。连续这几日都没有见面,段誉初见时居然都不问他到底去做了什么,只问他是如何向乔峰做的解释,由此可见,这个小世子的鬼心思恐怕又不知道起了什么变化。

他化身李延宗追上西夏一行人请罪,编造了理由解释了那日为何没能及时保护赫连铁树。赫连铁树已死,一品堂正是用人之际,西夏将领也只对他稍加惩戒,叫他牢记下不为例,便放他回来。倒是他借着那时的面具,又去套了云中鹤几句话,更加确信眼前这人必定是大理世子段誉无疑,只是云中鹤也说了,这小世子古灵精怪的很,满肚子的鬼心眼,就连他们四大恶人中的岳老三都被他稀里糊涂骗做了徒弟。

既然是这样,前面已经下了那么大功夫来笼络这小世子,现在又怎么能让那些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呢?

他这样的态度,段誉倒是被结结实实闷了一棍子一样,他最初就是看上了慕容复的皮相,以及慕容复这口江南软语,每每慕容复放柔了声音,放缓了语速,尾音上挑,似是含情无限的腔调,都能立刻让段誉从脚底一直酥麻到天灵盖。

此时自然也不例外,慕容复话音刚落,段誉就已经睁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慕容复道:“慕容公子你说的哪里话!我大哥怎么会比得上你在我心中……慕容公子自然是比大哥亲近许多,我才要来问你啊。”

慕容复全然不知段誉态度的骤然改变是为了他刚才那番落在段誉眼中的无上风情,只以为是自己故意做出的酸意所致,轻笑道:“是这样吗?那怎么到现在,还只管我叫‘慕容公子’?”

段誉看着他嘴角漾出的笑纹,脑子有些当机,下意识唤道:“复哥。”

慕容复本意只是想让他换个类似“慕容大哥”之类的称呼,猛然间听到这二字,有些意外,可这二字却又出奇的让他心里舒服不已,这样亲近的称呼显然比段誉称乔峰“大哥”还要亲近几分。

说到底,慕容复现在想要套牢段誉,一方面是为了他的复国大计想要拉拢大理,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与乔峰在江湖上齐名,但他见过乔峰的身手,自知不敌,他历来心高气傲,早就存了要与他在别的地方上一较高下的心思。

慕容复笑眯了眼睛,说道:“小誉真乖。”

段誉和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差太远了,晕晕乎乎的从慕容复的对面挪到了慕容复旁边,仰着脸眨着一双杏眼说道:“复哥,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慕容复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小誉,你应该早就猜到我去做什么了吧。”

段誉恍然道:“你真的去追那些西夏人了?”

慕容复点头道:“我在西夏一品堂隐伏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

段誉道:“难怪看你脸色那么差,来回奔波,一定特别的累。”

他这话倒是实话,从白日里初见慕容复时,他的脸色便始终有些苍白,当时段誉就猜测大约是他一路追赶着离开洛阳的西夏人,然后又匆忙赶回来,来回奔波疲累所致。

慕容复抬手抚着自己xiōng口,似笑非笑道:“可不是只赶路辛苦,复哥我,可是受了伤的。”

段誉诧异道:“怎么会受伤?”马上又明白过来,问道:“难道是西夏人打伤你的?”

慕容复道:“擅离职守总要有惩罚才能服众,我这次去之前也想到了这点。”

段誉有些心疼的看着他捂着xiōng口的那只手,暗道一个不小心慕容美人真的被那帮西夏人打死或者打残了,那才真是暴殄天物。

慕容复看他眼中流露出的痛惜真挚非常,心底反而被触动几分,这小世子固然调皮捣蛋些,但待他还是有几许真心的。

他笑了笑,鬼使神差的说道:“你要不要看看我伤的重不重?”

段誉抬头睁大眼睛,惊喜的说道:“我能看吗?”

苍天大地,继在无锡客栈被慕容美人打成猪头到现在,他一直都不敢想象有生之年还能再看到慕容美人的裸|体!哪怕只是裸|xiōng!

段誉盯着慕容复,眼睛里的企盼几乎要要盛不住即将化成水流出来一般。

慕容复状似不大情愿的说道:“这伤看着有些吓人,其实并不太重,小誉别被吓到了。”说着解开外衫,露出里面雪白亵衣。

慕容复抬手去拉亵衣的衣带,,段誉的眼睛已经黏在了上面,一眨也不眨。

慕容复忽而停下手,将外衫也拢好,向门边说道:“阿朱,你回来了。”

段誉失望透顶,沮丧的也回头和阿朱打招呼,却见阿朱正扶着门框气喘,一双美目似乎含有泪滴,两颊红润的似要滴下血来,紧咬着下唇,一副十分羞窘的模样。

段誉好奇的问道:“阿朱姑娘,你怎么了?”

阿朱也不答话,只匆匆扫了一眼他二人,便道:“公子,段公子,我先去睡了。”说完便小跑着回了自己那间厢房。

段誉和慕容复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段誉深深的懊恼,那种深深简直不能用深深这么肤浅的词语来形容,可能是唯一一次的能看到慕容美人裸|xiōng的机会,木有了!

可是他没想到,第二次机会来的太快,让他完全没准备。

23被囚密室

马大元的尸身已经停放了数日,如今天气已渐炎热,不能再久放。第二日恰是吉日,选了吉时便给他做了超度,将他葬在了洛阳城外的一处高岗之上,取义让他继续能照拂由他一手cāo持起来的洛阳分舵。

慕容复一行人既然客居在此,又和此时关系匪浅,自然也全程参与了葬礼的全过程。享受同样待遇的,自然还有段世子。

乔峰忙前忙后几乎脚不沾地,丐帮众人个个悲戚非常,段誉也只好和慕容复主仆三人呆在一起。好在包不同这人的毒舌只有对着他不喜欢的人时才会发作,和段誉相处时他倒是安然无事,甚至可以说段誉这个小兄弟还颇为照顾。

待到全部流程结束,从城外返回洛阳城的途中,不算意外的意外在不期然间陡然发生。

今天的天气本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偏偏到回城时忽然变了天气,眼看就要下起大雨来。一行人慌忙收好了东西物件,匆忙的往回赶。一时间忙乱非常,慕容复见奚长老指挥着丐帮几名六袋弟子抬着一些重物行走的极为不便,便叫包不同和风波恶前去搭把手。包不同过去之后,还没先帮忙,先把在场的几个丐帮众人挨个喷了个遍,什么腿短胳膊长还没力气啦年纪轻轻还搬不动这么点东西是不是早衰啦,,直把众人气的鼻孔朝天却也不好说什么。包不同说归说,说完之后倒是立刻上手帮忙,风波恶本就是实心眼的莽汉,自然更是谨遵他家公子爷的吩咐,踏踏实实帮着干活。

段誉跟在慕容复身边,不由得感慨道:“包三哥为人挺不错的,可就是那张嘴,让大家都不敢亲近他。”

慕容复笑道:“你若是见过他那宝贝女儿,才知道什么叫做不敢亲近。”

段誉奇道:“包三哥已经有女儿了?”

慕容复道:“包三哥的女儿名叫包不靓,生的和他仿佛用一个模子拖出来的,三嫂后来开玩笑说早知道长成这模样,一早便该丢掉才是。偏生性格也和包三哥一模一样,今年才五岁,已经把燕子坞从老到小所有人全部都得罪遍了。”

段誉哈哈大笑道:“看来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两人一行说笑一行往城中赶去,因他二人手中无物,走的比旁人要快些,转眼间便将众人甩到了身后。城门已经能望见时,天空猛的炸起一阵惊雷,轰隆几声,几道闪电,哗哗大雨倾盆而下。

慕容复道:“看来赶不及进城了,前面有个破庙,不如到那里去躲一阵,待雨停了再走。”

段誉已经被淋透了,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说道:“那快点过去,再淋一会估计就得生病了。”说完便朝前小跑着要赶过去。

耳边忽听到慕容复一声呼喝:“小心!”段誉只觉得手臂被慕容复从后面用力一拉,自己不由得歪向一旁,一柄利器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叮当一声落在地下。

这柄钢叉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哈哈哈哈,小世子,咱们又见面了!”段誉额上一阵黑线,怎么云中鹤这么yīn魂不散,一共穿来没多久,每过一段时间都要碰上他,简直就像女性生理期一样准时!

云中鹤还是穿着那身自以为英俊无比的白色衣衫,得意的笑道:“上次我们兄弟有事,被你趁机逃跑了,这次你可没那么幸运了!”

刚刚把他比作大姨妈的段誉顿时又反悔了,他这种语调和国产动漫大片喜洋洋与灰太狼不得不说的故事中灰太狼先生每集必说的台词何其相似!

段誉忍不住笑道:“那云中鹤先生,这次你带了什么新发明啊?”

云中鹤茫然一瞬,哼了一声道:“你听!”

我听?段誉莫名的竖起耳朵听了听,天地间尽是苍茫雨声,不对!还有……钢杖点在地下的笃笃声!

段誉惊讶的对慕容复说道:“复哥,我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居然能听出段延庆马上就要过来了。”

雨幕中,慕容复的嘴角似乎抽动了两下,抬手向段誉身后指了指,说道:“我也不知我眼力何时变得这般好,居然能看到段延庆已经过来了。”

段誉头也不用回,便一把拉住他,低声道:“跑的了吗?”

慕容复道:“可以。”段誉眼睛一亮,慕容复接着说道:“若是我没受伤,若是要跑的只有我自己,那就毫无问题。”

段誉把目光下移,放在他xiōng口上,似乎想用目光在那衣服上戳两个洞,咬了咬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段延庆森森的腹语声音仿佛再耳边响起:“现在想什么办法也没有用了,丐帮中人被老二和老三拖住一时半刻也过不来,姓慕容的这小子名声不小,却是个银样蜡枪头,经看不经打。段誉,你这次还有什么办法?”

段誉把两手抬起,云中鹤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喝道:“你要干什么?”他之所以到现在还不敢上前来,就是怕段誉忽然使出北冥神功来吸了他的内力。

段誉把两手背在脑后,叹气说道:“我说的办法就是,乖乖跟你们走。”见慕容复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无奈说道:“跑又跑不了,你还受着伤,难道要硬拼吗?留得青山在,那个不怕没柴烧。”

慕容复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忽然笑起来,也学着段誉一样把两手背在脑后。

云中鹤狐疑的说道:“老大,我怎么觉得有古怪?”

段延庆面无表情的说道:“凭他有什么古怪!”他圆瞪着双眼,目中凶恶毕露,直直的瞪着段誉。

慕容复下意识的偏偏身子,想要把段誉挡在身后,却听到段誉低声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喝掉!”

段誉对段延庆也是同情大过厌恶的,本来贵为太子,只是因为朝政更迭中的意外变故,落得个容貌尽毁,本来唾手可得的一切也都化作了水中月镜中花,换做是谁有了这样的经历,都很难继续做一个正常人。段延庆虽然残暴无德,但实际上并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只是一直盯着大理现任皇帝和他的兄弟侄子不放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他的执念在作祟。原著中当他得知这世上还有一个亲生儿子之后,他的执念就被不攻自破了,他也只是希望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属于他的。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段誉和慕容复都没想到,四大恶人在西夏人离开之后,居然回到了西夏人当时所驻扎的那个庭院。凭谁也想不到,赫连铁树被杀之后,西夏一品堂还会有人留在那里。

段誉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和慕容复对视一眼,均觉世事难料的好笑。这间屋子就是上次云中鹤把段誉捉到这里来时的那间,后来被慕容复放走了段誉,风水轮流转,这次两人一起被带到了这里。但是,这间屋子显然不能作为关押人质的地方,换成上次被点穴的段誉也就罢了,可现在还有个武功不错的慕容复。

云中鹤走到靠墙角的桌边,桌上放着一盏黑黄的油灯,他伸手把油灯轻轻拨转,“咯噔”一声,旁边墙壁向内转动,露出一方入口来。

段誉对这种武侠片中常见的密室再熟悉不过,以前拍戏时凡是古装戏必然有密室,这几乎是不成文的定理。刚才云中鹤朝墙边走去时,他便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油灯,立刻便明白那是机关所在。

倒是慕容复颇为惊讶,显然对这种东西很是陌生,但讶然目光中还夹杂了一丝好奇,段誉暗想,八成这家伙现在想着等回到姑苏也在燕子坞搞这么个机关吧。

云中鹤道:“别看了,赶快进去!”

一进密室,段誉眼睛便四处打转。按照他以往的经验,密室应该是内外各有一个机关,只是不知道里面的机关在哪里。他眼睛巡视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墙壁上一处看似石雕的突起。

段延庆冷眼瞧着,开口说道:“就知道你这臭小子鬼心眼子最多,那石雕的确是从里面打开密室大门的机关。”

段誉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可能这么好……

段延庆冷笑道:“外面不止那一个机关,只要开启另外一道,门内这石雕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段誉翻了翻眼睛道:“那你准备把我关在这,饿死我吗?”

段延庆和云中鹤已经退出那道入口,云中鹤嘿嘿一笑说道:“怎么能饿死你,留着你还有大用处呢。”

石门沉重的阖上,发出嗡嗡的回声。

段誉揉了揉耳朵道:“看来暂时是出不去了。”

慕容复敲了敲墙上的那处石雕机关,若有所思的说道:“若是能在燕子坞水牢中装上这样的机关……”他回头看着段誉露齿一笑。

段誉忽然记起在无锡时,慕容复曾经说过要把他关到水牢十年二十年的,顿时不由得一缩身子。

24膝盖中箭

段正淳在这一两天之内就会抵达洛阳,段延庆现在把段誉关在这里,目的昭然若揭。至于手段,十之八|九是想将过去在万仇谷那次耍过的伎俩再来一次。

万仇谷那次,段延庆是把yīn阳和合散下在了食物中,趁段誉和木婉清不防备的时候让他俩吃下。可见yīn阳和合散这种药物,是要吃下去才有它应有的药效的,不会像诸多武侠流雷剧中一根吸管对着窗户吹两口迷雾就有惊人效果。只要不吃东西不喝水,应该也不会着他的道儿。

段誉正这样想着,回头一看就见慕容复手里端着一只茶杯,喉结正在滚动做吞咽的动作,顿时大惊:“你你你……喝了这里的水?”

慕容复看看手上空空如也的茶杯,说道:“段延庆待你不错,是好茶。”

段誉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道:“你是有多口渴,不能忍一忍吗?

慕容复微扬了扬茶杯,笑道:“水里没有下毒,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

段誉颤抖着抬起右手,伸出食指指着慕容复,悲伤的说道:“要是水里有毒就好了!”

慕容复莫名其妙道:“到底怎么了,这水有什么问题?”

段誉无力的摇了摇头,也许,说不定……最好是他多想了,这水一点问题都没有!

慕容复觉出有些古怪,但他在喝下水之前已经确定的确没有被下毒才放心饮下的,能有什么古怪?虽然他做伪君子做的听习惯,可yīn阳和合散这种旷世奇药离他的世界显然还是有距离的。

刚才被一阵大雨所淋,两人此刻身上的衣衫几乎都已湿透,在雨中时尚不觉得,来到干燥的室内后,那种潮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格外变得让人难以容忍。慕容复的心情本就已经有些折扣,此时更是变得些微不大愉快,也不太想开口说话。

段誉偷偷去瞄靠坐在一旁正闭目养神的慕容复,昏黄的密室光线下,慕容复的脸部线条显得格外柔和,平日里总是不经意间便露出些许狡诈的眼睛此刻也轻轻阂着,刚才在外面已被大雨打湿的额前碎发凌乱的垂在眉间,这样看来少了锋芒毕露,更平添了几分惑人温暖。段延庆那独家秘制的yīn阳和合散……段誉的内心角落里居然升腾起一阵yīn暗的企盼来。

可是,如果真的被段正淳逮到儿子和男人胡搞到一起去,会不会不由分说先打断他的腿?而且,在段正淳还没出手之前,慕容复说不定已经先动了手抽死他了……段誉晃了晃脑袋,血腥的画面把之前旖旎的幻想挤到了不知名的角落去,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脱身才是更重要的。

这间密室的构造极为简单,三面墙壁,另外那面活动墙便是出入口的所在,从里面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打开那面足有一尺厚的墙壁。密室顶部四角分别有一个排风孔,排风孔的大小就和拳头差不多,从那里也不可能逃出去。

在万仇谷那次真正的段誉能躲过身败名裂的危机,一是大理四公中擅长挖掘地道的巴天石来了个偷梁换柱,二是因为彼时的段誉在关键时刻把持住了自己的节cāo。如今……

巴天石还不知道身在何处,这版世子节cāo约等于零。

无论怎么看怎么想,前景堪忧啊。

他观察了慕容复好大一会,也不见他有任何疑似药性发作的表现,看来那杯水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他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又暗暗失望,就连中春|药乱x的机会也不给他!

慕容复养神的时间有些久,似乎真的睡着了。这密室中静悄悄的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段誉有些无聊之感。全凭主观能动性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基本已经没有了,也不知道段正淳到洛阳是明天还是后天,在那之前,也许乔峰会先找到这里救走他,那就太好了。

他忽然惨叫一声,慕容复被惊的睁开双眼问道:“小誉,怎么了?”

段誉苦着脸道:“我们被捉到这来的时候,都忘了在城外留下什么标记或者记号,现在我大哥根本不知道我们被四大恶人捉到了,说不定还以为我们……了呢。”他本来想说“以为我们私奔了呢”,话到嘴边又自动消了音。

慕容复听他言语中颇有些仰赖乔峰意思,颇有些不乐意,心道如今和这小世子同患难的人可是我慕容复,若是这般都要被乔峰占了好去,那才真是折了我姑苏慕容的名声。

他随即笑道:“小誉莫不是觉得我无法带你安然离开这里?”

段誉眼睛一亮,忙问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难怪这么气定神闲!”

他眼中的惊喜期盼显然取悦了小心眼的慕容公子,慕容复神秘一笑道:“段延庆必没有打算把你这尊贵的世子给饿死,到了晚间一定会叫人送食物进来,到时候我自有计较。”

段誉狐疑的看看他,说道:“难道你准备让我装作晕倒,把送饭的人骗进来,然后你袭击他?”不会真的是这种老套又毫无新意的办法吧?

慕容复得意的笑容现出一丝裂痕,讪讪道:“原来小誉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还真是!那你还敢露出这种人生yín家的表情,很讨厌的有木有!天龙八部里真正的人生yín家恰恰是我段誉啊有木有!

吐槽归吐槽,老套的办法也许还是值得试一试,搞不好来送饭的恰好就是个好糊弄的脑残呢。

段誉讨好的笑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嘛。”

事实证明,被段延庆派来送饭的云中鹤虽然武功差了点人长得猥琐了点,但是可惜……不是个脑残。

虽然段誉本来就没有对这个计划怀抱多大的希望,却难免还是有些失落。但另外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慕容复一只手压在心口,纠结着漂亮的眉毛,说道:“我想我明白那水里有什么问题了。”

段誉大惊失色道:“难道你现在觉得浑身燥热心跳加快身体某个地方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慕容复苦笑道:“看来你很清楚这水究竟有什么问题。”

段誉道:“我以为这次段延庆应该会勇于创新换个新招数的。”

慕容复吐出一口浊气,问道:“那上次你是怎么挨过去的?”

段誉想了想道:“念佛经。”正版世子就是这么高风亮节的人呐,不要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慕容复沉默片刻,说道:“那你念来我听。”

段誉哪里会念什么佛经,索性无谓状笑道:“被你揭穿了,上次和我关在一起的是个女人。”

慕容复眼神放空数秒,忽然提起旧事来,道:“在燕子坞时,你说你并非断袖。”

段誉早就忘了当初说过些什么,只得含糊说道:“我那时怕你讨厌我,才不敢说的。”

慕容复渐渐觉得身体火热,就连腿都有些热得发软,说话也带了些有气无力的慵懒:“难怪……”

段誉疑惑问道:“难怪什么?”

慕容复摇头不语,目光盯着自己前方的一处,微微有些涣散的态势,全副身体都靠在了墙壁之上,尽管如此却还是似乎马上就要跌倒一般。

段誉从未见过慕容复露出这样的弱态,却又更加觉得心动非常,心口宛如一只猫爪在挠啊挠啊挠,他不受控制的又向前蹭了蹭,压低声音唤道:“复哥。”

慕容复蓦然转头过来看他,眼神却并无焦距,只问道:“药力会持续多久?”

段誉用力吞下一大口口水,说道:“段延庆说过,八天。”

慕容复顿时一僵,他本以为强撑过一两个时辰就会过去,本来已经建设好的心理防线被“八天”这二字险些给冲击的轰然崩塌。他自从拿定主意要把握好大理这未来的复国助力后,便也一直留意着段正淳的行踪,自然知道他不日就要抵达洛阳。段延庆现在设下的这个局,显然就是冲段正淳去的。段延庆要怎样与他慕容复无关,只是若忍不住这药性,当真和段誉发生些什么,又恰好被段正淳撞破,慢说大理将来在复国时候还会不会鼎力相助,恐怕立时便与姑苏慕容结了仇才是真的。

段誉此时心中却在天人交战,要不要顺手推舟嫖了慕容美人?段正淳是个溺爱儿子的老爹,也许发现了此事也只能默默当做家丑来处理掉;至于慕容复,也许在他尝到个中滋味后反而舍不得杀他了呢?

慕容复半晌没听到段誉的声音,忍不住转过头来去看。段誉正眨着一双杏眼,咬着下唇,不知在思索什么事情。少年光洁的皮肤在昏暗的密室里似乎是闪耀着惑人的色泽,略显圆润的下巴看起来……有些可爱?

他此刻整个人被yīn阳和合散的药性烧的发晕,看到的景象都是带了朦胧美的样子。段誉本来就生的不错,此刻更是被他乱美图秀秀了一把。

段誉还在精分的脑内自我对话,一个声音说上吧上吧美色当前你这怂样是不是基佬,另一个声音又说镇南王会打残你慕容复会阉了你美色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反复,反复,反复……

他对话的如此认真,以至于“美色”已经从一旁来到了他面前,他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忙道:“复哥你……啊!”

慕容复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段誉这声尖叫却并不是喜悦的呼唤,而是货真价实的被吓到了。他一边死命护住自己的衣领不被扯开,一边默默泪流,他承认他十分想嫖到慕容复,甚至被慕容复嫖他也没有意见,可绝对不是在慕容复双眼血红,整个人已经完全魔化的此时此刻!

药后乱x和酒后乱x是两个概念啊有木有!酒后乱x最多醒来死不认账各走各的路,药后乱x……看看慕容复现在的样子你就知道了,段誉可一点不想被慕容美人嫖一次就菊花满地伤。

嗤啦一声,段誉的外袍被慕容复撕成了几片,慕容复手中抓着两块破布,有些茫然的看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段誉看准时机,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去,见慕容复又要过来,忙厉声喝道:“慕容复!你忘了慕容家的祖训了吗!”

慕容复像被点了穴道,顿时呆在原地不动,只是神情呆滞,直似几岁幼龄的孩童一般。

段誉见有效果,忙接着说道:“要是你今天克制不住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把慕容家几辈子的脸全都丢光了,看你将来怎么有脸去面对地下的慕容博老先生!”呸,慕容博好好的在少林寺藏着偷师呢。

慕容复一动不动,仿佛学生听老师训教一样,目光也似恢复了一丝清明。段誉松了口气,刚想缓口气,就见慕容复身形一动,竟然再次朝他这边扑来,段誉哇哇大叫,下意识的抬手胡乱推挡。

也不知是情急之下,段誉的身体启动了自我防御机制,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一道无形剑气就这样从他的右手小指奔涌而出,不偏不斜的恰好冲着慕容复xiōng□去。慕容复闷哼一声,向后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段誉目瞪口呆看着倒地的慕容复,又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右手小指,最终吐出一句疑问:“这到底算是谁的膝盖中了一箭?”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是昨晚该发出来的_

25故技重施

过了一阵子,段誉见慕容复依旧紧闭着双眼,毫无要醒来的迹象,不禁有些惊悚,难道刚才那记六脉神剑太过狠厉,慕容复竟然当场毙命了吗?他慢慢的朝慕容复凑过去,见慕容复xiōng膛仍有呼吸起伏,顿时放下心来,出声唤道:“慕容公子?复哥?”

慕容复毫无反应,段誉索性大胆的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来,轻戳慕容复的脸颊,嘴里说道:“居然还想霸王硬上弓吗……”慕容复的脸颊烫的有些过分,细看之下,他的脸颊两侧也透着不正常的红晕,看来这yīn阳和合散的药性果然十分霸道。

慕容复的脸形是秀气的鹅蛋形,但眉峰凌厉,倒是丝毫不显女气。段誉戳了两下后,不由的叹道:“江南真是养人的地方,你说你一个大男人皮肤那么好做什么?”这人醒着时要轻薄他段誉是断然不敢的,趁着人家昏睡时自然要抓紧时间多揩两把油。段誉在他脸上左捏右捏了两把,嘿嘿yín|笑道:“美人,给大爷笑一个,看大爷疼你。”

慕容复的眉头忽然皱了皱,整个人微微动了动,吓得段誉倒退两步坐倒在地下,连声道:“复哥我错了,我是开玩笑的!”

慕容复却并未睁开眼睛,只是脸上露出明显痛苦的神情,忽然发出一声似咳非咳的声音,紧接着嘴角流出一丝殷红血迹。

段誉这下彻底傻了,不记得原著中有说过中了yīn阳和合散后会吐血啊?难道是刚才被六脉神剑刺中之故?

慕容复仍旧闭着双眼,身体却吃力的侧翻过来,把身子蜷起来,一只手慢慢挪到xiōng口处压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段誉呆呆唤道:“复哥,你醒了?你没事吧?”

慕容复却并不答话,只是申请愈发痛苦。段誉大概明白过来,慕容复并没有醒来,只是伤处太过的痛苦太过难耐,在昏睡中不由自主的做了这一连串的动作。他费力的吞了口唾液,紧张的再度挪到慕容复身边,试着推了推他的肩膀,结果毫不费力的就将慕容复的身子推得仰面翻过去。

慕容复脸色较之刚才似乎更红了许多,额前黑发已经被汗水浸透,纠结的眉毛道出他此时身体正在承受的痛苦。

段誉惊疑的伸手拉开他的前襟,顿时吃了一惊。慕容复xiōng口上赫然一只青黑手掌印,边缘已经有些淡化,应该受伤已有几日。那只手掌正中却有一道几乎渗出血丝来的暗红伤口,显然正是刚才段誉那招情急之中使出的六脉神剑所致。

马大元死后,慕容复初次现身那天脸色便十分苍白,他那日便已对段誉说过他在一品堂中受了些惩罚之伤,那时他自己轻描淡写,段誉便也不以为意,没有想到竟然伤势这么严重。这只青黑手掌印……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黑沙掌?估计他养伤这几日,伤势也已经渐渐缓和,刚才却又被六脉神剑恰恰击中旧伤处,无疑等同于雪上加霜,难怪他忽然之间变成这样。

段誉奔到石门前用力狠敲两下,大声喊道:“外面有人吗?段延庆!云中鹤!”石门岿然不动,用过力的拳头隐隐作痛,段誉失笑道,真是昏了头,难道还能指望四大恶人来救人不成?

慕容复虽然武功不及乔峰和段延庆,但也称得上内力深厚的高手一枚,看他如今的痛苦模样,必然是伤势极为严重,而且他还中了yīn阳和合散,两厢夹击起来……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后果严重。

为马大元的丧事整整忙碌了一日,归途中偏又遇到大雨,待回到丐帮分舵,安置妥当一切后,便已到了半夜。乔峰回到房中,忽想起这大半日里都不曾瞧见段誉,有心去看看他,推开房门望向段誉房间时,只见里面漆黑一片,便以为他也忙累了一日,应是已经睡下,便只得作罢也歇下不提。

直到次日一早去唤段誉起床用早饭时,乔峰始才发现他这义弟竟然彻夜未回,问了昨日一道去城外的几人,都道后来都不曾见过段誉。他正有些担心之际,守在布庄前面的丐帮弟子送来一封书信,说道不知是何人送来,却指名道姓要交给乔峰。

乔峰拆信,草草扫过,登时怒容满布道:“段延庆这恶人,居然还敢在洛阳城中兴风作浪!”

那信正是段延庆本人亲笔所写,信中寥寥几笔,只说道邀请丐帮乔帮主前往有事相商,所说的约见地方却是当日刺杀赫连铁树那处庭院之内。

乔峰初见信时只被段延庆这恶人仍旧留在洛阳作恶而怒意勃发,稍事片刻便自然而然想起段延庆与段誉之间有些过节,四大恶人之前三番两次想要加害段誉都落了空。如今段誉失踪,段延庆又发来这样奇怪的邀请,莫不是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恰在此时,从江南赶来的段正淳在外请见乔峰。乔峰忙略正了正衣帽,命人去通知丐帮几位长老,便先出去迎接段正淳。

追踪鸠摩智前来中原救儿子的段正淳接到丐帮弟子传给他的讯息,说道他的爱子段誉正在丐帮洛阳分舵做客,当即喜不自胜的带领几个得力手下一路疾驰前往洛阳。路上经过几地,均被当地丐帮弟子认出,各丐帮分舵得了乔峰指令,对段正淳俱都礼遇有加,因而段正淳对这名驰江湖的“北乔峰”颇有些意外的好感。

此时两人相见,段正淳见乔峰果然一派英豪气质,眼下却也顾不得客套,简略寒暄介绍过后,便匆忙说道:“方才进城之时,有人交给我一封书信……”

乔峰色变道:“可是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的作为?”

段正淳愕然道:“他竟然当真在洛阳?”

原来段正淳收到的那封信中只十二个字:万仇谷中,鸳梦未醒,今朝再续。他略一思索便知这信与当日万仇谷中暗算段誉的段延庆必然关系匪浅,只是丐帮一再言明段誉在洛阳丐帮分舵,又怎么落到段延庆手中?更何况,段延庆又怎么会在洛阳?

段正淳忙问道:“我那誉儿此时在哪里?”

乔峰略有愧色,答道:“小誉昨夜彻夜未归,是我的疏忽,直到今早才发觉。”

段正淳面露担忧,乔峰拿出他刚刚收到的那封署名段延庆的书信,说道:“王爷,我想小誉的确是落在了段延庆手中。”

段正淳接过那信展开,跌足道:“这恶人怎么就是咬着誉儿不放!”

乔峰道:“段延庆既然言明邀我前去,小誉应该也在那里才是。”

段正淳忽然站起,深深一揖道:“我一路赶到洛阳来,承蒙乔帮主及丐帮兄弟们的照耀,实在是铭感五内。段延庆此人心思歹毒,定是设下了毒局要陷害我誉儿,救出誉儿之事,还是要仰仗乔帮主。”

以他一国王爷之尊,本不必对乔峰如此,但他此刻已大致猜到段延庆要故伎重演,故而才又像万仇谷那次广邀云南武林名宿。如今丐帮帮主乔峰也在被邀之列,若是段誉已着了段延庆的道儿,做下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丑事,被乔峰撞见只怕也再难容于中原武林。他此刻纡尊降贵,自然是想先把话说在前头,段誉无论做出何事,都是段延庆“设下的毒局”。

乔峰并不知万仇谷之事,但见段正淳神色凝重,不由得也起了几丝疑心,看样子段延庆要拿住段誉,竟是还有别的意思和用处。他与段誉年纪相差十岁有余,段誉在他面前又惯于做出些少年姿态,当日那句“既认你做弟弟,自然是当做弟弟一样疼”绝非虚言,此时心中担忧比之刚才却又甚了几分。

乔峰也站起,双手抱拳行了晚辈之礼,说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与小誉已义结金兰,做了异姓兄弟。”

段正淳喜出望外,忙道:“既如此,事不宜迟,不如现下你我就一道前往赴约。且看看这恶人究竟耍出什么花样来!”

洛阳西北角,绿树掩映下的一处庭院。乔峰与段正淳一到门边,便有人从里面迎出来道:“两位贵客请里面请。”

他二人也不多说,只管跟在那人身后一径向内走去,一直走到一间平凡无奇的房门前才停下,说道:“两位贵客请稍等。”说着弯腰慢慢退下。

不多时,那人身后带了约有十余人从旁边角门绕了进来,乔峰微微讶异,低声道:“这些人俱都是洛阳名门正派的当家人。”

乔峰虽然来洛阳次数并不多,但他在江湖中始终成名已久,见过他的自然大有人在,当下便有眼尖的几人认出他来,上前与他见礼寒暄。

乔峰一一回礼,才问道:“几位也是被邀请到这里来的吗?”

众人都点头答是,其中一人说道:“这庭院荒废已久,但我们都猜不出是那邀我们前来的神秘人究竟是谁。乔帮主,莫不是你与我们开的玩笑?”

领着几人前来的那人笑说道:“自然不是乔帮主,乔帮主也是被请来的客人。”他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几位请进这间房内,主人在里面等候。”

段正淳背上已渗出冷汗,这屋内的景象万一如他所想……在这一干名门当家面前,大理皇室及他堂兄保定帝并他镇南王府,从此在中原可就彻底失了名声。

数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俱都狐疑的迈进了那道房门内,屋内却空无一人。那领路人在最后跟了进去,见众人茫然,笑着说道:“大家稍安勿躁。”他几步走到一旁的木桌旁,“这次邀请几位前来这里的人,只是想请身在洛阳的几位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一道来看一出好戏。”

人群中一个络腮胡须男说道:“甭管什么好戏,先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人藏头露尾将我等骗到这里来?”

其余数人纷纷呼应道:“正是。”

那人忽指着段正淳道:“忘了与诸位介绍,这位是大理镇南王。”

众人静默片刻,俱都看向段正淳,段正淳只得抱拳向众人道:“在下正是段正淳。”

段正淳虽为大理镇南王,但在中原也颇有侠名,源于他年轻时喜好中原风物,常到中原来行走,且坐下许多为人称道的侠义之事。当下便有几人与他客气的打招呼。

那领路人转移视线成功,接着说道:“今日要请诸位看的好戏,便是与镇南王有关的一出好戏。”

还是那络腮胡须男抢先问道:“究竟是什么好戏?”

那人无声一笑,却又别有意味,只说道:“大家只管看好了便是。”说着便将桌上那盏油灯转动一圈,众人便见旁边那扇本来纹风不动的墙壁嗡嗡开声,里面居然是一间密室!

段正淳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如今他的身份也已被领路人揭穿,想要趁乱带走段誉也已是不可能的事。只盼……

“誉儿!”段正淳惊慌失措的叫出声。

比他更快的是乔峰的身形,一个箭步便已踏入密室之内,将面白如纸的段誉从地下扶起,焦急唤道:“小誉,醒醒!”

众人只见密室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来,却是骇人之极。地下躺着两人,俱都面色惨白,其中一人更是衣衫和嘴角都鲜血淋漓,也不知是死是活。另一人看着似是没有外伤,但也昏迷不醒,也不知究竟是中毒还是旁的原因。

那领他们进来的人面露意外,显然密室内的事情与他事先被交代的有所不同,已经准备好的大肆渲染之话顿时说不出口,只僵立在一旁。

乔峰与段正淳将段誉围住,呼唤数声见他都不醒,段正淳唯有一子,此时只觉心神欲裂,目光中已蕴起泪滴。乔峰抬起手掌汇集真气,抵在段誉后心,将真气缓缓推入他体内。片刻后,段誉发出一声轻轻的“啊”,慢慢的张开双眼。

段正淳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道:“誉儿,你好些了?到底怎么回事,吓坏爹了!”

段誉茫然的看着这位中年帅哥,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和段正淳其实有过一面之交,他初初穿来天龙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段正淳与段正明急切的两张脸,但时日有些久远,再加上他现在脑筋有些不太清楚,便只是呆呆望着段正淳。

他这模样倒把乔峰给吓了一跳,收回贴在他后心的手,搭在他肩上轻捏一下,道:“小誉!你怎么了?”

段誉把目光投向乔峰,脸上涌起一丝雀跃,喜道:“大哥,你可来了,我差点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在!霸!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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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舍命相救

被冷落的段正淳丝又急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誉儿,你是受了伤吗?”

段誉这才慢慢记起这有些眼熟的中年帅哥是谁,不自觉的便进入了角色唤道:“爹,害你为我担心了。”

自从段誉被鸠摩智捉走之后,段正淳便一直记挂着他的安危,此时听到他这样的话,不由得一阵心酸,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密室外众人面面相觑,全然没有想到密室中竟然关着大理镇南王的儿子。其中一人略一思索,想到一种可能,几步上前向那带他们进来的人厉声责问道:“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大理皇室中人会被关押在这里!莫非你们是要挑起大宋与大理的纷争吗!”

众人一听,也纷纷嚷道:“到底是什么人这般歹毒!”

那人本来就已经有些不知所措,这时被这些人追问,罪名又安的极大,顿时更加慌了手脚,忙解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来替别人办事的!”

密室中乔峰忽飞身从内跃出,向着外面喝道:“哪里走!”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乔峰的身影便已从房内闪到了屋外,当下便有人暗暗喝彩:“好轻功!”

乔峰本来半蹲下\身偎在段誉身旁,倏然间离去,段誉下意识的伸手要拉住他,但又怎么可能拉的住,他的手虚空一抓,连乔峰的衣角都没有摸到。他忽然觉得这密室空当无比,强撑着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那只已伸出的手被人握住,他勉力睁大眼睛,段正淳满面痛惜的说道:“誉儿,你别乱动。”

段誉扯扯嘴角,给陌生人当儿子的感觉还真是微妙绝伦。

段正淳只见儿子向自己安抚一笑,脸便向旁边一歪,再度人事不省了。

慕容复恢复意识时便觉得xiōng口所中黑沙掌的伤势似乎更加严重了些。

阿朱本来便守在他床边,见他慢慢睁开眼睛,立刻便雀跃欢呼道:“包三哥,公子他醒了!”

包不同与风波恶很快便赶来,见慕容复虽面色仍显憔悴,双眼却十分清明,也俱都松了口气。

慕容复想坐起身来,却觉得浑身绵软无力,似乎大病一场,无奈只得说道:“阿朱,你扶我起来。”

包不同与风波恶对视一眼,包不同道:“段延庆那恶人下手太毒了,公子的伤势竟然这么严重。”

阿朱扶着慕容复坐起,说道:“就是就是,乔帮主说,要不是段公子舍命相救,公子现在的情况可能更糟糕呢。”

慕容复靠在床头竖起的棉枕上,奇怪的问道:“段誉舍命相救?”他对密室中的最后记忆便停留在段誉对他说“慕容家的祖训”,那些话如当头棒喝让他愣在当地,可是后来……后来发生什么了?

阿朱点头道:“乔帮主就是这么说的,还有段公子的爹也这么说,对了,公子还不知道呢,大理的镇南王现在也在这里呢。”

风波恶也说道:“的确是如此,段公子为了救公子爷,内力损耗太过,直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慕容复难以置信的复述道:“内力损耗太过?”

慕容复醒来的当日傍晚,段誉也总算在段正淳的殷殷期盼中睁开了双眼。

哪怕是在昏睡中,他都在想一件事: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不会用这种自损的方法来救慕容复。

慕容复被他的六脉神剑击晕后,旧伤新伤一起发作,连带着yīn阳和合散的药性,情况十分不妙之。密室内不见天日,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要等到别人来救,只怕慕容复也撑不到那个时候。段誉忽然想到武侠小说中常见的一种救人方法,施救者把内力输入到被救者的身体里,就能让被救者多撑一段时间。内力这种东西,段誉倒是有的,问题是,怎么把内力输入到慕容复的身体里?

他盘着腿坐在一边开始武侠片中关于内力输导的方法,似乎先是气沉丹田?然后在呼吸吐纳中将真气从丹田处提升上来,再通过手掌传导出去。也不知该说他是天赋异禀,还是段誉本尊的确是骨骼清奇是个武学奇才,他胡乱试了几次之后,居然真的感觉到丹田处真气的存在。接下来就是吐纳间把真气提升到手掌传输出去……

嗯?怎么这股热热的真气不向手臂上走,反而停在了xiōng口?段誉用力吐出一口气,想试着把那团热气倾斜到右手手臂上去,可是随着那口气的吐出,那团真气居然又向上缓缓移动,最后卡在了喉咙处。

段誉这时的感受不比吃鱼卡到刺好多少,热烫的真气团在喉咙处让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大顺畅,把真气提上来是不断呼吸吐纳,要怎么放下去啊!武侠片中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干脆张嘴吐出来倒是个办法,可那样岂不是很浪费?段誉看看昏迷在一旁的慕容复,只好兜着那口真气团过去,看着慕容复还沾有血迹的嘴唇,犹豫了片刻,最后趴了下去。

就仿佛溺水的人会死命抱住浮木一样,段誉那口真气刚刚渡给慕容复,慕容复便食髓知味一般,双手忽然抱住段誉的肩膀,嘴巴也用力开始做吸取的动作。

段誉苦不堪言,刚才还难以调配的真气,这时反而向予取予求的自来水一样,从下腹处源源不断的向上奔流。最初虚贴在一起的四瓣嘴唇也渐渐的越来越紧密,慕容复甚至主动把舌头伸了过来。

本该享受这一切的段誉此刻却苦不堪言,被吸取内力的感受就像大夏天四十度高温在烈日下行走,头晕眼花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缺氧晕过去一样。

段誉手忙脚乱的要挣开慕容复,可是慕容复抱着他肩膀的手臂此刻已经改成环住他的脖颈,挣了几下居然都没有挣开,不妙!再这么被吸下去,恐怕小命都要保不住了!情急之下,段誉一只手握成拳用力击打在慕容复xiōng口的伤处上,慕容复喉咙间溢出一声疼痛呻\吟,手也下意识放松了一些,段誉忙滚到一旁去。

他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嘴唇,十分懊恼的想道,来到这个世界的初吻居然是在这种场合,还是和一张刚刚吐过血的嘴巴!这样想着,初次使用内力的疲惫和失去一部分真气的损耗,终是让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段誉面对段正淳的万分疼宠,自然是有着十二万分的虚心,想想原著中这风流王爷虽然在外拈花惹草对妻子极为不忠,但待他的独子却是特别疼爱宠溺。他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段正淳问他什么他便答什么,不问他时他就默不作声。

段正淳却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过了半晌才叹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怨我,婉清是你异母妹妹的事,是爹当年犯下的错,没想到世事难料,居然这般凑巧……”

段誉也不辩解,原著中似乎段誉对这件事就十分不满,他索性便顺着段正淳的意思,也做忧伤状说道:“这事都已经过去了。”

段正淳愈加认为他仍旧还对木婉清念念不忘,便道:“世上好姑娘多得是,将来必还会遇到你喜欢的。”

段誉闷声不语。段正淳又道:“这次你也太莽撞了,习武才几日就敢以真气救人,虽然本心是好的,可若是你有什么万一,你叫我与你母亲怎生是好?”

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心肠,段正淳这几句满含关爱的唠叨,顿时便勾起了段誉对父母的回忆。年少时父母也爱这样唠叨他,那时不能体会还常常故意顶撞,等到后来日渐长大,在演艺圈浮沉几年体会到了人情冷暖想要重回父母怀抱时,却已是子欲养而亲不在了。

段誉放软了声音说道:“这次是个意外,下次再也不会了。”

段正淳道:“乔帮主这等豪杰人物能和你结拜成义兄弟,是我大理镇南王府的福气,这次能顺利从段延庆那里救你回来,也是乔帮主帮了大忙。”

那日段延庆在密室外窥伺,只等密室中段誉坐下的龌龊之事公诸于众人面前时,他再出来奚落段正淳父子一场,也便达到了他的目的,遂了他的心愿。没想到事有变故,眼看又要功亏一篑,他便也不想再露出自己的行迹,要悄然离去时,不防却还是被乔峰听到了动静。乔峰追出屋外来,两人再度交手,若是段延庆腿无残疾,与乔峰应也能势均力敌,但现在显然并不能与乔峰相持太久,况且他之前在赫连铁树殒命之前已与乔峰短兵相接的交过手,知道自己并非他的敌手,索性虚晃几招,便匆忙遁走了。

段誉听段正淳讲完,无谓的笑道:“段延庆根本不是我大哥的对手,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开始才不敢露面的。”

段正淳道:“可是,誉儿,为何你会和重伤的慕容复一起被关在密室中?”

段誉猜想他大约也已经知道了段延庆的诡计,索性便道:“段延庆不过是故技重施,和上次万仇谷是一回事。”

段正淳本来猜了个大概,但没想到段延庆居然真的会这样做,顿时色变道:“这个恶人!居然想出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来辱我大理!”

段誉也随意附和了几句,随口问道:“爹,你自己来的洛阳吗?”

段正淳有些责怪道:“你还说,上次在无锡你被云中鹤掳走,你朱四叔还担心了很久,既然你已经脱险,为何连个口信都不知道送给我们?”

段誉“哎呀”一声,他已经把这茬事情忘了一干二净,忙道:“朱四叔没有和爹你一起来吗?”

段正淳道:“丐帮白长老医术精湛,乔帮主要留你在这里养伤,可我若是带着大理皇家侍卫一起住进这里,多少有些不合适,便在旁边客栈暂时住下,我今天是和你傅三叔一起过来的,你朱四叔在你昏迷时过来看过你了。”

傅三叔?应该就是“渔樵耕读”中的“耕”傅思归了。段誉兴趣缺缺的说道:“噢,等朱四叔来了我一定跟他道歉。”

段正淳道:“你这孩子……”

“段公子!我来看你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却是阿朱来了。段誉瞥了瞥段正淳,这个爹命里无子,私生女儿倒是特别多。

马上,段誉便没有闲心再去吐槽段正淳,因为与阿朱并肩走进来的,竟然是乔峰。他不在的这几天里,乔峰和阿朱的关系似乎更加融洽了些。段誉始终觉得,乔峰和阿朱最终必然还是要被命运牵连在一起。可是从私心来讲,他自然还是希望这种牵连来的越晚越好。

阿朱几步蹦跳到他床前,笑着说道:“他们都说段公子你病了一场没有先前好看了,可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更英俊了呢?”

段誉笑道:“几天没有见,怎么连我都打趣起来了。”

阿朱和段誉关系极好,一向说笑惯了的,可这话落在段正淳耳中,自然又是另一种理解。在他眼里,他这儿子和他年轻时极为相似,尤其是难过美人关这点。当下便以为阿朱是段誉在中原结交的红颜知己,看阿朱的眼神也自然而然的起了点变化。

乔峰与段正淳打过招呼后,这才问道:“小誉,你觉得好些了吗?”

段誉道:“好多了,多谢大哥。”

乔峰微微一怔,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段誉今日的语气似乎格外的冷淡。

作者有话要说:

内功真气神马的,全是我胡扯出来的,大家要明白,这不科学!

还有第二更,但是会晚一点,大家可以明天再看~

27重逢旧爱

阿朱道:“我家公子本来也说要来看望你的,可是他自己身子也还没有大好。”

段誉心道,致谢倒也不必,反正他落得这样地步本来也是我害的。

阿朱又和他玩玩闹闹说了一会话,见他总是有些拘谨,便以为是镇南王在侧的缘故,这样一想,也便有些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遂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服侍公子服药了。”

阿朱走后,段正淳带了些好奇,含蓄的问道:“誉儿,这位姑娘性格讨喜的很,你们如何识得的?”

段誉反倒沉默了片刻才道:“阿朱姑娘的确是很讨人喜欢。”

段正淳以为段誉不想这么早就和他说起这些事,便向乔峰笑道:“乔帮主,誉儿这段时日还要叨扰几日了,还请那位白长老多费些心思。”

乔峰忙道:“王爷太客气了,小誉在这里早就如同在自己家中一样,王爷请放心就是。”

两人客套交谈之余,段誉低着头歪靠在床头,恹恹的没有精神。段正淳以为他是困乏了,想到他也不过是傍晚时才醒过来,便向乔峰告辞道:“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只怕我那几位家臣都要找上门来了。”

乔峰起身相送,段誉也作势要起来,段正淳自然阻止他道:“你早些睡下,明日爹再来看你,不要给乔帮主找麻烦。”

把段正淳送到大门外,乔峰才回转来,段誉却面朝里躺在床上,似乎的确是困乏所以睡下了。只是乔峰却清楚听到他杂乱的呼吸声,便走过去坐在床边,轻声道:“小誉,大哥哪里得罪了你?”

段誉没有做声,乔峰道:“大哥愚钝些,想不出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你不高兴,还请贤弟明示。”

他等了片刻见段誉依旧不为所动的保持赌气一般的姿势,想了想说道:“想来世子与王爷父子重聚,想起自己身份尊贵,与我这样的草莽结拜实在是失了身份。”

段誉蹭的坐起,微恼道:“大哥,你在说什么?”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那世子倒是说说看,乔某到底哪里做了什么事惹得世子不高兴?”

其实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段誉自己心里不能为人道的小心结在作祟。乔峰这样坦荡,反倒叫他觉得自己的举止显得无理取闹的很,支吾着说道:“没有什么事……”

乔峰见他低头绞着两根手指,两颊还微微鼓起,孩子气十足,有些无奈道:“小誉,你是不是怪大哥疏忽,没有及时发现你竟然被人掳走?你和慕容公子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的确是大哥粗心所致。”

段誉一边好笑,一边说道:“我和慕容复受伤跟大哥有什么关系,大哥你别随便揽错。”

乔峰听他语气不复刚才的冷淡,也笑了说道:“我若是及早发现你一整夜都没回来,早些去寻你……总之,你为此事责备大哥,也是对的。”

段誉道:“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哄的。”

乔峰心道,这样还不是小孩子,这不是稍微哄哄才心情转好的?他自幼寄养在养父母乔三槐夫妇家中,后来又跟随几任师父学武闯荡江湖,对手足亲情感受破少,他比段誉大了十岁不止,段誉又时常在他面前摆出些少年的姿态,因而他心里一直觉得,对这义弟是要惯着宠着多些。

次日一早,阿朱同康敏便一道前来看望段誉,康敏还带了她亲手做的糕点。

段誉身上并无外伤,只是在驱使内力时没有旁人的指点,所以稍稍有些逆了经脉,用乔峰的话来说,这种情况下他也只是轻微内伤,他也算福大命大。

康敏的手艺极好,精致的花形糕点酥香无比,入口即溶,甜的恰到好处,段誉又不需忌口,一口气吃了好几块才作罢。

康敏笑道:“别足像饿了十几日的人似的,要吃还多的是。”

阿朱也道:“就是,守着马夫人这样好手艺的人,还真是有福啦。”

段誉自然要对康敏的好手艺赞不绝口一番。三人正说笑间,段正淳却到了。段誉这才惊觉,康敏和段正淳碰面之后,会不会勾起康敏的旧恨?

段正淳一见康敏,明显呆了一呆,正要张口,康敏却先道:“段王爷好,奴家先夫姓马。”

段正淳一怔,只得道:“马夫人好。”

看来这两人并不准备在人前相认提起旧事,而且康敏也太淡定了。看段正淳那受伤的小眼神,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中并不是没有嫁人的,比如钟灵之母甘宝宝,但她即便作为人/妻,在见到段正淳之时也是十足的依恋。康敏就全然不同,她的眼神到动作,是全然的防备,丝毫不给段正淳亲近机会的冷淡。

段誉暗自放下心来,这样的康敏绝对不会和原著中一样。

阿朱目不转睛的看着康敏和段正淳两人,忽道:“段王爷,你以前认识马夫人吗?”

段正淳下意识去看康敏,她却神色不变,便道:“并不认识。”

阿朱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神色间依旧满是怀疑。康敏道:“阿朱,人家父子团聚,咱们就不要碍事了。”

阿朱也道:“那段王爷,段公子,我们就先走了。”

康敏向段誉点点头,又向段正淳略微福了一福,便带着阿朱毫不迟疑的离开。

段正淳陪着段誉呆了有半个时辰,其间却总露出心神不宁的样子。段誉心知以他的性格,必定是对康敏又起了念头,还真是秉性难移。他装作无意的说道:“爹,你和马夫人的确是旧识吧?”

段正淳下意识对上段誉的眼睛,只见段誉目光中透出十分的了然,便有些讪讪的答道:“多少年前的事了。”

若是段正淳不再去招惹康敏,康敏应该也就当做没有再遇到这人。可若段正淳再去惹她,以康敏对段正淳始乱终弃的旧怨,会不会折腾他,这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段誉便道:“马夫人和已故马帮主伉俪情深,我们都知道的。”

段正淳道:“誉儿说的哪里话,我们只是昔年认识罢了。”

段誉道:“既然只是旧识,那爹你应该不会去打扰人家吧?”

段正淳被儿子殷切目光看着,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道:“自然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现在发展的慢热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我自己的想象~!o(╯□╰)o

28拨动心弦

慕容复伤的虽然极重,但他体质本就强健,再加上段誉输给他的内力又是极为纯正的兼具疗伤功效的逍遥派内功,所以他好得反倒比险些走火入魔的菜鸟世子要快许多。

自他醒来初闻段誉以真气相救,后来又渐渐记起那日昏沉中的零星画面,便始终有种难言的心境。段誉在燕子坞向他表白,及至日后又历经种种事故,虽慕容复也能看出段誉投向他的目光中的热切,但也一直以为段誉瞧上的不过是他的皮相,毕竟段誉那次表白是在两人相识不过几天的时候。从慕容复的角度来看,段誉对他的这种喜欢,和王语嫣曾经对他的喜欢,是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少年人谈起情爱,总是来的汹涌澎湃,消散也只在挥袖之间。

段誉居然能在危急关头舍命相救,这完全在慕容复的想象之外。他当然不可能想到段誉此举是出于人道主义之类的原因,只会想当然的认为段誉对他情深若斯,为了救他竟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基于这样错误的认知,在他伤势渐好可以下床时便迫不及待的去探望仍然卧床的段誉。

段誉的身体其实也几乎没有什么大碍,但是段正淳坚持要他好好休养,他也只好窝在床榻上每天享受着众人的各种关怀。因为他这次受伤的根源竟然是不能正确驱使深厚的内力,乔峰对此大为重视,特地指导了他一些运用内功的心法窍门,并且嘱咐他每日要坚持运转真气,熟能生巧,日后不说成为一等高手,也必定不会再出这样的乌龙事件。

乔峰亲自指导练功,对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武林中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偏偏段誉对这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虽也听话运转真气,却总是一脸的不耐,连带着看催促他练功的乔峰时,眼神里都若有若无带了些哀怨。

乔峰只当他是小孩子,又出身好些,怕是不愿吃练功的苦头,也只连哄带劝道:“你既然已经机缘巧合得了这样一身内功,若是不好好利用,将来恐怕还会又反噬的恶果。”

段誉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将已能凝聚起的真气驱散到四肢百骸,随口答道:“大哥,这话你都说了好多遍,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不管怎样,你让我练功我好好练就是了。”

乔峰无奈笑道:“听出茧子来,也没听进心里去。也罢,只需你听话些,乖乖的练功,王爷也能早日放心。”

段誉抓起一只枕头抱在怀里,还把下巴搁在软软的枕头上,咕哝着说道:“我可不是为了让他放心。”

乔峰点头道:“大哥见你这样,自然也是放心的。”

乔峰看看更漏,起身说道:“奚长老说傍晚时候要到城东去一趟,大哥不陪你了,你好生休息。”

段誉点头道:“大哥路上小心。”

乔峰自上而下看着段誉,他依旧怀抱枕头,半扬着脸仰望着乔峰,一双杏目黑白分明。不知为何,乔峰忽然想起当年在少林寺习武时养过的一只花猫。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段誉的鼻子,说道:“晚上的药要记得喝,不可再偷偷倒掉了。”

段誉被这动作弄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呆愣道:“知道了,大哥。”

慕容复停在半开着的窗前,见屋内少年抱着枕头随意的坐在床边,自鼻子以下小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微微皱起的鼻子,和弯成月牙的眉眼,却分明闪烁着满足的笑意,双目直落在对面乔峰身上,目光中纯粹的依赖显而易见。

两人之间动作的亲昵,若是被旁人瞧见,也只会觉得是兄友弟恭一团和乐,落在慕容复眼中,却又是十足的另一番意味。

乔峰从屋内走出,抬眼便见慕容复含笑站在门前,忙道:“慕容公子的伤已大好了吗?”

慕容复略欠身道:“多谢乔帮主记挂,已无大碍了。乔帮主送去的药材甚好,还未及当面答谢。”

两人寒暄几句,乔峰便道有事要先行离去,慕容复道:“我也无事,专来看看小誉的身体如何了。”

乔峰点头道:“既如此,慕容公子请便。”他拱手向慕容复致意后便要离去,走了几步后忽又回身叫住慕容复道:“慕容公子,晚间乔某怕是赶不及看着小誉服药,还请慕容公子千万督促他把药服下。”

慕容复面色不改,说道:“理当如此,分内之事。”

乔峰也无其他心思,点头微笑,便匆匆离去。慕容复敛去笑容,微微眯了眯眼睛,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段誉却还沉浸在乔峰离去时做的那一亲密动作中,只觉得整个房间到处都冒着粉色泡泡,猛然间听到乔峰和慕容复的对话,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见慕容复悠悠然的走了进来,随口问道:“我大哥他走了吗?”

慕容复眨了一下眼,忽做西施捧心状说道:“小誉你好狠的心,我受伤那样严重,一见面不是问我的伤势,居然是问别人。”

段誉额头顿生冷汗,顺着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慕容复道:“我还没问你,我只是被黑沙掌击中了心口,怎么醒来后发现还被六脉神剑刺中了?”

段誉干笑道:“你都不记得了?那时情势所逼,我也是无意中用了六脉神剑。”

慕容复走到床边,随意的坐在段誉身旁,段誉茫然的看着慕容复,以往慕容复也会做出许多向他表示亲近的举动,可像这样毫无忌惮的和他并肩坐在床边,还是显得有些……不太正常。

慕容复微微侧身看着段誉,轻声说道:“我怎会不记得?密室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段誉被他这与以往全不相同的示好状态弄的十分不自然,有些畏缩着向后退了退。

慕容复叹气道:“小誉,从今往后,我再不疑你,你也不要对我再装模作样了。”

段誉暗暗心惊,慕容复狡诈成习,这时忽表现出这样看似真挚的模样,反倒更加可疑,他疑惑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复定定看他片刻,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有位姓王的表妹?”

段誉点头道:“自然记得。”难道慕容复现在又想追究他坏人姻缘这桩罪过了?

慕容复道:“表妹自幼对我便有些情意,年岁大些更是整日跟在我身后,这事曼陀山庄和燕子坞上下所有人俱都知道。我有许久一段时间都以为,将来一定会娶表妹为妻。”

原来慕容复对王语嫣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一个男人想娶一个女人做妻子,就算没有十分爱,也至少有一分。

段誉不由得道:“我那时信口雌黄,王姑娘最后伤心的离开你,你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慕容复顿了顿,却还是点头道:“有一点。”

段誉略感歉疚的想道,纵然慕容复这人不值得王语嫣托付终身,可在她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扼杀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能,以段誉他自己的情况,又不可能像原著中一样偿还给王语嫣一个如意郎君,还真是对不起她。

慕容复见他面露歉意,便道:“只是初时有一些介意罢了,不过更该感谢你才是。”

段誉也不去解释他的歉意并不是冲着慕容复,只好奇问道:“为什么还要感谢我?”

慕容复道:“若非你说了那样的话,我也不能知道表妹待我的情意,并不如我所想。”

段誉了然,以慕容复的心高气傲来看,他八成一直以为王语嫣对他情深似海至死不渝,忽然被他这毛头小子随便几句话就令这如花美眷打道回府,对慕容复的个人魅力来说,真是极大的打击。

他想了想,又问道:“其实,你对王姑娘,并不是只有一点喜欢吧?”

慕容复沉默几秒,才道:“你为何这样问?”

段誉撇了下嘴道:“你这样的性格,居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一定会和王姑娘喜结连理,必然是把她放在了心里,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慕容复哂然一笑道:“我这样的性格?”

段誉道:“你一直想着复国,这世上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事对你来说都不重要。可是你能把王姑娘放在心上那么久,难道还不是对她有情吗?”

慕容复听他说起复国,脸色肃然起来,语气一正道:“复国之事……”

段誉打断他道:“你不要辩解,辩解也没用的,我知道,除了那个,其他的对你都不重要。”

慕容复抿唇不语,段誉有些后悔,已经装无知少年那么久,何苦现在图一时嘴上痛快,再惹得慕容复不痛快。他怀着亡羊补牢一般的心思说道:“我只是胡说八道的,复哥你不一定就是这样……”

“你说的,并没有错。”慕容复眸色沉静,身体却绷得很紧。

段誉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只得干等着他的下文。

慕容复缓缓说道:“慕容家世代子弟都需以复国为第一要务,慕容复自然也不例外,二十八载春秋,万事皆休,唯复国一事,日夜不敢忘。”

段誉直到此时才确定,今日的慕容复,的确有些不正常。如果前面一些话他还有可能在作伪,那刚刚这几句,却百分百是出自他的内心。

段誉不欲与他讨论慕容家复国大事,这话题十足危险,要么是他不小心把慕容博剧透出来,要么是慕容复不小心把他杀了灭口。

他谨慎的说道:“就是因为这样,你对王姑娘的感情,才更加显得难能可贵啊。”

慕容复却摇头道:“我对表妹并不是男女之情。”他看了段誉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也是我此时正想与你说的。”

段誉莫名道:“什么?”

慕容复道:“我一心只想着早日完成复国大业,对身边之人难免都淡漠了些,我却也知道他们敬我爱我,不过是为了我这慕容家少主的身份。那时表妹待我种种,我虽未能回报,却也心存感铭,一直以为这世上若还有一人对我的情意并不因我身份,全然出自真心的话,那必定便是表妹了。”

段誉忽伸手拍他肩膀两下,说道:“复哥,你别这么紧张。”

慕容复愣了愣,这才惊觉自己周身紧绷,宛如一张绷紧的满弓。

段誉道:“也许……是你以前从来没有试过这样跟别人说说心里话,所以才这么紧张?”

慕容复自嘲一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人能听我说心里话?”

身为一个浸yín演艺圈数年的专业演员,段誉自然能看得出慕容复此刻面部表情的多重变幻,带了些许同情,又些许感慨,他心里莫名一酸,低声道:“你还真是孤单啊。”

慕容复之所以提起这些旧事,无非是在看到乔峰与段誉之间的亲昵互动后,深觉万不能落在乔峰后头,便想与段誉推心置腹交谈一番,以往他在段誉身上也下过功夫,但始终有所保留,谈话时也几乎全非出自真心。这时说的一番话,虽说还是存了不甚磊落的心思,但却称得上句句真心,发自肺腑。毕竟对于段誉舍命相救这样的情意,他终究还是难以免俗的有了几分感动。

这时段誉顺着他的话茬接了下来,在他的意料之内,可他不曾想到的是,居然收获了预料之外的拨动心弦的惊喜。

慕容复一直以为是他用虚情假意的表演把段誉抓在手心里,可如今……看起来单纯无害又有些精怪的小世子,慕容复忽然觉得,也许他从来没有真的被自己抓住过。

他审视着身边的少年,只见少年已经敛去了方才那种似乎看透他的神情,重新换上了惯常所见的天真模样。

慕容复道:“小誉,你在密室里救我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段誉已惊觉自己说的太多,急忙重新钻回了自己无知少年的保护壳里,笑道:“当然是不能让你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

慕容复静静看了他几秒,忽也笑起来说道:“可不是吗,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29花心有罪

这日段正淳来看望段誉,陪他说了一会话,忽说起一事来:“誉儿,你朱四叔这几日可有来看望你?”

段誉道:“没有见过他,怎么了?”他与朱丹臣在无锡城见过那一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前几日他昏迷中朱丹臣曾来看望过他,自他醒后却再没来过。

段正淳叹道:“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总是念叨不知你如今身体可否康复,可叫他一道前来,他又总是诸多理由万般推脱。誉儿,那时在洛阳,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得你朱四叔如今连见你都不愿了?”

大理皇室的“渔樵耕读”四大护卫自古即有,也是世家子弟中选拔,向前一代的四大护卫拜师习武,有时甚至就是皇帝亲身传授,所以看似是护卫,实则与皇亲国戚也没什么两样。段正淳其人又并非受礼法所拘制的人,向来与四大护卫亲如一家。这时问起此时,也是如同问起自家儿子,如何惹了长辈不悦的意思。

段誉心知朱丹臣对原版世子颇有些不能为人道的心思,现在这样避而不见只怕也和这事有些关联,遂道:“等我能出门了,亲自去向朱四叔赔礼,爹爹你先在他面前替我担待些才是。”

段正淳宽慰道:“我知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样也好。”

父子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日常话,段正淳便离去了。

段誉歪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蓝天之上几朵浮云出了会神,眼睛有点发酸,索性闭上眼睛养神。他此时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谎称还没完全康复。段正淳已经几次露出口风,说待到他身体复原后尽快带他回去大理,以免刀白凤还有保定帝担心。

从儿子侄子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应该这样的。可如今离开这里回到大理去,总好像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举动。段誉来到天龙世界后,关系密切的人,几乎都不在大理。除却已经相处了几日的段正淳,还有曾有一面之交的朱丹臣,大理其他的所有人对段誉而言,都是陌生人。如果要让他去重新适应那些人,那还不如就和慕容复这家伙混在一起来的更有安全感。

说到底,每一个穿越人士大约都有这样的雏鸟情节。

想着想着,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痒的,还隐约嗅到一阵甜香。段誉轻笑一声道:“阿朱,你又来耍我玩?”睁眼一看,果然是阿朱正拿着一支小羊毫,刚才鼻子上的异动就是这丫头搞的鬼。

阿朱笑嘻嘻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大白天的就睡着了呢。”

段誉坐起身道:“我爹刚走不久,我没事做只好在这里睡觉。”

阿朱转了转眼睛道:“段公子,我们一起去旧院看那几株牡丹吧,那里那一株海黄开的也极好,花盘比旁边的魏紫还要大,颜色更加鲜艳几分呢。”

段誉也无事可做,便应允道:“好,我换件衣服咱们就去。”

大多数人都在戴着面具过日子,面对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场合,都会戴着一张合适的面具。

比如段正淳。不久前他在段誉面前是慈父的模样,言谈举止完全符合他那时的身份。可现在这一秒,他却换上了另外一张面具,深情款款,眉目含情,俨然一副情圣模样。

“小康,那年你我分别后,我一直都记挂着你,后来也曾来中原找寻过你,只听闻你已嫁人,我伤心欲绝……”

花丛那头的康敏面色清冷,甚至连眼角余光都吝啬投给段正淳,只淡淡道:“段王爷,旧年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段正淳一双桃花眼满含忧伤,急切道:“小康,这许多年来,我并不曾忘记过你!”

段誉在一旁忍不住对段正淳深感敬佩,除了家中正妻刀白凤,他在外的野花几乎已经开成花海,可居然在面对每个女人都能这样动容和深情,真是渣男中的战斗机。和他这老子比起来,原版世子虽也喜好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却还称得上专情,只在不知道木婉清和他的兄妹关系时和木婉清初恋一场,后又痴情王语嫣,其他的女子倒是都没入了他的眼。

段誉不由得回想自己还未“被出柜”时,也曾经干过这样脚踩数条船的勾当,但同志圈里本就真情难觅,那几条被他踩着船也未必只有他一个船客。这样相比起来,诚然还是段正淳高了几个段数。

只是现在看来,康敏和甘宝宝秦红棉阮星竹终究是不一样的女人。

康敏冷冷说道:“段王爷,先夫尸骨未寒,你留在我这院中恐怕瓜田李下难避嫌疑,还请你速速离去!”

段正淳不死心的说道:“小康,若是我在遇到你时,马副帮主仍然在世,我必定不会打扰你,可如今你已寡居,我怎么忍心让你受这样的孤苦无依?”

康敏冷笑一声道:“我宁可孤苦寡居,也再不会上你这种伪君子的当!你若再不走,我可就要喊下人来送你出去了!”

段正淳还要纠缠,阿朱却已经看不下去,几步上前道:“段公子,段王爷刚才不是就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段正淳只顾着康敏,全未注意到段誉和阿朱早在一旁将他与康敏之间对话听了去,当下便尴尬起来,支吾着向段誉道:“誉儿,我与马夫人是在这里巧遇的。”

段誉对他的风流花心倒是不以为意,但却生怕他继续纠缠康敏,万一把康敏的隐藏s属性给勾了出来,那他恐怕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便道:“爹爹,你不是说傅三叔和朱四叔还等你一道去有些事情要办吗?”

段正淳忙道:“险些忘了此事,我需快些回去才是。”

康敏也不看他,段正淳讪讪的向阿朱点头告别,又向段誉投来满含歉意并感激的一瞥,段誉坦然受之。

段正淳已走远了,阿朱才愤愤说道:“段公子,段王爷怎么这样!”

段誉苦笑道:“我这做儿子的,怎么能管得了他那个当爹的?”

阿朱自知无法辩驳,心中却仍有气,康敏道:“阿朱,你可否到我房里去帮我把那条紫红色的帕子拿来?”

阿朱一愣,明白康敏是想单独和段誉说些什么,咬了咬唇,点头自行回避去了。

段誉也没猜到康敏是想说什么,正自狐疑时,康敏从花丛那头走出,来到段誉身前,忽伏□去,向段誉磕了一个响头。

段誉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边说道:“马大嫂,你这是干什么?”

康敏抬起脸来,已是泪痕满布,哽咽着说道:“我这并不是拜你,而是让你代令堂段王妃受的!”

段誉心底一惊,有些无措道:“以前的事,我这做小辈的管不着……”

康敏摇头,两行清泪衬得她如雪肌肤晶莹无双,她低声道:“我与段公子初见时并不知道你原来就是他的儿子,若是早知道,只怕这头我要早些磕给你才是!”她伸手握住段誉的手腕,凄怆道:“我那时不知他已有家室,后来段王妃追至中原,我才知道竟然一直被他所蒙骗。多年来,我总是心怀愧疚,每每想起那时段王妃身怀六甲的模样,都觉得亏欠你们母子良多。”

原来段正淳和康敏在一起时,正好是刀白凤怀着段誉的时候。这段正淳还真是渣的够彻底的,家里正妻怀孕待产,他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段誉道:“马大嫂,我爹的习性我还是知道的,这事纵然有错,也大多在他头上,你大可不必这么内疚自责。”

康敏抬袖拭泪,低声道:“同为女人,我深知那时对段王妃造成的伤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纵然那时我并不知情,可总也难逃其咎。”

没想到康敏居然还是这样至情至性的人,有句话说得好,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要是刀白凤和段正淳的其他情人都有这样的觉悟,恐怕原著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悲剧就不会产生了。段誉这个刀白凤一怒之下和段延庆苟合而生的“孽子”只怕也没有出生的机会。

段誉劝慰了康敏几句,康敏始终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段誉有些不大自然的想挣开,却被康敏握的更紧,她轻声道:“我与大元成婚后,也曾有过身孕,我那时对不起段王妃,后来几次有了身孕却都小产,想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段誉道:“没有的事,马大嫂你别想太多,我会跟我爹说,不让他再来烦你的。”

康敏仔细的看着段誉,忽又流泪道:“段王妃还是有上天眷顾的,能有你这样懂事的儿子。”

劝了好一会,段誉总算把康敏的眼泪劝住,这时阿朱也拿着那条帕子回来,见康敏的模样不由得说道:“马夫人,你怎么又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段誉奇怪的问道:“又?”

阿朱拿着帕子替康敏擦去眼泪,说道:“自从马副帮主去世后,马夫人对自己就特别的不爱惜,饭也不好好吃,还睡不好觉,总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掉眼泪……”

康敏打断道:“阿朱,说这些做什么?”

段誉打量了打量康敏,这才发现她果然比初见时瘦了足足两圈不止,脸色也憔悴许多,虽仗着天生美貌仍然看着是美人模样,却终究和那时差了许多。

这样的康敏,和原著中,以及段誉印象中的,都差太多了。她既没有蛇蝎心肠,也没有那些害人的手段,甚至就连最初还有的一丝浪荡在马大元死后都已经全然收敛起来。

相比之下,到现在还来纠缠她的段正淳,就真是太惹人厌了。

乔峰敲了敲桌子道:“怎么这么心不在焉?今天的饭菜不对小誉的胃口吗?”

段誉摇摇头,索性把手中碗筷放下,叹道:“不是,只是忽然觉得,花心是件挺招人讨厌的事。”

乔峰诧异道:“怎么了?”

段誉笑笑,摇头道:“没事没事,吃饭吧。”

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像段正淳这样,做过类似的事情却不自知,认真思索起来,似乎也的确有那么几个年龄稍小些的床伴在分手时曾经哭天喊地的诅咒他不得好死。说不定他的同志身份被人爆料给杂志小报,又引得他车祸身亡,也是报应?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

这周更新的频率简直是令人发指~o(╯□╰)o

但是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啦,按照正常来说,隔日更是作者基本能保证的频率

这一周的特殊情况说起来十分的一脸血~!作者住在单位的员工宿舍里,上周六过礼拜趁着休息就出了趟门,等到回来的时候发现宿舍进行了一次莫名其妙的装修

宿舍没人的时候用备用钥匙打开宿舍门进去也就算了,反正装修本意是为了让员工住的更好,但是~比这周更新频率更令人发指的事情~就~是~

后勤装修工们尼玛的居然顺手牵羊拿走我的东西~!!!!

这一周,可以称为【被盗维权周】

ps:几乎所有单位的后勤部门中总要有几个皇亲国戚有木有!而且都是一样万恶剥削者的嘴脸有木有!每次需要找他们办点事时就很想掏出大姨妈巾甩他们一脸血有木有!

30百合出没

养伤的时光也总是有尽头的,段正淳见段誉已经全无大碍,便又向段誉说起应该尽快回大理去。他说起此事时,乔峰及丐帮中人并无在侧,只大理四护卫陪同段正淳一道前来探视段誉。段誉本来正心不在焉的应着段正淳的话,一边暗自打量许久不见的朱丹臣。

这位朱四叔比先前在无锡见到的那次瘦了许多,本来还显得略有丰腴的脸颊竟显出几分西子之姿来。这些还在其次,更令段誉惊奇的是,朱丹臣待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眼神中非但不见前次殷切,甚至还隐隐透着疏离躲避。

不得不说,段誉其人的劣根性此时此地倏然被引发了出来,正在心底千回百转的打着不能为人知的小算盘,忽听到段正淳说起要回大理,只得先把方才所想的事暂时放下,做出为难模样说道:“我也十分想快点回去见伯父和母亲大人,可我如今正和大哥学着如何调理内息,中断的话,恐怕不太好。”

段正淳笑道:“我方才来时已先去见过乔帮主,乔帮主说你天资不错,调息之事已经无需他再费心。你离开大理前,有幸得枯荣大师指点,大师也谬赞你领悟力尚佳,还说待你回去后可去拜他做个记名弟子。”

段誉暗道不妙,竟然忘了先和乔峰套好言辞,现在这样连最后一条理由也已经没有,难道当真只能乖乖跟着段正淳回去大理?

段正淳忽道:“誉儿,莫不是中原还有何事未了,怎么看你竟似不想随爹爹回去一般?”

段誉还在寻思其他好用的理由,段正淳却了然一笑道:“誉儿若是难舍那位阿朱姑娘,不如就向慕容公子讨了她来。”

段誉自然又少不了解释一番,至于段正淳信不信就不在他能管得了的范围内了。

自那日被段誉撞到花园里段正淳纠缠康敏之后,他又暗暗观察了几日,段正淳倒是规规矩矩,再没去见过康敏,想来终究还是在儿子面前要保留一丝颜面。

段正淳道:“慕容公子伤势也已痊愈,他若是启程回姑苏,咱们恰可与他同行。”

段誉听他意思,约是已和慕容复谈过此事并达成了共识,遂无奈道:“你这哪里是和我商量,明明就是来通知我。”

段正淳略带纵溺的一笑道:“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我知你年幼贪恋中原繁华,若非你伯父并母亲担忧,我也有意带你纵览中原,可也不必急于此时,须知来日方长。”

段正淳急着离开,一面自然是怕段正明和刀白凤担心段誉,另一面却是因了康敏之故。他约了慕容复同行,却并非如他所说为了阿朱。段正明膝下无子,大理如今虽未立储君,但无子传弟的规矩却是有的,将来无论是他还是段誉接任了大理皇位,想要令边陲小国立国无忧,结交中原武林人士也是必不可少要做的功课。北乔峰眼见与段誉已然义结金兰,南慕容又得了段誉的救命之恩。想到这里,段正淳不由得对眼前看似懵懂童稚的儿子心生赞许。

段正淳道:“我方才已与乔帮主约了今晚一聚,算作道别宴。如今我先回去打点行装,晚间再过来接你,你如今虽伤无大碍但也不宜饮酒,只旁边作陪便是。”

段誉只得道:“我到时跟着大哥一起去就行了,不用麻烦再来接我。”

段正淳摇头道:“今晚是我们做东,不可失了礼数。”

段誉无趣的应了一声,段正淳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四护卫离去了。段誉抱住一只枕头在床上滚了几滚,把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心里深觉郁闷非常。即使是冒牌的世子,但身体发肤总还是受之于刀白凤的,于情于理现在都已经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段正淳要带他回大理的要求。可就这样离开,他还真是万分的不舍得。

过了半晌,他慢慢坐起身来,揉揉因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有些酸痛的肩颈,却被吓了一大跳:“阿朱?!你什么时候来的?”

阿朱不知何时便悄无声息的进来,此时正坐在桌旁椅上,见他惊惶,不由一笑道:“我还当你睡了便没有叫你。”

段誉见她面有愁容,一双水灵眼睛微微发红,似乎刚刚哭过的模样,疑惑问道:“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阿朱摇摇头道:“没人惹我不高兴。”

段誉跳到地下走至桌边坐下,不信道:“你别骗我了,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没有事情,到底怎么了?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想吐之后快?”

阿朱定定看他几秒,忽而“哇”的大声哭起来,反倒让段誉慌了手脚,忙劝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先别哭,哎,别哭啊你……”

阿朱放开哭了好大一会才渐渐止住,抽噎着接过段誉递给她的帕子,一边擦拭一边道:“阿碧不在这里,我身边连个说心事的人都没有。段公子,现在竟只也有你能听我说这些……”

段誉忙道:“你尽管说,只求你可千万别哭了。”幸好丐帮中人知道这里住了位身份尊贵的帮主义弟,向来也无人靠近这里,否则就凭刚才阿朱那一阵余音绕梁的哭声,只怕早就有人破门而入了。

阿朱似难以启齿一般道:“段公子,我若说了,你万不可耻笑于我。”

段誉道:“怎么会?”

阿朱咬咬下唇,说道:“我家公子说明日便要回姑苏,我在这里却有件心事还不曾了却。”

段誉接口问道:“是什么心事?”

阿朱带了些羞怯的看看看段誉,轻启朱唇道:“我想我怕是喜欢上一个人。”

宋长老把手上文书交给乔峰,说道:“洛阳分舵不能一直这样群龙无首下去,乔帮主你长居此地也不是办法,还是当早日选出下任舵主才是。”

乔峰展开纸张,粗略扫了一遍,点头道:“这几位倒是近年来我帮中杰出的兄弟。”

一旁吴长老说道:“上面这些都是我们几人各自荐举出的,帮主过目后,咱们可从中选出最合适的人选。”

乔峰忽“咦”道:“怎么还有他?”

众人探身看过去,只见乔峰一指点在纸张下端一个人名处,当下几人面上均有些莫名神色,却又无人开口。

乔峰道:“洛阳地处中州,极为重要之地,汪老帮主当年命马大哥兼任洛阳分舵舵主也是出于这等考虑,必得是德才兼备且能服众之人方可胜任此职。”

众人纷纷点头说是,奚长老道:“看来还需从长计议,乔帮主也可对这几人考量一番才是。”

乔峰扫了一圈众人,道:“几位长老也要费些心了。”心下却不由疑惑,宋奚陈吴四长老素日里都对全冠清没什么好感,怎么这次居然有人会举荐全冠清?

段誉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乔峰的官配阿朱姑娘的心上人,怎么会是她爹段正淳的旧情人,马夫人康敏?

阿朱见他半晌不做声,有些慌乱道:“我知这有些不伦,你若瞧不起我,便瞧不起吧!”

段誉忙道:“非也非也!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岂止有点突然,这简直就是天雷滚滚啊亲!

阿朱垂首道:“我从前没有喜欢过人的,也不懂这种事情究竟是为何,只是忽有一日发觉一刻瞧不见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自在,竟似心头少了一块似的。我不好去问风四哥和包三哥,他们必会笑话我,我只好去问公子爷,公子爷说这就是喜欢上那人了。”

段誉忍不住暗自吐槽,慕容复,你有恋爱经验吗?你有吗!那你!瞎指导什么?瞎指导什么!

阿朱问道:“段公子,我这样,是叫做喜欢吗?”

段誉看着她晶亮的双眼,下意识道:“当然是喜欢了。”看来有没有恋爱经验,的确不会影响到能不能做别人的爱情顾问。

阿朱的双眼却忽然又黯淡了下去,说道:“可是她说,我只是一时兴起,我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喜欢。”

段誉试探着问道:“她拒绝了你?”

阿朱点头,又摇头,有些迷茫的说道:“我不知道,她只对我说了这几句,就叫我跟着公子爷回姑苏去。”

这还不是拒绝?段誉有点同情的说道:“初恋本来就很难有结果,呃,时间会替你疗伤,呃,总之你别太难过。”

阿朱不语,片刻后才道:“段公子,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我是女子,她也是,可是我居然喜欢她,我是不是有些癔症了?”

段誉道:“没有的事,你以前又没有喜欢过女子,只是刚好她入了你的眼,刚好她又和你一样是个女子,你别想太多。等以后你遇到更适合你的人,你就懂了。”

阿朱似懂非懂,忽然又露出愁容道:“我刚才一定惹马大嫂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段誉道:“你不过是临走前表个白,怎么会惹她生气?”康敏什么世面没见过,不至于被个小姑娘吓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有罪……请随意鞭打……

ps:明日起日更……我!说的!是!真的!

31调戏四叔

见阿朱仍旧眉头紧蹙,段誉也知道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时半刻也很难放下,便带开话题劝慰了一番。

阿朱会恋上康敏,这个世界到底肿么了?直到阿朱走后,段誉依旧还隐约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就算说是他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那也太离谱了点吧?放着命定的官配乔峰就近在眼前,怎么还会被半路杀出的寡妇康敏给跳票呢?

这样一来,乔峰岂不是名草无主了?!

宋奚陈吴四长老与乔峰商议定要从几个待选弟子中多加观察后,便也没有其他事情要说,便纷纷起身告退,乔峰独留下奚长老一人说还有事相商。

诸人走后,奚长老问道:“乔帮主还有何事嘱咐?”

乔峰眼神微黯,说道:“奚长老,举荐全冠清为洛阳分舵舵主的,究竟是哪位?”

奚长老顿了顿,反问道:“乔帮主以为呢?”他的双眼直盯着乔峰,似乎不想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乔峰忽微微一笑道:“我已知道了。”

奚长老却倏然睁大双目,颤声道:“你果然……”话音却戛然而止,片刻后才道:“乔帮主,若无他事,我先出去了。”

乔峰点点头,看着奚长老起身走到门边,他才开口道:“多谢。”奚长老的脊背猛然绷直,却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段誉恰和走出去的奚长老迎头遇见,奚长老心不在焉的与他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去,段誉不以为意的走进房内,见乔峰独自坐在上首八仙椅上,神情似有所思,便道:“大哥,我来的是不是不巧?”

乔峰随手指了指旁边椅子,笑道:“刚才和几位长老商议事情,现下已没事了。你不在房里歇息,怎么又到处乱跑?”

段誉皱了皱鼻子道:“再闷着我都要长蘑菇了。”

乔峰不大明白长蘑菇是何意,倒也不甚在意,只道:“段王爷已与我说了,你们明日便要启程回大理去,小誉你收拾妥当了吗?”

段誉本来是忽然想到阿朱对康敏动了情,想来和乔峰要再发展点什么的可能性暂时是没有的,这才突发兴致要来看看乔峰这被康敏撬了墙角的苦逼男主,顺便看看迅速掰弯的可cāo作性到底有几成。现如今听乔峰这话,竟连挽留他的意思都全然没有,就算只有纯兄弟之情,也未免太凉薄了吧!

被浇了冷水的段誉顿时就没了精神,随口道:“没什么好收拾的,两手空空的来,自然也两手空空的走。”

乔峰偏似还没意识到已经逆了世子的心意,只道:“那也无妨,王爷必定准备的周全,何况还有慕容公子同行。”

段誉“噢”了一声,便不作声。

乔峰笑道:“怎么好端端的又不高兴了?”

段誉目光扫过去,乔峰神情坦荡全不矫作,段誉无力的说道:“我明天就走了,大哥你当真一点也没有不舍?”

乔峰一愣,莞尔道:“难道贤弟竟为这个不悦?你要走,大哥自然是不舍的。”见段誉脸色稍霁,又接着说道:“只是我丐帮中人四海为家,分离实属常事,况且大理也不太远,若是想念小誉时,我便去大理看望你就是了。”

段誉干笑道:“说的也是。”

说话间又有丐帮弟子前来向乔峰汇报事务,只与乔峰独处时,段誉胡搅蛮缠也不觉得如何,有他人在场时,他总还是有些分寸,也知道就丐帮中人而言,他这帮主义弟总归还是外人,也就不便留在这里,便打着哈哈道:“大哥,我先回去了,晚上我爹请喝酒,到时候你去叫我,咱们一起走。”

刚过晌午,段正淳却派了朱丹臣前来,让他帮着段誉打点好离去的行装,并为这段时日来照顾段誉的丐帮众人准备了谢礼。看来纵然是风流成性,面子上的虚礼,段正淳还是很会来一套的。

段誉道:“我什么行李也没有,朱四叔,少麻烦你一道工序啊。”

朱丹臣淡淡道:“回去大理路途遥远,世子若是有什么路上需要的,不如现在就让属下去采买些回来。”

段誉摇头道:“不用不用,”他状若好奇的打量了打量朱丹臣,问道:“朱四叔,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躲着我?”

朱丹臣垂首道:“世子多想了。”

段誉眨眨眼,道:“哦?是这样吗?我怎么记得,从我受伤醒来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怎么见过朱四叔。四位叔伯中,朱四叔你一向是最偏疼我的,怎么现在这样?是我哪里惹了朱四叔不高兴吗?”他自觉近来装傻扮嫩的演技越发炉火纯青了。

朱丹臣紧皱起眉头道:“并没有。”

段誉往前凑了凑,睁大双眼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朱丹臣心下却复杂无比,要说他的心思其实也并无他因,上次无锡城段誉被掳走那次之后,他一直引为自咎,只觉得是因为他保护不力才会出这种事。若是他找到段誉之初便带着他速速回到段正淳身边,也许就不会出这种意外。可他当时却贪恋能和段誉单独相处,只是发了信号焰火,身为大理皇室侍卫,犯下这种因个人私欲而导致世子身陷险境的过错,虽然段正淳并未责罚甚至还大为宽慰,可他又怎么好再这般不适时务,往后还是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心保护好王爷和世子的安危才是正道。

段誉见朱丹臣咬紧牙关却不开口,似乎极为隐忍的模样,越发觉得有趣无比,又往他身边挨了挨,低声道:“朱四叔,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朱丹臣只觉得少年离自己似乎有些太近,都能感到他吐出的温热气息,一双无辜杏目近在咫尺,偏世子还拿捏着小样,低声下气说这些话,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段誉初次见到朱丹臣时,只觉得他是个白面书生,气质比寻常武林中人略好点,没想到过了这段时间再见,朱丹臣竟猛然间脱胎换骨成一个标准病美人的模样。再加上先前表现出的热切,这番竟被冷漠疏离所替代,不由得引起了段誉几分兴致来。

这时段誉见他眉目略有松动,心知他只怕也撑不了多久,只是段誉他自己还略有犹豫,再怎么说这也是叫做“四叔”的长辈级人物,要是真的搞到一起去,说不得还有些麻烦。

朱丹臣不自在的说道:“世子没什么不好,是属下不好,世子不要再说了,没的折煞了属下。”

段誉下意识接口道:“我没什么不好,那我到底是好不好?”这句语气极为轻佻,完全是他多年来游走花丛,在调戏和反调戏之间练就的本能反应。

朱丹臣觉出些异样来,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道:“世子自然是极好的。”

段誉略侧了侧头问道:“朱四叔不用哄我,要是我真的好,你怎么会疏远我?”

朱丹臣涩涩道:“就是因为世子是极好的……”

段誉无语的想道,这难道是在拍广告吗?他好我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跟书呆子**都这么困难啊有木有!

他心一横,索性两手抱住朱丹臣一只手臂,半真半假的撒娇道:“朱四叔,咱们就既往不咎,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朱丹臣僵硬着半边身子,哑声道:“好。”

段誉欢呼一声,放开朱丹臣的手臂,想了想说道:“虽说我没什么行李,但是马夫人送了一些糕点让我带在路上,朱四叔帮我包起来吧。”

朱丹臣把几只玲珑的小食盒攒起来,不由得赞道:“这位马夫人当真称得上心灵手巧,这些点心单看模样都已经是种享受了。”

段誉拈起一只桂花糕塞进嘴里,嘟囔道:“味道也好得不得了呢。”又捏了一只递到朱丹臣嘴边,道:“朱四叔,你也尝一块。”

朱丹臣只得张嘴,段誉把桂花糕塞进去,却故意收手慢了点,不早不晚的碰到朱丹臣的嘴唇。朱丹臣的双颊瞬间便红了起来,段誉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继续把康敏给他的点心往食盒里装。

整整一个下午,朱丹臣一直处在一种似梦似幻的状态里。

段誉倒是一点不着急,和朱丹臣的主仆关系不能太早打破,这种慢慢吊着玩的感觉也很不错,再说,想和自己叔字辈的乱来,这可是高危活动,分寸一定要把握好,全垒打什么的,可以等到水到渠成也不迟。

那个谁说,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有耐心。

融洽的气氛一直到傍晚时分的到来,伴随夕阳一起出现的,还有慕容复这位不速之客。

段誉惊讶的说道:“我爹还请了你一起?”

慕容复瞥了一眼朱丹臣道:“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和北乔峰同席?”

段誉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吐槽他有些不太好,便说道:“当然是我爹镇南王了。”

慕容复一噎,说道:“那是自然。”他忽然向前踏了半步,伸手捏住段誉脸颊上的腮肉,笑问道:“你怎么欺负我们阿朱了?害她哭成那样?”

段誉在他靠近时就有不好预感,便想抬手护住脑袋,没想到慕容复的手居然是冲着脸去的,倒是不痛,可他依旧做出疼痛非常的模样道:“慕容公子饶命啊!我可以解释的!”在慕容复这恶势力面前,示弱是最好的自救方法。

果然,慕容复很快松开手,笑道:“那你解释来听听?”

段誉揉揉并不疼的脸颊,指了指桌上包裹,道:“马夫人送我些糕点却没有送她。”

慕容复其实对于阿朱的心思早就略有察觉,只是也不甚关心罢了,这时听段誉这般说了,也不再提,只说道:“镇南王只怕已在等候,不如现在就过去。”

段誉点头向朱丹臣道:“朱四叔,你先过去,我和慕容公子去找大哥一起。”

朱丹臣垂眸,略略点了点头,又向慕容复行了礼便匆匆离去。段誉这才发觉刚才慕容复的动作过于亲昵,别让他多心了才好。

慕容复旁边冷眼瞧着段誉,忽伸手在段誉腰间狠捏了一把,段誉这下真的吃痛叫出声,愤愤道:“你今天是吃了捏丸子吗?到处乱捏个什么劲!”

慕容复冷哼一声道:“世子和你的侍卫,关系倒是亲密非常啊。”

段誉莫名心虚道:“大理皇室四大侍卫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当然关系好了。”

慕容复道:“如此说来,刚才那位也算是你的叔伯了?”

段誉道:“那是自然。”

慕容复抿了抿唇,冷声道:“小誉,我不管你以前和哪些人有什么关系,往后要是再被我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段誉莫顿生荒唐之感,自从密室中段誉救了慕容复之后,慕容复对段誉的态度倒是全然知恩图报的表现,两人之间的关系比之前亲近许多,慕容复惯常的装模作样也不若之前那么多。现在这样,倒像是两人是什么生死契阔的伴侣一般,还要对对方忠贞不渝吗?这不是讲笑话是什么?

想归想,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来,只是咕哝着说道:“好好的吓唬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我会日更嘛

32酒后真言

段誉和朱丹臣之间的互动,以及两人之间漾动的气场,对慕容复来说再熟悉不过,虽他于谈情说爱不是多在行,但还是约摸猜到段誉这小滑头对那书生模样的侍卫有些不寻常的想头。慕容复想起无锡客栈那一夜里,段誉于床事上的毫不陌生,甚至称得上娴熟,便隐约有了答案。皇室宫闱本就不是什么干净地方,段誉这世子自小耳濡目染,又有个天下闻名的风流父亲,要说他洁身自好仍未开蒙,只怕也没人肯信。

因了密室一事,慕容复早已先入为主的认为段誉对他用情颇深,此时对段誉的过往之事虽大感不快,却又觉得事出有因多半还是环境误人,因而也只是出言警示,告诫段誉往后应改过,否则小惩大诫是跑不了的。这倒也隐隐透出,小世子“舍命相救”使得在公子心里的地位较之从前上升了不少。

两人去邀了乔峰一道前去赴段正淳的约宴,见了段正淳,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寒暄客套。

这桌酒席无非段家父子和慕容复向乔峰辞行之意,段正淳和慕容复俱都是八面玲珑之人,说话间滴水不漏,互捧高帽,浅谈时事,倒也不亦乐乎。乔峰虽善饮,但此席间却无可对饮之人,也只是喝下薄酒几杯,聊做应景。

反倒是段誉,一想到明日就要离开洛阳去往全然陌生的大理,本就郁结非常,再看乔峰始终微笑的面容,不由得心中不舍愈重,偏段正淳和慕容复在侧,也不好向乔峰大诉离情,只好闷着头自个倒酒自个喝。这个时代的酒水酒精度自然是十分低的,入口清淡全无辛辣,不知不觉便喝的有些上头,微微有了些醺意。

酒宴结束后,段正淳本意是叫段誉今夜就与他同住在客栈,熟料此话一说出口,自家儿子的反应却极为强烈:“不要,我要回布庄去!”

段正淳瞧出他有些醉意,便扶住他手臂道:“乔帮主,慕容公子,叫两位看笑话了……”

段誉却用力挣开段正淳,一撇嘴,委屈道:“我要回布庄去,我还没有拿马大嫂给我准备的点心呢!”

乔峰看的好笑,说道:“明日小誉就要随王爷启程,今晚不如就还让他到布庄歇息最后一晚。”

段正淳无奈道:“还要劳烦乔帮主和慕容公子了。”

段誉在回去的一路上倒是安安静静,只跟在乔峰身边一语不发的走路。段正淳所住的客栈离布庄本就一街之隔,几分钟的时间便已到了布庄门前。一踏入布庄大门,段誉忽然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每扇门后面都住着一只鬼的传说?”

乔峰莫名道:“每扇门后面都住着一只鬼?”

段誉慢慢的转过身,yīn森森的看着乔峰,依旧压低了声音说道:“不信,你看看你身后。”

乔峰下意识回头,而后一脸无奈的转回来,段誉得逞的哈哈大笑。

慕容复忽道:“小誉,你看你后面。”

段誉的笑声戛然而止,呆呆的站着,也不敢真的回头,有点结巴的问道:“后面有什么?”

慕容复道:“什么也没有。”

段誉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呆,乔峰嗤的笑出声。

慕容复道:“我送他回房,乔帮主你早点休息去吧。”

虽段誉屡次说他和慕容复并不是像乔峰所想的那样,但平日里两人间的言谈举止却又亲密非常,再加上他又向乔峰说过他不爱女色一事,因而乔峰还是把慕容复当做段誉好基友看待,也便顺水推舟的说道:“有劳慕容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丐帮弟子就是。”

段誉茫然的跟在慕容复身后,却有点搞不清楚状况。酒劲上头的感觉越发明显,四周的景物都有些昏花不清。他眨眨眼,没有留意慕容复已经停下脚步,硬是直直的撞上了他的后背。

慕容复推开段誉的房门,冷不防身后的段誉竟然扑在了自己的背上,诧异道:“你干什么?”却听不到回答。他慢慢转过身去,见段誉低头单手捂着脸,更加奇怪,问道:“小誉,你怎么了?”

段誉低头不说话,慕容复微微凑过去一瞧,段誉两眼噙着泪水,看上去委屈无比,慕容复心底一软,柔声道:“怎么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段誉摇摇头,闷声说道:“就是哭鼻子啊。”他刚才那下撞到了鼻子,此刻鼻子火辣火辣的疼。

慕容复只当他醉酒后说话没有逻辑,一边好笑,一边还是耐着性子道:“先进屋里去,当心冻着你。”

段誉闻言便呆呆的走进了屋里,左右看了看,费劲的睁大眼睛,似乎想找什么。

慕容复见段誉两眼呆滞,心道醉的还真是不轻,好奇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段誉道:“马大嫂给我的点心。”

慕容复指了指桌上的包裹道:“不是在那里放着?”

段誉看了看,点头道:“明天你记得给我带上。”说完就往床边走,倒头栽倒在上面。

慕容复无奈一笑,低声道:“你这小醉鬼,当我是谁。”又见段誉倒在床上似是已睡了过去,听听窗外似乎有风声,心道还是帮他盖上被子的好,否则只怕真得冻着。他走过去拉开床里侧的被子刚要替段誉盖上,目光无意中扫到段誉的脸,段誉圆睁着一双大眼,正盯着他看,慕容复手一软险些把被子丢下,微恼道:“你怎么没睡?”

段誉眨了一下眼,轻声说道:“你替我盖被子?”

慕容复有些无语,也不理他,只把被子盖在他身上。段誉看看身上被子,头微微动了动,好像是在点头,说道:“谢谢你。”

慕容复手一顿,看看段誉的脸,他依旧圆睁着一双杏眼,眼神无辜到了极点。慕容复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漫出来。

段誉忽然道:“你就只帮我盖被子吗?”

慕容复不知他想说什么,便不做声只静静等着他说下文。

段誉有些苦恼似的皱起眉,道:“那怎么办呢?”

慕容复越加不解,段誉忽然笑了笑道:“不想做点别的吗?”说完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纵然慕容复再不解风情,此时也明白过来段誉是想做什么了。他不由得暗自恼火,这小家伙果然是个中老手,做起这种事情来居然这般得心应手。

段誉这时候压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面前这人究竟是谁。一片醉酒后的混沌意识中,只当自己不知又在哪里钓了个帅哥回来,可这帅哥似乎有些不够奔放,居然只替他盖个被子就没了下文?这怎么行?

他见那帅哥似乎依旧无动于衷,有点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习惯在上还是在下?我可以迁就你的。”

慕容复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小醉鬼的意思,当下只觉得一阵尖锐怒意涌上来,冷笑道:“你当我是谁?”他也看出段誉这时神志不清,否则决计不敢在他慕容复面前露出这等行迹来。

段誉偏这时又有点清醒,吃力的晃了晃脑袋,却瞧不清床边那人的长相,想了想,觉得自己是跟在乔峰后面回来的,便道:“大哥吗?”

慕容复皱眉不语,段誉当面前之人是乔峰,居然还做出刚才那样的形态?

段誉晃了两下脑袋,却觉得昏沉的更厉害了,“乔峰”也不说话,八成是看他醉成这样懒得理他,想想也是,除了乔峰,谁还会在他醉酒后送他回来,还帮他盖被子怕他冻感冒。忽又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乔峰去往谁也不认识的大理,不由得悲从中来,嘴一撇,鼻子一皱,扑簌扑簌的掉起眼泪来,一边抽噎着说道:“大哥,我不想回大理,我舍不得离开你!”

他也不管“乔峰”理不理他,只顾着边哭边说:“从我来了这里以后,就只有大哥你对我最好,要是离开你,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只听得“乔峰”道:“慕容公子对你不好吗?”

段誉愤愤道:“他对我哪里好?仗着自己功夫比我好,就把我当孙子似的欺负!他还打我!”

慕容复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只在无锡时打过他一次,虽然那次好像……下手比较重。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还喜欢他?”

段誉抽噎了一声道:“看上他算我倒霉……”

慕容复挑起唇角,掩饰的咳嗽一声道:“你和你那个朱四叔是怎么回事?”

段誉道:“他喜欢段誉,我不喜欢他,我就是和他闹着玩的……”他忽然停下,奇怪的说:“大哥,你问这些干什么?”他盯着慕容复仔细的上下打量。

慕容复只当他清醒过来了,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说道:“我其实……”

段誉却眼神变得迷蒙起来,连续眨了两下后,头一歪,双眼紧闭,睡了过去。

慕容复唤了两声,见他没反应,这才确信他这次是真的睡着,又伸手把被子的边角掖好,这才轻手轻脚的吹熄烛火,起身出去。走到房门边,他忽然像想起什么来,又回转过来走回床边。

窗棂透进来的朦胧月光中依稀能看到,黄衫青年弯下腰,把唇贴在沉睡的少年那淡色的唇瓣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到一半被call出去玩,喝到high才回来,剩下一半就是那样完成了

33离开洛阳

次日一早,段誉头痛欲裂的醒来,挣扎着爬到桌边倒了杯凉茶润喉,茶水才喝到一半,段正淳就已经来催促他启程南下。

头痛难当的段誉强撑着跟在段正淳身后出来,乔峰早已率领丐帮一众等在门前。段正淳父子毕竟是一国皇族,丐帮一众长老为示尊重也都前来送行。

众人面前,段誉只得唯唯诺诺按部就班的一一回礼,互道珍重。乔峰见他精神不佳,抬手按在他肩上,笑道:“贤弟,路上珍重,待无事时大哥便去大理看望你。”

段誉只觉肩上一阵热流迅速传至四肢百骸,顿时头脑清楚许多,宿醉的痛苦也减轻不少,心知必是乔峰在他肩井穴上运了些许真气,心下温暖,也笑了说道:“咱们可是说好了,我在大理等着大哥。”说到这处,段誉忽然记起天龙原著中正版段誉被鸠摩智擒至中原,后来一直到燕子坞段正淳夫妇横死之后,他才回到大理继承了皇位,这中间他经历许多波折,一直没能回到大理。段誉看看正与奚长老客套的段正淳,此行兴许不能顺利回到大理,只怕走到一半就又遇到诸如阮星竹秦红棉之类段正淳的旧桃花。

说话间,慕容复带着他的家将婢女从容出来,自然少不了又是和丐帮中人告别一场。好在包不同和风波恶的脾气与丐帮不甚相投,只慕容复自己要走这客套过场,倒是也没有费什么时间。

如此,大理镇南王父子与姑苏慕容一行人,踏上了行程。

出了洛阳城已经很远之后,段誉还是不停向回张望,段正淳说道:“誉儿,聚散总有时,将来还有机会再见到乔帮主的。”

段誉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胯\下马鞍的边缘,闷闷的应了一句道:“我知道。”

离开洛阳离开乔峰的落寞情绪在赶了大半日路之后,被段誉彻底扔到了脑后。因为拍戏的需要,他很早就学过骑马,剧组请的马术师还教过他很多种看起来很拉风上镜的姿势,但拍戏时骑马至多几个镜头就过,真的需要以马代步时,他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比他来洛阳时脚下磨出血泡更痛苦的赶路方式。他看看马背上稳如泰山的其他人,就连阿朱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平衡之感更加严重,难道他们都不觉得,膝盖内侧以上腹/股/沟以下的部位,磨砺的已经不像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吗?

段正淳虽察觉他脸色不佳,却只以为他依旧为与乔峰别离而伤感。倒是本来在前头的慕容复放缓了速度,与段誉齐头并辔,低声问道:“不习惯骑马?”

段誉白着一张脸说道:“我习惯,可我的腿不习惯。”

慕容复一笑,说道:“你再忍忍,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一座小镇,再往前近百里都没有城镇,我们势必要在那小镇里过夜。”

段誉木然问道:“半个时辰后我要是还活着,你记得提醒我下马是要用到腿的。”

慕容复有点没明白过来:“嗯?”

段誉道:“我怕我忘了我还有两条腿,直接从马上滚下去。”

慕容复不由得想象了一下段誉像只小皮球一样从马上滚到地下去的画面,嗤笑一声道:“那也挺可爱的么。”

段誉一脸惨不忍睹的看着他。

如慕容复所言,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达了预料中的小镇。皮球落地的画面未能上演,慕容复及时托住了大头朝下险些倒栽葱的段誉,段誉也顾不得其他,虚脱的靠在慕容复身上,几乎都要行走不能。

段正淳这才发现宝贝儿子情况不太好,关切的说道:“日头有些大,是不是晒到了?”

段誉也不知世子的本尊是否擅长骑马,可他十分肯定金庸先生从来没写过骑马被磨到蛋的男主,只得强笑道:“可能是吧。”

段正淳道:“到镇上找家干净些的客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可放慢些速度,今日走的有些快了,想来也是有些累着你。慕容公子若是急着赶回燕子坞的话……”

慕容复笑眯眯的说道:“不妨事,这时节回去也没什么大事,和王爷一道慢慢走也很好。”

段誉欲哭无泪,慢慢走的话,岂不是受折磨的徒刑又被延长了?

这座小镇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典范,因为地处南北交通要道,虽不算繁华,客栈酒楼的设施倒和大些的城镇没多大区别。一行人选了家看起来干净些的落了脚。随意吃过晚饭,段誉便向段正淳说要睡觉,独自回了房。

费力的扒下自己的裤子,赤着两条腿坐在床边,看着几乎被磨破皮的大腿内侧,心疼的吹了吹气,微凉气体拂在伤处,那一瞬间倒是舒缓不少,只是这方法无异于饮鸩止渴,火辣感觉似乎又被无形中放大许多。

房门笃笃的被敲响,段誉以为是来送沐浴热水的店小二,便随手拽了床单裹在腰间,挪到门边开了门,看也不看便又朝床边挪回去,一边说道:“放在一边就出去吧,谢谢你。”

身后却是慕容复戏谑的声音:“世子真是未卜先知,居然知道我来送药。”

段誉讶然的回过头看看慕容复,慕容复这也才看清楚段誉下|身围了条床单,微微皱眉道:“你这是在玩什么?”

段誉转过身继续挪啊挪啊,挪到了床边,怕两腿再摩擦碰到伤口所以慢腾腾的坐下,才说道:“你送的什么药,拿来!”

慕容复说道:“消肿止痛的药油,说是涂在伤处能镇静止痛。”

段誉泪奔道:“我太需要你了!”

慕容复哭笑不得,从怀里摸出一只细长药瓶,段誉两眼发亮的看着他,慕容复转了转眼珠道:“小誉,我这么惦记你的伤,生怕你疼着了,你怎么报答我?”

段誉一愣,不可置信的说道:“你跟谁学的这种调调?”

慕容复轻笑一声走过去,段誉见机便伸手去抢他手中药瓶,慕容复轻巧的避开,段誉动作幅度大了些,两腿自然摩擦到了一处,顿时疼的呲牙咧嘴,下意识的一只手想要触碰伤处,却不想勾扯中带开了腰间床单。

慕容复眼看着床单轻飘飘的落在地下,露出两条笔直纤细的腿,隐隐能瞧见白皙大腿内侧红红的一片磨痕,还有腿/间还略显青涩的某物。

段誉只觉得一瞬间两腿忽然觉得凉飕飕的,低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当机了足足半分钟才想起扯开床上薄被,盖住赤/裸的下/身。

慕容复尴尬的咳嗽一声,把手上药瓶递过去,摸摸鼻子,说道:“你涂完药以后早点睡觉。”说完也不等段誉回应便自顾自的起身出去了。

段誉捏着那只细长药瓶,百感交集。这种故意暴露给对方看的戏码他也不是没做过,但像这样纯属意外的情况倒真是头一次。话说段誉这白斩**的半/裸/体也太不够看了,难怪慕容美人看完之后居然出离的淡定。

嘀咕完了之后,世子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上了药,然后卷着被子睡大觉。

第二天启程时,众人意外的发现慕容公子雇了辆马车,说是自家婢女身子弱,经不起骑马颠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瘦~看文的菇凉也会很瘦~o(∩_∩)o~

34红白玫瑰

离开小镇没多久,段誉便借口中暑躲进了马车里。/非常文学/

同在马车中的阿朱反倒有些百无聊赖,她的骑术并不差,再加上久居水乡因为对于骑马一事其实十分感兴趣,可慕容复说她“不适”就剥夺了她骑马赶路的乐趣,被拘在这小小的马车里,自然兴致高昂不起来。她见段誉十分欢喜的钻进马车里来,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忽而笑道:“我说怎么公子爷非叫我坐马车,原来是段公子你怕丢脸,才拿我做借口找了这辆马车来啊。”

段誉虽不喜女色,但身为男人在姑娘面前总是有些虚荣心的,被阿朱一说,也觉得怪不好意思,只干笑一声,也不接她的话。

阿朱本意并无嘲笑他的意思,此刻见他尴尬,当即转了话题说道:“咱们离开洛阳几日了?”

段誉道:“一天,昨天早上才出来的。”

阿朱却是一愣,神色顿时黯然,喃喃道:“才一日吗?我怎么觉得,已经很久了?”

段誉道:“你是心有牵挂,所以才会觉得度日如年。”

阿朱的目光投向车窗之外,俏丽的脸上满是茫然。

段誉无意引得她再去反复想起康敏,毕竟人的记忆会美化许多人和事,便故作轻松的说道:“哎,阿朱,你干脆跟我们一起去大理吧,我爹还说让我跟慕容公子讨了你来呢。”

阿朱一愣,疑惑道:“段王爷讨我做什么?”

段正淳那乱点鸳鸯谱的话又怎么能对阿朱说起,段誉随口道:“我爹觉得你又漂亮又可爱,说要是能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反正也不算完全胡说,阿朱本来就是段正淳的亲生女儿。

阿朱却露出一丝鄙薄来,嗤道:“王爷倒是会夸人的很。”

段誉本来只是想顺便拉近他们父女的感情,全然没想到阿朱对段正淳成见已经很深,至于原因,也只能是康敏了。

对于段正淳和康敏这事,段誉也没办法替老头子颠倒黑白,也只得说道:“我爹年轻时候虽然做过一些错事,但他真的是个好父亲。”

阿朱自知不该在段誉面前露出对段正淳的不敬来,便点头道:“这倒是,王爷对段公子真的很好。”

话说到这里,两人之间竟有些冷场。段誉正搜肠刮肚想说些合适的笑话给阿朱听时,慕容复的脸忽从车窗旁露出来:“小誉,车座底下木箱里有枕头和薄被,若是累了可以小睡片刻。”

段誉喜道:“复哥,你真是人家贴心的小棉袄!”

慕容复嘴角抽了抽,难得硬是保持着笑容说道:“想睡就睡一会,别睡太久,等天黑打尖后再睡不着当心头疼。非常文学”说完也不等段誉再“夸”他什么便吁马向前了。

他们一路走的基本全是官道,倒是一路坦途,这两天又都是明媚晴日,路上没什么沟壑泥泞,马车里倒是不怎么颠簸,长路漫漫恰好适合睡觉。

段誉从座位底下拖出箱子,里面果然有枕头和被子,看上去也还算干净。段誉迟疑的看看阿朱,把阿朱晾在一边自己睡大觉,有些不太绅士。

阿朱看出他的心思,用脚后跟踢了踢自己座位底下,说道:“我家公子爷也给我准备了,不过我不怎么想睡,段公子要是疲乏了,只管睡一会。”

段誉当即心安理得的把枕头和被子抱出来摆在马车宛如长凳的座位上,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盖好被子后还满足的把被子在脸上蹭了蹭。

阿朱一旁瞧着,忽道:“公子爷对你可真好。”

这句语气意味深长,段誉猛地张开本已闭上的双眼,错愕的看向阿朱,阿朱只是笑笑,目光转向窗外,不再开口。

五日后,一行人来到了无锡地界。

阿朱扒着车窗不停的向外张望,段誉笑道:“阿朱,难道你是近乡情怯了?”

阿朱扭头看了看段誉,嘴角扯起一丝笑容,说道:“上次和段公子分别就是在无锡。”

段誉道:“那次遇到了云中鹤这恶人,万幸你我都安然无恙。”

阿朱道:“可多亏了段公子相救呢。”

段誉忽觉有些异样,问道:“阿朱,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心事越来越重了?”

阿朱眸色微变,却依旧强笑道:“我没事,只是赶路有点累了,所以脸色可能不大好。”

段誉心知离开洛阳这几日里,只怕阿朱无时无刻没有在惦念着康敏。他也曾年少过,也曾如阿朱这般全无杂念的全心爱恋过一个人,自然也能体会阿朱的这番心情,只盼阿朱能在回到燕子坞后渐渐忘掉这段情殇。

乘马车虽比骑马舒服许多,但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毕竟还是诸多弊病,无锡这几日yīn雨连绵,城外官道便有些泥泞,马车颠簸的厉害了些,从未晕过车的段誉居然晕了马车。

段正淳及慕容复等人正在马上踏着泥泞慢慢向无锡进发时,忽听到马车之上段誉一声低呼:“停车……”

坐在车辕上的风波恶不明所以,但也拉紧缰绳勒停了马车,马车刚刚停下还未稳当,段誉便已掀了车帘踉跄的跳下地来,向路边紧走了两步,便哇哇的呕吐起来。

段誉叫停车时,朱丹臣便已走过去守在车旁,这时自然便走到正在呕吐的段誉身后,轻拍他后心,紧张的问道:“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其实段誉自上午起就有些不大舒服,午饭时众人吃干粮,他看了眼黄白的饼子就顿时没了胃口,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的胃里自然也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呕吐过后舒服了许多,有气无力的答道:“我有了。”

朱丹臣一愣,茫然道:“有什么了?”语毕忽然明白过来,他饱读诗书,于孔圣人所授礼节之上颇为严谨,若是换了旁人开这等玩笑,只怕他当即就要翻脸,可眼前这人偏又是段誉,他只尴尬的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嗫嚅道:“世子怎么可能……”话未说完,身旁一只水囊便递了过去,

慕容复瞧见段誉狼狈的从马车上跳下来,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初离洛阳时段誉因受不了骑马而说过的会从马上咕噜咕噜滚下去的玩笑话,看来这世子还真是娇生惯养,一丝的委屈也受不得。正要下马去扶他一把,上次和段誉纠缠的那个侍卫已抢在了前头,慕容复心底已有微微不悦,又听段誉刚呕吐完就又有力气说些不着调的顽话,当下拿起水囊便越过朱丹臣递给段誉,刻意放柔了声音道:“小誉,先喝些水漱漱口。”

段誉早已习惯他抽风一般的间歇性示好,不以为意的接过水囊喝水漱口。慕容复眼角若有似无的瞟了一眼朱丹臣,朱丹臣莫名一凛。

一旁段正淳见段誉无事,松了口气之余还是说道:“想来是道路泥泞马车颠簸之故。这里离无锡也只不足十里,不如你还是换乘马匹前行。”

段誉如今一听到“骑马”二字,就觉得蛋疼,马上头摇的像波浪鼓:“不用了,我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段正淳还要劝说,慕容复忽扬手甩出一物,路旁不远草丛中传来一声“哎哟”,而后是倒地的闷响声。段正淳显然未想到会有贼人埋伏在官道旁,忙把段誉护在身后,大理四护卫也摆出迎敌之姿。

段誉小声道:“唉?还是个女贼?”

段正淳这才注意到那呼声的确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还有几分似曾相识。

草丛中那人爬将起来,慢慢朝着几人走过来。这女子不过十七八岁,容颜称得上秀丽无双,发如墨染,偏又穿了一袭黑衣,只衬得肤如白雪,唇似血滴。她面上冰冷,毫无表情,一双美目却盯着段誉不放。

这姑娘身份特征太过明显,此人必是木婉清无疑。

段正淳惊讶唤道:“婉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木婉清道:“我师父叫我在此地等你,要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木婉清得知秦红棉是她生身母亲之时后,却依然还是没有改掉称呼,还是称她为师父。

段正淳踟蹰着看看段誉,说道:“这……”

木婉清却忽道:“段郎,马车里的姑娘是你的心上人吗?”

段誉忙道:“不是……婉妹,你千万别误会。”

木婉清咬了咬牙,冷声道:“是不是误会,杀了她就知道!”她倏地抬起右手臂,一枝袖箭嗖的一声飞向马车。“叮”!袖箭被慕容复截了和。

木婉清怒视着慕容复,却也知道她远非此人的对手,一时之间也不再有动作。

慕容复淡淡道:“这位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还真是霸道的很。”

木婉清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姑娘!”

段誉忙道:“婉妹别胡说,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慕容复公子。”

木婉清神色微微一变,南慕容名满江湖,她当然也听过不止一次。

慕容复却又别扭起来,段誉这句听似抬举他的话,却明摆着是向着这黑衣女子的。这女子称段誉为“段郎”,这称呼刺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慕容复虽还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却已经很肯定,自己非常非常讨厌她。

木婉清无心与慕容复对峙,深深望了段誉一眼,却最终转开目光,向段正淳说道:“我师父说,若是你不跟我前去,她就杀了那位姓阮的阿姨。”

段正淳神色大变,急道:“红棉抓了竹妹?她想做什么?”

木婉清木然道:“我不知道,你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红玫瑰和白玫瑰,是每个男人的梦想。段正淳这一生,显然都在追逐这个梦想。为了他的梦想不破碎,他几乎毫不犹豫的便跟着木婉清离开,离去前把儿子和大理四护卫打包托付给了慕容复。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里有许多为了情节合理而相对原著的无责任bug,大家见怪不怪吧~

下一章乔峰的正戏就要开锣咯~

35又见客栈

秦红棉为人冷漠,一向视人命如草芥,段正淳一心记挂着阮星竹的安危,只怕秦红棉一念之间便杀了她。此时虽然心里对段誉有些歉疚,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着意嘱咐慕容复代为照看爱子。

木婉清似乎心有不甘一般的唤了一声:“段郎……”一旁数人炯炯目光之下,终是不便说些什么,只咬牙落寞离去。

待她与段正淳的身影消失后,巴天石与傅思归便道:“世子,王爷独身前往,属下……”

段誉摆手道:“我也不放心,还要劳烦两位叔叔了。”

巴傅二人向慕容复深深一揖道:“慕容公子,世子就拜托你了,王爷与我们兄弟必不会忘了公子的仗义。”

慕容复微笑点头,巴傅二人便施展轻功跟着段正淳离去的方向而去。

慕容复看看被段正淳留下的段誉和巴天石、褚万里两位侍卫,笑道:“王爷既然有事被耽搁,不如我们就慢慢往前走,前面就是无锡城,今晚看来是要留在无锡过夜,明早再做打算,可好?”

段誉对此事倒是也没什么所谓,便道:“也只好这样了。”

虽然还是有些晕车的症状,好在无锡也已近在眼前,况且刚才呕吐过一场倒也舒服了不少,段誉也就强撑着又坐进了马车里,总好过骑马的痛楚。

方才木婉清来时,阿朱觉得她敌意颇盛,从她对段誉的态度中又大概能猜出些什么,不管怎样,应该是友非敌。

段誉一上马车,阿朱忙十分好奇的打探起木婉清的底细来,当听到段誉说那是他的同胞妹妹时,自然惊讶道:“只是妹妹?我还以为……”

段誉叹气道:“那时候,她还差点做了世子妃的。”

女人对于八卦的触觉和联想总是男人们望尘莫及的,只这两句话,阿朱便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呆了片刻才道:“段王爷年轻时还真是……”

段誉替段正淳辩解道:“他游历中原的时候还年轻,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也难免。”

阿朱索然无味道:“王爷也许只觉得是新鲜,可那些女人呢?算了,别说这个了,说人家是非不太好。”

段誉也只得闭嘴,却隐约觉得自从离开洛阳后,阿朱总有些不太对劲。以往无论说些什么事,她从不会这般冷淡敷衍,甚至还摆出一副“我不想说话你也被烦我”的样子来,这实在太不像阿朱了。就算说是因为在洛阳经历了失恋事件,这样的表现也有点太反常了。何况,她刚被康敏拒绝的那天就曾对他倾诉过心事,那时的她还全然不是这幅样子。

一路静默,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段誉再次来到了无锡。

段誉和阿朱一前一后从马车上跳下来,面前客栈上烫金的“悦来客栈”四个字差点闪瞎了段誉的眼。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去看慕容复,慕容复笑道:“也不知熟客来,老板会不会算便宜些。”

段誉不做声,包不同却十分配合的问道:“公子以前光顾过这家客栈?”

慕容复瞟了段誉一眼,说道:“还在这里做过些有趣的事呢。”

段誉抬脚进了客栈大门,掌柜的笑迎上来:“几位客人要打尖还是住宿?”

晚饭时候,段誉还是没什么胃口,草草扒拉了几口饭便先回了房间。偏偏回到房间裹着被子滚上床之后,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着白色帐顶默默发了会呆,总觉得今夜注定不平凡。

果然没一会,门就被敲响了,朱丹臣端着一个餐盘站在门外,恭谨道:“世子,属下叫厨房另做了些清淡小菜,又盛了碗白粥。一整日世子都没进食,怕是身子受不住。”

段誉把他让进房里,看看餐盘上,一碟爽口萝卜,一碟香菇菜心,颜色鲜嫩,配上旁边热气袅袅的白粥,倒是让他有了些食欲。

朱丹臣站在一旁看段誉挑了两叶菜心,一片萝卜,吃了小半碗粥,略略放心道:“世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属下。素问无锡此地甜味点心独具风味,世子从小就爱吃甜食,明日一早店铺开门时,属下去买些回来。”

段誉放下手中汤匙,笑道:“朱四叔,我可不是小孩了。”

朱丹臣不知想起了什么旧事,脸上笑容带了十分的暖意,道:“世子自然不是小孩子了。”

段誉抬头,见他嘴角漾起涟漪,心下一动道:“以后你该多笑一笑,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朱丹臣脸色微红,尴尬道:“一大把年纪,还说什么好看。”

段誉两眼发亮,说道:“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年纪偏大的,温文尔雅的,这不正是世子的菜!

朱丹臣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安,转开视线道:“世子身子不大舒服,早点休息才是。”说着便去收桌上餐盘。

段誉眼见美味要飞,急忙阻道:“不急不急!”他伸出的手刚触到朱丹臣的手背,朱丹臣就已如触电一般甩开。

段誉一愣,继而委屈道:“朱四叔,你这是干什么?”

朱丹臣也惊觉表现的太过明显,情急之下却又想不到如何解释,只微张着嘴唇尴尬僵立。

段誉心下得意,愈发得寸进尺,半堵着嘴道:“朱四叔你这是嫌恶我了吗?”说完暗暗用力咬了咬舌尖,把眼圈逼的红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哭出来一般。

朱丹臣后悔万分,忙哄道:“世子,你别多心,我只是……只是……”

段誉的两滴眼泪已经从眼角滴下来,一边还语带哽咽的说道:“除了爹爹和妈妈,从小和我最亲近的就是朱四叔你了,你现在竟然这么讨厌我……”

朱丹臣在上一次见到自家世子流泪,已经是差不多十年之前的事情。世子虽文气些,但从小便外柔内刚,轻易不向人示弱。这时见因他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便引得世子掉泪,心下错杂,更加悔恨自责起来。

段誉掉了几滴泪,已经是在无泪可流,便抬起袖子做擦泪状,又故意用力把眼睛揉了几揉,这样看起来红通通的,就更加逼真。

果然朱丹臣一脸心疼,无奈又痛惜的说道:“世子……你莫要再哭了……”

段誉心底万分的郁闷,连琼瑶女主都已经上过身了,朱丹臣居然还不知道把握时机,该出手时就出手吗?

一直到最后,朱丹臣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段誉期望中的举动。他把段誉当孩子一样哄了半天,见段誉总算不再委屈的流泪,才放心的端着餐盘退了出去。

朱丹臣从段誉房中出来,不忘帮段誉把门掩住,随后端着餐盘送去楼下的厨房。慕容复从旁边虚掩的门中走出,略显yīn翳的双眼中,明白的写着愤怒。

段誉还沉浸在对朱丹臣的恨铁不成钢中,就见慕容复一言不发的走进来,回身闩上房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慕容复揪着领口从方凳上提了起来。

慕容复语气淡淡说道:“小誉,你记得我跟说过什么吗?”

段誉心头一惊,装傻道:“复哥,你好好的怎么了?”

慕容复哼笑一声,道:“看来你是不长记性的。”他环顾四周,说道:“还是这家客栈,上次受过的疼已经忘干净了吗?”

段誉忙道:“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做,朱四叔只是来送夜宵给我!”

慕容复冷声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世子惯会装哭惹人疼呢。”

段誉心下咯噔一声,他早忘了当初糊弄慕容复的时候就常用装委屈装哭这一招,并且屡试不爽。现在被慕容复撞见他对其他人故技重施,难道今天真的在劫难逃?为今之计,只有……

慕容复伸出二指在段誉颈边轻轻一点,段誉张大嘴巴呆住,哑穴被点,连大声呼救的最后希望都破灭了。

慕容复松开揪着段誉衣领的手,他便顺势跌坐回方凳上。求救无门,只得继续装傻卖萌。段誉可怜巴巴的睁大一双杏眼,紧咬着嘴唇,极尽委屈之能事,但求慕容复不要动手抽他。

慕容复居高临下的看着段誉,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

段誉舍命救他之后,他对段誉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这种感觉驱使他对段誉不断的示好,不断的维护,不断的想要……据为己有。

这种心情源于段誉对他的喜欢,又在段誉屡次表现出和他之外的其他人关系密切中与日俱增。

慕容复在最初以为这也许就是喜欢,他可能喜欢上这个叫段誉的少年了。

可有一天,阿朱问他:“有一个人,我每天看不到他就会觉得心里少了一块,看到他就莫名的欢喜,想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公子,我这是怎么了?”

慕容复忽然记起,王语嫣曾经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她时刻把他挂在心上,觉得只有世上最好的东西才能配得起他。那时的王语嫣,是这世上最喜欢他的人。

他对阿朱说:“那你一定是喜欢上那个人了。”

慕容复自问时刻摆在心上的只有复国一件事,能配得起世上最好的东西,也只有他慕容家的子孙。他忽然明白,原来他对段誉的那种心情并不是喜欢。

只是他以为,段誉对他毫无保留的喜欢,是世上最好的喜欢。他身为慕容家的子孙,自然配得起世上最好的喜欢。

对慕容复而言,喜欢也好,单纯的占有欲也好,既然他想要,自然就必须得到。

慕容复手指微动,段誉下意识的抱头捂脸,却冷不防被慕容复抓住肩膀一个推手便让他趴在了方凳上。他口不能言,只能呜呜嗯嗯的哼了两声。

衣衫的下摆被掀了起来,面朝下的段誉惊觉此时正对着慕容复的,应该是自己的臀部。他瞬间就邪恶了。今夜莫非就要菊花一朵向阳开?还是以这样一种虐恋情深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没hold住,乔帮主你下一章再闪亮登场好了

36大宝二宝

翌日清晨,阿朱梳洗完毕后,便要下楼去吃些早点,一出门碰巧便碰到了恰也从房中出来的段誉。

阿朱心里藏着事情,两人一路上又几次因为说起段正淳而尴尬冷场,这时见到段誉,她有些不自然的翘起嘴角道:“段公子,早啊。”

段誉扬起的笑容也带了几分僵硬:“早。”

两人一道下楼来,慕容家主仆三人已经围坐在一张四方桌边,三人各占一边,只剩下一边摆着一双干净碗筷,显然是留给阿朱的。而朱丹臣和傅思归则坐在旁边另一张桌上,见段誉下楼来,忙起身道:“世子,身体可好些?”

段誉垂下眼眸道:“好多了,谢谢两位叔叔关心。”

朱丹臣拉开旁边座椅道:“刚才已经叫了些早点过来,世子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

段誉看看那张木质的座椅,面露迟疑。

店小二捧着一只厚厚的棉蒲团小跑过来,弯腰向段誉笑着说道:“公子,您要的东西。”

段誉结果那只棉蒲团,头也不回也知道慕容复一定是一脸得意。他板着脸把蒲团放在椅子上,然后坐下,解释道:“前几天骑马,磨得有点疼。”

傅思归一边点头表示明白,一边问道:“昨晚我去过找世子,可世子你睡的太早了,那么早就闩上了门。”

段誉嘴角一阵抽搐,不由得回忆起昨晚的种种悲惨,他抖了抖道:“傅三叔,你找我干嘛?

傅思归瞥了一眼离他们几米开外的慕容复四人,说道:“王爷去赴那位秦女侠的约,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回来,我和小朱商量过后,都觉得我们应该先送世子你回到大理,然后再回来接应王爷。”

段誉道:“那怎么行?我爹遇到麻烦,你们叫我这个做儿子的先走?”只怕秦红棉这种麻烦,段正淳巴不得一辈子一直都有。

朱丹臣也从旁劝道:“四大恶人神出鬼没,王爷现如今又不在……”

段誉抬手一指,说道:“不是还有慕容公子吗?”

慕容复正抬手用筷子夹了一只小笼包,闻言抬头,段誉急忙谄媚一笑,慕容复放下手中筷子,微笑道:“傅三叔,王爷把小誉托付给在下时,你们也都在场,怎么?不信任在下?”

傅思归是个直爽性格,他在这里对段誉说这话,压根也没想避着慕容复,这时听慕容复这样说,反而不好意思道:“慕容公子你千万别误会,我也只是怕有什么万一。”

慕容复道:“不然这样,王爷不知几日可回,我们便在这无锡城中等他三五天,若是三五天后,他还没有回来,我们再做其他打算,可好?”

傅思归和朱丹臣还是觉得不妥,段誉却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五天以后,要是我爹还没回来,咱们再说。”跟着傅思归和朱丹臣回大理,和留在中原,这两件事中,显然段誉还是完全倾向于后者的。

慕容复倒没有想到居然这么顺利,他本以为经过昨晚之后,段誉应该是夹着尾巴想法设法的逃跑才是。慕容复本来还在苦恼,要是他真的逃掉了,又应该用什么方法能不着痕迹的把他捉回来。

段誉瞥见慕容复意味不明的探索眼光,恨恨的把头转到一边去。他一直知道慕容复是个奸诈小人,可是居然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s!

昨晚段誉被慕容复反身扭压趴在方凳上,还以为自己终于要完成来到天龙世界之后的第一次啪啪啪了,没想到,这个啪啪啪还真的是啪啪啪。

慕容复自幼习武,手劲自然很大,一只手压在段誉的后颈背上,段誉除了两只胳膊宛如溺水之人乱扑腾之外无论如何都挣不开。两世为人的段誉,第一次被除了他爸以外的人打了屁股。

慕容复立意要给他个教训,让他记住凡是慕容复说过的话,绝对不能当做耳旁风,因而下手毫不留情。被点了哑穴的段誉,此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刚才装哭逗弄朱丹臣而揉红的眼睛此时真的泛了红。

连续抽打了半百有余,慕容复才停下手,冷声道:“你以前对我说过多少假话,如今我也不再去计较,只从今日起,若是再被我发现,惩戒必是今日之百倍。”段誉依旧趴在方凳上纹丝不动,慕容复忽的心惊,这小世子身子似乎不大好,莫非竟是被疼晕过去了?

他忙握住段誉的肩颈,将他的脸转过来,段誉却忽然挣扎开,背对着慕容复站起身来,慕容复气恼道:“段誉,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段誉不做声,只肩膀颤抖的十分剧烈,慕容复忽觉有些奇怪,拉住段誉一只手臂令他转过身来,只见段誉满面泪痕,嘴唇紧闭,慕容复这才想起刚才封了他的哑穴。

段誉这次的眼泪并非演技,而是真实情绪的泄露,多年经验告诉他,没准备的哭戏往往都会很丑,作为偶像剧的黄金男二号,几乎每一部戏里他都要为了男一和女一的大团圆结局掉上几滴唯美的眼泪,自然十分擅长如何让自己哭起来依然很帅。但是现在的丑态,还是不要被人瞧见的好。

如今既然已经被慕容复看到,他索性大方的抬起头,口不能言也不能阻止他用恶毒的眼神凌迟慕容复!

少年微红的双眼,睫毛上还沾了几滴泪花,灯影下影影绰绰,再配上目光中欲说还休的嗔痴怒怨。

这一瞬间,慕容复忽然心跳的十分剧烈。

段誉还在试图使自己的眼神愈发凌厉狠毒充满王八之气时,慕容复忽然捏住他的下巴,然后凑了过来。慕容复的嘴唇贴过来的时候,段誉的大脑咣当,卡住了两秒。等这两秒过去,他明白过来正欣喜若狂要回吻时,唇上的温热已经退去了。

慕容复神色复杂,声音却依旧冰冷:“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段誉被他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很茫然,机械的答道:“记住了。”

慕容复点点头,转身就走。段誉半张着嘴巴愣在当地,这就完了?

无锡十分繁华热闹,段誉如今的状况,无论醒着睡着,无论站着坐着,于他都是痛苦,哪里有心思去游玩,他不出去,朱丹臣和傅思归自然也要留在客栈保护他。阿朱也一反往日喜欢凑热闹的性格,沉闷的呆在客栈哪里也不去。慕容复和他的两个家将倒是每天都要出去一趟,说是去拜访一些家住无锡的故友。

日子在这样不咸不淡中流走了两天。第三日,慕容复三人刚刚离店不久,店小二便十分热情的向段誉等人推荐道:“几位客人也闷了好几天,想来是寻常的热闹也吸引不了几位见过大世面的。今日午后在城外有赛花会呢,那可是三年一度的盛会,不止我们无锡,还有姑苏镇江那边运过来的梅花、桂花、杜鹃,还有好些个名贵的茶花,到时城中有名望的家族,还有好多江湖侠客也都回去的。几位客官,不如也去凑个热闹,图个高兴?”

段誉疑惑的问道:“梅花桂花杜鹃?你骗人的吧,现在这些花可都不是花期啊。”

店小二得意道:“要不这赛花会怎么叫三年一次的盛会呢,就是因为难得!”

段誉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很多,这时就很想去看个究竟,便道:“两位叔叔,不如午后我们去城外看看。”

阿朱忽道:“我也要去!”

段誉一怔,回头看阿朱,阿朱惴惴的看着他,他忙笑道:“当然可以一起去了!”

傅思归和朱丹臣自然没有异议,无非心下暗道必得留心护着段誉周全罢了。

太阳到了正午,段誉一行人便朝着城外出发。段誉和阿朱坐在马车里,傅思归和朱丹臣一左一右坐在车辕上驾车。

段誉瞧瞧外面的天空,笑道:“今天天气真好,正适合办赛花会这样的节目。”

阿朱点头,却不做声。段誉以为她还在介怀前几次的事情,便道:“阿朱,你头上这支珠花真好看,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阿朱抚了抚鬓边,说道:“已经好些时候了,只是不常戴。”

段誉忽道:“哎呀今天真不该跟你一起出来。”

阿朱呆住,段誉一笑道:“跟你一比,不管什么花都变成丑的了。”

阿朱不由一笑,段誉得意道:“笑了笑了……这就对了,我跟你这么好的关系,你跟我还介意什么?”

阿朱怔怔看着段誉,段誉叹气道:“我知道你对我爹很有意见,说实话,我也挺瞧不上他那些做法的,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跟你并不矛盾。”

阿朱喃喃道:“段公子,我……”马车忽然停下,傅思归掀帘回头说道:“世子,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段誉一边问道:“怎么了?”一边打开帘子钻出车厢,这时已经到了无锡城门。无锡是繁华之都,行人如织的景象并不少见,只是今日的确有些不大寻常。

段誉也奇怪的说道:“怎么这么多叫花子出城?”

傅思归忽道:“世子,你看那个人身上!”

段誉细瞧之下,不由讶异道:“这些叫花子中间还有一些是丐帮的有袋弟子,甚至五六袋的都有,难道都是丐帮的人吗?”他在洛阳呆了那段时日,自然清楚的知道鉴识丐帮弟子在帮中地位关键就是看他身上有几只破布袋。

朱丹臣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低声道:“莫非丐帮有什么大事发生?”

段誉想了想,猛然神色大变道:“我们跟去瞧瞧。”

朱丹臣和傅思归对视一眼,均有些不大赞成,傅思归道:“我们终究不是丐帮中人……”

段誉已经跳下车,往城外跑去:“你们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朱丹臣和傅思归大急,急忙跳下车去追,傅思归忽想起马车中还有个阿朱,忙调转回来道:“阿朱姑娘,你先回客栈去,我们去追世子!”说完也不等阿朱回应,便匆匆追赶段誉而去。

余下阿朱一人,呆呆坐在马车中,紧咬着下唇,眼角忽而掉下一滴晶莹泪珠。

段誉跑出城门外,见乞丐们都朝着南边疾奔,刚想跟上去,又想起什么,跑到一边不惹人注意的草丛中去打了几个滚,又把地上泥土在脸上抹了几把,直把自己弄得脏污不堪,尤嫌不够又用力把衣摆撕出几个缺口,这才满意的重新跳出来。

朱丹臣和傅思归只觉得眨眼间就不见了段誉的人影,看看远去的人流中并无段誉,傅思归道:“是不是世子逗我们玩,其实根本就没出城?”

朱丹臣仔细的扫视着从城中出来的人,半晌才道:“兴许是吧。”

段誉得意的从他俩身前走过,跟在两个结伴的小乞丐身后,把无锡城门甩在了身后。

那两个看起来约摸十五六岁的小乞丐好奇的看着跟在他们身后的段誉,一个问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段誉讨好的笑笑道:“我见过你啊,你叫……你叫……你叫大宝!”暗道要是错了就说认错人了。

没想到另一个小乞丐一巴掌扇在段誉的后脑勺上,骂道:“笨蛋!我才是大宝,他是二宝!”

段誉捂着后脑勺假作吃痛的呼声,这时他才发现,这两个小乞丐长的出奇相似,赫然竟是一对双胞兄弟。至于古人的名字,要么特别难猜,要么特别好猜……

大宝趾高气扬的说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段誉道:“我不知道要去哪儿啊,只好跟着你们了。”

二宝拉拉大宝的袖子道:“大哥,这小子八成有点傻,连去哪儿都不知道还敢出城。”

段誉十分配合的傻笑道:“我是睡到一半被人吵醒叫快点出城的,所以不知道要去哪儿。”

大宝看看二宝,做了个十分耍帅的姿势道:“我告诉你,我们今天是去替丐帮除害的!”

段誉只觉眼皮一跳,继续傻笑道:“除什么害啊?”

大宝还要说,二宝拉住他道:“别跟他说那么多,万一……”

大宝一听,顿时点头,拍拍段誉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子,知道的越少,你活的越长,懂吗?”

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孩问自己“懂吗”的感觉,你们,懂吗?

为丐帮除害?段誉的眼皮跳的越发厉害,心中不祥的预感不断的扩大。可是,明明一切已经不一样了,难道原著中的种种还会重现?

前方一个中年乞丐高声喊道:“杏子林到了!停下休息!”数百名丐帮弟子便随意的席地而坐,甚至仰面躺下,实打实的休息起来。

段誉入乡随俗的蹲□来,脑子里却一片混沌,还是到了杏子林……

天龙原著中马大元被人所杀,矛头直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姑苏慕容,乔峰便带着丐帮得力干将来到江南,只为调查副帮主马大元被杀一事。而段誉恰好误打误撞也来到了无锡,这才有了松鹤楼上“剧饮千杯男儿事”的金兰佳话。却不料剧情直转而下,乔峰在无锡城外杏子林中遇到了以四大长老和全冠清为首的丐帮叛乱,进而便是契丹人的身世被揭穿,从中原第一大帮帮主一夕之间变成了武林人人唾弃的契丹大魔头。

旁边几个乞丐正在悄声议论,一个说道:“你听说了吗,这次叫咱们来,是四大长老的意思。”

另一个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上头叫咱们来,咱们就来呗。”

又一个嗤笑一声道:“我昨天偷偷听见舵主说,今天要来干一番大事的。”

其余人都好奇的问道:“什么大事?”

那人神秘一笑道:“就是……我要是知道,我就是舵主啦!”

众人一哄而散。

段誉见大宝二宝也好奇的伸长耳朵去听八卦,这才有些明白,原来这些无锡城中的乞丐被召集到杏子林来,压根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叫他们来做什么。如果这件事真的如他所想,杏子林就是乔峰命运的转折点,那么这群乞丐就是被yīn谋者特地找来的观众。没有哪个帮派比丐帮的人更多,也没有哪种人比乞丐的流动性更大,想要以最快速度扩散什么消息,这显然是捷径。

大概半个小时后,一阵杂乱马蹄声和疾奔风声传来,乞丐们纷纷翘首去卡。刚才发号施令的中年乞丐再度喊话道:“全部站到一边去,让来人先进林子里!”

看似乌合之众的丐帮顷刻间便让出一条足够让一辆四十吨卡车开过去的路。

一道灰色人影从众人眼前倏然闪过,紧接着几匹马也跟着疾奔而过,最后是约数十名丐帮八袋弟子。

中年乞丐喊话道:“进杏子林!”

二宝的声音难掩激动:“刚才那个穿灰衣服的,就是乔帮主吗?”

大宝努力绷着,但两眼发亮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的淡定:“我想是的。”

段誉的心却沉了下去。

乔峰停下脚步,马上几人也已翻身下马并把缰绳交给了跟随的八袋弟子。段誉从背影上看,依稀觉得刚才骑马那几个应该是宋奚陈吴四位长老。

林中原来早已有人在等候,那几名丐帮弟子向乔峰一拜道:“乔帮主,人就在这里头!”

乔峰忙扶起道:“何必大礼!”

地下一只粗布麻袋靠着树干而放,里面似乎装了什么人还在微微挣扎。

段誉忽然冒出奇怪的想法:难道里面一会出来的是天山童姥?

袋口被解开,里面的人自然不是天山童姥,但却是让段誉更为吃惊的是这人竟是另一个几乎被他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的人。

慕容复的表妹,王语嫣。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过了十二点,但还是要说~七夕快乐~~(@^_^@)~

昨晚加班没有更文,徐徐是上班族,每周平均会加班两到三天,一旦加班就差不多要到十点才能有时间码字更文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我总是说很难保证日更的原因,请大家体谅被压榨的无产阶级吧阿门~

我会把微博挂在文案下方,如果不能更文的话就微博告知,感谢大家汪涵~!也要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

37杏子林中(一)

乔峰见麻袋中竟是一妙龄少女,怔了片刻才道:“这是……”

解开袋口那名丐帮弟子上前道:“帮主,这女子就是与那番邦大和尚一道的,属下们不敌那和尚,被他跑了,只擒住了他的同党。”

乔峰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就连旁边几位丐帮长老都有些脸上不大好看。

奚长老道:“这不是胡闹!这女子这般……”他本想说“这般样貌”,话到嘴边又觉不妥,改口道:“这般年幼,怎么可能是与那番邦妖僧一道的奸徒?”

王语嫣本就生的天仙一般美貌,纵然这时在袋中被禁锢许久,头发衣衫均有些凌乱,可那略带惊惧的小鹿一般眼神,早使在场丐帮大半子弟深觉无锡分舵这次行事大大的不妥当,堂堂丐帮居然难为这样的姑娘,传出去可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混在人群中的段誉瞧着众人的神情,心下微微一哂,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无论何种时代,漂亮的女人总是能有些常人不能有的优待。只是不知道王语嫣怎么会出现在无锡,怎么还会被丐帮弟子捉到,听他们口中那“番邦大和尚”,除了鸠摩智,估计也再难是其他人了。

乔峰微抬手喝道:“无锡分舵舵主安在?”

一个瘦高个中年男子应道:“乔帮主,属下在!”

段誉循声望去,只见这分舵主面上一阵惊慌,抬头看了乔峰一眼,又忙低下了头,额上也似乎冒出了冷汗。

段誉悄声向大宝兄弟道:“怎么分舵主这么胆小?”

大宝也压低了声音道:“分舵主才不胆小!可能是……可能是见着帮主英明神武,有点紧张吧?”

这边乔峰不悦道:“你无锡分舵十万火急送信来,说已找到杀害马副帮主的疑凶,如今竟是拿这样一位姑娘来搪塞?”

无锡分舵主忙回道:“乔帮主,杀害马副帮主的疑凶便是和这女子在一起的番邦和尚,只是那和尚武功厉害,属下未能捉到他,这女子……这女子与那和尚在无锡城中逗留了数日之久,乔帮主莫要看她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被她所蒙蔽,她必是那和尚同伙无疑……”

王语嫣忽出声道:“你胡说!”

无锡分舵主面上一抖,忽向王语嫣身边的弟子道:“还不点了她的哑穴!”

那弟子一愣,正要出手,却见乔峰一双虎目直直瞪过来,立时吓得忙后退半步,垂下头不敢言语动作。

乔峰道:“姑娘,你缘何说他胡说?”

王语嫣到底年纪尚小,也没甚江湖经验,被这数百人团团瞧着,本已有些羞窘,这时还要她开口说话,只怯生生道:“他初初捉到我时,我便已说过我是被那大和尚胁迫的,他却置若罔闻,如今竟还来栽赃陷害我,不是胡说又是什么?”

段誉这时恍然明白过来,那时在燕子坞鸠摩智忽然不告而别,他还有些不解,现在看来,大约慕容复是把王夫人府上藏有上等武学秘籍的事透露给了鸠摩智,鸠摩智要去王夫人那里偷秘籍,但太湖之上水路繁杂,燕子坞已经那般难寻,要找到曼陀山庄恐怕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应该是机缘巧合,被鸠摩智撞上了王语嫣,胁迫她带路去曼陀山庄吧。

乔峰又问道:“姑娘可知那和尚是何人?”

他相貌英武,正气凛然,对王语嫣的态度又十分谦和,王语嫣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惊惧之心也渐渐放下,只轻声答道:“他自称是吐蕃国师,法号鸠摩智。”

众人顿时有些动容,若真是这鸠摩智杀害了马大元……此事可就另有文章了。

无锡分舵主插嘴道:“番邦和尚的身份,属下早已查明,的确是吐蕃国师鸠摩智,他这时出现在中原,实属可疑,恰恰马副帮主又遇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这几句,其实十分的强词夺理。但吐蕃国师身份特殊,无故出现在宋土,的确可疑,况且鸠摩智这人恶名在外,吐蕃又素有犯宋的小动作,几项加起来,鸠摩智的嫌疑倒真是挺大。就连段誉一时间也对他生出几分怀疑,鸠摩智对中原数家武学都有研究,说他会锁喉擒拿手,也不是没可能,难道马大元当真是死在鸠摩智的手中?

乔峰与几位长老的脸色也有些沉重,这时人群中忽有人高声道:“捉住鸠摩智,为马副帮主报仇!”

四下里又有几人纷纷响应道:“捉住鸠摩智,为马副帮主报仇!”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这场莫名的讨伐声潮中,此起彼伏的喊道:“捉住鸠摩智,为马副帮主报仇!”

数声过后,就连大宝二宝也纷纷举臂疾呼响应起来。段誉心底阵阵无语,本来对鸠摩智的几分怀疑之心也消散无踪了,这浑水摸鱼煽动人心的手段,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指向性明确的把这屎盆子扣到了鸠摩智头上,八成这讨厌的大和尚现在正喷嚏连天响呢。鸠摩智得罪了丐帮中的谁?

乔峰见事态有些失控,心底生出几分警觉,高声道:“诸位兄弟!且听乔某说几句!”

他内力深厚,在场众人只觉声音似在自己耳边响起一般,霎那林中复又安静了下来。

乔峰环顾四周,朗声道:“鸠摩智是否杀害马副帮主的真凶,此事还有待考证,大家还请稍安勿躁,马副帮主的血仇不共戴天,他日查出真凶,乔某必定身先士卒,手刃此人,以祭马副帮主在天之灵!”

人群中忽低低响起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

乔峰眉头蹙起,喝道:“哪个无胆鼠辈,只敢躲在人后说人是非?”

当中一个中年乞丐从后面拨开人群,大步迈了出来,冷笑道:“丐帮扬州分舵舵主张全祥在此!”

这张全祥身后约有数十人,目光皆炯炯与乔峰相对,乔峰心下疑惑,又听张全祥言辞不善,当下便道:“张全祥,你本是扬州分舵一名七袋弟子,何故自称舵主?”他忽而抬高音量,怒道:“莫不是你把你们方舵主杀害了,而后自封舵主!”

张全祥哼了一声道:“方舵主好好的在那里,只是由我暂代扬州分舵事务。”他将目光向乔峰身后投去,接着说道:“此事四位长老也俱都是知道的。”

乔峰微微侧目向后看去,丐帮四大长老俱都肃目而立,面色凝重,却并未出声,显是默认张全祥所说。他暗自心惊,约摸知道帮中必定出了重大事故,眼下情形,竟像是帮众图谋变乱!

张全祥这名字于段誉而言十分陌生,所以他起初并未瞧出这人究竟是何种来路,这时见他对乔峰针锋相对,才渐渐明白过来,原著中杏子林谋反一事已经在眼前发生。张全祥会是谁的人?全冠清吗?他和白世镜却都没有在场……

乔峰长叹一声,回身道:“四位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长老垂首默然,似乎都等着旁人先开口说话,乔峰微微一笑道:“丐帮自我以下,人人以义气为重……”话到这里,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纵出寻丈,旁人便是向前纵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度更无这等阔大。他这两步一退,离张全祥已不过三尺,更不转身,左手反过扣出,右手擒拿,正好抓中了他xiōng口的“中庭”和“鸠尾”两穴。

张全祥的功夫在丐帮中也算上乘,若不然也不会年过而立便已是七袋弟子,岂不知一招也无法还手,便被扣住。乔峰手上运气,内力从他两处穴道中透将进去,循着经脉,直奔他膝关节,他膝间酸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诸帮众无不失色,人人骇惶,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乔峰察言辨色,料知此次叛乱,主谋并未在场,眼下只张全祥似是叛众骨干,若不将他一举制住,祸乱非小,纵然平服叛徒,但一场自相残杀势所难免,争斗一起,那便难以收拾。因此故意转身向四长老问话,乘着张全祥绝不防备之时,倒退扣他经脉。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似乎行若无事,其实是出尽他生平所学。要是这反手一扣,部位稍有半寸之差,虽能制住张全祥,却不能以内力冲激他膝关节中穴道,和他同谋之人说不定便会出手相救,争斗仍不可免。这么迫得他下跪,旁人都道张全祥乃是自行投降,自是谁都不敢再有异动。

乔峰转过身来,左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说道:“你既已知错,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却决不可免,慢慢再行议处不迟。”右肘轻挺,已撞中了他的哑穴。

乔峰心知张全祥既敢叛乱,必定xiōng中准备了诸多惑众之言,若有说话之机,煽动帮众,祸患难泯,此刻危机四伏,非得从权以断然手段处置不可。他使张全祥垂首而跪,大声道:“其余弟子各人就地坐下,不得擅自起立。”众人唯唯诺诺席地坐下。

乔峰只几招内便制住了叛众,拳脚之利落,xiōng中之丘壑,无不令混迹人群中的段誉心生折服。金庸笔下英豪,乔峰任第二,谁敢称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近两月什么的,解释显得很苍白。

总之就是生理心理双重低谷。摊手……

总之就是恢复更新啦。话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坑品还是有保证的。(不要打脸……tot)

38杏子林中(二)

乔峰虽面上一丝不露,心下却着实担忧,杏子林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余人等俱都有可能是参与yīn谋的同党,只须其中有人一声传呼,群情汹涌之下发作起来,可十分难以应付。*非常文学*他四顾众人,只见各人神色均甚尴尬,有的强作镇定,有的惶惑无主,有的却是跃跃欲试,颇有铤而走险之意。四周二百余人,谁也不说一句话,但只要有谁说出一句话来,显然变乱立生。

此刻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

段誉留心查看诸人,四位长老始终雷打不动的神情,只站在一旁一语不发,倒是那位无锡分舵舵主抓耳挠腮,不停的张望,似乎十分着急的样子。

乔峰自然也注意到了,却只做不知。王语嫣无意间撞到了丐帮中巨变,此时只靠在一旁大树边,单手按在xiōng前,显是心中惊惧犹甚。

乔峰心下转了几念,说道:“姑娘,乔某管教不严,丐帮中的家务事让姑娘见笑了。”

王语嫣微微垂首,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一双明眸落在乔峰脸上,片刻才应道:“乔帮主言重。”

乔峰微笑道:“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我命人送你回去。”

王语嫣正待开口,忽听林外一阵马蹄疾驰声,众人目光俱都转了过去,更有甚者如无锡分舵主一般竟是面露喜色,翘首以望,她也只得随着看过去。

此时暮色四合,全凭旁边几个丐帮弟子手擎火把照明,微弱火光下,约摸十几匹骏马驰进林中,便听得林边几个弟子的呼声:“全长老!”

段誉心底猛然一沉,下意识向乔峰望去,昏黄火光下,乔峰并无动作,只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不知为何,段誉竟觉得他周身透出几许悲凉。

是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吗?段誉揪心的想到,世上最悲情的,总是英雄。

这时,始终倚靠在树旁的王语嫣忽然喜悦唤道:“表哥!”

这一声顿时使段誉大吃一惊,他目瞪口呆的朝着王语嫣的目光所及望去,那十余匹骏马中的三匹之上,赫然便是慕容复,还有慕容家的家臣,包不同与风波恶。

慕容复翻身下马,王语嫣已疾奔几步至马前,兄妹二人对视片刻,王语嫣嘤嘤哭泣道:“表哥……”

慕容复道:“表妹怎么会在此地?”

久未出声的吴长老问道:“这位姑娘竟是慕容公子的家人吗?”

慕容复点头道:“不错,这是在下的表妹,只不知为何会在这里?”

吴长老回头看看其余四位长老,面露尴尬,只简略将事情解释一番。//包不同与风波恶忙将王语嫣护到一旁。

全冠清的出现,在段誉的意料之中,但慕容复出现在这里,就有些不大寻常了。他眼也不眨的把刚来的这些人挨个扫视了一遍,意外的发现并没有白世镜,看着装也只是几名乞丐而已。

这边乔峰见众人与慕容复寒暄,却并无人问起他缘何会来杏子林,心下便已了然,只怕慕容复到此也是此事预谋中的一节。他向慕容复微微颔首致意,只朝着全冠清问道:“全长老,白长老哪里去了?”

全冠清趋步上前,答道:“我并没有见到白长老。”

乔峰道:“方才扬州分舵七袋弟子张全祥作乱犯上,已被我拿下,只等执法长老前来惩戒。”他忽厉声问道:“全冠清,你初任洛阳分舵舵主,不安守洛阳,到此地为何!”

全冠清避而不答,却说道:“乔帮主,我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

乔峰只定定瞧着前方,全冠清抿了抿唇,侧身道:“请徐长老!”

丐帮众人闻言纷纷站直身子,就连乔峰也不由得向前迈了一大步。段誉也转头去看那人时,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鹑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

徐长地,于丐帮中辈分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已故前任帮主汪剑通活着的时候都要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这个人物在原著中的使命只有一项,就是到杏子林中揭发乔峰的身世。

徐长老下马后,只站在当地下并不向前,乔峰犹疑片刻,方道:“徐长老安好!何事大驾光临?”

段誉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看来乔峰便要从今日起堕入万劫,凭谁都无力回天了。

徐长老抬手捻须,半晌才道:“今日小辈们邀我前来,只是为了做个见证罢了。”他抬眸注视乔峰片刻,忽指名道姓的唤道:“吴长风。”

吴长风正是四大长老之意吴长老的名讳,他听到这一声,周身一震,目光投向乔峰,见乔峰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他,不由得眉目间涌上痛惜,咬咬牙道:“乔帮主,我们大伙儿商量了,要废去你的帮主之位。这件大事,宋奚陈吴四长老都是参与的。我们怕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不允,是以设法将他们囚禁起来。这是为了本帮的大业着想,不得不冒险而为。然我们也知论功夫十个吴长风也抵不上乔帮主你一人,如今……如今……吴长风在丐帮三十年,谁都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说着当的一声,将鬼头刀远远掷了开去,双臂抱在xiōng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

这几句话,所有参与密谋之人,心中无不明白,可就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吴长风却第一个直言无隐。然他话中虽说要废帮主,言谈举止竟似求死一般,诸帮众自是人人震动,早有几人心中动摇起来,跟着宋奚二长老也抛下兵刃,摆出一副束手就缚的模样。

陈长老脸色极是难看,喃喃的道:“懦夫,懦夫!群起一战,未必便输,可是谁都怕了乔峰。”

他这话确是不错,当张全祥被制服之初,参与密谋之人如果立时发难,乔峰难免寡不敌众。然而乔峰在众人前面这么一站,凛然生威,竟是谁也不敢抢出动手,以致良机坐失。如今全冠清带着慕容复一道前来,显然便是为了以南慕容来反制北乔峰,可宋奚吴三长老竟在此时撒手不干……

慕容复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切,心底也是有他的算盘。他的确是被全冠清邀来助阵,但若只比功夫,他自然晓得自己与乔峰交手,只怕半点便宜占不到,反而还要折了慕容家的面子。丐帮内讧之事,可大可小,他要的就是在这乱中聊获渔翁之利罢了。如今情形还不明朗,何况本在图谋反叛的这些人如今竟似反悔,他还没看出究竟该出手帮哪边,如今也只得做个甩手掌柜,暂且先旁观一番。

段誉心中也深知慕容复随全冠清来这里,也必定不是什么好意,可自他到来之后,除与王语嫣交谈几句,与四大长老略微寒暄后,便始终置身在人后不起眼之处,丝毫没有要搅入这潭浑水中的意思,竟像只是为了救助王语嫣而来一般。自徐长老出现,这往后的事应该与原著就没有很大的差别,只是还要看看慕容复会有什么举动,防着点才好。

慕容复忽觉丐帮众人中似乎有异,竟像有人在时刻注视他一般,可他状若无意的回头去看时,也只能自明暗火光下瞧见一群花子。如此他也只当自己多心,不再留意。

其后就与原著中情节无二,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氏五虎并智光和尚先后到来,不消一个时辰,三十年前雁门关外的血案平铺在了众人眼前。

其时大宋与契丹结怨已深,丐帮一向是中原武林抵抗外胡的中坚力量,对契丹的仇恨更为深刻。听智光和尚等人讲述当年中原群豪阻击契丹武士的旧事,竟是听得众人热血沸腾,纷纷喝彩叫好,直至后来讲到那被围攻的契丹武士之威猛时,众人的纷乱才渐渐止息。

智光和尚道:“我眼看众兄弟惨死,哀痛之下,提起那个契丹婴儿,便想将他往山石上一摔,撞死了他。正要脱手掷出,只听得他又大声啼哭,我向他瞧去,只见他一张小脸胀得通红,两支漆黑光亮的大眼正也在向我瞧着。我这眼若是不瞧,一把摔死了他,那便万事全休。但我一看到他可爱的脸庞,说什么也下不了这毒手,心想,欺侮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那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群丐中有人插口道:“智光大师,辽狗杀我汉人同胞,不计其数。我亲眼见到辽狗手持长矛,将我汉人的婴儿活生生的挑在矛头,骑马游街,跃武扬威。他们刹得,咱们为什么杀不得?”

智光大师叹道:“话是不错,但常言道,侧隐之心,人皆有之。这一日我见到这许多人惨死,实不能再下手杀这婴儿。你们说我做错了也好,说我心肠太软也好,我终究留下了这婴儿的性命。“

“带头大哥、汪帮主,和我三人因对雁门关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方丈说明经过、又向死难诸兄弟的家人报知噩耗之外,并没向旁人提起,那契丹婴孩也就寄养在少室山下的农家,事过之后,如何处置这个婴儿,倒是颇为棘手。我们对不起他的父母,自不能再伤他性命。但说要将他抚养长大,契丹人是我们死仇,我们三人心中都想到了‘养虎贻患’四字。后来带头大哥拿了一百两银子,交给那农家,请它们养育这婴儿,要那农人夫妇自认是这契丹婴儿的父母,那婴儿长成之后,也决不可让他得知领养之事。那对农家夫妇本无子息,欢天喜地的答应了。他们丝毫不知这婴儿是契丹骨血,我们将孩子带去少室山之前,早在路上给他换过了汉儿的衣衫。大宋百姓恨契丹人入骨,如见孩子穿着契丹装束,定会加害于他……”

说到这里,智光大师忽停下,定定瞧着乔峰,眉头深锁,极是为难。

久作壁上观的全冠清开口道:“大师,那少室山下的农人,他姓甚名谁?”

智光微微启唇,却又不开口。

全冠清道:“乔帮主,你应已猜到了。”

乔峰僵立在一边,忽阖上双目,颤声道:“大师,那农人姓什么?”

智光轻叹一声,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隐瞒。那农人姓乔,名字叫作三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存稿箱~

39杏子林中(三)

智光和尚讲述旧事直到末尾时,在场许多本不明就里之人也已经隐约猜到那小婴儿的身份。但最终确实如此,人群中仍是发出几声惋惜喟叹。

乔峰如遭雷击一般,耳边只听得智光和尚续道:“我之所知,至此为止。你出任丐帮帮主之后,我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你行侠仗义,造福于民,处事公允,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我私下自是代你喜欢。又听说你数度坏了契丹人的奸谋,杀过好几个契丹的英雄人物,那么我们先前‘养虎贻患’’的顾忌,便成了杞人之忧。这件事原可永不提起,却不知何人去抖了出来?这于丐帮与乔帮主自身,都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脸上大有悲悯之色。

全冠清当下拿出一张信笺来,说道:“这是汪帮主的手书,乔帮主,你与诸位长老应当认得出他的笔迹。”

徐长老并不知还有汪剑通的手书一事,便上前从全冠清手中拿过信笺,揭开火漆拿出信来,只见那张薄薄纸张上写道:“字谕丐帮马副帮主、传功长老、执法长老、暨诸长老: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汪剑通亲笔。”

下面注的日子是“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日”,那正是乔峰接任丐帮帮主之日。

徐长老犹豫一瞬,递给乔峰,乔峰接了过来,草草扫过几眼,呆立不语。

全冠清缓缓说道:“乔帮主休怪我们无礼。汪帮主这通手谕,原只马副帮主一人知晓,他严加收藏,从来不曾对谁说起。这几年来帮主行事光明磊落,决无丝毫通辽叛宋、助契丹而厌汉人的事情,汪帮主的遗令自是决计用不着。直到马副帮主突遭横死,我才寻到了这通遗令。本来倘若帮主能为马副帮主报了此仇,帮主的身世来历,原无揭破必要。可我思之再三,为大局着想,本想毁了这封书信,可是……”他说到这里,眼光向乔峰瞧去,说道:“一来马夫人痛切夫仇,不能让马副帮主冤沉海底,死不瞑目。二来乔帮主袒护胡人,所作所为,实已危及本帮……”

乔峰道:“我袒护胡人,此事从何说起?”

全冠清道:“方才无锡分舵已将吐蕃国师与此事的干系说与大伙听,吐蕃与契丹一般,同为胡虏夷狄。”

这般穿凿附会的欲加之罪,让段誉不由得心中大呼坑爹,难怪前面拐那么大的弯子要把杀害马大元的罪名扣在鸠摩智头上。

乔峰仰天嘘了一口长气,道:“诸位知道我是契丹后裔,是以反我,是也不是?”

四大长老脸上带些讪讪,全冠清答道:“不错。只是他们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事到临头,又生畏缩。”

群丐听了智光、徐长老等人的言语,心情也十分混乱。有些人先前已然听说他是契丹后裔,便始终将信将疑,旁的人则是此刻方知。眼见证据确凿,连乔峰自己似乎也已信了。乔峰素来于属下极有恩义,才德武功,人人钦佩,那料到他竟是契丹的子孙。辽国和大宋的仇恨纠结极深,丐帮弟子死于辽人之手的,历年来不计其数,由一个契丹人来做丐帮帮主,真是不可思议之事。但说要将他逐出丐帮,却是谁也说不出口。一时杏林中一片静寂,唯闻各人沉重的呼吸之声。

全冠清道:“其实还有一事,在下未及向诸位说明。马副帮主仙逝后,他房中曾去过盗贼。”

众人都是一惊,有人问道:“偷去了什么?伤人没有?”

全冠清道:“并没伤人,贼子用了下三滥的薰香,将马夫人熏倒了过去,翻箱倒箧的大搜一轮,偷去了十来两银子。幸好马副帮主生前慎重,先将汪老帮主这封遗书藏在极隐秘之处,才没给贼子搜去毁灭。”

这几句话再也明白不过,显是指证乔峰自己或是派人赵马大元家中盗书,他既去盗书,自是早知遗书中的内容,杀人灭口一节。可说是昭然若揭。至于他何以会知遗书内容,则或许是那位带头大侠、汪帮主、马副帮主无意中泄漏的,那也不是奇事。

忽听丐群中一人道:“小毛贼来偷盗十几两银子,那也事属寻常,只不过时机巧合而已。”

全冠清循声望去,却不知是何人说话,也不理会,只道:“初时我也这么想,但后来在那小贼进屋出屋的窗口墙脚之下,却拾到了一件物事,原来是那小毛贼匆忙来去之际掉下的,这件物事被我一见,方知这件事非同小可。”

徐长老道:“那是什么物事?为什么非同小可?”

全冠清从随从弟子手中接过一条□寸长的物事,递向徐长老,众人向徐长老看去,只见他将那物事展了开来,原来是一柄折扇。徐长老沉着声音,念着扇面上的一首诗道:

朔雪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徐长老翻过扇子,叹了口长气,喃喃的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汪帮主啊汪帮主,你这件事可大大的做错了。”

众人尚自不明,全冠清向乔峰道:“乔帮主,你可认得这把折扇?”

乔峰沉声道:“这折扇是我二十五岁生辰时恩师所赠。”

一时众人哗然。

方才人群中说话那声音又道:“一把扇子能有什么稀奇?东西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全冠清微微有些恼意,却笑着说道:“不知是哪个分舵的兄弟,可否出来说话?”

那声音也笑着说道:“我可是攀不起你这样的大哥。”

乔峰这时听出一丝熟悉来,诧异的看向声源处,只见一旁数十名小乞丐中,一只虽沾了泥污却还能瞧出白皙肤质的手从后面拨开前面人群,露出段誉的脸来。

他为混入丐群不被察觉,把自己周身上下都弄得泥泞不堪,全冠清并未认出他来,只说道:“若并非丐帮弟子,那便是奸细了?说!何人派你来的?”

段誉疾走几步到乔峰身前,向他粲然一笑,而后才转身向全冠清道:“全长老,我有个迷团要问问你。”

全冠清这时才隐约瞧出他的身份,顿时脸色有些难看,硬着声音道:“什么事?”

段誉道:“我刚才在人群中看见你拿出的那封汪老帮主的遗书,信封上面好像有火漆封口,刚才是徐长老亲手把那层火漆给揭开的,就是说在那之前,除了汪老帮主和马副帮主之外,根本没人知道那信里写的是什么,是不是?”

全冠清道:“没错。”

段誉说道:“全长老没有拆开过那封书信就知道汪老帮主信里说什么,还真是未卜先知啊。”

全冠清脸上一僵,说道:“此事牵连旁人,恕在下难以奉告。须知纸包不住火,任你再隐秘之事,终究会天下知闻。”

段誉本来就是为了胡搅蛮缠,也不跟他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忽然抬手指了指慕容复,说道:“慕容公子是跟全长老一起来的?”

全冠清不知他想做什么,敷衍着点点头。

段誉哈哈一笑道:“我依稀记得刚才全长老说,吐蕃大和尚和契丹人一般是胡虏夷狄,对不对?可是全长老好像并不知道,‘慕容’两个字,就是胡姓,慕容一家是鲜卑族的后裔,你和胡人这样亲近……嗬嗬。”

全冠清前面穿凿附会硬把鸠摩智和乔峰的身世拉扯在一起说事时,在场便有些明事理的人心下有些不虞,这时听这小乞丐打扮的少年三两句话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人群中不由得爆发几处笑声。

慕容复抱臂站在一旁,面上笑容不改,心下十分不快。他来掺和丐帮这摊浑水之事,他本就不打算叫段誉知晓,如今段誉非但莫名出现在此地,且还拿他慕容家的族类来说顽话。中原武林中人本就看重这些,所以慕容家一向不提此事,只想将自家并非汉人之事淡化淡化再淡化,哪想到段誉不消三句话便把这事抖个底朝天。

全冠清被段誉几句话撩拨的心下火起,虽然意难平,但也知今日之事重大,索性不再理会段誉。

乔峰低声道:“贤弟,”段誉回头瞧他,乔峰扯出一丝笑容,“你莫要再替为兄说话了。”段誉心有不甘的扫了几眼对面的全冠清,暗道,反正你这反派龙套没什么好下场,以后再慢慢收拾你。

乔峰按住段誉肩膀,向前迈了一大步,将段誉挡在身后,向众人说道:“乔某身世来历,惭愧得紧,我自己未能确知。但既有这许多前辈指证,乔某须当尽力查明真相。这丐帮帮主的职份,自当退位让贤。”说着伸手到右裤脚外侧的一只长袋之中,抽了一条晶莹碧绿的竹仗出来,正是丐帮帮主的信和的打狗棒,双手持了,高高举起,说道:“此棒承汪帮主相授,乔某执掌丐帮,虽无建树,差幸亦无大过。今日退位,那一位英贤愿意肩负此职,请来领受此棒。”

丐帮历代相传的规矩,新帮主就任,例须由原来帮主以打狗棒相授,在授棒之前,先传授打狗棒法。就算旧帮主突然逝世,但继承之人早已预立,打狗棒法亦已传授,因此帮主之位向来并无纷争。乔峰方当英年,预计总要二十年后,方在帮中选择少年英侠,传授打狗棒法。这时群丐见他手持竹仗,气概轩昂的当众站立,有谁敢出来承受此棒?

慕容复忽然开口道:“乔帮主且慢。”他这称呼,无异于在表明态度,一时令在场许多人心内动摇起来。

徐长老问道:“慕容公子有何话说?”

慕容复道:“我瞧着乔帮主并不像契丹人,不可因这三十年前的旧事便妄下定论。契丹人穷凶极恶,残暴狠毒,乔帮主却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好汉。”

全冠清接话道:“乔帮主才略过人,英雄了得,谁不佩服?然而咱们都是大宋百姓,岂能听从一个契丹人的号令?乔峰的本事越大,大伙儿越是危险。”

吴长风忽怒骂道:“放屁,放屁,放你娘的狗屁!我瞧你模样,倒有九分像是契丹人。”他过去便瞧不惯全冠清的为人,今次在他煽动下做了这种逆反的事情,心下早已悔恨不已,这时自然是横看竖看都觉得全冠清是个歹人。

慕容复道:“诸位且莫要自己乱了阵脚,乔帮主究竟是不是契丹人,这事还有待考证。不过既然诸位已存了疑虑,在下不才,有个建议,说与诸位听听,若是行得通,那是在下能为丐帮做些事的福分,若是行不通,也不过听在下动动唇舌罢了。”

南慕容在江湖上终究还是有些地位,加上在场之人能与乔峰齐名的,也只有慕容复一人。当下几位长老便道:“慕容公子请讲。”

慕容复道:“乔帮主身世未明,这帮主一职,实在不适宜继续担当下去。丐帮镇帮之宝的打狗棒,不如就由几位长老暂时共同保管,连带帮中事务,也由几位暂代。日后乔帮主查明身世,重获清白时,再由几位转手于他。”

他这番话极为得体,丐众们纷纷点头认可,徐长老道:“慕容公子所言甚是。”

段誉在心里把慕容复的祖宗十八辈挨个问候了遍,真真是笑里藏刀,小人中的小人。不期然目光与慕容复对上,慕容复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登时吓得他把头垂了下去。

吴长风是个直肠子,忙问道:“若是……若是……乔帮主的身世……”

乔峰朗声道:“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

徐长老插口道:“帮主,你切莫灰心……”

乔峰摇头道:“我不是灰心。别的事或有yīn谋诬陷,但我恩师汪帮主的笔迹,别人无论如何假造不来。”他提高声音,说道:“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威名赫赫,武林中谁不敬仰?若是自相残杀,岂不教旁人笑歪了嘴巴?乔某临去时有一言奉告,倘若有谁以一拳一脚加于本帮兄弟身上,便是本帮莫大的罪人。”

群丐本来均以义气为重,听了他这几句话,都是暗自惭愧。

乔峰道:“马副帮主到底是谁所害,是谁偷了我这折扇,去陷害于乔某,终究会查个水落石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乔某是汉人也好,是契丹人也好,有生之年,决不伤一条汉人的性命,若违此誓,有如此刀。”说着伸出左手,凌空向旁边一抓,旁边那手拿钢刀的弟子只觉手指一松,单刀竟被乔峰夺了过去。乔峰右手的拇指扳住中指,往刀背上弹去,当的一声响,那单刀断成两截,刀头飞开数尺,刀柄仍拿在他手中。他向那弟子说道:“得罪!”扔下刀柄,便扬长去了。

段誉急忙拔脚跟上,只听身后几声大呼“帮主别走!”,又见前面乔峰身形微动,继而耳边风掠过。

众人忽听得呼的一声响,半空中一根竹棒掷了下来,正是乔峰反手将打狗棒飞送而至。

徐长老伸手去接,右手刚拿到竹棒,突觉自手掌以至手臂、自手臂以至全身,如中雷电轰击般的一震。他急忙放手,那竹棒一掷而至的余劲不衰,直挺挺的插在地下泥中。

群丐齐声惊呼,瞧着这根“见棒如见帮主”的本帮重器,心中都是思虑千万。

朝阳初升,一缕缕金光从杏子树枝叶间透进来,照着“打狗棒”,发出碧油的光泽。

作者有话要说:

杏子林这段占的篇幅有些过长,但是我总觉得草草掠过,有些不负责任的赶脚

下一章会开始侧重感情戏了

40开解兄长

乔峰弃了打狗棒,便头也不回的离了杏子林,段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丐帮许多弟子心中对乔峰仍有尊崇,但见乔峰去意已绝,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王语嫣虽是初次见到乔峰,但也深为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只是顷刻间这位豪侠便落得这般境遇,心底难免有些为他怅然,包不同与风波恶亦是心底万般惋惜。就连慕容复的眼中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惺惺相惜来,他见段誉跟在乔峰身后离开,心中有些不悦,当着杏子林中的群丐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段誉此时怕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他这落魄大哥,他便也只好暗地里咬了咬牙,心道稍后再设法去把这小世子捉回来便是。

这时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大事,乔峰此去只怕便是要去寻那智光和尚口中所说的“带头大哥”,若是被他找到那个人,必定是要手刃杀父弑母的罪魁祸首。智光和尚方才不愿把那人的身份告知众人,想来此人必定是武林中的名宿,三十年前便成名的前辈中,至今还在世的也没有几个,且俱都是德高望重身居高位,要是乔峰当真为报仇而痛下杀手,中原武林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乱世中要成大事,比太平盛世要容易得多。

王语嫣心底暗暗为乔峰喟叹片刻,便想早些离开这座林子,正待向她表哥开口时,却见那人脸上一丝若有似无的诡谲笑容,顿时心下一冷,她对慕容复的复国之梦再清楚不过,只转瞬间便想到慕容复定是又想借这丐帮内乱的机会混水摸鱼。她低声唤道:“表哥。”

慕容复唇角轻挑,一副温煦笑脸道:“表妹可是受了些惊吓,稍安勿躁。”他拱起手来朝着丐帮几位长老揖了揖道:“在下有幸蒙几位看得起,邀我前来替贵帮做这个见证,如今尘埃稍定,虽在下还有心替几位分忧,但我这表妹年幼体弱,又从未见过这般阵势,受了点惊吓,如今天色已晚,恐舅母担心,在下还是先行告辞,送表妹归家。”

宋长老忙道:“慕容公子太客气,丐帮这等家丑被慕容公子瞧见,真是……令表妹被我帮弟子请回来这事,完全是误会,还请公子万万谅解。”

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说些客套告别之辞,慕容复一行四人便上马告辞离去。

余下丐帮众人,竟一时静默无语,过了半晌,徐长老才道:“帮中遭此大变,诸位还需打起精神……”

一匹马忽从林外疾奔而来,马上一名乞丐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险些摔倒在地,却又什么都顾不得,几步来到诸位长老面前,却忽的停下脚步,环视一圈,茫然道:“乔帮主在哪里?”

徐长老板起脸来道:“何事这般慌张?”

那乞丐见是徐长老,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团道:“西夏紧急军情!”

段誉跟在乔峰身后默默无语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路行来路上皆是郁郁桑树,月光下斑驳树影,乔峰的背影显得愈发孤寂苍凉。

段誉本不欲说话去打扰他的思绪,但这时又觉得气氛有些太过压抑,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乔峰蓦地停下脚步,听得他长舒了口气,反问道:“你要跟去往哪里?”

段誉理所当然的答道:“大哥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啊。”

乔峰缓缓转过身来,段誉这才瞧见他双目通红却并没有泪滴,显是心中伤痛非常,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的说道:“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

乔峰道:“我若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跟我去吗?”

段誉听他这话有些幼稚,便有点想笑,可乔峰的表情偏又十分认真,只得也认真起来答道:“那是自然了。”

乔峰冷笑一声道:“我可是契丹人,我可是契丹人!”

段誉见他当真为这身份的忽然转换而有些钻牛角尖,有点无奈道:“我还是白族的呢,不是汉人了不起啊!”

乔峰一噎,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段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故作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难道看你是不是汉人来断定的吗?”

乔峰道:“我知道契丹人中也有好人,汉人中也有坏人。”

段誉正绞尽脑汁打着腹稿想要说服他,这时听他这样说,顿时一喜道:“你什么都明白嘛!那还这么难过干什么?”

乔峰垂眸,半晌才道:“方才在那林中,汪老帮主那封遗书中,你知道写了什么吗?”

段誉对那遗书内容模糊记得大概,具体说些什么却记不真切,便摇摇头。

乔峰鼻翼微微翕动,露出些伤痛神情来,说道:“恩师说‘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信下所署日期便是我接任丐帮帮主那天的日子。”

“恩师一直待我有如慈父,教诲固严,爱己亦切,哪知道便在我接任丐帮帮主之日,却暗中写下了这通遗令。我这三十余年来,究竟是……究竟有没有得到过身边之人一分真心?”

段誉这才明白过来,乔峰并未是因为自己是契丹人而伤心。他是契丹人,因而包括汪剑通在内的所有人对他始终心怀忌惮,这才是令他真正伤心的地方。

从小便当做慈父般看待的恩师,居然时刻都在准备的诛杀他,的确是太令人寒心了。

段誉想了想,说道:“大哥,汪老帮主待你好不好?”

乔峰道:“恩师待我自然是好的。”

段誉道:“汪老帮主一直到逝世都没有把这信给出了马副帮主之外的第二个人看,而且马副帮主也把那信收的极为特别隐秘,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他出事,这封信恐怕永远也见不了天日。宋人对契丹人的忌惮,你也是很清楚的,他写那样一封信,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我相信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乔峰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他,他接着说道:“换做是你,有一个人你一直很想杀了他,你会传授他武功,教他做人做事,还把丐帮帮主的位子传给他吗?”

乔峰喃喃道:“除非我疯了。”

段誉不禁笑道:“汪老帮主是真心待你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责任必须要尽到啊。”

乔峰xiōng口积压的闷气一时间豁然开朗,大笑一声道:“恩师没疯,我却疯了,居然怀疑恩师待我的恩情!”

段誉见他想通,自然也开心非常,站在一旁陪着他笑起来。

乔峰这时心绪渐渐稳定下来,见段誉浑身脏兮兮的站在一旁傻笑,有些好笑的说道:“怪大哥自己钻了牛角尖,还累你这大半夜的随我在这荒郊野外乱走一通。”

段誉无谓的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跟着去呢,这有什么?”

乔峰稍稍愣住,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天塌下来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明日事明日再说,你这花猫脸似的世子爷太不成体统了!”他侧耳听了片刻道:“东北方有溪水声,咱们先过去那里,叫你先把这小花猫的脸洗洗干净。”

这二人的内力都是极为深厚,只一会便到了那溪水所在的地方,却见竟是一座大碾坊,小溪的溪水推动木轮,正在碾米。

段誉于后世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有些好奇的看着那木轮被溪水推动的关节,一边暗自赞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无穷智慧。

乔峰只当大理并没有这种北方寻常见的水车,只道:“这里既然正在碾米,碾坊里必有人在,这时也不知是何时辰了?”

段誉更加不可能知道,摇头道:“既然这里有人,不如就在这借宿一晚上,大哥你想回家也好,想去找人也好,都等天亮了再说,好不好?”

乔峰这时心底已经打算好天亮后先把段誉送回到无锡城中,然后便自己回家去见乔三槐夫妇,现在听段誉说破他心中打算,只一笑道:“如此甚好。”

两人跨进碾坊的门去,只见舂米的石杵提上落下,不断打着石臼中的米谷,却不见有人。段誉大声道:“有没有人在?”

忽听得屋角稻草堆中两人齐叫:“啊哟!”却站起两个人来,一男一女,都是十八/九岁的农家青年。两人衣衫不整,头发上沾满了稻草,脸上红红的,神色十分尴尬忸怩。原来两人是一对爱侣,那农女在此照料碾米,那小伙子便来跟她亲热,觉得夜晚不会有人来这里,当真是肆无忌惮,连段誉和乔峰在外边说了半天话也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以前我说过此文cp慢热?

40开解兄长

乔峰弃了打狗棒,便头也不回的离了杏子林,段誉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丐帮许多弟子心中对乔峰仍有尊崇,但见乔峰去意已绝,也只好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王语嫣虽是初次见到乔峰,但也深为他的英雄气概所折服,只是顷刻间这位豪侠便落得这般境遇,心底难免有些为他怅然,包不同与风波恶亦是心底万般惋惜。就连慕容复的眼中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惺惺相惜来,他见段誉跟在乔峰身后离开,心中有些不悦,当着杏子林中的群丐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段誉此时怕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着他这落魄大哥,他便也只好暗地里咬了咬牙,心道稍后再设法去把这小世子捉回来便是。

这时他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大事,乔峰此去只怕便是要去寻那智光和尚口中所说的“带头大哥”,若是被他找到那个人,必定是要手刃杀父弑母的罪魁祸首。智光和尚方才不愿把那人的身份告知众人,想来此人必定是武林中的名宿,三十年前便成名的前辈中,至今还在世的也没有几个,且俱都是德高望重身居高位,要是乔峰当真为报仇而痛下杀手,中原武林必定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乱世中要成大事,比太平盛世要容易得多。

王语嫣心底暗暗为乔峰喟叹片刻,便想早些离开这座林子,正待向她表哥开口时,却见那人脸上一丝若有似无的诡谲笑容,顿时心下一冷,她对慕容复的复国之梦再清楚不过,只转瞬间便想到慕容复定是又想借这丐帮内乱的机会混水摸鱼。她低声唤道:“表哥。”

慕容复唇角轻挑,一副温煦笑脸道:“表妹可是受了些惊吓,稍安勿躁。”他拱起手来朝着丐帮几位长老揖了揖道:“在下有幸蒙几位看得起,邀我前来替贵帮做这个见证,如今尘埃稍定,虽在下还有心替几位分忧,但我这表妹年幼体弱,又从未见过这般阵势,受了点惊吓,如今天色已晚,恐舅母担心,在下还是先行告辞,送表妹归家。”

宋长老忙道:“慕容公子太客气,丐帮这等家丑被慕容公子瞧见,真是……令表妹被我帮弟子请回来这事,完全是误会,还请公子万万谅解。”

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说些客套告别之辞,慕容复一行四人便上马告辞离去。

余下丐帮众人,竟一时静默无语,过了半晌,徐长老才道:“帮中遭此大变,诸位还需打起精神……”

一匹马忽从林外疾奔而来,马上一名乞丐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险些摔倒在地,却又什么都顾不得,几步来到诸位长老面前,却忽的停下脚步,环视一圈,茫然道:“乔帮主在哪里?”

徐长老板起脸来道:“何事这般慌张?”

那乞丐见是徐长老,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团道:“西夏紧急军情!”

段誉跟在乔峰身后默默无语的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路行来路上皆是郁郁桑树,月光下斑驳树影,乔峰的背影显得愈发孤寂苍凉。

段誉本不欲说话去打扰他的思绪,但这时又觉得气氛有些太过压抑,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乔峰蓦地停下脚步,听得他长舒了口气,反问道:“你要跟去往哪里?”

段誉理所当然的答道:“大哥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啊。”

乔峰缓缓转过身来,段誉这才瞧见他双目通红却并没有泪滴,显是心中伤痛非常,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的说道:“大哥,你也别太伤心了。”

乔峰道:“我若是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跟我去吗?”

段誉听他这话有些幼稚,便有点想笑,可乔峰的表情偏又十分认真,只得也认真起来答道:“那是自然了。”

乔峰冷笑一声道:“我可是契丹人,我可是契丹人!”

段誉见他当真为这身份的忽然转换而有些钻牛角尖,有点无奈道:“我还是白族的呢,不是汉人了不起啊!”

乔峰一噎,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段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故作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你是好人还是坏人,难道看你是不是汉人来断定的吗?”

乔峰道:“我知道契丹人中也有好人,汉人中也有坏人。”

段誉正绞尽脑汁打着腹稿想要说服他,这时听他这样说,顿时一喜道:“你什么都明白嘛!那还这么难过干什么?”

乔峰垂眸,半晌才道:“方才在那林中,汪老帮主那封遗书中,你知道写了什么吗?”

段誉对那遗书内容模糊记得大概,具体说些什么却记不真切,便摇摇头。

乔峰鼻翼微微翕动,露出些伤痛神情来,说道:“恩师说‘乔峰若有亲辽叛汉、助契丹而厌大宋之举者,全帮即行合力击杀,不得有误。下毒行刺,均无不可,下手者有功无罪’。信下所署日期便是我接任丐帮帮主那天的日子。”

“恩师一直待我有如慈父,教诲固严,爱己亦切,哪知道便在我接任丐帮帮主之日,却暗中写下了这通遗令。我这三十余年来,究竟是……究竟有没有得到过身边之人一分真心?”

段誉这才明白过来,乔峰并未是因为自己是契丹人而伤心。他是契丹人,因而包括汪剑通在内的所有人对他始终心怀忌惮,这才是令他真正伤心的地方。

从小便当做慈父般看待的恩师,居然时刻都在准备的诛杀他,的确是太令人寒心了。

段誉想了想,说道:“大哥,汪老帮主待你好不好?”

乔峰道:“恩师待我自然是好的。”

段誉道:“汪老帮主一直到逝世都没有把这信给出了马副帮主之外的第二个人看,而且马副帮主也把那信收的极为特别隐秘,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他出事,这封信恐怕永远也见不了天日。宋人对契丹人的忌惮,你也是很清楚的,他写那样一封信,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我相信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

乔峰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他,他接着说道:“换做是你,有一个人你一直很想杀了他,你会传授他武功,教他做人做事,还把丐帮帮主的位子传给他吗?”

乔峰喃喃道:“除非我疯了。”

段誉不禁笑道:“汪老帮主是真心待你好,可是他也有自己的责任必须要尽到啊。”

乔峰xiōng口积压的闷气一时间豁然开朗,大笑一声道:“恩师没疯,我却疯了,居然怀疑恩师待我的恩情!”

段誉见他想通,自然也开心非常,站在一旁陪着他笑起来。

乔峰这时心绪渐渐稳定下来,见段誉浑身脏兮兮的站在一旁傻笑,有些好笑的说道:“怪大哥自己钻了牛角尖,还累你这大半夜的随我在这荒郊野外乱走一通。”

段誉无谓的笑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大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跟着去呢,这有什么?”

乔峰稍稍愣住,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天塌下来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明日事明日再说,你这花猫脸似的世子爷太不成体统了!”他侧耳听了片刻道:“东北方有溪水声,咱们先过去那里,叫你先把这小花猫的脸洗洗干净。”

这二人的内力都是极为深厚,只一会便到了那溪水所在的地方,却见竟是一座大碾坊,小溪的溪水推动木轮,正在碾米。

段誉于后世中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有些好奇的看着那木轮被溪水推动的关节,一边暗自赞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无穷智慧。

乔峰只当大理并没有这种北方寻常见的水车,只道:“这里既然正在碾米,碾坊里必有人在,这时也不知是何时辰了?”

段誉更加不可能知道,摇头道:“既然这里有人,不如就在这借宿一晚上,大哥你想回家也好,想去找人也好,都等天亮了再说,好不好?”

乔峰这时心底已经打算好天亮后先把段誉送回到无锡城中,然后便自己回家去见乔三槐夫妇,现在听段誉说破他心中打算,只一笑道:“如此甚好。”

两人跨进碾坊的门去,只见舂米的石杵提上落下,不断打着石臼中的米谷,却不见有人。段誉大声道:“有没有人在?”

忽听得屋角稻草堆中两人齐叫:“啊哟!”却站起两个人来,一男一女,都是十八/九岁的农家青年。两人衣衫不整,头发上沾满了稻草,脸上红红的,神色十分尴尬忸怩。原来两人是一对爱侣,那农女在此照料碾米,那小伙子便来跟她亲热,觉得夜晚不会有人来这里,当真是肆无忌惮,连段誉和乔峰在外边说了半天话也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貌似以前我说过此文cp慢热?

41碾坊血案案

段誉倒是并没怎样,乔峰却已先觉得不好意思忙道:叨扰叨扰我们只是路过歇歇脚

那女孩早就羞窘的把脸背向墙里去了男青年仔细打量了打量乔段二人见不似歹人也放下心来,道:只是她家要舂米才在这里的,两位要歇脚只管进来自便吧

乔峰犹自有些尴尬,段誉跨步进去,左右瞧瞧,问道:大哥贵姓

男青年道:我……我贵姓金,排行老二

不过几句你来我往段誉和这金二哥便熟络了起来金二哥叫那农女去把木盆和布巾拿来,段誉自到溪边去把抹得脏兮兮的脸洗干净

乔峰生的魁梧面目又硬朗些金二哥和那农女都不敢和他搭话拿着眼睛偷偷瞧他

段誉端着木盆回转进来金二哥只觉眼睛一亮方才泥污不堪的小叫花子居然还是翩翩美少年

段誉笑嘻嘻的摸摸肚皮说道:金二哥我和我大哥急着赶路晚饭都没来得及吃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剩饭剩菜的

金二哥忙看向那农女问道:可还有吗

农女道:剩饭剩菜没有了后头有间小厨房可以生火造饭的里面有米也有柴

段誉还想央求那农女去做饭乔峰已开口道:多谢两位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递过去道:终是要费些柴米这些权当资费

金二哥和农女都不敢接段誉笑道:金二哥就接着吧他二人才千恩万谢的接了

乔峰慢慢生火看着青色火苗燃了起来手脚利落的把米下了锅说道:这里只有些米等下将就着喝些粥暖暖胃吧

段誉蹲在一旁瞧着笑道:大哥还真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乔峰也笑了道:胡说些什么我这些年风餐露宿的日子过得多了丐帮弟子哪儿能饿着自己他眼睛忽的一黯不再说下去

段誉知道此时劝解也无甚大益处乔峰今天所遭受的心灵重创只有时间才能慢慢抚平

这时前面碾坊里忽然传来几声嘈乱段誉奇道:怎么了

乔峰侧耳一听脸色大变道:好像出事了说完足下一点便跃出门外朝碾坊里奔去段誉急忙小跑着也跟去一看究竟

乔峰闪电般的速度奔到碾坊门前却还是为时已晚那名农女正被人一拳打在xiōng口只听咔嚓闷响显是肋骨齐断她口吐鲜血当场毙命

段誉追到乔峰身后因他比乔峰个子矮些只听到一声惨呼忙探头去看见到那农女毙命的惨象她尸身几步开外躺着一具男子尸体头颅竟被劈成两半脑浆洒了一地竟是不久前还和段誉说话的金二哥

段誉xiōng口翻涌立时把头扭向一旁忍不住呕吐起来

乔峰怒火滔天二指并拢指向那两名凶徒道:哪里来的恶人竟然这样草菅人命

那二人转身过来乔峰这才发现这两人竟然身着西夏武士服饰方才打死农女的那个脸上还有五道血痕应该便是那农女所抓乔峰心中一凛怒道:西夏奸徒到我大宋国境内杀我宋民纳命来

这两人在西夏也算得上高手便也没将乔峰放在心上哪想到一交手便知遇上强敌只好硬着头皮迎战

段誉吐到胃中无物扶着门柱强站起来就见乔峰以一敌二将那两名西夏武士步步逼退眼角瞥见地下金二哥的尸身又觉喉间发痒忙将头转到一边去不敢再看里面

其中一名武士偏偏眼尖瞧见段誉心道那小孩子一定和这高手是一起的既然打他不过不如捉那小孩子来要挟无论怎样能得一条生路他趁着乔峰与他另一名同伴交手时飞身向门边扑去

段誉本来侧着头余光只觉里面一个黑影扑过来下意识脚下一滑

那西夏武士本来瞧着那小孩就在门边哪知一扑竟然扑了空定睛一瞧那小孩居然到了半丈开外

段誉也没想到居然无意中使出了凌波微步心下有些欢喜看来有些技能已经成为这身体的本能只要慢慢摸索练习以后自保就不成问题了

西夏武士并没想到其中奥妙只以为是天黑中自己没瞧清楚再度跨步扑过去一心想捉住段誉

段誉在洛阳时已得乔峰指点过调息内力之法这时便有心想要试试见那武士又朝他袭来便凝气提神向一旁闪去

西夏武士再度失手这才明白过来低喝道:你这小孩竟然会轻功也不再轻敌使出全力来追击段誉

段誉猛然看他面露凶残且来势凌厉顿时慌了手脚也忘了凝起内力转身向后逃跑西夏武士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向后一抓段誉便被他抓在手里

乔峰也已注意到外头情景忙想冲出去搭救段誉但与他缠斗那名武士也猜到了同伴的心思若是能拿外面那小孩做人质兴许两人真能脱身当下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使得乔峰竟然一时脱不了身

段誉被那武士抓住右肩拖到身前武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凶狠地说道:乖乖的不要动要不然我就把你撕成两半这武士身形高壮一双手有如铁铸段誉忍不住暗自想了想自己被撕成两半的惨象只觉得又有些想呕吐

这武士掐着段誉脖子把他拖到碾坊门口朝里大声吼道:快快住手他的同伴已被乔峰一掌击倒在地此时见状顿时大喜道:做的好

乔峰一惊收了手段誉被那人用力掐着脖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乔峰喝道:放开我义弟

那武士冷笑一声手上用力愈大段誉顿时露出更加痛苦的神情那武士道:你先让我兄弟出来

乔峰垂下手另外一名西夏武士从地下爬起跑到门边站在段誉身旁

乔峰见段誉眼睛上翻竟是有些气绝的态势忙道:我放你们走你们只需把我义弟放了我保证绝不伤害你们性命

抓着段誉的那武士道:现在不能放他万一你不讲信用怎么办

乔峰急道:那你先把手松开他快不行了

西夏人也怕段誉现在就死了便将手略松了松段誉大喘几口气脸色渐渐回转过来

西夏武士道:你站在这不要动我们的马匹就在外面等我们上了马离开之前自然会把你义弟放掉

乔峰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拖着段誉朝外退去心中不断的转着念头寻找二人的破绽伺机救回段誉

西夏武士们来到马匹前抓着段誉的那人对另一人打了个眼色那人便先翻身上了马

余下这人高声道:来带回你义弟吧说着忽从腰间抽出短刀照着段誉头顶刺去

马匹所停之处就在碾坊大门正对的空地上乔峰看着那武士手摸向腰间便暗叫不妙立时点足向外跃出然两地相距约有七八丈待他到了近前漫说那短刀已经刺进段誉头颅那武士也有足够时间上马逃离

段誉在那武士向乔峰说那句话时便也有了警觉之心惊惧一瞬后反倒冷静下来已经散开的真气重新凝聚了起来

乔峰几个跃步之间心已经渐渐冰冷下来难道今日竟然真要见到小誉血溅三尺就在自己面前

千钧一发之间段誉右手肘猛地抬起狠狠撞击那武士的锁骨而后脚下施展方才已经感受过一次的凌波微波瞬息间便从那武士的桎梏中脱身而出武士被撞到锁骨处疼痛非常怒火顿起将手中短刀向段誉掷去段誉侧身躲过忽而福至心灵抬起右手小指一道剑气喷涌而出正中那武士眉心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那人犹自还两眼圆睁不可置信却已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乔峰已奔至段誉身后见此情景大大松了口气说道:真是吓了为兄一跳只当救不了你了

段誉却不做声乔峰绕至他面前见他两眼定定瞧着地上那具尸身便道:他是恶人是该死之人小誉你不必心存内疚

段誉吐出一口浊气颤声道:我不是内疚是……我杀了人了……说完这句话他忽然脚下一软向后栽去

乔峰顿时唬了一跳长臂一伸把段誉抱住急切问道:小誉你这是这么了

段誉虚软着身子站不住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乔峰只好揽抱住他将他带回碾坊中让他靠坐在碾坊里的稻草堆旁乔峰见他这惊惧模样只得放柔了声音道:刚才那人是个大恶人你杀了他是为民除害为金二哥和那姑娘报仇你莫要太介怀了

段誉仍然还沉浸在亲手杀人的恐惧中根本听不进乔峰说了什么无意中忽然看到身旁不远处一滩rǔ白色稀烂喉间一阵恶心哇的一声再次吐了起来可方才已经把胃里吐了个底朝天这时根本没什么可吐之物吐出的只有黄色的胆汁一看之下胃里更加翻涌不止他急忙捉住乔峰的手急慌慌的说道:快快快快带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乔峰见他被金二哥的脑浆吓着顿时懊悔自己考虑不周这种时候怎么好带他再回到碾坊里来忙道:咱们这就走

段誉抓着他的手挣扎着站起来什么也不顾的急忙低头就向外疾奔乔峰只好跟在后面结果一出门正对着的那里便躺着那名西夏武士的尸身段誉一僵有些哆嗦的站住向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跟上来的乔峰xiōng膛之上他猛地回过身去两手抱住乔峰的腰把脸埋在他xiōng前大声哭叫道:他怎么还在那里他怎么还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肉什么的~总会有的~

42赫连将军

在段誉的想法中,始终当做自己是在天龙世界游戏一场的心态,诸多天龙人物在他眼中与网游中的npc没有太大不同。刚才杀掉那个西夏武士时,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自我催眠似的劝抚自己等下系统会刷新,那个武士不过就是一个已经被爆掉的boss。

他被吓成这副模样,乔峰倒是也能理解一些。当年他十三岁那年随着汪剑通第一次执行帮务时,亲手击杀的一伙盗贼,过后也着实后怕了好几天,直到后来类似之事做的多了,才渐渐不再介怀,还记得那时也曾得过恩师的用心开导……他不由得抬起手来轻抚段誉的发顶,柔声道:“莫要再哭了,需知男儿有泪不轻弹。”

汪剑通用这话来劝解乔峰,自然是行得通的,但对段誉而言,这话无关痛痒,只是得了人安慰,反倒哭声更大了些。

乔峰无奈,只好任他抱着,段誉的鼻涕眼泪都蹭在他xiōng前,连心口都渐渐能感觉到那片温热的湿意。

其实段誉哭了一阵后,心底已经平静下来,可又不愿这么轻易的松开抱着乔峰劲瘦腰肢的双臂。前面时候眼泪还是真的,后面就半真半假,一边流泪一边心里还暗自感慨,平时他这大哥总穿着丐帮的制服一点看不出,身材真是一级好。

过了好大一会,乔峰才又说道:“就这般胆量,还说要跟大哥上刀山下火海吗?”

段誉抽抽搭搭的放开乔峰,用袖子抹抹脸,脸上有点讪讪的。本来他就已经察觉乔峰有些要把他扔下独自去寻仇的意思,刚才一时忘形,这不可就坚定了乔峰一定不能带上这懦弱义弟的决定了吗?失算,真是太失算了。

乔峰倒是并没想那么多,以为少年人脸皮薄有些害羞,也便改而问道:“方才你制敌时的步法好生精妙,我过去还不曾听说过大理段家轻功一绝,还是孤陋寡闻了。”

凌波微步本来是原版世子机缘巧合之下在琅嬛福地里学来的救命招数,那时他还在“神仙姐姐”的石像前发誓说绝不会告诉别人琅嬛福地的存在。如今的段誉虽然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能对乔峰讲,但琅嬛福地里究竟有什么,凌波微步的步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并不清楚,于是他也就打哈哈的说道:“我父亲和伯父更厉害,我只是学了点皮毛。”

段正淳的功夫深浅,乔峰也约摸知道,但大理保定帝段正明的确是世间一等高手。他也不过随口问起段誉的步法,更何况窥伺别家武学,这时江湖中的大忌,他点点头道:“丐帮今夜在无锡郊外聚会,西夏人便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必定有什么蹊跷。”

段誉道:“也对,也不乔装打扮一下……啊呀!”

乔峰狐疑道:“怎么了?”

段誉一脸懊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件事来……”碾坊,青年男女,西夏武士。这地方,这些人,根本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才出现的,而是原著中本就有的。只不过原著里,一起来到这碾坊遇到这一系列事故的,不是乔峰和段誉,而是王语嫣和段誉。怪只怪他读书的时候囫囵吞枣,重点关注了主线剧情,这些细节问题都没记得那么清楚。

乔峰奇怪的问道:“你想起什么事来,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段誉强笑道:“我只是想起,已经这么晚我还没有回去,傅三叔和朱四叔一定急死了。”乔峰的身世在杏子林被揭穿,碾坊里的青年男女惨死在西夏武士手中,而西夏武士又被段誉误打误撞的杀死,这些事情都是金庸先生早就写好的剧情,即使现在有了一个意外的穿越者,也没有改变这些悲剧。那他穿越来这里,开始这所谓新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是做一个见证者?

乔峰道:“我想也是,让家人担心总是不好的,只怕王爷今夜也难以入眠了。”他还不知段正淳半路脱队的事情,以为段正淳还和儿子在一起。往后他要做的事太过危险,小誉还是送回王爷身边好好做他的世子最为恰当。

段誉看着乔峰棱角分明的脸,忽然又觉得,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起码在乔峰最失意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是他这个穿越者。他又微微笑起来,说道:“大哥,我真的能陪你上刀山下火海的。”

乔峰失笑道:“前言不搭后语……”

段誉抿嘴哼了一声,说道:“所以你别想赶我走。”

乔峰说不出心底一瞬间是何种滋味,只是忽然有种感觉,对面少年微笑的脸仿佛一瞬间温暖了这带着寒意的月色。

西夏武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段誉自然心知肚明,但又要装作不知。乔峰虽然离开了丐帮,但为国为民的心思总是不回改变的,这时便有些想去查探究竟。金二哥和那农女虽然是今天初识,但是两人性格淳朴善良,憨厚的可爱,死的又太过冤枉。乔峰和段誉商议几句,也不知该去何处寻他们的家人,总不能让他二人暴尸在荒野之中的碾坊里,决定先把他二人埋葬了再去行事。

离开碾坊后,乔峰便放开了脚步,一路朝着无锡城内疾驰,段誉也有心试练自己刚摸到门道的凌波微步,跟在乔峰身后行了数里,竟是没有被乔峰甩下来。

两人穿过了一大片桑林时,忽听见林畔有少年人的号哭之声,两人止步对看一眼,便循声走过去,见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小沙弥,僧袍上血渍斑斑,其中一人还伤了额头,听见有人走近,周身哆嗦,两个小孩抱作一团,段誉只好蹲□来,轻声问道:“小师父,是谁欺负你们吗?怎么受了伤?”

小沙弥小心翼翼的看看段誉,觉得比他们年长不了几岁,且面目和蔼可爱,便放下心来,其中一个哭道:“寺里来了许许多多番邦恶人,杀了我们师父,又将咱二人赶了出来。”

乔段两人听到“番邦恶人”四字,相互瞧了一眼,段誉问道:“你们的寺院在哪里?是些什么番邦恶人?”

那小沙弥道:“我们是天宁寺的,便在那边……”说着手指东北,又道:“那些番人捉了一百多个叫化子,到寺里来躲雨,要酒要肉,又要杀**杀牛。师父说罪过,不让他们在寺里杀牛,他们将师父和寺里十多位师兄都杀了……呜呜呜……”

段誉心道果然如此,回头去看时,乔峰已经脸色大变,段誉暗暗摇头,这种义薄云天的性格才是决定他悲剧命运的关键啊。

段誉又问道:“那些恶人走了没有?”

那小沙弥指着桑林后袅袅升起的炊烟,道:“他们正在煮牛肉,真是罪过,菩萨保佑,把这些番人打入阿鼻地狱。”

段誉转转眼珠道:“小师父,你们快走逃走吧,要是他们把你们抓住了,一定就把你们杀了吃肉。”两个小沙弥一惊,踉踉跄跄的走了。

乔峰皱眉道:“他二人走投无路,小誉你又何必再出言恐吓?”

段誉笑笑道:“这不是恐吓啊,我说的是真话。”让这两个小孩子再哭一会,西夏人听到后又怎么会饶他们,就像金二哥和那不知名的农女,难道是有什么缘由的吗?

乔峰也不再计较,说道:“丐帮的众位兄弟竟被困在这寺里……西夏人狼子野心,居然敢在我们宋土之上作乱!”

段誉道:“大哥,你是契丹人,我是大理人,‘我们宋土’这四个字,从何说起啊?”

乔峰脸色一窒,段誉又有些后悔,嗫嚅着说道:“我说着玩呢,你别当真。”

乔峰笑得有些凄凉,说道:“我也知你说得对,可我又怎么不顾丐帮那些兄弟?”

段誉无奈道:“看来我真的要陪你上刀山了。”

乔峰一愣,段誉朝东北方指了指道:“现在那天宁寺就是你要上的第一座刀山,来,兄弟我陪你一起。”

乔峰被他故作老成的语气逗的笑了一声,又沉下脸来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兄弟二人就一起去闯那龙潭虎穴。只一点,等会你千万要注意自家安全,你的真气运导不是十分顺畅,万一你那段家绝学又使不出的时候,轻功一物本就是要用来逃命的。”

两人大踏步走到天宁寺外,只见寺门口站着十多名西夏武士,手执长刀,貌相凶狠。寺门口一名西夏武士看见乔段二人,大声喝道:“那两个蛮子,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做奸细么?”呼喝声中,四名武士奔将过来。

段誉大跨步上前,大声说道:“进去通报一声,就说丐帮乔峰携义弟段誉前来拜会。”

那为首的武士一听之下,大吃一惊,忙抱拳躬身,说道:“原来是丐帮乔帮主光降,多有失礼,小人立即禀报。”当即快步转身入内,余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

过不多时,只听得号角之声响起,寺门大开,一名将军打扮的西夏人迎了出来,身后两排高手雁翅而立,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三人也在其内,三人一见段誉,便目露异样。段誉心中忽的怦怦乱跳,反派的气场怎么也这么强?

那将军打扮的人说道:“久仰乔帮主的大名,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幸会幸会。”他的汉话说的极为不标准,这话的俗语用的又极为不恰当,他身后十数名高手中有懂汉话的,顿时笑出了声。

段誉硬憋着笑偷看乔峰,乔峰面无表情,只是脸色似乎比刚才初闻丐帮遇难时更黑了一些,片刻后乔峰才开口道:“幸会,不知将军名讳?”

那西夏将军答道:“我叫做赤努儿,赫连铁树是我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第二更~

43悲酥清风

段誉和乔峰顿时心下明了,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里面,难怪这赤努儿会针对丐帮,原来是为了报杀兄之仇。//

赤努儿虽然提起了赫连铁树,脸色却依旧和善,说道:“常听中原武林有话说:‘北乔峰,南慕容’,说到中原英杰,首推乔帮主,今日大驾来此,幸如何之?请,请。”侧身相让,请乔段二人入殿。

难道这赤努儿还要先礼后兵,或者这寺里有埋伏?段誉顿时心生警觉,乔峰已拔脚入寺,段誉无奈也只好跟在后面。

众人进了寺里大殿,赤努儿请乔峰上座,乔峰也不推却径直坐了,段誉便站在他身后。

赤努儿端起茶盏,说道:“请用茶。乔帮主光降,不知有何指教?”

乔峰道:“听闻将军请了丐帮兄弟到此间做客,乔某便也来凑凑热闹。”

段誉插嘴道:“大哥,怎么我和你听说的不一样呢?我听说的是,丐帮有些兄弟不知怎地得罪了将军,这位赤努儿将军派出了高手,用上乘武功他们他们抓到这里来的。”西夏人捉到丐帮众人,靠的是一品堂特制毒药“悲酥清风”,在座的恐怕除了乔峰之外,其余人都一清二楚,他将“上乘武功”四个字,说得特别着重,讽刺之意不用多说。

赤努儿却微微一笑,说道:“话是不差,西夏一品堂高手武功本来就天下第一。乔帮主名震天下,总也得露一手功夫给大伙儿瞧瞧,好让我们西夏人心悦诚服,这才好放回贵帮的诸位英雄好汉。”

说话间,乔峰的身形已动!

段誉本在乔峰身后挨着他身子站立,也只觉得眼前灰影一闪,乔峰便已到了赤努儿面前,一只手臂绕出赤努儿的脖颈,将赤努儿挟持到了身前。

这大殿内有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数十名,竟是眼睁睁的看着乔峰一招之间便将他们的将军拿住,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一时间大殿内几声刀剑出鞘之声,并一群人高声怒骂道:“快快放了将军!”

段誉这时放下心来,难怪乔峰就这么跟着赤努儿进这有可能埋伏高手的寺里来,原是早就打定主意“擒贼先擒王”,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千里走单骑啊。

段誉一边喜笑颜开,一边心里胡乱作诗时,忽而旁边有人咕咚倒地,紧接着又有人“唉哟”一声坐到在椅上,手中兵器也掉落地下。

南海鳄神的鳄嘴剪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下,岳老三自己也软瘫在椅上,哼唧着破口大骂道:“你这姓乔的不是好东西!居然偷了我们的毒药来下毒!”

乔峰一愣,立刻看向段誉,段誉急忙连连摆手以示清白,他要是有那“悲酥清风”在手,一定会给这帮王八蛋下毒,但是问题他根本就还没见过那玩意。非常文学他脑子里登时想起,忙喊道:“大哥,快憋住气,千万别呼吸!”

乔峰一听此言,顿时明白这毒应是在空气中散播,急忙闭气,却还是稍稍有些晚了,脚下已能觉出些软麻。可现在敌暗我明,他心下丝毫不能放松,手臂将赤努儿勒的更紧。

整个大殿只有段誉还好端端的站着,正是托了千年雪蛤百毒不侵的功效,他自然也心知肚明,这“悲酥清风”对他是没有药效的,他心下一转,双眼翻白,向后“咚”的一声坐倒在地,口中说道:“这是什么毒药?好厉害!”

乔峰虽然内力深厚,且后来及时闭气,看起来比其他人要好些,但离他极近的赤努儿又怎么能感觉不到他气息的变化?当下他便cāo着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说道:“乔帮主,下毒之人既然不分你我一概都要毒,说明这人也是要害你的。为今之计,我们应该联手起来,共同对付他才是!”

乔峰不语,赤努儿又说道:“我怀里就有这毒药的解药,你拿出来为我们大家解了毒,我们一起来抓住那个恶人,可好?”

乔峰伸手把赤努儿宽大衣襟里一个白色瓷瓶摸了出来,想到赤努儿如今也中了毒动弹不得,便一把将他推坐在椅子上,又有些疑心赤努儿会拿毒药来骗他,有心要让赤努儿先试一试,正要拔开那瓶子上的木塞时,只听段誉喊道:“大哥,那解药一定是真的,你只要拔开盖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就能解毒,千万别给那个赤将军闻!”

乔峰听言也不疑他,直接拔掉木塞放至鼻下,一闻之下,果真立刻神清气爽,腿脚的酸麻感也消失无踪,急忙又走到段誉身前,把那小瓶放在段誉鼻子下面,段誉惨叫一声道:“居然真的这么臭!”他本来就没有中毒,此时立刻从地上一个鱼打挺的站了起来。

两人又在后殿厢房里找到了丐帮被擒的人众。乔峰一进去,吴长老便大声叫了起来:“乔帮主,是你啊,谢天谢地。”

乔峰将解药给他闻了,说道:“这是解药,你逐一给众兄弟解去身上之毒。”吴长老觉得手足能够活动,大喜之余,又忙用瓷瓶替余下众人一一解毒。

乔峰道:“丐帮人多,如此逐一解毒,何时方了?吴长老,你到西夏人身边搜搜去,且看是否尚有解药。”

吴长老快步走向大殿,只听得大殿上怒骂声、嘈叫声、噼拍声大作,显然吴长老一面搜解药,一面打人出气。过不多时,他捧了六个小瓷瓶回来,笑道:“我专拣服饰华贵的胡虏去搜,果然穿着考究的,身边便有解药,哈哈,那家伙可就惨了。”

段誉笑问:“怎么?”

吴长老笑道:“我每人都给两个嘴巴,身边有解药的,便下手特别重些。”

乔峰因想到吴长老对外头那些西夏人的举动恰是宋人对“胡虏”的一贯做法,神色一时黯淡了下来。

宋长老道:“咱们瞎了眼睛,冤枉乔帮主是契丹人。今日若不是他出手相救,大伙儿落在这批西夏恶狗手中,还会有什么好下场?”

吴长老也道:“乔帮主,大人不记小人之过,你还是回来作咱们的帮主吧。”

乔峰拱手道:“多谢两位的美意,只是乔某既已离了丐帮,断没有再做帮主的意思,诸位离了这之后,还是应尽快选出能人贤士来做这个帮主。”

段誉瞧瞧丐帮众人,自然有感恩戴德的,如宋吴两位长老,还有些默不作声的,如余下两位长老和全冠清等人,他也知道乔峰再和丐帮这些人说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便道:“这种大事,出去以后慢慢商量也不迟,现在出去瞧瞧那些西夏人怎么样了。”

众人来到殿中,只听得赤努儿正在破口大骂:“快给我查明了,这个王八羔子的西夏人叫什么名字,回去抄他的家,将他家中男女老幼杀个**犬不留。他***,他是西夏人,怎么反而相助外人,偷了我的‘悲酥清风’来胡乱施放。”

段誉一怔,又听赤努儿道:“他在墙上写的这些汉字,是什么意思?”

众人抬头看时,只见粉墙上龙蛇飞舞般写着四行字,每行四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迷人毒风,原璧归君。”墨沈淋漓,兀自未干,显然写字之人离去不久。

段誉心底已然明了,是慕容复易容成了李延宗来做下这件事。身旁乔峰也道:“看来是慕容公子所为。”

丐帮众人也纷纷点头,全冠清忽道:“原来这次救了我们的,是慕容公子。”

段誉有些无语,乔峰也不接他的话,回身向丐帮众人道:“大事已了,乔某这就告辞了。”说着快步出殿。

吴长老等大叫:“帮主!帮主别走!”

乔峰哪里肯停,反而和段誉越走越快。丐帮中群豪对乔峰向来敬畏,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两人离开天宁寺一段距离,乔峰才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看天宁寺的方向,低声道:“早该想到慕容公子必定会出手相助。”

段誉奇道:“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会去帮忙?”

乔峰道:“慕容公子忍辱负重潜伏在西夏一品堂中,遇到这种事怎么会不出手?”

段誉露出惊讶的神情,乔峰略有奇怪的说道:“难道你竟不知此事?”

段誉道:“我当然知道他为了他的复国大计潜伏在一品堂里的事,可是……”乔峰居然知道?他谨慎的想了想,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对乔峰说过此事。

乔峰道:“是慕容公子自己说的,那时几位长老怀疑马大哥的死和他有关,他数日后到洛阳分舵去,把他那几日的行程做了解释。原来能顺利刺杀赫连铁树,也是有他的暗中相助。虽然他是为了慕容家的祖训,可也总算是无意中帮了大宋,总归还是有功之人。更何况今次又帮了丐帮的大忙……”

原来那时候慕容复就是这样洗脱了他杀害马大元的嫌疑,难怪丐帮几位长老忽然对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乔峰也真是光明磊落的有些过了头啊……

段誉道:“大哥,你既然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复国,为什么不告诉丐帮几位长老?”

乔峰道:“慕容公子在江湖成名数年,并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反倒是襄助弱小之事做了很多,可见他心地实际不坏。再说,大丈夫光明磊落,怎么能背后说人短长?”

段誉干笑道:“嗬嗬,说的对。”那他岂不是永远成不了“大丈夫”?背后说人闲话的事,他几乎每天都在做啊!

连番折腾之下,天色已经大亮,一夜没有合眼的段誉有些兀自支撑不住,哈欠连天的说道:“大哥,现在要去哪里?”

乔峰沉声道:“我想先回少室山,去见我爹娘。”

段誉立刻吓醒了,乔峰去见乔三槐之时,恐怕就是乔三槐夫妇毙命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下一章就要上荤菜咯~^_^

44栽赃嫁祸

段誉心底打算了一阵才说道:“大哥,虽然我是肯定要陪你一起去的,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先陪我回无锡城里去跟家里人道个别。”

乔峰一直都觉得前途艰险,段誉跟着他很是凶险,这时要是能把他交还给段正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当即便同意道:“理应如此。”

昨日午后在城门口走丢了世子,城里城外遍寻不见,傅思归与朱丹臣的确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世子却回来了。两人均对乔峰心怀敬仰,见到他也觉得是意外之喜。

傅思归喜道:“乔帮主,竟然又遇你大驾降临,我们兄弟真是三生有幸!”

乔峰却道:“‘乔帮主’这三字,往后再不要提了,我已经不再是丐帮帮主。”

傅朱二人有些诧异,段誉眨眨眼道:“我和大哥忙活了一整天,没吃也没睡,现在最需要的是大睡一场,这些事以后我再告诉你们。”

乔峰本打算把他送回无锡就告辞离去,却并不知段正淳早已中途脱队,只有傅思归和朱丹臣留守在这等待段誉。昨夜在天宁寺里又无意中碰到了四大恶人之中的三个,现在把段誉留下,难保云中鹤叶二娘不来找他的麻烦。

正暗自犹豫着,衣袖却被段誉拉了拉,乔峰抬目去看时,段誉双眼惺忪的瞧着他,说道:“大哥,先去睡一觉,其他事都等睡醒之后再说,好不好?”

乔峰见他困倦至此,也只得点头道:“好。”

段誉一夜之间没有合眼是着实困倦非常,初沾着枕头便入了黑甜香。乔峰却无法如他一般安然入睡,这一个白昼一个夜晚,于他而言简直比一生一世还要久,三十年来的人生一夕之间全部崩塌,多年来朝夕相对的兄弟友人骤然间便反目成敌……

段誉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出来客房后便忙问傅思归道:“傅三叔,我大哥他……”

傅思归道:“乔大侠还未起身,许是累的狠了。世子,已到了中午,你要吃些什么?”

段誉向外看了看天色,呢喃道:“他应该也到了……”

傅思归疑惑问道:“谁到了?世子在说谁?”

段誉道:“没什么。对了,怎么没见阿朱,她跟她家公子回去了吗?”

傅思归道:“昨日世子你跑去玩耍后,阿朱姑娘便不知去了何处,慕容公子也不曾回来,也许就如世子所说,慕容家的这几位大约是有急事离开了。”

段誉暗自猜想,慕容复既然去过杏子林,又到天宁寺去大出风头,那现在估计是又假扮成李延宗去跟着那个赤努儿将军了。他此刻对慕容复显然是缺少关心的,也不多问,只想着随他去好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预防并解决乔峰接下来会遇到的难题。

躲在少林寺多年的乔峰他亲爹萧远山一直都知道乔峰就是他的儿子,并且这三十年来始终在偷偷注视着乔峰身边发生的一切。现在杏子林事变已成,萧远山必定已经开始准备制造乔峰杀父弑师的连环冤案,意图把他儿子推入万劫不复,不得不踏上揪出幕后带头大哥的不归路。

那么,萧远山这时应该就在不远处观察着这里。想要制止他疯狂的行为,只有先揪出他。

段誉悠闲的一口一口吃着面前的豆腐花,眼睛却盯着二楼木梯的拐角,没多大会,乔峰果然出现在那里。段誉露出开心的笑容,朝着乔峰挥了挥手。

乔峰走过来坐在段誉身边,段誉也盛了碗豆腐花放在他面前道:“这豆腐花味道很好,是朱四叔特地去买回来的。大哥尝尝。”

兄弟二人正吃着豆腐花,门口忽然涌进十数名乞丐。傅思归和朱丹臣虽不知乔峰和丐帮到底起了什么恩怨,但看那些乞丐面色不善,正是冲着乔峰和段誉的方向而来,当下忙站在段誉身旁两侧,以备随时起了争斗时,能护他家世子。

这些乞丐站定后,徐长老、宋长老还有全冠清才从外面躲着方步迈了进来。

乔峰起身抱拳道:“徐长老。”段誉忙也跟着站起,心下暗自嘀咕,萧远山还没出现,你们这些酱油党怎么又出来了?

徐长老定定望着乔峰,片刻后才说道:“乔峰,交出打狗棒来!”

乔峰陡然吃惊道:“打狗棒?在杏林之中,我不是已交了出来了吗?”

徐长老道:“咱们失手遭擒,打狗棒落在西夏众恶狗手中。此时遍寻不见,想必又为你取去。”

乔峰忽有些悲凉,大声道:“我乔峰和丐帮再无瓜葛,要这打狗棒何用?徐长老,你也将乔峰瞧得忒也小了。”

宋长老忙道:“乔帮主,兄弟们不是疑你……帮中兄弟本就还请你回来继续做我们的帮主,那打狗棒本也就是还要交还给你的,你现在不如就将他拿出来,咱们兄弟好好的重新做个交接仪式才算正经。”

全冠清插言道:“宋长老所言差矣,打狗棒乃是我丐帮镇帮之宝,怎么能随便交给其他人?更何况帮主之位究竟是何人来做,也要等拿回打狗棒后从长计议才是。”

乔峰自幼父母对他慈爱抚育,及后得少林僧玄苦大师授艺,再拜丐帮汪帮主为师,行走江湖,虽然多历艰险,但师父朋友,无不对他赤心相待。这两天中,却是天地间陡起风波,一向威名赫赫、至诚仁义的帮主,竟给人认作是卖国害民、无耻无信的小人。这时面对眼前这三人,竟不知究竟该以何种言辞何种态度相对。

段誉忍不住道:“我那时和大哥一起去的天宁寺,我们根本就连打狗棒的影子都没看见,怎么会是我大哥拿走了那玩意儿?”

徐长老道:“段世子,只怕你也是被他蒙蔽了的!昨夜你与乔峰离开天宁寺后不久,天边微亮时,乔峰又独自折返了回来……”

宋长老接着说道:“当时我们许多兄弟只当乔帮主想通了,很是欢喜,可帮主只略停了片刻便走了,连话都不曾说几句,然后,那打狗棒便不见了。”

段誉登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萧远山要打狗棒做什么?

徐长老近些年并不参与丐帮事务,与乔峰本就情分淡薄,又信了他是契丹人,对他早已有了成见,这时便笃信是他盗走了打狗棒,这时见乔峰不言语,只以为他是默认罪行,怒道:“乔峰!快快交出打狗棒来,否则便是与我丐帮上下为敌,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

宋长老急劝道:“徐长老,先莫要着急……”

乔峰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我昨夜只去过天宁寺一次,绝没有去而复返的事情,更加不可能做出盗走打狗棒的宵小行径。”

全冠清冷笑一声说道:“若放在以前,我们自然只当你是大仁大义的英雄帮主,可如今我们已知晓了你是契丹人,还做出那等仁义大模样给谁来看呢?”

傅思归和朱丹臣顿时大吃一惊,讶异的望向乔峰,目光中掺杂些惊疑不定。全冠清这话被他俩这不知前因的人听来,倒有几分像是在说:乔峰是契丹人派来的探子卧底,潜伏在丐帮中意图不轨。

徐长老壮年时跟随包括汪剑通在内的丐帮三任帮主,几十年来都与辽人争斗不休,对“契丹人”这三个字都恨之入骨,这时早已认定了乔峰是背信弃义的奸人,这时又急于找回打狗棒,打定主意不再和乔峰争口舌上的长短,手握成拳,呼的一声向乔峰xiōng口劈了过去。

乔峰正要闪避,又听得旁边风声微动,全冠清也从旁偷袭。乔峰不愿和丐帮中人不明不白的动手,左足一点,轻飘飘的跃起丈许,落在客栈木梯的栏杆之外,徐长老和全冠清俱都扑了个空。

徐长老年纪虽性格暴烈,可见到乔峰这般轻巧的就避开了他和全冠清的左右夹击,心知今日若是当真硬碰硬,自家吃亏是小,打狗棒只怕也是拿不回来的。可既然已经在诸多丐帮弟子面前出了招式,断然没有一招便止住的道理,他便足尖一点,飞身朝着木梯上的乔峰跃去。

乔峰见他再次出招,忙道:“当真要动手吗?”

段誉依旧站在下面桌旁,傅思归和朱丹臣看着全冠清眼神不善,一人一侧的将他严严实实护住。可偏偏他有些说不出的预感,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事要发生。

徐长老的拳风眼看要打在乔峰xiōng前时,众人只觉乔峰似是轻飘飘的转了转手腕,右手便似无力的拍在了徐长老肩上,而后徐长老身子便向后一退,险些从那木梯上栽倒下来,乔峰手腕又是一转,在徐长老颈椎上一托,徐长老就势站稳,手上却丝毫未停,仍以拳招攻击乔峰。楼下众人其实也早已瞧出徐长老虽老当益壮,但奈何与乔峰实力相差太远,想来终是也跑不了落败的下场。

乔峰见徐长老丝毫不愿收手,硬斗下去难免会伤人,便使了一招巧力,两指在徐长老胁下一点,趁他手臂酸麻之时,一掌轻击在他xiōng口,将他从木梯之上推倒了下去。

段誉内力深厚,尤其是在得了乔峰指点后,更加感受到了内力对于身体各项机能的影响,听力目力都变得超乎寻常。他看徐长老被乔峰轻飘飘推了下来,知道徐长老断不会还继续纠缠,今日之事不管怎么总能暂时善了,正松了一口气时,耳边忽听得一声轻微破风之声,那声音细小,应是极小之物,而后一声也是极为极小的闷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本该从木梯之上摔倒坐在地下的徐长老,竟踉踉跄跄从木梯上栽倒了下来,顺着台阶滚了几滚,面朝下扑倒了在桌前。

宋长老和全冠清俱都大吃一惊,忙上前大呼道:“徐长老!”将他身子翻转过来,只见他双目圆睁,探其鼻息,竟是已当场丧命!

作者有话要说:

稍后二更~

45情之所至之

客栈中本来就许多客人,丐帮众人上门后又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这时见闹出了人命疾走者呼喊者,还有小孩子被吓得啼哭者一时间乱作一团

段誉愣了一愣急忙环顾四周萧远山一定是萧远山

乔峰见此大变急忙从木梯上跃下正要上前去看徐长老时全冠清蹭的抬头怒道:乔峰你这契丹狗贼竟然杀了徐长老

这桩命案就发生在众人眼前,虽然宋长老及几位丐帮弟子对乔峰仍有尊崇可亲眼见了乔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一时也对他怒目相视更有几人已拔出兵刃怒吼道:契丹狗贼敢再上前来我等必与你拼命

段誉遍寻之下并没有看到疑似萧远山的什么人再看丐帮之人的情形看来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都做了乔峰杀人的见证人

段誉忙道:刚才我大哥只是轻轻把他从木梯上边推了下来怎么可能会致死徐长老的致死伤到底是什么还是要好好查验一下的

全冠清道:徐长老是被极强的掌力击碎了心肺脏腑才……还查什么大家都看的清楚就是他这契丹狗下的毒手

段誉虽然近日里有些摸到了凌波微步和六脉神剑的门道但对武学一事其实还是半窍都不通他并不知凌空一枚小小暗器是否能够将人五脏都击碎况且他听到的两声异响到底是不是暗器的声音他也并不能确定……

他不死心的说道:真的没有其他的伤了吗

全冠清冷声道:段世子我们都知道你和这契丹狗是八拜之交看在你是大理世子的份上我们不与你计较但若是你还是和这契丹狗一个鼻孔出气莫怪我等对你不客气了

傅思归忙道:世子年龄小些这位长老莫怪丐帮的家务事我们大理镇南王府是断不会插手的

段誉不满的瞪他傅思归皱着眉头打眼色给他暗喻千万不可莽撞行事朱丹臣也从旁低声劝道:世子王爷不在这里我们万不可与丐帮起了嫌隙

乔峰一面为徐长老的死而悲戚一面也心知必定是有人暗下了毒手嫁祸给他可这人当真功夫高深莫测竟然连他都未曾察觉到

全冠清叫几名弟子抬起徐长老的尸身悲愤的说道:今日徐长老命丧乔峰之手在场诸位兄弟都看的真切这等血海深仇他日一定要报

今日来到这里的丐帮众人中功夫就属徐长老与全冠清最高眼下一个已经死在乔峰手里另一个看来并不打算再与乔峰交手想来也是自知不敌丐帮弟子也只得应声道:必要报仇

全冠清又向乔峰怒声道:乔峰你莫要得意太早丐帮地下遍布天下早晚有一日会看下你的人头来祭奠徐长老说完他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去

段誉半是嘲笑半是疑惑的想到全冠清也许是真的很了解乔峰的为人他应该也猜到徐长老不是乔峰所杀否则的话又怎么敢在徐长老死后还在穷凶极恶的乔峰面前说这样的话想来也只是为了在丐帮弟子面前立个面子罢了

乔峰有些木然的站着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到底他是得罪了什么人竟有人要这般来陷害于他

朱丹臣忽道:看来无锡是不能待的我们需早些离开此地要不了多时只怕丐帮会再找上门来

傅思归也点头称是段誉拉拉仍旧站着不动不语的乔峰低声问道:大哥我们先离开无锡吧

乔峰道:为何要离开我没有做错事何必要躲开他们倒显得我像畏罪潜逃一般

段誉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更何况你现在说什么他们也不会相信啊

乔峰道:到底是什么人要这样陷害我……他忽的一僵急切说道:难道是当年那带头大哥所为

段誉暗道糟糕知子莫若父吗萧远山的引导还真怎么来就怎么行

乔峰脚跟点了点地说道:我需得立刻去五台山找智光大师务必要问出当年那带头大哥究竟是哪个

傅思归和朱丹臣虽然不愿也不放心段誉独自跟随乔峰去往五台山但奈何他铁了心肠一定要这么做也只得千叮咛万嘱咐一番打定主意要悄悄跟在乔段两人身后

五台山距离无锡其实有段距离但智光大师离开无锡也不过半天多时间以乔峰和段誉的脚力发力追上一追应在半路便能追到他于是两人俱都使出全力发足疾驰傅思归和朱丹臣只追了半刻便不见了两人踪影只得沿着去往五台山的路途一路向前

傍晚天黑时候到了一处人烟稠密的大镇叫作许家集在这镇中乔段二人终于追到了落脚在镇上一家客店的智光大师

智光大师初见乔峰之时自然是吃了一惊的乔峰虽对他当年参与雁门关外一事有些恨意但也敬重他是有道高僧待他很是客气恭顺智光大师除却初见时的惊讶外待乔峰也并无异状

过了约有半柱香等在外面的段誉才见乔峰走了出来忙问道:怎么样大师说了没有

乔峰摇头道:大师不肯告诉我那人究竟是谁

段誉也不在意的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乔峰道:天色也晚了先在这里住下明日和智光大师一起上路我总要想个法子问出来

段誉也不泼他冷水只说道:看来是场持久战啊耗的时间久一点萧远山总会忍不住再出来搞点小动作的这次一定要提高警惕一定要找出来他

两人走到前堂中乔峰要了五斤酒两斤熟牛肉自斟自饮此时心下烦恼酒入愁肠易醉五斤酒喝完竟然便微有醺醺之意段誉知道他心情苦闷也不说话只拿着个馒头在一边慢慢咀嚼填饱肚子

吃完了馒头段誉拍拍手喊道:小二有干净的客房没有

小二点头哈腰道:有的两位爷要两间还是一间啊他看乔峰的打扮是个会功夫的模样江湖人士向来不拘礼节赶路中两人甚至三人共住一间的也多的是

段誉犹豫了一下乔峰已道:一间就可

段誉心花怒放的看着乔峰乔峰道:我身边碎银无几省着些好

段誉的脸顿时有些垮只好扯着笑道:朱四叔给了我些盘缠的大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乔峰笑笑不说话

说起来两人相识这些时日里情谊固然一日千里但却从未同榻而眠段誉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时心底却忍不住有点痒痒起来可真要做些什么他还真没那个胆子

这间客房里只一张床铺段誉爬上去睡在里面乔峰倒是丝毫不在意的和衣躺在外面

段誉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眼来说道:大哥我睡不着我求你一件事行不行

乔峰觉得他这义弟说话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他说求自己一件事不知又是什么精灵古怪的玩意说道:你先说来听听能答允就答允不能答允就不答允

段誉道:我小时候睡不着我妈就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听

乔峰微笑道:这会儿去找你妈妈可不容易

段誉一笑道:好吧那你讲个故事给我听小兔子小鸭子什么的随便都可以我就能睡着了

乔峰皱起眉头脸色尴尬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叱咤风云、领袖群豪、江湖第一大帮的帮主数日之间被人免去帮主逐出丐帮父母师父三个世上最亲之人在一日内逝世再加上自己是胡是汉身世未明却又负了叛逆弑亲的三条大罪如此重重打击加上身来那也罢了不料在这客店之中竟要讲故事哄人睡觉这等婆婆妈妈的无聊事他从前只要听见半句立即就掩耳疾走他生平只喜欢和众兄弟喝酒猜拳、喧哗叫嚷酒酣耳热之余便纵谈军国大事讲论天下英雄什么讲个故事听听小兔子小鸭子的那真是笑话奇谈了

然而一瞥眼间见段誉眼光中流露出热切盼望的神气心想:如今世间除小誉外再没第二个人肯为我分忧这等时候还肯陪在我身边他这小小心愿我为何不能成全他便道:好我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就怕你会觉得不好听

段誉马上笑起来道:一定好听的你快讲吧

乔峰虽然答允了真要他说故事可实在说不上来过了好一会才道:嗯我说一个狼故事从前有一个老公公在山里行走看见有一只狼给人缚在一只布袋里那狼求他释放老公公便解开布袋将狼放了出来那狼……

段誉接口道:那狼说它肚子饿了要吃老公公是不是

乔峰道:唉这故事你听见过的

段誉道:这是东郭先生的故事啊从小听了八百遍了你讲一个新鲜的故事嘛

乔峰沉吟道:想来小誉是看过书上的故事了那我讲一个不是书上的是乡下的故事

从前山里有一家穷人家爹爹和妈妈只有一个孩子那孩子长到七岁时身子已很高大能帮着爹爹上山砍柴了可是家里的刀总是不够利落容易卷了刃……

段誉看着他硬朗的眉目有些恍恍惚惚的听着他讲着故事心里约摸明白乔峰讲的是他自己幼年时的一些趣事忽然便有些不真实的错觉现在躺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的人是乔峰不是做梦吧

乔峰讲到童年趣味之事时自己却先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听到旁边段誉的声音以为他睡着了转头来看时段誉却睁着一双大大的杏眼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他有些好笑的说道:这故事这么有趣吗

段誉忽然从被窝里探出手来一根手指伸过去沿着乔峰曲折的唇线轻轻的触摸乔峰愣住有些茫然的想道:他这是怎么了

段誉的手指在乔峰的唇上摩挲了几个来回忽然像醒悟过来一样触电一般的收回手眼睛连眨了几下干笑道:大哥我……我……他不知该说什么好把被子卷了卷索性整个人转向里面一侧仿佛蜗牛缩回壳里一样的姿势

他脸上一阵滚烫心里暗骂道:你什么阵势没见过脸红什么精神焕发吗耳边却听见乔峰疑惑的唤声:小誉

他不动也不答装作没听到又感觉到乔峰一只手放在他露出的后颈拇指和食指甚至在耳后流连了片刻柔嫩耳垂甚至感觉到了乔峰虎口的硬茧段誉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乔峰在干吗

乔峰的声音再度响起:小誉你是这个意思吗段誉心底绷着的那根弦砰的一声断开了

他转过身去和乔峰面对面的躺在这张狭小的床铺上乔峰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目光温柔的似乎能化出水来

段誉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也应该做些什么否则的话这样的大好机会岂不是白白错过可是手脚却都像被缚住一样动弹不得xiōng口那颗东西跳动的比刚才更激烈他也不敢张嘴说话总觉得似乎一张嘴那玩意儿就会从嘴巴里跳出来一样

他有点疑惑不是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只是现在面对的是乔峰所以紧张成这样

正有点懊恼时乔峰却忽然靠过来在他脸上亲吻了一下段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乔峰

乔峰低声笑道:小誉你的脸好烫

段誉心里狂喊这是什么世道我这种老手为什么会被他这个正经八百的人嘲笑

乔峰看着段誉瞬息万变的脸色有些好笑的说道:你到底是害羞还是生气段誉翻了个身伏在乔峰身上恶狠狠的吻上乔峰的唇

本来以为只是浅尝辄止的轻吻却没想到竟然一发不可收拾段誉以为如乔峰这样的古人对于这种事肯定没什么经验和技巧他还暗暗筹划着怎么以自己精湛的技术叫乔峰刮目相看哪想到乔峰的技巧……居然不赖

按他的设想应该是他把乔峰吻的四肢软麻然后自然就由他为所欲为可是现实和理想相比总是残酷非常如今宛如八爪鱼一样缠在乔峰身上几乎呼吸不能的可不就是这位出师未捷身先许的世子吗

更让段誉感到意外的是乔峰一边和他接吻一边还用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腰

段誉没有想到乔峰会这么快进入状态而且会有这么直接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之余两手硬撑在乔峰的身前分开几乎黏在一起的四片唇瓣要张口说话时才发现居然气都喘不匀了却见乔峰目光坦荡丝毫不见一丝yín邪之气和旁人在此时的神态都有那么几分不同段誉当下不知怎的忽而便有些气短只觉得是自己捡到了大便宜

乔峰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段誉迷迷糊糊中两人再度接吻脑子里不时的翻来覆去的想着: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我就泡到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成~

大荤菜什么的~还要等等~

ps:我发现我真的hold不住自己对章节的预知能力上次预告荤菜要上的时候我是真心觉得到了能炒出来大荤菜的时候了~不过决定情节的不是我其实是人物性格吧~囧oz

46水到渠成到

两人肩并肩的躺在床上,段誉犹自觉得不可思议想问乔峰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问比较恰当他正苦苦思索时右手感到一阵暖意,却是被乔峰的手整个握住了

乔峰开口道:大哥早知你有断袖之癖却始终没有朝这里去想到今日才明白你的心意

段誉觉得被乔峰握住的那只手的手心有汗水微微渗了出来

乔峰又道:我这一生再没经历过比此时更沦落的时刻且将来只怕更加艰难世间之大唯有你一人在这时陪在我身边这份情谊……我虽是个鲁莽愚钝的人却也不是不知这情谊的深厚

段誉扭过头去,平静的问道:大哥那你刚才是在报答我

乔峰似乎有些讶然,片刻后才道:自然不是

段誉道:那你喜欢我

乔峰微微有些赧然般的神情喉咙间含糊应了一声道:唔过了半晌段誉都没有作声乔峰愈加不好意思起来却又微微欠身起来把段誉身上的薄被盖好方重又躺好低声道:方才小誉那样的眼神瞧着我我忽然觉得好欢喜以前听人说‘水到渠成’这个词并不怎的明白今日却当真懂了

段誉听着他浑厚嗓音说着这样并不甜蜜的情话无意识的慢慢把身体朝着外侧靠拢过去乔峰初时有些紧绷却很快放松下来甚至伸出手臂来搭在段誉身前

段誉心里的感觉有些喜忧掺半他从始至终一直很垂涎乔峰但始终也是怀着敬畏之心在和乔峰交往打心眼里不太敢有什么非分的举动如今这样无心插柳的居然就把乔峰拐上手了欢喜自然是有的但比欢喜更甚的是莫名的隐忧

他垂涎的是乔峰的皮相若真的要和乔峰深度交流也仅仅限于此他可没有要和乔峰谈感情的准备

就他这种心态而言其实最合适的做法就是现在尽早抽身要么离开乔峰要么就跟乔峰讲明两人之间纯属兄弟义并无基友情

可如今问题的关键是狐狸已经进了葡萄园它会舍得不吃葡萄就走掉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大亮段誉迷迷糊糊中感到乔峰已经起身穿衣茫然的半睁眼睛道:这么早干什么

乔峰一边穿外袍一边回答道:智光大师既不愿告诉我当年真相只怕便会躲着咱们必定会早早上路我需得去瞧瞧他

段誉闻言道:有道理便也坐起身来摸自己的外袍来穿

这时天色只是蒙蒙亮乔峰起来也没有点烛火段誉又有些似醒非醒摸了半刻也没摸到自己的衣裳

他头发乱蓬蓬的耷拉着眼皮浑似梦游一般的样子蹲坐在床上两手到处乱摸摸不到还有了些气愤腮帮子都微微鼓了起来乔峰看他的样子着实好笑便伸手将床脚的外袍拿了起来又拉起段誉来让他站在床上把衣服给他穿好

段誉低头瞧着乔峰给他系袍带笑道:娘子手好巧为夫就总是系不好这个带子

乔峰抬手在他额头敲了一下听他哀叫一声乔峰才笑着说道:惯会耍嘴皮子

智光大师虽不欲告之乔峰当年那带头大哥的身份却也并未故意躲避乔峰想来大约也知乔峰如今若是找不到他必定会追到五台山去的缘故

离开许家集乔段二人便跟在智光大师几丈开外的后面每到智光歇脚打尖时乔峰便再上前去问他一次智光自然是咬定了不松口什么也不说段誉自然知道智光是绝对不会说的也不去留意他只是每每留心观察周围也不知萧远山藏匿功夫太过高超还是怎的竟连一点行迹都不能被段誉察觉

如此两日后便已进了山西境内用不了一日脚程便能到了五台山乔峰虽然并未对段誉明说但段誉也还是能从他紧锁的眉头瞧出来些焦急的端倪

段誉忍不住问道:大哥要是智光大师一辈子不肯说难道我们就要一辈子住在五台山陪着他一起念经修行吗

乔峰道:若是智光大师不肯说我便去问赵钱孙还有谭公谭婆和单正

段誉道:要是他们都不肯说呢

乔峰沉默片刻说道:那我就自己找三十年前就已成名的前辈如今还在世的已经寥寥无几能当得了这个‘带头大哥’的也必定不是寻常人若我真心要找掘地三尺也必要将此人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较少为了断章更合理一点下一章有逆转~

47雁门关外

三十年前雁门关外惨案里那位带头大哥的身份实在特殊,为免造成不可估计的后果,智光大师是决计不能把此人身份告知乔峰的。可他对当年无心之下造成的惨案心存愧疚多年,又冷眼瞧着乔峰品性着实端方,丝毫没有契丹人的戾气暴虐。这几日来他都不肯告诉乔峰真相,若是乔峰严刑逼供,倒还真能全了他舍生取义的念头。偏乔峰待他始终尊敬有礼,就连到了五台山下,乔峰最后依旧没能得到答案,有些失望的离开时,也仍然没有露出半丝不敬,更没说过一句威逼胁迫的话,这样倒叫他心里愧疚更甚。

和智光大师分别后,段誉见乔峰情绪低落,便安慰道:“大哥,你也别太着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个带头大哥早晚都会暴露出来的。”

乔峰点头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怕他为掩盖罪行,害的人越来越多。像徐长老,何其无辜。”

段誉心道,幸好你还没有回少室山去看乔三槐夫妇和玄苦,否则的话不知道该伤心成什么样子,事情到那个地步也就无可挽回了。

乔峰忽而停住脚步,神色变了一变道:“你我跟着智光大师这好几日,既那恶人要陷我于不义,那智光大师岂不是……”说着便要折返回去五台山。

段誉顿足,忙拉住道:“大哥,不能回去!”

乔峰道:“为何?”

段誉道:“智光大师如果已经遭人毒手的话,我们现在回去不是正中坏人的圈套?”

乔峰道:“也许我们回去的及时……”

段誉摇摇头,说道:“那天那个人杀徐长老的时候你也在场,他的功夫你也见识过了,我们就算及时赶到也未必能救得了大师,况且他既然有心要栽赃给大哥你,那一定是早算准了,说不定我们不回去的话,反倒是救了大师一命呢。”

乔峰把他的话仔细一想,说道:“小誉说的有道理。”

段誉趁机道:“大哥,那恶人先是偷了打狗棒,然后又杀了徐长老,存心想要栽赃陷害你,那我们以后就更要小心了。依我说,在找到这个人之前,大哥还是不要回家去看伯父伯母,万一那恶人想用杀父弑母的罪名来陷害你,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乔峰一凛,肃容道:“幸好有你提醒,否则我还想不到这节上去,险些害了爹娘!”

段誉道:“这人行踪诡谲,武功又高,凡事还是要小心点,防患于未然嘛。”

乔峰沉默片刻道:“我虽有心继续去追查当年那带头大哥究竟是何人,但从智光大师这态度来看,只怕单正和谭公谭婆也不外乎如此,况且小誉刚才所说甚是,万一再因我找上门去而害得他们殒命,我又当如何自处,与那穷凶极恶的契丹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段誉点头道:“的确还是不要去找他们的好。”反正找了也是白找,那几个老家伙也都是又臭又硬的烂脾气。又问乔峰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乔峰想了想说道:“那天在杏子林里,智光大师说当年他们围攻的那契丹武士于跳崖之前在雁门关外的石壁上写了遗文,我想去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只要乔峰不继续和中原武林中人继续搅缠,其他的自然都应该没什么问题,段誉便道:“也好,这也算是个要紧事。”去看你写的遗书了,萧远山,你还会跟来吗?

两人盘算已定,便径向西北而行。不一日便来到了代州。雁门关在代州之北三十里的雁门险道。乔峰昔年行侠江湖,也曾到过,只是当时身有要事,匆匆一过,未曾留心。他俩到代州时已是午初,在城中饱餐一顿,乔峰又喝了十来碗酒,便出城向北。

雁门关是大宋北边重镇,山西四十余关,以雁门最为雄固,一出关外数十里,便是辽国之地,是以关下有重兵驻守。乔峰道若从关门中过,不免受守关官兵盘查,当下两人从关西的高岭绕道而行。

他俩脚程迅捷,这三十里地,行不到半个时辰。上得山来,但见东西山岩峭拔,中路盘旋崎岖,果然是个绝险的所在。

段誉左右看看道:“这里不见一只大雁,为什么叫雁门关?”

乔峰道:“雁儿南游北归,难以飞越高峰,皆从两峰之间穿过,是以称为雁门。”

段誉道:“我以前看书的时候,书上说战国时赵国大将李牧、汉朝大将郅都,都曾经在雁门驻守,抗御匈奴入侵,说的就是这里吗?”

乔峰道:“是。”他环视四周山壁,沉声道:“我若真是匈奴、契丹后裔,那千余年来侵犯中原的,就是我的祖宗了。”

段誉悄悄看他神色,见并无生气模样,才道:“匈奴早就四分五裂,有的成了今天的契丹人,有的还跟汉人通婚,渐渐就成了汉人。以后各个民族一定也是这样,总有一天,根本就不会再分什么契丹人和汉人了,因为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

乔峰哂然一笑道:“许是会有那一天,只怕是少说也要上千年吧。”

说话间,两人来到绝岭,放眼四顾,但见繁峙、五台东耸,宁武诸山西带,正阳、石鼓挺于南,其北则为朔州、马邑,长坡峻阪,茫然无际,寒林漠漠,景象萧索。

段誉道:“这雁门关还真大,那写着遗文的石壁会在哪里啊?”

乔峰沉思道:“那日汪帮主、赵钱孙等在雁门关外伏击契丹武士,定要选一处最占形势的山坡,左近十余里之内,地形之佳,莫过于西北角这处山侧。十之**,他们定会在此设伏。”

两人当下奔行下岭,来到西北山侧,只见该山侧有一块大岩,智光大师说中原群雄伏在大岩之后,向外发射喂毒暗器,看来便是这块岩石。

乔峰盯着那块岩石,目光中露出些悲怆。段誉拍拍他肩膀,低声唤道:“大哥。”

乔峰强笑道:“无事,既然在此设伏,那遗文应该就在此附近。”

段誉知道他想起当年父母无辜惨死在此心中伤感,有心劝他,可此情此景,只怕劝的越多反而更加适得其反,便不再理会,转头去找那刻着遗文的石壁,遍寻一圈却并不见哪面石壁上有刻文。

乔峰忽指着右边道:“那是怎么了?”

段誉回过头来,往右首山壁上望去,只见那一片山壁天生的平净光滑,但正中一大片山石上却尽是斧凿的印痕,显而易见,居然是有人故意将留下的字迹削去了。

乔峰不禁怒火上冲道:“这恶人好生可恶!难道削去这字迹便能掩盖当年做下的恶事了吗!”

段誉对萧远山遗文被削去这一节并无印象,正有些茫然时,只得道:“那斧凿的印痕还很新,应该是有人不想让你看到。”

乔峰千里疾驰,不过为来看看生父遗文,这时竟然是这样的结果,连日来的郁怒难伸,提起手来,一掌掌便劈向了那面石壁,似要将这一个多月来所受的种种委屈,向这块石壁发泄,一时间山壁上石屑四溅。段誉初时也只想着总要让他发泄发泄,也便只在一旁瞧着。谁知乔峰连劈了十数掌后仍不停手,落在石壁上的手印已隐隐带了血印,显然他手掌都已经出了血。

段誉忙大声道:“大哥快停下!”岂料乔峰却不听不闻,段誉忙抓住他手臂道:“大哥,你别这样!”

乔峰臂力极大,饶是段誉内力深厚,这一抓之下也险些被乔峰甩到一边去,无论如何,乔峰倒总算不再继续对着那面石壁出气。

段誉瞧瞧石壁上的血手印,又看看乔峰满是鲜血的双手,心底一阵酸痛,说道:“你既然心里这么难过,为什么这么多天里都从来不说?”

乔峰发泄一通,这时蓦然冷静下来,只说道:“让你担心了。”

段誉这时才知乔峰性格竟隐忍至此,亏他还以为乔峰豁达,对自己是契丹人这件事没有太过计较。

乔峰又向身旁的深渊望了一眼,道:“我想下去瞧瞧。”

段誉向那云封雾绕的谷口瞧了两眼,拉着乔峰走远了几步,生怕一不小心便摔了下去,说道:“下去有什么好瞧的?”

乔峰道:“那契丹武士如果真是我父亲,便得将他尸骨捡上来,好好安葬。”

段誉心说才不用你去捡尸骨,他好端端的活着,现在说不定就在哪个地方躲着偷偷看着你呢。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劝阻,只得道:“下面说不定有很多毒蛇、毒虫,或者是什么凶恶的怪物。”

乔峰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头,道:“要是有怪物,那最好不过了,我捉了来给你玩儿。”他向谷口四周眺望,要找一处勉强可以下足的山崖,盘旋下谷。

便在这时,忽听得东北角上隐隐有马蹄之声,向南驰来,听声音总有二十余骑。乔峰当即快步绕过山坡,向马蹄声来处望去。他身在高处,只见这二十余骑一色的黄衣黄甲,都是大宋官兵,排成一列,沿着下面高坡的山道奔来。

乔峰看清楚了来人,便回到原处,拉着还有些发愣的段誉往大石后一躲,道:“是大宋官兵!”

段誉奇怪的问道:“为什么要躲?”

乔峰道:“此处是边防险地,大宋官兵见到面生之人在此逗留,多半要盘查诘问,还是避开了,免得麻烦。”

过不多时,那二十余骑官兵驰上岭来。两人躲在山石之后,看到看清楚了那些大宋官兵,每人马上大都还掳掠了一个妇女,所有妇孺都穿着契丹牧人的装束。好几个大宋官兵伸手在契丹女子身上摸索抓捏,猥亵丑恶,不堪人目。有些女子抗拒支撑,便立遭官兵喝骂殴击。乔峰看得出奇,不明所以。见这些人从大石旁经过,径向雁门关驰去。

段誉看的真切,不禁骂道:“这是什么当兵的!简直就是流氓恶棍!”

乔峰道:“边关的守军怎地如此荒唐?”

段誉道:“天高皇帝远,估计也是觉得没人管他们。”

跟着岭道上又来了三十余名官兵,驱赶着数百头牛羊和十余名契丹妇女,只听得一名军官道:“这一次打草谷,收成不怎么好,大帅会不会发脾气?”

段誉问乔峰道:“大哥,什么是打草谷?”

乔峰摇摇头,也不知这“打草谷”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听另一名军官道:“辽狗的牛羊虽抢得不多,但抢来的女子中,有两三个相貌不差,陪大帅快活快活,他脾气就好了。”

第一个军官道:“三十几个女人,大伙儿不够分的,明儿辛苦一天,再去抢些来。”

一个士兵笑道:“辽狗得到风声,早就逃得清光啦,再要打草谷,须得等两三个月。”

段誉和乔峰听到这里俱都明白过来,不由得都有些怒气填xiōng,心想这些官兵的行径,比之最凶恶的下三滥资贼更有不如。

突然之间,一个契丹妇女怀中抱着的婴儿大声哭了起来。那契丹女子伸手推开一名大宋军官的手,转头去哄啼哭的孩子。那军官大怒,抓起那孩子摔在地下,跟着纵马而前,马蹄踏在孩儿身上,登时踩得他肚破肠流。

段誉紧挨着乔峰藏在石后,见此情景顿时吓得呆住,忙把连转向一旁,乔峰顺势将他揽在怀里。他一生中见过不少残暴凶狠之事,但这般公然以残杀婴孩为乐,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然是气愤之极,当下却不发作,要瞧个究竟再说。

一个契丹老汉突然大叫起来,扑过去抱住了童尸,不住亲吻,悲声叫嚷。乔峰虽不懂他言语,见了他这神情,料想被马踩死的这个孩子是他亲人。拉着那老汉的小卒不住扯绳,催他快走。那契丹老汉怒发如狂,猛地向他扑去。这小卒吃了一惊,挥刀向他疾砍。契丹老汉用力一扯,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张口往他颈中咬去,便在这时,另一名大宋军官从马上一刀砍了下来,狠狠砍在那老汉背上,跟着俯身抓住他后领,将他拉开,摔在地下的小卒方得爬起。这小卒气恼已极,挥刀又在那契丹老汉身上砍了几刀。那老汉摇晃了几下,竟不跌倒。众官兵或举长矛,或提马刀,团团围在他的身周。那老汉转向北方,解开了上身衣衫,挺立身子,突然高声叫号起来,声音悲凉,有若狼嗥,一时之间,众军官脸上都现惊惧之色。

这时,乔峰忽飞身从大石之后跃出,抓起那些大宋官兵,一个个都投下崖去。乔峰打得兴发,连他们乘坐的马匹也都一掌一匹,推入深谷,人号马嘶,响了一阵,便即沉寂。

段誉也从石后走出,见他神勇,顷刻间就把这些害人的宋兵们杀光,一面有些心悸,一面又觉敬佩非常。

乔峰杀尽十余名官兵,纵声长啸,声震山谷,见那身中数刀的契丹老汉兀自直立不倒,心中敬他是个好汉,走到他身前,只见他xiōng膛袒露,对正北方,却已气绝身死。

段誉也看过去,见那老汉xiōng口刺着花纹,乃是青郁郁的一个狼头,张口露牙,状貌凶恶。他下意识去看乔峰,心知乔峰必定也是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刺青。谁知乔峰只是瞧着地上那老者的尸身,并也没有动作。

段誉道:“大哥,你……”

乔峰回头看看那些剩余的契丹人,复又低下头,半晌才道:“小誉,我们走吧。”而后竟是也不顾段誉如何,自顾自拔脚便狂奔,段誉急忙追上去。

追出十余里,才见他抱头坐在一株大树之下,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都有些凸了出来。

段誉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坐,柔声道:“经过刚才的事,可见汉人中的坏人也不在少数,你又何必这样作茧自缚?”

乔峰放开双臂,坐起身来,段誉只听得嗤嗤几声响过,乔峰撕开自己xiōng前衣衫,露出xiōng膛来,他xiōng口也是刺着一个狼头,形状神姿,和刚才那契丹老汉xiōng口的狼头一模一样。

段誉无奈道:“不过是个刺青而已……”他忽的顿住,这刺青从小就有,乔峰不会今日才看到,那他从前就不会觉得这个刺青很古怪吗?

只听乔峰缓缓说道:“我早就知道,我不是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绝对没有黑化帮主的意思,只是在合理范围内小小的对原著进行大胆质疑进而延展本文情节~囧rz

btw,金庸蜀黍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48夫唱妇随

段誉心底已隐有感觉,便道:“是因为这刺青?”

乔峰说道:“我自两三岁时初识人事,便见到自己xiōng口刺着这个青狼之首,向父母问起,他二老都说图形美观,反倒称赞一番,却没说来历。后来我渐渐长大,最初因为这刺青是从小就见到的,也不以为异。”

大宋系承继后周柴氏的江山,后周开国皇帝郭威,颈中便刺有一雀,因此人称“郭雀儿”。这时身上刺花,蔚为风尚,丐帮众兄弟中,身上刺花的十有**,乔峰对此没有疑心倒也正常。

段誉问道:“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发现的?”

乔峰道:“我刚出任丐帮帮主那年夏天,因为些帮中事务去到塞北一带,恰好碰到一伙响马抢劫过路的商旅,便出手救了一把。那伙响马中好些人xiōng前都刺了同样的花纹,虽和我这个不同,却也是猛兽一类。我有些起疑,便向那商旅中见多识广的领队人问了几句,当时那老汉便告诉我说,xiōng前刺青是胡人的习俗,不同部族有不同的猛兽猛禽图腾,本部族的婴孩自小便人人都要刺上。”

段誉心底微微一动,道:“难道说,你从七年前就知道自己不是汉人?”

乔峰绷了绷肩膀,说道:“我只是从那时起便对自己有了疑心。”

段誉道:“只是疑心?你没有去查证吗?”

乔峰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我没有。”

段誉想起杏子林里,全冠清要在众人面前揭发乔峰身世之前,昏暗火把映射之下,乔峰落寞的身影和神色来。难怪乔峰在听到智光大师讲完那段往事后,仅仅是意外沉痛,而非震惊不信。原来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世有了怀疑。

乔峰道:“那时我自然还不知道有三十年前雁门关外这一事,只以为是我小时与生身父母失散才被宋人收养。这几年里,我也当做并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一味带领丐帮兄弟抗辽保宋,只想着,即便我不是汉人,但我生在宋土,又受汉人养育教授之恩,那和宋人又有什么差别?”

段誉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光明磊落如乔峰一般的人物,居然也会有这种难以言说的隐秘心事。以宋人对所谓“胡虏”的忌惮仇视,这七年间,也不知乔峰到底是在怎样的挣扎中度过,想来必定也是十分艰辛的心路历程。

乔峰见段誉沉默不语,心底伤痛愈深,苦笑道:“我知你此刻必定瞧我不起,我不但是猪狗不如的契丹胡虏,而且还是胆小如鼠的懦夫伪君子。你不必再跟着我了……你走吧。”他说这话时,居然把身子缩了缩,段誉没由来的觉得身旁坐的像是一只大型弃犬。

段誉伸手在乔峰肩上锤了一拳,佯怒道:“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跟了你那么久,你现在是要始乱终弃吗?还要赶我走?”

乔峰茫然的看着他,慢慢开口道:“你不嫌恶我?”

段誉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契丹人,有什么好嫌的?我是挺嫌弃你,xiōng口那么明显的刺青,七年前才开始怀疑自己,你也真够笨的。”

乔峰呆了一呆才明白过来段誉是在说玩笑话,有些怔怔的说道:“我明知自己不是汉人,还藏着掖着不敢叫人知道,这种小人行径……”

段誉叹了一声道:“我看你不是不敢叫别人知道,你只是不敢让自己知道吧?”七年前就知道自己可能并不是汉人,却一直都没有去查证,是怕知道了真相以后,自己没办法承受,所以干脆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乔峰抿唇不语,半晌才道:“我如今身无长物,你跟着我其实也只是漂泊吃苦,让你这堂堂王府世子受这种苦,也是为了我的私心,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其实大可不必为了我这等粗野之人……”

段誉笑了说道:“那你就不要当我是什么世子,就把我当做是你的小跟班,你高兴的时候对我笑笑,不高兴的时候也可以打我骂我,好不好?”

乔峰道:“我怎么可能打你骂你?”

段誉道:“那你给我当跟班,我高兴的时候陪我笑,不高兴的时候打你两下出出气,好不好?”

乔峰本来十分郁结的心情被他三言两语不着调的玩笑话给冲淡了许多,也应了他的话道:“这样使得。”

段誉点点头道:“我现在就不高兴了,让我打你一顿吧?”

乔峰问道:“你为何不高兴?”

段誉道:“我的结拜大哥自己钻了牛角尖,偏偏十头牛都没把他拉回来,所以我就不高兴了。”

过了一会,乔峰才缓缓的道:“我一向只道契丹人凶恶残暴,虐害汉人,但今日亲眼见到大宋官兵残杀契丹的老弱妇孺,我……小誉,我是契丹人,从今而后,不再以契丹人为耻,也不以大宋为荣。”

段誉听他如此说,知他这次算是真的解开了心中这个郁结,很是欢喜,道:“我早说胡人中有好有坏,汉人中也有好有坏。胡人大多率真耿直,说不定坏人还更少些呢。”

乔峰瞧着左首的深谷,神驰当年,说道:“小誉,我爹爹妈妈被这些汉人无辜害死,此仇非报不可。”

段誉点了点头,乔峰终于还是要走上复仇之路,这是萧远山所希望发生的,本来段誉一直都想阻止这件事,可是现在忽然发现,根本就没有阻止的理由。三十年前因为误传的消息,本来美满幸福的三口之间在顷刻间便家破人亡,萧远山妻离子散之下绝望投崖。这种血海深仇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

段誉道:“大哥,大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我一直都有个疑问,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天在杏子林里,赵钱孙和智光大师都说,当年之所以会有雁门关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契丹武士要到少林去抢夺经书这个消息。”

乔峰道:“我记得,后来智光大师说,这消息应是误传。”

段誉一哂道:“这种大事,轻易就会误传的吗?我觉得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他想把慕容博没死以及当年就是他故意假传消息的事告诉乔峰,可乔峰要是问他如何得知,他要怎么解释?他想了想又说道:“如果那个传消息的人是故意传假消息的话,真正害死你爹娘的,就是他,而不是那个带头大哥和智光大师他们了。”

乔峰点头道:“不错,只是连带头大哥是谁现在都还不知道,又从哪儿去得知那个传消息的人是谁?”

段誉只好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乔峰说道:“智光大师不肯告诉我实情,赵钱孙漂泊无定,这两个人都不能指望的。就只剩下铁面判官单正,他虽然没有参与当年的事,可那时他既然被请到杏子林去做见证,必定也是事先知道了当年的实情的。”

段誉道:“那我们就去找他。”

乔峰忽伸手摸了摸段誉发顶,轻声道:“我这辈子只怕是欠下你的了。”

段誉有些莫名道:“欠下我什么?”

乔峰收回手,笑笑道:“若能还上的,我自然是要还的。”

段誉心底转了几念,冒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他在乔峰落难后陪伴他安慰他,又在乔峰心理不设防时趁虚而入,轻而易举的就泡到了乔峰。而这些事,恰恰是原著中阿朱所做的。他抬起手摸了摸刚才被乔峰摸过的发顶,忽然觉得很不舒服。

当下两人折而向南,从山岭间绕过雁门关,来到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客店。段誉不等乔峰开囗,便命店小二打二十斤酒来。那店小二见那高个子的面相英武,另一个却面容娇弱,个子也矮些。边关之地人来客往,女子行动自是不便。这小二便私心里以为段誉是女扮男装,把他两人当做同行的夫妇,本就觉得有些希奇,听说打“二十斤”酒,更是诧异,呆呆的瞧着他们二人,既不去打酒,也不答应。乔峰瞪了他一眼,不怒自威。那店小二吃了一惊,这才转身,喃喃的道:“二十斤酒?用酒来洗澡吗?”

段誉笑道:“喝完这顿酒,咱们就得加快脚程,一路上可就不许再喝酒了。”

乔峰道:“我懂你的意思,如今这情况,入关之后,话要少说,酒也要少喝。”

过了这几天的功夫,乔峰是契丹人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了整个中原武林,说不定有些头脑发热的武林人士已经在等着找乔峰的麻烦了。

店小二费力的搬了酒坛过来,低声向段誉道:“这酒可烈得很啊,夫人。”

段誉和乔峰对望一眼,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这一日来到晋南三甲镇,两人正在一家小面店中吃面,忽听得门外两个乞丐交谈。一个道:“徐长老可死得真惨,五脏六腑全都被震碎了,乔峰那恶贼好狠毒的心。”

只听得另一名乞丐道:“後天在河南卫辉开吊,帮中长老、弟兄们都去祭奠,总得商量个擒拿乔峰的法子才是。”头一个乞丐说了几句帮中的暗语,乔峰自是明白其意,他说乔峰来势厉害,不可随便说话,莫要被他的手下人听去了。

乔峰和段誉吃完面後离了三甲镇,到得郊外,段誉道:“咱们该去卫辉看看,这么大的事,单正应该也会到场。”

乔峰道:“我也是这般打算,只是听方才那两人所说,丐帮竟已立意与我为敌,只怕此去有些凶险,你还是……”

段誉打断道:“我不,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乔峰无奈道:“到时万一动起手来,我怕我顾不得你。”

段誉道:“我武功也不差,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伤的了我的。再说了,”他揶揄一笑道,“我可是你夫人,俗话说的好,‘夫唱妇随’,我怎么能不跟着你呢?”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又胡说八道了。”

两人在第三天来到卫辉,乔峰正要进城,段誉忙拉住他道:“大哥,现在城里全都是丐帮的人,你这样进去,别说走到徐长老的灵堂了,恐怕刚进城就被人发现了。”

乔峰皱眉道:“我只顾急着进城,却忘了这一节,难道青天白日,我要蒙起面目来?”

段誉摇头道:“大白天的你要是蒙面,本来还不注意的你都忍不住要多看你两眼了。唉……要是阿朱在这里就好了!”

乔峰忽然道:“那不是阿朱姑娘吗?”

段誉“切”了一声道:“大哥,你开玩笑也带点技术好吗?”

乔峰正色道:“当真是她。”他捉住段誉肩膀把他身子转过去,说道:“你看那边。”

不远处几匹马悠悠然朝着卫辉而来,其中一匹马之上穿了朱红色衣衫的,果然是阿朱。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本文的女猪脚就要登场了~ps:不是阿朱菇凉~

49半场闹剧

慕容复一行到卫辉,自然是为了吊唁徐长老。

慕容复听说了徐长老被乔峰杀害的消息后,便知道丐帮在卫辉大设祭堂,除了追悼徐长老之外,必定是要广邀天下群豪,共商如何对付乔峰的大计。慕容家多年来始终都想在中原掀起一场大乱,他家便可在其中获利,以图复国,当然慕容博之所以会假传消息导致雁门关一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这次卫辉之行,慕容复也是打着有所图的算盘而来。

没想到,还没进卫辉城门,倒先在城门外遇到了乔峰和段誉。

乔峰看见慕容复,还未开口,段誉已拉拉他的衣角,低声说道:“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小心一点。”

乔峰略一点头,便向慕容复朗声道:“一别数日,慕容公子可好?”

慕容复翻身下马站在地下,双手抱拳,十分客气的说道:“在下倒是一切安好,只是乔大侠遭逢大变,在下始终甚为挂念,如今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他身后跟着的四家将中风波恶与包不同也与乔峰相识一场,纷纷上前问候乔峰。

慕容复把目光转向乔峰身旁的段誉,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轻挑,笑道:“小誉,王爷把你交托给我,你倒是好,一走就不见了人影,让我一番好找。”

段誉干笑一声说道:“我让傅三叔和朱四叔给你带口信了,怎么你没见到他们吗?”虽然慕容复一脸和煦笑容,偏偏段誉就能感觉到他目光里森森寒意,下意识往乔峰身后躲了躲。

慕容复微微眯了眯眼,不再理会他,只问道:“乔大侠,听闻徐长老惨死,在下是绝对不信此事会是你所为,不知是何人下了毒手嫁祸于你,有什么头绪吗?”他虽然与乔峰交往不深,又惯以小人之腹猜度他人,但也知道以乔峰的心智绝对不会在这种敏感时刻杀害丐帮长老,对于江湖盛传的消息他倒是一点不信,所以这话说的十分坦荡真诚。

乔峰自然看出他不是作伪,难免心底生出些感动,说道:“还未有什么头绪,所以这才想进城去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段誉忙道:“可是大哥现在就这样进城实在是太不方便了,阿朱,刚才我们还说起你呢,说要是你在就太好了,可不是说曹cāo曹cāo就到了吗!”

阿朱道:“这个容易。”她询问的看看慕容复,慕容复朝她笑道:“这不是你的看家本事吗?乔大侠今日走了窄路,咱们慕容家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段誉心底狠狠呸了一声,什么你们慕容家,阿朱明明是我们段家的!瞎揽什么功劳?

几人走到旁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阿朱从随身包裹中取了墨胶面粉浆糊出来,向乔峰道:“乔大爷,把你弄的丑了,可不要怪我啊。”

段誉笑道:“就是因为我大哥太英俊了,所以才得弄丑点,才不会被人注意到。”

乔峰道:“阿朱姑娘,你莫要理会他胡说八道,只需将我化妆成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模样就可。”

阿朱当即动手,将各样易容用的物事在随身携带的容器里调和,而后将乔峰脸上许多与众不同之处一一隐没。

段誉有心到近前去仔细看看,可当着慕容家这几人的面,他又不好离阿朱太近,只好站在几步外张望着。冷不防身后慕容复低声问道:“你这十几天都到哪里去了?”

段誉敷衍的答道:“我大哥心情不好,我陪他到处走走。”

慕容复冷哼一声道:“世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段誉一愣,这是什么话?他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天杏子林里段誉跟着乔峰离开之后,慕容复便想去捉他回来,没想到倒先遇到了西夏将军赤努儿率领一品堂把丐帮众人擒住。他隐身在一品堂多年,并不想暴露自己身份,正在想用什么办法卖丐帮一个人情时,乔峰和段誉也到了天宁寺,乔峰捉住赤努儿做人质时,慕容复便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赤努儿一人身上,施放了悲酥清风,既帮了乔峰,又救了丐帮众人,为不暴露身份,他便没有露面,只在墙壁上留书表明身份。这一连串的举动可谓天衣无缝,一石数鸟。

离开天宁寺后,慕容复就完全失去了乔峰和段誉的踪迹。最初他还没觉得怎样,以段誉黏他的程度,早晚会自己回来,可是数日过去,竟然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慕容复才觉出些不对味来,小世子既然那么喜欢他,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他身边?少年人心性不定,就像王语嫣最初不是也对他情深无比,可是不一样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堂堂慕容家的家主居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害他心神不定的少年就站在他面前,面对他的质问居然还很茫然的模样,一双杏眼里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几转,无辜的模样真是让人恨的牙痒痒。

段誉刚开始没明白慕容复的意思,可转瞬间便知道这家伙是要跟他秋后算账,这时的茫然模样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慕容复忽然抬起手来,段誉下意识双手抱头,脱口而出道:“复哥我错了,你别打我!”

旁边几人都看过来,乔峰本来正闭着眼睛任由阿朱在他脸上施为,这时也忍不住张开双眼望过去,他自然记得慕容复和段誉之间有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只不过他想既然现在段誉已经和他定情,以前的事再不提就是了。

段誉两手仍然保持着抱头的姿势,压低声音扮可怜道:“复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慕容复嘴角一抽,天知道他刚才是哪根筋不对,忽然想伸手替段誉理一理他凌乱的发带。

阿朱道:“好了!大家来看看怎么样?”她一边说一边从包裹里摸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道:“乔大爷,你自己先看看。”

乔峰的面容本来十分出众,这时却被阿朱掩盖的完全看不出来,混入人群中谁也找不到他的那种。乔峰夸赞道:“阿朱姑娘易容的功夫果然高超。”

段誉几步并作一步的走过来,仔细的去看乔峰的脸,果然一丝破绽也看不出,便笑道:“我早说了阿朱本事大着呢,这下连我都认不出大哥了。”

乔峰本来为方便阿朱,便蜷着长腿倚靠在墙壁上,这时站直了身子,侧了侧身,把段誉半掩在自己身后,向慕容复道:“慕容公子,小誉年纪小些,你往后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这话听来稀松平常,以往乔峰也对慕容复说过类似的话,可这次慕容复却分明觉得有什么不同。如今大事当前,他也无暇多想,只道:“乔大侠放心。现在咱们就进城去吧,吊唁故人,迟了可不大好。”

乔峰道:“慕容公子,虽然我此时面容有了变化,但与你一起总是太过显眼,况且你现在还需先去见见丐帮几位长老,我也不便同行。我想先去吊唁徐长老,不如我们这就暂且各自行事。”

慕容复道:“也好,只是乔大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在下。”他看看段誉,似乎等着段誉说什么。

段誉忙道:“我也要去吊唁徐长老。复哥,下回见啊。”

几人进得城来,只见满街满巷都是丐帮子弟。有的在酒楼中据案大嚼,有的在小巷中宰猪屠狗,更有的随街乞讨,强索硬要。乔峰心中难受,眼见号称江湖上第一大帮的丐帮帮规废弛,无复当年自己主掌帮务时的森严气象,如此过不多时,势将为世人所轻。虽说丐帮与他已经是敌非友,然自己多年心血废於一旦,总觉可惜。

徐长老的灵位设於城西一座废园之中,乔峰买了些香烛纸钱、猪头三牲,和段誉两人随着旁人来到废园,在徐长老灵位前磕头。

但见徐长老的灵牌上涂满鲜血,那是丐帮的规矩,意思说死者是为人所害,本帮帮众须得为他报仇雪恨。灵堂中人人痛骂乔峰,却不知他便在身旁。乔峰见身周尽是帮中首脑人物,生怕给人瞧出破绽。不愿多耽,当即辞出,和段誉并肩而行,两人压低了声音交谈。

乔峰道:“那带头大哥杀害徐长老,要嫁祸给我只是一方面,恐怕也是为了灭口,徐长老一死,这世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又少了一个。”

段誉心里明知这事根本和“带头大哥”毫无关系,却又苦于找不到自我说明的理由,只好应道:“也许是这样吧。”

乔峰道:“单正应该也已到了卫辉,我们现下去寻他,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两人是一边从徐长老灵堂向外走,一边低声交谈,马上就要走到门口时,外面却熙熙攘攘进来了一大群人,乔峰忙拉住段誉让到一旁。

进来的那群人带头的却是许久不见的白世镜,旁边还有宋长老与奚长老,后面一群人中有丐帮弟子却也有些别门别派的武林人士。

乔峰和段誉站在一旁,段誉把头压得极低,暗自后悔没有让阿朱也给他易容好让这些老熟人们认不出他来。好在白世镜等人并不顾得四周旁人,也并没注意到段誉。

白世镜一行走一行道:“此事真相还不明白,还需调查才是。”

他身后一人却道:“单老爷这样的好人,在地方上济贫救灾,几十年来积下多少功德,屋子烧了不说,全家三十余口,一个也没能逃出来!乔峰这恶人忒狠毒了些!”旁边之人七嘴八舌也胡乱咒骂起乔峰来。

乔峰和段誉对望一眼,俱都有些震惊,单正一家三十余口……被灭门了?乔峰是十足意外的,他来卫辉一位祭奠徐长老,二便是为来找单正问询当年之事,如今人没见到,居然又莫名背了灭门惨案的黑锅。段誉早料到单正活不长,萧远山不会放过他,但没想到萧远山居然会下这样的毒手。

那群人中又有人说道:“乔峰身上的契丹残性恐怕已经完全醒过来了,只怕将来中原武林要死更多无辜的人呢,咱们必得商量出个对策来,早日将这恶人除掉才是。”众人纷纷应和。

白世镜脸色如冰,喝道:“休得胡说!乔帮主在丐帮多年,他是如何为人,我怎么会不知?他若是会做出那种事情的人,当年汪老帮主也不会传位于他……”

段誉暗道,看来白世镜为人还不错,起码不像丐帮里其他的混蛋一样忘恩负义。

一人高声打断白世镜道:“汪老帮主心存善念,哪里会想到乔峰这契丹狗身上流的便是那凶残成性的血!”

白世镜嘴唇微微一动,许是见身边众人都已露出义愤填膺神情,心知寡不与众辩,便不再说话。

众人到徐长老灵前纷纷上香吊唁,又有许多人对着徐长老牌位大骂乔峰,更有甚者,口中污言秽语,简直难听到了极点。

段誉悄悄去看乔峰,怕他听到那些话又会伤心难过,又怕他万一被那些话激的性起要大开杀戒,却见他脸上神色奇怪,似是伤心,又似懊悔,但更多的还是怜悯,好似觉得这些人愚蠢之至,不值一杀。

这时门外的丐帮弟子高喊道:“吴陈全三位长老来了!”

吴长老、陈长老和全冠清从外面进来,三人脸色俱都不太好看。

白世镜迎上前问道:“出了何事?”

吴陈两位都缄默不语,全冠清悲愤道:“刚才得到的消息,赵钱孙和谭公谭婆的尸身在距离城外三里的河边被人发现另外。”

众人不由得一声惊呼,白世镜忙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可有查看过尸身?”

全冠清道:“查验过了,死去不超过两个时辰,应该是在赶来吊唁徐长老的路上被人下了毒手,看伤势……应是少林大力金刚指。”

白世镜一惊,看向吴陈二位,问道:“果真如此?”

吴长老双眉紧蹙,目中尽是沉痛,点点头也不开口。

旁边早有人喊道:“乔峰那厮曾跟随少林玄苦大师学武,必定是他用大力金刚指杀害了赵钱孙和谭公谭婆!”

全冠清抬手止住众人,说道:“丐帮出了这等奸邪残暴之徒,平白给中原武林蒙羞,还害的几位前辈枉死,我们绝对不能姑息!”

一时间群情激奋,许多丐帮弟子和前来吊唁徐长老的其他门派人士也都振臂高呼,纷纷响应。

全冠清又道:“今日本为吊唁徐长老,许多武林名士都齐聚一堂,我们丐帮已经派弟子将其他已到卫辉的侠士们请到分舵会堂去,诸位不如也移步到那里去,惩奸除恶,共襄盛举!”

不一会功夫,本来熙攘的灵堂便变得空荡,几乎门可罗雀。乔峰蹙眉道:“这带头大哥好生可恶,竟然将知晓真相的人都杀害了!”

段誉道:“也说不定不是他……”

乔峰道:“不是他还会有谁?只有他才怕当年的事被别人知道!”

段誉暗想,看样子萧远山果然就是附近,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找出来?

乔峰忽苦笑道:“我在丐帮许多年,自问无功,但总不至于毁了祖宗留下的基业。如今丐帮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

段誉道:“大哥,你没听过吗,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乔峰叹道:“如今也别无他法,不如我们也去凑这‘共襄盛举’的热闹?”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继而牵连乔峰也被认出,段誉故技重施,用泥土把自己抹成个大花脸。折腾好一切之后,他才和乔峰一起赶到丐帮分舵会堂去的。

他们到时,会堂里的人已经颇为壮观了,且几乎所有人都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了如何围剿契丹恶贼乔峰的讨论中。

段誉到处乱看一气,凡是中年高个子男人都要仔细看看,他总觉得萧远山一定就混在这些人中。

大约是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全冠清重又粉墨登场,极为慷慨激昂的陈述了乔峰的几宗大罪,而后总结道:“这本是丐帮的家丑,奈何这贼子如今危害武林,还要各位武林同仁同心协力,共同铲除他才是。”

众人有其他门派的说道:“此言甚是,但总要有个带头的才是,既然是丐帮发起的此事,不如就由丐帮来推举个带头人。”

又有人说道:“丐帮如今帮主之位暂时从缺,不如先推选出一位帮助来,也好带领诸位一道去对付乔峰啊。”

全冠清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前阵子乔峰这贼子将丐帮镇帮之宝打狗棒盗走,以致于全帮上下无心推选新任帮主……”

先头说话那人哂笑道:“只是信物而已,以后找回来便是,既是大敌当前,为这种事耽搁了可不好。”

吴长老半晌没有出声,这时忽道:“我丐帮规矩,必须由前任帮主亲手将打狗棒交给下任帮主,这帮主的交接才算数,规矩决不能坏。”

全冠清道:“可方才那位先生所说也极有道理,如今大敌当前,不要拘泥于这种小节才是。”

吴长老瞪他一眼道:“有心要对付敌人,只管尽力去对付就是了,何必非要盯着帮主的位子?”他话说的十分明了,直指全冠清要对付乔峰是其次,首要的竟是想夺取丐帮帮主大权。

全冠清怒道:“吴长老,你说话前先掂量掂量!”

吴长老冷笑道:“全长老,你做事前才需掂量掂量,看看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理解好好的在商讨怎么对付大恶人乔峰,怎么忽然就变成丐帮帮主之位的争端?

一个女子声音道:“两位长老,还请听奴家一言。”

段誉心里一动,踮起脚张望了过去,说话之人果然是康敏。只因她刚才所坐的位子恰好在木柱后面,所以他一直没有看到她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剧情大逆转即将开始~

50怀疑有理

因马大元离世,康敏身上衣裳仍然以素净为主,这时袅袅婷婷的站起身来,当真是我见犹怜,一时间在场泰半豪杰都把目光投在她身上。

吴长老和全冠清都道:“马夫人有什么话,请讲。”

康敏有些娇怯的环视了一圈,缓缓开口道:“奴家是一介女流,见识难免短浅些,你们刚才所说的要选帮主之类的,奴家自然也不懂。只是奴家觉得,那位赵先生和谭公谭婆贤伉俪的尸身既然是在卫辉城外三里处被人发现,是不是说明,凶手也是朝着卫辉而来呢?”

众人一愣,立时便有人高声道:“难道乔峰那恶人已经进了卫辉城?”

全冠清忙喝道:“丐帮弟子,快到城中四处查探,若有乔峰行迹,即刻来报!”又向康敏道:“惭愧惭愧,还是夫人心细如发。”

康敏却道:“凶手究竟是不是乔峰,奴家不敢乱言,不过是想到此事便说出来罢了。”

全冠清道:“乔峰这契丹狗贼杀害马副帮主和徐长老,又连杀赵钱孙和谭公谭婆几人,这种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康敏轻声道:“这些事,妇道人家不敢妄言。”

全冠清说道:“马夫人方才所说提醒了在下,与其如今在这里讨论谁来接任帮主,不如先尽快擒拿乔峰,找回打狗棒,为死去之人报仇雪恨!”

在场众人纷纷应和,就连吴长老此时也无话可说。

这时门外丐帮弟子高声喊道:“姑苏慕容到!”

群豪精神一震,要想击杀乔峰,总要有个把好手相助才行,与乔峰齐名的慕容复显然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段誉以手肘轻撞乔峰一下,低声道:“我们不如现在就走吧,万一被认出来,可就麻烦了。”慕容复这人反复无常,万一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忽然翻脸揭发乔峰,那可就糟了,他可不想让这丐帮卫辉分舵会堂变成聚贤庄。

乔峰也压低了声音道:“这时离开太过显眼,反而不妙,别担心,他们不会注意到你我。”

在场许多人都只听过南慕容的响亮名头,真正见过慕容复的只有寥寥数人,这时便有不少人都翘首向门外望去。只见一名年约二十八/九的青年身穿鹅黄轻衫,腰悬长剑,飘然而来,面目俊美,潇洒闲雅。当下便有许多人暗想道:南慕容能与乔峰齐名多年,果然也并非虚传,单单这人中龙凤的气质,就已经十分了不得了。

段誉也忍不住多看了慕容复两眼,慕容复生在水乡,肤色较之北方男子而言也白净透亮许多,身上衣衫那种鹅黄颜色,要是别人穿来多少难免带些女儿气,偏偏被他穿在身上,显得俊雅清贵。犹记得初见慕容复时,他也是穿了这样颜色的衣裳,段誉当时便立刻被这副皮相迷的五迷三道,还暗生过一番自卑心思。看来世人以貌取人的还是多数,又岂止他段誉一个?

他正有些神游时候,耳边听到乔峰低语道:“慕容公子果真一表人才。”

段誉讶异的看向乔峰,乔峰脸上易容遮盖住脸色,也不知他真正面目上是何神情,段誉嘀咕道:“真没眼光,跟你说过多少次他是个小人。”

乔峰的眉毛抖了抖,似乎是在笑。

慕容复和众人一一行礼厮见,言语谦和,着意结纳。“姑苏慕容”名震天下,在场除了丐帮几位长老早与慕容复见过数次之外,其余帮派许多人并没想到慕容复是这般年轻有为的模样,当下互道仰慕,俱都很是说了些客气话。

全冠清笑道:“今日有幸能请到慕容公子前来,与我等共同商讨追杀乔峰一事,真是武林一大幸事。”

慕容复微微蹙眉,目光扫了众人一圈,说道:“在下前来卫辉,只为吊唁贵帮已故徐长老,并无他意。”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静默。

全冠清也有些意外,却立刻接着说道:“关于乔峰的身世,慕容公子当日也在无锡,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相信慕容公子也已经听说了今日卫辉城外数名武林同仁惨被乔峰杀害的消息,这种异族凶徒江湖败类,又怎能容他继续为祸武林?姑苏慕容名满天下,过去又与乔峰那厮齐名许久,如今大敌当前,慕容公子自然应当仁不让,给我们这些人做个表率才是。”

段誉咋舌,悄声道:“全长老还真是好口才啊。”几句话就把这本来和慕容复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七绕八绕的变成了慕容复甩也甩不掉的责任了。

乔峰略点点头道:“汪老帮主当年赏识他也是因为他能言善辩。”看来领导都喜欢这种下属。

慕容复又怎么会不愿意做这个便宜“表率”?当日乔峰的身世刚被揭发时他就已经看出这是个搅乱中原武林的大好机会,如今事情日渐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并且还有全冠清这蠢材常常想借他“南慕容”这棵大树做倚靠好在丐帮站稳脚跟。可他又知道乔峰功夫深不可测,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况且段誉这时还宛如牛皮糖一样黏在乔峰身边,如果这时就和全冠清达成一线,那不但得罪了劲敌乔峰,只怕连大理这有力助力也有可能失去。所以他此时的心境,其实是有些摇摆不定的。

偏偏全冠清的话锋咄咄逼人,几叫他骑虎难下,他略思索片刻,便道:“慕容家几代受江湖中朋友抬举,才松了‘南慕容’这般至高尊称,在下自当为中原武林竭心尽力,死而后已。”此言一出,不止全冠清,在场多数人脸上都露出放心的表情,毕竟乔峰此刻在许多人眼中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契丹恶魔形象了。慕容复话锋一转,说道:“但今日这几桩命案究竟是不是乔峰所做还有待细细查证,诸位请放心,一旦查出真凶,不管是什么人,姑苏慕容都必定与他为敌,不死不休。”

段誉嗤了一声道:“这家伙和全长老还真是不相上下。”

康敏忽然娉娉婷婷的站起身来,走到慕容复身前,毫无预兆的跪倒在地,慕容复忙伸手虚扶道:“马夫人这是何故?”他又叫阿朱,“快将马夫人扶起来。”话音未落,阿朱已经几个跨步到康敏身前去扶她。

康敏却挣开阿朱的手,低泣道:“奴家一介女流,以未亡人的身份,恳求慕容公子在天下英豪面前,答应奴家一件事!”

慕容复道:“有何事都好说,夫人还请快快起来说话。”

康敏这才顺着阿朱的搀扶站了起身,脸上泪痕犹在,一双美目中满是伤痛悲愤,咬牙道:“奴家以往一向对乔峰尊崇有加,哪里想到竟是瞎了眼错认了好人!先夫死后许久,奴家才听几位长老说起了那恶人原来竟是契丹恶贼,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世而杀了大元灭口,这种血海深仇奴家却无力去报,求慕容公子……”她双膝一弯又要跪下,阿朱急忙拉住,康敏泪如泉涌,说话声都带了几分沙哑:“求慕容公子替奴家做主,替先夫报仇!”她生的貌美端庄,除了刚才说了几句话之外,便一直安静坐在一旁,这时情绪忽然激动,声泪俱下之状,令在场许多英豪都感到同情惋惜之心大起,更有甚者几乎恨不得能替慕容复去答允她这一请求。

慕容复却大感懊恼,这孀妇的要求一旦应下,就是在众人面前宣布今后要与乔峰为敌。可此时却万万没有不应的道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马副帮主的血海深仇,在下必定全力以赴,必定要使他在九泉之下能安息长眠。”

康敏泪中微笑,感激道:“多谢慕容公子,奴家来时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公子。”

段誉心底转了几转,生出一种莫名的猜想来。康敏一直都是柔弱无害的模样,一直到现在也依然是。可是如果真的柔若无害,这种商讨诛杀乔峰的大会,她一个寡妇来做什么?全冠清和吴长老为了打狗棒和丐帮帮主的事差点吵起来的时候,她忽然开口说的那番话,只是她突然想到那么简单吗?这段时间他只顾着和乔峰东奔西走,都没有去细想过这件事里的来龙去脉。那晚在杏子林里,全冠清忽然现身,带了一干能揭发乔峰身世的老家伙来,康敏虽然并没有如原著中一样出现,但她的证物——那柄证明乔峰曾经为了去偷盗汪剑通遗书而不慎掉下的扇子,如全冠清所说属实,恰恰是她交给全冠清的。

难道,康敏还是那个康敏?

原著中康敏的两大奸夫之一白世镜,从始至终都对乔峰很好,即使是在现在这种乔峰已经变成众矢之的的情况下,白世镜话里话外也依然是很袒护他。康敏的另一个奸夫全冠清,在洛阳分舵那几天里,没有看出他和康敏有什么,倒是能看出他和乔峰……

乔峰摸了摸脸,问道:“我的妆花了吗?”

段誉摇头道:“没有,很好。”

乔峰奇怪的问道:“那你为何那样看着我?”

段誉用力咽了一大口口水,悄声道:“你和全冠清……”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有人吵嚷道:“死人了!白长老死了”

乔峰和段誉都有些错愕,对望一眼,循声看过去,只见几个丐帮弟子扶着一个弟子从会堂旁边的侧门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向几位长老道:“乔峰……乔峰……他杀了白长老!”

吴长老急问:“你说清楚!”

被扶着的那弟子道:“刚才我听到白长老房里有异动,就走到门边想问问有什么事,谁知道看到白长老死在里面,我正害怕时,乔峰就从里面出来,一脚把我踢到一旁,然后从南门逃了出去!”

众人顿时惊慌失措,全冠清忙道:“慕容公子,我们是否要去追拿乔峰?”

慕容复正有些疑惑不解,又觉乔峰没道理做出这种事,便道:“自然是要去追的,不能让凶手跑了。”

他们这边还枉自忙乱时,乔峰和段誉早就追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全冠清才是乔大爷的初恋啊~

好吧我骗人的~

51撞破奸情

乔段两人疾驰数里,别说凶手了,连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段誉停下脚步,拉住乔峰道:“大哥,看来是追不到了……”

乔峰剑眉紧蹙,满面愤怒,不甘的说道:“这带头大哥好生可恶!竟就在离你我不过百米开外再次行凶!”

段誉若有所思道:“他为什么要杀了白长老呢?”

根据那个丐帮弟子所说的案发经过,段誉可以肯定杀掉白世镜的一定是萧远山。萧远山虽然杀了很多人,但这些人都是和当年雁门关外的事或多或少有些关系,赵钱孙谭公谭婆他们是当年的直接参与者,徐长老是知晓那个带头大哥的身份。看来白世镜的确不是如段誉所看到的那样无害,否则萧远山又怎么会杀他?

乔峰握掌成拳,沉声道:“方才马夫人所说的没错,杀害赵钱孙和谭公谭婆的凶手也是朝着卫辉而来,而且很有可能他也发现了我们,所以才趁机下手杀害白长老,意图再次嫁祸于我。”

段誉沉思片刻道:“大哥,马副帮主在世的时候和白长老关系怎么样?”

乔峰有些莫名,却还是答道:“马大哥为人沉静拘谨,不像我这样好酒贪杯、大吵大闹,白长老和他性子相近,常在一起钻研武功。”

段誉目中露出一丝了然,说道:“那白长老有没有可能早就知道了马副帮主手里有那封信?”

乔峰旋即明白段誉话中所指,却立刻答道:“不可能,汪老帮主交代马大哥决不可将此事告诉他人,那马大哥就绝对会守口如瓶。”

段誉道:“那,全冠清又是从哪里得知这种大秘密的?”

乔峰一愣,想起当日在洛阳分舵时,马大元离世后诸位长老推举分舵新任舵主时,白世镜悄悄举荐全冠清的事,他忽然觉得后背发凉。

段誉见他神情变了几变,道:“大哥?”

乔峰有些低沉的开口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

段誉道:“不管是徐长老还是赵钱孙他们,这些人都是当年的知情者,也就是说,那个凶手是想把所有知道当年事情的人都杀掉,所以我想,白长老的死,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乔峰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

段誉忽然问道:“你第一次见到马夫人是什么时候?你觉得她漂亮吗?”

乔峰正沉浸在他所信任的白世镜有可能在他背后捅刀子的忧桑中,就听段誉问了这样一个在他看来无厘头的问题,不由得茫然看着段誉,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其妙。

段誉也觉出自己这一连串的问题有点跳脱,装作自然的摸摸下巴道:“也许,是某次洛阳花会?”

乔峰皱起眉头,很是费力的想了一会才道:“几年前的洛阳花会,马大哥是带着她一起去的,那次应该就是头次见到她。这种事……小誉如何得知?”

他一说完,就见段誉的脸扭曲了几下,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他面前,用诡异的声调问道:“你当时是不是没有正眼看她?”

乔峰一手拉住他的后领用力把他向后拉开一点,道:“你问的这都是什么问题?怎么叫做‘没有正眼看她’?”

段誉挣开他的手,正色道:“那你到底看她了没有?”

乔峰只以为他在胡闹,无奈道:“这种时候好端端的想起来吃这种飞醋……多少年前的事我如何记得?更何况她一个有人家的妇人,我看她做什么?”

段誉脸色瞬间有些发绿,呢喃道:“你干嘛不看她?”

乔峰心里挂念带头大哥的事,耐着性子道:“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带头大哥,你不要再胡闹了。”

段誉神色恢复如常,说道:“我可不是胡闹开玩笑啊大哥,我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她也知道带头大哥的身份。”

乔峰诧异道:“谁?”

入夜时分,卫辉丐帮分舵的待客厢房中。

阿朱伸手轻推窗棂,窗外一弯圆月挂在柳梢。她双手合十放在xiōng前,口中喃喃几句,又阖上双眼,显是对着明月不知许了什么心愿。

她张开双眼时,眼前却冒出一张脸来,吓得她差点要叫出声时,那张脸道:“阿朱别叫!是我!”

阿朱炸了眨眼,轻声道:“段公子……”她忙左右看看,见并无他人,便道:“你进来再说,这里人来人往,被看到就不好了。”

段誉两手撑住木窗边缘,两腿一蹬,半个身子已经进去屋子,却听“咔哒”一声,阿朱站在已经打开的门前,有些尴尬的收回手道:“我想让你从门进来的。”

段誉郁闷的爬进屋去,拍拍手上沾到的灰尘,状若不在意的说道:“你家公子住的离这远吗?”

阿朱道:“公子住在后面,和这间隔了几进。段公子,”她脸上有些担忧道,“白长老死了,有人说亲眼见到是乔大爷所为,你如今还和他在一起的吗?”

段誉不答她的话,只道:“白长老的尸身停放在哪里?”

阿朱急道:“段公子!我虽也觉得乔大爷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但众目睽睽之下害了人命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他固然与你是结义兄弟,可他是契丹人,万一要是……”

段誉暗想,原来阿朱也害怕契丹人的。他也知阿朱不过是担心他的好意,便道:“今天白长老被人杀死的时候,我和大哥在一起,所以白长老绝对不是他杀的。”

阿朱一惊,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可有人说亲眼看到的是乔大爷啊。”她忽然顿住,脸色变了几变。

段誉道:“你也想到了吧?你易容术那么好,天下说不定有个和你差不多厉害的人,假扮成我大哥故意嫁祸给他!”

阿朱嘴唇抖了抖,道:“那……那……会是谁假扮乔大爷?”

段誉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阿朱道:“要我做什么?”

段誉神秘一笑道:“把我假扮成白长老的模样。”

阿朱一愣问道:“你是要……”

段誉道:“那个杀害白长老的人现在一定心虚的很,说不定晚上会来毁尸灭迹,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希望能够捉到他,就是我假扮成白长老,凶手看到白长老死而复活一定会吓到,我就可以趁机捉到他了。”这谎话可是来之前他想了好久才编出来的,这时候说出来十分顺畅。

阿朱却不信任的说道:“你一个人?”她并不知段誉后来经过乔峰的调/教,已经几乎可以独当一面,还把他当做当日那小菜鸟。

段誉豪气万丈道:“当然是我……还有我大哥。”

阿朱将信将疑道:“要不要叫公子和你们一起去?”

段誉忙道:“你家公子……你知道的,他恐怕盼着全天下都把我大哥当凶手才好。”

阿朱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想了想,也便答应下来道:“我和白长老已经很久没见,大概也只能把你扮到七成像了。”

段誉喜道:“那已经非常足够了。”

阿朱一边替段誉化妆,一边问他些这段时间来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段誉也有一搭没一搭半真半假的说些玩笑话逗她。

段誉忽然想起问道:“阿朱,你和马夫人……”阿朱手下一抖,段誉忙道:“我可不是揭你伤心事,就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她平时都和谁关系比较好?”

阿朱稳了稳心神,答道:“有一些洛阳的官太太,还有些世家夫人,都和她很好。”

段誉道:“除了这些人呢?丐帮的有没有?”

阿朱手下停了停道:“她和白长老也很好,现在恐怕不知道怎样替白长老伤心呢。”

段誉十分确定阿朱在提到白世镜和康敏交好时,脸上掠过的神情绝对不能称之为愉悦,也绝对不是对白世镜的死流露出的惋惜,反而更像是……嫉恨?难道阿朱知道什么?

虽然他心里好奇,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时机,再磨蹭下去,等在外面的乔峰就要长蘑菇了。

从阿朱房里出来,段誉匆匆几个闪身,避过巡逻的丐帮弟子,来到这园中相对隐蔽的假山丛后。乔峰正等的有些心焦时,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失声道:“白长老你……”

段誉压低声音道:“乔兄弟,我死得好惨,你要替我报仇啊。”

乔峰足足愣了半分钟才道:“易容也就罢了,声音和语调竟能学到这种地步,小誉,你还真是不简单。”

段誉得意一笑,凑过去道:“怎么样?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识破吧?”别的不会,想他当年上综艺节目时最擅长的就是模仿秀,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倒他?

乔峰道:“已经是极像的了,此时又是夜晚昏暗,必定不会露出马脚。”他又有些担忧道:“如果是误会了好人,这样捉弄于人,万一吓出个好歹来……”

段誉道:“放心,马夫人胆子大得很,才不会被吓到。”

段誉对康敏生出怀疑来,自然就想去证实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可怎么去证实,这是个难题。想来想去,倒是原著中阿朱假扮白世镜去骗康敏话的那一段给了他灵感。如果已死的白世镜又“复活”出现在康敏眼前,那么他俩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恐怕瞬间就能昭然若揭了。当然,对乔峰的说辞是另外一套:“如果白长老能从马副帮主那里得知当年的事,那马夫人就更有可能知道这件事了。我假扮成白长老去套她的话,如果她不知道,就当做是白长老的魂魄显灵,我们就随便逗她玩一会就算了;如果她知道的话,冤有头债有主,一定会告诉这个被带头大哥害死的冤魂,害死他的人到底是谁。”

对于在死的最早死的最冤枉的马大元头上再安上一个“言而无信的大嘴巴”这样的罪名,段誉深感愧疚。

段誉和乔峰施展轻功飞檐走壁的来到康敏房间的屋顶上,乔峰轻轻揭开一片瓦向下看看,低声道:“咦?里面没人。”

段誉也趴下看了看,屋内点了明亮烛火,却不见康敏的人影。两人正奇怪康敏这大晚上的能到哪里去时,康敏回来了,却不是一个人。

康敏仍然穿着白天那件颜色素净的衣服,发髻梳的一丝不苟。跟在她身后的全冠清却一改白日那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模样,只跟在她身后,一脸急不可耐的猥琐神情。

康敏不耐烦的说道:“这里还住着那么多武林中人,你倒是不怕被人撞见。”

全冠清一把搂住她的纤腰,低声道:“现在被人撞见怕什么?该死的都死了,谁还能管得了你我?”说着就去亲康敏的红唇。

康敏一边推他一边道:“先去把蜡烛吹熄了,看着心烦。”

全冠清含糊的骂了句什么,似乎有些不情愿,但倒是听话的走到桌边去把烛火吹熄。片刻后,屋内便响起康敏细若蚊蚋却甜若蜜糖的呻/吟声,伴着木床吱呀吱呀作响。

段誉全然没想到今天竟然能撞到这样的事情,有些意外的半天的才反应过来,听着下面的交响曲,想起去看乔峰,却见他呆若木**,一脸的不可置信。段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醒过神来,神色变得错杂无比,愤怒中又掺杂了其他的什么情绪。段誉满以为他会立刻下去替死去的马大元捉|奸,谁知他竟然是这样的反应,有些奇怪之余更是想起早就有的怀疑,他和全冠清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全冠清很快便离开了,走之前甚至都没有把蜡烛重新点燃,“快”的有些不可思议。段誉忍不住心里默默吐槽,莫非全长老字秒|射?

作者有话要说:

天寒地冻,小心感冒~

ps:下一章大概有点狗血~我有没有说过作者本人是个狗血控?

52装神弄鬼

全冠清走后足足过了半分钟,段誉才低咳一声道:“不是来干正事的吗?”

乔峰脸色依然冰冷,点了点头道:“你小心点。”

段誉轻跃几步,沿着屋檐悄无声息的滑下去……

康敏侧身坐在床边,一手理着有些散乱的头发,一手掩住衣襟,正想找件干净的贴身衣物来换,忽听得窗边吱的响了一声,她定睛望过去,窗外树影重重,她皱起眉来问道:“谁在那里?”

四下无声。

康敏匆匆系好衣前盘扣,慢慢走到窗前,伸手猛地一推,窗外空无一人。她有些疑惑,呢喃着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听错了?”

她重又关好窗,回转过来,却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的倒了半步,身子抵在窗格上,嘴唇颤抖着,半晌才道:“白……白长老……”

“白长老”站在床前,面容冰冷,四肢僵硬,喉咙间咯咯作响,十分缓慢开口道:“马……夫……人……”

康敏额上冒出大滴冷汗,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白长老”道:“我死的好惨……”

康敏强作镇定的喝道:“又不是我害死你!”

“白长老”抬起一手,康敏吓得往后缩了缩身子,他却只是虚空一抓,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

康敏缩着身子道:“是乔峰,有人亲眼看见的!”

“白长老”脖子僵硬的摇摇头,康敏看的心惊肉战,只怕他不小心把头给摇下来。

“白长老”道:“不是乔峰……”

康敏颤抖道:“你说不是乔峰就不是他好了,我不知道!你不要来找我!你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显然害怕至极,已经有些要崩溃的样子。

“白长老”桀桀怪笑,笑的康敏背上发毛,只听他道:“你和全冠清勾结起来陷害乔峰……自然也能借别人的手害死我……”

康敏似乎吓到不知如何言语,只抿着嘴轻轻发抖。

“白长老”冷哼一声,问道:“你早知道乔峰的身世……却叫全冠清拿这个去陷害他……”

康敏却大声道:“我和全冠清的确是有私情不假,可我并没有叫他去陷害乔峰那契丹狗贼!”

“白长老”竟然一时语塞,停顿了下才道:“乔峰并没有潜入你家里盗窃……你却和全冠清编造出这段故事……还把汪剑通送他的扇子当证物……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康敏仍然害怕的颤抖,却有些发怒道:“那把扇子的确是盗贼不甚落下,我捡到便交给了全冠清,事实便是如此,何来的陷害?”

假扮白世镜的段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本来就怀疑康敏有问题,再加上刚才撞破她和全冠清的□,便把握十足的认为康敏必定就如原著中所说,的确和全冠清联手陷害了乔峰。可从康敏这番答话中来看,竟然一丝破绽都没有,果然是他神经敏感,误会了康敏?

康敏忽道:“白长老,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害死了你……但总跑不出与那个人的关系。”

段誉硬着头皮问道:“哪个人?”

康敏略有犹豫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告诉你也只是希望你能安心过奈何桥,下一世转生一个好人家。”她顿了顿道:“害死你的人,应该就是三十年前伏击契丹武士的带头大哥。”

屋顶上乔峰气息一窒,段誉忽然有些不妙的预感。

康敏道:“这位带头大哥,乃大理国当今皇帝的亲弟,姓段名正淳,封为镇南王的便是。”

段誉脱口而出道:“你胡说!”

康敏似乎被吓了一跳,畏畏缩缩道:“我可不敢骗你!我听大元说,那一年这位段王爷在丐帮总舵作客,和汪帮主喝酒论剑,忽然听到契丹武士要大举到少林寺夺经的讯息,段王爷义不容辞,便率领众人,赶往雁门关外拦截,他此兴名为大宋,其实是为了大理国。听说这位段王爷那时年纪虽轻,但武功高强,为人又极仁义。他在大理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使钱财有如粪土,不用别人开口,几千几百两银子随手便送给朋友。你想中原武人不由他来带头,却又有谁?他日後是要做大理国皇帝的,身份何等尊贵,旁人都是一介草莽,又怎能向他发号施令?”

段誉这时已经明白自己大约是哪里露了马脚,设好的圈套却被康敏反套住了自己,偏偏康敏的话滴水不漏,竟然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屋顶上瓦片被轻轻连击了三下,声音几不可闻,这是乔峰和段誉约好的撤离信号。段誉看看站在窗边仍旧一副害怕模样的康敏,暗自咬了咬牙,心道早晚得跟这女人算总账,而后便伸手一弹,将手指间捏着的泥丸弹在康敏头顶的窗棂边,一声脆响让康敏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时,“白长老”已经没了踪影。

段誉匆匆避过来往人群,到得门外,只见乔峰已站在远处等候,两人对看一眼,一言不发的向来路而行。

一轮圆月斜照,两人一前一后,直走出十余里,乔峰才停下脚步,段誉跟在他身后也站住。

乔峰头也未回的问道:“你不必跟着我了。”

段誉有些发愣,问道:“你说什么?”

乔峰沉声道:“我是一定要报仇的,不会去管对方究竟是谁。”

段誉忙道:“你别相信她说的话,那都是骗人的!刚才一定是她看出了我在装神弄鬼,故意说那种话来骗你。”

乔峰语气中有些无奈:“她怎么知道我一定在旁边?更何况你刚才那种装扮,连我都难辨真假,她又如何看出破绽?”

段誉道:“我……我不知道她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她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带头大哥根本就不是我爹……”

乔峰转过身来,看着段誉因为着急而有点泛红的脸颊,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轻声道:“是你说马夫人知道带头大哥身份的,现在她果然告诉了我,你又说她是骗人的。小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段誉急道:“你听我说,这件事另有内情的,我其实知道……”他蓦地顿住,知道什么?知道真正的带头大哥是谁?知道康敏可能才是杀害马大元的真凶?知道你会亲手杀死你的爱人阿朱?

说出这些事,也就意味着要说出他并不是真正的段誉,而是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

段誉独自站在原地,脑子里百转千回。刚才的事,简单来说,就是段正淳父子糊里糊涂的被康敏摆了一道,镇南王莫名其妙的晋位做了“带头大哥”,乔峰报仇心切,也不愿再把疑似杀父仇人的儿子带在身边。

于是段誉被扔下了。

乔峰离开已有三分钟左右的时间,段誉忽然发足狂奔,朝着乔峰离开的方向追去。

只是追出一小段路,拐了弯之后,段誉眼睛一亮,看到路旁树下yīn影里的乔峰。他想走上前去却又紧张的裹足不前,犹豫了半天只忍不住笑骂道:“你耍我!”

他还不想离开乔峰,乔峰也如他一样舍不得扔下他。这种认知,忽然让段誉觉得心口满满的。

他有些不大自然的把目光转到一边,低声道:“大哥,我一直有件事瞒着你。其实我……并不是段誉。”

乔峰没有答话,段誉强笑道:“我知道这个听起来不太靠谱,可这是真的,我出了点意外不小心死了,可是又踩了狗屎运活过来,就变成了段誉。”

乔峰皱起眉头,双目如炬的上下扫视段誉,段誉被他凌厉的目光看得更加不自在,吭哧道:“我可没有在开玩笑……”他苦苦思索着要怎么把自己的身份解释的更加贴合现在的生活实际,更合理的把他对天龙剧情的预见说出来,这可是个技术活,总不能对乔峰说:“嘿哥们,其实你是个小说人物”吧?

乔峰抬起手来,他下意识的想把头顶送上去给他家大哥抚摸,却没想到那只手却伸的有些……偏下。

被狠狠掐住脖子的段誉挣扎着说道:“大……哥……你别……别这样!”难道是要把借尸还魂的家伙当妖怪灭掉?

乔峰yīn森森的说道:“你爹如果知道你落在我手里,会不会很紧张?”

段誉哭笑不得的想道,大哥你这是精分了吗?这双重人格的反差也太大了吧!眼角却无意间瞄到一处,顿时大骇,失声道:“你……你是萧远山!”

作者有话要说:

53话里有话有

萧远山的脸色yīn冷到了极点,抬手唰唰挥动几下封住段誉周身几大穴位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面上不露其实心内惊疑不定当年跳崖却幸运不死,他隐姓埋名潜伏在少林寺这么多年三十年来几乎神不知鬼不觉天下间怎么可能有人知道萧远山还活在世上

段誉四肢动弹不得心下震惊不已经过乔峰的指点调/教后他现在内力调息已经没什么问题六脉神剑也已经初步能够cāo作自如算不了一等一的高手,也能勉强算作高手之末萧远山举手之间便能将他制住别说还手之力,就连自保都不可能可见萧远山武功之高简直难以想象段誉心知逃跑是不可能的按照萧远山这种性格怪力怪神的事恐怕也很难相信

萧远山失了耐性目光越发yīn翳说道:你最好快些说实话你怎么知道‘萧远山’这三个字

段誉试探道:如果我说是我借尸还魂之前听鬼差讲的你信不信

萧远山冷冷看着他

段誉干笑道:其实我也不信这种鬼话

萧远山道:你要是想再死一次试试看就尽管再说些废话来听

果然萧远山是不信这种事的……

段誉苦着脸道:刚才那句是假的可是之前的都是真的

萧远山道:既然这句是假的你又如何证明你前面所说是真的

段誉道:我很想赌咒发誓可是我现在手脚都不能动指天誓日这种动作我也做不来……

萧远山沉默片刻问道:你说你是借尸还魂并不是真的段誉那你到底是谁

段誉眨了眨眼说道:我其实……我本来是少林后山负责菜园耕种的弟子法号……虚空

萧远山面无表情看不出信或不信段誉心里打鼓硬着头皮继续道:我不小心得罪了师兄被师兄责罚到山下水井打一百桶水结果失足掉进了井里被淹死醒来就变成了段誉

萧远山出言问道:责罚你的师兄法号为何

段誉道:缘根

萧远山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未回答我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萧远山’这个名字

段誉道:我是听寺里一位师伯说的他对我说过有位长相和丐帮乔帮主相似的前辈就叫做萧远山

萧远山眉峰蹙起道:你这个师伯法号为何

段誉道:我不知道这个师伯很少在大家面前出现我只知道他是位慧字辈的师伯

萧远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大作道: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段誉做努力冥想状答道:师伯武功很厉害的您听过我们少林七十二绝技吗他说他都会还说要教我可惜我死的早没这个福分……

萧远山嘴唇微动显然吃了一惊低声喃喃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段誉一脸疑惑道:您认识我师伯吗

萧远山抬眸重又冷了脸色道:你这小和尚赖在乔峰身旁想做什么

段誉心底大松一口气看来这急中生智掰出来的话萧远山已经信了七七八八他无辜的睁大眼睛道:大哥现在身处逆境身为义弟当然要有难同当啊

萧远山舒展紧蹙双眉道:你既不是镇南王世子还顶替他身份活在世间不觉羞耻吗

段誉苦笑道:那我又能怎样告诉镇南王世子已经仙逝我是个西贝货父子天人永隔这样的天伦惨剧我怎么忍心告诉他

萧远山呆了一呆低声道:父子天人永隔又怎及得上……他重重一叹道:想不到少林寺也有你这样有情有义的小和尚可惜他们瞎了眼缘根那种混账东西也敢收入门下你有这样死而复生的奇遇也是合该你离了那腌臜地方真是万幸至极

段誉自然知道萧远山对少林寺心生怨恨的缘由听他说这话全无道理也明白萧远山这三十年来的怨气已经积压到了完全失去理智的地步可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虚空维护师门也是分内的事:缘根师兄虽然的确可恶些但我们少林寺可是名门正派萧远山眼睛一瞪他适时闭上了嘴

萧远山道:你刚才说的那个师伯他长的什么模样

段誉道:我从没见过师伯的模样师伯说他怕光总是蒙着脸

萧远山沉吟不语他最初被段誉误认为乔峰时听到段誉自语说是借尸还魂心底只是哂笑不信到后面段誉说起自己的前身是少林弟子时他也只当是小孩子胡说八道直到段誉说出欺负我的师兄法号是缘根时萧远山才开始信了几分他潜伏在少林数十年少林寺里事无巨细没有他不知道的缘根这人在后山欺负小弟子的事他早就知道也曾亲眼目睹过数次镇南王世子并没有去过少林寺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知道少林寺后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和尚怪力怪神之事虽然虚无缥缈但也并不是绝无可能发生想他当日跳下万丈悬崖本以为绝无生还可能哪想到竟然活了下来当时他便认为必是上天要他忍辱负重报仇雪恨让中原武林为那桩血案付出代价那这小和尚虚空死而复生又有什么不可能

他跟踪乔段两人数日自然知道乔峰极为看重他这义弟况且这段时间乔峰被中原武林所摒弃只有段誉不离不弃的陪在他身边再加上段誉是大理人并不是宋人所以其实萧远山本也对乔峰能结交到这样的金兰之好而感到十分欣慰

段誉察颜观色之下发现萧远山虽仍木着一张脸但眼中杀意已退便轻声道:那个……前辈为什么您和我大哥长的那么像啊

事后段誉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在最后问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去他妹的少林小和尚的勤学好问

世事都是一个圆

这是段誉大头朝下被萧远山倒提在手里匆匆赶路时得出的结论想当初他刚到天龙世界时就是被鸠摩智这样对待的鸠摩智就是佛门里的败类眼前的萧远山虽说和鸠摩智不大一样但也是同样身在佛门却既不念经礼佛又不一心向善

好在到底是有过一定武功根基比起上次被鸠摩智的折磨这次的痛苦明显小了许多况且鸠摩智的那张老脸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萧远山近似乔峰的相貌来的养眼

他本来以为萧远山还是要继续跟踪乔峰以便伺机而动可渐渐发现萧远山竟然是纯粹的赶路几乎不做停歇的夜以继日他忍不住问了几次萧远山嫌他烦索性连他的哑穴也一道封了

数日后萧远山停在一座高山之前把手中的段誉随意丢在地下段誉默默的趴在地下无语的看着山下醒目的石碑

石碑上清晰的刻着三个大字:

少室山

萧远山抬手一拂段誉的穴道已被解开他从地下爬起也顾不得拍掉身上的泥土忙问道:前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萧远山瞥他一眼道:自然有要事

段誉直觉要事必定不是好事喏喏问道:能不能先剧透一下

萧远山不理会他只道:你在这里等我

段誉有些疑惑还没等他问出口萧远山已经自顾自走掉他只好站在石碑旁边等着

没过一会山上传来一阵杂乱人声段誉回头一看十数个和尚从山上匆匆下来脸上俱都是惶急的神色

段誉好奇的问道:几位师傅你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带头的和尚本不欲理他后面一个和尚却忽道:哎师兄你看他身上的衣裳

段誉也下意识看自己的着装他撞到萧远山时正是刚从康敏那里装神弄鬼回来身上还穿着白世镜的衣裳数数正好挂了九个破口袋

带头的和尚眼前一亮忙道:看这位小兄弟的年纪莫非就是丐帮的全冠清长老吗丐帮九袋弟子俱都年纪稍大些只有全冠清年纪尚轻段誉这时蓬头垢面脸上阿朱给他化的妆还残存些倒是也与全冠清年纪相符

段誉含糊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和尚答道:我们得到了大恶人乔峰要来少室山的消息师父说此人凶残成性万一要加害于人就糟了所以叫小僧几个特去乔三槐施主家中看看全长老莫非也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眼前全长老一声惊呼:糟糕而后众和尚眼前一花那人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急切问道:乔三槐家在哪里

带头和尚忙向西一指道:就在西边门前有棵大槐树的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亲不记得缘根这龙套人物他就是虚竹被罚在少室山后山种菜的时候那个胖和尚

54谁是谁非4

万幸的是,段誉赶到时萧远山还未及向乔三槐夫妇下手只是乔三槐夫妇被萧远山的相貌所蒙蔽以为是乔峰要向他们下手加之早先已经听少林寺中的僧人说了乔峰的身世其时宋民对契丹人本就害怕的很,这时见乔峰面目凶狠二老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萧远山举掌要拍下之时耳边听身后一阵风声竟是有人从后而来当即反掌向后挥出

段誉脚下一滑躲过来势凶猛的一掌还没站稳,萧远山的掌风又跟了过来他只得脚下不停的躲闪

萧远山哼了一声,目光凶狠的扫向去正瑟瑟发抖的乔三槐夫妇二老退至墙角已退无可退

段誉见他要再度下手忙道:少林寺的几位师叔正要赶过来可都是玄字辈的其实刚才碰到的几个和尚看衣着打扮和年纪至多也就是虚字辈的他此时为震慑萧远山自然就要夸大其词

萧远山眉头微皱现下杀了乔三槐夫妇倒是易如反掌可杀完之后若段誉再纠缠他一番恐怕就要和少林寺的僧人撞个正着玄字辈中不乏高手脱身虽易但与他们正面冲突只怕很有可能暴露身份那之前所做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

段誉见他踟蹰松了口气向乔三槐夫妇道:其实……

萧远山抬手一挥掌风到处乔家二老只觉一道强劲之力撞来身子向后摔倒狠狠撞在墙壁上登时头破血流

段誉慌忙几步奔到他二人身前查看幸好只是晕过去鼻息间尚有出气却也还是急道:你杀他们干什么他们再怎么说也对大哥有养育之恩……

萧远山侧耳一听掏出一方不禁蒙住自己的脸又上前一把揪住段誉后领低声道:你若不想我杀了他们就乖乖按我说的做

段誉咬牙道:我不做陷害大哥的事

萧远山怒道:我即刻便可杀了乔三槐

段誉道:结果都是一样要杀你就杀

萧远山眸光一闪抬手点了段誉哑穴一手抓住他纵身跃上屋顶房梁段誉有口难言手脚再度被制只能默默的怒视萧远山萧远山淡淡的瞟他一眼把目光转向了外面

乔家房子不算太大置身房梁之上不仅能将屋内情景尽收眼底就连院子内也能看到七七八八段誉顺着萧远山目光也望了出去便见一道人影快步走了近来

乔峰和段誉在卫辉分手之后也起了要去寻找段正淳的念头但几经犹豫又觉得仅凭马夫人一言便认定段正淳便是带头大哥终是有些草率仔细思索一番世上知道当年之事的仅剩他的授业恩师少林寺玄苦大师段誉那时劝过他贸然去少林也许会给玄苦带来杀身之祸所以他特地把自己乔装改扮了一番虽然不及阿朱化妆技艺精巧可截然不同的装束倒是也将他本来面目遮盖了去一路从卫辉走至少室山路上也遇到过丐帮弟子还有许多以前行走江湖时结识的武林人士擦肩而过也俱都没有认出他来因此到了少室山脚下乔峰一丝也没有犹豫的便直奔乔家而去一心想要先去看望许久不见的父母

衣裳换了发型变了但身形和走路姿势却无法改变和他相处许久的段誉仍旧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由气息一窒萧远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乔峰进入院中只见菜园旁那株大枣树下放着一顶草笠一把茶壶茶壶柄子已断乔峰认得是父亲乔三槐之物xiōng间陡然感到一阵暖意:爹爹勤勉节俭这把破茶壶已用了几十年仍不舍得丢掉看到那株大刺树时又忆起儿时每逢刺熟父亲总是携着他的小手一同击打枣子红熟的枣子饱胀皮裂甜美多汁自从离开故乡之后从未再尝到过如此好吃的刺子乔峰心想:就算他们不是我亲生的爹娘但对我这番养育之恩总是终身难报不论我身世真相如何我决不可改了称呼

乔峰心中所想俱都表现在脸上那副追忆过往的感怀惆怅并目中流露出的亲情眷恋都落在萧远山和段誉眼中段誉悄悄观察萧远山萧远山却依旧淡漠着没有表情

乔峰走到门边大声叫道:爹娘孩儿回来了叫了两声也无人应他他便跨了进来堂上板桌板凳、犁耙锄头宛然与他离家时的模样并无大异却不见人影

他又叫了两声:爹娘仍不听得应声他微感诧异自言自语:都到那里去了探头向卧房中一张不禁大吃一惊只见乔三槐夫妇二人都横卧在地动也不动他急纵入内先扶起母亲只觉她身子微温忙探其鼻息立刻松了口气又去检视乔三槐也是同样乔峰又是放心又是担忧看父母伤势竟是被武学高手以极厉害的掌力所伤

以乔峰武功放在平时怕是早已察觉梁上有人只这时他心绪错杂萧远山和段誉的气息又极为轻微竟是没有发觉段誉俯视乔峰深感他心中痛苦内疚必定是为自己牵连养父母受这样的伤痛而难过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段誉身边偏偏技不如人此时又被反制的不得动弹

萧远山冷漠的瞧着下面乔峰悲伤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眉头只微微皱了一皱

三人心思各异时少林寺的僧人终于到了

带头的和尚一见屋内场景顿时大怒道:乔峰你这人当真是猪狗不如乔三槐夫妇就算不是你亲生父母十余年养育之恩那也非同小可如何竟忍心下手杀害其实他们并不识得乔峰更加不会识破乔峰现下的伪装只是联系前面听过的消息便已推断出这人必定是乔峰无误

乔峰尚且蹲在父母身旁忙道:在下适才归家父母被人打伤正要查明凶徒大师请别误会

那僧人道:契丹人狼子野心果然是行同禽兽你竟要亲手杀害义父义母幸好咱们来的及时你还未及痛下杀手姓乔的你要到少室山来撒野可还差着这么一大截说着呼的一掌便向乔峰xiōng口劈到

乔峰正待闪避只听得背后风声微动情知有人从后偷袭他不愿这般不明不白的和这些少林僧人动手左足一点轻飘飘的跃出丈许果然另一名少林僧一足踢了个空

少林僧见他如此轻易避开脸上均现惊异之色那带头僧人骂道:你武功虽强却又怎地你想杀了义父义母灭口隐瞒你的出身来历只可惜你是契丹孽种此事早已轰传武林江湖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行此大逆之事只有更增你的罪孽

段誉早就知道原著中乔峰被逼离开中原除了幕后黑手的陷害之外更多的是中原武林人士的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为他是契丹人便一味认为他心肠狠毒下手狠辣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这些少林僧人的谩骂羞辱还是让他忽然xiōng口怒意暴涨

乔峰依旧好声好气与这些僧人讲话可那些僧人却全然是盘问口供的架势心知再多说也无益心下又惦念想去追寻凶手便拱手道:在下爹娘的伤势还请几位大师代为照看料理今日之事将来必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僧人们只当他要逃走内里一个和尚忙道:刚才不是见到了丐帮的全长老吗他人哪里去了若他在此我们必能捉住这契丹恶贼

乔峰一愣疑惑问道:全冠清在此

带头的和尚大声道:全长老便在这附近你是逃不掉的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说罢便举起手中木棍向乔峰击去他身后诸和尚也紧跟其后

乔峰身形如风伸手往带头的僧人肩头拍去那僧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肩头已被拍中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乔峰受业于少林派于少林武功家数烂熟于xiōng接连出掌将数名僧人一一拍倒问道:得罪了请问几位师父你们说相救来迟何以得知我爹娘身遭厄难是谁将这音讯告知四位师父的

那带头僧人怒道:你不过想查知报讯之人又去施毒手加害少林弟子岂能屈于你契丹贱狗的逼供你纵使毒刑也休想从我口中套问出半个字来

乔峰无奈道:多说无益我断不会伤害几位性命……他忽想起此行目的登时变了脸色忙道:在下此行本意为看望恩师玄苦大师那凶徒既能来伤我父母那恩师现下必定也危险了

僧人们面色也都一变带头那和尚思索片刻暗道:我等在此也无法擒拿这武功高强的契丹恶人倒不如现下回去看看大师的境况也好去给师叔师伯们报信注意拿定气势却不能输:乔峰你有种便不要跑我等回去看了玄苦师伯后再回来与你分证说完后便从地下爬起带着僧人们匆匆离去

乔峰叹了口气回身将父母扶到床上忽觉出不对来屋内似乎并不止三人气息而另一道轻微呼吸声的来源……

他眸光一暗掌心运力猛然回身纵身而起发了十成的力一掌劈向左方房梁之上他下手如此狠辣自然是因为此刻躲在这屋内的必定是凶徒无误掌力发出时才赫然发现横梁之上竟是两人且其中显然被另一人制住的那个居然就是数日前分离的段誉他要收掌已来不及只得稍稍将掌风偏开少许哪知那擒住段誉的蒙面人却忽将段誉身子随着他掌风偏处挪了寸许乔峰已收不住的掌力就这般生生打在了被蒙面人送上前的段誉xiōng口

段誉只觉xiōng口一痛继而五脏六腑像被尖刀刮了遍一样剧痛无比一股热流涌到喉咙他茫然中想到:武侠中常见的吐血原来是这种感觉

乔峰脑中嗡然作响眼前段誉白着一张脸目光似有些懵懂口中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乔峰张嘴欲喊他名字却发觉自己喉咙发紧竟是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他纵身而起之时隔空袭击了梁上之人瞬间却发现自己错伤了段誉脚尖落在地下停也不停的再度跃起要再从梁上将段誉救下来时那蒙面人却横掌自上而下扫过掌风强劲乔峰为之一凛忙向后一跃避开

蒙面人抓住段誉肩膀纵身而下段誉身体动荡间又吐出一口鲜血

乔峰心下一痛哑声道:你先放开他……

蒙面人露在外面的眼睛如鹰如隼狠厉的扫了一眼乔峰冷笑一声道:我便此时杀了他你也奈何我不得说毕竟将段誉扛到肩上飞身向外而出

乔峰一愣却片刻不敢耽误急忙追了上去谁知那蒙面人轻功竟卓越非凡肩上扛着一人竟还是将他甩在后头到一山窝处蒙面人倏然转了弯乔峰焦急的追上前去却再不见蒙面人和段誉的身影

乔峰呆呆站住半晌才抬手看自己右掌只觉掌心发痛痛的连xiōng口都微微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死不了啦~囧~

55洞中数日

段誉被萧远山宛如抗麻袋一般扛在肩上,眼见奋力追赶的乔峰被萧远山甩的没了影子,心底蓦然生出一股绝望之感,五内的痛楚也更添了几分,口角鲜血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溢出,眼前一阵发黑。

他生怕自己晕了过去,那才真叫死的无知无觉,强撑着把真气导入丹田,又咬破舌尖,勉力支撑着让自己不失去意识。萧远山功力深厚,这档子功夫已经走了不止百里,现下行走的道路十分崎岖,似乎是在一片山间,但已绝非嵩山一带。段誉昏沉之间只觉忽上忽下,颠簸中忍不住微咳,却带出一大口鲜血。

萧远山顿了顿脚步,反手将段誉横抱手中,足见一点,向一处山峰上攀去。段誉身子虽然不算甚重,可终究是个成年男子,萧远山抱着他却似毫不费力,虽在十分陡峭之处,仍然如履平地。

他们接连横越了几处险峰,跟着一路向下,深入一个上不见天的山洞之中,萧远山终于站定脚步,将段誉放下。他扯下蒙面布巾,目光在段誉脸上扫了一圈,过得半晌,才说道:“我还有要事,顾不得你,你是生是死,就听天命吧。”

段誉双目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却因伤势语气无法连贯,磕绊道:“那我不是只能等死吗?”

萧远山道:“山洞中有足用半月的干粮,也有金创之类治伤药物,若是你治不活自己,也与他人无干。”

段誉被他这无稽论调气的哭笑不得,想出言讥讽几句,可又气力不济,一张口便觉得伤处更加痛楚。

萧远山只说了这两句话,就不再理会段誉,拔身而起便跃出丈余,身形一晃,再不见踪影。

段誉气喘几声,茫然看着山洞的顶部,咬咬牙,以手肘撑地强站了起来,一起身便摇摇欲倒,忙伸手扶住山壁。他定了定神,转过身来,果见石壁之后有个山洞。他扶着山壁,慢慢走进洞中,只见地下放着不少熟肉、炒米、枣子、花生、鱼干之类干粮,旁边角落居然还有一大坛酒。他静心一想,便猜到这个山洞大约是萧远山为乔峰准备的临时避难所,只是没想到先被他段誉用了。

他倚靠在山壁上稍稍喘了片刻,蹒跚着挪了过去,在那一大堆物事中翻检出一个包裹,打开来看,里面果然是一只药瓶和一小包的药粉。他也不知道这和他现在的伤势是否对症,想来萧远山给乔峰准备的也一定是上好的药物,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解开衣衫查看后并无外伤,便只从瓶里倒出一粒药丸来服下。而后回思乔峰教过的调理内息方法,盘腿坐下,将体内真气运转周天。他内功其实很是深厚,再加上那药丸奇效非常,只过了个把时辰,xiōng口疼痛便已经减退不少,只是微微动作间仍是能感到五脏皆损。

这山洞极深,他现在的伤势根本无法依靠自己力量离开,况且萧远山带他来时走的路又很是陌生,他根本不知自己此刻到底身在何处。别无他法之下,自救便成了唯一出路。他只得每日运转真气,希冀能有奇迹发生。

谁知竟真的渐渐觉出伤势渐愈。说来也是他幸运无比,他还没来时,正版段誉被金庸大师金手指一开便学了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众所周知逍遥派内功最强悍之处就是美容和疗伤,如今被他捡了这现成的大便宜,总算是保住了小命。

他此时也已经明白萧远山并无害死他之心,否则的话也不用特意送他来这里,那句“是生是死听天由命”恐怕的确就是萧远山的真心话。段誉并没想明白萧远山为何当时要害他受乔峰一掌,也许只是想进一步催化乔峰对带头大哥的仇恨?

洞中不见天日,也难知岁月几何。萧远山说干粮够用半月,段誉便按照干粮减少的速度来判断时间。最后一块鱼干被他咀嚼在嘴里的时候,他的身体虽然没有恢复如初,但也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终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爬出了那个深不见底的山洞,重见阳光的那一刻,几乎泪流满面。回头看那山洞入口,惊觉其形状宛如菊花,背上顿生恶寒。站在阳光底下沐浴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菊花山洞。

周周转转走了许多冤枉路,待走出这崎岖山谷时,段世子便已经饥肠辘辘了,朝着太阳方向走了约有三里有余,才见到路边一处茶寮,并还有热腾腾的包子香气。

他一边填饱肚子,一边向小二打听此地情况。这里果然已在少室山百里之外,距离洛阳倒是还近些。段誉心生感慨,转了一圈,居然又回到了洛阳。眼下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要去找到乔峰,可乔峰现在在哪里却是个大问题,也不知道那天分别之后乔峰怎么样。段誉忽然觉得解恨非常,谁叫乔峰相信康敏一面之词把他的便宜老爹段正淳误认当年的带头大哥,还敢在卫辉时扔下他独自离开,虽说是误伤,可这半个月乔峰肯定后悔无比。

先前段誉没有告诉乔峰当年的真相,主要原因还是觉得无法解释自己的身份由来,可如今他倒换了想法,不是连萧远山都能相信所谓的“借尸还魂”吗?

他打定主意,端起茶杯正待一饮而尽之后便去寻找乔峰,忽听得有人大声吼叫。许多过路客人都走到茶寮外观望,段誉也好奇的走过去,只见大街上一个大汉浑身是血,手执两柄板斧,直上直下的狂舞乱劈。

这大汉满肋虬髯,神态威猛,但目光散乱,行若颠狂,显是个疯子。段誉见他手中一对大斧似乎是以纯钢打就,甚是沉重,使动时开合攻宁颇有法度,门户精严,俨然是名家风范,不像是个打酱油的。可是这会是谁呢?

他站在通衢大道之上,两柄明晃晃的板斧横砍竖劈,行人自是远远避开,有谁敢走近身去?段誉见他神情惶急,斧法一路路使下来,渐渐力气不加,但拚命支持,只叫:“傅兄弟,你快退开,不用管我,去禀报主公要紧。”

段誉脑中精光一闪,仔细打量那人被血污遮盖的面容,讶然唤道:“褚二叔!”

这人正是大理四公之一,当日段正淳随木婉清去见秦红棉时,因不放心自家王爷安危执意跟随保护的褚万里。

褚万里闻声望过来,脸上惊喜,喊道:“世子!”他又想起危险就在近前,“哎呀糟了!”

段誉走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褚万里神智渐醒,见围观者甚众,忙拉住段誉疾走一阵,走出人群中,到无人处方急道:“大恶人不知怎么得知了王爷在小镜湖,要来这里害王爷!我和傅兄弟刚才与他们撞到,短兵相接了一场,”他看看自己身上血污,叹道:“可惜技不如人,拦不住他们!他们此刻正朝着小镜湖而去了。”

小镜湖就是段誉情妇之一阮星竹的家,那时秦红棉就是以阮星竹做威胁,命木婉清来“请”走段正淳。

段誉心中一动,问道:“阮……阮阿姨跟前是不是还有个叫阿紫的妹妹?”

褚万里道:“世子已经见过王爷了吗?不然如何得知?阿紫姑娘是昨日才到小镜湖来的,机缘巧合之下被阮夫人瞧见了她身上金锁片,才知那竟是当年王爷的……呃……”毕竟段誉是镇南王妃所出,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总是有些不好。

四大恶人到小镜湖来找段正淳的麻烦,阿紫恰在此时与阮星竹母女相认,褚万里身负重伤却仍然一心护主,这些情节与原著严丝合缝的相符。

段誉心底涌起一丝不安,却刻意忽略掉,对褚万里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赶去小镜湖报信吧。”

两人匆匆走了一段路,褚万里忽在一株大柳树下停下脚步,焦急道:“傅兄弟人哪里去了?”

段誉见那柳树下还有血迹,就连树干上也有,像是有受伤之人靠在上面不慎沾上去的,便道:“傅三叔本来是在这里等你吗?”

褚万里担忧道:“他受了重伤行动不得,只能留在这里稍事休整,可现下却不见了,莫非是……”

段誉沉吟道:“也许是有人在我们到来之前,先救了他。”

褚万里道:“若真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越向前走,道路就越是狭窄,有时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有褚万里带路,这路也还真的难找。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到一片明湖,段誉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

褚万里急着去向段正淳报信,急匆匆的便先走过了湖上木桥,段誉紧随其后。褚万里刚走到对岸,就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张渔网?”

地上果然一张渔网,且颜色奇特,不似寻常渔网一般以草绳编成,倒像是用极细的精钢丝编成的。段誉心底咯噔一声,原著中阿紫曾以此网戏弄巴天石,被这渔网网住之后越是挣扎越是难以脱身,巴天石陷入其中后便是如此,偏阿紫不放他出来,一群人无计可施之时,是乔峰施以援手救了他。

褚万里见段誉脸色yīn晴不定,疑惑道:“世子,这渔网有什么古怪?”

段誉深吸一口气,问道:“二叔,你知道聚贤庄吗?”

褚万里讶然道:“怎会不知?乔峰血洗聚贤庄不过半月之前的事而已。”

段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褚万里被看的有些发毛,低声道:“王爷与属下等都知世子与乔大爷颇有兄弟之谊,今后见到乔大爷也必定如往昔一般以礼相待。”

段誉喃喃道:“怎么会……怎么还会……”他不过在那山洞里养伤半个月而已,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56阮氏姐妹

褚万里只以为段誉是在为乔峰之事伤感,有心劝慰,可眼下更担忧的是段正淳的安危,便道:“世子,还是先去见过王爷,把四大恶人将到来之事告诉王爷……”

段誉垂眸看看地下的渔网,低声道:“我们先进去。”阿紫的柔丝网既然被破解,如果他猜想的不错,乔峰此刻应该也在里面。

褚万里却道:“世子,你先进去向王爷报信,我要在这青石桥边布下些机关,能挡住他们一时是一时。”

段誉点点头,道:“你小心些。”便独自向前走了一段路,一座竹林出现在眼前,那些竹子却生的奇特,竹竿竟都是方形,也难怪叫做方竹林。段誉却无心看这奇景,只惴惴不安的望着前路。

竹林间一条蜿蜒小路即将到尽头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出去。

林外别有洞天,小小竹楼两座,前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是一样不少,更难得是那竹楼凌空而建,溪水恰从楼下潺潺而过,溪边几株花树,微风吹过便飘落点点花瓣,这画面简直宛若仙境桃花源。

尤其溪边那一对璧人,更是锦上添花,妙龄女子容颜娇俏,落花春水间,人面娇花相映成趣,与她并肩而立的英挺男子唇边含笑,目中满是温暖包容,一只手搭在那女子手腕之上,低低说了句什么,女子眉眼间似嗔似恼,眼波流动间莞尔一笑。

若这当真是一幅画,这一神来之笔堪称画龙点睛。

段誉有些想笑,却偏偏笑不出,抬手按住xiōng口,明明已经痊愈的伤痛此时似又反复起来。

溪边那男子放开女子的手腕,不经意间转眸看到段誉,登时神色大变,呆呆看着段誉,嘴唇张了又合,竟似不敢叫出他的名字。他身畔女子疑惑转身,立刻欢喜唤道:“段公子!”

段誉此刻偏笑的极为自然,应道:“阿朱姑娘,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阿朱小跑几步来到他面前,上下扫了一遍后才喜道:“阿弥陀佛,幸好你没事,听说你受了伤,我很是担心呢!还有乔大哥,”她回头看看乔峰,“他也好担心你,你的伤好了吗?”

段誉抿唇一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把目光转向乔峰,顿了顿才开口道:“大哥,好久不见。”

乔峰明显愣住,片刻才道:“你的伤好了吗?”

段誉笑道:“刚才阿朱姑娘已经问过了,我好得很。”

乔峰眉头一皱,还想说什么,段誉又道:“是你们刚才救了傅三叔吗?多谢了。”他也不等乔峰再说什么,径自向竹楼走了两步,高声叫道:“父亲大人,你在里面吗?”

屋内段正淳惊喜之声响起道:“誉儿你来了?”话音刚落,人便已到门边,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中年美妇,想来就是阮星竹,其后又一名紫衣少女从竹楼中走了出来。段正淳和阮星竹脸上尚有泪痕,阿紫却笑嘻嘻地,洋洋然若无其事。

段誉没来由有些烦躁,说道:“四大恶人马上就要到了,您倒是闲情逸致高的很。”

段正淳老脸难免一红,尴尬道:“这是你阮阿姨,这个是……”

阿紫上前一步道:“这个就是你的大老婆生的儿子吗?”她上下打量段誉一番,怪笑道,“倒是白白净净的世子模样。”

阮星竹低声道:“阿紫不得对兄长无礼。”

段誉对阿紫其人半点好感也无,此时心情郁闷,更是连正眼都懒得看她,只向阮星竹微微欠身致意,又问段正淳道:“褚二叔在湖上青石桥边布置机关,很快就会过来。其他几位叔叔哪儿去了?”

段正淳道:“刚才出了些小事,阿紫她受了伤,我和你阮阿姨便帮她瞧瞧,你几位叔叔到竹林四周去查探了。”

正说着,朱丹臣、巴天石还有傅思归便从方竹林中匆匆过来,一见段誉都有些欣喜,纷纷过来问候,想到四大恶人将至,又有些担忧镇南王父子都在这里,当真是一损俱损了。

众人言谈间,倒显得剩下乔峰和阮星竹母女三人与大理这群人倒是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阿紫悄然看着段誉,她与他说话他不但不理,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她一眼,仿佛自己是什么入不了言的浊物一般,她自小无父无母在星宿派长大,很是受了些师兄弟的欺负,其实心内十分自卑,因而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别人对她的轻视。只在片刻间,便已生了要毒害她这同父异母哥哥的心思。

她正目露怨毒时,冷不凡感到旁边一道冷冷目光,假装低头偷偷瞥过去,是刚才破了她柔丝网,又将她藏在手间的毒针绞去的那人。四目接触时,那人眸中寒光一闪,满是警诫意味,她刚才被教训一场,也知此人得罪不起,识趣的低下头去,暗道既然这便宜哥哥有厉害帮手,要下手可更要毒辣些才好。

乔峰心道要防着这心狠手辣且毫不讲理的小姑娘,重又将目光转回到段誉身上来。只月余不见,他家义弟瘦了许多,下巴更是尖削了几分,一双杏眼显得倒是更大了,看着让人难免心疼。他那日误伤段誉,后悔的无以复加,却偏偏遍寻不到段誉,后来又经了几件大事,几次生死之间都以为再难见到段誉,谁知今日他竟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毫发无伤自然是好的,可整个人却透着疏离和敬而远之。除了刚见到时的一句淡淡问候,后面居然再没对他说过一句话,若说是他当日误伤,以他对段誉的了解,段誉的性格也断不会为这种事记恨他。想来还是为了在卫辉时听信马夫人的言辞,将段王爷当做带头大哥,自己要去求证真相便把他独自留下的缘故。

段誉道:“傅三叔,你伤势看起来很严重,要不你就先到竹楼里歇息一会。”

段正淳也劝他去休息,傅思归却执意不肯。段誉知道他被阿紫的渔网折辱,现下恐怕已经生了求死之心,正在心中思索等下要怎么阻止他的轻生拼死时,忽听得远处一声长吼,跟着有个金属相互磨擦般的声音叫道:“姓段的龟儿子,你逃不了啦啦,快乖乖的束手待缚。老子瞧在你儿子的面上,说不定便饶了你性命。”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饶不饶他的性命,却也还轮不到你岳老三作主,难道老大还不会发落么?”

又有一个yīn声yīn气的声音道:“姓段的小子若是知道好歹,总比不知好歹的便宜。”这个人勉力远送话声,但显是中气不足,倒似是身上有伤未愈一般。段誉心里一动,四大恶人在聚贤庄也去凑热闹,结果云中鹤被乔峰打伤,这个声音应该就是云中鹤。他下意识往一旁乔峰望去,乔峰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目中尽是探寻关怀。段誉收回目光,还硬是板起脸来,可心底难免有些说不出的痒痒,又忍不住瞟过去一眼,却立刻当真板起了脸。

阿朱似乎有些害怕似的靠在乔峰身边,一只手挽住乔峰的手臂,乔峰微微低下头问询,阿朱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乔峰安抚的冲她笑笑,低声道:“别怕。”

段誉用力咬了咬牙,大声道:“岳老三,还不快点过来拜见师父!”

岳老三的声音渐近了,懊恼叫道:“你这龟孙……师父怎么也在这里?”

段誉冷笑道:“我的好徒儿要来欺师灭祖了,我当然得来看看。”

说话间轻功较好的云中鹤便到了众人面前,他一瞥眼见到萧峰,吃了一惊,反身便走,迎向从湖畔小径走来的三人。那三人左边一个蓬头短服,是“凶神恶煞”南海鳄神;右边一个女子怀抱小儿,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居中一个身披青袍,撑着两根细铁杖,脸如僵尸,正是四恶之首,号称“恶贯满盈”的段延庆。

岳老三看到段誉,有些自认倒霉的走到段誉跟前,扑通跪倒在地拜了一拜道:“师父,给您老人家请安啦!”

叶二娘嘲笑道:“岳老三你越发长进了。”

岳老三从地上爬起来,自知争辩无用,也不理会叶二娘,走到段延庆身后站好。

叶二娘又笑道:“段正淳,每次见到你,你总是跟几个风流俊俏的娘儿们在一起。你艳福不浅哪!”

阮星竹闻言对段正淳怒目而视,他只得尴尬一笑。

段誉也一笑道:“叶二娘,你也风流俊俏得很啊!”

叶二娘调戏老子不成反被儿子调戏,一张留疤俏脸登时拉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南海鳄神道:“师父,我不为难你。可这龟儿子享福享够了,生个儿子又不肯拜我为师,太也不会做老子。待老子剪他一下子!”从身畔抽出鳄嘴剪,便向段正淳冲来。

朱丹臣见南海鳄神冲来,低声道:“我们需夹攻这莽夫!急攻猛打,越快了断越好,先剪除羽翼,大伙儿再合力对付正主。”巴天石应声而出。段延庆实在太过厉害,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众人一拥而上,或者方能自保。当下两人分从左右向南海鳄神攻去。

忽然一个少女的声音格格笑道:“可笑啊可笑!大理段家号称英雄豪杰,现今大伙儿却想一拥而上、倚多为胜了,那不是变成了无耻小人么?”

众人都是一愕,见这几句话明明出于阿紫之口,均感大惑不解。眼前遭逢危难的是她父亲,她又非不知,却如何会出言讥嘲?

阮星竹怒道:“阿紫你知道什么?你爹爹是大理国镇南王,和他动手的乃是段家叛逆。这些朋友都是大理国的臣子,除暴讨逆,是人人应有之责。”她水性精熟,武功却是平平,眼见情郎迭遇凶险,如何不急,跟着叫道:“大伙儿并肩上啊,对付凶徒叛逆,又讲什么江湖规矩?”

阿紫笑道:“妈,你的话太也好笑,全是蛮不讲理的强辩。我爹爹如是英雄好汉,我便认他。他倘若是无耻之徒,打架要靠人帮手,我认这种爹爹作甚?”

这几句清清脆脆的传进了每个人耳里,面面相觑,都觉上前相助段正淳固是不妥,不出手却也不成。

冷不防傅思归大吼一声,纵身朝段延庆扑去,众人忙道:“傅兄弟,不可!”傅思归却似乎并没听见,提起铜棍,猛向段延庆横扫。

段延庆微微冷笑,竟不躲闪,左手铁杖向他面门点去。这一杖轻描淡写,然而时刻部位却拿捏不爽分毫,刚好比褚万里的铜棍棒击到时快了少许,后发先至,势道凌厉。这一杖连消带打,褚万里非闪避不可,段延庆只一招间,便已反客为主。那知傅思归对铁杖点来竟如不见,手上加劲,铜棍向他腰间疾扫。段延庆可不肯和他斗个两败俱伤,就算一杖将他当场戳死,自己腰间中棍棒,也势必受伤,急忙右杖点地,纵跃避过。傅思归蛮打乱砸,每一招都直取段延庆要害,于自己生死全然置之度外。段延庆武功虽强,遇上了这疯子蛮打拚命,却也被迫得连连倒退。只见青青草地上,霎息之间溅满了点点鲜血。原来段延庆在倒退时接连递招,每一杖都戳在傅思归身上,一杖到处,便是一洞。但他却似不知疼痛一般,铜棍使得更加急了。

段正淳以一阳指逼退南海鳄神,急道:“傅兄弟这是做什么!”

一旁段誉低声道:“你女儿辱了他,他这是在求死。”

段正淳一听便明白,忙右膝跪下,垂泪道:“傅兄弟,是我养女不教,得罪了兄弟,正淳惭愧无地……”

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说道:“这人武功这么差,如此白白送了性命,那不是个大傻瓜么?”说话的正是阿紫。

傅思归身上已是被段延庆戳出数个血洞,鲜血染红了几处草地,段正淳正悲伤着急时,听到阿紫这话,登时气往上冲,反手一掌,重重向她脸上打去。

阮星竹举手一格,嗔道:“十几年来弃于他人、生死不知的亲生女儿,今日重逢,你竟忍心打她?”她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回头一看,阿紫捂住脸怨毒的看着段誉,段誉放下手,冷声道:“爹爹既然不忍心管教你,就由我这个做哥哥的替他管教。”

段誉这巴掌下手很重,阿紫半边脸立刻便肿了起来,阮星竹心痛不已,却又不好对段誉说些什么,一旁大理三公自然是心中痛快不已。

朱丹臣等知道再斗下去,傅思归定然不免伤重而死,又要抢上前去相助,刚跨出一步,猛听得呼的一声响,傅思归将铜棍棒向敌人力掷而出,去势力甚劲。段延庆铁杖点出,正好点在铜钱棍腰间,只轻轻一挑,铜棍便向脑后飞出。铜棍尚未落地,傅思归十指箕张,向段延庆扑了过去。段延庆微微冷笑,平xiōng一杖刺出。众人大呼,同时上前救助。但段延庆这一杖去得好快,眼见就要直插入褚万里xiōng口,自前xiōng直透后背。

千钧一发之间,“叮”的一声,段延庆的铁杖却被无形剑气击中,生生偏向一旁,插入方竹之中。

段誉抬起射出剑气的小指,轻轻一吹道:“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小心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六脉神剑再也不会时灵时不灵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紫这菇凉不用我黑化,她本来就是黑的tt后面她还有重头戏

乔大哥已经弯了不会再直回去!

双更完成~^_^

57年龄几何

此言一出,不止段延庆,就连段正淳等人并乔峰都神色一变,打通任督二脉是许多习武之人人穷其一生都十分难做到的,段誉若当真以不满二十之龄到此巅峰之境……

他们哪里知道段誉不过是随口胡说,他可是连任督二脉究竟为何物都不清楚,不过是觉得这句话常出现高手口中,这时就随意拿来一用。

饶是如此,段延庆仍是难免被震慑,他一早就知道段誉机缘之下曾在天龙寺得过枯荣大师指点,即便是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偶尔使出一次就已经威力无穷。刚才段誉那招“少阳剑”用的毫不费力,不管他是否当真打通任督二脉,恐怕能够将六脉神剑运用自如应该是真的。

段延庆沉默片刻,忽道:“乔峰,今日之事你是旁观还是要插手?”

乔峰还未答话,南海鳄神把手中鳄嘴剪咔嚓咔嚓剪了两下,道:“老大,你莫要怕这契丹狗杂种,我来对付他……”一言未毕,突然间身子腾空而起,飞向湖心,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落入了小镜湖中。

乔峰最恼恨旁人骂他“杂种”,抢过去一手便将南海鳄神摔入了湖中。这一下出手迅捷无比,不容南海鳄神有分毫抗拒余地。南海鳄神久居南海,自称“鳄神”,水性自是极精,双足在湖底一蹬,跃出湖面,浑身是水的爬上岸来,倒是学乖不再口出妄言。

乔峰道:“小誉,你这徒弟不太懂事,大哥替你管教管教。”

段誉一笑道:“论辈分,我的徒弟该叫你一声伯伯,你管教他也是应该的。”

段延庆见这情形,便知若今日非要向段家父子下手,乔峰必定不会不管,段誉加上乔峰,自己便绝不是对手,还是及早抽身,免吃眼前亏为妙,便不再言语,只将铁棒着地一点,反跃而出,转过身来,飘然而去。余下三恶人见老大都走了,也不留下自讨没趣,跟着也匆匆离开,只南海鳄神走前还惴惴不安的瞧了乔峰好几眼,想来也是被他扔到水里那一招所慑。

大理诸人见一场灾祸竟瞬间消弭,意外之余也大松了口气,众人忙搀扶傅思归到一旁包扎治伤,段正淳心下愧疚,又不舍对阿紫苛责,只一脸纠结的在旁看着众人忙乱。阿紫挨了段誉一巴掌,冷着脸一语不发,阮星竹便软言软语的哄劝她。阿朱侧目看着,两片薄唇微微抿起,眼中露出几许艳羡。

段誉扫视了一圈,最后和人群外的乔峰对上目光,乔峰正看着他出神,见他看过来,微微一怔,忙露出笑脸,段誉却唰的把头转到一边去。

乔峰有些失落,他又想到此次前来小镜湖是为证实当年之事是否和段正淳有关,再次看看段誉,无奈的轻叹一声,向前跨了一步,朗声道:“段王爷,在下今朝特来此,是为了问你一件事。”

段正淳忙道:“乔大侠有事请讲。”

乔峰森然道:“我问你一句话,请你从实回答。当年你做过一件于心有愧的大错事,是也不是?虽然此事未必出于你本心,可是你却害得一个孩子一生孤苦,连自己爹娘是谁也不知道,是也不是?”雁门关外父母双双惨亡,此事想及便即心痛,可不愿当着众人明言。

段正淳满脸通红,随即转为惨白,低头道:“不错,段某生平为此事耿耿于心,每当念及,甚是不安。只是大错已经铸成,再也难以挽回。天可怜见,今日让我重得见到一个当没了爹娘的孩子,只是……只是……唉,我总是对不起人。”他话中所指便是今日和阿紫父女重逢之事,没想到无意中却和乔峰所问相合。

乔峰立时心便凉了半截,下意识瞥了一眼段誉,却见段誉神色古怪的看着段正淳,他暗自咬咬牙,硬起心肠厉声道:“你既知铸下大错,害苦了人,却何以直到此时,兀自接二连三的又不断再干恶事?”

段正淳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段某行止不端,德行有亏,平生荒唐之事,实在干得太多,思之不胜汗颜。”

乔峰行事绝不莽撞,他一向觉得段正淳待友仁义,对敌豪迈,不像是个专做坏事的卑鄙奸徒,心下对马夫人所说的话有几分怀疑,便打定主意一定要向段正淳正面相询,要他亲口答复,再定了断,这样继不会枉杀无辜,也不会因此而误送了他和段誉的情谊。待见段正淳脸上深带愧色,既说铸成大错,一生耿耿不安,又说今日重得见到一个当年没了爹娘的孩子,至于杀乔三槐夫妇、杀玄苦大师等事,他自承是“行止不端,德行有亏”,这才知千真成确,脸上登如罩了一层严霜,双拳紧紧握起,目中也起了杀意。

段誉听着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明明说的是两回事,偏偏听来还真像是一回事,越听越觉得无比离奇,若非他早知事情始末,这时恐怕也要信了段正淳就是带头大哥。他虽觉好笑,可见乔峰已有了杀机,便想开口替段正淳解释,却听阮星竹忽道:“他……他向来是这样的,我也没怎……怎么怪他。”

只见阮星竹脸带微笑,一双星眼含情脉脉的瞧着段正淳,乔峰心下怒气愈加勃发,哼了一声,道:“好!原来他向来是这样的。”【注】

段誉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阮星竹立刻便红了脸颊,当着情郎正室所出的儿子说出刚才那样的话,真是大大的不妥,段正淳更是满面羞惭,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乔峰半是怒意半是惊讶,迟疑道:“小誉,你笑什么?”

段誉笑的有些肚子痛,扶着身畔花树,仍是止不住的笑,说道:“阮阿姨当然是不会计较我爹这种‘行止不端’,要是我爹‘行止很端’,哪儿来的阿紫?”

乔峰一愣,回思刚才与段正淳之间的问话,顿悟过来,重又向段正淳道:“段王爷,你三十年前可曾与丐帮前汪老帮主一起做过一件大事?”

段正淳疑惑道:“汪剑通老帮主?我此生无幸,并不曾见过他,更遑论与他共谋大事,乔大侠何出此问?”

乔峰将信将疑,可又自觉无法当着段誉的面再质问他父亲,正犹豫时,却听阮星竹向段正淳说道:“段郎你何必妄自菲薄?三十年前你也不过十七八岁,那个帮主当然也不会找你去谋大事,要是他活到了今天,肯定还巴不得和你一起做事呢。”

乔峰倏然瞪大双眼,问道:“段王爷今岁年龄几何?”

段正淳和阮星竹面面相觑,阿紫冷哼一声道:“三十年前是十七八岁,今年自然就是四十七八岁,看你那么有本事,原来连个简单算数都不会!”

三十年前段正淳只有十七八岁,又怎么会做的了统帅中原武林的带头大哥?

段誉虽然很是介意乔峰和阿朱的亲密举止,但也已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把当年的实情告诉他,这时猛然间发现马夫人陷害段正淳的这段情节竟然是个bug。乔峰xiōng中这个郁结一解,顿觉豁然开朗。两人无意识的望向对方,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展开笑颜,心中都觉好气又好笑。

阿朱疾奔几步到乔峰身前,挽住他手,喜道:“乔大哥,这真是太好了!”

乔峰也冲她一笑,道:“是太好了。”他说“太好”,自然是因为这误会消释便不会再影响他和段誉的情谊,是以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的又把目光转到段誉身上去,哪知他家义弟刚才不知为何又耷拉下脸,薄唇抿成一条线,只给他一个侧面冷脸。

段正淳和阮星竹等人并不知刚才这番对话的意义何在,只觉得乔峰这人虽然英雄盖世,说话行事却都有些古怪,段正淳还暗忖道,莫非是经历大变所以改了性情?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段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援引自原著,原著中乔峰认定段正淳是带头大哥,然后误杀阿朱,就是因为这段诡异的对话~~~

第一更。二更可能晚些,各位可以早点睡,干脆明天再看啦~

5事8事情始末

段誉问道:“爹,傅三叔的伤势如何?”

段正淳道:“虽都是外伤,伤的却也极重,怕是要将养一段时日。”

段誉点头道:“那么,阮阿姨,恐怕还要在这里打扰你了。”

阮星竹正乐得段正淳能留在此地与她厮守,自然答应的极为爽快:“说什么打扰,应该的事。”

褚万里等人把傅思归抬进了竹楼里,段正淳和阮星竹也尾随进去照料,阿紫左右看看,剩下的三人里除阿朱外都是她眼下得罪不起的,撇了撇嘴也跟在后面进去。

乔峰踟蹰了片刻道:“小誉,你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大哥可将你好找。”

段誉并不想在阿朱面前说出萧远山的事来,便含糊道:“只是找了个地方养伤而已,”他这时才总算看仔细乔峰,惊觉他削瘦许多,双眼之下的两抹青色显示出他多日未得安宁,“大哥,我不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峰觉出他语气和目光中不自觉的关怀,心里一暖,答道:“左不过还是那些人那些事罢了,既已过了便不用再提。”

阿朱插言道:“那般惊心动魄的事,怎么到乔大哥嘴里就这么轻描淡写了?”

段誉道:“聚贤庄的事吗?”

阿朱道:“聚贤庄那些人好不讲理!乔大哥好好的跟他们说话,他们偏要喊打喊杀,好在乔大哥武功盖世,才没被他们为难住。”

段誉迟疑道:“阿朱,当时你也在场?”

阿朱脸上一红,低声道:“要说这事,其实都怨我,要不是我,乔大哥也不会……”

段誉心里说不出的别扭纠结,难怪这两人情状亲密的一起出现在这里,原来乔峰勇闯聚贤庄还真是为了阿朱。他不死心的问道:“你难道是受了伤,要去找聪辩先生苏星河问诊吗?”

阿朱“啊”一声,奇道:“段公子你怎么知道?”

段誉干笑两声道:“可能我未卜先知吧。”未卜先知你妹啊!早知道你们俩是天定姻缘,我才不横插这一腿!不对,早知道你们俩最后还是会勾搭上,我何必清心寡欲这么久,就应该早点把乔峰拐上床才对!

乔峰道:“可惜聪辩先生还是没能医好阿朱。”

阿朱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乔大哥你别为我担心了。”

段誉看着他俩这堪称惺惺相惜的模样,心里满不是滋味,干巴巴的问道:“阿朱,你家公子知道你跟我大哥在一起吗?”

阿朱有点不自然的说道:“我离开的匆忙,没来得及跟公子爷说。”

段誉又道:“那他去哪儿了?”

阿朱道:“我……不知道。”说着便微微咳嗽起来,唇色也白了几分。

乔峰忙关切问道:“可是伤势又发作了?你今日走的路太多,又站了这么大半天,于伤无益。”

阿朱强笑道:“没事的,乔大哥,你别担心。”

段誉有点意兴阑珊,已经叼在嘴里的骨头被人半路抢走的感觉真是不爽,尤其那骨头还是他到目前为止最合心意的一块。

阿朱咳了一阵,又渐渐缓了过来,乔峰才露出稍稍放心的神情。

段誉道:“大哥,经过刚才,情况已经很清楚了,我爹绝对不可能是当年的带头大哥。”

乔峰点头道:“的确如此,险些便铸成大错。看来,要么是马夫人说了谎,要么便是她也被人骗了。”

段誉看了一眼旁边的阿朱,阿朱只呆了一瞬,便了然道:“我到里面去讨口茶水喝,你们兄弟叙叙旧。”

段誉和乔峰的目光都落在阿朱的背影上,一直等她进了竹楼的门。乔峰向前半步,一手拉住段誉的手臂,问道:“小誉,你的伤真的完全好了吗?”

段誉道:“当然好了,大哥下手可真重。”

乔峰歉疚道:“我那时不知是你,只以为埋伏在暗处的一定是大恶人和他的帮凶。你可是为此事怪我?”

段誉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干嘛怪你。”

乔峰道:“至于我听信马夫人一片之词,把你独自留在卫辉,以致你落在恶人手中,也是大哥的过错,你千万莫要介怀。”

段誉点头道:“我一点也不介怀。”

乔峰分明感觉到段誉的冷淡,可又不知究竟为何,只好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你何以今日与大哥丝毫不见亲近?”

段誉被他问的暗生怒气,冷了声音说道:“你还让我亲近你干什么?不怕阿朱介意吗?”

乔峰茫然道:“阿朱为何会介意?”他忽然明白过来,哭笑不得道:“弄了半天,小誉你在吃醋吗?”

段誉有点炸毛:“谁吃醋了混蛋!”

乔峰也不介意他口出恶言,握住他的手道:“那你可真是误会了,我和阿朱月前才结成了干兄妹,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段誉疑道:“干兄妹?”

乔峰道:“那日你被我误伤,那蒙面恶人挟持你逃走,我遍寻而未得,心中又记挂恩师玄苦的安危,也想去向恩师求证当年之事,便借着夜色混入了少林去……”

段誉急道:“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不能去见玄苦大师吗!”

乔峰在他手背上轻抚两下,笑道:“我记得你说的话,所以是改了装扮后才去的。”

段誉道:“那玄苦大师他……”

乔峰道:“恩师他好好的,此刻还在少林寺里礼佛。”

段誉暗道大约是萧远山还没来得及去向玄苦下手,口中道:“然后呢?”

乔峰道:“恩师没遭人毒手,我却还是被几位玄字辈高僧发现,把我围在了寺里。血海深仇还未得报,我当然要想办法脱身出来。和几位高僧交手之间,却不慎误伤了阿朱。”

段誉道:“阿朱是去少林寺偷易筋经,易容成了一个小沙弥的模样。”

乔峰奇道:“你如何得知此事?”

段誉故意卖关子道:“等会再说这个,你接着说你的,让我听听你有没有骗我。”

乔峰笑起来,抬手在段誉头顶用力揉了两下道:“淘气。”接着道,“阿朱易容成小沙弥的模样藏在经幡后面,我那时草木皆兵,一出手便重伤了她,后来我便带着她逃出了少林寺……”

段誉道:“后面的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为了给阿朱治伤,乔峰到聚贤庄去找聪辩先生苏星河,却和聚在那里的武林人士发生了冲突,然后……段誉问道:“你在聚贤庄鏖战到最后,是不是一个蒙面人救了你?”

乔峰道:“正是。那位前辈救了我,并且还替我疗伤,真正是大恩人。”

段誉蓦然睁大双眼,问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说完两道目光便在乔峰身体上下逡巡。

乔峰嘴角上扬,笑道:“如今已经都好了。”

段誉撇撇嘴,决定震他一下,说道:“救你那个蒙面人,其实就是……”他正要把萧远山的秘密告诉乔峰时,方竹林外小镜湖畔却传来一阵凄厉呼救之声。

他二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褚万里从竹楼里跑出来,惶急道:“糟了糟了!我设在青石桥边的机关恐怕是误伤路人了!”他在桥边设下的机关本意是想能拦着段延庆一刻是一刻,不过照刚才的情形看,那机关恐怕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

他们这边说着话,桥边传来的呼救声已经愈加尖锐凄厉,段正淳和阮星竹也从竹楼里走出问道:“这是怎么了?”

眼下自然是救人要紧,几人匆忙向竹林外奔去。乔峰和段誉自然是脚程最快的,到了湖边,只见两个女子倒在桥畔,两人的脚上分别都夹着一只如同兽夹一般的铁夹,两人显然极是疼痛,额上已然冒出豆大汗珠。乔峰上前,一手一个,用力一掰,便将那两只铁夹拿了下来。那两名女子痛呼一声,呻|吟不止。

段誉疑惑的看看她们,迟疑的开口道:“木婉清?”

两名女子中年轻的那一个闻声触电般猛地抬起头来,痴痴看着段誉,半晌一双美目中滚出两颗晶莹泪珠来,颤声唤道:“段郎……”

段誉被木婉清瞧着就已经浑身发毛,这一句极尽缠绵之能事的爱称一出口,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也不知道段正淳被那么多女人这样称呼,到底是怎么享受其中的。

乔峰狐疑的看着满面深情的陌生女子,又回头看看神色古怪的段誉,心生疑惑,问道:“小誉,这姑娘是……”

段誉干脆利索的回答道:“是我的另一个妹妹。”

木婉清脸色一变,浑身微微颤抖,挣扎着要爬起到一旁去扶起母亲秦红棉来,却惊觉腿上麻木一阵。

褚万里早就到了段誉和乔峰身后,只是看到了木婉清和秦红棉后,不免有些替他家王爷和世子尴尬,便止步站在后面,这时忙上前道:“木姑娘别担心,那夹子上只是寻常麻药,过个把时辰药效便自己消了。”

秦红棉以手掌撑地,怒骂道:“姓阮的小贱人,以为这样就能阻挡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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