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衣无缝 - xp1024.com
《天衣无缝》


正文 译序

西德尼·谢尔顿不仅是当代美国文坛、也是世界文坛上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他的长篇小说均为畅销书,发行量已超过二亿五千万册。他先后获得过奥斯卡奖、托尼奖和埃德加奖。据《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最新记载,他的小说被译为世界其他国家语种最多。

我国读者对谢尔顿非常熟悉。《午夜情》、、《血缘》、、、《假如明日来临》等均为我国读者所喜爱。人们喜欢他的小说,据译者所见,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通俗易懂,情节迭宕,可读性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作品大多以西方上流社会为背景,揭露了大财团、上层统治集团以及黑社会的内幕,反映了资产阶级社会的各种弊端,描述了在这个社会中各种人物的命运。他的小说,有的以历史事件为素材,有的以现实社会为依据,向读者展现了他们感到神秘而又无法了解的天地。

是作者一九九七年畅销书。作者描写了两个意志力非同一般的男女在各自的道路上奋力追求而发生的碰撞。莱斯莉·斯图尔特年轻貌美、雄心勃勃,与奥列佛·鲁塞尔相爱,在竞选州长的过程中同舟共济。就在事业面临严峻考验之际,鲁塞尔突然飞往巴黎与昔日情人简·戴维斯结了婚,世界舆论大哗,莱斯莉竭力控制内心的悲痛,不动声色,对采访的记者说“祝他幸福”,但是在内心里已埋下了复仇的种子。她在日记上发誓道,要让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

鲁塞尔在其岳父、美国大财阀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的精心策划和支持下,不仅在竞选州长中获胜,而且一步一步地打进白宫,成了美国总统。莱斯莉·斯图尔特为了达到复仇的目的,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她苦心经营,大施谋略,成了国内外一系列报社、电台和电视台等新闻喉舌的大老板,最后在首都华盛顿买下了极有影响的华盛顿论坛公司。就在鲁塞尔总统踌躇满志之时,她在报纸上发出了一系列攻击总统的社论和报道,使奥列佛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他欲罢不能,欲进无策……

作者在小说中通过不同的侧面展示了当代美国的社会画卷。

政治腐败,统治集团尔虞我诈,丑闻百出。鲁塞尔本是一名律师,却时来运转。控制美国大企业的垄断资产阶级代言人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看中了他,认为他有众望所归的特殊魅力。他不仅拆散了即将举行婚礼的奥列佛和莱斯莉,还极力为奥列佛奔走,让他当选为州长,并进而打入白宫成了美国总统。在扶植他的过程中,参议员让自己的耳目在奥列佛身边工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奥列佛当选州长和总统以后,他处处以自己的垄断资产阶级利益为重,先后对州长和总统颐指气使。他的内心独白是“我要让他成为傀儡”,换句话说就是“我在幕后拉线,奥列佛代表美国总统说话”。总统吸毒,涉及五六条人命案,莱斯莉借题发挥,伺机报复。参议员便不顾一切亲自出马,为掩饰其丑恶行径而出谋划策;当感到总统已面临灭顶之灾,他便摇身一变,与莱斯莉连手向总统发动攻势。戴维斯参议员和鲁塞尔总统之间的勾结——斗争——再勾结——再斗争,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美国统治集团之间无情的现实。

在谢尔顿看来,美国的新闻喉舌具有无穷的威力。报纸、电台及电视台可以伸张正义,不仅有起死回生之术,还能把包括总统在内的大人物拉下马。奥列佛由州长进而成为总统,全靠戴维斯参议员的幕后操纵。莱斯莉的内心独白是:参议员为什么有那么大的能耐呢?就因为他有权有势;我要想报仇雪恨,就必须要有比参议员更大的权和势。莱斯莉认为,更大的权和势就是舆论工具。因此,她不惜一切代价,买下了一家又一家的报纸、电台和电视台,终于有了向总统报复的阵地。她正是在这块阵地上,发社论,传新闻,向总统射出一发又一发的炮弹,揭露总统的隐私,弄得总统狼狈不堪……在小说中,作者还以浓重的笔墨讴歌了为公正舆论而奋斗的女记者达娜·埃文斯。达娜酷爱新闻事业。为了让世界人民维护和平、制止战争,她不顾生命危险采访了波黑战争;在总统及上层人士因吸毒、玩弄女性造成人命大案时,她不顾一切危险深入禁地,追踪采访,最后终于在众目睽睽的现场直播中把大人物的丑恶与罪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伤风败俗,道德沦丧,这是当代美国社会的又一严重弊端。小说中出现的大人物有吸毒的嗜好,他们运用自己的权力寻花问柳,肆意践踏良民。作者以特殊的笔调着重刻画了彼得·塔吉尔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塔吉尔是宗教世家的后代,本人是虔诚的教徒,有妻室儿女。他逢人便以自豪的口气夸赞妻子和儿女,使人感到他有和睦的家庭,有传统的天伦之乐。因此,他不仅在民众中有一呼百应的崇高威望,就连戴维斯参议员也说“从来没有见过家庭观念如此浓重”的正统人物,鲁塞尔总统也对他有这样的幸福家庭而“深为羡慕”。他先为参议员所赏识,被视为心腹,后为总统所器重,委以重任,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人物。富有讽刺意味的是,正是这样道德情操高尚的显赫人物却以服用兴奋剂、玩弄女性为乐,先后造成了众多的无辜少女中毒身亡的惨案。为了躲避警方追踪,他把祸水引向总统,自己俨然保持一身清白的形象;当事迹败露以后,他又打着“保护总统”的幌子,运用权力差遣杀手销赃灭迹,先后杀害了知情的职员、追踪报道的记者……等到达娜·埃文斯在现场直播中揭露了事实真相之时,连鲁塞尔总统也“大吃一惊”。

最后应当指出,作者把小说定名为(t Laid Plans),这不能不说是匠心独运。奥列佛·鲁塞尔和莱斯莉·斯图尔特本是一对情人,反目以后双方各展宏图:一个孜孜不倦地追求权力,一个念念不忘地企图复仇。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都算尽了机关,订下了一个又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妙计。可是他们应当明白:在美国那种社会里,再完美的妙计都有可能走向危险的歧途,导致可怕的后果。因此,所谓“天衣无缝”实际上应是“天衣有缝”。

西德尼·谢尔顿是位卓越的现实主义作家,其作品大都以批判现实主义的手法暴露资本主义的阴暗面,而不直接表示褒贬。正是把美国当代社会的“幕”揭示在读者面前。我们相信,读者从这部小说中不仅欣赏到作品的白描手法、简朴的语言和深刻的内涵,而且能进一步认识美国当代社会的种种弊端。

正文 第一章

莱斯莉·斯图尔特在日记本的第一页劈头就写道:

<em>心爱的日记:今天上午,我碰到了我要嫁的男人。</em>

这个表白简单明了,充满了乐观精神,丝毫没有一系列戏剧性事件即将发生的迹象。

这是难得的一个好日子,可谓吉星高照,万物都不会出差错,也不敢出差错。莱斯莉·斯图尔特本来对占星术毫无兴趣,可是这天上午她正在翻看报纸上《列克星敦预言家》栏目,目光正好落在佐尔泰撰写的占星术那一栏:

:新月正给你爱情生活泻下清辉。</em>

。今天将是个黄道吉日,准备享此良机。</em>

享此良机,什么良机?莱斯莉想想觉得很别扭。今天与往日一样,不会有什么不同。占星术那一套真是胡说八道,是对傻瓜的精神安慰。

莱斯莉·斯图尔特在肯塔基州的列克星敦贝利·汤姆金斯公司工作,是负责公共关系和广告业务的董事。这天下午,她安排了三个业务会谈。第一个是与肯塔基化肥公司,那里的董事们对于她满腔热忱支持他们开展的新一轮竞选工作而深为感动。他们特别欣赏那开头的话:“如果你们想闻到玫瑰的香味……”第二个是与种马饲养农场,第三个是与列克星敦煤炭公司。算得上黄道吉日?

莱斯莉·斯图尔特年方二十七八,婀娜多姿,神色机灵,处处引人注目。灰色的杏眼,高耸的颧骨;那一头蜜蜂色的长发,顺其自然地披挂着,显得很潇洒。有一个朋友曾经对她说:“只要你生得美丽,头脑聪慧,具有女人常情,你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莱斯莉·斯图尔特生得美丽,智商一百七十,其他方面都得到大自然的天赐。可是她觉得,自己的相貌有某种不足。向她求婚的或提出要求的男人虽然源源不断,可是真正想要了解她的男人却几乎没有。

在贝利·汤姆金斯公司里,除了两名秘书,莱斯莉是唯一的女性。公司里有十五名男职员。她不到一个星期就摸清了底细:她的智力超过了任何男职员。独善处身,这是她发现的一种处世之道。

公司里那两个伙伴:一个是吉姆·贝利,是个大胖子,说话轻声细语;另一个是阿尔·汤姆金斯,是个极端厌食主义者,比贝利小十岁。他俩都曾分别对莱斯莉直言不讳,想要她与他们睡觉。

她以直截了当的方式加以制止,回答说:“要是再提出那种要求,我就辞职。”

就这样,事情算是了结了。莱斯莉是极有价值的人,公司里不能没有她。

在公司工作的第一个星期里,有一次喝咖啡,大伙儿在休息,莱斯莉给她的伙伴们讲了一个笑话:

“有三个男人遇到了一个女神灵,她答应给每个男人实现一个愿望。第一个人说:‘我希望我的精明程度增加百分之二十五。’神灵眨巴眨巴了眼睛,那人便说:‘我已经觉得精明些了。’

“第二个男人说:‘我希望我的精明程度增加百分之五十。’神灵又眨巴眨巴了眼睛,那人就说:‘嘿,真妙!我认为,我现在已经理解了往日所不曾理解的东西。’

“第三个男人说:‘我希望我的精明程度增加百分之百。’神灵又一次眨巴眨巴了眼睛,那个男人就变成了女人。”

莱斯莉期待着坐在桌旁的男人的反应,只见他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对她发愣。

她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已经确定。

占星家所预示的黄道吉日,是从这天上午十一点开始的。

吉姆·贝利来到莱斯莉又小又窄的办公室。

“我们来了一位新主顾,”他说,“我想由你来负责接待。”

在公司里,她处理的账目业务比其他任何人都多,不过她懂得还是不要拒绝为好。

她答道:“那好啊,什么事?”

“不是什么事,而是什么人。奥列佛·鲁塞尔这个人你一定是听说过吧?”

奥列佛·鲁塞尔无人不晓。他是当地律师,又是竞选州长的候选人,他的面孔早就在整个肯塔基州的广告牌上亮过相。他现年三十五岁,凭着他那律师的光辉业绩,人们认为,他是这个州最有被选举资格的单身汉。在列克星敦三大电视台和两家有影响的地方广播电台上,他都先后有过答问节目。他相貌极其英俊,一头乌黑而蓬松的头发,浅黑色的眼睛,运动员一般的体魄,面带光彩照人的微笑。外界颇有传闻,说他和列克星敦的大多数女人睡过觉。

“是的,我听说过此人。我们要为他干些什么?”

“我们要设法帮他忙,让他当选肯塔基州的州长。他一会儿就到。”

几分钟以后,奥列佛·鲁塞尔到了。他本人的相貌比照片上显得更加英俊。

他一见到莱斯莉,就热情洋溢地笑着说:“久仰大名。让你来处理我们的竞选活动,我十分高兴。”

他根本不像莱斯莉以为的那种人。他所表现的诚意完全令人毋庸置疑。一时间,莱斯莉无言以对。

“我——谢谢。请坐。”

奥列佛·鲁塞尔坐了下来。

“还是从头谈起吧,”莱斯莉建议说,“你为什么要竞选州长?”

“这说起来很简单。肯塔基是个令人惊奇的州。我们生活在这个州里,对此颇有体会。我们能够欣赏到它的奇妙之处——可是国内有许多人以为我们是一帮粗人。我要改变人们的这种印象。肯塔基可供奉献的东西,别的州一起加起来还比不上呢。我们国家的历史从这儿开始。在美国最古老的州议会会堂中,我们这儿就有一座。肯塔基州为我们美国输送了两位总统。这儿是、和罗伊·比恩法官涉足的地方,这儿有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令人流连忘返的山洞、河流以及蓝莹莹的草地——可以说应有尽有。我想把这一切打开,让世界其他地方都能领略。”

他的话语中充满着深沉的自信。莱斯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被他吸引住了。她想起占星术那一栏的启示:“新月正给你爱情生活中泻下清辉。今天将是黄道吉日,准备享此良机。”

奥列佛·鲁塞尔还在往下说:“你要像我一样对此抱有强烈的信心,否则竞选就不会取得成功。”

“我有信心。”莱斯莉答得很快。太快了吧?“我真的在期待着。”停了片刻,她问道:“能不能向你提个问题?”

“当然可以。”

“你的生辰属什么星座?”

“室女座。”

奥列佛·鲁塞尔走了以后,莱斯莉来到吉姆·贝利的办公室。她说:“我喜欢他。他一片诚意,真的在尽力。我认为,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州长。”

吉姆若有所思地对她看看,说道:“事情并不那么容易。”

她也看看他,不解地问道:“啊,为什么?”

贝利耸了耸肩,说:“我说不准。有些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关于鲁塞尔其人,你在广告牌上、电视上都见过了。”

“是见过。”

“那好吧,到此为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

“谁也说不明白,可是奇怪的传闻太多了。有传闻说,有人支持鲁塞尔。把所有的钱用来为他竞选,然后又以某种理由突然抛弃了他。”

“在胜利有望的竞选途中把他撇下?吉姆,这样做是说不过去的。”

“我知道。”

“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他诚心要我们帮忙。我看他雄心勃勃,以为他能有所作为。他想要我们帮他想想办法,既要竞选,又不要让他太破费。再出钱上电台,或者做过多的广告,他承受不了。我们能为他办的实事只是安排会见、买报纸的版面发文章,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吉姆摇了摇头,接着说,“艾迪森州长在竞选中已经花了大量的钱。在过去两个星期里,鲁塞尔的得票数在滑坡。真可惜。他是个出色的律师,为公众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我也认为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州长。”

这天晚上,莱斯莉在她新的日记本上的第一页写道:

<em>心爱的日记:今天上午,我碰到了我要嫁的男人。</em>

莱斯莉·斯图尔特的童年时代朴实无华。在孩提时光,她的智力就非同寻常。父亲是列克星敦区立学院的英语教授,母亲是家庭妇女。莱斯莉父亲相貌堂堂,很有教养,秉性聪颖,是个很会体贴子女的父亲。他总是坚持要全家人在一起度假,在一起旅游。父亲很喜欢她,常常说:“你是爸爸的宝贝女儿。”他常常对她说,她长得多么美,对她的成绩、举止以及她的朋友都很称赞。在他的眼里,莱斯莉不会出什么差错。

在她九岁生日那天,父亲给她买了一套棕色天鹅绒服装,袖口上还饰有花边。他总要她穿在身上,每当赴宴时总要带上她,常常向朋友们炫耀,说:“难道她不是美人儿吗?”

莱斯莉敬重父亲。

一年以后的一天早上,莱斯莉的美妙生活在弹指一挥间消失了。她的母亲满脸泪水,要她坐下来。“你父亲已经……已经离开了我们。”

莱斯莉一下子还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莱斯莉思忖着:是我妈妈把他赶走的。她为母亲感到遗憾,因为现在面临着离婚,还有一场争夺保护孩子的争斗。她父亲决不会不要她,一万个不会。莱斯莉自个儿想着:他会为她而回来的。

但是几个星期过去了,她父亲连电话也没打过。莱斯莉以为,是他们不让他来看我。母亲在惩罚他。

还是莱斯莉的大姑妈对孩子说明了情况:不会有争着抚养孩子的事发生。莱斯莉的父亲爱上了一位在大学教书的寡妇,已经搬到她那儿居住了,地点是利姆斯通大街她的住宅。

有一天,她们出门购货。莱斯莉母亲指着那栋房子心酸地说:“他们就住在那里。”

莱斯莉决心去见父亲。她心里想:父亲要是见到我,他会想到要回家的。

星期五放学以后,莱斯莉来到利姆斯通大街的那栋房子,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个女孩,与莱斯莉年龄相仿。她身穿棕色天鹅绒服装,袖口上饰有花边。莱斯莉大为震惊,对她看着。

那位小女孩也很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莱斯莉跑走了。

又过了一年,莱斯莉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深居简出,看到她对生活丧失了一切兴趣。莱斯莉以往觉得,所谓“死于一颗破碎的心”不过是一句空话,可是她如今竟束手无策地望着母亲因憔悴而死。当人们问她母亲死于何因时,她回答说:“她死于一颗破碎的心。”

莱斯莉下了决心,任何男人也休想对她那么做。

母亲死后,莱斯莉搬到了姑妈那里居住。她就读于布赖恩车站高中,并以优等成绩毕业于肯塔基大学。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她被选为美女皇后,许多模特儿公司来聘请她,都一一遭到了拒绝。

莱斯莉有两件爱情小事。一是与大学的足球队明星,另一个是她的经济学教授。他们很快就对她有了厌恶之感。可是实际情况是:她比那两个人都精明。

就在她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姑妈死了。她毕业以后,在贝利·汤姆金斯公司就职,负责公共关系和广告业务。公司是一栋U字形的建筑,砖墙铜顶,院子里有喷泉,办公室面对瓦因大街。

资深的合伙人吉姆·贝利审察了莱斯莉的个人简历,点了点头。“印象很深,你有运气,我们需要一名秘书。”

“一名秘书?我本以为——”

“以为什么?”

“没什么。”

在公司里初次就职秘书,在所有的会议上,她一面记录,一面对别人提出的广告竞争业务在进行思考和判断,想找出改进的办法。一天上午,一位客户业务经理在发言:“我为兰桥牛肉辣椒公司客户想到个最佳标识。我们在罐头上贴一个标签,上面画的是一个牛娃牵着一条牛。这就暗示着牛肉很新鲜,而且——”

这个想法糟糕透顶,莱斯莉心里这么想着。大家都在看着她,她慌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竟然大声说了出来。

“小姐,请你就此解释一下好吗?”

“我……”她恨不得随便逃到什么地方才好。大家都在等她开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人们在吃肉时,并不希望人家提醒:他们是在吃死牲口的肉。”

周围笼罩着浓厚的寂寞气氛。吉姆·贝利清了清嗓子,说:“对这个问题我们也许要再考虑考虑。”

接下来一周在一次会议上,讨论如何为新生产的丽人肥皂选一个美人问题,一名董事说:“我们选用在选美竞赛中获胜的选手。”

“对不起,”莱斯莉表示了异议,“我认为那是老一套的办法。何不选用一名漂亮的空中小姐,以表明我们的丽人肥皂已经畅销全球?”

在那次以后的各种会议上,大家都不知不觉地望着莱斯莉,恭候着她的高见。

一年以后,她当了初级撰稿员,干了两年以后,她就成了公司客户广告董事,负责处理广告和公共关系两方面的事务。

莱斯莉在公司第一次碰到的真正对手是奥列佛·鲁塞尔。

鲁塞尔和他们打交道两个星期以后,贝利向莱斯莉建议说,把他扔掉可能会好些,因为他连正常的广告费都负担不起。但是莱斯莉却劝他继续交易下去。

“就算是无偿服务吧。”她说。

贝利仔细打量着她,过了一会才说:“那好。”

莱斯莉和奥列佛·鲁塞尔坐在三角公园的长凳上。这是一个凉爽的秋日,湖面上吹来阵阵轻风。

鲁塞尔说:“我厌恶政治。”

莱斯莉吃了一惊,朝他看着。“既然这样,那你究竟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想改变目前的制度,莱斯莉。那些院外活动分子及其同伙把错误的人扶上了台,然后又控制了他们。我有很多事要干。”他话中充满着激情,“管理国家的那些人把这个国家变成了一帮老家伙的俱乐部。他们关心的是他们自己,而很少考虑到人民。这不公正。我要设法纠正。”

奥列佛继续在讲,莱斯莉继续在听。她心里思忖着:他能做到。在他身上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激情。实际上,她发现他的一切都令人振奋。往日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这种感受,这是一种令人陶醉的感受。她无法知道他对她有什么感觉。他总是一副地道的绅士派头,帅极了。在莱斯莉看来,每隔一会儿,人们就会走到公园的长凳这边,来和奥列佛握手,向他表示良好的祝愿。那些女人们,目光像匕首一样,直向莱斯莉投来。莱斯莉心想:她们可能都和他相处过,可能都和他睡过觉。管它呢,那都与我无关。

她听说过,就是最近他还在和一位参议员的女儿谈订婚的事,她不知道情况如何。管它呢,那也与我无关。

奥列佛的竞选活动进展不妙,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无钱雇用工作人员,电视费、电台费以及报纸广告费都无钱支付,简直无法和卡里·艾迪森州长相比,因为州长的形象似乎无处不在。莱斯莉在公司的宴会上,在工厂里以及数十个公共集会上,都为奥列佛作了安排,让他与众人见了面。可是她知道,这种会见的规模都很小。她感到窘迫。

“最近的票数你看到了吗?”吉姆·贝利问莱斯莉,“你那位伙计正每况愈下。”

莱斯莉心想:只要我能相助,就会力挽狂澜。

莱斯莉和奥列佛在舍庐饭店里用餐。“不行了吧,是不是?”奥列佛悄悄地问道。

“时间还多得很呢,”莱斯莉充满信心地答道,“一旦选民们了解了你——”

奥列佛摇了摇头。“我也看了选票数字。我想让你知道,莱斯莉,对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非常感谢。你真了不起。”

她坐在那儿,隔着餐桌看着他,心想:真是个奇妙的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我能助他一臂之力。她想把他抱在怀里,搂住他,安慰他。安慰他?我在哄谁呀?

他们正要告辞,忽见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两个小女孩朝餐桌这边走来。

“奥列佛!你好啊?”说话的男人四十几岁,长得很漂亮,一只眼睛戴着黑眼罩,那样子像一个和蔼可亲的海盗流露出放荡的表情。

奥列佛站了起来,伸出了手。“你好,彼得。我很高兴让你认识认识莱斯莉·斯图尔特。这是彼得·塔吉尔。”

“你好,莱斯莉,”塔吉尔说着便对自己的家人点点头。“这是我妻子贝特西,这是伊丽莎白,这是莱贝卡。”那介绍的口气极为自豪。

彼得·塔吉尔对奥列佛说:“对于目前的状况,我非常难过,真是遗憾的事。我并不想那么干,可是我别无选择。”

“彼得,我理解。”

“要是有什么地方我干得不——”

“没什么,我很好。”

“你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好运气。”

在回家的途中,莱斯莉问道:“你们刚才谈论的究竟是什么呀?”

奥列佛正要解释些什么,但立刻又止住。“没什么大事。”

莱斯莉住在列克星敦的白兰地-瓦恩地段,是公寓里一间单人房,室内干净整洁。快走到公寓大楼时,奥列佛吞吞吐吐地说:“莱斯莉,你的公司在为我周旋,差不多是毫无回报,这我是明白的。不过说实话,我认为你是在白白浪费时间。要是我现在就撒手可能反倒好些。”

“不。”她答的那么坚定,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你不能打退堂鼓。我们要想个办法开展工作。”

奥列佛朝她看着。“你真的很操心,是吗?”

我是不是对这个问题求之过深?她平静地回答说:“是的,我真的很操心。”

他们走到了公寓大楼,莱斯莉松了一口气。“进去好吗?”

他对她久久打量一番,答道:“好。”

从那以后,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谁采取了主动。她只记得他们相互在解衣服,她躺在他的怀里,接着便做爱。开始是那么疯狂,那么凶猛,然后是缓慢而又舒畅的交融,那节奏没完没了,双方欣喜若狂。莱斯莉从来没有尝到如此甜美的感受。

这一夜他们一直在一起,良宵奇妙。奥列佛贪得无厌,不停地索取,不停地给予,无休无止。他是个野兽。可是莱斯莉心想:啊,天啦,我也是。

第二天早上,他们共进早餐,有桔子汁、炒鸡蛋、吐司和咸肉。莱斯莉说:“奥列佛,星期五在格林河畔有一次宴会,去的人很多。我要安排你作一次讲演。我们要买下电台的广播时间,让大家都知道你将去那儿。接着我们要——”

“莱斯莉,”他表示异议,“我支付不了。”

“啊,这用不着顾虑,”她说得轻松愉快,“公司会支付的。”

她心里清楚,所谓公司支付根本是不着边际的事。她是打算自己支付。她会对吉姆·贝利说,钱是鲁塞尔的支持者捐献的。这么说可能符合事实。她在思考:我要不遗余力帮助他。

格林河畔的野外宴会有两百人出席。奥列佛发表演说时,显得神采奕奕。

“我们这个国家有半数人不参加选举,”他对大家说,“世界上的工业国家里,我国比任何国家的投票率都低——不到百分之五十。如果你们想改变现状,那么确保现状得到改变就是你们的责任。这不仅是责任,也是一种权力。选举就要临近,你们无论是选我还是选我的对手,到时候都要去投票。”

大家为他欢呼。

莱斯莉作出了种种安排,尽可能让奥列佛在各种场合露面。在孩子们的野餐活动中,他主持了开幕式;为了一座桥梁的建设,他热心专注;他同女同胞谈话,与劳工组织谈话;在慈善活动中,在退休俱乐部里,他都到场。然而他的票数仍然在滑坡。一旦不在搞竞选活动时,他和莱斯莉便待在一起。他们乘着马车穿过三角公园,在古董市场上度过一个星期六下午,然后在卢斯饭店就餐。在和纪念日,奥列佛给莱斯莉送了鲜花,还给她的接收电话机上留下了情意绵绵的话语:“亲爱的——你在哪儿?我想你、想你、想你。”

“你留下的话使我爱得发狂。有性的吸引力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这样取乐,我想一定是不合法的。我爱你。”

莱斯莉与奥列佛无论到什么地方,她都不在乎,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他们之间最激动人心的一桩事便是在一个星期天乘木筏在鲁塞尔福克河上逐浪击水。一开始,木筏任意而缓慢漂流,可是后来河水在山麓迂回,形成了巨大的旋流,激起的水浪直泻而下,浪声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直泻的湍流高达五英尺……八英尺……九英尺……相隔不过一木筏之距,令人毛骨悚然。航行了三个半小时。当莱斯莉和奥列佛走下木筏时,他们浑身湿透,为自己还能活下来而感到高兴。他们手拉着手,谁也不想松开。他们寻欢做爱,在小屋里、在他车子的后座上,还在丛林里。

初秋的一个晚上,奥列佛在自己家里准备晚餐,那是一栋很漂亮的房子,在列克星敦附近的一个叫凡尔塞的小镇上。

有豆酱、大葱和香草腌泡的烤牛排,还有烤土豆、色拉以及精美的红酒。

“你的烹调手艺真出色。”莱斯莉偎依在他身旁,夸口说,“其实你样样都出色,宝贝。”

“谢谢,亲爱的。”他想起了什么,就说,“我有件东西,你会感到惊喜,我想让你尝一尝。”

他进了卧室,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小瓶,里面装的是透明的液体。

“就这个。”他说。

“是什么?”

“听说过兴奋剂吗?”

“听说过?我还用过。”

“我是指麻醉兴奋剂,就是这种透明的液体。据说有强烈的性刺激作用。”

莱斯莉皱着眉头。“亲爱的——你不需要用那种东西,我们不需要。可能有危险。”她犹豫一会又问道,“你是不是经常用?”

奥列佛哈哈大笑。“其实,我并不使用。瞧你那副表情,快收住吧。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叫我试一试。要是用了,这也是第一次。”

“我们不要用这第一次,”莱斯莉说,“把它扔掉好不好?”

“你说得对。我当然会扔掉。”

他去了浴室。不一会儿,莱斯莉听到卫生间的冲水声。

奥列佛转了回来。

“全扔掉了,”他咧着嘴笑,“谁要那种瓶装的兴奋剂?我的兴奋剂包装得更美好。”

说着他就把她搂在怀里。

莱斯莉看过描写爱情的小说,听过歌唱爱情的歌曲,可是对于活生生的爱情现实她毫无思想准备。她一向以为,浪漫的抒情诗都是伤感的胡说八道,一厢情愿的美梦。现在她有了更好的理解。世界似乎突然变得更加光明,更加美丽。万物都带着神奇的色彩。这种神奇就是奥列佛·鲁塞尔。

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奥列佛和莱斯莉在州际间的公园里长途旅步,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这种步行我平生还是第一次。”莱斯莉说。

“我想你会感到有兴趣的。”

他们走到路前的一个急拐弯处。就在拐弯的时候,莱斯莉停住了步,她惊呆了。路中间有块木牌,上面有手写的字迹:

莱斯莉的心怦怦直跳,她看着奥列佛,一声不响。

他把她搂住。“你肯吗?”

莱斯莉感到不解:我的运气怎么这般美好?她把他紧紧抱着,悄悄地说:“肯,亲爱的,我当然肯。”

“恐怕我不能向你担保,你要嫁的是个州长,但是我是个挺像样的律师。”

她偎依在他身旁,悄声答道:“那已经很好了。”

过了几个晚上以后,莱斯莉正准备穿衣去和奥列佛共进晚餐,这时他打电话过来了。

“亲爱的,非常抱歉,我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我今晚得参加一次会议,只好取消我们的晚餐。能原谅我吗?”

莱斯莉笑了笑,和蔼地说:“能原谅你。”

第二天,莱斯莉拿到一份《州刊》,大标题写着:肯塔基河发现一具女尸。报道说:“今天一早,警方在列克星敦东面十英里处的肯塔基河上发现一具女尸。死者一丝不挂,年龄大约二十出头。尸体解剖工作正在进行,以查明死因……”

莱斯莉看了这则报道,不禁打了个寒颤。死得这么年轻。

她有心上人吗?还是有丈夫呢?真是谢天谢地,我活着,活得这么幸福,还有人深深地爱我。

整个列克星敦似乎都在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婚礼。列克星敦本来就是个小城,奥列佛·鲁塞尔又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

他们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一对:奥列佛皮肤带黑,相貌堂堂;莱斯莉甜甜的脸蛋,苗条的身材,金灿灿的头发。消息像野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

“我希望他明白,他是多么有福气。”吉姆·贝利说。

莱斯莉微笑着说:“我俩都有福气。”

“你们打算私奔吗?”

“不。奥列佛想举行正式婚礼。我们结婚的地点就在卡尔瓦里教堂。”

“喜事订在什么时候?”

“六个星期之内。”

几天以后,《州刊》的扉页上报道说:“尸体解剖表明,肯塔基河上发现的女尸名叫丽莎·伯内特,是个法律秘书,因过量使用非法的危险毒品造成死亡,人们称那种药品叫液体兴奋剂……”

液体兴奋剂。莱斯莉想起了和奥列佛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思忖着:他把那个瓶子扔掉了,这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们在拼命地忙着准备婚礼。要准备的事儿真是太多。向两百位客人发了请帖。莱斯莉选了一位女傧相,为她选了全套衣装:一身像芭蕾舞女演员穿的服装,连鞋子也相匹配,还用手套补全了袖口的长度。她自己在尼克拉斯维尔大街上的法耶特林荫道的商店里购买了一件全身长袍,裙子带有皱褶,衣裾曳地,鞋子和长袍相匹配,还买了长手套。

奥列佛订做一件黑色礼服上装,配着条纹裤,灰色的马甲,带有领圈的白衬衫,还有一条爱斯科式领带。他的男傧相是他公司的一位律师。

“一切已经就绪。”奥列佛对莱斯莉说,“来客以后的接待工作我已经全部有了安排。差不多都接受了我们的邀请。”

莱斯莉浑身感到有点儿颤栗。“亲爱的,我有点等不及了。”

离婚礼还有一个星期。在一个星期四的晚上,奥列佛来到莱斯莉的公寓。

“莱斯莉,我恐怕有点儿事。我一位客户遇到了麻烦。我不得不乘飞机去巴黎处理一下。”

“去巴黎?要去多久?”

“不会超过两三天,最多四天。回来以后时间还是很从容的。”

“同驾驶员说说,要安全飞行。”

“一定的。”

奥列佛走了以后,莱斯莉拿起了桌上的报纸。在无意中她翻到了佐尔泰撰写的占星术。上面有这样一段:

<em>吉星狮子座(七月二十三日至八月二十二日):</em>

<em>今天这个日子不宜于改变计划。采取冒险行动会引起严重后果。</em>

莱斯莉把这一段又读了一遍,心慌意乱了。她几乎想要给奥列佛打电话,叫他不要走。可是她又想:真滑稽,这不过是占星术那愚弄人的一套。

到了星期一,莱斯莉还没有听到奥列佛的消息。她打电话到他办公室询问,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星期二,他仍然没有消息。莱斯莉开始发慌了。星期三早上四点钟,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把她闹醒。她坐在床上,心想:是奥列佛的电话!真是感谢上帝。她知道,对于他没尽早给她打电话心里很生气,但在此时此刻,那毕竟是微不足道的事。

她拿起了话筒,“奥列佛……”

对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莱斯莉·斯图尔特吗?”

她浑身突然打了个冷颤。“你——你是谁?”

“阿尔·塔尔斯,美联社的。斯图尔特小姐,我们从无线电里收听到一则新闻,想听听你的反应。”

可怕的事发生了。奥列佛已经死了,“斯图尔特小姐?”

“在。”她的声音压得很小。

“能不能引用到你的话?”

“引用我的话?”

“是关于奥列佛·鲁塞尔在巴黎与参议员托德·戴维斯女儿结婚的事。”

一时间,房间似乎天旋地转。

“你和鲁塞尔先生是订了婚的,对不对?如果我们能引用到你的话……”

她坐在那儿,僵住了。

“斯图尔特小姐。”

她不知不觉地答道:“在这儿。我——我祝他俩好。”她放下了话筒,失去了知觉。这是一场噩梦。她但愿能在几分钟之内醒过来,发现是在梦中。

然而这不是梦。她也遭到了唾弃。“你爸爸不会回来了。”她走到了浴室,在镜子里对着自己惨白的面孔。“我们从无线电里收到一则新闻。”奥列佛和别人结了婚。为什么?我做了什么错事?我怎么有负于他?可是她深入一想就明白了:奥列佛有负于她。他走了,她怎么样面对未来?

这天上午,她走到公司去上班。人人都竭力避免看她。

她进了吉姆·贝利的办公室。

他看了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就说:“莱斯莉,今天你不该到这儿来。为什么不回家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谢谢你。我会好的。”

电台和电视台播送的新闻,下午的各家报纸的详细报道,都是有关巴黎的婚礼情况。托德·戴维斯参议员毋庸置疑是肯塔基最有影响的公民。他女儿结婚以及新郎遗弃的情人莱斯莉就成了重大新闻。

莱斯莉办公室的电话铃声一直不停。

“我是信使杂志社的,斯图尔特小姐。关于婚礼的事,你能不能给我发表一些看法?”

“能。我唯一关注的是奥列佛·鲁塞尔幸福。”

“可是你和他正要……”

“我们若是结婚,那可能会是一种错误。参议员的女儿是他生活中的第一选择。他显然从来没有忘记她。我祝愿他俩都幸福。”

“我是法兰克福州报的……”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采访。

莱斯莉觉得,列克星敦有一半人似乎对她表示同情,而另外一半人对她发生的事感到高兴。她每走到一处,那里就有人窃窃私语,那里的谈话很快就中断。她下定决心,决不流露自己的感情。

“你怎么能让他这样对——?”

“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莱斯莉答得斩钉截铁,“那你就应该想让他幸福。我从来没有遇到像奥列佛·鲁塞尔那样完美的人。我祝愿他俩一切称心如意。”

对于邀请参加婚礼的人,她向他们一个一个地表示了歉意,并退还了他们的礼品。

对于奥列佛的电话,莱斯莉一半抱着希望,一半又感到惧怕。可是,他的电话来了,她却是毫无思想准备,听到电话里那熟悉的声音,她浑身哆嗦。

“莱斯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是事实,不是吗?”

“是事实。”

“既然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想向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在和你认识以前,我和简几乎是订了婚。当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我——我知道我仍然爱她。”

“我理解,奥列佛。再见。”

五分钟以后,莱斯莉的秘书用蜂音器向她传呼:“斯图尔特小姐,有人打电话给你,请在一号线上接。”

“我不同任何人谈——”

“是参议员戴维斯。”

新娘的父亲。他要找我谈什么?莱斯莉感到诧异。她接过了电话。

一个浓厚的南方人口音:“是斯图尔特小姐吗?”

“是我。”

“我是托德·戴维斯。我认为,我和你应该谈一谈。”

她犯了踌躇:“参议员,我不知道我们——”

“一小时以后我去接你。”电话线断了。

正好在一小时以后,一辆高级轿车停在莱斯莉工作的办公楼前。司机为莱斯莉开了车门。戴维斯参议员坐在后排车座上。他相貌出众,飘着一头白发,蓄着整洁短小的络腮胡子,一副元老的面孔。尽管已是秋天,他还穿着特制的白色礼服,头戴意大利宽边麦缏草帽。他像是早一个世纪的古典派人物,一个有古老传统的南方绅士。

莱斯莉上了车,戴维斯参议员说:“你真是又年轻,又貌美。”

“谢谢。”她说得很生硬。

轿车开走了。

“斯图尔特小姐,我并不仅仅夸你的外貌。这整个事情弄得不伦不类,我已经听说了你在处理这件事所表现的姿态。对你来说,的确是件很难堪的事。我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都难以置信。”他的口气带有愤慨,“传统的美德究竟哪儿去了呢?说实在的,奥列佛对你这么卑鄙,我感到很厌恶;简和他结婚,我怒不可遏。在某种程度上我是有罪的,因为她是我的女儿。他们是气味相投。”他激动得连声音也堵塞了。

他们都沉默着,车子向前开了一会以后,莱斯莉终于开了口:“我了解奥列佛。我相信他不是有意要伤害我。至于已经发生的事……发生了就算了。我只是希望他好上加好,他应该那样。我不愿干任何事来挡他的道。”

“你真是宽厚待人,”他仔细打量了她一会,“你这样年轻的女人,的确不是一般见识。”

轿车停下了,莱斯莉朝窗外看看,他们已经到了肯塔基养马中心的巴黎大道。在列克星敦周围一带有一百多家养马农场,戴维斯参议员拥有其中最大的一家。极目远眺,到处是一片片白板围就的篱笆,红色修饰的白色围场,以及肯塔基那随风舞浪的蓝绿茎牧草。

莱斯莉和戴维斯参议员下了车,走到围着跑道的篱笆一边。他们在那儿伫立了一会,观看那些骏马在进行训练。

戴维斯参议员对莱斯莉说:“我这个人很简朴,”他说得很轻,“啊,我知道,你听了这话一定会怎么看待,不过我说的是实话。我出生在这儿,可以在这儿度过我的晚年,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像这样的地方。斯图尔特小姐,你朝周围看看吧,我们来这儿无异于人间天堂。对这儿的一切我不忍抛弃,你能责怪我吗?马克,吐温曾经说过,如果世界到了末日,他想待在肯塔基,因为这儿总是要推迟整整二十年。我在华盛顿过了半辈子,对那儿非常反感。”

“那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因为我有一种责任感。我们的人民选我进了参议院,只要他们不把我选掉,我就要待在那儿,尽力做好我的工作。”他突然话锋一转,“我想让你明白,对于你的同情心,你的大度,我是多么地敬佩。如果你对此事动怒,我想,这本来可以引起一桩十足的丑闻。像现在这样。真的——我想表明我的感激之情。”

莱斯莉朝他看看。

“我认为,或许你想暂时离开这儿一段时间,到国外走一走,旅游一阵子。当然,一切的费用我——”

“请不要这样做。”

“我只是——”

“我知道。戴维斯参议员,我还没有见到你的女儿。但是既然奥列佛爱她,她一定非常与众不同。我希望他们都幸福。”

他不无尴尬地说:“我想,你该知道,他们就要回到这儿重新举行结婚仪式。在巴黎,那是一种非圣职的仪式,而简想要在这儿的教堂里举行婚礼。”

这是刺向心脏的匕首。“我明白了。好啊,他们什么也不用担心。”

“谢谢你。”

两个星期以后,婚礼在卡尔瓦里教堂举行,这儿正是莱斯莉和奥列佛打算结婚的地方。教堂里济济一堂。

牧师站在圣坛旁,奥列佛·鲁塞尔、简以及参议员托德·戴维斯站在牧师的前面。简·戴维斯是个浅黑型的女子,美丽端庄,很有贵族风度。

仪式渐渐临近尾声,牧师说:“上帝有意让男女以神圣的婚姻结在一起,你们要生活在一起……”

教堂的门打开了,莱斯莉·斯图尔特走了进来。她在后面站了一会,静听着,然后走到最后一排那儿,仍然站着。

牧师还在说:“……如果有人知道这一对夫妇不该在一起举行神圣的婚礼,请他现在就说出来,否则就永远要……”他抬起了头,看到了莱斯莉,“永远要保持安宁。”

人们情不自禁地抬头转向莱斯莉,人群中开始有了窃窃耳语声。大家感觉到:他们就要目睹一场戏剧性的场面,教堂里顿时充满了紧张气氛。

牧师稍等了片刻,接着紧张地清了清嗓子。他说:“那好,奉上帝赋予我的权力,我现在宣布:你们结为夫妇。”他如释重负地说:“你可以吻新娘。”

牧师又抬起了头,莱斯莉已经走了。

莱斯莉·斯图尔特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写道:

<em>心爱的日记:这是一场极好的婚礼。奥列佛的新娘楚楚动人。她穿着白绸缎婚礼服,很漂亮。婚服上面是三角背心,波莱罗短上衣。奥列佛看上去比以往更英俊。他似乎很幸福。我感到高兴。</em>

<em>由于我和他一切已经结束,我要让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em>

<hr />

注释:

正文 第二章

正是参议员托德·戴维斯作出了安排,使奥列佛·鲁塞尔和他女儿重新和好。

托德·戴维斯已经丧偶。这位参议员是个亿万富翁。他在俄克拉荷马与阿拉斯加两州拥有烟草公司、煤矿和油田;他还拥有世界第一流的赛马养育训练站。作为参议院多数党领袖,他在华盛顿是个极有权力影响的人,现在已是第五任在位。他的人生有个简单的哲学:决不忘记一点小恩,决不宽宥一丝凌辱。他为自己能在业绩上和政治上善于挑选优胜者而自豪。他早就看出来奥列佛·鲁塞尔是个前途有望的人,加上奥列佛要与他女儿结婚可能成为事实使他感到喜出望外。后来当然是简傻乎乎地取消了婚约。当这位参议员听说奥列佛·鲁塞尔和莱斯莉·斯图尔特就要举行婚礼,他感到坐立不安,完全陷入了苦恼之中。

参议员戴维斯第一次见到奥列佛·鲁塞尔正是奥列佛为他处理一桩法律事务的时候。参议员戴维斯印象很深。奥列佛有聪明才智,相貌堂堂,口齿伶俐,还有孩子般的活力,招人喜爱。参议员作出安排与奥列佛正式共进午餐,奥列佛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受到别人多么精心的计算。

参议员戴维斯与奥列佛见面一个月以后,就把彼得·塔吉尔叫来,说:“我认为,我已经找到了下一任的州长。”

塔吉尔在一个宗教家庭长大,是个很诚实的人。他父亲是历史教员,母亲是家庭妇女,他们都是虔诚的教徒。彼得·塔吉尔十一岁那年,他和父母及弟弟一道乘车旅游,途中车子的刹手失灵,造成了悲惨的事故。只有彼得一个人活了下来,还失去了一只眼睛。

彼得认为是上帝救了他的命,好使他能传播上帝的福音。

戴维斯参议员从来没有见到像彼得·塔吉尔那样懂得政治威力的人。塔吉尔知道选民在那儿,怎么样得到他们。他有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意识,知道公众爱听什么,厌恶什么。

对戴维斯参议员来说,尤其重要的是,彼得·塔吉尔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是个正直的人。人们都喜欢他。他戴的黑色眼罩给他平添了一种咄咄逼人的锐气。在这个世上,塔吉尔最关注的莫过于自己的家庭。参议员从来没有见到有谁像塔吉尔那样为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深以为荣。

参议员戴维斯第一次见到彼得·塔吉尔时,他当时正在思考着想要当一位牧师。

“参议员,这么多人需要帮助,我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但是,戴维斯参议员劝他放弃那种打算:“你想想看,帮助我在美国参议院里工作,你能给多少人帮忙。”这是一种巧妙的选择。塔吉尔知道事情该如何办。

“我想到竞选州长的人是奥列佛·鲁塞尔。”

“那位律师?”

“对,他是个天然人选。我总觉得我们如果支持他,他不会落选。”

“参议员,挺有意思的。”

他俩为此而进行了讨论。

参议员戴维斯同简谈起了奥列佛·鲁塞尔:“宝贝,那小伙子有火红的前程。”

“爸爸,他也有个火红的历史。他是城里最大的色狼。”

“得了,亲爱的,你别听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我已经邀请奥列佛在星期五来这儿晚餐。”

星期五的晚餐进行得很顺利。奥列佛富有魅力,简身不由己地对他很热情。参议员坐在那儿,望着他们,不时地提些问题让奥列佛显露才华。

晚餐结束时,简邀请奥列佛出席第二天星期六的晚宴。

他答道:“我很高兴。”

从那天晚上以后,他们开始单独相会。

“他们快要结婚了。”参议员提前告诉了彼得·塔吉尔,“我们要着手奥列佛的竞选活动,现在是时候了。”

奥列佛应召来到戴维斯参议员办公室。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参议员说,“让你当肯塔基州的州长,你看怎么样?”

奥列佛看看他,目瞪口呆。“我——我可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不过,我和塔吉尔想过。明年的选举就要来临,这给我们充分的时间帮你竞选,让人们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在后面支持你,你不会失败的。”

奥列佛知道这是实话。戴维斯参议员是个铁腕人物,控制油井这样的政治机器。这架机器可以创造神奇,要么能消灭任何挡道的人。

“你得全力以赴。”参议员警告说。

“我会的。”

“孩子,我还有更好的消息告诉你。就我而言,这只是第一步。等你当了一任或两任州长,我答应你:我们要让你进一步走向白宫。”

奥列佛咽了一口气:“你——你当真?”

“对于这样的事我不开玩笑。我没有必要告诉你,这是电视的时代。你具有某种金钱无法买到的东西——就是众望所归的作领导的特殊本领。人们的心向着你,你也真心实意地喜欢人民,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杰克·肯尼迪也有类似的这种品质。”

“托德,我——我不知怎么说才好。”

“你不用说什么。我明天就回华盛顿,但是我一回来,我们就着手工作。”

几个星期以后,竞选州长这把交椅的工作就启动了。奥列佛的画像如潮水一般涌向全州各地。电视上、群众性的政治集会上,他都露面。彼得·塔吉尔自己在搞秘密民意测验。结果表明:奥列佛的声望每周都在提高。

“他又上升了五点,”他对参议员说,“他比州长只落后了十点。而我们还有大量的时间。再过几个星期,他俩就会是平起平坐了。”

戴维斯参议员点了点头:“奥列佛会获胜的,这一点没有任何问题。”

托德·戴维斯和简正在吃早饭。

“我们那位年轻人是不是已向你求婚?”

简笑着说:“他还没有直接向我表明,但是他一直作出种种暗示。”

“啊,可不要让他把暗示的时间拖得太久。我想在他当州长以前,你就要和他结婚。再说,州长有个妻子,工作起来会更好些。”

简双臂搂着父亲:“你把他带进我的生活当中,我实在太高兴了。我爱他爱得发狂了。”

参议员喜笑颜开:“只要他能让你幸福,我也就感到幸福。”

万事进展如意。

第二天晚上戴维斯参议员回家的时候,简在自己的房间里打点行装,脸上挂着泪水。

他很关注地望着她:“孩子,要干什么?”

“我要离开这儿。我只要还活着,这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奥列佛!”

“咦,快住口。你在说些什么?”

她面对着他。“我在说奥列佛。”她一副伤心的口气,“昨天晚上,他和我一个最好的朋友在汽车旅馆里过了夜。她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告诉我,说他是多么美妙的情人。”

参议员站在那儿,大为震惊:“她会不会只是——”

“不会,我给奥列佛打了电话。他——他无法否认。我决定走,到巴黎去。”

“你相信你这么做——”

“我决心已下。”

第二天早上,简走了。

参议员召来了奥列佛。

“孩子,我对你失望了。”

奥列佛深深吸了口气:“托德,对于所发生的事我很遗憾。这是——这不过是那种人之常情的事。我喝了点酒,这女人就向我扑来啰——这很难拒绝。”

“我能理解,”参议员满怀同情地说,“无论怎么说,你毕竟是男人,是不是?”

奥列佛松了口气,笑着说:“是这样。这事儿今后不会再发生,我能保证——”

“但总是很糟糕的事。你本来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州长啊。”

奥列佛的脸变得煞白:“你说——你说什么呀,托德?”

“是这样,奥列佛,如果我现在还支持你就似乎不好了吧,对不对?我是说,你想想简的感情——”

“当州长与简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逢人便说,下一任的州长很有可能是我的女婿。既然你不会成为我的女婿,那么我也理所当然的要作出新的打算。你说是不是?”

“说得合情合理,托德。你不能——”

戴维斯参议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决不要同我说什么能和不能的事。我可以造就你,我也能毁掉你!”他又笑了笑说,“不过你别误解我的话。并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好。”

奥列佛坐在那儿,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他站起来,说,“对这一切,我——我感到遗憾。”

“我也有同感,奥列佛,真的很遗憾。”

奥列佛走了以后,参议员召来了彼得·塔吉尔:“关于竞选的事,我们要刹车。”

“刹车?为什么?已经唾手可得,最近的选票——”

“照我的吩咐去办。立即取消所有奥列佛的形象。就我们而言,他已在竞选之外。”

两个星期以后,选民的投票表明:奥列佛·鲁塞尔得票下降。所有的广告牌不见了,电台和电视台的广告也取消了。

“艾迪森州长的票数渐渐遥遥领先,如果我们要物色新的候选人,最好抓紧一点。”彼得·塔吉尔说。

参议员若有所思地答道:“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我们要把这事进行到底。”

几天以后,奥列佛·鲁塞尔来到了贝利·汤姆金斯公司,请他们帮他开展竞选活动。吉姆·贝利把他介绍给莱斯莉。奥列佛立即与她打得火热。她不仅貌美,而且聪慧、富有同情心,对他信赖。有时候,他曾感到对待简有一种超然的态度,但他并没有介意,和莱斯莉在一起,他的感受完全是两回事。她遇事热心,思想敏锐,与她相爱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奥列佛也不时地想到自己失去的东西。“……这只是第一步。等你当了一任或两任州长,我答应你:我们要让你进一步走向白宫。”

去他的吧,没有那种东西我照样很幸福。奥列佛在安慰自己。但是,他偶然间也情不自禁地想到他本来可以得到的美好的东西。

在奥列佛的婚礼迫在眉睫的时候,戴维斯参议员召来了塔吉尔。

“彼得,我们出了个问题。我们不能让奥列佛·鲁塞尔同一个无名之辈结婚而毁了他的前程。”

彼得·塔吉尔皱着眉头:“参议员,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采取什么措施。婚礼全都准备就绪了。”

戴维斯参议员沉思了片刻,他说:“竞争并没有到此结束吧,是不是?”

他给在巴黎的女儿挂了电话:“简,告诉你一桩不好的消息。奥列佛快要结婚了。”

对方长时间地沉默以后才说:“我——我听说了。”

“可悲的是,他并不爱那个女人。他对我说过,他要和她结婚只不过是想有个振作的机会,因为你抛弃了他。他现在仍然爱着你。”

“奥列佛真的这么说吗?”

“绝对如此。他现在对自己的做法真是自暴自弃。在某种程度上说,孩子,是你逼他走上这条路的。你抛弃了他,他当然也就拉倒了。”

“爸爸,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么可怜的人。”

“我不知说什么好。”

“你还爱他吗?”

“我永远爱他。我犯了个大错。”

“既然这样,也许为时并不太晚。”

“可是他都快结婚了。”

“宝贝,我们为什么不等一等,观看事态的发展?也许他会醒悟过来呢。”

戴维斯参议员放下电话,彼得·塔吉尔就问:“参议员,你打算怎么办?”

“我?”戴维斯参议员一片天真地说,“什么打算也没有。只是把各种事分门别类整理一下。我想,我要和奥列佛稍微谈一谈。”

当天下午,奥列佛·鲁塞尔来到参议员的办公室。

“奥列佛,见到你很高兴,感谢你顺便来访。你看样子还是很有精神。”

“谢谢,托德,你也很好。”

“啊,年纪不饶人啦,不过我还尽力所为。”

“托德,你要见我?”

“是的,奥列佛。请坐。”

奥列佛坐到椅子上。

“我在巴黎有一桩法律上的事,请你帮我解决一下。那边有我的一家公司出了麻烦。那里即将召开股东会议,我想请你去出席那儿的会议。”

“我乐意前往。会议在什么时候召开?我将改动一下我的日程安排,而且——”

“恐怕你今天下午就得动身。”

奥列佛对他发愣:“今天下午?”

“通知这么仓促,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而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我的飞机就在机场等候。你能去吗?这对我可是事关重大。”

奥列佛想了一想,说:“无论如何我要设法成行。”

“奥列佛,对此我很感谢。我知道我能指望你。”他向前欠了欠身子,接着说,“关于你最近出现的情况,我心里很难过。你看到最新的选举情况吗?”他唉声叹气:“我不放心,你在滑坡了。”

“我明白。”

“我倒并没有什么,只是……”他欲言又止。

“只是——?”

“你本来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州长,你的前程无比辉煌。你本可以有钱……有权力。关于钱和权我对你说说吧,奥列佛。钱是不管由谁来拥有它的。一个懒汉抽彩可能赢到它,一个笨蛋可能继承它,或者有人抢劫银行也能得到它。但是,权力——那可是两码事。有了权就拥有了世界。如果你当了这个州的州长,你就能对生活在这儿的人都能产生影响。对于有助于人民的提案你可以设法得到通过,对于有害于人民的提案,你会有权力加以否决。我曾向你许诺过,有一天使你能当上美国总统。是啊,我是有这个意思,你是可以成为总统的。奥列佛,想想那种权力吧,成为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人物,管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样的事是值得梦寐以求的,是不是?你好好想一想。”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奥列佛静静地在听着,不知道谈话会引向何方。

参议员仿佛在解答奥列佛那没有说出口的疑问,接着说:“可是你,为了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把一切都抛掉了。孩子,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不至于那么干。”

奥列佛还在等待。

戴维斯参议员漫不经心地说:“今天上午我与简谈了话。她现在在巴黎,住在里兹大饭店。我把你就要结婚的事告诉了她,她听了以后——啊,她真是很伤心,哭哭啼啼的。”

“我——我很抱歉,托德,真是很抱歉。”

参议员长吁短叹:“实在是很可惜的事,你俩再也聚不到一块儿了。”

“托德,我下个星期就结婚了。”

“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干预你的事。我想,我人老了,遇事多有伤感。不过在我看来,结婚是人世间最神圣的大事。奥列佛,我祝福你。”

“我懂得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懂,”参议员看了看手表,“好吧,你还要回家去,收拾行李。至于会议的背景以及有关详情,将用电传的方式发往巴黎给你。”

奥列佛站起身:“就这么定了。你不用担心,我到了那里会认真办理的。”

“我相信你会那么做。顺便告诉你,我已经为你在里兹饭店预订了住宿。”

奥列佛乘坐在参议员戴维斯豪华的“挑战者”号飞机上,思考着与参议员的一番谈话。“你本来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州长,你的前程无比辉煌……奥列佛,我来对你说说钱和权吧……有了权就拥有了世界。如果你当了这个州的州长,你就能对生活在这儿的人都产生影响。对于有助于人民的提案你可以设法得到通过,对于有害于人民的提案,你可以加以否决。”

可是我不需要那种权力,奥列佛对自己充满信心。不要,我要和一个美妙的女人结婚。我们会使彼此都得到幸福。幸福无量。

奥列佛到达巴黎布尔日机场的越洋喷气客机基地,一辆高级轿车正在那儿等他。

“鲁塞尔先生,到什么地方?”司机问。

参议员的话在他耳边响起:“顺便告诉你,我已经为你在里兹饭店预订了住宿。”

简下榻在里兹饭店。

奥列佛心想:要是住在另一个饭店会更明智些——比如雅典圣殿或默里斯宾馆。

司机在看着他,期待回答。

“里兹饭店。”奥列佛答道。他至少还可以向简表示一下歉意。

他在门厅那儿给简打电话:“我是奥列佛,已经到了巴黎。”

“我知道,”简说,“爸爸对我说了。”

“我现在在楼下。我想向你问好,如果你——”

“上来吧。”

奥列佛来到简的房间,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简站在门口等他,面带微笑,站了一会以后就双臂搂着他,搂着很紧,说:“爸爸说你要到这儿来,我多么高兴啊!”

奥列佛站在那儿,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本想把莱斯莉的情况告诉她,可是他想到了恰当的语言:对于我们之间所发生的事,我非常抱歉……我决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个……但是我将永远——

“我——我有话同你讲,”他说得很不自然,“事实情况是……”可是当他看着简的时候,他想到了她父亲的话:“我曾经向你答应过,有一天你会成为美国的总统。是啊,我是有这个意思……奥列佛,想一想吧,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人物,管理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样的事是值得梦寐以求的,是不是?”

“是什么呀,亲爱的?”

接下来的语言像是自己有了生命力一样,滔滔不绝地倾泻出来:“简,我犯了个极大的错误,我简直是个大傻瓜。我爱你,我想同你结婚。”

“奥列佛!”

“你肯嫁我吗?”

答得毫不含糊:“我肯,啊,我肯,我亲爱的!”

他抱起了她,来到卧室,不一会儿双双赤身裸体上了床。

简在说:“亲爱的,你不知道我多么想你啊!”

“我真是糊涂一时……”

简紧贴在他的裸体上,呻吟着:“啊,这感觉多么令人兴奋!”

“这是因为我们是属于一体的,”奥列佛坐着说,“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爸爸。”

她不解地望着他:“现在就说?”

“对。”

他在想:我不得不告诉莱斯莉。

十五分钟以后,简在同她父亲说话:“我和奥列佛就要结婚了。”

“简,真是好消息。我感到无比惊奇,也感到无比高兴。顺便告诉你,巴黎的市长是我的老朋友,他在等你的电话。他要在那里为你们主婚。我将把一切工作安排落实。”

“可是——”

“叫奥列佛接电话。”

“等一下,爸爸,”简把话筒递给了奥列佛,说,“爸爸想同你说话。”

奥列佛拿起了话筒:“是托德吗?”

“好啊,孩子,你让我太高兴了,你做的很对。”

“谢谢。我也有同样的感受。”

“我正为你和简做安排,让你们在巴黎结婚。等你们回家以后,还要在这儿的大教堂里举行婚礼。就是卡尔瓦里教堂。”

奥列佛直皱眉头:“卡尔瓦里教堂?我——我认为这样不好,托德。那正是我和莱斯莉……我们为什么不——”

戴维斯参议员的语气沉了下来:“奥列佛,你已经为难了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会为此而作出补偿的。我说的没错吧?”

长时间的沉默以后,他答道:“对,托德,那是理所当然的。”

“谢谢,奥列佛。我期待几天以后见到你们。我们有很多话要谈……州长……”

在巴黎市长办公室的婚礼是一次简单的非圣职仪式。结束以后,简看着奥列佛说:“爸爸想要我们在卡尔瓦里教堂里举行一次圣职婚礼。”

奥列佛犹豫着,想到了莱斯莉,那么做对她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已经陷得太深,欲罢不能。“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奥列佛的脑海里无法排遣莱斯莉。她毫无过失,不该遭到他如此对待。我要给她打电话,作些解释。可是每当他拿起话机,他就在想:我怎么能解释清楚?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到后来,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给她打电话,可是新闻界早就把消息传给了她。往后的局面他感到更加糟糕。

奥列佛和简回到列克星敦的当天,奥列佛的竞选活动就重新大张旗鼓地开展起来。彼得·塔吉尔开动了所有的机器。电台、电视台以及报纸上到处都有奥列佛的形象。在肯塔基州的国家纪念公园里他发表演说;在乔治敦的丰田汽车制造厂里,他率领了群众集会;在兰开斯特的两万平方英尺的林荫散步场上对众人讲演。这些仅仅是拉开了序幕。

彼得·塔吉尔安排了一辆竞选车,带着奥列佛在全州转动。车子从乔治敦到斯坦福,在法兰克福停留……凡尔塞……温切斯特……路易斯维尔。奥列佛在肯塔基的商品交易会上和博览会上发表演说。他受到款待,人们招待他菜肉浓汤,那是肯塔基的传统的炖煮菜肴,用鸡肉做成;还有小牛肉、牛肉、羊肉、猪肉,以及各种各样的新鲜蔬菜,都是在户外营火中用大锅烹调的佳肴。

奥列佛的得票率持续上升。竞选过程只有在婚礼期间稍有干扰。他当时看到莱斯莉站在教堂后面,深感不安。他就此与彼得·塔吉尔作了交谈。

“你是否认为,莱斯莉会设法干出伤害我的事?”

“当然不会。即使她想有什么举动,她又能怎么样呢?忘掉她吧。”

奥列佛知道,塔吉尔说得不错。事态的发展一帆风顺,没有什么担心的理由。现在他所向披靡,什么也阻挡不了。

选举的那天晚上,莱斯莉·斯图尔特独自坐在公寓里,面对电视机,等待选举的结果。奥列佛的选票在一区又一区的统计中不断上升。午夜前的五分钟,艾迪森州长终于在电视上露了面,发表让步演说。莱斯莉关了电视,站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

不要再哭了,我的姑娘,啊,今天也别再把眼泪流淌!

为古老的肯塔基家乡唱支歌吧,因为它迢迢离去,去了远方。

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正文 第三章

托德·戴维斯参议员一个上午忙得马不停蹄。这天他从首都乘飞机到达路易斯维尔,来到了纯种马的拍卖场。

“你一定要保持良马一代一代传下来。”他对彼得·塔吉尔说。这时候他们坐在那儿观看偌大的竞技场上人们牵着骏马进进出出。“彼得,这一点是根本大事。”

一匹很骏的牝马正被牵到场地中心。戴维斯参议员说:“那马名叫‘挥发’,我想要。”

这个嘱咐很有鼓舞精神,十分钟以后,“挥发”表演结束,就属于戴维斯参议员的了。

蜂窝式话筒响了。彼得·塔吉尔接了电话:“谁呀?”他听了一会,接着就问参议员:“你要不要同莱斯莉·斯图尔特谈一谈?”

戴维斯参议员皱了皱眉头,犹豫了片刻。接着还是接过了塔吉尔手中的话机。

“是斯图尔特小姐吗?”

“打扰你了,很抱歉,戴维斯参议员。我不知道能不能见见你?需要你帮个忙。”

“啊,今天晚上我还要乘飞机回华盛顿,因此……”

“我能去你那儿见你,的确有要事。”

戴维斯参议员又犹豫了一会说:“那好吧,既然有要事,我当然可以通融一下,小姐。几分钟以后,我就去我的牧场。你到那儿见我好不好?”

“那很好。”

“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见你。”

“谢谢。”

戴维斯关了电键,对塔吉尔说:“先前我误解了她。我想她这个人很精明,不会看不出来。在简和奥列佛结婚以前,她本可以向我要一笔钱。”他沉思了片刻,接着就慢慢地咧着嘴笑起来:“我要碰上麻烦事了。”

“怎么回事,参议员?”

“刚才我在琢磨,所谓要事究竟是什么。斯图尔特小姐已经发现,她已经怀了奥列佛的孩子,需要经济上的一些资助。这是世上老掉牙的一种骗局。”

一个小时以后,莱斯莉开车来到位于荷兰山的参议员的畜牧场。一名卫兵在大楼外面等侯。“是斯图尔特小姐吗!”

“正是。”

“戴维斯参议员正在等你。这边请。”

他领着莱斯莉进了屋,顺着宽敞的走廊,来到镶板相隔的图书室,里面放满了书。戴维斯参议员正坐在书桌旁,用大拇指在翻阅书卷。他抬起头,见莱斯莉进来便站起身。

“见到你很高兴,亲爱的。请坐。”

莱斯莉坐了下来。

参议员拿起手中的书,问道:“这本书很有趣,它记录了从第一次到最近一次中每一次的获胜者名单。你知道第一个获胜者是谁?”

“不知道。”

“是阿里斯特提斯在一八七五年获得的。不过我相信,你到这儿来不是讨论赛马的。”他把书放下,说道,“你说你想要我帮个忙。”

他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样说出口。也许会说:我正发现我要为奥列佛生孩子了,不知怎么处理才好……我不想引起丑闻,但是……我愿意抚养孩子,只是没有足够的钱……

“你认识亨利·钱伯斯吗?”莱斯莉问。

戴维斯参议员眨巴着眼睛,顿时完全措手不及:“我——亨利,是啊,我认识,怎么啦?”

“如果你能把我向他作个介绍,我不胜感激。”

戴维斯参议员朝她看看,尽快理顺自己的思路。“你就是要我帮这个忙?你想见见亨利·钱伯斯?”

“正是。”

“斯图尔特小姐,恐怕他不再在这儿了。他现在住亚利桑那州的菲尼克斯市。”

“我知道,明天上午我就要去菲尼克斯。我想,在那儿有个认识的人可能会好些。”

戴维斯参议员认真思考了一会。凭直感观察,这中间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他很小心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关于亨利·钱伯斯的情况你是否有些了解?”

“不知道。只知道他是肯塔基人。”

他坐在那儿,盘算着: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亨利将会欠我一个人情。“我来打个电话。”

五分钟以后,他在和亨利·钱伯斯通话。

“亨利,我是托德。今天上午我把‘挥发’给买下来了,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不是滋味吧。我知道,你早就看上了她。”

他听对方说了几句话以后便哈哈大笑,说,“我敢打赌,你的确是那么干的。听说你最近又离了一次婚,太扫兴了。我很喜欢杰西卡。”

他们又谈了一会儿,莱斯莉在一旁听着。然后戴维斯参议员说:“亨利,我打算让你时来运转。我一位朋友明天要到菲尼克斯去,她在那儿举目无亲。如果你能照应照应她,我非常感谢……她像什么样子?”他看了看莱斯莉,笑着答道:“相貌不坏。别抱什么想法。”

他听了一会以后,便转而问莱斯莉:“你乘的飞机在什么时候到达那儿?”

“两点五十。德尔塔159班机。”

参议员把这情况告诉了对方。“她叫莱斯莉·斯图尔特。我这么做,你会感谢我的。亨利,现在你要多关照了,我将和你联系。”他放下了话机。

“谢谢。”莱斯莉说。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吗?”

“没有了。我只请你帮这个忙。”

为什么?莱斯莉·斯图尔特想找亨利·钱伯斯,这究竟为的是什么?

与奥列佛·鲁塞尔的一段姻缘以失败告终,可是在外界出的洋相比莱斯莉所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百倍。这是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莱斯莉所到之处,无不听到人们的窃窃议论:

“就是她。他简直是在圣坛上遗弃了她……”

“我把婚礼请帖保留下来,作个纪念……”

“她还保留那件婚礼服,真不知有什么用?……”

人们的议论简直是在她的痛处撒上一把盐,羞辱难以容忍。她再也不会相信男人了。永远不会。她唯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奥列佛·鲁塞尔对她所干的无法宽恕的事,她要让他有那么一天得到报应。可是她不知道怎样实现这个心愿。奥列佛有戴维斯参议员当靠山,有钱有势。莱斯莉心想:那我要设法比他更有钱、更有势。可是有什么办法得到呢?有什么办法呢?

在法兰克福市的州议会会堂外的花园内,靠近花团锦簇的三十四平方英尺的花钟附近,举行了就职仪式。

简站在奥列佛身旁,得意洋洋地望着俊美的丈夫宣誓就任肯塔基州的州长。

如果奥列佛的行为得体,那么他的下一站就是白宫,正如她父亲答应她的那样。简打算尽自己的权力采取一切措施,确保不出一点差错。

就职仪式结束以后,奥列佛和岳父坐在州长官邸富丽堂皇的图书馆里:这座官邸造型美观,是仿照建筑而成,那是玛丽·安托瓦内特靠近法国凡尔赛皇宫的别墅。

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看看周围豪华的房间,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在这儿将会工作得很出色,肯定很出色。”

“这一切都归功于你。”奥列佛的话充满着热情,“我将终生不忘。”

戴维斯参议员挥挥手,加以制止地说:“奥列佛,丝毫不要那么想。你能待在这儿当之无愧。啊,或许我起了那么一点推波助澜的作用。可是,这也仅仅是开始。孩子,我从政多年,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他看了看奥列佛,等待他的下文。奥列佛尽职地说:“托德,我很想听听。”

戴维斯参议员解释说:“你看,人们往往弄错了目标。倒不是你了解谁,而是了解你所认识的人的内情。每个人都有某种见不得人的事,你所做的就是要把它挖出来。你会感到多么惊喜,因为当你需要什么,那些东西对你就很有作用。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获悉:华盛顿的一个议员曾经在精神病医院待过一年;北部某州来的一位代表曾经因偷窃在教养院待过。好了,你可以看出来,一旦把这些风声透露出去,那会对他们的前程发生什么影响,但是对我们却是一种要价的筹码。”

参议员打开昂贵的皮箱,取出一扎文件,递给了奥列佛。他说:“你在肯塔基这儿要同这上面的人打交道。他们都是有权势的男男女女,但是他们都有致命的弱点。”他咧着嘴在笑,接着说:“市长的弱点更是致命的,有异性模仿欲。”

奥列佛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在细看。

“这些东西要锁起来,听到了吗?那是真金。”

“托德,不用担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孩子——当你要从他们那儿得到什么时,别对他们逼得太紧。不要毁掉他们——只是要叫他们稍稍弯弯腰。”他打量了一会奥列佛,问道,“你和简的情况怎么样?”

“非常好。”奥列佛脱口作答。从某种意义上说,答得很对。就奥列佛而言,这是一种便利的婚姻。他很谨慎,事事当心,不要出一点岔子,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先前的草率几乎毁了他的一切。

“那就好。简的幸福对我来说是件大事。”这是一种警告。

“对我也是大事。”奥列佛说。

“顺便问一下,你觉得彼得·塔吉尔怎么样?”

奥列佛极力称赞他说:“我喜欢他,他一直在帮我,起了非同寻常的作用。”

戴维斯参议员点点头,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很难找到比他更能干的人了。奥列佛,我就把他借给你使用吧。他能帮你处理好许多事务。”

奥列佛咧着嘴笑:“太好了,真是感谢你。”

戴维斯参议员站起身说:“好了,我得赶回华盛顿。你若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谢谢,托德,我会的。”

与戴维斯参议员会见以后的星期天,奥列佛要找彼得·塔吉尔。

“州长,他做礼拜去了。”

“是呀,我给忘了。我明天见他。”

彼得·塔吉尔每个星期天都和全家去教堂,每个礼拜还去三次教堂参加两个小时的祷告会。从某种程度上说,奥列佛心中还很羡慕。他心想:他可能是我见到的唯一真正幸福的人。

星期一上午,塔吉尔来到奥列佛办公室。“奥列佛,你找我?”

“找你帮个忙。是个人的事。”

彼得点头说:“尽管吩咐。”

“我需要一个公寓。”

彼得环视了宽大的房间,不相信地嘲笑说:“州长,这地方你还嫌太小了吗?”

“不是,”奥列佛盯着塔吉尔那只完好的眼睛,“有时候晚上要召开私人会议,对外要保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挺不痛快,过了一会答道:“明白。”

“我想找个地方,离市中心远一点。能办到吗?”

“我想没问题。”

“当然,这事只能你我知道。”

彼得·塔吉尔虽在点头,心里可不高兴。

一个小时以后,塔吉尔给在华盛顿的戴维斯参议员打了电话。

“奥列佛要我为他租一个公寓,参议员。有什么秘密的事。”

“他现在就这么干了吗?好啊,他学着做了,彼得,他学着做了。替他找吧。只是千万别让简知道这件事。”参议员沉思了片刻,说,“给他在印第安山庄找个地方,找个带有秘密进出口的地方。”

“可是他不应该这样——”

“彼得——照吩咐去办吧。”

<hr />

注释:

正文 第四章

《列克星敦预言家》栏目里,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有关解决莱斯莉问题的答案。第一种是一篇很长的社论,歌颂了奥列佛·鲁塞尔州长,最后一行写道:“奥列佛·鲁塞尔有一天当上美国总统,在肯塔基凡了解他的人都不会感到意外。”

栏目下一页写到:“亨利·钱伯斯,先前是列克星敦的居民。五年前,他的那匹‘闪电’马在肯塔基大赛中获胜。他和第三个妻子杰西卡已经离了婚。钱伯斯现在住在菲尼克斯,是《菲尼克斯星报》的老板兼发行人。”

报纸的威慑力量,那是真正的威慑力量,和她的《华盛顿邮报》曾经毁了一位总统。

她从这儿找到了明确的答案。

接下来,莱斯莉花了两天的时间调查亨利·钱伯斯的情况。交互式网络分析提供了一些有意思的信息:钱伯斯现年五十五岁,是个慈善家。他继承一家烟草公司的财产,毕生都致力于慈善事业。莱斯莉对他感兴趣的并不是他的金钱。实际上她所感兴趣的是:他拥有一家报纸,而且刚刚第三次离婚。

与戴维斯参议员相会半个小时以后,莱斯莉来到吉姆·贝利的办公室。“吉姆,我要走了。”

他看看她,不无同情地说:“这是当然的,你需要去度假。等你回来以后,我们可以——”

“我不打算回来了。”

“什么?我——我不想让你走,莱斯莉。逃跑的办法不会解决——”

“我不是逃跑。”

“你主意定了吗?”

“定了。”

“我们不想失去你啊。什么时候动身?”

“我已经启程了。”

莱斯莉·斯图尔特多次思考会见亨利·钱伯斯的种种方式。会见的可能性多得没完没了,但是她一一加以排除。她考虑的是,这件事一定要仔细安排。然后她想到了戴维斯参议员。戴维斯和钱伯斯有着同样的背景,活动在同一个圈子里,彼此当然很了解。正因为这一点,莱斯莉便决定要拜访参议员。

莱斯莉乘飞机到达菲尼克斯空港机场,她一时冲动便走到出口处的报亭那儿。她买了一份《菲尼克斯星报》,仔细看了一遍,没有碰到运气。她又买了《亚利桑那论坛》,接着又买了《菲尼克斯公报》,果然看到了那上面有佐尔泰的占星术栏目。我并不相信什么占星术,那上面都是胡说八道,我的思想比那些东西要聪慧得多。但是……

<em>吉星狮子座(七月二十三至八月二十二):火星正和你的太阳毗连。现在作出的传奇式的计划将会实现。前程美好,行动多加小心。</em>

机场外,司机和一辆高级轿车正在等她。

“是斯图尔特小姐吗?”

“我是。”

“钱伯斯先生向你致意,并且要我来送你到下榻的饭店去。”

“多谢他的好意。”莱斯莉有点沮丧,因为她指望他会亲自到机场来接她。

“钱伯斯先生想了解,你今晚有没有空和他一起吃晚饭。”

好,太好了。

“请告诉他,我乐意前往。”

这天晚上八点,莱斯莉和亨利·钱伯斯共进晚餐。钱伯斯看上去是个令人愉快的人,一副贵族气派的面孔,灰棕色的头发,热情又和蔼。

他以羡慕的目光在打量莱斯莉。“托德说他要帮我一个忙,果然是真心实意的。”

莱斯莉笑着说:“谢谢。”

“莱斯莉,你怎么想到菲尼克斯来?”

莱斯莉知道他并不真的想了解这个问题。“有关这个城市,我听到很多情况,我想这儿可是个居住的好地方。”

“这地方真不错,你会喜欢的。亚利桑那什么都有——、沙漠、群山。在这儿你想要什么都能找到。”

莱斯莉心想:我已经找到了。

“你还要找个居住的地方。我相信我能帮你做些安顿工作。”

莱斯莉心里清楚:她身边的钱仅仅够她支持三个月。但结果表明,她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就实现了她的计划。

书店里充塞的是那些女人怎么样得到男人的书,说的是从“竭力迎合”到“引诱他们上床”这些通俗的心理知识。莱斯莉根本不采用那一套,她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她挑逗亨利·钱伯斯,但只是精神上的,而不是肉体。亨利从来没有见过像她那样的女人。他是有老一套观点的人,相信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如果生得美,十之八九有点迟钝。他所感兴趣的女人一向是外貌好看,脑袋瓜子不怎么灵。莱斯莉对他是一种启示。她聪慧、头脑灵活,知识面相当宽。

他们谈哲学,谈宗教,还谈历史。亨利向一个朋友透露说:“我想,她是在大量阅读书籍,以便赶上我。”

亨利·钱伯斯特别喜欢和莱斯莉在一起。他带着她向朋友们炫耀,用胳臂挽着她,好像她是个战利品,他带她到无忧酒店,参加美术节,到明星剧场。他们观看美国西部竞技场凤凰太阳城的表演。他们还到该州中部城市斯科茨代尔的工艺美术中心、交响乐厅,还到中南部城市钱德勒的小镇上观看热闹场面。有一天晚上,他们还去观看菲尼克斯走鹃队表演曲棍球。

看了曲棍球表演以后,亨利说:“莱斯莉,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认为我们在一起太好了。我想同你做爱。”

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柔声柔气地说:“亨利,我也喜欢你。但是答案是否定的。”

第二天,他们约定在一起吃午饭。亨利给莱斯莉打电话说:“你到星报那儿去接我不好吗?我想让你在那儿看一看。”

“我乐意。”莱斯莉答道。这正是她一直期待的。菲尼克斯还有另外两家报纸,即《亚利桑那论坛》和《菲尼克斯公报》。唯有亨利的报纸,即《菲尼克斯星报》是赔本的。

《菲尼克斯星报》的办公室和生产场地比莱斯莉想象的要小。亨利带她转了一转。莱斯莉打量着周围,心里在想:要想打败一个州长或一个总统,靠这种地方很难办到,但是这儿可以作为垫脚石。她已经有了使用的计划。

莱斯莉对所看到的一切无不感兴趣。她不断地向亨利提这样那样的问题,而亨利却不停地去转问编辑主任黎里·班尼斯特。莱斯莉非常惊讶:亨利对报纸的经营似乎一无所知,而且也似乎无所谓。因此,她更加下定决心:凡是能学的东西,她要尽可能学会。

有一次,他们在一家叫博家塔的饭店里共进晚餐。饭店颇像一座城堡,四周很有古老的意大利乡村的风味。饭菜极其丰盛。有龙虾汤、鸡蛋黄油调味汁的小牛肉薄片、带调味酸酱油的白色龙须菜,还有名点蛋奶酥。亨利·钱伯斯很有趣味,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是一个美丽的夜晚。

“我很喜欢菲尼克斯。”亨利在说,“仅仅五十年前,这儿只有六万五千人口,真令人难以置信。现在这儿的人口已经超过一百万了。”

莱斯莉对有些事感到好奇,就问:“亨利,你离开肯塔基搬到这儿来住,这是为什么?”

他耸耸肩,答道:“其实,决定搬到这儿来的倒不是我,而是我那该死的肺。医生都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他们对我说,亚利桑那的气候对我最合适。就这样我才决定要在这儿度过我的余生——不管活着是什么意思,要活就活得痛快。”

他对她笑笑,“我们都到这儿来了。”他拉着她的手,“他们说这个地方对我多么好,其实他们并不知道。你以为我配你,年纪太大了吧,是不是?”他急切切地问道。

莱斯莉笑着答道:“很年轻,真是很年轻。”

亨利久久打量着她:“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肯嫁给我吗?”

莱斯莉一时闭上了眼睛。她能看到在州际间的公园里长途漫步时的那块木牌上手写的字:莱斯莉,你肯嫁我吗?……“恐怕我不能向你担保,你要嫁的是个州长,但是我是个挺像样的律师。”

莱斯莉睁开了眼睛,看着亨利。“肯,我肯嫁给你。”这是她巴不得的事。

两个星期以后,他们结了婚。

结婚通告刊登在报纸的《列克星敦预言家》栏目里,托德·戴维斯参议员仔细看了大半天。他耳边响起了:“打扰你了,很抱歉,戴维斯参议员。我不知道能不能见见你,需要你帮个忙……你认识亨利·钱伯斯吗?……如果你能把我向他作个介绍,我不胜感激。”

如果那就是她的全部愿望,往后不会出任何问题。

但愿她的愿望只有那么多。

莱斯莉和亨利在巴黎度了蜜月。他们每到一处,莱斯莉就想到是不是奥列佛和简也曾去过,是不是走在同一条街道上,是不是在同一家饭店吃饭,同一个商店买东西。她想象着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在一起作爱,他把对她耳边说过的那些谎言也同样在简的耳畔再说一遍。对于那些谎言,他要付出昂贵的代价。

亨利爱她,感情很诚挚,常常委曲自己而让她幸福。如果是另一种情况,莱斯莉或许也回报他以爱。但是,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感情已经消失:我决不再相信任何男人。

回到菲尼克斯几天以后,莱斯莉给亨利打电话,出其不意地说:“亨利,我想在报社工作。”

他哈哈大笑。“为什么?”

“我想,在那儿工作会很有意思。我过去是广告经营的执行董事,或许在那一方面对你有所帮助。”

他表示反对,但最后还是屈从了。

亨利发现:莱斯莉每天都看报纸的《列克星敦预言家》那一栏日。

“在找家乡的老相识吧?”他逗她。

“有几分是。”她笑了笑。有关奥列佛的报道她一字不漏地都看。她希望他幸福、成功。越幸福、越成功……

莱斯莉向亨利指出星报赔本的时候,他笑哈哈地说:“亲爱的,这不过是九牛一毛,我有的是来源,来自你从来没有听过的地方。赔本无所谓。”

但是对莱斯莉却不是无所谓,而是事关重大。由于在报社的管理工作接触越来越多,她似乎觉得:赔本的最大原因是在工厂。《菲尼克斯星报》印刷用的机器已经过时,可是厂方却拒绝更换新的设备。他们说,设备一更新,厂里就会有工人失业。他们目前正与星报进行谈判,以便订个新的合同。

莱斯莉与亨利谈到了这种局面,亨利说:“你何必那么去惹职员的麻烦?我们只管玩我们的好了。”

“我正是在同你取乐呢。”莱斯莉让他放心。

莱斯莉在会见星报律师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

“谈判进行得怎么样?”

“钱伯斯夫人,我希望能带给你好消息。可是目前的局面似乎不容乐观。”

“我们还继续在谈,是不是?”

“表面上还在谈。但是印刷工人工会的头头乔·瑞里是倔强的家伙,一个——一个倔强的汉子,他寸步不让。再过十天,印刷工的合同就期满了。瑞里说,到那时工会还没有新的合同,他们就走。”

“你信他的话吗?”

“信。我不想对工会屈服,可是现实情况是:没有他们,我们就出不了报纸。他们能使我们关闭报纸。倒闭的报社已不止一家了,就因为报社竭力与工会作对。”

“他们提出什么要求?”

“都是平常的要求:缩短工时,增加工资,以及将来自动操作中的保护措施……”

“克雷格,他们这是在榨我们。我很反感。”

“钱伯斯太太,这不是凭感情用事的问题,而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么你的意见是让步?”

“我认为别无选择。”

“我同乔·瑞里谈谈怎么样呢?”

谈话的时间定在下午两点,莱斯莉因为回去吃午饭而来迟了。她走进会客室时,就见瑞里已在那儿等候,和莱斯莉的秘书在交谈。秘书叫艾米,是个浅黑色头发的年轻女人,很漂亮。

乔·瑞里是爱尔兰人,四十四五岁,生得粗眉大眼。他当印刷工人已有十五年以上的历史了。三年前他被任命为工会头领,在办事上享有最顽固的谈判家声誉。莱斯莉站了一会,见他正在同艾米调情。

瑞里在说:“……接着那男人面对着她,问道:‘你说的倒容易,可是我怎么回来?’”

艾米哈哈笑着。“乔,你从哪儿听到的?”

“亲爱的,我打听到的。今晚吃饭怎么样?”

“我乐意。”

瑞里抬起头,便看到了莱斯莉。“钱伯斯夫人,下午好。”

“你好,瑞里先生。请进来吧,好不好?”

瑞里和莱斯莉坐在报社的会议室里。

“来点咖啡好不好?”莱斯莉主动问道。

“不喝,谢谢。”

“喝点烈性的?”

他苦笑着。“钱伯斯夫人,你是知道的:在公司上班时候饮酒是违法的呀。”

莱斯莉深深吸了口气。“我想我俩单独谈谈,因为我听说你这个人很讲道理。”

“我尽量那么做。”瑞里答道。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对工会是很同情的。我认为,你们工人应该享有某些权利,但是你们提出的要求不合情理。他们的某些习惯使我们每年损失数百万美元。”

“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我乐意说说。他们在规定的工作时间里,工作时间越来越少,而想办法额外上班捞加班费。有些人还背靠背设法干三班,连整个周末都在上班。我想,他们管这叫做‘上了风车,连轴转’。我们再也负担不了。我们赔本,是因为设备过时。如果能用新型设备生产——”

“绝对不行!你们想改换新的设备会使我们的工人失业,我不想让机器把我们的工人扔到大街上。你们那种见鬼的机器不要吃饭,我的工人要饭吃。”瑞里站了起来,“下个星期合同到期,要么答应我们的要求,要么我们走。”

这天晚上,莱斯莉把会谈的情况告诉了亨利,他说:“你为什么要陷入这种事务里?像工会那样的组织,我们谁都得和他们适应适应。听听我的劝告吧,宝贝。你对这儿的情况还很生疏,而且你是个女人,让男人们去管吧。我们不要——”

他突然停住了,气喘吁吁。

“你不要紧吧?”

他点点头。“今天我见了那位愚蠢的医生,他认为我应该有个氧气罐。”

“我来安排,”莱斯莉说,“我还要给你请个护士,这样我一旦不在这儿——”

“不!我不要护士。我——我不过是有点儿疲倦。”

“得了,亨利,还是扶你上床吧。”

三天以后,莱斯莉召集一次董事会紧急会议。亨利说:“宝贝,你去吧。我就待在这儿,你别着急。”输氧罐起了作用,但是他浑身虚弱,情绪消沉。

莱斯莉给亨利的医生打电话:“他过于失重,而且很痛苦,你一定得想些办法。”

“钱伯斯夫人,凡能做的我们都在做。尽量让他多休息,坚持服药。”

莱斯莉坐在那儿,看着亨利躺在床上咳嗽不止。

“会议的事真遗憾。”亨利说,“董事会由你处理吧,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谁也无能为力。”

她只是笑笑。

<hr />

注释:

正文 第五章

董事会的成员围坐在会议室的桌旁,一面喝咖啡,吃着硬面包圈和奶酪,一面在等莱斯莉。

莱斯莉走进会议室就说:“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亨利向你们致意。”

自从莱斯莉参加第一次董事会以后,局势已经有了变化。

当初他们有意怠慢她,视她为干涉他人事务的女人。但是,莱斯莉逐渐熟悉了业务,能提出有价值的建议,因而赢得了他们的尊敬。此刻会议即将开始,莱斯莉对正在煮咖啡的艾米说:“艾米,我想要你参加会议。”

艾米很惊讶地望着她,说道:“我的速记水平恐怕不能胜任,钱伯斯夫人。西恩西娅更胜任——”

“我并不要求你把会议的细节都作记录,只是把结束时通过的决议记录下来。”

“那好,夫人。”艾米拿起笔记本和笔,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

莱斯莉对董事们说:“我们要讨论一个问题。我们与印刷工人工会签订的合同差不多到期了。谈判一直谈了三个多月,还没有能够达成一个协议。我们要作出决定,而且要尽快作出决定。我给各位的报告,大家都已经看过。我现在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她目光落在格尼·奥斯鲍恩身上,他是当地一家法律公司的合伙人。

“莱斯莉,你要叫我表示意见,我认为他们已经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如果今天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那么明天他们会提出更多的要求。”

莱斯莉点点头,看看阿依·德雷克塞尔,那是当地一家百货公司的老板。“阿依?”

“我不得不表示同意。限产超雇的要求弄得不停。如果我们给予他们一些满足,我们也应该得到一些回报。照我看,我们经得起罢工,他们经不起。”

别的董事们的意见都是这样。

莱斯莉说:“我不同意大家的看法。”在座的都吃了一惊,看着她。“我认为应该答应他们的要求。”

“简直是荒唐。”

“他们会瓜分报社。”

“他们就不可收拾。”

“你不能向他们屈服。”

莱斯莉听他们议论,等大家说完以后,她说:“乔·瑞里是讲理的人,他认为他提的要求有道理。”

坐在墙边的艾米正在记录大家的讨论,她大为震惊。

一位女董事发了言:“莱斯莉,你竟然站在他一边,我感到很意外。”

“我不站在任何人一边,只是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理智一些。不管怎么说,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们投票。”

她朝艾米看去,吩咐说:“我要你记录的就是这个。”

“是,夫人。”

莱斯莉对董事们说:“反对工会要求的,请举手。”十一名董事都举起了手。“要记录下来:我投的是赞成票,董事会的其他成员都表示反对接受工会的要求。”

艾米正在记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莱斯莉说:“好了,就讨论到这儿。”她站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

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

“谢谢大家。”她看着他们离开了会议室,然后对艾米说:“请把记录打印出来好吗?”

“立即打印,钱伯斯夫人。”

莱斯莉往自己办公室那儿走。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瑞里先生的电话,在一号机。”艾米说。

莱斯莉拿起话机:“你好。”

“我是乔·瑞里。我只是想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所作出的努力。”

莱斯莉说:“我不明白……”

“我是指董事会议。我听到了会议情况。”

莱斯莉说:“这就怪了,瑞里先生。董事会开会的情况是保密的呀。”

乔·瑞里笑格格地说:“直说了吧,在下层人员中我有的是朋友。不管怎么说,你作出的努力我认为是了不起的。可惜没有通过,太遗憾了。”

稍稍停了一会以后,莱斯莉慢吞吞地说:“瑞里先生,……如果我能让它生效怎么样?”

“此话怎讲?”

“我有办法,不过我不想在电话里就讨论这样的事。我们能不能在什么地方碰面……秘密地?”

对方停顿了片刻。“行。你看在哪儿?”

“找个地方,谁也认不出我们。”

“在金杯咖啡馆好不好?”

“好,一小时以后我去。”

“我等你。”

金杯咖啡馆是个名声狼藉的地方,位于菲尼克斯的下流地段,靠近铁路一带,连警察都警告行人远离那儿。莱斯莉进去时,乔·瑞里已经就座在角落的小间里。他见她往他那儿走,就站起身。

“谢谢你到这儿来了。”莱斯莉说。他们都坐下了。

“我到这儿来,是因为你说过,可能为我想出办法,以便得到合同。”

“正是。我以为,董事们很蠢,目光短浅。我设法说服他们,可是他们不听。”

他点头称是。“我知道这个情况。你劝说他们答应与我们签订新的合同。”

“是那样的。他们认识不到你们印刷工人对我们报纸是多么重要。”

他仔细对她打量着,感到困惑不解,问道:“可是,大家投票否决了你,我们怎么能……?”

“他们否决我,唯一的原因是他们把你们工会不当一回事。如果你们避免长期罢工,不至于因此而有可能使报纸走上绝路,那么你们就要向他们显示一下:你们是认真对待的。”

“这是什么意思?”

莱斯莉神色紧张地说:“我同你说的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过你们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唯一的办法。问题很简单。他们以为你们是虚张声势,以为你们只不过口头说说而已。你们要向他们表明:你们真干。合同到这个星期五半夜就到期了。”

“是啊……”

“他们指望你们不声不响地溜走。”她向前欠着身子说,“不能那么做!”他全神贯注地听:“要显示一下:没有你们,他们的报纸就办不成。不能像个绵羊就那么乖乖地走了。要干些破坏活动。”

他睁大了眼睛。

“我并不是要你们干什么严重的事。”莱斯莉赶忙说,“只要表明动真的就够了。截断几根电缆,让一两台印刷机不能使用。让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你们来管理。不过要注意,损坏的东西能在一两天内修好。这样做会吓吓他们,叫他们清醒。他们最终会明白与他们打交道的是什么样的人。”

乔·瑞里坐在那儿,久久打量着莱斯莉。他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夫人。”

“没什么。我考虑过了,我有个简单的选择。你们可以搞点小破坏,而破坏的东西能很容易纠正,迫使董事会与你们打交道;要么你们不声不响出走,只好长期罢工,报纸也许永远得不到恢复。我所关心的是保护好报纸。”

瑞里渐渐绽开了笑容,高兴地说:“钱伯斯夫人,我给你买杯咖啡去。”

“我们罢工了!”

星期五半夜过了一分钟,在乔·瑞里的指挥下,印刷工人采取了行动。他们拆掉了机器的零件,打翻了满是设备的操作台,火烧了两台印刷机器。一名卫兵企图制止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印刷工人们一开始只是想毁坏几台机器,可是在激动之中头脑发热,其破坏行动也就越来越激烈了。

“我们给点颜色给这些狗日的看看,免得把我们随意作弄。”一个工人大叫着。

“没有我们,就没有报纸!”

“我们是星报的主人!”

叫声四起,工人的行动也越来越激烈。印刷车间渐渐弄得一团糟。

正在大家群情激奋的时候,车间的四周突然亮起了闪光灯。工人们停止了手脚,看看周围,一个个目瞪口呆。靠车间的各个门口,电视摄影机正在拍摄激烈而又破坏的场面。摄影机旁有新闻记者,来自《亚利桑那论坛》、《菲尼克斯公报》以及其它几家新闻单位,把乱糟糟的地方挤得满满。在场的至少有十几名警察和消防人员。

乔·瑞里看看周围,大为震惊:这帮家伙怎么来得如此迅速?随着警察开始向这儿聚拢,消防队员拉开水龙带,瑞里一下子明白过来,仿佛肚子上被人猛踢了一脚。莱斯莉·钱伯斯让他上了圈套!当工会如此破坏的场面一旦传送出去,人们就不会同情他们,公众舆论将会谴责他们。那个臭娘们精心安排了这一切……

电视画面很快播放了出去,电台对肆意破坏的场面作了详细的报道,全世界的新闻单位刊登了详情,都在报道罪恶的雇员翻脸不认人,目标竟对准了喂养他们的主人。对于《菲尼克斯星报》来说,这是公共关系一大胜利。

莱斯莉作了精心准备。她早就一方面偷偷派星报的某个执行董事到堪萨斯去学习如何管理大型出版业,另一方面教那些非工会雇员学习新型的非铅字排版技术。破坏事件一发生,另外两家罢工的工会,即邮政工和刻版工,便来和星报打上了交道。

星报挫败了工会组织,并开始采用了现代化的技术,盈利扶摇直上。一夜之间,产量猛增了百分之二十。

罢工以后的第二天早上,艾米被解雇了。

婚礼两年以后,一个星期五下午稍晚一些时候,亨利感到消化不良。到了星期六上午,他感到胸痛。莱斯莉叫来了救护车,迅速送他进了医院。到了星期天,亨利·钱伯斯去世了。

他的整个产业丢给了莱斯莉。

葬礼后的星期一那天,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来见莱斯莉。“我想同你商讨一些法律上的事务,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急——”

“不。”莱斯莉说,“我很正常。”

亨利的死所产生的影响比莱斯莉预计的要大。他为人友好,受人喜欢。她利用他,因为她想靠他帮忙来对奥列佛进行报复。可是不知怎的,亨利的死成了她要消灭奥列佛的另一个理由。

“对于星报你想怎么经营?”麦克阿里斯特问道,“我以为你并不想在这方面花时间。”

“我正是想把报纸办好。我们的报社要扩大。”

莱斯莉叫人送来一本《编辑主任》,那是一种职业杂志,上面记录了整个美国的报纸经纪人。她选择了迪克斯、凡·艾森以及新墨西哥州圣菲的联合通讯社进行了联系。

“我是亨利·钱伯斯夫人,我想再买一家报社,不知道买哪一家合适……”

联系的结果落在俄勒冈州哈蒙德的《太阳报》那一家。

莱斯莉对麦克阿里斯特说:“我想要你乘飞机去那儿,看看那家报社的情况。”

两天以后,麦克阿里斯特打电话告诉莱斯莉:“钱伯斯夫人,《太阳报》的事就算了吧。”

“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是:哈蒙德是个小镇,只有两家报纸。《太阳报》的日销量只有一万五千份;另外一家是《哈蒙德新闻报》有两万八千份的发行量,几乎是《太阳报》的两倍。《太阳报》的老板要价是五百万美元。这样的交易没有什么意思。”

莱斯莉沉思了片刻,然后说:“你等一下我,我马上动身去那儿。”

莱斯莉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察看了报社,认真查阅了报社的账册。

“《太阳报》无法和这里的《新闻报》竞争,”麦克阿里斯特对她说,“《新闻报》的发行量还在扩大,而《太阳报》在过去五年里发行量每况愈下。”

“我知道,”莱斯莉说,“我打算买下来。”

他吃惊地望着她。“你打算什么?”

“打算买下来。”

买卖在三天之内就达成了交易。《太阳报》的老板卖掉了报纸心里很高兴。“那女人上了我的当,买下了报纸,”他洋洋得意地说,“付了我整整五百万。”

《哈蒙德新闻报》的老板沃特·梅列威瑟来拜访莱斯莉。

他友好地说:“我知道了,你是我新的竞争伙伴。”

莱斯莉点点头:“你说得对。”

“如果你在这儿的工作不尽人意,或许你会有意把《太阳报》转卖给我。”

莱斯莉笑了笑,答道:“如果工作真的开展顺利,也许你会有意把《新闻报》卖给我。”

梅列威瑟哈哈一笑,对她说:“那一言为定。钱伯斯夫人,祝你吉星高照。”

梅列威瑟回到《新闻报》社时,信心十足地说:“六个月之内,我们将占有《太阳报》。”

莱斯莉回到了菲尼克斯。她对黎里·班尼斯特,即《星报》的编辑主任说:“你随我一道去俄勒冈的哈蒙德,我想让你去管理报社,使它有立足之地。”

“我同麦克阿里斯特先生谈过了,”班尼斯特说,“报纸无立足之地。他说接下来会是一场灾难。”

她仔细盯了他一会。“照我说的办。”

莱斯莉到了俄勒冈,她召集了《太阳报》的全体雇佣人员开了会。

“从现在起,报纸的经营方式稍作调整。”她对大家说,“这个城镇只有两家报纸,我们打算要把两家报纸都经营起来。”

《太阳报》的编辑主任德里克·佐恩斯说:“请原谅,钱伯斯夫人,我不清楚你是否了解报纸的现状。我们报纸的销量低于《新闻报》,而且每个月的销量都在下降。我们毫无办法赶上去。”

莱斯莉对他说:“我们不但要赶上去,而且还要把《新闻报》挤垮。”

会议室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都有同样的念头:女人和外行应该永远别沾报纸的业务。

“那么你打算怎么着手呢?”佐恩斯挺客气地问。

“你见过斗牛吗?”莱斯莉问,他眨巴着眼睛。“斗牛?没见过……”

“那我对你说吧,当斗牛跑到场子里,斗牛士并不立即就对它下手。他是先放牛的血,让牛的血向外流,身子渐渐虚弱下来,然后再对它宰割。”

佐恩斯尽力控制自己别笑出声来。他说:“我们打算放《新闻报》的血?”

“正是那么干。”

“那怎么动手呢?”

“从星期一开始,《太阳报》的价格从三十五美分削为二十美分一份,报纸的广告收费削减百分之三十。到下一周,报纸开辟有奖征答栏目,获胜的读者可以免费到世界各地旅游。我们立即着手印发竞赛题。”

后来雇员们在一起议论这次会议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买他们报纸的是一个疯女人。

出血就要开始,但首先出血的是《太阳报》。

麦克阿里斯特问莱斯莉:“《太阳报》损失的钱你心里有数吗?”

“我完全清楚。”莱斯莉回答。

“这种局面你打算持续多久?”

“到胜利了才罢休,”莱斯莉说道,“不用担心。我们肯定会胜利。”

然而莱斯莉心里很担心:损失很惨重,每一周都在加剧。

发行量继续下跌。刊登广告虽然降了价,但是读者的反应仍然持冷淡态度。

“你的理论行不通。”麦克阿里斯特说,“我们要减少损失。我知道你有大量的钱源源不断地补贴,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接下来的一周,发行量不再下跌了。

《太阳报》又发行了八个星期以后,才开始回升。

报纸降低了销售价格,削减了刊登广告费,但是使报纸增加销售量的原因还在于有奖征答栏目。栏目开展十二个星期,参赛者每周都要买报。获奖者可以到南海、伦敦、巴黎和里约热内卢旅游。获奖者不仅收到奖品,还在报纸的头版上刊登照片。这样一来,《太阳报》的发行量陡然猛增。

“你是在孤注一掷,”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说得很勉强,“但是终于奏效了。”

“这不是孤注一掷,”莱斯莉说,“任何人在得到什么时不能不付出代价。”

沃特·梅列威瑟接到最新销售量数字时,勃然大怒。《太阳报》的销售量多年来首次超过了《新闻报》。

“好吧,”梅列威瑟不屈服地说,“这种愚蠢的把戏你能玩,我也能玩。我想你是要我们也削减广告刊登费,开展某种有奖征答那一套。”

但是为时已晚。莱斯莉买下《太阳报》十一个月后,沃特·梅列威瑟来见她。

“我打算出售,”他草率地说,“你想买下《新闻报》吗?”

“买。”

莱斯莉买下《新闻报》,就在签订契约的当天,她召集了工作人员会议。

她说:“从星期一开始,我们提高《太阳报》的销售价格,广告刊登费增加一倍,停止有奖征答活动。”

一个月以后,莱斯莉对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说:“底特律的《模范晚报》正在出售。那家晚报还拥有一家电视台。我想我们应该做一笔交易。”

麦克阿里斯特表示异意:“钱伯斯太太,关于电视我们一无所知,——”

“既无知不可以学吗,是不是?”

莱斯莉的大企业逐步形成。

正文 第六章

奥列佛每天的工作都安排得满满的。他对工作中每个细节都乐于亲躬。每项政治上的人事安排,每件法规的提出,每项拨款的通过,开会、讲演以及新闻采访会面等等,他都过问。

法兰克福的《州报》,列克星敦的《预言家》专栏,以及《路易斯维尔信使报》都对他作了精彩的报道,他正赢得能干事的州长的名声。在超级富豪的社会生活中,他名声大振。他知道: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局面,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和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的女儿结了婚。

奥列佛喜欢住在法兰克福,这是一座可爱的历史名城。

肯塔基州有神话般的蓝绿茎牧草地带,有连绵的群山,城市就座落在群山丛中的风景秀丽的峡谷之中。他不知道,居住在首都华盛顿会像什么样子。

日子一天接一天地忙着,几个星期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奥列佛已经到了任期的最后一年。

奥列佛早就任命了彼得·塔吉尔为新闻秘书,这是最佳人选。塔吉尔对新闻界一向坦率陈言。由于他坚持富有尊严的传统价值观,而且喜欢就此发表意见,他为执政党赢得了实力和尊严。彼得·塔吉尔和他那只黑色眼罩几乎和奥列佛一样得到人们的公认。

托德·戴维斯特别注意,他每个月至少要乘飞机去一趟法兰克福。

他对彼得·塔吉尔说:“要是有纯种马比赛,你要注意,要确保他别失去机会。”

十月份一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奥列佛和戴维斯参议员坐在奥列佛的书房里。先前他俩和简在加布里埃尔饭店吃了晚饭,然后回到了州长官邸。简出去了,让他俩谈话。

“奥列佛,简似乎很幸福。我很高兴。”

“托德,我尽量让她感到幸福。”

戴维斯参议员望着奥列佛,心里不知道他那套公寓是不是经常使用。“孩子,她非常爱你。”

“我也爱她。”奥列佛说得很诚恳。

戴维斯参议员笑了笑,说道:“听你这么说真使我感到高兴。她已经在准备重新装饰白宫了。”

奥列佛的心砰地一跳:“你说什么?”

“啊,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已经开始了。在华盛顿,你的名字已经成了口头禅,明年年初我们就着手竞选了。”

奥列佛几乎不敢问下一个问题。“托德,你真的以为我有这样一个机会吗?”

“‘机会’这个词意味着赌注。我不赌博,孩子。任何事情没有把握我是不介入的。”

奥列佛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你可能是当今世界首屈一指的人物。他说:“托德,对于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希望你能知道:我是多么感激啊。”

托德拍拍他的臂膀,说道:“给自己女婿帮忙是岳父应尽的责任嘛,是不是?”

他把“女婿”两个字说得很重,奥列佛并没有忽略。

参议员漫不经心地说:“奥列佛,顺便说一下,你们的州议会通过了烟草税务法案,我很沮丧。”

“那笔钱在我们的财政预算上,有助于处理资金短缺,而且——”

“不过,你自然要加以否决。”

奥列佛对他发愣了。“否决?”

参议员朝他淡淡一笑。“奥列佛,希望你有所理解,我不是在为我自己着想。我有许多朋友,他们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投资到烟草公司。现在我可不想看到他们因为新制定的沉重税务而遭到打击,你说是不是?”

一阵沉默。

“你说是不是,奥列佛?”

“是啊,”奥列佛终于开了口,“我想,那么做也是不公正的。”

“你这么说我很欣赏,真的很欣赏。”

奥列佛说:“托德,我听说过,你把自己的烟草公司都已经卖掉了。”

托德·戴维斯感到很吃惊,望着他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干呢?”

“啊,这是因为烟草公司在法庭上受到打击。销售在下降,还有——”

“孩子,你谈的是美国情况。在美国以外还有广大的市场。当我们的广告运动在中国、非洲以及印度开动起来就不一样了。”他看看表,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回华盛顿,要参加委员会会议。”

“一路顺风。”

戴维斯参议员笑着答道:“孩子,会的。我会一路顺风。”

奥列佛心里很烦乱。“彼得,我到底该如何是好!烟草税是今年立法机构通过的最得人心的举措。我有什么理由要否决这个法案呢?”

彼得·塔吉尔从口袋里掏出几页文件。“奥列佛,所有的解决办法都在这上面。我和参议员已经就此讨论过。你不会有任何问题。四点钟我已安排好了一次记者招待会。”

奥列佛仔细研究了那些文件。他最后说:“这很好。”

“这是我的工作。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谢谢。我四点钟见你。”

彼得·塔吉尔准备走。

“彼得。”

塔吉尔回转身说:“什么事?”

“你和我谈谈吧。你是否以为我真的有机会成为美国总统!”

“参议员怎么说?”

“他说行。”

塔吉尔又回到办公桌旁。“奥列佛,我认识戴维斯参议员已有多年。这么多年来,他不曾失误过一次,一次也没有。这个人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洞察力。如果托德·戴维斯说你会成为美国的下一任总统,那你就十拿九稳。”

有人在敲门。

“请进。”

门开了,一位楚楚动人的年轻秘书拿着几份传真进来了。

她二十刚出头,热情又聪明。

“啊,对不起,州长。我不知道你在忙——”

“没什么,米尼安姆。”

塔吉尔笑着招呼:“你好,米尼安姆。”

“你好,塔吉尔先生。”

奥列佛说:“要是没有米尼安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什么事她都替我在办。”

米尼安姆脸红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她把电传放在奥列佛办公桌上,就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真是个漂亮的女人。”塔吉尔称赞着,目光在打量奥列佛。

“是啊。”

“奥列佛,你要当心的,是不是?”

“我当然很小心。正因为这样,我才要你给我准备了一套小公寓。”

“我是说在大事上要当心。摊子已经拉大了。下次要带个宝贝,要好好考虑一下:在白宫里值得带的是米尼安姆还是艾丽丝还是凯伦。”

“彼得,我明白你的意思。感谢你的提醒。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

“那好,”塔吉尔看看手表,“我得走了。我要带贝特西和孩子们出去吃午饭。”他笑嘻嘻地说:“我不是对你说过,莱贝卡上午干些什么吗?她是我的五岁的孩子。上午八点她要看一部关于孩子们看的录像。贝特西说:‘宝贝,吃过午饭以后我来替你放映。’莱贝卡就说:‘妈妈,我现在就想吃午饭。’真是个活泼的孩子,是不是?”

对于塔吉尔那种得意的口气,奥列佛只得陪着笑。

这天晚上十点,奥列佛回到卧室时,简在看书。他说:“宝贝,我得出去,得出席一个会议。”

简抬起头。“这么晚了还出去?”

他叹了口气。“恐怕得去。明天上午预算委员会要开会,他们想在开会前向我汇报一下情况。”

“你工作得太辛苦了。尽量早点回来,好不好,奥列佛?”她迟疑了一会,又说,“最近你在外面太频繁了。”

他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含有一种警告,就走了过去,俯下身子吻她。“亲爱的,不用担心,我会尽早回家。”

奥列佛下了楼,对司机说:“今天晚上不用你开车了,我自己开那辆小车。”

“是,州长。”

“你迟到了,亲爱的。”米尼安姆说。她一丝不挂。

他咧着嘴笑,朝她那儿走。“来迟了,很抱歉。我不来你就不走,真叫我高兴。”

她笑了。“抱住我。”

他把她搂住,搂得很紧。她那温暖的身子与他紧紧挤在一起。

“脱衣服,快。”

欢乐以后,他说:“搬到华盛顿去,你看怎么样?”

米尼安姆坐在床上。“你不是开玩笑吧?”

“非常正经的事。我有可能去那儿。我想要你跟着我一同去。”

“要是你妻子一旦发现了我们……”

“不会的。”

“去华盛顿干什么?”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这将是非常令人鼓舞的事。”

“只要你爱我,你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你知道我爱你。”这种话一溜嘴就说了出来,因为这已经是老生长谈了。

“再来一次。”

“等一下。我给你一点东西。”他站起来,往先前扔在椅子上的夹克那儿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把里面装的东西倒在杯子里。这是透明的液体。

“试用用看。”

“这是什么?”米尼安姆问。

“我敢担保,你会喜欢的。”他把杯子举了起来,一口喝掉了一半。

米尼安姆呷了一口,接着就一饮而尽。她笑咪咪地说:

“味道不坏。”

“它会叫你有特别的性欲望。”

“我已经有强烈的感受了,快上床。”

当他们再次作乐时,她突然感到气喘,说道:“我——我有点难受。”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了。“我呼吸困难。”她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米尼安姆!”没有回答,她躺在床上。

“米尼安姆!”

她躺在那儿,失去了知觉。

狗娘养的!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他站起身,来往踱步。他曾给十几个女人服用过这种液体,只有一次伤了人。他要小心。一旦出了差错,他的一切就完了。他的梦想,他为之奋斗的一切统统会成为泡影。他不能让那样的情况发生。他站在旁边,低头看着她,给她按脉。感谢上帝,她还在呼吸。可是,不能让人家在这个公寓里发现她,因为那样会追踪到他身上。应该把她送到别的地方,要让人家能发现她,还能对她医疗。他相信她不至于泄露他的名字。

他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替她穿上了衣服,把她留在房间的所有痕迹全部除清。他稍稍开了一点门,确信过道里没有人,这才把她抱起来,背在肩上下了楼,把她安放在汽车里。

时近午夜,大街上空荡荡的,天下起了雨。他把车子开到松山公园。在看清四周没有人时,他把米尼安姆抱下了车,轻轻放在公园的长凳上。他实在不忍把她放在那儿,可是他别无它法。什么办法也没有。他的整个前程已处在危险之中。

几英尺远就有个公共电话亭。他赶忙去了那儿,拨了911号电话。

他回到家时,简仍在等他。她说:“都到下半夜了。你怎么——?”

“对不起,亲爱的。预算会议讨论得又臭又长,嗯——一人一个主意。”

“你脸色难看,”简说,“你一定很累了。”

“是有点。”他承认。

她暗示地笑着说:“我们上床吧。”

他吻了她的额头。“简,我真的想睡一会儿。那会议把我给拖垮了。”

第二天早上,《州报》的头条新闻报道:

<em>公园里发现州长的秘书,她失去了知觉。</em>

<em>今晨两点,警方发现米尼安姆·佛里德兰人事不知地躺在雨中的长凳上,立即叫了救护车。她已被送往纪念医院。据说,她正处在危急之中。</em>

奥列佛正在看报道,彼得拿着一份报纸匆匆忙忙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看到这篇报道了吗?”

“看了。这——这太糟糕了。整整一个早上新闻记者们一直在打电话追问个不停。”

“你看出了什么事?”塔吉尔问。

奥列佛摇着头:“不知道。刚才我问了医院。她现在处在昏迷状态。他们正在设法了解事因。医院说,一旦查明就立刻告诉我。”

塔吉尔看着奥列佛。“我希望她别出什么事。”

莱斯莉·斯图尔特没有看到报纸的新闻。她正在巴西购买一家电视台。

第二天医院打来了电话。

“州长,我们刚刚做完了化验。她服用了一种药物叫亚甲二氧化甲基苯丙胺,一般通称叫兴奋剂。她服用的是液体形式,这样其危害性更是致命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

“恐怕很紧急。她仍然昏迷不醒。她要么醒过来,要么——”他迟疑了一会,“要么可能走向反面。”

“请随时向我报告情况。”

“当然。州长,你一定很着急。”

“你说得对。”

奥列佛·鲁塞尔正在开会,一位秘书打来了电话。

“对不起,州长,有你的电话。”

“希瑟,我对你说过了,不得打扰。”

“是戴维斯参议员的电话,在三号机。”

“啊。”

奥列佛对出席会议的人说:“先生们,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讨论。请大家原谅……”

他看着众人离开了会议室。他关了门,接着就拿起话机:

“是托德吗?”

“奥列佛,公园里发现了你的秘书,吸毒躺在凳子上,这是怎么回事?”

“是有其事。”奥列佛说,“出现这种事儿很糟糕,托德。我——”

“怎么是很糟糕?”戴维斯参议员问。

“你是什么意思?”

“你完全明白我的意思。”

“托德,你不要以为我——我敢发誓:这样的事我一无所知。”

“但愿如此,”参议员的口气很严肃,“奥列佛,你知道华盛顿这里小道消息传得有多快。这是美国最小的城市。我不希望任何反面的东西牵连到你的身上。我们正做好了准备要采取行动步骤。你要是干出什么傻事,我实在是太难过了。”

“我向你保证,我是干净的。”

“一定要做到像你保证的那样。”

“我一定会。我——”电话已经断了。

奥列佛坐在那儿,陷入了沉思。我一定要更加谨慎。现在我不能让任何东西阻挡我的道路。他看看表,接着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正在播放新闻。屏幕上展现的是一条被包围的街道画面,那里有狙击兵从楼房里向外肆意射击。

画面背景传来了迫击炮的隆隆响声。

一位身着战斗服装、长得俊俏的年轻女记者手拿麦克风在说:“据说新的协议在今天午夜时分生效。但是,无论协议上说些什么,它无法给这个饱受战争灾难的国家医治创伤,也永远不能让无辜的受难者生还。他们都是在无情的恐怖统治下失去了生命的。”

画面结束时出现了达娜·埃文斯的形象。她身穿防弹背心,套着军靴,是个热情洋溢、活泼可爱的女青年。她说:“这儿的人民处在饥饿之中,很劳累。他们的唯一要求是——和平。和平会来临吗?只有时间会作出答案。这是华盛顿论坛公司达娜·埃文斯从萨拉热窝发出的报道。”屏幕上的画面接着便融化在一片商业广告之中。

达娜·埃文斯是华盛顿论坛公司广播局雇用的外国记者。

她每天报告新闻。对她的报道,奥列佛尽量不漏地收看。她是一名最优秀的新闻记者。

奥列佛不止一次地思量着:她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个女人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为什么偏偏要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奔波呢?

正文 第七章

达娜·埃文斯出身于军人之家,父亲是上校。他曾作为部队的教导官从一个基地奔往另一个基地。达娜到了十一岁的时候,在美国待过五个城市,到过国外四个国家。她随同父母到过马里兰州的阿伯丁试验厂、佐治亚州的本宁堡、得克萨斯州的胡德堡、堪萨斯州的莱文沃斯堡以及新泽西州的蒙茅斯堡。她在日本佐间基地的军官子弟学校、德国的基姆湖畔、意大利的达比堡以及波多黎各的布坎南堡等地上过学。

达娜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她的朋友都是部队的工作人员,他们的家庭都驻扎在不同的基地。她过于早熟,性格活跃而开朗。可是她母亲有点担心,因为达娜的童年生活很不稳定。

母亲说:“亲爱的,我知道隔半年就要搬一次家,这对你一定是太艰苦了。”

达娜反倒莫名其妙,望着母亲问道:“为什么?”

每当父亲奉命到新的基地时,达娜就激动不已。她总是惊喜地说:“我们又要搬家了!”

达娜虽然喜欢不停地搬家,但遗憾的是,她母亲却对此很反感。

达娜到了十三岁的时候,母亲对她说:“我再也不想过着吉普赛人那种生活了。我想离婚。”

达娜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倒不是离婚本身使她有多大震动,而是因为她再也不能跟着父亲周游世界各地了。

“我住哪儿呢?”达娜问母亲。

“住加利福尼亚州的克莱尔蒙特。我是在那儿长大的,那是个美丽的小城,你准会喜欢。”

达娜的母亲说克莱尔蒙特是个美丽的小城,她说对了;可是她说达娜准会喜欢那就错了。克莱尔蒙特位于洛斯安赫莱斯的圣加布里埃尔山脚下,大约有三万三千人口。市内的街道两旁都栽着美丽的树木,令人感到这儿像一座优雅的高等学府所在地。可是达娜不喜欢。她本来周游于世界各地,现在却成了一个小城的居民,这在她心理上产生了严重的文化反差。

“我们一辈子都住这儿吗?”达娜闷闷不乐地问。

“怎么啦,亲爱的?”

“因为我觉得这儿太小,我需要住大一点的城市。”

达娜上学的第一天回家,心情很沮丧。

“怎么回事?难道你不喜欢学校?”

达娜叹口气,说道:“学校倒还不错,可是那里面全是些孩子。”

达娜的母亲哈哈大笑,对她说:“他们都会长大的,你也会长大的。”

达娜进克莱尔蒙特高中读书时,成了该校校报《群狼》的记者。她发现自己很喜欢在报社工作,她念念不忘的是旅游。

“等我长大以后,”达娜说,“我要再次周游世界。”

达娜十八岁时,进了克莱尔蒙特的麦克凯纳学院,主修新闻学,还当了院报《论坛》的记者。接下来的一年,她当了该报的编辑。

学生们不断地来找她帮忙。

“我们的女生联谊会下周有一场舞会,达娜,在报纸上提一笔好不好?”

“辩论俱乐部下星期二开会……”

“话剧俱乐部有一部话剧正要上演,你能不能给写个评论?”

“我们要为新的图书室筹集资金……”

这些要求没完没了,而达娜对此却深为高兴。她处在一种能帮助别人的地位,她很喜欢。到了高年级时,达娜就下了决心:要当一名新闻记者。

“我将能够与世界各地的大人物会晤,”达娜对母亲说,“这有可能帮助塑造历史。”

达娜渐渐长大了。每当小达娜对着镜子照自己的时候她就很沮丧。个子太矮,长得太瘦,相貌太平平。别的女孩子无不长得如花似玉。这像是加利福尼亚的某种法律。她思忖着:我是天鹅之乡的一只丑小鸭。她决心不再照镜子。如果达娜还继续照镜子,她一定会意识到:到了十四岁的时候,她渐渐丰满起来;十六岁时,她已经长得楚楚动人了。到了十七岁时,男孩子们开始认真地追求她。一副热情洋溢的红桃脸蛋,一双绝妙的眼睛,嘎嘎的笑声既令人感到可爱,又令人觉得那笑声发人深省。

达娜还记得,她在十二岁的时候是多么想献出自己的贞操。那会是个月光明媚的夜晚,在一个遥远的热带海岛上,海浪在轻轻地拍打着海岸,周围有柔和的音乐伴奏。这时有个漂亮而深明事理的陌生人向她走来,深沉地看着她的眼睛,看透了她的灵魂;他会一声不响把她抱起来,殷勤地把她带到附近的一棵棕树下。他俩会双双脱掉衣服,纵情欢乐,周围的音乐会把欢乐推向高潮。

达娜真正失去贞操是在学校的一次舞会以后,在一辆古老的雪佛兰牌汽车后座上。对方是个瘦骨嶙峋的红头发小伙子,年方十八,名叫理查德·多宾斯。他和她一起在《论坛》里工作,给了她戒指。一个月以后,他随同父母迁到了密尔沃基。从那以后,达娜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在获得新闻学学士、毕业前的那个月份里,达娜来到当地的《克莱尔蒙特观察家》报社,看看能否在报社里找个当记者的工作。

人事部门的一位工作人员看了看她的个人简历。“你原来在《论坛》里当过编辑,是吗?”

达娜谦逊地笑着说:“不错。”

“那好,算你好运气。目前我们正好缺员。我们就让你来试一试。”

达娜兴奋不已。她心中已经列出了要周游的国家名单:

“我知道,一开始我还当不了驻外记者,”达娜说,“但是,一旦我……”

“对,开始当个跑跑腿的低职人员。你会明白,上午那些编辑要喝咖啡。顺便说一下,他们喜欢喝浓咖啡。你还要跑印刷厂,传送原稿。”

达娜吃惊了,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简直不——”

他欠着身子,皱起了眉头:“简直不什么?”

“我简直无法表达,有这份工作我多么高兴啊!”

编辑们个个称赞达娜的咖啡煮得够味,她成了报社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勤务员。她每天上班来得很早,广交朋友,帮别人干事非常热情。她明白:这样做才好得到晋升。

问题是过了六个月以后,她还是个低职人员。她去找比尔·克罗威尔编辑主任。

“我真的以为,我已经具备了,”达娜态度诚恳地说,“如果你分配给我任务,我会——”

主任连头也不抬,就答道:“现在还没有开口的地方。我的咖啡已经凉了。”

达娜心里嘀咕:这不公正,他们连个机会都不给。她曾听说过一句名言,她对此深信不疑:“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绊你的脚,你最好别理它。”达娜思考着:管它呢,任何东西也不能阻挡我。什么也阻挡不了。可是我怎么起步呢?

一天上午,达娜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经过电传打字电报机房。机房里没有人,扫描器上印出了一份警方电报。达娜很好奇,便走过去看一看:

<em>美联社——加利福尼亚克莱尔蒙特消息:今天上午,克莱尔蒙特发生了一起绑架事件。一陌生人带走一名六岁小男孩,后来……</em>

达娜睁着骨碌碌的眼睛,看着电报的下文。她深深吸了口气,把电报从机子上撕下来,收在口袋里。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达娜气喘吁吁地跑到比尔·克罗威尔的办公室。她说:

“克罗威尔先生,今天上午,有人企图绑架克莱尔蒙特的一位小男孩。他答应给小孩骑矮马,孩子先要吃糖果。绑架的人带孩子进了糖果店,可是那位店主认出了孩子。店主给警方打了电话,绑架者逃跑了。”

比尔·克罗威尔有点激动,他问道:“电传上根本什么也没有。你怎么听到的?”

“我——我碰巧在那家店铺里,他们对此事议论纷纷,而且——”

“我马上派个记者去采访。”

“为什么不让我去采访呢?”达娜迅速作出反应,“店铺老板认得我,他会对我讲的。”

他打量了一会达娜,勉强地说:“好吧。”

达娜采访了糖果店的老板。她的报道刊登在《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第二天的头版上,很受欢迎。

“这件事你干得不坏,”比尔·克罗威尔对她说,“真的干得很不坏。”

“谢谢。”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达娜不知不觉又一个人来到了电传打字机房。机上又出现了美联社的一则报道:

<em>加利福尼亚波莫纳市消息:一位柔道女教练抓住了一个未遂强奸犯。</em>

太妙了,达娜心里想。她把电传撕下,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匆忙去见比尔·克罗威尔。

“我大学同寝室一位同学刚刚打电话告诉我,”达娜激动地说,“她从窗外看见一个女人袭击一名未遂强奸犯。我想去那儿作一次采访。”

克罗威尔对她看了一会。“你去吧。”

达娜开车来到波莫纳,会见了那位柔道教练。她采访的消息又一次刊登在头版新闻。

比尔·克罗威尔把达娜叫到办公室。“让你去采访日常新闻怎么样?”

达娜特别激动:“太好了!”她心里在想:开始了,我的生涯终于开始了。

第二天,《克莱尔蒙特观察家》卖给了首都华盛顿的华盛顿论坛公司了。

出售的消息一传出来,《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的雇员们都很沮丧。报纸的编制要缩编,一些人要失业,这是不可避免的后果。达娜并不那么看问题。她想:我现在要为华盛顿论坛公司工作。接着她就作出了很符合逻辑的思考:我为什么不去总部工作?

她大步流星地来到比尔·克罗威尔办公室。

“我想请十天假。”

他看看她,感到不可思议。“达娜,这里的人大都连浴室都不肯去,因为他们怕得要死,生怕回来以后办公桌子就会被端掉。你不担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我在你们这儿是出色的记者。”她满怀信心地说,“我要在华盛顿论坛公司那里得到一份工作。”

“你不是开玩笑吧?”他看看她的表情。“你是当真的。”他叹了口气。“好吧,你设法去见见马特·贝克。他在主管华盛顿论坛公司——报纸、电视台、广播电台,什么都管。”

“找马特·贝克。对。”

正文 第八章

首都华盛顿比达娜想象的要大得多。这儿是世界权力的中心。她感到空气中都有一种高涨的情绪。我应该属于这样的地方。她这么想着,心里很高兴。

她第一步是在斯托福复兴饭店安顿下来。她查找了《华盛顿论坛》的地址,就往那儿去。《论坛》位于第六大街,占领了整个街区。那里有相互隔开的四栋大楼,看起来似乎无边无际。达娜找到了大厅,自信地往办公台那儿走,那儿坐着一位穿制服的卫兵。

“我能帮点忙吗,小姐?”

“我在这儿工作,就是在《论坛》这儿工作。到这里来是想见见马特·贝克。”

“事先有约吗?”

达娜犹豫了一会。“还没有,但是——”

“回去吧,等约好了再来。”他目光注意到另外几个人那里,他们都涌到了办公台这儿了。

“我们和流通部主任有约。”其中一人说。

“请稍等。”卫兵在拨电话。

背面那里,一架电梯停住了,人们纷纷下电梯。达娜漫不经心地往那儿走,跨了进去,心里在祈祷着:但愿电梯快启动,免得让卫兵注意到她。这时候一位女人上了电梯,按了电钮,电梯便上行了。

“对不起,”达娜说,“马特·贝克在哪一层楼?”

“在三楼,”她看了看达娜,“你没有戴通行证。”

“弄丢了。”达娜解释。

电梯到了三楼时,达娜便走出来,一声不响地站在那儿,打量着周围的规模。入目而来的是许多的单间工作室,似乎有几百间,办公的有几千人。每间工作室都有颜色各异的牌子:编辑室……美术室……市政……体育……要闻……

一个人匆匆忙忙从她身边走,她叫住了他:“请问,贝克先生办公室在哪儿?”

“是马特·贝克吗?”他指着说,“顺厅道走到头,向右拐,最后那一间。”

“谢谢。”

达娜拐弯的时候,正好撞到了一个没有修面、头发蓬松、抱着文件的人。那文件哗啦一声散落到地上。

“啊,对不起,我——”

“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那人大声斥责,便弯下身子去收拾文件。

“这真是没想到的事。来,我来帮你收拾。我——”达娜弯下身子,她在收拾文件的时候,还用几页文件在桌子下面敲得咚咚响。

那人停下来,对她怒目而视:“你就行行好吧,别帮我什么忙了。”

“随你的便,”达娜冷冰冰地说,“但愿华盛顿的人别个个都像你这么粗鲁。”

达娜趾高气扬地站起身,往贝克先生办公室那儿走去。

办公室的窗玻璃上写着:马特·贝克。室内没有人。达娜走进去,坐了下来。通过窗户向外看,只见外面一片繁忙的景象。

她在想:这和《克莱尔蒙特观察家》毫无共同之处。在这儿有数千人工作。这时,那位样子乱糟糟的、性情暴躁的人正沿着过道往办公室这儿走。

不会!达娜思虑着:他不会到这儿来。他是往前走要到别的地方去——可是那人还是进了办公室的门。他两眼眯成了一条线,问道:“你跑到这儿来究竟干什么?”

达娜咽了口气,她挺机灵地说:“你一定是贝克先生吧。我是达娜·埃文斯。”

“我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是《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的记者。”

“干什么?”

“你们刚刚买下了那家报纸。”

“我买下了?”

“我——我是说报社买下了。这家报社把那一家报纸买下了。”达娜感到这样下去不妙,就说,“这么说吧,我到这儿来是找工作。当然啰,我在这儿已经有了一份工作。这更像一次工作调动,是不是?”

他目不转睛地瞪着她。

“我可以立即着手工作,”达娜喋喋不休地在说,“这根本就没有问题。”

马特·贝克往办公桌那儿走。“究竟是谁让你跑到这儿来了?”

“我对你说过,我是《克莱尔蒙特观察家》的记者,还有——”

“回你的克莱尔蒙特去,”他大声叫着,“出门走路可别再撞倒人了。”

达娜站起身,挺生硬地说:“非常感谢你,贝克先生。对你的礼貌,我很欣赏。”她大步跨出了办公室。

马特·贝克看着她的身影,连连摇头。这个世界处处都是不可思议。

达娜退出办公室,迈步朝那间很宽敞的编辑室走去,只见那儿有几十位记者在往电脑上打印报道文章。达娜怀着强烈的愿望在想着:这儿正是我要工作的地方。回你的克莱尔蒙特去,他竟如此大胆!

达娜一抬头,就见到马特·贝克从远处往她这个方向走来。这讨厌的家伙无处不在!达娜一个箭步跨到一间工作室的后面,不让他看到自己。

贝克从她身旁走过,来到在办公的一位记者身边。“萨姆,设法见到了吗?”

“运气不佳。我去了乔治敦中心医院,他们说医院没有那个名字的病人。特立普·泰勒的妻子不在那儿住院。”

马特·贝克说:“我非常清楚,她肯定住在那家医院。他们有什么事在躲躲藏藏的,该死的家伙。我想了解一下: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而住了院。”

“马特,即使她住在那里,也无法见到她。”

“采取送花的方式你试了没有?”

“当然试过。不管用。”

达娜站在那儿,看着马特·贝克和那位记者走开了。达娜感到不可思议:身为记者,竟然不知道怎么同人见面,这算是什么记者呀?

三十分钟后,达娜来到乔治敦中心医院。她走进了一家花店。

“我能帮你忙吗?”一位店员招呼着。

“是啊,我想——”她踌躇了片刻才说,“我想买价值五十美元的鲜花。”说到“五十”的时候,她几乎哽塞得说不出声来。

店员把花递给了她。达娜说:“医院里有没有店铺出售某种小帽子?”

“附近就有一家礼品店。”

“谢谢。”

礼品店的小玩意琳琅满目,有一条条排列宽敞的贺卡、制作便宜的玩具、气球和彩旗,一架一架的便宜食品以及花哨的衣服。有一个架子上放的是一些礼品帽。达娜买了一顶,样子像是司机帽,便戴在头上。她还买了一张“祝你健康”的贺卡,还在卡片里写了几句话。

接着她来到医院客厅的接待处,她说:“我到这儿给特立普·泰勒夫人送花来的。”

接待员连连摇头:“我们这儿没有此人。”

达娜叹了口气:“是吗?太糟糕了。这是美国副总统送来的。”她把贺卡翻开,递给接待员看,里面写的是:“早日康复。”签名是:“亚瑟·坎农。”

达娜说:“这么说,我只好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了。”她转身就要走。

接待员从后面打量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说道:“请稍等片刻!”

达娜停住步。“怎么?”

“这些花我可以转送给她。”

“对不起,”达娜说,“坎农副总统吩咐,这些花要我亲自送去。”她看看接待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要转告坎农先生,我为什么不能送花。”

接待员慌了。“啊,那好吧。我不想惹出什么事来。把花送到615病房去吧。但是送去以后你得尽快离开。”

“那当然。”达娜说。

五分钟以后,她就来到大名鼎鼎的摇摆舞明星特立普·泰勒的妻子身旁。

斯塔希·泰勒年方二十四五。很难说她是不是生得很美,因为此时她被打得鼻青脸肿。她正在取床边桌上的一杯水,达娜正好进来了。

“这花送给——”达娜看到她的脸便大为震惊,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谁送的花?”声音很含糊。

达娜递过了贺卡。“是——是一名崇拜者。”

那女人看看达娜,将信将疑。“请你把那杯水递给我好吗?”

“当然没问题。”达娜放下了花,把那杯水递给了病床上的女人,“还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有。”话从她那肿了的双唇吐了出来,“你能帮我脱离这个令人发腻的地方。我丈夫不准任何人来见我。我厌恶看到那些医生和护士。”

达娜坐在靠床边的椅子上。“你怎么回事?”

那女人不屑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我出了车祸。”

“是吗?”

“是的。”

“真糟糕。”达娜颇带怀疑地说。她心中一肚子的火,因为这女人显然遭到了痛打。

四十五分钟以后,达娜出了病房,她已经掌握了事件的真相。

达娜返回到《华盛顿论坛》大楼的客厅,那里有另外一个卫兵值勤。“我能帮——?”

“这是我的错,”达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请相信我,是因为讨厌的交通拥挤。请告诉一下贝克先生,我马上就上去。我要是去迟了,他准会对我大发雷霆的。”说着她就往电梯那儿走,按了电钮。卫兵朝她看看,不知所措,就拨电话:“喂,请告诉贝克先生,有位年轻的女人,她——”

电梯到了,达娜跨进去,按了三号电钮。本来就一片繁忙的三楼,此时的忙碌似乎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记者们匆匆忙忙,争分夺秒地抓紧最后的截稿时间。达娜站在那儿,急忙忙地四周在打量。她终于有了主意。她看到一间小室,绿色的牌子上写着“园艺室”,里面有一张办公桌是空的。她急忙跑过去坐了下来。她看看面前的电脑,便开始打字。她全神贯注地在撰写报道,根本忘了时间。她打完了字,按了打印钮,一页一页的纸便印了出来。她把打印的纸叠在一起,突然感到背后有个人影。

“你在这儿究竟干什么?”马特·贝克厉声问道。

“贝克先生,我是在找工作。我报道了这篇新闻,我认为——”

“你错了,”贝克咆哮了,“你不能这样径直跑进来,占了别人的办公桌。现在你快给我出去,否则我要叫保安人员,把你逮捕起来。”

“但是——”

“出去!”

达娜站起身。她以十足的神气,把那一叠稿子塞到马特·贝克的手里,就拐弯往电梯那儿走。

马特·贝克简直难以相信,摇着头。天啦!世道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办公桌下有个废纸篓。马特正要往里面扔,忽然看到达娜稿子上的头一句话:“斯塔希·泰勒,被打得鼻青脸肿,今天在医院的病床上声称:她之所以住院,是因为她那著名的摇摆舞明星丈夫特立普·泰勒打了她。‘我每次怀孕,他就痛打我,他不想要孩子。’”马特继续往下看,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他抬头看看,达娜已经走了。

马特把稿子抓在手里,迅速往电梯那儿跑,希望能找到她,免得她消失了。他正转弯时,就撞到了她。原来她紧贴在墙边站着,在等待。

“你怎么采访到这条新闻?”他问。

达娜回答得很简单:“我说过了,我是记者。”

他深深呼了口气:“回到我办公室去吧。”

他们又重新坐在马特·贝克的办公室里。“这份报道写得不坏。”他勉强地说。

“谢谢!我真无法告诉你,我是多么喜欢干这种工作。”达娜激动地说,“我会成为你们这儿最好的记者。我真正想从事的是当一名驻外记者,但是我愿意凭我的业绩争取,即使等上一年,”她看看对方的表情,又说:“或许两年。”

“《论坛》没有工作空缺,等着要工作的人员名单已经列了一长串。”

她惊奇地望望他。“不过我设想——”

“等一等。”

达娜见他拿起钢笔,把“设想”这个词写了下来。“设——想”,他指着这个词,说道:“埃文斯小姐,当一名记者在设想什么事的时候,这对你我都是一种愚弄。你明白吗?”

“明白,先生。”

“那好,”他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说:“华盛顿论坛公司的电视台你看过吗?”

“没有,先生。我不能说我——”

“那好,你现在可以去看看。那里倒有一名空缺。有一位作家刚刚辞了职。你可以补上。”

“干什么工作?”达娜心中无数地问。

“撰写电视脚本。”

她的脸沉了下来。“电视脚本?我对此毫无——”

“这很简单。新闻制片者把各地新闻社送来的原始材料交给你,你把材料用英语写在讲词提示器上,让现场报道员读就行了。”

达娜坐在那儿,一声不响。

“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我是个记者。”

“我们这儿有五百名记者,他们都工作多年,取得了业绩。到四号楼去找霍金斯先生。如果你想着手工作,从搞电视开始倒不错。”马特·贝克取电话机,“我将给霍金斯打个电话。”

达娜叹了口气。“好吧,谢谢你。贝克先生,如果你一旦需要——”

“去吧。”

华盛顿论坛公司的电视演播室占据了四号大楼的整个第六层楼房。晚间新闻制片人是汤姆·霍金斯,他领着达娜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你搞过电视工作吗?”

“没有,先生。我一直在报社工作。”

“那是恐龙时代,已经成了过去。我们生活的是当代。至于将来是什么样的,谁知道?我带你到各处看看。”

在办公桌旁工作的,搞监视的有几十人。有五六家新闻社发来的新闻正在电脑上播放。

“世界各地的新闻和消息都集中在这儿,”霍金斯解释说,“至于要采用哪一条,由我决定。任务分配处派出工作人员分别采访这些新闻。野外工作的记者通过微波或发报机把消息传送过来。除了线路通讯以外,我们还有一百六十条警方渠道,记者工作用的有带电池的喇叭,有扫描器,监测器。每条新闻都得迅速安排。撰稿人要与录音编辑在一起算出精确的时间。一般来说,每条新闻播出的时间在一分半到一分四十五秒之间。”

“在这儿搞撰稿的有多少人?”达娜问。

“六位。这样,你有一名视像合作人,几名录音编辑,几名制作员,几名导演,记者,现场报道员……”他停住了,就见一男一女正向他们走来。“说到现场报道员,认识一下朱莉娅·布林克曼和米歇尔·台特这两位。”

朱莉娅·布林克曼是个极漂亮的女人,栗色的头发,稍稍淡妆便衬托出一双绿茵茵的眼睛,微笑的时候显得既有经验,又很坦荡。米歇尔·台特长得像个运动员,笑起来特别令人感到和蔼可亲,一副开朗的性格。

“这是新来工作的作家,”霍金斯介绍说,“她叫多拉·埃文斯顿。”

“是达娜·埃文斯。”

“随便什么吧。我们开始工作。”

他带着达娜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对着墙上的分配栏目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我挑选的节目,称作简短说明。一天显示两次。中午播送新闻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晚间新闻从十点到十一点。当我告诉你需要哪些新闻时,你要把这些新闻串连在一起,使每条新闻播出去都很感人,使观众不至于关闭频道。录音编辑将向你提供视像剪辑,你要把它们写成文字稿,稿子内容与视像剪辑相一致。”

“行。”

“有时候会出现精彩的报道,那时我们就采用常规的节目,用现场直播。”

“真有趣。”达娜说。

她根本就不知道,后来有那么一天正是这样的工作救了她的命。

第一天晚上制作的节目就出现了灾难性的事故。

达娜把中间的新闻导言放到了开头;朱莉娅·布林克曼发现自己读的是米歇尔·台特的新闻词,而米歇尔又错读了她的稿子。

广播结束以后,导演对达娜说:“霍金斯先生想叫你到他办公室去一下,现在就去。”

霍金斯正坐在办公桌旁,脸拉得很长。

“我知道了,”达娜悔悟地说,“电视达到了新的极点,这都是我的错。”

霍金斯坐在那儿,两眼直盯住她。

达娜还在解释:“汤姆,从现在起,情况只能是越来越好。这是好消息吧,对不对?”

他还是盯着她。

“这事儿再也不会发生了,因为——”她看他那副脸色,接着说,“——我被解雇了。”

“不,”霍金斯不客气地说,“那样也太便宜了你。工作还得继续干,直到干好。我要谈谈明天中午的午间新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非常明白。”

“那好,明天早上八点到这儿来。”

“好的,汤姆。”

“既然我们要在一起共事——你可以称呼我霍金斯先生。”

第二天的午间新闻播送得很顺利。达娜觉得:汤姆·霍金斯说得很对,问题就在于要逐步适应工作的节奏。分配给你的任务……编成新闻……与录音编辑配合……写到讲词提示器上供现场播音员朗读。

从那以后,工作便走上了常规。

达娜在华盛顿论坛工作八个月以后,她的工作出现了突破。晚间九点四十五分,她已经把晚间新闻写到讲词提示器上,正准备离开。她走进电视演播室去向大家道一声“晚安”,就见到里面乱哄哄的,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导演罗普·克林在大叫:“她究竟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

“有谁看到她了吗?”

“没有。”

“给她公寓打过电话没有?”

“我收到的是接听电话。”

“好嘛,马上就要广播了,还有——”他看看表,“——十二分钟。”

“朱莉娅说不定出了什么事,”米歇尔·台特说,“可能死了也不一定。”

“这不是理由。她应该打电话来嘛。”

达娜说:“请原谅……”

导演看着她,很不耐烦:“怎么?”

“如果朱莉娅不能来,我能担任新闻主播。”

“算了吧,”导演回头看看助手,“问问保安人员,看她是不是进来了。”

助手拿起话机,拨了号码:“朱莉娅·布林克曼是不是进了办公楼……?啊,她若是来了,叫她到楼上这儿,要快一点。”

“叫他准备好电梯等她。现在离广播的时间还有——”他又看看表,“糟糕,只有七分钟了。”

达娜站在那里,看到气氛越来越紧张。

米歇尔·台特说:“我能担当两个角色。”

“不行,”导演大声表示反对,“我们需要你俩都到场。”他又一次看了看手表,“还有三分钟,真该死。她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马上要开播,只有——”

达娜说话了:“所有文句我都熟悉,是我写的。”

导演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没有化妆,而且衣服穿得也不对。”

音响技术人员工作室里传来了声音:“只有两分钟了,请你们各就各位。”

米歇尔·台特耸了耸肩,在摄像机前的讲台上就了位。

“快点,请快点!”

达娜对导演笑了笑。“晚安,克林先生。”说着她就往门口走去。

“请等一等!”导演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你有把握能担任播音?”

“我试试吧。”达娜说。

“我也没法,只好如此了,是吧?”他哀叹着,“那好吧,快去就位。天哪!我当初为什么不听从母亲的劝告,去当一名医生有多好啊!”

达娜迅速上了讲台,在米歇尔·台特旁边就位。

“三十秒……二十秒……十秒……五秒……”

导演作了手势,摄像机的红灯亮了。

“晚上好,”达娜说得很流畅,“欢迎收看华盛顿论坛的十点钟电视新闻。今晚向你播送来自荷兰的惊人的新闻。今天下午,阿姆斯特丹一所学校发生了爆炸事件。……”

接下来的播音进展顺利。

第二天早上,罗普·克林来到达娜的办公室。

“不好的消息。朱莉娅昨天晚上出了车祸。她的面部——”他犹豫了一会——“被毁了。”

“真遗憾。”达娜说。她很关心地问道:“毁到什么程度?”

“相当严重。”

“但是当今的整形外科能够——”

他摇了摇头,对她说:“这次可不行了。她不会再回来上班了。”

“我想去看看她。她在哪儿?”

“他们已送她回家,在俄勒冈。”

“我真的很难过。”

“对你来说有得有失。”他仔细打量着达娜,过了一会接着说,“昨天晚上你工作得很不错。在我们没有找到正式人员以前,要你继续工作下去。”

达娜去见马特·贝克。她问道:“昨晚的新闻节目你是不是看了?”

“看了,”他应付着,“你可千万要作点化妆,衣服要穿得合适一些。”

达娜感到有点泄气。“对。”

她正转身要走,马特·贝克勉勉强强地说:“你干得不坏。”

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很高的评价了。

新闻播送到第五天晚上,导演对达娜说:“顺便说一下,大人物说要留你继续工作。”

她不知道这个大人物是否就是马特·贝克。

达娜在六个月之内,就成了华盛顿荧屏上的固定形象。

她年轻貌美,才华横溢。到了年底,她得到了晋升,分配担当社会事务的报道。其中有个节目叫《此时此刻》,就是采访名人节目,观众的欢迎程度已达到了高峰。她的采访涉及的是个人,彼此都很融洽。有些知名人士本来并不在其它电视台露面,却要在达娜主持的《此时此刻》节目中接受采访。许多杂志和报纸开始采访她,她自己也渐渐成了名人。

到了晚上,达娜总爱看国际新闻报道。对于那些国外记者她非常羡慕。他们干的是大事,报道的是历史,让世界都知道地球上所发生的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达娜与华盛顿论坛公司签订的两年合同快要到期了。新闻部主任菲力浦·柯尔召见了她。

“你工作很出色,达娜,我们都为你自豪。”

“谢谢,菲力浦。”

“该同你谈谈重新签订合同的事。首先——”

“我快辞职了。”

“你说什么?”

“我的合同一结束,就不再干屏幕上的工作。”

他望着她,那神情完全是不相信的样子。“为什么要辞退?难道你不喜欢这儿?”

“我非常喜欢,”达娜说,“我很想在华盛顿论坛就职,但是我想当一名驻外记者。”

“那种工作苦不堪言,”他大着嗓门说,“你究竟怎么回事,想要干那种工作!”

“因为采访的那些名人,他们要么谈怎样想做饭,要么就怎样碰到了第五个丈夫,这些东西我都听腻了。人们在挨饿,在死亡,可是世界对这些人连哼都不哼一声,我想让人们关注。”她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说,“对不起,这儿我不能再待下去了。”她站起身往门口走。

“等一等!你能肯定这是你想干的工作?”

“我一向就想干这份工作。”达娜答得很平静。

他沉思片刻。“你想去哪儿?”

达娜稍稍斟酌一会,好理解他那番话的含意。她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地作了回答:

“萨拉热窝。”

正文 第九章

当一名州长令人感到兴奋,其程度超过奥列佛·鲁塞尔的想象。权力就像一位多情的女郎,他爱它。他的决策影响到数十万人的生命。对于州里的司法机构,他驾轻就熟,他的影响和声望蒸蒸日上。奥列佛乐滋滋地想着:现在我真的有所作为了。他记得戴维斯参议员说的话:“奥列佛,这不过是个垫脚石,注意往前走。”

他处处当心。要处理的事多如牛毛,但是他总是处理得极为谨慎。他知道,只能那样办。

奥列佛不时地与医院联系,查问米尼安姆的病情。

“州长,她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随时把情况告诉我。”

作为州长,奥列佛的任务之一是举行州宴,招待那些支持者,体育明星、著名演艺人员、政治上有影响的人物,以及来访的要员。简作为女东道主,也很出色。客人们对简的反应,奥列佛也非常满意。

有一天,简走过来对奥列佛说:“我刚才同爸爸谈过。他下周末要在自己家里举行宴会,希望我们参加。出席宴会的有些人,他想叫你同他们见一见。”

戴维斯参议员在乔治敦的住宅气派非凡。在星期六那天,奥列佛发现自己和华盛顿一些最重要的大员们连连握手。

这是一次美好的宴会,奥列佛过得十分愉快。

“奥列佛,玩得痛快吗?”

“痛快。宴会妙极了,不可能指望比这更好的宴会了。”

彼得·塔吉尔说:“说到指望倒使我想起来了。那一天我那个六岁的伊丽莎白情绪很不好,就是不肯穿衣服。贝特西可急坏了。伊丽莎白看着她,问道:‘妈妈,你在想什么?’贝特西回答说:‘宝贝,我只是指望你高兴,穿衣吃早饭,像个好姑娘的样子。’而伊丽莎白却说:‘妈妈,就是不答应你的指望!’多么了不起呀!这些孩子真会异想天开。州长,再见。”

这时一对夫妇进了门,戴维斯参议员走上前去迎接他们。

进门的是意大利大使安蒂里奥·皮科尼,六十多岁了,相貌堂堂,皮肤浅黑,具有西西里人的特色;他妻子西尔瓦是奥列佛难得见到的漂亮的女人。她和安蒂里奥结婚以前是个演员,至今在意大利仍然很有名气。奥列佛可以看出这其中的奥妙。她那棕色的大眼睛富有美感,一副圣母般的面孔,那种妖艳的身子简直就是的一幅裸体画。她比丈夫小二十五岁。

“见到你很高兴。”奥列佛说,目光一直紧盯着她。

她微笑着说:“关于你的情况我听得很多。”

“我想,不会有什么坏印象吧。”

“我——”

她丈夫插话了:“戴维斯参议员对你评价很高。”

奥列佛盯着西尔瓦说:“过奖了。”

戴维斯参议员把这对夫妇领走了。等他回来以后,他对奥列佛说:“州长,到此为止了。那是禁果。稍微啃一口,就会断送你的前程。”

“托德,请放心。我不是——”

“我是说正经事。你立刻就能恶化两国关系。”

晚会结束的时候,西尔瓦和丈夫就要离开,安蒂里奥说:“和你相见真令人愉快。”

“真是很愉快。”

西尔瓦拿着奥列佛的手,轻柔地说:“我们期望再次见到你。”

两双眼睛碰在了一起。“好啊。”

奥列佛心想:我一定得小心谨慎。

两个星期以后,奥列佛回到了法兰克福,正在办公,忽然秘书来了电话。

“州长,戴维斯参议员在这儿要见你。”

“戴维斯参议员到了这儿?”

“是的,先生。”

“请他进来。”奥列佛知道岳父在华盛顿正在为一件重要议案的通过而奋战,可不知道他到法兰克福来干什么。门开了,参议员走了进来,彼得·塔吉尔跟在身边。

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笑容满面,胳膊搂着奥列佛。“州长,见见你有好处啊。”

“托德,见到你真太高兴了。”他赶忙转向彼得·塔吉尔,“早上好,彼得。”

“早上好,奥列佛。”

“希望不会打扰你。”戴维斯参议员说。

“不,根本不会。有——有什么差错吗?”

戴维斯参议员看了看塔吉尔,笑着说:“啊,奥列佛,你会问出有什么差错的话,我可没想到啊。实话说吧,我看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

奥列佛仔细打量他俩,困惑了。“我不明白。”

“孩子,我带来了好消息。我们可以坐下吗?”

“啊,请原谅。喝点什么?咖啡?威士忌——?”

“不用了,我们的情绪已经很振奋。”

奥列佛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我刚刚乘飞机从华盛顿到了这儿。那儿有个势力很大的团体,他们认为你会成为我们的下一任总统。”

奥列佛浑身像触了电一样。“我——真的?”

“其实,现在正是我们要为你开展竞选运动的时候了,我正是为这件事到这儿来的。离选举的日子不到两年了。”

“现在正是最理想的时机,”彼得·塔吉尔热情洋溢地说,“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世界上谁都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戴维斯参议员补充说:“竞选的事由彼得为你负责,所有事务都由他为你办理。你知道,你不会找到比他更加合适的人选。”

奥列佛看看塔吉尔,兴致勃勃地说:“我同意。”

“这是我乐意的。奥列佛,往后有趣的事多着呢。”

奥列佛问戴维斯参议员:“花费不是很大吗?”

“这一点不用担心。你无论到哪儿,都是上宾。我已经说服我大批的朋友,请他们相信:他们的钱投在你身上是最合适的。”他向前欠着身子说,“奥列佛,不要小看了自己。两个月前的调查表上,把你列为国内第三号最有影响的州长。不过,你所具备的东西另外两名州长却没有。我曾对你说过,那就是众望所归的超凡魅力。这是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人们喜欢你,他们会投你的票。”

奥列佛越听越激动。“何时动手?”

“我们已经动手了,”戴维斯参议员对他说,“我们正在建立一支强大的竞选队伍,要把全国的代表串连起来。”

“实际可能性怎么样?”

“初选阶段,你能击败任何人,”塔吉尔回答说,“至于大选期间,诺顿总统的威望很高。你要是同他较量,他可是不容易打败的。当然啰,有好的一面:他已经是第二任了,不能再竞选;而坎农副总统像个很不显眼的影子,稍微有点阳光就照得他无影无踪了。”

他们交谈了四个小时。谈话结束以后,戴维斯参议员对塔吉尔说:“彼得,让我俩单独谈谈好吗?”

“当然好,参议员。”

他们看着他出了门。

戴维斯参议员说:“今天早上我和简谈了一会。”

奥列佛浑身微微一惊。“是吗?”

戴维斯参议员看看奥列佛以后便笑着说:“她感到很幸福。”

奥列佛松了口气。“我很高兴。”

“我也高兴,孩子,我也高兴。要始终保持家庭的和睦。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这一点不用担心,托德。我——”

戴维斯参议员的脸沉了下来。“我恰恰为此担心,奥列佛。你贪点色,我不责怪你——只是别让你变了色,变成了蛤蟆。”

戴维斯参议员和彼得·塔吉尔在州议会会堂的大厅里漫步。参议员说:“我想叫你着手把工作人员组织起来,要不惜一切花费。在开始阶段,我想在华盛顿、纽约、芝加哥和旧金山分别设立竞选办公室。初选在十二个月以后进行。全国代表会议还有十八个月才召开。到那时以后,我们就会一帆风顺了。”他们走到了汽车旁。

“彼得,送我到机场。”

“他会成为出色的总统。”

戴维斯参议员点着头,心里在盘算:我要让他成为我的囊中物,当我的傀儡。我牵着线,美国总统去说话。

参议员从口袋里掏出雪茄金盒。“要雪茄吗?”

全国范围内的初选运动进展顺利。戴维斯参议员任用彼得·塔吉尔真是用对了。他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政治组织者之一,他建立的组织无与伦比。由于塔吉尔是个家庭观念极重的人,又是个虔诚的教徒,因此在宗教方面深得人心;又因为他懂得政治如何发挥作用,他也能规劝自由党人把分歧抛在一边,携手共进。彼得·塔吉尔是个出色的竞选组织者,他那粗俗的黑眼罩已经成了所有电视台观众所熟悉的形象。

塔吉尔明白,要使奥列佛取得成功,他至少要争取到投赞成票的两百名代表出席全国代表大会。他要尽一切努力,确保奥列佛得到那些选票。

塔吉尔的议事日程上包括四处出走,要到达同盟中的每一个州。

奥列佛看看那些栏目就说:“彼得,这么计划——根本不可能!”

“并不是我们已经计划的那种方式,”塔吉尔安慰他,“各方的联合工作已经就绪。参议员就要把他的挑战者号飞机借给你。你每走一步都会有人给你引导,我将待在你身边。”

戴维斯参议员把西姆·隆巴多介绍给了奥列佛。隆巴多是个巨人,高大而又魁伟,皮肤浅黑,思想深沉。他寡言少语,善于沉思。

“他这副样子怎么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奥列佛问道。

戴维斯参议员答道:“西姆是我们解决问题的能手。有时候人们要稍作规劝才肯向前走。西姆干这样的工作令人信服。”

奥列佛不再追问了。

竞选总统的活动真正开始的时候,彼得·塔吉尔就奥列佛应该说什么、什么时候说、怎么说,都一一向他作了详细汇报。

他一定要让奥列佛在竞选的关键的那些州里全都要露面。奥列佛每到一处,他就要告诉他人民想听的是什么。

在宾夕法利亚州说:“制造工业是我们国家的生命线,我们决不会忘记这一点。我们要再开办一些工厂,把美国挽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一片欢呼声。

在加利福尼亚州说:“飞机工业是美国最重要的财富之一。没有任何理由让任何一家工厂关闭,我们要再次振兴这样的工业。”

一片欢呼声。

在底特律说:“我们发明了汽车,日本人从我们手中拿走了技术。现在我们要重新夺回作为头号牌子的正当地位。底特律将再次成为世界汽车中心!”

一片欢呼声。

在大学校园里,说到在整个联邦里保证给学生贷款。

在全国各地的军事基地里,演说的内容是备战。

竞选活动开始时,奥列佛心中相对说来是无数的,形势对他不利。随着竞选的进一步展开,民意测验表明:他保持着上升的势头。

七月份的第一周,四百多名代表和候补代表以及各党派的政府官员和代表云集在克利夫兰召开代表大会。一时间,游行队伍、彩车以及各种聚会,把整个城市闹得天翻地覆。世界各地的电视摄影记者都记录了这一盛况。彼得·塔吉尔和西姆·隆巴多都确保奥列佛·鲁塞尔州长始终占领着镜头的前列。

在奥列佛的党内,可能提名的有五六个之多。但是托德·戴维斯参议员早就在幕后做了工作,要把其他候选人一个一个消灭掉。他无情地把往日的人情债一笔一笔地清理,有的已是二十年的老交情了。

“托比,我是托德。爱玛和苏西都好吗?……很好啊。我想同你谈谈有关你的孩子安德鲁的事。托比,我对他很担心。你知道,在我看来他太有点自由化了。南方各州根本不可能接受他。我想谈谈我的建议……”

“阿尔弗雷德,我是托德。罗伊还好吧?……不用谢我了。帮你度过难关我感到很愉快。我想同你谈谈你们的代表杰里。照我看,他的右翼倾向过于严重。如果我们赞同他,我们就会失去北方的力量。现在我倒想提个建议……”

“肯内斯,我是托德。我正想告诉你,那笔不动产交易已经为你办妥,我感到很高兴。我们都干得很不错,不是吗?顺便说一下,我以为你该同斯塔特稍稍谈一谈。他的力量很薄弱,是个失败者。我们没有力量支持一个失败者,是不是?……”

电话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到后来弄得党内实际上只有一名候选人可以通得过,那就是奥列佛·鲁塞尔州长。

提名的过程进展顺利。在第一次无记名投票中,奥列佛·鲁塞尔得到了七百张选票。这个数字比东北的六个工业州要多两百票,比新英格兰地区的六个州多一百五十票,比南方四州多四十票,另外比两个农业州多一百八十票,与三个太平洋沿海州持平。

彼得·塔吉尔一直在拼命工作,确保宣传的车轮不停地滚动。当最后数字出来时,奥列佛·鲁塞尔赢得了胜利。在精心策划的激动而热烈的气氛中,奥列佛·鲁塞尔在一片欢呼声中当上了候选人。

下一步就是挑选副总统。迈尔闻·卫克斯就是最理想的人选。他是加利福尼亚人,政治上行为端正,是个富翁企业家,风度翩翩的国会议员。

“他们将会互相恭贺,”塔吉尔说,“现在,具有实质性的工作开始了。我们要争取的是具有奇迹般的票数——二百七十张。”那是当选总统必须赢得的票数。

塔吉尔对奥列佛说:“人民希望有个年轻的领袖……相貌堂堂,有幽默感,有远见……他们想要你告诉他们:他们多么伟大——而且他们还要得到证实……要让他们知道你很机智,但不要失去分寸……如果你要攻击竞争对手,不要作人身攻击……千万不要轻视记者,要把他们当作朋友,他们也就会成为你的朋友……尽量避免小家子气,别忘了——你是个政治家。”

竞选的工作马不停蹄。戴维斯参议员的喷气飞机载着奥列佛,在得克萨斯停留三天,加利福尼亚一天,密歇根半天,马萨诸塞六个小时。每一分钟都在发挥作用。这些日子,他要访问十座城市,发表十次演说,旅馆天天更换:芝加哥的德雷克大旅馆、底特律的圣莱吉斯大饭店、纽约市的卡雷尔大酒家、新奥尔良的达姆斯皇宫饭店,到后来这些大饭店、大酒家似乎全都融合为一了。奥列佛所到之处,有警车开道,大批的人群,还有支持者的欢呼。

旅途中,简大都伴随着他。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她生得貌美,聪明机灵,记者们喜欢她。奥列佛不时地看到莱斯莉所取得的一个又一个的成就:马德里有她的报社,墨西哥有她的电视台,堪萨斯有她的电台。他为她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这样也使他为自己往日对她犯下的罪过在心理上有所缓和。

奥列佛无论走到哪儿,记者都拍摄他的照片,采访他,还引用他的话发表。采访他的竞选活动,记者有一百多人,其中有些还是来自地球上遥远的边陲。竞选已快接近高潮,民意测验表明:奥列佛·鲁塞尔名列前茅。可是出乎人们的意料,他的对手坎农副总统渐渐有超越他的趋势。

彼得·塔吉尔开始担心了。“坎农的票数在上升。我们得设法制止他。”

副总统坎农和奥列佛达成协议:他俩在电视上作两次公开辩论。

“坎农要谈的是经济问题,”塔吉尔对奥列佛说,“他会谈得头头是道。我们要采取讹诈手法战胜他。我这里有行动计划……”

第一次辩论的那天晚上,坎农副总统面对电视摄像机,谈论经济问题:“美国在经济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得如此强盛,商业正欣欣向荣。”接下来他用了十分钟的时间阐明自己的观点,还用事实和数字加以佐证。

轮到奥列佛·鲁塞尔对着麦克风讲话了。他说:“这些论点的确很有说服力。我相信,我们都感到高兴,我们总体的利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丰厚。”他目光转向了对手,接着说:“可是你忘了说明:企业如此繁荣,其中有一个原因,我们委婉地称之为‘规模在缩小’。说得直接了当一点,规模缩小就意味着人员被迫让位,给机器开道。失业人数越来越多,为往日所罕见。人民的这一侧面情景,我们应当加以检查。你认为,企业经济的成功高于人民的利益,这一点我倒不敢苟同……”

他接着还在往下说。

每当在坎农副总统谈到企业的地方,奥列佛·鲁塞尔就采取人道主义的态度,大谈人的感情以及就业的机会。在讲话快结束时,鲁塞尔尽量把坎农说成像个冷酷无情的政治家,根本不关心美国人民。

辩论以后的第二天早上,民意测验有了变化,奥列佛·鲁塞尔的得票率比副总统只差了三点。他们还要进行一场在全国范围内更大规模的辩论。

亚瑟·坎农吸取了教训。在最后一轮辩论中,他站在麦克风前说:“我们的国家使所有人民都享有平等的机遇。美国有得天独厚的民主,但仅有这一点还不够。我们的人民必须有工作的民主权,要有很体面的生活……”

他抢在奥列佛·鲁塞尔的前头,就人民的福利事业大谈自己设想的美妙计划。但是,彼得·塔吉尔早就有所预料。坎农话一说完,奥列佛便跨到麦克风前。

“你刚才说的的确很鼓舞人。我相信,你谈到的人们失业的处境,正如你说的,他们是‘被遗忘的人’,大家听了一定会受到感动。使我困惑的是,你并没有谈到,你打算为失业的人采取什么美好的措施。”接下来,凡是副总统以同情的态度所谈到的问题,奥列佛·鲁塞尔也高谈阔论其经济计划,把副总统吊在那儿左右为难。

在参议员所拥有的乔治敦官邸,奥列佛,简以及戴维斯参议员正在吃晚饭。参议员满面笑容地对简说:“我刚刚看到民意测验的最新结果,我认为你可以着手重新装饰白宫的计划了。”

她顿时神采奕奕。“爸爸,你以为我们真的会赢得胜利吗?”

“宝贝,我做错的事很多,可是政治上的事却从来没有出差错。政治是我的血脉。十一月份,我们将有新的总统,他就紧紧坐在你的身边。”

<hr />

注释:

正文 第十章

“各位请系紧安全带。”

我们起飞了!达娜心情很激动。她打量了本·阿尔贝特逊和沃利·纽曼。本·阿尔贝特逊是达娜的制片人,四十几岁,满脸络腮胡须。他曾制作过电视上第一流的新闻节目,深受人们敬重。沃利·纽曼是摄影记者,五十多岁了,天资聪颖,热情洋溢,对于这次分配的新任务跃跃欲试。

达娜在思考着即将面临的任务。他们的飞机将在巴黎停留,然后飞往克罗地亚的萨格勒布,最后到达萨拉热窝,这两个城市都在前南斯拉夫。

达娜在华盛顿的最后一个星期里,曾经会晤了外籍编辑舍丽·麦克奎尔。“在萨拉热窝,你要弄到一辆卫星转播车,把采访的消息输送到卫星上。”麦克奎尔对她说,“我们在那儿没有这种车,只好租一辆,从拥有卫星的南斯拉夫公司购买转播时间。如果情况顺利,我们随后会弄到自己的车。你将在两种不同层面上操作。有些新闻要现场采访,但是大多数是录音转播。本·阿尔贝特逊会告诉你有关他的工作。拍摄的总尺数由你传递,你要在当地一家演播室处理好音响。我把公司的最好的制片人和摄影师都给了你。你不会遇到什么问题。”

这些鼓舞的话,达娜后来都铭记在心。

在达娜动身的前一天,马特·贝克打了电话,那声音很粗暴。“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马上就去。”达娜挂起了话机,心理上是理解的。我调动了工作,他想更改,不想让我走。他怎么能这样对待我?达娜暗暗下定决心:好吧,我要和他作一番较量。

十分钟以后,达娜大步踏进马特·贝克的办公室。

“我知道你找我要说些什么,”她先开了口,“但是那样做于你无益。我要走!我从小时候起就一直梦想这样的工作。我认为,到了那里我能干些有益的事。你应该让我有个尝试的机会。”她深深吸了口气,目中无人地说:“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吧!”

马特·贝克看看她,挺和谐地说:“。”

达娜眨巴着眼。“你说什么?”

“Bon voyage,意思是祝你‘一路顺风’。”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

“我叫你来,是因为已经和几个外国记者谈过话。他们有些参考的话叫我转告你。”

这个脾气粗暴得像熊一样的人竟然不嫌麻烦,花时间找一些外国记者谈话,以便帮助她!“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不知道就别说了,”他咕哝着,“你要去的是个战火纷飞的地方,无法保证你有百分之百的安全,因为子弹乱飞,是不认人的。可是,你一旦身处战斗中心,你会全身激动,有可能不顾一切,干出一些在平常情况下不会干的傻事。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时刻不忘安全,不要一个人在大街上徘徊。再有价值的新闻也比不上你的生命有价值。还有一件事……”

关照的话差不多讲了一个小时。最后他说:“好吧,就这些了。要多保重。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简直会发疯的。”

达娜欠起身,吻了他的面颊。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他大声说着便站起身,“达娜,那边的情况很艰苦。到了那儿以后要是改变主意想回来,尽管告诉我。我会安排的。”

“决不改变。”达娜信心十足。

然而后来的结果表明:她错了。

飞机飞往巴黎并不顺利。他们在戴高乐机场下来,三个人乘着机场小汽车转乘克罗地亚航班。飞机延误了三个小时。

当天晚上十点,克罗地亚航空公司的飞机在萨拉热窝的布特米尔机场着陆。乘客们一窝蜂地拥到保安大楼。那里有穿制服的卫兵在检查护照以后才叫他们离开。达娜正要过去,就见一位身着便衣、矮小而难看的人叫住了她,挡住了她的道。“查护照。”

“我已经给他们——”

“我是戈登·迪夫杰克上校。请出示护照。”

达娜把护照递给了他,同时拿出了记者证件。

那人迅速扫了一眼文件。“一个记者?”他目光像锥子一样盯住她,“你站在哪一边?”

“我不站在任何人一边。”达娜说得很平静。

“要注意你的报道,”迪夫杰克上校不无警告地说,“对于搞间谍活动我们不会手软。”

欢迎到萨拉热窝。

兰德·罗伏防弹汽车在机场迎接他们。开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二十一二岁。“我叫约瓦·托尼,听你们招呼。在萨拉热窝我将为你们开车。”

约瓦把车子开得很快,急速拐弯,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如风驰电掣一般,好像后面有人在追踪一样。

“请原谅,”达娜有点紧张,问道,“车子开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有,如果你想活着到达目的地。”

“可是——”

达娜听到远方有隆隆的雷声,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其实达娜听到的不是雷声。

达娜在暗中能看到正面已经坍塌的楼房,没有屋顶的公寓,没有窗户的店铺。她还看到,他们下榻的荷里德旅店就在前面。旅店的正面墙上弹痕累累,车道上有个很深的洞穴。汽车迅速开了过去。

“等一等,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达娜大叫着,“你要开到哪儿去?”

“大门太危险,”约瓦说着就拐了个弯,开进了小道。“大家都从后门进去。”

达娜突然感到口干舌燥:“啊。”

荷里德旅店的大厅里人们转来转去,议论不停。一个漂亮的法国小伙子往达娜这边走过来。“啊,我们一直在等你呀。你是达娜·埃文斯吧?”

“我是。”

“我叫让·保罗·休伯特,来自大都会电视台六频道。”

“很高兴见到你。这位是本,阿尔贝特逊,这位是沃利,纽曼。”他们相互握手。

“我们的城市很快就要消失了,欢迎你们到这个所剩无几的地方来。”

别的人也都来到他们这一伙人中欢迎他们。大家一个一个走上前作自我介绍。

“我叫斯泰番·米勒,卡贝尔电视中心的。”

“我是英国广播公司二台的,罗德里克·穆恩。”

“意大利一台的,叫马可·贝奈里。”

“东京电视台的,我叫秋广石原。”

“我来自瓜达拉哈拉六台,叫胡安·桑多斯。”

“我是上海电视台的钱春。”

达娜觉得,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都派了记者到这儿来了。

大家的自我介绍似乎没完没了。最后一位作自我介绍的是个魁伟的俄国人,口中露出一颗闪闪发光的金牙,“尼古拉·彼得诺维奇,戈里桑特电台,二十二频道的。”

“这里有多少记者?”达娜问让·保罗。

“两百五十多。这里的战斗打得丰富多彩,我们还很少见过。你第一次来吗?”

他说话的口气像是在评论网球比赛似的。达娜回答说:“是第一次。”

让·保罗说:“若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说。”

“谢谢。”她迟疑了一会才问道,“戈登,迪夫杰克上校是什么人?”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们都认为他是塞尔维亚的盖世太保,但我们也不敢断定。我建议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我记住了。”

达娜后来就寝的时候,突然听到街对面一阵剧烈的爆炸声,接着又听到一阵响声,房间开始晃动。这巨响令人恐惧,也令人激动。响声似乎非真实,像是银幕上演奏的一样。达娜彻夜难眠,耳听着可怕的杀人机枪开火,眼看着阴暗的窗户上闪出一阵阵的火光。

第二天早上,达娜起了床。她穿着牛仔裤,脚穿皮靴,上身穿着防弹背心。她有自我保护意识,可是耳边响起了:“时刻不忘安全……再有价值的新闻也比不上你的生命有价值。”

达娜、本和沃利在旅店餐厅,谈论着各人的家庭情况。

“我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们,”沃利说,“下个月我就要当爷爷了。”

“了不起呀!”达娜心里在思忖:我会不会有孩子、有孙子?将来会有的,会有的。

“我有个想法,”本说,“我们先搞个一般性报道,介绍一下这儿的形势,以及人民的生活受到怎么样的影响。我和沃利出去观察一下地形。达娜,给我们买点卫星播放时间不好么?”

“好的。”

约瓦·托尼待在兰德·罗伏车子里,车子停在小巷那儿。

“早上好。”

“早上好,约瓦。我想出去一下,找个有出租卫星转播的地方。”

开车的途中,达娜有了第一次的机会,能认真看一看萨拉热窝的市面,在她看来,市内的建筑无不带有弹痕。炮火的响声连绵不断。

“难道老打得不停吗?”达娜问。

“除非弹药耗尽,否则就没有停止的时候,”约瓦惨痛地说,“可是他们的弹药永远没有耗尽的时候。”

大街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行人,所有的咖啡馆都关了门。人行道上弹坑累累。他们经过了报社大楼。

“那是我们的报社。”约瓦自豪地说,“塞尔维亚人一直想摧毁它,可是摧不了。”

几分钟以后,他们到了卫星办公大楼。“我就在这儿等你。”约瓦说。

大厅的办公桌后面有个接待人员。那人看起来似乎有八十多岁了。

“你说英语吗?”达娜问。

他挺疲倦地看了看她。“小姐,我能用九种语言说话。你有什么事?”

“我是华盛顿论坛公司的,想购买卫星转播时间,以便安排——”

“到三楼去。”

有间门牌上写着:南斯拉夫卫星办事局。接待室里坐满了人,都坐在靠墙边的木凳上。

达娜向办公桌旁一位年轻的女人作了自我介绍:“我是华盛顿论坛公司的达娜·埃文斯。我想预订卫星转播时间。”

“请坐下,排队等候。”

达娜看看办公室的四周,问道:“这儿的人都是预订卫星转播的吗?”

那女人抬起头看看她,应了一声:“当然。”

达娜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被带到经理办公室。经理是个又矮又胖的人,嘴里叼着雪茄。他那副模样就像好莱坞制片了一个古老的模特样品。

他操着很重的口音。“我能帮什么忙?”

“我是华盛顿论坛公司的达娜·埃文斯,想租一辆卫星转播车,预订半个小时的转播时间。华盛顿时间六点比较合适。每天还想不定时地预订同样的时间。”她看看他的表情,问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有一个。现在没有卫星转播车子提供,全都有人预订了。如果有人不要,我就通知你。”

达娜有点沮丧,眼看着他。“没有——?但是我要些卫星转播时间,我——”

“小姐,别人也是这样的呀。当然,那些自己有车子的人是例外。”

达娜回到接待室时,里面挤满了人。她心想:这件事我得想点办法。

达娜离开了卫星办公大楼,对约瓦说:“我想请你开车在城市里转一转。”

他回头看看她,耸了耸肩。“听你吩咐吧。”他开动了车子,在大街上急速奔跑。

“请慢点开,我要感受一番这城市的气氛。”

萨拉热窝是个被围困的城市。市内无水无电,房子正遭到轰炸,与时俱增。防空警报太频繁了,人们已经充耳不闻。城市的上空似乎笼罩着致命的毒气。如果子弹有的放矢,你就在劫难逃。

差不多在每条街道的拐角处都有那么一点可以待人的地方,只见男女老幼在那一带漫步。

“这些都是穆族和克族的难民,”约瓦解释说,“他们想弄到足够的钱买食品。”

到处是猛烈的大火,可是看不到一个消防人员。

“难道就没有消防署?”达娜问。

他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有啊,可是他们不敢出门。一旦出门,正好成了塞族狙击手的活靶子。”

波黑刚刚开战的时候,达娜没有看作一回事,直到她在萨拉热窝待了一星期以前,她仍然认为这场战争毫无意义。谁也说不清战争的意义。有人提到大学的一位教授,那是个很知名的历史学家。他受了伤,只好待在家里。达娜决定要找他谈一谈。

约瓦开车来到市里一个古老的街区,教授就住在那里。莫拉迪克·斯塔卡教授满头灰发,身材瘦小,看样子身子能飘浮起来。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脊骨,使他瘫痪了。

“谢谢你的来访。”他说,“这些日子我的客人很稀少了。你说要找我谈谈?”

“是的。我打算采访这场战争。”达娜对他说,“可是说实在的,我并不懂得这场战争的原因。”

“亲爱的,原因很简单。波黑战争令人难以理解。几十年来,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以及穆斯林人在领导下和和平平地生活在一起。他们是朋友,是睦邻。他们生活在一起,工作在一起,在一个学校读书,彼此还通婚。”

“现在呢?”

“还是这些朋友,现在却正在彼此折磨,互相残杀。他们之间的仇恨所干出来的事实在令人作呕,我连提都不想提起。”

“我也听说一些。”达娜说。她听说的一些情况简直难以令人置信:一口井里塞满的是血淋淋的人体的睾丸;婴儿受到了强奸和宰割;无辜的村民锁在教堂里,教堂立即着火。

“谁发动了这场战争?”达娜问。

他摇着头。“这要看你问什么人,视情况而定。二战期间,站在盟军一边的数十万塞尔维亚人被站在纳粹一边的克罗地亚人赶走。现在塞尔维亚人要报仇雪恨。他们把国家当人质,残酷无情:仅仅在萨拉热窝就发射了二十多万颗子弹,至少有一万人丧生,六万多人受伤。对于这场血腥屠杀,波黑人要共同承担责任,不想参战的人被迫参战。谁也不信任谁。他们唯有仇恨。现在我们只有让大火蔓延,火上加油的便是无辜者的尸体。”

这天下午,达娜回到了旅店。本·阿尔贝特逊在等她,并且告诉她说,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当天下午六点,他们可以得到转播车以及卫星转播时间。

“我找到了转播的理想的地方,”沃利·纽曼对她说,“广场那儿有座天主教堂,一所清真寺,一座新教教堂,还有一座犹太教堂,彼此都集中在一个街区内。这些建筑全都遭到了炸毁。你可以写一份报道,报道彼此有着相同的仇恨,以及给生活在这儿的人民造成的影响,人们并不想参战,而迫不得已被卷了进去。”

达娜连连点头,心情很激动。“太好了。晚饭时再见,我工作去了。”她直奔自己的房间。

当天晚上六点,达娜、沃利和本都来到广场,这儿正是那些遭到炸毁的教堂所在地。沃利已经用三角架支起了电视摄像机,本在等华盛顿的信息。以证实卫星信号正常。她突然感到高兴,因为她穿了防弹背心。她心里在想:没有什么可怕的,他们并不打我们,而是彼此残杀。他们需要我们把这儿的情况向世界报道。

达娜看到沃利在发信号。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着摄像镜头,开始报道:

“观众现在看到我身后那些被炸毁的教堂,正是一个象征,表明这个国家目前正在发生的情况。再也找不到一堵墙供人们藏身,找不到一片安全之地。早些时候,人们还看到他们教堂的神圣,可是眼下呢,过去、现在和将来完全融为一体——”

就在这一刹那间,她听到一阵撕心的呼啸声传来。她抬头一看,只见沃利的头炸得像红彤彤的西瓜。她起初还以为这是光线绕花了眼。接着她再看看,就傻了眼,就见到沃利的身子呼咚一声倒在地下。达娜站在那儿,全身僵了,她无法相信。周围的人在拼命地大喊大叫。

狙击手的战火声越来越近。达娜逐渐难以控制自己,浑身颤抖。有人用手抓住了她,把她迅速拉到街上。她在和他们搏斗,想挣脱出来。

她心里还在想:不行!我们得回去。我们十分钟的时间还没有用完。不能浪费,不能想……浪费是错误的。“亲爱的,把汤喝干净。”你以为你到了那儿,就像个坐在白云上空的上帝。好吧,让我告诉你吧。你是个冒充的家伙。真正的上帝决不会让沃利的头炸毁,万万不会。沃利还在盼望他的第一个孙子呢。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她处在休克之中,不知道有人引她穿过一条后街,把她送进了汽车。

达娜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本·阿尔贝特逊和让·保罗·休伯特都站在她身旁。

达娜仰望着他们的面孔。“出事了,是不是?”她一个劲地闭起眼睛。

“我很难过,”让·保罗说,“真是目不忍睹,你没有丧生,真是幸运。”

一阵嗡嗡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的沉默。本拿起了话机。“喂,”他听了一会说,“在,请稍等。”他对达娜说:“马特·贝克的电话,你能接吗?”

“可以。”达娜坐起来。不一会儿她走到机旁。“喂。”她口中干燥,说话很困难。

马特·贝克在电话中大叫:“达娜,我要你回来。”

她的声音很小:“是啊,我是想回去。”

“我马上安排,让你从那儿乘第一班航机。”

“谢谢你。”她放下了话机。

让·保罗和本扶她上了床。

“真抱歉,”让·保罗又说了一遍,“这是——这是大家都无能为力的事。”

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淌下来。“他们为什么要杀死他?他从来不害人。究竟出了什么事?人们像畜牲一样遭到屠杀,谁都不管。没有人管一管!”

本说:“达娜,这事我们无能为力——”

“应该要想办法管!”达娜义愤填膺地说,“我们要叫他们管一管。这场战争不是炸教堂,毁建筑,毁街道。战争牵涉人民——无辜的老百姓丢了脑袋,这正是我们要做的文章。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揭露战争的真相。”她对着本,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要待在这儿,本。不能叫他们把我吓跑。”

他很关切地望着她。“达娜,你有把握——?”

“有把握。我知道我现在该干些什么。你给马特打个电话,对他说说好吗?”

他很勉强地答道:“如果你真想这么坚持。”

达娜点着头说:“我真的坚持这么做。”

她看着本离开了房间。

让·保罗说:“好吧,我最好走,让你——”

“别走,”达娜的脑海里一时闪现出沃利的头爆炸、身子倒在地下的情景。“别走,”达娜说着,两眼仰望让·保罗,“请留在这儿,我需要你。”

让·保罗在床边坐下来。达娜双臂抱着他,抱得很紧。

第二天早上,达娜对本·阿尔贝特逊说:“你能不能找个摄影记者?让·保罗对我说,科索沃那里有座孤儿院,刚刚遭到轰炸。我想去那儿采访。”

“我想想办法。”

“谢谢你,本。我先去,在那儿见。”

“多小心点。”

“不用担心。”

约瓦在小道上等达娜。

“我们到科索沃去。”达娜告诉他。

约瓦对她看看,说:“小姐,太危险了。去那儿只有穿过树林,而且——”

“约瓦,我们已经遭了磨难,往后会好的。”

“照你吩咐办。”

汽车疾速驶过了市区,接着在浓密的树林地带行驶了十五分钟。

“还有多远?”达娜问。

“快了。到那儿还要——”

就在这时,兰德·罗伏车子碰上了地雷。

<hr />

注释:

正文 第十一章

随着大选的临近,问鼎总统宝座的激战正酣,谁胜谁负一时难以预测。

“我们要在俄亥俄州获胜,”彼得·塔吉尔说,“那要得到二十一个选票;在阿拉巴马州要九票——在佛罗里达州要二十五票,”他把图表举起来,接着说,“伊利诺斯州要二十二票……纽约州三十三票,加利福尼亚州四十四票。现在为时太早,很难预测。”

大家都很担心,只有戴维斯参议员例外。

“我已经有了预感,”他说,“我能闻到胜利的芳香。”

米尼安姆·佛里德兰躺在法兰克福的医院里,她仍然处于昏迷状态。

十一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二大选这天,莱斯莉待在家中看电视,等待选举的结果。奥列佛·鲁塞尔获胜,他赢得了两百多万民众的选票,在选举中又赢得了绝大多数的选票。奥列佛·鲁塞尔现在已成了总统,成了世界上最引人瞩目的目标。

任何人也比不上莱斯莉·斯图尔特·钱伯斯对竞选运动的密切关注。她一直在忙着扩大自己的地盘,不仅在美国各地,而且在英国、澳大利亚以及巴西都拥有一系列的报社、电视台和电台。

“你到什么时候才感到满足?”她的主任编辑达林·索拉娜问道。

莱斯莉回答说:“快了,快了。”

她还要采取一步,那是最后一步,发生在斯科茨代尔市内的一次宴会上。

一位客人说:“我私下里听说,玛格丽特·鲍特曼正在闹离婚。”玛格丽特·鲍特曼是美国首都华盛顿论坛公司的大老板。

莱斯莉听了没说什么,可是第二天一早,她就给她的一位律师查德·莫顿打了电话。她说:“我想请你查一查,华盛顿论坛公司是否拍卖。”

当天她就得到了回答:“钱伯斯夫人,我不知道你怎么得到了这个消息。不过,你的看法似乎是正确的。鲍特曼夫人和她丈夫正悄悄地在办离婚手续,他们在平分财产。我认为,华盛顿论坛公司将会拍卖。”

“我想买。”

“你谈的是巨额交易。华盛顿论坛公司拥有一系列报社、杂志社,还有电视中心以及——”

“我想买。”

当天下午,莱斯莉和查德·莫顿便踏上了去首都华盛顿的旅途。

莱斯莉前几年偶尔认识了玛格丽特·鲍特曼。她给她打了个电话。

“我在华盛顿,”莱斯莉说,“我——”

“我知道了。”

莱斯莉心想:消息传得真快。“我听说,你可能想出售华盛顿论坛公司。”

“有可能。”

“不知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到报社走一走?”

“莱斯莉,你是不是有意想买?”

“有可能。”

玛格丽特·鲍特曼派人找来了马特·贝克。“你知道吗,莱斯莉·钱伯斯是什么样的人?”

“可以肯定,是个冷酷公主。”

“她一会儿就到这儿来。我想请你带她到公司里转一转。”

公司就要出售,职员无人不知。

“要把论坛公司卖给莱斯莉·钱伯斯,那将是一个错误。”马特·贝克直言不讳。

“你怎么会这样看?”

“首先,我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懂得报纸方面的业务。她买的那些报社干了些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报纸有一定的尊严,而她却视为不值钱的小玩艺。她会把论坛给毁了。她——”他抬起头,只见莱斯莉·钱伯斯正站在门口听他说话。

玛格丽特·鲍特曼说话了:“莱斯莉!见到你真高兴。这是马特·贝克,论坛公司的总编辑。”

他们挺冷淡地彼此问候。

“马特将带你转一转。”

“我期待着。”

马特·贝克深深吸了口气。“好啊,我们走吧。”

周游一开始,马特·贝克就屈尊地介绍说:“组织结构是这样的:最高决策人是总编辑——”

“那就是你,贝克先生。”

“对。在我的下面有编辑主任及编辑部人员。这包括分管大都市的、全国的、国外的、体育方面的、商业上的、群众生活的、众生方面的、古今要闻、书籍、不动产、旅游、食品……等等,我可能还有说遗漏的地方。”

“不简单呀。华盛顿论坛公司共有雇员多少人啊,贝克先生?”

“五千多。”

他们经过报馆里那种马蹄形的编辑办公桌那里。“这儿是新闻编辑办公的地方。他要决定照片应该排在哪儿合适,什么新闻应该登在什么版面上。他在这儿要编出内容提要,新闻稿,然后排在一起送到排版室。”

“真有意思。”

“有没有兴趣看看印刷厂?”

“啊,好的。我什么都想看。”

他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

“我说‘好啊’。”

他们乘电梯下了楼,走到另一栋楼房。印刷厂有四层楼高,面积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宽敞的空间里,一切都自动化。大楼里有三十个自动控制车,装载着不同车站上卸下的大量报纸。

贝克解释说:“每一卷报纸重量大约两千五百磅。如果展开一卷,其长度可达八英里。报纸付印的速度每小时达二十一英里长。有些大型的自动车辆一次可以运载十六卷。”

印刷车间有六台印刷机,分列在两边。莱斯莉和马特·贝克在那儿站着,观看报纸如何自动地集中、切削、折叠,自动地打包,自动地分送到等待运输的车子上。

马特·贝克说:“过去三十个人干的活,如今一个人就可以承担。真是技术的时代。”

莱斯莉对他看看,过了一会才说:“是减员的时代。”

“生产中的经济情况,不知你有没有兴趣?”马特·贝克干巴巴地问,“或许你宁可让律师或财务员来——”

“我非常感兴趣,贝克先生。你们的编辑预算是一千五百万美元。报纸的销量是八十一万六千四百七十四份。星期天的销量是一百零十四万四百九十八份。你们的广告六十八点二。”

马特傻了眼,对她发愣。

“你们各种报纸的销量,每天是两百多万份,星期天是两百四十万份。当然啰,这不能算是世界上最大的报纸,是吗,贝克先生?世界上两家最大的报纸都在伦敦。其中《太阳报》最大,每天销售量是四百万份;《每日镜报》是三百万份。”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在日本,日报多达两百多家,其中包括《读卖新闻》、《朝日新闻》和《每日新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知道。如果我以内行自居倒请你原谅。”

“这是众所周知的,贝克先生。我们还是回到鲍特曼夫人的办公室去吧。”

第二天上午,莱斯莉待在华盛顿论坛公司董事会的会议室里,面对的是鲍特曼夫人和五六位律师。

“我们谈谈价钱吧。”莱斯莉说。双方讨论长达四个小时。

讨论的结果,莱斯莉·斯图尔特·钱伯斯成了华盛顿论坛公司的老板。

价钱比莱斯莉预想的还要昂贵。但那是无所谓的。

还有更重要的大事。

交易最后敲定的时候,莱斯莉召来了马特·贝克。

“你有什么打算?”莱斯莉问。

“我准备辞职。”

她很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

“你的名声不怎么好。人们不愿为你干事。我看,人们对你的看法,用的是‘无情’这个词。我不需要无情。这是很好的报社,我也不忍心离开。但是,我就职的机会很多。”

“你在这儿工作多久?”

“十五年。”

“你就这么甩手不干了?”

“我不想甩手,我——”

她目光紧紧盯住他。“你听我说,我也认为论坛是一个很好的报社,但是我想让它更加伟大。我想要你帮忙。”

“不,我不——”

“再干六个月。再干六个月试试看。从现在起我们将给你的薪水加倍。”

他打量了她好半天。她年轻、漂亮又机灵,还有……他对她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儿由谁来负责?”

她微微一笑。“你是华盛顿论坛公司的总编辑,当然由你来负责。”

他对她有了信任。

正文 第十二章

达娜的兰德·罗伏汽车被炸已经过去六个月了,她只是受了点脑震荡,一根肋骨骨折,一只手的手腕破裂,划破多处。

约瓦一条腿骨折,另有多处刮破。当天晚上,马特·贝克给达娜打了电话,命令她返回华盛顿。但是,这次事故反使达娜留下的决心更加坚决。

“这儿的人简直是疯子,”达娜对他说,“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如果你强行下令,我就辞职。”

“你在对我威胁?”

“不错。”

“我考虑到了,”马特大声斥责,“我不允许任何人威胁我,明白吗?”

达娜在等待他往下说。

“暂时请个假怎么样?”他问。

“我不需要请假。”她听到对方的叹息声。

“那好,待下去吧。但是,达娜——”

“怎么啦?”

“答应我,你一定要小心。”

这时旅店的外面传来了一阵炮火声,达娜回答说:“听你的。”

这一夜,萨拉热窝处于猛烈的炮火之中。达娜彻夜难眠。

每一颗迫击炮弹落地的爆炸声就意味着又有一栋建筑被炸毁,又有一家人无家可归,甚至更加严重的:又有人死亡。

第二天一早,达娜便和同事走上了大街。本·阿尔贝特逊等一颗迫击炮弹爆炸声渐渐消失以后,就对达娜点着头说:“十秒钟准备发报。”

“准备好了。”达娜说。

本伸出了一个手指,达娜就移动了身,身后露出一堆废墟。她面对摄像镜头。

“这个城市将逐渐从地球上消失。城市断了电,等于两目失明。……它的电视台和电台遭到炸毁,等于两耳失聪……所有的交通中断,等于两腿瘫痪……”

电视摄像镜头对准了一片荒凉的地方,本来是操场,已经遭到轰炸,所剩的是一堆堆支离破碎的残骸。

“往日,这儿是孩子们游玩的地方,空中弥漫的是欢歌笑语。”

附近又传来了迫击炮弹的爆炸声。突然间警报拉响了,达娜背后的大街上,人们照样走他们的路,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警报声一样。

“观众你听到的是又一次警报声,这是一种信号,警告人们快跑开,躲藏起来。可是萨拉热窝的市民早就明白:他们已没有藏身之地,因此他们默默无声地照样行走。凡能找到藏身的人就逃往国外,放弃了房屋,丢掉了所有东西。留下的是大多数人,在等死。这是一种残酷的选择。听说有和谈。可是谣言很多,真正的和平连影子也不见,和平会降临吗?什么时候降临?孩子们会不会从地洞里爬出来回到操场上玩耍?有那么一天吗?天晓得。他们只能心存希望。这是华盛顿论坛公司的达娜·埃文斯发自萨拉热窝的报道。”

摄像机的红灯灭了。本说:“我们快离开这儿。”

重新物色到的摄影师卡莎列斯慌慌忙忙地着手收拾摄像工具。

一个小男孩站在人行道上,看着达娜。他是个街道上顽童,衣服邋遢,脚穿破鞋。脸上泥迹斑斑,闪动着一双神色紧张的棕色眼睛。他失去了右臂。

那孩子在打量达娜,达娜也注视着孩子。她笑着向他打招呼:“喂。”

孩子没有回答。达娜无可奈何地耸着肩,对本说:“我们走吧。”

几分钟以后,他们便上了路,返回荷里德旅店。

荷里德旅店里住满了来自报社、电台和电视台的记者,他们组成了一个异类大家庭。他们是竞争对手,但是由于危险的处境,他们不知不觉地彼此融洽,大家都能互相帮忙,在一起采访扣人心弦的各种新闻。

黑山那里有一场骚动……

乌科瓦那里有轰炸……

彼特罗伏·塞罗的一家医院被炸毁……

让·保罗·休伯特已经走了,他已经接受了新的任务。达娜十分想念他。

一天早上,达娜正要离开旅店的时候,先前在人行道上看到的那个小男孩正站在小巷里。

约瓦把重新换了的兰德·罗伏汽车车门打开,让达娜上车。“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

男孩站在那儿,目光盯住达娜。她便向他走去。“早上好。”

男孩没有回答。达娜回头问约瓦:“在斯洛文尼亚语里,‘早上好’怎么说?”

小男孩倒作了回答:“Dobro jutro。”

达娜又转身对小孩说:“这么说你懂英语。”

“大概是。”

“你叫什么名字?”

“凯迈尔。”

“你多大了,凯迈尔?”

孩子一转身就走开了。

“他害怕生人。”约瓦说。

达娜往孩子身后看去。“我不能责怪他。我也怕生人。”

四个小时以后,兰德·罗伏车子又回到荷里德旅店的小巷子里。凯迈尔在入口处那儿等着。

达娜下了车,凯迈尔对她说:“十二岁。”

“什么?”达娜这才想了起来,“啊。”十二岁的孩子长得够小的,不像十二岁的样子。她看看他右胳臂那边空荡荡的袖子,想对他问个问题,但又止住,而改问了别的:“凯迈尔,你住在哪儿?我们能不能送你回家?”她见孩子又转身走了。

约瓦说:“他不懂礼貌。”

达娜轻声说了一句:“当他失去胳膊的时候,可能就不懂礼貌了。”

当天晚上在旅店的餐厅里,记者们在议论纷纷,都是有关即将和平的传闻。加布里埃拉·奥希在宣称:“联合国终于介入这里的事务了。”

“问题是介入的时间。”

“要照我的看法,为时已晚。”

“从来不会有晚的时候。”达娜轻声说。

第二天早上,电台传来了两条新闻。第一条是说美国和联合国作为中间人达成的一项和平协议;第二条是说到“奥斯洛坡杰涅”,即萨拉热窝的报社,已被炸毁。

“我们华盛顿的新闻局正在采访和平协议的情况,我们也采访一下‘奥斯洛坡杰涅’。”

曾经是“奥斯洛坡杰涅”的楼房已经摧毁。达娜站在废墟前面,摄像机正亮着红灯。

“这儿天天死人,”达娜对着镜头说,“楼房天天遭到摧毁。但是这幢楼房遭到的是谋杀,因为这儿是‘奥斯洛坡杰涅’,是萨拉热窝唯一的一家自由报社,是敢于真实报道的报社。总部遭到炸毁以后,便转入到地下室工作,继续保持报纸的宣传生命。当发行报纸的报摊不再发行报纸时,报社的记者就走上街头,他们自己在叫卖。他们叫卖的不仅仅是报纸,而且还在宣传自由。随着‘奥斯洛坡杰涅’的死亡。这里又失去了一份自由。”

马特·贝克在办公室里观看新闻传播。“好家伙,她真棒!”他转而对助手说,“我想让她有自己的卫星转播车。想点办法。”

“是,先生。”

达娜回到自己房间时,就见到一个客人在等她。戈登·迪夫杰克上校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她止住了步,心中一惊。“他们没有通知我说有客人来呀。”

“这不是社交性的访问,”他那圆溜溜的黑眼睛集中注视着她,“我看了你那篇关于‘奥斯洛坡杰涅’的新闻报道。”

达娜很留神他。“是吗?”

“我们允许你到我们国家来作报道但并不允许你妄加评判。”

“我没有作——”

“让我把话说完。对于自由的看法,你的观点并不一定就是我们的观点。明白我的话吗?”

“不,我恐怕不——”

“那么让我来对你解释一下吧,埃文斯小姐。你到了我们国家,就是位客人。对于你们的政府来说,你或许是一名间谍。”

“我不是——”

“别打断我的话。在机场那儿我就警告过你。我们不是在做游戏,而是在打仗。任何人从事间谍活动都将受到惩处。”他的口气说得很轻,但听起来反而更加令人心惊肉跳。

他站起身。“这是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达娜看他走了。她无所畏惧,心里在想:我不会让他来威胁我。

可是她心里还是受到了威胁。

马特·贝克寄出的慰问包裹到了。那是一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糖果、以多种食物配方的麦片条、罐头食品,还有其它十几种不易坏的食品。达娜把箱子搬到客厅里,与其他记者分享。大家都很高兴。

“看,这就是我称呼的老板。”萨托米·阿莎卡说。

“我有什么法子能在华盛顿论坛公司弄到一份差事呢?”胡安·桑多斯在开玩笑。

凯迈尔又在小巷里等候。他身上穿的夹克又单薄又破旧,像是快要从身上坠下来的样子。

“早上好,凯迈尔。”

他站在那儿一声不响,似睁非睁的眼睛只是在她身上打量。

“我要去买东西,跟我一道去好吗?”

没有回答。

“我得另外想个办法。”达娜说着,心里很恼火。她打开车子后门,说:“上车,快!”

孩子站了一会以后,就慢慢往车子这边走。

达娜和约瓦看他爬上了车子的后座。

达娜问约瓦:“你能不能找个还在营业的百货公司或者服装店?”

“我知道有个地方。”

“我们到那儿去。”

他们开车走了,头几分钟大家都沉默不语。

“凯迈尔,你有爸爸或是有妈妈?”

他摇着头。

“家住哪儿?”

他耸耸肩。

达娜觉得他在逐渐向自己身子靠紧,好像要从她身上取暖一样。

服装商店处在巴斯卡西加那里,那是萨拉热窝的老市场。

大门前面已被炸毁,但店铺照常营业。达娜牵着凯迈尔的左手,领他进了铺子。

一个职员招呼着:“我能帮你忙吗?”

“好的。我想为我一个朋友买一件夹克。”她看看凯迈尔,“他的尺码和他差不多。”

“请这边走。”

在童装部,那里有一排架夹克。达娜问凯迈尔:“你想买哪一件?”

凯迈尔站着,一声不响。

达娜对职员说:“就要那件棕色的吧。”她看看凯迈尔的裤子,说:“我想还买条裤子,一双新鞋。”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离开了店铺,凯迈尔身穿一套新衣服,一句话也不说就溜进了汽车的后座。

“难道你连一句谢谢的话都不会说吗?”约瓦有点火冒冒地质问。

凯迈尔眼泪夺眶而出。达娜把他搂在怀里,安慰他说:“好了,没什么。”

她心里思忖:这是什么世道?怎么把孩子弄成这样?

回到旅店的时候,达娜见孩子转身就走了,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像这样的人住到哪儿去呢?”达娜问约瓦。

“住在街头,小姐。在萨拉热窝像他那样的孤儿有几百个。他们没有家,没有亲人……”

“他们怎么生存?”

他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达娜走出旅店,就见到凯迈尔在等她。他穿着一身新衣服,也洗了脸。

中午在餐桌旁,大家议论的最大新闻是和平协定,以及协定是否会生效。达娜决定还要去访问莫拉迪克·斯塔卡教授,问问他对这个问题有什么看法。

这次见到他,达娜觉得他比上次更加虚弱。

“埃文斯小姐,见到你非常高兴。我听说,你的报道非常出色,但是——”他耸了耸肩,“遗憾的是,我们断了电,我无法用电视机收看。我能帮什么忙吗?”

“教授,关于新的和平协定,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说:“在俄亥俄州的代顿市,他们就萨拉热窝面临的前途作出了决议,我认为这件事很有意义。”

“他们达成了三套马车式的协议,一个总统由三人执政,分别代表穆斯林人、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各方。教授,你认为这个协议能行之有效吗?”

“那除非你相信出现奇迹,”他直皱眉头,“那将有十八个全国性的立法机构,另外还有一百零九个不同的地方政府。这是一座政治上的,也是你们美国人称作的‘武力下的联姻’。他们谁都不想放弃自治,坚持挂自己的旗帜,各打自己的牌照,各行各的货币。”他摇着头,接着说:“这是一种早上的和平,可是到了晚上就要当心。”

达娜·埃文斯远远不仅是个记者的形象,她渐渐成了举世瞩目的人物。她的电视报道,给观众以聪明理智、深怀激情的印象。达娜关心什么,观众也在关心,观众与她心心相印。

马特·贝克渐渐接到了其它新闻社的电话,他们想通过新闻辛迪加播放达娜的新闻报导。马特为她感到高兴,心想:她到了那边工作干得很好,今后会越干越出色。

达娜由于自己有了卫星传播发射车,工作比以前更加繁忙。她不再有求于南斯拉夫卫星传播公司了。她和本决定他们想要报道的新闻,达娜就动笔撰写、播出。有些新闻是现场直播,有些通过录像带转放。达娜、本以及安迪常常走上街头,拍摄所需要的背景镜头,然后达娜在录音室里录下自己的评论,通过电传发回华盛顿。

旅店的餐厅里,正是午饭时间,餐桌中间放着大盘大盘的三明治。记者们都在就餐。英国广播公司的罗德里克·穆恩,手里拿着美联社的一份剪报,来到了餐厅。

“注意,大家听听这份报道。”他大声读着剪报,“华盛顿论坛公司一位驻外记者达娜·埃文斯,现在已有十几家新闻社要求通过新闻辛迪加转播她的报道,埃文斯小姐已被提名为令人垂涎的皮博迪奖候选人……”剪报接下来继续加以报道。

“能够和这样鼎鼎大名的人在一起,岂不是吉星高照吗?”有个记者说话带着挖苦。

这时候,达娜走进了餐厅。“喂,各位,今天我没有时间吃午饭,我要带一些三明治走。”她拿起几块三明治,用食品包装纸包起来。“待一会再见。”

大家默不作声,看着她走了。

达娜出了门,凯迈尔在那儿等她。

“下午好,凯迈尔。”

没有回答。

“上车。”

凯迈尔爬上了后座。达娜递给他一块三明治,也坐在后座,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在狼吞虎咽。她又递了一块给他,他接过就吃。

“慢慢吃。”达娜说。

“到哪儿去?”约瓦在问。

达娜转而问凯迈尔:“到哪儿去?”他不解地望着她。“凯迈尔,我们要送你回家。你住在哪儿?”

他只是摇头。

“我需要知道,你住在哪儿?”

二十分钟以后,汽车停在一片很大的空地前面,这儿靠近米尔加卡煤矿采煤工作面地区。数十个大型硬纸箱散见各地,各种各样的碎屑比比皆是。

达娜下了车,问凯迈尔:“你就住这儿吗?”

他勉强地点点头。

“别的孩子也住在这儿吗?”

他又点点头。

“凯迈尔,我想在这儿发一篇报导。”

他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不能?”

“警察会来带我们走的。不能发。”

达娜对他打量一会。“那好。保证不发。”

第二天早上,达娜搬出了荷里德旅店。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她还没有露面,意大利阿尔特里电视台的加布里埃拉·奥希就问了:“达娜到哪儿去了?”

罗德里克·穆恩回答说:“她走了,租了一家农夫的房子。她说她想单独住。”

来自俄国戈里桑特电视台的尼古拉·彼得诺维奇说:“我们大家都住在一起,很高兴,难道我们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记者们普遍存在着不满情绪。

第二天下午,达娜的又一大包慰问品到了。

尼古拉·彼得诺维奇说:“既然她已经不在这儿,我们或许也可以分享,嗯?”

旅店的职员解释说:“对不起,埃文斯小姐正派人来这儿领取。”

几分钟以后,凯迈尔来了。记者们看着他取了包裹离开了旅店。

“她再也不会让我们分享了。”胡安·桑多斯在抱怨,“我看,她让知名度迷了心窍。”

接下来的一周,达娜在编辑新闻报道,但不再到旅店去。人们对她厌恶情绪日益增长。

达娜其人以及她的自私渐渐成了人们议论的主要话题。几天以后,又有一大包慰问品寄到了旅店,尼古拉·彼得诺维奇就去问旅店职员:“埃文斯小姐是不是要派人来取包裹?”

“是的,先生。”

那位俄国人急忙回到餐厅,对大家说:“又有一大包裹,有人就要来取。我们跟着他,把我们记者的看法告诉埃文斯小姐,说说我们总比其他人要好得多,这么做大家说好不好?”

一片赞同的欢呼声。

当凯迈尔来取包裹的时候,尼古拉对他说:“你是不是把这送到埃文斯小姐那儿?”

凯迈尔点点头。

“她说要见见我们。我们跟你一道走。”

凯迈尔对他打量了一会,接着便耸了耸肩。

“我们让你坐在我们的车里,”尼古拉·彼得诺维奇说,“你就给我们指路。”

十分钟以后,一列车队行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到市郊那儿,凯迈尔指着一间已经被炸毁的农夫旧房子。汽车全都停下来。

“你先进去,把包裹送给她,”尼古拉说,“我们要让她突然吓一跳。”

他们看着凯迈尔走进农舍。等了一会儿,他们就向农舍移动,然后从大门突然涌了进去。他们站在那儿,惊呆了。房子里挤满了各种年龄、身材、肤色不一的儿童,大多数都是残疾儿童。房间靠四周墙边支起了十几张军用帆布床。达娜正在把包裹的食品分发给孩子,突然门被打开了。看到一伙人冲进了屋,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你们到这儿干——干什么?”

罗德里克·穆恩朝四周打量一番,感到很难为情。“对不起,达娜。我们错——错了。本来以为——”

达娜对大伙儿看看,说:“我明白了。这些都是孤儿,他们无处可走,得不到任何人的关心,这儿遭到轰炸时,他们大都送进了医院。要是警方发现了他们,就要把他们送进人们称为的孤儿院,会死在那儿。他们要是待在这儿,也会死的。我正在想办法,想让他们离境,可是到现在也没想出有效的办法。”她带着恳求的口气问大伙儿:“你们有什么主意吗?”

罗德里克,穆恩缓慢地答道:“我想,我倒有一个。今天晚上,有一架红十字会的班机要飞往巴黎。驾驶员是我的一位朋友。”

达娜满怀希望地问:“请你同他谈谈好吗?”

穆恩点点头。“好的。”

尼古拉·彼得诺维奇说话了:“等一等!我们不能介入这一类的事。他们会把我们统统扫地出门的。”

“那你就不介入好了,”穆恩对他说,“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反对,”尼古拉顽固地说,“这会让我们大家陷入危险的境地。”

“那么孩子怎么办?”达娜问,“我们商谈的事牵涉他们的生命。”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罗德里克·穆恩来见达娜。“我和朋友谈过了。他说,他很乐意带孩子们到巴黎,到了那儿就安全了。他自己也带着两个孩子。”

达娜兴奋得叫了起来:“太好了!真感谢你。”

穆恩却望着她,答道:“是我们应该感谢你。”

当天晚上八点,一辆周围印有红十字会标记的大篷车停在农夫的房子前。司机闪亮了车灯,在黑暗的掩护下,达娜和孩子们急急忙忙上了车。

十五分钟以后,车子朝布特米尔机场行驶。机场已经暂时封闭,只有红十字会的班机通航,运送补给,运走重伤员。

汽车的行程是达娜这一生中感到最长的一段,似乎没完没了。

等到看见前方机场的灯光时,她对孩子们说:“我们快要到了。”凯迈尔紧紧握住她的手。

“你会好的,”达娜安慰他,“你们都会得到关心。”她心里在想:我会想念你的。

到了机场,一名卫兵挥手示意车子进去。车子向前开到一架正在等候的运货机那儿。机身漆着红十字会标记,驾驶员就站在飞机旁。

他急急忙忙告诉达娜:“我的天啦,你们来迟了。叫他们上飞机,快!按照规定我们二十分钟以前就该起飞了。”

达娜赶着孩子们上了舷梯,再进入机舱。凯迈尔是最后一个上飞机的。

他转身对着达娜,双唇颤抖。“还能再见到你吗?”

“肯定能见到。”达娜说着就抱住他,紧紧抱了一会,默默地在祈祷。“快上飞机吧。”

不一会儿,机门关了。随着隆隆的引擎声响,飞机开始向跑道滑行。

达娜和穆恩站在那里望着飞机起飞。飞机滑过了跑道便直冲太空向东方飞驰,然后转弯向北,飞向巴黎。

“你干的事真是太漂亮了,”穆恩说,“我想让你知道——”

一辆汽车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在他们身后停下来,他们回过头,只见戈登·迪夫杰克上校从车上跳下,怒气冲冲地瞪着飞机渐渐消失的天空。他的身旁是那位俄国记者尼古拉·彼得诺维奇。

迪夫杰克上校对达娜说:“你被捕了。我早就警告过你,对从事间谍活动的要处以死刑。”

达娜倒吸了一口气。“上校,如果你们要以间谍的罪名对我审讯——”

他直视她的眼睛,轻声反问了一声:“谁说过什么审讯的话呢?”

<hr />

注释:

正文 第十三章

总统就职的各种庆祝活动,各式各样的游行以及宣誓仪式已经全部结束,奥列佛热切地要行使总统的职权了。可能只有在首都华盛顿这个城市里处处都是那么完全热诚,为政治所着迷。它是世界权力的中心,奥列佛·鲁塞尔又是那个中心的中心。人人都似乎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与联邦政府联系在一起。在华盛顿这样的大都会一带,有一万五千名院外活动集团的成员,五千多名记者,他们全都靠联邦政府的乳汁抚养。奥列佛·鲁塞尔还记得约翰·肯尼迪那句狡黠的名言:“首都华盛顿这个城市,它具有南方人的能干和北方人的魅力。”

奥列佛就任总统的第一天,就和简在白宫周围漫步。里面陈设的数据他们很熟悉:一百三十二间房间,三十二个浴室,二十九个壁炉,三架电梯,一个游泳池,练习高尔夫球的场外轻击区,网球场,慢跑小道,健身房,打马掌坑,保龄球场,影剧院,还有十八英亩漂亮的庭院。但是真正住在里面,成为其一个组成部分,那感受又是无与伦比。

“这就像一场梦,是吗?”简惊叹着。

奥列佛牵着她的手。“亲爱的,我们共同在分享,我很高兴。”他说的是实话。简已经成了他卓越的伙伴,总是让他得心应手,在事业上支持他,感情上体贴他。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奥列佛回到椭圆形办公室,就见到彼得·塔吉尔等着见他。奥列佛的第一项任命就是让塔吉尔为他的参谋长。

奥列佛说:“彼得,这一切我仍然难以置信。”

彼得·塔吉尔笑呵呵地说:“人民相信。是人民选你进来的呀,总统先生。”

奥列佛抬头看着他。“还是叫我奥列佛。”

“好啊,不过那是在没有他人在场的时候。但是,你一定要意识到:从现在起,你做的任何事都能影响全世界;你所说的话,对全球另外一百多个国家的经济都起着或兴或亡的作用,你在世界上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内部电话铃响了。“总统先生,戴维斯参议员在这儿。”

“请他进来,希瑟。”

塔吉尔叹息一声。“我得着手工作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得像山一样。”

门开了,托德·戴维斯走了进来。“彼得……”

“参议员……”两个人握了手。

塔吉尔说:“总统先生,待会儿见。”

戴维斯参议员走到奥列佛办公桌这边,赞许地说:“奥列佛,这张办公桌让你办公非常恰当。看到你坐在这儿我那激动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表啊。”

“谢谢你,托德。我仍然还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我是说——亚当斯在这儿坐过……林肯……罗斯福……”

戴维斯参议员哈哈一笑。“别让他们吓住了你。他们成为传奇式人物之前,也完全和你一样坐在那儿,尽量把事情做好。他们坐在那张椅子上,一开始个个也都是胆寒的。我刚刚从简那儿来,她就像在天宫那么高兴。她会成为了不起的第一夫人。”

“我知道她会的。”

“顺便说一下,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我想同你讨论一下,总统先生。”此时强调了“总统先生”心情颇为愉快。

“一定的,托德。”

戴维斯参议员把名单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不过是一些建议,供你的内阁人选。”

“啊,我已经作出了——”

“我想,你或许还想看一看这些名单。”

“可是,为时已——”

“看一看吧,奥列佛。”参议员的口气已降了温。

奥列佛眯起了眼睛。“托德……”

戴维斯参议员伸出了一只手。他说:“奥列佛,我希望你丝毫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以为我是在把自己的意志或愿望强加于你。那样想就错了。我提出了这份名单,是因为我认为他们是最优秀的人员,能帮助你处理国家大事。奥列佛,我是个爱国主义者,对此我不感到有什么羞愧。我把国家看得比什么都重。”他有些哽噎了,接着说:“比什么都重。如果你觉得我下力气帮你,让你进这个办公室,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不遗余力确保你到这儿来,是因为我坚信不疑:你是这儿最恰当的人选。我最关注的正是这一点。”他用手指弹弹那张纸,说道:“这些人能帮你胜任这样的工作。”

奥列佛仍然坐着,默默不语。

“我在这个城市里待了多年,奥列佛。你可知道我学了些什么?我感受最深的是,没有什么比只担任一任总统更加悲哀的了。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因为在头四年当中,一个总统刚刚理出了头绪,知道怎么样把国家的大事办好。他所有的梦想有待于实现。他正着手自己的蓝图——正是要真正改变面貌的时候,”——他对办公室周围扫了一眼——“就在这个时候,别人走了进来,他的梦想顿时化为乌有。想想不是可悲的吗,是不是?这些人有远大的理想,可是任期只有一任。你可知道,自从一八九七年麦金利就任总统以来,有半数以上的总统都像他那样只当了一任总统?但是你,奥列佛——我一定要确保你要担任两任总统。我想要你能实现你的一切美梦。我一定会做到,你能连任。”

戴维斯参议员看看表,站起身。“我得走了。参议院还有个法定人数的会议。今晚晚餐时我再见你。”他出了门。

奥列佛看着他离去,看了好半天,然后伸手拾起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留下的那份名单。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米尼安姆·佛里德兰已经苏醒坐在床上。一名警察待在床边,向下看她,还问道:“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谁害了你?”

“能。”

他惊醒了,浑身是汗。

接下来的早上,奥列佛给医院挂了电话,询问米尼安姆在什么地方。

“恐怕情况没有什么变化,总统先生。”参谋长对他说,“说实在的,看来似乎不妙。”

奥列佛吞吞吐吐地说:“她连个家也没有。如果你觉得她情况不会好,把那些维持生命的东西拿掉是不是更人道一些?”

“我认为我们应该再等一等,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医生回答说,“有时候会出现奇迹。”

礼宾司司长杰伊·帕金斯在向总统汇报:“总统先生,华盛顿有一百四十七个外交使节。蓝皮书——外交界人名录——列出了各国政府的代表以及他们夫人的姓名;绿皮书——社交界人名录——外交界上层人士,驻华盛顿的使节以及国会议员的姓名。”

他把几页公文递交给奥列佛。“这里的一份名单,是你要接见的一些外国大使。”

奥列佛看看名单,找到了意大利大使及其夫人的名字:安蒂里奥·皮科尼和西尔瓦。西尔瓦。奥列佛佯装无知地问:“大使们是不是都带着夫人?”

“不。夫人要稍迟一些再引见。我想建议一下,你尽快接见这些大使。”

“很好。”

帕金斯说:“我将设法安排,到下个星期六接见完所有外国大使。你可能要考虑在白宫举行一次宴会招待他们。”

“好主意。”奥列佛又对桌上的那份名单扫了一眼:安蒂里奥·皮科尼和西尔瓦·皮科尼。

星期六晚上,国宴厅里装饰着各国大使所代表的各国国旗。两天前,安蒂里奥·皮科尼递交了国书,奥列佛当时和他作了交谈。他还问道:“皮科尼夫人好吗?”

对方稍停了片刻。“我妻子很好。谢谢你,总统先生。”

宴会进行得非常美好。奥列佛来到一张又一张餐桌,与客人们谈心,让大家都高兴。这个餐厅里,聚集了当今世界上一些最重要的人物。

奥列佛·鲁塞尔与三位夫人擦肩而过,她们都是社交界知名人士,嫁的都是大人物。但是她们都凭着自己的资格随意行动。“列昂诺……戴罗丝……卡罗尔……”

奥列佛正在餐厅走动,忽见西尔瓦·皮科尼走上前来,伸出了手。“这正是我一直期望的时刻。”她两眼闪闪发光。

“我也是。”奥列佛喃喃作答。

“我早就知道,你会当选的。”几乎是耳语。

“待会儿我们聊聊好吗?”

对方毫无迟疑地回答:“当然好。”

宴会以后,辉煌的舞厅里在海军军乐队的伴奏下正在进行舞会。奥列佛看着简在跳舞。他心里在想:多美的女人!多卓越的身材!

这是极其成功的夜晚。

接下来的一周,《华盛顿论坛》头版头条以醒目标题报道:总统受控,选举骗局。

奥列佛看了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选择在这样的时机,糟糕透顶。怎么会出现这种事?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摆在他眼前的答案是报纸的刊头上写着:“发行人:莱斯莉·斯图尔特。”

下一周,《华盛顿论坛》又以醒目标题报道:肯塔基州所得税有骗局,总统要受审讯。

两个星期以后,《华盛顿论坛》再次在头版醒目报道:鲁塞尔总统前助手要提出控诉,指责其性骚扰。

椭圆形办公室的大门突然推开,简破门而人。“早上的报纸你看了吗?”

“看了,我——”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奥列佛?你——”

“别说了!难道你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吗,简?这是莱斯莉·斯图尔特在幕后捣鬼。我可以肯定,她买通了那个女人这么干的。我因为你而抛弃了她,她试图对我报复。好吧,她报了仇,一切都过去了。”

戴维斯参议员在电话中说:“奥列佛,一个小时以内我想见见你。”

“我就在这儿等你,托德。”

托德·戴维斯来了,奥列佛在小图书室里,他连忙站起来招呼:“早上好。”

“见鬼,什么早上好,”戴维斯参议员火气冲冲地说,“那女人要毁掉我们。”

“不,她不会的。她只是——”

“那种该死的饶舌,谁看了都会相信。”

“托德,这将会随风吹散,——”

“散不了。华盛顿论坛公司今天早晨发表的社论你听到了吗?这关系到我们下一任的总统人选问题。在所列的名单上你是垫底的。莱斯莉·斯图尔特在和你作对。你一定要制止她。‘地狱里没有愤怒……’这句名言是怎么说的?”

“托德,关于新闻自由方面还有别的箴言呢。对于这种事我们无能为力。”

戴维斯参议员若有所思,打量着奥列佛。他说:“但是我们要有所作为。”

“你有什么话说?”

“坐下来,”两个人都坐下了。“奥列佛,这个女人显然还爱着你。她现在采取这种方式,对你过去对她的所作所为是一种惩罚。千万别和那些一肚子墨水的人进行争辩。我的看法是握手言和。”

“怎么实现?”

戴维斯参议员眼睛看着奥列佛的腹股沟,嘴巴上在说:“动动你的脑子。”

“等一等,托德!你是不是要我——?”

“我所建议的是:你要使她冷静,让她知道你很遗憾。我对你说,她仍然在爱你。如果不爱你,她不会干出这种事。”

“说得确切一点,你指望我怎么办?”

“哄哄她,孩子。过去你那么做了,现在可以再来一次。要设法把她争取过来。星期五晚上,你要举行国务院宴会,邀请她参加。一定要规劝她:叫她停止所作所为。”

“不知道我能采取什么——”

“你采取什么办法我不管。或许你可以带她到外地什么地方去,好同她平心静气地谈谈。在弗吉尼亚州,我有栋乡间别墅,鲜为人知。我准备到佛罗里达去过周末,而且我已经安排好了让简与我一道去。”他掏出一张纸条和几把钥匙,交给了奥列佛,“纸条上教你具体办法;那是别墅的钥匙。”

奥列佛呆呆地望着他。“天啦!这一切你都早有安排了?要是莱斯莉不肯——要是她不感兴趣怎么办?要是她不肯去又怎么办?”

戴维斯参议员站起身,说:“她会感兴趣,她一定肯去。星期一再见,奥列佛,祝你好运气。”

奥列佛坐在那儿,坐了好半天,心想:不行,我不能再次这样对待她。决不。

这天晚上,他们正在穿衣准备赴宴的时候,简说:“奥列佛,爸爸叫我陪他一起到佛罗里达去度周末。他要获得什么奖,我以为他是想炫耀一下总统夫人。我如果去,你是不是很介意?我知道这儿星期五有国务院的宴会。因此,你要是想让我留下……”

“不,不,你去吧。我会惦记你的。”他心里在思忖:我会想念她的,一旦和莱斯莉解决好这次出现的问题,我就要多花些时间陪简。

莱斯莉正在打电话,忽然她的秘书匆匆忙忙进来了。“斯图尔特小姐——”

“难道你没看见我在——”

“鲁塞尔总统的电话,在三号机。”

莱斯莉朝她看了一会,接着就面带笑容说:“知道了。”她对着话机说:“待会儿我给你回话。”

她按了三号电话机键。“喂。”

“是莱斯莉吗?”

“你好,奥列佛。要么我该称呼你鲁塞尔总统吧?”

“你高兴怎么称呼,随你的便。”他说得很轻松。“让我们……”沉默了一会,“莱斯莉,我想见见你。”

“你觉得这很妥当吗?”

“很妥当。”

“你是总统。我不能对你说个不字,是不是?”

“只要你是个爱国的美国人,就不能说。国务院星期五晚上在白宫有个宴会,请你出席。”

“什么时间?”

“八点。”

“好,我一定去。”

莱斯莉身穿圣约翰牌黑色女式织绵长外套,前面紧系的钮扣饰有二十二克拉重的黄金,左腰处露出十四英寸的切口。那种装饰令人叫绝。

奥列佛一见到她,旧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莱斯莉……”

“总统先生。”

他拿起她的手,那手很湿润。奥列佛心里在琢磨:这是一个象征,但是象征什么呢?是紧张?是气愤?还是旧情?

“莱斯莉,你来了我真高兴。”

“是啊,我也高兴。”

“我们待会儿谈谈。”

她以微笑给他温情。“好的。”

离奥列佛就座的地方相隔两个餐桌那儿是一群阿拉伯人。其中有一个人皮肤黝黑,身材轮廓鲜明,那浅黑色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紧紧盯着奥列佛。

奥列佛身子欠向彼得·塔吉尔,对着那个阿拉伯人点点头,问道:“那是谁?”

塔吉尔迅速扫了一眼。“阿里·阿尔富拉尼,是阿拉伯酋长国的一位大臣。怎么啦?”

“没什么。”奥列佛又看了一眼。那人的目光仍然在紧紧盯住他。

整个晚上,奥列佛都在忙着,以便让客人们都感到愉快。

西尔瓦在一个餐桌上,莱斯莉在另一个餐桌上。直到晚宴快结束时,奥列佛才能设法和莱斯莉单独在一起待了一会。

“我们要谈谈。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我们能不能到某个地方见见面?”

她的回答似乎有一点犹豫:“奥列佛,我们不这样或许会不会更好——”

“我有一栋别墅,在弗吉尼亚州的曼纳萨斯,离华盛顿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路程。在那儿相见好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这次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如果你想我去的话。”

奥列佛详细说明了别墅的位置。“明晚八点怎么样?”

莱斯莉的声音有点干哑。“我会去的。”

星期六傍晚,奥列佛乘着白宫工作人员的车子,由一名可信赖的特工驾驶,直奔弗吉尼亚的曼纳萨斯。他极其想取消约会,但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他又想:我没有理由担心,她可能根本就不会露面。

晚上八点,奥列佛看看窗外,就见到莱斯莉的车子停在参议员别墅的车道上。他看她下了车,往门口走来。奥列佛打开了大门。两个人就站在那儿默默相对。时间已经消失了,而且不知怎的,他们仿佛从来就没有分开过。

奥列佛不知不觉地先开了口:“天啦!昨天晚上我一看到你……我差不多忘了你是多么美。”奥列佛拿住她的手,双双走进起居室。“喝点什么吗?”

“谢谢,我什么也不喝。”

奥列佛坐在长沙发椅上,紧靠在她旁边。“莱斯莉,我想问一下,你恨我吗!”

她缓慢地摇摇头。“不。我想,我曾经恨过你。”她不自在地笑了笑。“我以为,在某种程度上,那正是促使我成功的原因。”

“我不明白。”

“奥列佛,我曾经想向你报仇。我买了多家报社、众多的电视台,这样好向你进攻。你是我唯一爱着的男人。当你——当你抛弃我的时候,我以为我无法忍受。”她强忍着泪水。

奥列佛搂住了她。“莱斯莉——”接着他的嘴便凑近了她的,两人热烈地吻着。

“啊,天啦,”她说,“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时刻。”他们紧紧拥抱。他牵着她的手,往卧室走,双方都在脱衣服。

“快,亲爱的,”莱斯莉说,“快……”

他们上了床,搂抱在一起,回忆着过去。欢乐来得轻柔而又猛烈,犹如当初一样。现在是新的起点。两个人躺在那儿,摄魄销魂。

“真有意思。”莱斯莉说。

“怎么呢?”

“我刊登了那些有关你的惊人的消息。这么做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他偎依得更紧了,“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他咧着嘴笑。“是有点。”

莱斯莉坐起来,看着他说:“奥列佛,我为你感到非常自豪,你,美国总统。”

“我要争取当个出色的总统,这对我十分重要,我要与众不同。”他看看表,“我恐怕得回去了。”

“当然,我让你先离开。”

“莱斯莉,什么时候再见面?”

“听你的便。”

“我们得小心才是。”

“我知道。我们会小心的。”

莱斯莉躺在床上,作梦一般地望着奥列佛穿衣。

他离开前,欠下身来对她说:

“我看,你真是个奇迹。”

“我看你也是,你一向就是。”

他吻了她,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奥列佛匆匆出了门,上了车,赶回华盛顿。他想:万变不离其宗,我一定要当心,不能再伤害她了。他拿起汽车上的话机,拨了戴维斯参议员给他的佛罗里达号码。

参议员亲自在接电话:“喂。”

“我是奥列佛。”

“你在哪儿?”

“在返回华盛顿的途中。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好消息。关于那样的问题,我们不用再担心了。所有的事儿都得到了控制。”

“听到你的消息,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戴维斯参议员口气表明,他已经如释重负。

“托德,我知道你会高兴的。”

第二天早上,奥列佛正在穿衣,随手拾起一份《华盛顿论坛》,只见头版上:登着一幅照片,那正是戴维斯参议员在曼纳萨斯的乡间别墅。图片的解说词是:鲁塞尔总统的秘密情场。

正文 第十四章

奥列佛对着报纸发愣,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他想起她在床上所表现的那种热情。他完全误解了。那种热情充满的是仇恨,不是爱情。奥列佛垂头丧气,心想: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制止她。

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看了头版新闻,弄得目瞪口呆。他懂得报纸的威力,也清楚这样斗下去他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心中决定:要制止她,我亲自出马。

他来到自己的那间参议员办公室,给莱斯莉打电话。“好久不见了,”戴维斯参议员热情洋溢地说,“太久了。斯图尔特小姐,我非常挂念你。”

“我也很挂念你啊,戴维斯参议员。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取得的一切都得感谢你。”

他格格地笑了。“没什么嘛。当你遇到了问题,我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很高兴。”

“参议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斯图尔特小姐。我倒想为你办点事。你知道,我是你的一名忠实读者,我认为《论坛》的确是一份好报纸。我只是想到我们还没有在报纸上刊登过广告,这个现象我想扭转。我和好几家大公司有联系,他们要做大量的广告,我是说,广告的数量很大。我想,像《论坛》这样优秀的报纸应该得到这份可观的收入。”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参议员。我们一向能做更多的广告业务。我叫我的广告业务经理同谁接洽?”

“在你的广告业务经理与人接洽以前,我想,我和你先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一件小事。”

“什么事?”莱斯莉问。

“这关系到鲁塞尔总统。”

“是吗?”

“斯图尔特小姐,这件事非常敏感。刚才你还说,你取得的一切成就都还有我的功劳呢。现在,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如能帮忙,我非常乐意。”

“总统能在选举中获胜,我也尽了自己一份小小的力量。”

“我知道。”

“他的工作很出色。当然,每当他作出努力时,受到像《论坛》这样有影响的报纸的攻击,就使他更加为难了。”

“那么你要我帮什么忙呢,参议员?”

“是这样的,如果你能停止那些攻击,我将不胜感谢。”

“作为回报,我能指望从你的一些公司里得到许多广告业务。”

“是大量的,斯图尔特小姐。”

“谢谢,参议员。如果你能有更多的回报。再给我打个电话不好吗?”

电话咔嗒一声断了。

马特·贝克待在《华盛顿论坛》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在看有关鲁塞尔总统的秘密情场那份报导。

“这究竟是谁授权发表这样的新闻?”他对自己的助手大声吆喝。

“白塔那里授的权。”

“混账。这份报纸不归她管,是我在管。”我为什么不和她一刀两断呢?真见鬼。他不止一次地在问自己。可是他思索良苦:一年有三十五万美元的薪水,有额外津贴,还有优先认股权。每一次他要辞职,她就给他加薪,扩大他的权力。再说,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世界上一个最强大的女人手下干事,也很有魅力。可是这个女人干的事,他根本就无法理解。

莱斯莉当初买下《论坛》的时候,就对马特说:“有个卜算家,我想请你雇用。他叫佐尔泰。”

“他已经入了我们对手的辛迪加组织。”

“不管。雇佣他。”

后来马特·贝克当天就对她说:“我和佐尔泰谈过,要让他毁约受雇,这个代价太昂贵了。”

“买过来。”

接下来的一周,那个佐尔泰,据马特所知,其真实姓名叫大卫·海伍德,就在《华盛顿论坛》报社里工作了。他五十多岁,身材矮小,浅黑的皮肤,工作十分认真。

马特迷惑不解。莱斯莉似乎不是那种对占星术感兴趣的女人。据他所见,莱斯莉和大卫·海伍德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

然而他没有看见的是:每当莱斯莉作出重大决策的时候,海伍德就到她家中拜访。

马特在第一天以“发行人:莱斯莉·钱伯斯”的名字印在报头上。她扫了一眼就说:“改掉,用莱斯莉·斯图尔特。”

马特曾经以为:这个女人要独善其身。然而他想错了。莱斯莉之所以改用娘家的姓,是因为她要奥列佛·鲁塞尔确切地知道:谁在负责报纸,这对他会发生什么影响。

莱斯莉接过报纸的第二天,她说:“我们要买一家关于健康方面的杂志。”

马特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健康领域有膨胀的势头。”

事实证明她判断正确。杂志立刻就获得了成就。

“我们的事业要开始扩展,”莱斯莉对马特说,“得派人寻找海外业务。”

“好的。”

“这儿肥胖的人太多,要把那些只吃饭不干事的记者统统辞退。”

“莱斯莉——”

“我想雇用正在挨饿的年轻记者。”

每当董事的位置有了空缺,莱斯莉坚持到场参加面试。

她总是听申请者的说话,还要问一个问题:“你的高尔夫球成绩怎么样?”录取常常依据申请者的回答视情而定。

“这算是什么问题?”马特·贝克第一次听她提问时不免要反问她,“这与高尔夫球的水平高低有什么关系?”

“我并不希望这里工作的人热衷于打高尔夫球。他们要在这儿就职,就要热衷于《华盛顿论坛》。”

在论坛这个公司里,莱斯莉·斯图尔特的私生活是大家没完没了的议论话题。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孑然一身,据大家所知,她不同任何男人有瓜葛,也没有个人生活。她是首都一位最有声望的女东道主,大人物都争着受到她的邀请出席她的宴会。可是,人们都在推测:客人一走,只剩下她一人时她干些什么。有谣传说她患有失眠症,在夜间工作,为斯图尔特霸业设计新的工程。

还有其它一些更加有趣的传闻,但都无法证实。

莱斯莉什么都管:社论、新闻报道,还有广告业务。有一天,她问广告业务部主任:“为什么我们没有格里森商店的广告业务?”——那是乔治敦一家高层次消费的商店。

“我设法过,但是——”

“我认识那个老板。我来给他打个电话。”

她在电话中间道:“阿兰,你没有在我们《论坛》上做过广告,为什么?”

他哈哈大笑,回答说:“莱斯莉,你们的读者是我们店铺的扒手啊。”

莱斯莉每参加一次会议,总要先把出席会议的人都仔细作些研究。她了解每个人的弱点,也知道他们的能耐。在谈判中,她是个强硬派。

“有时候你可以强硬,但不能总是太强硬了。”马特·贝克警告说,“莱斯莉,你总得给人留点什么。”

“得了吧,我相信焦土政策。”

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华盛顿论坛公司取得了接二连三的发展:在澳大利亚有一家报纸和一家电视台;在丹佛有一家电视台;在印第安那的哈蒙德有一家报纸。每当取得一家电台或报纸,原来的雇员都担惊受怕,不知会出现什么局面。莱斯莉那残酷无情的名声与日俱增。

莱斯莉·斯图尔特对凯瑟琳·格雷厄姆怀着强烈的妒嫉之心。

“她不过是运气好,”莱斯莉说,“屁的名气。”

马特·贝克很想问问莱斯莉:她以为自己的名声怎么样,但是他还是没有问。

一天早上,莱斯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有人在她办公桌上放着。马特·贝克慌了。“对不起,我来拿走——”

“不,就放在那儿。”

“但是——”

“别动它。”

马特·贝克正在自己办公室开会,忽然内部电话机上传来了莱斯莉的声音:“马特,过来一下。”

话中连“请”、“早上好”这样的客气用语也没有。马特·贝克有不祥之感,心想:今天是个倒霉的日子。冷酷公主心情不好了。

“散会。”马特说。

他离开办公室,穿过一条条过道,两边有数百名雇员正在忙于工作。他上了电梯,来到白塔楼,走进豪华的出版发行人的办公室,只见已有五六位编辑聚集在那里。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的是莱斯莉·斯图尔特。她抬头看见马特进来,就说:“我们开始吧。”

她召集的是编辑部会议。马特·贝克还记得她说的话:“报纸的业务由你来管,我不插手了。”马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往日她从来没有召集过像这样的会议。这是他的工作。另外,她是《华盛顿论坛》的发行人,大老板,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马特·贝克说:“我想同你谈谈,关于鲁塞尔总统在弗吉尼亚的秘密情场那篇报道的事。”

“那没有什么好谈的。”莱斯莉说着拿起一份《华盛顿邮报》,是和他们竞争的一家报纸。“这份报纸你看过吗?”

马特已经看过。“看过了,那不过是——”

“过去这就叫独家新闻,马特。《邮报》弄到了这条消息,而你和你的记者到哪儿去了?”

《华盛顿邮报》的大标题是:第二位说客因非法给国防部长送礼遭到起诉。

“这样的新闻我们为什么采访不到?”

“因为那还不是官方消息,我已经查过了。那只不过是——”

“我不喜欢人家搞独家新闻。”

马特·贝克叹了口气,身子靠在椅子上。这将是一次暴风骤雨的会议。

“我们要么首屈一指,要么不名一文。”莱斯莉·斯图尔特对着众人宣布,“如果是不名一文,这里在坐的都不要在这儿工作了,是不是这样?”

莱斯莉对星期日期刊栏目的编辑阿尼·科恩说:“我希望在星期天早上,人们醒来的时候喜欢看星期日的栏目,而不希望我们的读者继续睡觉。上个星期天,我们刊载的内容非常枯燥。”

他心里在嘀咕:你要是个男人,我就——。不过他还是叽咕着说:“下一次我尽量办得好些。”

莱斯莉又面对体育运动栏的编辑杰夫·康诺斯。康诺斯生得很英俊,三十四五岁,身材高大,像运动员一样的体魄,一头金发,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他举止潇洒,以为自己干工作能驾轻就熟。马特曾经听说:莱斯莉曾设法勾引他,遭到拒绝。

“你的栏目报道说,有人要把菲尔丁拿来与海盗做交易。”

“我是听说的——”

“你听说的不对!《论坛》发表根本不存在的新闻报道,那是犯罪。”

“是他的经理告诉我的,”杰夫。康诺斯毫不惊慌地说,“他对我说——”

“下次发表消息要核实,再核实。”

莱斯莉转身指着墙上悬挂的一张旧得发黄的报纸,上面框出了一篇文章。那是《芝加哥论坛》一九四人年十一月三日的头版新闻,大标题是:。

“报纸最糟糕的是弄错了事实,”莱斯莉说,“我们的报刊始终要实事求是。”

她看看表,对大家说:“会议就开到这里,我希望所有工作人员工作有很大的起色。”人们都站起来准备离开,莱斯莉对马特·贝克说:“希望你留下。”

“好的。”他又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别人告辞。

“我刚才对大家是不是粗暴了?”她问。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他们一个个都要自杀。”

“我们在这儿不是交朋友,而是要办报纸。”她又看看墙上那篇框住的头版报道。“当那家报纸散到大街上,而杜鲁门又当了总统,那位报纸的老板是什么滋味你能想象吗?我决不想尝那种滋味,马特。永远不想。”

“至于说错误,”马特说,“关于第一版上刊登有关鲁塞尔总统的新闻,更适合于小报刊登。你为什么老是抓住他不放呢,要给他一个机会嘛。”

“我曾经给了他机会。”她说得很神秘,接着站起身,来回踱步。“我听到消息,说鲁塞尔将要否决一项新的新闻提案。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取消在圣地亚哥和奥马哈的电视台业务。”

“那样的事我们也无能为力。”

“啊,不,我们要有所作为。我想赶他下台,马特。我们要支持别人进入白宫,支持懂得自己所作所为的人上台。”

马特无意就总统的事与莱斯莉·斯图尔特再争论下去。在这个问题上她又疯又狂。

“他不配坐在那样的办公室里。我要采取一切可能,让他在下一轮选举中定遭惨败。”

马特·贝克正要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忽见新闻部主任菲力浦·柯尔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他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说道:“马特,我们遇到了麻烦。”

“明天谈好吗?否则我不能按时到——”

“事关达娜·埃文斯。”

马特顿时紧张地问:“她怎么啦?”

“她已被逮捕。”

“被逮捕?”马特难以置信,问道,“为什么?”

“搞间谍活动。要不要我去——?”

“不,我亲自处理。”

马特·贝克回到办公桌旁,给国务院打了电话。

<hr />

注释:

正文 第十五章

她被剥光了衣服。人们正把她从牢房里往又冷又阴暗的院子里拖。两个人挟持着她,她疯狂挣扎,可是根本对付不了那两个男人。院子地上插了一根木桩,她被往那儿拖,大吵大叫。外面有六名持枪的士兵在等她。戈登·迪夫杰克上校看着手下的人把她缚在桩上。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不是间谍!”她大声吼叫。可是附近迫击炮弹的响声掩盖了她的叫声。

迪夫杰克上校从她身边退过去。朝射击班的士兵点点头。“预备,瞄准——”

“不许乱叫!”

几双粗糙的手把她推来搡去。达娜睁开了眼睛,心怦怦直跳。她此刻正躺在又小又暗的牢房里那张帆布床上。迪夫杰克上校就站在她旁边。

达娜坐起来,惊恐万状。她拼命地眨着眼,想把刚才的噩梦赶走。“你们打算对——对我怎么办?”

迪夫杰克冷言冷语,回答说:“如果还有正义,你应该遭到枪决。遗憾的是,我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要释放你。”

达娜的心又是一跳。

“要把你送走,乘第一班飞机离开这儿。”迪夫杰克上校说,“永远别来了。”

国务院和总统为了使达娜·埃文斯获释,采取了所能使用的一切高压手段。当彼得·塔吉尔听到达娜被捕的消息时,他立刻就去见总统。

“我刚刚从国务院获悉达娜·埃文斯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而遭到逮捕。他们扬言要枪决她。”

“天啦!太糟了。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对。我想以你的名义来处理。”

“可以。凡能采取的措施尽管去办。”

“我将和国务院共同处理这件事。如果我们能制止,《论坛》或许会对你有所缓和。”

奥列佛摇了摇头。“我对此不抱什么指望。我们只管让她离开那鬼地方就是了。”

接着,椭圆形办公室、国务卿以及联合国秘书长都发出了措辞激烈的电话,多达几十次。对方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释放了达娜。

彼得·塔吉尔一听到释放的消息,急忙去向奥列佛报告。

“她自由了,正在回国的途中。”

“太好了。”

这天上午,他在出席一次会议的途中,还在思考着达娜·埃文斯这件事。他想:我很高兴,我们能救她。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行动往后要毁掉他的一生。

达娜乘坐的飞机在杜勒斯国际机场降落。马特·贝克以及报社、电台和电视台的二三十名记者都在机场迎接。

达娜看到这么多迎接的人,简直不敢相信。

“怎么是——?”

“朝这儿看,达娜,笑一笑!”

“他们怎么对待你?有没有野蛮行为?”

“回国以后有什么感想?”

“我们拍个照。”

“有没有返回的计划?”

大家都议论开了。达娜站在那儿,欣喜若狂。

马特·贝克护着达娜,上了正在等待的高级轿车。接着车子一溜烟就开走了。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达娜问。

“你是个大名人啊。”

她摇着头:“马特,我不要这样的名气。”她闭上了眼,过了一会说:“把我救出来,真是感谢不尽。”

“要谢就谢总统和彼得·塔吉尔。他们安排了一切。你还要感谢莱斯莉·斯图尔特。”

当马特把消息告诉莱斯莉时,她当时曾说:“那些混蛋,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论坛》的记者。我要你千方百计确保他们释放她。尽可能利用你的一切关系,让她脱身。”

达娜向车窗外看去,只见大街上人来人往,有说有笑。没有机枪声,也没有迫击炮弹声。那边是多么阴森的地方。

“我们的房地产编辑为你物色了一套公寓。我现在就送你去那儿。我希望你休息一段时间——你想休息多长,随你喜欢。等你休息好,我们再让你回来工作。”他仔细地看了看达娜,“你感觉怎么样?如果想看医生,我就安排——”

“我很好。在巴黎时,我们新闻局已经带我看过医生。”

公寓位于卡尔弗特大街,装饰得很漂亮。内有卧室、起居室、厨房、浴室,还有一间小书房。

“这房子合适吗?”马特问。

“太好了。谢谢你,马特。”

“我已经为你购置了冰箱。先休息一下,明天你可能要买些衣服。一切费用由报社支付。”

“谢谢,马特。一切都得多谢你。”

“待会儿你还要简单汇报一下情况,我将为你作出安排。”

她站在桥上,听着隆隆的炮火声,看到河面上随水流淌的漂浮的尸体。她惊醒了,在哭泣。这一切是那么真实。这是梦中的情景,然而是正在发生的事实。在那样的时刻,无辜的男人、女人和儿童,都遭到无情的屠杀。她想起斯塔卡教授说的话:“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之间的战争简直叫人无法理解。”而令达娜不可思议的是:世界上其它地方似乎并不关注。

她害怕再睡下去,害怕再现充满在脑中的噩梦。她下了床,走到窗边,向外面的城市看去。市内静悄悄的——没有炮火,大街上没有乱跑乱叫的人群。这似乎很不真实。她不知道凯迈尔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到他。她想:此刻他也许把我给忘了。

达娜上午花了一部分时间出门购买衣服。她所到之处,人们都停下来注意看她。她还听到人们悄悄的议论:“那就是达娜·埃文斯!”售货员全都认识她。她成了个名人。她很讨厌这种名望。

达娜没有吃早饭,也没有吃中饭。她饿了,可是又吃不下。她太紧张了,仿佛又有什么大祸临头的事会向她袭来。在大街上走路,她回避路人的目光。她对任何人都心存疑虑。她注意倾听有没有炮火的响声。达娜在想:我不能老是这样下去。

中午时分,她来到马特·贝克的办公室。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我以为你在度假呢。”

“马特,我需要回来工作。”

他瞧瞧她,回想在几年前这位年轻的姑娘找他要工作时的情景。“我到这儿来是找工作。当然啰,我在这儿已经有了一份工作。这更像一次工作调动,是不是?……我可以立即着手工作……”她已经大大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我要是有个女儿……

“你的老板想见你。”马特对她说。

他们一道去莱斯莉·斯图尔特的办公室。

两个女人站着互相寒暄。

“达娜,欢迎你回来了。”

“谢谢。”

“坐下吧。”达娜和马特都坐在莱斯莉办公桌的对面。

“你把我从那个地方救了出来,我要向你表示感谢。”达娜开了口。

“那儿一定是个地狱,真抱歉。”莱斯莉看看马特,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安排她的工作?”

他看看达娜。“我们正准备安排采访白宫的记者,你愿意接受吗?”这在美国国内电视采访中,是最受尊重的一项工作。

达娜顿时神采奕奕。“好,我乐意。”

莱斯莉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达娜站起来说:“啊——再次谢谢你。”

“祝你好运。”

达娜和马特离开了办公室,马特说:“让我们安排落实吧。”他带她往电视大楼那儿走,那里的职工全都等着欢迎她。

达娜花了一刻钟才穿过那些向她表示良好祝愿的人群。

马特对菲力浦·柯尔说:“这是新任命的采访白宫的记者,认识认识吧。”

“太好了。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

“午饭吃了吗?”马特问达娜。

“没有,我——”

“何不先吃点东西呢?”

董事会餐厅位于五楼,地方宽大,空气流通,设有二十几张餐桌。马特领着达娜在拐角一张餐桌上就了座。

“斯图尔特小姐人挺不错的。”达娜说。

马特本想说点什么。“不说了,我们点菜吧。”

“我不饿。”

“不是还没吃午饭吗?”

“是没有吃。”

“早饭吃了吗?”

“没有。”

“达娜——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这并不重要。”

“你错了。我不能让我们采访白宫的记者活活饿死呀。”

侍者走了过来。“贝克先生,要点菜吗?”

“要。”他细细看看食谱。“我们先吃点素淡的东西。埃文斯小姐要一块咸肉、莴苣,还有番茄三明治。”他看看达娜,问道:“是油酥糕点还是冰淇淋?”

“什么都不——”

“时尚馅饼。我还要烤牛排三明治。”

“是,先生。”

达娜环顾了四周。“这一切似乎像在梦中。而那边发生的事,马特,太可怕了。这儿的人对此却无动于衷。”

“不要那么说。我们当然不会无动于衷。但是,我们并不能操纵全世界,无法控制一切。我们在尽力而为。”

“这远远不够。”达娜口气极为剧烈。

“达娜……”他停住不说了,只见达娜神驰心飞,在注意静听远方的动静,遥望那可怕的景象——而他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他们默默无言地坐在那儿,一直等到侍者送来了食物。

“吃吧。”

“马特,我真的不饿——”

“你得吃。”马特以命令的口气说。

杰夫·康诺斯正往这边走。“你好,马特。”

“杰夫。”

杰夫·康诺斯看看达娜:“你好。”

马特介绍说:“达娜,这是杰夫·康诺斯,是我们《论坛》的体育编辑。”

达娜点了点头。

“埃文斯小姐,我特别喜欢听你的新闻报道,你安全回来我感到很高兴。”

达娜再次点点头。

马特说:“杰夫,和我们一起吃好吗?”

“很高兴,”他坐在椅子上,对达娜说,“你发的新闻,我设法一点不漏地收看,我认为报道十分出色。”

达娜喃喃地说:“谢谢。”

“杰夫是我们这儿的体育大明星,在棒球名人馆里有他的大名呢。”

达娜又是微微点头。

“如果你有空,”杰夫说,“星期五欧洲金莺队与美国队在巴尔的摩有一场比赛。那可是——”

达娜这时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着他。“你说的倒真令人兴奋。比赛的目的是把球抢到手,然后绕着赛场跑,而另外一方试图要阻止你,是不是?”

他挺留神地看着她:“是啊——”

达娜站起身来,声音颤抖地说:“围着场地跑的人我已看过——但是他们是在逃命,因为有人要对他们开枪,要屠杀他们!”她几乎歇斯底里了:“这也是一场竞赛,可这不是——这不是什么愚蠢的棒球比赛。”

餐厅里其他就餐的人都呆呆地对她发愣。

“去你的吧。”达娜抽泣着跑出了餐厅。

杰夫对马特说:“真对不起,我无意——”

“这不能怪你。她的心还没有归来。上帝知道,她怕是得了情绪败坏症。”

达娜匆忙往自己办公室走,砰咚一声打开了门。她走到办公桌旁,坐了下来,极力控制自己那难以控制的情绪。啊,天啦,我实在是大错特错了。他们会开除我,我也活该。我为什么要对那人发那么大的火?我怎么会干出这种荒唐的事?我不是这儿的人,我不再属于任何地方。她坐在那儿,头俯在办公桌上,哭哭啼啼。

几分钟以后,门开了,有人进了屋。达娜抬头一看,只见杰夫·康诺斯端着一盘咸肉、莴苣,以及番茄三明治,还有一片馅饼,到她办公室来了。

“你忘了你的午餐饭。”杰夫和蔼地说。

达娜擦干了眼泪,心里已经平静。“我——我想表示歉意,对不起。我无权对你——”

“你完全可以那么做,”他平心静气地说,“说实在的,谁希罕那种无声无息、老掉牙的棒球比赛?”他把盘子放在桌上。

“我可以和你一起吃吗?”他坐下了。

“我不饿,谢谢。”

他叹了一声气。“你让我为难了,埃文斯小姐。马特说,你得吃点东西。你不至于想使我解雇吧?”

达娜勉强地笑了笑。“不。”她拿起半片三明治,稍稍咬了一口。

“多咬一点。”

达娜又咬了一口。

“再多咬一点。”

她不解地对他看看。“你是真的想要我把这块三明治吃下去,是不是?”

“我敢发誓。”他望着她又咬了一大口。“这就好。顺便说一下,星期五晚上你如果没有别的事,不知我该不该说,黄莺队和美国队的比赛,你想去看吗?”

她看看他,点点头。“去。”

这天下午三点,达娜走到白宫门口,卫兵对她说:“埃文斯小姐,塔吉尔先生想见见你。我将派人送你到他办公室去。”

几分钟以后,就有人领着达娜走过很长的厅道,来到彼得·塔吉尔的办公室。他正等着她。

“塔吉尔先生……”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埃文斯小姐。你的部门不给你休息时间吗?”

“我不想休息,”达娜说,“我——我要工作。”

“请坐下。”

她坐在他对面。

“能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我刚吃过午饭。”想起杰夫·康诺斯,她不禁暗自发笑。“塔吉尔先生,你和鲁塞尔总统为了营救我作出了很大的努力,我深深感谢。”她犹豫了一会接着说,“我知道,《论坛》对鲁塞尔总统并不太友好,我——”

彼得·塔吉尔举手制止,说道:“这根本与政治毫不相干。总统也没有时间去叫他们别管这种事。你知道特洛伊的吗?”

“知道。”

他笑了笑。“是啊,我们可能因为你而发动了一场战争,你是很重要的人物啊。”

“我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我希望你知道,你被分配采访白宫,我和总统是多么的高兴。”

“谢谢。”

他稍停片刻,接着说:“遗憾的是,《论坛》不喜欢鲁塞尔总统,你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但尽管如此,完全从个人方面来说,如果有什么事我和总统能帮忙……我俩对你深怀敬意。”

“谢谢,我很理解。”

门开了,奥列佛走了进来。达娜和彼得·塔吉尔都站起身。

“坐下吧。”奥列佛说。他走到达娜跟前说:“你回来了,欢迎啊。”

“谢谢,总统先生,”达娜说,“我真的——真的感谢你。”

奥列佛笑容满面。“如果你连一个人的生命都救不了,那你还当什么总统?埃文斯小姐,我想坦率地告诉你,我们这儿没有一个人喜欢你们的报纸,但是个个喜欢你。”

“谢谢。”

“彼得将带你看一看白宫。要是你有什么问题,我们这儿都可以帮你解决。”

“真太感谢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让你见见国务卿沃纳先生。我想让他就波黑的局势从你那儿获得第一手材料。”

“我很乐意见他。”达娜说。

国务卿的私人会议室里坐着十几个人,听达娜叙述自己的亲身经历。

“萨拉热窝的建筑毁的毁,倒的倒……那里没有电,那里的人到了晚上把汽车的电池解下,收看电视……

“大街上充塞的是汽车、手推车以及自行车的残骸,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两条腿……

“暴雨来临时,人们从街道阴沟里取水,盛进桶里……

“那里无视红十字会,也无视记者。在采访波黑战争的记者中,有四十多人遭到屠杀,数十人受伤……目前反抗斯洛博丹·米洛舍维奇的斗争无论是否成功,人们都感到:由于人民的起义,他的政权已经受到严重的打击……”

会议开了两个小时。对于达娜来说,她既有外伤,又有内泻,再加上她叙述所发生的事,她不知不觉地像是又生活在那种可怕的情景之中;但另一方面,她又感到慰藉,因为她能够把这些情况谈出来。她说完了以后,已觉得精疲力尽。

国务卿说:“埃文斯小姐,我要感谢你,这些情况很有价值。”他笑了笑。“你安全回来,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国务卿先生。”

星期五晚上,达娜坐在杰夫·康诺斯身旁,都在记者席上观看卡姆登运动场上的棒球比赛。自从回国以来,达娜还是第一次想到了战争以外的事。她一面观看比赛,一面听着解说员在报告比赛的情况:

“……现在已到了第六局的高潮,纳尔逊正在投球。阿罗马击出本垒打,球跑出外场。帕尔迈罗正接近投手板。比分是二比一。纳尔逊把球扔到中场,帕尔迈罗接球,打得真漂亮!就像要把右外场一扫而过。攻守交换。帕尔迈罗本垒打围垒跑动,黄莺队领先……”

在接下来的第七局中,杰夫站起身,朝达娜看看,问道:“你喜欢看吗?”

达娜也望着他,点头答道:“喜欢。”

看完比赛,他们回到华盛顿,在2015小酒店里吃晚饭。

“那天我很不礼貌,我想再次向你表示歉意。”达娜说,“这完全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那一种世界。那儿——”她停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儿的一切都是生与死的问题,毫无例外。真是太可怕了。除非有人能制止战争,否则那里的人民就没有希望。”

杰夫关切地说:“达娜,你不能因为那边发生的事而让你的生活停滞不前。你应该重新开辟你的生活,这儿的生活。”

“我明白。只是……做起来不容易。”

“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我想帮助你,你愿意吗?”

达娜久久打量着他。“愿意。”

第二天,达娜与杰夫·康诺斯相约吃午饭。

“你能来接我吗?”他问,并把地址告诉了她。

“好的。”她不知道杰夫在那边干什么。那是一个挺麻烦的深巷里弄。达娜到了那里就明白了。

杰夫被两队棒球队员围住了。队员的年龄在九到十三岁之间,一个个都穿着样式别具风格的棒球服。达娜把车子停在街边,在一旁观望。

“你们要记住,”杰夫在说,“不要乱跑。当击球手投球时,想一想球来得很慢,你有足够的时间击住球。用你的手棒接击球,要用脑子指挥你的手,这样——”

杰夫往这边一看,见到了达娜。他挥挥手对小球员们说:“好吧,孩子们,今天就到这儿。”

有个孩子问他:“杰夫,那是你女朋友吗?”

“要是有那份福气就好了,”杰夫笑嘻嘻地说,“再见。”说着他就往达娜车子那边走。

“好一个棒球俱乐部啊。”达娜说。

“都是挺好的孩子。我每周给他们辅导一次。”

她笑着说:“我很喜欢。”她不知道凯迈尔情况怎么样,不知他现在在干些什么。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达娜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喜欢杰夫·康诺斯。他机智、聪明,还很风趣。她喜欢和他在一起。渐渐地,萨拉热窝那儿可怕的往事开始淡忘下去了。夜里也不再做噩梦,一觉睡到天亮才醒。

她把这情况告诉了杰夫,他拉着她的手说:

“这才是我的女朋友。”

达娜不知道是否对他这句话作更深层的理解。

办公室里有达娜的一封信,是打印的字迹,内容是:“埃文斯小姐,不要挂念我。我很幸福,也不孤单。我不想念任何人。你给我买的衣服我要寄还给你,因为我不需要。我有自己的衣服。再见。”信后的署名是“凯迈尔”。

发信的地址是巴黎。信笺笺头印有“沙勿略孤儿院”。达娜把信看了两遍,然后拿起话机。她花了四个小时才和凯迈尔接通了电话。

她听到孩子的声音,踌躇不定的口气说了声:“喂……”

“凯迈尔,我是达娜·埃文斯。”对方没有回答。“我收到了你的信。”还是沉默。“我只是想对你说:你很幸福,生活得很愉快,我听了非常高兴。”她等了一会,接着说,“但愿我也能像你一样生活很愉快。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愉快?因为我想念你,非常想念你。”

“不,你不想念我,”凯迈尔说,“你并不关心我。”

“你说得不对。你到华盛顿来和我住在一起,你愿意吗?”

对方沉默了很久。“你——你说真的?”

“一万个真的。你愿意吗?”

“我——”他哭了。

“凯迈尔,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小姐。”

“我将作出安排。”

“埃文斯小姐……”

“怎么啦?”

“我喜欢你。”

达娜和杰夫·康诺斯在西波托马克公园漫步。达娜说:“我想,我将有个同室的伙伴。在几个星期以内,他就会到来。”

杰夫吃了一惊,看看她。“他?”

达娜见他如此反应,心里不知不觉感到很高兴。“是他。他叫凯迈尔,十二岁。”接着她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看样子像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的确是。他一直生活在地狱里,杰夫。我想帮助他,让他忘记过去。”

他望着达娜说:“我也乐意帮忙。”

这天晚上,他们第一次做爱。

<hr />

注释:

正文 第十六章

首都华盛顿有两个。一个是美丽超凡的城市,有富丽堂皇的建筑,世界一流的博物馆,雕塑,以及像林肯、杰弗逊、华盛顿……这些昔日巨人的纪念碑……在这个城市里,公园绿叶繁茂,花朵鲜艳,空气怡人。

另一个华盛顿是无家可归人的避难所,是全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之一,里面默剧连台,暗杀不断,是错综复杂的迷宫。

门罗·阿姆斯是一座优雅的旅店,很不起眼地座落在离二十七大街和十一大街拐角不远的地方。它不做广告,主要接待的是一些常客。旅店建造已经多年,出资的是一位经营房地产的年轻企业家拉腊·卡麦伦。

旅店的总经理耶莱米·罗宾逊刚刚来上晚班就在旅客登记处查看,那神色很难看。对于楼上各层要人住的套房的来客名单,他又一次地仔细过目,以便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人住错了地方。

在325套房里,一位名声衰落的女演员在彩排,那剧本将在国家剧院上演。剧情是根据《华盛顿邮报》上一篇故事改编的。她想通过这次表演使自己卷土重来。

在她楼上的425套房里住的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军火商,他经常出没于华盛顿。在旅客登记处,他登记的名字是J.L.史密斯,但是他的外貌使人感到他是中东某个国家的人。史密斯先生在付小费方面非常慷慨。

楼上的525套房里住的是威廉·昆特。他是国会议员,领导着很有影响的毒品监督委员会。

在他的楼上625套房里,住的是一位搞电脑软件的商人,他一个月来一次华盛顿。

再往上是725套房,住的是帕特·墨菲,那是一个来往于各国之间的说客。

耶莱米·罗宾逊心里在想:看着这些名单,到目前一切正常。这些客人他都非常熟悉。问题是在顶层的825特级套房里,他感到不可思议。那是旅店里最雅致的一套客房,一向保留给重要的大人物居住。这套客房占领了整个一层楼,装饰特别精美,里面有价值连城的古画和古玩。客房有单独的电梯,直达底层的停车房,客人可以自由上下,又能满足不为别人注意的愿望。

使耶莱米·罗宾逊困惑不解的是客人登记的名字:尤金·甘特。这究竟是真有其名或是有人喜欢看的小说而借用小说主人公的化名呢?

是日班职工卡尔·戈曼登记了这位以小说主人公化名的甘特先生,戈曼几个小时以前已外出度假去了,无法找到他。这个尤金·甘特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特级套房给他住?

三楼的325套房里,吉斯娜·巴雷特夫人正在排戏。她六十七八岁了,生得眉清目秀,从伦敦西区剧院到曼哈顿的百老汇的观众以及评论家一度曾对她推崇备至,当时她是红火的女演员。至今她仍然风韵犹存,只是渐渐地为苦难所笼罩。

她刚刚看完了《华盛顿邮报》上一篇文章。文章说她到华盛顿是想卷土重来。哼,卷土重来!巴雷特夫人想想就一肚子火。他们竟敢这样看待我,我从来就没有离开,没什么卷土重来!

可是,自从她最后一次登台以来,迄今已有二十多年,这是事实。但是那完全是因为大演员要演大角色,要才华出众的导演,还要一个能理解人意的戏台老板。当今那些导演太年轻,根本不了解戏剧的真谛。英国那些知名的戏台老板,像h.M.坦南特、宾基·鲍蒙特、C.B.科支兰都不在了,甚至连美国一些通情达理富有能力的戏台老板,像赫尔本、贝拉斯哥以及戈登也都不见了人影。毫无疑问,可以作出这样的评价:当今的戏剧舞台都是由那些一无所知、没有根基的暴发户所操纵。往日的戏剧多么辉煌,那时的剧作家笔酣墨饱,字字闪光。巴雷特夫人在萧伯纳的一剧中主演邓·艾丽而成了明星。

评论家怎么这样在对我狂言乱语。可怜的乔治,他最不愿人家称呼他乔治,而喜欢称他伯纳。人们以为他心地尖刻,其实他的心地是属于真正罗曼蒂克的爱尔兰人。他过去常常送我玫瑰花。我看他这个人太腼腆,干不了那种事。或许他是怕我拒绝他。

她现在正要重返舞台,在排演麦克白斯夫人的角色——这可是最有影响的角色之一。她选择这样一个角色登台,那可是完美无缺的精心挑选。

巴雷特夫人把椅子置于无窗无门的墙前,这样就能集中精力,不至于为外面的景象所干扰。她坐下来,深深吸了口气,开始进入莎士比亚创造的角色。

<em>来吧,你们注意人类恶念的精灵,</em>



“天啦,他们怎么会如此愚昧?我在这个旅店里待了这么多年,你们还以为……”

楼上的套房里,有人在叫嚷,那声音从敞开的窗户隆隆地传了进来。

425套房里,军火商J.L.史密斯对招待员的服务态度大发雷霆:“……他们到现在应该知道,我只订鲸鱼子酱。鲸鱼子酱!”他指着招待员送来的那盘子盛的普通鱼子酱,叫嚷着:“这种东西只能给农民吃!”

“对不起,史密斯先生,我下去到厨房……”

“不用了,”J.L.史密斯看着镶有钻石的劳力士手表,“来不及了,我还有个重要的约会。”他站起身来就往门口走。他要到他律师的办公室去。前一天,一个联邦政府的大陪审团指控他,说他非法给国防部长送礼,罪状有十五条之多。如果他真的有罪,他将面临三年的牢房生涯,还有百万美元的罚款。

525套房里,声势显赫的第三代华盛顿之家的成员威廉·昆特议员正在开会。到会的有三个成员,都是他那个毒品调查组的人马。

“毒品问题在这个城市里渐渐达到了完全失控的地步,”昆特说,“这个控制权我们一定要抓回来。”他问多尔顿·伊萨克:“你的看法怎么样?”

“问题出在街道那伙人之间。布伦特伍德街一伙正在削减第十四街和西姆卜西蒂街那伙人的价格。就因为这个原因,上个月出了四条人命案。”

“这种现象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昆特说,“这对于办公很不利。药品管理局和警察局长一直打电话给我,问我们下一步打算采取什么措施。”

“你怎么回答他们的?”

“老一套。就说我们在调查。”他对一位助手说,“安排好同布伦特伍德那帮人会谈,对他们说清楚:他们要想得到我们的保护,就要使他们的价格与别人的一致。”他对另一名助手说:“上个月我们进账多少?”

“这儿有一千万,沿海有一千万。”

“哄高价格,这个城市里价格越来越高,高得惊人。”

625套房里,诺曼·哈夫一丝不挂,躺在阴暗的床上,观看旅店里闭路电视频道播放的色情影片。他皮肤灰白,大肚子,身子虚胖。他移过身子,拨弄着同床伙伴的乳房。

“阿玛,你看他们在干什么。”他因语塞而说得很轻,“你想让我也像那样对你吗?”他双手搂着她的肚子,眼睛紧紧盯着屏幕,那上面有个女人正同一个男人在疯狂地做爱。“宝贝,你看那使你兴奋吗?我的确忍不住了。”

他用两个手指伸到阿玛的两腿之间。“我准备好了。”他哼着,抓住充了气的玩具女娃娃,翻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安了电池的娃娃的阴道对他一开一合,他压得越来越紧。

“啊,天啦!”他惊喜地叫了一声,又满意地在呻吟,“妙!妙啊!”

他把电池关上,躺在那儿喘气,感到妙不可言。到早上他还要用一次阿玛,然后再收拾起来放进箱子。

诺曼是个售货员,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旅途中,所待的城市天天变换,他没有伴侣。多年前他发现了阿玛,阿玛成了他所需要的女伴。他的同行伙伴在外面跑东跑西,真蠢,尽找那些妓女和职业卖淫的女人,诺曼对此不屑一顾。

阿玛决不会给他染上疾病。

在楼上的725套房里,帕特·墨菲一家人吃过晚饭刚刚回来。十二岁的梯姆·墨菲正站在凉台上,俯视下面的花园。“爸爸,明天我们能不能爬到纪念碑顶上去?”他恳求着,“请让我们去好吗?”

他弟弟说:“不去,我想到史密森学院去。”

“是学会。”父亲纠正他。

“管它叫什么,反正我想去。”

孩子们是第一次到首都来,尽管他们的父亲每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这儿度过。帕特·墨菲充当说客很有成就,可以在华盛顿的一些大人物家中进进出出。

他的父亲曾经在俄亥俄州担任过一个小城的市长,帕特从小长大,都对政治有浓厚的兴趣。在孩提时代,他有个最好的朋友,名叫乔伊。他们在一个学校读书,一块儿参加夏令营,样样都不分彼此。他们是最真诚的名副其实的好朋友。

但是在一个假期里他们的关系完全改变了。那时候,乔伊的父母外出,乔伊便待在墨菲家里。一天深更半夜,乔伊进了帕特的卧室,爬到他的床上。他轻声叫着:“帕特,快醒醒。”

帕特睁开了眼。“什么?怎么回事?”

“我很孤单,”乔伊说,“我需要你。”

帕特·墨菲莫名其妙。“要我干什么?”

“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爱你。”他说着就吻了帕特的嘴唇。

帕特惊恐万状,这才意识到乔伊是个同性恋者。他对此极为反感,从那以后就不理他了。

帕特·墨菲对同性恋者非常厌恶。他们畸形,阴阳怪气,是上帝诅咒的人。他们引诱的是无辜的儿童。

帕特对此的憎恨和厌恶,使他终身都致力反同性恋运动。他投票支持反同性恋的竞选人,还到处演说,大谈同性恋的危害性。

往日他到华盛顿来总是单独行动,这次他妻子坚持要他和她以及孩子都同行。

“我们想了解了解,你在这儿的生活究竟怎么样。”妻子说。帕特终于让了步。

这时他望望妻子,又看看孩子,心里思忖着:这又是一次告别了。我真傻,怎么犯了这么个错误?得了,反正也快要结束了。他的一家人明天还有个宏大的计划,可是明天已不存在。明天一早,他们还没有睡醒,他就踏上了去巴西的旅途。

阿兰还在等他呢。

在825特级套房里,完全是一片寂静。他默默地对自己说:吸气,你一定得吸气……慢慢地,慢慢地呼吸……他惊恐万状,看着地板上年轻姑娘纤弱而赤裸裸的身体,心想:这不是我的过错,是她自己滑倒的。

她的头撞倒在铁桌子那锋利的边角上,撞裂开了,血液从前额上涌了出来。他摸了她的手腕,脉搏已停止了跳动,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刚才还那么活蹦乱跳,这会儿就……

我得离开这儿。要快!他离开了尸体,赶忙穿衣服。这可并不单纯是又一件丑闻,这件丑闻将会惊动全世界。他想:他们决不会到这所套房里来查我的踪迹。他穿好了衣服,走进浴室,把毛巾浸湿,把他可能接触到的每一个地方都擦了一遍。

他终于放了心,相信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的痕迹而表明他到过这儿,这才最后打量了周围一眼。她的钱包!他把她的钱包从睡椅上拾起来,走到房间的那一头,秘密电梯就设在那儿。

他进了电梯,尽量保持平静,按了“G”那一颗电钮,不一会儿电梯门就打开了,他进了车房。周围无人,他往自己的车子那儿走。这时候他猛然想到什么事,又慌忙回到电梯上,掏出手帕,把电梯电钮的指痕擦去。他站在阴暗的地方,再次东张西望,确信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终于放心了,便走向自己的车子,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置上,迅速启动了车子,出了车房。

是一位菲律宾女仆发现了女孩子的尸体,死者四肢伸开地躺在地上。

“啊呀,天啦,是个年轻的女人!”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匆忙跑了出去,大声呼救。

三分钟以后,耶莱米·罗宾逊和旅店保安官汤姆·彼得斯来到特级套房,看着裸体的女尸。

“天啦,”汤姆说,“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他对经理说:“我们最好报警。”

“等一等!”警察。报纸。舆论。罗宾逊一时间头脑里像倒海翻江,想想能不能把女人的尸体移到旅馆外面。不过,他终于勉强地说:“还是报警吧。”

汤姆·彼得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把电话机包起来再拨电话。

“你这是干什么?”罗宾逊问道,“这又不是作案现场,这是个意外事故。”

“情况还不明呢,是不是?”彼得斯反问着。

他拨了电话号码,过了一会说:“要作案科。”

尼克·雷斯侦探外貌看上去像是头脑机灵的警察,穿一身便衣。他长得高大结实,鼻子上有个裂痕,那是早年拳击生涯留下的纪念,后来在华盛顿都市警察局工一作,并且逐步得到了提升:巡逻警官、中士警官、少尉警官。他已经从二级侦探提升为一级侦探,在局里面侦破的案件比任何人都多。

雷斯侦探静静地站在那儿,仔细观察现场。和他一起待在套房里有五六个人。

“有人碰过她吗?”雷斯问。

罗宾逊战战兢兢地答道:“没有。”

“她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雷斯两眼转向旅店的经理。“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你的特级套房里死了,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这个旅店里难道连旅客登记处也没有?”

“当然有,侦探。但是在这个情况下……”他说得吞吞吐吐。

“在这个情况?”

“这套客房租给了尤金·甘特。”

“尤金·甘特是谁?”

“我不知道。”

雷斯侦探越来越不耐烦了。“你看看嘛,既然有人租用这套房,他总得付钱嘛……现金,信用卡——真蠢——管他什么。是谁给甘特登记的,他一定见过甘特其人。负责登记的是谁?”

“是日班职工,叫戈曼。”

“我想同他谈谈。”

“这——这恐怕办不到。”

“办不到?为什么?”

“他今天外出度假去了。”

“打电话叫他。”

罗宾逊叹了口气。“他没有说去什么地方。”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星期。”

“有些事要你来解决,我不想等两个星期。现在我就想了解一些情况。有人从这套房里进进出出,这一定有人看见。”

“不一定,”罗宾逊内疚地说,“套房除了常规的进出口以外,还有一套秘密电梯直接通往底楼的车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这——这显然是一次意外事故。她可能吸毒,用量过多,走路跌成了这个样子。”

另一名侦探走过来对雷斯侦探说:“衣柜我已经查过。衣服买自加普衣店,鞋子买自瓦尔德鞋店,找不出什么线索。”

“识别她身份的东西一样也没有吗?”

“没有。如果她有钱包,钱包也不在。”

雷斯侦探再次查看了尸体,然后对站在一旁的警官说:

“弄点肥皂给我,要湿的。”

警官对他发愣:“你说什么?”

“湿肥皂。”

“是,长官。”他匆忙走了。

雷斯侦探在女孩子尸体旁跪下来,仔细看她手指上的戒指。“看样子像是学校的纪念指环。”

不一会儿,警官回来了,递给雷斯一条湿肥皂。

雷斯用肥皂轻轻擦着女孩的手指,挺小心地把戒指退下来,一遍一遍地仔细查看。“是丹佛高中班纪念指环,姓名的开头大写字母是P.Y.,”他对伙伴说,“查一查,给那个学校打电话,看看是谁。我们要尽快弄清她的身份。”

艾德·奈尔逊侦探是研究指纹的,他来到雷斯侦探面前,说道:“一定有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尼克。我们在所有的地方查找指纹,可是有人不厌其烦地把所有门柄上的指纹都消了迹。”

“因此,这女孩死去的时候,这儿有别人在。为什么不叫医生?为什么他要不怕麻烦把所有指痕的痕迹都清除掉?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子,在这特级的昂贵套房里究竟干什么?”

他问罗宾逊:“这房的房金是怎么付的?”

“我们的账簿表明是现金支付的,一个听差交来了装现金的信封。预订房间是通过电话的方式。”

验尸官说:“尼克,能不能把尸体移走?”

“再等一等。你是否发现暴力的痕迹?”

“只有额头上有外伤。当然,我们还要解剖检查。”

“有没有搏斗痕迹?”

“没有,她的四肢完好无损。”

“会不会是受到强奸?”

“待会儿再查一查。”

雷斯侦探叹了口气,他说:“因此我们在这儿只是了解到:丹佛学校一名女学生来到了华盛顿,在一家昂贵的旅店里遭到了残害。有人消除了所有指纹的痕迹,然后就逃跑了。整个情况弄得一团糟。我想了解是谁租用了这间套房。”

他对验尸官说:“现在你可以把尸体移走。”他又问奈尔逊侦探:“秘密电梯上的指纹查过没有?”

“查过。电梯从套房直达底楼,只有两个按钮,上面都擦得干干净净。”

“车房是否查过?”

“也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不管是谁干的,他是不厌其烦,消除了这一切痕迹。这要么是有前科的人干的,要么是某个大人物在同学校开玩笑。”他问罗宾逊,“通常有哪些人租这种套房?”

罗宾逊像挤牙膏似的答道:“这是留给我们最重要的客人租用。有国王,总理……”他吞吞吐吐地说,“还有……总统。”

“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有没有人从这儿打电话?”

“我不知道。”

雷斯侦探越来越火了。“如果打了电话,你总该有个记录吧?”

“当然有。”

雷斯侦探拿起了话机。“接线员,我是尼克·雷斯侦探。我想知道:过去二十四小时内,这儿特级套房有没有打过电话……我等你回话。”

他看着穿白衣的验尸官用罩单覆盖在裸体的女尸身上,并把她安放在轮床上。雷斯心里想着:我的天啦,她甚至还没有跨入人生的大门呢。他听到接线员在说话:“雷斯侦探吗?”

“是我。”

“昨天那套房有一次电话,是一次市内电话。”

雷斯掏出记事簿和铅笔。“号码是什么?……4-5-6-7-0-4-1?……”

雷斯开始记号码,突然停住了,目光对着记事簿发愣。

“啊,真是胡说八道!”

“怎么啦?”奈尔逊侦探问道。

雷斯抬起了头。“那是白宫的电话号码。”

<hr />

注释:

正文 第十七章

“奥列佛,昨天晚上你到哪儿去了?”案发的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简在问。

奥列佛的心咯噔了一下。但是她不可能知道出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无人知道。“我在会见——”

简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会见已经取消了,可你一直到夜里三点才回来。我到处找你,你在哪儿?”

“啊,出了点事。怎么啦?你需要——?出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没什么关系,”简有气无力地说,“奥列佛,你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你也在伤害你自己。你已经太过分了。我不想看到你失去这一切,因为——因为你不能——”她两眼满是泪水。

奥列佛站起身,走了过去,双臂搂住了她。“没什么,简,一切都好好的。我非常爱你。”

奥列佛心想:我真的爱你,只是以我自己的方式爱你。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并不是我的过错。是她来找我的。他已经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免得被别人看见。他认为:我是清白的。

彼得·塔吉尔对奥列佛忧心忡忡,他已经知道:奥列佛·鲁塞尔的性欲冲动不可能得到控制。他终于为他作出了一次安排。好几个晚上,彼得·塔吉尔假装着布置会议,要总统参加,而且地点是在白宫以外的地方。他还安排了特工陪同,一出去就是好几个小时,彼得·塔吉尔曾向戴维斯参议员就所发生的事加以报怨,参议员很沉着地对他说:“彼得,的确是,奥列佛是个性欲旺盛的人,这种欲望有时候很难控制。像你的道德,彼得,我非常敬重。我知道,你把自己的家庭看得多重;总统的行为,一定会使你极其厌恶。不过,我们也别太认真,你只管注意一下,一切安排都要尽可能小心翼翼。”

白墙围绕,令人可怕的验尸房,尼克·雷斯实在不愿进去,里面充满了甲醛和死人的气息。他一进门,验尸官海伦·楚安,那个娇小而美丽的女人,就在等他。

“早上好,”雷斯招呼着,“验尸结束了吗?”

“我先向你报告初步验尸结果,尼克。简·杜艾的死并不是因为头部受伤而致。在她的头碰到铁桌以前,心脏就停止了跳动。她的死是因为过量服用了亚甲二氧化甲基苯丙胺。”

他叹着气。“海伦,别对我说这么复杂。”

“对不起。这就是广为流行的兴奋剂。”她把验尸报告单递了过去。“这是我们目前已经查明的情况。”

<em>B.左心房增厚,心脏(2.3公分)</em>

<em>A.急性大量感染,内脏全部感染</em>

<em>Ⅲ.毒理学(见有关检查报告)</em>

<em>Ⅳ.脑溢血(见有关检查报告)</em>

尼克·雷斯抬头看看,问道:“把这些归纳起来,你们的看法是:她死于过量饮用兴奋剂?”

“是这样。”

“会不会是性骚扰?”

海伦·楚安犹豫不决。“她的处女膜已破,上面有精液,大腿两旁有少量血液。”

“这么说,她遭到强奸。”

“我认为不是。”

“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这么认为?”雷斯不解,紧皱眉头。

“因为没有暴力的痕迹。”

雷斯侦探感到困惑,两眼直盯着她。“你的看法是什么?”

“我认为简·杜艾是个处女,这是她第一次性交。”

雷斯侦探站在那儿,仔细分析这些情况。有人引诱一位处女到了特级套房,与她性交。这个人她一定有所了解,要么会是一个有名望或有权力的人。

电话铃响了,海伦·楚安拿起话机。“这是验尸官办公室。”她听了一会就把话机交给侦探,“找你的。”

尼克·雷斯接过话机。“我是雷斯。”他顿时显得很高兴,“啊,对,荷尔布鲁克太太,谢谢你给我回话。这是你们学校纪念指环,上面姓名的开头两个字母是P.Y.。你们有没有以这两个字母为姓名开头的女学生?……请你帮忙。谢谢,我等你回话。”

他看看验尸官。“你能肯定她不会受到强奸?”

“我没有发现暴力的痕迹,一点也没有。”

“会不会是尸奸?”

“我想不会。”

荷尔布鲁克太太的声音又从电话传来:“雷斯侦探?”

“我是。”

“据我们电脑查明,我们的确有个姓名以P.Y.开头的女学生。她叫保琳·杨。”

“荷尔布鲁克太太,能不能说说她的外貌?”

“当然可以。保琳十八岁,她个子较矮,身子很结实,浅黑色头发……”

“我明白了,”不是那个女孩。“就这一个女学生的姓名是以P.Y.开头吗?”

“对,就这一个女学生。”

听此回答,他又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们还有一个男孩姓名也是以P.Y.开头?”

“是的,他叫保罗·耶比,是高年级学生。其实保罗现在正在首都华盛顿。”

雷斯侦探有些激动了。“他在这儿?”

“不错,丹佛中学有一个班的学生正在华盛顿游玩,参观白宫和议会,——”

“他们现在全都在市里?”

“正是这样。”

“你是不是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在隆巴迪旅馆。那家旅馆给予团体票价。我和其它几家旅馆联系过,他们都不肯……”

“谢谢,荷尔布鲁克太太,感谢你的帮助。”

雷斯侦探放下话机,对验尸官说:“验尸结束以后,请告诉我。海伦,好吗?”

“当然。祝你好运,尼克。”

他点点头。“我认为,我已经碰上运气了。”

隆巴迪旅馆位于宾夕法尼亚大街,离华盛顿环形路只有两个街区,行人区内就有白宫、一些纪念碑以及地铁车站。雷斯侦探走进旅馆那老式的门廊,来到柜台职员面前。“有没有个叫保罗·耶比的人住在这儿?”

“对不起,我们不透露——”

雷斯亮了亮徽章。“朋友,我有急事。”

“好的,先生。”职员查看旅客登记簿。“是有个耶比先生,住在315房间。要不要我——?”

“不用。我要对他突然袭击。别待在电话机旁。”

雷斯上了电梯,在三楼下来,顺着走廊往前走,在305房间前停住步。他能听到房间里面的说话声。他解开夹克衣扣,敲了门。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开了门。

“喂。”

“你是保罗·耶比?”

“不是。”那孩子对房间的另一人叫着,“保罗,这儿有人找你。”

尼克·雷斯径直往里面走,只见一个身材瘦削、头发蓬乱的男孩,穿着牛仔裤和羊毛衫从浴室出来。

“是保罗·耶比?”

“是我。你是谁?”

雷斯掏出了徽章。“我是尼克·雷斯侦探,办杀人犯的案子。”

孩子的神色变得惨白。“我——我能帮什么忙?”

尼克·雷斯已经觉得对方害怕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死去女孩子的纪念环,递给他看。“保罗,你见过这只纪念环吗?”

“没有,”保罗连忙否认,“我——”

“上面有你姓名的开头字母。”

“是吗?啊,是的,”他说得吞吞吐吐,“我想这可能是我的。一定是我丢到什么地方了。”

“要么是你送给了别人?”

孩子舔了舔嘴唇。“嗯,是的,是有可能。”

“保罗,跟我走一趟。”

孩子很紧张,望着他问道:“要逮捕我?”

“为什么要逮捕你呀?”雷斯侦探反问道,“你是不是犯了罪?”

“当然没有。我……”他没有下文了。

“既然没有,我为什么要逮捕你?”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你走一趟。”

他说话时眼睛看着那敞开的门。雷斯侦探伸出手来把他的手抓住。“我们悄悄走吧。”

与保罗同室的伙伴说:“保罗,要不要我给你母亲或别的什么人打个电话?”

保罗·耶比摇摇头,挺伤心的样子。“不要,不要给任何人打电话。”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华盛顿的闹市区,西北方向的印第安那大道300号里的亨利一号达利大楼是一座灰砖砌的六层楼房,样子很不起眼,这就是地区的警察总部。处理杀人的科室设在三楼。在保罗·耶比拍了照片,按了手印以后,雷斯侦探就去见奥托·米勒科长。

“我认为,在门罗·阿姆斯案件中,我们有了突破。”

米勒靠在椅子上。“接着说下去。”

“我找到了女孩的男朋友。那孩子吓坏了。我们现在就对他审问,你是否要参加?”

米勒科长朝办公桌上堆积的大量文件点着头,说道:“我要忙好几个月。给我一份审问报告就行了。”

“那好。”雷斯侦探就往门口走。

“尼克——一定要提醒他的合法权利。”

保罗·耶比被带到审讯室。审讯室很小,长十二英尺,宽九英尺。里面一张旧桌,四把椅子,还有一台摄像机。里面有一幅单面镜子,这样隔壁的警官可以看到审讯的情况。

保罗·耶比面对的是尼克·雷斯,还有另外两名侦探:道格·荷根与埃德加·伯恩斯坦。

“这次谈话要摄像,你知道吗?”雷斯侦探说。

“知道,长官。”

“你有权请律师。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我们就指派一名律师为你辩护。”

“你要不要律师出场?”伯恩斯坦侦探问。

“我不需要律师。”

“那好。你有权利保持沉默。如果你放弃这种权利,你在这儿说的话现在和以后都可以在法庭上作为指控你的证据。你明白吗?”

“明白,长官。”

“你的法定姓名是什么?”

“保罗·耶比。”

“住什么地方?”

“科罗拉多的丹佛市,马利恩大街320号。你们看,我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我——”

“没有人说你干了坏事。保罗,我们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些情况。你会帮忙的,是不是?”

“一定。不过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是不知道,长官。”

“保罗,你有没有女朋友?”

“这,你知道……”

“不,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

“啊,当然说。我结交女孩子……”

“你是不是指与你约会的女孩子?你带她出去玩?”

“是的。”

“你是不是有固定约会的女朋友?”

出现了沉默。

“保罗,你有没有女朋友?”

“有。”

“她叫什么名字?”伯恩斯坦侦探问。

“克洛。”

“克洛什么?”雷斯侦探问。

“克洛·休斯敦。”

雷斯作了记录。“保罗,她住在哪儿?”

“丹佛市橡树街602号。”

“她父母叫什么名字?”

“她和母亲住一起。”

“她叫什么名字!”

“杰基·休斯敦,科罗拉多的州长。”

几名侦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里像在说:真棒!我们需要的正是这些。

雷斯举起了戒指。“保罗,这是你的吗?”

他仔细看了一会,勉强答道:“是我的。”

“你是不是给了克洛?”

他神色紧张,吞吞吐吐:“我——恐怕是。”

“不能肯定吗?”

“我想起来了,是我给了她。”

“你和一些同班同学到华盛顿来的,是吧?像是学校组织的团体?”

“正是这样。”

“克洛是不是也属团体里的同学?”

“是的,长官。”

“保罗,克洛现在在哪儿?”伯恩斯坦侦探问。

“我——我不知道。”

“你上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荷根侦探问。

“大概两天以前。”

“两天前?”雷斯侦探反问。

“是的。”

“在哪儿?”伯恩斯坦侦探问。

“在白宫。”

几位侦探面面相觑,都感到很意外。雷斯接着问:“她到了白宫?”

“是的,长官。我们都是在作一次私下参观。克洛的母亲作了安排。”

“克洛和你在一起!”荷根侦探问。

“是的。”

“参观中有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伯恩斯坦侦探问。

“这是什么意思?”

“在参观过程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和什么人讲过话?”伯恩斯坦侦探问。

“啊,当然有,是向导。”

“还有别人吗?”雷斯侦探问。

“没有别人。”

“克洛是不是一直和大家在一起?”荷根侦探问。

“是——”他欲言又止。“不是,她溜开了,要到女卫生间。去了大约十五分钟。回来时,她——”他又不说了。

“她怎么啦?”雷斯问。

“没什么,就是回来了。”

孩子显然在撒谎。

“孩子,”雷斯侦探问他,“克洛·休斯敦已经死了,你可知道?”

几位侦探都密切注意他的反应。“不可能!天啦!怎么会死?”那种吃惊的表情可能是伪装。

“难道你不知道?”伯恩斯坦侦探问。

“不知道!我——我简直就不信。”

“她的死与你毫无关系吗?”荷根侦探问。

“当然没有!我爱……我爱克洛。”

“你和她同居过?”伯恩斯坦侦探问。

“没有。我们——我们在等待。我们打算结婚。”

“不过你们可曾一起吸毒?”雷斯侦探问。

“没有!我们从不吸毒。”

门开了,身材魁伟的侦探哈里·卡特走了进来。他朝雷斯那儿走,悄悄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雷斯点了点头,坐在那儿,两眼紧盯着保罗·耶比。

“你最后一次见到克洛·休斯敦是在什么时候?”

“我已经对你说过了,那是在白宫。”他感到很不自在,身子稍稍动一动。

雷斯侦探欠身对他说:“保罗,你陷入了很大的麻烦了。门罗·阿姆斯旅店的特级套房里到处都有你的指纹。你怎么会在那里留下指纹呢?”

保罗·耶比坐在那儿,吓得面色如土。

“你可以撤销刚才的谎言。我们已查到你的证据。”

“我——我什么事也没干。”

“门罗·阿姆斯的套房是你租的吗?”伯恩斯坦侦探问。

“不,不是我租的。”说话的重音落在“我”字上。

雷斯侦探就此追问:“可是你知道谁租的?”

“不知道。”答得很迅速。

“你承认你去过套房?”荷根侦探问。

“去过,但是——但是我离开的时候,克洛并没有死呀。”

“你为什么要离开?”荷根侦探问。

“她要我走的。她——她在等人。”

“保罗,快说。我们知道是你杀了她。”伯恩斯坦侦探说。

“不是我!”他全身哆嗦。“我发誓我根本没有干那种事。我——我只不过是与她一道去了那套房里,而且我在那里也只待了很短的时间。”

“是因为她要等人?”雷斯侦探问。

“是的。她——她有点兴奋。”

“她是否对你说过她等谁?”荷根侦探问。

他舌头舔着嘴唇。“没有。”

“你在说谎,她肯定告诉了你。”

“你说她有点兴奋,为什么事?”雷斯侦探问。

保罗又舔了舔嘴唇。“为了——为了要见到的那个人,那人要和她一起吃饭。”

“那人是谁,保罗?”伯恩斯坦侦探问。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说?”荷根侦探问。

“我已经答应了克洛,永远不对任何人讲。”

“克洛已经死了。”

保罗·耶比两眼泪水汪汪。“我简直不能相信。”

“把那人名字说出来。”雷斯侦探说。

“不能说,我要守信。”

“你面临的选择是这样:今晚你要待在牢房里。明天早上,如果你把她要见的人姓名告诉我们,我们就放你;否则我们把你当成一号杀人犯。”雷斯侦探说。

他们在等他说话。

沉默。

尼克·雷斯对伯恩斯坦点头说:“把他带走。”

雷斯侦探回到米勒科长的办公室。

“我有不好的消息,还有更糟的消息。”

“尼克,我没空啊。”

“不好的消息是,我不能肯定是不是那孩子给了她毒品;更糟的消息是,女孩子的母亲是科罗拉多州长。”

“啊呀,天啦!新闻界会津津乐道的。”米勒科长深深叹了口气。“你怎么认为孩子无罪?”

“他虽然承认去了女孩子的套房,但是他说是她叫他离开,因为她在等某个人。我认为那孩子还很精明,不至于傻到编出那样的谎言。我的确相信的是,他知道杰基·休斯敦要见的是什么人。那是什么人,他不肯说。”

“你的意见呢?”

“女孩子是第一次到华盛顿来,他们在参观白宫,她在这儿不认识任何人。她说要到女卫生间,白宫里并没有公共卫生间。她可能外出去了15号和5号大街交接处的椭圆形来客休息处,要么去了白宫来客休息中心。她离开了大约十五分钟。我认为,在她寻找女卫生间期间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碰到了白宫的什么人,此人她或许认识,或许从电视上见到过。总之,一定是个很大的人物。那人带她去了卫生间,而且给了她足够的印象,使她同意在门罗·阿姆斯旅店与他见面。”

米勒科长若有所思。“我最好给白宫挂个电话。他们曾要求这件事随时与他们联系,汇报最新动态,对那个孩子的查问不能放松。我想要那个人名。”

“好的。”

雷斯侦探往门外走了,米勒科长拿起话机,拨了号码。不一会儿,他便说:“是的,先生。在拘留中我们得到了物质证据。他现在关在印第安那大街警察局的牢房里……不会的,先生。我认为,孩子在明天会把那人名字告诉我们……是的,先生,我理解。”电话挂断了。

米勒科长叹着气,又埋头于办公桌上那一大堆公文。

第二天早上八点,尼克·雷斯侦探走进保罗·耶比的牢房,他见到的是:耶比的尸体正悬挂在一根顶梁上。

正文 第十八章

<em>十六岁女孩身亡——查明为科罗拉多州长女儿</em>

<em>男朋友悬梁自尽——本是警方跟踪的神秘证人</em>

他对着通栏标题发愣,突然感到昏沉沉。十六岁,她看上去比十六岁要大些;他为什么感到有罪呢?凶手?或许是非预谋的屠杀,再加上依法律解释的强奸。

他曾眼看着她从套房的浴室走出来,那表情唯有腼腆的微笑。“这种事我还是头一回呢。”

他双臂搂住她,轻轻抚摩她。“这头一回是属于我的,我真高兴,宝贝。”在这之前,他与她共饮了一杯液体兴奋剂。“喝下吧,这将使你感到高兴。”他们在一起作爱。接着她就叫苦,说身体很不舒服。她下了床,跌倒了,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这完全是一次意外事故。当然,警察可不会这么看问题。但是,他们找不到任何证据把我和她联系起来,根本找不到。

整个事件有一种非真实感,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场噩梦。不知怎的,看到它在报上披露出来,事情就变得那么逼真。

隔着办公室的一堵一堵的墙,他能听到白宫外面宾夕法尼亚大街的来往车声,这才又一次意识到自己面临的事务:预定的内阁会议还有几分钟就要开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打起精神来。

迈尔闻·卫克斯副总统、西姆·隆巴多以及彼得·塔吉尔都来到了椭圆形办公室。

奥列佛走进来以后,便坐在办公桌旁,招呼着说:“先生们,早上好。”

大家都在相互问候。

彼得·塔吉尔问道:“总统先生,《论坛》上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没有。”

“他们已经查明死于门罗·阿姆斯旅店那个女孩子的身份。这恐怕有点不妙。”

奥列佛情不自禁,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变得僵直起来,说了一声“是吗?”

“她叫杰基·休斯敦,是杰基·休斯敦的女儿。”

“啊呀,天啦!”总统显然不由自主地在感叹。

大家对总统的反应有点惊讶,都朝他看着。总统很快恢复了自我。“我——我认识杰基·休斯敦……早就认识了。这消息——太糟了,太糟了。”

西姆·隆巴多说:“华盛顿发生的这桩罪案,即使不是我们的责任,《论坛》也会对我们大肆攻击。”

迈尔闻·卫克斯提了个办法:“我们能不能设法叫莱斯莉·斯图尔特闭嘴?”

奥列佛想到和她在床上时她表现的那一股子狂劲,便答道:“不需要了,先生们,新闻自由嘛。”

彼得·塔吉尔望着总统:“关于州长……?”

“这事我来处理。”他按了内部电话钮,“给我接丹佛市的休斯敦州长。”

“我们在控制能力上已经有所损失,”彼得·塔吉尔在说话,“我将收集一下统计数字,看看国内的犯罪率下降多少,你向国会提出要求,给我们的警察部门多拨一些款,等等。”他这番话连他自己听起来也不免觉得有些空洞。

“这件事实在太糟。”迈尔闻·卫克斯说。

内部电话铃嗡嗡在响。奥列佛拿起话机。“喂?”他听了一会就把话机放下。“州长已在来华盛顿的途中。”他对彼得·塔吉尔说,“彼得,查一下她乘的是什么飞机。去机场接她,带她到这儿来。”

“好的。《论坛》上发了一篇社论,措辞很激烈。”彼得·塔吉尔把报纸的社论那一页递给了奥列佛。那标题是:总统对首都的犯罪无能为力。“攻击的话从这儿开始。”

“莱斯莉·斯图尔特,这个臭女人。”西姆·隆巴多悄悄骂了一声,“应该找个人同她谈谈。”

马特·贝克待在《华盛顿论坛》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在看社论。那篇社论攻击总统对待犯罪问题手软。这时候弗兰克·朗诺根走了进来。朗诺根四十二三岁,是个很聪明、很机灵的记者,曾经在警察部门工作过。在公司里,他是最善于调查新闻的记者之一。

“弗兰克,这篇社论是不是你写的?”

“是的。”他答道。

“这一段提到明尼苏达州的犯罪率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五,我感到有点困惑。为什么你只提到明尼苏达?”

朗诺根说:“这是冷酷公主的意见。”

“真滑稽,”马特·贝克大叫,“我要同她谈谈。”

莱斯莉·斯图尔特正在打电话,马特·贝克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这件事我要你来作出具体安排,但是我想我们要尽可能为他筹集资金。实际上,明尼苏达州的安布里参议员今天中午要在这儿停留吃午饭,我将从他那里得到一份名单。谢谢你。”她放下话机就招呼着,“马特。”

马特·贝克走到她办公桌前,他说:“关于这篇社论我想同你交换一下意见。”

“社论写得很好,不是吗?”

“不怎么好,莱斯莉,不过是一种宣传。控制首都华盛顿的犯罪问题并不是总统份内的事。市内有市长,他应负责,还有警察局负责。说明尼苏达的犯罪率下降百分之二十五,这是废话连篇,有什么意思?你从哪儿弄来这样的数字?”

莱斯莉·斯图尔特身子往后一靠,平心静气地说:“马特,这是我的报纸,我要说我想说的话。奥列佛·鲁塞尔是个污七八糟的总统,格里高里·安布里将会成为了不起的总统。我们在帮助他,让他进入白宫。”

她看看马特的那种表情,语气缓和下来:“这么说吧,马特。《论坛》要站在胜利者一边。安布里对我们有好处,他马上就要到这儿来。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

“不,我可不喜欢那些唯别人是命的人。”他转身就离开了办公室。

在外面走廊上,马特·贝克与安布里参议员正好撞了面。

参议员五十多岁,是个妄自尊大的政治家。

“啊,参议员!恭喜恭喜。”

安布里参议员看看他,感到莫名其妙。“谢谢。呃——恭喜什么呀?”

“因为你的州里犯罪率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五。”马特。贝克说着拔腿就走开了,弄得参议员站在那儿望着,一片茫然。

午餐安排在莱斯莉·斯图尔特布置典雅的餐厅里。莱斯莉和安布里参议员走进餐厅时,厨师正在忙着。侍者领班的赶忙走上前来招呼他们。

“午饭已准备好,随时听从吩咐,斯图尔特小姐。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是我要,”莱斯莉说,“参议员?”

“啊,一般情况下我在白天不喝什么。不过,今天我喝点马丁尼。”

莱斯莉·斯图尔特很清楚,安布里参议员白天喜欢大量饮酒,她掌握有一整套他的档案。他有妻子,五个孩子,还雇用了一名日本女仆。他有个嗜好,就是在自己州里给半军事性秘密私人组织积累资金。在莱斯莉看来,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重要的是,格里高里·安布里对大企业抱着放任自流的观点——而华盛顿论坛公司是个大企业。莱斯莉想让公司办得更大一点。一旦安布里当了总统,他会对她有所帮助。

他们已经就座在餐桌旁。安布里参议员又喝了一口马提尼。“莱斯莉,关于积累资金的事,我想向你表示谢意。这真是令人高兴的姿态。”

她满面笑容,说道:“不客气。我将尽一切努力,帮助你击败奥列佛·鲁塞尔。”

“啊,我认为,我的机会很有利。”

“我也这么看。人们对他以及他的丑闻日益滋长着厌恶情绪。照我估计,从现在到选举这段期间,要是再出现一次丑闻,人们准得撵他滚蛋。”

安布里参议员仔细打量着她,过了一会便问道:“你以为会出现这样的丑闻?”

莱斯莉点点头,轻声答道:“会的,我毫不感到意外。”

这顿午餐双方吃得有津有味。

验尸官办公室的助理安托尼奥·瓦尔代斯打来了电话:

“斯图尔特小姐,你说过,你想让我和你保持联系,把克洛·休斯敦案件的情况随时告诉你?”

“正是……”

“警察要我们保密。不过你既然一直对我这么友好,我觉得——”

“不用担心,你会受到保护的。关于尸体解剖的情况,请对我说一说。”

“好的,小姐。死因是一种叫兴奋剂的药物所致。”

“什么?”

“兴奋剂,她饮的是液体形式的。”

她立刻回想起:

“我有件东西,你会感到惊喜,我想让你试一试……这是液体兴奋剂……一个朋友送我的……”

在肯塔基河流里发现的那个女尸,也是因为过多地饮用了液体兴奋剂。

莱斯莉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心怦怦直跳。

这是一个救星。

莱斯莉叫来了弗兰克·朗诺根。“我想让你跟踪克洛·休斯敦死因的报道。我认为这事涉及总统。”

弗兰克·朗诺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话,对她两眼发呆。

“涉及总统?”

“这里有人在搞掩盖手段,我深信不疑。他们逮捕的那个男孩,自杀得太轻便了……找一找内幕。我想让你查一查,女孩死去的当天下午和晚上总统的行踪。希望调查要秘密进行,非常秘密。你只向我一个人报告。”

弗兰克·朗诺根深深吸了口气,问她:“你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着手工作吧,弗兰克。”

“怎么着手?”

“从交互式网络分析里查一查叫兴奋剂的一种药品,看看与奥列佛·鲁塞尔有什么联系。”

在某个医药交互网络分析处那里,提供的全是毒品引起的意外事故的情况。朗诺根发现了奥列佛·鲁塞尔的前任秘书米尼安姆·佛里德兰中毒的情况。她现在在肯塔基州法兰克福的一家医院里。朗诺根挂了电话询问她的病情。一位医生告诉他:“佛里德兰小姐两天前已经去世,她永远不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

弗兰克·朗诺根立即打电话到休斯敦州长的办公室。

“对不起,”州长的秘书对他说,“休斯敦州长已在前往华盛顿的途中。”

十分钟以后,弗兰克·朗诺根便前往国家机场,但是他去得太晚了。

乘客一个一个地走下飞机,朗诺根看见彼得·塔吉尔往一位女人那儿走去迎接她。那女人四十几岁,碧眼金发,楚楚动人。他俩交谈了一会以后,塔吉尔便领她进了在一旁等待的高级轿车。

朗诺根在远处观望,心里思忖着:我要想办法同那位夫人谈一谈,他调转车朝城里方向跑,用车上话机开始打电话。第三次通话时,他获悉休斯敦州长将下榻在四季宾馆。

杰基·休斯敦被领到椭圆形办公室隔壁的小书房,奥列佛·鲁塞尔正在等她。

他握住她的手,说道:“杰基,我感到万分的难过,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的心情。”

自从上一次与她见面以来,差不多已经过了十七年。当时他们在芝加哥的一次律师集会上相见。她刚刚从律师学校毕业,年轻貌美,心情迫切,他们有过一次短暂而热烈的幸福时刻。

十七年前的往事。

克洛十六岁。

自己头脑中想到的问题,他不敢问杰基。我不想知道。他们彼此相对,默默无言。奥列佛一时以为她会说起往事,他把目光转到了另一边。

杰基·休斯敦说:“警方认为,保罗·耶比与克洛的死有某些联系。”

“的确是。”

“不对。”

“不对?”

“保罗爱着克洛,决不会要伤害她,”她的话时说时断,“他们——他们就要在某一天结婚。”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杰基,他们发现,她被害的房间里有那孩子的指纹。”

杰基·休斯敦说:“报上说……说事情发生在门罗·阿姆斯旅店的特级套房里。”

“是这样。”

“奥列佛,克洛靠的是少量津贴,保罗的父亲是个退休职工。克洛哪有钱租特级套房?”

“我——我不知道。”

“这事得查一查。我女儿死因不查明,我就不离开。”她皱着眉头问道,“当天下午,克洛有预约要见你。你见到她了吗?”

稍稍一阵犹豫。“没有,我多么想见她啊。可惜,我有紧急事,只好取消了见面。”

城里另外一端的一套公寓里,有两个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寻欢作乐,他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紧张。

“你没什么吧,约安?”

“没什么,阿列克斯。”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宝贝,想什么啦?”

“没什么。”约安·麦克格拉斯说。

“没什么?”

“啊,说实在的,我在想到那可怜的女孩子,就是在旅店里遭到谋害的那个女孩子。”

“咦。我看到了报纸上的消息,她是某个州长的女儿。”

“不错。”

“警方是否知道她跟谁在一起?”

“不知道。他们对旅店的每个人都在盘问。”

“也包括你?”

“当然。我能告诉他们的不过是那次电话。”

“什么电话?”

“套房里有人给白宫打了电话。”

他突然警觉起来。不过他还是漫不经心地说:“那也说明不了什么。谁都可以胡闹,给白宫打电话。宝贝,还同我再来一次,要不要再喝点槭糖浆?”

弗兰克·朗诺根刚刚从机场回到办公室,就听到电话铃响了。“朗诺根。”

“你好,朗诺根先生。我是浅喉头。”阿列克斯·库柏是个微不足道的食客,却以为自己是水门的消息灵通人士,浅喉头是他想出来的笑话词儿。“你还肯花钱买热线新闻吗?”

“那要看热到什么程度。”

“这条新闻热得能烧你的屁股,要五千美元交换。”

“那就再见。”

“等一等,别挂电话。消息与门罗·阿姆斯旅店被谋害的女孩子有关。”

弗兰克·朗诺根突然有了兴趣。“她怎么啦?”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相会?”

“半个小时以后,我到里科饭店见你。”

两点钟,弗兰克·朗诺根和阿列克斯·库柏就坐在里科饭店的隔间小室里。阿列克斯·库柏像个瘦骨嶙峋的老鼠,令人生厌。朗诺根极不想同他打交道。他不知道库柏的消息来自何处。不过他过去倒帮了不少忙。

“但愿你别浪费我的时间。”朗诺根说。

“啊,我认为这不是浪费时间。如果我向你提供白宫与女孩的死有联系,你会有什么感觉?”他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

弗兰克·朗诺根尽力控制激动的心情。“接着说呀。”

“五千美元。”

“一千。”

“两千。”

“就依你。说吧。”

“我的女朋友是门罗·阿姆斯旅店的电话接线员。”

“叫什么名字?”

“约安·麦克格拉斯。”

朗诺根作了记录。“怎么样?”

“在特级套房里,女孩子待在那儿期间,有人给白宫打了电话。”

莱斯莉·斯图尔特曾经说过:“这事涉及总统。”

“你说的事可靠吗?”

“可靠消息。”

“我要核实一下。如果情况属实,钱你照拿。这事儿你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

“好。别说。”朗诺根站起身来。“我们保持联系。”

“还有一事。”库柏说。

朗诺根停住步,“什么事?”

“这件事你得为我保密。我不想让约安知道我和别人谈起过。”

“没问题。”

阿列克斯·库柏独自一人在思考:他怎么样花这两千块钱又不让约安知道。

门罗·阿姆斯旅店的电话交换台位于大厅接待处后面的小隔间里。朗诺根夹着书写板往里面走。约安·麦克格拉斯正在值班。她正对着话机说话:“我给你接线。”

她接通了电话便面对朗诺根:“我能帮忙吗?”

“找电话公司,”朗诺根说着,亮了一下身份证件。“我们这儿出了个问题。”

约安·麦克格拉斯莫名其妙,对他看着:“什么问题?”

“有人报告说,他们并没有打电话却要叫他们交电话费。”他假装在夹纸书写板上查看。“十月十五日,他们要交打到德国的电话费,可是他们在德国连一个人也不认识。他们在叫苦连天。”

“哟,这事儿我一点也不知道,”约安气愤地说,“我根本不记得在上个月有接往德国的电活。”

“十五日那天的记录还在吗?”

“当然在。”

“我想查一查。”她从一大堆纸下找到了文件夹,递给了他。这时交换机在嗡嗡响。朗诺根乘她在接线时,迅速翻阅了文件夹。十月十二日……十三日……十四日……十六日……

十五日那天的记录不见了。

杰基·休斯敦从白宫回来时,弗兰克·朗诺根正在四季宾馆的客厅里等她。

“休斯敦州长吗?”

她转过身。“怎么?”

“我是弗兰克·朗诺根,在《华盛顿论坛》工作。州长,我想向你说一下我们全体同仁都非常难过。”

“谢谢。”

“不知能不能和你稍谈一会?”

“我实在没有——”

“或许我能帮点忙,”他对着大厅旁的沙发椅那边点点头,“到那儿稍坐片刻好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好吧。”

他们走到沙发椅那儿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女儿在白宫参观那天,她……”下边的话他不知怎么说才好。

“是的。她——她和学校的朋友在参观。当时她很高兴,等着会见总统。”

朗诺根尽量说得随意一点:“她要会见鲁塞尔总统?”

“正是。是我安排的,我们是老朋友。”

“休斯敦州长,她见到了没有?”

“没有。他抽不开身。”她声音哽塞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

“请说,太太。”

“保罗·耶比没有害她。他俩彼此相爱。”

“可是警方说——”

“他们怎么说我不管。他们逮捕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他忍受不了便悬梁自尽,真太可怕了。”

弗兰克·朗诺根对她打量了一会,便问道:“如果害你女儿的不是保罗·耶比,那么你是否知道有可能是谁?我是说,她有没有说过在华盛顿要见什么人?”

“没有,这儿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她一心指望要会见……会见……”她泪水汪汪,“对不起,你会原谅我的。”

“这没什么。休斯敦州长,耽搁了你的时间,谢谢。”

朗诺根下一个目标是停尸房。海伦·楚安正好从解剖室走出来。

“哟,看谁来了。”

“你好,大夫。”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弗兰克?”

“我想同你谈谈保罗·耶比的情况。”

海伦·楚安叹着气。“实在是作孽的事。这两个孩子多年轻啊。”

“这样的孩子怎么会自杀?”

海伦·楚安耸耸肩。“谁知道呢?”

“我是说——你能肯定他是自杀?”

“如果不是,他会留下很多迹象。可是他的带子把脖子系得很紧,人们要切断带子才能把他解开。”

“他身上有没有别的迹象表明有可能是罪恶阴谋?”

她看看他,觉得很奇怪。“没有。”

朗诺根点点头。“好的,谢谢。你也不想让你的病人久等。”

“真有意思。”

过道外面有个电话亭。朗诺根从丹佛市问讯处得到了保罗·耶比父母的电话号码。耶比太太接了电话,她的声音已很有倦意。“喂。”

“是耶比太太吗?”

“我是。”

“很抱歉,打扰你了。我是《华盛顿论坛》的弗兰克·朗诺根。我想——”

“我不能——”

过了一会,耶比先生接了电话:“对不起,我太太……今天早上,报纸记者一直在问个不停。我们不想——”

“耶比先生,我只想耽搁你一会儿功夫。华盛顿这儿有些人认为:你儿子害死了克洛·休斯敦。”

“他肯定不会!”他的语气突然强烈了。“保罗不会干出那种事,一千个不会,一万个不会。”

“耶比先生,保罗在华盛顿有没有朋友?”

“没有,他在那边一个人也不认识。”

“我明白了。那么,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

“有件事你能给我们帮点忙,朗诺根先生。我们已经有所安排,想把保罗的尸体运回来,可是不知道怎么拿到他的遗物:我们想取回他还有的……如果你能告诉我们,这事儿找谁……”

“我能帮你解决。”

“太好了,我们非常感激。”

在处理杀人案的科室办公室里,值班警官打开一只箱子,里面装的是保罗·耶比的私人物品。他说:“东西不多。只是孩子的衣服和照相机。”

朗诺根手伸到箱子里,取出了一根黑皮带。

皮带并没有割断。

弗兰克·朗诺根来到鲁塞尔总统的日程安排秘书的办公室。秘书是底波拉·卡纳,她正要出去吃午饭。

“弗兰克,有什么事吗?”

“底波拉,我有个问题。”

“又有什么新玩意?”

弗兰克·朗诺根装着在看某个记录。“我得到消息说,总统在十月十五日在这儿会见了一位密使。”

“我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会见。”

“能不能帮我查:查。”

“你说是在哪一天?”

“十月十五。”朗诺根望着底波拉从抽屉里取出记事簿,迅速查找。

“十月十五?你说的这次会见是什么时间?”

“晚上十点,就在这儿的椭圆形办公室。”

她摇摇头。“没有。那天晚上十点钟,总统和惠特曼将军相会。”

朗诺根皱着眉头。“我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能不能让我看看记事簿?”

“对不起,弗兰克,这是保密的。”

“也许我得到的情报有误。谢谢,底波拉。”

他走了。

三十分钟以后,弗兰克·朗诺根正在和史蒂夫·惠特曼将军交谈。

“将军。十月十五日那天你和总统举行了会谈,《论坛》想就此作些报道。我知道你们讨论了一些重大问题。”

将军摇着头。“朗诺根先生,真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那次会谈后来取消了。总统有了另外的约会。”

“你能肯定?”

“当然肯定。我们打算再安排相会时间。”

“将军,谢谢。”

弗兰克·朗诺根回到了白宫,再次来到底波拉·卡纳的办公室。

“弗兰克,怎么又来了?”

“老问题,”朗诺根有点沮丧,说道,“我的消息绝对无误:十月十五日晚上十点,总统在这儿会见了一位密使。”

她奇怪地看看他,对他说:“我不是对你说过多次,没有这样的会见吗?”

朗诺根唉声叹气。“说实在的,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我的老板一个劲儿要就此作些报道。这是个大新闻。我想我们只好勉强为之。”他说着就往外走。

“等一等!”

他转过身,“怎么啦?”

“你不能作那样的报道,那不符合事实。总统会动怒的。”

“也不是我要那么做。”

底波拉犹豫了片刻。“如果我能提出证据,证明总统会见了惠特曼将军,你能别提这件事吗?”

“当然好,我也不想惹出事来。”朗诺根看着底波拉重新拿出记事簿,一页一页迅速在翻。“那天总统的安排这儿有记录。你看,十月十五日的安排。”日程安排列出了两页。底波拉指着晚上十点那一栏说,“在这儿,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你说得对。”朗诺根一边说,一边快速扫了一眼那页上的记事表。在三点钟那儿有个栏目。

会见的是克洛·休斯敦。

正文 第十九章

一艘二百一十二英尺的“费得”快艇停泊在船坞,大家都在等他。船上所有工作人员都是阿拉伯人。

“欢迎你,总统先生,”阿联酋一位大臣阿里·阿尔富拉尼招呼着,“请上船。”

奥列佛上了船。阿里·阿尔富拉尼向一名船员示意了一下。不一会儿,快艇便启航。

“到船舱下面去好吗?”

这下好了。到了船舱,我要么遭到暗害,要么被绑架。奥列佛思忖着,我平生从未干过这么愚蠢的事。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或许是想对以色列发动进攻时,我无法下令予以报复。

我怎么竟然听了塔吉尔的话干出这种事!

奥列佛跟着阿里·阿尔富拉尼下到舱里,走进一个豪华的客厅,里面的装饰富有中东风格。客厅里有四名身强力壮的阿拉伯卫兵担任警戒。奥列佛一进去,就见一位威风凛凛的人从座椅站起来迎接他。

阿里·阿尔富拉尼说:“总统先生,这是阿治曼的哈迈德国王陛下。”

两人握了手。“国王陛下。”

“感谢你的光临,总统先生。喝点茶好吗?”

“不用了,谢谢。”

“我相信,你定会不虚此行,”哈迈德国王开始踱步了。“总统先生,几个世纪以来,我们之间一直存在着分歧,有哲学上的、语言上的、宗教信仰上的以及文化上的,要想在这些分歧上架起一道沟通的桥梁,如果不是不可能,至少是困难重重。正因为这些原因,在我们这片土地上战争连绵不断。如果犹太人霸占了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奥马哈和堪萨斯的美国人谁也不会受到影响,他们照样过他们的日子;如果耶路撒冷的犹太教堂受到轰炸,罗马和威尼斯的意大利人也会毫不介意。”

奥列佛不知道他究竟把话题引向何处,这是不是要发动一场战争的警告?

“中东的所有战争和流血,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身受其害,这就是中东。”

他在奥列佛的对面坐下。“现在该是我们制止这种疯狂行径的时候了。”

奥列佛心想:他已经言归正传。

“阿拉伯各国政府和议会首脑授权与我,要我向你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和平建议。”

奥列佛眨了眨眼。“和平?”

“我们想与你的盟友以色列言和。你们对伊朗和其他阿拉伯国家的禁运政策,已经使我们造成无数亿美元的损失,我们想结束这种局面。如果美国愿意出面,阿拉伯国家——包括伊朗、利比亚和叙利亚——同意坐下来,就签署永久和平条约与以色列举行谈判。”

奥列佛愣住了,不知不觉地答了腔:“你们这样做是因为——”

“请你相信,这样做并非出于爱护以色列人或美国人,这是出于我们自己的利益。在这场疯狂的战争中,我们的子弟死亡太惨重,我们想结束这种局面。战争的苦我们尝够了。我们想重新获得自由,向世界出售我们的石油。如果非打不可,我们也准备打下去,但是我们宁可要和平。”

奥列佛深深舒了口气。“我想喝点茶。”

“要是你去就好了,”奥列佛对彼得·塔吉尔说,“真不可思议。他们准备打仗,但又不想打。他们是实用主义者,想向世界出售石油,因此要和平。”

“真是太妙了,”塔吉尔精神抖擞地说,“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你会成为英雄。”

“这件事我能自己处理,”奥列佛对他说,“不要在国会里声张,我将同以色列总理谈谈,要帮助他和阿拉伯国家达成一项交易。”他看看塔吉尔,酸溜溜地说:“那一会儿功夫,我以为我会遭到绑架呢。”

“不可能,”彼得·塔吉尔让他放心,“我早已安排一艘船和一架直升飞机跟随着呢。”

“总统先生,戴维斯参议员在这儿等着见你。他没有预约,但是他说事情紧急。”

“下一个安排暂停一会,请参议员进来。”

门开了,托德·戴维斯走进椭圆形办公室。

“真使我惊喜,托德,一切都好吧?”

戴维斯参议员坐了下来。“很好,奥列佛。我正好想到要和你稍稍谈谈。”

奥列佛面带微笑。“今天我非常忙,但是对你——”

“只要几分钟。刚才我碰到了彼得·塔吉尔。他告诉我说,你会晤了阿拉伯人。”

奥列佛咧着嘴笑。“不是件好事吗?看来我们在中东最终要实现和平了。”他猛地一拳击在桌子上,“经过这几十年,终于有了这一天!托德,这是我的政绩,人们将永远不会忘记。”

戴维斯参议员心平气和地问:“这件事你认真考虑过吗,奥列佛?”

奥列佛皱了皱眉头。“怎么?什么意思?”

“和平两个字很简单,可是涵意却千变万化。和平不会带来任何经济效益。打起仗来,各国都买美国制造的武器,价值数十亿美元。和平时期谁也不会买。由于伊朗的石油卖不出去,油价上涨,美国从中捞到了好处。”

奥列佛听他说的话,实在不敢信以为真。“托德——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呀!”

“别太天真了,奥列佛。如果我们真想在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之间建立和平,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以色列是个小国,前任五六位总统谁都可以迫使它与阿拉伯达成交易,可是他们都宁可维持现状。别误解我的意思。犹太人是优秀民族,在参议院里我和他们一些人在共事。”

“我不相信你会——”

“你怎么信由你,奥列佛。现在签署和平协定对这个国家不利,我希望你别再往下走。”

“我必须得走下去。”

“不要同我说你必须干什么,奥列佛,”戴维斯参议员欠了欠身子,“我得告诉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坐了这把交椅。”

奥列佛平静地说:“托德,你可以不尊重我个人,但是你得尊重这个办公室,无论是谁让我坐了这把交椅,我毕竟是总统。”

戴维斯参议员突然站起身,说道:“你是总统?你他妈的不过是吹大了的玩具!奥列佛,你是我的傀儡。你执行命令,而不是发号施令。”

奥列佛对他发愣,过了好半天才问:“托德,你和你的朋友们究竟拥有多少油田?”

“这根本与你不相干。如果你,意孤行,就叫你完蛋,听清了吗?给你二十四个小时,让你清醒清醒。”

这天晚上吃晚饭时,简说:“爸爸要我和你谈谈,奥列佛,他心里很不痛快。”

他看着餐桌对面的妻子,心里在想:我也要和你作一番较量呢。

“发生的情况他都告诉了我。”

“他说了吗?”

“说了,”她俯身凑了过去说道,“我认为你要做的事太妙了。”

奥列佛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但是,你爸爸表示反对呀。”

“我知道,可是他错了。如果他们愿意讲和——你一定要从中帮忙。”

奥列佛坐在那儿听简说话,仔细端详着她,不禁想到,她作为第一夫人,行为举止都非常得体。她已经投身到一些重大的慈善活动之中,是五六桩重大活动的倡导者。她聪明美丽,善于体贴人,——他好像第一次在打量她一样。奥列佛在思忖:我为什么还要东跑西跑不安分呢?我在这儿已经有了我所需要的一切。

“今天晚上会议时间很长吗?”

“不,”奥列佛慢条斯理地说,“我打算取消这次会议,我要待在家里。”

那天晚上,奥列佛好几个星期以来第一次与简做爱,感觉好极了。到了早上,他就在想:我要叫彼得把那套公寓退掉。

第二天早上,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封便笺。

<em>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真正崇拜者,我决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十五日那天,我待在门罗·阿姆斯旅店的车房里,看到你也在那儿,我感到非常意外。第二天我看到那位年轻女孩子被害的消息,我才明白你为什么要回去把电梯按钮的指纹全部擦干净。我相信,所有报纸都会对我这条见闻感兴趣,并且还要给我一大笔钱。但是,正如我说过,我是你的崇拜者,当然不会干出伤害你的事。我可能要些经济上的资助,如果你有意,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过几天以后我再和你联系,好让你就此斟酌。</em>

“天啦,”西姆·隆巴多轻声叹了口气。“不可思议。这便笺是怎么送来的?”

“邮寄来的,”彼得·塔吉尔对他说,“指名写给总统的,标有‘个人信件’字样。”

西姆·隆巴多说:“可能是某个疯子,纯粹是企图——”

“西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但是,一旦走漏了一点风声,总统就完了。我们一定要保护总统。”

“有什么办法?”

“首先我们要找到写信的人。”

联邦调查局总部位于宾夕法尼亚大道和第十号大街之间,彼得·塔吉尔正在那里同特工克雷·雅各普斯交谈。

“彼得,你说有急事?”

“是的。”彼得·塔吉尔打开公文包,取出一张单纸,从办公桌上推了过去。克雷·雅各普斯拿起来大声读着: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真正崇拜者……过几天以后我再和你联系,好让你就此斟酌……’”

中间的内容都被涂掉了。

雅各普斯抬头问:“这是什么?”

“这牵涉最高机密,”彼得·塔吉尔说,“总统要我设法查明这是谁写的。他想要你查一下指纹。”

克雷·雅各普斯再次仔细看看那张单纸,皱着眉头说:“这种事非同寻常,彼得。”

“为什么?”

“这样做有点不对。”

“总统只想要你查出写信的人叫什么名字。”

“就根据信上的指纹来判断?”

彼得·塔吉尔点点头。“就根据信上的指纹。”

“等一下。”雅各普斯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彼得·塔吉尔坐在那里,两眼望着窗外,心里想着那封信以及由此可能引起的可怕后果。整整过了七分钟,克雷·雅克普斯回到了办公室。

“你运气好。”他说。彼得·塔吉尔有些激动。“发现了什么吗?”

“是的,”雅各普斯递给塔吉尔一张纸条。“你要找的那人一年前出了一起交通事故,他名叫卡尔·戈曼,是门罗·阿姆斯旅店的职员。”他站了一会,端详着塔吉尔。“关于这件事还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没有,”彼得·塔吉尔态度诚恳。“的确没有。”

“斯图尔特小姐,弗兰克·朗诺根在三号机上打来电话,他说有紧急情况。”

“我来接。”莱斯莉拿起话机,按了电钮。“是弗兰克吗?”

“周围没有别人吧?”

“没有。”

她听到对方吁了一口气:“好啊,我们有头绪了。”接着他一口气讲了十分钟。

莱斯莉·斯图尔特急忙来到马特·贝克的办公室。“我们得谈谈,马特。”她在他的桌子对面坐下。“如果我对你说,奥列佛·鲁塞尔与克洛·休斯敦的谋杀案有关,你有什么看法?”

“我首先就想到你得了妄想症,而且已经滑到了危险的边缘。”

“弗兰克·朗诺根刚才打电话说了情况。他和休斯敦州长交谈过,州长并不相信保罗·耶比害了她女儿。他还同保罗·耶比的父母交谈过,他们也不相信。”

“我并不指望他们会相信,”马特·贝克说,“如果这只是——”

“这仅仅是开始。弗兰克还去了验尸房,找到了验尸官。她对弗兰克说:孩子的皮带把脖子勒得很紧,他们只得把带子从喉管边切断。”

马特听得认真了。“后来——?”

“弗兰克又去检查了耶比的遗物,发现了他的皮带。带子完好无损。”

马特·贝克吁了一口长气。“你的意思是说,他在牢里遭到谋害,有人隐瞒了事实真相?”

“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向你报告事实。奥列佛·鲁塞尔也曾试图要我服用兴奋剂。在他竞选州长期间,有个女人是法律秘书,因服用兴奋剂死亡。在他担任州长以后,人们发现他的秘书因受引诱服用兴奋剂昏迷在公园里。朗诺根获悉:奥列佛给医院打电话,建议他们把能维持她生命的东西全部取消。”莱斯莉向他凑近些,接着说,“克洛·休斯敦被害的那天晚上,有人从特级套房给白宫打了电话。弗兰克查阅了旅店的电话记录。十五日那天的记录不翼而飞。总统的日程安排秘书告诉朗诺根:当天晚上总统与惠特曼将军有一次会见,实际上并没有。弗兰克与休斯敦州长谈话时,她说克洛在参观白宫,她曾为女儿作了安排,让她见一见总统。”

在长时间的沉默以后,马特·贝克问道:“弗兰克·朗诺根现在在哪儿?”

“他在寻找卡尔·戈曼,那是旅店的职员。是他办理了特级套房的预订手续。”

耶莱米·罗宾逊解释说:“很抱歉,我们不提供旅店职员的个人情况。”

弗兰克·朗诺根说:“我只是要他的家庭住址,这样我就可以——”

“告诉你也没有用。戈曼先生正在度假。”

朗诺根叹了口气。“真太背时了。我本来指望他能帮助弄清几个细节。”

“弄清细节?”

“是呀。关于休斯敦州长女儿在你们旅店死亡一事,我们正要作重大报道。算了吧,找不到戈曼,我只得七拼八凑。”

他取出夹纸台板和笔。“这家旅店经营时间有多久?我想了解一下背景,里面的房客,以及——”

耶莱米·罗宾逊皱着眉头。“等一等!这的确没有必要。我是说——她要死,哪儿都能死。”

弗兰克·朗诺根深表同情地说:“我知道,但是事情是在这儿发生的。你们的旅店将会像一样名扬四海。”

“请问先生叫——?”

“朗诺根。”

“朗诺根先生,我会感谢你,如果你能——我是说,这种名气是很糟糕的。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

朗诺根沉思片刻,答道:“哦,只是我若能和戈曼先生谈一谈,我想可能会换个角度报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把他的地址告诉你。”

弗兰克·朗诺根心情越来越紧张。随着报道提纲逐渐有了眉目,情况已经非常清楚:在最高领导层内有个谋杀阴谋,还有掩盖手段。在会见旅店职工以前,他决定先回一趟家。他妻子丽塔正在厨房做饭。妻子是个娇小的红头发女人,绿眼睛炯炯有神,皮肤白皙。她见丈夫回家感到很意外。

“弗兰克,大白天中午时间,你怎么回家了?”

“想回家问问好嘛。”

她看看他的表情。“不对。一定有什么情况,是什么事?”

他犹豫了片刻。“你有多长时间没去看你母亲?”

“上个星期去看她的。怎么啦?”

“再去看看她不好么,亲爱的?”

“出什么事了吗?”

他咧着嘴笑。“出事?”他说着便往壁炉那边走,“这壁炉你最好擦擦干净。这上面我们要摆上普利策奖,还有皮博迪奖。”

“你在说些什么呀?”

“我现在着手的这篇新闻报道,将会使每个人魂飞魄散——我指的是最上层人士: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震动人心的新闻报道。”

“为什么要我去看母亲?”

他耸耸肩,无可奈何地说:“这只是防止意外,因为我可能有点危险。有些人人物并不想发表这样的报道。我觉得你还是躲避几天为好,等风声过去再说。”

“但是你如果真有危险——”

“我不会有任何危险。”

“你能肯定你不会出什么事?”

“肯定不会。快收拾一下简单行装。今天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吧。”丽塔勉强同意。

朗诺根看了看表。“我开车送你去火车站。”

一小时以后,朗诺根在惠顿区的一家普通的灰砖房前停了下来。他下了车,走到门前按了门铃,没有反应。他又按了一次,等待着。门突然打开了,只见一个大块头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挺怀疑地打量着他。

“什么事?”

“我是税务署的,”朗诺根说着便晃了晃身份证。“我想见卡尔·戈曼。”

“我兄弟不在家。”

“你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问答得太快了。

朗诺根点了点头。“真不巧。那好吧,你也不妨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叫科里派车子过来。”朗诺根说完就回头往自己的车子那儿走。

“等一等!派什么车子?你刚才说些什么?”

朗诺根停住步,回转身来问道:“难道你兄弟没有把情况告诉你吗?”

“什么情况?”

朗诺根又往房子那边走了几步。“他有点麻烦了。”

她一听就很急,问道:“什么麻烦?”

“这事儿我恐怕不好随便议论,”他摇着头说,“他似乎也像个很好的伙计。”

“的确是,”她急切地应道,“卡尔是个正派人。”

朗诺根点头答道:“上次在局里询问他时我已感觉到了。”

她慌了。“询问他什么啦?”

“在个人所得税上有欺骗行为,这太不好了。我来是想告诉他有个机会,可能帮他摆脱困境,但是——”他耸耸肩,“既然他不在……”说着他又转身就走。

“等一等!他在——他在钓鱼场那儿。我……我本不想告诉任何人的。”

他耸耸肩。“我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不行……这次是另外一个地方,在弗吉尼亚的里奇蒙,在湖上的阳光钓鱼场。”

“那好,我到那儿去找他。”

“太好了。你能肯定他不会出什么事?”

“绝对不会,”朗诺根说,“我一定负责,他会受到关照。”

朗诺根驾车在1-95号高速公路上向南奔驰。去里奇蒙有一百英里多一点的路程。几年前,朗诺根度假时曾在那儿的湖上钓鱼,当时运气颇佳。

他希望这次也同样走好运。

天在下着蒙蒙细雨,但是卡尔·戈曼毫不在乎,因为那正是鱼儿上钩的好时机。他是在钓欧洲鲈鱼,用很大的鲦鱼作饵,放在钓丝浮子上,小划艇后面的浮子拖得很远。波浪轻轻拍打着在湖中荡漾的小艇。漂浮在小船后面的饵子还没有鱼来上钩。鱼不慌不忙,它们可不在乎;他也不在乎。他现在的心情之愉快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即将成为大富翁,真是连作梦也没有想到的事。这纯粹是运气。时间巧,地点巧。那天他回到门罗·阿姆斯旅店,去取忘带了的一件夹克,正要离开车房,忽见秘密电梯的门打开了。他一看到是谁走出电梯门,就惊呆了,坐在车里未动,亲眼看到那人又转回去擦指纹,然后才驾车走开。

到第二天他看到谋杀的报道以后,才把所看到的情况联系起来,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很替那人惋惜。他心里在想:我真的很崇拜他。麻烦的是,当你那么闻名,那你就永远不能躲避人们的注意。你无论到哪儿,全世界都知道。他要花钱买我的沉默,他别无选择。一开始我就要价十万。一旦他给了那个数,他会源源不断地送钱来的。或许我要在法国买一栋大别墅,要么在瑞士买一栋农舍式的木别墅。

他感到钓线的一端有拖曳的动静,就把钓竿往身边拉。他觉得鱼在试图逃走。你哪儿也跑不了,我已经让你上了钩。

这时他听到远处有高速快艇的隆隆声。他想:湖面上不该有这样动力的快艇游弋呀,那会把鱼统统吓跑的。快艇迅速向他逼近。

“别靠得太近。”卡尔大声叫喊。

快艇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

“嘿,当心。看你航行到什么地方了。天啦——”

高速快艇一头扎进小艇,把它拦腰截断,湖水淹没了戈曼。

妈的,喝醉了的蠢货!他心里在骂,一面喘着气,尽量把头伸出水面。快艇绕了个圈,又对着他直冲过去。卡尔·戈曼最后一刹那间感觉到有鱼在拖他的钓线,然后快艇就把他的脑袋撞得粉碎。

弗兰克·朗诺根驾车赶到湖边,只见这里有许多警车,一辆消防车和一辆救护车。救护车刚刚开走。

弗兰克·朗诺根下了车,问旁边的一位观众:“这儿乱哄哄的,出了什么事?”

“一个可怜的人在湖上出了事故。他恐怕连骨头也剩不了几根了。”

朗诺根心中有数了。

午夜时分,弗兰克·朗诺根一人待在公寓里,在电脑上撰写将要毁灭美国总统的报道。这篇报道将会使他获得普利策奖,对此他确信不疑。他的名气会因此而超过。这样的报道将是世纪的丰碑。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站起身往门口那儿走。

“谁呀?”

“莱斯莉·斯图尔特送来的包裹。”

他立刻就想到:她已经发现了新的情况。他打开了门。闪闪发亮的凶器在晃动,他感到一阵难以容忍的剧痛,胸膛分成了两半。

接着,什么也不存在了。

<hr />

注释:

正文 第二十章

弗兰克·朗诺根的起居室像是遭到了一场飓风的袭击。

所有的抽屉及柜子全都打开,遍地狼藉。

尼克·雷斯看着弗兰克·朗诺根的尸体被人移走,转身问斯蒂夫·布朗侦探:“有没有凶手武器的痕迹?”

“没有。”

“向左邻右舍了解过吗?”

“了解过。这幢公寓大楼就像动物园,里面全是猴子。看不到罪恶,听不到罪恶,也不谈罪恶,什么动静也没有。朗诺根太太正在回家的途中,她是从无线电台听到的消息。在过去六个月当中,这儿曾发生过两起抢劫案,还有——”

“这是不是抢劫案,我还不能肯定。”

“什么意思?”

“那一天,朗诺根到总部去检查了保罗·耶比的遗物。我倒想了解一下朗诺根在撰写什么样的报道。抽屉里有没有文稿?”

“没有。”

“笔记一类的呢?”

“什么也没有。”

“因此,要么是他清理干净,要么是有人不怕麻烦要扫清一切障碍。”雷斯走到工作台那儿,看到台下悬吊着一根电缆,没有和任何地方相连。他拾起来问:“这是什么?”

布朗侦探走了过去。“这是电脑上的电线。这儿一定放过一台电脑。这表明别的地方可能存在副本。”

“他们可能取走了电脑,但是朗诺根的档案编目也可能还有保留。我们找找吧。”

在朗诺根的汽车上,他们从一只提包里找到了储存盘。

雷斯交给了布朗。

“我想让你把这个存盘带到总部去,可能要有密码才能解开这个储存盘。请克里斯·科尔比看看,他是专家。”

公寓的大门已经打开,丽塔·朗诺根走了进去。她脸色苍白,心神不宁,看到有人便停住步。

“是朗诺根太太吗?”

“你们是——?”

“我是尼克·雷斯侦探,办凶杀案子的。这位是布朗侦探。”

丽塔·朗诺根朝周围看看:“他在哪——?”

“我们把你丈夫的遗体运走了,朗诺根太太。我感到非常难过。我知道此刻不是谈话的时候,但是我还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她看看他,两眼突然露出了担惊受怕的神色。雷斯完全出乎意料。她怕什么?

“你丈夫在写一篇报道,是吗?”

他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我现在着手的这篇报道,将会使每个人魂飞魄散——我指的是最上层人士。这是我有生以来最震动人心的报道。”

“朗诺根太太?”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在忙些什么你不知道?”

“不知道。弗兰克从不和我谈他的工作。”

她显然在说谎。

“你是否知道,害他的可能是什么人?”

她看看那些打开的抽屉以及翻乱的柜子。“这——这一定是盗贼。”

雷斯和布朗两位侦探面面相觑。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想——我想一个人待在这儿。这太使我震惊了。”

“当然可以。我们能帮你什么忙吗?”

“不用了,只是……只是请离开。”

“我们待会儿再来。”尼克·雷斯说得很肯定。

雷斯侦探一回到总部,就给马特·贝克打电话:“我正在调查弗兰克·朗诺根被害一案。他生前在干些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

“可以。弗兰克在调查克洛·休斯敦为什么遭到杀害。”

“我明白了。他交稿了吗?”

“没有。我们正在等他的报道,嗯——”他不说了。

“好的。谢谢你,贝克先生。”

“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好吗?”

“第一个让你知道。”雷斯请他放心。

第二天上午,达娜·埃文斯来到汤姆·霍金斯的办公室。

她说:“我想就弗兰克死亡事件作一次报道,要去见见死者的遗孀。”

“好主意,我来安排一下摄制组人员。”

这天下午晚些时候,达娜和她一组摄影人员停在弗兰克·朗诺根公寓大楼的门前。在摄影人员的陪同下,达娜走到朗诺根的公寓门口,按了门铃。这一类采访,达娜心存畏惧。在她看来,把恐怖罪恶下的死难者搬上电视已经够糟的了,可是要走进破碎家庭采访悲哀的人似乎更于心不忍。

门开了,丽塔·朗诺根站在那儿。“你们要——?”

“朗诺根太太,很抱歉打扰你了。我是华盛顿论坛公司的达娜·埃文斯。我们想听听你的看法,关于——”

丽塔·朗诺根一时愣住了,像个石头人似的。接着她就一声尖叫:“你们这些凶手!”她说着就调头跑进了屋里。

达娜看看摄像师,大为震惊。“在这儿等着。”她走进去,发现丽塔·朗诺根待在卧室里。“朗诺根太太——”

“滚出去!你们害死了我丈夫!”

达娜莫名其妙。“你说些什么呀?”

“是你们这帮人叫他写那么危险的报道,使得他要我离开城里,因为他……他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达娜吓得毛骨悚然,向她问道:“他在写——写什么样的报道呀?”

“弗兰克不肯对我讲。”她竭力在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说,事情非常——非常危险,是重大事件。他谈到了普利策奖,以及——”她哭起来了。

达娜走过去把她搂住。“真叫人感到非常难过。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他说我应该走,就开车送我到车站。他要去见个人——是旅店的某个职员。”

“是哪家旅店?”

“门罗·阿姆斯。”

“埃文斯小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到这儿来。”耶莱米·罗宾逊表示异议。“朗诺根已经答应过,只要我合作,对旅店的报道就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罗宾逊先生,朗诺根先生已经死了。我只想了解一些情况。”

耶莱米·罗宾逊连连摇头。“我一无所知。”

“你对朗诺根先生说些什么?”

罗宾逊叹了口气。“他要卡尔·戈曼的住址,他是我们店的职员。我给了他。”

“朗诺根先生去见他了吗?”

“不知道。”

“我也想要那个地址。”

耶莱米对她打量一会,又叹了口气。“好吧,他住在他姐姐那儿。”

几分钟以后,达娜拿到了地址。罗宾逊看着她离开了旅店,然后拿起话机,给白宫打了电话。

他感到费解的是:他们为什么对这桩案子如此感兴趣。

科室的电脑专家克里斯·科尔比拿着柔性塑料磁盘来到雷斯侦探的办公室。他激动得几乎在颤抖。

“可发现了什么?”雷斯侦探问。

克里斯·科尔比深深吁了口气。“这将是爆炸性的新闻。这是印出来的内容。”

雷斯侦探开始看材料,立刻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叹息道:“我的天啦,这得要送给米勒科长过目。”

奥托·米勒科长看完了材料,两眼看着雷斯侦探。

“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从来也不曾有过,”雷斯侦探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米勒科长不慌不忙地答道:“我的看法是,只好交给美国首席检查官去办。”

大家都聚集在首席检查官巴巴拉·格特琳的办公室里;在她办公室里有联邦调查局局长斯各特·布兰登,华盛顿警长迪安·贝里斯特罗姆,中央情报局局长詹姆斯·弗里施以及高等法院院长埃德加·格雷夫斯。

巴巴拉·格特琳说:“我请各位先生到这儿来,是因为我需要听听你们的意见。坦率地说,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理。我们面临的问题非常特殊。弗兰克·朗诺根是《华盛顿论坛》的记者,他在调查克洛·休斯敦谋杀案中遭到了杀害。警方在朗诺根的汽车里找到了一盒磁盘,下面我把印出来的材料念给大家听听。”她看看手中的那份材料,大声读着:

“‘我有理由相信,美国总统至少谋杀了一条人命,另外还涉嫌有四位——’”

“什么?”斯各特·布兰登一声惊叫。

“让我继续读。”她接着往下读:

“‘我从各种渠道搜集到以下情报。《华盛顿论坛》的老板兼发行人莱斯莉·斯图尔特,愿意发誓作证,奥列佛·鲁塞尔曾经诱使她服用一种液体兴奋剂的非法毒品。

“‘奥列佛·鲁塞尔在竞选肯塔基州长期间,在州府官邸工作的法律秘书丽莎·伯内特曾扬言要对他起诉,控告他性骚扰。鲁塞尔叫一位同事找她谈谈。第二天,人们在肯塔基河上发现了丽莎·伯内特的尸体,她的死是因为过量服用了液体兴奋剂。

“‘米尼安姆·佛里德兰是当时担任州长的奥列佛·鲁塞尔的秘书,人们在深夜里发现她昏迷在公园的长凳上,也是由于被引诱而服用了液体兴奋剂。警方在等她苏醒过来,以便查明是谁在引诱她。奥列佛·鲁塞尔给医院打过电话,建议把维持她生命的东西统统取消。米尼安姆·佛里德兰因为昏迷不醒而死去。

“‘杰基·休斯敦也是过量服用了液体兴奋剂而死亡。我了解到:就在她死亡的那天晚上,旅店的特级套房里有人给白宫打了电话。后来我检查了旅店的电话记录,那一天登记的页码不翼而飞。

“‘有人告诉我,总统那天晚上有一次会见,但是我发现那晚的会见已经取消。谁也不知道总统那天晚上的行踪。

“‘保罗·耶比因涉嫌杰基·休斯敦被害而被拘留。奥托·米勒科长把耶比拘留的地方告诉了白宫。第二天早上,人们就发现耶比悬梁自尽。据说他是用皮带吊死了自己。但是当我在警察局检查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的皮带还在,而且完好无损。

“‘我通过联邦调查局的一位朋友了解到:有人写了一封讹诈信寄到了白宫。鲁塞尔总统叫联邦调查局查对了指纹。信中大部分内容虽然被抹掉,但是调查局可以用红外探测器查明。

“‘信中的指纹查明是卡尔·戈曼的指纹。卡尔是门罗·阿姆斯旅店的职员。女孩被害的特级套房究竟是何人租的,卡尔可能是唯一知道底细的人。他当时在钓鱼场钓鱼,但是他的名字已经有人透露给了白宫。我赶到鱼场时,卡尔·戈曼已经死于似乎是事故之中。

“‘这些暗杀之间彼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能出于偶然。我打算继续进行调查。但是,坦白地说,我胆战心惊。我现在且将这些情况记录下来,以免我遭到不测时还有案可查。详情稍后。’”

“天啦,”詹姆斯·弗里施一声惊叹,“这简直令人……令人感到恐怖。”

“我简直不敢相信。”

首席检查官格特琳说:“朗诺根相信,有人杀了他,也许就是想阻止这篇报道的发表。”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高等法院院长格雷夫斯问道,“我们怎么能去问总统,问他是不是杀了五六个人?”

“这个问题提得好。弹劾他?逮捕他?把他投进监狱?”

首席检查官格特琳说:“我们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我想我们要把这份材料交给总统本人,给他一个发表意见的机会。”

大家都在小声议论,表示赞同。

“与此同时,我将准备好一份逮捕令。这只不过是以备急需。”

办公室里有一个人在思考着:我要把这件事向彼得·塔吉尔报告。

彼得·塔吉尔听完了报告就放下电话机,坐在那儿长时间地思考。然后他站起身,走过厅道,来到底波拉·卡纳的办公室。

“我要见总统。”

“他在开会。你能不能——”

“我现在就要见他,底波拉。情况紧急。”

她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就说:“请稍等。”她拿起电话,按了电钮。“总统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了。塔吉尔先生在这儿,他说一定要见你。”她听了一会,便说:“谢谢。”她放下话机,对塔吉尔说:“请等五分钟。”

五分钟以后,彼得·塔吉尔和鲁塞尔总统两人单独待在椭圆形办公室。

“彼得,什么事这么急?”

塔吉尔深深吁了口气。“首席检查官和联邦调查局部认为,你与六次谋杀案件有关。”

奥列佛微微一笑。“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是玩笑吗?他们正要到你这儿来。他们认为你害死了克洛·休斯敦,而且——”

奥列佛脸色骤变。“什么?”

“我知道——这是荒唐的。据我所知,所有的证据都带有偶然性。我相信你能解释:女孩死亡的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奥列佛沉默不语。

彼得·塔吉尔等待着。“奥列佛,你能解释,是吗?”

奥列佛强忍着说:“不,我不能解释。”

“你一定得解释!”

奥列佛吃力地说:“彼得,我需要清静一会。”

彼得·塔吉尔前往州府官邸,去见戴维斯参议员。

“彼得,有什么急事?”

“事关——事关总统。”

“怎么啦?”

“首席检查官和联邦调查局认为,奥列佛是杀人凶手。”

戴维斯参议员坐在那儿,呆呆地望着塔吉尔。“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们认为奥列佛谋害了好几条人命。联邦调查局的一位朋友向我透露了这个消息。”

塔吉尔向戴维斯参议员说出了证据。

塔吉尔说完以后,戴维斯参议员缓慢地说:“这个混帐!你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

“知道,阁下。这意味着奥列佛——”

“去他妈的奥列佛。我费了多年的心血才如愿地把他扶到那个位置。不管他出什么事我也不在乎。现在我已经控制了局面,彼得。我有权。我不能让奥列佛这个蠢货毁了我的权力,任何人也休想夺走我的权力。”

“我看你未必能——”

“你刚才说,所有的证据都带有偶然性?”

“对。我听说,他们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但是他也拿不出证据表明他不在犯罪现场。”

“总统现在在哪儿?”

“在椭圆形办公室。”

“我要带给他好消息。”托德·戴维斯参议员说。

在椭圆形办公室里,戴维斯参议员面对奥列佛说:“奥列佛,我听到一些令人非常不安的消息。当然这是很不明智的。我真的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认为你——”

“我也不明白。托德,我没有做什么错事。”

“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人家怀疑你犯了这种可怕的罪行,消息一旦传出去——哦,你会理解这对你的地位会产生什么影响,是不是?”

“当然理解。但是——”

“你有如此显赫的地位,完全可以制止发生这一类的事。这个办公室控制着全世界,奥列佛。你可不想把这儿拱手相让。”

“托德——我可完全是清白的呀。”

“但是他们认为你有罪。我听说,克洛·休斯敦被害的那天晚上,你并不能拿出证据表明你不在犯罪现场?”

他稍稍沉默以后才说:“是这样。”

戴维斯参议员微微一笑。“孩子,你的记忆力哪儿去了?那天晚上你和我在一起呀。我们在一起度过了整个一个晚上。”

奥列佛看着他,迷惑不解。“什么?”

“就是嘛,我就是你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谁也不会查问我的证词,任何人也不会那样做。奥列佛,我要搭救你。”

奥列佛沉默了好半天,然后问道:“托德,你想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戴维斯参议员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再来谈谈中东和平会谈的事吧。你要取消那样的会谈。答应了这一条,我们再商量。我有一系列重大的计划,不要让任何东西给毁了。”

奥列佛说:“和平会谈我照样进行。”

戴维斯参议员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已经决定继续进行和谈。托德,你会明白,一位总统不在于就任时间有多长,而是在于他就任期间有些什么作为。”

戴维斯参议员脸色刷地变红了。“你知道你的作为吗?”

“知道。”

参议员身子凑近办公桌,对他说:“我认为你并不知道。奥列佛,他们马上就要到这儿来,对你指控。叫你进——进悔罪所,你还上哪儿达成你那见鬼的交易?你完全是要毁掉你的一生,你这个蠢货——”

内部电话传话过来:“总统先生,这儿有些人要见你。首席检查官格特琳、联邦调查局的布兰登先生、高等法院院长格雷夫斯以及——”

“让他们进来。”

戴维斯参议员恶狠狠地说:“看来我应该瞧瞧究竟是死驴还是活马。奥列佛,在你身上我犯了个大错诶。但是你的错误更大,你是在拿你的生命当儿戏。我要毁掉你。”

门开了,首席检查官格特琳走了进来,跟着她进来的有布兰登、高等法院院长格雷夫斯以及贝里斯特罗姆。

格雷夫斯院长说:“戴维斯参议员……”

托德·戴维斯匆匆点点头就迈步走出办公室。巴巴拉·格特琳随即把门关上,走到办公桌前。

“总统先生,这实在打扰你了,但是我希望你能谅解。我们有几个问题不得不来问你。”

奥列佛对他们说:“你们为什么到这儿来,我已知道了。可以肯定,我与那些人命案毫无关系。”

“总统先生,我相信大家听了你的话都感到是一种安慰,”斯各特·布兰登说,“请你相信,我们当中谁也不会认为你可能有牵连。不过,既然有人提出了指控,我们别无它法,只好问一问。”

“我理解。”

“总统先生,你是否服用过毒品兴奋剂?”

“没有。”

来访的一伙人面面相觑。

“总统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克洛·休斯敦死亡的那天晚上,即十月十五日,你在什么地方?”

一阵沉默。

“总统先生?”

“抱歉,我不能说。”

“但是,那天晚上你待在什么地方,或者在干些什么事,你肯定记得吧?”

一阵沉默。

“总统先生?”

“我——我一时想不起来。我想请你们待会儿再来。”

“待多长时间?”贝里斯特罗姆问。

“八点。”

奥列佛见他们离开以后,便站起身缓慢地往起居室那儿走,简正在伏案工作。她一抬头就见到奥列佛进来了。

他深深吁了口气,说道:“简,我——我有一桩事要向你坦白。”

戴维斯参议员脸色气得发青。我怎么竟然这么傻?我看错了人。我为他争得的一切,他要全部毁灭。我要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企图背叛我的人将会是什么下场。参议员坐在桌旁,沉思良久,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拿起话机,拨电话号码。

“斯图尔特小姐,你曾对我说过,当我有更多的东西给你就打电话告诉你。”

“是啊,参议员?”

“让我把想法告诉你。从现在起,我将全力支持《论坛》——其中包括竞选资金、令人瞩目的社论,以及各种工作。”

“为此我拿什么交换呢?”莱斯莉问。

“美国总统。首席检查官刚刚宣誓保证所控属实后拿到了对他的逮捕证。因为他干了一系列的谋杀活动。”

对方猛烈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莱斯莉·斯图尔特说得太快,马特·贝克连一句也没有听清。他说:“哎呀,你静下心来,你究竟要说些什么呀?”

“说总统。我们抓住了他,马特!刚才我同托德·戴维斯参议员谈过话。高等法院院长、警察总长、联邦调查局局长以及美国首席检查官此刻正在总统办公室,并持有对他的逮捕证,指控他犯有谋杀罪。马特,指控他的罪证材料成堆。他提不出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这一新闻将载入本世纪的史册!”

“你不能发这样的新闻。”

她吃惊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莱斯利,这样的新闻事关重大,不能不——我是说事实要核实再核实——”

“还要再核实,一直要等到《华盛顿邮报》以通栏大标题率先刊登?不能那样,谢谢你的提醒。我决不肯失去这次机会。”

“你要指控美国总统犯了杀人罪,但是你不能没有——”

莱斯莉笑了笑。“马特,我并不那么干。我只是刊登这样一个事实:给他下了逮捕证。就凭这一点足以把他摧毁。”

“戴维斯参议员——”

“——正在告发自己的女婿。他认为总统有罪。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这还不够。我们首先要证实,然后——”

“向谁证实?——难道向《华盛顿邮报》的老板凯瑟琳·格雷厄姆去证实?你疯了吗?我们立刻就要发消息,否则就会坐失良机。”

“我不能让你这么干,没有核实任何证据就——”

“你这是在同谁说话?这是我的报纸,我要干我想干的事。”

马特·贝克站起身。“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不会让我的同事写这种报道。”

“用不着他们,我自己动手。”

“莱斯莉,如果你这么干,我就走,从此一刀两断。”

“不,马特,你不会走。我和你一道领取普利策奖呢。”她看着马特转身走出办公室。“你还会回来的。”

莱斯莉按了内部通话电钮。“请佐尔泰到这儿来一下。”

她看着佐尔泰,对他说:“我想知道未来二十四小时内我的算命天宫图。”

“好的,斯图尔特小姐。我乐意为你星占。”佐尔泰从口袋里掏出天体位置小本本,那是占星术的金科玉律。他打开小本本,仔细察看行星的位置,不一会儿就瞪大了眼睛。

“怎么样?”

佐尔泰抬起头。“我——似乎有重大事件即将来临。”他指着小本本说,“你看,移动的火星正运行在第九个黄道宫冥王星座上,为时已经三天,逐渐形成方阵,对你的——”

“这些就不用说了,”莱斯莉迫不及待地说,“直接说到位吧。”

他眨巴着眼睛。“说到位?啊,好的。”他再次看看小本本。“有重大事件要发生,你置身其中。你的名声将比现在更加显赫,斯图尔特小姐。整个世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莱斯莉心中充满了极大的喜悦,全世界都会知道她的大名。她在领奖仪式上,主持人似乎在说:“现在,我把普利策奖授给莱斯莉·斯图尔特小姐,她在新闻史上作出了最卓越的报道。”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斯图尔特小姐……”

莱斯莉从梦中醒了过来。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莱斯莉答道,“谢谢,佐尔泰,足够了。”

这天晚上七点,莱斯莉正在看自己写的新闻报道的校样。

大标题是:

莱斯莉迅速校阅了标题下面的报道内容,然后交给编辑主任黎里·班尼斯特。她说:“发稿,作为号外发表,我想在一个小时之内传遍大街小巷,华盛顿论坛可以同时广播新闻。”

黎里·班尼斯特有点犹豫。“你不觉得要让马特·贝克看一看——?”

“这不是他的报纸,是我的。发,立即发。”

“是,小姐。”他从莱斯莉办公桌上拿起话机,拨了个号码。

“我们着手进行。”

晚上七点半,巴巴拉·格特琳与小组的其他成员准备再进白宫。巴巴拉·格特琳心情沉重,她说:“我希望老天保佑,但愿没有必要使用总统逮捕证,但是为了作好准备,逮捕证我还是带在身边。”

三十分钟以后,奥列佛的秘书说:“首席检查官格特琳及其他人到了。”

“请他们进来。”

他们走进了椭圆形办公室,奥列佛看着他们,脸色发青。

简站在他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

巴巴拉·格特琳说:“总统先生,现在你准备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奥列佛点点头:“可以。”

“总统先生,克洛·休斯敦在十月十五日有和你相见的约定,是不是?”

“有这回事。”

“你接见她没有呢?”

“没有。我不得不取消。”

正好快到三点时,他当时接到了电话:“亲爱的,是我呀。我很寂寞,想你啦。我在马里兰州的寓所,此刻正一丝不挂,坐在游泳池旁边。”

“既是那样,我们倒要好好玩一玩。”

“什么时候能动身?”

“一小时以后就到。”

奥列佛面对大伙儿说:“我在这个办公室和你们讲的话要是传出去,那将对我国政府和另一国家之间的关系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我极不情愿这样做,可是你们逼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伙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只见奥列佛走到通向一间小书斋的边门,把门打开。这时,西尔瓦·皮科尼迈步进了办公室。

“这位是西尔瓦·皮科尼,是意大利大使的夫人。十五日那天,我和皮科尼夫人一起待在马里兰州她的寓所里,从下午四点一直待到第二天凌晨两点。杰基·休斯敦被害的事,以及其他的死亡事件,我绝对一无所知。”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达娜走进汤姆·霍金斯办公室。她说:“汤姆,我正在调查一件很有趣的事。弗兰克·朗诺根被害以前,他去了门罗·阿姆斯旅店职员卡尔·戈曼的家。戈曼死于据说是一次轮船事故,他生前和他姐姐住在一起。我想带一组人员去那儿采访,制作一段片子,在今晚十点钟新闻节目播送。”

“你认为那不是一次轮船事故?”

“对,因为巧合太多就令人难以相信了。”

汤姆·霍金斯沉思了片刻。“那好,我来安排。”

“谢谢。这是地址,我在那里等候摄影组。我先回家去换换衣服。”

达娜走进自己的寓所,顿时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这是一种在萨拉热窝滋生的情感,是一种面临危险的预感。有人来过她的寓所。她在房间里缓缓移动,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橱子和柜子,什么都没有少。她自言自语道:我是在想当然。但是她又不认为是想当然。

达娜来到卡尔·戈曼姐姐的住处,看见电子操纵的新闻采访车已停在大街上。电子操纵的新闻采访车车身庞大,车顶上装着很大的天线,里面有精密的电子操纵仪器。等待达娜的有音响效果操作员安德鲁·怀特和摄影师弗农·米尔斯。

“采访在哪里进行?”米尔斯问。

“我想在屋里面谈。等准备好了我就告诉你们。”

“好的。”

达娜走到门口,敲了门。玛丽安妮·戈曼开了门。“什么事?”

“我是——”

“啊!我知道你是谁,我在电视上见到过你。”

“对,”达娜说,“我们谈一会儿好吗?”

玛丽安妮·戈曼迟疑了一会。“好吧,进来。”达娜跟着她进了起居室。

玛丽安妮·戈曼给达娜端了一把椅子。“是关于我兄弟的事吧?我知道,有人暗害了他。”

“谁干的?”

玛丽安妮·戈曼目光瞥向了一边。“不知道。”

“弗兰克·朗诺根到这儿来看过你吗?”

那女人眯起了眼睛,说道:“他欺骗了我。我告诉他在哪儿能找到我兄弟——”她的眼睛已挂满了泪水。“可是卡尔已经死了。”

“朗诺根想同你兄弟谈什么呢?”

“他说他是国内收入署的人。”

达娜坐在那儿盯住她问道:“对你作个短暂的电视采访你不介意吧?你只是对你兄弟的死以及这个城市里犯罪的情况,说几句感想就行了。”

玛丽安妮·戈曼点点头。“我想这也可以。”

“谢谢。”达娜走过去开了大门,对弗农·米尔斯招了招手。

弗农带着摄影器具,往屋里走,安德鲁·怀特跟随其后。

“这种事我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呢。”玛丽安妮说。

“没什么紧张的,只要一会儿功夫。”

弗农拿着摄影机走进起居室。“你打算在哪儿拍摄?”

“就在这起居室。”她点头示意一个拐角处,“你可以把摄影机放在那儿。”

弗农安好了摄影机,又回到达娜这边。他给两个女人分别套上颈挂式传声器。“什么时候准备好就可以打开。”他把摄影机架在一张桌上。

玛丽安妮·戈曼说:“不!等一等!对不起,我——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达娜问。

“这……这太危险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和你单独谈谈?”

“可以。”达娜又对弗农和怀特说,“摄影机就摆在那里,等会儿我叫你们。”

弗农点点头。“我们回到车上去。”

达娜转身问玛丽安妮·戈曼。“对你作电视采访为什么有危险?”

玛丽安妮勉强作了回答:“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

“不想让谁看见你?”

玛丽安妮咽了口气,说道:“卡尔干了一些他……他不该干的事,就因为这个原因才遭到杀害。害他的人也会要害我。”她吓得浑身哆嗦。

“卡尔干了什么事?”

“啊呀,天啦,”玛丽安妮呻吟着,“我好说歹说叫他别那么干。”

“别干什么?”达娜追问。

“他——他写了一封讹诈信。”

达娜吃了一惊,两眼对她发愣。“一封讹诈信?”

“是的。我说的是实话,卡尔是个好人,只是他喜欢——他有一些高消费的爱好,而他的工资又无法承受得了。我又制止不了他。他就因写了那封信遭到暗害。我清楚。他们找到了他,现在他们也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我的命也难保了。”她抽泣起来。“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把信的情况对我说说吧。”

玛丽安妮·戈曼深深吸了口气。“我兄弟正准备度假,可是他想穿的夹克忘了带,只好回到旅店去取。他取了衣服,回到车房的车上,忽然那道通往特级套房的秘密电梯的门打开了。卡尔对我说,他看到一个人下了电梯。他在那样的地方见到那个人使他很吃惊,可是见到那人又回到电梯上去擦掉自己的指纹,这就更使他不可思议了。卡尔当时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就在第二天,他看到了那可怜的女孩被害的消息,这才知道那人就是凶手。”她迟疑了片刻,接着说,“这时他就给白宫寄了信。”

达娜不慌不忙地问:“寄给白宫?”

“是呀。”

“寄给谁?”

“就是在车房里看到的那人。你知道的——戴眼罩的那个人——彼得·塔吉尔。”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隔着办公室的墙,他能听到白宫外面宾夕法尼亚大街来来往往的车声,他再次明白了自己周围的形势。他回忆了所发生的一切,为自己安然无恙而得意洋洋。奥列佛·鲁塞尔没有杀人,但是他即将遭到逮捕,迈尔闻·卫克斯副总统将成为总统;戴维斯参议员控制卫克斯副总统不成问题。塔吉尔暗自思忖:死了那么多人命与我毫不相干。

这天晚上有个祷告会,彼得·塔吉尔正期待着。那一伙教徒都喜欢听他谈论宗教和权力。

彼得·塔吉尔十四岁开始就对女人有了兴趣。他天生就有特别强烈的性欲。他一度以为,失去了一只眼睛将会使他失去对异性的吸引力。然而相反,女人们觉得他戴着眼罩反倒更富有魅力。另外,上帝还赐了他具有说服力的天赋。他能把各式各样的年轻女人引诱到车后座、到库房以及带上床。

不巧的是,其中有个女人怀了孕,他不得不娶了她。她为他生了两个孩子。这样的家庭本来会成为沉重的负担,束缚了他,但结果反倒成了他拈花惹草的一种绝妙的掩护。他曾认真考虑过当一名牧师,但正在这时遇到了托德·戴维斯参议员,使他的生活有了转变。他找到了更新更大的舞台——政治。

在他的私生活中,一开始并没有什么问题。后来一位朋友给了他一种叫兴奋剂的毒品。彼得和丽莎·伯内特在一起服用了这种毒品。丽莎是法兰克福的教会会友,服了以后就感到不对劲,她死了。人们在肯塔基河流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接下来发生不巧的事是奥列佛·鲁塞尔的秘书米尼安姆·佛里德兰,她服毒以后有不良的反应,陷入了昏迷状态。彼得·塔吉尔心想:这不是我的过错。毒品对他并没有伤害,米尼安姆显然是过量服用了其它毒品。

再接着当然就是那位可怜的克洛·休斯敦。他在白宫的厅道上碰到了她,她正在寻找盥洗室。

她立即就认出了他,而且很激动。“你是彼得·塔吉尔!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你。”

“啊,真高兴。我能帮你忙吗?”

“我在找盥洗室。”她又年轻又漂亮。

“小姐,白宫里没有公共盥洗室。”

“哦,天啦。”

他心怀鬼胎,说道:“我想我能帮你想个办法。跟我来。”

他领她上了楼来到了一间私人浴室,在外面等着。等她出来以后,他问道:“你只是参观华盛顿吗?”

“是的。”

“我带你看一看实实在在的华盛顿不好么?喜欢吗?”他能觉察到她被他吸引住了。

“我——我当然喜欢——只是别太麻烦你。”

“为你这样漂亮的小姐还太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我们今晚就一起吃饭。”

她笑了。“那太好了。”

“我说话算数的。注意,我们相会这事儿可千万别对任何人讲。这是我们的秘密。”

“我不讲,一言为定。”

“今天晚上我将在门罗·阿姆斯旅店与俄国政府有一次高级会晤,”他看得出来,她很受感动。“会议结束以后,我们就在那儿的特级套房里吃晚饭。七点钟左右,你到那儿去见我好么?”

她看看他,激动地点点头。“好。”

他还就怎么样进套房向她作了解释。“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打电话让我知道你到了就行。”

她照办了。

一开始,杰基·休斯敦并不情愿。彼得把她搂在怀里,她说:“不行。我——我还是个处女呢。”

这使他更加兴奋。他安慰她说:“你不想做的事,我并不勉强。我们只是坐这儿聊聊。”

“你不高兴了吧?”

他紧紧捏着她的手。“一点也不,亲爱的。”

他取出液体兴奋剂,分别倒一些在两个杯子里。

“那是什么?”克洛问。

“是帮助提神的,干杯!”他举杯一饮而尽,看着她也饮干了另一杯。

“味道挺好。”克洛说。

他们又谈了半个小时,彼得在等待药物发生作用。后来,他终于挨在她身边,双臂搂着她。这一次没有任何反抗。

“快脱衣。”他说。

“好的。”

彼得看着她走进浴室,他开始脱衣。几分钟以后,克洛赤身裸体走了出来。看到如此年轻、一丝不挂的身子,他感到兴奋。她很美。克洛上了床,挨在他身边,双方在做爱。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她是处女,这正使彼得有了他所需求的格外兴奋。

欢乐期间,克洛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感到头晕。

“没事吧,亲爱的?”

“我——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儿——”她紧扶着床边,稍停片刻,说道,“我一会儿就会好的。”

她站起来了。彼得在一旁看着,只见克洛摔了一交,跌倒了,一头撞在铁桌子锋利的边缘上。

“克洛!”他纵身下床,赶忙来到她身边。“克洛!”

他摸摸她的脉,脉博已不跳动了。他心里在想:哎呀,天啦,你怎么能对我这样?这不是我的过错,她自己跌倒的。

他打量了四周。不能让人家追踪我追到这所套房。他迅速穿好了衣服,进了浴室,蘸湿了毛巾,把凡有可能接触过的地方全都洗擦干净。他拾起克洛的钱包,检查了周围情况,确信自己没有在那儿留下任何痕迹,这才乘电梯下到车房。他最后所干的便是擦掉电梯电钮上自己留下的指纹。保罗·耶比曾经是一种威胁,塔吉尔便利用他的关系除掉了他。谁也想不到塔吉尔与克洛的死有什么联系。

接着就是那封讹诈信。旅店职员卡尔·戈曼曾经看到了他的行为。彼得派西姆去干掉戈曼,对他说:那样做是为了保护总统。

问题到这儿似乎应该解决了。

没想到弗兰克·朗诺根在开始查问,这就有必要把他也得除掉。眼下又有一名好管闲事的记者要对付。

因此,现在还剩下两处威胁:玛丽安妮·戈曼和达娜·埃文斯。

西姆正采取行动,要把她俩都干掉。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玛丽安妮·戈曼重复着说:“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戴眼罩的彼得·塔吉尔。”

达娜目瞪口呆。“你能肯定?”

“当然,一个人有那样的特征是不难辨认的,是不是?”

“我要用你的电话。”达娜匆忙走到电话机旁,拨了马特·贝克的电话号码。秘书接了电话。

“这是马特先生的办公室。”

“我是达娜,要找他说话,有急事。”

“请稍等。”

不一会儿,马特·贝克接过话机:“达娜——出什么事了吗?”

她吁了一口长气。“马特,我刚刚获悉:在克洛·休斯敦被害的那天晚上是谁和她在一起的。”

“我们知道是谁。那是——”

“彼得·塔吉尔。”

“什么?”这是一声大叫。

“我现在正在被害旅店职工卡尔·戈曼的姐姐家。杰基·休斯敦死去的那天晚上,卡尔·戈曼在旅店车房里看到塔吉尔擦掉留在电梯上的指纹。戈曼给塔吉尔寄了一封讹诈信,我认为是塔吉尔让人把他给干掉了。我这里有摄影工作人员,要不要我现在就开始播送?”

“现在不得有任何行动!”马特口气中带着命令。“这事儿我来处理。十分钟以后给我打电话。”

他嘭咚一声放下话机,往白塔那儿去。莱斯莉正在办公室里。

“莱斯莉,你不能刊登——”

她回转头,把报纸的版面设计高高扬起,显眼的标题是:

“马特,你看看这个。”一副洋洋得意的腔调。

“莱斯莉,我有消息告诉你。有消息说——”

“这就是我需要的全部消息。”她自鸣得意地点着头。“我对你说过,你得回来,你不能脱身,是不是?这样的消息太事关重大,怎么也不好扬长而去,你说呢,马特?你少不了我,任何时候你都需要我。”

他站在那儿,看看她,感到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样的女人?现在挽救她还为时不晚。“莱斯莉——”

“不要因为你犯了错误就那么不自在,”莱斯莉洋洋得意地说,“你想说什么呀?”

马特·贝克两眼盯着她,过了好半天才说:“莱斯莉,我想和你说声再见。”

她眼睁睁地看他一转身就出了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会出什么事吗?”玛丽安妮·戈曼问道。

“别担心,”达娜对她说,“你会受到保护的。”她迅速作出了决定:“玛丽安妮,我们来个现场采访,我把带子交到联邦调查局。采访一结束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外面,一辆汽车在尖叫声中停了下来。

玛丽安妮急忙跑到窗口。“哎呀,天啦!”

达娜来到她身边。“什么事?”

西姆·隆巴多下了车,朝房子打量以后就往门口走。

玛丽安妮语不成声地说:“就是那——那——那个人,在卡尔被害的那天,到这儿来调查卡尔的情况。卡尔被害肯定与他有关。”

达娜拿起话机,赶紧拨了电话号码。

“这是霍金斯先生办公室。”

“纳丁,我立刻要找他谈话。”

“他不在。等他回来大约还要——”

“让我和纳特·埃利克逊谈。”

霍金斯的助手纳特·埃利克逊接过话机:“是达娜吗?”

“纳特——我需要火速相助。我采访到令人震惊的新闻,希望你让我现场直播,刻不容缓。”

“这事我不能办,”埃利克逊表示异议,“要办得由汤姆批准。”

“等不及了。”达娜吼叫着。

达娜从窗外看到,西姆·隆巴多正向大门口移动。

新闻转播车上,弗农·米尔斯看看手表:“这采访到底还要不要进行?我还有个约会呢。”

屋子里面,达娜正在电话中说:“纳特,这是涉及到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一定要让我现场直播,请你务必这么做,立刻就办!”她嘭咚一声放下话机,走到电视机旁,打开六频道。

电视在放,一位年纪较大的男人和一位年轻女人对白。

“你压根儿就不理解我,是不是,克里斯顿?”

“实际上就因为我对你太理解了,所以才想离婚,乔治。”

“有第三者吗?”

达娜急忙走进卧室,打开那里的电视机。

西姆·隆巴多已到大门口,在敲门。

“别开门。”达娜提醒玛丽安妮。她在检查麦克风,以确定是否有直播的音响。敲门声越来越响。

“我们从这儿逃出去,”玛丽安妮小声说,“从后面——”

这时候,大门已经裂开,西姆大踏步进了房间。他把门关好以后面对两位女人。“女士们,我看我得要你们两条命。”

达娜绝望地扫了一眼电视机。

“即使有第三者,也是你的错,乔治。”

“也许是我的错,克里斯顿。”

西姆·隆巴多从口袋里掏出一支0.22口径的半自动手枪,开始往枪筒里装消声器。

“不!”达娜叫着,“你不能——”

西姆举起了枪:“住口,到卧室去——走。”

玛丽安妮咕噜吐噜地说:“啊,我的天啦!”

“听听……”达娜说,“我们可以——”

“我叫你们闭嘴。快走。”

达娜看着电视机。

“克里斯顿,我一向相信第二次机会,我不想失去我们已有的东西——也不想失去我们可能再次得到的东西。”

卧室的电视机也传出了同样的声音。

西姆吆喝着:“叫你俩进去!让我们了结吧。”

两位女人惊慌不已,犹豫不决地向前移动了一步,忽然拐角上的摄影机上红灯亮了起来。荧屏上克里斯顿和乔治的图像消失了,就听到主持人在说:“我们的节目暂停,向大家现场直播惠顿地区发生的惊人消息。”

肥皂剧消失以后,荧屏上突然展现了戈曼卧室的画面。

前景是达娜和玛丽安妮,背景是西姆。他看到自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感到莫名其妙,停止了行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访车上,技术人员看到屏幕上闪现出了新的画面,弗农·米尔斯说:“天啦,我们参加了实况转播!”

达娜扫了一眼屏幕,默默地祈祷。她转身面对摄像镜头:

“这是达娜·埃文斯在卡尔·戈曼家里为你现场直播。戈曼在几天前被人谋害。我们正在向一位知情者采访。”她面对着那人问道:“怎么样——你能不能向我们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隆巴多站在那儿,全身无力。看到自己出现在屏幕上,他舔舔嘴唇叫着:“嘿!”

他从电视机里听到自己“嘿!”的叫声;当他往达娜那边走,又看到自己在移动的画面。“你究竟——究竟在干什么?在耍什么把戏?”

“这不是在耍把戏,我们在播送新闻,是现场直播。看我们节目的有两百万观众。”

隆巴多看到屏幕上自己的形象,急忙把手枪塞进口袋里。

达娜看看玛丽安妮·戈曼,然后直盯着西姆·隆巴多。“谋害卡尔·戈曼的幕后操纵者是彼得·塔吉尔,对不对?”

尼克·雷斯正在达利大楼自己的办公室里,忽见一位助手冲了进来。“快!快看新闻!他们就在戈曼的家里。”他把电视机调到六频道,屏幕闪出了下面的画面:

“是不是塔吉尔指使你杀害卡尔·戈曼?”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快把那该死的电视机关掉,否则我——”

“否则你要干什么?你想当着两百万电视观众的面把我们干掉?”

“天啦!”尼克·雷斯大叫,“派警车到那儿去,要快!”

奥列佛和简在白宫的蓝屋里收看华盛顿论坛公司的电视台,都感到目瞪口呆。

“彼得?”奥列佛慢腾腾地说,“真难以置信!”

彼得·塔吉尔的秘书匆忙跑到他的办公室。“塔吉尔先生,我想你最好打开六频道看看。”她神色紧张,看了他一眼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办公室。彼得·塔吉尔看着她离开,莫名其妙。他拿起遥控器,按了键钮,电视上现出了如下的画面:

达娜在说话:“……彼得·塔吉尔对于克洛·休斯敦的死是不是也负有责任?”

“我一无所知,要问你就问塔吉尔。”

彼得·塔吉尔看着电视,简直不能相信。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上帝也不允许这样对待我!他虎地纵起身,慌忙往门口走。我不能让他们抓住我,要躲一躲!可是他又停住步。我能到哪儿去?哪儿有我的藏身之处?他无精打采地回到办公桌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在等待。

莱斯莉·斯图尔特在办公室里看电视,惊呆了。

彼得·塔吉尔?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猛地抓起话机,拨了号码。“黎里,停止发那篇报道!不能对外发行!你听见了吗?这——”

她在电话里听到对方在说:“斯图尔特小姐,报纸在半个小时以前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你说过……”

莱斯莉慢腾腾地放下话机,看看《华盛顿论坛》那条大幅标题:

然后她又抬头看着墙上框起的大标题新闻:

“你的名声将比现在更加显赫,斯图尔特小姐。整个世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明天,她将成为全世界的笑柄。

在戈曼的家里,西姆·隆巴多对电视机上自己的形象疯狂地扫了最后一眼,说道:“我要离开这儿。”

他急忙往门口走,开了大门,只见外面五六辆警备车在尖叫声中停了下来。

<hr />

注释:

正文 第二十十五章

杰夫·康诺斯和达娜在杜勒斯国际机场,等待凯迈尔乘坐的飞机降落。

“他一直过着地狱般的生活,”达娜心神不安地解释说,“他——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是说——如果他态度冷淡,请别感到惊讶。”她迫切希望杰夫能喜欢凯迈尔。

杰夫感觉到她的焦虑。“别担心,亲爱的,我相信他是个非常好的孩子。”

“来了!”

他俩抬起头,只见空中的小黑点越来越大,终于一架银光闪闪的波音747降落在机场。

达娜紧紧捏住杰夫的手:“他来了。”

乘客在下飞机。达娜怀着焦急的心情看着乘客一个一个地离开。“怎么不见——?”

在那儿。他穿的是达娜在萨拉热窝替他买的那套衣服,面孔洗得干干净净,正从舷梯上缓慢往下走,一看见达娜就站着不动了。他俩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彼此看着对方发愣。

接着都朝对方跑去。达娜抱住他,他也用有力的胳膊紧紧搂住达娜,两个人都失声哭了。

达娜一张口就说:“凯迈尔,欢迎你到美国来。”

他点点头,说不出话。

“凯迈尔,我想让你认识我的朋友。这是杰夫·康诺斯。”

杰夫欠下身子,说道:“你好,凯迈尔。你的情况我听得可多啦。”

凯迈尔紧紧偎着达娜。

“你将和我住在一起,”达娜说,“喜欢吗?”

凯迈尔点点头,紧紧抓住她不松手。

达娜看看表。“我们得走了。我要去白宫采访一篇演说。”

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蔚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波托马克河上一阵阵凉风吹拂。

大家都站在玫瑰花园那儿,在场的还有电台和报社的三四十位记者。达娜的摄像机集中对着总统。总统站在讲坛上,简站在他身旁。

奥列佛·鲁塞尔总统说:“我要宣布一项重要新闻。此时此刻,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利比亚、伊朗和叙利亚的首脑和以色列首脑正在就签署永久性和平条约进行磋商。今天上午我得到消息,会谈进展极其顺利,一两天之内就可以签署条约。特别重要的是,美国国会扎扎实实支持我们为此所作出的努力。”奥列佛面向站在他身边的那人,说道:“请托德·戴维斯参议员讲话。”

戴维斯参议员走到麦克风前,他身穿特制白色礼服,头戴意大利宽边麦缏白草帽。他面对观众,笑容可掬地说:“这确实是我们伟大国家的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时刻。你们知道,我多年来直致力于实现以色列和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和平。这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现在,我非常高兴地说,在我们杰出的总统帮助和指导下,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果。”他转向奥列佛,接着说:“我们伟大的总统为帮助我们取得这一成果作出了卓越的贡献,我们大家都应该向他祝贺……”

达娜在思考:这一场战争行将结束。或许这只是开端。将来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们面临的世界里,人们懂得以仁爱而不是仇恨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孩子在成长中听不到令人厌恶的炮声和枪声,不再担心身份不明的陌生人弄得他们四肢分离。她看看凯迈尔,见他正在高高兴兴地和杰夫说悄悄话,达娜笑了。杰夫已经向她求婚,凯迈尔将会有个父亲,他们就会成为一家人了。达娜奇怪地问自己:我的运气怎么这样好?演说逐渐结束了。

摄影师把摄影机从讲坛转过来,集中对着达娜。她面对摄像镜头。

“这是华盛顿论坛公司达娜·埃文斯发自首都华盛顿的报道。”

(全书完)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