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韩信 - xp1024.com
《天生韩信》


楔子

精致的朱雀铜灯静静地燃烧着,火光偶而一跳,四周的阴影也随之一颤。站在殿外的赵高缩了缩有些佝偻的身躯,下意识的想躲进青铜柱的阴影中去。

赵高已经在这座宫殿待了三十多年了,每一寸地方他都熟悉无比,每一个角落他都亲自用手擦拭过。可偏偏,每次注视殿外一丈多高,象征秦王无上权威的青铜玄鸟时,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安。

他知道,他畏惧的不是这座冰冷的青铜宫殿,他畏惧的是这间宫殿的主人。

咸阳宫始建于秦孝公时期,是历代秦王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场所。长长的甬道边连绵着数十个宫殿,气势恢宏。黑色为主调的青铜宫殿无时无刻不显示着秦王威严,让人心生畏惧。可上了年纪的始皇帝却开始不喜欢它了,相比较这座冰冷的黑色宫殿,他更喜欢的是渭水旁温暖的阿房宫。

那里有凝脂如玉的温泉,还有莺莺燕燕的六国佳丽在侧。连带着赵高也开始不喜欢咸阳宫了。

这座宫殿已经使用了一百四十多年了,历经了大秦七代国君。见证了秦国从一个边陲小国到最后的一统六国,同时也见证了一百四十年来的宫廷政变和同室相戈。

就在主殿冀阙宫前方高高的台阶上,青色的石阶已经被流淌过鲜血印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任怎么冲洗也洗刷不掉。

即使是烈日当头,偌大的宫殿中仍然透着一丝阴森的寒意。

最近的一次,还是十六年前嫪毐的叛乱。赵高至今还记得那场叛乱中咸阳宫血流成河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赵高忙收敛心神,暗暗骂自己多事,怎么想到那去了。

陛下已经接见那个真人快一个时辰了,算算也该出来了。

“哈哈哈,如若真如真人所言,朕有朝一日也能羽化升仙。”殿内传来了一阵大笑,赵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来今天陛下的心情不错,应该不用再杀人了。

这些年来随着年事渐高,皇帝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虐了,就在前几天,便杖毙了数十名宫人。

想到这里,赵高心底就忍不住泛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感觉,自己虽然侍奉了陛下二十多年,甚得他的欢心,可谁也说不准哪天也会被莫名其妙地赐死。

“赵高,你这狗奴才,死哪去了。”

殿内又传出了皇帝的笑骂声,赵高急忙诺声走了进去。

“快,快把朕的万里江山图拿来给真人一观。”始皇帝催促道。

看得出来,始皇帝今天兴致很高。自从年初齐王田健投降后,赵高已经很少看见过始皇帝有如此心情了。

赵高急忙吩咐手下几个小太监去取,自己则束手恭敬地站在塌边。

抬头望了望坐在始皇帝右边的道人。只见那道人道冠长袍,一头乌发,四旬上下的年纪,面颊清庸,生的两道长眉垂落颊间,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得道真人的模样。

似乎感应到了有人窥视,道人转过头来,对赵高微微一笑,眼神并不犀利,却有种夺人心魄的感觉。

赵高赶紧低垂下头去,不敢正视,心中凛然。

几个小太监很快就把万里江山图送了上来。

巨大的江山图铺开来足有数丈宽,十几个小太监并列展开才能平铺起来。上面是能工巧匠们花费数年心血画出的帝国的疆域,帝国现有的三十七个大郡、大江大河以及长城直道皆在其上标注,栩栩如生,十分逼真。

始皇帝离开了塌上,急不可耐的走到了自己帝国的版图前,凝视了片刻,幽幽道:“真人,如果真如你所言,朕要是取的了天机,便能在大海之东蓬莱处寻找到仙人的踪迹吗?”

“朕真的也能去五谷之浊气,象您一样成为与天地共存的真人?”说完始皇帝注视着道人,眼神里充满待许之意。

道人微微摇头,轻捋胡须,道;“陛下此言也不尽然,得道者,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只是去除了体内浊气,才得以延年益寿,却无缘得获天机,能与天地共存。”

“而陛下则不然,您贵为为真龙天子,苍生之首,故缺的只是天时地利。蓬莱位于仙界下方,自古有通仙之路,多有仙人来往于凡间仙界,此为地利。昔日徐福多次寻访大海之东却无果而返,所欠缺的唯天时而已,那件物事,很可能就是陛下所需的天机。”

始皇帝点了点头,脸上充满向往之色,许久长吁道;“朕必如真人所愿,修成这通天之路,还望真人不要负我。”

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始皇帝转身向赵高询问道;“你好像说了丞相要见朕对吧?”

赵高恭声回道;“回陛下,丞相说有要事求见,已经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

“宣他进来吧,正好朕也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办。”

“李斯,你来的正好,朕正有事情找你呢。”

始皇帝兴冲冲的从龙榻上迎了下来,一把握住李斯的手,让殿下正在行礼的李斯有些受宠若惊。

在他印象中,陛下自从一统六国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的忘形过了。

“看,这就是朕的万里江山。”始皇帝牵着李斯的手来到江山图前,指着它傲然的说道。

他确实有自豪的本钱,帝国的版图之大,是前所未有的。他所拥有的权力,也是过去任何一个君主不曾具有的。

“现在,朕要将它在扩上一大块。”始皇帝紧紧的抓住李斯的手,眼神中流露出痴迷的光彩。

“百越。”始皇帝手指重重的指在帝国疆域的最南方,“我要将这里变成大秦的另一块国土。”

李斯心中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帝,失声道;“可是,陛下,那只是块蛮荒之地呀。我们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精力去征服这样一块没有任何价值的土地?”

“哼。”始皇帝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他们的族长不肯朝拜天子,还据守关卡拒绝我大秦士民南下,早已触怒了朕。”

“而且。”始皇帝顿了顿,神情悠然,似乎在品味一件回味无穷的事物,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安真人已经告诉了朕,那里有一件朕非常需要的东西,有了它,朕就很可能可以长生不老,修道成仙。”

李斯猛的回过头,怒目瞪向正悠然坐着的安期生。

果然是这人,蛊惑皇帝陛下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以前有卢生、徐福之流,花言巧语数年才骗取到陛下的信任,也不知道这个安期生懂什么妖术,才觐见短短的三天就能常伴在陛下左右,让陛下待他如同上宾。

安期生面对着李斯的怒目相对,也不生气,微微一笑,依然泰然处之。

“陛下。”李斯跪了下来,低下了头,他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亲手帮助始皇帝建立起来的帝国,就为了这么荒唐的一个决定而断送。

“微臣认为不妥,岭南之地实属蛮荒所在,且民风彪悍不服王化,兼之又地形复杂,若无数十万大军,不可能平定的下来。再加上蛮荒之地,交通不便,若数十万大军南下,粮草恐难维持。而且….”

李斯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如今六国初灭,民心浮动,六国的遗贵在民间仍然有很大的号召力。陛下这几年来广修水利、直道、长城和宫殿,大征徭役,民众已经不堪重负,关东已多有流亡行寇之事。北边的匈奴已经击败东胡,一统草原,冒顿单于正提兵窥视我大秦疆土。蒙恬大将军虽已经数次击败匈奴人的进攻,可多次向朝廷索要的援兵和兵器粮草都被陛下压了下来。”

“臣冒死以谏,如今关东群盗众起,北部边境又有不稳之像,如此内忧外患之时,实在不宜大动兵戈,枉生事端。”

始皇帝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退去,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斯,“李斯,你是在说朕的帝国内忧外患?”

“臣不敢。”李斯紧低着头,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陛下,这些不过都是癣疥之疾,只要我们休养生息,轻缓徭役,数年之内变可安抚天下。如若…如果陛下为了这所谓成仙的荒唐理由,虚耗国力,斯恐大秦会有不测之数。”

“你不敢?”始皇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已经这么做了!”

始皇帝依旧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斯,许久没有说话。安期生仍然静坐在一旁,微笑的看着殿上殿下的君臣二人,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李斯只觉得如芒在背,后背被冷汗湿透了,跪在地上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喘,他开始后悔刚刚说的一番话了。

五天前骊山巡幸后,陛下杀了贴身的数十名宫人。虽然没说缘由,可是李斯知道,那是因为那天皇帝看见了他的车架,就感慨了句好大的排场。第二天他便知道了,于是减少了车架侍从。皇帝没有去调查身边的宫人谁告诉了李斯,而是全部杀掉了。

这是陛下在警告他,不要再试图窥视皇权。

他毕竟已经老了,不再是二十多年前上《谏逐客疏》时那个意气风发,英气勃勃的青年了,他有家,有业,还有十几个儿女。

始皇帝看着李斯,眼中的严厉渐渐消退。他叹了一口气,道;“李斯,朕知道你的担心。朕和你在一起相处三十多年了,从还是王子的时候你就侍侯在朕的左右。你应该最了解朕,朕这么做,自然有朕的道理。”

“朕说服不了你,正如你说服不了朕,朕现在仅仅需要的只是你的服从。下去吧,朕给你一年的时间去准备,明年开春,朕要大秦的五十万大军,踏平岭南之地。”

顿了顿始皇帝又说道,“你说的粮草补给不便,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会命大司农再征三十万劳役,赶在大军南征前修好道路。蒙恬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朕给了他三十万大军,要是连个小小的匈奴都防不住,那还要他这个大将军做什么。至于关东各郡——”

说到这里始皇帝的语气又严厉起来,“通知尉太尉,下令各郡驻兵全力配合郡守剿寇,朕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如果不能平息治内的流寇,郡守和郡尉视谋逆罪,押送咸阳车裂,夷三族。”

见跪在地上的李斯还想说些什么,始皇帝转身举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内侍们簇拥着他和安期生向殿外走去。

李斯怔怔地看着始皇帝渐渐远去的身影,看着他脚上套的望仙履和头上高高束起的七星冠,默然无语。

这还是自己认识多年雄才伟略的陛下吗?

许久,侍候在一旁的赵高才轻碰了下李斯,轻声道;“丞相,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等陛下过几日想明白了,也许就会回心转意的。”

回心转意?李斯苦笑的摇了摇头,陛下的脾气自己最了解不过了,决定了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多谢赵大人。”

站起身子来整了整衣冠,李斯长叹一声,怅然离去。

解开上头上束着的七星冠,始皇帝有些乏意的躺在在龙椅上,最近自己身子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四处走动下便会觉得疲倦。

听着远处轻轻走过来的脚步声,眼皮没睁问道:“丞相已经走了吗?”

“回陛下,丞相刚刚出了宫门。”

赵高躬身回话,又说道:“安真人说要出宫去拜访下故友,奴才过来是向陛下禀报一声,看可否…….”

始皇帝点了点头,依然没睁眼,说道:“以后安真人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这些小事就无需禀报了。”

“诺,奴才记住了,这就去告诉安真人。”赵高转身正准备离去,始皇帝又喊住了他。

“吩咐其他人去就可以了,你留下来陪朕说会话。”

赵高诺了声,吩咐门外的小太监去办。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龙椅后,轻轻的帮始皇帝揉着太阳**。

“陛下要是觉得身子乏了,就去骊山宫温泉吧,听说那里又新进了几名燕地的佳丽,都美貌异常。”

坐上的始皇帝摇了摇头,“朕没兴致。”

闭着眼睛享受着赵高的按揉,手指头缓缓的敲打着扶手,有些叹气的说道:“丞相也老了,刚刚看见他下去的时候,步子都有些蹒跚了。他跟了朕三十多年了,一直来都算尽心尽力,满朝的大臣也只有他能体会到朕的雄心大志。”

“可是现在他也老了,脑子也没以前那么清楚了。蒙恬要了几次增援,难道朕会不知道吗,三十万大军已经够多了,蒙恬就算再忠心,朕也不可能放心的下。

“就是。”赵高在一旁陪笑道,眼中闪过了一丝狠色。

“所以才说陛下英明嘛,派了扶苏公子去长城监军,万一哪天大将军有了忤逆陛下的意思,这不也有扶苏公子在那,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两回事。”始皇帝缓缓的睁开眼,摇头道:“蒙恬朕还是很放心的,就是那个小兔崽子朕拿他没办法,留在咸阳天天喊着要减赋税休兵戈。朕看见他就烦,放他去长城那边吃吃苦,省的不知道这天下是他父皇花了多大的心血才打下来的。”

赵高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却口中应声称是,不敢再多言,只是专注于手指上的功夫。按了一会儿,始皇帝也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挥了挥手终止了他的动作,站起了身子舒展了下筋骨。

“赵高,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从陛下当太子算起,老奴已经追随陛下二十三年了。”

“都二十三年了。”始皇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那时候朕还是个满脑子征战杀伐的年轻人,身强体健的能和一头熊搏斗。这一眨眼,朕都快老了,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

“谁说陛下老了。”赵高笑道,“陛下前天不还在骊山射杀了一头豹子呀,换了是奴才,就算十个人不成呀。谁要是敢说陛下老了,那真该死,陛下把他抓起来和一只豹子关在一起试试看。“

始皇帝哈哈一笑,笑骂道,“你这家伙,就是一张嘴厉害,跟抹了蜜似地。”

“可是朕不服老不行呀,你看,这二十多年,朕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可是身子却慢慢的跟不上朕的雄心了。南边的百越,北边的匈奴,还有西边的羌狄,还有更南边更北边的地方,朕都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殿门口回过身来。

“朕知道你们私底下怎么说朕的,说朕老了昏庸了是吧,不理国事听信方士之言,追求那些虚无飘渺的长生之术,朕没说错吧。”始皇帝冷哼道。

赵高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哀嚎道;“陛下冤枉呀,老奴哪有这么大的狗胆,敢这么说。”

秦始皇摆了摆手,“起来吧,朕没责怪你的意思。”负手望着殿门外的有些阴霾的天空,许久才幽幽的说道:“其实朕是害怕了。”

“你们都害怕朕,因为朕能杀你们。可是朕也害怕,因为朕也会生老病死。”

“朕的父王和祖父都不是长寿之人,朕确实怕了。”

“可是朕不甘心。”始皇帝本来有些浑浊的眼神突然精光暴现,抬头傲视着天空,

“朕不甘心呀,朕要做千古一帝,不仅要往前无人可比,也要后世无人可及。这天下,朕要征服的地方还很多很多,南边的百越只是朕的第一步,北边的冒顿,朕迟早要摘下他的头颅做夜壶,还有更南边,更北边,凡是这苍天之下,朕都要征服,朕要做真正的天子。”

“现在你明白朕的想法了吧。”他转过了身,俯视着跪在地上的赵高。“哪怕有一点希望,朕都不会放过,卢生、徐福他们要钱,朕给,要童男童女,朕也给,可是他们还是骗了朕,所以,朕灭了他们九族。”

“幸好,现在朕有安真人。”

始皇帝慢慢的平缓了情绪,长吁了口气。又坐回了只属于他龙椅,居高临下的问道:“赵高,你相信不相信长生之术。”

跪在地上的赵高低下来头:“老奴相信。”

“不,你不信。”始皇帝摇了摇头,有些玩味的笑容看着他,“可是朕信。”

“如果有一个人在三十年前,当你还是一名顽童,卑躬屈膝的在邯郸质子府里当着一名囚徒。他就告诉你,你将会以九五之尊一统七国,成为千古一帝。”

“如果这三十年来那人的相貌没有发生一点变化。你说换了是你,你会相信他吗?”

赵高看着高高在上,眼中已经流露出些许疯狂之色的始皇帝,想起来安期生那夺人心魄的眼神,心底泛起了的寒意深入骨髓,忍不住害怕的颤抖起来,跪在地上深深的低下了头颤声道;“陛下英明,老奴相信。”

此刻他脑子里只闪过了一句话,一句他年少时跟着吏一起抄录史时看到的一句话。

国之将乱,必出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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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去皇宫外不远的丞相署。

刚出宫门没走多远,早已侯午门外的右丞相冯去疾等人迎了上来。

李斯轻看着众人走来,苦笑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陛下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而且,他还要我们筹备好五十万大军的粮草和补给,明年来春要南征百越之地。”

“什么?”冯去疾大惊,满脸不可思议之色。“南征百越?”

“我这就去求见陛下。”

“右相,我们还是回去吧。”李斯在冯去疾身后默然道,言语中尽是惆怅。“陛下现在只想着一心成仙,别的事情都不关心了。”

“陛下已经不是以前的英明无比的秦王了,这次南征百越,就是那个术士所言,让陛下派大军去岭南取一件东西。”

冯去疾转头远远的看着始皇帝离去后空空的甬道,惆怅许久,忽地一顿足,恨恨地道:“都是那些妖孽!”

“妖孽祸国,从来如此,夏后氏德衰,有二龙降而复去;殷商之衰,始于武乙帝囊血射天,为暴雷震死;赫赫宗周,亡于褒姒,现在轮到我大秦了。”

李斯急忙捂住冯去疾的嘴,惊恐万分的说道;“老冯,你不想活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乱说。”回头看了看侍卫都远远的站在们前,身边唯有站着的是一向和冯去疾亲近的少府章邯,这才放下心来。

便对着章邯说道;“章少府,不知你来求见陛下,所为何事?”

章邯一阵苦笑,道;“丞相大人,下官本来是有要事禀告陛下的,今年山川盐税的收入因为关东群盗四起,已经减少了将近三成,所以想禀告希望陛下定夺,现在看来,呵呵,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李斯点了点头,道;“这等事情就不用劳烦陛下了,陛下已经给了指示。告知太尉尉大人后由丞相府知会地方官府出面清剿就行了。”顿了顿又说道;“尉大人已经病重卧榻多时,老冯,正好我们和章少府一同前去探望下尉大人吧。”说完便拉住冯去疾向宫外走去。

章邯跟在两人后头,默不出声的走在宫中青石板路的小道中。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积压已久的乌云慢慢的向秦宫中处涌来,大风吹着宫内的黑水秦旗呼呼直响,章邯的眼中所望秦宫皆是一片苍茫之色,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安。

北疆不稳,群盗四起,慢慢老去的皇帝却沉迷于方士长生之言。帝国的创业重臣纷纷老去病故,先是大将王翦王贲父子,现在又轮到国尉尉缭。

新生的帝国之内,竟已生垂垂暮气。

这大秦的天,难道真的要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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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生韩信

初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河边的干草垛上,倚在草垛上昏昏欲睡的韩信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哈欠声惊动了在浮标附近徘徊的几条鱼,迅速的四散开来,好一会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又小心翼翼的围了上来。

“娘的,今天鱼怎么突然变的这么精明了。”韩信有些郁闷的嘟囔着,心不在焉的轻轻抖了抖鱼竿,试着让鱼钩上的蚯蚓颤动两下,让它在鱼群眼中看起来更有吸引力。身边的鱼篓空空如许,正如他两个时辰前带来的一样,不同的只是他的肚子却饿的更加厉害了。

浮子一沉,终于有鱼上钩了!

他**一提,钩子上空空如也——他太心不在焉了,又错过了时机,叹了口气,心里不由问候起了这条鱼的全家。

水面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去,韩信有些无奈的看着那些波纹。

“你大爷的,这日子没法过了。”韩信赌气的把空鱼竿重重的甩在草垛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来今天的鱼汤是没了,烤鱼也没影了,还是躺着晒晒太阳节省点力气吧,兴许晚上回去的时候好心的漂衣妇还会给自己留下点吃的。

韩信安慰安慰了自己一直在咕咕抗议的肚子。虽然是在太阳下,可单薄的破棉袄并没有给自己的身子带来多少暖意。他缩紧了点身子,紧紧的挨着草垛,眯着眼睛躺了下来。

今天也许能在漂衣妇那蹭一顿饭吃,那明天呢?难道还厚颜无耻的跑去?他心里清楚。漂衣妇自己的生活都过的紧巴巴的,经常饱一顿饥一顿的,都满头白发了还整天靠给人洗衣服换点钱糊口,他已经断断续续的厚着脸皮去吃了几十顿了,再这样下去,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那去乌亭长那儿蹭顿饭吗?

老乌倒是个实在人。就因为上次好心的提醒他公文应该是横着看,而不是象以前一样装模作样的从县吏手中接来竖着看,老乌就开始对韩信另眼相加。一直觉得他是个有志青年,不停热情的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而且老是在韩信耳边嘀咕着说想把八岁大的女儿许配给他了。

可惜呀……韩信叹了口气。

可惜他的老婆不怎么厚道,每次看见自己去蹭饭吃,那仇大苦深的两竖倒眉几乎可以和眼角垂直成了惊人的感叹号,上饭菜的时候陶碗重重的跺在木桌上,脸上始终是那副死了老公万念俱灰的表情,仿佛韩信吃的不是素米饭,而是她的心肝肉。再加上那两竖感叹号,韩信每次都吃的心惊胆战的,饭量大减。

后来更加变本加厉了,每次一看见韩信屁颠颠的跑来蹭饭吃,老吴的老婆就狠狠的用手里的柳树条抽着自己家的大肥猪到处乱串:

“叫你光吃饭不长膘,叫你光知道吃。”

是可忍,俗不可忍。

可是,韩信都忍了!

韩信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有深度的人,或者说脸皮很厚的人,直到最后,人家每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吃完中饭,一边刷着锅一边满脸得色的看着尴尬无比跑来蹭饭的韩信,那笑容那叫灿烂,嘴里哼着:

“洗刷刷,洗刷刷。”

老实说,他到没有什么恼火,寄人篱下,受尽白眼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他只是觉得替乌亭长可惜——娶了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他原想日后好好报答他的,可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只会以常礼回报他了。

于是,心里本来打算发达后报答老乌的一百金迅速掉价到一百文。

一百金?想到这韩信自己心里都觉得有点好笑,他连下顿饭的着落都没,居然就想着以后怎么报答别人,说出去恐怕会被别人笑死。

想到这他不由兴致阑珊,连自嘲的兴致都没了。左手下意识的摸了摸紧贴在腰间的鱼肠。冰冷的剑鞘让他慢慢的回过神来。

他又开始琢磨起要不要卖掉这把老娘留给他,据说是韩家传家之宝的鱼肠剑。

来到这个世界认的老娘有些不实诚,办事也不太靠谱。你说你要留给我些金子,或者留下几顷良田,让我也过过秦朝富二代的生活那多好呀。

可偏偏留下什么宝剑,让留着劈柴吗?就算我把整座雁荡山的柴都劈了,也过不上秦朝的小康生活呀。

还不如直接卖了实在,怎么说也是宝剑呀,应该能卖不少钱。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韩夫人临终前看见接过剑后的韩信看着鱼肠,眼珠子骨溜溜转,就猜出他在想什么了,恶狠狠的警告他说道:“你要是敢把这把剑拿去卖掉换吃的,老娘死也不会瞑目。”

想起了老娘的凶神恶煞的模样,韩信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相处的四年里,韩信没少挨打。基本上是三天一大打,五天一小打。剑没使好要挨打,兵没背出来也是一顿暴打,打着打着韩信也就习以为常了。

可真正当他习惯的时候,老娘却再也打不动他了,只是病在榻上慢慢的消逝生命力。

这是什么鬼时代,韩信忍不住心里狠狠的咒骂道。没有救护车,没有人民医院,就连挂吊瓶的地方都没,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娘离开自己。

还是不卖了吧,韩信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毕竟,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她会全心全意的对我好,因为我是她儿子。

直到老娘闭上眼的最后时刻,韩信都忍住了没告诉她,其实自己不是她的儿子。

他不想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牵挂都失去。

韩信**的咬了咬口中的甘草,嘴里一阵苦涩,眯着眼睛看着有些刺眼的蓝天。

来这个时代已经七年了,四年是在老娘的棍棒调教下,三年则是混迹于市井之中。恩,算算,加上前世的年纪,今年应该快二十了。

韩信叹了口气,都二十了。想想前世的十几年,仿佛是一场梦,一场触手可碰、却有遥不可及的梦。有时候半夜突然醒过来,韩信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家里那温暖的席梦思床上、等待着每天早上七点妈妈准时的喊起上课,还是睡在屋内粗劣的爵床草上、等待着日出时老娘揪着他耳朵喊去练功。

七年了,从开始的惶恐、害怕,到现在的适应,甚至已经完全融入到这个时代里了。他学的、见的、相处的,都是这个时代的一切。如果不是刻意去想起,韩信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从后世而来的异客。

庄周梦蝶,仰或许蝶梦庄周?究竟谁在梦中,谁又在梦呓?

谁知道呢,韩信摇了摇头。可叹、可叹!

不知道老天爷让自己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代是有什么深意,还是仅仅是无聊的恶作剧。

七年前的自己,不过是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整天很勤奋的逃着课挂着科,鞠躬尽瘁的在网吧奋战着,那次好不容易攒够了几天上网的钱,兴冲冲的跑来奋战了二天二夜的副本,只为了刷一件心仪已久的装备。最后实在扛不住瞌睡趴在键盘上睡着了,结果倒好,一觉醒来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了。

这玩笑开大了,换了谁一睁眼醒过来,发现床边两个穿的比非主流还非主流的男女正聚精会神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肯定也会像韩信一样直接吓晕过去。

临晕前韩信模模糊糊的听见二人的对话。

女的,也就是后来的老娘,很紧张的问着旁边那个道人道:“师兄,你说我们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

“这个……我也说不准,要不我们再试试?”

听完这句话韩信晕的更利索了。

都出人命了还要再试。

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韩信醒了后,发现很庆幸的拥有了这个和自己同名的人大半记忆,才不会被身边的认为是异类。

而韩夫人也认为他的种种奇怪的举动是那次的后遗症,并没起疑心。他也隐隐约约的猜到老娘似乎是对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也就是她的儿子做什么有违常道之事,却没想到把自己从二十一世纪召唤来了。

他不敢告诉老娘真相,他不傻。要是让她知道了,谁知道她会不会以为是自己杀了她的儿子,占了这具身躯。

还好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很不错,应该说相当不错,文韬武略貌似都非常吃得开,再加上老娘四年多的精心敲打调教,至少在这个时代,韩信自我感觉还是相当有才相当犀利的。

郁闷,真的很郁闷。韩信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是什么鬼地方呀,自己对这里一无所知,只知道是秦朝。

如果是清朝的话,自信还能有点知识混的比较开。因为受了广大清宫戏的荼毒,对那些皇阿玛呀四贝勒呀什么的还是略知一二。

可是前世的记忆力关于这个时代却几乎一片空白,只是无聊的时候在家里跟着家人零星的看了一点电视剧。只记得有个貌似有个很牛逼的皇帝叫秦始皇,很好很强大的那种,千秋万代一统了江湖。好像他还有个很牛逼的宫殿叫什么阿房宫,里面住了很多很多美女,什么御姐狂萝莉控制服诱惑一应俱全,秦始皇的生活那是相当的性福。不过这个朝代好像很短命,至于为什么短命被谁给平了韩信就没印象了。

唉,这些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谁让自己这么倒霉来到这个鬼地方。这里没有肯德基没有哈根达斯,也没有,更让人郁闷的是连卫生纸都没。

还好自己不是女生穿越过来的,要不然大姨妈来的时候一定会很伤心。

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老爸妈会不会难过伤心。应该不会太伤心吧,家里还有弟弟呢。自己整天不读在网吧里,爸妈一看见自己就生气,天天说自己丢尽了他们的脸。

这下他们应该觉得轻松多了吧。

韩信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又隐隐觉得不会是这样。

握在手中的鱼肠似乎感觉到自己主人的心情,清冷的寒意透过剑身散开,放佛是在安慰着主人。

他**的握住剑鞘,就像努力的想握住自己漂浮不定的命运。

自己是来这个时代究竟是做什么的?

来打酱油的吗?

“该做的我都为你做了。”床榻上的韩夫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了眼,望着正泣不成声的韩信,“剩下的靠你自己的了,信。”

其实韩信哭的不是她,是自己。他很想对老娘说的是。

“你不能走呀,你把我召唤到这个鬼地方,你得对我负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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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意

“从这里到淮阴城怎么走。”

正当韩信兴致勃勃的计划着怎么找个美女振兴他们韩家一直不旺的香火时,一阵脚步声朝他走了过来,接着一片阴影挡在了他的阳光。

被人打断意淫的韩信很不爽的眯开了眼睛。说话的是个六尺大汉,约莫四十岁上下,一张四方的国字脸浓眉大眼。虽然穿着有些破烂的布袍,神色之间却气势凌人。尤其是布袍下微微鼓起的劲爆肌肉,让韩信很自然的联想到终结者那两块忧郁的胸大肌。

目光顺着大汉身边看去,旁边站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模样,肤色白皙,容貌有些稚嫩却秀美异常。看见韩信正眯着眼打量着他,面颊微红,有些腼腆的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个公子哥呀,那站在自己正面挡着自己阳光的大汉没准就是他的恶仆了。

“没听见我们公子在问你话吗?”‘终结者’倒是很配合韩信对他的假设,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

他见少年懒洋洋的躺在草垛上,并没有起身之意,眼神还很放肆的打量着自家少爷,忍不住有些微怒。

本来正张口准备告诉二人路程的韩信顿时心中大为不快。

现在这世道,人心不古呀,连问路的恶仆都这些嚣张。牛逼什么呀,牛逼有本事你去用胸大肌猜路往哪里走。

冲“终结者”翻了翻白眼,又闭上眼睛挪了挪身子,移出了他挡住的阴影,继续吸收他的日月精华去了。

大汉见少年如此无视自己,不禁大怒,手迅速的按住腰间配挂的剑,犹豫了一下强忍着没拔出来。飞起一脚朝着草垛上的韩信踢去,想让这个傲慢的年轻人吃点苦头。

“善大叔!”那长相斯文的公子看见自己的家仆出脚,急忙喝住,可最终还是慢了一步。善无的天生神力自己是知道的,这一脚重重的踢下去,这个少年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上几个月。善无大脚落下去的瞬间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意料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来发现韩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完好无暇的站在那里,按着腰间的佩剑冷冷的看着二人。

善无则是一脸的惊讶,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这一脚会落空。

他在出脚的时候已经有些后悔,对方只是个无礼的少年而已,并没有什么大错。所以暗自的收回几分力,仅仅只是想让这个少年尝点小苦头,但也不是普通人能轻易避开的。看看韩信握着剑柄的姿势娴熟,显然是个精通此道的人,一张老黑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兴趣。

“善大叔。”

听见自家公子的呼唤,善无这才收起了跃跃欲试之心,一脸悻悻的退后几步,缚剑而立,目光仍然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少年。

“没人告诉你们问路要说请的吗?”韩信打量着两人,语气中有些冷。

“对不住,那个…….那个家仆一时心急,对你无礼了。”白衣公子走到韩信面前一本正经的道了个歉,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我们二人只是路过这里,想向你问问路。”

家仆?韩信歪着脑袋打量着他,那个“终结者”看上去气势不凡,决不会甘心给他人为奴仆,到很可能是豪门大族的门客家将,这么说来这个‘公子’非显即贵,身份不简单呀。想到这里,韩信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不同了。

那公子看见韩信打量他的眼神怪异,被他热情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心里有些发毛。全然不知韩信心里已经在他额头上印上了“肥羊”两字,他正幻想着丰盛的晚餐在朝他招手。

吞了口口水,仰天故作豪迈的哈哈一笑。

“没事,本公子一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家区区恶仆计较的。”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不过那个公子口中的善无,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恶意,下脚的部位也是很讲究的选择了屁股——那地方被踢中了最多也只疼上几天。

上前很熟矜的拍了拍白衣公子的肩,也不理会旁边黑脸大汉的冷哼,道:

“你们不是要去淮阴县城嘛,离着也不算近,一时半刻也说不清。这样吧,我顺路送你们过去得了,我就住在淮阴城里。”

白衣公子对韩信没由来的亲热劲有些不适应,微微的移开了点肩膀,拉远了点和他脸的距离,笑容有些勉强,道: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呀。”

“不麻烦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韩信笑眯眯的缩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咽了口口水,心里想手感还真不错,拍两下感觉到颤动的分量还不小,举重若轻呀。

“刚刚我正在梦着吃大餐那,被你给吵醒了,才吃的半饱。我看这样把,相请不如偶遇,吉日不如即日,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请我吃顿饭当是补偿吧。”

说完又仰天打了个哈哈,也不等白衣公子回答,就大步的往前走去,嘴里还一边说着:快点走,等晚饭时辰到了酒肆客满我们就进不了城了。

白衣公子听完愣了愣,显然他一下子没明白过来酒肆客满和他进不了城有什么关系。看着韩信理所当然的拿定主意要蹭饭吃,有些好气又好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便向前赶上了韩信。一旁的善无也没说什么,抱着剑依然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

“你会使剑的呀。”和韩信并排走的白衣公子侧过头,注意到韩信腰间的鱼肠,有些好奇的问道。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在秦国,佩剑不是一般平民能做的事情,除了官差士卒不外乎只有三种人经常佩戴,富贵子弟和他们的家奴,以及游侠。而韩信的穿着谈吐并不像其中之一。

“你的剑不错。”一直没吭声的善无突然插了句话,“想必你也精通剑术。”

“这剑一般般吧。”韩信心不在焉的边走边回答,“用来砍柴劈竹子倒是很称手,杀鸡也是手起刀落。”

这他说的倒是实话,只不过他的祖辈们在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这个不肖子孙经常用祖传宝剑干这种勾当,一定会气得不得消停集体站出来大义灭亲。

“至于剑术嘛,也是一般般,我娘亲教我的,你旁边的终结者剑术应该很在行。”韩信撇了眼善无手中的剑,很普通的样子,唯一醒目的地方就是很大,出奇的大,分量应该也不轻。

重剑无锋,这个道理韩信还是懂的。

“哦。”白衣公子似懂非懂的应了声,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终结者是什么?”

看着韩信盯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理所当然不屑于回答的神色,白衣少年忍不住一阵气结,轻轻的‘哼’了一声,赌气般的撅起了嘴。

善无却是一脸的不相信,以为他是故意隐瞒师承,但并没有说穿。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逃过韩信的眼睛,他也懒得去解释,毕竟,这个年代女人像他娘亲这么生猛的,确实绝无仅有。

他的娘亲,大概算个大秦的一个异数吧。

“那你母亲呢,也住在淮阴城吗。”

韩信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死了,三年前。

“对不起…..”

“没什么。”韩信笑了笑,并没有太在意的样子,说道:“生老病死,生死离别,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有些事情过去久了,也就看得淡了。”

正沉声走路的善无身躯不由一震,仿佛韩信的话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的一段回忆,**的深呼吸几下,久久心中才平静下来。看着韩信的眼神少了些轻视之意,却多了些好奇。不知道这个少年身上到底经历过什么,才十**岁的年纪出说的话,却有如此沧桑之感。

“可以看看你的剑吗?”善无又扫了一眼鱼肠,说道。

“这个可不行。”韩信脑袋摇得跟泼浪鼓一样,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韩家祖训,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善无点了点头,他知道确实有些家族会有这种传统,所以也就没有强求。

不过韩信后面句话让他差点吐血。

“不过你要是出的起高价,我可以考虑考虑为你更改祖训。”

善无黑着脸,大步的迈向前方,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让自己很受伤的小子。

“还没问你名字那,美女。可别随便编个名字来糊弄我哦。”

“我叫…..”白衣公子顺口接了句,后来才意识过来,惊呼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韩信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得意的扬了扬,“祖传秘方,摸一下就知道了。”

心里暗自得意,这还不容易看出来。没见过那个精瘦的男子会有这么丰满的胸肌,有些东西,一味的包裹时阻挡不了本公子敏锐的观察力滴,还有自己刚刚拍她肩膀亲自目测晃动的幅度……

听见韩信胡侃的祖传秘方,少女脸上不由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步子,只顾着走路。

“其实你不扮男人还好些,这么一扮就更容易吸引注意力了。”

“哦。”少女歪着脑袋看着韩信,一脸的不解。“为什么呀。”

韩信煞有其事的说道:“要是男人像你长的这么漂亮,那天底下的女人都有羞愤而死了。”

少女又‘哦’了一声,想了半天才抬头问道:“我长的真的很漂亮吗?”

韩信“切”了一声,心想长的漂亮也没必要这么得瑟吧,正想出口调笑几句,却看见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里豪无戏谑之色,才有些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假的,你长这么大没人跟你说过吗。”

少女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苦涩,道:“我从小就被送到外公家中,外公整天把我关在院子里不让出门。除了丫鬟们外也不让我接触旁人,那些丫鬟也没人告诉过我很漂亮,也只有你跟我说过这些了。”

韩信有些无语,就算到了他那个年代,应试教育到了妖魔化的时代,也最多只是看见父母关着孩子在房间天天做习题,也不至于不让孩子出来见人。

脑中念头一转,看来少女的外公很可能是害怕别人看见她。便不露声色的问道:“那你们现在打算去哪里呀,淮阴城?”

少女刚打算接口,前面开路的善无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便有些抱歉的对韩信吐了吐舌头,努了努嘴指了下善无。

韩信也不以为意,他也就是好奇随口问问。

“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犹豫了一下,才小声的说道:“我叫虞妙弋。”

“哦,虞妙弋,这名字不错,妙者,微之极也。弋者,弋凫与雁。不错不错,和我的名字有的一拼,我叫韩信。”

韩信眼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微微的抬起头来,连带着今天的阳光也看起来特别的灿烂。

老天待自己不薄呀,在自己最饥饿的时候送了头肥羊来帮自己解决晚餐,最重要的,还是个美女,更为重要的,这美女好像还想还不知道怎么去拒绝别人,说不定剩下的几天粮草都有着落了。

天意呀!天意!

不过话说回来,虞妙弋,真的挺好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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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心动

淮阴城位于淮河之南,原属吴越,后越国为楚所灭复为楚地。

淮阴地处南北要冲,即有邗沟沟通江、淮,又有陆上干道—善道通达南北,故成为春秋战国列强争夺的重要地区,先后为吴、越、楚所有。始皇二十四年,大将王翦灭楚,以淮海之地置东海郡,治郯城、淮阴六县。淮阴虽不是郡治所在,但因交通便利,南北过往客商多数愿路过此处,所以治内一片繁华之象。

一路上韩信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虞妙弋说着话,想套问出二人的来历。不过这叫虞妙弋的女孩子虽然看上去一片天真烂漫,倒是出奇的聪敏,对话中绝口不谈自己的身份。

到最后韩信也只是问出个大概,仅仅是知道他们两人是主仆关系,从泗水郡的相城来,转道路过淮阴要去会稽的吴城。最后说的韩信也觉得无趣,懒得继续去套话了,一心想着安心吃完自己的晚饭就行了。

进了城门,穿过了熙熙攘攘的闹市。淮阴是吴越名城,曾先后受吴、越、楚三个强国所治,一路上自然会经过许多历史名胜之处。虞妙弋大概是第一次出远门,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一路上拉着韩信问个不停,善无起初还会有些警惕的不时回头看着韩信,后来见韩信并没有什么不规矩之处,也就不再过问。

“小二,再来一斤牛肉。”韩信在和一堆碗碟奋战中抽出空来,高举筷子抬起头来,满口含糊不清的喊道,嘴里咀嚼的鸡腿差点喷了出来,完全不顾桌边的虞善二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善无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粗俗的人,吃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气异常,看完韩信的吃相后突然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很斯文的。虞妙弋就更别说了,从来没见过有这种吃法,不禁莞尔道:“你饿了多少天呀。“

韩信停了下来,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抬起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记不清了,上次吃饱好像是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说完呲嘴冲虞妙弋一笑,接过店小儿上的牛肉继续专心的大吃。

二人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韩信吃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韩信放下了盘子,二人才长舒一口气。

“吃饱的感觉真好。”韩信喝了口茶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剔着牙说道:“这下又可以好多天不吃饭了。”

你属骆驼的呀,还好几天。善无心里忍不住大骂道。

这次出来的匆忙,盘缠带的并不是很多,要是被韩信这种吃法,没几天就要吃破产掉。善无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孤苦伶仃,带着大小姐一路表演胸口碎大石一路乞讨回吴城的样子。

善无暗自打定主意。待会一定要甩掉这小子,不能由着小姐性子来。

虞妙弋倒是没考虑那么多,笑盈盈的看着韩信,只是觉得他非常有趣。

看见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韩信恍然,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表现的有些不好意思才对,于是“腼腆”的冲虞妙弋“歉然”微笑,道:“那个,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能吃了呀,其实这只是我的表象,你可以试着发掘我的内涵。”

虞妙弋郑重其事的样子点了点头,道:“你是我见过最会吃的人。”

韩信嘿嘿一笑,道:“还好你没说我是你见过最会吃的动物。”

出了酒肆,韩信全然忽视了结账时善无那想杀人的眼光,一路上和虞妙弋有说有笑,

“前面就是城西的望月楼了,虽然城东的水凤楼价格更便宜点,但那里人流来往频繁,多是客商之流居住的,我想美女你应该不愿意沾惹那里的俗气吧。”

最初韩信打的只是蹭顿饭吃的主意,现在不同了,吃饱了心情大好,于是加倍的对着虞妙弋献殷勤。

一路上韩信说着各种各样的传说故事,逗得虞妙弋笑个不停,她毕竟年纪幼小,人虽然聪明可也没什么心机,从小到大又没见过这么有意思而且年龄相仿的异性,一来二往就和韩信混的很熟,对他全然没有了防备,围着韩信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虞妙弋虽然着着男装,可眉目间的娇憨少女神色仍然掩盖不住,又听着韩信说的故事入神没刻意去掩盖女态。引来路人的目光连连,交头接耳,纷纷注视这个相貌清丽至极的“少年”,她自己倒是浑然没有发觉。

幸好此时已近傍晚,忙碌了一天的农夫和商贩也纷纷回家吃饭,所以路上行人不多,再加上善无那个招牌终结者表情站在前面,一些心怀不轨的青皮才不敢前来招惹。

这时韩信正指着路边的一座高楼在说着白蛇传,虞妙戈则听着入迷,目不转睛的盯着韩信,生怕错过任何一句。

一旁的善无看着眉头大皱,想起了主公和虞公这次接回虞秒弋的意思,心里一阵不安。

走在前面的善无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打断了二人的谈话,道:“韩公子,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了。听你说来前方的客栈也已不远,我看这样吧,你不妨告诉我们前去的方向,我们自行过去即可,也不劳驾你带路了。”

韩信何等的聪明,混迹市井这么多年又早已精通人情世故,哪会听不出善无的弦外之音,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离开。他虽然混迹于市井之间,时常靠他人接济为生,可是心气却很高,也不想强留着去自讨没趣。当下也不再犹豫,点了点头,向善无指明了去客栈的方向,就准备告辞了。

转身前眼睛余光微微看了眼一旁的虞妙弋,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虞妙弋看见韩信转身就要离去,眼中流露出不舍。虽然只是和韩信认识不到半日,却交谈甚欢,心中早已把他当成了好朋友一般。

伸手抓住了韩信的胳膊,说道;“韩哥哥,要不你再送我们段路吧,你刚刚和我说的白蛇被那个法海压在了高楼下,后面到底怎么样了?”转身又看着善无,目光中尽是哀求之色。

那个年代的男女之防远没有后世那么严格,况且虞妙弋毕竟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情窦未开,对韩信只是觉得喜欢与之相处,就如同喜欢的小猫小狗一般,所以抓着韩信的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韩信可大不相同,二世为人现在也有十**岁的年纪了,早已略通男女之事了。再加上以前混迹网吧的时候,没少看见身边的大一些的人观摩日本爱情动作片。被虞妙弋温润的小手抓住,不由心中一荡,只觉得她的小手柔若无骨,温如暖玉,转身迈出去的脚很不争气的缩回来了。

善无看着虞秒弋哀求的神色,心中一软。

这段时间的相处,二人虽是主仆,可虞妙戈却一直视自己为长辈,自己对她也是喜爱异常当着儿女一般。这次自己来接她回去的目的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依虞妙弋的冰雪聪明,早已猜出了一二,所以一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开心。

心中一阵不忍,最后总算勉强的点头答应了,心里想到虽然主公和虞公有意撮合小一辈,但依少主的心高气傲未必会对虞小姐中意。再说,小姐年纪幼小哪懂的什么男女之情,看见韩信只是一时有个说话的玩伴觉得有趣,有自己看着料想不会有意外。等明天离开了淮阴城,韩信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虞妙弋看见善无点头,开心至极,连忙催着韩信赶紧说后面的故事,连带着走路的步子也刻意慢了下来。

“后来呀,那个许仙终于知道了自己被法海蒙骗,伤心欲绝,竟然跳崖殉情。”一旁的虞妙弋“啊”的一声惊呼,急忙问道后来呢。韩信不慌不忙的继续忽悠下去。

“却没想到许仙跳崖后居然掉到崖边的百年大树之上没死,还在在树洞中发现了前辈高人东方不败留下的九阳神功,最终苦练了一年最后神功大成,跃上了崖顶去金山寺拯救自己的娘子。白素贞被压在塔下也始终不肯相信相公会出卖自己,靠着数百年的修行一直在苦苦挣扎,并且坚持相信自己的相公会身披金甲踩着五彩祥云,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日子里接自己回娘家。”

“只见天空一声巨响,许仙终于闪亮登场,和法海大战了几天几月,最终代表了月亮消灭了法海,从此和白娘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虞妙弋入神的听着韩信融合了倚天屠龙记、大话西游和美少女战士的新白蛇传,直到听到最后的圆满大结局才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呆呆的看着一边,美目中流动着异样神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色已经渐晚,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印在街道上,印在虞妙弋正出神的小脸上,便仿佛有一层圣洁的光辉。韩信本来在胡诌时眼中满是戏谑的眼神,移到她的脸上却定住了,久久没有移开。

虞妙弋虽然年纪又小,容貌有些稚嫩,身形也未成形,可眉目之间已有倾国之色。韩信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整天想着的都是怎么更好的活下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个时候,韩信心里想的居然是,只是希望这一瞬间能一直停留下去,一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虞妙弋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韩信愣愣的看着自己,有些奇怪,轻轻的推了推他,问道:“韩哥哥,你怎么了。”

韩信被她这么一推顿时回过神来,连忙嘿嘿傻笑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刚刚在想再给你讲个更好听的的故事呢。”心里想的却是不要跟这小妹妹讲以前自己看的一千零一夜,这个估计没一年半载讲不完,自己不仅有美女相伴还能混张长期饭票。

这时只听见一直没吭声的善无一声冷哼,道:“我们是没事,不过你有事了。”

前面不宽的路口堵着二十几个年轻人,当首的那中年男子穿着秦军的制式软甲,脸上一道显目的刀痕,左手把玩着掌中的佩剑。虽然是笑着看着韩信三人,可狰狞的相貌让人看着害怕。人群中有七八个穿着秦军中的材官轻甲,佩戴着刀剑,其他的人都是着着布衣,握着长短不一的木棒,众人皆不怀好意的看着三人。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候,所以街上也并不是太多的人。突然路口堵着一群人,肯定不是偶然,所以善无才会有此一说。

旁边的路人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纷纷绕道而行。善无皱了皱眉头,他这行本来就是为了接虞妙弋回吴城,不想多生事端,更何况对面的一群人里居然还有秦军的将领和士卒。

默默的走到虞妙弋面前,不由分说的把她从韩信身边拉开站到了一边,自己则挡在她身前。

虞妙弋也看出了这群人是冲着韩信来的,而且还不怀好意。有些忧心的看着韩信,又转目过来看着善无,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见善无缓缓的摇了摇头。犹豫了下还是轻声的对一边的韩信说道:“你好像有麻烦了。”

韩信苦笑,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是好像有麻烦了,是肯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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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胯下之辱

没想到萧屠夫这么记恨,自己只不过是不堪他的辱骂,忍不住出手小小的教训了他一顿,原本以为这么点小事他不会去特意麻烦他那个远方堂弟的。

挡着路中间的凶神恶煞的刀疤男子韩信自然认识,就是本县的萧县尉,脸上那道显目的刀疤是他当年追随大将军王贲伐齐时留下的。

“韩信,要找你还真不容易呀,要不是西门守门士卒飞奔来告诉我你回城的消息,今天没准就碰不上你了。”萧县尉笑看着韩信,慢条斯理的说着,脸上的刀疤随着说话抽动着说不出的狰狞,左手掌心轻轻的抚着剑,看上去很满意韩信脸上流露出的表情。

他已经年纪大了,再也不能像当年在战场上砍下敌人头颅时,惬意的欣赏到对方临死瞬间眼里所充满的恐惧。现在的他,更多的是在被自己欺凌的百姓眼中看到这种表情。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让他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随着岁月老去。

等萧县尉话音刚落下,身后便闪出了一条臃肿的身影,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看着韩信,正是被韩信打了的萧屠夫。

他一直很瞧不起混迹街头的韩信,觉得像他很懦弱无能。昨天路上碰见韩信忍不住恶言相向,结果没想到看似懦弱的韩信竟然敢出手打自己,而且武艺出奇的高明,自己和几个伙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回去后一直咽不下这口气,一时怒火难消,花了五百文找到堂弟萧县尉帮他出头,要狠狠的教训下韩信。

一想到五百文萧屠夫就忍不住肉痛,本来就满脸横肉的脸看上去抽搐的更厉害。

“连堂堂县尉的堂哥你都敢打,看来你真的是胆子不小。”萧县尉仍然是笑眯眯的看着韩信说道,因为他觉得到了自己这种身份,和低贱的平民说话时恶言相向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情,更多的时候,他是喜欢笑着看别人惧怕自己。

“前几天郡尉大人派人送来公文,说巨野泽两名大盗一人被击杀,另一人负伤逃往了东海郡,我想,要是拖一具尸体去郡尉府,就算郡尉大人发现杀错了,应该也没什么大碍吧。”

话音刚落,身边的士卒很配合朝三人围了上去,脸上狞笑着慢慢的拔出剑,显然他们干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了。

“慢着,萧将军。”韩信知道萧县尉之言并不是恐吓,他可不想自己的前程就丢在这个小县城里。

杀了几人不难,可是一旦被通缉,自己的仕途之路就彻底的绝了。苍天呀,大地呀,自己还指望着靠着一身的才华混上个大秦官吏呢。

情急之下韩信身子一躬长揖,起身时满脸尽是谄笑。萧县尉一愣,显然没想到韩信脸上的表情变化会如此之快,连带着旁边上去包抄的士卒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停下了步子。

只见韩信侃侃而言道:“将军随王贲大将军平齐事迹,在淮阴城广为流传。信虽然孤陋寡闻,也曾说过将军和大将军大破齐军的事迹。将军身先士卒,独自斩杀数十士卒,跃上城楼夺得帅旗。齐军看的是肝胆欲裂,齐王田健长跪城门外乞降。齐人皆言,当年白起大将军长平之战之勇,亦不过如此。淮阴城到现在一首童谣还被广为流唱:嫁人就要嫁给萧县尉!”

“想将军如此英明神武,贱民又岂敢冒犯虎颜。”韩信苦着张脸,打着哭腔说道:“我是真不知道萧大哥是您的堂兄呀,要不然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动他哪怕一根毫毛。”

旁边的虞妙弋听着韩信声泪俱下的表演,脸色有些怪怪的,特别是听到最后哪句“嫁人就要嫁给萧县尉”,着看着萧县尉那副很悲壮的相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善无则是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在他心目中,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屈膝的男儿。

不过萧县尉倒是对韩信这一声声‘将军’大为受用,不禁有些飘飘然,仿佛当年伐齐的丰功伟绩里也真有他的一份。尤其是最后韩信那句,更让他心里跟喝了蜜糖一样,一下子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看上去顺眼多了。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人先停下,笑呤道:

“我想你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这样吧,就留你一条狗命,不过该怎么处置你,还得我堂兄说的算。”

萧屠夫可不吃韩信这一套,他看见自己堂弟这么轻易就饶了韩信一命,忍不住有些恼火,想起自己的五百文又是一阵肉疼。又不敢对萧县尉提出异议,只有把一肚子火发向韩信,想着怎么羞辱他。

三角眼泛着凶光,恶狠狠地瞪向韩信。好一会儿才走到韩信面前狞笑道:“韩信,你的个子比我高大,又喜欢带剑,但别人都说你胆小,我还真不信。不如这样吧,假如你不怕死,那就刺我;不然,就从我的胯下爬过去。”

萧屠夫撩开下摆,横跨在韩信面前,一脸轻蔑的笑容看着韩信。他并不担心韩信腰间的剑下一刻会刺向自己,他很自信韩信的怯懦。他太了解韩信了,这个少年自从十四岁丧母之后,就一直混迹在街头,卑贱的靠众人接济为生。

他为什么要担心韩信手中的剑会刺向自己,他根本不用担心。他太了解韩信了,如果不是自己辱骂到他死去的娘亲,昨天他仍然会笑嘻嘻的对自己点头哈腰。

“韩信,你倒是刺呀。”萧屠夫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道:“要不然,你就象条狗一样从我的胯下钻过,反正你整天活着也像条狗,四处摇尾乞食。”

说完萧屠夫很放肆的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哄然起笑。

刺耳的嘲笑声让韩信脸上的谄笑慢慢凝固下来,他静静的看着身前的萧屠夫,看着他满脸对自己轻蔑的嘲笑,紧握着鱼肠的微微颤抖的左手手心全是汗水。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愿意,下一刻鱼肠就能从嘲弄自己的人身上穿过——从左边第二根和第三根肋骨之间插进心口,一剑毙命。他很自信自己不会失手,这招当初娘亲教自己的时候,让他不眠不休的在草人身上练习了整整一天。

可是之后那?就算自己能杀光所有嘲弄自己的人。然后呢?自己的今后呢?官府通缉,每一座城池上都贴了自己的画像,大秦虽大,却无我韩信藏身之处。难道我韩信就一辈子浪迹山野间,低微而卑贱的活着。

娘亲,你常说我总有一天会屹立于万人之上,你可曾料到我会受今日胯下之辱,难道这也是你所谓的天意?

总有一天,我韩信会将今日所受的耻辱,千百倍的讨回来。

韩信注视了对方良久,慢慢俯下身来。

“哈哈哈。”萧屠夫笑的更加放肆了,他果然没看错韩信,他就是个贪生怕死,怯懦无能之人。他忽然觉得,自己本来能更好的羞辱韩信的,可惜的是,自己居然错过了。

忽然心口一阵剧痛,自己还没来得及停下的笑声生生的被打断了,萧屠夫一脸不信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穿过的剑。

是韩信吗?萧屠夫艰难的抬过头去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是那个黑脸的大汉。他为什么杀我,为什么杀我,我并不认识他呀。

他张大着嘴,似乎想问善无为什么要杀自己。可惜善无连看他的兴趣的都没,只是抽出了剑,一脸怒容的瞪向韩信道:

“卑躬屈膝,苟延求活,又岂是七尺男儿所为。枉你一身本事,却要做如此被妇孺耻笑之事。”

“大丈夫立于世,岂能仰他人鼻息!”

屈膝在地上的韩信浑身剧震,善无的话像针尖一样狠狠的刺中了他的内心。

善无说得对,大丈夫立于世,岂能仰他人鼻息。错的是自己,一直都在自以为是的错下去。

自己多年的卑躬屈膝、苟延求活换来的只是别人鄙夷,自己常常自负雄才韬略于胸,每次受辱的时候都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日后将十倍报之。久而久之,自己已经渐渐对别人的侮辱嘲弄麻木无动于衷了。

就算自己能得偿所愿,如此换来的富贵,如此换来的仕途,有何颜面可言?这样的万人之上,不要也罢!

韩信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努力的抬起了头,直视着对面已经惊呆了的萧县尉,紧握着鱼肠的左手不再颤抖。

看见萧屠夫被杀,萧县尉一下子愣在那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顿时大怒,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杀自己的堂兄。大喝身边的士卒上面格杀三人,他自己也拔出剑,和几名部下夹攻韩信。

他并不认为这个对自己卑躬谄笑的少年会有多少高超的剑术,所以这一剑下去时用足了十成的力。一往无前的气势砍了下去,很自信这一剑能砍下韩信的头颅。

在剑砍下的那瞬间,他看到韩信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居然还有闲暇对自己笑了笑,心中暗自警惕。突然剑锋猛地一震,虎口如同雷击,剑差点握不住了几乎脱手。心下骇然,没想到这个少年力气如此之大,连忙抽身急退。

韩信出剑并不花哨,只是胜在动作快,选点则选在剑**最脆弱的地方——剑刃上。一剑逼退萧县尉,立即附身而上,剑锋象条毒蛇一样直指他的咽喉。

萧县尉毕竟是经历过沙场上的生死拼搏,生死关头咬了咬牙,全然不顾指向自己咽喉的剑锋,手中的剑径直的朝韩信手臂刺去,拼死也要刺伤对手。果然韩信不愿和他搏命,闪身一脚踢开萧县尉,收剑时在萧县尉的肋下重重的划了一道。

萧县尉重重的摔在远处,强忍住剧痛跪立了起来,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几名部下已经被那个黑脸大汉杀的四散开来。他不是傻子,明显自己这么几个人不是对方的对手。大声的朝着握着木棒傻愣在那里的几个无赖怒吼:还不快去县衙求援,禀告曹县令封锁城门,韩信杀官造反了。

几个无赖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四散的逃开来。善无韩信追赶了几步,也就没有继续追下去了。

“朝西门走,县衙在城东,那里应该最晚得到消息。”韩信指了指西门说道,善无点了点头,牵着在一旁被吓呆住了的虞妙弋大步冲了上前。

“啊!”虞妙弋回头看见韩信捡起地上遗落的一把剑,信手一挥,正好刺穿了正跪在地上萧县尉的咽喉,萧县尉张大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于不甘心的咽下了气。虞妙弋忍不住惊呼出来,她怎么也想到看起来一直笑嘻嘻一副人畜无害样子的韩信,下手居然如此狠毒,吓得紧紧用左手捂住嘴,右手任凭善无拖着向前狂奔。

‘得儿’,‘得儿。’从街头穿来了一阵马蹄声,几名正在街头巡视的骑士最先得到这里的求援,向这边赶了过来。看见三人正朝自己这来,握起了手中的长戟,加速向三人冲来,想用标准的骑兵冲刺将几人刺穿。

“夺马。”善无大吼一声,一马当先,手中的大剑狠狠的劈在当先骑士的长戟,荡开长戟然后抓住,大吼一声,一阵马悲鸣声,生生的把骑士拖下马来。长戟一挥,又击落了后面的一名骑士。看见韩信也解决了另外一名骑士,大声问道:

“韩信,会骑马吗?”

韩信没有回话,只是拼命按着一匹惊马,绕了几圈终于让它平静了下来,然后翻身上马,狠狠的抽了一马鞭,像西门冲去,甩下一句:

“跟我来。”

善无哈哈大笑一声,顿时豪气大生,抱着虞妙弋也上一匹马,策马随韩信奔去。

城西的门卒显然没有得到消息,还是和往常一样城门大开,看见两骑气势汹汹的朝城门冲去,哪里还敢阻挡。韩信三人轻易地冲出淮阴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前狂奔。

策马奔了大约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韩信在前一拉马缰,停了下来,善无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面就快出淮阴县到盱眙县了,我们这样在官道上策马奔了那么久,行踪肯定早已暴漏。不如弃马从山间小路穿插过盱眙城,然后绕道南下会稽郡。出了东海郡,追捕我们就要上报廷尉府了,至少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善无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坐在善无身前的虞妙弋俏脸苍白,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中缓过神,再加上束发的布髻被风吹落了,披头散发的显得十分狼狈。

整了整衣发,虞妙弋苍白的脸上勉强恢复了点血色,强自冷静下来颤声问道:“韩大哥,那我们今晚到何处安身。”

“前面有一处我幼时曾居住过的木屋,虽然简陋了点,但还是能避风雨的。”韩信指了指远处的山,道:“今晚我们就先去那里暂且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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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故居

窗外的寒风凄厉,风从门板中的空隙中灌了进来,刮得挂在窗上的破旧草席沙沙作响。火苗不安地摇晃着,火堆里的枯枝燃烧,发出轻轻的“啪啪”声音。

虽然到了春天,可夜晚的山间依旧寒气逼人,唯有靠着火堆才能感受点一丝暖意。

虞妙弋拉紧了衣襟,身子向火堆挪近了点。凌乱的头发只是简单的束起披在身后,白玉般的脸庞映着火焰微微泛红,显得愈发娇媚,一双乌黑灵动的眼睛打量着屋内。

这就是韩信说的幼时故居,确实非常简陋。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竹床外空无一物,窗户只是简单的用破席子遮盖住了,破旧的木门在大风的吹袭下嘎嘎作响,仿佛随时都可能破裂。地上倒并不是很脏,竹床上的灰尘也只有很薄的一层,应该是韩信经常会回来打扫的缘故。

这就是他从小居住的地方。虞妙弋转过头注视着火堆对面的韩信,她这才仔细端详起了韩信的样貌。乌黑的头发,俊朗的外形,嘴唇处和下巴上有着浅浅的绒毛,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称着他年纪不相称的专注。他正专心致志的拨弄着火间的干柴,让火更旺一些。

感应到虞妙弋注视自己的目光,韩信抬起了头,微微对她笑了笑。

自己偷看别人的目光被发现了,虞妙弋俏脸微红,连忙移开眼神,心里一阵慌乱。自己从小除了和家仆,并没有和同龄的男人相处过与一室,尽管旁边还有一直默不吭声闭目坐着的善无。

韩信注意到虞妙弋身上的男装有些单薄,于是移开了火堆,在刚刚点燃火堆的地方空出一块空地,用手试了试温度,对虞妙弋说道:“你坐这边来吧,这里暖和一点。”

虞妙弋低头称谢,坐了过去,这样一来她和韩信的距离又拉近了很多。

佳人在侧,软玉在旁,鼻间甚至能隐隐闻到淡淡的幽香,韩信却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只是漫不经心的挑拨者柴火,看着火焰想着心事。

虞妙弋看着韩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出声轻声喊了他句。

“什么事?”韩信应了声,问道。

“我想问你个问题那。”虞妙弋乌黑的眸子看着韩信,左手轻轻挽起了额前散落的青丝,犹豫的说道:

“刚刚我们逃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杀死那个萧县尉,我看你并不象坏人,当时我们完全可以不理他直接逃走呀。”

韩信看着虞妙弋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样子看着自己,一时玩心大起,‘嘿嘿’奸笑几声,装模作样的唬起脸道:“其实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只是隐藏的太深你没发现而已,嘿嘿,一会等本少爷兽性大发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劫财顺便劫色我那是轻车熟路呀。”

说完还**数声,却发现虞妙弋瞪大眼睛一脸不信的看着自己,很不配合的没有露出害怕神色,不远处的善无依旧在闭目养神连眼皮都没睁开一下,顿时大感无趣,有些泄气的捅了捅柴火,过了一会才解释道:“他要是不死的话我们会有不小的麻烦。”

“我们当他面杀死了他的堂兄,而且重伤了他。他活着,一定会不留余力的追捕我们,淮阴虽是小县,可要是动员起可用来追捕的兵士壮丁也有数千。杀了他,新来的县令我虽不了解,但料想文官办事大多会按照章程来。依大秦律,县尉如果身死要禀告郡守才能临时委任的,而县令一般不插手军务和缉盗。”

韩信耸了耸肩,继续道:“所以,他要是挂了我们逃出东海郡的概率要大很多。”

“再说,杀死官吏和重伤官吏在秦律中的定罪并没有多大区别。”

虞妙戈听了后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着韩信的眼神中多了些崇拜。一旁的善无却有些吃惊,他本来猜想韩信杀萧县尉仅仅是为了泄愤,心中原本有些看低他,觉得那是意气用事,却没想到他居然用心如此之深。

顿时睁开眼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此子如此心思细密,他日一旦遇到风云际会,绝非池中之物。

善无开口问道:“你第一次杀人?”见韩信点了点头,心下有些戚然。

第一次杀人就能这么这么冷静的出手,出手时没有一丝犹豫,事后也能泰然处之。以自己多年的阅历,这样的人将来只有可能是两种人。

一种是天生的刺客杀手。

他们天性漠视自己的生命,对别人的生命自然也不放在心上。

另一种就是注定要踏着万人尸骨,实现毕生抱负的大将之才。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韩信,在他身上,有太多让他吃惊的地方。所以他干脆不去想了。

至少他能确定一点,韩信对虞妙弋和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似乎并不是他能力范围内能操心的了。

毕竟,他已经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纵横沙场的少年英才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垂垂暮矣的老仆,寄希望用一生来辅助主公完成复国大业。

“韩哥哥,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那?”虞妙弋继续问道。

韩信摇了摇头,道:“还没想好。”折了根树枝扔进了火中,抬头问道:“你们呢。”

看过了善无的身手,猜到能让这种豪杰屈居家仆,那此主人一定非同寻常,所以韩信才有此一问。

虞妙弋被韩信这么一问,犹豫了下,看了眼善无。善无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反而沉声道:“我主公乃吴中大豪,结识官吏豪杰无数。近来听说始皇帝即将再次南巡会稽郡,我想凭我主公之能,或许能结识廷尉府之人为我等脱罪。韩公子不如和我们一起前往会稽吴城。”

说完直视韩信,言下之意大有替他主公招揽之意。虞妙弋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韩信,眼神中充满了期许之意。韩信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点头应许了。

杀官如同造反,自己眼前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与其浪迹山野之间,不如去会稽试试运气。

看见韩信答应了虞妙弋大为开心,要不是顾忌淑女形象早开心的欢呼起来,自己好不容易认识个知情识趣的朋友,哪会舍得分开。

韩信看了看身边的木柴已经不多,晚上寒气甚重,恐怕虞妙弋会受不了,便和二人说寻些干柴去。

已经到了初春,可林中的湿气并不是太重,干柴并不难寻。没多久韩信就在屋边树林里拾得了一大捆的干柴,足够一晚上用了。

回到木屋的时候,经过木屋旁边不远处的一个小竹屋,韩信的步子突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竹屋门口。韩信犹豫了下,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干柴,轻轻的推开了竹屋的门。

‘吱呀’,竹门的声音在清夜中显得有些刺耳,月光也跟着推开的门洒进竹屋,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呛鼻的尘土味,韩信慢慢的踱步进屋。

竹屋已经很久没打扫了,满是尘土,可是从整个房间的布置不难看出前主人的清雅淡然。韩信自从韩夫人去世后就没有进来过此间屋子,就算偶尔回到山中的木屋对这间屋子也是闭门不入。

他知道,他害怕的是睹物思人。这间屋子太多老娘的气息了,就像现在韩信站在这里,仍然觉得她的一颦一笑,包括打骂之声,仿佛都还在在眼前耳边。

来到这个世界七年多了,四年是她一直陪伴着韩信。虽然老娘对他很严厉,可是对他的疼爱却一点也不少。家境一直贫寒,她就出去靠打猎和帮人缝补衣物来维持家用,每次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韩信吃她却不肯吃一口。十四岁的那年韩信生了场大病,差点死去,也是她拖着病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照顾才让他挺了过来。韩信的病是好了,可她的病却更严重了,最终在一年后去世了。

想到这里韩信心中一痛,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虽然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韩信,可对老娘的感情却一点也不假。

相反来到这个世界后,对前世的父母反而慢慢的淡忘了,前世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梦,韩信已经慢慢的融入到了这个世界中。

可没韩信没有想到,融入这个世界后经历的第一次体验就是生离死别,老娘才不倒四十就离开了自己。

其实韩信心里隐隐察觉到了一点,老娘的身体之所以变的那么差是和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关系的,她和她的师兄似乎在做一件有违天道的事情,并最终为此耗尽大半生命力。韩信后来猜想原来那个世界的自己多半可能是因为不眠不休的上了几天网,疲劳过度猝死了,却因为老娘他们做的事情让他意外复活在这个时代,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应该喊她娘亲,因为是她给了韩信新的生命。

韩信虽然一直很想知道到底他们做过什么,老娘没说过,韩信心中有鬼自然也不敢提,于是两人就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那件事情。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韩信的思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虞妙弋。果然韩信回过身来,看见虞妙弋正走进门好奇的打量着竹屋里的一切。

原来韩信出去后许久未归,虞妙弋老待在屋中也觉得有些闷,便和善无打了招呼后出屋四处转转,出门正好看见韩信推门进了竹屋,就跟了过来。

虽然屋中有些昏暗,可她还是感觉出了韩信的表情有些不对,便问道:“怎么了韩哥哥。”

韩信收起来心中的悲戚之前,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刚刚开门的时候被灰尘迷了眼睛,这里有些脏乱,我们还是出去吧。”

虞妙弋没应他,仍然打量着屋内。这竹屋和他们待的木屋差不多简陋,只有简单的几张竹椅、竹桌和一张竹床,唯一的装饰品就是竹桌上一面满是灰尘的铜镜,所以她猜到了这应该是韩信母亲过去居住的地方。

房子不大,可右边却有一个大的出奇的竹橱,几乎占据了半个右边。虞妙弋好奇走了过去看,韩信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阻止她,

打开了橱,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堆着近百卷简,因为很久没人翻动了所以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些你都看过呀。”虞妙弋小心翼翼的抽了一卷,一边问韩信。

韩信“恩”的应了声,看着那些简不禁想起来因为没有背出兵法,老娘拿着根棍子满屋子追打自己的情景,不由微微一笑。

虞妙弋用手指轻轻的拂去简上的灰尘,借着门外透过的月光看见上面隐约露出的几个小楷“齐孙子“,不由“啊”的惊呼一声,惊讶的问道韩信:“这么多都是兵法呀?”

韩信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还有很多呢,地志史记什么什么的,这些东西,可整整背了我十几年呢。”算上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确实是有十几年了。也难怪虞妙弋会吃惊,这些虽然都是小楷所应该是手抄本,但也十分宝贵,放在外面也是无价之宝,韩信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扔在家中,完全没有一点爱惜的意思。

韩信到没觉得这些有什么宝贵,就觉得跟前世父母天天逼着他看的小学课本一样。这些他早已烂记于心,再加上这处住所偏僻的很,平常绝难有行人路过,偶尔有路过此处借宿的猎人也不会对一堆简感兴趣。

屋中光线太暗,又有股呛人的尘土味,虞妙弋翻看了一会便有些头晕,便把简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夜已经比较深了,山林中的风又比较大,韩信看见虞妙弋单薄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便关上了竹门和她回到了木屋。

木屋里倒是暖意浓浓,善无正盘膝坐在火边。韩信看他样子似乎不太放心,便说道:“你先睡吧,晚点我喊你起来守夜。”

善无点了点头,也不言语,靠着火边闭目躺下。虞妙弋和韩信说了会话,也困意上来了,打着哈欠卷着唯一的一床被褥睡下。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虞妙弋迷迷糊糊的被人推了几下醒了过来,只见韩信手指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远处的善无早已醒来,正猫着身子躲在窗户下沿警觉的听着窗外。

“有人来了。”韩信轻声的解释道,然后透过门缝朝外面仔细的看了会,苦笑道:“恐怕来的人很多,看来这次我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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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乐极生悲

曹建觉得自己很倒霉。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朝身边的士卒和民壮大声的吼道:“都他娘的动作快一点,三个犯人要是跑了的话老子杀了你们。”

山中的风呼呼的一阵阵刮着,吹动着士卒手中的火把也闪烁个不停,曹建现在的心情就像这该死的天气一样差。

自己才来淮阴县上任三天,就碰见了县尉被杀如此大案。要知道县尉可是他的重要属官,在一县的地位仅次于县令和县丞,而且这个萧朱也知情识趣,对自己恭顺非常,却没想到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三名巨盗当街击杀,还连带着死伤十余名士卒。

太嚣张了。想到这里曹建嘴角的横肉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几个巨盗根本就没把大秦放在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兵士报来时曹华轩正在府中和小妾喝酒行乐,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要是换了一般的文官肯定会惊慌失措,急着上报郡守和郡尉。曹建可不一样,他是南征军的校尉出身,在一次作战中左手断了三指负伤不便再参与战斗,便被调往了后方。因为他父亲是一名吏故自小略有些文化,便被委任成了淮阴县令。

曹建听到县尉被杀后先是大惊,然后是大怒,立即纵马带着亲卫奔向离淮阴最近的秦军大营。

淮阴只是内地小县,故只有三百余名戍卒,依秦律五百人以下的军队当地主官是有权利调动的。曹建调集戍卒后,又恐人手不够,便召集各乡有秩、啬夫,征集了一千多署吏和民壮,浩浩荡荡千余人沿着官道一路追来。在山脚下发现了韩信等人遗弃的战马,这时候民壮里又有认识韩信的人出来指出了他的木屋大致所在。曹建便不顾夜色,催促着士卒和民壮上山缉拿韩信等人。

韩信暗暗叫苦,本来料想真要大规模追捕自己三人的话,怎么着也是第二天的事情,却没想到新来的县令如此果断。幸好善无行走江湖多年,警惕性十分强,坚持要留个人守夜,要不然被追捕大军抹黑杀到门前都不知道。

上千人上山动静不小,尤其是晚上行走要燃火把,这才被守夜的善无早早发现。当下也不多说,匆匆的熄灭屋中的篝火。

“往后山走”。韩信不知从那里找出了一把弓箭背在身上,带着二人逃向屋后的山林。

江淮一带的山上多是灌木从和矮小树木,所以夜间行走十分困难。韩信却因在这生活了数年非常熟悉这一带,所以带着二人在山中的小路上一路奔走。

走了一段韩信突然停下了身子,僵立在那,朝身后的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夹杂着虞妙弋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一滴冷汗从韩信脸颊上滴落,他听到了前方草丛中不远传出的一阵细微声响。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县令居然颇通谋略,在前山大张旗鼓的追捕却派一队人在后山埋伏三人。

果然,曹建是担心大队人马上山,恐怕老远就被三人发现行迹后逃亡山林,便亲自带着民壮和亲卫在前山大大方方的上山,却派戍卒的队正带着士卒悄悄埋伏在后山,料想三人看见前山声势浩大必然逃往后山。

韩信朝后方摆了摆手,轻声道:“快退,前方有埋伏。”话音刚落,前方暴起,“铮、铮”数声弓弩声响起,数百名秦军突然现身挥舞着兵器大声的嘶喊着冲了上来。

“快退。”韩信大吼一声,抱着身后还愣着的虞妙弋顺势滚了下去,善无反应也不慢,在弓弦声响起的同时也已经跳到旁边灌木丛里躲避。

只见刚刚三人站的地方已经密密麻麻扎满了十几枝弩箭,韩信抱着虞妙弋翻滚了十几圈才停下了下坠之势,有些狼狈的爬起声来半抱着虞妙弋向后方跑去,善无也紧紧跟在其后。后面的数百名秦军仍然呐喊着追杀过来。

幸好是在山间又是夜晚,使秦军中配置的弩机威力大减,这才让三人从容背身逃走。即便如此,韩信和善无也不敢停留下来交战,这数百人虽较前山的人少了很多,可毕竟是大秦的正规军,即使是在追逐中进退仍有章法,一旦被缠身,两人就算武艺再高强也很难从军阵中脱身,况且还带着个不通武艺的虞妙弋。

借着熟悉路径的优势,虽然把后山上的秦军渐渐甩远,可前山的秦军的火把也离不远了。韩信一把将虞妙弋推到善无身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山顶说道:“你们先去那里等我,我去试试运气。”

说完大步的朝前山的秦军奔去,离着还有千步的时候停了下来,找到一颗高树三下两下的爬了上去。

这时候秦军已经离韩信非常近了,隐约能听到队伍里杂乱的相互对话。

这只队伍虽然人数众多,可大多是民壮久疏训练,一路上推推嚷嚷的,曹建能勉强保持队形已属不错,只盼埋伏在后山的秦军能得手。

韩信在树上默默的数着数,估计着距离。曹建为了保持队形不得不带着亲卫在队伍里前后奔走,所以显得格外醒目。

曹建在队伍来回巡走喊话,只觉得口干舌燥,胸中恼火异常。虽然大秦有规定所以成年男子都要服兵役以免疏于战阵,可淮阴前身属于齐地,齐国武备松弛民众多散怠,所以这队民壮就算拿上了配发的武器仍然没有半点军人的样子,对此他也是无可奈何。

看见后方队形有些散乱,刚想过去。忽然曹建心中一寒,几乎是下意识的头向后一偏,一枝羽箭掠过他的脸颊,只是擦破了一层油皮,钉在身边的树上嗡嗡做响。毕竟是久经杀阵的军官,在生死关头居然避开了韩信蓄谋已久的一箭。靠在地上的曹建还没缓过神来,又一股劲风迎面而来,当下大骇,挥手挡在面前。

这枝箭来势更猛,贯穿了曹建的手臂仍然带着他的身子摔下地去。曹建借势滚到了一边,强忍住剧痛低声对身边的亲卫喊道:“快灭火。”

树上的韩信暗暗叫声“背运”,两支势在必得的箭都被对方险险的避开了,现在熄了火把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张弓射向队伍前列几名持着火把的民壮。

看见县令大人中箭生死未卜,队伍前段几名持火把的人又纷纷中箭惨叫。民壮里一阵大乱,拿着火把的人赶紧把火把远远仍开,生怕弓箭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乱哄哄的队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曹建大急,按着伤臂大吼道;“我没事,不许抛弃火把。”

队伍已经纷乱哪有人肯听他的,民壮们纷纷扔掉火把向后逃跑。曹建强忍着剧痛站了起来,把出佩刀连砍伤数人,命令亲卫堵在队伍后凡有向后者一律格杀,这才止住了队伍的溃散。

曹建一指前方,吼道:“他们只有三人,我们有足足一千四百人,冲上去杀了他们,斩首一人者,赏千钱,粟米五十石。”

重赏之下,民壮才重新鼓舞起士气,大声呐喊着冲上山去。

韩信见阻击失败了,也不敢流连,哧溜溜的爬下树朝山顶奔去,迎面碰上了前来接应的善无。

“如何?”善无急问道,韩信摇了摇头,和他一起退入了山顶,见虞妙弋正在那一脸惊慌的等候。

韩信听着慢慢靠近的火光,两路秦军已经快要碰头,一旦他们汇合就完全围了三人,山顶上三面是峭壁只有一条向下的通道。要是只有自己一人,或者自己和善无两人,或许还有一搏的机会能逃出,可以带上一个人就绝不可能了。要扔下两人韩信又自付做不到,所以眼下之局便成了死局。

韩信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这次连累了你们,要不是因为我的事……”

善无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逃离。”说完双目炯炯的盯着韩信,他相信依韩信的心思缜密,不可能把三人往绝地上带,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韩信微微的犹豫了下,说道;“北边的峭壁上我曾经徒手爬下去过,可是很不好爬而且行动非常缓慢,如果我们下去的话,一会官府的人冲上来发现我们不在,一定会在悬崖边查看,那时候只需向下扔几块石头,我们便会粉身碎骨。”

善无略一思考,果断的说道;“你背着小姐从那里爬下去,我去帮你们争取时间。”说完也不待韩信回话,拔出剑便冲杀了下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

“替我把小姐送到吴城,不用担心我,当前王翦的六十万虎狼之师都留不下我这条命,更何况这些乌合之众。咱们吴城相见。”

“善大叔。”一旁的虞妙弋几乎是带着哭腔喊道,善无步伐微微一顿,最终还是没有回头。韩信张了张嘴,想开口留下他,还是忍住了没说,默不吭声的拉着一旁的虞妙弋向山顶上退去。

善无做的确实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他远不如自己熟悉悬崖上的小径,如果让韩信代他前去争取时间,更大的可能是前功尽弃。

“你做什么?”虞妙弋看见韩信竟然伸手过来解她的衣服,万想不到他会在此时轻薄自己,一时大窘,双手紧紧的抓住衣带。

韩信也没时间解释,不由分说的扳开她的双手把她的外衣褪了下来。虞妙弋看他眼神并没有什么淫邪之色,也隐约微猜到他的用意,也就红着脸不再阻拦。

韩信背对着紧紧的贴住她的身前,用外衣的衣袖在自己胸前绑紧,然后又用衣带在自己腰间绑了个死结。虞妙弋只着着贴身小衣,妙曼的身躯紧紧的贴着韩信的背上,口鼻之间全是他身上的男人气息,一时羞得满脸晕红,心中小鹿乱撞。

韩信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思消受着飞来的艳福,他侧耳专心的听着山下的动静。没过多久山下久一片混乱声,间杂着兵器交碰声还惨叫声,看来善无已经动手了,而且挑的是民壮追来的方向,这才略微放心。依着他的本事,未必不能趁乱杀出去。

“抓紧我。”韩信侧过头低声的对靠在他肩膀上的虞妙弋说道,拔出了鱼肠,

“千万抓紧了,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看见韩信转过头来,虞妙弋赶紧羞得闭上了眼睛,韩信看见她紧闭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还以为她是害怕,便安慰道:“别害怕,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虞妙弋“恩”的轻轻应了声,头枕在韩信的肩上,用微弱的声音细如蚊吟道:“我会抓紧你…..”

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自己身体一轻,韩信竟然没打招呼就径直的跳下悬崖,睁眼向下看去尽是黑漆漆的一片,耳边的风呼呼直响,心脏仿佛都要随着下坠之势跳了出来,一时大为害怕,忍不住尖叫起来。

韩信猛的将手中的鱼肠钉向峭壁,想借助剑身来固定自己,却不料连钉了数次都碰见坚硬的岩石上,心里暗叫倒霉,鱼肠虽然利器,但还远不能仅凭韩信手腕上的发力就钉进岩石。

韩信一咬牙,将左手狠狠的抓向峭壁。两个人的分量加起来自然不轻,仅凭韩信的一只手和鱼肠一路跌跌撞撞的沿着峭壁滑下去。没过多久韩信的左手就磨得血肉模糊,一阵钻心剧痛,不过总算阻挡住了下坠之势。韩信咬着牙忍着痛慢慢的向下攀岩去,背上的虞妙弋这时也停止了尖叫,看见韩信满头大汗一副痛苦的表情,急忙关心的问道;“韩哥哥,你没事吧。”

韩信忍着痛,强自回头冲她呲牙咧嘴的一笑,只是这笑容配上他不断抽动的嘴角,看上去十分怪异。

故作轻松的说道:“只要你不在我耳边在尖叫的话,我就没事。你嗓门可真大,又冲着我耳朵喊,我现在脑袋还在嗡嗡直响。“

虞妙弋本性单纯,自小接触的人又少,还以为韩信说的是真的,自己的叫声真的吓坏了他,有些歉疚的诺诺道:“对不起了韩哥哥,我刚刚没忍住。”

韩信被她左一句“韩哥哥”右一句“韩哥哥”叫的心里有些飘飘然,连带着手也不觉得那么疼痛难忍了。回头看见月光下虞妙弋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二人本来就是紧挨着头靠在一起,他这一回头距离更近了,耳边就是虞妙弋吐气如兰的呼吸声,还有鼻尖隐隐闻到的淡淡幽香,心中不由一动。

韩信轻轻的说了一句话,虞妙弋看见他嘴唇微动,却听不太真切,就问他说什么,韩信又重复了一遍,她还是没听太清楚,于是就把耳朵凑在韩信嘴边想听清楚些,却不料颊边一热,顿时醒悟过来了,原来韩信是故意使坏亲她,不由大羞。

韩信心中“嘿嘿”奸笑数声,觉得这下不吃亏了,手痛的也值得了。刚刚得意了一会,却不料手中一空,抓住的一块泥土松动掉了下来,连带着二人重心不稳跌了下来。

韩信大骇,心中想到不会这么快就乐极生悲吧。

所幸这时离地位已经不算很高,韩信在感觉快要坠地时候猛的一翻身,把身下的虞妙弋翻到身上,自己四脚着地的摔了下来。着地的那一瞬间,韩信只觉得眼冒金星耳内嗡嗡不断,胸口如同被大锤狠狠的一击努力的想呼吸却呼吸不了。在地上竭力的挣扎了一会,喉间一甜,喷出一口淤血来,顿时晕了过去,临晕前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靠,老子不会就这么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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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士

也不知道晕睡了多久,韩信迷迷糊糊的醒转了过来。只觉得口唇间干渴异常,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刚刚隐隐约约听见有女人的抽泣声,现在想来应该从是虞妙弋。

睁开了眼,发现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天已经大亮,挣扎的想坐起身子。

正伏在他身上轻声哽咽的虞妙弋发现韩信醒了过来,连忙手慌脚乱的把他扶了起来。现在她身边只有韩信一个人可以依靠了,见他醒过来了才微微心安。

韩信见她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眼睛红红的,正满脸的关怀神色紧张的望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暖。本来想开句玩笑安慰她,却不料一张嘴便触动了伤处,胸口一阵剧痛“咳咳”几声。正扶着他的虞妙弋一阵慌乱,不知该做什么,看见他左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处。眼睛一红,又抽泣了起来。

韩信咳了几声终于缓过气来,强打起精神,冲她打趣道:“别哭了,我这不还没死吗,你再哭我就真被你哭死了。”

虞妙弋破涕为笑,看见韩信还有精神开玩笑,便放下心来。见韩信嘴唇干裂,连忙到旁边的小溪用手掌捂了些水放在他的唇边。

韩信知道失血过多的人是不能多喝水的,所以强忍住渴意,只是喝了一点点水润湿下嘴唇,便不肯再多喝。

强忍着疼痛自己检查了下身体,发现摔伤下来只是受了些内伤并没有伤及肋骨,而且胸腹间的淤血也已经吐出并无大碍。左手的伤处虽然吓人可也只是皮肉之伤,心下大定,料想休息一段时间后便能痊愈。

在虞妙弋的搀扶下清洗了伤手,又用她外衣上撕下的布料简单的包扎了下,处理完伤口后韩信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二人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在群山中行走,两人一弱一伤,所以行走的十分缓慢。不过庆幸的是韩信一直担心的追兵并没有出现,韩信略微一思索,便猜测极有可能是善无成功的冲杀了出去,一路吸引官府注意力,所以自己这边才没有追兵。把猜测到的可能告诉了虞妙弋,她也大为放心,一扫阴霾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又开始和韩信有说有笑了。

二人不敢在乡村间有人烟的地方停留,只是挑选些山间小径穿插过去。幸好韩信熟识雁荡山附近的地形,又是春天所以山间野味和野菜不少。韩信的伤也慢慢好转勉强能开弓打猎,偏又一手好手艺,用野菜烤出的兽肉香嫩无比,虞妙弋尝后大为赞美。心中暗自奇怪韩信既然有如此猎术和手艺,为何还在市井中饥一顿饱一顿的混迹,后来实在忍不住出言想问,韩信微微一笑,也不回答找个借口转开了话题,虞妙弋也察觉到他似乎不太想说,于是也就没有再问了。

这个原因当然不能和任何人说。其实他是害怕孤单的感觉,老娘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前世的事情,心中的苦闷思念越来越深,只有混迹在市井之中,整日听着人来人往的喧哗声,不停的想着怎么才能填饱肚子,这样他才能真实的感觉到自己活在这个世界。

沿着山脉走了七天,终于走出了雁荡山,看见人烟的时候虞妙弋忍不住欢呼起来。在山中的前几天她还觉得很新鲜,当成一种郊游,后来新鲜感过去了,便觉得十分难受。睡觉的时候只能靠着篝火躺在树叶上,她生**洁净,却数日来不能沐浴不能换衣,浑身上下只觉得有股异味难以忍受。

出了雁荡山韩信估摸着应该出了淮阴县的地界到了临县盱眙县,两县虽是邻县却隶属于不同的郡治,淮阴属东海郡,盱眙属泗水郡。如果要跨郡通缉犯人的话必须有廷尉府的公文,一来一往怎么着也得一两个月。

虽然如此,有了上次的教训,韩信仍然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各个关驿村所外的告示牌,果然没有发现三人的通缉令,这才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路上。

临近春分,大地已经开始回暖,吹面的北风慢慢的不再寒冷。农夫们开始纷纷走向田间播种,牧童们也牵出了在草棚中伏了一整个冬天的耕牛。田野之间一片生机盎然,不时能听见一两声田间农夫的吆喝,还有牛背上牧童清脆的短笛声。

江淮之地本属吴越征战之地,后为齐楚相争,虽然地势平坦,沃野千里,又有大湖、洪泽等盛产鱼米之地。但由于常年战乱,成年男子经常被就近征召入伍,常常错过耕种之时,所以民多贫寒。每逢大战,甚至赤地千里。及至秦王政二十六年,天下方得一统,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不休。虽然始皇大兴土木,筑长城,修阿房,天下百姓多受徭役之苦,但比起七国征战不休,到底还是好上许多。经过了十年的修养生息,江淮之地已人烟稠密沃野千里,隐有富硕之象。

二人沿着乡野间的道路走了没多久,就到了盱眙城。两人进城第一件事情虞妙弋就迫不及待的找了家客栈沐浴,换上了新衣,然后二人找了家酒肆大快朵颐。这数日来在山间每天吃着没有盐巴的野味,两人嘴里早已淡出个鸟味了。茶饱饭足后两人又回到客栈开了两间房,好好的睡了一觉。

第二日醒来,正碰到赶集的日子,所以盱眙显得异常热闹,虞妙弋便央求着韩信带她出去游玩。

盱眙虽然只是个小城,远不及淮阴城历史悠久,却因邗沟通过此处便逐渐形成了市集。秦国统一后,重新疏理了河道,南北货运来往渐渐频繁,盱眙借着背靠邗沟的便利,也慢慢兴旺起来。邗沟乃春秋时期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争霸,于两年间筑邗城,开通邗沟,南起邗城以南的长江,北经樊梁湖诸湖泊,折向东北,入射阳湖,以较短的管道相连接,航道弯曲,再向西北经淮阴入淮河。邗沟开通后,江淮之间的客商往来不断。商贾虽然在秦国地位低下,韩非子甚至立把他们贬为五蠹之一,认为他们不事生产,靠着囤积货物投机取巧来谋取农民的利益。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哪里有货物需要,哪有有利益可图,自然少不了商贾往来,而商贾的频繁往来自然带来了一地的繁华。

正逢月中赶集之日,所以街上人群来往拥挤,街边小贩各种各样的吆喝声不断,向路边的人兜售着自己产品,市集里显得热闹非凡。虞妙弋瞪大着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的跟在韩信身后,生怕在人群中走散。她从小就习惯待在高墙大院,从来没见人这么多人的地方,听着耳边熙熙攘攘的杂声,紧张的心情里隐隐有些好奇兴奋。走了一会儿,看见韩信紧贴在她的身边帮她挡住了人群,紧张害怕之心也渐渐消去,开始拉着韩信的衣袖问着这问这问那,问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不一会儿又被路边一阵耍猴的锣鼓声吸引住了,拉着韩信挤进去了人群。

人群中间的小老头手持着一面小铜锣,不时的“咣、咣”瞧上两声,他身边的小猴子则是绕着他不停的走圈子,东倒西歪的像人喝醉酒了一般,还不时的冲人群做着鬼脸,引来一阵阵笑声。随着老人的敲锣声的节奏,上下翻滚着跟头,每翻一个跟头,都引来人群的一阵叫好声,一些小孩子更是大叫着拼命拍着手掌。

虞妙弋自然不敢像其他人一样放浪形骸,但一张小脸也是兴奋的憋得通红,拽着韩信衣袖的手拼命的拉着。韩信倒是愁眉苦脸的站在旁边,生怕这位大小姐一些激动过头,把自己的衣袖给扯掉了。看见虞妙弋一脸兴奋的样子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催促离开。

他到没有什么心情看这把戏,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虞妙弋身上并没有带钱,钱都是放在善无身上的,韩信就更不用说,穷鬼一个。幸好虞妙弋还带着一件贴身玉佩,靠这才去当铺换取了三百多文钱,刚刚吃饭和住店换衣一下子就花了一百多文,离吴城还有足足近八百里的路程,靠着剩下的不到两百文不论如何精打细算,也很难够用。韩信原本以为傍上虞妙弋这个“大款”后就会衣食无忧,没想到现在还得为这个操心,开始琢磨要不要像以前在淮阴一样靠给工地码头打零工,换取些盘缠。

最后一声锣声敲完,小老头笑着牵着翻完跟斗的小猴子围着人群转了一圈,乞讨点铜板。虞妙弋扔了几枚铜钱,这才意犹未尽的随着人群散去。

“看完了呀。”韩信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抽回衣袖,看见虞妙弋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笑道:“走,我带你吃点好吃的去。”

说完拉着虞妙弋向路边一个小贩走去。大概是人群太多怕走散了,韩信的手紧紧的拉住虞妙弋。虞妙弋感觉手心一暖,俏脸一红低下头去。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韩信专心的挤开前面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这是什么?”她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韩信手里两串红彤彤的东西。

“尝一下,很甜的。”韩信把手中的糖葫芦递到虞妙弋的面前,虞妙弋微微一犹豫,伸手接过放在嘴边小心的咬了一口。

“很甜,里面还有股股酸酸的味道。”虞妙弋小脸微微扬起,朝韩信甜甜一笑。

“真好吃。”

韩信朝天打了个哈哈。“这就叫好吃呀,下次带你吃点什么羊暖杂,白刀切,那才叫好吃那。”

看见虞妙弋小脸兴奋的连连点头,心中有些得意:原来富家的小姐就这样好糊弄呀,自己这一路上吃他们的用他们的,才买了一文钱两串的糖葫芦,就兴奋成这个样子,这生意算算不错,划算~

笑眯眯的看着虞妙弋,心里想看来我还是有当小白脸的潜质嘛,这都不失为以后生活来源的一条重要渠道。

正在此时,前面传来一阵吆喝声。“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三百年气势,铁口神相,笔判阴阳,预知前世今生,且来看上一相。”

虞妙弋和韩信两人都不由一怔,均被对方的这么大口气唬住了,一起朝前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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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机

只见前面只见大街边上,摆着一张破旧木桌,旁边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帆布,写着“布衣神相”四字,竹竿旁边立着一名老者缚手而立,竹竿旁边上站着个约莫十余岁的小道童,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眉清目秀,一双眼睛黑如点漆,扎着个小道髻,看上去十分可爱。

本来韩信听老者语气甚大,喊话声中气十足,再看一身素白的道袍,隐隐有几分仙风道骨。不料走到道人正面,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见他个子也颇为高大,但样子极怪,眼皮下搭,鼻子突兀,耳朵向上,还装模作样的学别人下额蓄起几缕白须,再配上他奇异的相貌,看上去猥琐之极。

韩虞二人不由相视一笑。这个道人包装的也不太敬业了,出来混口饭吃的术士骗子,哪个不是努力的打扮着道貌岸然,这样才能唬住人。象这位道人如此装束,倒是生平未见。

也难怪他的摊位生意如此冷清。虽在闹市路口,行人大多绕开而走,偏偏口气却是大得吓人。

那道人站了一早上,生意仍然无人问津,倒也悠然自得的依着竹竿,不见脸上有焦急之色。看见虞妙弋和韩信三人朝这边走来,连忙迎了过来,满脸堆笑,道:“客官,你想看什么,财运还是姻缘?要怎么看,看面相、手相还是测字?摸骨也行呀。”笑容在他那张老皱脸上堆积起来,看上去十分滑稽。

韩信觉得好笑,看道人如此装束气质,知道八成遇上的是江湖骗子,也懒得道破。当下拉着虞妙弋的手就要转身离去,那道人却忽然伸手拦住了虞妙弋,抬头仔细的端详了虞妙弋的面相,正色道:“姑娘虽笑容可人,眉目之间却隐藏着忧色,似乎必是心有所虑。相术这种东西,虽不能改人命格逆天行事,但也能趋吉化凶。姑娘何不让贫道相上一相,或许对姑娘有所帮助。”

虞妙弋听了道人的一番话不由一怔,仿佛说中她的心事,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她对这个相貌奇特的道人到没有什么偏见。七国纷争之时,百家学派相互争鸣,天下并无一统的学术。及至六国归秦,始皇帝才独尊法家,但对其他学术派流也没有特意打压,象始皇帝一直追崇的方士长生之说,就属于道家的一个流派。虞妙弋通晓经史,自然知道很多能人异士喜欢隐于市井之间,没准这眼前相貌奇异的道人也是异人。

只不过…..虞妙弋乌亮的眼珠在道人脸上打了几个转,心中嘀咕道,这异人的样子长得也太猥琐了点吧。不过转念一想,非常人行非常事,长得猥琐点兴许也是为了更好的方便异人们行非常之事,没准他真能帮自己化解掉心结。

抱着这个念头,她转过身来,对着那老道说道:“那好吧,烦请老人家帮我看一相吧。”

老道呵呵一笑,用手一指路旁的桌子,道:“那我们就到那里说话吧。”说完转身走去。虞妙弋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韩信,见他只是笑眯眯的旁观着,并没出言反对,便跟上前去坐下。

老道眯起眼睛看了她两眼,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天庭饱满,两颊丰润,应该出生于富贵之家,可对?”见虞妙弋点了点头,细细观看沉吟了一会,又说了下去:“姑娘虽一副天真烂漫神色,却眼角含愁心有所虑。依老道之见,应是家中父母之命所许之人不称心如意。”

虞妙弋被他当众道破心事,不由脸一红,心中却对老道信了三分。自己从小就甚为自视甚高,虽然还没到情爱的年纪,但心中憧憬的意中人确是经天纬地又温文尔雅的的人中豪杰,却不料父亲有意将她许配给吴中项家的少主。项家和自己家是世交,她对那个项家“少主”也略有所闻,依稀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只记得是个人高马大的傻大个,天天带着一群世家子弟四处欺人惹事,活脱脱的一个混世魔王,要嫁给这种人她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偏偏父命又难违,只得跟着前来外公家接她的善无回吴城。

站起身来朝老道盈盈一福,道:“敢问先生何以教我?”

老道又看了虞妙弋片刻,也不立即答话。虞妙弋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如何?”

老道思量了一会说道:“姑娘面相匀称而端庄,命宫丰满圆润,眼如点漆,实在是难得,将来一定是贵不可言。可却筋骨柔弱,人中短浅隐有横纹,命格不长,恐会华年早去,不过……”顿了顿,又细细看了会虞妙弋,又道:“不过这也难说,命格之说本来就多因人为而变化,你若碰见命格不凡之人,或许会有大变。”

说完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韩信,又微笑道:“至于姑娘心中所想之事,恕在下道行低微,只能看出姑娘将来所配之人,必非常人也。”

虞妙弋见他直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心下大羞,偷偷的看了韩信一眼,见他脸色并没有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隐隐又有些失望。站起身来向老道微一躬身,道:“多谢道长之言。”

那老道微微一笑,捋了捋下须,忽然间咳嗽了两声,道:“这个,这个……”

虞妙弋不解的问道:“道长可是不舒服。”却没注意一旁的韩信笑意更浓,只是忍住没说话。

老道讪笑了下,然后一本正经的道:“贫道妄自道破天机,已经犯了平时的戒条。老夫当年修道时,曾在三清道尊像前立下重誓,要以收人钱财来发扬我道家以抵消罪孽,如此......”

“噗嗤”一声轻笑,一旁的童子先忍不住笑了出来。老道面上一阵尴尬,讪讪的说道:“劣徒年幼无知,不懂待客之道,还望见谅,见谅。”

虞妙弋顿时醒悟,一阵巨汗,刚刚听他这么一说还以为这老道是隐世的高人,没想到如此看重钱财之物,刚刚的对他的敬重之心便淡了几分,连忙道:“道长请说,要多少钱?”

老道微笑着看着他,伸出一个手指头道:“一次一百文。”

虞妙弋本来都把手伸到腰间了,闻言一呆,吓了一跳,道:“这么贵,可是我总共只有二百文不到。”

“这个嘛….”老道有些面带尴尬,心里一阵后悔自己要价太高了,生怕把这个主顾吓跑,便道;“罢了罢了,看姑娘面善,能和老道相逢也是一种缘分,这样吧,就五十文如何,贫道就当行个善缘助你。”

虞妙弋一愣,犹豫了会还是掏出钱来。忽觉手臂一紧,抬头见韩信捉住了她的手臂,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老道。

“老头。”韩信啧啧叹道:“看不出来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浸淫这行不少时间了吧,说的一套一套的,看吧我家小妹妹唬的一愣一愣。”

说完抬头哈哈一笑,故装成豪气云天的样子。

“幸亏本大爷英明神武独具慧眼洞若观火,你那点小伎俩,也拿来糊弄本大爷,你惭不惭愧,班门弄斧知道是啥不。”

心中暗自好笑,自己原来穷困潦倒的时候,也曾仗着小时候从前看过几本相术风水,挂着块招牌到处招摇撞骗,今天算是碰到同行了。

那老道被人断了财路,到也不急,看着韩信微微一笑,道;“这位小兄弟以为在下是信口雌黄、招摇撞骗之徒吗?”

韩信冲他翻了翻白眼:“什么怀疑,根本就是。天道渺渺,又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勘破的。相术之流实属无稽之谈,若每人命格已定,那还要人去做什么,在家坐着等不就行了。”

老道也不为忤,仍然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尧帝眉分八彩,大禹目用重瞳,这就是非常人有非常之象,相术一说博大精深,包含甚多,恐非小哥所能了解。”

“切。”韩信不信道:“这不过是后人穿凿附会之言,那几个老兄只不过长得比较有个性就被后人编排成这样。你以为这是那些狗血穿越剧呀,一出场的虎步龙姿,浑身王霸之气外泄呀。”

老道愣了一下,显然没弄明白什么是狗血穿越剧,见韩信不信便又说道:“这样吧,那我为小哥算上一算,且看准不准你再做评论。”

韩信懒洋洋的说道;“随便你。”随即又想起什么了,赶紧补道;“事先申明,我可没钱,爱看不看你。还有,你要是看得不准我可要砸了你这块招牌,这身道袍你也要脱下来.”

韩信本来是想故意提出苛刻要求来让这个老道知难而退的,却不料这个老道一口答应了下来,不由心生警觉,有些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心想着道人不会别有所图吧。

老道却不以为意,细看了会韩信,道:“小兄弟你天庭虽然饱满,但两颊微瘦,应该并非富贵中人,可对?”

韩信微笑不语,心中想到我要是富贵人家会穿成这样呀,你当我脑残呀。

只见老道继续说道:“老夫还看你眉浓而密,直而挺,但居右眉末端有一小痣,此位乃主父母尊亲,只怕令尊令堂俱已不在人世了吧?”

韩信微惊,但旋即又释然,江湖术士,多出惊人之语,对了就当瞎猫碰上了死耗子,错了反正也任何损失。

笑眯眯的看着老说:“老头,那你看看我命途如何?”

老道看着他半响,忽的一笑,道:“你分明不信鬼神,却来问鬼神之说。”

韩信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拿起鱼肠搁在肩上,道:“那是当然,我命自在我,关鬼神何事。”

老道被他说得倒是一怔,正欲说话,却不料旁边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这位小兄弟说的好,好一句“我命自在我”。”

众人随着话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黑衣男子,眉目清秀,可面容上却有些沧桑之色,朝着韩信微微一笑,快步的走上卦店前。

“道长,我也要看相。”

“这个…”老道脸上有些吞吐之色,道:“我一般不随便看相的,妄自勘破天机,这个..这个..”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金子,扔在桌上。

“可够?”

“够了够了。”老道看见金子眼睛瞪大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连忙点头,捡起放入怀中,一脸殷勤的笑容脸凑上去。

“不知道客官是想看往生相还是姻缘…”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虞妙弋道:“我要看的,和这位小姑娘一样。我心中所想之事,可否成功。”

老道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有了些凝重之色,看了半响后,道:“公子天庭饱满宽平,少年富贵。但眼角有尾纹上连,有隐忧之象,可见家道中衰,度日蹉跎。”顿了顿见黑衣男子微微颔首,又接着道:

“公子面如冠玉,三庭平等,两目神采斐然,必有王佐将相之才,可保三十年富贵。”

“那我心中所想之事呢?”黑衣男子急忙追问道。

老道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逆天行事,终非人力所能为之。故国即已成尘土,又何苦自缚其才。”

黑衣男子身子一震,默然了半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大丈夫有三十年富贵足以。”说完朝韩信等拱了拱手,也不多说,大步的离开。

虞妙弋怔怔的看着那名黑子男人离去的身影,只觉得此人神采不凡。却听见一旁的韩信仍然不折不饶的问道:“喂,老头,继续说我的,我命途究竟如何,你倒是说呀,说不出来我可真扒你衣服了。”

老道围着韩信转了一圈,又细细的看了遍,忽然脸色大变,面色沉重起来,再无嬉笑之意。沉思了许久,忽然伸手解开自己的道袍脱了下来。

韩信和虞妙弋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老道还真脱了。

老道这时只穿着单薄的贴身小衣,瘦骨嶙峋的佝偻身躯在闹市站着显得十分不雅,引来了路人的一阵指点嬉笑。可他却面色坦然,浑然不在意,倒是身边的小童大感丢人,赶紧离开了点。

“我输了,我看不出你的命途。”老道笑着摇了摇头道,忽然附在韩信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对吗?”

老道这句话吓得韩信魂飞魄散,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脸色表情阴晴不定,心里不停的喊着,他知道了,难道他真的知道,知道我是不属于这里的。

老道看见韩信的反应微微一笑,冲他一颔首,也并没有多语便洒脱的离去,也不理会摊位和地上的道袍。

韩信仍然惊恐未定,许久才缓过神来,深深的看了老道背影一眼。

此人究竟是何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真是这个时代的高人?

却不料师徒二人还没走几步,又见老道拦下了路上一个胖妇。

“夫人,我看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不如且让我来为你算上一相,如何?您别走呀,我可是布衣神相呀,不是江湖骗子,哎呀,哎呀,别打我。”

……….

韩信心中一阵巨汗,石化中。

待师徒二人走远,一直跟在身后的小童才笑吟吟的对老道说道:“师傅,今天收获不少呀,晚上又可以吃肉了。”

“吃你个头。”老道毫不客气的一个暴栗弹在童子的脑门上。“就知道吃。刚刚差点被你误事。”

那童子摸了摸额头,也不喊疼,不知从哪来摸了一串糖葫芦出来,津津有味的吃着,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着:“师傅,我看那个人的面相也很一般呀。面相虽然罕见,却绝非是成大功立大业的异相。额头三纹早生,将功德纹挤到一旁,且功德纹从中断绝,后续无力。我看这家伙看起来也就象个市井混混,他怎么会是师伯口中说的天机呀。”

老道叹了口气,道;“如果天机你都能看透的话,那还叫天机吗?”

顿了顿又说道:“此人命格本是王侯将佐之流,却不得善终。如今生生被人逆天改命,以鬼神之力乱天意,此乃天下最大的变数。”

“我们马上回东华禀告掌门,天机已出,应当早做决断。”

“现在就回去呀。”小童惊道,见师父点了点头便有些不情愿的说:“那我们不去帮明月师姐了呀,我可是很久没见师姐了。”

老道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明月和那人缠斗多年,虽未擒拿住他可也未落下风,这次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去也是徒劳,还是正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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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冒牌神相

“你在做什么呢。”虞妙弋歪着脑袋,一脸迷惑的问道,只见韩信正捡起刚刚那老道脱下的道袍穿在身上。

老道虽然身板瘦小,道袍却很宽大,穿在韩信的身上恰好合适,韩信穿上了道袍,满意的转了两圈,向虞妙弋问道:“怎么样,还合身吧。”

虞妙弋点了点头,仍然不解的问道:“你穿这个做什么,别人穿过的扔在地上,你也不嫌脏呀。”

只见韩信摇了摇头,嘿嘿的笑了说声不语,想着他平日没正经的样子便猜到了他的想法,惊道:“你不会是想冒充相士去蒙人吧?”

韩信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嘛,小弋弋,跟我混了这么久,终于了解了哥的几分风采。”

虞妙弋被他一声‘小弋弋’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连忙摆手说道:“你还是喊我妙弋吧。”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冒充相士呀?”

“拿来。”韩信伸手到虞妙弋面前,“把你钱袋拿过来。”虞妙弋‘哦’了一声,也没问为什么,老老实实的把身上的钱袋拿了出来给韩信。

“就这么多呀?”韩信掂了掂钱袋,见虞妙弋点了点头,便打开仔细的数了数,道:“一共还有一百八十九文钱,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虞妙弋摇了摇头道:“没了,钱袋在善大叔那里,我穿着男装哪会带首饰哦,就昨天当掉的那个玉佩,也是贴身之物所以才带着的呢。”

韩信一摊手,苦笑道:“这就不得了,我们一共才不到两百文钱,盱眙城到吴城少说也还有一千二百多里,难道我们不吃不喝呀。”

虞妙弋‘啊’的一声轻声惊呼出来,她倒是没有想到钱的问题,从小一直待在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算偶尔出门也是下人随身带着,又怎么会自己携带。听韩信这么一提醒到明白了过来,顿时愁眉苦脸起来,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韩信,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韩哥哥,你是打算一路扮相士看相挣盘缠吗?”

韩信穿好了道袍,走到挂着那块‘布衣神相’的招牌前,掂量了下发现不是很重。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纠正道:“不是我扮,是我们扮。”

“我们呀。”虞妙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可爱的样子,哭丧着脸问道:“那我能干什么呀,我又不会骗人。”

韩信‘哼’了一声,道:“谁跟你说我是骗人去呀,要知道你信哥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推五百年后遇五百年,咱没有这个金刚转,哪会揽这个瓷器活,哼哼……你就扮我身边的小丫鬟,给贫道端茶递水洗衣叠被什么的。”

说完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声音倒是比刚刚那老道有气势的多。

“预知五十年前程,能断三百年气势,铁口神相,笔判阴阳,预知前世今生,且来看上一相。”

虞妙弋一愣,见韩信居然无耻的照抄了老道的招牌口号,一时哭笑不得,又想起空空如许的盘缠顿时又愁起眉来,冲正在卖命吆喝的韩信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老老实实的站在竹竿旁边扮演起小丫鬟的角色。

“这位大叔,要不然要相上一卦,能趋吉化凶的。”

“相你个头。”

“这位大妈,我看你带有凶兆。”

“带你个死鬼,给老娘滚开。”

已经日上三竿了,韩信仍然没接到一单生意,愁眉苦脸的耷拉着脑袋,一旁的虞妙弋看着他装腔作势的表演,强忍着笑意没有笑出声。韩信虽然穿着道袍装模作样的,问题是别人就算要看相,一看见他年纪轻轻的样子哪会相信。

韩信倒也不不气馁,猛的一拍腿,道:“先去吃饭再说。”

两人草草的收了摊子,找了件附近的饭馆。这回再不敢乱点菜,老老实实的点了两碗素面吃了起来。

韩信一边心不在焉的吃着面,一边看着桌子中间出神的想着东西,忽然猛的一拍桌,吓得一旁的虞妙弋差点没把口中的面喷出来,道:“看来咱们不能守株待兔了,要主动出击。”

然后匆匆的扒完了碗中的面,拉着虞妙弋回到了摊子上,桌椅也不要了,只抗了块‘布衣神相’的招牌便向城中繁华的地段走去。

又碰了几次一鼻子灰后,韩信仍然不气馁扛着招牌继续吆喝着。路过一个路口时,身边的走过一个少女,擦身而过时韩信鼻尖隐隐闻到一阵药香味,心中一动,忽伸手拦住了少女队伍去路。

少女见有人拦住她的路吓了一大跳,又看见是个笑嘻嘻的少年,年龄似乎还比自己小上几岁,拍了拍胸口笑骂道:“小弟弟,你栏住姐姐的去路干吗。”细看下韩信二人的打扮一怔,又警惕的说道:“我不看相的。”

韩信被她一声‘小弟弟’喊得差点噎住,连忙轻咳数声掩饰尴尬。见那个少女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相貌清秀,正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估计是在想要是韩信一动手她就喊人。

韩信也不接话,伸手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下,正色道:“这位小姐,你家主人是不是染病多时?”

少女一愣,一脸狐疑的看着韩信,道:“你怎么知道。”

韩信微微一笑,也不言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手身在身后朝虞妙弋比划了下,虞妙弋会意,赶紧按照约定好的说道;“我家真人能预知前程未来,常年隐居雁荡山,这次是下山来普度众生的。”

她毕竟是第一次骗人,开始说的还流利,后面说的有些结结巴巴的,小脸涨得通红。少女到没发现她的异样,看了看韩信确定自己不曾见过他,又看了看他手中‘布衣神相’的招牌,心中不由信上了几分。

韩信看见少女将信将疑的样子,心中不由暗喜,面上仍然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说的话事实上并不难猜,看少女早过了出嫁的年纪可却还梳着少女的发髻,便猜出了她是某家的丫鬟,又带着药包却无匆匆之色,还有心情留下来和自己调笑,要不就是对主人不放在心上,要不就是主人病情已久用药多时,所以并不着急。

那少女看着韩信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道;“这位道长,我家老主人确实抱病卧床多日,大夫开的药一直吃却不见好,不知道长方不方便前往…….?”

话还没说话,就见韩信一个劲的猛点头道:“方便,方便至极。”

二人随着少女穿过了闹市,来到一片有些冷清的巷子,少女停在了一户人家大门口,伸手拍门。

这户人家虽然占地不广,大门却有些破败之象,不过门前倒是打扫的干净异常。门上挂着的匾额写着的‘吕府’二字苍劲有力,不像出于凡手,隔着墙隐隐能看见院中的竹林,倒也显得清雅别致,看样子应该是户殷实之家。

没过多久门开了,出来了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左右的少妇,看见自家丫鬟身后站的韩信二人,微微一愣,待自家丫鬟附在她耳边解释后,不由一怒,横了眼丫鬟,心想:“翠烟一向也是伶俐之人,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想到她也是为了自己的老父好,关心则乱,这才微微消怒,对翠烟说道:“翠烟,拿二十文前给这位道长和姑娘,再去把药炖了。”

又对韩信说道:“这位小道长,家父平生最恨方士相术之言,所以恕小女子不便接待。”

一旁的翠烟诺诺的应到,微微张嘴想说什么,被小姐横眼一瞪,吓得不敢再说了。韩信见这位吕小姐虽然相貌甚美,可言谈也得体,刚刚瞪向那个叫翠烟的丫鬟时俏脸不怒自威,便猜到了这个美女肯定是极有主见的主,不好忽悠,心里便开始打退堂鼓了。

刚想接过钱走人,忽然闻到后院中传来的淡淡香气,心中一动,便道;“吕小姐,兰香草虽然有安神定梦之效,可是长期使用的话对令尊身子也不好。”

吕小姐‘哦’了一声,微微有些惊讶,不由多看了韩信几眼。兰香草是自己丈夫家乡的一种草,焚之有安神的功效,这次回娘家前听闻父亲患有头疾,特意多带了些回来想减轻老父的头疾之痛,不料韩信居然认得。

韩信又走向翠烟,接过了她手中的药,放在鼻前微微一闻,道“陈皮、穿心莲、玄参,这些药效温和,适用于调理风疾头疼,如果令尊患的是普通的伤风,那恐怕早已好痊,何必拖如此之久。”

韩信为了治好娘亲的病,曾仔细阅读过各种医,况且一直服侍着病榻上的娘亲,久病成医,对一些常用的药物自然不陌生,正好被他拿出来忽悠人。

吕小姐一怔,讶然问道:“这位小道长你还精通医术。”看韩信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便收起了轻视之心,犹豫了会,道:“道长怎么称呼?”

“我叫韩信,这是我的小童。”韩信大言不惭的指了指虞妙弋道。吕小姐看了看虞妙弋,见她虽然身着粗布衣,容貌有些稚嫩,可眼如点漆美目如画,隐约有倾城之色,不由多看了几眼,心中虽有些奇怪却没有追问。

“韩道长,您不是相士吗,怎么也精通医术?”。一旁的翠烟忍不住出口问道,吕小姐一双美目也盯着韩信,显然也心存疑虑。

韩信微微一笑,继续装模作样的说道:“贫道在多有涉猎,相术只是谋生手段的一种,医术亦然。”吕小姐点了点头,也不再怀疑。自春秋战国以来,百家争鸣并无定论,故对诸技多有涉猎者,并不少见。

“劳烦韩道长前去内室为家父医治,如家父得以愈全,小女子吕雉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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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含沙射影

韩信也不推诿,放下手中的招牌,跟着吕雉走向内室,虞妙弋和翠烟也紧跟其后。穿过了院中的竹林,来到一处房前。

还没进房,韩信就闻到一股兰香草味,还夹着这浓浓的药味。

进屋后,只见床上躺着一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正闭目粗重的喘着气,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应该就是吕雉口中的家父。

韩信见老者神情萎靡,嘴角不停的抽动,看上去似乎非常难受,问了下便知道是头疼难忍。看了看屋内,只见四处封闭门窗关的死死的,才进来一会自己就觉得有些气闷,便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开门窗?”

吕雉道;“大夫特意嘱咐的不要开窗,以免风邪入侵,加重家父的头疼。”

韩信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哂笑道:“这些庸医,不开窗怎么加强空气流通,整天闷着不仅缺氧,细菌也出不去呀。”

这在21世纪是常识,可是在这个年代却是太超前了。吕雉虽然听不太懂什么‘空气流通’、‘缺氧’、‘细菌’之类的,不过还是照着韩信说的把窗户打开,将兰香草拿走。

韩信见吕雉做事颇为决断,疑人不用用人则不疑,心里不由对她看高了几分。

待窗户打开屋内的异味消去大半,床上的吕老伯粗重的呼气声果然慢慢平息下来了,头疼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吕雉心中对韩信又信了三分。

韩信走到吕老伯身前,中指搭上他的手把脉了一会,又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相,思索了半天仍然不解。

看病症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按照翠烟抓来的药,吃上几天应该可以痊愈的,没道理会拖上这么久。

看见吕老伯面如灰土,脸颊上皮肤松弛,人中上方深陷。韩信嘀咕道,看这架势,怎么也不像是感冒伤风,倒像是纵欲过度精尽人亡。

斜眼看了眼在床上哆嗦的吕老伯,心想不会他这么大年纪还好这口吧,真是老当益壮老骥伏枥呢。

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回头望向正对着床的桌,只见上面放着一面铜镜,顿时心中了然。

韩信沉声问道;“那面镜子原来是放那的吗?”

吕雉闻言一怔,转身看向翠烟,翠烟点了点头,又忽然‘咦’了一声,来到桌镜前仔细的看了一番,惊道:“小姐,我放铜镜的时候不是这么放的,一定是谁动了。”

铜镜乍看上去和以前没上面区别,可仔细一看就会差距到微微有些偏移,本来是正对着桌面的,却有些诡异的侧对着床,如果不仔细观看还真发觉不出。

吕雉心中一寒,面色沉重了起来,如果翠烟没有弄错的话,那就是有人来过屋中挪动过镜子了。

她虽然没弄明白韩信的意思,可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事情的诡异,略微有些紧张的看向韩信。

韩信也不言语,只是踱步走到铜镜前,又忽然奔向窗边,在窗边的护栏下摸索了一会,居然掏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看见里面装着一块似玉非玉的柱状体。

韩信忽然一笑,脸色顿时轻松了起来,心里想到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吕小姐,你家可有仇家?”

吕雉低头思索了一会,断然的摇头道;“我吕家世代香门第,家父又是当世大儒,平生与人和善,从未结下什么仇家。”

韩信点了点头,又在屋子中四处查看了会,若有所思的问道:“那吕老爷这病病了多久?”

吕雉叹了口气,面带忧色的说道:“家父是三月前染此怪病的,最初只是头晕目眩,略感精力不支,请了大夫看了后说是风邪入体,吃药休息几日便无事。谁曾料到家父病情却越发严重,头疼难忍彻夜难眠,我得到家中传信后才从夫婿家赶回来照顾父亲。”又指了指桌上碗中的药渣道:“开始这些药父亲服了还有些效果,能暂缓头疼,现在药效却渐渐不明显了,家父整天头疼欲裂口不能言,在床榻上奄奄一息,道长如果有办法治好父亲的话,吕雉一定倾尽所有来报答。”

说到这吕雉双目微红,话语间有些哽咽。

“三个月?”韩信一怔,诧异道:“这就奇怪了。”

吕雉急道:“道长,家父究竟所患何病,请你明言。”

韩信沉吟了会,便沉声道;“令尊患的不是病,而是有人故意为之,看见这个没,”韩信扬了扬手中刚刚从窗户处找到的奇怪物事。又道:“这小东西叫含沙射影,我在《鬼谷子》中曾经见过,能摄人心魄,令人心神不宁头疼难忍,长久以往最终会精力衰竭而死。”

一旁的翠烟‘啊’的一声惊呼出来,忽然又想到什么,急忙喜道:“那我们把老爷换个房间,是不是就没事了?”

韩信还未答话,身边的吕雉却抢先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既然是有人成心加害,就算我们这次发现了,他也一定会用其他办法来害的。”说完吕雉转身向韩信屈身一福,轻声哀求道:“还望道长救救家父。”她见韩信能轻易道破父亲的病因,脸上又无为难之色,便料想他必有办法。

果然见韩信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这才心中一轻,又听韩信道:“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

“道长请说。”

韩信皱了皱眉,露出了困惑之色。“如果是我下的‘含沙射影’,那我能肯定一个月内吕老爷就会精气衰竭死去,可是你却说已经三个月了。我刚刚查看了吕老爷的脉相,虽然微弱可是暂时并无性命之忧,所以那此物的那人一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替吕老爷续命,这才拖延了三月之久。”

韩信顿了顿,看着吕雉沉声道;“所以那人并不想你父亲死,至少现在不想。”

吕雉脸色大变,颤声道:“我吕家平素从未与人结仇,那人究竟是何用意?”

韩信摇了摇头,道:“那人真正的意图我也猜不到,不过这事既然我碰上了,自然会帮到底,吕小姐请放心。”

“吕老爷的脉相已经微弱,精力尽竭,过了今夜就会危及性命,所以我料想今晚那人很可能会来替吕老伯续命。”

“今晚请吕小姐将令尊安置在别处,你们也离开家中以免遇到不测,我在此处等候那人。”

韩信轻眯起眼睛,忽然笑道:“我也很好奇,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吃完晚饭后,吕雉依照韩信吩咐带着老父和家仆丫鬟到亲戚家去借宿,本来韩信的意思是让虞妙弋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却没想到小姑娘坚持要留下来。韩信想想有自己在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再说长夜漫漫一个人也实在无聊,便答应了。

到了掌灯时分,偌大的吕府就只剩下韩信和虞妙弋二人,显得空荡荡的,静悄悄的暗夜中透出了几分诡异。韩信坐在屋中的桌前,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悠然自得的喝着刚的新茶。

虞妙弋看着跳动的烛火印着自己和韩信的倒影在铜镜中不断的闪络,联想起白天的诡异事情,心中不由有些害怕,便低声向韩信乞求道:“韩哥哥,要不我们去院子里等吧。”

韩信看见她因为害怕身子微微有些颤抖,有些好笑的问道:“既然你胆子小,还要留下来。”

“那当然。”虞妙弋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道:“我们是一起的呀,总不能遇到事情我就躲开吧,就算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至少也是两人呀,比你一个人强。”

韩信一怔,他本来以为虞妙弋是因为好奇才非要留下来的,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想法,心中不由一暖。到了这个世界后,真正能让自己感觉到关心的也只有娘亲,现在又多了一人。

韩信微微一笑,心里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也要保护虞妙弋周全。

和韩信说了会话虞妙弋就没那么害怕了,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等呀,万一人家不来怎么办。”

韩信耸了耸肩,无奈道:“那也没办法,一直等呗。”然后压低声音装作神秘兮兮的靠在她耳边说道:“我们去吴城的盘缠可落在这呢。”

虞妙弋眼睛乌溜溜一转,想起了什么,俏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腻声说道;“韩哥哥,你懂的东西可真多,能不能教我些呀。”

韩信连忙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些本事可是我们老韩家九代单传的不传之秘,怎么能轻易传给外人呢。”见虞妙弋脸上有些失望,韩信又故意拉长声音说道:“但是……也不是不能例外的。”

虞妙弋急忙问到怎么才能例外,韩信嘿嘿两声,笑道:“除非你成为我儿子的娘。”

虞妙弋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大羞,挥起了粉拳对着韩信打去,韩信笑着躲开。二人打闹了一阵,又说了会话,不知不觉的倒了二更,等待的那人仍然没出现。虞妙弋渐渐的有些乏了,手撑着头靠着桌子直打瞌睡。韩信看见她俏脸倚在掌中不时的滑下,犹如小鸡琢米般,不由好笑。怕她着凉,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想喊她去床上睡。

虞妙弋被他拍醒来,睡眼惺忪,发现自己睡着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韩信笑了笑。刚想起身,忽然杏眼圆睁,直直的瞪向门外。

韩信心生异样,只觉得脑后一阵寒意,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原来是你们两个坏了我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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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妖道

韩信几乎是出于本能拔剑格开了背后指向自己的一剑,反手一刺却刺空,急忙退后,挥剑挡在虞妙弋身前。

来袭者见韩信挡住了他志在必得的一剑,不由‘咦’了一声,站在大门处也不上前继续攻击。

只见来者是个四旬上下的道人,却面如冠玉,两道长眉垂落颊间颇有得道真人之象,只是双目极为有神,目光流转时有种勾人心魄的感觉。

一滴冷汗从韩信额头上滑落,后背一阵凉意,全是惊出的冷汗,握着剑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他才是真的害怕了,刚才那一剑躲的险之又险。

那道人的身法犹如鬼魅,韩信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要不是看见虞妙弋面色有异,提前心生警觉,很可能就避不开刚刚那一剑了。

想起来就一阵后怕,自己太过于托大了,明知有敌人夜间要来居然还全无防备。

“你们是什么人?”道人目光流转在二人身上,忽然开口问道。

韩信歪着脑袋,提着剑咧嘴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看你的造型不像是谋财害命的宵小之徒。”

道人也不生气,笑吟吟的说道:“我是什么人,劝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道人还欲说什么的时候,忽然面色微微一变,侧耳凝神倾听了一会,转身走到院中,对着高墙外冷笑道:“偷听很有意思吗?”

“明月,既然已经跟来,为何不现身相见。”

韩信二人也跟着走了出来,这才看见高墙上早已站着了一名白衣女子,虽然黑暗中隔着远看不清相貌,可是白衣飘飘体态轻盈,俏生生的站在那犹如谪落人间的仙子。

那明月听见道人的话便飘然落下,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只见她白衣如雪,在黑暗中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俏脸却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道人忽然一笑,伸手拍掌数声笑道:“我去岭南你跟到岭南,我去咸阳你又跟到咸阳,现在我来吴越你也跟过来,你这这么有把握能杀的了我吗?”

没想到那明月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直接承认道:“我杀不了你。”

声音虽然清脆动听,可是却不带一点感**彩,冷冷的如同不沾惹一点人间烟火。

“就算我杀不了你,我也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杀了你为止。”

道人重重的‘哼’了一声,反问道:“这十余年来你可曾见我滥杀过一人?”

明月仍然冷冷的直视着他,缓缓的说道:“可是你却蛊惑帝心,为了一己私心致使天下生灵涂炭。”

“蛊惑帝心,哈哈哈。”道人忽然仰天竭力大笑,状若疯癫,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情,再无一丝得到真人的气态。明月仍然神色自若的站在那,不为所动。

虞妙弋看见道人的样子心中十分害怕,不由朝韩信身后缩去,觉得手心一暖,见韩信正握住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这才心中略安。

“蛊惑帝心,哼,一群愚民村妇,简直愚不可及。”道人停止了大笑,一脸不屑的对明月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就算没有我,秦始皇照样会南征百越,天下照样会疾苦不堪,我不过顺应天命,借助他的力量得到我感兴趣的东西而已。”

见明月缓缓的摇头并不相信,道人又怒道:“倒是你们东华门,常常自诩秉承天命,对我百般刁难,可曾想过你们所做之事根本就是有违天意。哼,天命属秦,天命亡秦,冥冥自有天意,又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阻挡的。我所做之事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

明月仍然不为所动,淡然说道:“安期生,何必图逞口舌之利,动手吧。”

安期生目中精光一闪,杀机突现。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韩信突然‘咳咳’两声,干笑道;“两位,那个,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好像把我忘了。”

“哦?”安期生忽然收回杀气,转身笑吟吟的看着韩信,道:“是呀,我们好像忘记你们两个了。”看向明月问道:“这二人是你们东华门人吗?”

见明月虽然没有回话,可是看向二人的眼光中并无一丝感情,便猜到了二人与东华门无关,应该只是碰巧碰上了这事。

韩信见自己如此被轻视,不由心中微怒,冷哼道;“那个老道士,你叫安期生是吧,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放‘含沙射影’加害吕老爷,却很奇怪的又不想他死。”

安期生微微有些惊讶,道:“你也知道‘含沙射影’,不错不错,看来你是算到了今晚我会来所以想捉拿我。”

上下打量了韩信几眼,又道:“没想到你这个小道士还挺有本事的,不过你想捉拿住我,恐怕也办不到的。”

韩信听见他喊自己小道士不由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白天老道留下的那件道袍,心中觉得好笑,忍住笑意道:“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安期生‘呵呵’一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应该见过吕雉了吧。此女生性坚忍,将来会贵不可言,我要结交她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她的孝心。试想下,如果她的老父生不如死奄奄一息数月,却被我救活了,那她还不对我倍感涕零。可惜了…”

安期生说到这里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了,我精心布局了数月,却被你误打误撞的给毁了。”

韩信顿时恍然,心道原来如此,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释通了。

又见安期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说道;“你猜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会怎么对付你。”

韩信冷哼一声,心中早已猜到。“你会杀我们灭口。”

安期生轻轻笑了,抬手轻轻鼓掌道;“果然聪明,不过那是我原来的想法。我现在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你想听吗?”

见韩信冷笑不语,安期生笑吟吟道:“我想收你为弟子。”

韩信楞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翻,安期生皱眉道;“很好笑吗?你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做我的弟子。”

韩信指着自己的鼻子,大笑道:“那是别人,我可不想,我就是我,可不愿意做什么人的弟子。想杀我,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安期生露出失望的神色,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我本来不想杀你的,难得看见这么对我脾气的年轻人,真是可惜了。”又转头向明月道:“我要杀这两个人,你干涉吗。”

明月摇了摇头,冷言道:“我的任务只是杀你,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韩信听了她这句话差点气得吐血,原本看情形他们两是生死对头,自己这才放心的跳出来,本想和明月一起联手做了这鬼道士,却不料如意算盘打错了。

本来心中还对这个美女挺有好感,觉得挺像以前电视剧里面悲天悯人的圣女,现在只恨得牙痒痒。

韩信心一横,想不管了,拼了,要想杀老子,老子先杀了你。

韩信心中打定主意先手为强,便毫无征兆的直接挥剑刺向安期生。安期生一愣,没想到韩信会主动出手,顿时被他逼着一阵手慌脚乱。

韩信抢占了先机,便得理不饶人,连绵不断的剑法使将出去。安期生见他剑术十分了得,便收起来起初的轻视之心,稳住心神沉着应对。

二人交手四五十回合后,安期生慢慢搬回劣势。韩信见久久未能拿下,心中越打越急。

他的武功并不弱于安期生太多,缺的只是经验和火候。最大的问题确实每次和他接招时,他的眼神放佛有钟勾人心魄的感觉,让韩信不敢直视,渐渐便落了下风。安期生也看出了他的破绽,也不急于取胜,只是围着仗着诡异的身法他不断围攻,慢慢等待机会一击毙命。

终于等到韩信脚下一踉跄,他手中的剑便如同毒蛇般只取韩信心口,韩信心中大骇,心中暗道死定了。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东西,有前世的记忆,也有这世的。一旁的虞妙弋也看出了他的凶险,失声喊道;“韩哥哥。”

却不料安期生的剑只是划破了韩信的衣服便停在他胸口,笑吟吟的看着韩信,说道;“最后给你次机会,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韩信心中念头一转,想到:做他徒弟总比做死人强。

便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算了,看你这牛鼻子老道士这么仰慕哥,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你做师傅了,不过有个条件。”

韩信指了指虞妙弋,“这是你未来的徒弟媳妇,我知道的东西以后迟早要和她说,所以现在她提前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心里想保命要紧,全然不理虞妙弋涨得通红的小脸。

安期生呵呵一笑,点头道:“这个自然,好,我也不杀这个小姑娘。”又问道:“乖徒弟,为师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韩信哼哼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变,韩信就是哥。”

“韩信。”安期生愣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巨变,一双眼睛如同死鱼般狠狠的听着韩信,道:“你是韩信?你是淮阴侯韩信?”

韩信见他听了自己的名字这么大反应,有些莫名其妙说道:“没错,我是淮阴城的韩信呀,可是你说的淮阴侯什么东东?”

安期生也不回话,却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只是在原地焦急的不停走来走去,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状若疯癫。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他不是应该在淮阴城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乱了乱了,全乱了。”忽然停下步子,转头盯着韩信问道:“快说,你认识刘邦吗?”

“刘邦?”韩信摸了摸脑袋,见安期生这么认真的样子便低头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听说过,你跟他很熟呀。”

安期生听完韩信的回话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暗自说道:这就对了,看来他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离开了淮阴城,碰巧又路过这里,还好天上写的没完全乱。自己可不能收他做什么弟子,更不能杀他,要不然就真乱了。

想到这里,安期生再也不敢多停留片刻,直接跃过墙头飞身离去,一旁同样看着一头雾水的明月急忙追了上去。

只留下韩信莫名其妙傻站在那里,愣了半天才张大嘴巴说道:“他娘的,这算什么事呀。老子的名字有这么吓人吗。”

不管怎么说,韩信也算赶跑了安期生,吕雉对韩信自然是千恩万谢。听说二人是去千里之外的会稽吴城,便想方设法寻来了一匹老马。

要知道在秦朝民间的一匹马完全可以抵上一户殷实之家数年的口粮,韩信见吕雉出手大方,且毫无忸怩的神色,不由想起安期生对吕雉将来会‘贵不可言’的评价,心中便信上了几分。

当下也不推辞,和虞妙弋合骑了一骑,带上了吕雉赠的盘缠,告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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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岭南(上)

透过厚厚的垫布,传出了几声**酥骨的呻吟声。赵佗神色微动,可还是身姿笔挺的站在帐外。

一旁的几名卫兵仍然面无表情,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细不可闻的呻吟声停下许久,帐内才传出任嚣略微有些疲惫的沙哑声:“是赵佗吧,进来。”

揎开了垫布,一股温意迎面而来。虽然已到了冬季,可却因为四周有燃着篝火的暗帐,故而帐内温暖如春。

大帐中间放着张大的惊人的软垫,任嚣正懒洋洋的头枕在一名越女的怀中,很享受的吃着另一名越女剥开的葡萄。这两名年轻的越女都相貌秀丽,身上仅着寸缕遮掩着羞处,裸露在空气中小麦色皮肤散发着诱人光泽。

赵佗只觉到一阵口干舌燥,急忙从二名越女身上移开了目光。

任嚣注意看他有些慌乱的眼神,笑道;“这是闽越王刚刚进贡的两名美女,出身还算不错,还有他们王族的血统,你要有兴趣的话一会领走一个。”

“年轻人别整天绷着脸苦着自己,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

听着任嚣的话,两名越女都偷偷打量起这位年轻的将军,眼中流露出期盼的目光。

相比老迈的任嚣,她们当然更愿意去服侍年轻健壮的赵佗。

赵佗又恢复了他那招牌木头表情,拱了拱手谢过后干巴巴的拒绝道:“百越尚未为陛下平定,赵佗不敢有丝毫享乐之念。”

任嚣呵呵一笑,坐起了身子,轻轻挥手示意两名越女退下。

待两名越女姗姗的走出帐外,才笑骂道:“我听出来了,你这是在拐着弯的说我。”

“末将不敢。”赵佗嘴上虽然说着不敢,脸上的表情却摆明了说是。

任嚣也不为忤,这十余年的相处,他早已视这个自己喜欢的年轻人跟儿子一般。

指了指身前的塌案示意赵佗坐下。

“年轻人这样也好,严格要求自己,不错。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跟着蒙武大将军在军中风餐宿露。现在老了,只想趁着还有时间多享几年清福。”

任嚣端起了塌上的热茶,眯着眼轻轻的抿了一口,看着身上有些松散的弛肉,又看了看赵佗坐在那绷紧的身板,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多年的沙场征战,再加上这几年来自己刻意的酒色放纵,他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

“说吧,你特意从前线回来为为了什么事情。”任嚣放下了茶盏,正色道。

他到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百越已基本平定,朝廷已设闽中、南海、桂林、象郡四郡,建立了郡县制度,唯有不识时务的西瓯王译吁宋还在拼死顽抗。

那也不过是残喘延续,经过十年的征伐,秦军在付出惨重损失的同时,西瓯国的领土也已经从百越第一大国变成了现在只剩孤城一座。平定只是时间的问题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赵佗会带来什么坏消息。

“西瓯国派来了一个使臣,我问他来意他却不肯说,非说要见到将军才肯说,我只好把他带来了。”

使臣。任嚣愣了一些,有些迷惑。

译吁宋自秦军南下以来就誓死抵抗,从来都不和秦军和谈。之前秦军派去的几个使者都被他杀了以示死战决心,难道这次是西瓯国见快油尽灯枯了才来乞降?

“你怎么看?”

“不妨见一见吧。”赵佗沉吟了会,说道;“我们虽然已经把西瓯国的都城临池团团围住,不过那里地势险峻,他们仍然聚众十万。要强行攻下来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伤亡,而且耗日持久。西瓯国要是能投降的话,那最好不过了。”

“使者我带过来了,要不我现在就带进来。”赵佗站起了身子。

任嚣摇了摇头,出言止住了赵佗。“先不急。我们都打了十年了,他们现在才来和谈,咱们也不急这一时。先晾晾使者,这样才不会显得我们急于和谈。”

“跟我说说最近前线的战况吧。”

赵佗走到了帐里挂着的地图前,指了指临池道;“现在西瓯就只剩下一个临池一座孤城,按照将军制定的战略,我们是围而不打,困死他们。这几个月来,临池城内的粮食已经消耗大半,他们组织突围了几次,都被我挡了回去。十万军民的吃喝,我估计不出三个月临池就该断粮了。”

顿了顿赵佗又沉声的补充道:“可是我们情况也不乐观,那里丛林密布,再加上地形险峻,我们的粮草补给时常中断。山林中虫蛇野兽频有出没,士卒很多都染了病疾。幸好现在是冬季,要是到了明年的春夏期间瘴气密布,那时候我们就不得不退兵了,所以四个月内,无论他们有没有断粮,我们都必须强攻,否则……”

任嚣突然挥手打断了赵佗的话,“错了,不是四个月,是二个月。”他拿起来塌上的一张布帛递了过去。

“陛下刚来的旨意,你看看吧。”

赵佗接过来圣旨,看完后露出困惑之色,讶道:“岭南地形险恶越人又擅战,陛下一贯英明,对我们稳扎稳打的战略也是一直给予理解,为何这次突然催紧了战事,命我们两个月内拿下西瓯?陛下应该知道,冒然加紧战事只会徒增士卒伤亡。”

任嚣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赵佗,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说道:“其实陛下还给了我封密信。”

“是去催促我们去临池取回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赵佗迷惑的看着任嚣问道。

任嚣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他面前,沉声道:“你觉得我们六十万大军二次南下,十年来死伤三十万、耗费粮资无数是为了得到什么。”

赵佗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领土,人口,还有陛下的雄心壮志”。

任嚣笑着摇了摇头,“天下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七年前,我被任命替代战死的屠睢将军成为南征军的主将后。临走前陛下把我召进了皇宫,和我说了一番话我才明白,六十万大军南下征服百越,只不过是个幌子。我们做的,仅仅是要取回一件陛下需要的东西。”

“是什么?”赵佗脱口而出问道。

“九鼎。”

“九鼎?”赵佗霍的站起了身子,一脸不置信的看着任嚣。“九鼎不是在咸阳吗,我大秦灭周室后,九鼎不是被陛下从洛邑迁回咸阳了吗?”

任嚣笑了笑,赵佗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我当初也是跟你一样吃惊的问陛下的,你知道是谁给了我答案吗?”

“谁?”

“安期生。”

“安期生!”赵佗瞪大眼睛望着任嚣,他习惯了行军打仗沙场之事,而自己一直信服的将军突然一下子跟他说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话,他有些不知所措,许久才问道:“就是那个十年来常伴陛下左右,蛊惑陛下追寻仙道的妖人?”

“妖人吗?”任嚣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古怪。“也不一定,如果你见了他,没准会觉得他真是如陛下所说的真人。”

“他告诉我,周室骗了天下七百多年,九鼎早已不在洛邑。”

“不在洛邑,那去了哪里?”

任嚣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九鼎是什么东西?”

他像是自言自语,还没等赵佗回答又接着说道:“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天下人好像都以为九鼎是九只大鼎,象征着九州,可谁又见过九鼎呢?”

“安期生告诉我,周室在昭王之前,包括夏、商,王室都曾经有一个规矩,除了天子外,其他任何胆敢窥探九鼎的人,都要被挖去双目,拔去口舌,剁去手足,即使是天子的父兄子弟也不能幸免。直到周昭王南巡楚地溺水而死后,继任的周穆王才废除了这项诡异的规矩。如果九鼎真的是九只大鼎,那戎狄入镐京,周室东迁时,那九只大鼎又是如何带出来的呢?”

说到这里任嚣的语气中透出了一丝诡异,又缓缓说道:“所以安期生当时告诉我,九鼎极有可能不是九只大鼎,而且不难携带。自夏禹以来,历朝天子都是随身携带。周昭王南巡楚地在大江船沉落水,丢掉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还有随身携带的九鼎。自此后周室为了掩天下人耳目,东迁后才在洛邑塑造了九只大鼎,而真正的九鼎早已遗落南方。正是因为周室失去了九鼎,才王气尽失,便有了后来的戎狄之乱周室东迁,以及其其后四百年的大乱。”

赵佗脑袋中有些混乱,深吸了口气,闭目整理了有些杂乱的思路,睁开眼点头道:“难怪当初屠睢将军不顾我的反对,一味的猛攻西瓯却不理会其他小国,莫非他认为了九鼎就在西瓯国?”

说了这么多话任嚣觉得口干,又回到坐塌上自斟了一杯酒,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叹道:“也许吧,他可能是急于向陛下邀功。我们比他幸运的多,因为陛下给了我们足够的耐心,让我们稳扎稳打,一步步分化征服百越诸国,才能有现在的局面。”

“你要不要来一杯,压压惊。东瓯国送来的果子酒,味道不错。”

赵佗摇了摇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征战了十年,竟然被蒙在鼓里不知为何而战,还有南征军死伤的三十多余万将士,那又算是什么?

“你说九鼎在西瓯?”赵佗沉吟了会,似乎想起了什么。“我确实听过抓到的俘虏说过他们拥有一件圣物,能庇佑西瓯,我本来以为是无稽之谈,现在想想….”

赵佗猛的抬起头,想到了一件令他感到害怕的事情。“我记得当初大军南下之时损失惨重,西瓯人仿佛料到了我们要南下,早早的就通告了其他小国,联合起来对抗我大秦,在大军南下的途径上一路设伏。还有屠睢将军的死,事先行军前的路线事先只有我和他二人知晓,却在必经之路上的一个密林遭到百越大军的伏击,难道他们真的能勘测鬼神?”

说道这里赵佗觉得心底生起寒意,毛骨悚然。

他不害怕杀戮,不害怕战死,可是他跟所有人一样畏惧鬼神。

任嚣苦笑的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你应该知道了,为什么我反对你用的一切诡道之术,只用堂正之师和西瓯交战,靠着我们强大的实力一点点消耗西瓯国。”

“可是现在陛下等不及了,他已经失去了耐心。”任嚣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帐门口,对身后的赵佗沉声道;“我问过了来传旨的宫人,陛下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很可能就这几年了。二个月内,如果我们不能取到九鼎送往咸阳,下一批来传旨的可能就是来取我们首级的人。”

“是时候了,我们去看看西瓯国的使者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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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岭南(下)

“还不跪下。”

旁边持戟的侍卫大喝一声,吓得正探头打量四周的使者一下子瘫在了地上,低下头用不太标准的秦语颤声道:“参..参见大王。”

任嚣和赵佗相视一笑,他们都很乐于看见使者的怯懦。

谁都喜欢和软骨头谈判,他们也不例外。

“你会说秦语?”任嚣用手绢细细的擦拭着手中的玉龙杯,仿佛全部的兴趣都在杯子上面,漫不经心的问着。

西瓯使者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身子微微发福,脸色有些青白,进来时候步子虚浮,一看就知道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酒囊饭袋之徒。

任嚣开始有些迷惑,想不通西瓯王译吁宋派他来的目的。

“小……小人以前在楚地游学过数年,会..会一点中原话,所以这次才被派来和大王和谈。”跪在地方的使者结结巴巴的回话,苦着脸一脸的无奈像。坐上的任嚣看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语气也没那么严厉了。

“叫我将军,不要再叫错了,再叫错你就要掉脑袋了。”

“是,是,将军。”使者诺诺的回道。

“说吧,你来做什么?”

使者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转头不停的看着旁边人,眼神不断示意任嚣屏退左右,任嚣却假装没看见,仍然专心的擦拭着手中的玉龙杯。

最后还是赵佗忍不住了,大吼了一声,“快说。”

“我说,我说,我这就说。”使者趴在地上鸡啄米般的点头,被赵佗这么一唬,说话也不结巴反而流利了起来。

“小人是代表西瓯国来和将军商讨停战的,自开战以来,我国和贵军都死伤惨重,为了双方的和平…”

任嚣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废话,“这么说你们是打算投降了,这是译吁宋的意思?”

“是和谈,不是投降。”使者在地上小声的抗议道,又说道:“我们大王已经死了。”

“死了!”赵佗脸色大变,忍不住插嘴道。“怎么死的。”

“这个…”趴在地上的使者脸色露出了犹豫之色,紧张的喘着气,跪直了身子从怀中掏出块布帛,擦拭着额头不断滴落的汗水。

“来人呀。”任嚣看出他的犹豫,大喝一声。“把这个人拖下去斩了。”

“别、别、别。”使者连忙挥着手,带着哭腔哀求着。“我说,我说,将军饶命。”

任嚣挥了挥手止住了身边的侍卫。

“我们大王是老死的。”

老死的?任嚣一愣,露出狐疑之色,译吁宋才不满四十,怎么可能就衰老致死。使者看出了任嚣的怀疑,也不待他询问,赶紧解释道:“我们族中的圣物,藏在王宫深处永不见阳光的暗室里,这是是神灵赐予我们的圣物,庇佑了西瓯国数百年。凡人妄自借用神力是会遭到天谴的,所以我们王室祖训世代相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向神灵祈求神力相助。”

“大王一共去过二次,二次我们都大胜秦军,可每次大王出暗室的时候,都衰老了很多,上一次更是须发尽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这一次,又到了我族生死存亡的的关头,大王强撑起身子再次进了暗室,可是这一进去就再没出来了。我们等了七天七夜,王城里乱成了一片,我才被选出来找将军和谈的。求将军怜悯我们,西瓯国愿世世代代臣服秦皇,臣服将军。”

说完也不顾疼,拼命的在地上磕着头,这回他是真的卖力的磕,要知道城里也有他的亲人妻女,还有数万家产。

任嚣面露惊恐,和赵佗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诧异之色,难道这么邪门的东西真是传说中的九鼎。

任嚣给身边的侍卫递了个眼神,示意扶起了正在卖命磕头哀求的使者起身入座,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西瓯官居何职?”

“小人叫余巨,是译吁宋的异母弟弟。”余巨小心的回答着。

“异母弟弟。”任嚣沉吟了会,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笑道:“那你想不想做西瓯王?”

余巨身躯一震,随后大喜过望,他本来只是西瓯王室的一名普通宗亲,译吁宋的十几名弟兄中的一个。他不是没想过王位,只是自己的势力远不足争夺王位,但有了秦人的支持那就不一样了。如果这次议和成功,那秦国就是西瓯的宗主国了,在百越,任嚣的态度绝对关乎着王位的决属。

当然,他也不是傻瓜,他知道任嚣扶持他上位一定是有目的的。

果然,任嚣微笑的继续说道:“唯一的条件,把你们的圣物交给我们大秦。”

余巨吓得魂飞魄散,失声的喊道;“大人,那是神灵赐给我族的圣物呀,要是西瓯国的子民们知道了我把它交给了秦人,别说登上王位,恐怕马上我就会被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

“你不是说没有人见过吗?”任嚣微笑的走到他面前说道,语气中充满了诱惑。“那就一辈子不让别人见就是了,你不说,我们大秦不说,谁会知道呢?”

余巨哪里敢答应,拼命的摇着头,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西瓯语,满脸的惊恐之色。

任嚣朝赵佗使了个眼色,赵佗拔出了佩剑,狞笑的走到余巨面前。“你怕死是吗?那现在我就送你去见你们的神灵。”

“两个选择。”任嚣笑容更加温和,到他面前竖起两根手指。“一个,你成为西瓯王。另一个,你现在就身首异处,选择吧。”

瘫在地上的余巨脸色数变,终于咬了咬牙下了决心。

“大人,我需要你确保消息不会泄露出去。在受降仪式的当天就宣布天朝皇帝陛下对我的任命,然后让我的卫队掌控整个王宫。”

“还有,我需要更加有利的和谈条件,这样我才能在国内竖立起威信。”余巨不笨,他知道现在是捞取好处的最佳时机。

果然,任嚣点了点头,爽快的答应了。

“可以,临池方圆三百里的土地我会退还给西瓯,俘虏的七万土人我也可以归还,这样的条件足够你回去交差了吧。”笑着拍了拍仍在颤抖的余巨。

“你是个聪明人,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受降仪式已经结束了一个时辰了,城内前来皇宫参加的贵族也纷纷散去,而此时任嚣和赵佗却站在皇宫一处不起眼的殿室前,耐心的等待着。

余巨微微发福的身躯从殿室的侧门中闪了出来。

“二位大人,请跟我来。”余巨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在前面带路。

“这座殿室四周的人都被我的卫队驱逐出去了,现在只有二位大人和我,还有你们的侍卫。一会请大人的侍卫动手务必迅速。切记告知他们不要窥视圣物,以免遭受天谴,大人,大人您这是…..”余巨发现身后的任嚣并没有跟上,有些奇怪的回头问道。

任嚣的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你们圣物真的有勘测天机的能力。”

“是的。”余巨点了点头,一脸深信。“我王兄就是二次借助着它才能击败秦军的。”

“你先下去。”

余巨不解的看着任嚣。“可是,大人…”

“下去!”任嚣微怒,怒视着他,余巨不敢多言,急忙退了出去。

任嚣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负手在宫室中慢慢的踱步。

“你想看吗?”忽然停下了脚步,侧过身子问一旁的赵佗。

赵佗摇了摇头。“我不想,这东西太邪门,我还没活腻呢。”

“可是我想。”

任嚣转过头望着不远处漆黑的暗室入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古人都说五十知天命,我今年已经五十六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天命。”

“我已经五十六了你知道吗,该享的福我都已经享过了,你觉得到了我这年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赵佗虎躯一震,他突然间明白了任嚣话里的意思,急道;“可是大人,百越之地….”

任嚣挥了挥手止住了他的话,笑道:“有你在我很放心,不要再劝我了,你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在外面等我,如果一个时辰我还没出来的话,你就派人进去把它装进门外等候的马车,千万不要看,离着远远的,派人快马加鞭送呈给陛下。”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在门外等候的赵佗焦急的不停走来走去,他几次都忍不住想冲进去接出将军,最后还是忍住了。

终于,任嚣出来了,赵佗急忙迎了上去,仔细的打量着他,发现任嚣除了脸色苍白点外,眼神有些迷离,其他倒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放心久悬的心。

“将军…”

任嚣精神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赵佗,眼神有些躲闪。

赵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在将军的眼里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

恐惧,是恐惧。

过了好一阵子任嚣才回过神来,有些颤抖的对赵佗说道;“什么也别问了,让殿外的侍卫进去用黑布把它装起来放进马车,令陈宇率五百骑兵沿着苍林古道直接送往咸阳,中间不得停留。”

说完顿了顿,又深深的看了赵佗一眼,低声道:“至于这些侍卫们,事后都处理掉。”

“赵佗,我平时待你如何?”

两人走在王宫清冷的石板上,士卒们远远的跟在身后。任嚣没有回身,停下了步子向身后一直跟着的赵佗问道。

赵佗朝着他身后深深的一躬,道;“大人待我如同己出,赵佗虽然愚笨,却也早已视大人为父。”

任嚣转过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缓缓的说道;“我问你,如果我死后你为南征军统帅,若陛下归天纲常崩坏,天下大乱六国尽复,你将如何自处?”

赵佗闻后大惊失色,失声道:“怎么可能,我大秦才一统六国十余年…”。

赵佗突然说不下去了,他隐隐的感觉出了任嚣一定是在暗室内肯定看见了什么才会这么问的,沉吟了会答道;“我自当率军北上,自南向北剿灭叛逆,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如何剿灭?”任嚣断然反驳。“南征军多楚人,自身真正的秦人不足一半,你若强逼着六国的旧民去剿灭六国,恐怕还没出云岭,四十万大军就要溃散大半。百越之地乃我大秦新收疆土,人心不稳百越浮动,你若冒然率大军北上,则岭南危矣。到时候你进不得,岭南尽失又无退身之处,那时候你又将如何。”

赵佗一时哑口无言,愣了一会才怒道:“难道我们就坐视大秦灭亡吗?”

任嚣苦笑着摇了摇头。“没用的,这是天意。”

“天意属秦,所以陛下才一统**成就千古之业,如果天意亡秦,那也不是我们能改变的。我的妻儿子女都远在咸阳,我不敢反,但你不同,你父母双亡且没有家室拖累。”

说到这里任嚣停了下来,许久才开口幽幽的说道:

“我故去后若天下大乱,你当据关以拒乱兵南下,焚毁北上栈道已决兵士归乡之心。岭南沃野千里,人口百万,番禺负山险阻,南北东西数千里,以此为都可以立国。那时你握有四十多万劲旅,进可称帝,退可称王。据南而称雄,以待天下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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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九宫戏

始皇三十六年,荧惑守心,天生异象。有彗星坠于东郡,至地为石,其上刻有“始皇帝死而土地分”,一时齐地谣言四起。始皇听闻后大怒,派御史前往当地挨家挨户的查寻何人所刻,没人承认,于是把十里之内的人全杀了,焚毁了那块陨石,以堵众人之口。始皇心生不安,便让博士作了一首《仙真人诗》,等到巡行天下时,走到一处就传令乐师弹奏唱歌,希望天上的仙人能听见会前来相会。这年秋天,使者从关东走夜路经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手持玉璧拦住使者说:“替我送给滈池君。”趁机便说:“今年祖龙死。”使者大讶,忙追问他缘由,那人忽然就不见了,放下那真玉璧离去。使者捧回玉璧向始皇陈述了所遇见的情况。始皇沉默了好一会,说:“山里鬼怪本来不过也就只能预知一年的事。”

种种异象让年过五十的始皇心生恐惧,为了消灾避难,寻找长生不老药,始皇听从方士的建议,积极地准备着自己的第五次巡游。南巡的首站就是会稽郡的钱塘江,祭奠大禹刻石颂德,以求神灵庇佑。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江南的春天,便如同一名婀娜多姿的宫装美女,姗姗来迟。又如同一名恬静清雅的小家碧玉,总是无处不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时值春间二三月,天空中不时飘落的如毛的细雨,仿佛整个天地间都沉浸着温润滑腻,沁人心肺,让人陶醉其中。虽是江南之地,先秦时代吴越之地却并没有后世那种大规模开发,所以田野间不时窜跃出一些觅食的野兔小兽,配上花红草绿,一片生机盎然。

路边觅食的野兔停了下来,警惕的竖起了耳朵望向远方,忽然撒腿逃向草丛里。

一阵轻扬的马蹄声缓缓响来,一匹老马驮着两个少年男女慢悠悠的走来,马上的少年少女在马背上嘻嘻哈哈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语态亲密,也不急着赶路。老马也悠然自得,慢腾腾的踱着步,不时停下来探嘴吃几口路边鲜嫩的青草。

离开了吕府后,两人共骑着吕雉赠的老马一路南下,横穿九江郡,过了大江来到会稽境内。

两人共乘一马难免有肌肤相碰,开始的时候虞妙弋还有些忸怩之色,后来也渐渐习惯了。韩信来到这个世界后那么多年,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亲近,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不由心生好感,隐隐多了一些说不上来的情愫。

这一路是越走越慢,从盱眙到会稽境内,不过一千里的路程,两人骑着老马足足走了近一个月。

一路走走停停,看见山水名地就上去游玩一番,有时候甚至停留数日。虞妙弋也不催促,其实她心中更不愿意回家去嫁给那个混世魔王,一路上和韩信游山玩水的,不时说说笑笑甚为开心,只恨不得这一路永远走不完。

她虽然年纪尚小,不是很懂男女之情,但觉得和韩信在一起就开心无比,一想到要回家就千般不愿。

这一日,二人沿着驿道走了大半天,韩信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接近黄昏,便和虞妙弋说道:“快天黑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虞妙弋点了点头。这一路和韩信相处,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露宿荒山野岭,可虞妙弋并没有受什么苦。韩信虽然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样子,办事情却出奇的稳妥,总能想着法子弄出一些最好的住宿和食物。

果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处破旧的驿站,虽然破旧,但也能遮风避雨。

驿站和驿站之间的间隔是有一定标准的,韩信是心中计算着驿道两个驿站相隔的距离,从上一个停留的驿站算来,大概晚间前能到下一个驿站。

驿站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了,夕阳的余晖照在残破的瓦砾上,不时会惊起几只在觅食的乌鸦,一阵呀---呀乱叫。看驿站墙壁上的花纹图案,应该是故楚国时期设立的。秦国统一六国后,大开阡陌修直道,以贯通南北。象这种乡野小路上的驿站,慢慢也就荒废了。

韩信推开驿站虚掩的破门,发现里面早已有一人,旁边柱梁上还拴着一匹白马。

那人坐在墙角的草堆上,借着破窗透过的余晖,左手持着一段枯枝,正在踌躇着何处下笔。地上是一副用枯枝画出的图像,上面有着几条凌乱的线条还有一些圈圈。

那人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地上的图,对二人的到来充耳不闻。

“打搅了,这位老兄。”韩信倒是不客气,栓好了马便大大咧咧的往那人旁边一坐,大声道。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韩信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道:“原来是你呀,这位小兄弟。”随即略带歉意的又对虞妙弋笑了笑,解释道:“刚刚在下正在思索问题,一时无礼,还望二位见谅。”

这人正是前几日在盱眙城相卦之人。

虞妙弋也甜甜的回笑了下,算是打了个招呼,坐在了韩信身边,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头发。

那人见韩信一直盯着自己所画之图看,不由心中奇怪,忍不住出言相问:“你也懂九宫戏?”

韩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那人顿时大感兴趣,从地上捡起一段枯枝,信手又在身边重新画了张图,落笔在图中画下一个小圆圈,然后抬起头来微笑的看着韩信。

乾元用九,占据中间位置。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不管后面如何,开始占据这个位子,便占据了天下中枢,近可攻退可守。那人起手中规中矩,用的是阳谋王道之术。

那人很久以来一直都是自己和自己下着九宫戏,难得遇见也会此术之人,故面露喜色。韩信略一思索,在左下角画上一叉。

坤六。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既然你占据了天时,我便强据地利,中枢即去,便从边角之地入手,斩杀你的大龙。兵行险招,用的是兵家诡道之术。

两人你来我往,面色慢慢凝重起来。小小的方寸之地厮杀的异常惨烈,旁边的虞妙弋初时还看的一头雾水,后来慢慢的看出点门道来了,也渐渐的沉入进去。

最后两人越下越慢,每一步下笔都要考虑良久,都紧缩眉头,浑然不觉外物。图上大势已分,那男子持子占据中枢,浑然连成一块,韩信则占据四角,遥相呼应,堵截中央大龙突出。大龙虽势大,但顾此失彼,始终无法突出。边角之子也只能保持不败之势,却也奈何不了大龙。

虞妙弋看了许久,始觉得脖颈酸痛无比,眼睛酸痛,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棋的二人却浑然不觉。

这时那人忽然“哈哈”一笑,弃树枝在地。道:“痛快,痛快,好久没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棋局了。”

说完笑着看着韩信,暗付此人天赋之高,实在罕见,本来在盱眙时就觉得他谈吐不凡,现在更看高了几分。

九宫戏相传是姜太公在渭水之畔闲来无事所创,以天下之势赋以棋理,包含易理河图洛之学,精妙非凡。那男子生平向来自负天资极高,想不到却被这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少年逼平。

韩信也含笑着扔掉手中的枯枝,心底下也是大为佩服。自从娘亲教会自己九宫戏以来,自己苦练十数年,唯一的对手就是娘亲,这人的棋艺居然能和自己下的旗鼓相当。看来天下间奇人异士甚多,倒是自己小觑了天下之才。

那男子微笑的问道:“敢问小兄弟棋艺何人所授。”

韩信觉得他器宇轩昂谈吐不凡,本来就有心结识,便如实相告道:“是我娘教的。”

“令堂所授。”那男子脸上露出讶色,看韩信摸样又不像作伪,奇道:“没想到天下竟然有此奇女子,可笑良竟未曾耳闻。”

韩信一阵头皮发麻,排除家庭暴力的因素,老娘这个“奇女子”的称号倒是当之无愧。自己十数年所学,不过是她所通晓的皮毛而已。家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却偏偏藏万卷。死时连一张完整的席子都没有却要自己将她葬在可居万人之地。这样的女子,自己纵观史,也未曾见过有何人能与老娘相比。

“在下淮阴韩信,敢问兄台贵姓。”韩信拱了拱手说道。

那人微微一笑,还礼道:“在下城父张良。”

“张良,可是古博浪沙掷百斤铁锥误中副车的张良。”虞妙弋忍不住掩口轻呼出来。韩信更是瞪大眼睛,仔细的打量着这位少年时就以行刺始皇而名震天下的侠士。

张良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虞妙弋目光上下打量着张良,看他容貌清瘦,有些不信的问道;“你能掷百斤铁锥?”

张良哈哈一笑,道:“姑娘,掷铁锥的又不用我亲自上场,我只是请了个大力士而已。”

虞妙弋点了点头,这才全信。一旁的韩信忽然笑眯眯的插了句话,道:“张大哥,你就这么信任我们呀,不怕我们去告密吗。要知道,你的头颅可值一百金呢。”

张良一怔,随即拍手笑道:“我要是以如此想法猜疑,那未免太小看二位了。良平生自负精于观人,诸位绝非贪利忘义之人。故如实告知,以免显得良小家子气了。”

韩信点了点头,心道也是。为了区区一百金出卖如此豪杰,自己确实做不出。

不过要是再高一点,韩信嘀咕着。这就很难说了,得看你大爷我的心情怎么样了。

虞妙弋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道:“张大哥,你也喜好于相人之术呀,难怪上次去问那个道士。”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沉呤道:“这位小姑娘你可说错了,我擅长的是观人之术,而非相士之说。”

虞妙弋奇道:“两者有什么区别嘛。”

张良呵呵一笑,见她天真烂漫不由心生好感,微笑的解释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天性和潜质能通过面相表现出来,有些人天生容易让人亲近,有些人天生让人心生厌恶,这就是谓之为‘气’。当然一个人光有气还是不够的,还得借势,天时、地利、人和之势。比方说一人长得有帝王之象,却生于太平之世,终生碌碌无为,因为他只有帝王之气,却无帝王之势。所以我专研的是观人之术,而不是相人之术。”

见虞妙弋微微颔首,又说道;“打比方说姑娘你,你命格贵不可言,但身为女子,多是借你未来的夫君之势,所以此为变数。正如韩信小兄弟那天所言。天道渺渺,并非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勘破的。”

“哦?张大哥,那你观我‘气’如何。”韩信笑着说道,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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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城父张良

张良仔细的端详了会韩信,不由愕然,心下大惑。原本前日听韩信的谈吐不同于常人,今日又观他天资绝佳,本以为他的面相是万中无一,人中之翘楚。

却不料仔细的观后发现他的面相极差,双目虽然英气逼人但眉角略微塌陷,功德纹被额头早生的三纹生生断绝,后续无力,主功德富贵一生难成。不由大失所望,踌躇着想怎么和韩信说。

忽的张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韩信。

不对,不对,肯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他天资如此之高,又怎会命宫如此黯淡无神。

张良瞪大的眼睛,只看着韩信一阵莫名其妙,鸡皮疙瘩都有些起来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附耳对一旁的虞妙弋悄声说道;“我真的有这么帅嘛,连个男人都这么看着我。”

虞妙弋强忍着笑意,手放在韩信腰间狠狠的掐了一下。

张良看了韩信许久,一脸惊诧的脸色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张嘴正想说话,不料韩信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定是想说我天生丽质,骨骼精奇什么的对吧。”

张良被他这么一抢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顿了顿了才正色说道;“我想问的是韩兄弟,你少时可曾遇见过什么高人。”

“高人?”韩信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什么高人,多高的人?”

张良急道:“就是精通相术玄机之人。”

韩信想了想,摇了摇头,满嘴胡诌道:“高人到没见过,贱人到见了不少,比如隔壁那个死小胖子,就经常跑我家来偷菜,有一次还跑我家水缸里拉了一坨屎…..”

忽然想到了什么,韩信一怔,试问着说道;“我娘亲倒是精通相术易理,不知道她算不算你说的高人。”

“那你娘现在在哪。”张良急忙追问道。

“死了。”韩信脸色一黯,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死了..”张良张嘴喃喃的说道,仿佛丢了魂一样,忽然又想起什么,又追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年前。”

“三年前。”张良心中默默的一算,忽然心中恍然,顿时明白过来了。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神通之人,能逆天改人命格。以鬼神之力乱天意,可惜最后还是难逃天谴,早夭辞世。

这就不难解释韩信的功德纹为何中途被生生绝断,本来有王侯之象的命格却如此怪异。

韩信看着张良默不作声,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张大哥,我命格究竟如何?”

张良心下已经释然,微微一笑。道:“恕在下眼拙,看不穿韩兄弟你的命格究竟如何。”

“不过我旧时无意在上古籍中曾见过和韩兄弟相似的命格。”张良脸色凝重,缓缓的一字一字的说道:“叫做乱魔命。”

“乱魔命。”韩信见张良面色沉重,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东东。”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是为天道,万物皆守其则。”

“所为乱魔者,就是逆行其道,夺他人命格。”

“夺他人命格?”韩信愣了愣,反问道:“你是说我夺他人富贵前程,这不是扫把星吗?”

张良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所为夺他人命格,就是说其他人因为你的出现而命格发现变化,至于变好变坏,那就很难说了。”

听完张良这番话韩信一脸古怪,心里纳闷:难道老子真是个天生怪物,乱魔命?夺他人命格?说的好像自己是妖邪之物一样。好像也是,自己一来就夺了这个本来叫‘韩信’人的身体,难道这都是老娘弄出来的?

韩信仔细的想了想,越来越觉得张良说的话有道理,自己离奇二世为人,好像用这个‘乱魔命’来解释好像也挺合理。

那天老道说的话自己到可以全然不信,不过张良看上去不像是和那种江湖术士一样信口雌黄之人。

张良看韩信默然不语,猜到他心中所想之事,微笑的安慰道;“韩兄弟,这只是我的一点妄自揣测,而且上古籍多语焉不详,并不能作准。”

“而且,即使真是这乱魔命格,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韩信忍不住苦笑。

你要是哪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与众人不同的怪物,你会不会觉得这是件好事?

乱魔命?听上去就很诡异的名字,不会是真的吧。

韩信看着一脸古怪看着自己的虞妙弋,欲哭无泪,心里想好不容易上个美女,别被张良这个大嘴巴给说跑了。

张良注视着韩信,心中闪过数个念头,缓缓开口道:“韩兄弟,令堂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关于命相之说的吗?”

韩信想了想,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道;“我娘从来不肯教我这些,我幼时曾经偷偷看过几本相术之学的籍,被她发现了,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后来我娘训斥我道;‘以人力妄测天意,相术本属末流,勘破气运命格,也不过枉做他人嫁衣。纵使天意欲亡我,大丈夫也该奋起逆天行事。我命自在于我,不在于天。”

张良闻言一怔,露出思索之色,站起身来来深深的看了韩信一眼,朝着韩信毕恭毕敬的一躬身。

韩信一愣,连忙站起来手脚慌乱的扶起张良。

张良微微一笑,解释道;“韩兄弟,我是请你代令堂受张良一拜,天下竟有如此奇女子,可惜良生不逢时,不能得以相见,甚憾之。”

哈哈一笑,又道:“好一句我名在于我,不在于天。令堂虽为女子,豪气却比天高,良受教非浅。”

待二人重新坐下,韩信见天色已全暗,晚上田野间有有些凉意,怕虞妙弋身子受不了,变四处捡了些干柴点起了篝火。又掏出了白日准备的干粮,递给二人。张良也不矫情,微笑的接了过来,张嘴便要咬,却被韩信拦了下来。

“烤一下更好吃。”韩信示范着在跟擦干净的树枝上插上一块干粮,放在火边烤了一会递给了虞妙弋。

张良也学着烤了片,只觉得口中香气四溢,原本冷硬的干粮吃着可口多了,不由大为佩服。

“韩兄弟和虞妙弋姑娘这是准备去哪里?”张良慢慢的嚼着干粮,他刚刚在交谈中已经了虞妙弋的名字,便笑着问道。

张良觉得和这个少年甚是投缘,故想深交。

韩信就着水咽下干粮,缓了会才含糊不清的指着虞妙弋道;“她是回家去,在吴城,我无处可去也送她回去了。”

张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这次来吴越,没想到能遇到韩兄弟二人,真是人生幸事。”

去吴越之地。韩信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张良,忽道:“张大哥,你不会又想做那种事吧?”

张良脸色一愕,随即明白韩信所指,笑着摇了摇头。

始皇帝即将南巡吴越之地,韩信所指的自然是怀疑他再次刺杀始皇帝。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嬴政正处壮年,子嗣尚年幼,六国又刚刚统一人心不稳。若良能侥幸成功,秦国必将产生王统之争,天下也将大乱分崩离析,良之故国也能乘势复国。现如今秦国以立十余年,人心渐稳,国力正盛。长子扶苏和蒙恬领着三十万大军北镇长城。若此时嬴政暴毙,扶苏必在蒙恬辅佐下入咸阳继承皇位。”

“世人多传扶苏为人恭谦仁和,若扶苏为帝,以秦国强盛之国势,再辅之以仁义治国,我张良此生必复国无望。”

韩信怔怔的看着张良,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样不好吗,非要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来换取你所谓的复国之望。

张良看见韩信脸色古怪的看着自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由苦笑道;“张良虽家族世代受韩王厚恩,三为韩相,但搅乱天下苍生之事却绝不会为之。我此次来吴越,不过是来赌一次气运。”

“什么气运?”韩信不由张口问道,虞妙弋也一脸好奇的看着张良。

张良微微抬起额头,目光中神彩异常,傲然道;“一次关于天下苍生的气运赌局,若良所料有失,那良必归隐山林,终身不在为韩国尽一丝之力。若良所料属实,则联络六国遗贵,暗自准备,以待天下大乱之时趁势割地自据。”

韩信听完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然后问张良个看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

“张大哥,你看始皇此人如何。”

张良微微一笑,道:“雄才伟略,不做二人。”

“那你观秦国治国之策如何。”

张良略为思索,坦然答道;“秦国治国以法家为尊,采用之策多为我国韩非子所提倡的治国理念。以秦国之强势一统七国,结束了纷争数百年之势。推行郡县制以集皇权,统一文字货币以增六国之民归心。南灭百越,北驱匈奴。筑长城以安国境,修咸阳宫殿以增国势。广修驰道,大兴水利。这些都有助与新统一的秦国增加凝聚力。”

韩信也不言语,只是侧着头微笑的看着张良,意思很明显:如此何来的天下大乱?

张良看着韩信缓缓的说道;“可是,嬴政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那就是‘急’。”

“天下初定,本应以休养生息之策为主,徐之才图王霸之术。嬴政却不顾民力疲惫,强行建立他的丰功伟绩。修长城,灭百越,大修驰道,这些都没错。可是在短短十年之内完成如此浩大工程,百姓早已不堪徭役之苦。现在山东群盗纷起,六国遗族也蠢蠢欲动,天下以有不稳之势,而嬴政却还一心沉迷在他的不老仙梦中。”

“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如果嬴政的后继者是一位宽仁的君主,必能安抚天下。”

张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神慢慢凌厉起来,断然道;“可如果继位者是一位暴虐的昏君那,那势必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秦国虽有百万虎狼之师,却大多陷于百越和北地而中枢空虚,那么如此以韩兄弟你的眼光,秦国可灭的胜算为几何?”

韩信额头微微冒冷汗,张良说的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难道天下真的要大乱了吗?

“可是。”韩信忍不住出言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始皇帝死而庸主继位?”

张良看着韩信微笑道;“所以我说,我赌的是天下运势。”

“数月之内,嬴政必死。继位者为何人,这才是我来吴越所要等的结果。”

张良微笑的看着韩信。“大乱或许将至,我好奇的是,以韩兄弟非常之能,将如何自处。”

天亮时分,三人在驿站门口分道扬镳。韩信和虞妙弋继续前往不远之处的吴城,而张良则是继续南下。分别得时候,张良拍了拍韩信的肩膀,从怀中掏出了一叠薄薄得锦帛,道:

“韩兄弟,你我虽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累你喊了我几声大哥,为兄这里也没什么好送你的。”

“这里有我少年时遇的一奇人所赠奇,说是太公望所传之六韬。我观你乃非常人,必能成非凡之事。所以将之相赠,希望你能善用此。”

韩信默默接过锦帛,心头一阵感动,从小到大除了娘亲还没有谁这么关心,更何况张良和自己只是彭水相逢。抬头望向张良的笑脸略微苦涩。

“张大哥,我们何时才能相见。”

张良仰天哈哈一笑,道:“等他朝韩兄弟功成名就,居于万人之上时,我们兄弟二人自能相见。”

又微笑的看着一旁的虞妙弋,又道;“虞姑娘,我曾说过你面相贵不可言,却要借势而起,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机会。”说完似有所指的望向韩信。

虞妙弋一怔,旋即明白了张良之意,顿时面生红晕,微微的低下头去。

张良又是哈哈一笑,也不再言语了,翻身上马,朝二人挥了挥手,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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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月下之盟

到了会稽境内,水道便渐渐多了起来,经常走了不出十里地,就要换乘一次渡船,带着马匹也就十分不便。韩信估量着离吴城已经不远,步行也就数天的日程,所幸找了个市集把老马卖了。

离吴城越来越近,虞妙弋脸上的笑容却反而越来越少,以往说笑的心情现在也没了。韩信也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每天才刚到午后的未时,就早早的找客栈休息。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吴城终究还是到了,虞妙弋怔怔的看着远处的隐约可见的城墙,忽然低头对韩信轻声道:“韩哥哥,今天不入城了吧,你再陪我一天好吗。”

韩信见她垂下的睫毛微微颤抖,心口登时一窒,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此处市集已经属于吴城的外城,吴城向来是吴越的中心,所以连带这此处也热闹异常。

韩信带着虞妙弋在市集中四处走动,一会带她去看捏糖人,一会带她去看杂耍,挖空心思想让她开心起来。

可虞妙弋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恍惚,好几次都是韩信拍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冲韩信强笑一下。韩信见她虽然依旧是笑靥如花,可是笑容中却带着却说不出的苦楚,只觉心中一痛,仿佛压着千百斤一般。

走在前面的韩信忽然手中一暖,只见虞妙弋轻轻的拉住他的手。

“韩哥哥,我有些累了,我们找家客栈休息吧。”

待到天黑,草草的吃过了晚饭,吃饭时二人都沉默着,仿佛谁也不愿意开口提起吴城的话题,各自回房早早的休息。

回房后虞妙弋在床榻上翻转了半宿,只觉得胸中气闷,全无睡意。便翻身起床,推开了窗户,忽然推窗的手凝固在那。

只见对面屋顶上目若朗星的两道目光正凝视着她的窗台,见她推开窗户,微微一愣。

一瞬间,放佛整个世界都轻飘飘了,虞妙弋心中笑了,笑的很开心,原来他是在乎我的。

二人对视而笑,时间仿佛为他们而凝固住了,彼此都沉默着,相互凝视着,静的出奇,只能听见寂寥的风声,窸窣的虫鸣,还有,两人安静的鼻息。

韩信忽的一笑,嘴角扬笑的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月色这么好,不上来坐坐吗?美女。”

虞妙弋甜甜一笑,如同黑夜中绽放的百合,轻轻的拢了拢额前的刘海,笑靥如花道:“好呀,韩哥哥,你拉我上去。”

韩信轻身跃进了窗台,轻轻的搂着虞妙弋柔软的腰肢,跃上了屋顶。

两人并肩而坐,虞妙弋看见韩信不远处放了一个葫芦,鼻间又隐隐的问到了淡淡的酒味,便看着韩信问道:“韩哥哥,你喝酒了呀。”

韩信笑着点了点头,道:“刚刚下楼的时候问小二要的,你要不要尝一口。”说完拿起酒葫芦递了过去。虞妙弋犹豫了下,还是接过来了放在嘴边小口的抿了一口,忙吐了吐舌头咋舌道:“这么难喝呀,那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喝这个。”

韩信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全是,男人有心事的时候会喜欢喝这个。”

“你有心事呀?”

“恩。”

韩信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场景略微有些尴尬。

韩信仰天打了个‘哈哈’,打破沉默道:“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呀。”虞妙弋居然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呀,确实好圆呢。”

二人对视一下,忽然都醒悟过来,顿时都大笑起来。

今晚明明是一轮弯月。

屋顶上风有些大,虞妙弋身上的衣服又有些单薄,便向韩信坐近了些。韩信看着身侧的佳人如玉,口鼻间一股如兰似麝的处子之香,不由心中一荡,手不知不觉的揽上了她的肩头,虞妙弋身躯一震,终究还是没有拒绝,顺势轻轻侧头倚在了韩信的肩头。

“你在想什么?”虞妙弋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韩信,见他正出神的望着天上的月亮,好奇的问道。

“我在想,二千年后的月亮,是不是还和现在我们看见的是同一个月亮。”

“恩?”虞妙弋坐直了身子,有些奇怪的看着韩信,诧道:“韩哥哥,你为什么说二千年后呢。一般人要说也是说百年后,或者千年后。”

韩信一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便没有回答。

“妙弋。”

“恩?”

“我给你念首诗好吗?”

虞妙弋拍手道:“好呀。”

韩信想起了前世那个变态的语文老师,在看完奥运会开幕式上《春江花月夜》的表演后狂性大发,硬逼着全班人背下了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全文。自己还大概记着些,现在正好拿来。

沉吟了片刻,慢慢的咏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念到这里韩信不由想起来前世的父母,一阵梗咽,再也背不下去。

不知道两千年后的他们坐在阳台月下时,可否会想到他们的儿子在这个时代跟他们望着同样一轮明月。

二千年后,自己早已成尘土,而明月呢,依旧是明月,仍然高高在上,冷冷的看着世间的变迁。

虞妙弋默默的念着‘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忽然娇躯一震,看向韩信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迷离。她感觉到了韩信的悲伤,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侧脸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气息。

“韩哥哥,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好吗。”

韩信点了点头。

“我不是个孝顺的孩子,从小就不听父母的话,经常逆着他们的意思。他们让我看好好,我就把撕成一条一条的。他们让我好好上学,我就整天不去上课跑出去鬼混。”

“后来我又有了个弟弟,他们便要分心去照顾弟弟,在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整天围着我了。我那时候很恨,我恨弟弟,恨他抢走了我的父母。于是我变本加厉的气他们,整天故意做些让他们很生气的事情,说些让他们很伤心的话。现在想起来,他们那时候一定很伤心,很失望很失望。”

“那后来呢。”虞妙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韩信。

韩信沉默了会,“后来,我离开了家,来到了这里。现在的娘亲收留了我,因为我长得很像她的儿子。”

“你没想过回家吗?”

韩信怔怔的望着,忽然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和爸爸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告诉他们,我很爱他们。”

“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虞妙弋轻轻的拉着韩信,身子静静贴着泪流满面的韩信,手缓缓的抚着韩信的后背,沉默着。

她第一次感受了韩信的忧伤,这么的强烈。只是平时太多时候,他的玩世不恭很好的掩盖住了忧伤。

这一刻,她只觉得韩信像个孩子,一个需要人安慰的孩子。

虞妙弋轻轻的说道:“真的有那么远吗?”

韩信这时已经缓过来了,坐直了身子,苦笑的摇头道:“很远很远,就像天涯海角,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再回去了。”

虞妙弋沉默了会,低下了头,鼓起勇气,然后用细如蚊咛的声音说道:“那就不回去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说完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韩信一愣,随后心中狂喜,开心的抱着虞妙弋转了几圈,心中不停的跟自己说:“我终于有人爱了,终于有人爱了,我再也不会寂寞了,再也不会了。”

停下身来的时候看见虞妙弋俏脸微红,张开酥口轻喘,不由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将嘴唇应了上去。虞妙弋娇躯一震,全身绷紧,僵直的站在那,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四唇相接,浑身就像被抽光了所有气力般,最终软绵绵的倚在了韩信怀里。

二个情窦初开的男女就在这月下屋顶,笨拙却又贪婪的从对放口中吸取着甘甜的津液,没有海誓山盟,没有高堂红烛,唯有高高在上的明月,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那一刻,仿佛月色都醉了,软软的洒在身上,久久的不愿离去。

直到许久,二人才不舍的分开,虞妙弋微微的喘着气,假装怒目嗔道:“哼,你害的我的快憋死了。”

韩信嘿嘿一笑,点头哈腰讨好道:“下次,下次一定改进。”

虞妙弋看着他一副讨好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也装不了生气的样子了。两人又依偎了一会,虞妙弋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暗,露出了几分担忧神色,诺然道:

“韩哥哥。”

“恩。”韩信应了声。

“我该没告诉过你的事情,其实我是楚国的遗民,父亲家中原本是楚国的望族。”

“楚国灭亡时,我才三岁,母亲、弟弟还有全家人就是在兵乱中被秦军杀死了,只有父亲带着我和哥哥逃到了吴城。父亲和哥哥为了报仇,一直积极的联络着楚国还有其他诸国遗贵以谋复国,因为怕出事株连了我,便在我八岁的时候把我送到外公家中,这次接我回家的善大叔就是同为楚国望族项家的家将。”

韩信一愣,“项家?”

虞妙弋点了点头,微微犹豫了下,才轻声道:“项家是楚国大将军项燕的后人,他们一直是楚国遗贵中的首领。我这次回家,就是父亲有意将我嫁给项家少主,加深两家关系。”

韩信脸色剧变,怔怔的看着虞妙弋,久久才颤声说道:“那你愿意吗?”

“本来嘛,我是想也就这样吧。父亲既然想我嫁给他,自然也是为我好,我就算不心甘情愿,也不会反对的。”虞妙弋故意拉长着声音说道,见韩信表情苦涩,这才忽然‘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现在我可不愿意了,因为我有了你。”虞妙弋轻轻的倚在韩信胸前。

“带我走吧,韩哥哥,从此浪迹天涯,有我陪着你。”

韩信抱着佳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幸福来得如此之快,忽然手慌脚乱的轻推开她。

“你等一下哈。”然后纵身跳下屋顶,留下一头雾水的虞妙弋在屋顶上,莫名其妙的看着韩信在院外的草丛中一阵忙碌。

“大功告成。”

韩信兴冲冲的跃回她身边,手里握着两个形状奇怪的小草环。

“嘿嘿,那个条件简陋,见谅见谅呀。”韩信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手中做的有些变形的两枚草戒。然后忽然脸色一紧,表情肃穆的沉着声音说道:

“韩信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虞妙弋女士成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韩信又换声说道:“我愿意。”然后握着愣在那的虞妙弋的手,笨拙的将一枚草戒带上了她左手的无名指。

又看着正怔怔望着自己的虞妙弋,缓缓深情的说道:“虞妙弋女士,你是否愿意接受韩信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他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吗?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他、尊敬他、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看着韩信凝视自己的目光,虞妙弋突然明白过来了,欢喜的眼泪不由涌出了眼眶,颤声的说道:“我愿意。”然后抓住韩信的手,学着样子将另外一枚草戒带上了手指,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一生一世,永不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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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子期

到了天明,二人便离开了小镇,背向吴城而行。

韩信琢磨着着既然虞项两家是吴城大豪,那自然眼线众多,留在吴越之地肯定是不安全的了。向北的话靠近中原,自己在淮阴杀死萧县尉的事情,算算时间廷尉府通缉海捕的批复差不多也该下发下来了。

不如向西南方向走,那里是故楚旧地,本来就远离秦国的统治中心。再加上楚南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居民大多好狠斗勇,每逢战乱时常有结寨自保之事。不管是故楚国,还是现在的秦国,官府在那的影响力都比较薄弱,远远做不到像中原地区那样令行合一。

心中打定了主意,韩信便带着虞妙弋向西南方向行走。不出三日,便离开了会稽郡,来到了西面的鄣郡。

鄣郡本属会稽,始皇二十八年,裂土将旧会稽郡一分为二,东面仍为会稽郡,治所吴城,会稽西部四县则为鄣郡,治所鄣县。

有吕雉赠送的盘缠,再加上卖老马所得的千余钱,所以两人一路上过的并不拮据。路过鄣县时,韩信想着连走了三天路,担心虞妙弋身子会劳累,心想反正两人也不是很赶时间,便提出去鄣县休息一日再赶路。

到了鄣县东城门口,正逢午时。在城外劳作的农夫大多在这个时候回家吃饭,所以城门处有些拥挤。

韩信皱了皱眉,只好拉着虞妙弋排在队伍后面。

队伍前面忽然一阵混乱,夹杂着几声妇人的尖叫,本来排成一列的队伍忽的四散开来。只见十余骑从城门远处冲了出来,马上的一群青年各个鲜衣怒马,满脸乖张彪悍之气,看见人群也不勒缰,反而挥鞭加快速度冲来。

本来拥挤不堪的人群‘哗’的一声四散开来,空出了足足一丈的距离。城门处的几名戍卒似乎认识这些人,也不阻拦,反而远远的躲开,唯恐被殃及池鱼。

一名老汉正拖着个板车在排队等待入城,上面坐着一名七八岁小女孩。老汉见前面的人群忽然散开,也没弄明白什么事情,慌乱中拉着板车跟着前面的人躲避。却不料手一滑板车一斜,车上的女童顿时掉了下来,滚到了路中间坐起来‘哇哇’大哭。

这时一众骑士已经逼近,当先一马仅离女童数十步之遥。马上的青年也注意到了女童,急忙勒缰,惊马长嘶一声高高扬起马蹄,却已来不及。

眼看女童就要惨死在马蹄下,城门外的众人纷纷闭上眼,不忍看此惨剧。

这时只见一道人影闪出,抱住吓呆了的女童一转身,挥手隔住了落下的马蹄。只听见惊马一声悲鸣,身子重重的倒了下来。

众人呆若木鸡,偌大的城外顿时鸦雀无声,唯有后面马蹄声陆续赶来。

急行中止住的惊马踏下何止千钧,这人好大力气,居然能单手隔开马蹄,那惊马倒在地上挣扎的想翻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韩信把手中的女童交给了一旁正千恩万谢的老汉,回过身来冷冷的看着正狼狈不堪从地上爬起的青年。

那青年好不容易从马腹下爬了出来,回头看见自己相处多年的坐骑在地上挣扎着却站不起来,显然是前腿断了。顿时大怒,恶狠狠地瞪向韩信。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伤了本少爷的马,不想活了吗?”

“凭什么。”韩信看着他,冷冷的问道。“凭什么,你以为你爸是李刚吗?”

那青年一愣,显然没弄到李刚是哪位大神,见韩信如此轻视他,不由暴怒,扬起马鞭就要朝韩信劈头抽去。

韩信目光中杀机一现,正欲出手,忽然听那青年身后一声大喝;“赵毅,住手。”心中一动,便止住了。

制止住赵毅的是马队中另外一名黑衣男子,正驱着马朝二人缓缓的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伤马,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不悦道:“赵毅,你的马术退步了。是不是吴城的锦衣玉食让你忘记了楚地男儿应该有的血性。”

“滚下去,别在这丢人现眼,回去自己去领五十鞭子。”

赵毅虽然飞扬跋扈,气势不可一世,在这名和他年纪相仿的黑衣男子面前却不敢发一言,闷声退了下去。

韩信这才细细打量此人,不由微微一愕。

只见此人身材欣长面色白皙,容貌及其俊美的犹如女子,却玉面含威,双目间英气不凡。

黑子男子也正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韩信,侧目看了眼身侧的伤马,心中暗付自己是决然做不到的,便拱了拱手,客客气气的说道:“是我手下的人失礼,让阁下受惊了。”

韩信这才面色稍霁,冷哼一声道:“我受惊倒是小事,你手下之人却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你得问这些老伯和小妹妹答应不答应。”

黑衣男子‘哈哈’一笑,“这样呀。”然后从怀中逃出一锭银子信手扔给一旁的老汉。

“接着,回去买点吃的给小妹妹压压惊,可够?”

老汉看见白花花的银子,连忙接住,口中自然是千恩万谢,哪还有异议。

黑衣男子嘴角一动,笑吟吟的看着韩信,意思是‘如何?’

韩信冷哼一声,心中虽然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侧身让开。

黑子男子微微一笑,便拱手说了句‘再会’,便勒马带着一群骑士扬鞭离去,仿佛是故意示威,马蹄猛的在地上踏下,朝韩信扬起一片灰尘。

韩信被灰尘呛得连咳数声,心中一阵恼火,却有无从发泄,只能咬牙恨恨同身边的虞妙弋说:“娘的,装什么逼,小心被雷劈。”

却发现虞妙弋神情不对,一直侧过身子低着头,躲在人后不敢说话,听见韩信说话也不理,余光看见这群骑士走了才舒了口气。

黑衣男子纵马才走出数十步,提缰停住了,心中一阵奇怪的感觉,只觉得刚刚随意一暼觉得人群中一个女孩子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在那见过。

突然想了什么,猛的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又回到韩信二人面前。韩信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却发现他并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一直盯着虞妙弋,又看着虞妙弋躲躲闪闪的样子,便隐隐猜出了一二。

黑衣男子盯着虞妙弋看了许久,忽然试探性的开口喊道;“小妹?”

虞妙弋苦笑的抬起头,表情比哭还难看,很不情愿的开口喊道:“哥。”

“果然是你。”黑衣男子大喜,下马一把抱住虞妙弋,然后仔细的看了看,笑道;“没想到小妹都长这么大了,哥哥差点认不出来了。”

“小妹,自从你去了外公家,我们已经七年多没见了吧。”

韩信这才发现两人相貌上果然有几分相似,待兄妹两人寒暄了半天,黑衣男子才留神到一旁的韩信,便略带歉意的笑了笑,道:“这位公子应该就是善叔口中的韩信韩公子吧。”见韩信点头又自我介绍道;“我叫虞子期,是妙弋的同胞哥哥。”

韩信听到了善无的消息,便急忙问虞子期,待知道善无那日趁乱杀出重围后,于半月前已经回到了吴城,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心中便心安了很多。

虞子期又奇道;“小妹,怎么你看见哥哥也不打招呼,害的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虞妙弋一阵支吾,半宿才诺诺的说道;“这么久没见,我也差点认不出来哥哥了。”

虞子期眉头一皱,自己这个做哥哥的跟她分开时已经十六岁,身材相貌已经大致成型,就算七年略微有些变化也不会认不出来呀。心中暗道付小妹从小就不善撒谎,不知为何这次要骗自己。

忽然想到这里是鄣郡,而两人是从北面的泗水郡而来,无论从那条路去吴城也绝无可能走到西南的鄣郡。又看见虞妙弋低着脑袋,忸怩的玩着衣角,又时不时的偷偷的看着身边韩信,心中便隐约的猜到了几分。

心一沉,心想要不是自己碰巧路过鄣县,又恰好心觉异样便回了头,说不定自己这一生都再见不到小妹了。

斜眼一瞥韩信,心想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虞家现在与项家荣辱与共,父亲和项公既然有意撮合妹妹和羽哥,那就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虞子期不由杀机一现,正犹豫要不要号令大家合伙上前,忽又想起善无对韩信的大力赞赏,又想起他刚刚的身手,心中却并无把握。

又转念一想羽哥并不很同意这门亲事,说不愿意娶个见都没见过的黄毛丫头为妻。依照他的脾气,还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事情,这么说来那韩信和小妹暗生情愫也未必是坏事。这个韩信,善叔是大力赞扬,力劝项公想尽办法收为己用。善叔平时为人心气极高,能得到他的赞赏,那这个韩信绝不简单。

现在正值复国用人之际,如果能将韩信收为羽翼爪牙,倒也不错。不如趁着这次事情带上他,也好试探一番他的心意。

韩信见虞子期一会看自己,一会看虞妙弋,脸色表情数变,不由心生紧张。这可是未来的大舅子,可别跟他起了什么冲突。

许久才见虞子期微笑缓道:“韩兄,多谢你这一个月来照顾舍妹,才能让在下和舍妹有重逢的机会。家父在家中也是非常挂念舍妹,只可惜子期这次有要事要前往庐江郡,不能立即护送妹妹回家。”

韩信急忙抢道:“没事没事,您去忙你的吧,我送妙弋回吴城就好了,不打搅你们办正事了哈。”说完就拽在虞妙弋的衣袖,想偷偷的溜掉。却见虞子期横身拦在身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由一阵心虚。

虞子期心中暗暗好笑,想着要是让你们自己回吴城,要是还找的到你们才有鬼。

便摇了摇头做出一脸不舍的表情,“我与小妹已分别七年了,现在怎么舍得分开,反正这次去庐江也没什么危险,就带上小妹一起前去再行返回家中。韩兄,要不你也随我们一同前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韩信还能说什么,只能郁闷的点了点头。

虞子期微微一笑,便吩咐手下空出两匹马来。

日。

韩信心中嘟嚷的翻身上马。真他娘的倒霉,早知道不进鄣县了。

恩,占用点大家时间,说点题外话,这部写到现在也有七万多字了,我想能看到这里的应该是我的里有些东西能吸引住大家。上传了十天了,作为一名新人,感触颇多,呵呵,我每天不停重复做的事情,就是开着起点的网页不停的刷新看着自己有没有收到传说中‘编辑的一封信’。焦躁,似乎是起点每个新人都会犯的错误,我会尽量克服的,把状态调整到最好,安心的写文。很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正是因为你们,给了我创作的动力。呵呵,这让我想起了一句很狗血的话‘此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什么都不说了,好好码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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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公子熊心

鄣郡离庐江郡距离并不遥远,快马一天一夜便可到达。

因为带上了韩信和虞妙弋二人,再加上那个赵毅的马被打断了腿用不上。为了空出坐骑给韩信,自然有两人共骑一马,虞妙弋则是跟虞子期共骑一骑,这样一来队伍的速度难免有所减缓。

韩信见虞子期虽然口称有要事在身,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似乎并不急着赶路。

虞妙弋身子弱,跟着自己哥哥同乘一骑,这种好事当然是轮不到韩信头上。看着虞妙弋递来有些歉然的目光,韩信不由气结,只得赌气的挥着马鞭狠抽马臀。身后和同伴共骑的马主人看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恨的牙痒痒。

这群年轻人都是楚地的世家子弟,一个心高气傲飞扬跋扈,平素又大多都和赵毅交好,自然同仇敌忾对韩信生起了敌意。只是碍着虞子期平时的威信,不敢造次前来挑衅,却也别指望他们路上会给韩信好脸色看。

当着虞子期的面虞妙弋当然不敢和韩信亲近,只能趁哥哥没注意的时候偷偷的给韩信递几个眼色。

韩信这一路上觉得无趣至极,只是闷着头默默赶路,心里不时盘算怎么才能带着虞妙弋逃走,又不伤着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

众人赶了数个时辰的路,在天黑前到了一个小镇,找了家客栈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清晨时分,又陆续有五十余骑赶到小镇和虞子期他们汇合。

虞子期清点了人数,又留下两人空出了坐骑,便带着六十余骑浩浩荡荡的沿着驿道出发。

午后时分,便到了一处小山谷。虞子期勒缰停下了马,挥手止住了后面的人。

马队中一人纵马向前,在虞子期耳边轻语数句。虞子期点了点头,便让众人下马休息,又吩咐人去溪边取水饮马。

新来的几批人似乎和最初的十余人并不来自同一个地方,彼此之间也不熟悉,对韩信到是没什么敌意。韩信接过了一人递来的水袋,取出马鞍上的干粮袋,就着水心不在焉的嚼着干粮,眼睛四处乱转,思虑着怎么才能带着虞妙弋逃走。

见虞子期和数人站在远处的小山坡上,脸色有些焦急之色望着谷口,似乎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

韩信又看了看站在虞子期身边不远处的虞妙弋,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

看见韩信四处张望,虞妙弋便猜出了他的心意。轻轻的摇了摇头,努了努嘴指了指身边的哥哥,意思是他早就提防着两人私奔。

韩信不由一阵泄气,只得暂时放下逃走的念头。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谷口处传来一阵车马喧哗声,虞子期面色一喜,便呼喝着众人上马,随他前往相迎。

来的队伍约莫四十余人,一众人环绕着围住一架缓行的马车。马车当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着紫衣,身段臃肿,见虞子期等人迎了过来,便策马快步上前。

“哼,居然这么久才来迎驾,你们也太不把公子放在眼里了。”那中年男子扬起下颚,趾高气扬的斥道,胖脸上一对三角眼半眯着看着众人,眼神闪烁,让人见之心生恶感。

虞子期见他如此轻视自己,心中不由大怒,可还是强压着怒火,冷冷的回了句;“陆贾,公子呢?”

那陆贾见虞子期并不多睬他,不由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指了指马车,然后下马走到马车前,躬身用谄媚的声音道:“陛下,项家派人来迎驾了,您看要不要出来接见下。”

马车中传出‘哦’的一声,然后一阵‘悉悉索索’声,半响车门才打开,钻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一旁的陆贾连忙上前去扶一把。

韩信看见了这位公子不由咋舌,心里想原来世上还有如此人物,不由感慨造物者之神奇。

公子心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胖,如果非要用其他形容词来形容的话,那只能是‘很胖’、‘非常胖’、‘相当的胖’,除此之外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用其他的形容词。

原本身材臃肿的陆贾站在他身边一比,就显得十分的苗条纤细。宽阔的马车门跟公子心的身材比起来显得有些狭隘了,公子心在陆贾的帮助下好不容易从门中扯了出来。没错,给人的感觉就是生生硬扯出来的。

一屁股坐在车辕上,公子心大声的喘着粗气,五官在满脸的横肉挤压下根本看不见表情,只看见两颗犹如绿豆般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虞子期,哼哼着开口道;“你就是陆令尹说的虞大夫吗?不错不错,寡人看见你甚为欢喜,这就封你为司马,还望你好好辅助令尹大人,助我大楚重复万里疆土。”

说完这一段话,公子心的一双绿豆眼便干巴巴的望着陆贾,放佛在询问自己有没有说错,陆贾连忙咳嗽数声,公子心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回过头去,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只是配上那满脸的横肉,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虞子期见公子心如此不堪,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他不但没记住自己父亲的年纪,还莫名其妙的封了那个只会吹嘘拍马的陆贾一个令尹的头衔,看神色还对他言听计从。

虞子期心中大为失望,本来满腔的复国热情放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于是拱了拱冷淡的回道:“启禀公子,公子说所的虞大夫正是家父,我叫虞子期,奉项公和家父之命特来迎驾。”

一旁的陆贾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项梁好大的架子,居然不自己来迎接陛下,只派你这个无名小辈来。他眼里还有没有大楚,还有没有大王。”

“还有你。”陆贾指着虞子期,手指头几乎戳到虞子期的脸上,气势嚣张至极。

“大王是大楚怀王的嫡系孙子,楚国王室的唯一血脉,你居然还只是称陛下为公子,我倒是要问问,你们项家和虞家想做什么,难道想自立为王吗?”

旁边一直跟随着虞子期的一名青年再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把拔剑跳了出来,对陆贾怒斥道;“你是什么狗东西,敢这么跟大哥说话。”

陆贾却夷然不惧,只是抬头和虞子期对视,并不理会指向自己的剑,忽然拍手鼓掌笑道;“好威风,好气势。虞子期,你想杀大王造反吗?”

旁边的公子心一听见要杀自己下的全身哆嗦,软成一团瘫在车辕上,大呼‘护驾、护驾’,跟随他而来的数十名武士连忙疾步向前,拔出佩剑拦在马车前面,虞子期带来的一群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拔出武器,迎上对峙。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这时虞子期挥了挥手,喝令手下收回兵器退后。面色平静的看向公子心,脸色再无一丝怒意,拱了拱手朗声道;“公子是怀王嫡亲血脉,高贵至极,这点吴中众家绝无人质疑。至于公子何时应即位为大王,不是小臣说的能算。”说完又撇了眼陆贾。

“当然,也不是陆大夫说的能算。应该是由我大楚各氏宗贵商议后再回报公子。

“嬴政东巡已经快到吴城,项公和家父正在为我大楚复国之事忙于奔走,故抽不开身,才派在下和项家少主项羽前来迎接公子。我先动身所以先到,项羽应该随后就到。”

“还请公子回到车内,我等一定护送公子平安到达吴城。”

公子心想起刚刚剑拔弩张的那一幕,心中一阵哆嗦,哪还敢多说话,急忙钻回马车内。虞子期待公子心进了马车后,便回头冷冷的看着陆贾,心想如果他还敢刁难不肯上路,便以此为理由杀了他。

公子心虞子期自然不敢动,可是陆贾他还是敢杀的。

陆贾倒是出奇的机灵,见虞子期眼中流露出杀机,便一字不说,很配合的跟着马队前走。只是一对三角眼盯着虞子期的背影,目光中不停闪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见韩信远远的吊在后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跟着队伍,便心中一动,微微轻勒马缰,减慢速度和韩信并肩走在一起,道:“这位小兄弟好面生,请问是谁家子弟。”

韩信懒洋洋的抬了抬眼,哼道;“我是新来打酱油的。”

说完双腿一夹马腹,加快了几步把陆贾甩到了后面,心中不太愿意和这种人牵扯。

队伍行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虞子期看看了缓缓前进的队伍,不由皱了皱眉头。

公子心乘坐的马车出奇的大,设计也颇为精妙,显然是出于名家之手,即使是在驿道上奔驰仍然能四平八稳。

可是唯一的缺点,就是行走过于缓慢。

虞子期有些焦急的看了看正慢慢落下的太阳,心中盘算着离下一个接应的据点还有二十多里的距离。不加快速度的话,在天黑之前要是赶不到就麻烦了。

于是便提高声音,大声喝道“加快前进”。马车上原有的车夫随即被虞子期的人替换了,也不顾公子心在颠簸的车厢内大声咒骂,只是拼命的挥鞭疾行。

这样一来队伍果然行进速度大增。不倒半个时辰,黄昏前就赶到了接应处外的一片小树林。

因为昨晚虞子期他们是在此处休息的,又远远的看见有人出来接应。便齐声一片欢呼,纷纷策马朝树林奔去。

韩信也随着队伍朝树林奔去,忽然心中一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走了几步,猛的察觉到哪里有问题了。

黄昏时分,本来是应该是百鸟归巢的时间,可树林上空的一群飞鸟却只是不停徘徊却不肯落下。

一定是因为树林中有人,而且很多的人。

韩信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远远的看见队伍中间跟着虞子期的虞妙弋。猛的一夹马腹,**挥鞭冲向前方,同时高声喊道:

“小心,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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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霸道

韩信的喊声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树林里‘嗖、嗖’的飞射出数十支弩箭,猛的将队前毫无准备的十几人射了个透心穿,跌落下马,眼见是活不成了。

虞子期最先反应过来,拔出剑拨开了射向自己的数只弩箭,又见十几名一起的兄弟被弩箭射死,顿时赤红了眼,俊秀的脸庞上满是狰狞,大吼一声:“跟我杀过去,为兄弟们报仇。”

便带着五十余人冲了过去,总算还保留了些理智,回过头来冲陆贾吼道;“带上你的人,保护公子。”又见韩信已经赶了上来,保护在虞妙弋的身边,这才放心的回头纵马冲杀。

只见前方树林一阵呐喊声,冲出了数百名秦兵,和虞子期一众交上手。

这数百名秦军多是地方的戍卒,均为步卒切装备并不精良,行伍间也有些杂乱。而虞子期的部下虽然只有数十人,却一个个武艺高强,又借着马势,以一敌众到也不落下风。

树林中又缓缓的走出一队秦兵,约莫百余人,中间围着一名头盔斜插着羽毛、身披红帔的秦军将领。

他似乎很不满意正在交战的秦军表现,叱喝身边的一名头戴竖板普通装束的秦将。正准备亲自带队去增援时,又看见了不远处的陆贾一众人,便止住了队伍。显然是在犹豫是先去增援正在激战的部下,还是去围歼陆贾等人。

这是陆贾忽然高声喊道;“快保护公子心。”红帔秦将听到后,便不再犹豫,立即带人马朝着马车冲杀过来。

一旁的韩信气的差点吐血,见过蠢的,却没见过这么蠢的,这不明摆着是暴露目标。

心里想你老小子找死小爷我可不奉陪,便猿臂舒展,将身边马上的虞妙弋轻手提了过来,也不顾她的轻呼,将她放在自己身前,一提缰绳,催马远远的躲开。

秦军也不理会两人,只是朝着马车冲去。随着公子心来的数十名武士急忙迎战,顿时人仰马翻厮杀成了一片。

这百余名秦兵似乎跟之前的秦兵不是一起的,比较之前秦兵有些杂乱的装备,这只部队的装备就精良的多,进退之间也颇有章法,没多一会儿,数十名武士就被杀的溃不成军,仅靠着几名武艺高强的武士在马车旁拼力死战,才勉强支撑住岌岌可危的形势。公子心一边在马车内吓得屁滚尿流,一边高声呼喊着虞子期来救命。

远处正在苦战中的虞子期一见公子心这边情况危急,心中大急。若是公子心出了什么事情,那项家就没有合法的身份来号令故楚遗民了,复楚大计很可能就要功亏一篑。当下急忙催马,带着手下想要杀回去。

他们和秦兵本来就在胶着中,虽未落下风可仍被秦兵仗着人多层层围住,想要突围出去哪有这么简单。领军的将领似乎看穿了虞子期的打算,带着亲兵拼死挡在虞子期回援的路上。虞子期一马当先,左突右杀的厮杀了半响,仍然未能突破秦兵的防线。眼见公子心那里的形势越来越危急,不由焦急万分,状若疯狂,拼命的向前突破,也不顾身上的伤处。

一众人只想着回援,一味的朝前厮杀也不顾身后的秦兵,秦兵趁势包抄了后路,不但没有突围出去,自身反而岌岌可危。

虞妙弋看见哥哥满脸是血,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处,只是发了疯一样的拼命向前冲。不由心中大急,急忙拉着韩信的手哀求道;“韩哥哥,你去帮帮我哥哥好吗,求求你了,我在这世间就只剩下父亲和爹爹两个亲人了。”

韩信心想这个时候逃走倒是好机会,可要是虞子期挂了,那虞妙弋一辈子都未必会原谅自己。

照这个形势下去,虞子期挂是早晚的事情,不如去试试运气看能不能帮上他。

反正已经杀了萧县尉,在秦国八成是断了仕途之路的。

这个楚国,没准还真能复国呢。自己隐约记得秦朝貌似是个很短命的王朝,随着虞妙弋从了楚国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打定主意,韩信看了看远处一个大树,便纵马跑了过去。轻身一跃跳上了树干,把虞妙弋放了上去,附在她耳边说道;“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别出声呢,我去帮你哥哥。”

虞妙弋点了点头,又拉住了正准备离去韩信的衣袖,小声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一些。”又犹豫了下脸色凝重的说道;“能帮我哥哥最好,要是实在勉强的话就顾着你自己。你若是死了,我在这个世上便也没了什么牵挂。”

韩信微微一笑,心中一暖,顺势在虞妙弋俏脸上一亲。便跃下树去跳上马背,心中思索着怎么才能帮虞子期翻盘。

见高居马上的那名红帔秦将虽然没亲自上去拼杀,却在不远处大声的呼喝着指挥。心中不由一动,见他身边只有十几人,想着如果杀了他秦军也许会阵脚大乱。

只可惜自己跳下山崖时扔了猎弓,要不然凭着自己的箭术,或许能多几分把握。

韩信缩身藏在马的一侧,轻轻的催动着马,另外一侧横对着战场,向秦将的方向走去。

秦兵远远的看见只是一匹空马,便没放心上,等韩信走进了才发现马另外一侧藏着个人,便大呼小叫纷纷掏出配带的弩机和弓箭朝韩信射去。

韩信见被发现了,索性翻身上马,一手挥剑格挡射来的羽箭,一手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匕首,狠狠的插在马臀上。那马吃痛,悲鸣一声,也不顾迎头而来的羽箭拼命向前奔去。

奔到离秦将数十米远的地方,身中数箭的战马终于体力不支,前腿一曲跪摔在地上。韩信趁势一滚,站起身子来大步的向秦将冲去。

那秦将也不畏惧,见他只身一人,便大喝一声,拔刀带着十余名部下迎面冲杀过去。

韩信见他不逃,心中大喜,挥剑迎战。却不料这十几名秦军悍勇异常,那名秦将武艺也不弱。

战场上众横捭阖的武器当属大戟重矛这类的重武器,韩信用的鱼肠虽然锋利,可是却是轻剑,并不适合战场。

缠斗了一会韩信见也一时无法取胜,只得一边招架一边思索对策。

韩信挥剑隔开了砍向自己的一刀,猛的**朝外一跃,转身撒腿就跑。

那秦将见韩信想来就来,想跑就跑,不由大怒,纵马追去。不曾想到韩信身法出奇的敏捷,自己骑马追赶了数百步他仍然在前方十几步远处狂奔,更别说那十几名徒步的部下。

秦将侧目一扫身边,却没见一名部下追上来,心中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急忙一勒马,调转马头想要跑回。

韩信哪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一蹬脚止住了前冲之势,猛的一跃高高飞起,挥剑猛力朝秦将劈去。

秦将看见从天而降的韩信,急忙挥刀格挡。却听见自己手中的刀一声‘铿’响,居然被韩信借这下坠之势劈断,左手当机立断拔出了鞍上的匕首,也不顾韩信劈下自己的剑,朝上狠狠插去。

‘咔’的一声,韩信借势将他从头到身子生生劈成了两半,血液和脑浆顿时分溅出来,秦将临死前的奋力一击擦破了韩信心口外的外衣,终是力竭没有插进去,只是斜斜的向上划破了韩信的衣裳。

韩信坠在地上,惊魂未定,心想自己刚刚太过于冒险。还好运气好,秦将临时前已经力竭,自己又顺势避开了,要不然真要同归于尽了。

想起来又是一阵后怕。那十几名秦军见主将被杀,顿时悲愤交加,冲杀前去想杀了韩信替主将报仇。韩信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恋战,拔起腿来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放开嗓子大喊:

“秦将已死,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果然,秦兵见主将死了便一阵纷动,这时另外一名秦将站了出来厉声高喝:上使已死,我等若不击杀叛逆,必然被株连。

一众秦兵想起了秦军中残酷的连坐令,这才鼓起勇气再度上前厮杀,可士气未免大跌。

虞子期等人则是趁势突破了秦军防线,与公子心的护卫汇合一处。一阵血战后,本来有百余人的队伍死伤大半,仅剩下四十余人,秦兵虽然主将阵亡,可仍有足足五百余人。待稳住军心后又包围了上来,稳稳的占据上风。

韩信见自己冒死一击却并没有如愿达到目的,不由心中大急,可也无可奈何。

秦兵已有防备,自己又不是奥特曼,不可能再小宇宙爆发了。

只得挥着剑和虞子期等人战成一团,奋力杀敌,勉力的支撑着残局。

韩信奋力的隔开刺向胸前的一戟,顺手砍去了对面秦兵的头颅,鲜血顿时喷洒上来。韩信的嘴边只觉得一阵淡淡的腥甜味,一阵恶心。抽空朝虞子期大吼道:“突围吧,在这只能等死。”

虞子期也不答话,只是挥着大矛奋力的杀敌。他心中何尝不知道在这只能等死,可是他不能走。他若抛下公子心独自逃走,那还有什么颜面见项公,见羽哥。

韩信见他不理睬自己,心下大为恼火。心想要死你自己死,哥已经尽力了,闪人先。

他飞身一跃,跳上公子心的马车前的白马,挥剑砍断了绑在马上的缰绳,正准备抽鞭。忽然停下动作,直直的看向远方,只见一阵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正朝交战双方奔来,远远的看装束应该不像秦军。

不由大喜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来援者不过区区十九骑,却速度极快,隐隐有千军万马的气势,见双方混战,也不犹豫,只是径直猛的插向秦军方针中央。

当先一人虽着布衣却气势不凡,手中握着的大戟直指前方。胯下坐骑通体乌黑,奔跑起来风驰电掣,竟然是罕见神驹。

待走近一些韩信才看的更加清楚,只见此人身材魁梧,生的燕颔虎头,威武非凡。最奇妙的他居然生的是罕见的双瞳,怒目瞪向前方时霸气十足,让人不敢对视。再加上手上一杆重戟重过百斤,大汉挥舞起来更加势不可挡,迎面的秦兵几乎没有能招架住一回合的。

大汉一挥重戟,将前方的的几名秦兵打飞,大吼一声,声音如同九霄雷鸣:挡我者死。

虞子期等人见了大汉,顿时士气大振,纷纷竭力高呼;“羽哥来了,羽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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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项羽

正在指挥的那员秦将见来援的一队骑士虽是气势骇人,可人数不足二十。便不以为意,只是分出一队百余人前去结阵阻挡,主力继续围攻虞子期所部。

却不料项羽天生神力,一杆重戟挥舞起来势不可挡。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秦军枪盾阵,在项羽面前如同纸糊般。重戟挥到,盾后的秦兵纷纷伤筋断骨,不死即伤。后面跟随的十八骑也一个个武艺高强,随着项羽猛力前突,当真是势如破竹。

虽只有区区十九人,却如同一把尖刀般,狠狠的刺过了秦军方阵。项羽又一掉马头,带着队伍杀将回来。

秦军见项羽如同天神般势不可挡,士气顿时全无,见项羽又提马杀了回来,则纷纷避开,无人再敢和项羽对阵。

韩信见项羽气势如此霸道,也不禁热血澎湃,心中大叫痛快。想不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豪杰,暗道男儿本该如此。

当下也打起精神,正准备前往接应援军。余光一瞥,却看见陆贾缩进臃肿的身躯,蹑手蹑脚的走到马上架前,不由心中生疑,杀敌的时候也分出心神留意陆贾的举动。

陆贾对身边的厮杀仿佛全然不放在心上,自顾的跃上马车。韩信见他虽然身躯臃肿,可身手却轻便,一点都不像刚刚表现不会武功的样子,心中顿时大疑。

陆贾却没发现韩信正在窥视他,坐上了马车御者的位子。看了看身后躲在马车里一直颤抖的公子心,脸上忽然露出了几丝得意的笑容,猛的一拉套在马头上的缰绳,想要驾着马车奔驰。

却不料马车纹丝未动,这才发现韩信正在车旁拽住了马缰。心中大惊,强笑着说道;“这位小兄弟,你不去杀秦狗,留在这里做什么?”

韩信轻身一跃,跳上了陆贾身前的车辕,蹲下身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陆贾。

“我还想问,陆大夫你不好好的待着,却来驾着马车做什么。”

陆贾勉强一笑,表情很难看,道;“这里危险,我想保护公子突围。”

韩信听陆贾的解释明显口不对心,这里虽然危险,可有虞子期等人拼死护卫,一时也不会有事,反倒是如果抛下诸人独自冲出去,那倒是离死期不远。

又联想起陆贾种种不同寻常的表现,如果最开始他高呼‘保护公子’引来了秦军是因为他的愚蠢,那这次就解释不过去了。傻瓜的都看的出来,项羽的到来形势已经开始变的有利于楚人了。

韩信也没揭破他,只是点了点头,假装相信,心想等找个机会跟虞子期提下。

陆贾见韩信点头,似乎相信了自己,暗中舒了口气。见韩信已生警觉,便暂时打消了其他念头。

项羽一众在战场上众横捭阖,专门挑秦军密集处冲击,只要看见那里秦兵聚齐开始结阵,便调转马头迎面冲去。在项羽的反复凿穿下,秦军已经溃不成军,完全没有了方阵的模样,只是在各自为战,仗着人多才勉强支撑着。

那秦将仍然在远处撕力的吆喝,想要整合队伍。却远远的看见满身鲜血的项羽目光朝向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才想起自己也是身处险地,急忙掉马转头就跑,也顾不上部下了,只是一心想逃命。

项羽哪会放过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乌驹猛的一跃,跳到数丈之外,飞快的朝秦将追去。

那秦军回头见项羽追来,只能发疯般抽着马鞭拼命向前,可胯下的坐骑只是普通的战马。哪里及的上项羽的神驹,没多一会就被项羽追上。只见项羽猿臂舒展,像老鹰提小鸡般轻易的将秦将抓了过来,哈哈一笑,猛的把他扔上空中,长戟竖起,将秦将刺了个透心穿,然后长戟一挥将他甩了出去。

秦将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眼见是活不成了。一众秦兵见主将副将都死了,又亲眼看见项羽如此悍勇,仅存的一点抵抗之心也没了,顿时一哄而散,四散逃开。

项羽仰天‘哈哈’一笑,调转马头正准备去追杀四散凯的秦兵。忽然听见不远处树上‘啊’的一声娇呼,不由心中一愣,没想到这战场之上居然会有女子,便回过头朝树上望去。

那秦将逃离的时候也是巧,选的方向正好是虞妙弋躲藏的大树。虞妙弋在树上看着双方厮杀的血肉横飞,又是担心,又是害怕。

待见项羽等人来援,楚人形势扭转,这才长舒口气,放下心来。却见那秦将的尸体被项羽甩到树下,开始她只是远远的看着战场,看的并不太清,这下子却就在自己眼下。

那秦将胸腹被项羽的长戟刺了个大窟窿,内脏俱出血涌不止。虞妙弋只觉肠胃中一阵翻动,几欲呕出。

又看见秦将的尸体仰卧在地上,一对死鱼般的眼睛面目狰狞的‘盯’着自己,吓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手一软,跌下树来。远远的韩信倒是看见了虞妙弋的险情,急忙奔来,却已是来不及了。

项羽只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树上摔了下来,依他的性子哪会管这种小事。却不料胯下的乌骓忽然长鸣一声,越地而起,猛的朝树下奔去。

项羽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伸手,只觉得手中一轻,接住了那女子。

目光顺势朝虞妙弋脸上望去,这一望,就再也移不开了。

项羽一直以为,自己心中是没有感情的,只有那不断燃烧的熊熊复仇烈火。他每天想的事,就是如何打败秦军,如何****秦朝,如何杀尽秦人。

他要报仇,为自己的祖父,为自己的父亲,为项家满门数百口人命报仇。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就是项羽心中所想、所思以及所做。

他有过女人,很多很多的女人。女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泄欲的工具,只有在她们年轻娇美的身体上尽情驰骋时,菜能让他暂时的放下胸中的仇恨。

可他从未试图去记住过任何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庞。

因为他是项羽,他还有很多很多大事要去做。

所以,他不需要感情。

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原来他也是会有感情的。

握着手中少女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看着她洁如白玉般的脸庞,项羽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心中满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美丽异常看上去却完全陌生的女孩,竟让他生出了一种熟悉感。

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像,就像仿佛是前世认识般。

项羽平静了二十多年的心忽然悚动,痴痴的望着怀中的少女。忽然觉得,就算拿着整个天下来交换,自己也未必会放手。

******

虞妙弋看着接住自己的项羽,刚想开口说‘谢谢’,却见项羽直直的看着自己,目光呆滞,就差嘴角边流出口水来了。又见他满脸鲜血面容狰狞,不免有些害怕。

心中一阵莫名其妙,想着就救个人至于这么夸张吗。刚想提醒项羽把自己放下来,却见远处一名秦兵端起弩机向项羽瞄来,顿时急呼道;“小心。”

项羽仍然是痴痴看着虞妙弋,全无反应,忽然背心出一阵剧痛,这才醒过神来。

还好相隔甚远,秦兵又是急于逃命,也没什么心思耐心瞄准,这才让项羽躲过一劫。弩箭只是射入了他的肩下,并未伤及心口。

项羽按住伤口,心中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晦气,竟然在她面前丢人了’。

伸手一把插在肩上的羽箭,也不理会血如泉涌的伤口,只是轻轻的把虞妙弋放下,故作豪迈‘哈哈’一笑,道;“小姐且压压惊,看项某为你报仇。”

说完就纵马逃一般的离开,把满腔的怒火发泄在倒霉的秦军身上。

“没事吧?”

这时候韩信也赶了到过,虞妙弋摇了摇头,看着项羽的背影感叹道;“这人好厉害呀,肩上中了一箭却跟没事的人一样,真厉害!”

韩信装模作样的捋了捋下颚,道;“确实,看来他的防御值很高,而且战斗力惊人,最重要的是手中那把‘**纵天’,简直就是真人版的牛头人酋长。”

虞妙弋愕然道;“什么是牛头人酋长呀?”

韩信打了个哈哈,心想总不能跟你说是魔兽里面的吧。

趁机又抹去了脸上的血迹,怕她见了不喜。

那边虞子期也结束了战斗,追赶了溃逃的秦兵一会,便带着手下疲惫不堪的返回了。迎面碰见项羽,便迎了上来。

“羽哥,这回多亏你了。”虞子期笑着给了项羽一拳,就发现他面色紧绷,嘴角肌肉一阵抽动,这才发现他肩头上不小的血洞,便关切的问道:

“你受伤了?”

项羽点了点头,不以为意道;“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看了看四周正在整理死伤的同袍,面色一黯,沉声问道;“这次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

“死了三十八个兄弟,剩下的都带了伤,有两个眼看是不成了。”

“都怪我,都怪我指挥不力,才让兄弟们……”虞子期语带哽咽,声音有些颤抖。这些带来迎接公子的部下都是他自小相处的兄弟,这一战就折损了大半,怎能不伤心。

项羽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许久才缓缓说道;“不必过于自责,秦军埋伏在这里,显然是预谋已久志在必得的,与你无关。”

“我大楚有数百万热血男儿,何愁灭秦大业不成,他日我们杀尽秦人,就当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虞子期重重的点了点头,却见项羽愣愣的看向自己的身后,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便转身一看,只见妹妹和韩信正走过来,便下马迎了上去。

虞子期看见她浑身上下完好,这才放下心来,又对韩信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虞妙弋见哥哥浑身是血,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心中一阵心疼。见他嘴唇干裂,便急忙解下水袋,递了过去。

虞子期厮杀了半宿,确实也口渴了,便接了过来一阵牛饮。忽然听到虞妙弋对项羽感激的说道;“还没谢谢您的救命之恩,这位大叔。”

听见‘大叔’两个字虞子期忍不住一口水全喷了出来,一阵猛咳。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项羽的表情更是精彩,一张黑脸涨成了红脸,红中又泛着紫,嘴角只是不停抽搐。

“那个,小妹。”虞子期讪讪的笑道。

“羽哥你也认识的呀,小时候还带着你玩过呢,他是项家的少主,项公的侄子呀,你不记得了呀。”

“那个……还有,羽哥今年才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虞妙弋狐疑的看着项羽,连带身边的韩信也跟着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了。

不像,一点都不像,韩信果断的摇了摇头。

瞅着项羽满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满脸霸气外露,怎么看也不像二十二岁的人,说是四十二岁到还有点靠谱。

二十二岁长成这样,莫非吃了巨能钙才发育的这么好,要不然小时候喝多了三鹿奶粉才这么性早熟?

项羽看见二人都是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由顿时悲从中来,鼻孔朝天仰天长望,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

自己不就是长得老成了些,至于这样打击人吗?还大叔……

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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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点不好意思,那个……那个……各位看官给点票票好不,关爱新人嘛,给我一点写作的动力嘛,数据太难看了我看着揪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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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图穷匕见

随意的包扎了下伤口,项羽便在虞子期的的陪伴下前去觐见公子心。

陆贾见项羽二人前来,便远远的迎了上去。

“少将军好威风。”陆贾对待项羽和对待虞子期的态度完全相反,脸上带着的是讨好的谄笑道。“让老夫不禁想起了当年项燕大将军的英姿,少将军不愧为我大楚中兴的中流砥柱呀。”

项羽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他,从他身边走过,回头问道:

“公子可安好?”

还没待陆贾答话,一阵结结巴巴的声音从车中传出,

“我…我没事。”

项羽顺势望去,只见一极胖之人正在马车车厢中,揎开门帘探头探脑的看向他。

项羽见他肥头大耳身材臃肿不堪,看向自己的目光又畏畏缩缩,不由心中不喜,语气很不客气的问道;“你就是公子熊心?”

“对…对,是我。”

一旁的虞子期生怕项羽由着性子来,万一和这个公子心起了冲突,那对复楚大业就不利了。便走上前来,轻轻的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项羽,提醒他注意下言行。

项羽这才记起了叔父再三叮嘱的,要他对公子恭敬,便勉强拱了拱手,一脸不情愿的说道;

“项羽参加公子。”

公子心原本见项羽厮杀时凶神恶煞的,心中十分害怕,待见他也对自己恭敬,这才放下心来。稍微坐直了身子,道:“你就是项少将军吧,本公子听说过你,你好好为我大楚出力,本公子自然不会亏待你。“

在虞子期面前公子心还敢口称寡人,在项羽面前他可不敢造次,生怕这杀神万一凶性大发,也把自己给撕了。

“是。”项羽闷声应道,抬头见天色已晚,心想此地不宜久留,便说道;“公子请回马车,末将这就护送你去会稽。”

刚才那场惊险万分的厮杀,再加上一路上的奔波,公子心只觉得浑身被颠的酸痛无比,便想休息一会。刚想开口,迎面正对上项羽的炯炯目光,心中一阵哆嗦,哪还敢多言。

待见公子心回到了车厢中,陆贾忽然靠上前来,眼神中闪烁不定,轻声道;“少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项羽虽然素来不喜欢陆贾这个小人,可也不想过分得罪他,以免伤了楚国几个大族之间的和气,便依言和他移步数丈。

韩信见二人避开了虞子期和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对虞子期小声道;“虞兄,那个陆贾好像有问题,我看他很可能是秦国的奸细。”

虞子期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韩兄,你多心了。”

“他和我们一样,和秦人有着血海深仇。虽然我们这几家平时政见不和,不过在对待秦人的立场还是一致的。”

韩信见他不信,便说出了看见的事情。虞子期听后虎躯一震,见韩信的表情不想作伪,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呀,没理由呀。”

韩信冲他翻了翻白眼,心里好气,你都不知道了那我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陆贾为什么非想害死公子心呢,难道是因为妒忌公子心长的比他胖?说不过去呀。

“有什么事情?说吧。”项羽走了十几步外,便停住了步伐,转过身来。

陆贾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布帛,向前跨一步,躬身手托着布帛说道:“这是我陆、斗、屈、景、昭五氏的效忠,愿意奉项公为共主,共谋复国大业。”

项羽一楞,随即大喜。

楚国灭亡后,残存下来的楚国遗贵们便一分为二,一部是以项梁为首,迁往吴越旧地蛰居。另一部就是以陆、斗等五氏为主,逃往南地避祸。项梁一心想集中力量驱走秦国中兴楚国,对逃往南地的诸氏念念不忘,所以这才来迎立公子熊心,想借着他的身份重塑楚国正统,号召楚人起事。

所以项羽听见陆贾的话才会大喜过望,能得到五氏的效忠,那叔父的复楚大业又多了几分胜算,他怎么能不替叔父高兴。

当下心情荡漾,满脸笑容的看向陆贾,只觉得这个相貌猥琐的胖子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看不顺眼了。

笑吟吟的伸手过去,想接过布帛。却看见陆贾满脸谄笑的胖脸忽然一滞,瞪大眼睛看着后方,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度惊讶的事情。便下意识的回头一望,见并没有什么异常,心中大惑。

陆贾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原本浑浊的目光突然间清澈无比。眼中杀机骤现,掏出了袖中藏着的匕首,便朝项羽刺去。身手及其敏捷,哪还有半分臃肿之态。

远处正在张望的韩信待看见项羽茫然回头,心生警觉,急忙大吼提醒项羽道;“小心。”

项羽顿时醒悟过来,只听见耳边生风,急忙低头。匕首几乎是擦着他的脸庞过去,鼻间一阵淡淡的腥味,显然匕首上淬了剧毒。

陆贾见一击落空,便想再刺。

项羽哪会给他机会,大吼一声,挥拳猛的直取他胸口。

陆贾没料到项羽攻势如此之快,刚想闪身躲开便已中了一拳,胸腹之间如中千斤,‘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已经反应过来的虞子期等人急忙冲上前去,想等陆贾坠下将他擒住。

却不料空中的陆贾连吐数口鲜血后,袖中竟然飞出一只带着绳索的弩箭。弩箭射向远处山林的大树,陆贾则借势飞入了山林,消失在夜色中。

“不要追了。”项羽挥手止住了虞子期等人,刚刚的搏斗牵动了他的伤口,肩上一阵剧痛,缓了缓才说道;“天色已晚,他又跑入了山林之中,我们若想找到他必然大费周章。”

“他虽然中了我一拳身受重伤,可是暂时却无性命之忧,若让兄弟们分散找寻的话只会白白送死。”

说道这里项羽眼中闪过一道狠光,

“这仇我项羽记下了,他日必加倍奉还。”

项羽朝韩信拱了拱手,道;“多些你刚刚提醒,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韩信微微一笑,也不居功,欠了欠身说道;“在下韩信。”

虞子期走到项羽身边,把韩信的来历大致说了一遍,项羽点了点头,哈哈一笑,拍了拍韩信的肩膀,郑重的说道;“我项羽从来是恩仇必报,今日你救了我一命,他日我必将加倍报答。”

“韩兄弟,可敢和项某一起做一番大事业,替子孙博来几百年的富贵。”

说完微笑看着韩信,也不再言语。

韩信见他目光如炬,直视着自己,心中顿时豪气大生,心想不如就跟着他赌一场富贵前程,也不枉自己一身的才华。

便对视项羽,大声说道;“有何不敢。”

项羽朝天哈哈一笑,“好、好、好,好豪气,好气魄!”又见韩信剑眉星目,和自己对视却丝毫不惧自己的气势,心中不由欢喜,只觉得一见如故。

“你这兄弟,我项羽交定了,可愿与我结为异性兄弟?”

韩信本来就对他十分钦佩,哪会不答应。当下便和项羽跪下,以天地为誓结为兄弟。

身旁的虞子期看了心中浑然不是滋味,心想自己和羽哥自小结交,却都入不了他的眼结为兄弟,倒是这韩信,才和羽哥第一次见面,就得他如此青睐。虞妙弋见二人一见如故结成了兄弟,心中不由暗暗欢喜,想着这样一来项羽也便不会为难韩信了。

待拜完天,叙了长幼,项羽便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韩信的肩哈哈一笑,“二弟,叫声大哥来听。”到底是只有二十二岁的年纪,仍然有些童心未泯。

韩信嘻嘻一笑,说道:“大哥,我这就为你送上一份大礼如何。”

“哦?”项羽饶有兴趣的看着韩信。

“那个陆贾,我去帮大哥捉来。”

“我见了他的身手,自问武艺并不低于他,况且他还中了大哥一击身受重伤。”韩信见项羽仍然心有疑虑的看着自己,便笑着补充道;“我自小在山林里长大,对山林熟悉无比,要追踪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大哥且给我几日时间,我定将他擒来。”

项羽面色一喜,点了点头,沉吟道:“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秦狗迟早会再次寻来。那二弟就去山中擒拿,我和子期护送着公子先行赶路。”

“三日之后,不管二弟你有没有擒拿住陆贾,都要来吴城和我汇合。”项羽拍了拍韩信的肩,一脸真诚的说道:“二弟切记,捉拿陆贾只是小事,千万别疏忽大意伤了自己。”

韩信见他面带关心,不停的叮嘱自己要小心,心中微微感动。想到自己认的这个大哥倒是性情中人,待人真诚不似作伪。

便点头许诺,虞子期也上前来拍了拍他,叮嘱道;“小心。”

目光又转向虞妙弋,见她冲自己一笑,并没有出声,只是张开嘴形说了几个字,韩信认出来了她是让自己小心,会一直等着自己,这才放下心来,转身朝着山林奔去。

一旁的虞子期却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心中微动,联想起羽哥望向小妹时痴迷的眼神,不由后悔让韩信跟来。

转念又一想:管他呢,自己就算想操心也操心不过来。

便强行放下这念头不去想了,大声呼喝着手下收拾好行装上路。一挥马鞭,便跃出数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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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大秦时代的超人事件

树林中到处是桦树、橡树和荆棘,乱蓬蓬的杂草堆在地上,韩信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虽然是正午时分,阳光透过密密的树枝能照亮的地方却也有限,整个树林都沉浸在一片昏暗中。看不到什么小径,即使有,也早被茂密的杂草湮没。

韩信小心翼翼的走在林中,用树棍轻轻的拨开前方的荆棘,不时惊起林中的飞鸟。

追踪已经快一天一夜了,韩信猜想陆贾应该早就发现了自己在追踪他,所以路上不断的变更方向想甩掉他。韩信也不急,只是慢慢的吊在他身后。很有耐心,并不急于上前。

韩信有足够的耐心,因为陆贾受了重伤。

陆贾并不是温顺的兔子,韩信见过他的身手,对项羽的那一击又快又狠。若不是他及时提醒项羽,陆贾几乎就得手了。

所以韩信很有耐心的追着,时间越久只会对他越有利,等一点点耗尽了陆贾的体力,那时候才能手到擒来。

就像小时候在林中追逐受伤的猛兽,韩信总是耐心的等到它最虚弱的时候才给它致命一击,以免被它临死前的反扑伤到了。

他并不担心会跟丢,算上前世‘韩信’,他在山林中生活了足足十几年。追踪一只兔子他都有把握,更何况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韩信突然停下了脚步,对着一个黑黝黝的树丛。

小心翼翼的挑开树丛,只见踩倒的草丛、荆棘上刮下的衣裳碎布以及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韩信皱了皱眉头,很显然,陆贾刚刚就停在这休息了会。

可是他现在去哪了,周围草丛并没有发现他离开的痕迹。

韩信静立在那,放佛在竖起耳朵专心倾听林中的风声。寂静中,只听见风吹过树梢发出轻轻的‘哗哗’声,还有不知名的虫鸟在丛林中刺耳的叫声。

身子忽然猛力的向后一倾,一柄剑几乎是贴着韩信的脸自上而下刺了下来,树上蛰伏已久的陆贾突然攻来。

见一击不中,陆贾果断的放弃佩剑,猛的一蹬脚,借力挥舞着匕首攻入韩信怀中。出手间狠辣无比,招招皆带不归的气势。

韩信见陆贾在拼命,自然是不愿和他两败俱伤,只是挥剑小心的应对。料想他必不能长久,便也不急着进攻只是招架防守。

果然,十几招过后,陆贾脚步一踉跄。韩信借机暴起,狠狠的一脚踢在他的腰间,陆贾沉哼一声,身子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韩信见他面如金纸,胸腹间气息浮动都没了。微微一愣,心想别下手太重一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便急忙上前查看。

走到陆贾身前,正打算蹲下身子查看。忽然见陆贾紧闭的眼睛睁开,微微张口,一枚蓝晃晃的细针急射而出,直取韩信眉心。

韩信几乎是间不容发的侧脸躲过,跃身跳开,背抵着树干,心脏‘嘣嘣’直跳,惊出了一身冷汗。

待见陆贾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真的晕过去了。这才挥着剑,打起十二分精神上前,一边咧着嘴踢了他几脚,一边大骂道:

“你大爷,你以为你是忍者神龟呀。娘的,要不是老子聪明还真中招了。”

又踢了几脚还不解气,便掏出水袋一袋水浇在陆贾脸上。

躺在地上的陆贾被冷水一淋,面部微微一动,却终究没醒转过来。

韩信见他神情委顿,在地上倦成一团,不像装死的样子。伸手去探了探的他鼻息,只觉得呼吸若有若无,极其微弱,再去塔他脉搏,也是跳动极慢,看来确实是伤势过重。

韩信脸色有些为难,他本来是想活捉陆贾回去的,却不料他伤势如此之重,真要抓他回去那也只能背回去了。

看了看陆贾臃肿的身躯和满脸的横肉,果断的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没办法了,只有送他上路了。

只是可惜了,大哥应该还有很多疑问要问他呢。

韩信拔出了剑,正准备朝他心口刺下,又想起了应该搜下他的身,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提起了陆贾的身子翻转过来时韩信只觉得手中一轻,不由一愣。这陆贾又高又胖,至少也会有二百来斤,怎么会如此轻盈。

心中一阵狐疑,目光便转向陆贾的脸上。又见他脸颊上刚刚沾水处的皮肉仿佛有些糜烂,便心有所悟,隐隐猜到他是假扮的陆贾。

于是放下‘陆贾’的身子,便伸手探入他怀中想找寻些有用的物件,却不料入手处轻软。韩信一怔,手如触电般猛的缩了回来,这‘陆贾’竟是一名女子。

韩信心中大惊,表情阴晴未定的看着仍在昏迷中的‘陆贾’。心中略动,便伸手在她脸边的擦了几下,便见一块‘烂肉’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处光滑晶莹的肌肤。又**擦拭了几下,只见‘烂肉’纷纷掉下,露出了一张娇美秀丽的少女脸庞来。

韩信看了大感好奇,原来世间还有如此惟妙惟肖的易容术。又发现这个‘陆贾’衣袍内宽大,袍内多处柔软,也不知道放了什么填充物才能做的如此逼真。

余光扫到少女胸前,刚刚因为自己的大手探入,衣衫处有些凌乱,露出了一大截的雪白肌肤,隐隐可见高耸的云峰。

韩信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咽了口口水,伸手想把她的衣裳拉好。却不料一时慌乱手却放在了少女的胸上,下意识的握住,手轻轻**。只觉得一阵柔软弹性,**至极。

正在韩信‘欲死欲仙’的时候,突然耳边听见一阵虚弱至极的少女轻吟:

“摸够了没有。”

韩信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逃一般的跳开。

少女的话声虽轻,可是却吓得他魂飞魄散。就像前世在家中因为好奇,偷偷的观摩偷来的******时,被黑着脸的老爸发现一样,心情很纠结。

少女挣扎的坐起了身子,倚在树上。挣扎中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轻咳,嘴角处隐见血丝,喘了半天气才气息才渐渐平缓。

看见韩信在一旁大眼瞪着自己,联想起刚刚他那火烧了屁股的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心下微动,便有了计较。

眼波一转,便媚眼如丝的看向韩信,娇声道;“看人家受的这么重的伤,你也不来扶扶人家。”

韩信眼珠一转,嘿嘿笑了数声,语带轻佻道;“我可不敢,你身上全是杀人利器,我还没活够呢。”

少女整了整凌乱的发髻,闻言娇嗔道;“人家都受了那么重的伤,哪还有力气杀人呀。”

“你刚刚不是搜了我全身,可曾见还有什么利器。”

韩信只见她星眼流转,桃腮欲晕,一副媚态百生的模样,心里大喊吃不消,急忙移开目光,不敢再多看。

少女原本见他大为意动的样子,以为他会过来扶自己。闭目调息了一会,却见韩信并没有什么动作,便有些奇怪的睁开眼。见他只是一旁站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见自己看向他便缓缓说道:

“好了吗,好了的话就站起来走路。”

少女眼波流转,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你想怎么样处置我。”

“这个嘛…..”韩信装模作样的捋了捋下颚的几根胡须,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本来我是想直接杀你算了的,可是现在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要不这样吧美女,你配合下,自己站起来,我押送你回去。”

少女盈盈一笑,媚声道:“如果我不配合呢。”

“这样呀。”韩信歪着脑袋思考了下,表情很认真的说道:“那我只好杀了你。”

少女一怔,不信道;“杀了我,你舍得呀。”

待见韩信竟然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不由一阵语咽。

“要我放你走那是门都没有,我不傻,要是放你走了,那我以后睡觉都不踏实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心血来潮要干掉我。”韩信耸了耸肩,摊手道;“所以我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在站起来跟我回去,要不我现在送你上路。”

说完看了看四周,又说道;“这的风水还不错,倒是个不错的安生之处。”

事实上韩信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换了是个不相干的女孩子,他到绝做不出辣手摧花这种煞风景的事情,问题是她先想杀自己的。

那韩信就觉得全无压力,你想杀我,我杀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就是他的逻辑——韩氏逻辑。

少女仔细看了看韩信的表情,这才确定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见韩信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只好收起了笑脸,挣扎的站起来了。

韩信笑吟吟道:“怎么样,想通了呀,美女?”

少女哼了一声,道;“我有选择吗?”蛾眉微蹙,显然是触动了伤口。

韩信哈哈一笑,也不再多言。见她步履蹒跚,动作滞后,知她是伤势过重的缘故,便也不催促,只是慢慢的跟在她身后。

韩信见她强咬着牙,闷着不吭声,只是倔强的向前慢慢挪动身子,不由也有些佩服。便递过去一根木棍,少女接过木棍,也不称谢,只是一点点的向前走去。

走走停停的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便走到一处崖边,再往下沿着山中小径便可以走出山林。

少女突然停下了身子,回过头来正色的对韩信说道;“我有事情要说。”

“什么?”

“我要方便。”

韩信一愣,随即笑眯眯的道;“你以为我傻呀,你肯定是要借方便的时候跑路,是不是觉得经过段时间你又恢复了点体力?”

少女似乎料到了韩信会这么回答,脸色不变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我憋不住了。”

韩信‘哼’了一声,戏谑道:“憋不住就就地解决呗,我又不介意。”

却不料少女当真面色平静的揎起了布袍,蹲下身来。韩信大窘,面色尴尬至极,目光下意识的移开。

忽然心生警觉,暗叫不妙。

果然,数枚飞针迎面而来,也不知道少女是从哪里射出来的。

韩信急忙在地上一滚,这才险险躲开。狼狈不堪的站起身来,却发现少女猛的向崖边一跃,不由大吃一惊。

那悬崖高数百丈,一般人掉下去绝无生还的道理,更何况是个重伤之人。

韩信心想没道理呀,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自杀呢。

急忙冲到崖边,却见少女身子在空中坠下,宽大的布袍却散出一大团网状物,似乎是布帛之类东西,高高鼓起。少女的身躯本来就轻盈,又借着此物慢慢的缓住了下坠之势。

韩信看着是目瞪口呆,心想这他娘的这不是降落伞嘛。

这美女还真是秦朝的多啦梦,什么东西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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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题外话,昨天很欣慰,看见了论坛《新星评论团》对我作品的评价。一直以来我都怀疑自己的作品,很不自信,所以总是不停的找别人评论,昨天经过了《新星评论团》二组的几位大大点评,才发现自己的作品确实还能入流,很欣慰,毕竟这是江南大半个月的心血,每天上班之余都是构思着情节,经常码字到凌晨二三点,得到专业人士的肯定,也算努力没有白付出。感兴趣的各位大大可以去论坛写作指导里面,看下新星评论团二组十八期完整的点评,这期一共点评了两部,第二部是江南的,也可以在评区里看看转载的一部分。

真的很感谢二组的各位大大的点评,让江南找到了写作的信心,一定努力的写得更好。同时也要感谢你们找出来我的缺点和不足,我都尽力修缮了,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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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星语

脱去了身上多余的衣物,仅着贴身劲装。

‘陆贾’原本臃肿不堪的身躯,转身一变,成了一具妙曼的少女身躯。虽然身材纤细,可却胸前饱满不堪盈盈一握,再加上轻盈的杨柳腰,笔直的**。要是韩信在场的话定会大咽口水,肯定不会想着辣手摧花那种煞风景的事情。

少女倚在崖下的树边休息了会,便强撑着伤躯行走。走出了一段路,又伏在树上静静的等候了近一个时辰。

直到日偏西山,天色渐晚,见韩信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放心的继续赶路。

到了月出时分,少女来到了山林中一间破旧的道观前。

道观虽然占地极广,看上去却十分破败,也缺少修缮。观内黑漆漆不见灯火,应该是荒废已久,无人居住。

少女径直的穿过了前殿,一路上轻车熟路,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

来到道观大殿门口,忽然停下了身子。轻抚胸口,平缓了气息,休息了好一会,这才伸手推门进去。

虚掩的破门‘吱呀吱呀’响,在清冷的月色里显得格外的刺耳。月光也随着破门洒进了大殿,带起一阵刺鼻的灰土味。

大殿里中早已静坐着一道人,少女也不奇怪,脸上反而露出笑容,轻轻的走到道人身边,席地坐下。

月光穿过少女坐下的身躯,印在了道人清庸的面颊上,赫然竟是安期生。

安期生缓缓的睁开了眼,道;“回来了。”

少女笑靥如花的依在安期生肩上,笑道;“师父,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呀。”

安期生‘恩’了一声,又问道;“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少女‘哼’了一声,嗔道;“师父,你是关心我多一些呢,还是关心那些任务多一些。”见安期生仍然坐在那,并没回话,脸色似乎有些不悦。

少女眼睛乌溜溜一转,忽然贴在安期生耳边,轻轻的吹了口气,妩媚的笑道;“师父,你吩咐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我失败过呀。“

安期生眉头微皱,脸拉开了点距离。

“星语,我说过多少次,别这么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师父。”

星语俏鼻重重的哼了声,心不甘情不愿的移开了身子,却不料抽动了伤口,身子一颤。俏眉微蹙。

安期生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急忙扶住她,细细的查看了她的伤势。星语见师父也不避讳男女,一些羞处也并不在意,不由俏脸晕红,芳心一阵疾跳。

“不要乱动。”安期生喝道。

星语果然便不动了,只是老老实实的挡在他怀里,一双美目却怔怔的看着师父。见他一脸关心的查看自己伤势,心里想道;原来师父还是跟从前一样关心我的。

“青玉膏每天外敷一次,白色的药丸记住每天服用一次。”安期生小心翼翼的帮星语敷好药,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星语,是谁伤了你?”

躺在他怀中的星语娇躯微微一震,犹豫了会小声的支吾道;“是项羽。”

“项羽。”安期生一愣,随即大怒道;“你怎么招惹那个魔头去了,我不是提醒过你很多次,不要节外生枝。你总是自作主张,万一改变了历史进程那就前功尽弃了。”

星语紧咬嘴唇,倔强的把头扭到一边。

“哼,你只是让我把那头肥猪救出来,送给项家,他要是被别人杀死了管我什么事。”

“你说项羽以后会多么多么了不起,我偏不信,我就要试试能不能杀他。”

安期生勃然大怒,手高高的举起,想要给她一个耳光,可看见星语苍白的脸颊,这一掌无论无何也下不去,只得强压下怒火,放下手掌怒道;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对吗?”

“对,我就是故意的。”星语倔强的扬起嘴角。“我就是要看看,天上预言的一切如果不发生了,你还会不会这么痴迷其中。”

“你懂什么,这些都是天意,我不过是顺势为之。”

“什么顺应天意。”星语不屑的冷哼道,“师父,别人不了解你,我和你生活了十几年还会不了解你吗。你在师祖的墓中发现了他留下的‘天’,又碰巧几件大事都是按照天上记载的陆续发生。你便痴迷了进去,变成了现在这样不人不妖。”

“师父,你醒醒吧,师娘已经死了。”

“住口。”安期生放佛被踩到尾巴的猫,猛的跳了起来,满脸狰狞的怒目指向星语,“我不许你这么说,兰馨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成功的,我一定会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的。”

星语冷笑道:“师父,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你从师祖墓中找到的天,上面的记载大多语焉不详,不过是师祖的一点猜测,并没有任何依据。你就凭这些只言片语就想逆天行事,你觉得可能吗?”

星语冷笑着说完,还想继续说,却见安期生愣愣的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灵魂。

星语的话如同刀子般刻在他的心上。这些他从来不会去想,从来不敢去想,他害怕,害怕他一去想,就会接受兰馨已经不在他身边的这个事实。兰馨去的时候,他本想随着她一起去的,可是却阴差阳错的在父亲的墓中发现了那本天,让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让兰馨重新回到他身边的希望。

就是这股希望,十几年来一直支撑着他活下去,按照计划好好的活下去。星语的话却试图摧毁他这十几年来的信念和希望。

星语见师父这样,不由心中顿时心中一软,到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了。轻轻的靠过去,用手搂住安期生,轻言道;

“师父,我们不要管什么天好吗,再也不去做那些事情了。我们像以前一样,仗剑江湖,逍遥于山林间,这样不好吗?再也不要去杀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做那么多不相干的事情了,只有我们两个人。”

说到这里,星语俏脸一红,娇羞的说道;“你要愿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好吗?师父。”

听到最后一句安期生突然暴跳起来,一把推开了星语,也不顾她的伤势,满脸青筋爆出,怒吼道;“我是你师父。”

摔在地上的星语忍着剧痛,强撑起身子,瞪向安期生,眼眶里尽是眼泪,失声道;“我知道你是我师父,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我就是想做你妻子。”

“师娘已经不在了,你为什么还要这般痴情,我到底哪点不好?”

“从我六岁被你从死人堆中捡回来那时候起,我就爱上你了,我发过誓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以前有师娘在,我敬你们,爱你们,所以不会去破坏你们的感情。可是师娘已经不在了呀,师父,你醒醒吧,师娘已经不在了。”星语竭力的嘶喊道,一张清丽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泪痕。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在故意疏远我,可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随后掩面泣不成声,安期生见星语哭的梨花带雨,原本暴怒无比的心情也慢慢平息了。心中苦笑,他早就感觉到星语对他不同寻常的感情,所以一直在刻意的疏远,一直想逃避,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见她又钻进了自己怀中哭泣,安期生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以前星语小时候受了委屈,跑到他怀中哭鼻子的情景,这才想到他这几年来确实疏忽了她的感受。

等了许久星语才停止哭泣,只是在他怀中一阵阵抽泣。

“星语。”安期生轻轻的喊道。

“恩。”星语应了声,抬起了俏脸,眼泪婆娑的看着师父,却见安期生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我是你师父,从你六岁的时候你就跟着我身边,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除了兰馨,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一直待你如同女儿一般,我对你的爱也是父亲之爱,你听明白了吗?”

安期生看着她,星语刚想抬起头辩解,却见安期生拔出了佩剑,‘铿’的一声,竟然就这把神兵生生折断,不由怔住了。

安期生直直的和她对视,缓缓的说出了每一个字。

“今天说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如果你以后再提,我就和你断绝师徒关系,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永不相见。”

星语楞在那里,她见师父表情决然,不像是唬人的样子,心里盘算道:师父的牛脾气自己是知道,现在要是不顺着他的意思,他肯定真的会跟自己断绝关系。不如暂时不提这些,反正师父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肯定离不开自己的帮助,这样以后至少还有机会。

安期生见她点了点头,心中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自小就没有了母亲,接着父亲英年早逝,兰馨又在十二年前离开了自己。这个徒弟,已经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可偏偏,她又对自己生出了如此忤逆常理的感情。

安期生心中一叹,要是星语也离开了他,那他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了。还好星语没有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安期生看了她一眼,见她眼角仍含着泪水,一副俏生生的样子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怜意大起,轻轻的搂过她的肩膀,像小时候一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星语靠在他怀中,感觉着他的温度,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心中只觉得一阵轻松。

“师父。”许久,星语轻声喊道。

“恩。”

“值得吗?为了这一点点的希望,倾覆整个江山。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真的值得吗?”

安期生沉默了一会,答案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值得。

星语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躺在师父怀抱里。

她真的很累很累了,这几年来,每天都是机械的做着师父布置的每一件事情,杀着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扮演着各式各样的的人物去体验他们的生活。久而久之,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知道她接下来师父要她做的是什么。

其实她刚刚也是在问自己;值得吗?

可是她还是去做了,没有怨言,因为是师父让她做的。

轻轻的闭上眼,想到要是能这样一直和师父在一起多好呀,没有别人的打扰,一直到永远。

不知道为什么,星语心中突然闪过了韩信那张大嘴流口水的样子,他或许很快乐吧。不由微微一笑,心里想道:不知道那个傻瓜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找自己找疯掉。

却不知道那个‘傻瓜’正哭丧着脸敲开又一家客栈的门。

“老板,有没有空房呀。什么,十文钱一晚上,你杀人呀,这么贵。别别别,老板你别急着关门。要不我们打个商量,你看咱们这么投缘,便宜点你看行吗,我身上只有一文钱,哎呦…..别打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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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

一大清早,天才微微亮,吴城的城门就早早的打开,平常杂乱的街道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郡守殷大人特意下令把两旁的店铺拆掉,街道扩充了二倍。

为了防止有人冲撞皇帝的车驾,吴城数日来锁城大捕,街上的地痞流氓无赖,没有归案的大盗豪强,全被一扫而空,吴城的监狱一时人满为患。

平常看上去懒洋洋的郡兵们也穿上了崭新的铠甲,手中的长戈被擦得光亮,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站在街道两道,努力的抬着头,等待他们伟大皇帝陛下的检阅。

郡守殷通一大早就和郡尉、监御史三人,领着一大群属官整整齐齐的站在城门外等候。

虽然已临近四月,可早上湿气仍然甚重,官吏里难免有上了年纪的人腰腿酸痛,可却没有谁敢面露不耐之色,都一个个伸长的脖子,等待着皇帝的车驾。

皇帝的车驾最早也要午时到达,可殷通仍然丝毫不敢懈怠,一大早就侯在城门外。

陛下这几年来脾气越来越暴躁,身边的侍从经常被无缘无故的处死。万一他老人家心血来潮,提前来吴城却发现自己全无准备,弄不好就是个满门抄斩的怠慢之罪。

想到这里,殷通有些紧张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中暗暗祷告,千万不要在始皇帝临幸吴城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一旁的主薄范增见他如此紧张,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是想着心事。

殷通看了看已经升至城头的太阳,喉咙有些发干,咽了口口水,忽然问道:“范主薄,刚才的回报,陛下的车驾到哪了?”

范增正准备答话,这却见前方驰道飞快的奔来一骑,带着滚滚的烟尘向城门奔来。驰到城门前仍策马发力,直至众人面前才勒缰,马长鸣一声,前蹄重重的砸在地上,激扬起一片灰尘,扑面砸在殷通的脸上。

“你可是吴城郡守殷通?”马上的骑士居高临下,一脸倨傲的问着殷通。他身上穿着黑色精甲,肩披红帔,头盔上斜斜的插着一只天鹅毛,正是一副皇帝亲军羽林军的标准打扮。

虽然贵为一方郡守,而对方看装束爵位不过一个小小的公乘,殷通仍然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回道:“正是在下。”

“传陛下旨意,陛下身体微恙,不愿入城,车驾将扎营与樟水旁,尔等速去行宫侯驾。”

说完,也不再看众人一眼,掉马回头奔去,又是践起一片灰尘。

“好跋扈的士卒。”一旁的郡尉尉器咳嗽着,忿忿的说道。

殷通摇头苦笑,贵为天子的亲军,怎么可能不飞扬跋扈。

咳了咳清了清嗓音,对一众属官拱手说道:“诸位,我们这就去行宫觐见陛下。”

说完便带这一群属官前往樟水,却没留意到范增悄悄的落后了几步。

范增一边放慢脚步一边思索着:嬴政极为忌讳别人在他面前谈及‘老、病、死’,历次出巡都是大张旗鼓的彰显国威,每到一郡必接见官吏,让他们畏惧自己的天威。这次居然不入吴城,看来这其中必有文章。抱恙?难道嬴政身体已经不行。

想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趁身边同僚不注意,偷偷的朝城门外的一名士卒轻轻招手,那名士卒会意走了过来。范增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后,那名士卒便悄然离开。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猜测万一属实的话,这对复兴大楚可是绝为重要,必须通报项梁,让他早做谋算。

******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鄣水边的天空仍然是群鸟徘徊,迟迟不肯落下,原本安静的河畔却一片喧哗之声。

营盘早已扎下,高高耸起的箭楼、瞭望塔,以马车为主干设立的围栏、障碍,一切都是按照秦军战时扎营的标准。大营中不时有持戟巡视的羽林士卒经过,大声呼喝着军号。没有执勤的士卒们则**着上身,在营中角力博彩。

只见一名浑身肌肉暴起的力士将另外一名身材高大的力士狠狠压在身下,引起了围观士卒的一片大声喝彩。忽然见瞭望塔上红旗挥起,眼尖的士卒远远的看见营外不远处一阵尘土飞扬,便挥手大声的呼喊:“大将军回来了,快开营门。”

便有数十名士卒纷争向前打开营门,搬走了门外设置的路障。不多一会,便见一队骑兵驰骋而来,一个个鲜衣怒马满脸的彪悍之气,胯下的坐骑上放的却不是兵器辎重,而是满载的猎物。

当先的秦将驰进营门后猛的一拉缰绳,勒马停住,抓起马鞍边悬挂的獐鹿,朝一众士卒扔去,哈哈一笑大声道;“今天的猎物颇丰,可以让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们好好打打牙祭。”

众士卒雀跃,上前接住,纷纷高喊着:“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秦将又是哈哈一笑,翻身下马,一旁早有士卒前来牵马。

只见他约莫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脸上有些风霜之色,眉目只间,极有威势。虽然穿着的只是普通的秦将服饰,但身边的一众骑士自觉停马在他身后,齐齐望向着他,目光恭敬。

这时已有当值的秦军将领前来迎接,见他后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军令,喊道;“大将军。”

他‘恩’的应了声,随手解下了马鞍旁的麂子,朝大营走去,当值的秦将南宫云紧跟其后。

回过头来问道;“今日大营可有什么事情?”

南宫云回道;“并无什么要事。”

秦将点了点头,又说道;“这里毕竟是故楚旧地,我们还是得分外小心。吩咐下去,晚上值勤军士加倍。让弟兄们辛苦一些,等回来咸阳,我会好好犒劳你们的。现在得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决不能让别有用心者冲撞了陛下的车架。”

“诺。”说完南宫云便告退。

大营的中央是连绵数十个大帐,这是始皇帝和妃嫔们居住的地方,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这名秦将却全然不在意,一路畅通无阻,两边的羽林也不阻拦,反而纷纷持戟行军礼。

直到皇帝的寝宫前,才有几个小太监拦住他的去路。

“滚开。”秦将怒目圆睁,喝道。

吓得那几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躲开,这时候帐内传来了一道阴柔的声音:

“大将军好威风呀。”

赵高揎开门幔,从帐内慢慢的走了出来,脸色带着不阴不阳的笑容,冷笑的看着秦将。

“蒙毅,陛下帐前你也敢放肆。”

蒙毅也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赵高,眼中闪过几道厉色。他和赵高结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所以丝毫不掩饰恨意。

“你敢阻我面见陛下?”

“赵高,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杀你如同杀条老狗。凭我蒙氏的功劳恩宠,我最多也只是被判个发配充军。”

赵高阴着脸,迟迟不语,却忽然一笑,脸上迅速换上了讨好的谄笑,躬身长揖道:“大将军言重了,老奴怎么敢阻挡您呢,只是陛下刚刚才歇身,大将军若这个时候进去,恐怕圣心不悦呀。”

低下身子后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恨意,只是他知道,陛下对蒙毅的恩宠并不弱于他。况且蒙氏一门三将,在大秦中拥有着超然的地位,要真和他发生了激烈冲突,陛下肯定是舍弃他偏向蒙毅。

蒙毅重重的‘哼’了声,扬了扬手中的麂子道:“可是陛下今早还跟我说,想吃我烧烤的野味。”

赵高仍然笑脸相迎,道;“大将军如若不信老奴,大可进去一试。只是陛下最近身体抱恙,刚刚好不容易才服完汤药睡下,如果被大将军惊醒,恐怕不妙。”说完让开身子,伸手朝帐内做了个请的姿势。

蒙毅见赵高不像作伪,这才相信,转身准备离去,却被正巧到来的李斯叫住。

“丞相。”蒙毅朝李斯拱了拱手,他对李斯与赵高可不一样,心中还是存着几分敬重的。

“大将军收获颇丰呀。”李斯看了眼他手中的麂子,笑道;“看来今晚老夫有口福了。”

蒙毅哈哈一笑,点头道:“这个自然,一会我就派人给丞相送几只上好的野味。”

“如此多谢了。”李斯拱手谢道,又转身向赵高问道;“赵大人,不知陛下的身体如何。”

“已经服了御医开的汤药,说是风邪入体。陛下刚刚才睡去。”

“恩。”李斯沉吟了会说道;“会稽郡守和一众官吏已经在帐外侯了三个时辰了,你看,陛下能不能接见下。”

赵高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可陛下刚刚才睡下呀,陛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赵高伸手做了个划脖子的比划。

李斯叹了口气,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告退了。

赵高待蒙毅和李斯走远,才转身对两名小太监厉声道;“好好的看守著,不要让任何人打扰陛下休息,听见了吗?”

两名小太监急忙点头应声,赵高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胡亥公子呢?”

“小的刚刚还看见公子在后帐和宫女们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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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偷天换日

赵高离开大帐后,心中若有所思。

陛下已经服下了汤药,按照御医说的应该一时半会醒不了,自然也用不着自己服侍了,赵高这才放心的离开。

一想起刚才蒙毅飞扬跋扈的样子,他就怒火中烧,内心深处更是隐隐害怕。以往陛下还健朗的时候,蒙恬蒙毅两兄弟虽然和自己势同水火,可是表面上的客气还是做到的,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指着鼻子骂他‘老狗’。

现在陛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蒙毅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了。

赵高心里清楚,他所有的权势富贵都是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就陛下。如果陛下不在了,他就会像失了根的浮萍,等待他的只是死路一条——这三十多年了为了取悦陛下,他得罪了太多太多的权贵,他们不敢怨恨陛下,只有把恨意转移到赵高的身上。

远的不说,公子扶苏就是第一个要杀他的人,再算上蒙恬蒙毅两兄弟。若陛下龙御归天了,他们第一不会放过赵高。

不行。赵高慢慢的放缓脚步,心中对自己说道:自己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要不然等到陛下归天之时,就是他赵高丧命之日。

那应该怎么做呢?想到这里,赵高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

蒙毅掌管羽林卫,没有陛下的袒护,他要杀自己确实轻而易举。蒙恬则统帅着大秦的三十万精锐,又有公子扶苏坐镇北疆,赵高自付绝对不是这兄弟二人的对手。

既然不能与之相争,不如退而求其次,找一个靠山保命。

李斯如何?

赵高暗暗的摇了摇头,否决掉了他。

这人为秦相数十年,明哲保身的那套学的是炉火纯青。别看他一直对自己客客气气的,那只不过是不想得罪自己这个陛下身边的近臣而已。

而且,陛下之所以会赏识李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很忠心,没有什么野心。虽然贵为大秦百官之首,除了陛下外权势最大的人,但李斯始终能恪守自己的本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天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才能得到喜怒无常的秦始皇三十多年始终不变的信任。

这个人太狡猾了,若自己投向他,他现在肯定展现出一副倒履相迎的诚意。等陛下一旦驾崩,扶苏公子在蒙氏兄弟的扶持下登上极位时,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而不愿意与未来的陛下发生任何冲突。

和蒙恬蒙毅兄弟和好?赵高果断的否决掉了这个念头。和蒙恬到没起过什么冲突,他不过是扶苏的得利爪牙,只是那蒙毅……

想到这里赵高眼中闪过一阵恨意,就在十年前,仅仅因为自己在擦拭皇位时鬼使神差的坐了上去,被陛下知道了后大发雷霆,就把他交给了蒙毅审理。可恨那蒙毅,居然坚持要杀自己,还好最后陛下顾念旧情,才赦免了自己。不过和蒙毅的梁子也就从此结下了。

赵高并不是个君子,能一笑泯恩仇。相反,他是一名宦官,身体上的残缺让他更加容易充满仇恨。他恨蒙毅,所以千方百计的设法陷害蒙毅兄弟,想尽办法的在始皇帝面前诋毁他们扶持的公子扶苏。

所以,和他们和解,那是绝无可能的。

如今自己可以依靠的也只有公子胡亥了。扶苏性子忠厚,若他登基那对弟弟妹妹们必然优待。自己是胡亥的师傅,又一直曲意逢迎,胡亥对他亲近的很,若是扶苏要杀自己,倒是可以让胡亥去求情,应该会放过自己一马。

赵高心中暗暗下定主意,虽然有些不甘,但也无可奈何。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就是怎样才能保住这条老命。

不远的一处帐篷后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赵高却低头正出神,浑然没有察觉到。猛的在拐角处和一名宫女撞个满怀,宫女手中端着的水盆被赵高撞翻在地,大半的水都泼在赵高怀中。

赵高大怒,那宫女一见是赵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心中害怕至极,赵高的残酷在秦宫里是出了名的,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的过失杖毙宫人,这次得罪了他,哪还会有活命。

却不料赵高的脸色居然慢慢平缓了下来,只是出言斥责了那名宫女一番,她自然猜不到赵高只是不想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节外生枝,所以才没有追究。

战战兢兢的躬身一福,正准备告退,却又被赵高喊住,浑身战栗的转过身,颤声的问道;“赵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赵高看了看她手中的空盆,又认出来了她是公子胡亥宫中的侍女,便问道;“公子呢?”

那名宫女见赵高原来不是找她麻烦,心中这才舒了口气,急忙回道;“禀大人,胡亥公子正在后帐和宫人玩耍,我本来是奉命给公子取水来的。”

“取水?”赵高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个活宝又在玩什么花样,看见自己的前衫尽湿,又是一阵烦恼。挥了挥手让宫女退下,转身走向了寝居之所。

回到了自己的寝帐,赵高找出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上。

天色已经渐晚,帐内没有点灯,显得有些幽暗。赵高细眯着眼,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正准备去找公子胡亥。却不料临走前从铜镜中看见一双深邃的眼睛正盯着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转过身来。

只见身后的茶几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个道人,正好整以暇的拿着桌上的酒壶慢慢喝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高,忽然开口道:

“你很怕我吗?赵大人。”

赵高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对道人强笑道:“怎么会。”

“原来是安真人,您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期生一个月前便以寻访仙友为借口离开了始皇帝的车架,一直杳无音信,所以赵高才会有此一问。

安期生仰头喝了口酒,闭目深呼一口气,仿佛回味无穷,笑赞道;“喝来喝去,还是赵大人这里的酒香。”

赵高勉强挤出了几丝笑容,“安真人要是喜欢的话,我一会让人给您老送去十几坛去。”

“不用了。”安期生却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说道;“好酒是用来品的,像你们这样的庸人,只懂得牛嚼牡丹,实在大煞风景,无趣之极,无趣之极呀!”

赵高连忙点头称是,见安期生仍然在那回味酒香,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真人来找在下,应该不是只跟在下谈论喝酒的心得吧。”

“果然聪明,不愧是赵高。”安期生笑吟吟的赞道,“你也尝尝。”说完斟了爵酒递给了他,赵高急忙接住。

“我来见你是想问陛下的病情怎么样了。”

赵高一愣,旋即故作轻松道;“陛下的身体近来有些抱恙,所以不太方便处理政务。”

“仅仅是抱恙吗?”安期生一笑,握起来手中的酒壶,壶嘴放在鼻前细细的闻着,闭目仿佛十分享受。半响猛然睁开了眼,笑容中带着几丝诡异,看着赵高说道;“陛下快死了。”

‘哐’,赵高的手中的青铜爵吓得掉在了地方,脸色苍白再无一丝血色,看着安期生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说完赵高便察觉到了自己失言,他问的是‘你怎么知道?’,毫无疑问等于已经告诉安期生他猜得很对。

安期生猜对了,陛下是快要死了。没有人敢在始皇帝面前提‘死‘这个字,包括御医们,也只是战战兢兢的用抱恙、微恙来告诉赵高和一众大臣。可是赵高不同,他是陛下的近侍,能瞒住所有人唯独瞒不住他。陛下已经老了,很老了,可还是不顾身体虚弱强行万里东巡。前几天就一直咳血,最终是病倒了。赵高私底下问过一名御医,许以重利,这名御医才悄悄的告诉他,陛下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应该早做打算。

赵高惊恐未定的看着安期生。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有鬼神之能可以勘测未来。这十几年来,自己什么都听从他的安排,他让自己做的事情,最终都能让陛下龙颜大悦,慢慢的,自己从一名宦官爬到了等同于九卿地位的中车府令。

可是当上中车府令后的赵高,却对安期生避如蛇蝎,躲着不和他来往。

因为他害怕了,真的害怕了,安期生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中的所有想法,在他面前,赵高只觉得任何心思都瞒不过他。

安期生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高,眼神中充满了笑意,可是这种笑意却让赵高感觉到毛骨悚然,仿佛能看透他的灵魂一般,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

终于,安期生开口微笑道;“赵高,你知不知道,你的死期将近了。”

这句话彻底的击垮了赵高心理最后的防线,瘫坐在地上,抱着安期生的小腿失声道:“还望真人救我,救我。”

“你想寄希望于胡亥替你求情。”安期生听完赵高的想法后,皱了皱眉头,表情古怪的看着脸色满是鼻涕眼泪的赵高,诧异道;“你怎么不去想着拥立胡亥做皇帝。”

赵高身躯巨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颤声道;“真人,你在开玩笑吧,胡亥公子虽然很得陛下欢心,可是陛下绝不可能把大秦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安期生嘴角扬起一阵诡异的笑容,幽幽道;“谁告诉你,一定只有陛下指定的皇子才能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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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奇货可居

赵高脸色数变,倒吸了口冷气,瞪大眼睛失声道;“这可能吗?”

“为什么不可能。”安期生轻笑道。

“玉玺不就在你手中吗,就算你假传始皇帝的旨意,谁又会知道呢。”

赵高被他说的一阵心动,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道;“蒙毅掌管着羽林卫,只要他不配合,圣旨不可能传的出去。”

“那找个借口把他调开就是。”安期生看出了赵高已经心动,仍然不留声色的诱惑着他。“找一个他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赵高果然意动,沉吟了会又说道;“可是,如果过不了丞相李斯那关,圣旨就算发出去也会被他扣下。他才是百官之首,陛下最信任的人。”

安期生突然笑了起来,眯着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赵高,“赵大人,难道这也要我教你吗?”

“你说李斯他最担心的是什么事情。”

赵高低头思虑了会,这才恍然会意道;“他最害怕的是成为下一个商君。”

安期生轻拍双手,鼓掌笑道;“妙,妙,不愧是赵高。”

赵高说的商君,就是赫赫有名的商鞅,他在秦孝公时期先后主持了两次变法,正是因为他推行‘废井田、开阡陌,实行郡县制,奖励耕织和战斗,实行连坐之法’,才让秦国从一个边陲小国迅速发展才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为今后秦国一统六国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不过正是因为他制定之法太过刻薄寡恩,尤其是军功爵制度,得罪了几乎所有的秦国贵族。秦孝公死后,即位的惠文王为了笼络贵族、平息众怒,便将商鞅车裂于咸阳城门外,灭其族。

赵高提起商鞅,正是因为李斯在很多地方都和商鞅相似。同样是秦王的股肱之臣,同样深得信任。李斯对皇帝忠心耿耿,始皇帝的绝大部分‘暴政’都是他一手执行的,所以被公子扶苏厌恶,而商鞅正是因为得罪了即位的惠文王才身死族灭的。

“赵大人。”安期生笑眯眯的看着赵高,道:“如果此事成功的话,胡亥又对你言听计从,那你可就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赵高面露喜色,目光中闪烁不定,却听见安期生继续道;“就算是你厌倦了做一人之下,那也未尝不可。”

赵高猛地回头,瞪大眼睛看着安期生。忽然害怕了起来,浑身颤抖。

他究竟是人是妖,为什么我心中所想他都能猜得到。

长拜在地,赵高用几乎谄媚到极点的声音恭敬说道;“真人如此助我,不知是何意?”

赵高明白,安期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他一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与其相互猜忌,不如直接挑明了来的痛快。

安期生俯下身子,贴在赵高耳边轻道;“我只要一件东西,一件对你没有用的东西。”

******

大帐后传来了一阵女子的娇笑声,还夹杂着一名年轻男子的调笑声。

赵高皱了皱眉,走上前重重的咳了一声。几名宫女看见赵高来了,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放下手中的水盆,跪在地上。中间那名年轻男子却不以为意,仍然兴冲冲的往她们身上泼水。

宫女们见赵高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这才慌慌张张的逃走,也不理会胡亥在身后呼喊着着挽留。

胡亥见那几名宫女并不理会他,顿了顿脚,气哄哄的说道:“师父,你看你,一来就扫了本公子的兴致。”

赵高看他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晚风中身子微微发抖,急忙把他拉进了大帐,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胡亥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推推嚷嚷的说道;“我没事,师父不必担心。”

赵高心中一阵气结,心想:你有没有事关我屁事,我担心的是我自己的前程,你要是出事了,那谁让我‘奇货可居’。

胡亥是始皇帝第十八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和对公子扶苏忠厚直言不同,胡亥在父皇面前一直装作一副乖巧伶俐的模样,所以始皇帝对这个小儿子甚为宠爱,几次东巡都是带上他。赵高曾经教过他刑狱和法,又对他曲意逢迎,百般讨好,所以在胡亥心中,赵高甚至比父皇还要亲近几分,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赵高有些心神不宁,替胡亥拉紧腰带却**多大,只听见胡亥一阵大呼小叫:“哎呀,师父,你弄疼我了。”

赵高忙松开手,却板起脸斥责胡亥道;“公子,陛下正在病重卧床,你怎么能在寝宫里和宫女嬉戏。”

胡亥自己整了整衣服,嘴里哼道:“父皇病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他生病了,我就不能吃饭不能睡觉了呀。”说完随后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咧嘴咬了一口,却‘呸’的一声吐了出来。

抬头见赵高正直直的看着自己,脸色不善。胡亥有些害怕的缩了缩头,想从大门溜出去,却被赵高一把抓住。

“师父,你到底要干吗呀。”胡亥苦着脸,看向赵高问道。

“公子,陛下这时候病重,你应该寸步不离的守在陛下身边,服侍着汤药,这样才能得到陛下的欢心。”

胡亥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我干吗要去受这份罪呀,父皇本来就很喜欢我,再喜欢又能怎么样呀,难不成还能把皇位传给我呀。”

赵高盯着一脸嬉笑的胡亥,缓缓说道;“为什么不能呢?”

胡亥嘻嘻一笑,正想拿赵高打趣,却见赵高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将信将疑的看着赵高道;“师父,你不会说认真的吧。”

见赵高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却见胡亥慌慌张张的贴近身子捂住了他的嘴,脸色有些惊恐的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让父皇知道了,那我可就是死路一条。”

赵高推开了他的手,脸色镇静的看着一脸慌张的胡亥.“难道你不想做皇帝吗?”

胡亥见四周没人,这才放下心来,冲赵高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想呀,当然想呀。做皇帝多好,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还有阿房宫里的女人。”想到这里胡亥眼里露出邪淫之色,就差流下口水。

想起了什么,又泄气的说道;“就算想又能怎么样,皇位又轮不到我。”

“我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父皇虽然讨厌大哥喜欢我。不过按照他性子,肯定不会把皇位传给我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大秦以后是大哥的,我就算想,那又能怎么样。”

赵高紧盯着他,道;“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当上皇帝呢?”

却不料胡亥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一口拒绝道;“师父,你就别害我了,我老老实实做好我这个放荡公子就行了,现在这种生活,其实也不错呀。”

赵高阴柔着声音道:“公子,你真的觉得你真能做个安乐公吗,你忘记了你的叔父成蟜是怎么死的。”

胡亥身子一震,脸色上露出惧意,将信将疑的说道;“应该不会吧,大哥一向仁厚,待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是极好,他怎么可能会像父皇对待兄弟一样对待我们。”

“在皇位面前,哪会有什么亲情可言。我问你,陛下当年为太子的时候,何尝不是谦谨恭候,等他登上皇位后,你的几个叔叔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高冷冷的看着胡亥,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最是无情帝王之家,公子,难道你不懂吗?”

胡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已经被赵高吓到了,颤声的问道:“师父,大哥当上皇帝后真的会杀我吗?”

赵高反问道;“换了是你当皇帝,你会留一个对你皇位威胁极大的兄弟吗?陛下十几个儿子中,只有你最得陛下欢心,也只有你对扶苏的皇位威胁最大,你觉得他会留你做个安乐公吗?”

胡亥浑身颤抖,哆嗦的厉害,本来只是内心的一点担忧,却在赵高冷言撩拨下变成了极度恐惧,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猛的抓住了赵高的手,紧张的问道;“师父,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赵高眯着细长的眼睛,老脸上闪过了一丝得色,对胡亥说道;“现在,你就去陛下的行辕,端着汤药,寸步也不要离开陛下。”

胡亥连忙点头,“我这就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到了皇帝的行辕外,胡亥端着刚刚从御医那熬出来的汤药,小心翼翼的进门,却不料被帐内冲出的一人差点撞翻陶碗。

胡亥大怒,放下陶碗,正要发作。却见那人是名身着黄衫的少女,顿时气消,看着少女没好气的说道;“小妹,在父皇的宫中还这么冒冒失失呀,也不怕惊扰了父皇。”

少女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道;“少拿父皇出来唬我,我刚刚才进去,父皇正睡着沉呢。”

一低头看见胡亥刚刚放下的陶碗,微微一愣,便围着胡亥啧啧道;“倒是你,小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孝心了呀。”

胡亥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干笑道;“小妹,你可别乱说,我对父皇的孝心,那可是日月可鉴呀。”

少女‘切’的一声,满脸尽是不信,“还日月可鉴,你以为我是瞎子、聋子呀,昨天晚上是谁偷偷摸进了我侍女的帐内。”忽的又想起了什么,拉长声音‘哦’了一声。

“我知道了,肯定是赵高那老家伙让你的,对吧,想来讨好父皇是吧。哈哈,我没猜错吧。”

胡亥急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拉到了一边,生怕父皇听见,在那又是打揖又是告饶。“好妹妹,你就别害哥哥了。”

少女哼哼数声,笑吟吟的看着胡亥道;“那就看你拿什么来贿赂我了。”

胡亥无奈,只好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玉盒,一脸不情愿的递给了少女。

“给,这可是我命根子哦,你得小心的照顾着。”

少女把耳朵贴在玉盒上,只听见里面一阵虫鸣声,顿时眉开眼笑,拍了拍胡亥的肩膀,故作豪气道;“谁让我们是好兄妹呢,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父皇的。”

胡亥看见她脸直接贴着盒子,正张开小嘴往里面吹气,又是一阵心疼。忽然想起了赵高刚刚那一番话,心中一动,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跟着,便笑嘻嘻的问道少女;

“小妹,你说我和大哥哪个好呀.”

“都好。”少女头都没回就回道,眼睛仍然专注的看着玉盒。

“那…你更喜欢哪个?”胡亥又问道。

少女听他语气有些郑重,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玉盒,歪着脑袋思索了会说,道;“大哥对我是极好,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些好玩的小礼物,不过大哥的脾气太闷,很不好玩。”又斜眼看了眼胡亥,道;“还是你有意思些,那么多哥哥姐姐里,也就你好玩些了。”

胡亥听了她的话嘿嘿笑了数声,他和小妹年纪相仿,而且都得父皇宠爱经常承欢膝下,所以自小交情深厚,不是其他兄姐们所能比的。

“那小妹,那你更愿意看见到我和大哥谁当皇帝呀?”

少女一愣,有些奇怪的看向胡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胡亥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道。“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少女也没多想,只是如实的说道;“虽然我和你交情好些,不过你那性子,当皇帝肯定是不行的。”

“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少女耸了耸肩,一脸轻松道;“反正你们谁当皇帝,对我来说我都不会有什么差别。”

“哦。”胡亥连忙点头,再也不敢多言,看了眼手边的药碗,道;“小妹,药有些凉了,我先端进去给父皇用药炉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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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心情很郁闷,三江又被拒绝了,唉,算起来是第三次被拒了。这种心情,就好像你家的孩子想去上重点幼儿园,却被拒绝,理由是你孩子脑残、长得太丑等等。

上传完今天这章,就满了十万字,可以去申请入了,呵呵,也不知道申请的结果会怎么样。恩,从发文到现在,已经19天了。其实江南有份还算不错的工作,每天上班就是喝喝茶聊聊天玩玩网游,后来动了念头想去写。于是就开始写了,写的很用心。

要是用心看的读者,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在情节语言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为了让写得严谨些,我查阅了很多很多的史料。我是工科出身,写作水平并不专业,有时候卡住了一个词,就要上网上找了半天。这半个月来算是我十几年来最忙碌的一段时间吧,经常写作到凌晨二三点。刚开始写的时候,我还挺满意的,和一些要好的同事、同学、朋友也笑哈哈的打招呼道;“哥要开始写历史了。”现在我看见他们都尽量避而不谈,写作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的,生怕他们看见。呵呵,自尊心作祟吧,那么用心的去做一件事情,得到的结果却很难看。

还是要感谢很多人对我支持,鼓励,真的谢谢。虽然此文数据很惨淡,但我也注意到有不少追着看的大大。以前《新星评论团》的几位大大帮我分析没有入的原因,可能是我四年前心血来潮写了本太监,所以让编辑心存疑虑。看来是自己没经验,没换个马甲就直接上岸了。

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还会继续写下去了,毕竟这是我年少时候的一场梦:纵横疆场、轻剑风流,何其快哉!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更何况知己还不少,呵呵,就冲这个,江南怎么也会坚持下去的。

话说的太多了,占用了太多时间,不好意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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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吴城项家

沿着通往吴城的驿道行走,在路过鄣县的时候,韩信拿着虞子期给他的信物,敲开一家大户的门。

那大户的主人应该是得到过虞子期的吩咐,所以见信物后对韩信极为殷勤,好酒好饭款待后还盛情的邀请韩信歇息一日。韩信心中牵挂虞妙弋,便推脱掉了,只说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那主人见韩信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坚持,便让家仆前去市集牵马,又对韩信道;“吴城虽然不比咸阳,可也是大城,韩公子若无人指引,要找到项公家中也要费一番功夫。不如让我派人带韩公子前往。”

韩信见他诚意十足,便笑着谢过了。

没多久便见一个青年牵着两匹马走来。那青年和韩信差不多的年纪,满脸的伶俐之色。

那主人见他来了,变收起笑脸,板着脸对他说道;“小武,你带韩公子去吴城项公家,路上要用心伺候韩公子,听见了吗?”

青年点头应许,那主人又笑着躬身对韩信歉然道;“这是我侄子宋武,从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过人很机灵,身手也还不错,还望韩公子多多包容。”

韩信急忙回礼,连称不敢。拜别了此间主人后,韩信便随着那个宋武驰马前往吴城。

策马疾行了一天,韩信心中挂念着虞妙弋,便急于赶路。那宋武的骑术倒也不错,紧跟在韩信身后,并没有落下。

到了晚上,两人赶到了会稽和鄣郡交接处的申县县城,便停下找了家客栈草草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晨才继续赶路。

申县已经属于会稽境内,临挨着就是吴城,韩信估计着午后就能赶到,所以也就不急着催马前行,只是不徐不疾的策马前行。

宋武也是个机灵人,昨天见韩信急着赶路,便一言不发只是紧跟着。现在见韩信似乎不急着赶路,便上前和他并肩驰行,一路上每到山水名迹之处便不耐其烦的和韩信解说。

二人本来就年纪相仿,再加上宋武特意的讨好,渐渐的也就混熟了。

一路上说着闲话,在马上随意吃了点干粮,到了午后时分,便到了吴城。

吴城不愧几为吴越之都,气派绝非淮阴小城能比。经过十几代吴越君主的修建,已有大城气象,虽地属偏地,却并不输于中原大城。吴王夫差就是从这里起家问霸诸侯的,越王勾践灭吴称霸后,为了更近中原,也把国都迁往此地。及至越为楚国所灭,吴城共为二百多年的大国之都,已有王气之象。

入城门的时候,宋武指着城门对韩信说道;“这里就是吴城的东城门,当初吴王夫差不听伍子胥劝说彻底消灭越国这个心腹大患,反而听信谗言逼死了伍子胥。伍子胥临死前就愤慨的说道: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入灭吴也。九年后,终如伍子胥所言,越国就从此门进了吴国国都,逼的夫差自杀。”

宋武悠悠的讲完这一段历史,脸上有些惆怅之色,却看着韩信仍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笑了笑便道:“韩兄以为伍子胥若是死后有知,看见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吴国霸业,最终如自己所预见的一样被越国所灭,心中会有何感想?”

韩信也不回答,只是笑着反问道:“那你以为伍子胥此人如何。”

宋武想了想,道:“能以弱吴几破楚国,几乎亡楚,最终让吴王成就一番王霸之业,应该算的上人杰。”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微笑的反驳道;“此人虽有大才,却趋炎附势助公子光篡位。破强楚后,不懂得安抚民生,却倒行逆施,做出鞭王尸泄愤此等天人共愤之事,弄的吴国虽灭楚,却最终没有在楚国旧地站住阵脚。可见此人虽有大才却无大志,仅为报自己私怨而断送一国之霸业。最后被夫差赐死,也不懂的反抗或则另择明主,可见此人迂腐之极。此等作为怎可称的上人杰,最多一借势而起祸乱天下的鬼才。”

“哈哈,小兄弟点评的好绝呀,痛快至极。”这时,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忽然拍掌,笑吟吟的走上前来,看着韩信笑道:

“这位小兄弟好志向,不愧是英雄出少年。”

“不过小兄弟如此评价伍子胥,未免有失偏颇。想伍子胥终生所为,虽未必当得上‘人杰’二字,可称‘雄’还是足矣。生不能做人杰,死为鬼雄也未尝不可。”

见那中年男子面颊清瞿,长眉入鬓,身上虽仅着一件洗的发白的儒袍,可看上去也气势不凡。看向韩信的眼神也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韩信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只是拱手微微一欠身,道;“先生所说极是,是我妄自菲薄了。”

那中年男子见韩信态度恭谦虚,并没有一般有才华年轻人特有的倨傲,心中不由欢喜。哈哈一笑,拍了拍韩信的肩膀,笑道;“请问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韩信。”

“韩信?”中年男子一愣,只觉得他名字耳熟,思索了片刻便恍然道;“你就是善无口中所说的韩信?”

韩信喜道;“正是,不知先生您是?”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捋了捋额下长须,笑道;“我叫范增,是项梁的故交,你可是去寻项家?老父正好无事,便带你前往吧。”

韩信闻言露出欢喜的神色,道;“多谢。”

宋武见范增要带韩信去项家,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便要告辞。韩信谢过了他,就随着范增前往项家。

穿过几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转到一片颇为清净之地,路边高门大宅,过往的青石路上不时驰过鲜衣怒马的骑士和一些装饰不凡的马车,不难看出,此处居住的大多都是吴中豪门和富户。

韩信随着范增,来到了一家大户的门前。

门前是一片开阔之地,整齐的停着数辆马车。大门的正中间上面挂着一个硕大的匾额,上面铁笔银钩的写着二个金色大字“项府”,大门旁边立着两个威武的石狮子,狰狞的神色让善府有些肃然之色。

侯在旁边的一名青衣小童看见范增二人走来,连忙迎了上来,显然认出了范增。

“项公呢?”范增问道小童,小童恭敬的回道;“范先生,主人正在大厅款待郡守大人,先生和这位公子请去偏厅等候。”

范增‘哼’了声,有些不满却也不发作,只是负手径直走过大门,韩信则紧跟其后。

一路往里,只见庭院渐深,路上草庭假山、花枝浅水不断,景致到颇为雅观。偶尔碰见一两个家仆婢女,也敛声静气的小心立在一旁,不见分毫纷乱,一派大家之象。

韩信忍不住心中赞叹项家府邸如此之大,此处本居富贵之所,当是寸土寸金,能拥有如此之大的府邸,可见项家财力不浅。而且一路上景致雅观,下人井井有序丝毫不见逾越,可见此人治下有略,心中对项梁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到了偏厅,自然有童子奉上香茗。韩信虽然不精茶道,但闻着也觉得清香扑鼻,入口生津,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项梁仍然不见踪影,韩信也不急,倒是范增有些恼怒,言语之间骂骂咧咧的。

此处虽是偏厅,倒也不减庄重。吴城本属吴越之地,居所布置多显小巧景致之色,有别于秦地的庄肃格调。但此间的布置却大气非常,厅堂之间十分开阔,门口对着庭院中的假山,别具一格间显山露水。

那些下人在一旁端茶递水,一边好奇的看着这个布衣少年。若是一般人,初次到豪门大宅里,多半会心生拘谨,大气都不敢乱出。韩信倒是个异类,泰然自若的坐在那喝着茶,还气定神宁的打量着厅堂,不时还对自己这些下人们笑一下。

韩信看着那些下人打量自己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连他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这个布衣寒士跑来这种高堂,看上去确实挺奇怪的,不过他也懒得去想这些。

等了许久,韩信已经足足加了三次茶水了,一杯茶叶被他喝的淡然无味。终于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韩信心想着应该是正主到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

当先进来一人是名中年男子,年纪和范增相仿,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极有威势,眉目间和项羽又几分相似,应该就是项羽口中的叔父项梁。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个为华衣男子,看上去养尊处优,气态不凡,年纪却较项梁大些,另外一人则是韩信牵挂已久的善无。

韩信看见善无神色正常,并无大碍,不由脸色露出喜色,冲善无挤了挤眼。善无脸色虽然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过看向韩信的目光中却多了一丝暖意,冲他微微点头。

范增看见项梁三人,皱了皱眉,一脸不悦的说道;“项兄,你也太大架子了吧,我和韩兄弟在这里足足等了你半个时辰。”又转头看向华衣男子打了个招呼。

项梁哈哈一下笑,道;“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刚刚我正和殷通商量事情,却不料你这老家伙跑来了。”目光又转向韩信,仔细的打量了一阵,拍着韩信的肩膀连说了几声好,笑着说道;“善无跟我说碰见了个少年人杰,说是天纵奇才,英姿过人。好,果然是仪表不凡,难得有善无看得上眼的少年。刚刚老夫有要事在身,所以来晚,见谅见谅。”

韩信连忙口称不敢,一众人又寒暄了阵。韩信才知道项羽昨日有事离开了吴城,此刻却不在家中。项梁又把那名华衣男子介绍给韩信,原来那名虞公正是虞子期和虞妙弋的父亲。

听说他是虞妙弋的父亲,韩信不由偷偷的打量了他一番,却发现虞公也正在打量着他。急忙避开眼神,心中一阵心虚。

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岳父呀,泰山大人呀。

众人又说了会话,项梁见韩信目光躲闪,神情有些萎靡,误以为他是路途劳累,便关切的说道;“旅途劳累,不如韩小兄弟先去厢房休息会。”

韩信连忙点头,瞥了眼虞公,见他没注视自己,这才放下颗心,告了声退,便跟着童仆下去了。

待韩信退下,项梁的脸色才慢慢沉重下来,转身问身后三人道:

“你们观此子如何。”

虞公刚刚被韩信的几眼看的莫名其妙,对他自然是没好感,便摇头道;“我不觉得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项梁点了点头,有望向范增。只见范增轻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此子谈吐气质皆属不凡,虽年少却不急不躁沉稳过人,可堪大器。主公可施以小恩,收之为鹰犬爪牙。”

话音刚落,却不了一直沉默的善无忽然沉声反驳道;“项公,韩信此人绝非常人,若想留着长久,助主公成此大业,必以其为股肱之臣。”

项梁显然对善无十分看重,点了点头。思索了会,也没有马上下决定,沉呤片刻才说道;“嬴政已经到了城外樟水畔扎营,素闻中车府令赵高喜好钱财,我可通过殷通求见赵高,让他免去韩信的刑名。”

“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和他谈好条件。”项梁说完,又向往虞公道;“虞兄,这次我不便出面,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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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各怀心思

赵高回到帐内,解下披风,递给了身边的小太监。

躺在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一旁伺候的二名小太监急忙上前为他推拿揉肩。

原本酸痛的肩背一阵轻松,躺在椅上的赵高忍不住舒服的哼出声来,闭目躺在椅上,一边享受一边思索。

今天陛下的病情居然有了点起色,早上醒转了过来,还召来了李斯和蒙毅询问政务。虽然仍旧是虚弱至极,可较前几日已经大有好转。

赵高不由心生疑虑,若是前日见陛下病情好转,他肯定大喜过望。但昨日安期生一番话,唤醒了他内心蛰伏很久的野心,就像一颗滋润后的种子,迅速的膨胀,充满了他整个心房,再也控制不住不去想它了。

幸好,赵高再问过那名已经被他重金收买的御医后,才得知陛下的病情已久病入膏肓,药石再无回天之力了,现在只不过是靠着药物维持着性命。

赵高这才长舒了口气。

开弓射出去了的箭,便没有回头的道理了。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

赵高猛的睁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已经从御医那得知,陛下的身体最多只能再维持半个月,他得早做准备。

首先要调开蒙毅,有他在陛下身边,赵高绝无能动手脚的可能。

怎么才能调开蒙毅呢?赵高心里琢磨着,只觉得十分困难。蒙毅不傻,除非有一个他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否则他绝不会在始皇帝最需要他忠心来护卫的情况下离开。

赵高有些恼怒的用手指敲了敲脑门,心中一时也没办法,只好先放下再说。

抬头向身边正在按揉的小太监问道;“今天有什么公文要批复吗?”

始皇帝年迈后,处理政务渐有不支,见赵高一向恭敬机灵,批复公文也有板有眼甚合他的心意,便把朱批之职交付给他,故赵高会有此一问。

那名小太监停下手来,细着声音恭敬的说道:“禀大人,廷尉随掾报来庐江郡太守高柔剿寇不利,让故楚怀王的孙子熊心逃走,还折损了二百多名士卒,蒙毅大将军请陛下依律以失职之罪将他处死。”

说完小太监便递上了早已放在身旁的竹简。

赵高接过,细细的看了一遍,心中暗自估量:看来蒙毅要杀高柔,这倒是个机会。不妨救他一命,他肯定会对自己感恩涕零、誓死效忠的。

这十年来赵高虽然得始皇帝信任,权势滔天朝中无人可及,可却有个致命的缺点。

和蒙氏两兄弟相比,他的根基太浅、太薄。他的权势完全是依附于始皇帝的威严,若无皇帝的允许,赵高甚至出不了咸阳宫。相比而言蒙氏兄弟却是一门三员大将,在军中威望极高,又分别控制了大秦最精锐的北方军团和最核心的羽林卫。

所以赵高这几年来一直在努力的培养自己宫外的势力,凡事和扶苏公子以及蒙氏兄弟有间隙的,他都尽力拉拢。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心中拿定主意,便捏笔在竹简末尾小心的画了个红圈,在红圈中小心的写上五个字:送廷尉府待议。

送往咸阳交由廷尉卫宛批复,这一来一往起码得一月半之多,再做点手脚让送信的侍卫故意放缓速度,这样就能拖上三个月之久,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而且妙就妙在赵高的批复合乎情理,并没有违背秦律,所以李斯和蒙毅也不会提出反对。赵高浸淫秦律数十年,对这些刀笔之吏的小动作自然熟悉无比。

小心的吹干了竹简上的墨迹,赵高满意的把竹简收了起来,交由一旁的小太监收起来留中待发,等待明早送交李斯批阅后再送咸阳。又使人连夜前往庐江郡找到高柔,告诉他赵高救了他一命。

又批阅了一些咸阳送来的公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赵高也就草草的阅过批复。

等批完全部的公文,赵高已觉得有些疲惫,便起身想歇息。却见一旁一向机灵的小太监张文脸上有犹豫之色,欲言又止,便脸色一沉,问道;“还有什么事。”

张文连忙一鞠躬道;“大人,吴城大豪虞戚在帐外求见,已经等候了二个时辰了,这是他送上的礼物。”

说完递上了一个看似普通的木盒。赵高接过,只觉的手中一沉,看了眼张文,心想也不知道这小崽子收了那人多少好处,这么卖力的替那人说话。

打开盒子一看,赵高顿时愣住了,不由倒吸一口气。只见盒子里满是奇珍异宝,光夜明珠就有十余颗,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赵高虽然权势极大,见过的奇珍异宝也不少,这次也不禁咋舌;好大的手笔。

关上了木盒,赵高脸上又恢复正常,看着张文说道;“把他带上来吧。”

******

“你就是虞戚。”赵高上下打量着来人,见他虽已过不惑之龄,可仍然相貌堂堂,眉目之间神采奕然,不难看出年轻时是及其出色的美男子。

赵高见他对自己态度十分恭敬,举止谈吐从容,并无做做之色,心中便有了几分欣赏。

虞戚拱手微笑道;“正是在下,见过中车府令大人。”

赵高满意的点了点头,相比于‘赵总管、赵大人’,他更喜欢别人喊他中车府令大人。虽然这只是陛下为他设置的一个虚职,为了便于他处理公文所以抬高他的地位,禄秩等同于九卿。

太监其实都有一个心理,就是希望别人把他当成正常人,一声‘中车府令大人’便让赵高对这个识情知趣的虞戚心生好感。

“虞公请坐。”赵高挥手,示意虞戚坐下,称呼也变成了‘虞公’。待见虞戚谢过坐下后,又微笑的问道:

“不知道虞公求见本官有何事情,要知道本官身兼数职,可是忙的焦头烂额,闲暇时间少之又少。”

虞戚急忙躬手道;“在下知道中车府令大人公务繁忙,打搅实在冒昧。所以才在帐外等候,等大人有空暇才求见大人的。”

赵高‘呵呵’一笑,笑声有些阴柔,让人听了十分刺耳,可虞戚仍然一脸的恭敬,神色如常。

“说吧,虞公有什么事情要本官帮忙。”

“在下族中有三名子弟,平时由于疏于管教,以致玩劣不堪。在外游历时经过东海郡的淮阴城,和淮阴县的县尉发生争斗,在争斗中失手杀死了县尉。如此顽劣之徒,在下本该亲自缚来送与大人的。”

说到这里,虞戚原本是一副愤怒无比的表情,突然又面露悲色;“可惜那三人都是我族中子弟,一人是我****,另二名也都是几代单传的男丁,要是他们被判了死罪,恐他们的父母也会断了生念,”

“所以才来厚颜相求中车府令大人,还望大人绕了这几名孩子,今后在下一定严于管教。”

赵高端起来茶,放在嘴边轻轻的吹了口,微微一泯,听完不以为意的笑道;“不过是名县尉,如此小事,举手之劳,虞公客气了。”

“明日我就派人追回廷尉府的抓捕令,虞公请放心。”

说完赵高笑眯眯的看着虞戚,半响开口道;“虞公如此厚礼,恐怕不止是为了此等小事吧。”

赵高浸淫官场数十年,对这些手段伎俩早已洞若观火,他知道如果仅仅是为了销案,是不用花这么大的手笔,虞戚这行必有其他目的。

果然,虞戚面露微笑;“大人果然明察秋毫之末,在下钦佩至极。”

“其实这次戚来求见大人,是想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行鹰隼之事,以图富贵。”

“哦?”赵高放下茶杯,意味深长的看了虞戚眼,忽然笑道;“做我的鹰犬,你可有何本钱?”

虞戚微微抬头,目光扫向身边的张文。赵高会意,道;“这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在下有江东死士三千,不知能不能入大人法眼。”虞戚仍然面带微笑的说道。

这回赵高也不免动容。死士三千,这虞戚好大的手笔,仍然不漏声色的说道;“我乃大秦中车府令,掌管虎符朱批。大秦有甲士百万,要你区区三千死士作甚。”

虞戚微微抬头,目光扫向身边的张文。赵高会意,便道;“这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

虞戚目光应向赵高,微笑道;“可是大秦的士卒只会听命于他们的皇帝,而我的死士却可以只听命于赵大人你一人。很多事情他们做不了,可是我们可以做。”

“大人难道不想居于万万人之上吗?”

听到最后一句赵高‘霍’的站了起来,怒目瞪向虞戚,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官面前提谋逆之事,不怕我株你九族吗?”

却不料虞戚竟然夷然不惧,面色坦然道;“非常事以待非常之人,我相信大人您的志向远不是一名中车府令。”

“大人,别人或许不知道您的出身,在下却早有耳闻。大人本为赢氏宗亲,是先王的血脉,难道这天下他赢姓赵政坐的的,大人坐不得吗?”

赵高怒目许久,忽然脸色怒色尽去,换上笑容;“你好大的胆子,真的不怕株连九族?”

虞戚一躬身。“富贵中求险,本该如此。”

“如若事成,还望大人以关内侯、会稽郡守回报在下。”

赵高点头欣然应许,又道;“别说会稽郡守,只要你好好的效忠本官,裂土封疆也不无可能。”

“只是……”赵高语气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行事败露,我不但不会去保你,反而会第一个杀你灭口。”

“记住,你做的任何事都会与本官毫无关系。”

“这个自然。”虞戚一躬倒地,长拜道;“祝大人心中大事早日实现,居于万万人之上。”

赵高‘呵呵’一阵阴柔笑声,目光半眯着,仿佛看见了自己位及九五的样子,全然没有留意到虞戚脸色一闪而过的嘲讽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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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兰桡荡漾谁家女

韩信在项家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未见项羽返回家中。想要求见项梁,却从管家那又得知项梁有事离开了吴城,连善无也随行跟去了。

一个人在偌大的项家中走了半天,韩信只觉得气闷至极。心中又十分挂念虞妙弋,便想去虞家探探风头。

所幸项梁吩咐过下人,不必约束韩信的去留,随他自由出入。待韩信告知管家他想去虞府时,那管家便派了一小童替他带路。

与城南的项家不同,虞家坐落在城东。吴城曾经是二百年的大国之都,所以规格宏大,与中原的邯郸、大梁相差不远。

又妙在越国早已在秦统六国前就已为楚所灭,所以吴城在秦国的统一战争中并没有受到多大的破坏。相比较已是一片瓦砾的邯郸、郢都,吴城要幸运上许多。吴城的城墙圈地极广,城内有山泽有江湖,还有万顷良田,即使整个吴城被围住,靠着城内的耕种也能勉强供给数十万军民的口粮。

虞家就依山傍水的坐落在城东湖边。

如果说项家的建造风格是大开大合、大气异常,就像项梁、项羽两叔侄的志向一般,那虞家楼榭布局就显得精致小巧很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虞戚的身份,韩信很可能会以为这处宅子的主人是一位与世无争、淡泊名利的文人雅士。

韩信微微一笑,暗想道看来这个虞公的志向并不远大,可能是因为国仇家恨,才成为项家造反的铁粉。

带路的项家门童上前和大门处的一名家仆耳语了几句,便有虞家的家仆前来带韩信入内。一路上韩信兴致盎然的欣赏着小径旁的花红柳绿、水榭楼台,暗想自己这未来的老丈人看来还挺文雅,得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投其所好。

要不来念上两首唐诗宋词,在他面前装装逼弄弄风骚?问题是自己好像只会那么几首,其他都记不全,总不能大白天的在虞公面前深沉的吟咏‘床前明月光’把。

一想到自己手持羽扇纶巾,很蛋疼的表情诗兴大发,韩信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想还是算了。

庭院并不大,没多一会儿就到堂前,却发现虞戚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厅中,微笑的看着他。韩信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参加虞公。”

“韩公子请坐。”虞戚微笑的掉了点头,并未起身,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韩信坐下。

“不知韩公子前来,倒是老夫怠慢失礼了。”

韩信连忙口称不敢,说他只是顺道前来拜访。

韩信见虞戚待他十分客气,心中不禁将虞戚和项梁二人比较。

相对于项梁那种‘人未至语先到’的豪爽,虞戚更显得文质彬彬些。谈吐给人的感觉和项梁截然不同,更多的是一种温文尔雅、如沐春风,但客气些又透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并不像项梁看起来那么容易亲近。

大概这就是两人的差别吧,一为豪杰,一为文士。

待虞戚听韩信吞吞吐吐的说是来拜访虞子期的,便摇了摇头,歉然的笑道;“恐怕韩公子要失望了,犬子二日前跟着项羽出城去办事了。”

韩信‘哦’了一声,心想我当然知道。又和虞戚瞎扯了会,便装模作样的起身想要告辞。

忽然又放佛想起什么的样子,猛地一拍脑门:

“哎呀,都差点忘记问了,虞小姐可好。”

虞戚也想起了妙弋确实应该和这个韩信很熟,毕竟这一路都是韩信送她回来,便道;“还没多谢韩公子一路上照顾小女。”

说到这里虞戚却是脸色一黯,又道:“只是小女自从回到家中后,一直恹恹的,吃的也少也不愿意说话,看大夫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身子本来就弱……唉,这几日来老夫为这个操心不已,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呀。”

韩信心中大急,差点脱口而出‘让我去见她’,又怕虞公心中起疑,才强压住思念之情。不留痕迹的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又借机提出;“虞公,信年少时曾得过奇人指点,对药石黄老之学颇有几分心得,不如让我去看看虞小姐吧。我和虞小姐相处多时,也算是至交好友。”

虞戚‘哦’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吴城的老宿名医都束手无策,你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见韩信这般‘热情’,也不好拒绝。便含笑点头道谢,也没起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虞家的后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平时除了丫鬟外少有人出入。

虞妙弋正倚在阁楼上的窗户前,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的斑斓争艳的桃花,俏脸衬着窗外粉红色的桃花,当真的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只可惜无人欣赏。

微微叹了口气,兴致索然。轻轻的伸手摘下了身边树枝上的一枚桃花,放在鼻前轻嗅。蛾眉微蹙,心里想:不知道韩哥哥有没有回吴城,现在在做什么。

玉指轻轻的剥落花瓣,嘴中喃喃道;“他在想我,他不在想我,他在想我,他不在想我……”

数到最后一片竟然是‘他不再想我’,心中大急,急忙安慰自己道;刚刚好像手一抖掉了一片花瓣,对,一定是这样的。这次不算,再来。

抬头正准备再摘一朵,却看见楼下院中一张熟悉至极的英俊脸庞,正对着自己望来,脸色依旧是那副坏坏的笑容,放佛是看出了自己刚刚的心思。

虞妙弋大喜过望,脱口喊道;“韩哥哥。”也顾不得穿好鞋,蹬蹬几步跑下楼去,哪还有半点恹恹之色。

待到面前,虞妙弋才注意到父亲也在身边,正一脸不悦的看向她。满腔的欢喜之情顿时被临头冷水泼下,怯生生的站到一旁,喊了句;“爹爹。”

虞戚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在外人面前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看来这几年把你放在你外公家是疏于管教了,学的这么没规矩。”

韩信急忙在一旁打圆场道;“虞小姐天真烂漫,这是性情使然。况且我和她相处这么久,她也一直把我当哥哥一般,算不得外人的,不碍事不碍事。”

说完背着虞戚朝虞妙弋挤了挤眼,虞妙弋则是巧鼻微皱,轻轻的‘哼’了声,趁父亲转头冲韩信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等虞戚回过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一副乖乖女的样子,老老实实在束手站在一边。

虞戚听韩信这么一说才面色稍霁,又板着脸对虞妙弋说道:“韩公子是前来探望你的,看能否对你的病情医治一二。”

虞妙弋又低头‘哦’了一声,心想韩哥哥倒是聪明,又来装神弄鬼了。便跟着父亲回到了阁楼上。

待虞妙弋坐下,韩信装模作样的伸出手指,搭在虞妙弋的手腕处,半响沉吟道;“虞小姐的身子并无大碍,可能是回到吴城水土不服,再加上心中积气稍重,才会精气萎靡,厌食少动。我这有付祖传的房子,对调养身体恢复有奇效,不如虞公试试?”

虞戚急道;“贤侄请说。”

韩信摇头晃脑道;“使君子一钱、穿心子一钱、子思二钱、当归一钱,用小火熬制十分,服之必可解虞小姐心中烦闷。”

“再有,就是虞小姐整日闷在家中,难免心情不畅,可以出去游玩下放宽心情。”

虞戚也略通药理,这些药材也都知道大多是温和调养之物,即使身强体健的人吃了也是有益,便忙转身寻笔记下,吩咐下人去抓药。

虞妙弋何等的冰雪聪明,自然听出了韩信嘴里一串中药名字暗含的意思,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又恐父亲听见,急忙轻掩小口。一双乌黑的眼睛溜溜的看着韩信,满是欢喜之色,多日的积郁之情早已一扫而空。

又觉得手中一紧,却是韩信塞进了一团布团。见他狡黠一笑,缩回的手又顺势在她手心轻抠一下,虞妙弋不由俏脸晕红,横了他一眼。掌中紧紧握紧,不动声色的将布团放入袖中。

这边虞戚已经吩咐好人去抓药了,回身时并没有发现两人有什么异常,笑吟吟的对韩信道;“想不到贤侄不但武艺出众,药理也精通,真不愧是少年英才。起先我听善无一直对你赞许有加,还以为你和项贤侄一样只是会舞刀弄枪。今日见了贤侄,才发现你谈吐得体,原来是文武双全呀。”

轻捋胡须又笑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少年英才。你以后可要和犬子多多来往,那小子,从小飞扬跋扈惯了,除了项羽再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韩信急忙谦道;“虞公谬赞了。”

心里想看来这个老丈人是个直性子,应该比较好对付。项羽成了自己大哥,听善无提过他并不愿意和虞妙弋结亲,看来更多是两家人自作主张,意在加强两家关系。

这就好办多了,大哥若是对虞妙弋无意,那自己直接跟他说就行了,料想他一世豪杰,也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自己满腹才华一身本事,好好的辅佐下项家复楚,有了这些资本应该足够了。

又寒暄了一阵,韩信怕待久了被虞戚看出了破绽,若是被他早早知道那也不妙,便起身说要告辞。

虞戚客气的挽留了几句,便送韩信出了门。

虞妙弋在窗前怔怔的看着韩信的身影消失在院中尽头,许久才缓过神来,急忙掏出了袖中的布团,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

“明日黄昏,沉香楼,尾生留。”

虞妙弋忍不住笑了出来,韩哥哥写着‘尾生留’,意思就是:你不来我就当尾生壮烈去了。这其中有个典故,语出庄子: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尾生抱柱而死。

又痴痴的想了会,虞妙弋忽然站了起来,急呼;“雪燕,雪燕。”

一名年纪和虞妙弋相仿的少女‘蹬蹬’跑上楼来,应声道;“什么事,小姐。”

“快,快去帮我准备下,我要沐浴,还有,去二姨娘那帮我借些珠钗来。”

雪燕诺声,心中奇怪小姐今天这是这么了,正欲下楼,却又被小姐喊住了。

“那个......”虞妙弋支支吾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去厨房帮我问下还有饭菜吗,我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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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夜市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吴城作为吴越之都,会稽之治,傍晚时分自然是热闹非常。

沿街吆喝的小摊小贩,倚在朱楼上浓妆艳抹、调笑路人的青楼女子,还有穿插在人群中欢笑追逐的稚童。在这里,你感觉不到大秦的内忧外患、积难重重。夜色放佛将白日的劳苦恰如其分的遮盖住了,不留痕迹。

劳作一天的农夫也暂时的放下了心中的忧愁,不用再担心老婆孩子们那几张怎么努力也喂不饱的嘴,也不用再心惊胆战的等待今年征发劳役的名单;小贩们也推出他们辛苦了一整个白天制作的物事,沿街卖力的吆喝着,相比于劳役,他们更担心的是明日拿着铁锁链前来征税的衙役;青楼女子们则忧心重重的看着铜镜,用廉价的水粉掩盖住眼角上泛起的鱼尾纹,她们更担心的是韶华易逝、转瞬红颜。

夜晚的吴城,仿佛将所有的烦恼都遗忘了,没有人会担心大秦的命运,也没有人会担心不甘老去的始皇帝。每一个人都在这梦幻般的夜晚中,编织着属于他们的梦。

虞妙弋此时此刻也正在编织着她的梦。

站在沉香楼前,紧紧的抓住雪燕的手。看着身边熙来人往的人群,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羞涩。

晚饭后和父亲提出想出来看夜市,大概是受到昨天韩信那句‘应该多走动’建议的影响,虞戚便也应许了,只是让虞妙弋上街的时候要带上个丫鬟照应。吴城毕竟是大城,治安一向良好,他也就不太担心女儿的安全。

匆匆吃完晚饭,带着早已被被她‘收买’了的丫鬟雪燕,虞妙弋兴冲冲的坐着马车来到了沉香楼。

下了车后,让车夫远远的在一旁等候,她则带着雪燕来到了约好的沉香楼前。

却未看见韩信的身影,不由有些焦急在左盼右顾。忽觉肩头一重,虞妙弋回头一看,韩信正笑眯眯的看着她,手中拿着几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递给了虞妙弋,一边笑道;“早就看见你的马车了,正好看见旁边有卖糖葫芦的,便给你买了几串。”

又看向虞妙弋身旁的雪燕,见她约莫十五虽岁的年纪,长相甜美,却一脸的伶俐像。韩信有些迟疑的问道;“这位是?”

雪燕甜甜的冲韩信一笑,一福道;“见过韩公子。”

“韩哥哥,这是我小时候一起相处的丫鬟雪燕。”虞妙弋在一旁介绍道,又补充道;“她和我关系很好的,不会告诉我爹爹呢。”

韩信‘哦’了一声,便笑吟吟的递了串糖葫芦过去,“来,小妹妹乖,哥哥请你吃糖,一会一边玩去。”

雪燕却不接过,只是一脸促狭笑意的看着韩信,“区区几串糖葫芦就想打动我家小姐,你也太小气了吧。”

韩信‘嘿嘿’笑了数声,有些尴尬的说道;“今天哥哥出门忘记带钱袋了,下次,下次一定请你吃大餐。”

雪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自家小姐神色有些着急,知道她经不起逗,这才说道;“小姐,我去马车那边等你,你记得别太晚了,要不然老爷问起来我也不好圆谎。”

又正色对韩信说道;“我是相信你才把小姐交给你的,你可要规规矩矩的哦,要不来以后我肯定不帮你们了。”

韩信连忙满口称是,待雪燕走远,才笑吟吟的拉着虞妙弋的手问道;“小弋弋,想你韩哥哥没。”

虞妙弋满脸娇羞的把头埋在韩信怀里,也不言语,只觉得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韩信见天色还早,便也不急,拉着虞妙弋在夜市中四处乱转。这种繁华的夜市虞妙弋还是第一次看见,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一下跑到这边看看这个,一下跑到那边看看那个,看见什么都觉得喜欢。

没多一会儿,韩信就愁眉苦脸的抱着一大堆买来的小玩意,心想看来女人的购物**是不分时代的,一定是天性。

透过胸前高高的一堆物品,韩信的眼光看向不远处的驰道,却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奔过,上面一大汉的背影看着有些眼熟。

吴城是大城,所以即使是在闹市区中,也设有专门供马车和坐骑行走的驰道。秦人又极重律法,所以即使是闹市中拥挤不堪,也很少有人会占用驰道的空间,所以并不妨碍骑士在驰道策马。

韩信猛的想起来了,这不正是新认的大哥项羽,便高呼道;“大哥,项大哥。”

项羽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声音又有些耳熟。便一拉马缰,乌骓便长嘶一声,转过身来。顺声望去,却是和自己结拜没多久的韩信。

项羽顿时大喜,急忙下马走了过来。重重的一拍韩信的肩,哈哈笑道;“没想到在这里能看见二弟,我刚刚还听子期说你在我家中,便急忙回来相见,却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碰见你。”

韩信放下了一大堆物品,苦笑着揉了揉肩,心想项羽好大的力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和他有仇呢。

正打算告诉他那个假陆贾的事情,却发现项羽脸色有些不对劲,直直的看向自己身后,回头一看才知道项羽是看见了身后的虞妙弋。

虞妙弋微笑的走了上去,“项大哥。”

项羽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正色道;“原来是虞小姐,项某失礼了,刚刚没留意到你也在这边。”

韩信见项羽居然有些忸怩神色,全无平时那副豪气冲天的样子。不由心中好笑,心想这个大哥还真是脸皮薄,看见女孩子居然会害羞,看来闷骚型的。

却没猜到项羽早已对虞妙弋倾心。

见项羽神色又恢复如常,便对他说起了陆贾的事情,最后有些歉意的说道;“大哥,是我疏忽了,让那个假陆贾给跑了。”

项羽摇了摇头;“二弟,我已经很感谢你了。至少知道了那个陆贾是假的,我们楚人之间的心结也就解开了,要不然凭空了多了许多猜忌。”

又叹道;“只是可惜了。”

韩信奇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刺客居然是名女子,看来项某今生是报仇无望了。”依照项羽的性子,是绝不会对一名女人主动动手的,所以他会有此一说。

看了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项羽皱了皱眉,和二人道;“这里人多眼杂,交谈不便,虞小姐肯定也喜欢清静。不如我们找一家酒肆坐下来好好聊聊,如何?”

韩信和虞妙弋自然不会反对。项羽牵马走在前头带路,二人则跟在身后。

沽月楼位处城西繁华之处,又背临江景,登上楼阁便可一览江景。在加上老板经营有道,上下打点的妥妥当当,所以生意是极好,为吴城官宦富豪买醉的首选之地。

正值晚膳时分,所以韩信三人来到沽月楼之时,已经是座无虚席,到处是喝酒笑骂之声。

到了楼下,自有伶俐的门房前来接过项羽的坐骑,项羽又掏出了一枚半两,递给一人让他把韩信怀中抱着的一大堆东西送回虞府。

三人一进门,眼尖的掌柜就赶紧屁颠屁颠的迎了出来,一边笑着一边给项羽打千道:“项爷,怎么今天这么有空来光临小店,昨个我们沽月楼可是从临淄来了位齐地的大厨那,要不项爷也来尝尝鲜?”

项羽随手掏出一枚半两仍了过去,笑骂道:“哪这么多废话,老规矩,找个清静点的地方,菜每样上几种。”

掌柜接过半两,眉开眼笑道;“项大爷还有两位贵客,请跟小的来。”说然就打着揖在前面带路上楼。

穿过了一楼和二楼的大堂,三人随着掌柜来到了三楼的雅间。因为建楼甚难,酒肆一般都是最多只建到双层。沽月楼建立之初,花了大手笔请能工巧匠来修缮到三层,单从气势上来说就压倒吴城中众酒肆。

外面大堂虽然吵闹声不断,这里面却是隔了十数层竹帘,倒也十分清静。位属高楼,临窗江景可以一览无余。看着江边的灯光点点,被清凉的江风吹着,到也十分惬意。

室内的布置是典型的吴越风格,小巧玲珑却不失大气,装饰也非常考究。能在客满为患的时候让店家帮自己随时留着如此雅阁,可见项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随着项羽和虞妙弋两人盘膝坐在榻上,韩信总是觉得浑身说不上的不自在。虞妙弋还好,自幼出身于富贵之家,对这些倒是习以为常。

韩信自幼出生寒门,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第一次来,多少有点不自在。两只手一会放在膝上,一会又学着放在桌上。

项羽看出了韩信的拘束,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忽的抓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满上一杯,笑道:“今日能得见二和虞小姐,真乃人生一大快事,来,羽先自干三杯。”

喝酒用的是楚爵,项羽满上满满三杯,一杯足有半斤之重。项羽喝完后却面不改色,仍然谈笑自如,豪气不减。虞妙弋忍不住赞道:“项大哥好酒量,不愧为小霸王。”

“哦?”项羽放下酒杯,笑着看着虞妙弋,问道;“虞小姐也知道项某的诨号呀,惭愧惭愧,那不过是小时候同伴打不过我才给我取的恶名。”

虞妙弋听他说的也有趣,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哑然失笑道;“难道要学万人敌的项羽却如此自谦。”

“哈哈。”项羽侧过身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虞妙弋,韩信也有些不解的看着她。虞妙弋知道韩信不清楚这件事情,便掩口轻笑解释道:“这得说起项大哥小时候了,他叔父请人教他诗歌,他没学多久就厌倦了,后来请人教他武艺,没过多久项大哥又不想学了。他叔父大怒,后来项大哥就说:学文不过能记住姓名,学武不过能以一抵百,我要学就学万人敌的本领!”

“这件事当时传遍了整个吴城,大家都觉得项大哥必将不是常人。”

项羽哈哈大笑道:“这只是我小时候贪玩,不想上功课随便找个借口,没想到到被外面传成这样了,哈哈哈….”

三人皆大笑,气氛一时也融洽了很多。不多一会,酒菜便纷纷上了上来。

不愧为吴中第一楼,菜肴味道皆鲜美异常。虞妙弋还好点,对这些早已习以为常,再加上本来就用过晚膳,所以动筷也不多。韩信就没那么矜持了,自顾自的大吃大嚼。幸好项羽也是天生豪爽之人,吃喝也甚为随意。

三人边吃边谈,不知不觉聊了大半个时辰。大多时候都是韩信和项羽在那聊着,虞妙弋在一旁用心的听着。

项羽起初和韩信结拜只不过是见他救了自己一命,再加上见他器宇轩昂,甚合自己胃口。这才临时起意要和他结拜,其实并不是很了解韩信。这番一交谈,发现韩信胸中所藏竟然远多于自己,不由心生佩服。

两人本来就年纪相仿,都是有着男儿抱负的青年才俊,话又十分投机,只恨相见很晚。

二人兴致极高的说起了七国旧事,项羽正眉飞色舞的评价着羽林军的战力,这时候隔壁雅间突然传来了大声的喧哗声。虽然隔了竹席所传来声音不大,但在项羽听来却十分刺耳。

项羽皱了皱眉,不悦道:“何人胆敢打捞我等兴致,二弟和虞小姐请稍候,我去看看就来。”

PS:今天有饭局,所以更新的晚了些,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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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秦朝非主流

吵闹声是从隔壁另外间雅间传出的,韩信和虞妙弋心生好奇,便跟着项羽走到隔壁门口。正好看见五六个年轻的华衣公子,正围着一华服少女和一老者调笑。

那群年轻人里领头的那个紫衣公子项羽倒是认得,是郡守殷通的侄子殷简。

殷通无子嗣,所以对这个侄子甚是宠爱。殷简从小就骄纵异常,仗着自己叔父的权势到处惹是生非,隐隐成了吴城恶少们的领头。中间那华服少女身材窈窕,却背对着三人,看不清楚相貌,听声音似乎还有些稚嫩,却丝毫不惧殷简一群人,插着腰和一众人对骂。面色白净的老者倒是很着急的样子,不停的低声劝说着少女,看样子应该是少女的家仆。

旁边站着的吴掌柜倒是急着团团转,不停的哀求殷简息事宁人,殷简面色露出不耐之色,一把将他推开。

项羽挥了挥手,把他唤来,询问怎么回事。吴掌柜一张老脸愁成了苦瓜,苦笑着向项羽说道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间雅间是殷简和一众人经常聚集买醉的地方,沽月楼向来对这些有钱有势的主恭敬有加,雅间也是不计成本的给他们随时留着。今天都过了晚饭时间,殷简并没有象往常一样来沽月楼,吴掌柜听闻始皇帝这几日临幸会稽郡,郡守府正在大开酒宴招待各地来的官吏,心里揣摩这种时候殷简应该不会来了。

这少女虽然是第一次来酒楼,却出手异常阔绰。吴掌柜见她气质不凡,变贪念顿起,把二人带到此处招待。却不料殷简这个时候却带着一群人前来,一听到有人占了自己的房间,顿时大怒,带着一众人气冲冲的过来找场子。待看见少女相貌甚美,便生了邪念,出言调笑。

殷简听见身后有人推门进来,也不回头。这吴城最大的官就是自己叔父,还有什么人敢管自己的事情。

笑嘻嘻的把手中的折扇一张,故作潇洒的轻扇了几下,语态轻佻的说道;“小姑娘,你看,咱们讲道理嘛,你占了我的地方,还语出伤人。我看这样吧,本公子也不和你计较,只要你肯陪我喝上几杯酒,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行吗?”

少女“呸”的一声,柳眉微扬,反讥道:“还本公子、本公子的那,公子我见得多了,没见过像你这么獐头鼠目的公子,再不给我滚远点,小心我叫官差把你抓起来。”

殷简也不生气,嘻嘻一笑,道:“官差,哈哈,这吴城里的官差都的听我的。你要是再不识相陪本少喝几杯,小心我叫官差把你抓到我房间去,那时候本少可就没现在这么温柔了。”

说完**几声,旁边一众恶少也露出会心的笑容,目光不怀好意的在少女的身上打量着。

旁边的老者一听到殷简出言辱及到自家小姐,气极跳了出来,指着殷简的鼻子怒骂道;“你这小子好生无礼,胆敢辱及我家少主,不想活了是吗。”

殷简被少女骂了一通,本来就有些不耐烦,现在看见这个老头子也这么嚣张,竟然敢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不由怒火中生,一脚踹在老者身上。

老者重重的摔在矮塌上,在榻上哎哟哎哟叫个不停,一众恶少皆哈哈大笑。

少女急忙上前扶起老者,俏目圆睁,回头瞪着殷简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小心我叫人把你五马分尸。”

殷简哈哈一笑,扇子一收,一脸猥亵的笑容看着少女道;“五马分尸我到是不会,不过一会找五个人把你衣服分掉到是没什么问题。”说完就一脸**的伸手向少女的脸蛋抓去。

没想到少女甩手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殷简捂着脸颊退后几步,气急败坏的指着少女说:“都给我上,把这个小娘皮的衣服给我扒光了,本公子重重有赏。”

众恶少哄然的围了上去,门外的虞妙弋看了心中大急,连忙拉了拉韩信的衣袖,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韩信也不言语,微微的对虞妙弋摇了摇头,颔首轻轻指向身前的项羽。

果然,项羽一声怒喝;“不想死的都给我住手。”

声音像炸雷一般在众恶少耳边响起,一众人回头认出了项羽,脸上纷纷露出了惧怕之色。怔怔的齐看着殷通,不敢再向前一步。

殷简也认出了项羽,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站着犹豫了片刻,才讪笑的向项羽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项兄呀,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呀。”

项羽抬头轻视的看着殷简,傲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和项某称兄道弟。”

殷简站在那低头诺诺应声,也不敢出言反击,全无刚才飞扬跋扈的样子。

项羽的叔父项梁在吴城威望甚高,就连他的叔父郡守殷通也对项梁敬重有加,很多大事情上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项羽自然是不会怕他。

更可怕的是项羽这小子天生神力,霸气十足,在吴城年轻人里追随者极多。十二岁那年他旅途中遇到强盗,项羽一人夺刀杀了数十名强盗,贼首硬是被他生生的撕成两半。

殷简不是傻瓜,这种人他招惹不起,项羽说杀人,绝对不是虚张声势的。

项羽眯着眼睛打量了众人一番,众恶少被他凌厉的目光所视,皆垂头不敢对视。

项羽轻蔑的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扰我喝酒的雅兴。不过今天正好我心情不错,不跟你们计较,都给我滚出去。”

殷简也不敢反驳,带着一众狐朋狗友垂头退了出去。经过韩信身边时,一抬头正好看见韩信笑眯眯的看着他,不由怒从心生。

项羽他惹不起,连这个小无赖也敢嘲笑自己,便色厉内荏的低吼道;“滚开,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挡着本公子的路。”

韩信也不接话,仍然笑眯眯的歪着脑袋看着殷通,身子却一横,把他的去路堵死。项羽一声冷哼,道;“他是我项羽的结拜兄弟,你又是什么东西?”

殷简不敢接话,看见身旁的虞妙弋让出了条路,有些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众人灰溜溜的走掉了。虞妙弋轻声的在韩信耳边道;“韩哥哥,这种人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为妙,”

等众人走远,项羽才回复笑脸,对二人道;“此等宵小之辈,却捞了我三人的酒兴,可惜可惜。”说完闭目摇头,一片惋惜神色。

这时候少女也转过身走上前来,韩信一看她的相貌,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抽动,最后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一旁的项羽早就哈哈大笑,虞妙弋还好些,只是掩口轻笑。

少女俏目圆睁,恶狠狠的说道;“你们笑什么笑。”

到不是少女长的丑。相反,从一个正常男人的角度来分析,韩信肯定是要给她的相貌打九十分的,可问题是……问题是,这少女的打扮太过怪异,给韩信的第一感觉就是‘天雷滚滚’。

少女其实长得不错,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肌肤雪白,鼻子小巧,眼睛又大又圆,看上去十分灵动。可是打扮的确实雷人,原本清秀的脸庞,眼角处却被抹上厚厚的紫黑色眼晕,眉毛也被拔除干净,只是简单的画上两条红线,交会在眉心处,让韩信忍不住想起前世作业本上被老师打的几个鲜红的大叉。

见三人取笑自己,少女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们这群吴城的土包子,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可是我大秦宗室贵戚间最新流行起的‘褒姒’装。”

韩信心中暗叫‘乖乖’,原来是碰到秦朝的非主流美眉了。又想到要是褒姒打扮成这个样子,那周幽王也不用烽火戏诸侯后逃离镐京最后嗝屁了,只要把他老婆抓起来放在城头,没准犬戎的十几万大军就会被吓退。

少女见他们仍然是一脸的不信,顿时大怒。项羽长的看上去很吓人,她隐隐有些害怕。又看见韩信笑的最灿烂,便满腔怒火朝着韩信喷来,脱口而出道;“你再笑,再笑我让人株你九族。”

韩信见她动不动就开口喊打喊杀的,一会要把别人送往官府,一会要把别人五马分尸。又见她虽然打扮的怪异,可是身上的衣物却制作精美,价格应该不菲,便猜到她可能是跟着是皇帝出巡的高官宗室之女。待听到她说‘株连九族’,便想到依项羽的火爆脾气肯定要发飙,还是不要让他和这身份不明的少女起冲突为妙。

果然,项羽眉头一皱,重重的冷哼一声。他起初虽然对少女嚣张的气焰有所不满,心中却不太愿意和女子一般计较,待听见少女居然拿‘株连九族’来吓唬人,就再也忍不住了。刚想开口斥责,却被韩信抢先一步。

韩信笑吟吟的看着少女道;“小妹妹,我家世代单传,就我一个独苗,且父母双亡。所以你要株我九族的话,我表示毫无压力。”

说完一摊手,一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表情,少女见他如此耍赖,顿时语焉。

又听韩信道;“怎么说我们也算帮了你,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呀。小妹妹,做人要厚道。”

少女一噎,也说不出话来,只好气呼呼的看着韩信,哼道;“我不跟你说话,你油头滑面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回轮到项羽幸灾乐祸了,看着韩信呵呵直笑。韩信那个郁闷呀,心里想长得帅也是我的错呀。

一直没说话的虞妙弋也看出少女不像常人,担心项羽和韩信和她起了什么冲突便不妙了,急忙上来打圆场,拉着少女的手臂说道;“这位姐姐,我韩哥哥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我代他向你赔礼道歉了,姐姐请不要放在心上。”

那少女只是脾气火爆了点,本质倒也不差,说那些狠话不过是平时听得多,顺口就说出来了,说完心中也隐隐有些后悔。待见虞妙弋上来打圆场,便借势下台阶,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道;“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一般计较。你们帮了我,可刚刚又冒犯了我,我也不追究了,咱们就当扯平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白净老人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愿意少主和这些人过多的交往,便轻轻的附在她耳边说道;“少主,已经很晚了,若是再不回去的话营门就要关闭了。要是被陛下和蒙将军知道了你偷跑出来,一定会责罚的。”

少女不厌烦说道;“烦死了,知道了知道了。”

又朝韩信三人挥了挥手,道;“我要回去了,不和你说多说了。”说完就大大咧咧带着老人挥袖离开。

韩信项羽三人对视一下,只觉得好笑,这少女看上去也不坏,反而十分有趣,可能是从小被娇宠惯了才这么我行无素。

酒性已尽,看时辰已经不早,三人也就没有再停留。送虞妙弋上了马车后,韩信也跟着项羽回到了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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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初试牛刀

接来下几日,韩信就一直待在项家,想去看虞妙弋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幸好项羽这几日也无事在身,有他相陪韩信倒也不觉得太过无聊。

两人都是武道高手,项羽天生神力、无坚不摧,韩信则剑术高超、身法敏捷。这几日来二人一有空暇就切磋武艺,倒也颇有兴致。

这一日,韩信和项羽又在园中过招,两人都赤着上身,手持短兵器激战正酣。

只见韩信脚下一踉跄,险些滑倒,见项羽的大刀已挥至他胸前,却手臂酸软,无力举剑招架。

待至韩信胸前,项羽则豁然停住,收刀向后一跃,大笑道;“痛快,痛苦。”

韩信则一脸苦笑,他的武功或许不弱项羽,可是却比不上这家伙的天生神力。一个时辰的激战下来,他早已手足酸软,项羽却仿佛有使不完劲,越战越勇。也不知道这家伙咋从娘胎里生出来的,根本就不像人类。

端起来旁边的放着的茶水,韩信只觉得口干舌燥,便一饮而尽。

听见园口出一阵拍掌声,却是虞子期笑吟吟的在那拍手鼓掌,见两人已经结束了比斗,便走上前来,笑道;“羽哥好武功,还有韩兄弟,你居然能和羽哥相持这么久,不简单呀。”

项羽笑着说道;“子期,好久没和你过招了,今天正好兴致高,咱们也试试吧。”

虞子期连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满脸悻悻道;“羽哥,我可不是你的对手,以前哪次跟你动手完不是伤筋动骨的在床上趴上好几日,现在难得有韩兄弟和你旗鼓相当,我就不用了吧。”说完又笑着朝韩信挤了挤眼,笑容有些促狭。他哪会不知道项羽那个怪物的体力,以前项羽没对手的时候就硬拉上他,现在看见韩信一副倒霉的样子,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韩信有些气结,只能猛喝茶水。

“子期,你来有什么事。”项羽接过韩信递来的外衫,简单的披上了,便开口问道。

虞子期沉吟了一会儿,道:“羽哥,是南边出了点麻烦。”

韩信见两人似乎有要事要谈,便寻了个借口想要告退,却被项羽拦住了。

“二弟也不是外人,子期,但说无妨。”

虞子期点了点头,沉声道;“我们从衡山郡打造的一批兵甲,在路过三江口时,被英布劫走了。”

项羽怒目圆睁,眼中杀机顿现,“又是这个英布,上次没把他打痛吗。我们不去惹他,他到又来惹我们了。”

他们口中的英布,就是纵横大江沿岸数县的巨盗。去年的时候,因为英布劫了项家送来吴城的一批钱帛,项羽便亲率江东子弟一路追击,大败英布,夺回了钱帛。后项梁怕枉生事端,便使人和英布和谈,每月给予他一批钱帛。作为条件,英布也不劫持过往有项家标记的商队。

这一年来倒也相安无事,却不料英布突然变卦,劫持了这批送往吴城的兵甲。

“羽哥,我们该如何应对。”

项羽冷笑道;“我倒想看看这个英布有什么本事,敢三番两次的挑衅我项羽。”

“子期,马上通知离味和龙且,让他们带着手下的儿郎与我汇合。弟兄们休养的时间太久了,也该活动下筋骨了。”

虞子期点了点头,又有些疑虑道;“可是我们刚刚才跟赵高搭上线,如果倾巢而出的话。万一赵高需要我们的力量帮他做事,那我们该如何答复。”

项羽挥了挥手,“无妨,让英布留下即可,我们的本部人马不动,留在吴城交由他调配。”

又微笑的看向韩信,问道;“二弟,愿不愿意和大哥一起前往。”

韩信一拱手,笑道:“谨遵大哥号令。”

韩信跟着项羽和虞子期二人,出了吴城,一路纵马向西,沿着大江南岸疾行了三日,便在午后时分到了约定的树林外。

只见虞子期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放在嘴边**吹起,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似鹰啸,又似鸢鸣。

没过多久便听到林中也响起同样的哨声,只见十余骑从树林子里迎了出来。

当前的两人皆是器宇轩昂,英武不凡,韩信便想这应该就是项羽口中的离味和龙且二人,只是分不清楚谁是谁。

一众人见了项羽纷纷参拜行礼,项羽笑着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把韩信介绍给当先的二人,说是自己刚刚结拜的义弟。

左边是一位身穿红色轻甲的七尺大汉,气质神韵有些像项羽,一看便知是豪爽之士。他含笑的朝韩信点了点头,一旁的虞子期介绍到他就是钟离味。

另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态度则有些冷淡,见韩信含笑向他问好,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神情倨傲。这次却是钟离味笑着向韩信解释道;“别理他,他外号叫龙木头,对谁都一样冷淡,真不知道他老婆怀的是不是他的孩子。”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个龙且只是皱了皱眉,也不生气,想来都是十分相熟之人。

一众人围着项羽回到了树林中,韩信才发现林中早已有大批人马在那里等候,粗略的算了下,大约有千人。

项羽见天色已渐晚,众人又是奔波了数日,难眠人困马乏,便吩咐下去今晚在树林里扎营休整,明日再上路。

第二天天明,一众人马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树林,驶向驿道,前方早有斥候探明了英布的老巢所在。

韩信见这么一大队人马奔走在驿道上,却不见官府前来过问,料想项羽等人早已打点好各地官府,心中不由有些异样滋味。

大秦真的不行了,地方郡治糜烂至此。豪强并立、匪盗四起,只不过畏惧始皇帝的威严,还没有一个人敢公然竖起反旗。

看来张良说的话并非杜撰,一旦始皇帝身死,即位的若不是有为之君,那大秦很可能就会土崩瓦解,六世国君励精图治才建立的帝国,很可能最终难逃昙花一现的命运。

离英布的老巢渐近,项羽也变得谨慎起来,侦骑四处打探情报。到了午后,终于和英布的手下遭遇了。龙且带着的前锋在一处峡口处遭到了英布亲率盗贼的伏击,事先斥候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幸亏龙且武艺高强,麾下又多是楚地骁勇之士,再加上项羽离的很近,及时赶到吓走了英布,这才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

英布用行动告诉了翔宇等人,他并不是一只温顺的兔子。

项羽看见死伤的部下,反而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看来这个英布也不简单,算个人物,这样才配做他项羽的对手。

当下回缩人马,英布所部又试探性的偷袭了几次,都被击退。不过这英布也确实了得,几次偷袭失败都能借助着山林泽川的地势全身而退,只是留下几十具尸体。

英布见偷袭没有什么效果,反而损失不小,索性带着全部人马撤回了老巢青峰寨,等待项羽前来。

到了翌日黄昏时分,项羽等人便赶到了青峰寨前。

青峰寨是英布经营数年的老巢,依山伴水而建,围栏俱是用合臂粗的圆木围起,其上修筑有箭塔、射楼,虽然简易,但对只是轻兵前往的项羽等人无疑是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项羽见青峰寨虽然简陋,可是建造布局却精妙,三面环山,只有东面可供大队人马行走,却是英布的寨门所在。如果要强行攻打的话,且不论成与不成,一定会死伤惨重。

想到这些项羽不禁皱了皱眉,只得在寨门外的一处树林扎寨。待到第二日,便派钟离味和龙且两人轮流去寨前骂阵,英布却只是闭门不出。

已经三天过去了,项羽看着久攻不下的山寨,脸上阴晴不定。

他心里清楚,手下带的干粮并不多,要是再过三天还是没攻下的话,那只能退兵了。

身旁的龙且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粗声道;“羽哥,我们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给我五百兄弟,我一定打下寨门。”

项羽皱了皱眉,斥道;“就算你攻下寨门,那我们要死伤多少兄弟。我楚地豪杰的血是为反秦大业准备的,怎么能在这种小地方白白流尽。”

龙且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实在憋屈,只得猛挥长枪,狠狠砸向地面,发泄心中的烦闷。

虞子期沉吟道;“不如挑选精锐,从后山偷偷的潜下去,到了晚间再突然发难,里应外合夺下寨门。”

项羽摇了摇头,道;“这个我早就想过了,你看,那围栏前是不是有一段光秃秃的不毛之地。我们若是派人从山间潜下去,到了那里却无处可以藏身,必然被寨中人发现,白白赔了兄弟们的性命。”

“看来这个英布确实是个人才。”项羽目光中露出赞赏的神色。

韩信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项羽,一直以来他虽然敬佩项羽的英雄气概,可是心底还是把他归为那种武艺高强却鲁莽行事的猛将。今天倒是第一次发现他心细如发的一面,看来这个大哥确实是个英雄之才。

项羽见韩信看向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这个二弟心思缜密,没准会有注意,便笑着问道;“二弟,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一旁的龙且露出不屑的神色,钟离味也不以为然。两人都知道韩信只是个雏儿,并没经历过什么实战,所以听到项羽问他主意便有些好笑。

韩信沉吟了一会,也没直接回到,反而问了项羽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问题。

“大哥,你说现在是我们急呢,还是英布急。”

一旁的龙且哑然失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我们着急。他英布只要在寨中作缩头乌龟,我们就拿他没办法,只能退兵了。”

韩信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比我们更急。”

“哦?”项羽微微一愣,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二弟且说来听听。”

韩信微笑的说道;“这几天我问了虞兄不少关于英布的事迹,对他的性格大致有了些了解。他是骊山的刑徒出身,手下的部属大多是桀骜不驯的流寇大盗,英布之所以能收服这些人,靠的就是他的实力,还有威名。”

“大哥你们几位出身世家门第,可能对这些草芥豪杰的心理不太了解。他们相互之间比的就是好狠斗勇,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绝不会有太多的死忠之士。英布之所以能称霸大江沿岸,就是靠着他屡战屡胜打下的威名,才让很多的小势力依附于他。现今他却数战败之,忍气吞声的被我们堵在家门口不敢出来应战。声望必然大跌,麾下投奔他的专营之徒料想会多有离心。”

韩信摊了摊手,一脸轻松道;“反观我们,打不下来最多回家,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我才说英布他比我们更着急。”这回连龙且都暗自点头了,心想韩信分析的果然有道理。

韩信又微笑的说道:“所以英布不是不想战,他很想战。他之所以紧闭寨门不肯应战,只不过我们太过强大,他看不到取胜的希望。”

项羽哈哈一笑,顿时领会了韩信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们这就去让英布看见取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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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江山志

英布抓起盘中的大块烤肉,狠狠咬去。满嘴流油,似乎心中的抑郁之情也随之减了不少。

英布今年三十六岁了,在大江一带称雄已经六年,秦军多次前来剿灭都被他打的大败而归。久而久之,官府也对他不闻不问了,默认了他的存在。再说英布也只是聚众行?,并没有竖起造反大旗,始皇帝数次东巡经过大江,他都很聪明的选择消声隐迹,从不去惹始皇帝的锋芒。

既然是巨?,他当然要劫财。

他英大爷盘踞江边,雁过拔毛。官府的、各个豪族大家的、一些过往的商户……没有他不劫,也没有他不敢劫的。不过他很聪明,他只劫财,尽量不杀人。财物丢了也许只会怨恨上一时,性命丢了的话可能就会让他的亲朋好友怨恨上一世。

有时候英布挺自鸣得意的,他一个平民小百姓出身,还做过骊山的刑徒,却能聚集三千多亡命之徒盘踞江中。就连堂堂的郡守大人想前往咸阳上缴赋税,都要客客气气派使者送重礼给他,让他行个方便。

得势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他现在却高兴不起来了,而且相当不高兴。

趴下地上正在禀报的哨兵偷偷抬起头看了英布一眼,心中有些害怕。

老大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英布又是狠狠的一口咬下,仿佛手中的烤肉就是那让他心烦不已的项羽。伴随着咀嚼,右脸上的伤疤不停抖动,仿佛一只丑陋蠕动的蜈蚣。

这块烙印是英布在骊山为刑徒时留下的,他不但不以之为恶,反而四处炫耀这块烙印,说他小时候得到相士赠言‘当在受刑后称王’。

英布重重的吐了口涂抹,嘴里含糊不清的对小卒道;“说,怎么不继续说了。”

跪在地上的小卒战战兢兢的接着说道;“项羽让一群手下在门外辱骂大当家的,骂的十分难听。”

“他们骂什么?”

小卒吞吞吐吐的道;“小的不敢说。”

“说。”

“他们说大当家你是缩头乌龟,没种的货,还送了套女子的衣物放在寨门口。”

英布大怒,拔出佩刀一刀砍断身前的塌几,睚眦欲裂,“好你个项羽,辱我太甚。”

一旁塌几上坐着的贲赫急忙站起身来,安慰其道;“老大,这很明显是项羽的激将法,想激老大出去应战。”

英布恨恨道;“我何尝不知,只是这项羽太过可恨,要不是我们手下的那帮软蛋太过无用,我早就杀出去和项羽决一死战,何必在此受此羞辱。”

贲赫骨溜溜转了转眼珠,伸手挥退了小卒,在英布耳边小声的说道;“老大,我觉得我们现在更应该注意的是刘虎和鄣修他们。”

英布皱了皱眉,道;“他们又不安分了吗?”

贲赫点了点头,“我这几日去他们帐中调动人手轮班防守,他们都骂骂咧咧的,一副不满的样子。”

英布又是一阵气闷。穿戴好衣甲,拿上佩刀,对贲赫道:“走,陪我去城楼上看看去。”

寨门外数百米处,仍有几十名项羽的属下在那骂骂咧咧。虽然还只是四月份,天气却已有些闷热,尤其是午后太阳正射,这几十名士卒便解开衣裳,有些甚至瘫坐在地上,指着城楼出肆意辱骂。

又远远的看见英布走上城楼,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可是见他的装束打扮应该是贼首,便齐声一片嘘声。

英布身后的一名头目不禁大怒,气冲冲的吼道;“老大,让我带兄弟们出去冲杀一阵吧,也好灭灭他们的气焰。”

英布捏紧拳头,青筋爆出,过了许久却平静了下来,缓缓说道;“不必了。”

“你看那些人身后的树林,项羽定然在那里埋伏了人手,我们是步卒,他们却是骑士,冒然出城的话只会白白葬送兄弟们的性命。”

那名头目咬紧牙,恨恨的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当缩头乌龟吗,那今后我们在其他山寨的兄弟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英布却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细细的看向项羽的驻扎的营地,圆目忽睁,仰天哈哈大笑了数声。

“老大,你笑什么?”贲赫不解道。

“我笑项羽,果然是徒有虚名,只是一身蛮力的莽夫。”

“你看。”英布指向远处项羽的营盘。“他们已经在拆除护栏,连拒马阵都拆的七零八落。他们是轻骑攻来的,料想不会带多少口粮,我估计项羽是军中是粮尽了,所以萌生退意。”

“既然是无功而返,士卒的士气定然受损,再加上归家心切,必然凌乱。你再看看,这几日来他们对我们多日的羞辱,早已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营盘连基本的防御都没,又自己拆除掉了护栏,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说到这里英布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项羽呀项羽,你也太轻视我英布了,我会让你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的。”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晚饭后即刻休息,不得喧哗。丑时造饭,寅时随我奔袭项羽。”

风高月黑,丛林间只有不知名的小虫在卖力的鸣叫,忽然却止住了声音。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只见一群的黑衣人,口衔短刀,正小心翼翼的在草丛间行走。

英布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刚刚还明亮无比的月亮却钻进了乌云中,天地间一时一片漆黑,心中暗道:天助我也。

他这次可是下了血本,把跟随自己一起出生入死数年的手足心腹全调了上来,再从寨中征集了数百名精壮,凑齐了一千人。又让刘虎等头目在寨中集结好二千多老弱,只待这边一得手便趁势掩杀下来。

见项羽营中的?望塔上隐隐有人影,便唤来了一名箭术了得手下。那名手下眯眼靠着过人的目力瞄准了半天,一松手放箭,只见塔上的人影应身倒下。

群盗一阵轻呼,英布也就不再迟疑,拔出刀,低声喝道;“杀,一个不留。”

大队盗贼便持刀冲进营帐,分成数十组,直扑各帐。

英布跟在队伍中间杀了进去,看见黑漆漆的营帐,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忽然想到,营帐内怎么会这么安静,就算全无防备,也应该有士卒们睡觉的打呼梦呓声。

这是已经有盗贼揎开帐帘,却一阵惊呼;“老大,是空的。”

英布恍然醒悟,急声高喊道;“快退。”

却还哪里来得及,只见营帐外忽然亮起数十处篝火,将营帐照的如同白昼,又听见弓弦声响起,群盗中惨叫声不断响起。

“杀。”龙且和钟离味一马当先,率着人马杀了出去。英布见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一个个惨死,呀呲欲裂,大吼一声,挥着大刀迎上接下了龙且。

两人你来我往大战数十个回合,仍然不分胜负。英布挡开龙且的一枪,只见身边的手下越来越少,远远又听见寨门处一片喧哗,这才心惊,心想难道营寨也失守了。

心中大慌,虚晃一枪,避开了龙且。英布调转马头,朝外突了出去,想逃入山林中,以后再图东山再起。

却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哪里跑。”

英布回头,见一黑骑快若闪电般朝他本来,待近一些才认出来是项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催马急走。

英布胯下的坐骑哪是乌骓的对手,没多会就被项羽赶上。英布一咬牙,回马迎战。见项羽一戟刺来,英布急忙挥刀格开,这才险险的避开了项羽的一击。

英布只觉得虎口剧痛,右手紧握着的大刀几乎脱手,心下骇然,没想到这个项羽如此神力。

又缠斗了数回合,英布本来武艺就不如项羽,再加上一心求逃气势已输,那就更不是项羽的对手了。不到十回合就被项羽横戟打了下马,英布摔落在地上,见项羽的大戟刺来,心中大惧,只能想到:我命休矣。

却见项羽的大戟只是停在他胸前寸许,并未刺下。项羽看着在地上已经被彻底击垮的英布,大喝一声道;“英布,你愿不愿降我。”

英布哪还敢有其他想法,爬起来一拜到底,长呼道;“英布愿降。”

英布既已投降,那拿下青峰寨就轻而易举了。拒守在寨中的一众盗贼见老大都投降了,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便一哄而散,投降的投降,从后山逃跑的逃跑。

有钟离味、龙且和虞子期三人在,接收工作在英布的配合下就有条不紊了,项羽倒变的无事可做了。韩信也是经过一夜的厮杀,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真正的两军交锋,心中仍然兴奋难以,虽然有些疲倦,可是却全无睡意。

项羽看了看天色,天边已隐隐有些红亮,快到日出了,又转头对韩信笑道;“二弟,陪我走走吧。”

二人下了马,只是徒步在山崖上行走。项羽回头看着韩信微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了二弟你的主意,才能这么轻易的就收服了英布。”

韩信呵呵一笑,也不做谦,只是笑道;“还是得靠大哥手下的强兵猛将,要不然哪会这么轻易就擒住英布,那老小子武艺可不差。”

项羽点了点头,“那个英布确实是个人才,但愿能好好为我所用。”沉吟了会又道:“二弟,有些话为兄还是想跟你说说。”

“大哥但说无妨。”

“我知道你性好用奇兵,又心思缜密行事果断,是难得的大将之才。可是这几日和你的相处,我感觉到你很喜欢剑走偏锋,从诡道之术入手。”

项羽拍了拍韩信的肩,“为兄知道你兵法远胜于我,可是过多的依赖兵家诡道之术,难免会落末流。若是势力弱小、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用谋术扳回劣势,这也无可厚非。可切记不要养成一种依赖,总是想着投机取巧。”

韩信见他言之凿凿,语间十分真诚,微微感动,便拱手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大哥你喜好阳谋,喜欢用堂正之师正面击垮敌人,这点上我远不如大哥。”

却见项羽摇了摇头。“谋略本无阳谋、阴谋之分,为兄只是怕你一战成功,便养成了骄纵心理,以后凡事都想着寻机取巧。”

“你看但凡名将者,如白起,如廉颇、赵牧、王翦等人,都是先用谋略取得优势,然后再正面将对手击溃,一生喜好诡道的鬼谷子,却郁郁终生一事无成。”

韩信领会了项羽的好意,这回是心悦诚服的拜倒;“谢大哥提点,小弟明白了。”

项羽见韩信如此开窍,哈哈一笑,拍了拍韩信的肩膀。

这时太阳已经渐渐的从云中跃了出来,天地相接之处一片红霞,红彤彤的朝日,衬着金舒慢卷的云朵,显得瑰丽壮观。

只见项羽指着朝日,感慨叹道;“二弟,你看这大好江山,却落入秦人之手,太可惜了。”

话音刚落,项羽又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韩信道;“不如为兄将它取来,二弟以为如何?”

韩信心中一惊,他本来以为项羽只是想复辟楚国做个复国元勋,却没料到他居然有问鼎天下的大志。知道项羽是在试探他的心意,心下又是惊讶、又是佩服。

见项羽仍然笑吟吟的看着他,等待答案。心中顿时豪气大生,心中想道;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志向。

便长揖在地,朗声道;“原助大哥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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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夜宴(上)

在青峰寨休整了三日,对群盗的收编工作也大致完成。去除了二千多老弱,仅留下千余精壮编为一军,仍交由英布统领,驻扎在山寨中。项羽又许诺过阵子会派人送兵器和五百付衣甲。

英布见项羽不但不夺他的兵权,还肯赠送兵甲让他壮大实力,一时又是感激,又是钦佩。

要知道秦国统一六国后,为了防止天下豪杰聚众造反,便收集天下的兵器,集中在咸阳销毁,铸造了钟鐻和十二个各重千石的大铜人,置于宫廷之中。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对兵器和工匠的管制就极其严格,所以民间兵器甚少,一副上好的铠甲就更难获得。英布盘踞大江多年,截获的钱财多不胜数,可手下也做不到人手一把兵器,很多老弱都是拿着木棒在精壮后面虚张声势,更别说铠甲。

唯有项家这样和官府层层盘结的士族大家,才有可能私自打造兵甲。项羽出手阔绰,对于新收之人一下子就是五百付衣甲,怎能不让英布心生感激。

韩信见项羽仍将青峰宅千余精锐交由英布统帅,并未留下任何人羁绊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英布本就出身草莽,性格坚忍多变,这次之所以臣服项羽,完全是被项羽强大的实力所迫,不得已为之。项羽的胸襟或许能让他一时感恩戴德,但像这种桀骜不驯之徒,唯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住他的忠心。项羽若一直强大,英布或许不会吝啬他的忠心,可是项羽一旦落势,英布未必能和项羽一心。

想到这里,韩信就忍不住想出言提醒项羽,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妙。相比钟离味、虞子期等人,韩信在楚氏子弟中地位远及不上他们,自然也就没什么话语权。就算项羽很器重他这个义弟,可不代表他就可以在决策上擅自指手画脚。这会犯新人在融入一个团体时的大忌。

当下打定主意,以后找机会再旁敲侧击的提醒项羽。

留下了数十伤员在青峰寨,项羽便带着大队人马返回了会稽。在去往吴城的路上,钟离味和龙且相继告辞,带着手下回到各自的据点。

这就是项梁在会稽经营多年的布局,并不是让所有的遗楚贵胄集中在吴城一地,而是四散开了。这样一来可以降低风险,即使吴中的力量遭受打击,其他地方仍然能聚齐起足够起事的力量。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四散开来力量虽然分散,可却方便控制故楚旧地,能更大的调动起楚人的力量。

到了吴城的时候,偌大一只队伍之剩下项羽、韩信、虞子期三人还有他们的随身亲卫。快入城门时,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在城门外等候。

当先的却是一名秦军将领打扮的青年,见项羽等人到来,便迎了上去,朝项羽拱了拱手:羽哥,一切可顺利?

项羽点了点头,又把韩信介绍给他;“这是我结义兄弟韩信。”

青年朝韩信点了点头,韩信也回之一笑。

韩信见此人面相沉稳,与钟离味那种豪爽与人亲近不同,也与龙且那种倨傲自高不同,而是一种喜怒不言语色的沉稳冷静,便猜想此人地位应该还在二人之上。

果然,虞子期向韩信介绍此人是吴县县尉季布,也是楚氏子弟中除项羽外的第一人。

韩信听说他是吴县县尉,不由动容,心想难怪项羽等人在楚地能飞扬跋扈,横行无忌,原来官府中早已遍布几大家族的门生故吏。

要知道吴县县尉与小小的淮阴县尉可不同,一个是小县所治,一个却是吴中这种做过王都的大城,两者相比较可是天壤之别。

心中对项家起事的胜算,又高估了几分。

项羽又将这几天来收服英布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季布听说是韩信献计时,看向韩信的目光中便多了些赞赏神色,又听到项羽将英布收为己用时,便点了点头:“那英布我也听听说过,是个豪杰。如此一来甚好,我大楚复国又多了一只劲旅。”

寒暄了会,季布见三人身上多些风尘,知道这几日来辛苦,便道;“羽哥,你和子期还有韩兄弟先回府中休息吧,过几日我再去寻你。”

项羽点了点头,便与季布话别。入城走到一个街角处,虞子期也和项羽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走了几步,虞子期又想起了什么,便回马喊住了项羽、韩信二人,笑吟吟道;“差点忘记了,后天是小妹的生辰。父亲觉得这几年来小妹都不在家中委屈了她,所以要大办宴席补偿下她,羽哥还有韩兄弟要是有兴趣的话,不妨前来一起热闹下。”

韩信一愣,心中暗自责怪,居然连虞妙弋的生日都不知道。他也粗心,一直忘记问了,还好还好,幸好这个大舅子是个大嘴巴,要不然肯定要错过了。

这个时代的女女就算没有后世的那么多想法,可也绝对会很在意心上人对待自己生日的态度。这么浅显的道理韩信还是懂的。

韩信心中暗自琢磨:送虞妙弋什么礼物好呢。这个时代又不像后世那么简单,随便买个蛋糕买个娃娃就能敷衍了事了,得用心想想。

那边的项羽听了虞子期的话也是一怔,脑中不由掠过了那个窈窕的倩影,平静的心又忍不住躁动起来。

回过神来,对虞子期笑道:“原来是虞小姐的生辰,正好,这几日我也闲来无事。子期,到时我和二弟一定前往叨唠。”

又转头问向韩信,“二弟,你也没什么事吧。”

韩信一愣,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奇怪。项羽怎么会对这种小事如此上心,他的性子应该最烦这种婆妈的家宴。看了眼一脸笑意的项羽,心生警意,听善无说的好好的,说项羽直接向项梁拒绝了和虞家亲事,他不会现在反悔了吧。

这想法只是从脑海中闪过,并没有深想,自然也无从和项羽提起,转念又一想依照项羽一言千金的性子,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食言。他可是志在天下的大英雄,怎么会让女人羁绊住他的雄心壮志。

韩信心中也不多想,只是随着项羽回到了项家。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不见项羽的踪迹,问家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翌日午间,才见项羽回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回到房内倒头就睡,临近掌灯时分才被韩信喊起。

因为这只是普通的家宴,又是晚辈的生辰,项梁便没跟去。只有韩信和项羽二人,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抖擞的赶去赴宴。

虞府早已装饰一新。虽然是天色渐暗,可府内高红灯笼遍布,远远看去一片灯火通明,仿佛群星璀璨,再衬托上虞府精巧舞榭楼台、水庭布局,便如同天生人间般,让人心生向往。

看来虞戚为了补偿对女儿这么多年欠缺的父爱,这次没少**思。

项羽和韩信走进大门,便早有小童飞奔过去禀报,没多久就见虞戚和虞子期出门迎了出来,看见项羽二人哈哈一笑。

“二位贤侄能前来,真是蓬荜生辉呀。”

项羽连忙躬身,道;“伯父客气了,羽只不过是现在家中无事,便和二弟来唠叨,伯父不要嫌我们多事才好。”

一旁的虞子期有些意外,第一次见项羽这么文绉绉的。平素项羽都对自己父亲不太感冒的,老说父亲文绉绉的,不像成大事的人。这次居然他自己吊起文袋子了,实在罕见。

看了眼正一脸灿烂笑容的项羽,心中若有所悟。

虞戚‘呵呵’一笑,道:“贤侄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我们两家本就是一家人,哪分彼此。来,快入座,还有韩贤侄,快请进。”

虞戚的本意是说虞家和项家同气连枝,关系亲密。可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到了项羽这里便领会成另外一重意思了,以为虞戚是暗指虞妙弋早晚都是他项家的人,迟早是一家人。

心中顿时大喜,本来项羽还犹豫着怎么开口提这件事呢。最开始他以为虞妙弋不过是个待嫁闺中的黄毛丫头,所以断然拒绝了叔父和虞公的提议,却没想到天意弄人,他居然会对虞妙弋一见倾心。

依照项羽的性子,都已经推脱掉的事情,再让他开口相求,那比杀了他还难。不过要是叔父和虞公能会意再‘强求’一次,他肯定会趁机答应的,所以项羽在踌躇着怎么才能让叔父和虞公知道自己的心意。

“想什么呢,羽哥。”虞子期见他步子突然慢了下来,便在身旁轻轻的用肩碰了下项羽。

项羽回过神来,嘿嘿一笑,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远处的虞府后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虞小姐呢,怎么没见到她。”

“小妹呀,她已经在宴席上等我们了。”虞子期看似随意的回答,却深深的看了眼身前的韩信,心中默默念道:但愿不要出什么事。

PS:看了很多大大对小学生穿越很多看法,其实各位大大要是看到了现在,应该对我设定的动机有些理解了吧。我只是不想太多后世的‘先知’干扰,江南想写的,只是韩信的另外一种可能,历史不是有很多种可能吗?我笔下的韩信,只是另外一种可能。我会尽量会还原一些真实历史人物和事件,让情节的发展合乎情理些。**即将到来,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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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夜宴(下)

虞府的西面临着个小湖泊,当初虞戚以高价从一名富商手里买得府邸之时,就是看上了此处。

引进了湖水四处环绕宅中,又在湖心小岛上修建了厅堂,虽然格局小巧,可也别具风味。

湖泊很小,所以通过画桥相连即可,项羽、韩信二人跟着虞戚,一路有说有笑。

虞妙弋早早的就坐在厅中,今天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十五岁,在楚地已经是女人适合婚嫁的年纪了。所以她一大早就被一群老妈子和丫鬟喊了起来,先是沐浴更衣,再换上了楚国贵族女子穿的广绣长裙,头发也被高高盘起,梳成精致的发髻。眉心之间的茸毛被细细的拔出,浅画上秀眉,按照楚地的习俗在眉心处点上一点红嫣朱砂。

虞妙弋第一次穿上这么正式的宫装,坐在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见韩信跟在父亲哥哥后面走了过来,便伸长了脖子,目光中露出欢喜的神色。

韩信见一名宫装美丽少女正望向自己,腮生红晕,巧目嫣然。不由一怔,这才认出来是妙弋。换上宫装后的虞妙弋虽然少了几分少女的天真烂漫,可却多了几分端庄淑雅,看上去犹如出水芙蓉,眉目笑语尽是倾国之色。

韩信趁没人注意,朝她挤了挤眼,虞妙弋则回之甜甜的一笑。

虞戚拉着项羽的手入座,却浑然拉不动,有些奇怪的回头。却见项羽一动不动,只是愣在那里痴痴的看向虞妙弋,便拍了拍他的肩,喊了几声:“贤侄,贤侄。”

项羽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干笑几声掩饰了尴尬,伸手拉着韩信一起入座。

韩信看了下厅内,人数并不多,大多是些妇人小孩,想必是一些虞家的亲戚,又见虞子期坐在了一名美妇身旁,轻握其手笑着说话,料想应该是他的妻子。

虞戚坐下,伸手轻拍数下,厅内歌舞便响起。丫鬟们则端出了一盘盘精美的菜肴,如花间蝴蝶般穿梭在厅堂之间。众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过了一会,座上虞戚轻轻咳嗽一声,见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他,便微笑的端起酒杯,道:“今天是小女妙弋行成年礼之日,在场的诸位都是自家人,还有两位贤侄前来捧场。大家请尽情畅饮,勿要拘束。来,随我饮了这杯酒。”

众人纷纷举杯,嬉笑的饮尽。

因为是家宴,所以并不拘束,一些女眷围着虞妙弋边在那接头接耳,对着项羽和韩信二人指指点点,不是发出一阵娇笑声,虞妙弋则低下头满脸通红。不时也有些顽皮的小孩子在厅堂里跑啦跑去,四处嬉戏。

项羽坐在那一会端杯,一会放下,只觉得被那一群女眷评头论足的浑身不自在,深呼了口气,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在厅中格外引人注目,众人顿时都将目光转向他。

项羽清了清嗓子,微笑着举杯朝向虞妙弋:“项某先在这里祝虞小姐青春永驻,美丽永在。”说完也不待虞妙弋回酒,便一饮而尽。

又从腰间掏出个玉盒,脸色有些忸怩的说道:“这是项羽的一点点心意,恭贺小姐的成人之礼,还望小姐收下。”

众人待看清项羽手中之物,传出了一阵惊呼,更有几声女眷夸张的尖叫。

只见一枚大若龙眼的夜明珠,通体晶莹,在玉盒中发着柔和的光彩。座上的虞戚也不禁动容:

“贤侄,这不是东海龙家的传家之宝九龙珠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项羽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傲意:“我去相借,龙家就算不情愿,也会奉上。”

虞戚心中一阵悚然,东海龙家是齐地的豪门大族,向来和会稽项家为首的楚地群豪关系不睦,项羽这简单几个字,不知道隐去了多少厮杀。

虞妙弋站起身子,微微一福道:“多谢项大哥,妙弋在此谢过了,可是这颗宝珠太过名贵,还望项大哥收回。”

虽是称谢,可是虞妙弋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感激之色,虽然举止并不失礼,可是任谁都看的出来她并没有将这个宝珠放在心上。

虞戚微微皱眉,刚想出言叱喝,却被项羽抢先道:“虞小姐看来并不喜欢这颗夜明珠了,唉,都怪项某唐突了。前日才知道小姐你的生辰,仓促间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只得问老管家哪里有什么绝世珠宝,这才去龙家借来的,也不知道小姐你喜不喜欢,实在抱歉至极。”

听完项羽的话,厅内顿时静了下来,虞戚也是一愣。

东海龙家离吴中少说也有六百里之遥,项羽仅用了一天时间就跑了个来回,还算上他在龙家抢夺宝珠花费的时间。

恐怕在座的没有人猜不到了,项羽等于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向全部人宣布他对虞妙弋的倾慕。虞戚则是又惊又喜,惊的是不知道项羽为什么更改主意了,喜的是他似乎很喜欢妙弋,这对虞项两家是百利而无一害。

虞妙弋也露出了些许感动之色,低头向项羽道;“谢谢项大哥的心意,妙弋这就收下。”又抬头偷偷的向韩信看去,见他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这才舒了口气。

却不知道韩信虽然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滔天巨浪。

他不明白,为什么项羽会突然回心转意,拒绝了联亲提议后又主动求爱。看向项羽背影的目光也有些变化了,从敬仰的大哥突然转变成想要夺爱的情敌。

项羽却丝毫没感觉到韩信内心的巨变,他只是很开心的看见虞妙弋收下了他的礼物,哈哈一笑,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项羽坐下了,众人的眼光就随之落在韩信身上了,意思不言而喻。两人是一起前来的,如今项羽送上了份大礼,韩信却空手。连虞妙弋也不由看向了他,心中满是期待。

韩信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着虞戚一拱手,笑道:“虞公不觉得只有歌乐而无舞曲甚为无趣吗?韩信请虞公批准,让韩信舞剑助兴,也为小姐生辰添加几分喜色。”

虞戚轻捋胡须,笑吟吟的点头道:“没想到韩公子居然还擅长此道,那就请吧。”

韩信握住鱼肠,走到厅堂中间,向四座一拱手道;“韩信献丑了。”

说完深呼一口气,凝神聚气,脸上再无一丝嬉笑颜色,众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凝重,大堂顿时静了下来。

“呛……”

一声锐响,在空荡的厅堂中突然响起,远远的回荡开去,也不见韩信如何拔剑,只见鱼肠高高跳起,韩信轻身一跃握住,势若冲天。

韩信落地,剑花一闪,前排的诸人只绝对面前一阵风过,油灯竟悉数熄灭,厅中顿时陷入一阵黑暗中。只看见韩信手中的鱼肠挥舞,清冷的剑光在黑暗中绽放着灿烂的光芒。犹如秋水长天般尽然泻下,化作天边无边银河,又如玉落散做满天繁星,伴随着韩信舞动的身姿闪闪发亮。

众人睁大着眼睛,目光紧紧的随着韩信疏影浮动的身姿,生怕错过了一丝精彩,张大嘴巴,凝神屏气,担心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这仿佛九天之上的剑舞。

“铮……”鱼肠又是一阵清响,犹如龙呤虎啸般久久回荡。

韩信收剑,气定神凝,微笑的站着。

许久,项羽才第一个大声鼓掌道;“好,二弟,果然好剑法。”一众人才恍然醒悟,纷纷鼓掌。尤其是虞妙弋,更是兴奋的小脸通红,拼命的拍手,全然不顾淑女形象。

这时已经有侍女上前将油汀重新点起,韩信又从怀中掏出了枚戒指。这是一枚真的戒指,是韩信在昨日走遍吴城大大小小的首饰店,才央到一名老匠人按照他的想法打造的,而且花光了他几乎所有的积蓄。

“虞小姐,这是我家乡流行佩带在手指上的一种小饰物,传说少年男女带上后就会得到天神的守护,一辈子好运。”韩信走到他面前,微笑的递了过去。

虞妙弋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带上了左手的无名指,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韩信,没有说话,却从韩信眼中看到了他的笑意。满足的笑意。

这时只有他们才懂的小秘密,只属于他们二个人的。

虞戚也发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便重重的咳了咳,打断了两人对视,笑着对韩信说道;“韩公子果然好剑法,老夫虽然对剑术并不精通,不过也看得出来,韩公子的剑术应当是天下无双。”

韩信谦虚道;“虞公谬赞了,这只剑舞是我母亲闲暇时候经常舞的,我看着看着也就学会了,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让诸位见笑了。”

项羽插话笑道;“二弟实在太谦虚了,看你刚刚的剑舞,单论剑术上的造诣,你确实可以当的伤天下无双。我项羽一生很少服人,剑术上,你确实远胜于我。”

韩信笑着回道:“大哥取笑了,你使的又不是剑,当然剑术不如我呢。”

只见项羽摇了摇头,“我说的并不单指剑术,你或许武功不如我,不过技巧上,已经胜于我。”

这是虞妙弋突然走上前来,对韩信浅浅一笑。

“韩大哥,你这支剑舞好美呀,能不能教我。”

韩信一怔,旋即明白这是虞妙弋主动找机会让两人相近,便笑着点头道;“这支剑舞本来就是女子舞的,我舞未免有点不伦不类。”

虞戚皱皱了眉,他已经感觉出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了,正想回绝掉,却不料项羽突然插话道:“虞小姐的天生丽质,若配上这剑舞,想必痛快之极,哈哈,项某很是期待哦。”

虞戚见项羽都这么说了,他若再推脱的话就显得太露痕迹了,只好含笑着点头答应了。

众人又趁兴欢聚了许久,到了时辰渐晚,一众宾客便纷纷告退。项羽见时辰也不早了,这才依依不舍站了起来,向虞公和虞妙弋告辞。

临走前虞妙弋又对韩信道:“韩大哥,请你有空的话务必多来指点妙弋的剑舞。”

韩信点了点头,笑道;“一定,一定.。”

便向虞戚和虞子期告别,一挥马鞭,调转马头赶上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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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决断

接下来段时间,韩信便有了借口经常去虞府。起初几天项羽也兴致勃勃的跟去,可见两人只是有板有眼的练习剑舞,并不言笑,渐渐的也觉得无聊。再加上他哪会像韩信这么闲人一个,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也就不再跟着去了。

虞妙弋开始不过是找个借口和韩信亲近,但碍于项羽在场,不得不装作很认真的样子和韩信学习剑舞。却不料时间一久竟然喜欢上了剑舞,学起来的时候也有模有样。韩信见她身子本来就很柔弱,学习剑舞也能强筋壮骨,是百利而无一害,便也十分认真的教。

虞戚最开始有些放心不下,总是叮嘱着丫鬟家仆跟随着多加留意,韩信和虞妙弋在一起的时候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单独相处。后来听到禀告,说韩信和虞虞姬只是规规矩矩的练习剑舞,并没有做他担心的什么逾越之事。这才放心下来,反而有些责怪自己疑心太重了。

相应的看管也松懈了很多,虽然仍有下人在一旁伺候着,可也不会寸步不离了。

这一日,韩信正陪虞妙弋练习剑舞中最难的一段‘凤舞九天’,这段动作要求舞者对剑道有着很强的灵性。虞妙弋虽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可毕竟接触剑术不久,再加上身体本身柔弱。这一段已经苦练了几天,仍然参悟不了。

韩信见她额上香汗淋淋,娇喘吁吁的仍然咬着牙继续练,不由有些心疼,便递上湿巾,宽慰她道:“妙弋,剑道这种东西,不是三天两头就能参透的,你已经这段时间已经做了很好了呢,不必强求。”

虞妙弋结果湿巾,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有些懊恼的嘟着嘴巴道;“哼,我就不信,这一段我会学不会。”

韩信看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便伸手在她鼻上轻轻的刮了一下,笑吟吟的说道;“那我再来演示一下,你可要看清楚了呀。”

虞妙弋拍手笑道;“好呀好呀,这回我一定学会。”

因为在一旁伺候的雪燕刚刚找借口故意离开了,所以两人之间的动作随心而至,并不拘束。

韩信拔出了鱼肠,挽手幻了朵剑花,这回为了让虞妙弋看清楚,便加倍的放缓动作。虞妙弋则在一旁瞪大眼睛,只是目不转睛。忽然似有所悟,舞动手上的轻剑,上前和韩信共舞。

韩信微微一笑,便调整了身法,配合上虞妙弋的节奏。两人在花园中犹如神仙眷侣般,翩翩相伴而舞。只见韩信越舞越快,浮光掠影般围绕着虞妙弋妙曼的身躯,劲风鼓起了虞妙弋身上的白衣,飘飘然便似九天仙女谪落人人间。

可能是练习了一天的缘故,虞妙弋的身子有些劳累。脚下一滑,身子倾倒,韩信就势扶住她的身子。

四目对接,韩信忍不住心口的一阵躁动,将虞妙弋紧紧搂入怀中。虞妙弋身子一震,也伸手紧紧的回报。

许久,虞妙弋才在韩信耳边幽幽的说道;“韩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我爹爹他会答应吗?”

韩信沉默了半响,轻轻扶开虞妙弋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妙弋,你相信我,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样才能光明正大的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父亲很在乎门第之间,像我这样的落魄布衣,他一定不会答应把你嫁给我的。不过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的出人头地,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

“总有一天,我会用万乘之礼、十里长的车架风风光光的来迎娶你的,你相信我。”

虞妙弋破涕为笑,嗔道:“还十里长的车架,那得多奢华呀,皇帝娶皇后都用不上这么大的排场,你想被砍头呀。”

韩信嘻嘻一笑:“那得看你舍不得舍得了,要是不想一过我韩家的门就当寡妇,那就老老实实现在就和我私奔。”

两人嬉闹了一会,却浑然没注意到远处楼台上有一道充满怒火的目光看向他们。

虞戚强忍住怒意,从二人身上收回目光,冷哼了一声:“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说,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有了私情。”

虞子期低着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我第一次在鄣县遇见小妹,就察觉到两人已经不对。”

虞戚瞪向儿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怒火,“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虞子期沉默了会,才说道;“我当时听羽哥的意思很反对和小妹结亲,又觉得那韩信是个人才,便也不去干涉了。”

虞戚断然挥手道:“绝无可能,就算项羽无意和妙弋结亲,我们堂堂虞家,六代高官望族,怎能和一介布衣结亲,传出去岂不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况且,项羽对妙弋的心意,你那天还没看出来吗?我告诉你,项公昨日已经旁敲侧击的向我提起,他家项羽对妙弋有意。”

虞子期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才低头说道;“可是父亲,你也看到了,小妹已经对韩信动了感情。小妹的性子你应该了解,她虽然看上去娇弱,可却是个烈性子。”

“我怕逼急了小妹,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与其逼死小妹,还不如成全他们。那韩信,羽哥对他也是极为赞许,我也觉得他是个人物,他日必成大器,不如…….”

‘哼’,虞戚一声冷哼,打断了虞子期的话,“子期,你自小和项羽相处,怎么没学会他的英雄气概,倒是学会了他的妇人之仁。”

“我意已决,我的女儿绝对不能嫁给韩信,她只能嫁给项羽这种英雄豪杰。”

虞子期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虞戚看见自己儿子一副神色黯然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叹,他终归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子期,像我们这种背负着国仇家恨的家族,是不应该有太多的私人感情,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利益为首要。别说牺牲掉一段感情,就算牺牲掉性命,也不应该有什么怨言。”

“你当初不是一样,和素颜甚至婚前没见过一面。我知道你当时心里一定很不情愿,可是现在呢,你们夫妻两不是一样恩爱有加。所以就算妙弋她现在不喜欢项羽,以项羽的气魄,她迟早会倾心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和项家结亲,是我虞家百世基业所需。你自小和项羽亲近,你觉得项羽此人如何?”

虞子期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道;“当世人杰,不做二人。”

“那你觉得他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虞子期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一会才说道;“我想羽哥应该会成为大楚复过后的第一人吧。”

却不料虞戚缓缓的摇头,“你错了,子期。”

“如果你这么说项梁的话,我会认为非常对。项梁此人的胸襟抱负,也不过是楚国的令尹而已。可是你们都看错项羽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东西,一种你们都没有的东西。”

“那就是**,对疆土权利的**,他绝不会甘于居人臣下。”

虞戚看着儿子,一字一字缓缓的说道;“项羽他志在天下,小小的楚国,怎会让他止步。他想要的,是整个江山,他要做的,是秦始皇第二。”

虞子期满脸吃惊,心乱如麻。“那父亲,我们应该怎么做。”

“你应该听过一句方言,叫‘富显不过三代’。我虞家自楚悼王以来,历经八世,经历了多少荣辱兴亡,几次几乎族灭。所以为了子孙计,我们虞家必须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而这个人就是项羽,他若登王称帝,我们虞家就是国戚,百世的荣辱富贵何愁?”

虞子期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父亲,我明白你的用心了,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后天,以我的名义,广邀各家族的头面人物前来相聚,就说许久不见,应该是时候聚齐一堂,以免生疏。项公那里,你特意过去送请帖,跟他说明我的意思。”

虞戚的突然相邀让大家都有些意外,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是项家主导楚地群豪,虞家只是甘心做个配角,这次突然这么出风头,不免让众人心中猜测是为了何事。

这次宴席和上次家宴可大不一样,显得正式容重许多。湖心岛的那个小厅虽然别致,可却格局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这次是换到了虞家的正厅。

到了临近晚宴,客人纷纷到来。这次虞戚邀请的不止是各家的执事,还有青年才俊,包括季布、钟离味、龙且等人,当然还有项羽、韩信。济济一堂,热闹非常。

待酒喝正酣,众人兴致正高,虞戚忽然拍掌大声道;“诸位,诸位,请听虞某一言。”

众人安静了下来,都笑着将目光转向虞戚,好奇他想说什么。

虞戚呵呵一笑,“大家光喝酒吃肉有什么意思,前些日子小女妙弋刚刚学会了一曲剑舞,不妨让她上来给大家献上一舞,如何。”

众人哄笑,大声喊好。虞戚轻轻拍掌数下,便有数名侍女上前将灯火吹灭,厅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又听见清扬的笙箫声响起,一名白衣少女伴随着乐声慢慢踱入厅中,手中的轻剑缓缓挥舞,伴着流水般泄下的长袖,姗姗起舞,面上带着一面轻纱,朦胧间让人心生向往。笙箫声忽扬忽抑,放佛在低声呜咽泣诉少女的思念之情,而思念的人儿,却选在天边。

忽然笙箫声一转,曲调激烈了起来,少女的身姿也随着飞快旋转,手中的宝剑奋力向前,一副不归之势。虽然只是女子舞剑,却让人放佛感觉到沙场的凛冽之色。笙箫声又忽的一转,又回复到起初的温婉柔和,少女的舞姿也缓缓的慢了下来,长剑朝天一指,乐声忽停。

许久安静,只见轻纱缓缓掉落了下来,露出了少女的绝世容颜。

“好。”不知道是谁先带头鼓掌大声叫好,整个大厅都了起来,一片叫好声,尤其是项羽等年轻人,鼓掌鼓的最是起劲。

虞戚下座笑呵呵的拉住女儿的手,忽然举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宴请大家来,其实是因为项公和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项梁这时也站了起来,笑吟吟的走了上前,也握住了虞妙弋的手。

韩信在座上见此情景只觉得心头一紧,心中已觉得不妙,果然听见项梁笑着说道:“今日,我项家小儿项羽,将和虞公的千金虞妙弋定下婚约。项虞二家,将永结秦晋之好。”

在座上的项羽一愣,随即大喜。他只是和叔父说了一些反悔推掉联亲的话,却不料到叔父和虞公动作居然如此之快,顿时心花怒放,离座冲上前去,对虞公一拜到地:

“多谢虞公厚爱,项羽一定竭尽毕生,不会让小姐受半点委屈。”旁人也跟着起哄,整个大厅的人都站了起来,纷纷上前向项梁和虞戚道贺。

虞戚呵呵一笑,正准备答话,却不了身旁响起虞妙弋有些颤抖的声音:

“父亲,我不想嫁给项大哥。”

声音虽小,可却如同炸雷般让身边的人愣住,刚刚还闹哄哄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虞戚怒目瞪向虞妙弋:“你说什么?”

虞妙弋小脸苍白,睫毛微微颤抖,可是却努力的扬起头:“我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嫁给项大哥。”

“你……”虞戚被气得七窍生烟,举起手指怒目指向女儿,“自古婚礼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说不。“

虞妙弋也不言语,只是倔强的摇着头,眼眶中满是泪水。虞戚见状怒火中烧,高高扬起手掌,却手中一紧,却是项羽握住了他的手臂。

“伯父稍安勿躁。”项羽向虞戚告罪道,转过身子径直的看向虞妙弋,面色平静。

“虞小姐,项某真的如此不堪,入不了小姐您的眼中吗?”

虞妙弋紧咬下唇,摇了摇头。

“项大哥,你很好。你救过我,还对我如此好,为了我的生日礼物奔波了那么久,这些我心里都清楚。”

“项大哥,我也知道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很多女孩子都想嫁给你这样的英雄,能到你的厚爱,我真的很荣幸,很荣幸。”

“只是,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我们一起起誓过,要此生不负的。”

项羽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虞妙弋的话让他的自尊前所未有的受到伤害,他低沉着声音半吼着问虞妙弋;“那人是谁?”

“是我。”

PS:有些抱歉,最近状态不好,所以写的东西有些不尽如人意,老是词不达意,语言我自己读起来都觉得有些干涩,还希望大家包容。呵呵,虽然一直安慰自己说不在意签不签,其实还是很在意的。有时候就老会在想,为什么别人那么轻松的就签了,而我却无人问津,连申请都被直接拒,可能里真的哪里有很大的硬伤,而我自己没发现。

已经写了快一个月,这星期完就下了新榜了,以后估计更少人看了。大家要是感兴趣的话不妨追看下,你们的支持也是对我写作的唯一动力。老实说着一个月来,真的很累,尤其是最近,总是会去想那些,每天总是不停的点开网页,看看有没有编辑留言,数数增加了几个收藏。心情一直低落,想着为什么不能签,连正常的工作生活都不能常规化了。这段时间写作的状态很差,每天只是在电脑前干坐着,不停的刷新网站。脑袋中明明有了思路剧情,可是却静不下来心去写。一天三四千个字,真的是生生憋出来的,所以写的比较差,让大家失望了,这里道个歉。

有不少其他网的编辑找过江南,希望我去那边签,犹豫了很久,还是没答应下来。因为还是抱着点期望吧,而且在起点混了六七年,也习惯了。心里一直想着:在等等吧,也许会有机会。不管怎么说,这本是我很用心写的,我不会让它太监的,这算是对支持江南的各位大大的一个承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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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英雄约

韩信的声音虽然不大,却透出了一股坚毅。

他缓缓的沉步走了上前,迎上所有人的目光,有诧异、有愤怒还有不屑。韩信的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笑容,迎上了项羽锐利的目光。

“大哥,是我。”

项羽目光中充满了杀机,呀呲欲裂,‘铿’的一声佩刀出鞘,遥遥指向韩信,仰天狂笑几声,笑声中却充满了愤怒。

“原来是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韩信看着指向自己的刀,面色依旧平静:“没错,是我。”

“大哥,我很敬佩你,在我韩信的心中,从来没有谁像你一样得到过我的敬重。我被你的英雄气概打动了,甚至愿意追随你哪怕是付出生命。“

“可是……”韩信面色忽的一紧,目光坚定的对视上项羽,缓缓说道;“可是我绝不会因为敬佩你而放弃心爱的女人。我没有对不起你,我和妙弋在认识你之前就已经相许终身了。”

项羽目光如刀,神情狰狞,韩信说的话他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侮辱。

他项羽的女人,竟然喜欢上了别人。

“想抢我项羽的女人,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韩信,可敢和我一战。”

韩信毫不退缩,扬起头向前一步,鱼肠出鞘,对指项羽大声道:“有何不敢。”

虞家后院花园中有个不小的演武场,平时是给虞子期和一众家将练武用的。家仆们早已将篝火、火把点起,照的演武场如同白昼。

一场本来其乐融融的宴会,一转眼却变成了争夺心爱女人的决斗。近百名宾客谁都没走,齐齐围在演武场四周,对着中间的项羽和韩信指指点点。相对于项羽,几乎没有人看好这个看上去英俊瘦弱的青年。

项羽他们是很了解,天生神力武艺冠绝,可是这个韩信,大部分人都是从未听说过,只有上次参加过虞府家宴的几名虞家近亲,才见识过他绝妙的剑术。

龙且走上前去,解下自己的长枪递上:“羽哥,先将就着用我的兵器吧。”

他知道项羽擅长用长枪大戟,而韩信却是指用佩剑。一分短一分险,项羽若用长枪的话,那韩信基本上可以说没有任何机会。

项羽却摇了摇头,傲然道;“你太小看我项羽了。我项羽杀人,何须借助兵器之利。”

说完看望向韩信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小心了,韩信。”

话声刚落,项羽变如同一只离弦的羽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手中的刀重重朝韩信劈去。

韩信见他来势汹汹,知道他的气力远胜于自己,变打定了主意不和项羽硬碰,只是借助着身法游走,伺机再找寻他的破绽。

项羽却早猜到了他的心思,这段时间他和韩信时常切磋,自然知道他的剑术灵活诡变。手中的刀便一刀快是一刀,以快打快,逼得韩信无暇脱身,只得挥剑和他硬碰。

项羽平时和韩信只是切磋,这次却是真的动了杀机,十成的实力,加上凌厉的气势,竟逼得韩信只是招架却全无还手之力。韩信似乎也被项羽咄咄逼人的气势完全压制住了,强咬着牙一剑一剑的和项羽硬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绝不能输,决不能。

场上项羽和韩信仍然还在纠缠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项羽已经稳占上风,韩信只是拼着一口气在强撑着不落败。在一旁不远的虞妙弋看着韩信在为她拼命,眼中满是泪水,**的咬着嘴唇,生怕忍不住开口替韩信求情。

她知道,这是一场关乎男人尊严的决斗。有些东西,远比生命重要,就算韩信因为自己的求情保住了性命,他也一辈子会瞧不起他自己的。所以,韩信在拼命强撑着,而不是抛剑认输。

有些事情可以可以委曲求全,有些时候可以任人轻辱,可有些东西,却值得用生命去捍卫。

大丈夫有可为,有可不为。

对面项羽暴风疾雨办的狂攻,韩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他原本以为他的武艺就算不如项羽,也相差不远,靠着自己的一点的小聪明,未必没有取胜的可能。

却没料到盛怒下的项羽不但没有露出破绽,反而越战越勇,果然不愧‘小霸王’的称号,霸气十足。尽让他连反击的机会都失去了,只是机械的随着他的刀锋所向挥剑格挡,却毫无办法,只能咬牙硬撑。

韩信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么的虚弱,在项羽面前,面对着他一刀刀猛力劈下的刀法,心中泛起一阵无力感。项羽凌厉的刀法,受创的不止是他的**,还有骄傲的自尊。

他一直以为他韩信是人中翘楚,文武全才,放眼天下没有谁能和他相提并论。即使是敬佩的项羽,也不过是出身比他好些罢了,自问若换成是他韩信,一定做的不会比项羽差。

项羽的咄咄逼人刺伤了韩信内心最深处的自尊,他大吼一声,赤红着双眼。鱼肠狠狠的格挡住了重刀,猛地向前,身子快若闪电,视死如归的气势冲向项羽。

韩信是在拼命了,项羽却是怡然不惧,目光中反而透出兴奋的神色,大吼一声:“来得好。”身子随着刀猛的冲上前。

‘钪’,剑和刀狠狠的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逼着韩信足足退了十几步才止住项羽的压势,嘴角口鼻处已经溢出血丝,面色可怖,抽搐的厉害。

项羽猛的想前一压,鱼肠被压制弯曲到极限的弧度,刀刃重几乎贴在韩信的脸庞。项羽大吼一声;“韩信,你认不认输。“

韩信只觉得胸肩前重若千斤,压得他气的穿喘不过来。胸口火烧烧的,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张开嘴拼命呼了几口气,奋力的抵住,脑袋中一片空白,耳朵不断嗡鸣,只是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重复的喊着;“不能认输,不能认输。”

韩信咬紧牙关,艰难的说出两个字:“不……降……”

项羽目光中杀机暴涨,狂笑道:“好……好。”说完大刀快若疾风般猛的劈了十余下,刀刀皆劈在韩信剑身上。终于,韩信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向后倾去。

“再问一次,韩信,你降不降。”

韩信却只是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努力的握紧手中的鱼肠。

项羽见他面如白纸,握住剑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却还是强撑着站直身子应战。脑中渐渐清醒了过来,韩信确实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反倒要是韩信为了前程富贵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这样的人才会让他项羽不齿。

想到这里心中满腔的怒意忽然消去了大半,又想起这段时间与韩信的相处,本来已高高举起的刀却怎么也挥不下去了。

收起了刀退后一步,项羽看着韩信冷冷的说道;“韩信,这局你已经输了,后面两局你还有没有胆量应战。”

韩信这时已经强摄住心神,正等着项羽前来进攻,听他这么一说不由一愣,不敢相信的颤声道;“你是说还有两局比试。”

“我项羽说的话什么时候会不算数。”项羽仰头傲声道;“如果下一局你还输了话,那你就真没机会了,我要你起誓,一生一世不在打妙弋主意。”

韩信深呼一口气,强自站直了身子,心中想到自己再坚持下去必然只是死路一条,既然项羽还说还有二局比试,依他的性子肯定不会故意出些不擅长的比试题目来占韩信便宜的,坚持下去未必没有取胜的希望。至于发誓这种东西,哼,你觉得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会相信‘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这种誓言吗。

便点了点头,道;“好,我应战。”说完也不顾旁边众人的眼光,席地而坐调息了一会,强行压下了伤势。

项羽也不催促,很有耐心的等他调息好站了起来,这才说道;“我听善无说你箭术了得,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说完伸手从龙且那里拿来长抢,在手中掂量了下,猛的脚一顿地,大喝一声,将长枪投了出去,只听见‘嘣’的一声,百步外的楼门泛起一阵烟尘,长枪深深的插入虞府外院的护墙中。

项羽回过头来,直视韩信,“如果你能从这里,射中我长枪上方一寸之处,这场比试就算你赢。”

周围众人一阵骚动,从韩信的位子到楼门处,足足有一百五十步之远,况且又是夜色,能射中五十步外的目标就已属神箭手,要达到项羽的要求怎么可能。

却见韩信缓缓的点了点头,接过了虞家家仆递上来的硬弓,试了试弓弦,眉头微皱。

项羽猜出了他的心思,便高声喝道;“子期,把你的弓拿来。”一旁虞子期一愣,便唤家人取来他的宝弓,神情有些复杂的递给了韩信。

韩信接过后,低头轻声说了声谢。只觉得的手中大弓略沉,却是一张朱胎铁弦硬弓,拉开试了一下,是张好弓。心下略微感激,想到大哥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即使是这种时候,也不愿占任何便宜。

抽出了羽箭搁在弦上,闭目长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胸口处的气血翻腾。张开眼时,目光中已经清明,瞳孔猛涨,‘嗖’的一声羽箭离弦。

只见羽箭去势及急,犹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精准无比的射中了长枪的上方。却听见众人一片惋惜声,原来箭虽然射中,可是却只是浅浅的插入护墙,箭羽摇晃了数下,竟然掉落了下来。

韩信脸色一片惨白,他虽然强压下伤势,可终究是伤势过重,气力不足。

一旁的虞戚见如此形势,就忙快步上前,快声道:“韩信,你已经输了,还望你遵守诺言,不要再纠缠小女。”韩信却对他一理不理,只是怔怔的看着羽箭,放佛丢了魂一般。

项羽忽然挥了挥手,止住了虞戚。虞亲虽然是项羽的长辈,可是被项羽的目光一扫,居然不由自主的退后,不在言语。

“这局我输了。”项羽平静的看向韩信,“你只是受了重伤才气力不支,箭术上已经胜了。”

“我项羽何许人也,输就是输,绝不会抵赖。韩信,这局你赢了。”

韩信喜出望外,心中对项羽再无一丝怨恨,捂住伤处道;“大哥,我们第三局比试什么。”

却不料项羽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些异样。

“我没想好,因为我根本没想过我会输,所以没有想过要和你比试第三局。”

韩信忽然心中一动,闪过一个念头,今天看来是不可能带走虞妙弋了,不如拖延时间。便沉声道;“大哥,我知道你志向远大,这大好江山迟早都是你手中追逐的猎物,不如我们比试‘英雄’如何?”

“哦”,项羽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如何比试。”

“我们以三年为期,如果三年后我还是个无名小卒,不能和大哥相提并论,那我韩信发誓今生不再奢望妙弋。若三年后,我能取得不亚于大哥功名成就,或者在战场上击败大哥你。那妙弋就名正言顺的嫁给我韩信,大哥可敢应战?”

项羽果然受激,大声应诺道;“好,我们就以三年为期。”项羽身后的季布眉头微皱,他已经看出来了韩信实在激项羽以便拖延时间,便想出言提醒,却听见项羽已经应诺,只得无奈的咽下到口边的话。

项羽又想到什么,面露踌躇,“只是我无论出身还是势力,都远远超过你,这样对你并不公平。”

韩信心中豪气大生,道;“昔日白起、赵牧,何尝不是一介布衣,他们取得的成就可小?大哥,你太小觑天下豪杰了。”

“好,我们就一言为定。”两人伸掌击誓。

韩信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的离开,旁边的家仆想伸手扶他一把,却被韩信一把推开,只是强咬着牙,慢慢拖着伤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虞府。

他很想回头看一眼虞妙弋,可是他不敢,他怕他一回头,刚刚下的誓言,说的豪言壮语都会落空。所以从演武场到楼台大门,直到他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韩信始终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一生一世,永不相负。有这句话,就已足够了。

看见韩信的身影渐渐消失,季布走到项羽身边,低头沉声道;“羽哥,你不要意气用事。韩信这人生性坚忍,又是人中翘楚,若不为我所用,他日极有可能成为我大楚的心腹大患。我们应该现在就派人杀了他,以绝后患。”

项羽冷哼一声,抓起佩刀,猛的一发力,竟将宝刀生生折断。

“我项羽今天在这说了,若谁胆敢不经过我同意私自袭杀韩信,我项羽必杀了他为我义弟报仇。”说完凌厉的目光扫过季布、钟离味、龙且和虞子期四人。

一旁一直没有吭声的项梁再也看不下去了,怒斥道;“羽儿,你不要再行妇人之仁,逞匹夫之勇。是你的义气重要,还是我大楚的复国大业重要。”

项羽却摇了摇头。“叔父,你不必再说,我已经拿定主意了。年幼之时你常常教导我要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要有大海一般的胸襟。如果区区一个韩信,都能让我生出惧意而杀之,那天下的豪杰何其多,我又怎能相容。”

又抬头眯着眼睛看向韩信离去之处:“再说,这天下要是多了个不俗的对手,岂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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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沙丘之变(一)

更新时间:2011-05-11

已经到了午间,田间的农夫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农具,三三两两的聚在田埂间。掏出早晨带来的干粮,拉着家常话,就着清水细细的嚼起来。

这时候有眼尖的后生看见远处的驿道扬起了一片灰尘,便好奇的站了起来,手搭个凉棚,眯着眼睛朝远处看。

只见两个黑点越来越近,却是两骑精甲黑骑,身后插着两面小红旗,随着急速奔驰呼呼作响。看见田间围坐的人群,两骑士便取下鞍上的号角,放在嘴边‘呜呜’吹响。

农夫中有不少服过戍卒和劳役的人,听到号角声脸色大变,急忙吆喝同伴跟着跪在驿道两旁,紧低着头。

两骑过后,不到片刻,便是大队的车马驰来。

马蹄如雷,旌旗蔽空,大队的骑兵呼啸而过,夹带着数十辆大车。

虽然是在奔驰中,可是马上的骑士们仍然保持着身姿,高昂着头颅,对俯首在路边草芥一般的贱民们看都不看一眼。

骑兵呼啸而过,如同飓风一般,刮的跪在地上的农夫脸颊生生作痛。只是拼命的低着头,身子颤抖,生怕惹怒了路过的大军。也有个年级不大的毛头小子,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的侧过脸看。却只见浩浩荡荡的铁马金戈,紧绷着脸满脸彪悍的骑士们迎面而来,泛腾着杀气。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巴差点失声喊了出来,头却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按了下来,耳边响起了老爹压低着的声音:小六子,你不想活了吗,这可是皇帝的车架。

在吴城外樟水边停滞了六天,始皇帝老迈的身躯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机。他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令立即拔营返回咸阳。

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恐怕这次自己是不行了。始皇帝心里很清楚,皇帝若是驾崩于都城万里之外,皇长子却不在身边,也不在咸阳,一旦被有异心的人趁虚而入,那大秦就会社稷动摇。所以他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只是下令全速赶回咸阳。

这到让赵高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始皇帝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居然做了个精明无比的决定。如果真让皇帝返回了咸阳,在一众公卿大臣面前,继承皇位一事上他无论如何也动不了手脚了。

赵高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回到了咸阳,他赵高也就死到临头了。

不知道是上天听到了赵高的祈祷声,还是真的打算抛弃大秦了。车架疾行了十日后,到了恒山郡的沙丘行宫,始皇帝就再次病倒了,而且病的很重,御医们都束手无策。

其实所有人的清楚,只是没有人敢说。皇帝陛下的病不是病,而是大限将至,已经不是药石能挽回的了。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病榻上的始皇帝低声咆哮着,猛地一伸手把药碗推开,几名御医吓得赶紧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

“朕再也不喝你们的药了,你们这是要害死朕,害死朕。”始皇帝苍白的嘴唇微颤着,指向几名御医的手指也哆嗦着。

也不理会几名御医的哀求,“来人,来人,把这些想谋害朕的御医拖下去,给朕杀了,全都杀了。”

一旁的赵高一愣,这次出巡带的御医本来就不多,要是全部杀光了,那谁来为始皇帝医治。

始皇帝见赵高一动不动,不由大怒道;“赵高,你这狗东西也想忤逆朕的意思吗?”

见始皇帝目光扫至,赵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迟疑,连忙诺声吩咐下去,立即就有三名羽林卫冲了进来,也不顾几名御医的苦苦哀求,连拉带拖的押了下去。赵高又留了个心眼,暗暗吩咐一旁的小太监留下那个已经被收买御医的性命。

始皇帝在床上大声的喘着粗气,彷佛每一次呼吸都是困难之机。赵高又回到帐中,一双三角眼看着床榻上的皇帝,眼神有些嘲弄。

“赵高。”始皇帝突然喊道,赵高连忙收起心神,马上换了一副低眉顺目的眼神,迎上去‘诺’了一声。

“安真人呢,安真人还没找到吗?”这已经是始皇帝今天醒来后第三次问赵高了。如果说现在垂死的始皇帝就像一个在水中快要溺死之人,那么安期生就彷佛成了他救命的唯一稻草。

赵高一躬身:“陛下,老奴已经在云梦泽找到了安真人,他正在那和老友论道,知道陛下病重后,便快马连夜赶来,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还要多久。”始皇帝喘着粗气,沙哑着声音问道。

“最快还要六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沙丘行宫。”

“太慢了,太慢了。”始皇帝嘴唇微动,喃喃的说道,手紧紧的握着,望向赵高的眼神里居然有了一丝哀求之色。

“赵高,快去,快去,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安真人最快赶到这里。朕会赏你,你要什么朕都赏你,一定要快。”

“是,是,老奴这就去想办法。”赵高看见始皇帝已经陷入有些疯狂的境地,生怕自己一言不合他意就被始皇帝赐死,嘴里哪还敢反驳,连忙应声告退。

又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公子胡亥,他被刚刚父皇的疯癫状吓到了,楞在一旁不知所措。赵高暗暗邹眉,又叮嘱道;“公子,请您代下老奴伺候陛下。”

“哦,哦……”胡亥连忙点头。

赵高走出殿门,见蒙毅纹丝不动的站在门外,见赵高走了出来,两道锐利的目光投了上来,重重的冷哼了声。

赵高也不以为忤,反而笑吟吟的行了个礼;“大将军自从陛下抱恙后就一直守在殿外,果然对陛下是忠心耿耿。不过这里有我照应,大将军其实不用这么担心,倒是行宫的安全应该多费些心思。”

蒙毅扬起了头,眯着眼睛轻蔑的看着赵高,

“我做事自有分寸,赵公公你多虑了。”

赵高嘴角忍不住抽动,他平生最恨人喊他赵公公,就彷佛是在提醒他回想起自己是个阉人。

蒙毅显然是故意的。

赵高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一拜后微笑的说道;“既然如此,老奴就不再多言了。”

离开始皇帝的寝宫后,赵高踱步走向他办公生活用的偏殿。

沙丘虽然为行宫,可却地处偏僻,再加上皇帝之前从未临幸过,加上又不为始皇帝所喜,所以宫室缺乏修缮,能用的仅仅几个殿室而已。从始皇帝的寝宫到赵高住所,并不算太远。

沙丘行宫之所以为始皇帝不喜,是因为这里并不吉利,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赵主父,也就是赵武灵王,就是被亲儿子饿死在沙丘行宫的。所以历代赵国国君都对这里很避讳,尽量不来此处,要不是这次病情事发突然,始皇帝是绝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赵高一路上都在挖空心思的想究竟怎么样才能调开蒙毅。

蒙毅很聪明,从始皇帝在沙丘病倒的那天起,他就寸步不离的守在殿外。在帝国最需要他忠心护卫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有他在,赵高绝无动手脚的可能。

一般的理由绝对调开不了他,反而会让蒙毅起了疑心,那事情就更加难办。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呢。

蒙毅成了赵高计划中的一个死结,让赵高伤神不已。

赵高摇了摇头,心中并无办法,只能无可奈何。

路过一处宫门时,却看见一个小宦官匆匆忙忙的带着一名秦兵进宫,似乎有很紧急的事情,也没留意到一旁的赵高。

赵高皱了皱眉,心想手下的人越来越来规矩了,哪天要好好的调教下。见小太宦官身后的那名秦兵装束有点眼生,不像是羽林也不像郡兵,到像是边军。心中略动,变出言喊道:

“站住,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小宦官回头一望,见是赵高,急忙上前磕头请安,“原来是赵大人,小的给您老请安了。”

“恩。”赵高长长的哼了声,认出了这个小宦官是政事堂的,看了眼他身后直愣愣的站在那的秦兵,拖长声音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呀。”

小宦官笑哈哈的作揖道;“禀大人,这是南征军任嚣的信使,小的正准备带他去见丞相大人呢。”

“南征军的信使。”赵高微微一愣,任嚣这个时候不好好待在岭南打仗,派信使跑到沙丘来做什么。

“信呢。”赵高朝信使伸出了手。

那信使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小宦官,他还不知道赵高是谁。小宦官急忙在旁说道;“这位是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代替陛下掌管虎符和玺印,你只管交给他就是了。”

信使这才相信,单膝跪下,从怀中掏出一小卷竹简,高举头上:

“南征军百将乌喜,奉我家将军任嚣之令,特来送上奏疏。”

赵高有些奇怪的接过竹简,看了眼那百将,心想任嚣怎么会莫名其妙的送来什么奏疏。

待看见竹简上的火红的玄鸟标志,赵高脸色大变,他知道任嚣送来的是什么了。

陈宇奉任嚣之令,一路北上马不停蹄的赶往咸阳,到了南郡之时。却听闻始皇帝正在会稽东巡,想起任嚣特意嘱咐要亲自呈送给陛下,陈宇便掉转队伍,一路东行追赶始皇帝的车架,又让信使骑着宝马先行上路赶到了沙丘通传,大队人马则押送着贡品已经到了陈池。

赵高对‘那件东西’所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陛下为了得到它不惜发动了一场持续十年之久的战争,六十万大军两次南下,死伤二十余万。正是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才让本已虚弱的大秦国力日渐衰退,社稷动荡不安。

最重要的,安期生对赵高提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求赵高帮他取得‘那件东西’。

赵高看着手中的竹简,脸上阴晴不定,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许久才挥手对小宦官道;“你先带乌百将下去休息,好好招待,我稍后就呈送给陛下。”

第三十九章 沙丘之变(二)

慢慢的踱步,又停下,又数步,又停下,赵高望着竹简怔怔出神。

这到底会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能让人长生不老?安期生这么费心思的得到他又是为了什么?

赵高心中太多的疑问了,不过他已经下定主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件东西’送到始皇帝面。否则万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始皇帝如愿的长生了,那他赵高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想到这里赵高信手拆开了竹简上的封蜡,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是任嚣写给始皇帝的奏疏,里面细细的写了这件东西在西瓯国获得的过程。赵高看完后不免有些失望,至于这件东西是什么任嚣一字未提。

私拆边关大将给皇帝的信已经是死罪,可赵高显然并不在乎,更大的谋逆之罪他赵高都敢去做,哪会在乎这些小事情。

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定不会有什么遗漏了,赵高便把竹简扔进了火盆。刚想倒入灯油点燃,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手慌脚乱的把竹简从火盆中捡起。还好只是浅浅的沾了一层灰尘,便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赵高这才放下心来。

赵高半眯着眼,嘴角处露出了几丝阴笑。自己不是一直找不到办法除去蒙毅嘛,这倒是个天赐良机。

点燃了油灯,将烧热融化的蜂蜡小心的滴在封口处,然后吹干,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被打开够的痕迹。赵高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曾经做过六年的吏,这点小伎俩自然不在话下。

待蜡迹干的差不多时,赵高便把竹简放入了袖中。又喊来了一个心腹宫人,写好了一封帛递给了他,小心翼翼的取出贴身携带的一块虎符,也一并交给了宫人,细细叮嘱道:

“告诉高柔,我救了他一命,现在是他表现忠心的时候了。他身为郡守,凭此虎符便可以调动苍山大营的驻军。”说到这里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让他最好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会让他们全家在地下团聚的。”

高柔远在咸阳的父母妻子都已经被赵高收押起来了,所以他不怕高柔不肯就范。

那名心腹宫人诺声,便收好了信虎符,告退离去。

赵高又耐心等了三天,这三天里,始皇帝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口不能言整日昏睡,只是靠着汤药维持着性命。安期生自从上次在会稽和赵高一见后,就再无踪影了,赵高也寻不到他,索性不去想了。

第三日一大早起来,赵高用过了早膳,便整了整衣冠,朝始皇帝的寝宫走去。

蒙毅仍然扶着胯间的佩剑,表情严肃的守在门外,见赵高来了,只是横目看了眼,并未搭理。赵高却加快几步迎了上去,看上去一脸的焦急,拱手向蒙毅道:

“大将军,请速与在下一起觐见陛下,岭南报来急件。”

蒙毅吃了一惊:难道南征军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是四十万大军,大秦近一半的军队。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可千瓦不能出事。

“岭南出事了?”蒙毅问道。

“这我不清楚。”赵高摇了摇头,扬了扬手中的竹简,“这是任嚣派人送来的奏疏,我刚刚见了信使,说是任嚣给陛下送来了贡品,却在陈池被叛军拦截。”

“叛军?”蒙毅心中一惊,厉声问道:“哪来的叛军?”还想再问,却见丞相李斯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当下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和二人一起进殿觐见始皇帝。

蒙毅见赵高神情严肃,不像作伪,便没有多想。中车府令是替陛下草拟旨意和掌管虎符的官职,和丞相以及他这个掌管禁卫的大将军,便构成了出巡队伍的最高中枢。他蒙毅向来是公私分明,就算和赵高私下的交情再恶劣,在公事上他仍然会以大秦为重。

赵高挥了挥手着来了一个侍奉始皇帝左右的小宦官,轻声的问道;“陛下醒了吗?”

“禀告大人,陛下刚刚起身服下了汤药,现在正在歇息。”

赵高挥了挥手,让一众小宦官还有宫女都退下,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塌上的昏睡的始皇帝。

赵高轻手轻脚的走到龙塌前,轻轻的推攘喊道:“陛下,陛下。”

始皇帝悠悠醒转了过来,缓缓睁眼看着赵高,眼神有些迷离。

他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在邯郸那个令他窒息的质子府里,一位奇怪的方士带着诡异的笑容,在高墙上看着他问道:

“嬴政,你愿意跟我走吗?”他竟懵懂的点头,就在方士的手快要牵到他的那一瞬间,恍然觉醒。

他听见了母亲呼喊他的声音,也听见了父亲为他抓到蟋蟀‘唧唧吱’的鸣叫。他奋力甩手,转身就跑。在不远处,母亲赵姬正微笑的蹲下,手中端着他最爱吃的莲子银耳汤。就在他要接过汤的时候,赵姬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匕首猛的刺中他的心口。他大叫一声跌落在地上,却看见母亲身后吕不韦和嫪毐轻蔑的笑容。他愤怒的抓起了剑,拼命的挥舞。

杀、杀、杀,他要杀尽所有的人,他要让所有人都惧怕他,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他。直到看见一颗颗人头落地,嬴政才有了满足感。

“陛下,陛下。”赵高见始皇帝目光游离,便又轻呼两声。始皇帝这才回过神来,他想责怪赵高喊醒他,张了张嘴,嘴唇微动,却觉得很累很累,便不想去费心思了。

“恩。”始皇帝应了声,声音一如以往般低沉,可却少了几分威严。

“陛下,任嚣从岭南送来了贡品。”赵高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感觉出了始皇帝的不悦。

“任嚣,岭南…….”始皇帝听着这两个似乎很熟悉的词,嘴里喃喃念道,涣散的目光慢慢凝聚起来。挣扎了一下想坐起来,一旁的赵高急忙上前扶起,垫上了一软垫扶着他坐了起来,始皇帝这才留意到李斯和蒙毅也在。

“陛下,这是任嚣的奏疏。”赵高将竹简高举过头,毕恭毕敬的说道。始皇帝伸手指了指李斯,赵高会意,便将竹简递给了李斯。

李斯仔细的查看了下竹简上的封蜡,见并没有什么问题便朝始皇帝点了点头,拆开竹简大声念了出来。

始皇帝依在座上听完了李斯的话,原本干涩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有了这件东西,他也许就能长生不老了,再也不用受无尽的老死之苦。

任嚣呀任嚣,你总算没有辜负朕对你的厚望,朕一定重重赏你!始皇帝心中喊道。

“快……快去拿来。”始皇帝指着赵高,使尽全身的力气喊出声音。

赵高跪在地上,打着哭腔说道:“陛下,臣刚刚得到的消息,任嚣派来的使队在陈池被叛军所围,情况已经万分紧急了,所以才胆敢冒犯陛下将您喊醒。”

始皇帝张大嘴巴,脸色惊恐,只觉得双耳间嗡嗡作响。叛军,哪来的叛军,难道朕的国家快不行了吗?是谁,蒙恬?任嚣?那还有谁?

始皇帝的游离的眼神从三人脸上扫过,掠过了赵高,掠过了李斯,最后停在了蒙毅脸上,便彷佛溺水时看见了救命的稻草,睁大眼睛直直的盯着蒙毅。

蒙毅刚刚听了任嚣的奏疏,已经猜到了这所谓的‘贡品’就是始皇帝这十几年来处心积虑想到得到的安期生口中的‘天机’。

他追随了始皇帝三十多年,怎么可能不明白皇帝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意思。望着始皇帝已经慢慢失去生命光泽干枯的皮肤,深深陷下的眼眶,联想到以前那个总是大声的说这话,用力拍着自己肩膀的大王,不由心中泛起一阵伤感。

向前走了一大步,蒙毅的声音坚定有力,“陛下请放心,我这就带着羽林军去为陛下夺回贡品。”又向李斯拱手说道;“丞相,这里就拜托你了。”

“大将军请放心离去,有老夫和赵大人在这里照应,定然不会出事。”

蒙毅点了点头,李斯对陛下的的忠心他还是很放心的,有他这个丞相在,赵高就算有什么妄念也不可能动摇大秦的社稷。

朝塌上的始皇帝一躬身,蒙毅转身就要离开。

“大将军请留步。”身后传来了赵高阴柔的声音,蒙毅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赵高。

“大将军,我们这次出巡所带的士卒不多,只有不足万人的羽林。大将军若是离去,如果有叛军侵犯陛下的行宫,那该如何?”

蒙毅微微皱眉,赵高所说的确属实情。沙丘地处齐赵交界的旧地,若有心怀叵测的人聚众想袭杀陛下,倒也不是不可能。自己若是在,凭着近万羽林,他蒙毅有信心可以挡住任何攻击。可是一旦他率大军离开,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伤到陛下,他蒙毅也是罪该万死。

“既然如此,那我只带本部禁卫轻骑前往接应。我的副将王歧身经百战,羽林军又是大秦第一骁骑,有他在,定能维护陛下周全。”

赵高眯着眼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

“如此甚好,赵高在这里先提前恭贺大将军旗开得胜。”

行宫外号角响起,羽林士卒们纷纷从营房中奔出,整装牵马来到行宫外的校练场。蒙毅已经戎装在身,挥舞着马鞭踱着马步从士卒面前缓缓走过,表情严肃。

“我部禁卫,向前一步。”

近千名士卒牵马向前大步走上,一个个都身姿笔挺,骄傲的扬起头颅。

能作为大秦第一勇将蒙毅的禁卫,这是所有秦军都梦寐以求的荣耀,他们怎能不骄傲。

“家中老父母着出列。”禁卫中稀稀疏疏走出百余人,虽是满脸不情愿,可却不敢违反蒙毅的将令。

“家中独子者出列。”又走出近百人,蒙毅目光所掠,大致还有七八百人。

“凡出列者,归属王歧守营,其他禁卫,随我上马剿杀叛军。”

众人纷纷应命上马,蒙毅正准备离去,却听见背后出列的将士中中一声暴喝;“将军。”

蒙毅回头认出是自己的裨将南宫云,他正赤红着双眼,单膝跪在地上,左手狠狠的砸在胸口:

“将军,多少年的荣辱共享,今日为何不能生死与共。”南宫云站起身子,猛的翻身上马,拔刀大声吼道:

“南宫云誓死追随将军。”

出列的二百余名禁卫也一起上马,挥舞着骑枪随着大声吼道:“誓死追随将军。”

蒙毅眼角微湿,坚毅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感动。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又看向身旁的副将王歧。

“王歧,陛下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大将军请放心,末将必将誓死从命。”王歧拱手大声的说道。

蒙毅这才放心,掉转马头,大吼一声:“羽林,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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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沙丘之变(三)

陈池位于大河以南,是地处齐赵交界之处的一个小县。出了齐地的沂蒙山脉向北便是一马平川的大片平原,赵国强盛之时,陈池便为赵国铁骑之下,待至长平之后赵国势颓,便被强齐收为要地,及至最后齐国苦尝了坐视五国亡秦的恶果,陈池复为秦县。一直到始皇三十七年,陈池已经近平静了四十余年。

可这种平静现在却被打破了,数千大军在原野之处对峙,厉兵秣马,剑拔弩张,却穿着同样的铠甲佩戴者同样的兵器。

人数较少的一方约为千人,为清一色的骑兵,当先的一名将领扬鞭纵马向前,厉声喝道;“我乃大秦南征军校尉陈宇,奉任嚣将军将令,特将贡品呈送陛下。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拦陛下的贡品,不怕被株连九族吗?”

另一方也是秦军装束,只是和陈宇的部下在装束细节上有些微小的差别,且大多为步卒,人数却较对方多上数倍。领军的是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轻捋着颌下的山羊胡须,神情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是穿着武将的铠甲,确是一副文官的姿态。此人正是庐江郡守高柔,他奉赵高之令,持着虎符星夜前往苍山大营调动了六千名戍卒,来堵截任嚣送上贡品的使队。

见陈宇向前大声的质问,高柔回头看了看身旁马上的裨将,那名裨将会意,催马上前,大声说道:“我家大人奉陛下之命,特来迎取贡品,陈校尉一路辛苦,请将贡品转交给我们。”

陈宇脸上闪过一丝疑色,迎取贡品怎么会带大军前来,而且这阵势分明是秦军迎敌用的。

“敢问上使,可有陛下圣旨?”

那员裨将犹豫了下,看了眼高柔的脸色,缓缓摇头。

“那请问可有手诏或者丞相疏令?”

高柔脸上已经露出不耐之色,一催马上前,高举虎符厉声道;“奉陛下口谕,特来迎取岭南贡品。虎符在此,你区区一个校尉,竟如此多事,速度将贡品交来我等好去呈送陛下。要是误了事,株你九族。”

陈宇脸色沉重,他看出来对方的意图。大军所向,如果他不将贡品交给他们的话,那肯定就是要动手自己取了。

“备战。”陈宇大吼一声,身后的千余骑一致下马,迅速结成圆形方阵。马匹车架在中,弓弩手在前,长戟随后,手中盾牌砸地,齐声大声呼喝。

这一队南征军虽然人少,却是百战之兵,动作整齐步伐一致,气势上并不输于高柔所带大军。

高柔咬牙怒喝道:“你胆敢抗旨。”

陈宇一拱手,大声道;“大人既无圣旨也无手谕疏令,恕在下不能从命。”说完催马回到阵中,任高柔如何暴跳如雷的恐吓,也不理睬。

高柔见已经骑虎难下,只能咬了咬牙,一挥手。身后的千余名弓弩手大步上前,半跪在地。

阵中陈宇大声呼喝变阵,阵前的弓弩手和长戟手迅速退回盾牌后。重步兵向前,大盾立起,后排的士卒则高举护盾。

“放。”

数千余弩箭便如漫天蝗虫般遮天蔽日、迎面而来。零散的羽箭从盾牌的空隙中射入,不断有士卒中箭倒下,却立即有人接替而上举盾填补,方阵仍是严密无比,岿然不动。

陈宇的部下虽为骑兵,可岭南之地并不适合骑兵作战,所以只是用马匹车架代步以提高机动力,遇战仍下马为步兵。这次原本前往咸阳,任嚣并未特意嘱咐,陈宇便习惯性的将步卒用的重装用马车随军带上,却不料在陈池派上了用场。

高柔见箭阵用处不大,脸色愈发阴沉,猛的一挥手。身后传令兵红旗挥动,弓弩兵闻令两边散开,让出道路。

擂鼓响起,军阵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十余辆三驾战车在前,战马踹着粗气慢步前进,不耐烦的打着响鼻催促着御手。大股步兵方阵则随后,平举着长戟,呼喝着整齐的口号跟随着阵前的战车。开始只是正步保持着方阵,到后面越接近对手步伐便越来越快,转为小跑冲刺。

陈宇大喝:“变阵。”

原本紧密的盾阵忽然散开,空出数条通道,手持着弩机的轻兵大步上前,半跪下随着口令齐齐发射。虽只有区区两百余人,可也让对手的一阵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见敌军渐近,弩手迅速退回阵中,抛下弩机拔出佩剑。盾阵重新合上,一身重甲的步卒则紧咬牙关,蹬地用肩抵住重盾。长戟透过盾间的空隙,高高竖起,整个南征军方阵便如同一个紧缩的刺猬般。

马蹄踏下,战车如雷,大地上传来的震撼声越逼越近,震的大盾后的秦军士卒心脏彷佛都要跳出来了,一个个脸色苍白,肩膀紧抵大盾。他们并不畏惧战场,这十多年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死厮杀,可是还是第一次面对穿着同样铠甲握着同样兵器的同袍,每个人心中都有疑问,却没有人可以给他们解答。

或者说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答案了。

“杀!”

奔驰着的战车狠狠的撞向方阵,战车仰天翻起,迎接它落下的是如林的长戟。重余千斤的战车砸下,方阵中被砸中的士卒非死即伤。

十余辆战车如同重锤般砸下,巨大的冲力让南征军的方阵深深的凹陷进去。盾后的重步兵不断倒下,后续的士卒则相继顶上,咬着牙拼死顶住巨盾,也不顾口鼻中溢出的血丝。

他们都是老兵,深知一旦方阵被破,那等待他们就会是一场屠杀,唯有拼死顶住,才有活路。

战车过后,冲锋的步卒转瞬即至。原本以为战车能撞开对方的方阵,却不料方阵仍然岿然不动。冲在最前排的士卒惊恐的发现迎接是如林的长戟和高耸的巨盾,想停下来转身却被后面的人推着向前。

“啊、啊”一阵阵惨叫声响起,却很快湮没在战场的喧哗声中。长戟刺入**的声音,被刺死的士卒临死前不甘的撞向大盾发出的巨大声响。盾牌后的南征军士卒面无表情的抽戟甩掉戟上的尸体,再刺入。机械的收割在一个个敌军的生命,这时候再没有人会去想为什么要杀同样装束的同袍,只是不停的刺入,拔出,再刺入。

进攻方的尸体很快在阵前堆上了厚厚一层,几乎齐腰深。进攻的士卒踏着尸体,几乎与盾牌持平,居高临下的抵消了一部分不利。南征军开始出现了伤亡,最初的几人,几十人,最后的几百人。

高柔早已发现了己方这方面的优势,便催促着手下不断向前填补,不惜用人命来堆出胜利。

陈宇沉着脸,他早已看出了兵力不足是他致命的缺点,虽然南征军的伤亡远远较进攻方少,可高柔的兵力足足是他的六倍。高柔他耗得起,陈宇却耗不起,这样下去迟早方阵会被攻破。

陈宇猛的一挥手,“来人,去燃起狼烟。”

一辆马车被推倒,上面装着的狼烟被点燃,笔直的狼烟冲天而起。正在苦撑着的士卒见狼烟点起,以为援军即将到来,顿时士气大振。

其实陈宇心中很清楚,能有援军来的情况微乎其微。这里已经临近沙丘行宫,却莫名其妙的遭到大军堵截,一定是帝国的上层出了什么变故。既然对方能轻易的调动大军来拦截,那周边郡县的戍卒就算见了狼烟,也绝不会出城相援。他之所以下令点燃狼烟,不过是想让部下多一点盼头,能抵抗多些时间。

高柔见狼烟燃起,心中莫名的多了一丝慌乱。下马挥剑,再无一丝风度,只是发疯般喝令着后续的士卒向前,拿下陈宇所部。

南征军方阵顿时压力大增,原本勉强支持的形势岌岌可危了起来。方阵越缩越小,最后只能背靠着马匹车辆,连陈宇都带着亲兵上前忘死厮杀。

陈宇奋力的劈下了眼前一名士卒的头颅,猛的一抹脸上的鲜血,对着身边的一名亲兵沉声嘶吼道;“快,把贡品点燃,决不能让它落入到叛军手中。”

又转身厮杀了一阵,回过头来见那名亲兵仍然一动不动的愣在那,不由大怒,恶狠狠的说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再不去我杀了你。”

“大人,请等等,你看,似乎有些不对劲。”

陈宇随着他的指望望去,却见叛军的攻势忽然停住,阵中不知何时响起了咚咚的战鼓,叛军们便如同潮水般纷纷退后,只是留下一地的尸体。

“看那。”一名眼尖的士卒站在马车上,猛的指向远处的地平线。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条细长的线条,渐渐扩展,竟是一大股的骑兵,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战场冲来。

当先的一名骑士从怀中掏出了号角,勒马‘呜呜’吹起。

“羽林,是羽林,陛下的亲军,是蒙毅大将军。”陈宇看着远处一面硕大写着‘蒙’字的战旗,惊喜的喊出了声音。幸存下来的数百名南征军士卒顿时欢呼,挥舞着兵器齐声呐喊。

相比于陈宇的狂喜,高柔却是面如死灰。他已经把全部的身家性命压在了赵高身上,如果失败的话,他高柔肯定逃不了诛灭九族、城门车裂的命运。

“传我将令,结阵抵御。”

仓促之间从进攻转为防御谈何容易,一阵慌乱,叛军才勉强的做到,大致的结成了方阵,前沿的将领则是不停来回奔跑,大声的呼喝着:“扎稳脚跟,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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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沙丘之变(四)

羽林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快的高柔都没有时间去布置弓弩手,只能勉强组成了方阵迎战。

耳边马蹄声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震动,千余名羽林军爆发出来的气势,竟如此骇人,不愧为大秦第一强军。叛军士卒的心脏紧张的怦怦直跳,紧握着兵器的手也微微颤抖。

三百步。

二百步。

一百步。

羽林转瞬即至,近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战马口鼻间喷着的白气,近的可以清晰的看见羽林手中长枪上暗红色的血槽。

杀!

最前面的数十骑高高跃起,狠狠的撞向方阵,巨大的马身被刺穿前的悲鸣,马上骑士临死前的奋力嘶吼。后面的羽林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义无反顾的撞向方阵。两军阵头狠狠的碰撞在一起,开始了激烈的冲击和厮杀。

羽林中一员全身黑甲的将领冲杀了上来,长枪所至,势不可挡。立马停住大吼一声;“我乃殿前大将军蒙毅,奉陛下旨意剿杀叛军,迎回贡品。凡弃械降者,不杀。”

高柔麾下的士卒原本只是他凭着赵高给他的虎符,从苍山大营中征调出来的。秦军中纪律严明,凡五百人以上的军队调动都必须要持有陛下的虎符。高柔本身就身为郡守,又持有虎符,所有将士们就算对他心存疑虑,也不敢抗命不从。

现在蒙毅却带着始皇帝的亲军羽林来剿灭他们,还称呼他们为‘叛军’。蒙恬和蒙毅两人为陛下的心腹爱将,在秦军中的威信极高。有蒙毅在此,他们心中哪还生的起一丝抵抗之心,顿时轰然溃退,不是跪地投降的,就是拼命向后逃跑。

蒙毅也不追赶,只是率部径直的下驰向南征军的营地。陈宇见蒙毅前来,便带着残存的部下奔出营地,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南征军校尉陈宇,参加蒙大将军。”

蒙毅勒马停住,见他虽然浑身是血,可却依然身姿挺直,丝毫不为伤势所动。

“你就是任嚣的使者陈宇?”

陈宇挺直身板,大声回道:“正是属下。”

蒙毅点了点头,环视了下浑身浴血仅存的二百余名南征军士卒,高声道;“不愧是我大秦的虎贲之师,陈校尉还有诸位的功劳,我必将禀告陛下,为你们请功。”

陈宇大喜道;“多些大将军。”

“陈校尉,带上你的部下上马,随我护送贡品前往沙丘觐见陛下。”

“遵命。”

高柔见士卒溃败,脸色顿时惨白。旋即又发疯般挥舞的剑看向逃兵,大声嘶吼着;“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蒙毅叛乱,我奉陛下之名诛杀蒙毅,凡斩其首级者,赐千金,封关内侯。”

不管高柔怎么威逼利诱,经过他身边的士卒都不为所动。甚至有几名胆大的士卒停在脚步打量着他,思虑着要不要将他拿下送给蒙毅邀功。

高柔看见身边几道冷冷的目光,顿时清醒了过来,急忙上马向后狂奔。又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了一只管状物。

天空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哨声,竟是从高柔手中的竹管发出来的。

五里外的一处山丘上,项羽站在高处面色平静的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战场。见到空中的信号后,终于面色一动,挥戟朝着身后大声吼道;

“大楚的儿郎们,随我杀尽秦狗。”

“杀!”项羽身后数千名骑士竭力吼起。

******

已经临近掌灯时分,赵高却仍然无意用膳,在室内焦虑不安的走来走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几日来他都心神不宁,心中惦记的只有那件事。今日正是一绝成败之时,可却到晚上高柔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传来,他如何能不急。

“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门外传来了亲信张文欢喜异常的声音,赵高急忙迎了上去。

“如何?”

“恭喜大人。”张文一躬在地,满脸的笑意。“大人,蒙毅已死,贡品也已经送到,正在行宫外。”

赵高‘哈哈’几声忘形的大笑,久悬的心终于放下。

蒙毅死了,太好了,太好了。蒙毅一死,那自己便等同于成功了一大半。蒙毅呀蒙毅,你跟我相斗十几年,终究还是死在我赵高手中。哼,放心,我不会让你寂寞太久,很快你的主子扶苏还有你的哥哥蒙恬就会下去陪你。

“快,快将贡品送到我房内。”赵高急忙催促道,门外候着的心腹立即诺声前去。

“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是。”张文清了清嗓子,便把得知的情况一一如实报上。当听到高柔的大军被蒙毅仅一个回合就冲散,赵高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这个废物,给了他六千大军,居然不能帮我夺回贡品,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又听到虞戚的’三千死士’如何悍勇,竟然把羽林的气势强压下去,不禁喜上眉头,心想自己收的这一股势力果然有用。

又听见虞戚的死士中居然有一人能和蒙毅对战上数百回合,最后竟将蒙毅击杀。不由大吃一惊,心中暗想看来这个虞戚不简单,手下果然是卧虎藏龙,到是可以好好再利用一番。

赵高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张文道;“代我转告虞公,这次他们做的很好,我很满意。他不是一直想要个官职来蓄养他的私兵吗,我这就拟诏封他为会稽郡剿讨使,可以自行讨伐流寇和南方的越人。替我告诉他,好好为本官做事,会稽郡守迟早是他的。”

张文诺了一声,便告退下去。没过多一会,四个小宦官就吃力的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盒进了赵高的居处。赵高挥了挥手,四人便退下了。

木盒并不大,放在地上也仅仅够得上赵高的腰间。四四方方不大的一个木盒,用黑布围着。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东西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会如此沉重,四个小宦官合力才能搬动。

赵高围着木盒缓缓踱步,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为什么安其生这么想得到它,甚至不惜去蛊惑陛下劳师远征岭南,为此耗费了大半国力。

想到这里赵高的手情不自禁的伸向黑布,想要揎开一看究竟。就在手指快要触摸到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任嚣在奏疏说提到的种种诡异之处,手猛的回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已经临近掌灯时分,殿室内一片昏暗。赵高愣愣的盯着木盒,心中忽然泛起了一阵寒意,一股莫名的恐惧燃起,牙关忍不住打颤。眼神却仿佛被木盒吸引住了,竟然再也移不开了。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了几声急促的呼喊声,赵高想应声,舌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又听见推门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那个小宦官看见赵高张大嘴巴直愣愣的站在那,一动不动,不由有些迷惑的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赵高猛的合上了嘴,舌根一阵剧痛,浑身突然轻松了起来,就仿佛溺水之时被人一把拉上岸来。便如同梦魇般,惊醒了过来,赵高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什么事?”赵高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擦拭掉额头的汗水,急促的问道。

那名小宦官一躬身,说道;“赵大人,陛下有旨,宣您觐见。”

赵高吃了一惊,脱口道;“陛下醒了。”小宦官点了点头。

赵高心中一阵慌乱,御医不是说始皇帝已经命不久矣了,就这几天的事情了,怎么会突然醒了过来,又想起了什么,急忙追问道::“除了我,陛下还召见了谁?”

小太监恭声回道;“还有丞相大人。”

赵高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那个小宦官见赵高仍在那一动不动,不由有些着急的提醒道;“赵大人,陛下正在殿中等着您和丞相大人呢,你看…….”

赵高这才猛然醒悟,急忙整了个衣冠,跟着小宦官前去。临走前匆匆的看了眼桌上的木盒,仍然心有余悸。

到了始皇帝居住的正殿,李斯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见赵高来了,微微一颌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高目光转向塌上的始皇帝,见他仍然是微闭着双眼,睫毛微微有些颤抖,面色却不向前几日那么苍白,反而有些病态的晕红。

赵高怎么看都觉得始皇帝这不像是好转的样子,倒像是回光返照。看向一旁站着早已被他收买了的御医,目光中充满了疑问。

见那御医缓缓摇头,赵高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果然是回光返照,这么说来始皇帝召见两人是为了立遗诏。

果然,始皇帝听见了赵高到了,便睁开眼,挣扎的坐起了身子。

赵高猛的跪在地上,抱着始皇帝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着‘衷肠’,“陛下,你终于是醒了,老奴这可是担心死了。还好上天有眼,陛下你终于好了过来。”

始皇帝一脸不耐的挥了挥手,止住了赵高,他已经感觉力气不多了,不想再听赵高那些阿谀奉承的废话了。

“赵高,拟旨。”

“诺。”赵高连忙站了起来,又有宫人呈上了笔墨和锦帛。”

始皇帝剧烈的咳嗽了阵,才喘过气来说道:“令公子扶苏,速从上郡返咸阳,主持朕的丧事,大军交由蒙恬统帅。”

赵高身躯猛地一震,下笔的墨处忽然一滞,留下了一滩墨迹。果然是他,赵高心中想道,却不透声色。

赵高写好奏章后,递给了一旁的一脸戚色的李斯。李斯细细的看了遍,朝始皇帝点了点头,交由赵高盖玺封存,又召来门外的侍卫,吩咐他快马送往上郡。

始皇帝这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抬了抬手,无力的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朕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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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沙丘之变(五)

偌大的宫殿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始皇帝在床榻上沉重的呼吸声。

颁布完他这一生最后的一道诏令后,始皇帝突然觉得浑身轻松了,甚至觉得死亡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他只是一动不动的,安静的在床榻上耐心的等待着。

脑海中有些混乱,眼前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人,有死去的,还有仍活着的,一幕一幕的掠过,最后归于寂静。始皇帝慢慢的睁开了眼,怔怔的望着空洞的黑暗,忽然有些想笑。

这么多年来自己想尽办事逃避死亡,想尽一切办法来长生不老,可是到头来只是给世人增添了茶饭后的笑料而已。

安其生,安其生,你究竟是真人还是妖孽?为什么你能洞晓未来,为什么你能四十年依旧相貌不变。四十年前在邯郸,你让朕登上帝位后要体恤民情,为苍生造福。可十年前你又找到朕让朕南征百越。朕选择了相信你,你却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始皇帝只觉得浑身冰冷。如果安其生真的是妖孽的话,那他蛊惑自己做的事情,不就是亡国之道吗?

一阵无力感涌过,始皇帝只觉得浑身乏力,忽然有些释然了。就算自己做错了,现在也无力去改变了,只有寄希望于下一任皇帝了。

小儿子胡亥聪明怪伶俐,善于察言观色,善于摆布人际关系,善于揣度自己的心思讨好自己!这些小技巧用来做人还可以,用来治国肯定不行!

而长子扶苏则不同,他生性厚重,为人坦诚而少言寡语,不愿曲意逢迎而隐藏自己的想法!在治国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敢于坚持原则,敢于和自己“作对”,敢于在自己盛怒的时候进谏!当年他反对自己焚坑儒就是有力的证据,说明他有勇气把天下扛在肩上,说明他有坚定的信念,这是做帝王必须拥有的素质。自己的暴力统治得罪了天下百姓,将来扶苏上台,必然要推行仁政,这样一来百姓就会感恩,这对秦国的稳定有利!

扶苏呀扶苏,你可别让你父皇失望,大秦的江山就靠你了。

又闭目躺了许久,隐约的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始皇帝睁开双眼,看见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便吃力的问道;“什么事?”

“陛下,华阳公主听说陛下醒了,便吵嚷着要进来,奴才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始皇帝一张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的说了句:“让她进来吧。”

赢可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父皇。一个多月来的病痛折磨,已经让原本体型健壮的始皇帝瘦如皮包骨,眼窝深陷,皮肤犹如干枯的树皮,毫无生机。赢可心中一阵伤感,泪水忍不住落下。

“可儿,父皇这不还没死吗,你怎么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赢可只是拼命点头,又怕父皇看见不喜,便强忍住眼泪,只是呜咽着抽泣。

“扶父皇起来吧。”赢可急忙伸手扶住始皇帝,帮他坐起了身子。

始皇帝依在塌上,喘了会气,便伸手抹去了赢可眼角的眼泪。看见她眼角微红,鼻子不停的抽动着,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轻轻的抚摸着赢可的脸蛋,

“很久没看见朕的小可儿了,想父皇吗?”

赢可将脸贴在始皇帝的脸上,语带哽咽,“父皇,可儿很想你,他们都不让我见你。”

烛光微动,映着赢可吹弹可破的脸颊,晶莹的肌肤上便如同印上了一层红霞。始皇帝看着女儿,神情有些恍惚,想起了她的生母,自己年轻时候最宠爱的池国夫人。

一转眼连最小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始皇帝怔怔的看着女儿,可惜这么多年自己都忙于政务,很少花时间在一大群儿女身上,错过了太多的太多了。

微笑的抚了抚赢可的秀发,强打起精神道;“可儿,你放心,你扶苏哥哥性情温和,一定会善待你们这些弟弟妹妹的。父皇会留下旨意,让他给你最好的封地,让他帮你找最好的夫君,不会委屈我们大秦最美丽的小公主。”

赢可眼角又一红,头轻轻的靠向始皇帝,泣声道;“父皇,可儿不要什么封地,不要什么夫君,扶苏哥哥再好他也不是父皇。我只要你,你不要离开可儿好不好。”

始皇帝心中一暖,轻轻的搂住女儿,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听见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传来赵高的几声轻轻询问声。

赢可也听出来了是赵高的声音,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便站起了身子,抹去了脸颊上的眼泪,强笑道:“父皇,儿臣先下去了,等赵高走了我再过来陪父皇。”

临走前撇了一眼床底,忽然童心大起,心想一进一出也麻烦,不如在那里躲一下。便向始皇帝伸了伸舌头,拎起裙角钻了进去。病榻上的始皇帝见此心中微微一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自小古灵精怪的,也习以为常了。

床榻下经常打扫,到也干净,赢可猫着身子,眼睛透过床缝向外窥视。见一双大脚跨过门槛,正是赵高。

赵高走到殿门处,轻轻的喊了几声:“陛下,陛下。”见始皇帝并没有回答,便挥了挥手,让门外的侍卫和太监退下,自己则走了进来。

找到离床榻还有几步之遥时,赵高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床上昏睡的始皇帝许久没有说话,目光流动,似乎在思虑什么。

始皇帝突然睁开了眼,正在出神望着的赵高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倒退数步才缓过神来,强自镇定笑道:“陛下,你醒了呀。”

始皇帝‘恩’了一声,抬了抬眼皮,“什么事?”

“回陛下,老奴只是来看下陛下有没有安寝。”赵高低垂下身子,如往常般一脸恭敬的说道。

“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没有事的话不要来吵我。”始皇帝又合上了眼皮,许久仍未听到赵高离去,便有些奇怪的睁开眼。

“你怎么还不下去。”

赵高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直直的看着始皇帝,脸上表情数变。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紧握住拳头。

“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告。”赵高脸上的恭敬之色慢慢收起,声音冰冷。“蒙毅已经死了。”

“什么?”始皇帝霍的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面目抽动,颤声说道;“你说什么,蒙毅死了?谁干的,谁干的?”

赵高笑容中透着阴沉,努力的抬起头来,冷笑道;“陛下,你忘记了吗,我和蒙毅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还是拜您所赐。”

“赵高。”始皇帝低声的吼道,就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般,嘴角不停的抽动,怒视着赵高。“你好大的胆子,你想造反吗?”

赵高轻声一笑,笑容中尽是轻蔑,慢慢的踱步来到始皇帝身前,“我就是要造反,你能怎么样呢,我的陛下。”

“我不止要造反,我还要夺你的皇位。我像狗一样伺候了你几十年,你似乎忘记了我的姓氏。“

赵高努力的挺起了胸膛。“我是赵高,和你一样的赢姓赵氏,同样是穆公的嫡亲血脉,凭什么你嬴政就可以高高在上成为千古一帝,而我赵高就要卑躬屈膝的像狗一样服侍着你。”

“知道吗?嬴政,在我被强逼着送了宫中做宦官的那一刻起,我就恨上了你们。你们这支血脉不但窃据了王位,还将我们赶尽杀绝,断了我男@根,让我做一个被天下人耻笑的宦官。我发过誓,一定要报仇,我要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始皇帝紧握着拳头,张大着嘴,奋力的想要挣扎起身,赵高一脸轻蔑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缓缓弯下身冷笑道:“是不是很难受?陛下,是不是不甘心?陛下。”

“诏令我已经发出了,不过不是迎立扶苏的诏令,而后赐死他的诏令。陛下,你不是一直害怕寂寞吗,所以才会修建连绵的兵马俑陪葬,你不用担心,你的长子扶苏很快就会来下面找你的。我会说服李斯那个胆小鬼,一起迎立胡亥,然后让你最疼爱的小儿子去杀光你所有的子女,然后再杀了胡亥我自己当皇帝。”赵高眼神恶狠狠的盯着始皇帝,犹如饿狼一般。

“我要让你嬴政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高一口气说完了几十年来自己心中朝思夜想想要对始皇帝说的话,心中顿时畅快无比,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

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赵高瞪大眼珠,见始皇帝不知哪里的力气居然站了起来,双手狠狠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赵高连忙用力挣扎,想要摆脱,眼睛却迎了上始皇帝怒目望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害怕的全身颤抖起来。

这三十年来,他赵高早已习惯了惧怕始皇帝,对他的恐惧已深入骨髓,被始皇帝的愤怒的目光扫至,既然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软瘫在地上,只觉得脖间的双手越来越紧,自己喘气越来越难,心中大喊道;我命休矣。

却感觉到脖中的禁锢忽然一轻,这才清醒过来,急忙用力一推,连滚带爬的逃到一边。却见始皇帝身子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赵高壮起胆子上前探手在他鼻尖一探,竟然已经气绝。

“死了,他死了。”赵高心中喃喃的念叨,随即一阵狂喜,“这大秦的江山,终于要为我赵高所夺。”

宫外的侍卫仍然笔挺着身姿,一丝不苟的站在宫门外,虽然刚刚他们听到了远远的殿中的一阵狂笑声,可却得到过上官的命令严禁去查看。

见赵高远远的走了出来,一名副将打扮的秦将上前相应,目光所至,竟然是蒙毅托付的王歧。

“赵大人,您有何吩咐。”

赵高清了清嗓音,突然高声道:“陛下已经安寝,你们可要好好的把守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入。”

说完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王歧,王歧会意,急忙躬身道;“属下遵命,请大人放心。”

赵高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附耳低声道:“好好干,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蒙毅能有的地位和荣耀,我一样会给你,你只需要做的就是一件事件,就是效忠于我。”

王歧身躯猛地一震,目光中透出了炽热的**。他虽然是名将辈出王氏家族中的一份子,却是偏门小房所出,能力也只是一般。若是想要取得不世之功,今生注定是无望了,而赵高却让他看到了希望,这正是他蒙昧所求的东西。

王歧猛的一低头,声音中带着颤抖,“下官原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赵高见他如此,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踌躇了半响才缓缓道:“你派人帮我做件事。”

王歧拱手道;“大人请吩咐。”

“将我房中桌上的木盒,送往巨野泽处三峰顶上,到了山顶上不要停留,放下东西就走。切记,吩咐你的手下不要打开木盒。”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妥。”

赵高看着王歧离去的背影,颇为满意。

这就是他选中王歧的原因,有野心可却不够聪明,只会去老老实实的做事而不会去问太多的为什么。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他是出身于王氏家族的,虽然是偏室所生,可也是王翦的孙子,王贲的侄子。大秦是靠兵甲起家的,他赵高若是想在大秦站稳脚跟,就必须在军中有代言人。而扶持名将辈出的王家取代正如日中天的蒙家,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蒙毅已死,那剩下的事情就是说服李斯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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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沙丘之变(六)

李斯回到自己的房中后,情绪低落。

他太了解始皇帝了,如果不是真的到了那种地步,始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颁布旨意,让扶苏赶回咸阳主持他的后事。

李斯心中茫然,这三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效忠始皇帝,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的按照他的旨意去办事情。现在始皇帝要离开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李斯并不是老秦人,他是楚国上蔡人。年少的时候曾经跟随荀子学习帝王之术,学成后游历入秦。在始皇十年的时候,因为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郑国渠事件,秦王嬴政下令驱逐一切六国门客,李斯也赫然在名单之列。当时年轻气盛的李斯,给同样年轻气盛的秦王嬴政写了封《谏逐客》。他的这封信,不但打动了嬴政,也点燃了嬴政心中的雄心大志。

从此,李斯便得以常伴秦王嬴政身边,先为廷尉,再为御史大夫,最后成为取代了王绾成了新生大秦帝国的丞相,位极人臣一时显赫无比。他的大儿子李由也迎娶了始皇帝的六公主,同时被委任为三川郡守,统军十万驻守大秦心腹所在的荥阳。

显赫如此,夫复何求?

李斯越发的位高权重,就越发的谨慎。他时刻不忘记老师荀卿告诫他的“物忌太盛”这句话。李斯不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很满足于现状,所以他用加倍的恭敬和忠心来报答始皇帝给他的权势和荣耀。

在朝堂上,他开始三缄其口了。陛下不喜欢听反对的声音,所以他只是尽职尽责的去完成陛下的吩咐,不再多提建议。朝堂的上的大臣们开始在私底下取笑他李斯是泥塑的丞相,在始皇帝面前只会说‘是’、‘好’、‘臣这就去办’。李斯却满不在乎,仍然忠心耿耿的完成每一次始皇帝的旨意。

事实也证明李斯是对的,始皇帝年岁渐大,脾气也越发暴虐,常常喜怒无常、朝令夕改。身边的宠臣权臣换了一批又一批,也唯有他李斯能稳重丞相的位子,三十年如一日的得到始皇帝的信任。

若是说得始皇帝欢心的,李斯或许比不上赵高。若是论得到始皇帝信任的,李斯或许也比不上蒙恬、蒙毅两兄弟。但论最让始皇帝满意的人,那一定是他李斯。

他太聪明了,他很明白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始皇帝想要臣下做什么,不想要臣下做什么。他李斯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敢拿着《谏逐客》面朝大王的愣头青了,他愈发的稳重,愈发的谨慎,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可是李斯还是算错了,他忽略掉了一个最重要的细节,始皇帝只会一天天的老去,除了始皇帝外,没有人会相信长生不老的,始皇帝总有一天会死去的,而他李斯以及他的家族却还存在。

当李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慌了。这十几年来帝国境内发生了什么,没有会比他这个丞相更了解。可他却装聋作哑,一语不发,仍然毕恭毕敬的去完成始皇帝心血来潮的每一道指令。他心里仍然抱有着侥幸,凭借着大秦的百万虎狼之兵,不会发生最坏的事情。至于老百姓,只是黔首而已,他们除了心底下咒骂陛下,还能做什么呢?

李斯的装聋作哑却得罪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长公子扶苏。他认为天下未定,百姓未安,不应当实行大起劳役、重法绳之臣等政策。而忠心耿耿执行这些政策的,正是丞相李斯。

“唉。”李斯坐在帐中,长叹了一口气。

若是陛下不在了,公子扶苏会如何待他,丞相的位子是不用想了,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李斯就提出告老。凭借着长子李由跟扶苏自小的交情,扶苏应该不会太难为李家。

也只能这样了。李斯又是一口长叹,心中却是不甘。这个帝国,这个大秦帝国,是他李斯一生的心血。就这样告老辞官,弃之不管,他怎么能甘心呀。

“丞相,丞相。”

门外的宫人呼喊了几句,李斯才回过神来,应了声。

“丞相,中车府令赵高赵大人在宫外求见。”

“赵高?”李斯一愣,有些意外。赵高这个时候不待在陛下身边,跑来找自己做什么。

李斯和赵高虽然面上客气,私下的交往却极少。因为两人都是始皇帝身边的近臣,始皇帝又最恨属下结党营私,所以两人虽然面上交情很不错,可私底下为了避讳却很少来往。

李斯清了清嗓子,“请赵大人进来吧。”

“丞相,陛下刚刚驾崩了。”赵高丝毫没有隐瞒始皇帝死讯的意思,直截了当的告诉了李斯。

“什么?”李斯霍得站了起来,双目圆睁,心中惊涛巨浪,许久才缓缓的颤声道:“赵大人,你是在说笑吗?陛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赵高却面色平静的回道;“丞相大人,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说完一躬身,又道;“丞相如果不信的话,尽可去陛下的寝宫中查看,我刚刚已经吩咐了门外的侍卫,不准任何人入内。”

“现在除了你和我,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陛下的死讯了。”赵高眼神闪烁,似有所指,可惜李斯此刻心乱如麻,哪会注意的到。

李斯听完赵高的话,下意识的迈出脚步,想去查看,赵高只是让开路,站在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斯渐渐回过神来,这才全信。

“丞相,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赵高眼神紧盯着李斯,打破沉默问道。

李斯虽然此刻已六神无主,全无心思思虑,不过他脑海中还是有丝清明,没有忘记自己是大秦的丞相职责。强打起精神思索了会,缓缓的说道;“陛下死于宫外而太子未定,若是此时公布了消息,则天下浮动,诸位皇子会对帝位起了窥探之心。我们要每日仍然进献食物,百官奏章一切照常,决不能让陛下的遗体在返回咸阳前被天下人所知。”

“还有,沙丘不可久留,赵大人请速度打点好行装管带,我这就去知会王歧,让他明早就拔营赶路,加速返回京城,等待扶苏公子回咸阳继承大统。”

赵高点了点头,心想李斯就是李斯,慌乱之下也能做的滴水不漏,确实是大才。

李斯见赵高虽然点头,可仍然站在那里,毫无一丝动身的意思,便问道;“赵大人,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他见赵高表情奇怪,毫无一丝始皇帝死了他应该有的悲戚和慌乱的神情,按理说始皇帝这个靠山死了他赵高才应该是最惶恐的人。

赵高也不回答,只是从袖口掏出了一张布帛,递了过去。“丞相,你认的这个吗?”

李斯接过,一愣。“这是陛下刚刚颁布的旨意,命扶苏公子回咸阳主持丧事的诏令。羽林卫不是已经八百里加急发出去了吗?”

“是的,可是我随后又派人在驿道上追上了羽林,抢回了圣旨。”

李斯大吃一惊,脸色数变,厉声道;“赵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截陛下的圣旨。”

“是又如何。”赵高不但不害怕,反而面露微笑。“丞相大人。皇上驾崩一事,外人无从知道,发诏用的符玺也在我那里,定谁为太子,全在丞相与赵高一句话,丞相看着办吧。”

李斯头要的跟拨浪鼓一般,”陛下对你我有重恩!你我怎么能违背陛下的诏命呢!赵高,今晚的话我就当没有听到过,以后绝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及此事。”

赵高忽然拍手,笑道;“丞相果然对大秦忠心耿耿,只是可惜,扶苏未必会这么想的。”

“请问丞相,你觉得你和蒙毅想比,谁的功劳更大些。”

李斯冷哼了一声。“大秦以军功为重,我只是一介文臣,如何能与蒙恬想比。”

赵高又问道:“丞相,你觉的扶苏是信任你多一些还是信任蒙恬多一些,若扶苏登基,你觉得你这个丞相还保得住吗?”

李斯愣住许久,怔怔的看着赵高,许久才语带惆怅的说道:“不大了我做个富家翁就是了。”

赵高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恐怕丞相未必能如愿做个富家翁把,你难道忘记了,扶苏这十几年来劝谏的暴政,十有**是你还有我赵高这个中车府令执行的。现在天下到处怨声载道,扶苏在民间向来又以仁厚而著名。他太想赢得民心了,所以他极可能会借我们两个的人头,来平息民愤。”

赵高语气加重,“丞相,难道你忘记了商君和吕不韦的下场吗?”

李斯眼角微跳,赵高的这一句话正说中了他内心中最害怕的事情。纵观史,前朝的权臣在新主登记后,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商君,在秦孝公时期兢兢业业让大秦变法富强,不惜得罪了满朝权贵。秦惠王登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将他车裂灭族已结好权贵。‘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庄襄王死后,他便独揽秦国大权。结好秦人,重用客卿,在朝中一呼百应,权势之大,连年幼的秦王嬴政都要尊称他为仲父。等嬴政长大后,吕不韦就开始担心自己的后路了,所以开始放权避祸,慢慢的放松对王权的束缚,还精心的培养了嫪毐作为自己的对手以此来转移嬴政的注意力。可最后嬴政还是不肯放过他,罢免了他的相位后,又一杯毒酒赐死了他。

有这两位前辈的下场作为警戒,李斯怎能不担心自己的后路。他担心的是,就算自己像吕不韦那样识趣的退了下去,扶苏仍然不会放过自己。

豆大的汗从李斯的额头低落,他有些慌乱的用衣袖拭去额头的汗水,脸色苍白,眼角微微跳动。

他虽位极人臣,可此刻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身死族灭。而且,他真的不甘心呀。

李斯紧紧的握紧拳头。权利的滋味,让人得到了就很难舍弃。他现在贵为大秦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偌大的帝国,是在他的规划下徐徐前进。试问从权利的巅峰跌落下来,从此孤苦养老,谁能又忍受住这种寂寞。

赵高已经看出了李斯的心动,便不留声色的继续诱导道:“反观胡亥公子,虽然年少性子有些顽劣,可却对陛下虔敬恭顺,实乃立嗣的最佳人选。而且胡亥公子年纪轻轻,必然对丞相言听计从,那时候丞相何愁富贵不保。”

思来想去,权衡利弊,李斯最终动摇了。他虽是个谨慎为事的人,但事关身家性命,他不得不选择背弃自己处事立世的原则。

可惜我一世的清名,就要毁在此事上了。李斯苦痛的闭上了双眼。

陛下,我一生尽忠于你,这一次,我却为自己的的私心背弃您最后的命令。

李斯忽的睁开双眼,神色已缓和许多。“赵大人,扶苏在上郡坐拥三十万大军,又有蒙恬相辅,不知你打算如何应付。”他不去问蒙毅,是因为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了所谓的叛军作乱,应该就是赵高早就布下的局,料想蒙毅已经凶多吉少。

赵高轻轻一笑,面带得色。论治国之才,他赵高拍马也及不上李斯,可论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李斯就远远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丞相,扶苏虽然如陛下说的‘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可是却又一个缺点,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他的固执,和他父皇一样的固执,可是他却没有继承陛下的勇气。我们还是要传旨给他,说他不忠不孝,身无尺寸之功,却士卒多有折损。以此为由赐他自尽,依照扶苏愚孝的性格,他必然不会违背他父皇的旨意。没有了扶苏,蒙恬又能翻起了风浪。”

李斯思虑了片刻,终于点头,一抬头却看见赵高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顿时心生警惕,正色厉声道;“赵大人,行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李斯和你都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才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胡亥公子登上皇位后,我们应该善疏劝诫,好好的辅佐他做个有为之君,这样才对得起陛下对我们的厚恩。如果你赵大人胆敢对皇位生出窥觑之心,我李斯必然不能容你。”

赵高深深的弯下身子,一拜到底。“丞相您多虑了,我赵高不过是个阉人,只是想借势以保性命和富贵,怎么会生起不臣之心?还望丞相莫要再说这种话。”

李斯轻捋胡须,闻言点头道;“如此最好。”却没看见赵高眼中炽热的恨意。

说服了李斯,赵高只觉得浑身轻松,心情大好,便面带笑容的走回他的居所。路经始皇帝寝宫门口时,却看见一个小宦官在殿外那探头探脑,却被守门士卒拦住了不让进去。

赵高心中一紧,有些担忧,便走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也不怕惊扰了圣驾灭你九族吗?”

小宦官一见是赵高,吓得腿都软了,瘫跪在地上颤声解释道;“赵大人,小人是华阳公主身边的王平,华阳公主晚膳后就不知踪影,所以小的才来陛下的寝宫查看下。”

赵高身躯一震,转身问向门外的侍卫。“公主可有来陛下寝宫?”

那侍卫摇头道;“大人,我是一个时辰前才来接岗的,之前执勤的不是我。”

“还不快去问。”

“是。”侍卫告退后,不一会就带着另外一人返回,那人单膝跪下,禀告道:“赵大人,公主确实曾经来过,没多久就到了轮岗之时,属下未曾见到公主出来。”

赵高脸色大变,急忙冲进寝宫中,许久才出来,神情却是说不出的紧张。

“快传王歧来,还有你。”赵高指着小宦官,“你马上回去查看,公主的寝宫里除了公主外,还有谁不见了。”

小宦官见赵高面色有异,哪还敢多问。飞快的跑去,不一会又跑回来了。

“赵大人,我刚刚问了下,公主贴身的老公公李旦也不见了。”

这是王歧也已经匆匆赶到,见赵高一拱手,“大人招下官来所为何事。”

“华阳公主被贴身太监李旦挟持了,现在不知所终,王歧,你带着羽林速去找寻。”赵高目光中杀机忽然一现,又附在王歧耳边轻声说道;“记住,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王歧虎躯剧震,看向赵高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可犹豫了会还是缓缓低下了头,沉声道;“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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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忠仆

沙丘行宫地处巨鹿郡广宗县,是故赵国修建的行宫。*.P8.*!。吧*因为这里地处赵国与齐国、魏国、卫国、中山等国交界之处,所以经常被赵国的君主作为功伐作战的指挥场所。

行宫方圆百里,有完善的城墙、箭楼、护城河,与其说是君主巡幸的行宫,不如说更像是个大型的城堡。

广宗全境地势平坦,土壤概系沙质,到处堆积成丘,以此为行宫,故名沙丘。但这个地方的地势却是风水上所说的“困龙之地”,历代君主都对其十分避讳。最早的商纣王,就在此处大修‘酒池肉林’,恣意淫乐,最后落得个举火**的结局。再就是战国中后期著名的赵武灵王,赫赫武功强极一时,连强秦的国君即位都要被其左右,最终却被亲儿子饿死在沙丘行宫。

秦始皇三十七年,已经沉寂数十年之久的沙丘行宫又迎来了它新的主人,关于它的传奇篇章又得以延续。

始皇帝驾临,行宫的宿卫自然全部换成了羽林卫。羽林卫多是老秦人世家子弟出身,不但个个弓马娴熟、武艺高强,而且在蒙毅的调教下军纪极其严明。虽然已到深夜,可城头尽是跨弓持戟的士卒,一个个凝神屏气,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就是羽林卫世世代代守护了数百年的大秦君王,现在的始皇帝陛下。

“来者何人。”城门处的羽林高声喝道。

不远处传来一阵缓缓的马蹄声,走出了两个瘦弱的人影,骑在马上俱是宦官打扮。一个是年事已高,须发皆白,另外一个则是个瘦弱的少年宦官,见守卫的目光扫至,急忙低下了头,不敢对视。

守卫的头领细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亥时后行宫严禁出入吗?”

那名老宦官神色自若,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金牌,道:“我是华阳宫的掌印太监李旦,奉中车府令赵大人之命,前往广宗县为宫内采购膳食。”

那守护头领眼中露出了疑色,采购膳食,怎么要大半夜的出宫。接过金牌仔细的查看了片刻,确是出宫许可令牌,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犹豫了会说道;“李公公,可否天明再出宫,大将军走时下过命令,要严格执行宫禁。”

“大胆。”李旦厉声喝道。“我奉中车府令赵大人之令,手持着陛下赐予的金牌,你一个小小的伍长,尽敢阻我去路。我到要问问,是蒙毅大将军的军令重些,还是陛下的旨意重些。”

那伍长一听李旦所说,顿时吓得一大跳,连忙摆手解释道:“公公误会了,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职责所在,所以不敢轻怠。”

虽然蒙毅一向不买赵高的帐,可不代表他手下的羽林卫也敢轻视赵高。这守卫只不过是咸阳一个不入流家族的庶子,哪里敢得罪宫里的大太监。

那伍长犹豫了会,心想李旦的手续并没有问题,就算上头怪罪下来,自己也完全不用承担责任,不如行个方便,也不得罪这些阉人。便拱手道;“李公公请上马,下官这就为您开门。”

已经过了宫禁时分,宫门自然是不能开启,宫门旁却又一个狭小的石门可以用来出行。旁边几名守卫费力的推着石门,沉重的石门开启的吱嘎声在清冷的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因为久未开启,所以石门有些滞塞,推动起来十分缓慢。

一旁上马等候的李旦却有些不耐烦了,还没等石门全开,便一提缰绳,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冲出门去。

那伍长一愕,没想到李旦会这么心急,急忙闪开身子让路。石门本来就狭窄,两骑几乎是和他擦身而过。劲风晃的他手中的火把一闪,火光却印在了后面那名小太监脸上。突然从黑暗中转变到光亮处,小太监下意识的伸手遮住了眼睛。

一旁的伍长却已经惊的目瞪口呆,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他却已经看见了小太监的相貌,虽然穿宦官的服饰,可脸庞分明是一名绝美的少女。

伍长张大了嘴,忽然反应了过来。这行宫中的女眷,大多都是陛下的嫔妃宫女,这么说来这名太监肯定有问题了。

他急忙厉声喊道:“站住。”

二人听见后,不但没有停下,反而猛抽马鞭,加快速度逃离。

一见宫门处有异常,城楼上的士卒迅速张弓,瞄向二人背影。那伍长高举着手,犹豫了许久终究没有挥下。他实在不确定二人的身份,尤其是那名少女的,生怕误杀了宫室中人触怒了陛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回过神来急声下令道;“马上射鸣狄示警。”

这时王歧也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匆匆赶到宫门处,见宫门一片混乱,便大声询问。那伍长急忙将事情禀报了一番。

王歧一听华阳公主刚刚才逃走,顿时勃然大怒,马鞭狠狠的抽下,伍长也不敢躲闪,只得捂着脸惨叫连连。

“废物,你们这些废物。”王歧强压住怒火,指着一名士卒急声令道:“你,马上通知城外巡骑四处拦截。其他的人,跟我追。”

深夜寂静的原野上,两匹马奔驰落下的马蹄声却打破了宁静。后面那名骑士娇小的身躯紧紧的贴在马背上,随着马背的剧震而颠簸,忽然双手一松,掉下马背来。

前面那名骑士急忙吁马停了下来,跳下马背来。所幸这是块松软的草地,李旦手慌脚乱的将她扶起,嘴里不断的念叨着;“我的小公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没摔伤吧。”

将赢可扶起,却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抽泣着泪水不停的从脸颊上滑落。李旦又一阵手脚慌乱,急忙问道:“公主,公主你伤到了哪里,快给老奴看看。”

赢可却只是紧闭着眼睛摇着头,眼泪不停的落下,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的抓住李旦的手,大哭道;“阿父,父皇死了,是赵高那个狗贼气死父皇的,他还想杀扶苏哥哥,想杀我们所有的人。”

李旦心疼的将赢可搂入怀中,宽慰道;“公主别哭了,不是还有阿父在嘛。我们这就去上郡找扶苏公子,让他为陛下报仇,杀了赵高那个奸狗。”

赢可自幼是李旦带大,所以感情极深,私底下都是称呼他为阿父的。当她躲在床底亲眼看见赵高气死了父皇,巨变之下她一个小女孩被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出声。

只得赵高离开后才精神恍惚的从窗户爬了出来,逃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寝居处,看见了李旦,这才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将看见的一一告诉了他。

李旦在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对这些权势倾扎的伎俩看了太多太多了。他微一分析,便猜到赵高之所以敢这么放肆,一定是说服了丞相李斯。同时蒙毅却不在宫内,那这绝不是巧合,一定是赵高早就布下的局,恐怕羽林卫中早有人对赵高效忠了。

既然是沙丘行宫已经没有值得依靠的人,那只有想办法逃出行宫,去给扶苏和蒙恬报信。李旦这才持着自己出入行宫的金牌,让华阳公主打扮成小宦官的样子,带着她混出宫去,却不料还是在最后关头被发现了。

听完了李旦的一番话,赢可紧咬着牙,强撑不让眼泪落下,“好,阿父,我不哭,我不哭,我一定要为父皇报仇。”

李旦看着她苍白小脸上满是泪痕,却强忍住泪水落下,不由一阵心疼。搂着她的肩的右手轻拍其背,开口正欲安慰。忽然脸色一变,凝神竖耳,隐隐的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传来。

“公主,追兵已经来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还能不能骑马?”

“阿父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嬴可站起了身子,一拐一拐的走向坐骑,在李旦的帮助下翻身上马。

李旦也转身上马,一挥马鞭,赢可则紧跟其后。

没多久,追赶的羽林巡骑就赶到了,很快发现了二人的踪迹,呼啸着追赶上去。上头告诉他们的是一名宦官和一名宫女私逃出宫,得到的指令是就地格杀。

李旦年轻时曾多年在边军任监军一职,所以马术武艺也娴熟。可毕竟年事已高,体力渐渐跟不上了。赢可虽自小在宫中也精通马术,可毕竟无法和精锐的羽林想比,没多久距离就被拉近,已经可以听到身后羽林的呼喝声。

见距离越来越近,李旦虽然心急如焚可也无计可施,只得拼命催马疾行。

却听到了前方流水之声,顿时大喜。前面就是广宗境内西沙河,这几日李旦多次出去采购宫中用品,对这里非常熟悉,知道不远处就有一处索桥,便调转马头带着赢可朝那驰去。

那条铁索桥紧宽五尺,也就勉强够一人牵着马并肩缓缓而过,若是两人都过去,那极可能还没过桥,就会被赶上的羽林射死。

李旦一咬牙,对赢可大声道;“公主,你快快过去,有老奴在,定能保护公主周全。”

赢可俏脸惨白,语带哭腔的说道;“阿父,我们一起过去好吗,可儿已经没有了父皇,不能再没有你了。”

李旦见追兵渐近,便狠狠的瞪向赢可,大吼一声;“赢可,你忘记你是谁了吗,你是始皇帝的女儿,大秦的公主,现在大秦的安危就在你一人身上了。快逃过去,找到扶苏公子,让他为陛下和老奴报仇。”

“快去!”见赢可仍有犹豫,李旦狠狠的瞪向他。赢可这才含泪回头,催马前行过桥。

目视着赢可慢慢走远,李旦一张老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了匕首,割向锁链。

这索桥是当地居民为了过西沙河所建的,平时也是人行不断,所以用做链锁的藤条牢固异常。李旦怀中的匕首虽然是利器,可割了半天,也只割断了一小半的。这时候追赶的羽林已经赶到一箭半之处,见李旦在那挥刀割锁链,便知道了他的用意,纷纷搭弓射箭。

虽然是在夜色中,而且相距甚远,不过这七八名羽林仗着高超的箭术仍然有一只箭射中了李旦。李旦中箭大叫一声,手中的匕首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发疯般挥下。

已经过桥的赢可见他中箭了,不由停马悲呼道;“阿父!”

李旦见她已经过桥,强忍着痛竭力大吼道;“快跑,公主。”然后鼓足了全身的气力,大吼一声猛的将匕首挥下。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不是天佑大秦,半臂粗的藤条居然被李旦垂死的最后一击砍断了,索桥扑腾一声,一端落入了水中。同时羽林的第二轮箭雨夜已经赶到,李旦惨叫数声,老迈的身子被巨大惯力带着跌路水中。

“阿父!”对岸的赢可下马跪在江边,撕心的喊道,泪水如泉涌一般。哭泣了片刻,才上马猛的挥鞭离开。

对岸的羽林皱着眉头看着赢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也无计可施。这里他们并不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才有桥梁可以渡河,只得回营向王歧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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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北向

河畔边,苍鹰在上空盘旋。

髙可及人的草丛中,远远的却看见一人躺在其中,旁边有一堆已经燃尽的篝火,上面架着半只吃剩下的烤兔。

苍鹰在上空徘徊了许久,见那人只是躺在那一动也不动。便猛的一扎下去,伸爪向烤兔抓去。眼看就快要得手,地上那人却忽然抬起了手,手中的枯枝准确的抽中了苍鹰的身子。苍鹰扑腾了几下,吱吱呀呀的飞走了,只留下了几根羽毛飘落空中。

韩信坐起了身子,因为刚刚睡醒所以眼神还有些迷离,坐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用几片大树叶草草的将半只野兔包了起来,塞入怀中。

离开吴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来,韩信想了很多。他虽然在项羽面前立下过豪言壮语,以天下为赌局,可是冷静下来一想却是千难万难。大秦有套完善的选拔官员机制,世族子弟和豪族门客中从来不缺人才。所以像韩信这种出身于草芥的布衣,要想在大秦为官,只有委身与豪门大族充当门客,等待主人的赏识和推荐。

三年,太短了,而且,他也不甘心于居一些庸人之下。所以韩信果断的否决了这个念头。

若是真的如张良推算的那样大乱将至,那投身于六国旧族到是出人头地不错的选择。只可惜韩信已经和项家交恶,其他各国旧族与项家来往频繁,未必会肯接纳他而得罪项家。况且这天下还是大秦的天下,六国旧族的复辟势力大多隐藏在市井之中,韩信也无从去找寻。

思来想去,韩信觉得自己也只有从军一条出路了,而且是从边军,也就是大秦的主力军团。秦军极重军功,向来看重好狠斗勇的豪杰,就算是有罪籍在身,只要你在战场能奋勇杀敌,一样能用军功为他脱罪。

边军之中,整日与匈奴、羌狄和百越交战,过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平常百姓谁会愿意去。所以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边军便广开收人门路,在内地犯罪、逃劳役的罪人,只要你武艺高强,一样能加入军中,靠斩敌人的首级数量来为自己脱罪。

而大秦的边军主要有两支,一支是蒙恬统帅的北方军团,三十万大军皆为大秦百战之兵。还一支就是任嚣节制的四十多万南征军,虽然人数较多,可大多都是地方征调的戍卒和劳役,远不及北军精锐。

蒙恬又是当时名将,听闻他为人耿直,待部下公平,不以出身门第为间。韩信便决定投奔北军,思量着凭借他的才华和武艺想必能得到蒙恬的赏识。而且,若是真的天下大乱,北军的三十万劲旅绝对是能左右天下大势的最强大一支力量,或许他韩信能趁乱取势,青云而上。

韩信心中默念:大哥,你不是要立志推翻秦国吗,那我就保住秦国,只要大秦不灭,那你就永远完成不了宏图霸业,我们赌约你就赢不了。

既然下了决心,韩信便一路朝北。他身上并没有携带多少钱财,便也不入城,只是在山间林中靠打猎解决三餐,这一日已经到了齐地的薛郡。

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韩信习惯性的摸了摸颌下,却觉得刺手,微微一怔,对着水照了下自己。却发现水中是个灰头蓬面,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

想起原来生性@爱洁的自己,韩信的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这一月来都没什么心思花在这上面了。拔出了匕首,正准备对着河水刮一下胡须,却听见远处的驿道传来了马蹄声。

眯着眼顺势朝远方望去,却是一名骑在马上的红衣少女,满脸的慌乱和狼狈,看见路边的韩信,便如同溺水之人看见救命稻草一般,连忙高喊救命。

又见她不远的身后有四骑追了上来,韩信本想顺手救下这名少女的,可一看四骑的装束,不由皱了皱眉头。这四骑俱是黑甲红髦,头盔上斜插着天鹅羽毛,韩信对着打扮并不陌生,正是秦皇的亲军羽林卫。

他正想去投靠北军,当然不愿意为个陌生的女人和羽林卫发生冲突,便暗暗松开握着鱼肠的手,心下打定注意不去过问。

赢可见韩信只是愣愣的站那那边,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忽然身后弓弦声响起,只觉下胯下的坐骑一屈身,悲鸣一声瘫跪在地上,却是身后的羽林放箭射中了她的坐骑。赢可跌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止住前冲之势,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她已经马不停蹄的逃亡了整整一天一夜,早已筋疲力尽,全凭着一股信念才强撑下来。

那四名羽林放缓马步,走了上来,当前的一名军官看着赢可苍白的俏脸,神情有些犹豫。他得到的命令是就地格杀,可看着少女的俏丽的脸颊又有些不忍。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服从军令,缓缓的拔出佩刀,又看了眼路边的韩信,对身旁的一名羽林使了个眼色。那羽林会意,提马挥矛向韩信冲来。

韩信本来是不打算插手的,可见着几名羽林居然还想杀他灭口,不由大怒。一声冷哼,对着向他刺来的长矛一缩身,反手鱼肠出鞘,一剑刺中了那人的胸口。

其他三名羽林见同伴被杀,反应也是极快,拔出弓箭便要张弓。却不料韩信的动作更快,飞快的从被杀的那名羽林身上夺下弓箭,拔箭在手,连珠三射。三名羽林皆是惨叫落地,箭箭穿甲射中要害,眼见是活不了了。

韩信上前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四人都已断气,他又挖坑将四人的尸体仔细的掩埋好,留下了一匹马充当坐骑,多余的马匹则朝南赶跑,至于四人身上的财物和兵器,韩信自然不会客气。

等弄完这些掩盖好痕迹,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韩信也有些气喘吁吁了,一屁股坐下来,拿出水袋牛饮。

喝完了水,韩信这才将目光转向昏睡的少女,见她呼吸均匀,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脉象,发现她并未受伤,只是太过劳累昏睡了过去。不禁哑然失笑,自己莫名其妙的为她拼死拼活,她却安心的在这呼呼大睡。

又耐心的等了会,少女仍然没有醒转过来,韩信有些不耐烦了。本想一走了之,又想到这里是野外,经常会有野兽毒虫出没,留一个昏睡的女子在这确实不太合适。便伸手推了推了她,想叫醒她。

目光落在少女的脸庞上,这才仔细打量去她的容貌,发现她竟然是个绝美的少女,只是面上灰头土脸的遮盖住了不少丽色。韩信看着她的样貌,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一愣,这才想起是竟然是在沽月楼见过的那位‘非主流’。

想起这位非主流颐指气使的刁蛮样,韩信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次见她只是中规中矩秦国贵女的打扮,竟然一时没认出来。

“喂、喂,醒醒,快醒醒。”韩信伸手推了推少女的肩,见她仍未醒转过来,便从水袋中倒了点水在手上,弹向少女的脸。

赢可睡梦中微微一颤,这才悠悠的醒转过来,睁开美目有些迷离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许久才回过神来,想起来她是被羽林追杀,便一脸紧张的问韩信:“追杀我的那些人呢。”

韩信朝一旁努了努嘴:“刚刚帮他们入土呢。”

“哦。”赢可仍然昏昏沉沉的,脑子不是很清醒,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韩信看着她皱了皱眉,若换做以前,他或许会管管这些事不关己的麻烦事,可现在他却不想沾惹这些麻烦。这个少女虽然面色有些狼狈,可身上的布料所穿以及佩戴的饰物都是名贵之物,可以看出来她绝不是一般人,那追杀她的人一定更大有来头。

韩信并不想沾惹这些麻烦事,杀四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现在只想尽早的到了北地入军。

“你好点没,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前方就是未城,我送你到那里,然后我们再分道扬镳吧。”韩信站起了身子,轻轻的扶起了少女,却见她并没有走动的意思。

“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少女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她看了眼韩信,韩信见她目光中有些迟疑,以为她是怀疑他,不由有些好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呀。”

赢可看着韩信,犹豫了一会,才轻声说道:“大叔,您是?”

韩信一愣,这才想起他现在这个造型确实会被人误会成怪叔叔,有些啼笑皆非的摸了摸长满黑黑胡子渣的下巴,也难怪她会认不出自己来。他也懒得去纠正,反正他也没什么兴趣去管她的事情。

赢可见韩信看向自己的眼神古怪,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仔细的看了看韩信,这才恍然想起来了,失声道:“原来是你呀。”

“可不就是我。”韩信笑着接了句,看了看天色,又道:“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追杀你的人要是迟迟没有复命,难免不会有新的人来,我送你去前面的未城,那里是县治,他们不会乱来的。”

赢可怔怔的看着韩信,又看了眼掩埋四名羽林的地方,忽然拉着韩信的手,哀声求道;“这位大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求你了,帮我找到我的长兄。”

韩信眉头微皱,轻轻的甩开了赢可的手臂,他已经猜出了她的事情绝非小事。他自己都天大的麻烦在眼前,哪还有心思去趟这浑水。

轻描淡写的拒绝道;“对不起,我还有要事在身,帮不了你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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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马痴

赢可这时看见韩信,便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哪肯轻易的就放弃,拉着韩信的手臂低声哀求道;“求求你了,这位大哥。你只要把我送到上郡我长兄那里,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哦。”韩信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好笑,装做很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全身,眼神中充满了戏谑:“我倒很想知道,你现在能给我什么。”

赢可一怔,顿时语焉。她现在确实一无所有,要说财富,她逃跑时匆忙没带任何值钱的东西。要说官职权势,她现在只是个流亡的公主,能给韩信什么,空口许诺韩信怎么可能会相信。

赢可眼角一红,眼泪又要涌出,却强撑着不让泪水落下。现在大秦的命运,还有长兄扶苏的性命都在她的身上了,她一定要想办法赶到上郡,而这个陌生的男子似乎就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

紧咬嘴唇,赢可注意到了韩信看向她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忽然下定决心。伸手解开自己胸前的系带,外衫轻轻的滑落。轻轻闭上眼角,睫毛微微颤动,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又解开了自己的小衣,一具晶莹剔透的少女身躯就现在阳光之下。

韩信先是一愣,不明白她脱下外衫的意思,又见她解开了小衣,这才醒悟过来,明白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上前一把抓住正在缓缓滑落的小衣,又抓起了她的外衫,手慌脚乱的帮她穿好。

赢可仍然紧咬着嘴唇,也不推拒韩信,只是坐在地上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处,心中一阵委屈,顿时埋头呜呜哭了起来。

韩信大为尴尬的在一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赢可身上只是简单的披上外衫,随着抽泣身子一颤一颤的,不是漏出几段晶莹的肌肤。尤其是那隐约可见少女的两处嫣红蓓蕾,更是让韩信一阵口干舌燥,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刚刚没多看几眼。

讪讪的提醒道;“那个,那个,你先穿好衣服吧。”赢可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走光,面上一红,连忙转过身躯穿好衣服,回过头来见韩信正瞪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心中又是一阵委屈,泪水流了出来。

韩信急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你别哭了。”

赢可抽泣道;“我除了这个清白的身子,已经没任何东西能给你了,可你还是不肯帮我。”

韩信有些郁闷,思虑了半天只得说道;“好吧,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我看能不能帮上你。”

赢可止住了抽泣,抹去眼泪。看着韩信,他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信任,也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全部都告诉了韩信。

韩信愣愣的听完赢可的一番话,只觉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是大秦的公主、始皇帝的女儿。更没想到的是他一介布衣居然能知晓到大秦最核心的机密,并和他们扯上关系。

许久才回过神来,韩信又转念一想这对自己到未必不是次机会,一次接近大秦高层的机会。如果他成功护送赢可到了北疆那里,应该到是次很好上位的机会,肯定比自己两手空空去投军当个大头兵强。

赢可紧张的看着思索中的韩信,生怕他摇头不答应。许久才见韩信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好吧,我帮你这个忙,送你去上郡的北军大营。”韩信略微思索,又说道;“我们先南下,借道泗水郡再折向西边的砀郡。”

赢可听完迟疑道:“上郡不是在北边吗,我们怎么向南走。”

韩信微微一笑,“连你都想到我们要向北,那赵高难道不会想到吗?我们向北,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如向南折回向西再向北,这样安全很多。”

“而且…….”韩信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实话跟你说吧,我们现在已经在薛郡,而赵高的使者恐怕早已出发,我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们使者的速度。所以我们现在急着赶过去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放缓点时间静观其变。你的长兄扶苏我不太清楚,不过蒙恬将军的英武我还是有所耳闻,想必他不会束手就擒,肯定会安排后招,”

“你还有知道北军中有哪些将领吗。”韩信又问道,赢可仔细回想了下,才说道:“我亲舅舅王离是北军的副统帅。”又将王离的出身简要的和韩信说了遍。

韩信点了点头,心想这样把握就大了很多,就算蒙恬被解除兵权,赵高也绝不敢将北军那群骄兵悍将一股脑的全清洗,肯定会提拔北军一系的人接替蒙恬之权。而这个王离绝不是省油的灯,他是王翦的嫡长孙,又是王贲的嫡长子,在北军中威望也是甚高,俨然是下一届北军统帅的最佳人选。

心中顿时豪气大生,上天果然没有抛弃我韩信,这次到不失为一次绝佳的机会。

“走吧,我们这就出发。”

因为有羽林留下的坐骑,有马代步,韩信也不用像之前那么辛苦了。赢可的坐骑也只是上了些皮毛,休息了会就并无大碍了。

两人骑马一路南下,出了薛郡到达了泗水境内,打算横插过境,路上并未停留。

赢可一身华贵的打扮太过显眼,韩信便找了个小市集,让她换成了普通的秦女打扮。因为羽林的马匹上都有专属的烙印,所以韩信也不敢入城,只是在一些小市集简单的购点生活必需品。

经历大变,赢可原来刁蛮任性的性格全然没了,每天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韩信。韩信也是满腹心思,没有心情说笑。

追兵到是再也没出现过了,可能是赵高忙于奔回咸阳扶胡亥登位,也就不理会赢可这只漏网之鱼。等胡亥坐稳了皇位,那时候就算赢可向天下人公布胡亥的皇位得来不正,也无济于事。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走了几天,夜晚也是在野外露宿。韩信一个人独坐月下之时,总会想起和虞秒弋的约定,忍不住心生牵挂,心中闷的慌。便在市集沽了几壶酒,夜晚心情烦闷的时候拿出来喝上些。

赢可开始只是在一旁看着,并未打扰。后来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抢过了酒葫芦,猛灌了几口,却被烈酒呛的连连咳嗽。

秦人好饮酒,赢可虽为女子,可对酒水也并不陌生,可她喝的也是宫中的清纯香厚的贡酒,哪会喝这种市井打来的粗劣烈酒。

韩信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帮她顺了顺气。

“喝酒不是这么喝的。”韩信借口了酒葫芦,仰头对嘴轻轻的抿了一口。嘴中含着口酒,也不马上咽下,在口中停留了片刻,才喉结微动,缓缓的流下。

“这是青酒,制作的比较粗糙,所以喝起来会有些苦涩,应该在嘴中含着热会再咽下,这样才会香醇些。”

赢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取过酒葫芦照着韩信的样子浅眯了一口,果然没刚才那么冲鼻了。虽然远不及宫中的酒味香醇,可也别有一番味道。

“韩大哥,你也有心思。”赢可头枕在膝盖上,抬头看着韩信,轻声说道。

韩信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的心上人吗?”

“恩。”

赢可眼中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抿紧嘴唇,她想起来了在沽月楼中紧靠着韩信的少女,便猜到了是她。

“你很喜欢她是吧,她也喜欢你吗?”赢可又问道。

韩信又‘恩’了声,赢可便有些奇怪的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在一起。”

韩信苦笑的摇了摇头,“我说公主殿下,你高高在上,是不知道咱们平民老百姓的日子。就算两情相悦,也要门当户对。她是高门豪第的女儿,而我,只是一介布衣,她父亲怎么可能把她许配给我。”

说到这里,韩信紧握拳头。“所以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成就一番大业,要用千乘之礼来迎娶她,这样才不会辱没了她的家族。”

赢可面色微动,“韩大哥,等到了上郡,我一定让我长兄封你做将军。”

韩信笑了笑,“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别喊我公主殿下了,听着很不舒服,你喊我可儿吧。”韩信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两人闲聊了一会,心中的烦闷也减少了许多,一壶酒也被二人喝的干干净净。到最后都有了些醉意,依靠着昏昏入睡,直到天明醒来。

一晚上的发泄,赢可心中的苦闷也减少了很多,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路上也不再绷着脸,脸色也渐渐有了些笑容。

过了淮河,便是泗水郡的沛县,紧邻着韩信的老家淮阴县。韩信依旧谨慎,过城不入,只挑选田野间的小径行走。在路过一个市集时,韩信叮嘱赢可在集外等候,看着马匹和行李,他自己则进集市去买些路上吃的干粮。

待买完后来,远远的却见赢可好像正在和一个男子在那争吵。韩信一愣,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走近些才听见那名男子正弯着腰,一脸讨好的笑容,不断的给赢可作揖,似乎有什么事情再求她。赢可则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牵着马在那不停的摇头,又见韩信回来了,便面露喜色,急声喊他。

“什么事情。”韩信见那男子只是在苦苦相求,到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便笑着把干粮递给了赢可,出言问道。

“哼。”赢可恨恨的瞪了一眼那男子,撅起嘴说道;“碰见一个疯子,非要买我的马,我才不会卖呢,要是卖了我骑什么赶路呀。”

那男子听了赢可的话连连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说道;“这马可是万中无一的良驹,你看它浑身似火、两眼有神、四蹄如盆、尾扫残云,明明是绝世良驹,姑娘你却用来代步负重,真是暴殄天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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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屠狗辈

赢可皱了皱鼻子,嗔怒道;“我自己的马我想怎么样就这么样,就算杀了吃肉也不关你屁事。”这匹赤驹是她父皇赐给她的坐骑,自然是神骏异常、马中翘楚,赢可倒是没觉得有多稀罕。

那男子长叹一口气,闭目神色黯然,彷佛赢可的话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愤一般。赢可只觉得语塞,气的瞪大眼睛,心想这人是不是真的有神经。

又见那男子睁开眼,彷佛下了极大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我家中也有良田十亩,宅邸一处,还有奴婢二名,倾数变卖也能值几锭金子,你就把马卖给我吧。”

赢可见他简直不可理喻,不由大怒,恶狠狠的说道;“说了不卖,不卖,不卖,你再不给我滚开,我就动手了。”说完扬起马鞭就要打,却觉得手臂一紧,回头看是韩信拉住了她。赢可又是一声‘哼’,冲那男子翻了翻白眼,收回了马鞭指着韩信说道:

“这马是他的,你要想买,就去烦他去,我不管了。”

韩信是看见那男子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名马痴而已,所以才拦住赢可的。又见他三十出头的年纪,身上衣着虽然简朴,可也相貌堂堂,不像一般的市井无赖。便笑着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那男子打量了会韩信,满脸堆笑的说道;“我叫夏侯婴,是沛县的马吏,这位小兄弟,咱们打个商量,你把这马卖给我如何。”

韩信‘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夏侯大哥呀。恩,这马我们确实不能卖,你也就别再浪费口水了,我们身上不缺钱。”

夏侯婴满脸的失望,面如白纸。嘴巴张了张,微微诺动,忽然又想起什么,急道;“要不这样,我看这位兄弟你应该也没有成亲,我家中的妻子是沛县的殷实人家出身,相貌秀丽知寒晓暖。今年也才十九,前年才过门的尚未生养,不如送给小兄弟你做小妾如何,只要小兄弟你肯把这匹马卖给我。”

说完夏侯婴一脸紧张的看着韩信,只盼他点头。

韩信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打量着这个夏侯婴,心想这家伙脑子没问题吧,就算喜好骏马也不用拿老婆来换吧。难道他口味重,喜欢人兽系列?**?

“你没搞错吧,一匹马你就拿老婆来换,你老婆也太便宜了吧。”

夏侯婴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振振有词道;“女人嘛,本来就是如衣物般,大不了以后再续一房就是了。这匹绝世良驹可不一样,我一生相马无数,从未见过如此的好马。要是得不到它,唉,我肯定食不得味夜不能寐,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韩信被他这一番话雷住了,心想这人‘二’的不是一般,许久才缓过神来,没好气的说道;“你老婆我不敢兴趣,这马我们真不卖,你赶紧闪开,要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了。”说完拔出鱼肠,挽了几朵剑花。

他见这夏侯婴如此痴迷这马,生怕他得不到会恶从胆生,所以先亮一手剑术给他打打预防针。

夏侯婴满脸的伤心失望之色,只是盯着那马,目光一动不动,许久才不舍的将目光移开,眼角处挤出了几滴泪水,又向韩信哀求道;“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你要真不肯卖我,那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我有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有一匹好马,总是吹嘘他的马是天下第一。我和他打过赌说天底下比他好的马多的是,只是沛县太小,没机会看到而已。”

“这位小兄弟还有这位姑娘,能不能帮在下这个小忙,就算得不到这匹马,也能让我在兄弟面前扬眉吐气回,拜托了、拜托了。”说完夏侯婴在那不停的作揖,一会朝韩信,一会朝赢可。

韩信面色有些为难,他见这个夏侯婴如此痴马,多少也被他的执着打动了些。又见他一脸诚意,应该也不会有诈。便犹豫了会点了点头。

“好吧,那我们就跟你走一趟,路不远吧?”

夏侯婴见韩信点头答应,心中大喜,连忙说;“不远不远,就在五里外的土地庙里,我的那几个兄弟正在准备午膳,两位正好可以一起去用膳。”

说完也不待两人回话,紧紧的抓住了赢可坐骑的缰绳向前拉马,生怕二人反悔。韩信和赢可相视一笑,也只好牵马跟了上去。

那座土地庙果然没有多远,跟着夏侯婴没走一会,便望见了。远远的看见里面炊烟升起,待走近些,又一股奇香飘出。韩信肚子本来就有些饿了,又问道这狗肉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加快了步子跟上夏侯婴。

土地庙里破败至极,看来已经废弃很久了,连个木门都没有,夏侯婴直接牵着马走了进去。

里面倒是挺宽敞的,正见四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正赤着上身,满头大汗的捣鼓着火上的大锅汤料,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汉子正忙着用手上的小刀把地上血淋淋已经剥皮的狗切成一块块的狗肉,递给那个壮汉放入锅中。

红脸汉子见夏侯婴走了进来,放下刀哈哈一笑;“兄弟,你来的真是时候,大哥在东庄打了条肥狗,今天我们又可以尝尝屠子的手艺了。”

庙中间还站坐着两名男子,正在那谈论事情。一人是中年文士的打扮,面颊清慵,气质平和,颇有长者之风。身上虽然衣着朴素,却十分整洁,远远的站着背对着烹锅,似乎不喜。

另外一人则是四十岁的年纪,正坐在地上心不在焉的听着文士说话,眼神不时的瞅着烹锅,喉结微动咽着口水。待见夏侯婴牵了匹马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和一匹马,心中有些奇怪,便站起了身子问道;“夏侯婴,你娘的搞什么,让你去弄点配料来结果你去了这么久。”看了眼韩信和赢可,又问道;“这位公子和姑娘是…….”

夏侯婴忙把和二人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一旁正忙着的红脸男子一听夏侯婴的话,立即放下了小刀,满脸不信的走了上来。围着赢可的马转了半天,仔细的看了看马口和马蹄,这才灰头丧气的对夏侯婴说道:“妈的,原来真有这种好马,我还以为你只是吹吹牛而已。好,我周勃今天认栽了,愿赌服输,县衙里马廊一年的清扫归我了。”

夏侯婴得意的哈哈大笑,道;“说你土包子一个吧,还不信,天下的好马到处都是,你家那匹算个球呀。这回服气了吧。我看你就干脆跟我混来养马算了,怎么说我也是县吏,比你到处给死人吹唢呐强的多。”

周勃家中贫困,平时都靠给人家的婚嫁丧事吹唢呐为生,被夏侯婴嘲笑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也不生气,只是闷着头继续切狗肉。

夏侯婴面色得意,只觉得心情舒畅至极,心中对韩信二人自然也是千恩万谢。笑着向二人介绍那个中年男子,“这是我们刘大哥,他是我们沛县的亭长,在我们沛县可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亭长是秦朝在县里设置的一种巡查缉道和负责徭役的小吏,都是请当地有些声望有些实力的人担当。韩信见那中年男子虽然衣着粗鄙浑身邋遢,一脸的轻浮无赖相,可是却生的额头方正,鼻梁挺直,两眼山根处圆润,让人一看就觉得气质不俗。所以心中到对他没什么轻视,一拱手,微笑的和他打了声招呼。

那男子哈哈一笑,亲热的拍了拍韩信的肩膀,“来者是兄弟,你和这位小姑娘就留下来一起吃吧,要知道在沛县,咱屠子的狗肉可是远近闻名呢,今天你们两可有口福了。”

韩信在市井混迹多年,自然知道狗肉的美味,心中哪会不愿意,笑哈哈的谢过了中年男子。赢可看见那血腥的狗尸,只觉得心中作呕,可见韩信兴致勃勃的,便没说什么。

那中年男子见韩信也是个洒脱之人,豪不忸怩,便满意的笑了笑。又转过头去对着正在烹煮的大喊吼道;“屠子,狗肉好了没,老子都快饿死了。”

那大汉粗着声音问道;“快了,快了。催什么催,嫌慢你刘三自己来。”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文士突然开口说道:“我先回家了,你们几个慢用。”又转头对中年男子说道;“阿季,记住我跟你说的,这次的徭役非同小可,你要好好准备可别大意了,曹参那我已经打了招呼,明天你自己去县衙找他就是了。”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浑然不在意的说道;“那老萧你就慢走了,知道你吃不惯这种油腻的东西,我也不留你了。”

待文士走远,周勃看着中年男子,一脸羡慕的说道;“还是我们季哥有本事,你看,萧先生这么大本事的人都愿意和季哥结交,他可是堂堂的吏椽。”

那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面露不悦,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刘季,要叫我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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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刘邦

“刘邦!”韩信一愣,猛的想起来是在吕府的时候,安其生问过他认识不认识刘邦,想到这里韩信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刘邦。

安其生口中的刘邦是不是眼前这个刘邦?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难道这个刘邦和他有什么瓜葛吗?不对呀,他从未见过此人,那为何安其生会莫名其妙的问起。

韩信心中有些异样,这刘邦的名字听着有些耳熟,似乎也不是从安其生那里第一次听说到的,难道是前世的记忆?

低头仔细想了下,实在想不起来关于这个‘刘邦’名字的记忆。韩信有些懊恼,他在前世的时候对读一点兴趣都没,天天只是沉迷在地下城里。小学的时候到也开设过历史课,只是一些简单的介绍,韩信他连重点科目的语文数学都不放在心上,哪会对历史这种科目认真。

依稀只记得秦朝后面是汉朝,可秦朝时什么时候灭亡的,又是被谁灭的,汉朝又是谁建立的,项羽?还是谁?难道是这刘邦?

关于这个时代的记忆也只有秦始皇、项羽两个名字,再算上这个模糊的名字刘邦。

可惜了,要是精通历史的话,韩信肯定非常的爽,知道谁谁谁要挂,谁谁谁是潜力股,一来就可以奔潜力股了,哪会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到处游荡。

刘邦见韩信脸色古怪,只是低着头看着篝火,还以为他是肚子饿了,也就没多想。这时众人口中的‘屠子’抬头喊了句:“肉好了,可以吃了。”

众人一阵欢呼,早已饥肠辘辘的周勃伸手抓了一块狗肉,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的咽了下去。刘邦看见他动作这么快,骂骂咧咧从怀中掏出了几双竹箸,递给了身旁的韩信一双,便急忙上前大吃了起来,夏侯婴和那‘屠子’也生怕落后,各自掏出了竹箸抢吃了起来。

韩信倒是习惯了这种吃法,也不以为意,反而觉得亲切。夹了快狗肉放入嘴中,只觉得喷香满口,肉质松软酱汁四溢,忍不住暗叫一声好。看来这个屠子确实有一手好绝活,狗肉做的相当美味,连精通此道的韩信都暗叹远远不如。

四人围着煮锅吃的热火朝天,赢可却是皱着眉头站在一边。闻着刺鼻的狗肉香味,只觉得反胃。

刘邦见她一直蹙眉,便猜到她不会喜欢这种粗人的吃法。又见她容貌清丽,虽然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间却有些盛气凌人。站在那一直没说话,可是刘邦却能感觉到她天生的一股傲气,看来并不是个简单的小姑娘。

眼睛一转,心中便有了主意。刘邦站起了身子,走到破旧土地像后,伸手掏出一个布包出来,笑吟吟的递给赢可。

“来,这位小妹妹,这里有些新鲜的瓜果,你吃点吧,也好解解渴。”

赢可这几日一直跟着韩信风餐宿露的,虽然一直没和韩信喊过苦,其实心中早已叫苦连连。看见这些新鲜瓜果诱人的光泽,顿时喜上眉梢,馋虫大动。感激的看了眼刘邦,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赢可本来很反感刘邦的一副粗鄙无赖相,现在到时对他印象大为改观。

刘邦哈哈一笑,也不推谢,笑吟吟的坐回烹锅旁,继续伸箸吃着狗肉。一旁的‘屠子’却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好你个刘三,本来我老婆送给嫂子的瓜果你却拿去讨好人家小姑娘,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对人家小姑娘有意思呀。”

刘邦皱了皱鼻,‘切’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你懂什么,我这不是看韩兄弟的面子,你没看出来吗,这小姑娘可是韩兄弟的心上人。”

刘邦见赢可对韩信一直紧紧跟随,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半步,所以才会这么说。

韩信微微一笑,也懒得去解释,对刘邦道了声谢。赢可隔着远,到没听到他们的话。夏侯婴笑眯眯的凑上前来,对着刘邦说道;“大哥,你说你讨好人家小姑娘被嫂子知道了,会不会把你打下床不让你上床呀。”

刘邦眼睛一瞪,“瞎说,我刘邦是什么人,我老婆她还敢翻天是不。再说了,你嫂子多温柔贤淑的人,每次看见我都是一口一个‘夫君这,夫君那’的,毕恭毕敬的,哪会跟你说的那样不守妇道。”

周勃也在一旁叹道;“还别说,还真是大哥你有本事。你说嫂子她出身大户人家、香门第,偏偏就看上一穷二白的大哥你,还对你服服帖帖的。你是不知道呀,嫂子可不是个应付的主,有时候我被她瞪上一眼,心中都会害怕的不敢说话。”

刘邦哈哈笑道;“这是当然,我刘邦是什么人,那是人中之龙,我老婆早晚会飞上枝头才凤凰的。”

一旁的屠子‘切’的一声,满脸不屑的说道;“刘三,你就吹吧,这沛县,谁不知道你刘三爷的大嘴,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成活人。”

刘邦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满脸的得色。

韩信见四人光吃着狗肉也乏味,想起了马鞍上还有一袋酒,便取了出来。五人围着烹锅,轮流递着酒,一人一口的喝着酒吃着肉。韩信本来就是出身市井之中,对这种酒肉朋友也习以为常,轮流喝着酒也不嫌酒嘴处脏。四人见韩信生性洒脱,也十分喜欢他,五人越聊越熟,喝得兴起渐渐开始称兄道弟了。

刘邦四人皆是酒量颇大之人,没多久一大袋酒就被喝的精光,周勃接过空空如也的酒袋,高扬起朝嘴里摇晃,想挤出几滴酒来。许久才意犹未尽的放下酒袋,拍了拍肚子,满足的说道:“要是一辈子能像这样每天都有狗肉吃有酒喝,那该多好呀。”

刘邦不屑的哼一声,嘲笑道;“我说周勃,你小子也就这点志向,真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周勃也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道:“大哥,说下你上次去咸阳见过的阵仗吧,好让我们这些兄弟也开开眼界。”

“好,我就跟你们说说。”

“你们知道不知道,咸阳那个大呀,真他娘的吓人,城墙都十几丈高,跟它比起来,我们着沛县的几丈城墙就跟土堆一般。还有那市集和商店,乖乖,那个人多呀,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反正你们要是站在那,前后左右都是人,市场上所有人的挥一挥衣袖挤下汗,都能下场雨了。在市集里你得要小心,一不留神鞋子就会被踩掉。”

周勃咋舌道;“真的假的,有这么多人呀。”

刘邦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又说道;“这还不算什么呢,我告诉你们,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始皇帝出巡的时候,我正巧碰上了他的车架,那个阵势浩大呀。旌旗蔽空,铁骑如流,那气势,那场面……”

刘邦说道这里,眼睛半眯起来,满脸的陶醉羡慕样,“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像这样,多风光呀。”

一旁的屠子却浇了他一盆冷水,在一旁冷言道;“刘三,你少在做白日梦了,还大丈夫就该如此你也不杀尿照照自己,我们就是贱民的命。”

这个众人口中的屠子原名叫樊哙,自小和刘邦一起长大,所以两人交情十分深厚,互相拿彼此讽刺打趣也不以为意。樊哙年轻时靠做屠户为生,所以才会被刘邦他们喊成屠子。

樊哙自小天生神力,年幼时又得过高人指点,所以一身武艺在沛县是无人可敌,除了刘邦外其他人没有不对他敬畏的。后来樊哙花钱顶了个沛县的衙役,这才摆脱了贱籍。吕太公偏偏去看上了他觉得他英武过人,将小女儿吕媭许配给他。所以他就成了刘邦的连襟,两人关系更加亲密了,所以说话什么的也全然不以为意。

刘邦听了樊哙的冷言讽刺,一晒而笑道;“贱民又怎么了,谁说贱民就只能一辈子的贱命了。我刘邦可从来不服命,我有远大的志向。老萧跟我说过句话,说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思说天下的万物百姓,在老天爷眼里都是一样的低贱,如同草芥一般。”

刘邦已经隐隐有些醉态了。站起来手舞足蹈道:“既然大家都是一样的贱命,为啥我刘邦就不能青云直上,一飞冲天,那些王侯将相,凭什么我刘邦不能做做,就算是天子,也未尝不可呀。”

韩信听到刘邦一席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能说出这种话的人,一定只有两种人。一种当真志向远大的人,能手段有头脑,这种人一旦得势,必将如同金鳞化龙般一跃龙门。还一种就是真的很二的那种,整天装逼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那种。

那边的樊哙确实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还天子,你刘三要是不想活了,可别株连九族牵扯到我家。天子,也是你小子敢想的,别说天子,就算你刘邦能坐上沛县之主,我樊哙也对你心服口服,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二心。”

刘邦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笑道;“此话当真。”

“当然,我樊哙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刘邦哈哈大笑,拍掌笑着说:“屠子呀屠子,这回你可要惨了,你准备给我端茶递水洗衣叠被去了。”

又转身拍着韩信的肩膀道;“韩兄弟,你要作证呀,今天屠子说的话可不许反悔。”

韩信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直到最后口肉汤都被喝的干干净净,刘邦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一边用竹梗剔牙一边笑着问道;“夏侯婴,最近沛县有啥新鲜事不,说来解解闷。”

夏侯婴歪着头想了半天,“今天好像是是彭越那贼家伙大婚的日子。”

刘邦一愣,诧异道:“彭越?他不躲在山里好好做他的山贼,跑去结什么亲。”

“我也不太清楚。”夏侯婴摇了摇头,“听说是那女的生的好看,被彭越看上了,他就直接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抢来,又说今天的黄道吉日,便要去迎亲。”

刘邦是沛县的亭长,负责一亭的治安,本来就和大盗彭越关系不睦,经常带着一众兄弟和他大打出手。这彭越本来是泗水的大盗,武艺高强,纵横乡里山间好不惬意。可偏偏碰到刘邦这个怪物,手底下的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猛,彭越自付打不过他们这股‘黑恶势力’,只得避开刘邦的锋芒,在刘邦治内的沛县绝不生事。

久而久之,刘邦便和他也形成了一种默契,只要彭越不在沛县滋事,刘邦便不管。这次彭越居然在他的地盘上强抢民女,这还了得。

刘邦站起了身子,瞪眼道;“彭越这狗日的,有段时间没教训他了是不是皮痒了,竟然在我刘大爷的地盘抢女人。来,我们这就去抢了他的亲。”

注释:刘邦原名刘季,季的意思就是家中排行老三的意思,所以也会叫他刘三,刘邦是他后面改的名字,大概是嫌自己的名字霸气不够吧所以改名叫刘邦,想安邦定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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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抢亲

刘邦斜眼一看韩信,张嘴道;“韩兄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韩信面上露出了难色,这一路上他并不想多生事端,可又和刘邦他们几个一起吃肉喝酒,这种时候掉链子未免显得有些不仗义。心里有些为难,踌躇着怎么回绝才能不伤和气。

却不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赢可抢先拍手笑道;“好呀好呀,抢亲一定很有意思吧,韩大哥,我们去嘛好不好?”赢可自小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哪里有热闹她都喜欢扎堆凑上去。这几日她安分老实了许多,刘邦这一邀请又勾起了她忍不住心痒痒,便开口抢先应道。

韩信心中苦笑,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刘大哥,那我们就跟去凑凑热闹,给你们添麻烦了。”

刘邦仰天哈哈一笑,拍了拍韩信的肩。“你这是哪里的话,相逢本来就是兄弟嘛,我刘邦没什么其他的特长,就三个字‘够朋友’、‘够义气’、‘够兄弟’。”

韩信皱了皱鼻,心中好笑,这刘三爷大概小学数学都没学好,明明是九个字说三个字,要有机会自己也对他竖着中指说一个字:我靠。

因为不是很远,又只有两匹马,所以也只能走过去了。

刘邦吩咐夏侯婴把马栓到土地像边上,在一旁用木炭歪歪扭扭的写上了二个大字‘刘季’,然后对韩信拍了拍胸脯,满满的说道;“马放心的放在这里,在沛县地面上,还没人敢动我刘三爷的东西。”

韩信心里嘀咕着敢情你就是沛县地面上最大的黑恶势力,有着合法的官方亭长身份,类似后世的派出所所长城管大队长之类的。最给力的是还和县领导勾搭上了,想想确实也没人敢动他。

安置好了马匹,一众人便跟着领路的夏侯婴来到一处田野小道边,藏身在路边的草丛中,夏侯婴则跑得远远的去探风。

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没见有什么动静。刘邦脸上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正想自己亲自去查探,却见夏侯婴飞奔着跑回来,一边跑一边挥手大喊;“来了来了,大哥,快躲起来。”

没过多久,便远远的看见一队人吹吹打打的走了过来,队伍当前的是一个骑着青驴的黑脸大汉,穿着一身红艳的喜庆衣服,一脸得意的笑容在驴上左顾右盼,应该就是刘邦他们口中的彭越。

明明是个七尺魁梧大汉,却要装模作样学着当地的风俗骑着匹驴子。那驴子本来也算健壮,只是和彭越魁梧的身躯一比,便小上了一大号,走动间都吃力异常。彭越却浑然不在意,只是满脸得色,不断出言叱喝轿夫和跟随们动作快点。

刘邦见彭越渐近,便不在躲藏,站起了身子持着铁尺,大喝一声跳了出来站在路间,众人也跟着纷纷现身。

彭越见突然有人拦路,大吃一惊,猛勒缰绳停了下来。待认出是刘邦,不由勃然大怒,大吼道;“好你个刘三,平常我对你多加容让,今天是我彭越大好的喜庆日子,你也跑来砸场,你还真以为爷怕了你吗。”

刘邦把铁尺往肩上一放,仰天打了个哈哈,一脸痞笑的道;“这沛县可是我刘邦的地盘,你彭越竟然敢在我的地界惹事,老老实实给你刘爷滚下驴子来,磕个头然后把你抢的老婆给我留下,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马。”

彭越气的肺都快炸了,大吼一声:“刘邦,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说完翻身下驴,抓起随身携带的大刀就朝刘邦冲去。刘邦也不惊慌,只见一帮的樊哙冷哼一声,有些不情愿的捏起大铁锥,迎了上去和彭越战成一团。

刘邦又吹了声口哨,周勃和夏侯婴会意,也握着铁尺冲向车队。韩信倒是没动,他看出来了周勃和夏侯婴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而彭越带来的那些都是些小喽啰,一个瘦不拉唧面黄肌瘦的,哪里会是二人的对手。

果然,彭越带来的都是些充当鼓乐手和轿夫角色的小喽啰,武艺高强些的兄弟都留在山寨里准备迎亲仪式,没想到却被刘邦钻了空子。周勃和夏侯婴挥舞着铁尺上前一阵拳打脚踢,直打的那些小喽啰哭爹喊娘,四散逃开来了。

周勃和夏侯婴二人也知道这些小喽啰都是苦哈哈,都是乡里乡亲的,所以也没下重手,只是将他们哄走就草草完事,和刘邦一起围着彭越和樊哙二人看着热闹。

赢可则拉着韩信,蹑手蹑脚的走到花桥前,好奇的挑开门帘,只见里面严严实实的捆着一个女子。韩信不由啼笑皆非,这彭越哪是娶亲,分明是强买强卖,看来倒是无心中跟着刘邦做了件好事。

那女子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四肢却被麻绳困得严实,头上被一个红色的袋子捂住了,也看不清相貌,只是在那里不停的扭动着身子,嘴中呜呜作响。韩信偷偷的瞄了一眼女子的胸前,心想身材倒是不错,可别脸蛋长得对不起群众。

赢可看她被绑的似乎非常难受,便求韩信帮她松绑。韩信点头允诺,鱼肠出鞘,刷刷两下砍断了绳子,又挥手一剑,将女子的头套划破,只见一名少女正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最终堵着一麻团。

那女子约莫二十余岁上下的年纪,相貌倒也秀美,只是皮肤有些微黑,应该是穷苦人家的出身。她见手间一松,眼前又突然一亮,连忙手慌脚乱的解开身上的麻绳和口中的麻团。

她开始被捂着头浑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抬头却见韩信正眼神‘色迷迷’的打量她身上,便认定了这个人就是想强娶自己的山大王,一时悲愤交集,大喊一声;“我跟你拼了。”一低头,猛的朝韩信撞去。

韩信见她撞向自己,吓了一大跳,连忙闪身躲开,一边摆手一边解释道;“姑娘,你认错人了。”

女子心中激愤,哪会听韩信解释,只是追着韩信,也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把匕首,挥舞着朝韩信追刺过去。韩信躲闪了几下,解释了半天,见她还是疯一般的追打自己。不由怒从心生,活了起来。也不躲闪了,反手一把夺下女子的匕首,将女子按到在地上,顺势用剑鞘狠狠的抽打她的翘臀上。

那女子最初还拼命挣扎,到最后知道韩信力大挣脱不了,便也不挣扎了,反而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韩信。韩信打了几下,也就松开了手,见那女子仍然瞪着他,恨恨的说道;“淫贼,你最好是杀了我,要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报今日之辱的。”

韩信一阵无语,自己也没怎么淫她呀,怎么莫名其妙的就变成淫贼了,还要杀自己而后快。一旁的赢可见误会闹大了,急忙收起看戏的心态,上前和那女子解释。

那女子见赢可是女子,对她倒是有些信任,听完了赢可的一番话,又看见远处还在拼杀的彭越樊哙二人,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韩信,可转念一想刚刚韩信对她的羞辱,又怒火中烧。

她恨恨的瞪着韩信,许久才说道;“我陈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你救我一命,又轻薄辱我,我迟早都要还给你的。”说完便站起身子,一拐一拐的离去,韩信自然也没拦住她的道理,只是看着她离去。刘邦虽然看见了这边,可也只是邹皱眉头,并没有阻拦。

倒是彭越,看见自己‘妻子’跑了,顿时怒火攻心,出手越来越没有了章法。他本来武艺就略低樊哙,这一来更是被樊哙逼得只有招架没有之力。

彭越猛的一挥大刀,横刀逼退了樊哙,跳出一丈外,红着眼瞪向刘邦,吼道;“刘季,你要是个男人的话就来和我比试一番。”

刘邦笑眯眯的回话道;“好狠斗勇只是匹夫之勇,你彭越什么身份,哪用得着我刘邦亲自动手,告诉你,我刘邦可是有大志向的人,岂是你们这些匹夫能比的。再说,跟你比武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情我可是从来不做的。”

一旁的樊哙听着刘邦的语气似乎把他也一起骂进去了,不满的哼了一声,收手退后,也不再上前围攻彭越。

彭越见刘邦脸皮到是极厚,便气急败坏的说道:“谁说的没好处,你要是能赢我,我便将积攒多年的金银财富拱手送上,还有我彭越的这一条性命,也一并送上如何。”

听了彭越的一番话,刘邦不由心动。他对彭越的性命自然是没什么兴趣,不过彭越行盗多年,积累的钱财一定不是比小数目,这倒是个很诱人的条件。只是刘邦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论嘴皮上的功夫,他刘邦有信心可以天下无敌,可是论到武艺,这就不是刘邦所擅长的了。可彭越那笔财富又让他心痒痒,刘邦思虑了一会,眼珠一转看向韩信,忽然有了主意。

刘邦张嘴问道:“彭越,你小子说话可当真?”

“绝无戏言。”彭越信誓旦旦的说道。

刘邦咧嘴道;“我刘邦可是堂堂的泗水亭长,怎么会和你这样的大盗亲自动手呢,传出去恐怕会被人笑话,你看这样怎么样。”

刘邦指着韩信,对着他说道;“彭越,看见没,这是我新收的小弟。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他代替我跟你比试,如果你赢了,我给你磕头道歉,以后你在沛县无论做什么我刘邦都决不干涉,不过你要是输了的话就得按照你说的那样。”

刘邦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他刚刚看见了韩信的剑法,好像相当不错,再说就算输了,也不过磕个头道个歉,并没有什么其他损失。可要是赢了的话,那他刘邦就一跃成为了暴发户,这个险刘邦思来顾去还是值得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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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贤内助

彭越一愣,转过脑袋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番韩信,思虑了会。才肯定对这个年轻人确实一点印象都没,心想不知道刘邦从哪找来的愣头小弟,又见他虽然佩剑好似乎通晓些武艺,可是却身板瘦弱不像力大之人。

彭越是个粗人,他虽然武艺高强可是眼界却并不高,在他观念里,武艺高就等同于力气大。要气力大,身材当然要魁梧,比如像樊哙那种的精壮男人,至于像周勃夏侯婴那种身板,只不过是仗着些花拳绣腿逞能而已,若是遇上他彭越,不用多久就能打的他两吐血。

所以彭越心中并不看好韩信,自付绝不会抵不过他。

思虑了半响,彭越咬了咬牙,开口应道;“好,刘季,你可别反悔。”说完抓起大刀就呼喝着朝韩信砍去。

韩信见他冲自己杀来,不由哭笑不得,心想这个刘邦还真的不客气,随口一句就把他拉下水了。不过不得不说刘邦的眼光确实不错,挑上了自己。

见彭越已经杀到,韩信也无暇多想,只得拔剑迎战。

彭越挥下的大刀被韩信挥剑格住,只觉得韩信剑上的力道竟然不小,丝毫不弱自己,不由心中大惊,心想不知道哪里冒出了个武艺高强的小子。心底隐隐觉得不妙,可能中了刘邦的诡计。当下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板一眼的挥刀奋力厮战。

韩信和彭越接手十余招招,便大致摸清了他的刀路。彭越和项羽一样,刀法走的是霸道的道路,不过彭越的实力自然是和项羽无法比拟,韩信自付要战胜他并不困难,难的只是如何才能完胜。所以也不着急,很有耐心的和彭越喂着招。

待到数十招过后,彭越猛烈的一刀劈下被韩信躲开,回刀时肋下却露出了一丝空隙,韩信便趁机发势,鱼肠如同毒蛇吐信般直取他的心口,剑锋却在彭越身前半寸险险的停住。

他和彭越并无结仇,只是被刘邦强拉下水,所以不想伤他。

彭越愣在那看着胸前的剑锋,面如土灰。忽然长叹一声把大刀扔在地上,道;“刘季,你赢了,我命在此,你要杀便杀。我怀中有我携带的贴身信物,你拿着去郯城的陈氏商会,说是我彭越派来取钱的即可。”

说完彭越便再也不看刘邦一眼,只是闭目等死。

刘邦见彭越一个盗贼都能如此重信守诺,对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心中忽的一动,便有了主意。仰天哈哈一笑,刘邦快步向前,猛的拍了拍彭越的肩膀,迎上了彭越迷惑的眼神,笑道;“果然是条好汉子,我刘邦平生最欣赏你这种一言千金的豪杰了。今天就当我刘邦对不住兄弟你了,你走吧。”

彭越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放我回去?”

“当然。”刘邦点了点头。

彭越脸上露出喜意,又犹豫了下,从胸口处掏出了一块铜牌,“刘邦,这是我多年的积蓄,请你收下,也当我彭越买了这一条命。”

刘邦大手一推,佯装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欣赏你是条汉子,所以才有心结交,你却用黄白之物来辱我,太看不起我刘邦了吧!”

彭越虎躯巨震,看向刘邦的眼神中不但尽是感激,更是充满了景仰。猛的一咬牙,跪在刘邦身前,长拜道;“以前是彭越有眼无珠,不识真英雄。彭越愿拜你为大哥,此生惟大哥之命是从,还望大哥接纳我。”

刘邦心中大喜,面色上却不露痕迹,连忙扶起了彭越,口中连称不敢不敢,彭越确实直性子,一口咬定非要拜刘邦为大哥,听他号令。刘邦这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被迫无奈的答应了。

韩信在一旁只觉得好笑,刘邦的那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不过不得不说,刘邦这手做的实在漂亮,彭越是极重信义之人,刘邦这么一手不但得到了彭越的钱财和势力,还收了个惟命是从又武艺高强的小弟。

韩信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邦,心想此人心计之深,志向又如此远大,想必绝非常人,一旦风云际会天下有变,到很可能借势而起。看来刘邦是自己记忆中关于这个时代记住的几个名字之一绝非偶然,想必这刘邦将来会成就一番极大功业,并不输于项羽。

想到这里,韩信又忍不住怪自己,以前上过仅有的几节历史课不是逃课上网就是打瞌睡睡觉,要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只能凭空猜测。

那边的刘邦正把樊哙、夏侯婴和周勃介绍给彭越,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韩信心中对刘邦生出了忌惮,不想多与他结交,找了个借口说要赶路便告辞了。

跟着夏侯婴去土地庙中取回了马匹,韩信便和赢可挥鞭继续北上之行。

*******

刘邦回到家中的时候,天色已晚,远远的看见妻子吕雉坐在门外等候。见刘邦回家,吕雉便迎了上去。

“夫君,回来了呀。”吕雉接过刘邦手中的麻袋,温柔的问道。

“恩。”刘邦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进屋坐在桌边。只见桌上摆着几盘菜,虽是简单的青豆蔬菜,上面却浅浅的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看来吕雉没少在这些粗劣的食物上下功夫。

“我在外面和屠子他们吃了,你自己吃吧,以后要是我回来的太晚,你就不用等我了。”

吕雉正蹲下身子接过了刘邦脱下的鞋,闻言点了点头,“我到没什么,晚点吃等等夫君也无妨,盈儿我让他先吃了,刚刚才睡下。”

说完吕雉站起了身子,又去厨房端出了一盆热水,放在刘邦身前。却见刘邦坐在那若有所思,望着桌面出神,便出言问道;“怎么了夫君,出了什么事情吗?”

刘邦点了点头,“老萧下午的时候找了我,说县衙有一批新的劳役要送去咸阳骊山修皇陵,县令大人亲自点名让我送去。”

“什么时候?”

“说是明早就起身。”

吕雉微微一惊,“这么急呀。”

“恩。”刘邦点了点头,“咸阳那边催的很紧,县令大人也是想尽办法才凑足这一批劳役的。”

吕雉帮刘邦脱去布袜,伸手试了试水温,便轻轻的将他的双脚放去热水中。刘邦脚心一烫,只觉得浑身所有的毛孔都紧缩,舒服之极,忍不住轻哼出来。

这就是刘邦满意自己老婆的地方,不论在别人面前多么精明能干、持家有道,在他刘邦面前吕雉一定是贤惠恭顺,从不耍富家小姐的脾气。

吕雉轻轻的搅动着热水,面上有些忧色道;“你这次送劳役恐怕没那么简单,仓促集结来的劳役难免鱼龙混杂,不像咱们的乡里乡亲知根知底的,不会完全都靠得住,万一路上有人逃跑的话那你可是大罪。这次你出去最好是带上屠子,还有周勃和夏侯婴两小子,路上多一个兄弟,也多一份照应。”

刘邦点了点头,应许道;“我自然晓得。”闭目享受了会吕雉温柔的手法,又开口说道;“我听老萧说泗水郡又多了十几股占山为王的盗贼,虽然规模不大,只有几十人的样子,可却让郡内人心浮动,许多不想服劳役和兵役的人纷纷跑去投奔。”

吕雉扔专注着手上的功夫,闻言附道;“我也听说了,隔壁的王仲去谈城贩些枣子,在官道上却碰到了强盗被劫了财物,还好他人机灵,才险险的逃过一命。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不仅要交那么重的赋税服着兵役劳役,还要提心吊胆的防着这些大盗。”

刘邦长吁一口气,“大秦这样下去,迟早要完蛋。看来我们得要早做打算了,才能在乱世中求存富贵。”

吕雉闻言抬起了头,一双美目亮晶晶的看向自己的夫君,目光中充满了期许。

这就是她欣赏刘邦的地方,并且心甘情愿的放弃富家小姐的身份跟着刘邦吃苦。

说起吕雉和刘邦的结合,倒是一段奇闻轶事。吕公因为得罪了家乡的豪强,所以来到沛县避祸,因为沛县的县令正是他多年的故交好友。吕公刚刚客居沛县的时候,县里的官员、豪绅听说县令家来了贵客,便都来凑钱喝酒。负责接收贺礼的人,就是沛县的吏椽萧何。这次酒宴,萧何主管收礼。按照规定,献钱不满一千的人只能在堂下喝酒;凑钱超过一千的人才能到堂上喝酒。刘邦路过吕府门口,闻到一阵酒香,便想过去看看热闹,却被门外的家仆见衣衫破烂邋遢拦住了他。刘邦不由大怒,便高喊一声‘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万’,就直接来到堂上。实际上,当时刘邦穷的叮当响,一个子也没拿。

吕公一听‘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万’,大为惊讶,赶快起身相迎。因为‘贺钱万’在当时是个非常了不得的数字。从酒宴的规定看,出一千钱的都算是贵客,都要请到堂上喝酒。拿一万钱,当然令人大吃一惊。从来人的身份看,比亭长官高的人不少,但都没有‘贺钱万’。拿一万钱,当然令人大吃一惊。后来吕公当然知道了刘邦不可能拿得出‘贺钱万’,可却对刘邦的胆量和气质颇为欣赏。吕公这个人还有一个特点,非常迷信相面。因此,他对口出大言的刘邦的面相也非常吃惊,见他额头方正,却两边凸出,隐隐观之犹如龙像。

待客人都走了之后,吕公对刘邦说:我平生为人相面多极了,但从来没有见到你这样的面相。我有一个女儿,想许给你为妻,希望你不要嫌弃。刘邦此时还没有妻子,一听说有这种好事,当然喜出望外,马上答应下来。但是,吕公嫁女一事吕公的老婆不答应:你平时总说咱女儿是个富贵相,要许个富贵之人家,沛县县令对你这么好,他来求婚你都不答应,为什么非要嫁给这个刘季?吕公却回答:此非儿女子所知也。

吕雉从小对自己的父亲极为信崇,所以对他要将自己嫁给大自己十五岁的刘邦并无异议。待嫁后接触久了,发现刘邦身上确实有股与众不同让人心往的气质,便愈发肯定了父亲的判断。

刘邦见自己的娘子愣在那怔怔出神,便轻唤了几句,吕雉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歉然的笑了笑,用干布将刘邦的脚擦干。

“相公,天色已经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去吧,家里还有些麦子,我去帮你做点路上吃的饼子。”

刘邦看着吕雉站起身子端起了脚盆,心中忽然有些感动。吕雉嫁他的时候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富家小姐,自己却是个已经三十多岁的穷汉,她却任劳任怨的跟着自己,不但贤淑端庄,还持家有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轻轻的伸手牵住吕雉,“娘子,这些年来真苦了你,我刘邦发誓,将来若是富贵,一定不会负你。”

吕雉面上浅浅一笑,轻轻的握住刘邦的手,“夫君,有你这句话,我就算再累再苦,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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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白帝当道

天一亮,刘邦就起了个大早,带上了吕雉连夜制好的面饼,在吕雉依依不舍的目光送别下,出发前往了县衙。**吧(.pS8.)

到了县衙到时候,樊哙、周勃和夏侯婴三人早已在那里等候,还有带着一队劳役的椽狱曹参。刘邦和曹参也是相熟已久,所以虽然是他的下属,却大大咧咧的跟他拍肩打了个招呼。

曹参是萧何的副吏,也一直跟着萧何的眼光,觉得刘邦此人绝非常人,所以对他十分客气。故见刘邦这么随意,也不生气,面带微笑的把文还有一队劳役移交给他,再三的叮嘱刘邦路上要小心。

刘邦点了点头,见日头渐高时辰已经不早了,便拱手告辞,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沛县,前往骊山。

送劳役的事情刘邦没少干过,前前后后算算也有七八次了,况且这次还有樊哙三人相随,所以刘邦并没有把吕雉和曹参的叮嘱太放在心上。

这次押送的劳役和以往的略有不同,这次押送的多为刑徒和市井游少,真正的良家出身服劳役的不到一半。若是良家出身服劳役的,都拖家带口的,若是半路上跑了那会牵连家人,可是刑徒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是好狠斗勇之辈,对家人并无太多的牵挂,所以曹参才会再三叮嘱刘邦要小心。

刚出沛县时,刘邦倒是有些小心谨慎。因为这些劳役都是用脚镣拴住的,走动的时候都是稀里哗啦的声响,所以刘邦并不担心他们能逃跑,唯一担心的就是劳役们路上会不会生病,要是不能如数的在咸阳交差,他刘邦一样会因失职被治罪。

出了沛县,到了隔壁的恒县境内,这一路上也到相安无事。刘邦渐渐有些懈怠了,也不向之前那么看紧劳役们了。刘邦在沛县也算有些威望,那些劳役苦哈哈们也听说过刘三爷的赫赫大名,所以对他也是恭敬顺从。

这一日已经到了午后时分,天色却渐渐暗了下来,天空中也是乌云密布狂风大起。刘邦抬头看着天快下大雨的样子,皱了皱眉,便大声的吆喝着队伍加快前进。

劳役们都是带着脚镣,哪里走的快,一被刘邦等人催促便一阵慌乱,反而有几个人扭到了脚行走的更加缓慢了。刘邦见这样的行进速度肯定在落雨前赶不到驿站,荒野中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现在是春夏交际的时候,最容易得伤风感冒。若是一队人都淋了雨,很可能会有些体质弱的会生病,那这样刘邦到了骊山也交不了差。

情急之下刘邦只得让樊哙他们把劳役的脚镣解开,让他们三个多加留心些。这样一来队伍行进的速度倒是大快,眼看快要到前方的驿站了,夏侯婴突然连滚带爬的跑上前来,也顾不上浑身的湿泥。“大哥,完了,完了,刚刚一个劳役趁乱跑进山里了。”

刘邦站在那只觉得如同雷击,呆若木鸡,张大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回过神来,看见已经下下来豆大的雨滴,朝着夏侯婴吼道:“快带大伙进驿站避雨,樊哙,周勃,我们去找人。”

直到掌灯时分,刘邦三人才失魂落魄的回到驿站中,夏侯婴和一群劳役们正一脸忧色的围着篝火,见刘邦回来了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又看见只是他们三人又都满脸的失望的坐下。夏侯婴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一众人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都各自想着心思,驿站堂内静的出奇,只听见干柴在火焰之‘霹雳扒拉’的燃着,绝望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人。

秦律对待劳役十分苛刻,只要有一人逃跑,整队都要受刑,这样才能让他们彼此相互监督。现在队伍里少了个人,那整个队伍的人都要受到刑罚,他们怎么能不担心。

终于,有一人受不了了,打破了沉默问到刘邦:“亭长,你说怎么办呀,我们这样去骊山,肯定难逃责罚,本来修建皇陵就是搭上性命的活,我们现在去岂不是等同送死。”

旁边的人也纷纷附和,大家都齐齐看向刘邦。

火光印在刘邦的脸上,刘邦嘴角微动,终于抬起头来,一扫之前的颓废,望向周勃说道;“周勃,去把大伙的手镣打开。”

周勃依照他的吩咐逐个打开了劳役们手上的手镣,一众劳役站在那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明白刘邦的意思。

刘邦站起身子,沉声说道;“你们都逃命去吧,我听说去骊山做苦役是九死一生,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放大家一条生路。天下之大,大家只要运气好些,想必也不会饿死。”

众人皆大喜,纷纷拜谢刘邦,数十人呼啦的逃散开了,只剩下二十余人还在原地犹豫。一名红脸的汉子粗声粗气的问道;“刘亭长,你私自放走了我们,那可是死罪呀,你如何向官府交差。”

刘邦闭目摇头苦笑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想我刘邦一人的头颅可以换来大伙的性命,何乐而不为之。”

剩下的二十多人听了刘邦的话,皆大为感动,一起拜倒跪下,齐声道;“我等愿意追随刘亭长。”

刘邦仰天大笑道:“好好好,都是我刘邦的好兄弟,来,拿酒来,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又暗自嘱咐樊哙连夜先回沛县接回吕雉和儿子刘盈。

这一晚上直喝的昏天暗地,刘邦心中烦闷,更是加倍的狂饮。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刘邦仍然头疼难忍,浑身的醉意,跌跌撞撞的带着众人沿着芒砀山的小径行走。他一个人走在前头,越走越快,忽然间一人跌跌撞撞从前方跑了过来,刘邦趁着醉意一把抓住那人,醉醺醺的问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那人长大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前方有一条好大的白蛇,盘在路中间挡住了路,你们还是绕道赶紧走吧。”

刘邦一把推开那人,瞪大眼睛吼道:“我刘邦是什么人,大丈夫也!哪里来的大蛇,竟敢挡我刘邦的去路,且看我去斩了那畜生。”说完拔出佩剑,趁着醉意大步赶到前面,果然见路中盘着一条碗口粗的白蛇,正盘着身子吐着鲜红的舌信,见刘邦冲了过来便舒开身子朝刘邦游去。

刘邦已经大醉,借着醉意大吼一声,挥剑猛的砍去,只见‘哧’的一声,居然将大蛇拦腰斩成两端,蛇血猛的喷射出来溅的刘邦浑身都是,将身后赶来的周勃等人吓的目瞪口呆。

刘邦却不理脸上沾着的蛇血,看也不看死蛇一眼,又跌跌撞撞的走了数里地,醉的实在厉害,就躺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后面跟上来的众人急忙手慌脚乱的把刘邦抬进了一间山林间空置的竹屋,却见屋中早有樊哙和吕雉在等候,原来是樊哙连夜将吕雉母子接了过来逃亡山中。

吕雉见刘邦浑身是血不由吓了一大跳,又听众人将刘邦斩蛇的过程说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又觉得心中恼火异常,刘邦不但没有听从自己的叮嘱,而且闯出了那么大的祸。居然还喝的醉醺醺的,哪能不生气,只是狠狠的瞪着烂醉在地上刘邦,也不去扶他。众人看见吕雉不由也一阵尴尬,便放下刘邦去往隔壁另外间竹屋休息。

樊哙更是怒气冲天,见醉瘫在地上的刘邦,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好好的日子过得,却被刘邦给逼的只能跟着他落草为寇,抬腿便要朝刘邦踢去。

吕雉虽然恨及刘邦,可毕竟是自己丈夫,哪里舍得樊哙踢伤他,急忙拉住樊哙劝道;“我的好妹夫,你就暂且放过你姐夫,等他酒醒了再说。”

眼神落在刘邦白衣上斑斓的血迹,吕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紧抓住樊哙的手不由松了下来,美目一转说道;“妹夫,其实我想你姐夫杀死大蛇到未必是件坏事。”

樊哙转过身子,不解的看向吕雉。吕雉又思虑了片刻,沉声道;“反正我们已经一无所有了,不如将此事闹大,或许能让事情得到转机。”便将想到的注意和樊哙说了一遍,樊哙犹豫了阵,目光中露出迟疑;“嫂子,这样真的能行吗?”

吕雉紧咬嘴唇,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只能继续做到底了,既然要做大事,就要弄出最大的声势。”

樊哙犹豫了会,终于点头答应。又取了一大瓢冷水,淋头浇向刘邦,刘邦一阵激灵,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目光迷糊的看向吕雉,许久才缓过神来。这才面色尴尬的强笑道;“是娘子呀,你怎么也到了。”

吕雉这时候哪会给他好颜色看,冷哼了一声,就将自己的主意托盘说出,刘邦听完后眼睛骨碌转了数圈,猛的一拍大腿,大声喝了声好。“没想我娘子居然也有经天纬地的才华,倒是为夫小看你了。”

又细细的和吕雉、樊哙商量了一下细节,这才拿定主意,又唤来了周勃和夏侯婴二人,如实的告诉了他二人刘邦的计划。

到了午夜子时十分,一众劳役在竹屋中呼呼大睡,周勃和夏侯婴二人却趴在窗户上毫无睡意,只是竖着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忽然二人面露喜色,便七手八脚的把众人推醒了过来,装作惊恐的含着窗外;“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外面传来了隐约的女人哭声,在深夜中显得诡异异常,众人强压住心中的害怕,趴在窗户上朝外看,却见到一个白衣白头的老妪在屋前的竹林哭泣。

夏侯婴突然满脸惊恐的大吼一声;“我知道了,这是白天被刘亭长杀的那条白蛇,一定是它成了精怪回来找亭长索命。”

众人‘啊’的一声纷纷害怕退后,这个年代迷信横行,山野村民本来就十分畏惧鬼怪之事,再加上那么凑巧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众人害怕。

周勃则是颤声的说道;“看来这个白蛇是前来索命的,我们大家可千万不要出去,万一被它吃了就完蛋了。”

众人听了周勃的话更加害怕,哪还敢出门半步,只是仅仅的所在一起,紧张的看着门外。

却又听见门外传来老妪抽泣声止住,幽怨的阴柔声响起。“我乃白帝之妻,我儿乃是白帝之子,今日化作白蛇在路中修炼,却被赤帝之子无德杀死。我的儿呀,我苦命的儿呀!赤帝之子,你还我儿来,否则我势必将血洗此处,为我儿复仇。”

众人一听老妪说要血洗此处,都害怕的浑身颤抖,忽然又想起老妪口中的赤帝之子似乎说的是刘邦。果然听见刘邦洪亮的声音响起:“白帝之妻,如今天下即将大乱,白帝势颓赤帝即将掌权,你儿子却想逆天行事挡我去路,这不是自取灭亡吗,我替天行道杀之又如何?”

老妪一声刺耳的尖叫,又厉声道;“难道我儿就白白的死去吗?”

刘邦一声重哼,喝道;“此乃天意,因果循环,难道你白帝之族想要逆天行事,不怕天帝的惩罚吗?想要报仇的话,待四百年后白帝重新当道再说吧。”

屋外又传来老妪一阵苦痛的厉叫,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待厉叫过后,屋外便再无一丝动静了。屋中的众人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等到天明,便一哄而散的下山逃命去了,哪还敢停留片刻。

从此,整个泗水郡乃至淮南数郡,刘邦乃是赤帝之子以及赤帝即将掌权的传言便不胫而走,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PS:第一卷《秦时乱》完结,敬请期待第二卷《帝国斜阳》。

大乱将至,大秦上层却分崩离兮。北疆不稳,咸阳动荡,将相不合,同床异梦。

在上郡,大秦最后的军团沉默的注视着他们一手打造的帝国。

狼居胥山下,年轻的草原雄鹰已经展开了翅膀。

在咸阳,六世余烈缔造的帝国正在瓦解。

江南是个新人,第一次认真的尝试着去写作一部历史,所以难免会有很多的瑕疵和漏洞,请各位大大多多包容和理解。我很用心的去写这部的,仔细点的大大可能会留意到,里面出现的人物,哪怕只是跑龙套打酱油的那种,也是史记中曾经出现过的人物。一些秦末汉初比较重要的人物,像张良、季布、英布、夏侯婴之类的等等大龙套,江南都很细心的去研究过他们的生平事迹和人物性格,尽量在中还原他们的原貌。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江南的语言还不够老辣,很多文笔看上去很稚嫩,江南会尽量的多花心思在语言上斟酌的。

最后谢谢各位大大的关注,谢谢,尤其是一些默默关心我的人,从某点那边跟着江南来纵横的,还有很多很多给我打气给我建议的大大们。谢谢你们,你们是江南写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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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北地

初夏的草原上,一望无际的绿荫便犹如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在天穹之下,巨大的阴山山脉横断黄河向南延伸,俨如一条巨龙般绵延数千里。山脉的尽头,便是在河套处转向奔腾南下的大河。

上郡地处河西之地,是大秦最初设置的三十六郡之一。上郡东临大河,西抵洛水,北面则是新收的河南之地九原郡。阴山山脉延向横贯南北,又有大河洛水地势屏障,上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素有表里山河之称。故而雄才伟略的始皇帝才会将上郡选为北方军团的大营所在,以此为中心,三十万大军驻扎在帝国北部八郡,抵御着强大的匈奴。

以上郡之险,就算北部云中、雁门等郡尽失,也能凭此地势阻挡住匈奴的铁骑南下。始皇三十三年,蒙恬率大军对匈奴进行了规模最大的一场战役,却匈奴七百余里,收取了河南之地,以此设为九原郡为大秦屏障。

有了九原郡屏障,上郡相比以前直接面对匈奴时压力大减,居民渐渐思安。兼之此地水草丰美,又有大军庇护,所以不断有牧民涌入定居,甚至经常有北方被匈奴人压迫的小部落整部南下依附大秦。

故而上郡居民渐多,慢慢的兴旺起来,草原上随处可见朵朵帐篷、挥舞着牧鞭赶着羊群的牧民、跪在奶牛前挤着牛奶的女人,一片生机盎然之象。

忽然,天边隐隐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突然涌出了朵朵乌云。猎狗警惕的竖起了耳朵,马背上的牧民则是伸出脖子一脸担心的望向远处。

雷声渐近,远处的草原出线了一条黑线,竟不是天边响雷,而是万马奔腾的马蹄踏下。片刻之间,风驰电掣的近万骑兵就已奔到近处,牧民们看着大军中高高竖起的’王’字大旗,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久悬的心。

这是北军肤施大营的大帅亲军,看来是新任的北军统帅王离率众北巡归来。

大军如同海潮呼啸般瞬发即至,牧民都来不及驱赶着羊群四散躲散。不过秦军军纪极严,又训练有素骑术精湛,虽然是疾速奔驰行伍之间却丝毫不乱,险险擦着牧民和羊群呼啸而过,毫发无伤。战马马鞍山悬挂的盾牌、长矛、战刀、弓弩一应俱全,骑士们一个个表情严肃,高大的马匹在奔驰中打着响鼻喘着热气,赫然一支虎贲之师。

这支大军是驻扎在肤施大营的北军精锐,半月前跟随着新上任的北军统帅王离北上驱赶南窥的匈奴左贤王部,今日才得以凯旋返回。

远处隐隐可见上郡郡治肤施城高耸的城墙,大军当前的一名秦将忽然勒马停缰,举手示意部下停住。身后传来传令官嘶声的喊叫:“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万余大军闻令便如同行云流水般在行列隔开的空隙间险险止住马势,整个大军霍然止住,竟无半点阻塞推攘。

传令官策马向前,王离看着远处的城楼沉声道;“竖起的我的大麾,号角通报大军归来。”

“诺。”传令官大声应道。军中象征着大帅身份的大麾高高竖起,号角声如雷般响起。很快,肤施城楼上守军也快就做出了回应,城楼上擂鼓响起,城门缓缓大开,数千大军列阵迎了出来,一名黑脸的秦将一马当先。

王离迎了上去,认出了是黑脸秦将是他的副手北军副帅苏角,不由微微一愕。虽说他是北军的大帅,可也用不着苏角这个副帅亲自相应。再联想到苏角急信催促自己回来,王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便出口问道;“老苏,出了什么事?”

苏角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了王离也没多少喜色,看了看四周,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回营再说。”

王离点了点头,见苏角脸色沉重,愈发的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心中不由有些紧张。

他这个大帅位子才刚刚坐上一个月,是顶替被始皇帝革职的蒙恬。王离和苏角本为蒙恬的副帅,受始皇帝任命驻守北疆协助蒙恬。和出身草芥靠着军功才坐上副帅位子的苏角不同,王离是大将王翦之孙、王贲之子,所以蒙恬被革职下狱后,他理所当然的被任命为北军统帅。

当下也不多说,只是和苏角并骑奔向城中大营,余下的大军则是各自跟随将领回营休整。

肤施大营是北军的大营所在。三十万北军大多散布在上郡、九原、云中、雁门、上谷、渔阳、代郡、右北平等八郡。肤施大营则是作为中枢所在,长年驻扎着六万大军归属大帅亲属,所以大营建造的规格十分宏大,连绵数十里,足以容纳十万大军。

王离、苏角二人穿过了营门、演武场,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北疆之地胡风盛行,所以北军大帐也是模仿匈奴人的王庭中帐所建。王离一揎开门帐,只见里面已经整整齐齐坐着十几人,不由一愣。

这里的十几人俱是北军高层核心,自行军司马涉涧以下,包括三名副将、八名郡尉,除了副将赵籍领军在漠北外,其他北军的高层都齐聚此处。

王离目光中闪过一丝怒色,苏角居然背着自己召集了众将,就算是真有什么紧急军情而他不在营中,也应该信请示一番。看来自己在北军中威信未立,这些原来称兄道弟的将领们对他的态度仍然和以前一样随意,并未向对待蒙恬一样恭敬。

不过怒意只是一闪而过,王离并没有表露出来,这种时候北军是最需要团结的时候,决不能起什么内讧。

王离笑呵呵上前和众人打招呼;“老连,听说你又纳了一房新小妾呀,你小子身体可以吗,不行的话我帮你上。”

“豹子,连你这家伙都赶来了呀,我们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那名被喊做豹子的秦将粗声粗气的不满道;“你以为我想来呀,还不是老苏给我来个死命令,必须十天内赶到,我的天呀,从右北平到肤施十天赶到,你知道我跑死了多少匹马吗?”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将打趣道;“豹子,是不是右北平那边的胡人娘们床上功夫太烈了,你小子不行呀,才跑了十天就虚脱才这样,想想当初我们跟着大将军北征的时候强行军了多少天。”

突然提到了蒙恬,帐内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那说话的秦将这才意思到自己说错话了,张了张嘴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猛叹一口气,一脸沉闷的挥拳重重的砸向桌案。

涉涧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急忙站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大家别担心大将军的事情了。大将军本来就并无过错,现在也只是暂时解职收监,想必是陛下是不满扶苏公子所以迁怒了大将军,我想过不了多久,大将军就会重新重蒙圣眷的。”

一直闷着不说话的苏角突然插了一句。“恐怕大将军已经凶多吉少了。”

坐下的一名将领听了他的话可不干了,猛拍桌子霍得站了起来,指着苏角的鼻子怒道;“苏角,你他娘的说什么混账话,大将军功高盖世,陛下又如此英明神武,怎么可能会杀大将军。还有你,没事用鸿翎急令将大家召集到肤施,结果我们都来了你又不肯说什么事,非要等大帅回来,好了,现在大帅回来了,你还不快说什么事情。”

苏角闷声不语,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布帛,递给了王离,“你自己看吧。”

王离瞟了一眼,是一卷粗麻布裹成的卷轴,蜂蜡处已经破损,想必是苏角拆看了。

按照北军的规矩,主帅不在营中,副帅确实有权拆开任何急件的,所以王离并不在意。

向前数步,王离坐上了帐中高高在上的帅座,拆开的布帛,脸色数变,愣在那里,迟迟没有说话。

坐下一名副将倒是等不及了,催问道;“大帅,上面写了什么?”

王离缓缓的放下布条,眼中满是惊骇之意,久久才说道;“陛下驾崩了,李斯和赵高已在咸阳迎立了胡亥公子,说是奉陛下的遗诏。”

大帐中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都张大着嘴,说不出话来。他们能坐上今天的这个位子,就绝不会只有匹夫之勇,陛下驾崩,新皇册立,却在这种时候赐死了长子,囚禁了边关大将,任谁都猜出了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阴谋,

许久,最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是王离,他抬起了头,缓缓说道;“好了,老苏做的对,这种时候我们大家确实应该聚齐在一起,商讨下将来我们北军应该如何自处。”

雁门郡尉李广利最先回过神来,霍得站起来怒吼道;“还能怎么样,干他娘的,我们这就点齐兵马杀去咸阳,救回大将军。”

“傻瓜都想得出来,陛下明明让扶苏公子在上郡监国的,天下人都知道他才会是将来的皇帝,我就说陛下怎么会昏庸至此,居然莫名其妙的赐死公子,还将大将军解职收监,现在看来肯定是李斯和赵高那两个混蛋假传的旨意。”

李广利怒极而视,睚眦欲裂,站在营中手指众将,吼道;“我李广利今天在这里放下话来,大将军对我们有知遇之恩,谁要想不管大将军的死活,我李广利从此就没他这个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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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抉择

“放肆。”座上的王离低声怒吼。“这里是军中议事重地,你李广利竟在此大吼大叫。”

李广利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举止确实失了体统,见王离这个北军大帅正阴沉着脸怒目瞪向他,便有些心不甘的坐下,重重哼了一声,对王离道;“王离,我人轻言微,你才是北军大帅,要打回咸阳也是你带头,那你说怎么办吧。”

王离强压下怒火,脸色十分难看。

如果现在是蒙恬坐在这里,一众将尉一定不敢造次,可惜他王离不是蒙恬。他在接手帅位前虽是北军副帅,可也只是三年前才从咸阳来赴任的,虽然有着显赫的家世和不俗的才华,但在以军功和资历排行论辈的边军中,并没什么多少话语权。

蒙恬虽待他十分客气,可更多的是对他祖父和父亲的尊重,王离本身并无多少军功在身。所以他一接任大帅之位才会迫不及待的领军北征,想借此造势,可恨的是匈奴那狡猾的头曼只是派出左贤王部南下试探大秦,一见北军反击,便果断北撤,让王离无功而返。

王离阴着脸缓缓扫视了座下的十余名将尉,蒙恬掌管北军近十年,这些人大多都是他的心腹子弟,他王离只不过是凭着朝廷的旨意才坐上北军大帅的位子。如果咸阳那个朝廷并不合法,那就意味着对他的任命也不是合法的。要是王离这种时候对蒙恬的生死不闻不问,恐怕坐下的这些骄兵悍将会一哄而上架空自己这个北军大帅。

又斜眼看了一旁坐着的苏角和涉涧,苏角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那,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涉涧则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隐隐有些嘲弄的神色。

王离心中清楚,涉涧身为北军的行军司马,蒙恬的左臂右膀,军功和资历远胜于自己。而且他也是同样出身于秦国世家,若无王离这个一年前从咸阳空降来的副帅,恐怕这个大帅的位子就要轮到他涉涧了。所以涉涧很乐意看王离出窘,至于苏角,倒是对他王离没什么威胁。虽然是北军副帅军功显赫,可他是出身于平民,北军统帅这个位子不论如何也不会轮到他。

所以苏角应该是持观望态度,可以争取下,涉涧嘛,他是世家子弟,顾及的会比较多,用得好也能让他站在自己这一边。

看来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要安抚好这些群情涌动的将尉们了。

王离心中有了主意,抬起手压了下示意大家安静,缓缓说道;“大将军对我等有知遇提拔之恩,又是我大秦的栋梁支柱,所以于私于公,我们北军都要想办法保他周全。”

一众将领听了王离这番话,这才面色稍霁,李广利也点了点头道;“大帅说的在理。”

“只是……”王离长叹道:“若我们无诏擅自领兵南下,那就等同于谋反,咸阳和北地、陇西二郡尚有十余万大军,到时候只需闭关拒守,我们便无计可施。”

李广利冷哼一声,不屑道;“那些关中的老爷兵怎么会是我北军的对手,大帅,你给我五万大军,我甘做先锋,第一个攻入咸阳。”

王离却缓缓摇头道;“李广利,你想的太过简单了,我们无诏起兵攻打都城,已经等同于谋反,若是扶苏公子在还好,我们可以说奉陛下遗诏迎立扶苏公子,再依靠大将军的声望和我北军的威势,攻入咸阳想必易如反掌。只可惜扶苏公子不听大将军的劝告,决意奉旨自杀了,我们北军便没有了正统可立,那底下的士卒又有多少愿意和我们一起攻打咸阳呢,就算攻入咸阳,我们又能可以立谁呢?”

王离目光缓缓的从诸位将尉脸上扫过,话语间有些森然:“谋反一事,大家请勿再提,今日大帐之内说过的话,有谁胆敢泄露半句,共杀之。”

见大多数将领都面色稍缓,似乎松了口气,王离一颗紧悬的心这才放下。看来自己是猜对了,这些将尉虽然都是蒙恬的心腹子弟,可未必会为了他押上前程性命去谋反。况且按照大秦的常例,出征的将领的妻子家眷都要留在咸阳,变相的作为人质,要杀入咸阳,他们也不得不考虑下自己的家族子女。

李广利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心中虽然愤怒,可也知道王离说的是实话,只得恨恨的大声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们该如何,难道真的不管大将军的死活?”

王离摇了摇头。“老李,你错了,我们什么都不做才是对大将军最有利的,只要我们三十万大军一日还在北地,就如同咸阳头上悬着的一把利剑,李斯赵高投鼠忌器,绝不敢为难大将军,最多只是将大将军关押起来。”

“曲梁。”王离转头喊道,偏将曲梁站起了身子,一拱手道;“大帅有何吩咐。”

“你速带前军三万大军南下,在与北地郡接壤的洛水畔扎营,如果北地郡有人来问,便说是北军正常的行伍演练,切记,不要越过洛水与北地军起冲突。”

“末将领命。”曲梁躬身领命退下,王离长吁了一口气,又道:“我们这番举动,就是为了向咸阳表示我们北军的不满,他们绝不敢在这种时候对大将军不利,这样就给了我们缓冲的时间来思虑应对之策。”

涉涧见王离不漏痕迹的化解了一场潜在的‘逼宫’威胁,不由对他有了些欣赏,暗自点了点头,拍手笑道:“大帅这招漂亮,一来可以保全住大将军,二来也不至于和新皇闹的太僵。”

王离见涉涧居然公开支持自己,不由有些意外,含笑朝他点了点头。又正色端起案上的酒爵站起身来,坐下十四名将尉也纷纷端酒随着站了起来。

“诸位,如此多事存亡之秋,我们北军更应该紧密团结,这样才能和咸阳对抗,迎回大将军。还望诸位能与我一心,王离先干为敬。”说完仰头将爵中之酒一干而尽。

“谨遵大帅将令。”众将齐声喊道,一同举爵干尽。

王离回到帐中,隐隐有些头疼,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累,不由有些怀念起在咸阳的锦衣玉食,娇妻美眷。

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他本来是王家的嫡长子,上将军王翦的嫡孙,大将军王贲的嫡子,自小承阴圣恩,仅十六岁就被始皇帝所喜爱,封为了守卫宫门的郎中令,位列九卿。

但王离却不甘一辈子都活在祖父和父亲巨大的荣耀光环下,便向始皇帝请求来到边郡,想要靠自己的实力才赶上先辈。始皇帝倒是很欣赏他的想法,便任命他为蒙恬的副手,辅助蒙恬指挥对匈奴的战争。

来北地三年多了,王离雄心壮志渐渐磨灭,开始有些厌倦了这里单调的生活,想早日完成四年一度的考核再请求重新调回咸阳。却不料老天居然在这种时候给了他梦寐以求的机会——扶苏被赐死,蒙恬革职入狱,原本在北军中低调行事的他突然被推倒了最前方。

王离还沉浸在沉思中时,却被帐外亲兵的呼喊声打断了思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进来。”

“什么事情?”

“禀告大帅,您离开的时间里,有一男一女找上门说要求见大帅,那女的还说是大帅的外甥女。”

“外甥女?”王离一愣,随即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急忙问道亲兵:“她们人在哪?”

“小人私自做主,让他们留了下来等待大帅回营再接见。”

王离急忙催促道:“快带上来。”

“诺。”

亲兵下去没多久,就见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被带了上来,赫然正是韩信和赢可二人。

自告别刘邦后,韩信、赢可便向西取道砀郡,再北上河内、上党、邯郸、太原四郡,历时近一个月,最后抵达了上郡肤施。

赢可一见王离,这两个月来受的委屈和内心的折磨顿时涌了上来,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泣声猛的扑入王离怀中。

“舅舅,呜呜,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赢可用力的抓住王离的衣襟,泣不成声。

“父皇死了,我听他们说大哥也自尽了,又说你不在肤施,可儿还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王离轻轻的拍着赢可的后背,任她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襟,轻松宽慰道;“可儿,没事了,舅父不是在这里吗?没事了,没事了。”

待赢可抽泣了一会,哭声渐止,王离便轻轻的扶正她的身子,看着她原本白玉无瑕的脸庞上满是泪痕,脸色憔悴了许多,便有些心疼的替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开口问道;“可儿,跟舅父说下,你怎么会不在咸阳,出现在肤施呢?”

赢可用衣袖抹去眼泪,抽着鼻子断断续续的说着那一日在床下看见的情形,王离听完脸色大变,怒道;“好你个赵高,竟然想谋夺我大秦的江山,还有李斯,哼,我还一直以为他对大秦忠心耿耿,没想到也是如此奸诈之徒。”

赢可点了点头,又泣声哀求道;“舅舅,现在可儿也就你一个亲人可以依靠了,你一定要替父皇还有大哥报仇。”

王离沉声应道:“放心可儿,有舅父在一定能照顾你周全,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王离又看了眼一旁的韩信,他见赢可说的时候并没有避讳他,所以猜想韩信肯定也是知道内情的。

赢可见王离望向韩信,连忙拉着韩信的手把他介绍给王离,还特意说自己能全身来到肤施,完全是韩信的帮助。王离点了点头,看着韩信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英气勃勃相貌不凡,心中不由有些好感,便微笑的说道:“这位小兄弟,多谢你这一路上照顾可儿,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尽力满足你。”

韩信连忙上前一躬身道;“大帅,我对公主不过路见不平这才出手相助的,所以韩信不敢奢求大帅给我什么赏赐。只是在下一直想投身从戎,却又苦于报国无门,还望大帅能收下韩信为北军一小卒。”

“哦?”王离见韩信不要赏赐,只愿投军北军,不由有些奇怪,便笑着说道;“我北军收人标准也非常严格,要精通骑术和箭术,小兄弟你做的到吗?”

韩信点了点头,一抬头见天空大雁数只飞过,便计从心来,信手拔出羽箭上弓。

“听闻夏雁肥美,大帅应该还没用午膳,不妨我射下一只为大帅的午膳加一道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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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右军

王离本眯着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大雁,心中有些不信。

这少说也有二百步的距离,又是垂直仰射,王离自问若是自己的话,也未必能做到。当下也不说破,只是微笑的颔首。

韩信深呼一口气,凝神瞄准了片刻,嗖的一声羽箭飞出,空中传来一阵大雁的悲鸣扑腾声,然后坠地。

王离顺势望去,不禁瞠目,羽箭竟然贯穿了一只大雁的身躯,连串射下上方的另一只大雁。

王离虽然在北军中并不是以箭术见长,可是这一箭双雁的本事竟也是前所未见。

“好。”王离拍掌赞道,看向韩信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赞许,“果然好箭术。”

赢可则是雀跃的欢呼,上前喜啾啾的拉着韩信的手臂,满脸的笑意。

“你叫韩信是吧?”王离已经从赢可那知道了韩信的名字。

“回大帅,正是在下。”

王离见韩信答对时神色自如,对着他这个北军大帅是敬而不惧,谈谈举止也甚为得体,颇合他的心意,心中便对韩信多了几分欣赏。略一思索,便道:“韩信,北军是大秦的精锐,晋升和调动都是根据军功和资历来的,你若是想从戎的话,我最多也只能封你个曲侯,你可愿意?”

韩信大喜,这曲侯是秦军中的中级军官,手下大约会有千余士卒。韩信只是一名刚刚投军的无名小子,王离便能如此厚待他,可见是对他有心栽培收为心腹。

韩信深深一鞠到底,“谢大帅,韩信一定不负大帅重望。”

王离轻捋胡须,闻言微微一笑,他确实有心栽培这个年轻人。王离见他武艺高强,便动了收他为心腹的念头,韩信知道的太多了,若不能收心腹的话,那只能杀了他灭口。须臾又正色道:“你虽然是我王离推荐上去的,可北军中向来唯军功为尊,所以到了军中,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就,也只能靠你自己了,我绝不会插手干预。”

韩信拱手道:“请大帅放心,韩信一定不会辱没大帅的虎威。”

王离哈哈一笑,便唤来了自己的亲兵,吩咐他带韩信去军中报道。赢可有些舍不得韩信,紧紧的拉着他衣袖,逼着韩信答应要时常来看他才肯放手让他走。

待韩信背影渐远,王离看了眼仍在目送的赢可,忽然轻声说道;“可儿,这些事情你跟舅父说就可以了,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了。你先在舅父这里住下,记住,不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就说是我王家的远方侄女,叫王可。”

******

北军虽有大军三十万,可多数为戍卒,驻防在北地八郡中,归属各郡郡尉统领。边郡的官制和中原郡县略有不同,中原郡县是以郡守为尊,郡尉辅之。而边郡大多人口稀少,主要是大军所驻,所以在这里郡尉的权势远大于郡守,郡守只是负责些民事和后勤补给。

郡尉平时戍守本郡,战时则统帅各郡驻军配合大军出征,故多步兵。

北军三十万大军里有十六万是戍卒,分属八郡郡守。剩下的十四万大军则是分为前、后、左、右、中五营,分属大帅直属和四名副将,作为机动战力出征所用,故多骑兵。

韩信被分在了右将军荆骏的麾下。荆骏的出身和王离有些相像,也是将门子弟,得到始皇帝赏识调任北军副将,不过他的资历和王离想比便老了许多,始皇二十八年就来到了北军,也参与了始皇三十三年那场声势浩大的对匈奴的战争,军功显赫。

荆骏在北军中算是和王离走的最近的,因为他很看好王离的前程。一出身便有了耀眼的身世光环,又能得到陛下赏识才二十出头的时候就位列九卿。待蒙恬被革职后王离接任,荆骏便愈发向王离靠拢,凡事都以为他马首是瞻,算得上王离在北军中的第一心腹。

右军是北军中的主战军团之一,兼之荆骏又是王离的左臂右膀,可见王离到是没亏待韩信。

韩信办完一些繁琐的手续,到右军大营时已经日过当午,两个时辰后了。荆骏在外巡视并不在营中,况且以他右将军的身份,也不会放低身价去对韩信这个小小的曲侯示好。所以王离的亲兵并没有领韩信去行军中帐,而是直接去找了右军五营的军侯奚达。

奚达今年三十有六,个头不高身材却孔武有力,一副标准的老秦人的样貌。

他出身于一个落魄的军户家中,父亲在长平之战中战死。大秦多为征发的兵役,既为成年男子每隔几年或者每逢大战就要服兵役,战事一完便卸甲归田,奚达则是少数的类似后世雇佣式的职业军人。

自他十七岁入军,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服役长达近二十年了,靠着积累着军功奚达也渐渐的升迁到北军军侯的位子上。一个破路军户出身的子弟,能到这个位子,奚达已经相当满足了,所以对上官便愈发的恭敬。

一见韩信是大帅的亲兵领来的,奚达便十分热情的上来迎接,帮着韩信办完了入职的一些文案,随后很亲热的拉着韩信四处熟悉军营。

奚达虽是那种比较直爽的关陇大汉,可混迹军中多年,自然是知道些人情世故的。他见韩信年纪轻轻便做上了曲侯的位子,还是王离的亲军领来报道的,想必是大有来头,所以才会对韩信热情十分。况且曲侯也是他重要的下属之一,和他弄好关系来于公于私都是需要的。

奚达所率的这一营是右军九营中的一营,全军约三千二百人,分为三个曲,韩信即将统领的二曲就为其中之一。

一月前荆骏率着右营跟随着王离北上驱逐匈奴,在阴山北麓遭遇了匈奴左贤王部,一场激战下来,虽然取胜,可自身也有了不小的伤亡。奚达这部也损失了近四分之一,其中一个曲侯更是战死,所以才会有空缺让韩信顶上。

鉴于右营有了不小的伤亡,王离便让后营替换下了右营,荆骏带着右营先回肤施大营休整,从后备军中补齐兵力。

一路上奚达很热情的向韩信介绍道:“右军是北军的主战兵团之一,一共分为九营,其中四个骑营四个步营还一个将军的亲兵营。”

“哦。”韩信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步营?草原上的匈奴人不都是来去如风的骑兵吗,若是步营怎么能追赶上他们?”

奚达呵呵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北军的步营可不同于中原的步卒,平时都是骑马跟着大军一起前行,装备放在随行的马车上,遇战则下马布阵结营。”

韩信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奚达又指着不远处校练场正在操练的一队骑兵,说道:“那就是我北军中的骑营。”

只见近千精骑正在校练场练习骑射,大群的骑士围着校练场飞驰轮射,中间的数十个草人已经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羽。

弩虽然在秦军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秦灭六国和北驱匈奴的战争中弩曾被广泛的使用。可弩也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制造困难且保养不易,在草原上和匈奴的骑兵追逐中,弩发挥远比不上之前取得的辉煌。所以骑营中很少备弩,多为步营所用,相对应的对骑射的要求就高上了许多。

奚达见韩信似乎对骑兵很感兴趣,便停下了脚步,细细和韩信介绍骑营的各种情况还有作战方式。却没注意到校练场上一些骑士缓缓的停下了聚在一起,看着奚达和韩信二人。

一名黑脸的汉子轻轻的用手碰了碰旁边一名长相颇为英俊的白净青年,道:“你看,那不是五营的军侯奚达吗,怎么在那对我们三营指指点点的,他想干吗?”

那白净青年脸色有些不善,斜目看了眼,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说完眼睛骨溜溜一转,嘴角处露出了几丝邪笑,“石头,不如我们过去戏戏弄他们如何?”

“我可记得上次在得胜酒楼,五营的吴歇他们仗着人多把我们打的可惨,今天正好找找他们军侯的晦气。”

那石头听后面色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奚达怎么说也是我们的上官,他是军侯我们只是曲侯,若是以下犯上恐怕少将军那也不好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丁封,”

丁峰扫了他一记白眼,哼了一声道;“谁跟你说我们要去直接冒犯他了,我们这是在正常的演武操练。再说,有少将军在,我们怕奚达干什么。他就算是军侯,还能管到我们三营的事情吗?”

石头闻言点了点头,也觉得大有道理,心中顿时活络起来了。他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喜欢惹事的主,被丁峰这么一撩拨,倒是心痒难耐。

韩信正颇有兴趣的听着奚达的讲解,忽然察觉到远处的异动,眼皮一跳,目光扫向奚达身后。奚达也感觉出身后有异,只听见一阵人仰马踏声渐近,便回过头来。

这一回过头来却近数百骑朝这边猛的冲撞过来,短短数十步的距离瞬发及至,竟然毫无停缰勒马的意思。

被急速奔驰的马队踏过,即使不死也是重伤,饶是奚达久经沙场,仓促之间也吓得脸色苍白,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PS:呵呵,有个推荐就是不一样,这几天的成绩就比我原来二个星期的多了,唉,可惜下周没推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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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老姜新葱

当先的一骑眼看就要撞到奚达,马上的骑士却猛的一勒缰绳,战马的前蹄高高扬起,长嘶一声,落下的马蹄狠狠的砸在奚达身前仅寸许之处,溅起的灰尘扑面而来。*.P8.*!。吧*后面的数百骑也齐齐止住,竟无一人越过。

韩信在一旁见了暗暗喝彩,心想北军精锐果然名不虚传,光这令行如一的骑术就让人羡慕不已。

奚达可没这么好闲情雅致,迎面而来的灰尘让他灰头土面,连连咳嗽数声,怒目瞪向马上的丁峰,吼道:“丁峰,你这是做什么。”

马上的丁峰却面不改色,一拱手振振有词道;“禀告奚军侯,末将等人奉王军侯的命令,正在练习骑射。”又扫了一眼奚达身边的韩信,见他一副新丁的打扮,却表情自若,浑然没有被己方的气势吓到,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多看了韩信几眼。

奚达阴沉着脸,怒目瞪向丁峰,脸色十分难看。

北军的将士各个骁勇善战,闲时却私斗成风,常常结营大打出手。不过一旦到了战场上,有了严厉的军律约束,各部之间倒不会有什么隔阂。所以一般只要不闹得太凶,上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为右军五营的军侯,奚达自然知道部下没少跟其他营的聚众斗殴,他也只是要部下轮休出营的时不准携带兵器,其他一概不过问。但这些都是下属们之间的胡闹,像奚达这样的高级军官是绝对不会去参与的,没想到丁峰他们如此飞扬跋扈,竟然挑衅到他这个军侯。

而且还是在韩信这个新下属面前丢了面子,奚达怎能不怒,恶狠狠的瞪向丁峰,心中想着怎么才能收拾他。一旁的石头却已经看出事情有些闹大了,连忙上来打哈哈圆场,道歉道;“奚大人,我们刚刚只是看见您的背影并未认出大人,还以为是其他营不知死活的小卒来偷窥我三营操练,所以才前来驱逐。冒犯之处还望大人见谅,见谅那。”

听完石头的一番话,奚达这才面色稍缓,虽然他的话听上去就口不对心,可至少也让奚达这个军侯的面子稍微过得去些。当下只是冷哼一声,他奚达并不是喜欢惹事之人,所以也不想再计较。

待丁峰他们回马离去,奚达面色有些尴尬看着韩信,干笑解释道:“北军各营之间就这样,战场上虽然是同仇敌忾的袍泽,私下却武斗不断,呵呵,连我这个军侯都被牵扯进去了。”

韩信连忙陪笑道:“虎狼之师嘛,想必都是些桀骜不驯的豪杰,这也是常理。倒是大人你胸襟广阔,不和下属们斤斤计较,这让韩信钦佩之极。”

韩信这个马屁拍的奚达心情大好,哈哈一笑,心想他倒是个知情识趣之人,想必日后也会极好相处。

“韩兄弟,我这就带你去你的营帐。”

韩信忙一拱手,道:“大人无须这么客气,论职位,我是你的属下,论年纪和资历,我也是你的晚辈,大人以后直接呼韩信的名字就可以了。”

奚达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对韩信这么客气,无非是觉得韩信和王离有些关系,既然韩信也懂得进退,他也就不矫情了。

路上奚达细细的和韩信说了些北军的军规,以及一些该注意的事项。进了五营营门,向右拐便是韩信将要上任曲侯的五营二曲。

相比与其他营地的喧哗,五营却显得安静许多,一路上竟没碰见一个士卒。奚达看出了韩信眼神中的不解,便笑着解释道:“你今天的来得不巧,正好是五营轮休三日,今天便是第三日。将士们辛苦了月余,难得放松下,所以大多都不在营地里。不过我二个时辰前已经告之了二曲的副曲侯田市,让他召集士卒等候。”

韩信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如此。

却不料进了二曲的营盘,仍然是空荡荡的,并未见人等候。奚达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冷哼了一声,快步的走向中军大帐。远远的听到里面一阵喧哗,揎开帐门,却是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

只见帐中几人在那恣意饮酒,中间一名身材魁梧,约莫三十岁年纪的军将正是田市,却已喝的醉醺醺的,抱着酒坛在地上趴着,见有人见了也不抬头理会,只是将酒坛往嘴里送。

几个醉的不是太厉害的士卒看见奚达黑着脸进来,吓得赶紧站了起来。一名士卒想推醒田市,田市却醉的厉害,不耐烦的一挥手把他推开。

奚达黑色阴沉的难看,上前抓起地上的一个酒坛子,坛中的酒呼啦全倒在田市脸上。

田市被冰凉的酒水这么一淋,顿时一个激棱跳了起来,大手一抹脸上的酒水,怒道;“哪个兔崽子泼我酒。”

待看清是奚达,哪还有半点醉意,赶紧单膝跪下行礼,“末将参加大人。”

奚达语气不善的问道:“田市,我让你迎接主将,你就这么迎接的?”

田市支支吾吾的道;“末将不知道大人也会亲自来,所以…….所以……”又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韩信,垂下头去。

韩信却是听出了田市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是本以为韩信一个人来上任的,却没想到是奚达陪同着来。心中一阵苦笑,看来这曲侯也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一来下属就想给他来个下马威。

奚达自然心知肚明,田市作战英勇,资格又老,本来前曲侯战死曲侯这个位子十有**是轮到他的,没想到突然横出个韩信。撇了眼身边的韩信,心想还好今天自己跟来了,要不然得罪了这个大帅身边的人,那就不好办了。

虽然心中对田市同情,当下也只能板着脸训斥道:“身为军中将领,却如此行迹不堪,五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不快向韩曲侯道歉。”

田市闻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向韩信拱手赔礼道:“末将怠慢了,还望韩大人恕罪。”说完就要躬身,一旁的韩信嘴角微微一笑,却快步上前,笑着扶住了田市,道:“今日本来就是大伙的轮休之日,是我不知情况才叨唠了诸位兄弟,哪里还用得着你们道歉。”

田市本就无心道歉,见韩信上来相扶便顺势起身。只是这时间没把握好,韩信还只是手伸出还未碰到他手臂,他就‘被扶了起来’,遥遥望去,仿佛韩信会隔空发力一般。

奚达看着有些好笑,也不说破。

说老实话,作为一名极重军功的老秦人,对韩信这种大开方便之门的毛头小子,他内心也是很轻视的。只不过他在军中混迹数十年,自然是深晓为官处事之道。所以只要田市做的不太过分,他也乐意看见韩信这个毛头小子吃瘪。

奚达又板起脸道:“田市,韩曲侯新来乍到,很多情况都不熟悉,你要用心的辅佐他,助他早日熟悉军务。”

见田市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奚达又加重了语气喝道;“听见了没。”

田市粗声回道:“诺。”脸上却是一脸的不情愿。奚达重重哼了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叮嘱韩信有什么不懂可以来中军大营问他,这才离去。

剩下韩信和田市二人站在那大眼瞪小眼,一旁的几名士卒见形式不对,便悄悄的躲了出去。大帐中只剩下韩信和田市二人,气氛有些尴尬。

韩信咳了咳嗓子,干笑道:“田曲侯,劳烦你带我去营中熟悉下情况。”

田市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也不接话,只是转身带着韩信走了出去。

因为是轮休之日,所以军中并无多少士卒,只是零星的看见几名士卒在营中走动,看见田市都是一脸恭敬的行礼,对田市身边的韩信却不认识。

韩信暗暗留个心眼,看来这个田市在曲中的威信极高。

“我五营一共有三曲,我们为第二曲。全曲共一千一百五十六人,分为十个百人队,皆为骑兵。除了你、我,十个百将中刚刚在帐中你看了三个,还有七个出去游玩了,明早你应该都能看得到。”

韩信点了点头,问道;“田曲侯,听说我们二曲在阴山一战中损失很惨重?”

田市脸色一黯,许久才长叹道:“那场仗我们右营打的很惨烈,二万四千人,却对上匈奴左贤王的四万大军。虽然我北军精锐天下称雄,可也只能惨胜,连虞曲侯都在阴山脚下掉了性命,我们曲也丢了三百一十六名兄弟。”

“我们这次回肤施休整,荆将军从后备营中给我们补齐了编制,不过这些新兵入伍并不久,很多战技都不甚熟练,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抓紧训练他们,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新兵就会真正的融入到我们二曲中。”

韩信又问了田市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比如右军中的操练规矩,各个百将们的名字和脾气秉性。田市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看一旦涉及到战阵行伍问题,也是知无不言,这让韩信对他的印象大好。

想来这个田市倒是条汉子,虽然心中对韩信十分不满,但职责所在仍是一板一眼、兢兢业业。

本来田市满怀希望的接任军中主将,却突然被横插过来的空降户抢了位子。韩信扪心自问,要是换成了自己是他,也会很恼火气愤的。想到此处,韩信便拱手笑道:“田曲侯,你是军中老将,资历深厚。我新人初来乍到,并无尺寸之功,不过是依仗大帅的赏识而已。所以今后军中的大小事务,还希望田曲侯多多提醒点拨。”

田市拱手回礼,淡淡的回道:“大人客气了,你是上官我是副手,哪里敢用点拨二字。”

韩信苦笑,他知道心结已成,短时间内肯定很难解开,不过只要这个田市在军务上不公报私怨就行了,剩下的只能慢慢消磨隔阂了。

和韩信交接完信符玺印,田市抬头看了看天色,指了指远处一个帐篷道;“大人,天色已晚,那边是你的营帐,请去歇息用膳。”

说完行礼道:“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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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走马上任

顺着田市的指向,韩信找到了他的营帐,却有些意外的发现里面早有灯光。

推门进去,只见帐中一个人正弯身在桌上摆置碗筷,见有人进来了便手脚慌乱的站了起来,屈膝跪了下来,“参加大人。”

韩信有些意外的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道;“大人跟着军侯大人进营时,小的在营房处远远的看见了。”韩信‘哦’了一声,喊那名士卒起身,又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和韩信差不多的年纪,约莫二十出头,嘴唇上一层淡淡的绒毛,再加上有些慌乱的眼神,看上去显得稚气未脱。听到韩信问道,连忙慌乱的回话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是您的亲随。”

“亲随。”韩信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便让他起身,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吞吞吐吐道;“小人是个孤儿,自小没有父母,所以并没有取名字。”又嘿嘿的憨厚一笑,道;“大人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小的狗子吧,军中的兄弟们都这么叫我的。”

韩信呵呵一笑,“怎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呀,不是骂你吗。”

狗子见这名新来的曲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看上去也很随和没什么架子,便渐渐的放开了,憨笑着解释道:“因为我跑得快,他们都说我跑起来比狗还快,所以就叫我狗子。”

狗子看了眼桌上的饭菜,提醒道;“大人,快用晚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韩信点了点头,看了看桌案上的饭菜,只有简单的一大碗粳米饭,还有几大块酱肉和一碟青菜。秦代的食物当然比不上后世那么精致,只是很简单的粗加工下,以填饱肚子为主要目的。

秦军中供应的食物并不像后世那样整军一起吃着大锅饭,秦律并不提倡将领们和士卒们同甘共苦,而是严格的按照商鞅制定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来供应食物。最低等级的爵位是公士和上造,每顿只能吃粗米。再上的是三等爵簪袅,每顿能有精米一斗,酱肉还有一盘菜肴,而没有爵位的士卒能吃饱肚子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商鞅制定二十级军功爵位的初衷就是为了激发秦人对获取军功的渴望,于是战争成了平民百姓获取身份财富的唯一途径。只有斩取敌人的首级,士卒们才能获得军功和爵位,所以才会出现像后世《战国策》中说的一样,每次听说要打仗了,老百姓们想饿狼碰见了食物一般。

依靠这项完善的军功制度,秦国才能最大的激起将士们的士气,最终横扫六国。但在一统天下后,以军功选拔官员制度上的漏洞却也显露出来了,依靠军功选拔上来的官吏,大多都是武夫暴吏,哪里会懂得如何治理天下。况且天下一统后,战事已少,一般老百姓也没有机会再去出征作战。这十余年来,二十级军功爵位渐渐废弛,比如像北军这种类似后世职业雇佣的军团,爵位观念已经单薄,更多的是看重军职,所以像韩信这种无尺寸之功却能坐上曲侯的新人,也能享受到三级爵位的待遇。

当然,这只是针对一些军官来说,像狗子这种普通的士卒,还是吃着粗米@果腹,很难接触到这种‘美味佳肴’。

韩信肚中本来就有些饥饿,闻到肉香更是食指大动,也不客气的坐下大吃起来。吃了许久,却见一旁的狗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时大声的咽下口水。

韩信肚中已经饱了大半,便指着剩下的饭菜对狗子说道;“我已经饱了,你也吃吧。”

狗子却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哪里敢答应。秦军中向来等级森严,虽说韩信待人平和,狗子也不敢太过放肆。韩信知他所虑,便也不为难他,只是吩咐他一会将饭菜收拾下,这等于变相的让他食用。果然,狗子欢天喜地的应承下来了。

韩信见狗子性子憨厚,天性单纯,倒是个不错的亲随,便想从他口中了更多关于二曲的情况,便问道;“狗子,你是前任虞曲侯的亲随?”

狗子摇了摇头,道;“我是临时被田曲侯指派来跟随大人的,我若是虞曲侯的亲随,他战死了,我肯定也要被处死的。”

韩信这才想起来原来秦律中有这么一条,若果主将战死,则杀其亲随,以杜绝亲随们不肯舍命保住主将。心想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个狗子的命运就和自己牢牢的绑在一起,这倒是可以利用下,也算在这里的第一个心腹了。

“狗子,你参军多少年了?”

狗子扳着手指愣愣的算了算,才回答道;“大人,已经有四年了。”

韩信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田曲侯这人怎么样。”

“大人你说田曲侯呀。”狗子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会,说道;“田曲侯这人很好呀,每次打仗的时候都是身先士卒,平时操练的时候也是以身作则,大伙都很信服他。本来虞曲侯死了,大家都以为是他接任的呢。”

狗子忽然意识到在韩信面前说这些话不太合适,赶紧闭上嘴。待看见韩信脸上并无不悦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状起胆子说道;“只是田曲侯这人太凶了点,而且脾气不是很好,有时候会因为一些小事情鞭打我们,上次我就因为一次操练晚到了一会就被他吊起来鞭打。”

想到这里狗子不由咧了咧嘴,彷佛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又说道:“不过田曲侯有个很厉害的本领,右军中没有人可以比得上呢。”

“哦?”韩信顿时提起了兴趣,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狗子目光中露出了羡慕之色,“田曲侯自小在漠南长大,所以对大漠熟悉无比,闭着眼睛都能闻到水源的位子,想当年我们右军出阴山追击匈奴的时候,在大漠中迷失了方向,全靠着田曲侯一双鼻子才从大漠中走了出来,荆将军一高兴,便把田曲侯连升三级,从一个屯长升为了副曲侯,真让人羡慕。”

韩信心中暗暗记住,又问他一些二曲里的情况。狗子只是个下层的小士卒,所知道的实在有限,韩信问了半天,他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韩信也觉得兴致索然,便挥手让他退下了。躺在床上细细的又想了会,困意渐渐涌上,便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已经很久没躺在床上睡过觉了,韩信这一觉足足睡了五个时辰,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韩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站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便朝帐外走去。

迎面正好碰上端着水盆进来的狗子,看见韩信起身了面色一喜,道;“大人你起来了呀,我还正准备喊你呢,快到操练的时辰了。”

韩信接过了水盆,又有青盐简单的漱了下口,打着哈欠问道狗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人,已经快到辰时了。”

韩信点了点头,道:“那还早。”昨天田市告诉他大营操练的时刻是辰时三刻,所以韩信才会这么说。

狗子面色有些犹豫,思虑了一会还是提醒韩信道:“大人,田曲侯早已集结好士卒,在操练场上等候大人。”

韩信一惊,问道:“北军中的操练时分不是辰时三刻吗?”

狗子支支吾吾的说道:“这小人就不好说了。”见韩信仍然盯着他。心中一慌,便打着哭腔说道;“大人,你就别为难小的了。”

韩信见他表情,便心知肚明,脸色沉了下去。

看来这个田市还没死心,今天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狗子见韩信脸色难看,许久不语,便担忧的提醒他道:“大人,要不我现在就帮你更衣前去操练场吧。”

韩信摇了摇头,面色忽然轻松道;“不急,既然按照军规所定是辰时三刻,那我们就要按照规矩来。”

“狗子,你先去帮我弄些早膳来,我肚中有些饥饿了。”

早餐是一小锅香喷喷的小米粥,再配上几碟清爽可口的小菜,韩信吃的是津津有味,将一锅粥喝了个底朝天,才满意的拍了拍微圆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看了看时辰也差不多快到了,韩信在石头的帮助下换上了曲侯的铠甲。曲侯已属秦军中的中级军官了,所以装备兵器自然不差,韩信也颇为满意。

到了操练场门口出,远远的看见千余骑整整齐齐的排着方阵,当先一员将领正是田市,他见韩信远远的走了过来,就策马迎了上去,远远的一拱手,语气有些古怪的说道:“禀告大人,右军五营二曲已经集结完毕,实到一千一百四十六人。”说完右手一挥,马上的骑士们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大声吼道:“参加大人。”

马上的骑士动作整齐,口号一致,千余名骑士动作竟然如同一人。韩信看了心想久闻北军军风严谨,今天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田市本以为韩信是个不淆世事的世家子弟,从未上过战场,所以想借此气势打压下他。却不料见韩信竟然气闲淡定,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面露得意微笑着挥手。看这情形还真像一群小弟欢欣鼓舞的迎接新老大上任,不由胸口一阵气闷。

以后军中健卒牵马迎了上来,单膝跪下大声说道;“大人请上马。”

PS:每天两更江南有些力不从心,这段时间身边也发生了不少事情,状态很不好。暂时调整到一天一更,毕竟写这种历史,经常要查阅很多的相关资料。这上传三个星期来已经更新了差不多24万字了,让江南缓一缓,抱歉了各位大大。过完这几周江南就会有足够的空闲时间了,那时候会重新恢复状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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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军前立威

马到是好马,通体雪白,神骏异常,兼之双目极为有神,正不耐烦的打着响鼻。韩信虽然不太懂相马之术,也能看得出此马已属上佳,只是性子似乎有些烈了。

韩信斜眼撇了眼田市,见他面色隐隐有些得色,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但凡大好男儿,谁不爱宝马神驹,就像后世男人喜好名车一样。韩信一见白马,便心痒难耐,跃跃欲试,也顾不上田市的那点心思了。

上前笑眯眯的接过马缰,拍了拍马身,白马应该没被驯服多久,浑身上下野性四溢,韩信拍它时便扭头的想要避开。

韩信忽然身子一跃,借势想要翻身上马,却不料那白马竟聪明,猜到了韩信的想法,身子猛地向后避开。韩信仓猝来不及变身,竟然擦着马身滑落下来,被马拖着走了数步才脱身跳开,说不出的狼狈。

下面的士卒中传来了一阵嘘笑声,饶是韩信脸皮再厚,也不由一红。马术并不是他的强项,而这在北军中却是人人皆擅长,底下的士卒们见新任的主将马术不精,难免会生出轻视之心。

当下吸了口气,体内凝神屏气,沉着脚步缓缓朝白马走去。那白马这几月关在大营中,见惯了这种场景,知道韩信对它不怀好意了。打着响鼻,铜铃大的马@眼瞪着走来的韩信,眼神中仿佛有了些轻蔑。

韩信在离马数步时,忽然加速飞身高高跃起,白马显然没料到韩信速度会这么快,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身上一重,韩信已经稳稳的坐在马鞍之上。

这白马本就是草原上一群野马的马王,驰骋在草原之间何其快哉,身上仍然是野性十足,怎么可能甘心韩信这么轻易的就坐在它身上。顿时前跃后跳,拼命的跳动奔跑着,想要甩掉背上的韩信,

韩信却是稳如磐石般的坐在马背上,任白马折腾不止,挥拳直接打向马颈。那白马吃痛,长嘶一声,却怎么甩也甩不掉背上的韩信。

四周的军卒们见韩信‘神勇’如此,不由讪然大笑,都看出了韩信丝毫不会什么驯马之术,只会靠着蛮力蛮干。田市看了倒是十分心疼,这匹马是他费尽功夫才捕捉到的,可是马性太烈他有驾驭不了它,便牵来想让韩信出出丑,却不料韩信下此毒手。

白马被韩信一拳打的痛入骨髓,只觉得半边身子都僵硬的动弹不了,只能发疯般的又蹦又跳,韩信却像牛皮糖一般紧紧的骑它身上。

韩信哪会什么驯马之术,只是手用力抓住马颈,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腹,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身子便如同钉在马鞍上,任白马怎么甩也甩不下来。渐渐的韩信也掌握了些诀窍,白马暴跳时便双腿发力紧夹,便如同两道钢箍般,又挥拳猛打,一旦白马安静下来,就放松禁锢。

那白马也颇有灵性,折腾了阵子见甩不掉韩信,居然停了下来,只是大口的喷着热气,似乎认命了,也不再徒劳。

韩信在马上哈哈一笑,面色有些得意,这才松开了紧抓马颈的双手,挥鞭纵马向前数步,走到一众骑卒阵前,大声道:“我是二曲信任的曲侯韩信,从今以后,我将于你们生死与共,富贵同命。”

这番话韩信喊得是慷慨激昂,可下面士卒的反应却很冷淡,大多数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韩信。

韩信面不改色,仍然正襟跨@坐在马上,侃侃而谈:“我知道北军中极重军功,像我这样毫无资历的新人便可跃居高位,恐怕兄弟们都不会心服,难免会有所怨言。”

说完有意无意的瞥了眼田市,又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在场很多人对我并不服气,不过军令如山,我奉大帅之命出任你们的曲侯,从此以后,我说的话就是军令。”

说到这里,韩信忽然拔剑,面色一紧,语调忽然高转:“若有违抗军令者,便如此木。”挥剑猛的去砍身旁营台上的大掾,碗口粗的大掾居然被韩信信手一挥便砍断了,巨木砸下,溅起一阵灰尘,众士卒皆骇然不语。

田市则是面色难看之极,他原来为韩信不过是那种来军中混混资历、挣挣军功,以谋仕途晋升资本的世家子弟,却不料他武艺竟然如此高强,倒是自己小觑了他。

韩信收剑回鞘,目光转至田市脸上,喝道;“田市。”

田市正在思索着如何应对韩信,却被他忽然直呼其名,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末将在。”抬头见韩信正直视着他,目光如炬,英气逼人,田市竟然下意识的躬身低下头去。

“传我将令,演练开始。”

“诺。”

田市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由恼火,自己怎么对这毛头小子低头领命。当下也不好说,只得挥鞭叱喝着士卒开始演练,把一腔怒火发泄在几个动作慢了些倒霉的士卒身上。

已经日上三竿,操练都已经近二个时辰,韩信却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田市纵马在校练场上来回奔走了一早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快要冒烟。一回头却见韩信正远远的躲在一片树荫下,悠然自得的在马上眯着眼看着校练场,神情好不惬意。

胯下洁如白雪的坐骑,再配上韩信长的不错的卖相,穿上一身秦军将领的战甲,韩信看上去倒是英姿勃勃。

可惜田市并没有龙阳之癖,对韩信这个悠然自得的小白脸只是一腔恼火。边军将士,本来就看重本事武艺,只有那种膀圆臂粗,慷慨好爽的大汉才符合他们的审美标准,像韩信这种油头粉面却大话连篇的小白脸,哪里能让这些骄兵悍将信服。

田市眉头一皱,便心生一计,挥手喊来了不远处一名百将。

那百将约莫二、三十的年纪,面色黝黑,身材魁梧,偌大的战甲穿在他身上,只觉得四处肌肉鼓起,便如同贴身亵衣般。他见田市向他招手,便纵马来到他身前,“大人,有何吩咐。”

田市看向韩信使了个眼色,那名百将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田市之前的叮嘱,便会意的纵马向韩信走了过去。

这些小动作自然没逃出韩信的眼里,他心中有些警觉,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向校练场。

“韩大人。”那百将走到韩信身前不远处,大声的喊了句,嗓门倒是不小。韩信心想‘来了’,也不着急,看向那名百将慢条斯理的问道;“你是谁?”

那名百将鼻子哼了声,道:“我是百将赵无忌。”

韩信心想还好你不是张无忌,上下打量了下赵无忌,见他身材魁梧异常,浑身肌肉暴起。一望便知是那种脑袋里长满肌肉,胸大无脑的那类猛将,也难怪会被田市当枪使。

韩信眯着眼,笑着问道;“不知赵百将有何事找本曲侯。”

赵无忌一拱手,粗声粗气的道;“听闻韩大人少年英才,得到了大帅的赏识才坐上这曲侯位子,卑职不才,想请大人指教一二。”

韩信只觉得心中好笑,看赵无忌五大三粗愣愣的样子,却说出这般文绉绉的话,若说没人在背后指使,鬼才相信。也不说破,只是嘴角轻扬,笑眯眯的看向赵无忌说道;“听赵百将的意思是想和本曲侯比试一番?”

这是校练场上的士卒们也注意到了这边,纷纷停了下来大感兴趣的望向这边,不时交头接耳。

赵无忌大嘴一咧,嘿嘿一笑,正准备点头。忽然被韩信那笑眯眯的眼神一扫,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发毛,暗想道:不对,这个小白脸笑的这么开心,一定是很有把握了,我不能上他当。又想起刚刚韩信那随意的挥剑砍下的大掾,愈发肯定韩信肯定是有所依仗,自己到未必是他的对手。

“我们五营是骑营,想必大人的骑术和箭术一定很了得吧。”赵无忌试探性的问道,果然见韩信面色露出了为难之色,便欢喜的说道;“大人,请指教下小的们的箭术。”

韩信面色有些犹豫,迟疑了才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献丑了。”

“赵百将,你来替我拿靶。”韩信指了指远处校练场的箭靶。

赵无忌长大嘴巴,愣在那好一会才支支吾吾道;“大人,我……我拿箭靶呀。”

韩信咧嘴一笑,“对呀,射死靶有什么意思,射活靶才能显出水平嘛。”

赵无忌见韩信笑容诡异,哪里还不知道上了他的当。自己当这箭靶,如果韩信箭术了得还好,若是箭术不精,那要是射歪了就得插自己身上了。连忙摆手道;“大人,我刚才只是随便说说,要不我们换个比试好吗?”

韩信脸沉了下去,冷哼道;“军中无戏言,难道赵百将想违抗军令吗?”

赵无忌无奈,只得下马硬着头皮去取那箭靶,心中懊悔不已,这回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走到二百步开外,赵无忌战战兢兢的高高举起了箭靶。他在战场上可不怕死,可被人这么当箭靶还是头一次,要是莫名其妙的这么死了那可真不值得。又见韩信正一脸笑意的朝向自己张弓搭射,一会瞄上面,一会又箭头朝下,只吓得赵无忌两腿发软。

韩信皱了皱眉,说道;“赵百将,你别老是抖,这让我怎么射箭,再抖的话射歪了可别怪我。”眯着眼睛瞄了会,韩信又道;“朝后走点,这太近,显不出本将的神技。”

赵无忌只觉得头皮发麻,被韩信张弓逼着又朝后走了大约百步,韩信仍然不满意,还要他继续走,赵无忌死活都不肯再走了。

开玩笑,三百步的距离已经够远了,要是再远些,那不是找死嘛。

赵无忌见韩信张弓欲射,便带着哭腔的高声喊道:“大人,您老悠着点,卑职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韩信见他浑身抖动,恐怕就算自己射去他也会因为害怕而避开。心中一动,忽然放下弓来,抬头仰望。赵无忌等了半天,见韩信不射反而抬头专心看天,便不解的也跟着抬头望天,却什么也没看见,不由心中迷惑。

正想看向韩信,只听弓弦声响起,手臂巨震,几乎抓不住箭靶,韩信却已在间不容发的空隙射出一箭。羽箭正中靶心,却去势不减,竟然穿透了靶心险险的插在赵无忌头上几分处,箭尾扔在颤抖不止。

赵无忌只觉得手臂处一阵剧痛,身子被一道巨力带着狠狠的向后折去,顿时翻身仰后倒下。手慌脚乱的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散落在地上的头盔,样子狼狈至极。

韩信满意的收弓,高声说道;“赵无忌,你可服气。”

赵无忌险险的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心中哪还有半点的不服,脸色苍白的诺诺道;“小人心福,小人心服。”

被韩信神乎其神的一箭震服的还有操练场上千余名士卒,不知道谁带的头,皆高呼起来:“大人威武,威武。”以此相对的是田市那便如死灰的脸色

韩信忽然脸色一变,脸色再无嬉笑之意,提马高声喝道:“传我军令,从现在开始。凡操练骑射中三箭低于二箭中靶者,不得用中膳。”

“诺。”众士卒齐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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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收为己用

烈日当头,初夏的北地已经有些暑气难耐。*.P8.*!。吧*顶着烈日操练士卒们肯定会怨声载道,韩信索性让在校练场旁的小树林中避暑休息。

见新来的主将如此体恤士卒,众人皆是欢呼。用过午膳后,便三两成群找到树荫,躺下呼呼大睡。

韩信也找了处树荫躺下,他是军中主将,自然不会有人不识趣的来和他抢地方。都是远远的离着他,不敢扰他清净。

韩信对新收的白马非常喜爱,把它牵到树荫下,喂它吃了些草料和清水,右手则轻轻的抚着它的鬃毛替它理顺。白马半闭着眼睛,看上去很满意韩信的讨好,不时轻轻的打个响鼻,似乎非常享用。

韩信倚在树上,一边疏离着白马的鬃毛,一边打量着不远处树下正闭目小憩的田市。他心里清楚,早上做的那些只能得到了士卒们的认可,但要说在军中建立了威信那还言之过早。

关键还是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眼前这个田市。

田市在北军中从戎近二十年,一大半时间是在五营二曲中,在前任曲侯阵亡后又一直以副职代行主将之职,在二曲中的威望远不是韩信这个新来乍到的小子能比拟的。得不到他的认可,韩信不可能真正掌握住这只军队。在闲时到还好些,倘若到了战时主将和副将离心,那却是行军大忌。

韩信若想以这支军队作为功业的起点,那田市他不论如何都要收服。

韩信轻轻的拍了拍马颈,放开了马头上套着的缰绳,心中想着说辞,慢慢踱步走向田市。

离他还有数步距离时,田市便感觉到有人走近,睁开眼见是韩信,微微一怔。

“田大人。”韩信笑着的打了个招呼,田市勉强挤了丝笑容,站起身子拱手道;“大人请不用客气,你是军中主将,卑职只是副职,大人还是直接称呼田市的名字好。”

韩信听出了他语气中微微泛起的酸味,微微一笑,又说道;“田大人你是军中老将,韩信不过是一新人,经验资历都不足以服众,岂敢在你面前称大。”

田市听他语态谦恭,完全没有早上那种少年得志的骄纵样,这才面色稍缓。两人并肩坐下,随意的说了些话。

韩信第一次这么近的和田市交谈,仔细的看了他的相貌,才发现田市颧骨高隆,脸看起来似乎宽一些,到不是很像中原人,便随口的问道;“田大人,你是哪里人。”

田市面色微变,许久才有些苦涩的说道;“我父亲是驻守边关的秦卒,母亲是一名羌族女子。”

出身永远是田市心中的一道伤疤,要知道在中原人心中,胡人的地位都十分低贱,更何况他这种血统不纯的‘杂种’。

不料韩信却哈哈一笑,道;“英雄不问出身,倒是田大人多虑了。”

田市见韩信不但没有露出鄙夷的神色,反而出言宽慰他,有些感激的看了他眼,连带着对他的反感也消去了不少。

韩信拍了拍田市的坐骑,“还没谢过田大人送给我的好马呢。”

“大人客气了。”田市笑着说道;“那白马本是草原上的野马群中的马王,神骏异常,我是偶然从牧民那里得知了它的踪迹,带着儿郎追踪了三天三夜才捉到它的。不过它性子极烈,我虽然能捉住它,却驯服不了,说来还是大人你有本事,居然能驯服的住它。”

韩信心想:原来是没人驯服的住,才献给我想让我出丑的呀,难怪这么好心,可惜没想到会白白便宜了老子把。

打了个哈哈,韩信也不说破,仍然笑道;“我也是运气,运气而已,对了,听狗子说你骑术高超。我自幼生活在中原,骑术并不甚好,有空还望田大人能指点一二。”

说完拱手行礼,田市还礼,客气道:“大人言重了,‘指教’二字,田某怎敢担当。”

“我还有一事想请田大人帮忙。”

田市心中一咯,心想‘来了’。到底是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才跟自己没套的近乎就直接有事相求了,到听听他想说什么。

“大人请说。”

韩信望向不远处树下的白马,沉声道;“我想请大人帮我多北几个上好的马掌,以备不时之需。”

田市愕然问道;“为何要准备几个,那白马刚刚才钉上的马掌,没个一年半载不会磨损,等磨损了再找铁匠重新钉过就是了。”

韩信似有深意的看着田市笑道;“我将来要骑着它驰骋天下的,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田大人,别看此马现在还只是拘于上郡一地,将来未必不会马踏阴山,封狼居胥,想来马蹄必会多有磨损,所以才多才带几只在草原上更换。”

田市身躯一震,望向韩信的目光复杂。他不是笨人,听出了韩信的弦外之音,韩信是想说他的志向远大,不会只甘居一区区曲侯。潜在的意思就是想告诉田市,不要处处和他为难。

田市忽然有些醒悟,韩信才不到弱冠之龄就坐上了曲侯的位子,想必极得大帅赏识。又武艺高强兼之箭术了得,再加上也颇会为人出事,将来前途确实不可限量。

他一直觉得韩信是抢了他的位子,所以才耿耿于怀,有意为难他。却没有想过这其实对他也可能是个机遇,田市若是好好的辅佐韩信,将来韩信扬名之时,他自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相通了这个关节,田市沉重了一天的心情忽然轻松了起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是钻牛角尖了。

韩信笑着看着他,见他似乎已有所悟,也就不再多言,看了看太阳,便道;“田大人,时辰差不多了,我们继续操练吧。”

田市站起身子来,深深一鞠到底,沉声道:“末将领命。”

***

到了傍晚收操的时候,奚达却派人里传唤韩信。韩信变将收整队伍的事情托付给田市,又让狗子将白马牵回了营帐,他自己的则轻身前往赴约。

到了奚达的大帐,却发现里面早已坐了四人,韩信也认得奚达一人,其他料想也是军中同僚。

奚达见韩信到了,便哈哈一笑,迎了上去。韩信躬身行礼道;“参加军侯。”

“哎”奚达连忙上前扶起了韩信,笑着说道;“大家以后都是兄弟,何必如此拘礼呢,韩曲侯快快请起。”

韩信微微欠身,“大人还是直呼韩信的名字吧。”

奚达点了点头,呵呵一笑,“也好,老是叫来叫去也显得繁琐,来,韩信,我替你介绍几位兄弟。”

说完拉着韩信走到四人面前,指着一个长相略为斯文的男人介绍道;“这是我们五营的行军司马齐姜。”

那齐姜看上去还十分年轻,不到三十的年纪,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冲韩信友好的点了点头。奚达又指着另外两人说道:“这是一曲的曲侯范雍,这是三曲的曲侯吴歇,你们三个是同僚,更应该亲近亲近。”

韩信和三人纷纷笑着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齐姜是赵人,行军司马从事的大多是军中的文职工作,所以齐姜看上去带着些文官的气味,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微笑着听。范雍是燕人,看上去是个冷面大汉,倒也不是对韩信有偏见,而是他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苟言笑。吴歇则与之相反,生性豪爽,没多一会就和韩信称兄道弟上了。他和右营的主将荆骏一样,是出身于一个没落的世家,可惜他的能力和运气没荆骏好。

五人聊了会,奚达看了看天色渐晚,便拍着肚子笑道;“几个大男人坐着干聊有什么意思,今晚我做东,百花楼,如何?”

听到奚达这句话,除了韩信外的其他四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吴歇更是笑道;“难得老大今天放血,小弟自然是赞成至极,五体投地,啊不,是六体投地,哈哈哈哈……”

韩信开始还没听太懂,待听见黄歇一番话便明白要去的地方时什么了,心中老实有些不太愿意去那种地方,可又不好扫大家兴致,无奈只好跟去。

******

上郡虽为北部要地,可人口还及不上关中和中原腹地的一个大县,军事意义远远大于政治经济意义。所以肤施虽然是郡治所在,可规格也就和中原的一个小县城相当,只有简单的几条市集,街上来回走动的也大多是军卒和家眷。寥寥落落的几个行人,让肤施看上去有些冷清。

可是,有一个行业却出奇的火爆。

肤施既是北军的大营所在,长年驻扎着六万大军,再加上修筑长城和运送粮草的劳役,所以人数并不少,但却有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男人太多了,而女人少之又少。虽说肤施城中也有些随军军眷,但那只是些高级军官才有的待遇,再就是本地从军的士卒。大多数像奚达这样的军中将士,都是家远在咸阳和中原。

男人多了,就要解决男人的问题。北军长年驻扎在荒凉的北地,吃着粗劣的食物,到处随地扎营,和最凶狠的匈奴人作战,忍受着对家人的思念。有时候上层的将领也会对属下抢掠匈奴女子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要做的不是太过火,一般没有人会不识趣的去过问追究。

这些都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于是大大小小的青楼勾栏就纷纷在北地扎根了。尤其是大营所在的肤施,更是一片畸形的繁荣。将士们在外征战过来,怀中揣着的都是刀口舔血挣来的钱,这时候青楼变成了他们最好的放纵场所。

要说起肤施城的青楼,自然是百花楼和醉月阁艳冠群芳。

PS:一点点说明,有很多大大看到钉马掌还有封狼居胥会有疑问,江南在这里说下俺的看法呢。其实写这个之前我查了不少资料,钉马掌的技术最早是在公元前罗马人的记载里面出现的,至于中国什么时候出现的并没有定论,有种比较主流的说法,汉武帝对匈奴作战中,马掌已经出现,所以江南这才推测七十年前的秦末,也可能会有的。因为众所皆知,秦人对于兵器的严格和疯狂性,西方工业时代诞生的标准化在两千年前的秦朝就已经出现了,整个汉代,几乎是完全继承了秦朝的那一套完善制度和技术。

狼居胥山是匈奴人的圣山,‘封’的意思是封禅征服的意思,只是历史上做到封狼居胥的只有霍去病一人而已。所以封狼居胥这个典故是出于汉武时期,但汉武之前,广大的中原同胞们还是很想干的嘛,比如秦始皇同志,他就不止想封狼居胥,还想拿着匈奴单于的头骨在狼居胥山上随地大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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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打出手

既然是军侯做东,一众属下自然不会客气了。五营的五位大佬大摇大摆的杀向百花楼。一进门吴歇就轻车熟路的一马当先,冲着正笑脸迎来的老鸨大吼道;“张嬷嬷,去去去,把孙丫头、蕾儿、蜜儿什么的全都喊上了,今天大爷们有贵客要招待。”

那老鸨三十多岁的年纪,浓妆艳抹的,看上去仍有几分风韵。假装生气的抓着吴歇的衣襟嗔道:“哼,你就知道惦记那几个小狐猸子,是不是把奴家都忘到天边去了。”

吴歇嘻嘻一笑,大手不客气的在老鸨的翘臀上抓了一把,淫笑道:“怎么能忘记你这个大狐媚子呢,等会哥哥就来喂饱你。”完了又指了指身后说道;“今天有几个贵客,你给我好好安排下,可别怠慢了哥几个。”

那老鸨看了眼吴歇身后的四人,齐姜和范雍倒是熟面孔,奚达和韩信就有些脸生了。她混迹风月场所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娴熟无比,见四人隐隐围着奚达,便猜到他应该就是吴歇口中的贵客。至于韩信,虽然长得很英俊,可看他的样子应该不像是世家子弟,所以只是扫了一眼便没有多少兴趣了。

眼波流转,一双丹凤眼留在奚达身上,媚笑的迎了上去,娇声道:“不知大爷喜欢什么口味的,我们这有大方豪爽的赵女,还有温婉可人的燕女,也有柔情似水的楚女,不知道大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奚达平时在军中老成持重,很少来这种风月场所。不过既然是来了,自然也放得开,哈哈一笑,顺手揩油笑道;“我们可是大秦的勇士,要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做什么,来些带劲的。”

老鸨拍手笑道;“大人你还真是识货,要说大方豪爽,还真没哪家比得上我们百花楼的姑娘。”

奚达笑着扔了串铜钱过去,“哪这么多废话,尽管挑好的来,带路。”

老鸨利索的接过赏钱,脸上笑开朵花,“几位大人,请跟奴家来。”

五人跟着进了一处雅间。有别于大厅的热闹嘈杂,这里显得安静的许多。

众人脱了盔甲,穿着布衣,显得自在了许多。奚达也是个识趣人,在这种地方就全然不摆什么架子,和众人嘻笑着开着玩笑,韩信毕竟不是太熟,大部分时候微笑着听他们说话。

门帘微动,老鸨满脸堆笑的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走了进来,一见奚达等人就笑着作揖道;“五位大人,我们百花楼最红的几位姑娘可都在这里了,大人挑挑吧。”

吴歇是这里的老熟客,所以笑嘻嘻的走了上前,随手指了五个最为出众的女子。其他没被选上的女子也不生气,都笑嘻嘻的领了赏钱谢过,便随着老鸨退下了。

五名女子都媚笑着,犹如花间蝴蝶般穿插过众人身边,纷纷入座。到了这种地方,哪还会讲什么斯文冷面,都上下其手大快朵颐,虽还不至于当众行事,可豆腐至少不会少吃。

唯独韩信坐在那有些尴尬,端起酒来猛喝几口掩饰尴尬,坐在韩信身边的那名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的十分妖娆,见韩信长的英俊便心生喜欢,整个身子都腻在韩信身上,弄的韩信浑身的不自在。手一会放桌上,一会放膝上,都不知道放哪合适。

奚达注意到韩信的拘谨,不想他太过于受到冷落,便笑着说道;“韩信,你还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韩信点了点头,笑容有些干,一旁的吴歇看了哈哈大笑,打趣道;“没事,这种地方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你是不知道,当初老齐第一次跟我们来这种地方也是脸嫩的很,娘们亲一口就满脸绯红。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多轻车熟路呀,每次他回肤施第一件事就是跑来这。”

众人大笑起来,看着齐姜。齐姜也不生气,笑骂道;“你这老流氓,还没说你带坏我呢,你倒好,揭起我的丑事来了。”又看着韩信笑道;“韩兄弟可能不喜欢这种类型的,我们要不给他换个清纯点的。”

韩信急忙摆手,谢绝了齐姜的一番‘好意’。一旁的范雍插嘴道;“若论姑娘的紫色嘛,肤施城里当初醉月楼最好,百花楼想比就差了一点点。不过醉月楼的姑娘大多斯文文静,不如百花楼的姑娘够味,我们是军人嘛,来这种地方也是图个开心,自然要找放的开的姑娘。文静秀气那是那些文官们喜欢的调调。”

吴歇啧啧道;“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平时冷着脸,说起女人倒是在行的很呀,分析的也头头是道,原来是闷骚型的壮男。难怪,上次你能一晚上连御六女。”

范雍冲他翻了翻白眼:“滚,我明明是八女,你以为都是你那种银枪蜡头呀。”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又是一阵说笑,倒也其乐融融。

忽然门外一声巨响,接着又传来一阵喧哗声,还夹杂着几声老鸨的哀求声,喧杂声似乎朝这边走了过来。

吴歇眉头皱起,正想站起身唤来门仆询问,却见木门砰的一声被人飞踹开,十多人陆续走了进来,当先的正是右军三营的曲侯丁峰和邱石。

吴歇迎面站了起来,阴沉着脸说道;“丁峰,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没看见我们大人在这里吗,想打架的话换个时候。”

丁峰看向奚达,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显然早就知道奚达在这里。冷冷的看着众人,忽然对奚达笑道;“原来是奚大人,没想到大人也有兴趣来这种地方,真是失敬失敬。”

又眯着眼看向吴歇,“今天我们三营的兄弟们来百花楼找乐子,那老鸨却说几个红牌被你们包了,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也想来打发我们。吴老二,识相点的话就分出一半的姑娘给我们,爷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你一马。”

丁峰这句话说的嚣张至极,连奚达的脸也沉了下来。本来以为有他这个军侯在,三营的人碍着他的面子不敢乱来,却没想到丁峰他们完全是成心找事的心态。若是他们让出了一半姑娘,那五营的人从此在三营面前就抬不起头来了。

范雍是典型的火爆脾气,平时没少和三营的人干架,一听丁峰的话便暴跳如雷,猛的冲上前便给他一拳,丁峰等人哪肯吃亏,呼啦啦各自抄起板凳桌子上前,房内顿时一片大乱。

奚达开始的时候还碍着身份,不想去参合属下的打斗,坐在那却挨了不知谁飞来的臭鞋,顿时勃然大怒。他虽然为人处事低调谨慎,可不代表他没脾气,大怒之下挥起老拳就上前猛揍。韩信见老大也动手了,没办法只好跟着也上前,不过能躲就躲,出手也都极有分寸,并不是什么要害之处。

三营人多,足足有近二十人,可五营的几个都是军中主将,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武艺不凡,双方你来我往,倒也斗得旗鼓相当。所幸北军中打斗一般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绝对不动兵器,最多用些杀伤性比较小的桌凳之类。只要不见血,就不会真的结下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

范雍正和邱石打的激烈,却被旁边一个小卒偷袭得手,脸上挨了几拳,眼圈顿时肿了起来。一抹眼睛,范雍暴怒道;“三营狗日的,我你们老母。”

说完挥拳又要上前,却听见门外有一人道;“五营的好威风呀,竟然想欺压在我三营之上。”

一听到这男子的话,奚达四人便不约而同的止住了手,愣在那里。三营的人也不继续动手,而是站那面露得意。

韩信诧异的看着缓缓走进的那名年轻男子,见他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乖张,满脸的桀骜不驯。目光扫过诸人,却最终落在韩信身上,眼中却闪过一丝怒色。虽然很快就移开了目光,韩信却还是感觉到了此人对他的敌意,不由心生疑惑:他来上郡才短短的二天,也没有得罪过别人。

待小声的问了身旁的齐姜才知道,此人是三营的军侯王泾。除了三营的军侯外,王泾还有个更耀眼的头衔——大秦北军的少将军,他的父亲正是新任的大帅王离,韩信这才注意到王泾的眉目之间依稀和王离有些相像。

奚达心中暗暗懊恼,早知道不来这百花楼了,没想到在这里碰见这个混世魔王来找麻烦。当下只好讪笑几声,上前干笑道;“少将军,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呀。唉,都是手底下的儿郎们胡闹,少将军可别放在心上。”

王泾冷哼一声,也不理会奚达,奚达有些尴尬的站在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王泾扭过头来却看着韩信,哼道;“你就是韩信。”

韩信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自己麻烦,便接话道;“回大人话,卑职正是韩信。”

王泾上下打量了一番韩信,忽然阴阳怪气道;“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少将军还不跪下。”

这时韩信哪里还会不清楚,这王泾分明是来他麻烦。

见他如此轻辱自己,不由怒从心生,抬起头来迎上他的目光,不亢不卑道;“王大人是三营军侯,卑职是五营曲侯。大人您记错了吧,军中并无这样的规矩,要求曲侯见了别营的军侯要下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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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争风吃醋

王泾不由语塞,论官职他只比韩信高上二级,‘少将军’这个称呼不过是北军中众人喊的,并不是正式的官职。-_吧(.)这么想来,他倒是确实不能让韩信屈膝跪下。

王泾心中着实有些恼怒,指着韩信的鼻头怒目相视,韩信仍然是微笑着迎上他的目光。

一旁的邱石大喝一声;“大胆,你是什么狗东西,敢这么和少将军说话。”

韩信听他如此辱骂自己,不由目中杀机一闪,强压住怒火低下目光,淡淡的说道;“我不是什么狗东西,我是右军的曲侯。请问如果我都是狗东西的话,那你又是什么狗东西。”

论口才邱石哪会是韩信的对手,被他一番话哽住了,张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王泾则是冷哼一声,道:“好一张牙尖口利的嘴,不知道你的本事是不是也像吹嘘的那样厉害。”

韩信愕道;“我什么时候吹嘘过?”

王泾重重的一哼,也不解释,只是眯眼轻蔑的看着韩信道;“韩信,有没有胆敢和我比试一番。”

韩信被他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知道他是王离的儿子,而王离又是目前自己最大的靠山,所以心中并不想得罪他,便拱手客气道;“少将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韩信初来北军,上任不过一天,怎么可能会口出狂言对少将军不敬。”

王泾又是一声哼,出言讽刺道;“韩信,原来你这般胆小如鼠,枉我还把你当个人物,我看你别叫韩信了,改名叫韩鼠算了。”一旁的丁峰邱石等人很配合的哈哈大笑起来。

韩信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少将军您身份高贵,请不要和卑职斤斤计较。卑职是因为大帅的恩典才得以入北军的,要是大帅知道我和少将军在青楼大打出手,恐怕会不喜。如果少将军非要比试分个高低的话,那韩信认输就是了。”

韩信的话语带珠玑,意思是提醒王泾,他是得王离赏识才进的北军,算是王离的人,这也算是委婉的向王泾示好。同时也是隐隐的警告王泾,若是以为苦苦相逼,一旦事情闹大了被王离知道了,恐怕他也不会好过。

果然,王泾脸上露出了丝惧意。

王离家教甚严,对这个独子寄托了极大的希望,更是严加管教。若是被王离知道他在青楼和韩信大打出手,那一定逃不了一顿暴打。

可若要无功而返,王泾又心有不甘。思虑片刻,抬头环视室内的诸人,恶狠狠道;“今天的事情若是有人胆敢说出去,我王泾一定让他在北军中再无立足之地。”

说完又紧盯着韩信,缓缓道;“你放心,今天我只是来找你比试的,无论成败,事后绝不追究。”

见韩信神情有些犹豫,王泾脸色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喝道:“韩信,你到底敢不敢迎战。”

‘敢不敢迎战’这五个字如同响雷般响起在韩信耳边,他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想起来项羽持刀傲然的指向他:

“韩信,你可敢与我一战。”

就是那一天,项羽刺伤了他骄傲的自尊心,让他和心爱的女人分离,让他亡命北地只为求个功名。

久久,韩信的呼气声渐渐平缓,脸色也恢复如常。他已经看出来了,今天和王泾这场比试是不论如何也躲不掉的。既然躲不掉,那就应战吧。

抬起了头,迎上了王泾挑衅的眼神,平静的说道;“既然少将军坚持,那卑职只能从命了,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好。”王泾喝了一声彩,“这才是爽快之人。”又转头看了看屋子,邹眉道;“这里太小了,我们去院中比试。”

百花楼是肤施城数一数二的风月之地,平时多有军中的高官前来捧场,自然气势不俗、占地极广。

王泾领着韩信一众人来到百花楼院中的一处偏角,相对而立。百花楼每晚生意都极好,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也不知道王泾用了什么手段,偌大的院中竟然无一人。若不是能隐隐的听到远处高楼上的丝竹管乐之声,恐怕没人会想到这里是一处青楼。

王泾站在那里,一伸手高声喝道:“拿我的枪来。”只见两个小卒扛着根巨矛跑了过来,王泾大手抓起,舞了几朵枪花,遥遥指向韩信,只觉得豪气大生。

奚达诸人皆是面色古怪的看着王泾,这哪是争风吃醋,明摆着是故意来找韩信的茬。你见过谁逛青楼会带着竿重枪来的,要带也是带下面那竿小枪。

王泾见诸人皆望着自己,这才醒悟过来,面色微微一红。

他确实是有备而来的,韩信白天的时候一直待在军中,在军帐中王泾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放肆。所以一听韩信跟着奚达他们出了营帐,饭都没来得及吃,便匆匆忙忙的带着丁峰一众人赶了过来。还特意吩咐带上了他的拿手兵器,这样才能信心满满的打败韩信,找回面子。

他到和韩信没有什么过节,韩信也没得罪过他,之所以这么惦记上韩信,完全是因为一个‘大嘴巴’。

这个大嘴巴就是大秦的华阳公主,赢可殿下。

王泾自小生活在咸阳,三年前才跟着父亲来到北疆。他的舅母池国夫人,也就是赢可的生母。

池国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深得始皇帝的宠爱。始皇帝一生未立皇后,池国夫人就持着凤节掌管后宫,虽无皇后之名却又皇后之实,连带着王家也水涨船高。

王翦、王贲相继过世后,王家已隐隐有些没落了,在军中的地位渐渐被如日中天的蒙家取代。仗着始皇帝对池国夫人的宠爱,王家才得以重蒙圣眷。

池国夫人非常喜欢王泾这个小外甥,经常招他入宫玩耍,所以王泾和赢可这个表妹自小一起玩大的,感情深厚。池国夫人见两人感情甚深,便动了念头向始皇帝提议赐婚王家,却不料她华年早逝,王离又被调离了咸阳,所以此事也不了了之。

可王泾不是这么想的,自小他都对这个古灵精怪的表妹倾慕不已,心中早已把她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妻子。这次见赢可来北地投奔父亲,心中是欢喜异常。连军务也顾不上了,整天只是陪着赢可。

却不料赢可却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愿意和他多说话,难得说上的几句话提的都是韩信,这叫王泾怎么能不生气呢,自然是暗暗的恨上了韩信。他听父亲的亲兵说韩信箭术了得,料想他武艺应该不会很强,便想从武艺上羞辱他一番,让赢可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豪杰。

王泾自小练着他们王家闻名大秦的王家枪法,对自己的武艺当然是很有自信,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初。

可怜韩信,平白无故的遭了着无妄之灾,最让他郁闷的是,他居然还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少将军。

王泾点了点手中的大枪,一枪在手,只觉得自信满满。大喝一声,也不跟韩信客套,直接挺枪冲杀过来。

韩信见王泾来势汹汹,便闪身避开,鱼肠出鞘,只是游离在王泾远处,也不和他硬碰。

平心而论,王泾的武艺已经算得上十分高强,在韩信所见的同辈人中,除了项羽外没有人能在气势上压倒他。一杆大枪重逾百斤,却被他舞的呼呼生风、气势骇人,在同龄人中已经属于佼佼者了,难怪这么有自信的来找他比试。

王家枪法大开大阖,挥舞到极致可以说是密不透水、势不可挡。当年王翦、王贲父子就是仗着王家枪法,才得以在军中扬威成名。可惜王泾太过年轻,枪法上的精妙之处也未参悟领透,很多地方都是照葫芦画瓢学着使的。若是王离来使这枪法,韩信未必能稳稳取胜,可换了相比稚嫩许多的王泾,就显得火候欠缺了,枪法中破绽不少。

王泾一杆大枪挥舞的霸气十足,韩信看上去倒像是被逼着到处躲闪,毫无还手之力。一旁的邱石等人都拼命的鼓起掌来大声叫好,唯有丁峰看出了些门道,暗暗为王泾捏把冷汗。

王泾心中是越打越惊,虽然看上去是他逼着韩信到处躲闪,可实际上心中的郁闷只有他自己清楚。韩信身法油滑至极,自己的大枪所至,他似乎早就猜得到去势,早早的躲开。大枪挥舞起来虽然气势骇人,可韩信却毫发未伤,他手中的鱼肠也只是轻轻和大枪一碰便迅速弹开,并不和王泾硬碰。

王家枪法挥舞起来极耗体力,不需多时,王泾额头上便密布汗珠,枪也隐隐有些握不稳了。王泾越打心中越急,越急缺越乱,幸好韩信知道分寸,没有趁机伤他。

王泾又是一枪刺空,回枪的时候只觉得气力不支,差点大枪飞出。忽然觉得肋下一紧,看去发现竟是韩信手中的剑功至,大骇之下急忙枪尾下沉,想要格挡住,却已来不及了。

却不料韩信只是擦边而过,快要刺入身体时,剑锋忽然一转,擦着王泾身子而过,身子还轻轻的碰向枪身后,随后迅速飞开。因为是背对着诸人,所以看上去到似王泾的枪尾逼退了韩信,还重创了韩信将他打飞。

韩信在空中翻滚一个跟头,然后‘踉跄’着落地,落地的时候狠心咬破嘴唇,装模作样的喷了口鲜血出来,半跪在地上捂着胸口‘虚弱至极’说道;“少将军果然神武,属下甘拜下风。”

王泾愣在那里,张大嘴许久没有说话,一旁的邱石众人早已是齐声鼓掌叫好。韩信被枪打中的地方明明是腰腹,却捂着胸口装模作样。也幸好没行家在旁边观看,要不然真要笑的满地找牙。

王泾就算再二,也应该知道韩信这是在故意让着他,听着邱石等人的吹捧,面色不由一红,到有些感激的看向韩信。他是个直性子的人,虽然平时飞扬跋扈、性情乖张,却是个极好面子的人,今天韩信肯为他保全住‘少将军’的威名,他对韩信的怨气自然消退大半。

上前扶起韩信,也不顾身边人不解的眼神,故作豪气的说道:“韩信,你的武艺确实高强,本军侯也不过是凭着一点点运气才得以取胜的。”

说完这些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道;“从今以后,你韩信就是我王泾的兄弟了,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来找我就行了。哼哼,在北军中,还没有什么人敢不卖我王泾的面子。”

韩信装作感动的泪零涕下的样子说道;“多些少将军。”心中却想,鬼才去找你,离你是却远越好,只要你这个活宝不来招惹大爷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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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离心(上)

咸阳宫内。**吧(.pS8.)

已经临近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当初修建咸阳宫时考虑到为了抵御外敌,便居高临下依着山势而建,又将方圆数十里的树木砍伐一尽。所以到了夏天之时,整个咸阳宫便如同烤炉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直射的阳光下,偌大的咸阳宫便像是冒着腾腾热气。

咸阳宫正殿冀阙内,胡亥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不停催促着两旁持扇的宫女使力。宫门处是川流不止的宦官们从地室搬来的冰块,放下又马上融化,却丝毫不能缓解胡亥心中的燥热。

胡亥扯着衣襟,身上的黑色龙袍早已被他拉扯的不成样子,全然没有一点帝王的威严,到像是个市井无赖。看着来来回回的宦官们,胡亥又是一阵心烦,一脚踹在身边的一名打扇的宫女身上:

“滚、滚、滚,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都给朕滚,让朕热死算了。”

那名宫女吃痛摔在地上,却强忍着不敢喊痛,只是拼命磕头,生怕激怒了胡亥小命不保。胡亥见她不停的磕着头,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却眼角瞄到宫门处赵高的身影闪进,宫人还没来得及通报,胡亥便欢喜的迎上去道;“师傅,你可来了。”

赵高虽然看见胡亥下殿迎了下来,可还是中规中矩的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胡亥上前一把扶起他,这才注意到赵高身后还跟着李斯。

李斯是丞相,位列三公之首,所以见了皇帝不用行跪拜之礼,只是微微欠身。

“丞相也来了呀。”

“回陛下,微臣和赵大人有要事向陛下启奏。”李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是三伏天,可李斯身上却穿着十分正式的朝臣服饰,也不见他喊热,这点到让胡亥啧啧称奇。

胡亥挥了挥手,“你的事一会再说,我正有事要找师傅呢。”转身拉着赵高的衣袖,语带哀求的说道;“师傅,我什么时候能搬离这个鬼地方呀,你是不知道,这里热的要死,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我什么时候才能去阿房宫呀,那才是皇帝应该待的地方。”

赵高连咳数声,胡亥却仍然没有会意,瞪大眼珠不解的看着赵高,赵高无奈,只好提醒道;“陛下,你已经即位为二世皇帝了,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要称‘朕’,不能再说‘我’了。”

胡亥这才醒悟过来,‘哦’了一声。一旁的李斯见新皇如同一个顽童般胡闹,心中不禁把他和扶苏对比了一番,暗暗摇头,心想还是始皇帝了解自己的儿子。可也只是想想而已,李斯现在和胡亥赵高是一条草绳上的蚂蚱,谁也脱不了干系。

依照大秦的祖制,旧王驾崩,新继任的秦王须在冀阙内服丧守孝满三个月,期间不得随意玩出游玩,不得近女色,不得食荤酒。这可憋坏了胡亥,他原以为坐上这个皇帝的宝座,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却发现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宫中。又是这该死的三伏天,他如何忍受得住。

这点上赵高也是无可奈何,胡亥是新皇登位,本来皇位来的就不正,朝臣们私下多有非议。赵高和李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平息了众官的猜疑,让胡亥完成了登基大典,这种时候哪还敢让胡亥由着性子乱来。万一激起了老秦人众怒,大秦历史上废黜国君的例子可并不少见。

所以赵高只好好言宽慰着胡亥,又许诺今后可以怎么怎么样。胡亥今天倒是脾气上来了,一根筋到底,就是不肯答应再留下来了,非要去阿房宫。赵高花言巧语的哄了他半天,又承诺晚上一定从阿房宫送几名貌美的宫女来侍寝,胡亥这才平缓了心中的怨气,哼哼啊啊的答应了。

这时候胡亥才想起了李斯,掐着嗓子问道;“丞相,你不是有事吗,说给朕听听。”

李斯欠身说道;“启奏陛下,陛下这二月来在宫内服丧守孝,朝内政务已经堆积如山,大多的事臣已经处理妥当,有几件事关重大,所以带来请陛下过目。”

说完李斯拍了拍手,一名宦官吃力的搬着一大堆的竹简走了进来。胡亥随后拈起了一卷竹简,翻阅了几段,只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才看一会就觉得头大如斗。放下竹简,摆手道;“以后政事你和师傅商量着处理就行了,别拿来烦朕。”

李斯知道他生性疲懒,也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应。

胡亥私底下还有些话想和赵高说的,本以为李斯说完就会告退的,可等了半天,见李斯仍然没有退下的意思,便神色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丞相,还有什么事情吗?”

李斯犹豫了下,还是说道:“陛下,今年山东大旱,河南之地已经赤地千里,百姓多有流离。微臣想恳请陛下适当的减免赋税,暂时息事安民。”

胡亥却摇头道;“要是减免了赋税,那朕哪来的钱财。”眼睛骨溜溜一转,又道;“朕明年还要学父皇东巡威服天下呢,这要不少钱吧,依我看,不但不能减,还要加上一成,”

李斯吓了一大跳,急忙摆手道;“陛下,陛下,决不能再加了,再加恐会激起民变。”

这回轮到赵高晒然笑道;“丞相多虑了吧,那些黔首愚民会能有什么民变,最多不过是上山为寇而已,难不成还能推翻我大秦的万世基业吗?”

不论怎么说,李斯都只是拼命摇头,不肯答应再增加赋税了。他见胡亥不肯答应减免赋税,又提议道;“陛下如今新登皇位,当大赦天下以让百姓感恩戴德,先皇的陵墓已大体建造完成,不如赦免了骊山的七十万刑徒吧。”

这回轮到赵高站出来反对了;“丞相太过心软了吧,我大秦靠的是威势取得的天下,靠的是强兵律法才能让百姓畏惧。陛下新登皇位,当然应该让百姓心生畏惧。况且先皇的皇陵尚未竣工,灵柩也未能安置,这时候大赦天下,恐怕不妥吧。”

一旁的胡亥连连点头,大以为然。他心中对始皇帝是怕的要命,虽然他已经死了,可一日未下葬,他仍然心神不安,所以巴不得皇陵明天就修建好。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对李斯说道;“还有还有,朕的阿房宫还没完全修建好呢,丞相,我还要征发二十万劳役,这事情交给你了。”

见李斯要张口反对,胡亥急忙抢先道;“这是圣旨,你不许反对。”

“朕困了,你和师傅慢慢聊,朕走了。”说完也不待李斯开口,便逃一般的离开。

李斯愣在那,目瞪口呆,这二世皇帝怎么把国家大事当成儿戏一般。许久才缓过神来,跺脚怒道;“胡闹,简直是胡闹。”

赵高则在一旁笑嘻嘻的劝道;“丞相莫要生气了,陛下就这性子。”

李斯重重的哼了声,“可是我们不是还有要事要请示陛下的吗?”

赵高笑道:“有我们两个不就行了,不就是答复任嚣恭贺陛下登基的奏疏嘛。”

李斯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任嚣如果只是简单的恭贺陛下登基到也没什么,可他却在这种时候提出了要为南征军请功,又说自己病重,希望朝廷能任命赵佗接任他的位子。”

赵高不以为然道:“他要接就接呗,这赵佗也是他的副将,就算接任也符合规矩呀。”

李斯摇头道;“没这么简单,就算赵佗接任他的位子,也应该是朝廷按照惯例任命的,哪会像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直接索要。若是换了先皇,这样的做法早就要惹得他雷霆大怒了。所以我觉得南征军是在试探,试探朝廷的态度,也可以说是挟兵自重,要挟朝廷。”

顿了顿又说道;“还有种更可怕的可能,任嚣不是声称自己病重吗,那会不会他真的已经病重到失去了军队的指挥权。而这个赵佗,早已经掌控了岭南四郡,这次只是借任嚣的名义来试探朝廷的态度。”

赵高一惊,他知道自己在政治上的火候拍马也及不上李斯,所以很仔细的听着李斯的分析,又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应对?拒绝吗?”

李斯略为思索,便断然道;“不,我们非但不拒绝,还要重重的赏赐他们。”

“无论这奏疏是任嚣本人写的,还是赵佗冒他名义写的,都说明我们对南征军已经渐渐的失去了控制。岭南四郡本来就是蛮荒之地,得失对我们都影响不大,但岭南的四十万大军我们却要尽力去争取,至少要保证他们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那依丞相的意思?”

“同意赵佗接任主帅,同时给南征军重赏,不过不是给赵佗的,而是给四郡的官员。他任嚣不过是南海都尉节制了四郡军务,那我们就重赏其他三郡的都尉,还有四郡的郡守、县令和县主。这些人大多都是秦人,未必会和赵佗一心,给了他们赏赐可以彰显朝廷的恩德,也能提醒他们效忠大秦才能高官厚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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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离心(下)

赵高拍掌叹道;“丞相好手段,高明,高明至极。”

李斯面色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得意。自己浸淫仕途数十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大秦的江山,可以没有他赵高,甚至可以没有他胡亥,可却不能没有他李斯。

李斯又接着说道;“光这些还不够,赵佗的宗籍我查阅过了,是恒山郡真定人,虽然父母皆已双亡,可他的宗族还在真定。我们这就下旨褒奖他在岭南的战功,说会派人帮他修缮祖坟,福荫宗族。”

赵高略一思索,旋即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道;“丞相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他赵佗肯安分守己在岭南为大秦开疆辟土,那我们一定把他的祖坟修建的气派十分。若是他敢有什么异心,哼,那这修坟的队伍就变成了挖坟的队伍,哈哈,实在高明。”

李斯笑着点头道:“如此赵佗想必会投鼠忌器,就算割地自拒、对朝廷阳奉阴违,也不会冒然竖起反旗,一旦我们稳固了朝堂,便可以徐徐图之收他的军权。”

说道这里,李斯面带忧色,“当务之急,我们是要稳定北军。那三十万大军是我大秦的百战精锐之师,蒙恬和扶苏在北军威望又是极高。若这三十万大军起了异心,从上郡沿着直道快马而下,十日便可抵达咸阳,这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

赵高却摇了摇头,笑道;“丞相大可放心,赵高已早有安排。”

李斯吃惊道;“难道王离是你的人?”

赵高面带轻松,锵锵一阵尖笑。“虽然还不是,不错也相差不远了。”

“此话怎解?”

赵高缓缓说道;“王离此人,承蒙祖荫少年得意,然后本身却志大才疏,为人优柔寡断。最重要的是他还有野心,他想超越他的祖父和父亲。”

“但凡有野心的人,都是可以利用的。”赵高笑眯眯的说道:“所以我有办法让他对我们俯首听命,替我们约束住北军那群骄兵悍将。”

李斯点了点头,面色微宽,“如此甚好,这样也不用我们大秦的将士们手足相残、兵戎相见。”

顿了顿李斯又接着说道;“赵大人,你和陛下关系亲近,闲暇时候应该多多教导陛下,万事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切忌一味的享乐贪玩,如此胡闹下去,大秦的士民们怎么能服心。”

赵高心中暗暗骂道:这老东西,是不是教训陛下教训的上瘾了,三天两头就要叱喝一番,还真以为我们离不开你了,早晚要让你好看。

面色却是笑容满面,“丞相所言甚是,只是陛下少年心性,又喜欢嬉戏,老奴也是无可奈何啊,还是得靠丞相多多规劝。您在朝廷百官之首,又德高望重,还是大秦的国戚,算起来还是陛下的长辈。您要是说话,那肯定比老奴说话管用。”

李斯长叹道;“要是我说话有用,陛下也不会整天戏耍老臣了,我们这个陛下呀,还真不让人安心。”

赵高笑嘻嘻的说道;“这样不正好吗,丞相大人,有您老在,大秦便可高枕无忧。”

李斯苦笑着摇了摇头。高枕无忧?胡亥可以不知道,赵高也可以不知道,可是他这个丞相比谁都清楚,这大秦的天下,已经有不稳之像了。就像灶台上的干柴,缺的只是一颗火星而已。

见李斯的表情有些苦涩,赵高便笑着转开了话题,“丞相的大公子前几日和六公主回到了咸阳,一切可安好?”

李斯一张老脸上泛出了些笑容,“劳赵大人费心了,昨日正是拙荆的忌日,犬子和公主回家是为了祭拜母亲。”

赵高呵呵笑道;“听闻六公主已怀有身孕,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就快要做祖父了。”说完赵高又是一声长叹,“真是羡慕死老奴了,李由公子不但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被任命为三川郡守,还得到了先皇赏识许以天女,真是羡煞旁人了呀。”

李斯眯着眼,轻捋胡须,心中对这个大儿子还很是得意的。他李斯只是一介文官,却能生养出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怎能不知足。

看时候已经不早,李斯便向赵高告辞道:“本官就先行告退了,还望赵大人空暇之余多规劝规劝陛下。”

赵高里忙躬身还礼道;“一定一定,丞相慢走。”

赵高来到后殿之时,胡亥正赤着身子坐在中央的一个巨大木桶中,旁边十几名宦官宫女正满头大汗的朝木桶中换水,不时还朝桶内倾到呈送来的冰块。

这倒不失为一个解暑的好方法。胡亥舒服的闭目享受着,听见宫人传报便睁开了眼睛,笑嘻嘻的看着赵高说道;“师傅,我聪明吧,这可是我刚刚想出来的办法,你要不要来试试?”

赵高摇了摇头,胡亥见他的脸色不太好,便好奇的问道;“李斯那老家伙又和师傅说了什么事情,惹得你这么不开心。”

赵高踌躇了很多,面带为难,长叹一声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将我痛骂一顿。他总是说陛下言行荒唐,说是老奴规劝不力,应该对陛下严加管教才行。”

胡亥一愣,面色有些不好看,阴沉着脸问道:“李斯真是这么说朕的?”

赵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又道;“他是丞相,老奴只是个中车府令,他想骂便骂,老奴哪敢还嘴,只好低头挨骂。只是他总是说陛下顽劣不堪,老奴实在听不下去,这才出言顶撞,又是被他一顿大骂。”

胡亥大怒,一张白脸都被气青,霍得一下从木桶中站了起来,也顾不上浑身**,怒道;“李斯那老东西真的说朕这么不堪?”

赵高阴阳怪气的哼了声道;“可不是吗,这李斯,自持拥戴陛下登基有功,又是百官之首,便目空一切,连老奴都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说完赵高用衣袖摸了摸眼角,假装滴出了几滴眼泪。

胡亥平身最恨别人轻视自己,赵高这是摸准了他的脾气才故意这么说的。胡亥气的直呼呼喘气,咬牙道;“这老东西,父皇在的时候温顺听话的跟条狗一样,现在换了朕当皇帝,却对朕横挑鼻子竖挑眼,真以为朕拿他没办法了吗?明天朝堂上朕就下旨,罢了他丞相的位子。”

赵高吓了一大跳,他本意是想挑拨下胡亥和李斯的关系,让胡亥对李斯心生厌恶,却还不想直接和李斯闹翻。胡亥的皇位才坐上没几个月,若没了李斯靠着威望弹压百官,恐怕这滔天的质疑声就能把胡亥从皇位上揎翻下来。

所以眼下不论如何都不能和李斯闹翻,赵高只得硬着头皮哄了胡亥半天,胡亥才气消了下去,不再提罢免李斯的事情了。

做回桶中后,胡亥闭目许久才缓缓道;“师傅,朕既然已君临天下,如果能在有生之年享尽人间欢乐,实现自己所有的心愿,那该是多么惬意啊。”

赵高知道胡亥心中担心的是这皇位来的不正,怕被人揭穿。其实赵高心中何尝没有这种隐忧,立嗣一事,全是他一手策划,纸终究包不住火,倘若机密泄露,自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今日见胡亥亦如此,便乘机和盘托出自己的想法。

挥退了左右的宫人,赵高沉声道:“陛下所虑当是沙丘之谋,诸公子和大臣们也都在怀疑,这些人难保不怀有二心。老奴每每想到这些,就战战兢兢,恐有不测。心腹大患不除,陛下又怎能安乐一世呢?”

胡亥连连点头,急声道:“那师傅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出来呀。”

赵高略一思忖,目露凶光,面显杀机:“陛下唯有严刑峻法,将有罪之人连坐诛族,对心怀不满的大臣及诸公子逐一打击,同时提拔陛下的心腹,安排要职。这样一来,才可保您高枕无忧,肆志宠乐矣!”

*****

李斯回到自己的府中时,夜色渐浓,已经过了晚膳时分。呼来一个心腹家人问道;“李由呢?”

那家仆一躬身,毕恭毕敬的回话道;“回老爷,大公子正在房内一个人饮酒。”

李斯重重的哼了一声,面露不满。

这逆子自从回到家中后,就没给过他老爹好脸色看,今天又想来借酒撒疯。

推开了李由房的们,只觉得一股浓厚的酒味扑鼻而来,李由正坐在案上喝着闷酒,地上已经空了几个坛子,满屋都是酒味。

见李斯进门来,李由只是只是抬了抬眼,并未起身相迎,仍然只是喝着酒。李斯怒从中来,上前一把打飞酒坛,怒斥道;“你这逆子,就这么对待自己的父亲吗?”

李由也不畏惧,只是抬头冷笑道;“为什么不行?既然臣子们可以抛弃他们的君王,那儿子为什么一定要畏惧自己的父亲。”

李斯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李由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多少遍,陛下是先皇遗诏所立。扶苏他行事乖张,多有忤逆,所以才触怒了先皇被赐死,我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

李由仍然冷笑不止,满脸的不信。“父亲,你出门去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现在还有谁不知道你和赵高做的好事。你以为靠着权势封住了众人的口就能让大家信服吗?你当你的儿子是傻瓜吗?

李斯久久不语,这次并没有出言狡辩,而是长叹一声道:“由儿,你以为你父亲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我们李家的荣华富贵。”

“父亲。”李由挥拳重重的捶在案上,低声怒吼道;“您半世英明,为我大秦立下了赫赫功劳,到了晚年却因为一己之私而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李由痛苦的猛捶着胸口,道:“扶苏公子何罪之有?他心忧社稷为民请命,却落得个这般下场,这寒了天下人的心呀,如此我大秦还有什么民心可言!”

“你知道吗,父亲。三川郡郡内已经有几十股盗寇作乱,要知道我手中可是有十万大军,如果老百姓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会冒着株连全族的危险聚众行寇。有重兵驻守的三川郡尚且如此,那其他郡县呢?这大秦的江山,早已经民心尽失了。”

“为父也是一时利欲熏心,现在也后悔莫及,可惜木已成舟,我们也只能继续拥立胡亥了,否则我们李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由痛苦的闭上了眼,他知道李斯说的是事实,一步之错,只能将错就错,一条黑路走到底。如果他只是一个人,他大可以率军杀回咸阳,痛斥胡亥和赵高的倒行逆施。可是他还有父亲,还有弟弟妹妹,还有数百口人的宗族,他不可能置这些于不顾。

李斯和李由相对了许久,默然无言。许久李由才缓声说道;“父亲,你错就错在不该和赵高这条吃人的狼合作,别看他现在对你恭敬有加,一旦你成为了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对你亮出獠牙。”

李斯听了有些心慌意乱,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每次见到赵高一脸的恭顺,便会放松警惕。

李斯已经年事渐高,体力渐渐不支,听了李由的一番话,脑子也有些混乱了,便抬头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李由略一思索,便道;“父亲为大秦的丞相二十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我又是三川郡守手握中原之兵,你我二人只要遥相呼应,我们李家就能稳如磐石,大秦的江山也不会任着胡亥和赵高胡来。”

李斯面带苦涩,长叹一声,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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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军中角力

抱歉抱歉!今天更新晚了,出了点状况没赶回家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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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北军的规矩,每月月末便是全军的大休之日。

正逢八月月末之日,右军的校练场上却欢声如雷。高声响起的战鼓震耳欲聋,士卒们如潮般的助威声此起彼伏。

跑马场上中央处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演武台,两名**着上身的壮汉正手按着手吃力的对峙,两人俱是脸红脖子粗,只是拼命发力,都想按到对方。

围观的士卒将演武台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都鼓足了力气拼命的挥拳呐喊,泾渭分明的分为两个阵营为台上的勇士加油助威。高高的看台上,荆骏正一脸笑意的看着演舞台上角力的双方,微笑着和身旁的奚达说道;“奚军侯,你们五营的这支队伍这次的表现不错嘛,能杀进决赛,比起前几次来进步很大。”

角力是秦军中极为普及的军中项目,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卒都深为喜爱,荆骏就是个不择不扣的角力爱好者。所以每隔三月右军中便举行一次角力大赛,获胜的士卒得到的奖励颇为丰厚。

奚达连忙拱手道;“谢将军夸奖,这都是手下的儿郎们卖力,奚达不敢居功。”身边却传来重重的一声冷哼,一旁亲卫营军侯公孙羊阴阳怪气的说道;“比赛尚未出结果,别高兴的太早。”

话音刚落,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代表亲卫营出战的那名壮汉突然松开双手,一把抓住对手的双脚,猛的一发力。那人猝然不及下,被一把抓起摔倒在地上,眼看已经落败了。

台下传来了一片欢呼声,还夹杂着许多惋惜声,五营的那人毕竟经验不多,被亲卫营的趁他疏忽一举偷袭得胜。

看台上的荆骏站起身来大声鼓掌叫好,哈哈一笑,大声道;“亲卫营果然还是技压一筹,不愧是我右军第一营,今天五营的表现也让人刮目相看,不错不错。来人,两人都职升三级,赏千钱。”

这时台下却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众的士卒推推嚷嚷的,出口大骂。荆骏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怎么回事。”

原来亲卫营那选手取胜后,得意洋洋的朝着垂头丧气五营的那选手竖起了拇指,引起了场下五营的士卒一片哗然。这个手势在秦军中是极有侮辱性的,表达的是对对手的轻蔑,也难怪五营的士卒会如此愤怒。

这时候不知道谁带头喊起了‘韩信、韩信、韩信’,五营的千名士卒齐齐跟着喊了起来。

荆骏颇感意外,扭头有些好奇的问道奚达,“这韩信是谁?”座下的王泾瓮声瓮气道;“这人我认识,武艺很不错。”

奚达面色有些紧张,连忙回道;“启禀大人,韩信是我部下的一名曲侯,我营中的队伍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进步,皆是靠他二月的训练。”

“哦?”荆骏面上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笑着说道;“那不如唤他上场一试。”

奚达面色有些尴尬,提醒道;“大人,这角力大赛大多是士卒们之间的竞技,韩信是名曲侯,他若上场,恐怕不妥吧。”

荆骏‘哈哈’一笑,道;“这又何妨。”提高嗓门大声道;“韩信何在。”

这是看台末未处人群中一人站了出来,大声应道;“属下在。”

“命你速速上场。”

“诺。”

韩信脱去外甲,也赤膊着上身,翻身一跃跳上台去,台下一片欢呼呐喊声。

韩信正色而立,稳扎马步,注视着对手,丝毫不敢大意。

这角力,比的是技巧和力量,跟剑术可是大相庭径。韩信虽然剑术和箭术冠绝,力气却并不是最强项,只是对力道的把握却是炉火纯青,以才在短时期内让五营的角力士实力大幅度提高。

对面的那名对手身材并不高大,却生的孔武有力。身上的肌肉鼓鼓隆起,一看就知道是个力大无穷的力士。相比较韩信的身材,虽然也是均匀健美,可和对手一比,就显得单薄许多。

那名力士注视韩信许久,见他仍是丝毫没先动手的意思,终于耐心耗尽,大吼一声猛的冲上前去,双手犹如蒲扇般扇去猛抓韩信。

韩信见他力道惊人,自然不敢和他硬碰,只是闪身避开。

角力不同比斗,靠的是实打实的力道相撞,韩信既然想取胜,自然不能靠着身法一味的躲闪。当下马步一沉,凝神猛的抓向那力士的肩。触身之时却觉得手头一滑,那力士尽仗着多年的身法卸去了韩信的抓力。

韩信这二月来对角力非常感兴趣,浸淫已久,一下猜到了力士的回应招式,心中早有下招。双手忽然一变招,快如闪电般抱住角士的身子,左脚伸出,猛的踢向他的双脚,触脚处却如同磐石。

韩信一咬牙,猛增力道,狠狠的撞去,只听见那力士‘哼’的一声沉闷,终于身子倾倒。韩信就着他倒地的势,将他笨重的身躯猛的摔了出去。只见角士的身躯高高飞起,砸到了人群中传来了数声‘哎呀’声。

“好。”看台上的荆骏第一个带头大声拍手叫好,台下随即一片附和的呐喊声,尤以五营中的士卒为甚。亲卫营的这名力士蝉联了三届的角力冠军,韩信却数招内将他击败,如何不让他们欣喜若狂。

荆骏大声说道:“韩信上前听赏。”

韩信大步上前,半跪下行军礼道;“诺。”

荆骏眯着眼睛打量着韩信,笑道;“你是军职在身,便不赏你军职了,赏你二千钱,可有异议?”

“末将不敢,谢将军赏赐。”

韩信回到二曲营中时,整个大营的人都跑出来迎接了。士卒们嬉闹着把韩信抬了起来,高高的抛起,又险险接住,皆是喜气十分。

五营在右军的角力赛中一直是弱旅,这次却靠韩信超常发挥,不但夺得了第二名,还打败了蝉联三届的冠军,这让士卒们如何能不兴奋,连出门时候都是仰首挺胸的。

韩信这二个多月来,已经完全融入了北军中。他性子随和,没什么架子,平常都是和士卒们一起操练吃宿。再加上他有个很强的本领,就是记忆力惊人,能准确的喊出二曲中任何一名士卒的名字,这些都能让士卒们对他心生亲近,发自内心的拥戴他。

韩信笑嘻嘻的从人群中挣脱出来,顺手把腰间的沉甸甸的钱袋朝田市一仍,“老田,去置办些酒肉,让弟兄们好好高兴下。给奚大人他们还有其他两曲也送些过去。”

田市身手利索的结果钱袋,大声应命,又点了几十名士卒做帮手,兴高采烈的出去采购酒肉。

韩信一把推开了身前吵嚷的士卒,咧嘴道;“滚开滚开,大人我累死了,要休息去了,等肉熟了再叫我。”

忽然眼神落在远处营门外,却见一名红衣女子正在那拼命的朝着这挥手,身形依稀有些眼熟,嘴里还大声的喊着什么,只是隔着太远听不大清楚。

这是已经有耳尖的士卒听见了那女子喊得是韩信的名字,便大声取笑道;“大人,你相好的来找你了,是不是上次忘记付钱了呀。”

众士卒纷纷起哄大笑,韩信这时已经认出了正是赢可,见士卒们胡乱取笑,便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不许乱说,谁再乱说我就打他军棍了。”

士卒们又是一阵哄笑,韩信也拿他们没办法,他平素虽然操练时治军极严,可闲暇时却跟士卒们打成一片,随意的开着玩笑。

只好不理会他们,韩信从狗子手里接过了布袍,匆匆的换上便朝赢可走去。

“怎么了可儿,想你韩大哥了呀。”韩信笑眯眯的迎了上去,打趣道。

二月多没见赢可了,到显得有些生分了,所以韩信故意笑嘻嘻的开着玩笑,省的尴尬。

赢可今天穿的是一套火红的骑服。有别于中原的服饰,北地的骑服更多的带着些胡人的风格。为了便于骑射,骑服尽可能的减去繁文缛节,女子穿着身上显得更加利落大方,别有一番风味。

贴身的骑服将赢可的玲珑丰满的上身勾勒出了诱人的曲线,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长裤下笔直修长的**,再配上明眸顾盼生妍、脸颊上的梨涡浅笑,活脱脱的一名美丽至极的少女。

韩信见她面带笑容,相比较以前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开朗了多少,忍不住想起了在醉月楼初见赢可时,她叉着腰一脸刁蛮跋扈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赢可见韩信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了几分赞赏,心中不由欢喜。她今天为了见韩信特意打扮了许久,见韩信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又有些害羞的扭过头去。忽然又想了什么,俏鼻重重的哼了一声,嗔道;“你还说,你去军中都二个多月了,居然一次都没来看我,要不是我跑来找你,你都把我忘记了。”

韩信嘿嘿一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嘴里解释道;“哪会呀,哪会呀,我这不是忙嘛。你是不知道,这两个多月我真的是干的比牛多,吃的比猪差,累死我了。”

赢可撇了撇嘴,嘴角嘟起。她知道韩信说的并不是谎话,从王泾那里她知道了韩信上任两个月来,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遇,终日在军中极少出门。所以赢可心中到也不怪她,只是女孩子心中的一点小心思作祟,装作生气的样子想让韩信哄哄她。

韩信却直接把眼光转向了赢可手中的食盒,隐隐的闻着股香气,顿时食指大动,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看向赢可,面带讨好的笑容;“可可妹妹,给你韩大哥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啊?这么香。”

赢可抽了抽鼻子,又是娇哼一声,对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迟早变猪。”

韩信笑嘻嘻的接过食盒,打开盖子一看,赢可则伸出白玉般的手指,一道菜一道菜为他指出:“这是会友楼的烤鸡,这是八大坊的鸭珍,我听表哥说那里的这两道菜也有名,所以特意去买给你吃的。”

见韩信已经顾不上说话了,伸手直接抓着烤鸡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则大把的抓着鸭珍趁着空闲塞入嘴中,犹如恶鬼投胎般。

赢可见了又好气又好笑,嗔道;“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韩信大口的咽下,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是不知道,军中的伙食他娘的哪是人吃的,你哥哥我吃了两个月嘴巴都淡出个鸟味了。”

又指着食盒下面的隔层问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呀。”

赢可嘴角微微上扬,一脸得意的打开隔层的盖子,“看。”

韩信满怀期望的望去,只见下层的盒子中放着一个陶碗,里面黄呼呼的一坨,还夹着着一些黑色,便愣住了,出口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这么奇妙。”

赢可皱了皱可爱的俏鼻,道;“这是梁饭呀,我听舅母说这样做很好吃的,所以才求她教会我做的呢。”看向自己做的‘梁饭’,又有些心虚的补充道;“人家是第一次做嘛,当然做的不是很好,不过你别看它看上去很难看,其实味道还不错的呢,不信你试试看。”

韩信睁着眼看了那‘梁饭’半天,怎么都没看出有一点像的样子。

梁饭是先秦时期贵族只见很流行吃的一种羹食,是用上等的粟米和肉羹蒸制而成,味道鲜美入口极佳。可是赢可做的这个‘梁饭’看上去实在怪异,要不是赢可提醒,韩信还真以为这是某种排泄物。

韩信额头冷汗滴落,能把‘梁饭’做成这样,赢可也确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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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说客

迎着赢可殷切的目光,韩信只好硬着头皮用木勺勺起一小坨‘金灿灿’的不明物体放入口中,心中想到千万可别整个食物中毒什么的。**吧(.pS8.)

幸好这梁饭吃起来没看上去那么奇怪,粟米蒸的太烂了肉羹未炖老,还有股焦糊味在里面,不过还算可以入口,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赢可一脸紧张的看着韩信勺起梁饭放入口中,见他脸色并没有异样,还接着吃了几口,不由笑靥如花,乐啾啾的看着韩信。韩信还没来得及用晚膳,肚中确实有些饥饿了,也就老实不客气。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风卷残云的大吃了起来。

赢可笑吟吟的看着韩信狼吞虎咽的吃相。这两个多月没见韩信了,只觉得他变化很大,虽然见到自己仍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无赖相,可给人整天的感觉差异很大。

可能是军中操练比较辛苦,韩信看上去晒黑了不少,原来白皙犹如女子般的皮肤变成了棕色的小麦肤色,人也瘦了些,可看上去更精神了。原来韩信给人的感觉带着一种少年轻狂,而现在看上却稳重了许多,虽然还是有说有笑的打趣着,可眼神却不像以前那般轻浮,多了些沉稳坚毅。赢可怔怔的看着韩信,不由看痴了。

食盒中的食物虽然很多,可也耐不住韩信吃的飞快,没多久就吃了个底朝天,韩信还意犹未尽的咂可咂嘴吧。

见他如此的贪吃相,赢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韩大哥,你要是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经常带吃的给你。”

韩信嘿嘿一笑,“那感情好。”

摸了摸嘴上的油腻,韩信又问道;“对了可儿,还没问你这二个多月在大帅府中过的怎么样。”

赢可撇撇了嘴,道,“别提了,都快无聊死我了。舅父整天让我待在府里,偶尔放我出去也是一大堆人跟着,我都快闷死了。就今天,还是趁舅母去神农庙中祈福的时随从们不留意,我才趁机偷偷的溜出来找你的。”

韩信哑然失笑道;“你呀你,下次别这么调皮了,你舅父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赢可邹了邹鼻,‘哦’了一声,话中却没多少诚意。韩信又问道;“你舅父有没有跟你提过那些事情?”

赢可一怔,随即明白了韩信所指,脸色一黯,许久才小声说道;“我问过他几次,他都说事关重大,要联络朝中的重臣相商后,才能确保稳妥。”

韩信若有所思,他听出了王离话中的敷衍意思。

若是王离有心助她,大可直接向天下公开赵高和胡亥的恶行,凭借着他北军大帅的地位,再加上扶苏和蒙恬对北军的影响,未尝没有机会一搏。

可是王离却把这事压了下来,那他的态度就很值得玩味了。

胡亥继位大统,拖得越久,就越名正言顺,扶苏留下的影响力就越小。王离这种态度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举棋未定,下不了决心,只是想据北军而自保。还有一种就是他将赢可作为了筹码,向胡亥和赵高要价。

韩信面带忧色,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他和赢可就有些危险了。思虑了许久,韩信觉得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的在北军中向上爬,让王离看到将自己收为心腹股肱的资本。

一般知道太多的人只有两种出路,一种是成为自己人,一种是成为死人。

韩信望向赢可,沉吟了会说道;“可儿。”

“恩?”

“你还是听你舅父的话好,尽量不要单独出门,还有那些事情最好藏在肚子里,除非你舅父问起,否则不要轻易提。”

赢可见韩信面色郑重,便点了点头,道:“好,韩大哥,我相信你。”

韩信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便说道;“可儿,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赢可点了点头,韩信帮她收拾好食盒,有意无意的说了句;“可儿,少将军好像很喜欢你。”

赢可一愣,面色涨红着解释道;“没有的事,韩大哥你别误会了,表哥对我是很好,可我只是当他哥哥一般。”

韩信脸色有些犹豫,许久才缓缓说道;“其实可儿,少将军虽然年轻气盛了些,不过人还是很单纯质朴的,又身世显赫文武双全,到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你遭逢大难,若能和王家关系再近一步,也是很好的保身手段。”

赢可娇躯巨震,直直的望着韩信,美丽的脸庞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道;“韩大哥,你真的是这么希望的吗?”

见韩信沉默不语,赢可便扭过头去,努力不让眼中的泪水滴落。

“我走了。”

韩信略一迟疑,还是说道;“我送你吧。”

“不用。”赢可倔强的抬起头说道,“我认识回去的路。”说完头也不回去的大步离去。

韩信看着赢可的身影慢慢的离去,跨出的步子迟迟没有迈出去,心中已经开始后悔。

*****

赢可偷偷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临近掌灯时分。她猫着腰穿过厅堂前,想不惊动其他人溜回自己房间,却不料身后传来了一声暴喝:站住。

赢可身子僵在那,缓缓的转过身子来,低着头双手弄着衣角,不情愿的喊了句;“舅舅。”

王离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你这一天都去哪了,是不是舅父说的话你不听了?”

赢可面色绯红,诺诺了半天才支支吾吾说道;“没有,可儿只是一直待在家里有些闷了,所以才想出去转转。”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跑去找韩信了。”

王离面色一紧,正要开口叱喝,却看见赢可侧过脸去,眼睛红红的,隐隐有些泪水。又想起了她的经历,不由心中一软,到口的重话就再也说不出了。

沉吟了许久,王离才柔声说道;“可儿,舅父也是为了你好,以后最好不要和韩信太过亲近。当初你无依无靠的时候依赖于他,那也是权宜之计,如今就不要过于亲近了。韩信这人出身于草莽,来历不明,他心中所想的也只有时间久了才看得出,所以你对他还是要有些戒心的。”

赢可知道王离也是为她好,便点了点头,说道;“舅舅,我身子有些乏了,先回房去了。”

王离点了点头,又叮嘱道;“如果以后你待在府中觉得太闷的话,就让你表哥陪你出去游玩下。”

赢可点头答应,便告退回房了。

王离转身回到房,却看见一名心腹家人朝他快步走来,便张嘴问道;“什么事情?”

那家人躬身行个礼,说道;“老爷,那个自称是咸阳来的人又来了。”

王离皱了皱眉,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吗,说我不在,打发他走就是了。”

“可是,他这次手里拿了涉司马的名刺。”

“涉涧?”王离一愣,脸色的表情复杂了起来。

涉涧也参与进来了,那事情就不简单了,难道他和赵高已经有所勾结?那使者拿着涉涧的名刺求见他,是不是意思是赵高在警告他,北军中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可以出任大帅。

王离心乱如麻,便对那家人说道;“让他来房吧。”

偃师道来到房时,王离正正襟坐在桌前,就他到了,便伸手示意道:“请坐。”

偃师道一躬到底,语态恭敬的说道;“大帅面前,怎能有小的的座位。”

王离微微一笑,还想客气时,偃师道却忽然站直了身子,道:“不过下官是代表朝廷来的,所以当得起此座。”

说完大大咧咧的挽裤坐下。王离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兴趣,问道;“你是赵高派来的,可有什么凭证信物?”

偃师道咧嘴一笑,神态倨傲,伸手比划着自己的头颅道;“这大好头颅便是信物,大帅认为可否。”

王离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先生好一张利嘴。”

偃师道笑吟吟的作揖道;“要不然怎么配得上做大帅这种英雄的说客。”

王离对这种马屁还是十分受用的,又道:“说吧,赵高派你来有什么话要说。”

偃师道又是一揖,笑嘻嘻道;“恭喜大帅,小官是来给大帅贺喜的。”

王离一怔,“何喜之有?”

偃师道拱手道;“恭贺大帅荣升大将军呀,朝中国尉一职空缺已久,大帅若是有意,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离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说话自然不用说的那么直接。他听出了偃师道的意思,赵高给他开的筹码是加封大将军,甚至位列三公升为国尉。

如此优厚的条件,王离怎能不心动,却仍然面不改色的问道;“涉涧和你们什么关系?”

偃师道笑眯眯的说道;“大帅你失算了,居然来问我这种问题。我若是说有关系,你肯定会怀疑我是虚张声势,我若是说没关系,你又怀疑我故布疑云。所以下官决定什么都不说。”

他这么一说,王离反而更疑神疑鬼了,怀疑涉涧和赵高已经达成了协议,一旦他王离不配合,咸阳就会下诏让涉涧接任大帅之职。偃师道就是看准了王离多疑的性格,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王离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说吧,赵高的条件是什么,如果是要我效忠于他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当然不是。”偃师道摇头,整了整衣冠,忽的正色道:“赵大人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帅必须效忠大秦,无论什么时候,北军都只能以大秦为重,心向咸阳。”

王离沉吟了半天,终于缓缓开口道;“好,我答应。”

待偃师道走后,王离在房中又沉思了半天,忽的拍掌数声。房门推开,走进一侍卫,半跪在地上恭声说道:“大帅有何指令。”

王离脸色阴晴未定,缓缓说道;“帮我去办件事,让我们的人在匈奴王庭那四处散布消息,尤其是贵族之间。让他们知道一件事情,北军换了统帅,蒙恬已经下狱将死,而北军现在群龙无首正乱成一团,让他们明白他们南下复仇的机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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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漠北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羊群正在悠闲的吃着青草,匈奴的牧民挥舞着鞭子,大声呼喝着马群,黝黑的老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吧(.pS8.)

今年能有个好的收成,这要感谢长生天的眷恋,让草原之上没有雪灾、没有疾病、没有战争。

远处的天边,一只苍鹰正在盘旋,目光紧紧的盯着羊群中的一只幼小的羔羊。

它在等待时机。

终于,撒欢的羔羊忘记了危险,离开了它母亲身躯的庇佑。

苍鹰猛的扎下,利爪伸出,眼见就要得手,却不知从哪飞来的一只利箭横贯了它的身躯。苍鹰悲鸣几声,挥翅挣扎扑腾了几下,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坠落下来。

远处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匈奴少年正张弓张望,见得手了便兴高采烈的挥舞着猎弓大声喊道;“大哥,快来看,我射中了,射中了。”

数十骑缓缓走来,当先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头发简单的束起披在身后,颈上环挂着一大串的骨饰,相貌也是标准的匈奴人,只是略为白皙的皮肤和有些深邃的眼神并不像大多数的匈奴男人。

男子见少年纵马兴冲冲的朝他跑来,便放下了心思,强笑了一下,说道:“弟弟,你的箭术是越来越高超了,一会父王见了你射下的苍鹰一定会很高兴的。”

抬头看了看远处头曼城连绵数十里的穹庐,又说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要是晚了的话恐怕父王会怪罪。”

头曼城坐落在阴山以北、北海之南,是控地数千里,横跨大漠南北大匈奴的王城。

在位的头曼单于为了更有效的控制住王国广袤的疆土,便于六年前驱使了十万奴隶耗费三年之久修建了头曼城,以此作为王城。

要在草原荒芜之地修建一座由石头建造的城市,无疑是件非常艰巨的工程。为此,六万奴隶埋骨在此处,他们的血肉让此处的牧草更外的丰美,他们的尸骸成就了草原上骄傲的明珠。

这颗明珠就是以草原上自高无上的撑犁孤涂单于挛鞮头曼的名字命名,被称为头曼城。(撑犁孤涂单于在匈奴语中为‘天子’的意思,是单于的全称)

而此刻,这位至高无上的头曼单于却满怀心思。他重重的一口咬下手中的烤肉,鲜嫩的小牛键肉让他的焦躁的心情安抚了些,粗着嗓门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蒙恬被新的皇帝给抓起来了,王离管不住北军那群野狼?”

头曼案下跪着的那名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伏下身躯,用恭顺到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我大匈奴至高无上的撑犁孤涂单于,您的智慧就像长生天普照大草原的阳光般惠泽着我们大匈奴的子民。南边的老皇帝他已经死了,蒙恬却被年轻的小皇帝抓了起来,这王离不过是仗着父祖功绩才坐上了统帅的位子。秦国的士卒们都不信服他,这正是长生天赐给我们大匈奴的最好礼物,是为了让我们报四年之前的血海深仇。”

“我的大单于,你还在犹豫什么?你应该马上亮出我大匈奴的獠牙,让南边的秦人知道匈奴人才是长生天下最优秀的种族。”

头曼呼吸渐渐急促,放在嘴边的烤肉也迟迟没有送入口中。显然,燕复的话让他心动了,他看到了打败秦人,一雪前耻的机会了。

头曼是挛鞮家族掌管匈奴来的第四代单于,他虽然不是匈奴史上著名的单于,但他绝对是最具传奇色彩的一位。他十三岁继大单于位,他的父王在和战国末期赫赫有名的李牧作战中深受重伤,不久后死去,留下年幼的头曼继承了王位。

赵悼襄王五年,也就是始皇八年,赵国的李牧出雁门,大破匈奴的十余万骑,灭檐褴,降林胡,单于重伤奔走。那场战役中,刚刚强盛起来的匈奴遭受几乎毁灭性的打击,部族北迁,十余年不敢靠近赵境。

年幼的头曼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继承了王位。称王后,他先隐忍了五年,然后在自己挛鞮家族的支持下,杀死了摄政的呼衍氏,重新夺回了匈奴的大权。

此时匈奴强敌环伺,东有东胡,西有月氏,南面则是强大的秦国,还有貌合神离的白羊、楼烦部落,头曼哪一家也不敢惹,只能注重发展内功。所以,自李牧伐胡到蒙恬北向的二十五年间,匈奴人度过了一段比较难得的和平发展时期,正是这二十年,匈奴医治了战争的创伤,储备了很大的能量,才能在将来的草原争霸中异军突起,获得与中原军队争雄长城下的资格。

这点上看,头曼绝对是匈奴史上最有贡献的单于之一,匈奴是在他手里逐渐强盛起来的,在多次击败东胡和月氏后,头曼的野心也迅速膨胀,便将目光投向了南方的中原。

此时,已经统一了六国的始皇帝,也将目光转向了北疆。

在统一战争中,匈奴趁着秦、赵、燕三国无暇北顾之际,蚕食了大片的边地,这些都是雄心勃勃的始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始皇帝在灭齐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令蒙恬率大军北上,对匈奴进行了长达十余年的猛烈打击。更是在始皇三十三年时,发动三十万大军北征,重创了当时正如日中天的匈奴,连他们的起源兴盛的发祥地阴山都被秦人占去。

元气大伤的匈奴人在他们单于的带领之下,将王庭北迁过大漠,以躲避秦人的打击。为了在漠北立足,匈奴和原本居住在这里的丁零人发生激战,并最终征服了他们,让他们成为了匈奴人的奴隶和部曲。借着这些战果的补充,经过了数年的休养生息,匈奴人又渐渐恢复了元气。

与蒙恬的那一战绝对是头曼人生中最大的耻辱,让他一世的英名毁于一旦,所以他无时无刻不想洗刷掉曾经的耻辱。可是他又害怕,秦人那犀利的弩机和战无不胜的战阵,让他一次次的感觉到绝望,所以他听到燕复的话,心中委实犹豫不决。

燕复见头曼仍在犹豫,便趁机又说道;“大单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头曼最终还是无法下定决心,便道;“一会等‘二十四长’们来了再行商议吧。”

燕复眼神中的失望一闪而过,却深深的低下头去,“大单于英明。”

连绵数十里的穹庐犹如草原上的云朵,雄厚的号角声在营帐中不断响起。四处城门已经大开,不断有一队队飞骑呼喝着奔驰进来。营外的报声此起彼伏:

右贤王到。

左谷蠡王到。

右大当户到。

……..

头曼坐在大麾之下,笑容满面的迎接着每一位到来的部属。经过了四年多的休养生息,匈奴又重现了当年‘控弦数十万’的盛状。这次头曼借着小儿子馹尔睇成年礼的名义,广邀‘二十四长’和诸多部落小王、婢王前来,其实也是想借此机会加强对这些部落的控制,并商讨下对秦作战的态度。

这时营外的传令兵又大声的吼道;“左贤王冒顿王子和馹尔睇王子到。”

大营本来闹哄哄的场景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将目光转向了门外。首先映入众人目光中的是冒顿有些苍白的脸颊,他看见了头曼单于,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按照匈奴人的惯例,左贤王大多是由王储担任的。冒顿是头曼的长子,自小就被立为了王储,十九岁的时候接任了左贤王,至今已有七年之久。可逐渐年长的长子却渐渐失去了父王的宠爱,更多的是面临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严厉。

头曼目光直接越过了正在行礼的冒顿,看向他身后的那名少年,老脸上挂满了笑容。

馹尔睇兴冲冲的提着苍鹰,越过冒顿直接冲上前去,得意洋洋的举着手,“看,父王,这是我射下来的苍鹰,厉害吗?”

头曼哈哈大笑,连声说‘厉害’、‘厉害’,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桑格花开了!云雀叫了!我们小雄鹰他亮开了翅膀,我勇敢的小王子,你的父王将为你主持成人大礼。”

一旁的冒顿见头曼对自己毫不理睬,却当着所有部众的面对弟弟如此亲热,心中的担忧更加深了。他见头曼目光转向了自己,便急忙单膝跪下请安,“儿子参见父王。”

头曼的笑容还滞留在脸上,看着冒顿道;“冒顿,我的儿子,父王很久没见到你了。”

冒顿俯下身子,“父王,自从上次在阴山下战败后,儿子心痛万分,觉得愧对父王,所以这半年来一直在加紧操练士卒,不能来王城陪伴父王身边。”

头曼点了点头,笑道;“年轻人还是不能松懈,我大匈奴是长生天的选民,挛鞮家族更是神在草原的代言人,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个伟大的姓氏。”

“儿子记住了。”

头曼见一众部署皆已到齐,便站起身子来哈哈一笑,道;“王城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伙可都还好?”

一个独眼满脸凶狠的虬髯大汉粗声应道;“回大单于,托长生天的庇佑,这一年来我们吃得好,睡的好,大伙儿都憋着股气,想杀回阴山圣地报仇呢。”

众草原大汉纷纷鼓噪,大声的跟着独眼汉子喊起‘复仇’,‘复仇’。头曼见群情激涌,站起身子伸出双手,示意安静,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渴望复仇,秦人践踏了我们的圣地,杀死了我们的勇士,玷污了我们的女人。每一个匈奴人的心中,都燃烧着复仇的熊熊火焰。”

“现在,长生天重新眷恋了他的子民,南边的老皇帝死了,他忠实的鹰犬蒙恬也被新上任的小皇帝关进了监狱。这次借机会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PS:关于匈奴的这几章太难写了,江南要查阅好多关于匈奴的历史、姓氏、家族还有官职军制,偏偏这些资料网上都很稀缺,还是去天涯那边找了好久才找到些。还有,匈奴人的说话方式、生活习惯等等…….唉,真不好搞,尤其是那一串串绕口的姓氏名字,江南是一个头两个大…….诸位大大,给点红牌抚慰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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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子不若父

人群中一阵骚动,匈奴的贵族们纷纷交头接耳,虽然他们对南边的消息已有听说,可从大单于口中得到证实意义就不一样了。

一直以来,南面庞大的大秦就像匈奴头上的阴影,他们憎恨他,却又畏惧他。

头曼朝座下的燕复使了个颜色,燕复会意,清了清嗓子细声道:“诸位,诸位。”

众人安静了下来,齐齐望向燕复。

燕复伸手按住胸口,弯腰朝诸人行了个草原上的礼节,“诸位大人,想必大家也早已经听说了,南边那不安分的老皇帝已经死了,继任的新皇帝他驾驭不了他桀骜不驯的将军们。蒙恬被他们的皇帝抓了起来,继任的却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卒王离。”

一满头银发的匈奴老贵族大声问道;“这王离是谁。”

燕复张嘴‘锵锵’笑道:“左谷蠡王问的好,这王离是谁呢,想必各位大人心中都会有此疑问。”

“这王离是老皇帝的宠爱的贵族,三年前才来到了北军担任副帅,没赶上我大匈奴和秦人的那场恶战,所以诸位大人对他并不熟悉。”

“王离的祖父曾经统帅过六十万大军,灭了赵国、燕国还有楚国,他的父亲王贲也是秦国大将,先后灭了魏国和齐国。至于他王离,只不过是个承荫祖恩的世家子弟,他能当上北军的统帅,完全是因为他显赫的家世,所以他手下的士卒对他多有不服。现在,北军人心已乱,战力大减,诸位大人,这正是长生天赐予我们大匈奴最佳的复仇机会。”

一生暴喝却在人群中响起,“燕复,你是中原人,不过是我大匈奴的一条狗而已,我们为什么要信你的话,万一你是秦人的奸细那怎么办。”

燕复却毫不生气,手按着胸口起誓道:“长生天在上,我燕复和秦人有着血海深仇,我的家人被秦人所杀,我的国家被秦国所灭。我燕复比在座的各位大人都更加的痛恨秦人,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这十几年来,我和在座的各位穿着同样的衣服,吃的同样的食物,我心中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匈奴人,把草原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时头曼也看不过去了,便站了出来叱喝那人的无理。

燕复原名燕荆,是燕国的王室成员,秦灭燕国后,为了报复太子丹指示荆轲、秦舞阳刺杀始皇帝,便将燕国王室灭族,燕荆趁乱独身跑到了大草原,投奔了匈奴人,从此改名燕复,以灭亡秦国复兴燕国为志。他因为熟悉秦人的战法,屡次献谋头曼单于,助他逃脱了秦军的围剿,所以被头曼拜为了军师,位列上宾。可在一些匈奴贵族眼里,他仍然是一条被主人遗弃了的狗而已。

头曼睁大眼睛恶狠狠的瞪向诸人,待一众人安静了下来才慢慢的说道;“好了,基本的情况燕复已经跟你们说了,现在轮到我们做决定了,是战是和,今天就要做个决断。”

头曼话音刚落,右大将就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怒吼道;“大单于,这还用想吗,匈奴人的血,必须用秦人的血来偿还,只要大单于一声令下,我曩知牙斯第一个率部众南下,为大单于开路。”

曩知牙斯的父亲和妻子都死在与秦军的大战中,所以他对秦人的仇恨深似海,所以头曼一点都不惊讶他会第一个挑出来。令他吃惊的是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叫嚷着站了出来,支持曩知牙斯。

其实头曼的内心,还是隐隐的期望着不要发生战争。

他已经老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已经随着年岁的渐增而慢慢消退,他开始习惯于满足现状。匈奴人被蒙恬驱逐了三百余里,一路仓皇北逃的时候,他心中满是仇恨,无时无刻不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可是当匈奴人在漠北击败了丁零人,站住了脚跟后,头曼又开始喜欢上这种安逸的生活。有美丽的女人侍奉在他床边,有美味可口的羊羔肉任他食用,零丁人的酋长要跪拜着亲吻他的脚跟,白羊王和楼烦王则依附在大匈奴的身边,

这些,年迈的头曼其实都已经很满足了,而且并不想改变。

可是他却不能说出他的想法,相反,他要顺应群情,坚决的支持南下复仇。因为他是头曼,匈奴的撑犁孤涂单于,是所有贵族族长的代表。

匈奴和中原的王国不同,这里没有什么死忠愚孝,也没有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草原上有草原上的规矩,实力永远是强者们之间权力分配的唯一标准。

挛鞮家族之所以能掌握匈奴的王权,只是因为他们足够强大,有实力来保证诸位匈奴贵族的利益。如果单于一旦成为了众贵人掠夺财富和女人的绊脚石,那一定会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抛弃。

草原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忠诚和服从,崇拜狼的民族信奉的是实力和鲜血。

看来四年的舒适生活并没有磨灭掉匈奴人心中的仇恨,他们在舔舐着伤口,积蓄好实力再等待报仇的那一天。

头曼再也不能干坐了,所以的贵人们都将目光投向他们的大单于,等待着他的表态。

他急不可耐的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万能的长生天巧妙的安排了这个世界。它让大地生出草,让羊群来吃草,然后让狼来吃羊。我们匈奴人就是狼,中原人就是羊,我们吃的血肉,而他们吃的粟米。可是他们的皇帝却不甘于寂寞,竟然驱赶着羊群来吃狼,这世界不是乱了套了吗?幸好有长生天庇佑我们大匈奴,现在他们的老皇帝死了,羊群们失去了头领,是我们匈奴人一雪前耻的时候了。”

头曼拔出了佩刀,挥舞着吼道:“长生天,长生天。”一众匈奴贵人完全被他们的大单于煽动起了血性,纷纷挥着弯刀齐声附和。

一众人中却有个人显得格格不入,冒顿紧咬嘴唇,一直低头在思索,见头曼将目光投向了他,便开口说道;“父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头曼伸出手,示意众人安静。“说吧,我的儿子,你在担忧什么?”

冒顿面带忧色,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父王,你不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的老皇帝四个多月前就已经去世了,蒙恬也下狱许久,可我们却一点消息也没得到,可见秦人对这个消息封锁极严。现在却突然在整个草原传的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贵人们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儿子担心这是有人故意传的消息,为了诱我们大匈奴南下。”

头曼尚未开口,一个须发皆白的匈奴老贵族重重哼了声,抢先道;“左贤王,我们听说了这消息后,都派人去秦边那边查探核实过消息的可靠性,得到探子们的回复是确有其事,蒙恬是已经不在北军军中了。”

冒顿朝那老人微微欠身,语带恭敬道;“日次王,我没有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我也派过士卒去南边查探验证过,消息确实属实。冒顿只是怀疑是秦人故意放出的消息,蒙恬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北军却可能仍然保持着战力,这才是我担心的事情。”

这时燕复略带些阴柔的声音响起;“左贤王你过虑了,就算是有人故意放出的消息,也是对我大匈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秦人的朝廷和他们北方的大军已经离心,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说完笑眯眯的看向诸人,又接着说道:“北军那是什么,那是一群豺狼,是一群虎豹。在蒙恬的统帅下,他们能把我们大匈奴打的连连退败。可是这王离是什么?他不过是一只承蒙祖荫、只会靠着头上的犄角四处挑衅的羔羊,他驾驭不了北军的那群豺狼。现在的秦军,就像一只绵羊领导的狼群,诸位大人,你们还担心什么?担心羔羊头上的嫩角伤了我们大匈奴的铁骑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头曼也大笑着说道;“军师说的对,没有了头狼的领导,秦军不过是群毫无斗志的狼群,就这么定了。大伙回去后都吃饱了肉,喝足了烈酒,七日之后,所以的部落都率军前来王城汇合。”

众人轰然应诺,冒顿还是有些担忧,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看着头曼投向自己不满的眼光,便闭上了嘴。

他知道头曼一直不喜欢他这个大儿子,而是喜欢他的弟弟馹尔睇。馹尔睇的母亲又是如今的颛渠阏氏,很得头曼宠爱,相比较冒顿的母亲不过是一名卑贱的奴婢,是在头曼酒后临幸才怀上的冒顿。

这时头曼又高高拍手笑道;“诸位,诸位,商议完了军国大事,现在该回归正题了。”

“赫雅朵,我美丽的阏氏,带上我们的儿子上来吧。”

一名美妇牵着馹尔睇的手从帐后走了出来。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可肌肤看上去仍然如同十八的少女般晶莹。相貌十分美丽,也难怪她能十七年如一日得到头曼的宠爱,被头曼立为颛渠阏氏。(颛渠阏氏是单于的正牌妻子的封号,相当于中原的皇后。)

头曼笑吟吟的看着她们母子走来,伸手从阏氏手中接过了馹尔睇的手,大笑着说道;“我的小豹子,今天父王就要为你主持成人仪式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匈奴男人,可以有自己的部曲,可以有自己的女人,要拿着刀和敌人战斗、厮杀,要向狼一样咬断她们的喉咙,吸食他们的鲜血。馹尔睇,你害不害怕?”

馹尔睇扬起了头,大声的说道;“父王,我不怕,我早就渴望这一天了,我要像父王一样,去杀死敌人,去抢夺他们的女人和财富。”

头曼哈哈大笑,“好,果然是我头曼的儿子。”又拍了拍手掌,示意身边的巫师仪式开始。

成年礼是匈奴男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作为王子,又是大单于最宠爱的儿子,馹尔睇的成人仪式自然声势浩大。

先是头曼主导的祭天仪式,向长生天祈求庇佑自己的少子,然后是一群巫师们围绕着馹尔睇进行着匈奴人特有的仪式,他的叔伯兄弟们纷纷走过他身边向他祝福。最后一项仪式,却是头曼将一把弯刀交到馹尔睇手中,馹尔睇接过后毫不犹豫的挥刀在上重重的划了一道,鲜血沿着刀锋流淌过他的脸颊,他却硬气至极,眉头也不皱一下。

按照匈奴人的习俗,男子满了十五岁,便可以举行成人仪式,需在脸上划上刀疤,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一生直到死亡,都会伴随着流血和厮杀。

阏氏见自己的儿子满脸是鲜血,不由心疼万分,上前拉住他的手,想用手绢帮他擦拭。馹尔睇却一把推开了母亲,高昂着头颅。

头曼见了开心的哈哈大笑,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小儿子,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是在他身上头曼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倔强、勇敢、毫不畏惧。而冒顿这个大儿子,却让他感觉到像南人般阴沉、喜好计谋,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他心中在想的是什么,丝毫没有他头曼的遗传。

子不若父,实在是王室中的大忌。所以头曼数度起意废黜冒顿储君位子,只是冒顿为左贤王多时,部下多为拥戴,若没一个合适的借口,恐怕匈奴会生出变乱,所以才迟迟未动。

头曼上前一把搂住馹尔睇,大笑道;“我骄傲的儿子,你要像猎鹰般飞过高山区找寻湖泊,要像狼王般带着你的狼群穿过草原去寻觅食物,这匈奴的草原,永远是你围猎的牧场。”

冒顿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取代的是眼神深处深深的恐惧。父王当着一众部下的面说出如此的话,毫不掩饰他废长立幼的想法,那他冒顿的灭顶之灾也不远来。

新的王储继位,那曾经的王储,只有死亡一种选择,这是草原上的规矩。

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冒顿闭上了眼。

长生天,难道你要抛弃你虔诚的儿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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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大战在即

始皇三十七年,沉寂了四年之久的匈奴突然发难,三十万大军越过大漠,联同漠南白羊部、楼烦部向大秦的边郡发起了进攻,和平了许久的边郡顿时烽烟四起。

上郡,肤施城,北疆大营。

巨大的沙盘图旁围着十几个秦军将领,沙盘上刻画着大秦的边地八郡,沿着长城两边展开的秦军军团都以小红旗标识插在沙盘上,一目了然。

苏角正皱着眉头看着沙盘,眉心处结了一个巨大的‘川’字型,嘴里骂骂咧咧道;“匈奴人这是发什么羊角风,怎么突然就全族入侵了,一点征兆都没有,就从漠北杀回来了。”

涉涧也皱了皱眉,说道;“这次匈奴人似乎动真格了,不再是小打小闹了,要换了以前,我们求之不得,正好毕其功于一役,可是现在…….”

抬眼看了眼正襟危坐帅位的王离,低头又说道;“现在大将军生死不知,士卒已经多有猜测惶恐之意,我们和咸阳那边的态度又不甚明朗,都在互相提防着,这种时候若大军出动,胜算并不是十分。”

王离仍不言语,只是专注的看着沙盘。事实上匈奴人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

秦国的制度不同于关东任何一国,秦人是以军功立国,战时的国家机制完全是为军队服务的。这才会有了长平之战中,秦国不过五百万的人口,却能支撑起五十万大军数月劳师远征的供给。虽然统一六国后,军制治国的思想淡化了许多,可在边军中,仍是沿用原来秦国的那一套。

所以王离才会放出消息诱匈奴南下,一旦北军转为了战时制度,那三十万大军和边地八郡的所有决议权就牢牢的掌握在他王离的手中了,部下所要做的只是服从他这个大帅的命令。

秦军中极重军规,平时尚有地方上的监御史和文官制约他的权利,各地的将领和郡尉们也会对他阳奉阴违。可是到了战时动员,那就完全是他这个主帅说了算的,所以王离才会处心积虑的想挑拨匈奴南下,这样才能牢牢的将北军掌握在手,防止咸阳方面有什么异动。

可是现在真正到了匈奴倾国之力南下,王离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沉吟了许久,仍然整理不出个头绪来,便抬头问道苏角和涉涧:“你们怎么看?”

苏角粗声粗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打呗,匈奴都打上门来了。”

涉涧一向是北军中的智将,行军司马从事的也大多和后世的参谋长类似。他凝神思考了会,缓缓道;“老苏说的对,打是肯定要打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打,怎么打。”

抬头见王离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涉涧便也不藏私了,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匈奴这次南下气势汹汹,一副志在必得的气势。三十万大军,加上白羊王和楼烦王,总数不低于四十万了,还有东胡助阵,已经超过了我北军的数量。而且匈奴人都是骑兵,反观我们大半是八郡戍卒,主力军团不过十余万,这样他们大可以利用骑兵的机动灵活在局部对我们行成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苏角点了点头,他和涉涧搭档近十年,自然对他的想法能猜到些。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与其我们大军疲于奔命四处救援,不如牢牢的握成一个拳头,逼迫匈奴人和我们决战。”

说完五指紧握,挥拳重重的砸向桌面,“这样我们就能一举击破匈奴人的主力,而不用在草原上和匈奴人互相追逐,让他们利用机动的优势。”

王离听着两人的意见,又细细思虑了许久,已有决断,便道:“我们先让长城外的将士撤回来,沿着长城拒守,暂时避开匈奴人的锋芒。赵籍的后军先撤回九原,拒守河南,等待大军北上会和。”

说道这里王离站起了身子,一众将领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命令右北平、渔阳、上谷、代郡、雁门五郡各自聚兵自保,严守城池。曲梁的前军迅速从洛水畔回撤肤施,上郡的各部做好准备,三日后大军北上出云中。”

帐中的诸将轰然应诺,涉涧却面存疑虑,拱手道;“大帅,不知你打算多少兵马出云中。”

王离略为思索,便道;“肤施城中有左、右、中三军,加上回撤的前军,到九原后与赵籍的后军会合,再算上上郡、九原和雁门的郡兵,大约二十万的大军。”

“二十万。”涉涧沉吟片刻,面露担忧,“上郡的存粮只够二十万大军食用一个月了,一旦战事拖延,恐怕会粮尽。”

涉涧是行军司马,掌管军中后勤,所以他对存粮最为了解。王离到没考虑过这个,听涉涧一提醒,这才想起。

古时的战争,拼的不止是人数、战力、将帅的指挥能力,还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后勤的补给是否通畅。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兵马调动集结前,粮草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平时大军驻守城池,可以就地取粮倒也不甚为难。可一到战时,尤其是客居外敌作战,粮草的补给变成了头等大事。为了保障战马的体力,战时喂养战马都是用精料,士卒的饭食也会比平时增加一半。

北疆数郡本来产粮就不高,自给尚且不足,更别说供养数十万大军。所以北军的粮草都是通过直道源源不断的从关中粮仓送往北地。可自从新皇继位以来,咸阳权利变更,北军的态度暧昧不明,供运粮草的事情便暂时搁置了下来,军中的存粮也就只够闲时二月,战时一月所用。

涉涧见王离紧锁眉头,又提醒道;“我们是不是要通报下咸阳,抵御匈奴,不单是我北军的责任,同样是整个大秦的责任。”

王离闻言抬头看了眼涉涧,听出了他的话里似乎另有层意思。沉吟道;“我们这就向咸阳报急,料想陛下绝不会弃我们北军于不顾。不过关中的粮草就算运来,也需要半月时间,我们最迟七日就要出兵,远水解不了近渴。”

“越迁。”

一名秦军站了出来拱手应道。“末将在。”

“你带着左军持着节杖快马速去临近的太原、恒山、广阳三郡取粮,五日内必须返回。如果地方郡守不予配合,则自行处置。”

“是。”越迁大声的应道,接过北军大帅的节杖,转身离去。”

荆骏看着越迁离去的背影,心中十分复杂,提醒王离道;“大帅。我们并没有得到朝廷征调各郡军粮的旨意,这样贸然去征调,恐怕会触动陛下,触怒朝廷。”

王离却不以为意,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自有主张。”

见王离如此,荆骏便不再言语了。他是王离的心腹,已经押宝押在了他身上,王离若上位,他也能水涨船高。王离若失势,最为心腹的他也难逃干系。所以无论王离做什么决定,他都会去支持,哪怕是和咸阳翻脸。

见王离已经下了决定,苏角涉涧等人也不再多说,纷纷告辞离去,各自回营准备。

王离又在帐中思虑了许久,直到眼角酸涩,才察觉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行军打仗并不是他之所长,他虽然自幼饱读兵,可是还从未独立指挥过一场大的战役,所以思前顾后仔细的思考了所以可能,这才放心的离去。

刚出营门,却见门外一人影飞快朝他迎来,王离眉头一皱,已经认出了是自己的儿子王泾。

王泾待到王离身前,急不可耐的喊道:“父亲。”

王离冷哼一声,道;“放肆,军中只有将属,没有父子,你区区一军侯,见了大帅却不行礼。”

王泾知道父亲对他一直要求苛刻,无奈只好屈膝单腿跪下,一脸不情愿的说道;“右军三营军侯王泾,见过大帅。”

王离又是一哼,冷面道;“你不在军中好好训练,跑来中军大帐所为何事。”

王泾眼睛骨溜溜一转,凑上身子上前小声的说道;“父亲……”见王离脸色一紧,又要发火,急忙改口道;“大帅,听说大军要出征打仗了,是吗?”

王离面露不悦;“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王泾却嘿嘿数声笑,上前抓住王离的手,这回也不顾王离生气了,哀求道;“父亲,这次让我当先锋好吗,我不要再做后卫躲在大军身后做缩头乌龟了。”

王离板起脸,想甩掉他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只得微怒道;“行军大事,怎能儿戏,本帅自有安排。”

王泾撇嘴道;“自有安排,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肯定又是像上次一样,把我安排在大军最安全的地方。”

说道这里王泾突然提高嗓门。“父亲,我可是王家的嫡长子,我的曾祖父和祖父是叱咤风云王翦和王贲,而他们的子孙却要在大军中像女人一样被保护着,打完仗却要和那先冲锋陷阵的勇士们抢攻。”

王泾面色赤红,语态激动,挥舞着拳头道:“父亲,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不想再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是个二世祖,我要自己建功立业,靠自己的才能做到不辱没王家的威名。”

说完王泾双膝跪了下来。低头道;“请父亲成全,儿子不要再做百无一用的世家子弟了。”

王离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泾,久久未语言,心中却是有些欣慰。这儿子到底是长大了,他比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志气,勇敢的多。

雏鹰的羽毛丰满了,是该放它独自去飞行了。

想到这里,王离便点了点头,“好,我会跟荆骏打招呼的,让他给你上阵杀敌立功的机会。”

王泾听后大喜,站起身来大声道;“谢谢父帅。”

PS:一点说明。古代皇帝死后,比如是一月份死的,这一年仍然用的是他的年号。秦始皇死后,那这一年仍然是始皇三十七年,第二年元旦,才会改元二世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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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誓师

自始皇二十六年,刚刚一统六国的始皇帝便将目光转向了统一战争中无暇顾及的北疆,命青年将军蒙恬率大军北上抵御当时屡犯边境的匈奴。蒙恬到达北地后,与头曼单于统帅下的匈奴发生了激烈的战争,数度大胜,成功了遏制住了匈奴人南侵的势头。更是在始皇三十三年时,率步骑三十万大军出塞,一场大战重创了匈奴人的主力,令单于奔走漠北,仓皇北顾。

其后四年间,大秦在北地的战略上一直处于攻势,数万大军游离在长城之外,轮番对匈奴人进行着不间断的打击,令其不敢南下。面对秦人不断的进攻,匈奴只有不断向北迁移,以躲避秦军的打击。自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然后攻守之势却在始皇三十七年重新改变,听闻始皇帝已死,蒙恬失势,匈奴人认为期盼已久的报仇时机已久到来。匈奴重金结好东胡,和其罢兵休战,相约共同南下。头曼又遣使者,命令一直游离在漠南的白羊部落和楼烦部落聚兵共往攻秦。

而此时大秦,却已经危机四伏。

昔日始皇帝在时,每逢和匈奴大战,皆是举国之力。而这一次的秦匈战争,却成了北军一家和匈奴人之间的战争。

为了集结粮草,王离下令在北地进行谷物管制,有官府统一收集粮草并出售,商贩不得私自交易。又遣大军南下从周边的太原、恒山、广阳三郡取官府的存粮,同时向咸阳方面告急请求粮草支援。

太原、恒山、广阳是内地郡治,并不属北军节制。越迁南下取粮又没有皇帝的诏令,依律不合,三郡的官员自然不会配合。越迁却有王离的帅令在身,哪愿意和这么文官墨迹讲理,直接纵兵抢粮,遇到冥顽固执不懂变通的官员,甚至直接杀死。一时间,北军飞扬跋扈的名声传遍大秦,弹劾申诉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往咸阳。

这时候,咸阳新的朝廷却沉默了,并未对北军嚣张的气势做出任何惩罚,哪怕是一点点纸面上的申斥。

朝廷似乎感觉到了,这三十万骄兵悍将并不是他们的一纸调令、一道申斥诏令就能对付的。蒙恬在任时,他的忠心耿耿让许多人都忽略掉了北军的强大实力,待蒙恬下狱后,北军被如同失去了牢笼控制的野兽,散发出来的气焰让咸阳感到恐惧。他们惊恐的发现,大秦居然没有任何一支力量可以制约的住这只野兽。

一时间咸阳人心浮动,原本被囚禁在阳周的蒙恬又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权贵们纷纷不顾禁令,前往探视。

咸阳宫内,赵高和李斯相对默然无言,现在这种形势都超过了他们的意料。赵高原本以为能死死的吃定王离,将他收为自用,却不料匈奴在此时却大举南下,仓促之间的形势变化让他措手不及。

自商鞅变法以来,大秦的机制便是国家机器为战争服务,统军大将在战时拥有极大的自主权,完全可以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借口拒绝服从朝廷的调度。况且北军游离在北地已近十年,早已自成体系,当初始皇帝只是仗着他的威望,以及蒙恬对大秦的忠心,才将这只军队牢牢控制在手。

可惜,胡亥不是始皇帝,他没有他父皇那‘千古一帝’的气势。王离也不是蒙恬,他没有蒙恬那赤胆忠心,也没有蒙恬那威望和名声。

商议了许久,赵高和李斯终于做出了决定。朝廷下诏北部数郡全力配合北军征收粮草,同时,咸阳征调民夫将粮草运往上郡。

于公,北军是大秦的屏障,若是北军败了,那北部十几个郡就彻底糜烂了,连同咸阳都会在匈奴人的马程之下。于私,赵高和李斯并不想和北军闹的太过僵硬,王离此人还是能争取的。

二世皇帝的诏令发出后,王离在肤施已经筹齐了够二十万大军用三月的粮草,又得到了咸阳方面的粮草保证,便定于十月初八誓师远征。

******

肤施城外的大草原上,浩浩荡荡的十四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王离这次是拿出了前所未有的魄力,将中军、前军、左军、右军以及上郡的驻兵悉数集结,共计六万骑营、八万步营以及一千余名战车兵。

巨大军阵的中央,王离带着苏角、涉涧等一众将领站在前日才临时搭建出来的点将台上,注视着台下的十几万虎贲之师。

王离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日上三竿,便鼓足力气大声吼道:“誓师开始!”

点将台旁的高台上,巨大的战鼓被高高挂起,数名上身**精壮大汉竭力的挥锤砸向大鼓,鼓声震耳欲聋。点将台下,数十只丈余长的号角被数名士卒架起,号声响彻天际。

骑士们勒紧缰绳,驾驭着喘着粗气的战马徐徐@前。步卒们排着整齐的方阵,呼喝着口号齐步。巨大的战车前,打着响鼻的高头战马已经浑身重甲在身,仅露出铜铃大的马@眼和喘着热气的马嘴,车上的御手和力士同样重甲在身,御手驾驭着战车从阵前小跑驰过,力士则紧紧的握住他们的重戟和弩机。

台上的王离见大军威武至此,不由心情激荡,只觉得如此虎贲在手,天下还有什么他王离建立不了的功业。他的祖父和父亲,也不过是仗着这只虎贲之师才能有赫赫战功,如今他王离一样可以办到。

王离高高伸手,鼓声和号角声随即停下,军阵齐齐停住,皆勒马止步看向王离。

王离抬头仰望苍天,挥开衣襟屈膝跪下,身后齐刷刷跪倒一片将领,王离的声音贯彻云霄:

“浩浩苍天,佑我秦军!”

“冥冥地灵,助我神威!”

“天子誓军,执法如山!”

“从命者赏,违命者斩!”

华阴刚落,台上一名文官打扮的男子大声道;“请天子剑。”一名士卒向前,高高的举着手中的剑,上前跪倒在王离身前。

王离站起,双手平起接过宝剑,‘铿’的一声宝剑出鞘,持剑厉声道;“奉二世皇帝诏令,北伐匈奴,诸军将士,应当奋勇向前。”

台下如潮般的呼喝声响起,将士们皆高举手中兵器,大声呼喊着。秦人对战争的渴望远远超过了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国家,他们渴望胜利,渴望着用敌人头颅换来的功绩。

军歌如雷般响起,每一个士卒都齐声高歌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王离高举的大手重重挥下,“出师!”

浩浩荡荡十四万大军北上,气势当然非同小可。大军绵延数十里,韩信则跟着右军走在队伍的最中间。

因为还在上郡境内,仍然属于大秦的腹地,所以大军前进就没那么严格要求行列了。

韩信骑在马上,有些心不在焉。

上次和赢可说了那些话后,她就再也没找过韩信了。本来韩信前日想去王离府中向她辞行,可远远的看着王离府前那高高在上的金色匾额和川流不息的车马,又不禁心生退缩,在门前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有上前去。

若说对赢可一点好感都没,那肯定是自欺欺人的说法。只是韩信始终忘不了秒弋看着他离去那泪眼婆娑的样子,每当想起,心中总是隐隐作痛。至于对赢可,更多的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怜惜。韩信何尝不知道赢可对她的心意,只是他承担的已经太重太重了,秒弋在等着他,他只能狠下心来对赢可装聋作哑。

如果赢可真的放下了,那样也好。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大秦公主,天之骄女,而自己不过是草芥出身卑微如微尘的穷小子。他肯答应护送赢可北上,也之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份来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想到这里,韩信便安慰自己道:既然只是相互利用,那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虽然这么想,可是难免还是有些情绪低落。幸好大军出了上郡后,到了九原郡内,行军就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了。侦骑四处,行伍之间则严格的按照秦军作战时的标准。

韩信作为曲侯,自然不会轻松,要时刻巡视队伍,扎营时要安排行军部帐,这样一来便也没有时间想着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了。

大军越过了旧长城,进入了九原郡内。这里原本是大秦的长城所在,始皇三十三蒙恬收取了河南之地,并以此置了九原郡,便将长城向北推了七百余里,这里的旧长城便废弃了,只是作为九原和上郡的分界线。

在九原郡中行进了三日,赵籍的后军便和大军会和了。韩信见右军行迹有些狼狈,士卒和装备似乎多有折损,便猜想后军可能是在长城外遭遇了恶战。

二日后,又进入了九原郡治九原城,休整一日后,大军继续折向西北,九原郡兵大半随行。又在路途中汇合了从云中赶来的云中郡尉韩力所部,大军已近二十万,旌旗蔽日,马踏如雷,从云中越过了长城出现在草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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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王离之忧

大军出雁门后,很快就被匈奴的侦骑盯上了。二十万大军行军,行迹根本无法影藏,王离索性就大张旗鼓的进军。

秦军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就是自北向东横插过去,切断正在围攻上谷、渔阳等地匈奴主力部队的退路。头曼在发现了秦军主力部队的踪迹后,迅速集结了大军,迎了上来。

出雁门后五日后,在沃洱河河畔,两只大军的先锋遭遇了。混战一场,互有死伤,各自引兵退却,第二日,双方的主力便碰上了。

匈奴虽有四十万部众,人数足足是秦军的二倍,可精锐程度却远远低于装备精良且身经百战的秦军。草原上的汉子虽然上马即为战士,娴熟弓马骑射,可对上训练有素的北军,就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试探性的交战数次,一连三日,匈奴皆是败退,折损了二万多人,而北军伤亡不足五千。当匈奴的贵人们发现秦军仍然是以前那支令人恐怖的秦军,而并非像传闻般人心浮动士气低迷,便纷纷胆颤。当初在头曼城许下的豪言壮语也选择性的遗忘,任头曼怎么催促也不敢再冲撞秦军的军阵。

头曼见诸部已经心生畏惧,也无可奈何,只得避免与秦军决战。听取了燕复的建议,如牛皮糖一般紧紧的缠着秦军,秦军若进,则避其锋芒撤退,若退则远远跟随,伺机趁其不备攻击。

如此战术下,秦军接连几日都吃了些小亏,苏角便献上一计。大军佯装撤退,却在月黑之夜三万精骑悄悄离去,匈奴大军却没有发现秦军的异常,照旧紧紧跟随。

待三日后秦军的精骑突然从匈奴背后杀出,秦军中军主力趁机反击。匈奴军中一时大乱,幸好右翼的左贤王冒顿部及时回援,拼死向秦军发起了反冲锋,阻挡住了秦军的攻势,头曼的中军才得以脱身。

经此役后,匈奴大军再也不敢和秦军正面交战,而是远远的避开遁走。王离则率军继续北行,企图找寻匈奴人的主力。

可王离却忽略点一点,匈奴人生活在这片草原上数百年,对这里的熟悉了解远远超过秦人,况且秦人又是步骑混杂,行军速度自然不及来去如风的匈奴骑兵。

王离的想法是找到匈奴人的主力后逼其决战,然后毕其功于一役,可头曼却已经心生惧意,自然避开和秦军决战。这样秦军孤悬在长城外已经月余,却始终找寻不到匈奴人的主力,苏角和涉涧都建议大军先撤回,待明天开春再战。王离却固执己见,坚持暂不回撤,继续向北找寻匈奴人的主力大军。

******

草原上一处小河旁,一队千余人的秦军铁骑正飞驰而过,一马当先的韩信紧握着马缰,却有些心不在焉。

既然找寻不到匈奴的主力,王离便让整个大军的阵型展开成雁字,自南向北缓缓前进。两翼的周围一队队骑兵四处搜寻,两队之间相隔不足百里,一旦发现匈奴人的踪迹,则狼烟预警,大军迅速集结迎战。

韩信所部正属于侦骑的一只,沿着河畔向西搜索。

这一月来韩信并没有什么大的战功,只是听从指挥中规中矩的打了几场小仗。虽无损伤,可也没有什么斩获。原本以为这次秦匈大战会是自己崭露头角的一次机会,却落得的表现平平,韩信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既然强求不来,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韩信见日头正高,队伍间人马皆有了些疲倦之色,便下令在一处小树林处休息片刻。

喂完了白马,韩信从禳出掏出了肉干,就着水袋慢慢的咀嚼着,眼神若有所思。

距离上次交战已经过去了十三天,匈奴人的主力却仍然不见踪影,只是小股的骑兵在秦军周围活动,待秦军大队骑兵冲上去便掉头就跑。看来匈奴人学乖了,懂得利用他们在草原上的优势,而不是和秦军硬碰硬的自找苦头。

自雁门出塞已有一月之余,本来驱逐匈奴的目的已经达到,又接连取得几场胜利,秦军早已可以班师回营。可王离仍然固执己见,坚持继续北行寻找匈奴人的主力。

其实王离的心思不难猜测,他这次声势浩大的北征,甚至不惜和咸阳方面撕破脸皮,就是为了一战定其功,取得和蒙恬四年前一样的盖世之功,这样才能在军中取得巨大的威望,真正取代蒙恬。

可是已经十月,天色渐渐转冷,北军出塞时并没有准备冬装,一旦大雪降临,那二十万大军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

韩信抬头看了看已经凋零殆尽的树枝,心想最多一月,王离就会被迫班师回营的。

叹了口气,看来这次真的要无功而返了。

远处一骑飞驰而来,韩信眼力不凡,远远的便认出了是自己麾下的斥候,马背上似乎还放着个人。韩信有些好奇,便上马迎了上去。

斥候见韩信迎来,便勒缰停住,将马背上的那人扔下马去,拱手行礼道:“启禀大人,抓到了一名匈奴人的奸细。”

奸细?韩信一愣,低头细细的打量起那名匈奴人。这名‘奸细’看上去年纪不大,双手被反绑着,满脸害怕的神情,看见韩信目光看下他,便张嘴唧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顿,语速极快,似乎是在哀求韩信饶他性命。

韩信见这匈奴人虽然是一身匈奴士兵的打扮,可肌肤却不像一般匈奴士卒那般粗糙,反而有些光滑,不像是久经风霜的战士。可看他的神情举止,又不像是匈奴贵族,韩信顿时心中升起了疑虑。他是听不懂匈奴语,便喊来了田市。

田市本是胡秦交杂的血统,又在边关生活了数十年,匈奴语自然流利无比。只见他对着那‘奸细’恶狠狠的说了一大通话,那奸细害怕的浑身发动,也不顾手腕被束,只是拼命的磕头,哀声求饶,嘴里急促的说着一大串话。

韩信望向田市,见他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脸色有些失望的回头转告韩信,“大人,恐怕你要失望了。这人不是什么奸细,也不是什么匈奴的士卒,他只是一名婢王的奴仆,这次是奉他们女主人的命令从头曼城给远在前线的情人送信的,却不料路上被我们的斥候抓住了。”

田市又从那匈奴人身上细细摸索了会,搜出了一张羊皮纸,应该就是他口中说的信。

田市望向韩信,见韩信点了点头,便拆开来看了半天,摸了摸脑袋,张嘴对韩信大笑道:“这真是封情,看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匈奴人真的智商有限,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真是酸掉人大牙。她说她两个哥哥都跟随单于去大帐了,连未成年的弟弟都被征入了王城卫队,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是在寂寞难耐,想念他的情人,期望他早日回来。”

韩信听完哈哈大笑,打趣道;“匈奴女人就是豪放呀,都不会含蓄些。”撇了眼那名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信使,又道;“行了,看他这么配合的份上,放了这家伙吧。就他这点出息,也不敢拿起刀和我大秦为敌。”

说完就要掉转马头,忽然心中一动,脑海闪过了一个念头,又回头看向田市,“老田,你把那封信原封不动的给我念一遍听听。”

田市表情有些疑惑,不过闻言还是一字一字的读了出来,韩系细细的听了遍,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点了点头看向田市,沉吟道;“老田,你带着兄弟们继续侦探,我去一趟中军大帐。”

田市愕然道;“你去中军大帐做什么?”

韩信冲他眨了眨眼,嘿嘿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

这几日王离的心情很差,非常之差。他一心求战,头曼却算准了他的心事,只是避而不战,让他有种重拳挥出,却打在空气中的感觉。虽说已经连胜数场,可匈奴并未伤着元气,他王离也没有取得预想中的盖世之功,所以他才冒险让大军久悬在长城之外,迟迟不肯班师。

他非常渴望用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可头曼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这让他恼火万分。苏角等人对他的一意孤行早有不满,只是碍于军中的严格军规才没有向他这个主帅发作,一旦无功而返,那他本来就不甚高的声望更要低落了。

王离注视着营中巨大的沙盘,久久不语,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这是帐外的侍卫却进来禀告道;“启禀大帅,帐外有一名右军的曲侯求见。”

王离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是谁,有什么事?”

侍卫躬身回道:“他只说他叫韩信。”

韩信。王离一愣,旋即想起了他,不由有些好奇,他这个时候求见自己干什么。

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韩信参见大帅。”韩信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

王离呵呵一笑,说道;“起来吧。”上前拍了拍韩信的胸膛,又笑道;“听荆骏说你在右军中做的挺不错,哈哈,固然没有辜负我对你的重望。”

韩信微微一笑,起身拱手道;“承蒙大帅知遇之恩,韩信无以为报,今日特来为大帅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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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八百里瀚海(上)

王离半眯着眼睛,看向韩信,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_&&吧)

“哦?”

韩信从怀中掏出了羊皮纸,双手呈上,“大帅,这是卑职从一名匈奴贵族的家仆身上搜到的,是他的女主人写给正在军中丈夫的信。”

王离有些诧异的接过信,匈奴人并没有独立的文字,而是简单的照搬了中原的文字略加修改,所以并不难认。王离细细看了几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便有些迷惑的看向韩信。

“这是一封普通的家,有何不妥?”

韩信一拱手,躬下身去。“大帅,信中说她两个哥哥都被头曼征召入伍,连她未成年的弟弟都被临时招进了王城卫队,这说明匈奴人的兵力已经非常窘迫了,后方极为空虚,连少年都要征召入伍。”

王离听出韩信话中的意思了,沉吟了会,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遣军直插匈奴人的后方?”

韩信欠了欠身,略微休整了王离的话。“大帅,卑职的想法是直扑头曼城。”

王离身躯一震,愕然看向韩信,许久才缓缓说道;“此举太过于冒险。若要攻打头曼城,必须穿过大漠,大漠中变化万端,我们北军又没有在大漠中作战的经验,稍有不慎便会整军葬身沙海。还有,你若轻兵前往,那粮草肯定不能多带,若是你估计有误,头曼城中守卫并不薄弱,那等待这支偏师该如何。”

韩信面色如常,只是淡淡说道;“大帅,战争本来就是赌博,哪有不冒风险就能取得胜利的。如果安排的妥当,在军中找寻熟悉大漠的士卒作为向导,再加上几分运气,韩信窃以为便可取胜。”

见王离已经心动,韩信又一步向前,劝诱道;“大帅,你想想,只要万余精兵的偏师,若败了,不过是损失万余人而已,对大军成败并无影响,而且还能让匈奴人顾虑后方,不敢倾力向前。可若是得手的话……”

韩信说道这里忽然顿住,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了。

王离果然心动,韩信说的那种可能确实对他诱惑极大,要知道头曼城是匈奴人的龙城,若被秦军攻陷,那对匈奴心理上绝对是重大打击,同时也会让王离名利双收。

新即位的二世皇帝非常需要丰功伟绩来赶上他高不可及的父皇,而新继任的北军大帅同样也需要赫赫军功来让将士归心。

王离脸上阴晴未定,道;“我且问你,若是给你一万精骑,你有几分把握?”

韩信思虑后道:“六成把握,而且需要大帅的大军佯动配合已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力。”

王离喃喃道;“六成把握……”又是一阵沉思。

韩信见他虽然已经意动,可却迟迟下不了决心,便又劝诱道;“大帅,若是精心挑选的战马,那我军的机动力就超过了匈奴,草原上的补给可以通过掠夺来替代。就算我们拿不下头曼城,草原如此之大,也能随机应变伺机脱身南下。”

“而且,一旦我们出现在头匈奴的大后方,消息传来,一定会让他军心动摇,这对大帅未尝不是机会。”

韩信最后的话让王离终于下了决心,同意了他的冒险提议。

韩信心中欣喜若狂,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独自统领大军作战,若是成功的话,那他不但在北军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而且能成为了王离的心腹。

韩信心中暗暗下决心,不论如何都要把握住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为了保证消息不外传,王离并未与军中的将领通传,只是和苏角、涉涧二人商议了一番。苏角对韩信这次大胆的提议很是赞赏,涉涧并未多说,只是提醒了王离寒冬将至,因早日准备退兵。

至于出征的一万余人,王离打算从中军和右军中抽调,分别是右营的三营、五营以及他的中军一营,共约万余人。主将却不是韩信,而是王泾,韩信只是被临时委任为五营的代理军侯,为军中副将,奚达则被王离调往中军听用。

见主将不是自己,韩信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对王离的意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不过是让自己的儿子挂上主将头衔,若是成功的话,功劳数他最大,若是失败的,自然有韩信这个始作俑者的顶罪羊在。

但不管怎么说,从一介曲侯,跃然升为军侯,虽然只是临时的,可也并无什么区别。王泾自然是老相识,自从那次韩信故意相让后,他就再也没找过韩信的麻烦了。中军一营的军侯是一名四十余岁的老军侯,名叫栾季,从军三十余载,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王离可能是担心王泾和韩信过于年轻,所以特意陪了一名经验老到的副手。

这千里奔袭的计划既然是韩信提出来的,当然是以他为主导。王离自然知道王泾的才能和经验都不足以胜任主将之职,便千叮咛万嘱咐,让王泾多听韩信和栾季的,不要擅作主张。王离则亲帅大军,继续向北缓缓而行,以吸引匈奴人的所有注意力,掩护韩信他们的偷袭计划。

待一万精骑集结完毕,便趁着夜色,悄然的离开了大军。

从这件事上韩信不难看出,王离却非大将之才,而且私心极重。若是尽信韩信,何不将这一万大军悉数托付给他,却弄出了这个奇怪的组合,主次不分,权责不明,若是王泾和栾季配合还好,要不然置身险地却将令不一,那就十分危险了。

幸好王泾一路上到没有多加为难韩信,可能是上次百花楼的事情对韩信心生好感,也可能是王离多加劝告。栾季则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他是中军军侯,王离的亲兵出身,对王泾这个少将军基本上是言听计从,王泾没有提什么异议,他也就默许了韩信的指挥权。

初定的行军路线是自西折向北,这一带仍是匈奴主力出没的地带,为了隐匿行踪,在大漠以南韩信便让队伍白天休息,夜晚行军,路上遇到匈奴人的零散牧民则悉数杀尽。

沿着沃洱河向北,疾行了五日,便到达了瀚海。

瀚海并不是海,而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在匈奴语中被称为‘乌尔代斯潘’,意思是恶魔之地。之所以被称为瀚海,是因为它纵横八百里,横断草原,满眼望去尽是黄沙,便如同大海一般。

瀚海将草原一分为二,往南则为漠南,向北则为漠北。漠南通往漠北有三条道路,一条则是瀚海之东,沿着大漠的边缘绕行,这条道路也是匈奴人南下所用,如今牢牢的掌握在匈奴人手里。秦军既然是想攻其不备,这条路肯定是用不上了。另一条则是瀚海之西,却是在月氏境内,因为路途太过遥远,所以也不做考虑。

韩信选择的第三条道,便是沿着丁零古道横穿瀚海,也是最近最隐蔽的方式。

这条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小径,很多地方甚至路也没有。丁零强盛称霸漠北之时,常常有商队横穿瀚海南下和中原交易,便在瀚海中有井的地方设置了驿站,以便过往的商队使用。后来渐渐的泉水枯竭,这条丁零古道便也被废弃不用了。

四年前匈奴人为了躲避秦军的打击,将王庭迁往漠北,而蒙恬也只追到瀚海便停止了追击。所以对秦军来说,瀚海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从未到达过。瀚海成为了匈奴人的天堑,秦人对其也是望而却步,所以头曼绝不会想到王离会如此大胆派一支秦军穿越过大漠去偷袭头曼城,这便是韩信的机会。

而且,韩信之所以这么信心满满的告诉王离,是因为他还有张王牌在手。

田市在加入秦军前,曾经在大漠中为马贼数年,对瀚海十分熟悉,这条丁零古道便是他告诉韩信的。他本是半胡半秦,直到被匈奴人追逼的走投无路,才隐瞒了身份加入了北军,这些都是与田市相处许久他才告诉韩信的。

虽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一进瀚海秦军经验不足的缺点还是迅速暴露了出来。尽管在进入瀚海之前,田市再三叮嘱要节约用水,但很多士卒仍然不懂沙漠中水的宝贵性,才三天的功夫,便将壤袋中的水喝的一干二净。幸好田市对大漠熟悉至极,在队伍快陷入绝境之时找到水源,这才避免了秦军陷入灭顶之灾。

韩信前世一直听说沙漠怎么怎么样,只觉得不过是热一些渴一些而已,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了。

烈日当空,耀眼的太阳晃的人睁不开眼。眯着眼睛想远处望去,只觉得热腾腾的空气也在翻滚,映着远处景物的倒影不断摇晃。即使有风,也是一阵热浪吹来,更人觉得连血液的水分都被吹干了一般,只是干渴的厉害。鼻孔间满是黄沙,彷佛喉咙都要冒出了火焰。

才五天的时间,原本雄赳赳的一只虎狼之师,便被这一望无际的瀚海折磨的没精打采。所有人都是木然向前,紧紧的贴着马背,眼睛听着身前的同僚,深恐掉队。

在沙漠中若是掉队迷路的话,那只有死路一条。

王泾自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原本他以为这次远征只是纵横疆场、策马奔腾,出征前满怀激情,却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经历。他也是硬气之人,坚持和士卒同等食物和用水,几天下来人整个人都变得有气无力,只是贴在马背上机械的跟着队伍。韩信见他这样下去肯定还没出沙漠就要嗝屁,便命人找到木板,拼凑了一辆简易的马车,将他强行拉了上去。

这样整支队伍的重担都落在了韩信和栾季身上,两人强打起精神,不停在在队伍中来回奔走,鼓舞着士气,同时也提防着有士卒晕倒掉队的。

为了减轻负担,秦军几乎丢下了一切可以丢下的装备,仅留在战斗用的佩剑和弓弩。甲胄早已被丢弃了,一个个都穿着布衣,衣衫褴褛的如同乞丐般,哪还有半点虎狼之师的气质。唯一让韩信欣慰的是,他们还在坚持,努力的保持着行列,并未溃散。秦军骨子里那股对纪律性和服从性,远不是其他军队能比拟的,这让韩信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到了夜晚,沙漠又寒冷异常异常,已经缺少装备的秦军士卒哆嗦着苍白的嘴唇,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运气好的话还能找到一些灌木,点上篝火便好受了许多。

白天不断有人从马背上掉落,夜晚睡觉时,也常有人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秦军都是默默的用黄沙掩埋同僚的尸体,十几年的征战已经让他们习惯了死亡。马匹的折损也非常严重,马的耐渴性自然比不上了骆驼,秦军也是尽量忍着渴意悠闲供应战马。要知道在这茫茫的大漠中,若是失去了战马,那走出去的希望就更加渺小。

所有人都可以绝望,但韩信不行。他是这支队伍的主梁骨,若他也倒下了,那等待这支偏师的命运就是彻底的覆灭。

栾季巡视完后队,只觉得口干舌燥,嗓子干的冒火,拿出了马鞍上的水袋,拧开小心的喝了一口。甘甜的液体流入喉间,便如同干旱许久的田地被甘霖灌入,栾季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又凑在马口旁小心翼翼的给它喂了小半袋,便强忍着渴意将水袋收起。

抬头见韩信在不远处的一处高高的沙丘上,正出神的望着缓缓行进的队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栾季轻挥马鞭,纵马迎了上去,默默的站在韩信身边。

“听说是你向大帅提议这次远袭的。”栾季忽然开口说道。

韩信看了他一眼。“恩,是的。”

“很冒险,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我跟了大帅十几年,他的性子我了解,你能让他同意这么冒险的提议,而且还派少将军同行,你一定没少下功夫吧。”

韩信听出了他的话中似有所指,抬起头淡淡的说道;“富贵险中求,要成就功业,自古都是如此。大帅心中这么想的,我心中同样这么想的。”

栾季听他年纪轻轻心志便如此坚定,不由诧异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是我老了,顾虑和牵挂的太多了,不像你们年轻人一样为了功名可以搏上一切。”

“韩信,这一万多兄弟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记住,他们都是有家小,有亲人的。我栾季会配合你,不过你要答应我,要尽可能的把他们带回家。”

韩信平静的看向栾季,“好,我答应你。我不但要把他们带回家,还会为他们每个人都送上丰厚的军功,前提是你和王泾都信任我。”

栾季点了点头,“少将军那我会帮你看着的,韩信,别忘记你今天答应我的话。”说完掉转马头,扬鞭离去。

韩信看着他的身影,许久不语。

PS:今天回来晚了点,抱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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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八百里瀚海(下)

进入瀚海已经十二天了,水匮乏的同时,食物也开始短缺。**吧(.pS8.)为了减轻负重,队伍只带了十余日的口粮,田市原本估算十日足够走出沙漠,实际上却有了些偏差。不得已韩信只得下令将食物统一收集,定量分配。

干渴和饥饿折磨着每一名秦军士卒,绝望开始笼罩整个队伍,只是靠着严格的军纪才勉强维持着。不满的情绪开始蔓延开了,关于这次绝望的远征是韩信一力促成的消息不胫而走,士卒们坐下来休息之时纷纷交头接耳,望向韩信的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

韩信对这些自然心知肚明,他不过是个曲侯出身,只是被临时委任为军侯。而且这只秦军的主将并不是他,而是王泾。无论是从资历还是从职位的合法性上来说,韩信都无法让士卒信服。

右军的五营还好,奚达一直对韩信关照有加,临走前也再三叮嘱部下多加配合。齐姜、范雍、吴歇三人这三月来和韩信都相处的甚为融洽,虽然对他迅速上位颇有微词,但还是支持他的。栾季一直沉默寡言,一路上却恪守职责,韩信的一些提议他也没有拒绝,有他在,中军二营的士卒就算不满,也能弹压的住。

问题就出在王泾的右军三营上了。

王泾是少年得志,出身将门又武艺了得,自然是飞扬跋扈、性格张扬。主将如此,带出的部下也可想而知。三营连出门都是横着走的,惹下天大的事,也有王泾这个护短的主帮扛着。

刚进瀚海时,王泾就病倒了,所以三营也失去了主心骨,代理军侯丁峰和邱石等人得到了王泾的吩咐,也就低眉顺目的听着韩信的指挥,没有发难。但越往后,先是缺水,后来又是即将断粮,士卒们人心浮动,丁峰等人对韩信的不满也是越积越多。

这一日清晨,丁峰刚刚睡醒,便听到帐外一片哭声,心烦气躁的走了出去,见一群人围着,便上前大吼道;“吵什么吵,出了什么事。”

问清楚才知道是他曲里的一名百将昨晚死了。秦军带的辎重极少,也只有丁峰这种级别的军官睡觉才能有个小帐篷,其他将士都是互相依偎着在野外倒地便睡。这名百将丁峰也是熟悉,是名脾气极好之人,平时对部下体恤非常,一直很得士卒们的拥戴。

昨日这名百将就病怏怏的,丁峰也没放在心上,却不料一晚上过去,他竟然死了,这下他几名部下便哭成了一片。

丁峰直直的看着那百将的尸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由他们哭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三营的人都凑了过来,群情,场面渐渐有些失控。

这时一名地上哭泣的士卒一把抹去眼泪,站起来对丁峰大声吼道;“大人,这十五天来,我们三营已经死了四百多名弟兄了。如果是在战场上死在匈奴人的刀下,我刀疤子绝无任何埋怨,可让我死在这种鬼地方,我不服。”

士卒们纷纷鼓噪,大声喊道;“我们不服,我们不服。”

丁峰被众人齐齐责问,顿时心头冒火,怒吼道;“你们以为老子想来这个鬼地方呀,谁愿意来谁是孙子。好,我们不走了,我们要回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韩信昨晚巡视营地到很晚,现在也是刚刚起身。这三个营都是分地驻扎的,相互之间隔着二百余丈。远远的听到三营的营地人声,韩信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正好见齐姜和田市等人急匆匆的走来,便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齐姜面色十分难看,焦急的说道;“韩信,大事不好了,三营那边炸营了,士卒们都吵嚷着要回去。”

韩信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道:“那王泾呢?”

“不清楚,没看见他,他这几天病的不轻,可能还在帐篷中吧。”

“那是谁带头的?”

吴歇咬牙切齿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丁峰邱石他们几个,早就说过这几个家伙不是什么好鸟,专门惹事。”

听完这些,韩信悬着的心才稍微宽了些。

这至少说明了两个信息,一个是王泾并没有直接参与,他才是军中主将,若是他直接号召反对韩信的话,那韩信就没有一点机会了。还一个就是三营虽然炸营了,但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至少还有丁峰等人主事,所以并不是最坏的情况。

当下沉吟会当机立断道;“田市,集结好二曲。”

“是。”田市大声应道,转身迅速的离开。二曲是韩信一手带出来的队伍,也是韩信唯一一支能完全调动的部队,所以韩信才让田市将其集结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齐姜一愣,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韩信。“你想让将士之间手足相残吗?”

韩信摇了摇头,道;“我没这么冲动,这种时候一旦流血,局面就更加不可控制了,我只是担心万一真的炸营了,有编制的军队在那,能尽可能的多裹走些士卒。”

又看向齐姜道;“齐司马,请你速去通报栾军侯,让他控制好部下,千万不要再出事。”

“好。”

韩信踏进三营营地时,数千乱卒一见他来了,便呼啦啦全冲过来,将韩信一众人围在中间,有些乱卒甚至掏出了战刀,直指向韩信。

韩信却丝毫不惧,怒目环视四周,最后落在当前的丁峰脸上,厉声道;“丁峰,你代为军侯,却鼓动部下作乱围攻上官,你想造反吗?”

一旁的邱石满脸的不屑抢话道;“韩信,少在这里装大头了,你不过是一小小的曲侯,也不知道通过什么花言巧语骗的了大帅相信,当了个劳什子军侯,来装什么装呀。”

韩信面不改色道;“我是军中副将,王军侯不能理事之时便是由我统帅,你可有什么异议?”

邱石顿时哑口无言,丁峰这时候阴沉着脸插话道;“韩信,你还有脸说这些,我问你,是不是你鼓动大帅,让我们这一万多兄弟来这种鬼地方送死。:

韩信也不否认,大咧咧的点头应道;“对,是我向大帅提议的。”士卒见韩信亲口承认,顿时躁动起来,又见韩信慢悠悠的大声大声道;“不过丁曲侯,我要提醒你,我是奉大帅之命越过瀚海前去袭击匈奴人的王庭,而不是你口中说的送死。”

“放屁。”邱石怒吼道,刀锋直指韩信,“你看看这是什么鬼地方,才几天的时间,我们死了多少兄弟。老子再也不听你的废话了,兄弟们,想活命的跟我走,我们杀回大军中去。”

说完转身就走,丁峰犹豫了下,也大步跟着上前。邱石这一鼓动,果然很多士卒站他那那边去了,呼啦啦大半个三营几乎全跟着丁峰和邱石。

韩信面色犹豫,紧咬牙关,却迟迟没有下令田市率部拦截。

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躁动,士卒分纷纷让了开了,久未露面的王泾骑着马缓缓的走了过来,原本躁动的军中忽然安静了下来。

王泾自从生病后白天就在马车上休息,晚上则是在帐中。他得的是草原上的痢疾,这是几天的折磨,原本一条精壮的身子看上去瘦了很多,脸色也十分苍白,哪还有当初那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阴沉着脸,目光从诸人脸上缓缓扫过。经过丁峰和邱石脸上时,他们都惭愧的低下了头去,不敢抬头对视。

王泾缓缓说道;“黄司马。“

“属下在。”一名三十余岁的汉子拱手应道,他是三营的行军司马黄季,正是他赶去喊起了正在昏睡中的王泾。

“依我大秦军律,部下以下犯上、围攻主将该当何罪。”

黄季微微一迟疑,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依律当斩。”

丁峰和邱石脸色大变,这才知道后果,急忙跪下身去。

王泾看着二人,久久才说道:“现在在用人之时,你二人的头颅暂且寄存下,若是再犯,一并处置。黄司马,将着二人拖下去,杖五十。”

黄季无可奈何,只好暗说一声得罪了,然后一挥手,几名士卒上前将二人按到,霹雳扒拉的打了起来。二人也不敢顶撞,只是低着头咬着嘴唇抗着。

王泾又看向韩信,道;“韩军侯,你认为这么处置可妥当。”

韩信点头道:“少将军处置的合情合理。韩信没有异议。”

王泾又看向剩余诸人,提高声音道;“这次远征是我父亲王离力主的,经过了我北军的高层商议后决定的,目的是为了打击匈奴人空虚的后方。如果谁再胆敢质疑,按律当斩。”

说道这里王泾又咳嗽几声,面色赤红,他的身体仍然非常虚弱,说了这么大通话已经觉得有些疲倦了。

韩信心中一阵感动,接口大声道;“我知道大家对这次远征都有很多疑虑,确实如你们所说,是我向大帅提议的才将诸位置之于险地。可一旦我们越过了大漠,那面对的就是空虚至极的匈奴人的大后方,那里有他们的王庭,有他们的财宝,有他们的女人,都是在那里等待着我大秦的勇士前去收割。”

“我不敢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活着回去,但我能保证。活着回去的人都能衣锦还乡,战功在身。你们不再是卑微至极的小卒,而有的是爵位和军职。我大秦最终军功,你们的父母妻子也会因为你们的战功而蒙荫。”

韩信霍得拔出了剑,大声道;“若后退,瀚海中的沙浪最终会吞噬缺少补给的我们;向前,则是功名财富等待着我们。这次远征要是失败,我韩信自会自刎在你们面前,我们本来就是卑微如草芥般的黔首,在军中不过一碌碌小卒,既然贱命一条,何不以此一搏富贵。”

这时田市已经带着部下赶到,见韩信已经控制了局面,正说出此番话,便当机立断振臂高呼;“誓死追随,一搏富贵。”他身后的千余名士卒也跟着齐声呼喝起来,渐渐的,三营中的士卒也被感染,韩信的话已经成功的煽动了他们内心对富贵的渴求,也纷纷挥臂高喊了起来。

待安置好队伍从新上路后,韩信犹豫了会,还是策马来到王离的马车前。这辆小马车十分简陋,是为了照顾王离才临时用木板打拼起来的。

车夫见韩信前来,便勒缰停了下来,韩信伸手敲了敲门板,木板打开了来,露出了王泾苍白的脸颊。

“少将军身子还好吧。”

“恩,这些天已经好了许多,应该过几天就会恢复了。”

韩信点了点头,“那样就好。”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王泾抬头看了眼韩信,“不用谢我,我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小命考虑。事已至此,若是队伍还闹分裂,那肯定是大家一起完完,都要死在这异地他乡。我若是跟着丁峰他们走,不用多久就会变成瀚海里的一具干尸。还不如一直信你,跟着你活命的可能性要大些,我王泾可是一直很爱惜自己性命的。”

韩信看向王泾的眼光有些诧异,彷佛第一天认识他。

韩信原来一直以为王泾不过是个志大才疏的世家子弟,今天才发现他不愧为大秦第一将门之后,却有不凡之处。

王泾又淡淡的说道;“我相信我父亲的眼光,他虽然未必是名绝世名将,可看人的本领还有的,他让我悉数听从你的,我就算心中不服,也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所以韩信。”王泾紧紧的盯着韩信,说道;“你千万别辜负了我父亲对你的信任。”

韩信正色道;“少将军请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

就在队伍快要崩溃之时,田市却发现了前方的湖泊,八百里瀚海已经到了尽头。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军,所有人都拼命的鼓起全部力气策马向前。

一见到碧波荡漾的湖泊,秦军们就像着了魔一般,下马狂奔上前,趴下身子去大口大口的喝着水,然后扑通通纷纷跳入湖中,相互泼着水大声的欢笑着,如同劫后余生般。

韩信见士卒们已经疲惫虚弱至极,若是此时碰到匈奴人的军队,绝对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将秦军歼灭。便当机立断,决定在湖泊边修养三田,已养足体力再战。

在瀚海中,没有经验的秦军留下了近两千具尸体,马匹损耗也非常严重。为了翻越瀚海,秦军几乎丢弃了所有的装备辎重,一些士卒甚至两手空空失去了武器。就是这一只如同叫花子一般的军队,当他们出现在漠北之时,大秦最后一次,也是最远一次对匈奴的远征创造的辉煌,由他们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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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畏敌如虎

穿越瀚海而来的八千秦军缺粮、缺兵器、缺装备,能想到的他们都缺。

但是他们并不缺乏运气,匈奴人并没有发现他们。休整三天后,韩信便率部小心翼翼的朝北搜索去,在一处湖泊边发现了一个千余人的匈奴小部落。

秦军的突然杀入让这个安静的小部落蒙受了灭顶之灾,部落中的成年战士都跟随头曼上了前线,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仓促着上马迎敌,显然他们的勇气拯救不了他们部族的命运。

整个部落的一千多人被悉数杀死,广布的游骑确保了没有一个人能逃出去报信,又细细的打扫战场掩埋了尸体,这个匈奴的小部落便永远的从草原上消失了。

韩信面对满地的尸体有些默然,他还是适应不了杀戮,尤其是其中大多数还是老弱妇孺。他心目中的战争更多的是像前世骑士中的决斗,优雅的摘下白手套,扔在对方脸上,然后生死由命。

韩信心中还是非常抵制杀戮老弱妇孺的,所以他没有动手,只是远远的看着,却也没有出手制止。

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战争,战争是没有任何仁慈可言的。你若放过了他们,他们会去给头曼城中的守军报信。绝不会因为你的‘仁慈’感恩戴德,而是满怀仇恨,因为你杀死了他们亲人,掠夺了他们的财产。

这个小部落的羊群和存粮让饥肠辘辘的秦军得到了食物,匈奴人的马匹和粗劣的弯刀、猎弓则让一小部分缺少装备的秦军重新武装了起来。得到补给后的秦军迅速恢复了战力,重新恢复虎狼之师。

王泾的病情也已好转,已经能上马弯弓征战。他并没有向丁峰他们希望的那样夺回大军的指挥权,而是默认了现状,和栾季成为了韩信的副手,听从他的调配。

韩信一边派侦骑四处,打探匈奴人的虚实和头曼城的位子,一边小心隐匿踪迹,防止被匈奴人过早的发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秦军的踪迹终究是暴露了。一支百余人的匈奴巡骑正巧遇见了出外补给的秦军小分队,一场混战下秦军虽然取胜,却让数名匈奴人趁乱逃了回去。

中军大帐,韩信、王泾等人齐聚一堂,面色沉重,共同商量着应对之策。

王泾的脸色十分难看,这次出事的小分队正是他三营中的,事情的严重性他自然是知道的。

秦军才来到漠北,元气刚刚恢复没几天,还没有摸清匈奴人的虚实就暴露了目标,完全陷入了被动之中。若匈奴人的统帅是个将才的话,完全可以趁秦人立足未稳就果断出击,将秦人赶回瀚海中去。

见韩信等人也不说话,王泾忍不住打破沉默道;“这次是我部下犯的错,韩信,你说吧,要怎么处罚我王泾绝无怨言。”

栾季沉声道;“少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出应对的办法。”说完也看向韩信。

韩信许久才缓缓抬起头,面色如常,平静的说道;“少将军不必自责,那种情况下只能说是运气,非战之罪。”

“我到觉得,这次也未必全是坏事。这几日斥候报来的情况我大致总结了下,发现我们在漠南估计的过于乐观了。匈奴人虽然倾力南下,可在漠北的兵力仍然可观。头曼城中拥有数万部属,就算我们偷袭得手攻入头曼城,这些部属我们也未必能够吃的下,到很可能是他们包围。”

“那依你的意思?”王泾有些沉不气问道。

“既然木已成舟,我们已经被匈奴人发现了,倒不如大张旗鼓的打出旗号,四处散播头曼在漠南已经大败被俘,匈奴大军则是全军覆没。大秦的军队正绕过瀚海向漠北挺进,而我们只是先头军。”

“栾军侯,你带着你本部向东,越到匈奴人部落则烧杀掳掠,俘虏则放回老弱,让他们回去散布消息说秦国大军即将到来。若是遇到匈奴人的大股部队,则后撤不要与其纠缠。只要记住几个字,缠而不打,尽量造出声势来,却不要久战。我们以烽火为号,遥相呼应。”

“诺。”栾季此时已经完全摆出了下属的姿态,大声应道。

“少将军。”

“在。”王泾粗声应道。

韩信微微一笑,欠身道;“你和栾军侯一样,向西,我则率五营为中路。切记不可恋战,要保存实力。”

“诺。”

“诸位同袍。”韩信站起了身子,诸将也纷纷站起。

“如今我军置于存亡之地,生死之时,唯有万人一心,方可取胜,还望诸位助我。”

众将齐声喊道:“自当从命。”

*******

须卜居次云今年六十有三,大草原上的人因为要时刻面对着战争和饥饿,所以平均寿命并不是很长,须卜居次云这年纪在匈奴人中已经属于罕见的高寿者了。

须卜居次云出身于匈奴的第二大姓氏须卜氏,年轻的时候曾追随着匈奴的前任单于四处征战,也算得上一名骁勇善战的草原勇士。上一任单于死于李牧之手后,他又转而效忠于新的单于头曼,帮助他杀死了企图篡位的呼衍氏。

须卜居次云一生并没有什么傲人的战绩,也不是草原上令对手闻风丧胆的勇将,但他却深得头曼的信任,位居右骨都候,为大单于直属部落第二重要的属官,仅次于左骨都候。

要知道匈奴的二十四长大多都是由单于本族挛鞮家族的人担任的,他一个外姓人,却能被头曼放在如此重要的位子上,可见头曼对他的信任。

所以他很知足,从不去争什么抢什么,只是忠心耿耿对待头曼。他也毫不觉得羞耻,常常在别人面前自诩为单于最忠实的狗。

须卜居次云一生没什么本事,唯一让他自豪的地方就是他抱对了头曼的大腿,无论何时都坚定不疑的执行着头曼的命令,所以头曼才放心在大军南下后,将整个王庭和漠北交付给他。

按理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回家享享清福,可他仍然孜孜不倦的努力表现。一听说大单于要南下,便跑去第一个请命。头曼见他一把老身子骨,自然不会让他南下,正好年轻的将领都不愿留守王城,便将这副重任交给他了。

与其说是重任,倒不如说是份闲差。匈奴东边的东胡也跟着头曼一起去秦东北边的辽东、辽西郡看能不能占些便宜。月氏则和羌人打的热火朝天,无暇顾及匈奴,至于北边残余的丁零族,早已被匈奴人打的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总的来说,须卜居次云几乎不要操任何的心了,只要舒舒服服的坐在王城中,想着明天去敲哪个倒霉部落的竹杠,狠捞上一笔。

可惜他的好日子到头了,现在他一张老脸上愁眉苦脸,堆满了的皱纹。

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股秦军,这十几日已经攻击了数十个部落了,将整个草原搅翻了天。起初须卜居次云听逃回的两名士兵说碰见了秦军,还是将信将疑的,觉得可能是一股新的马贼而已,也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不料这股‘马贼’却越闹越凶,不但将草原上的商路截断,还四处攻击匈奴人的部落。这股人马穿着褴褛,却打着秦军的旗帜,而且凶狠异常。

草原处顿时人心惶惶,纷纷传言头曼在漠南已经全军覆没,秦人即将打到漠北来。连带着须卜居次云也将信将疑,一边紧闭城门严加防范,一边派轻骑南下查探。可南下漠南一来一往,最快也要一个月的时间。

草原上的汉子大多都随着头曼南侵了,留下的都是些妇孺老弱,哪里会是虎狼秦军的对手。幸好秦军都是数百人为一股,只是跑来掳掠,得手即走,也不恋战。就算如此,匈奴人的部落也是叫苦连连,眼见就要过冬了,若是存粮不足的话,那这个冬天就很难熬过去了。

于是众多的部落族长纷纷跑来头曼城哀求须卜居次云,重礼备上请他出兵剿灭这一股秦军。须卜居次云却牢记头曼临走前让他守好头曼城的叮嘱,不肯出兵,只肯闭门守城。诸部落长见须卜居次云只收礼,却不肯办事,只得无奈的另寻他路。

这一日须卜居次云仍然悠闲的坐在府中喝着马奶酒,却见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骂骂咧咧走进来一人。须卜居次云本来还大怒的站起来想要叱喝,一见来人顿时怒火全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说道;“右谷蠡王,你怎么回来王城了。”

来的这人正是头曼单于的亲弟弟,右谷蠡王都犁胡次,他全然不理会卜居次云满脸讨好的笑容,而是重重的哼了声道;“我若不回来,整个匈奴都要被你这老家伙给卖了。”

都犁胡次奉头曼的命令驻守在月氏边境,防止月氏攻击,却得到了诸多部落族长的诉苦信,说须卜居次云如何如何畏敌如虎,拒不出战,任由秦军在漠北到处破坏,顿时大怒,连夜赶回了王城。

“右谷蠡王这话什么意思?”

都犁胡次目光中闪着凶光,恶狠狠的道;“你还敢问我什么意思。”

“须卜居次云,我到要问你,秦军不过数千人,你却据守在头曼城中不肯出城剿灭,眼睁睁的看着我匈奴的子民被秦军杀死,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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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举止反常

面对都犁胡次咄咄逼问,须卜居次云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移开。

其实闭门自守一方面是须卜居次云的谨慎,另一方面也是他的私心作祟。

头曼临走前嘱咐他守好头曼城,所以就算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只要头曼城安然无事,他便是功劳一件。

他已经上了年纪了,早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岁数,所以他凡事求稳,只要不出差错的完成单于的交付的任务就行。至于其他,并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当然,这些理由不能告诉须都犁胡次的。

须卜居次云站起了身子,搓了搓手,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右谷蠡王,我这不也是求稳嘛。现在草原上谣言满天飞,说大单于在漠南大败,秦军正挥师北上,我担心头曼城有失,便闭门紧守,生怕被秦人所趁。”

都犁胡次重重的哼了一声,道;“简直是放屁,我大匈奴足足有四十万大军,就算吃了败仗,也不会一个人都跑不回来报信。这分明是秦人故意散播的谣言,想要乱我军心。”

须卜居次云连连称是,都犁胡次见他对自己的态度恭敬,这才面色稍缓,又问道;“那你为什么拒绝诸部落进入头曼城避难的要求。”

须卜居次云解释道;“这些部落虽说都是我大匈奴子民,可很多都是新被征服的丁零、浑庚、屈射、坚昆、龙薪犁五族,融入我匈奴并未多久,若是贸然放他们进入我匈奴的王城,万一……..”

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可都犁胡次也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歪着脑袋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看来这老家伙还是考虑还挺仔细的。又粗声粗气的说道;“这个算你做的对,可是你这老家伙也太过胆小了,秦军不过是几千人的小股部队,你居然坐拥三万大军不敢出城,让我匈奴的威名扫地,以后如何能约束诸部。卜居次云,你可知罪。”

须卜居次云连连点头,嘴里不敢有半点反驳。这都犁胡次是头曼的亲弟弟,又是右谷蠡王,地位远高于自己,在他面前须卜居次云自然是小心应对。

“拿来,单于调军的手令。”都犁胡次大手一伸,朝着须卜居次云说道。

须卜居次云面色露出为难,支支吾吾道;“右谷蠡王,这手令是单于临走前交给老臣的,再三叮嘱让老臣守好王城……”

“废话。”都犁胡次不耐烦的打断他,“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匈奴空有三万大军,却胆战心惊的躲在头曼城里看着几千秦军屠杀我们的子民,你让我们如何向南下征战的各部交代。我看到时候王兄回来,第一个要掉脑袋的就是你。

都犁胡次的话让须卜居次云吓了一大跳,心里想倒是有这种可能,万一匈奴各个部落损失惨重,等头曼回来了也许真会拿他的人头平息各个族长的怒火。

“那右谷蠡王,依你的意思?”

“亏你还是我匈奴的右骨都候,真是丢尽我匈奴人的脸。”都犁胡次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话语中尽是不屑。

须卜居次云老脸一红,又听都犁胡次粗着声音说道;“我问过那些部落族长了,这支秦军不过数千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跟叫花子一样。想必是翻过瀚海来偷袭的,在瀚海中吃尽了苦头,装备也不齐整,更没有那令人害怕的弩机。既然这样,我带着城里的儿郎直接杀过去就是了。秦人没有了弩机,没有了战车,那就如同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可是有三万多精骑。”

“至于你……”都犁胡次撇了眼须卜居次云,哼哼道;“你这老东西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头曼城里守城,怕你这身子骨在马背上被颠散。”

须卜居次云听他要带大军出城,一想那城中岂不是空虚了,又想起了头曼临走前的再三叮嘱,便有些犹豫了起来。

都犁胡次看出了他的犹豫,不耐烦的说道;“老东西,我是给你面子才和你商量的,惹急了我直接去军营提兵,我倒要看看,我们挛鞮家的骑兵,是听你的,还是听我这右谷蠡王的。”

都犁胡次的话提醒了须卜居次云。确实,都犁胡次是右谷蠡王,又是单于的亲弟弟,就算不经过他,也能调动城中的守军。而且都犁胡次的话火药味十足,须卜居次云就算再受头曼赏识,也比不过他这个亲弟弟。得罪了都犁胡次还只是小事,若是得罪了整个挛鞮家,那卜居次云在匈奴中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况且是都犁胡次执意出战,若是胜了,也能有他一份功劳,若是失败的话,他也能把错全推给他都犁胡次,这倒是笔不错的买卖。

可也不能全部把兵给他,万一秦军杀来头曼城空虚失守,那他卜居次云就死定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咬牙道;“好,右谷蠡王,我服从您。不过有个要求,给我留下足够守城的军队。”

都犁胡次横了他眼,面色有些不满,伸出三根手指哼道;“我给你留下三千人守城。”

须卜居次云吓了一跳,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三千人,这怎么能行,万一秦军来偷袭头曼城,那怎么守得住,不行,不行,太少了太少了。”

都犁胡次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多事,秦军才那么点人马,看见本王逃都来不及,哪还有机会来打头曼城。”

不管怎么说,卜居次云就是不肯答应,最好两人才互相让了步,留下五千人给卜居次云守城。

“那右谷蠡王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三天后吧。”

“三天?”须卜居次云一怔,都说兵贵神速,匈奴人上马即为战士无需准备,为什么要三天呢。

“恩。”都犁胡次粗着嗓子点了点头,道:“我在外面辛苦那么久了,难得回头曼城享受一下,今晚我可要好好的喂饱我那几个女人。”

说道这里都犁胡次目露淫光,哈哈大笑的转身离开。留下须卜居次云一个人愣在那里,久久才缓过神来,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匈奴大军出城后很快就被秦军的斥候发现了,韩信立刻下令王泾和栾季回撤,大军重新集结。

匈奴的大军有二万五千人之多,足足是秦军的三倍,与匈奴人力拼当属不智,所以韩信避其锋芒,不与匈奴人做正面交战,只是在草原之上飘忽不定。

都犁胡次最初还十分谨慎,大军紧紧聚齐,游骑四出找寻秦军的下落。三天过去了,却未发现秦军的踪迹,反而不断报来一些小部落受袭的消息,当匈奴大军赶到时秦军又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偌大的草原上,几万人洒下去便如同沧海一粟,秦军反而利用草原的优势和匈奴人玩起来捉迷藏,让匈奴大军疲于奔命。都犁胡次渐渐沉不住气了,他从各个部落半月来受袭的情况得出了秦军不过区区数千人,却将他这个右谷蠡王如此戏耍,还是在匈奴人的老巢中。

都犁胡次放弃了和秦军无休无止的追逐,而是将大军分为八部,自东向西绵延数百里,拉成一条链子搜索秦军。为了怕被秦军逐个击破,又命令各部之间不得相隔超过五十里,一旦受袭,旁边的数部顷刻即至。

这招果然有效,秦军再也不敢对一些匈奴的部落进行袭击,数次尝试着冲击匈奴包围圈都没有成功,一见匈奴的援军到来便远远遁走,不敢停留。

都犁胡次见此,便有些洋洋得意,觉得秦军也不过如此,愈发坚定了秦军不堪一击的念头。

这一日临近黄昏,都犁胡次骑了一天的马有些累了,便想吩咐部下扎营休息。却意外的得到了斥候来报,说前方三十里外发现了秦军一队千余人的人马。

都犁胡次听后大喜,便打起了精神,率着本部四千多人马呼啸的冲去。

行进了不久,果然见一只千余人的秦军正向南缓行,见匈奴大军来了,不但不加快速度逃走,反而停了下来。

都犁胡次本想率着部下借着气势直接杀去,却见秦军行为怪异,不由心中起疑,挥手止住了大军。

这队秦军的行为实在怪异,本来见数倍的敌军来袭,应该是抽马拼命逃走才对,就算不逃也应该结阵御敌。可秦军士卒们只是慢悠悠的调转马头,也不见迎敌的准备,反而有百余名士卒下马去砍木,看样子居然是想扎营。

都犁胡次勒马看着秦军,心中疑云大起。他也算久经战场的将领,在漠南时和秦军打过不少仗,却从未见过如此迎敌的秦军。

旁边一名千夫长见右谷蠡王迟迟不下令进攻,便有些沉不住气了,催马上前大声的说道;“大王,秦军就在前面,我们为什么不进攻?”

都犁胡次被部下一阵质问,倒显得好像是他怕了秦军一般,顿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挥起马鞭劈头便抽下,嘴里骂骂咧咧道;“要你娘的多嘴,秦人素来奸诈狡猾,喜欢用计,老子这不是担心秦军有阴谋嘛。”

那名千夫长平白无故的挨了几鞭子,也不敢顶撞他,只是嘴里嘟嚷道;“秦军不就那么点人,哪里会有什么阴谋。”

都犁胡次一扬眉,挥起鞭子又要打,吓得那名千夫长赶紧远远躲开,抬头却见都犁胡次像着了魔一样,举起手愣在那里,直直的看向秦军。

都犁胡次忽然大笑,挥着马鞭指着秦军身后的一片树林洋洋得意:“兔崽子你看,那边飞鸟不断扑腾的飞出树林,一定是里面埋伏了人马。哼,还好我右谷蠡王英明神武,才不会上秦人的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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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半渡击之

都犁胡次说完便想撤军,可又心有不甘,生怕一箭未放看见秦军就跑的事情传出去有损他的威名。**吧(.pS8.)便伸手唤来一名亲随,吩咐他带几名射雕人上前试探下秦军。

射雕人是匈奴军中箭术冠绝之人,也就是神箭手。都犁胡次派他们去,就是想试探一下秦军的虚实。

只见匈奴军中五人脱离军阵,纵马走到秦军阵前约莫一箭半之地时便勒马停住,挥舞着手中的弓箭朝着秦军呜呜一阵乱叫,挑衅味十足。

秦军数名士卒挥舞着马刀迎了上去。匈奴人见了不但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张弓急射,秦兵也张弓还击。匈奴射雕人的箭术当然不是一般秦卒能比的,才须臾的时间,五名秦军悉数被射落,而匈奴居然无一人伤亡。

射雕人收起了弓箭,洋洋得意的哈哈大笑,朝着秦军竖下了拇指,极尽轻蔑。匈奴军中则是一阵欢呼声,纷纷大声叫好。

这是秦军阵中忽然一阵骚动,一名白马黑甲的骑士忽然冲出。匈奴的射雕人也不以为意,却不料那白马骑士在一箭地之外便张弓就射,一名匈奴射雕人大叫一声中箭倒下。

剩下四名匈奴人骇然,急忙大呼小叫的张弓还射。那骑士怡然不惧,纵马迎了上去,见箭羽射来,挥弓轻松隔开,躲避空隙连珠数射,箭箭不离要害。片刻的功夫,五名匈奴射雕人便全部毙命。

匈奴军中鸦雀无声,都犁胡次阴沉着脸,脸色十分难看。这射雕人是匈奴人中的骄傲,万中选一的神箭手,居然被那名秦人以一敌五轻松的解决了,如此神技,怎么能不叫匈奴人骇然。

秦军中则是爆发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声,那名骑士慢慢的踱着马步来到匈奴人阵前,待看清相貌,却是一名十分年轻的青年,正是韩信。

只见韩信缚弓在背,竖下大拇指还之一礼。

都犁胡次脸色铁青,猛的一挥手,身边的一名千夫长会意,百余骑轰然向前,想要击杀这名秦人。

见匈奴人如此,韩信却夷然不惧,冷冷的看着正逼近的匈奴人。这是秦军中传来一声怒吼,一名持着丈余重枪的少年将军率着数十人杀了出来,越过韩信和匈奴人战成一团。

这数十名秦军甚是了得,将数倍于己的匈奴人杀的溃不成军,尤其是当前的那员小将,百余斤的大枪挥舞起来纵横捭阖,所向披靡,不多一会的功夫,百余名的匈奴人就全军覆没。

王泾更是用大枪挑着那名千夫长的尸体,耀武扬威的在匈奴阵前纵马跑过,匈奴人畏惧他的威势,尽无一人敢出阵迎战。

都犁胡次见秦军居然有如此人物,冷不住额头冒汗,心中愈发的肯定秦人一定是有埋伏。目光看向秦军身后的小树林,只觉得那被风吹晃动的树影就仿佛是密密麻麻的秦军,正等待机会一拥而上将他这一只骑兵悉数歼灭。心中疑心越来越重,渐渐害怕起来,连忙喝令队伍速度撤离。

秦军见匈奴人退却,也不追赶,仍然在那里专心的安营扎寨。

都犁胡次率部狂奔了近百里,遇上了前来会和的一部,这才心中微安。吩咐下去安营休息,同时传信给其他诸部,让他们迅速赶来会和。

夜里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秦人趁黑偷袭,便强逼着士卒整夜的巡查。到了天明,诸部纷纷到齐,都犁胡次清点了下人马,这才恐惧渐去,又自信满满了起来,率着大军直扑昨日所遇之地。

远远便看见了秦军的营帐,依稀可以看见营楼上巡查的士卒,营中擂鼓动天。都犁胡次大军在手,自然再不会犹豫了,进攻的号角声响起,数万匈奴大军呼啸着冲向秦人的营盘。

待杀近,却不见秦人迎战,有匈奴起手张弓射下瞭望台上的秦军,却大呼着发现原来是草人穿着秦军的盔甲。又冲到营中,正中间的平地上只见一只健硕的羚羊被反吊在一鼓面前,两只前蹄上则是绑着两个鼓槌。刚刚发出的震天鼓声,竟然就是这样造出来的了。

“大王,这里有字。”

都犁胡次黑着脸上前看,却见地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多谢相送’。

这时候哪还不知道,哪有什么埋伏,他根本就是被秦军戏弄了。都犁胡次睚眦欲裂,胸中一团怒火却无处发泄,拔出弯刀仰天狂叫:“竟敢戏弄于我,我要将你们全部杀尽,碎尸万段。”

都犁胡次赤红着眼,上马带着大军朝着前猛追上去,追了十几里,前方的斥候便发现了秦军的踪迹。都犁胡次一听就如同打了鸡血般,拼命的挥鞭追去。

果然,在一处河畔旁发现了秦军。

他们似乎正准备渡河,一见匈奴大军追来,便慌了神,急忙催马趟过河去。幸好此处水不是太深,只刚刚没过半个马腿,秦军虽然慌乱,可还是勉强的渡过河去,狂奔上河岸。

都犁胡次一见秦军逃跑,心里哪还有半点犹豫,便马鞭一指,身后大军呼啸的冲杀过去。

数万大军乱哄哄的渡着河,此时队伍行列已经混乱不堪,都犁胡次见此情形不由担忧,生怕秦军趁此时反戈一击。

幸好秦军人数太少,似乎没有趁匈奴人渡河时攻击的意思,只是远远的逃开。都犁胡次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也策马过河去。

先部的匈奴人已经登了对岸,乱哄哄的一窝蜂朝秦军杀去,秦军见匈奴人多,也不敢迎战,调马便逃。

正在河中间的都犁胡次见此哈哈大笑,又大声的催促着士卒尽快渡河,眉开眼笑的看者对面秦军仓皇逃窜。

看着对岸的景物,都犁胡次脑海忽然想起,这条河不是桑坦河嘛,去年这个时候他还跟着单于来这里打过猎。脑海中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去年他来这的时候,水还是没过马肚,他牵着马缓缓行走才过的河,怎么今年水会变得如此之浅,还有岸上一片泥泞,显然是水退没有多久。

都犁胡次不知不觉的停下马,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正低头苦想,忽然听见远处雷声阵阵传来,心想这大晴天的怎么会有打雷,便顺势朝远处看去。

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哪是打雷,却是河上游冲来数米高的洪峰,顿时醒悟了过来,秦人一定是在上游堵住了水,然后将他引来再放水。

都犁胡次看着身边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卒,张开嘴大声吼道;“快跑,快过河。”说完猛抽马鞭,奋力向前。

这时河中的匈奴人也反应了过来,哭着喊着拼命的朝两边河岸冲去,却已经来不及,河中的四千多名匈奴士兵瞬间被洪峰卷走,大半爬上了对岸,小半人跑了回去。

都犁胡次骑的是草原上的良驹宝马,这才险险的跑上了对岸捡回了一条命。翻身下马,依着马身大口的喘气,仍然惊魂未定。

忽然感觉到地面微微颤抖,惊骇的抬起头来望向远处,只见成群结队的秦军铁骑呼啸而来。马蹄踏下,大地也随着颤抖,一声声敲在正惶恐不安的匈奴人心头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出滚滚而来的铁骑,睁大着眼睛,满脸惊恐。

都犁胡次毕竟久经战场,最先反应过来,凄厉的声音嘶声喊道;“备战。”

如同梦游般的匈奴人这才反应了过来,急忙抓起了身边的武器翻身上马准备迎战,却已经来不及了,秦人的第一轮箭雨已经射到。

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秦军的第一轮箭雨是在马背上仰天而射,箭支在空中划过弧线,然后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自天而降,匈奴人阵中发出一阵阵惨叫,许多士卒甚至是被箭钉在了地上,一时半会死不了,只能在那‘哇哇’惨叫。

还没等匈奴人缓过神去,第二轮箭雨迎面而来,这轮是平射,队伍前列的数百名士卒顿时人仰马翻。

一箭之地转瞬即至,秦军的铁骑迎面而来,借着马势,狠狠的扎向匈奴人的队伍中,马刀所至带起了一阵血肉飞舞。

草原上的骑兵对决,最重马力,借着马力冲锋便势不可挡、势如破竹。秦军这一方冲杀过来,而匈奴人只是仓促原地迎战,高低优劣迅速分晓。过河的匈奴人虽然足足有一万五千人,是秦军的两倍。可早已胆寒,毫无斗志,被秦军整齐的队列迅速分割,围而歼之。

尤其是王泾手中大杆大枪,简直成了匈奴人催命的标示。王泾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专门看准匈奴人结阵抵抗的地方,便猛地扎头杀进去,简直是势不可挡。王家枪法确实是为战争所生的,被王泾挥舞起来,只觉得淋漓尽致。

才二刻的时间,一万五千余名匈奴军就被八千秦军悉数全歼,连右谷蠡王都犁胡次都死在乱军之中,脑袋不知道被谁砍去了一半。秦军则损失极小,只有五百多名士卒伤亡。

另一岸上五千余匈奴军目瞪口呆的看着对岸的屠杀,却帮不上任何忙,待对面的杀戮声渐渐结束时,领队的一名婢小王才惊恐的发现河水居然慢慢的降下来了,恐怕用不来多久士气高涨的秦军就能渡过河杀来,吓得急忙掉马就跑。这时秦军也已经发现了河水下降,便渡河过去一路追杀,又斩首三千余。

是役,匈奴人在漠北的精骑几乎全军覆没,除了逃回去的不到二千溃卒,算上淹死的一共折损了二万三千多人。

漠北再无一支力量可以威胁到秦军的安危了,须卜居次云得到败报后,一边拼命的征集民壮加强防御,一边快马南下向头曼求援,龟缩城内再也不敢出头曼城半步。其他小部落则是惶惶不可终日,纷纷离开世代居住之地,向北迁移,以躲避秦人的掳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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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围城之战

始皇三十七年,仅仅创建十三年的大秦帝国却已散发出重重暮气,国内的层层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_&&吧)农夫们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土地,成群的带上镣铐被监工们驱使着前往骊山服劳役;士兵们穿着单薄的冬衣,颤抖着紧握手中的长戟驻守在边关,在家信中,他们已经知道远处家乡的父母正在忍受着饥饿;城市的街头巷尾,人们在窃窃私语,当有官吏士卒路过时,投向他们的却是憎恨的目光。

新上任的二世皇帝却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帝国已经千疮百孔,赵高告诉他的是大秦正一片歌舞升平,士民们纷纷畏惧新皇帝的威严而不敢有任何异动。于是他更在恣意欢乐,变本加厉的执行他父皇留下的种种苛政。赵高则一心一意的在咸阳清洗着异己,纷纷安插亲信进入各个要害部门,牢牢的将权势掌握在手中。

而就在这一年的十一月,已经日薄西山的帝国却迎来了它最后一丝余辉,曾经横扫六国的大秦军团在漠北再次爆发出它惊人的战力。

在漠北,缺少补给、兵甲不齐的八千秦军偏师创造了一个奇迹,在桑坦河畔几乎全歼了三倍于己的匈奴精锐,杀死了单于的亲弟弟右谷蠡王都犁胡次,以及十几名匈奴的相国、当户、婢小王。秦军铁骑趁势奔袭匈奴人的王城头曼城,大军兵临城下。

在头曼城的城墙上,须卜居次云脸色苍白的望着城墙下不远处的秦军,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滴落。

他现在已经隐隐有些相信头曼在漠南全军覆没的消息了,要不然秦人怎么会如此嚣张,居然在匈奴人王城圣地前纵马奔驰。

南下的使者仍未回信,可恨那都犁胡次口气虽大,却是个不中用的草包,居然还输得如此之惨,除了逃回来不到二千的溃卒,其他悉数被秦军全歼。

耻辱,绝对是匈奴人百年来最大的耻辱。须卜居次云看城外的秦军也不过七八千的规模,都犁胡次这个草包有三倍的精骑在手,居然还身死军灭。

城外在耀武扬威的秦军似乎发现了城墙上有人在窥视,一队十余人的骑兵猛的向城墙冲来,一箭之地张弓便射。箭枝虽射中了城墙上,却已经力竭落下,可也吓得须卜居次云一身冷汗,惊慌失措的瘫坐在地上。

城下的秦军见须卜居次云的狼狈样,哈哈大笑了起来,见匈奴人已经张弓回射,便也不敢久留,调马转回。

须卜居次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中怒火中烧,却又不敢下令出城追击。虽然他手中有都犁胡次留给他的五千人马,再加上陆续逃回的二千溃卒,还有从城中诸部落临时征召的一万三千多人,手中的兵力也有二万多,远胜城外的秦军。可这些部队的质量怎么样须卜居次云心知肚明。

都犁胡次留给他的五千士卒大多是老弱,逃回的溃卒则是军心已散,至于那一万多临时征召的贵戚部属和奴隶,那就更不堪一击了。指望他们在城墙上帮帮忙或许还可以,若让他们出城作战,只怕秦军的铁骑一冲来,他们就做鸟兽散了。

当下打定主意,绝不出战,只是全力守城。

头曼城虽为匈奴人的王城,可城墙也不过高一丈半余,别说和咸阳相比,就算和秦国边境的郡治相比,也显得低矮许多,不过对于游牧部落的骑兵来说仍然不失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令须卜居次云心宽的是秦军虽然来势汹汹,可却只是轻骑所往,并未携带任何的攻城武器,这让他心中多了一些底气。只是看着城外忙碌的秦军,觉得心生古怪,一直以来都是匈奴人的骑兵攻打秦人的城池,这次反过来秦人来攻匈奴的城池倒是第一次。

秦军并不急得进攻,到头曼城下的第一日只是忙着扎营布寨,看样子似乎是打算长期围城。这让头曼城中人心浮动,贵人们纷纷猜测单于主力是不是真的在漠南大败,否则秦人为何如此从容不迫,难道不怕匈奴大军回师嘛。

第二日清晨,天才初亮,须卜居次云就被亲随推醒了,上城楼一看,顿时吓得会魂飞魄散。秦军营地中呼喝声震天,一个庞然大物缓缓从军营中推出,却是秦军连夜赶制的攻城冲车。数十名秦军士卒赤着上身,喘着粗气齐号推着冲车缓缓朝头曼城东门驶来。

须卜居次云年轻时曾经和中原的军队多次作战,自然知道这冲车的用处,急忙下令各部登城,以弓箭压制秦军,又令城中军民手拿肩抗着沙包、石块等重物死死堵住城门。

这时秦军大营也已经有了动作,一队队飞骑驶出,围绕着城墙骑射,用弓箭压制城头。城墙上的匈奴人虽然居高临下占着地势,可大多都是老弱,跟北军的精锐自然无法相比,

顿时被一阵箭雨射得人仰马翻,吓得缩紧脑袋躲进剁墙下去,任匈奴的将领如何打骂也不敢探头还击。

笨重的冲车缓缓的推到东门,数十名精壮汉子呼喝着齐整的口号,推着冲车用其上的巨木不停的撞击着城门,发出巨大的声响。

城楼上的须卜居次云面色惨白,每一声撞击城门的巨响都如果撞在他心口上,虽然他知道头曼城的城门坚不可摧,可还是害怕至极。

他已经老了,已经不再勇敢,他有了牵挂,有了眷恋,有数不尽的珠宝、羊群、女人,有众多的子孙部属,一旦城破秦军攻入,那肯定是一场大屠杀。

幸好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秦军的这个冲撞车只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并不怎么结实,撞了半天门后,倒是自己承担不住轰然垮下,连带砸伤了周边的几名士卒。

秦军见这招没有效果,便放弃了攻打城门,转而开始强行攻城,城下飞骑用弓箭压制城墙上的守兵,近千名步卒扛着十几架简易的梯子冲到城角下开始向上攀爬。当先的几名勇士跳上城楼,手持大刀发狂的挥砍起来,匈奴的那群乌合之众被杀的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须卜居次云见形势危急,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亲自带着亲卫冲杀上去,和跳上城楼的秦军勇士杀成一片。匈奴的士卒见主帅亲自前来,士气大增,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居然硬生生将秦军逼了回去。

箭如飞蝗、血肉横飞,双方在城头上你争我抢的厮杀成一片。秦军虽然悍勇,可匈奴仗着人多潮水般涌入,而后续的秦军只能通过几台梯子几人几人的增援。

这一仗从清早直杀到临近黄昏,韩信见久攻不下,城头上的匈奴人已经站稳了脚跟,秦军在坚持下去也难以取胜,到了夜晚反倒可能会全军覆没,无奈只好鸣金收兵,城头上的秦兵便纷纷跳下城墙,匈奴人也是筋疲力尽,也没有力气追赶。

第一天的交战,便以秦军留在五百多具尸体告终,匈奴人损失更为惨重,足足死伤了四千多人。

须卜居次云拖着疲惫的身子巡查了遍城防,这才回到家中。还没进门便见自己的儿子须卜林越满脸焦急的在门外张望,一见他回来了,便急忙迎了上去。

须卜居次云叱喝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须卜林越气急败坏的说道;“父亲,大事不好了。”

须卜林越是北门的守将,见他如此慌张须卜居次云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城中的贵人们纷纷从北门逃走,我拦也拦不住。”

白日的时候秦军只是猛攻三门,对北门却置之不理。城中的匈奴贵人见秦军如此悍勇,担心城池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情,便萌生去意。又见北门秦军并没有驻军拦截,便有胆大之人趁夜色带着家人奴仆出逃,却见秦军居然不闻不问,并未在北边巡查。

城中的便有大批贵人心思大起,纷纷带着部族和奴仆,将财产装上马车,从北门出向北逃窜。须卜林越人轻言微,哪里拦得住这些贵人,只好赶回家向父亲救助。

须卜居次云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秦军的将领好厉害,不声不响仅用一天的时间就瓦解了城中匈奴贵人们的斗志。

这正是韩信的计策,头曼城虽然主力尽失,可仍然有七八万的匈奴人,若是全民皆兵死战的话秦军无论如何也功不下来。到不如围城的时候网开一面,让匈奴人多了一条生路,便会想着逃跑而不是誓死抵抗。

人一旦有了权有了势,顾虑也就多了,更加爱惜自己的性命和荣华富贵,不会想着拼命。所以韩信第一天攻城便精心挑选了军中武艺高强的士卒组成敢死队,不顾伤亡的猛攻头曼城,就是为了让城中的匈奴贵人们心生惧意,想着逃跑保命。

这些就算须卜居次云看出来了,也无可奈何。这头曼城中住的都是匈奴人的贵戚,大多是单于的本族挛鞮家族的,都和头曼沾亲带故的,须卜居次云一个外姓人,哪里得罪的起。

沉吟了会,须卜居次云便吩咐道;“林越,你也去家中,将细软金银收拾一下,让家里人也做好准备。还有,拿着我的手令去大营调动马车和足够的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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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上兵伐谋

须卜林越吃惊的看着父亲,失声道;“父亲,难道我们也要逃走吗?”

须卜居次云叹了口气,道;“头曼城守不住了,那些贵人们一跑,他们的部属和奴隶们想必也会跟着主人,那我还能有多少兵力可以用,头曼城失陷只是早晚的事情。”

“可是父亲。”须卜林越又急道;“如果我们弃守了头曼城,一旦单于回归,那我们怎么向他交代呢。”

须卜居次云咬了咬牙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我们家族的命再说。单于至今仍没有消息送回,也不知道生死,万一真如秦人说的那样全军覆没了,我们固守头曼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况且,头曼的亲弟弟死了,你以为他会轻饶我吗?”须卜居次云原本浑浊的双目中闪过了一丝精光,“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早作打算。我和丁零王交往甚深,如果头曼真的回来了我们就带部族去投奔他。”

“你让你弟弟去收拾家当聚拢步部族,你亲自去北门给我守好,没有我的手令决不能让任何人接管,秦军既然是想让我们弃城而跑,按理就不会攻打北门。”

“是,父亲。”须卜林越得到指示后便急冲冲的离去。

进了家门,屁股还没坐热,王庭便有人来召须卜居次云觐见,说是阏氏令他前去。须卜居次云心中有些奇怪,猜不到阏氏召见自己是什么意思。

匈奴中女人的地位并不高,阏氏虽然贵为一国之母,极少插手军政。来传他的阏氏就是匈奴人的颛渠阏氏赫雅朵,她的少子馹尔睇跟随着头曼南下,只留下她一人在王庭中,平时也是深居简出,从未和须卜居次云见过面,这种时候突然召见他,想必是和秦军围城有关。

此时还不宜和王庭撕破嘴脸,须卜居次云沉吟了半会,还是决定应召前往。

匈奴人的王庭位于头曼城的正中间,方圆十数里。头曼城虽为城,可匈奴人并不习惯住屋子,仍然是按照世世代代的习惯在草原上搭建一个个帐篷起居而息,而且草原上砖瓦林木非常少见,也只有一些恣意享乐的贵族们才会搭建一些简单的府邸。

与其说头曼城说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道城墙围起来的大牧场,匈奴的部落乱哄哄的在城中随意扎着帐篷,和草原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到了城正中央,就没有了其他地方随处可见的杂乱和喧哗了,因为这里是匈奴人的圣地,撑犁孤涂单于居住之地。

和中原人奢华的宫室不同,匈奴人的王庭构造相对十分简单,外围只是用一些低矮的篱笆简单的围起,里面则是数十个巨大的帐篷,除了大,似乎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匈奴男人一生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度过,放牧和征战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帐篷只是他们需要女人的时候才用得上的。

因为单于南下作战,整个王庭就显得冷清了很多,夜晚只有零星的几处亮光从帐篷中漏出,阏氏的庭帐就在单于庭帐的左边。

一名侍女进去通报,须卜居次云则是在帐外等候,没过多久,一名中年阿嬷便走了出来,上来打量着须卜居次云,冷冷的说道;“你就是须卜居次云把,跟我来,阏氏要见你。”

那妇人的语言举止颇为无理,要换了以前须卜居次云可能会习以为常。

他虽然贵为匈奴的右骨都候,这个职位相当于单于的大管家,可还是单于的奴仆,所以王庭的贴身侍女对他并不客气,常常是颐指气使。

可如今却不相同,头曼城的军政大事决于他须卜居次云一手,而且他已经心生离意,对王庭自然不会再有以往那份恭敬小心了。重重的哼了声,心想等城破秦人杀过来的时候,你这个阏氏就知道老子的重要性了。

领路的那名妇人并没有察觉出须卜居次云的不满,仍然低着头在前面带路。穿越了几个大帐,便来到了阏氏的帐前,粗声粗气道;“进去吧,阏氏就在里面等你。”

须卜居次云闻言揎开了门帘,进去见阏氏正坐在塌上,便上前行礼道;“参见阏氏。”

阏氏点了点头,脸色有些苍白,说道;“右骨都候请坐,这么晚把你喊来,辛苦你了。今日白天的守城之战我也听说了,难得你六十的高龄还亲自上战场,不愧是我匈奴的勇士。”

阏氏一顶高帽子送来,须卜居次云人精于事,自然听出了阏氏是有事相求,坐在一旁的塌上道;“阏氏有何吩咐,尽管说就是,老臣一定照办。”

“右骨都候言重了,我不过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有什么吩咐之说。只是身为匈奴的阏氏,关心我的子民,便想向老将军询问下战情。”

须卜居次云左手按住胸口,欠身行礼道:“劳阏氏费心了,秦人虽然来势汹汹,气势嚣张至极,可只要有老臣在一天,定能保住王城的安危。”说这话的时候须卜居次云义正言辞,气势凌然,丝毫看不出一丝想逃跑的意思。

“我听说城中很多贵人从北门逃走,可有此事。”

须卜居次云沉默了会,淡淡的说道;“阏氏,这不过是些谣言蜚语,大可不必相信。”

阏氏却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敷衍意思,心底不禁有些慌乱。她虽然很得头曼宠爱,可却只是出身于一个小部落,并没有强大的父族可以依靠,如今头曼不在,儿子也不在身边,让她一个妇人怎么能不害怕。

阏氏上前几步,突然屈身盈盈拜倒,须卜居次云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身来扶起了阏氏道;“阏氏,你这是干什么?”

阏氏顺势站了起来,有些哽咽的说道:“老将军,单于临走前将王庭还有整个头曼城托付给你,我一个孤苦零丁的妇人,也只能靠你维护周全了,要是落入秦人手中,那还不如死去算了。”

见须卜居次云默然无语,阏氏心知扮可怜并没有打动他,便又说道;“老将军,你应该知道我的儿子馹尔睇很得单于的宠爱。所有人都知道,单于不喜欢左贤王,而喜欢馹尔睇,单于向我保证过,他会找机会立馹尔睇为左贤王来取代冒顿的。”

“老将军,如果将来我的儿子做单于,那今日你给我的恩德,我赫雅朵他日一定加倍报答。”

阏氏的话让须卜居次云砰然心动。这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来打动别人。阏氏的话确实很诱人,一旦他的儿子做了单于,她说承诺的确实可以实现。

“阏氏请放心,老臣一定拼死维护你的安危。”

阏氏舒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有了须卜居次云的保证,那她就有了安生保命的依靠,不会被乱兵掳去,又问道:“老将军可以说实话了吧,头曼城到底守不守得住。”

须卜居次云缓缓摇头道;“恐怕是守不住了。”

阏氏闻言脸色惨白,颤声道;“秦人真的有这么强吗?”

“秦军其实兵力很少,实力也有限,只是他们的统帅真的比狐狸还狡猾,眼神比苍鹰还锐利,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城内人心已散,贵人们纷纷向北方逃跑,我们守不住头曼城了。”

“难道单于真的在漠南全军覆没了吗?”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了,我派出去的信使至今还没有一个回来。”须卜居次云面色稍变,拱手道;“阏氏,不论单于的情况如何,都远水解不了近渴了,我们应该早作打算,再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阏氏心乱如麻,闻言点了点头,“一切都凭老将军安排。”

到了午夜时分,闹哄哄的北门终于安静了下来,对贵人们逃走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王城卫队终于出动了,大股的士兵从王庭中涌出,他们是单于留在城中的一部亲卫。王城卫队拿着须卜居次云的手令接管了北门,想要出逃的匈奴人被弯刀逼了回来,稍微有些实力的家族已经早早的逃走,剩下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他们怎敢和王城卫队冲突,只能惶恐不安的退回家中。

安静下来没多久,北门很快就被一阵马蹄声打乱了,大股的骑兵裹挟着数十辆庞大的马车朝着北门而来。王城卫队不但没有阻拦,反而将城门大开,待队伍驰过后也翻身上马,追赶了上去。

须卜居次云将撤离的时间选在了午夜,就是怕被城中的人知道了会人心大乱不战自溃,他还希望头曼城能多撑些时候,好帮他吸引住秦军的注意力,让他从容北逃。

这一次他几乎是倾巢而出,四千多亲卫和精心挑选出的城中守军,加上王庭护卫阏氏的的一千卫队,有五千大军护卫着他和阏氏,已经他须卜家的亲族和王庭的金银珠宝,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了头曼城,悄然无息的朝北方逃离。

行军时须卜居次云为了不惊动秦军,已经下了严令禁止喧哗,可六千多人的队伍,仓促间北逃难免有些混乱。须卜居次云为此担心不已,幸好望向远处的秦军大营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应该是没发现他们的逃离,这才面色微宽。

却没有注意到远处一处树林中,一只五千余人的骑兵悄然无声的注视着不远处的匈奴逃离队伍。

韩信脸色平静,心中却惊涛骇浪,这是他等待了许久的机会。此战后,他韩信就不再是个无名小卒了,很多人都会记住他的名字,功名、大业、士禄功勋,不顾是唾手可得而已。

久久才心情平复了下来,虽然匈奴人的队伍熄灭了火光,可接着月色,仍然依稀可以看见匈奴人的混乱的队伍。

“栾军侯。“

“在。”

“你带着本部兵马直扑城门,进城后急速占领我们顶好的要害之地,齐司马会率大营中的兄弟配合你的。”

“诺。”

“少将军,你和我一起截杀须卜居次云。”

“诺。”

韩信拔出了佩刀,大声的说道;“弟兄们,我们九死一生的穿过瀚海,在异地他乡出生入死,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候。军功、财富、女人都在前面等待着,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我们要马踏匈奴,将大秦的黑水旗插在匈奴单于世代的祖坟之上,让他们蒙受前所未有的羞怒,现在,我能带着你们做到。”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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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城破

当秦军冲锋的号角在夜色深处响起,匈奴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中,王庭和须卜家的贵人们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的向着人群密集的地方挤,希望得到军队的保护。妇人和小孩的哭喊声,贵人老爷们叱喝着让路的声音,让原本已经混乱的军队更加慌乱不堪,士卒们找不到他们的军官,军官们却得不到他们将军的指令。

匈奴人长达数里长蛇般的队伍,被秦人的铁骑横腰狠狠截断,韩信和王泾各率一军,左右突杀。

须卜居次云见秦军在此设伏,便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当即率着亲军护着家人调马便跑,离开了队伍行列一路向西狂奔。余下的士卒见主帅抛弃了他们,纷纷绝望的跪在地上,高高将兵器举过头顶,秦军却并没有收俘虏意思,迎头而下的仍是雪亮的马刀。

秦军见须卜居次云这一队人逃走也不追赶,显然,他们发现了更大的大鱼。

千余名匈奴的王城卫队却在拼死厮杀,紧紧的护卫着队伍中央的十余辆马车。马车上刻着醒目的狼头标识,在火光下清晰可见,正是匈奴王庭专属标识。秦军就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一拥而上,紧紧的咬着这一支被抛弃的队伍。

这千余匈奴人让秦军吃了不少苦头,他们顽强的顶住了秦军的攻击,死战不降。可他们的勇气并不能改变什么,匈奴人大势已去,秦军则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他们的顽强抵抗不过是给秦军带了些麻烦、等韩信和王泾收拾完前军和后军,调转队伍呼啸冲来,很快,最后抵抗的声音就湮没在马蹄之下。

马车被推翻,车中的男子不论老幼皆被一刀砍死,割下了头颅。女子则是被拖出,哭喊声和求助声阻止不了秦军粗暴的将她拖走。

王泾见秦军有些士卒的动作渐渐有些不像话了起来,这时显然还不是秦军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便纵马上前,挥起鞭子狠狠的抽落在一名趁机动手动脚的士卒头上,那士卒一声惨叫,放开了身下的女人,捂着脑袋转头就跑。

王泾大喝道;“都懂点分寸,现在还不是让你们享乐的时候,再有敢违反军令的,老子就一刀砍了你们。”

秦军这才稍微收敛,不敢私自乱来。王泾转过目光,无意中扫至那名被他救下女人的脸上,微微愕然,却见是名绝美的妇人。虽然眉目间是名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可看上去肌肤扔如同二八少女一般晶莹剔透,丰满的胸部因为惊吓而不断的起伏,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惊魂未定的看向王泾。

这名妇人虽然看上去年纪已经略大,可却有着一种不同于赢可青涩的成熟感,那如一汪如同春水般的眼眸里虽然满是惊慌,可却透出了天生媚骨。

见王泾直直的看向她,那名女子似有所悟,便强自一笑。这一笑,便百媚横生,风骚入骨,媚人魂魄,王泾只看着一阵口干舌燥,忙定下心神强自将目光移开。

王泾转头吩咐旁边数人道;“这名女子给我看好来,不要让别人碰。”他身边的几名亲兵会意,纷纷露出暧昧的笑容。

王泾又将目光转向女子,却正巧看见女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之情,便心中起疑,问道;“你懂秦语。”

那女子愣愣的看着王泾,也不说话,王泾便提高声音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诺。”两忙如狼似虎的士卒冲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拽起女子的两条胳膊,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结结巴巴的说道;“将….将军饶命呀。”

王泾挥手止住两名亲兵,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说秦语。”

那女子拢了拢额头上凌乱的发丝,强自镇定道;“我以前是生活在赵国北面的部落,所以懂一些中原话。”顿了下来,犹豫了会,又看向王泾说道;“我是匈奴的阏氏,还望将军能庇佑我。”

匈奴队伍中的女人被驱赶在一块空地中,火光映着她们充满恐惧的脸庞,正惊慌失措的看着身边推攘着的秦军士卒。韩信的目光落在当前一名女子脸上,缓缓道;“你是匈奴的阏氏?”

阏氏点了点头,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眼波流转,目光中却带着撩人之意。韩信却丝毫不为所动,面不改色的对着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先把她们收押起来。”

几十名秦卒上前去驱赶妇人,这时妇人中一个干瘦的老太婆忽然坐在地上嚎嚎大哭,嘴里说的匈奴语又快又急,似乎是在大声的咒骂秦军,任秦兵怎么催促,就是不肯走。

韩信邹了邹眉,看向阏氏冷冷道;“她是谁。”

阏氏犹豫了下,还是小声的说道;“她是单于的母亲。”

看来又是一条大鱼,韩信看向老妇人,吞了口口水。又向阏氏问道;“你告诉她,我不喜欢人吵闹,想活命的话让她闭嘴,她的头颅对我来说一样值钱。”

阏氏走向前低声的在老妇人耳边说了几句,那老妇人不但没有停下,反而一把推开阏氏,恶狠狠的咒骂了几句。又猛的回头看向韩信,忽然甩开了身边一名秦兵按住她的手。那秦兵没想到一名老太婆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猝然不及下竟被她挣脱开了,那老人猛的冲向韩信,长长的指甲几乎戳到韩信的脸上。

韩信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鱼肠出鞘,只听见短促的惨叫声后便是扑腾的落地声,鲜血高高的溅起,老妇被砍下的头颅骨溜溜的滚落人群中。本来还乱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全场鸦雀无声,只有秦兵手中燃烧的火把发出‘嗤、嗤’的滴油燃烧声,女人们都满是恐惧的看向韩信。

韩信缓缓将鱼肠入鞘,也顾不上擦拭剑上的流淌的鲜血,冷冷的说道;“记住你们的身份,你们是我大秦的俘虏,任人宰割,而不再是高高在上王族,我说过我不喜欢喧哗,所以你们最好安静点。”

身份有人大声的将韩信的话用匈奴话翻译出来,韩信余光扫至,却见阏氏正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上,一旁竟然是王泾上前将她扶起,看向阏氏的目光中尽是痴迷,韩信不禁一楞。

待这一群匈奴的贵妇被送走后,一旁的黄季忽然对韩信说道:“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女人。”

韩信望向他,道;“我还没想好,黄司马,按照我北军的惯例,会怎么处置这些俘虏。”

黄季沉默了会,才拱手道:“依照我北军的惯例,俘获的女人都是交给士卒们去处置的。”

北地清苦,又是时常和匈奴人有恶战,所以高层为了稳定军心,便并不禁止士卒们烧杀掳掠,甚至许多时候都以此为诱饵鼓励将士们奋勇杀敌,反正蒙灾的只是匈奴人。黄季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是在好心的提醒韩信要注意北军的惯例,不要因此而被将士们怨恨。

韩信犹豫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好,黄司马,这件事麻烦你去办吧。”黄季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却被王泾喊住。

王泾有些支支吾吾的对韩信说道;“能不能求你个事。”

“少将军请说。”

“把阏氏赐给我。”

韩信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王泾,王泾有些不解,也是回头对视。韩信看着王泾缓缓说道;“王泾,你是王家的嫡长子,大帅肯下决心让你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来到漠北,想必良苦用心你也能体会的到,如今你却要为一个妇人断送前程。”

王泾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韩信又继续说道:“你可以要任何的女人,可惟独不能要她。她是匈奴的阏氏,她不会对你动情,因为她要的你给不了,也给不起。她只会利用你对她的痴迷,然后像毒蛇一般反噬,让我们这支孤师在漠北被头曼回师的大军歼灭,王泾,这是你想想要的结果吗?”

王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抽动,一旁的黄季见此又出言轻轻提醒道;“少将军,你少年英才,又是世代将门之后,什么样的女人你不能拥有。她不过是个匈奴的旧妇,不论是朝廷,还是北军和我们大帅,都不会容忍你将匈奴的阏氏留在身边的。少将军,孰轻孰重,你应该心中有数。”

“我们需要的只是头颅换取战功,而不是这多余的感情。”

王泾虎躯巨震,面上露出惭愧之色,朝韩信一拜到底。转身又看向远处头曼城上的火光,北城处隐隐能听到传出的动天杀声,看来栾季已经得手,王泾便道;“韩信,我去帮栾季。”

说完召集所部,向头曼城的北门冲去。

栾季此时已经拿下了头曼城的北门,须卜居次云逃走时并未知会城中的其他将领,又将北门的守军收刮一空,所以秦军攻至之时,北门几乎是空无一人。

秦军先锋轻而易举的爬上城楼,将城门打开,城外等候已久的四千大军迫不及待的冲入城中,四散开来,分别扑至各个要地和制高点。

将北门牢牢的控制住在手中后,栾季才率部向王庭突进,却在路上意外的遭遇了匈奴巡城军队。仓促之下栾季当机立断,亮出旗帜鼓号齐鸣,向城中大举杀去。也不理会民居住所,只是扑向城中的要害之地。

头曼城中乱成一团,虽然已经警号大响,可主帅须卜居次云却不在城中,匈奴将士便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川乱窜,各自为战,甚至有不少抛弃兵器换上平民服饰躲入民居。一员匈奴的副将好不容易才聚齐了四千多名士卒,向北门发动了一次反击,想要夺回城门,却被栾季率部击溃。待到王泾的铁骑入城,头曼城中已经易帜换主,尘埃落定,等待匈奴人的是灭顶之灾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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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血泣之日

始皇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后世之朝的正史上关于这一天的记载都只有寥寥几句:

“二十六日,头曼城破,城中大乱,匈奴部属多有死伤。”

后世的史官对此次事情也是讳莫如深,极少提起,更多是赞美秦军对匈奴前所未有的深入打击。一万秦军怀着令人惊叹的决心和勇气,越过了死亡之地瀚海,在桑坦河畔爆发惊人的战斗力,全歼了三倍于己匈奴精骑。随后不到三天的时间,以头曼单于名字命名的王城,就沦陷在秦人的铁骑之下。

这场战场严重的刺伤了匈奴人的自尊心,秦人在他们的王城肆意的烧杀掳掠,用马蹄玷污了他们的圣庙。当哀号传来,头曼单于仰天哀嚎,日夜泣不成声。匈奴的男子用弯刀划破脸颊,任鲜血流淌。

秦军悍勇残暴的形象让每一个草原人都印象深刻,即便是冒顿单于全盛之时的大匈奴,秦军的不可战胜仍然是草原上挥之不去的梦魇。

同时,这场战争也是韩信作为一代名将身上为数不多的污点之一。

在匈奴人的传说故事中,他被描述成身高五尺,嘴中吐着火焰的恶魔,专门爱吃匈奴人的心肺和内脏。匈奴没有史官,没有纪元,在他们仅有的历史记载中,只是将那一天称为血泣之日。三万匈奴人被杀死,他们的尸体被随意抛弃在城中的各个角落。贵人的头颅被割下,他们的财产则被破门而入的秦军抢走。女人被秦军粗暴的拖进营帐,满城的惨叫声,哀嚎声四处可闻。

而作为统帅的韩信,进城后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他要闭门睡觉,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亲随被告之,除非是头曼的大军杀回来,否则绝不允许叫醒他。直到第二日清晨醒来,韩信才大惊失色的发现头曼城中已成了一片血海,急忙下令肃整军规。

这也让后世支持他的史学家多了一个理由,韩信这么一个绝世名将怎么会纵容部下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呢。一定是他太过于疲倦,所以进城后匆忙中忘记下严令约束军纪。但这种说法却有个致命的缺陷,因为不止是韩信,包括王泾、栾季等等高级军官,都在那天中离奇的失去了踪影。

失去了约束的秦军像脱缰的野兽,血腥让他们赤红着眼在城中四处寻觅着下一个猎物,匈奴人的王城成为了暴力和血腥的地狱之城,街道上流淌的鲜血慢慢的汇聚成河,以致数日后落下的雪花,都带着一丝诡异的暗红色。

一百年后,一名年青的史官在史记中对韩信在这场屠戮中扮演的角色给出了新的说法,他认为韩信也是没有办法,所以借口闭门睡觉已掩人耳目。

在远离后方,绝望曾经笼罩着这支孤军深入的秦军。为了让他们保持住强大战斗力,韩信不断的许诺,许诺给他们财富、功业,还有女人。这支孤军深入的秦军,在瀚海中忍受着饥渴、疾病,在草原上忍受着高强度的作战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靠的就是他们统帅不断给他们带来的胜利希望,让他们信心满满的渴望兑现承诺。

所以韩信对入城后的杀戮劫掠保持了沉默,他清楚的知道一个半月来的高强度作战已经让士卒们到了失控的边缘,如果不让他们发泄一下高压带来的负面情绪,很可能没出头曼城军队就要哗变了。

泣血之日确实是‘泣血之日’,虽然惨烈无比,可确实只持续了一天的时间。

第二天清晨,亲卫的轻骑就踏遍了城中每一处角落,集合的号角声‘呜呜’响起,衣衫不整的秦军士卒纷纷从匈奴人的帐中涌出,一边朝营中跑去一边手慌脚乱的穿着衣甲。

城中央,原来的匈奴王庭外的篱笆已被推到,秦军临时在中央空地搭建起了点将台,韩信正和王泾、栾季三人并肩站在其上。

相对于王泾和栾季阴沉的脸色,韩信的神情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经过了一天的休息,他的气色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正脸色平静的看向台下有些嘈杂的士卒。

抬头望了望天,韩信对身边的齐姜道:“齐司马,再擂一次鼓。”

齐姜是临时被委任成大军的行军司马的,总揽军中的文案和僚属,闻言拱手应命,吩咐了下去。

战鼓擂过了三通,到第三通战鼓声落下时,秦军中的绝大部分士卒都已经返回了营地,只是队列却有些混乱,身上的军装也不齐整,有些士卒甚至兵器都未佩戴。

三通鼓过后,田市带着韩信的亲卫队上街巡查,路上但凡遇到游荡了秦军士卒,还有在帐篷中的呼呼大睡没有听见鼓号声的士卒,都被通通抓了起来,用绳子绑成一串栓在马后。

一个时辰后,没有到勤的一百四十三名士卒悉数被抓回来大营中,齐齐被绑住跪在地上。他们大多神情萎靡,精神恍惚,显然是‘玩’的太过尽兴没有留意到鼓号。

韩信望着这些士卒,淡淡的说道;“都杀了。”

军中顿时鸦雀无声,士卒们张着嘴瞪大眼睛看向韩信。韩信看着齐姜,提高了声音厉声道;“齐姜,你想要违抗军令吗?”

齐姜一咬牙,应声道;“诺。”说完便要下令,却被栾季一把按住。

栾季向韩信求情道;“大人,这些都是我们的兄弟袍泽,一起出生入死,这次不过是初犯,不如饶过他们一次,改成重杖五十以示惩戒。”

韩信却不为所动,盯着他冷冷说道;“栾军侯,你在军中为将多年,如依秦律,不依军中号令者当如何。”

栾季脑门上冷汗低落,低头咬牙道:“当斩。”他抬头看了眼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王泾,似乎早就知道了韩信的所为。他犹豫了会,便没有开口再求。

这时跪在地上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暴喝;“我不服。”

韩信闻声抬头望向,“何人不服。”

“是老子。”跪在地上一个彪壮大汉挣扎着站了起来,怒目瞪向韩信,大吼道;“大人,我王虎出生入死的追随你,昨天攻打西门时也是我的第一个跳上城门,杀了三十多个匈奴人,你凭什么要杀我。

“拿功绩册来。”一名亲兵闻言飞快的去取来了一卷竹简,交到韩信手中。韩信打开细细看了会,念道:“中军屯长王虎,桑坦河一役中斩首十二,杀死一名匈奴百夫长。攻城战第一日越上西城,苦战一个半时辰,杀死三十余名匈奴人,身中数刀。”

王虎听着韩信念他的功劳,有些自豪的将头抬起。又见韩信道;“齐司马。”

“属下在。”

“依制王虎当为几级爵?”

齐姜略一思索,便答道;“禀大人,依制当升为上造。”

韩信点了点头,便对王虎说道:“你的功勋我会上报司马行辕,你的长子将会继承你的爵位。”

王虎一愣,睁大眼睛,他原以为韩信念及他的军功会饶过他一命,却不料仍然坚持杀他,大骇道;“大人,我不服,我罪不至死。”

这时地上跪着的一百多名士卒纷纷呱噪了起来,大声的喊着不服。台上的诸将也露出了不忍之色,皆看向韩信。

韩信仍然面无表情,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有功必奖,有过必罚,你们的军功我会如实上报,你们家人将会福荫,你们大可放心。”高声喊道:“田市。”

“卑职在。”田市大步向前,单膝跪下应道。

“行刑。”

“诺。”

田时带着百余名亲兵,纷纷站到诸人后面,大吼一声道;“各位兄弟,安心上路。”

一片‘喳、喳’声,一百四十三名头颅落地,一颗面目狰狞的头颅滚落到栾季脚前。他只觉得一阵心悖,将目光从那圆睁着眼睛的头颅上移开,他看见韩信和面无表情的王泾,心中愈发肯定这是他们早就谋划好的。

百余人头落地,军中一片肃杀之色。韩信沉着气目光缓缓的从诸人脸上掠过,高声道;“我向你们承诺过,会给你们带来军功,带来财富,带来女人,我韩信都做到了。四十二天的时间,我们穿越了瀚海,击败了匈奴主力,占领了匈奴人的王庭,纵观我大秦历史,有哪一支军队曾像我们一样创造过如此辉煌的战绩。”

“没有,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是我们却做到了。回到家中后,你们可以向别人炫耀,说你睡过匈奴单于的女人,说你曾在匈奴的圣庙撒过尿,财富,爵位,都会在你们的家乡等着你们。”

韩信高举右臂,大声吼道:“现在,我要向你们兑现最后一项承诺了,要带你们回家,回北军,回大秦。”

台下的士兵被韩信感染,纷纷挥舞着臂膀大声齐喊道;“回家!回家!回家!”

秦军动作迅捷,午后时分便已整好队伍出发,只留下身后一片如同鬼蜮般的头曼城。每一个秦军的马禳上都高高鼓起,脸上洋溢着欢喜的笑容,他们丝毫不担心匈奴人的追兵。在他们看来,韩信能带领他们取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创造一次又一次的辉煌。

白马之上,韩信却面色沉重,前方的斥候截获了头曼给须卜居次云的信,

匈奴人的漠南大军已于十日前回师救援,用不了几日,就能赶到已经化成一片瓦砾废墟的头曼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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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南归之路

事实上,韩信仍然低估了匈奴人复仇的决心和意志,就在秦军离开头曼城的第二天,轻装简行的匈奴先锋已经到达了头曼城。**吧(.pS8.)

望着已成一片废墟的昔日头曼城,冒顿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愤怒。他是匈奴人的左贤王,是匈奴人的太子,将来的单于,而他的子民们却在匈奴的王城中被屠戮一尽。

秦军临走前,将头曼城中高过车轮的男子全部杀死,因为他们很快就会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匈奴战士。城门被拆毁,一把大火将头曼城这颗昔日的草原明珠变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粮食能带的都被带走了,剩下带不走的,则被付之一炬。

冒顿看着随处可见坐在地上陶陶大哭的老弱妇孺,心中不由怒火万丈。秦人之所以不杀这些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仁慈,而是想通过这些老弱妇孺来消耗匈奴人为数不多的存粮。没有了头曼城中的存粮,大雪一旦来临,匈奴人将面临着严重的饥饿。

对冒顿来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阏氏在破成之日便不知所终,极有可能是被秦军抓走或者杀死了。这些年随着馹尔睇的长大,阏氏更在变本加厉的在头曼面前诋毁他,劝头曼换一个太子。如今阏氏失踪生死不知,这对冒顿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甚至好过看见秦军杀戮后惨象带来的怒气。

冒顿并未停留多久,他询问了城中幸存下来的匈奴百姓,得知了秦军才向西走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当机立断的率部追去,

冒顿率领的这一部先锋大概五千余人,正是匈奴中的金帐狼骑。

金帐狼骑是单于的亲军,是由从匈奴直系部落中精心挑选出的勇士组成。不同于一般匈奴人粗劣的武器和衣甲,金帐狼骑俱是穿着从秦人那走私来的精致铠甲,佩戴的则是月氏国秘产的金刚宝刀,战斗力极强。之前和秦人的战斗中,头曼都舍不得将这么一支用黄金堆出的精锐拿出去使用,这次却悉数交给了冒顿,可见他对头曼城的重视性。

头曼单于在得到了须卜居次云告警的信后大惊失色,担心王城有失,便领着大军北撤。为了避免被正面的王离大军趁势掩杀,所以只是缓缓北行,渐渐拉开和秦军的接触。

王离察觉到了匈奴人的异常动向,便猜出了韩信已经在漠北有了动作,心中大喜,急忙下令诸部急攻,在匈奴人北撤之时追上了一些动作缓慢的部族。数日下来,多有斩获,一直追到阴山东麓的尽头,秦军才停止了追赶的脚步。

北风凛冽,天气已经转寒,一旦降下大雪那对缺少冬装的北军绝对足以致命。王离虽然心中牵挂儿子,可也只能无奈回师,只留下荆骏所部右军二万余骑在阴山之北伺机接应北上孤师。

头曼在北撤途中又接到了都犁胡次惨败的消息,心中更加焦急万分,生怕头曼城有失。要知道头曼城不但是匈奴人的王城,同样是匈奴人在草原上储备粮食的大粮仓。城中成群的羊群、成堆的粟米是匈奴人赖以过冬的粮食储备,如若有失,那整个冬天匈奴人都将在饥饿中度过。

左贤王冒顿便趁机向头曼提议,由他先率领一支精骑,双马随行先行一步赶回头曼城支援。冒顿在这次和秦军的作战中表现颇佳,尤其是遭到秦军突袭时及时回援,才让头曼的中军得以全身而退。这使得头曼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自己一直不喜欢的大儿子,匈奴的贵戚们也是对冒顿满口称赞。

冒顿的提议颇合头曼的心意,便将金帐狼骑交给了他,并且配上了军中的良马。冒顿率着这支精兵一路向王城狂奔,人不离鞍马不停蹄,吃饭睡觉俱是在马上。原本需要十余日的路程,他仅仅不到十日就赶到了头曼城。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原本以为须卜居次云再不济,也能凭着城墙守住十天,却不料才不到二日,头曼城便被攻破。等匈奴援军风尘仆仆的赶到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残瓦断壁,以及满目疮痍。

这让冒顿心中恐惧不已,虽然头曼城的失陷与他无关,可谁知道头曼会不会狂怒之下迁怒于他,所以他一定要有所作为。

愤怒让匈奴的士兵们忘记了劳累和疲倦,他们都是匈奴各个部落中的勇士,怎么甘心受秦人如此巨大的羞怒,纷纷挥舞着弯刀大吼着要报仇。

冒顿见军心可用,便也不顾人疲马乏,向西疾追而去。

******

秦军数次大战后,虽然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可自身损耗也是非常严重。幸好攻下头曼城后,王庭中有的是堆积如山兵甲辎重,成群的战马更是数不胜数。这让秦军的机动力大大提升,人人皆是数马轮替行军。

兵器和战马的损耗可以补充,可人员上的损失却无法补充。

这里远离秦土,也没有医治条件,士兵受伤后极容易伤情恶化。急行军的路上,为了保证部队的机动力,受伤的士卒若是无法跟随大军行走,那也只能被抛下。

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有人会怨言,也不会有人有抱怨。

几场大战下来,秦军的人数已经锐减到五千二百余人,很多部曲的编制被彻底的打残了。韩信见此,便将三营的建制取消,临时合编成二部。前部二千余人,较为精锐,由他亲自统领开道,作为先军。

后部则是剩下的三千多人,交由王泾统帅。这里面很多是轻伤员,还有几十辆马车,放着从王庭中掳掠而来的财宝和身份高贵的女子、小孩,以及数百枚匈奴贵族的头颅,行动较为缓慢,作为后军。两军之间相隔数里,遥相呼应。

韩信的意图很明显,便是向西转道月氏南下。

南归大秦的路线无外乎三条。既然匈奴人已经得到了消息,那沿着瀚海返回就绝无可能了。在沙漠中,有着丰富沙漠经验的匈奴人绝对可以轻易的追上并杀死虚弱的秦军。

向东则为头曼的主力大军,就算去除了南归的白羊、楼烦二部,也有足足近三十大军。韩信虽然对自己极有自信,可也不会盲目自信到认为五千人能从三十万大军的眼皮底下从容脱身。

思来想去,秦军也只有向西借道月氏南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月氏在阴山以西百余里的大河源头之处,纵横千里,控弦二十余万,是西域第一大国。但因为和秦国隔着羌胡和流沙诸部,所以跟大秦并无来往,对秦人而言,月氏国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土地,秦军进入月氏国境极有可能会引来月氏军围攻。

但却有一点对秦军极为有利,月氏和匈奴世代结仇。虽然这数年来头曼有意结好月氏,让两国的关系稍稍缓解了些,可百余年来的仇恨又岂能这么容易放下。

韩信是琢磨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句话,想着只要月氏人能明白秦军现在的处境,想必不会为难他们。匈奴人要是倒霉的话,月氏人也会相当乐于看见的。

经过几日的行军,已经渐渐的靠近匈奴和月氏的交界之处。

草原之上的游牧部落,都是逐水而居,边境的概念想来模糊。月氏和匈奴这几年来并未发生什么战事,所以双方的部落也常常越境放牧,逐水草丰美的地方栖息而居。只要不是太过深入境内,两国都不会派军驱逐。

越靠近月氏边境,韩信愈发的谨慎起来,生怕秦军和语言不通的月氏人起了冲突,那就会腹背受敌,面临着灭顶之灾了。他之所以冒着风险带上数车的金银财富,就是想和月氏人接触时,能用这些来买一条路借道南下。

金钱是国际上的通用语言,这点后世来的韩信自然深得精髓。

自头曼城中出来已有五日,如果从北征之日开始算起,秦军已经五十多天没有休整过了。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只是靠着一个个胜利带来信心还有衣锦还乡的渴望,才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士气。

这一日黄昏,见身后的士卒脸上皆有倦色,韩信便挥手让大军停下,吩咐下去安营扎寨,又让亲随狗子去给王泾报信,让他率部前来汇合。

秦军的士卒光着膀子,呼喝着将大锤高高抡起,猛的砸向扎帐用的木桩。空气中飘着诱人的羊汤味,三两成群的士兵围着一大锅羊肉汤,垂涎欲滴,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韩信席地而坐,漫不经心的嚼着口中的肉干,若有所思。

从抓到的匈奴牧民口中得知,再往前六百里的地方就有月氏人的一处市集,那里有军队驻扎。这让韩信有些纠结,想派人去先和月氏人交涉下,可有找不到通晓月氏语的人。

抬头看向身边的田市,韩信没好气的问道;“你不是纵横瀚海的马贼嘛,怎么会连月氏话都不会说,那你怎么出来混呀。”

田市嘿嘿一笑,道;“这有何难,碰到月氏人的商队我只要会说两句话就行了,‘打劫’和‘投降不杀’。”

韩信一阵无语,冲他翻了翻白眼。田市又说道;“其实月氏人是个挺奇怪的民族,他们并不是很喜好争斗,他们和草原上所有的部落信仰都不同。他们信仰的不是长生天,而是在匈奴人眼中邪恶的火神,这也是他们两部世代攻杀的主要原因。”

韩信点了点头。不喜争斗,还和匈奴人有宗教分歧,这就有搞头了。

心中正想着如何和月氏人取得联系,忽然远远的看见一秦骑飞奔而来,马上的骑士拼命的抽着马鞭,见到秦军大营便竭力嘶喊,待靠近些才听出了他喊得是‘敌袭’二字。

韩信和田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面色看到了惊色。

匈奴人的追兵竟然如此迅速。

PS:友交流群号是159344704,大大们如果有什么好的意见或者看法可以跟江南提一下呢,加群的时候请注明‘天生韩信’四个字,谢谢大大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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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奇怪少年

日落之时,苍鹰在草原的上空久久盘旋,却迟迟不肯落下。

草原之上,杀声动天,两支不同装束的军队正在舍命厮杀。冒顿本是想趁秦军不备快马功袭的,却不料王泾机警异常,远远就发现了匈奴人的踪影,下令全军备战,同时快马向韩信报信。

冒顿见偷袭不成,所幸大张旗鼓的杀至,王泾则是早有准备,将辎重和马车远远的扔在阵后,见匈奴掩杀过来,却也怡然不惧,挺枪率部迎击上去。

这一队金帐狼骑是匈奴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又怀着对秦人满腔的恨意。而秦军则是北军中的精锐,弓马娴熟训练有素,数次的大胜更是让他们士气高涨。虽然匈奴人的人数多过他们,却也毫不畏惧,随着王泾挥舞着兵器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双方皆是轻骑,一样的战术,都是借着马势对冲。每一次交锋,都伴随着士兵们的怒吼,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大批的骑兵纷纷惨叫落下,两军分开后随即各自掉转马头,后队变前队,继续新一轮对冲。

三轮对冲下来,双方都死伤惨重,匈奴人数上的优势渐渐凸显出来。王泾见形势不利于秦军,随即改变了战术,直接冲杀上去,混战在一起。

王泾身先士卒,一杆重枪挥舞起来势不可挡,浑身上下浴满了鲜血,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带着数十名骁骑,便如同一把尖刀一般在匈奴人中猛@插,大枪所至,几乎无人可当。秦兵见主帅悍勇至此,顿时士气高涨,大吼着奋勇厮杀。一时和匈奴人战的旗鼓相当,并未落下风。

远处,冒顿正在一群骑兵的簇拥下冷冷的注视着战场,目光如毒蛇一般。

他并不喜欢亲自上战场身先士卒,他一直认为一名合格的统帅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头脑,而不是靠着蛮勇。

匈奴人并未使上全力,冒顿仍然将一千五百多名部下留在身边。他在观望,在等待,等待秦人露出破绽的那一刻再一击毙命。

可惜他没有等来王泾的破绽,反而等来了韩信的援军。当秦军的身影映着夕阳在山头上出现时,冒顿就感觉到了大事不妙。

韩信见王泾已和匈奴人厮杀纠缠在一起,已经难分敌我,他要是率军冒然冲进去必会束手束脚。又看见不远处的冒顿那一队骑兵正在观望,便猜到可能是他们的主帅所在,当机立断率部呼啸冲杀了过去。

冒顿原本以为秦军在攻城中死伤惨重,不过残余这数千人而已,却没想到秦军还有援军。仓促之下只得率军迎了上去,和新来的秦军杀成一团。

激战正酣,忽然战场远处三面号角齐鸣,此时天色已暗,冒顿只见远处秦军旗帜翻滚,昏暗中隐隐见人马嘶动。不由骇然,以为秦军又有援军赶来,哪还敢久留,急忙下令朝西边杀出去。此时匈奴人已经和秦军交缠厮杀在一起,想从容撤退哪有这么简单,在付出不小损失后,匈奴人才仓皇西逃。

一场恶战下来,金帐狼骑丢下了二千三百多具尸体,损失近半。这些人都是匈奴军中的精华,让冒顿肉疼不已,心中也不知怎么和头曼交差。让他再与秦军决战那恐怕剩下的一半人也会留在那里,可要是不继续追赶的话平白损失了一半的金帐狼骑,头曼一定会重重责罚他的。

无奈之下,冒顿只好远远的监视着秦军,同时向匈奴的西部各个部落发出征召令,让各部中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带着武器战马前来会合。

秦军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场惨胜下来,死伤足足一千四百多人,元气大伤。最致命的是行迹已经暴露,被匈奴人紧紧的缠住无法从容脱身,时刻得要留神背后的追兵。

为了加快部队的机动力,韩信下令放弃所有的马车,仅仅是给士兵们留下一些细软金银和重要贵人的头颅,放在各自备马的马鞍之上。本来军中携带的数十名单于的阏氏贵戚也将被抛弃了,栾季便提议将他们直接杀死。

一块空地上,匈奴的十数名女子和少年被秦军推攘着赶了过来,他们是单于的妻子和子侄,韩信原本见他们柔弱好控制,便放入马车随军带回,想留给王离向咸阳献俘邀功。

这十几人都哭泣着,被按倒头颅跪在地上,从秦军粗暴的态度上他们已经隐隐猜到了命运。阏氏也被推了出来,俏脸惨白,看王泾也在那,便像看见了救命稻草,发疯般的向王泾扑去,抓住他的脚哭喊着哀求。嘴里一会说着秦话一会说着匈奴语,只是在拼命的哀求,哪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气质。

王泾却强自将头扭了过去,咬了咬牙挥手,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卒便冲了上来把阏氏强行架开,也不顾她哭喊。王泾又看向田市,微微一颔首。田市会意,便高喝道;“杀。”

身后传来数声惨叫,秦兵手中高举的大刀挥下,五名男女便人首分离。这是五名秦兵又上前去人群中的抓出五人行刑,匈奴人中一片哭喊声,阏氏更是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远处一队骑兵经过,正是巡视归营的韩信,一名跪在地上正准备行刑的匈奴少年忽然高抬起头,大声叫道;“韩信。”

韩信见这里一片哭声,知道是处决匈奴俘虏,心中有些不忍,便想绕道避开。却听见有人喊他,便停住了马,回头诧异的望去。

却见是名匈奴少年,形貌稚嫩,肤色白皙,身上穿的是华贵的兽皮,一看就知道是匈奴人中的贵戚子弟。见韩信回头望向他,少年努力的抬起被秦兵按下的头颅,张嘴忽然对他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韩信见他小小年纪面对死亡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由起疑,挥手示意少年身后的秦兵放开他。下马迎了上去,走到那匈奴少年面前,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不解道:“你怎么会认识我。”

少年松了松被按痛的双手,听见韩信的话抬头望向他,指着身边的秦兵笑道;“废话,我当然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听到的。”

韩信眯起了眼,这名匈奴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话声间仍带童音,口气却又不像。就算草原上男子早熟,也不该面对砍头还这么气闲淡定,这少年到是个怪胎。

“你会说秦话?”

“那有什么难的。”少年呼呼的说道,一脸傲气。“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这时旁边负责看管俘虏的一名百将忍不住跳了出来,一脚踹在少年身上,嘴里骂道;“你个小兔子崽子,会说秦话还整天装傻充愣。”

原来这名少年时在秦军攻破匈奴人王庭时俘虏的,秦兵见他年纪幼小,看打扮像是一名匈奴的王子,便饶了他一命将他抓回大营。这数十日来问及其他匈奴贵人,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收押的秦兵见他乖巧听话,又是一副伶俐的聪明像,便也懒得向上级汇报了。

韩信挥手止住了那名百将,又见那名少年缓缓的从地上爬起,口中满是泥土,神情说不出的狼狈,‘呸、呸’数声才对那名百将说道:“你一个屁大点的芝麻官,我干吗要告诉你呀。”

“那你现在怎么说了。”韩信有了些兴趣,便问道。

少年撇了撇嘴,哼道;“我要再不喊你,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你以为你喊得出我名字我就会不杀你吗?”

“当然不是。”少年却露出了和他这个年纪不相称的狡黠,舔了舔嘴唇道;“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足可以换我这一条小命了。”

韩信眯着的眼中精光一闪,低沉着声缓缓说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少年嘻嘻一笑,还想打趣,突然觉得面颊上一阵劲风,闭眼再睁开时却见韩信手中剑已经直指他的眉心,顿时吓得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急忙说道;“我是楼烦的太子昆莫。”

“楼烦?”韩信一愣,收回了剑,又问道;“楼烦不是早已臣服于匈奴了,和白羊部同为匈奴的别部吗?”

昆莫睁大着眼睛,大声的辩解道;“楼烦是楼烦,匈奴是匈奴,就算我们被迫臣服于他们,可我们的心仍然是自由的。”

韩信似笑非笑的问道:“可这跟我要不要杀你有什么关系?楼烦也好,匈奴也罢,都是我大秦的死敌。”

昆莫摇着头,反问道:“将军,你以为我们楼烦人最恨的是中原人吗?”

“难道不是吗?”韩信反问道。

楼烦是北狄的一只,春秋时期便已建国,游牧在赵、韩之北,极善骑射。全盛时期曾经控弦十万,称霸漠南河北。后被赵武灵王击败国灭,被迫向北迁移,许多部属也被赵国所吞并成为了赵军精骑的来源。又在数十年后被李牧再次重创,从此一蹶不振,沦为了匈奴人的附庸。所以韩信理所当然的认为楼烦最恨的是中原人。

昆莫稚嫩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恨意,“将军,你错了,中原人夺取的只是我们的土地,而匈奴人却夺取了我们的自由和尊严。他们每遇到灾荒便从我们的部落中抢去粮食,凡有战事便强迫我们的男人为他们卖命,我们的王见匈奴可汗要亲吻他的靴底,太子却要被囚禁在头曼城中做为人质。”

PS:各位大大可能会觉得北征这一场仗描写的过多了些,其实江南只是为后续的剧情展开作为铺垫。韩信要想有和项羽、刘邦逐鹿的资格,必须先要有立身之地,而北军正是他可以依仗的强势,这也是江南花这么多笔墨描写韩信的在漠北所建之功,是为了后文展开做铺垫的,各位大大请耐心等待,不用多久,诸侯伐秦就将来临,现在是秦帝国的最后余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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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踏上归途

韩信仍然不露声色,淡淡道;“这些我都没兴趣,对我们目前的状况并没有任何帮助,我想知道的是你说的大礼在哪里?”

“我知道有一条南归的捷径。”

韩信浑身一震,瞳孔瞬间放大,“在哪?”

昆莫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嘴洁白的牙齿,得意的笑道:“将军,我说过你会感兴趣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帮我把这些人都杀了。”昆莫看向一旁瘫坐在地上几名剩余的匈奴人,他们都听不懂昆莫在和秦人说着什么,只是茫然的睁大眼睛。

昆莫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这些人看见了我和你说话,所以决不能留了。”又指像晕过去的阏氏对一旁的田市道;“她我要留着,这位将军,其他的请你继续行刑。”

临时搭建的帐篷中,韩信、王泾、栾季等几名将尉齐聚一堂,都将目光盯想正坐着大吃的昆莫。

秦军虽然食物充沛,可对待俘虏自然不会有这么好了,都只是给他们吃些劣质的干肉和康果,这十几天下来,可把昆莫饿坏了,所以进帐第一件事就是要了刚刚烤好的羊肉张嘴大吃。

韩信也不催促,耐心等着他吃完了一整只羊腿停下来来才问道:“吃完了吧,现在可以说了嘛。”

昆莫打了个饱嗝,满足的说道;“好久没吃这么饱了,真要谢谢韩将军你的招待了。”

一旁等的有些不耐烦的田市粗声道;“快说,你这个小崽子,哪里有可以回去的路。”

昆莫在衣袖上擦了擦嘴上的油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南下的路自然是在瀚海中了,这还用问。”

田市勃然大怒道;“这还用你说,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想来戏弄我们吗?”

昆莫却不理会他,反而说道;“我看你们向西,是想借道月氏回秦国是吧。”

韩信眼角微跳,“是又如何。”

昆莫晃了晃脑袋,道;“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吧。你们还不知道,月氏国正在和南面的流沙部交战,没有闲暇来对付匈奴人。你们若是逃往月氏,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你们交给匈奴人。要你知道你们在头曼城中干的事情,匈奴人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绝对会倾国之力复仇。”

竖了竖中指摇了摇,昆莫脸上露出略带邪恶的笑容,“你们这点人,还不值得让月氏和匈奴开战。所以我才闭嘴不说话的,想看着你们去月氏送死,我大不了继续回头曼城中做我的人质,好吃好住的,比跟着你们天天吃难吃要死的东西强。”

韩信和王泾等人对视了一下,心中皆想‘好险’,要是一头撞进了月氏国,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栾季细细的想了半天昆莫的话,便问道;“那你说的南下之路又是怎么回事?”

昆莫笑了笑,表情有些不以为然,“这还不简单,就是直接穿过戈壁沙漠,回到你们大秦的领土。”

栾季沉声道;“这些我们当然都想过,可是我们对大漠的西部一无所知,更别说水源所在了,要知道人喝马嚼,我们带的存水最多也只能支撑十天。后面又有匈奴人的追兵,况且匈奴人在大漠中的经验远胜于我们,被他们追上筋疲力尽的我们,那只有死路一条。”

昆莫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你们这些人还真是运气好,对大漠一无所知居然还能越过瀚海,啧啧啧,还真是运气好呀。”

田市见诸人都看向自己,不由老脸一红,这次行军的向导是他,昆莫说这话的意思就明显是应在他身上了,便辩解道;“老子以前是在漠东落草的,这边是漠西,隔着上千里,我怎么知道这鬼地方。”

韩信摆了摆手,微笑道;“大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能带着我们穿越瀚海便已经立下了大功,至于这地方你不了解,自然怨不到你了。”

又看向昆莫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昆莫看着他,露齿笑道:“我有点担心,担心我一说完就失去了利用价值,被你们顺手给宰了。”

韩信哈哈笑道;“这可由不得你选择了,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而你就没了,不说的话我马上就杀了你。”

“说吧,你的条件。杀你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情我韩信一般都不喜欢去做的。留一个心怀鬼胎的楼烦太子,这对我们大秦倒不是个坏消息。”

昆莫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要你放我走,而且把阏氏交给我,我要用她来讨好头曼并且取得他的信任,这样他才可能放我回家。”

“条件很合理。”韩信点了点头,“成交。”

“现在可以说了吧?”

昆莫抬起头望向帐外,“你们没发现天气越来越冷了吗?”

“那有如何?”这次说话的是王泾,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出三日,必将会大雪来临,那时候沙漠中堆满了积雪,你们还用担心取水的问题吗?”

韩信一愣,诧异道;“沙漠中也会下雪吗?”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秦军将领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心中都想到沙漠那么干旱的地方,怎么可能积雪。”

事实上沙漠之所以形成,并不是缺少降水或者没有降水,而是蒸发量远大于降水量,所以才会形成茫茫沙漠戈壁,这些之前从未来过沙漠的秦军当然是不知道了。

昆莫嘴巴一撇,似乎懒得回到韩信这么白痴的问题,倒是田市有些尴尬的解释,众将这才恍然大悟。

栾季老成持重,仍然不放心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三日后会大雪降临。”

昆莫扬了扬嘴角,到底是少年心性,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是草原上大贤舍尔丹的亲传弟子,这些对我来说算什么,你们秦人到底是不属于草原,所以才什么都不懂。”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便你们。”昆莫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人头就在这里,若是三日后大雪不降,取我人头便是了。”

王泾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取水就不成问题了,至于寒冬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在头曼城中收获了不少皮袄冬衣,正好用上。那我们这就立即南下吧?”

“不。”韩信却一挥手,拒绝道,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我们身后的追兵追了十几天了,又杀死了那么多的兄弟,我们怎么能就这样不辞而别呢。”

“既然大雪,那再好不过了。”

******

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早膳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午后便北风凛冽,冒顿不得不停止行军,下令扎营。

到了黄昏时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落下,才须臾的功夫,地上就被裹上厚厚的一层银妆。

冒顿忧心忡忡的看向帐外大雪纷飞的天空,心中尽是忧虑。这十几日他已经从周边部落中征集了近万名匈奴部属,虽然是仓促成军,可草原上的汉子上马即为骑兵,战力自然不弱。况且他手中还有精锐的二千多金帐狼骑,对于全歼秦军自然是信心满满。

为了怕秦军逃脱,他早早就派使者去月氏国,请求月氏的边境守将配合。同时大军紧紧的贴着秦军,不停的派精锐袭扰他们,不让他们走脱,只待集结完毕便将其一举歼灭。

却不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忽然打乱了他的部署,大雪不但阻止了匈奴人追逐的脚步,而且将秦军逃离的痕迹完全抹去。更让冒顿担忧的是他这次只是轻骑追来,狼骑们身上穿的并不多,若是有帐篷避寒还好,出外行军作战恐怕就无能为力了。

帐外传来一阵叫骂声,正是那些部族征召来的男子们被狼骑纷纷踹出帐外,逼着他们去巡夜。这些狼骑都是匈奴人中的勇士,怎么可能会做这么低贱的活呢,理所当然的便把这些‘贱民’当成了使唤品。

那些部族的男子也不敢顶嘴,只好哆哆嗦嗦的握着兵器去巡夜,嘴里骂骂咧咧的。只是在帐篷附近巡视,不时的钻进来暖和下冻僵的双手,不肯去太远的地方巡视。

出帐巡查的冒顿见此皱了皱眉,正想上前叱喝,可一看那些士卒身上单薄的衣裳,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上前。

反正大雪封路,秦军想必也会措手不及,再说这么大的风雪,怎么可能会来袭击,倒是要小心不要冻死冻伤了士卒。

冒顿巡夜完,便回到自己帐内倒头便睡。半夜时分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睁开惺忪的眼睛,却见自己的亲兵惊慌失措的揎开门帐冲了进来。就在门帐揎开的那一瞬间,冒顿听到了帐外震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顿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那亲兵跪倒在地上,失声喊道;“左贤王,秦兵杀过来了,快跑吧。”冒顿冲出帐外,只见营中火光冲天,秦军纷纷将火把扔进了营帐内,待衣衫不整的匈奴士卒冲出来便上前乱刀砍死。

冒顿生平喜好用谋,并不善勇战,慌乱之下见大帐已经乱成一片。急忙召集了邻近的金帐狼骑想要反攻,却被秦军发现了并一举击溃,只得在亲随的保护下纵马狂奔逃走。

韩信在一片火光中静静的看着,任风雪吹落在脸颊上也不擦拭,犹如一尊冰雕般一动不动个。忽然开口对身边的齐姜道;“我们出发吧。”

秦军中角号响起,士卒们纷纷停止了追杀自处逃散的匈奴人,聚齐在了一起整队待发,一句口号在军中传了出来,最后几乎是所有的士卒都鼓起力气拼命的嘶喊:“回家。”

“回家。”

韩信抬起了头,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吹的眼睛生生做疼,忍不住闭上了眼。

你们可以回家,那我的家又在何方呢?

眼前雪花飘落,心爱的女孩,此刻的你是否会倏然心动,牵挂起远方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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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父子反目(上)

雪花纷纷落下,凛冽的北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让人睁不开眼。**吧(.pS8.)

冒顿仍然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笔挺着的身子上已经覆着厚厚一层雪,眉毛上也尽是白色雪花,不知道是不是冻僵了,仅从嘴里吐出若有若无的几丝热气中还能看出是名活人。

一旁的侍卫实在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到单于的惩罚,左贤王就已经被活活冻死了。上前轻声的劝了几句,冒顿仍然不为所动,一名老将叹了口气,命人端了碗热酒给冒顿。

冒顿伸手颤抖着接过了热酒,放在冻的苍白的嘴唇边轻轻抿了几口,这才缓缓回过气来。跪着的下半身已经僵硬的毫无知觉,轻轻挪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痛。

他却不敢起来,因为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平息头曼心中的怒气。

头曼城被秦军攻破,匈奴人的王城被屠戮一尽,连单于最宠爱的阏氏都被秦人抓走了,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而他冒顿先是被指责救援不力,又在和秦人交战中大败而归,五千金帐狼骑损失大半,连征召的匈奴部属也死伤五千多,这更加坐实了他冒顿指挥失当的罪名。

如今秦军却大摇大摆的消失在瀚海中,失去了踪迹。这让已经年近五旬的头曼如何能受得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叫一声,当场晕死了过去。醒来后悲伤过度,也不进食,只是跪在长生天的金像面前痛哭流涕。

冒顿见此哪还敢走开,只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帐外。整整一天一夜了,若不是靠着侍卫们送来的烈酒和姜汤,恐怕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冒顿喝完了热酒,许久才缓过气来,看着那名侍卫问道;“单于呢,还在神庙中吗?”

侍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不忍,道;“左贤王,我看您还是先回去吧,单于现在悲伤过度,谁都不见的。”冒顿平素对头曼身边的亲卫都极好,从来不摆左贤王的架子,还经常接济一些战死和残疾的战士家眷,所以士卒们大多对他亲近。

冒顿却摇了摇头,道;“你不必管我,我自然有我的安排。”

这时远处一名亲卫大步跑了过来,到冒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左贤王,单于出来了。”

“哦?”冒顿眼中一亮,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那亲卫喘息了一会才接着说道:“阏氏回来了,单于喜出望外,正在召集诸位大人议事呢,恐怕马上就要召集左贤王你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宫人来招冒顿觐见。冒顿在侍卫的搀扶下勉强的站了起来,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脚,便一瘸一拐的跟在宫人身后。

帐中,匈奴的单于、右贤王、左右日次王,右骨蠡王等匈奴的贵戚齐聚一堂,头曼坐在最中间的大椅上,一旁居然是失踪多日的阏氏。冒顿心中一沉,暗叫不好。

阏氏正坐在头曼身边,将脸紧紧的靠在头曼胸部,嘴里喃喃的哭着诉苦。见冒顿走进帐来,抬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冒顿满脸诚惶诚恐的跪在帐外,爬着进帐内,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头曼见他进来,本来已经平息的熊熊怒火再次燃起,下座来飞脚踹去。冒顿惨叫一声,滚落在一旁,爬起来只是拼命的磕头。

头曼指着他怒喝道;“你这个废物,让我匈奴蒙羞,连王城圣地都被秦人占去了,给你的金帐狼骑居然给我折损了大半,还让秦人全身而退。你说,我要你这个太子有何用。”

“来人,把这个废物给我拖出去乱杖打死。”

冒顿心脏猛地收缩,浑身害怕的颤抖起来,这回他是真的害怕了。他感觉出,他的父王是真的动了杀他顶罪的念头。

周边的匈奴各王都露出了不忍之色,正在哭泣的阏氏则是暗暗露出了喜色。

平心而论,这次错并不在冒顿,他率着狼骑狂奔九日便赶到了头曼城,已经是尽了全力。至于头曼将王城失陷全部归罪于他,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来承担责任罢了。这个人当然不能是他——匈奴伟大的撑犁孤涂单于,而冒顿这个他不喜欢的太子,就是最好的顶罪羊。

见冒顿脸色被冻的青白,满脸哀求之色看向他的父王,头曼却硬着心肠无动于衷。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正是右大将谷立饵。

谷立饵拱了拱手道;“单于,这次左贤王虽然有错,可是罪也不致死。后生儿郎们犯了错,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应该好好训斥下才是,不用太过苛刻,我看打五十大杖就行了。”

谷立饵虽然只是右大将,可却是头曼的亲叔叔,在匈奴中声望极高。况且他作为头曼的长辈,确实有资格来教训头曼怎么管教子弟。

谷立饵话音刚落,一旁的诸王也纷纷附和。冒顿平时待人谦和,对这些长辈都极为恭敬,况且在漠南被秦军围攻时许多人都欠了他一份人情,见谷立饵牵头,诸王也就跟着求情起来。

头曼见这么多人求情,也只好作罢,瞪着冒顿狠狠的说道;“今天这么多人替你求情,我就饶了你这个孽子。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杖。”

两名如狼似虎的匈奴士兵冲了进来,架起冒顿就拖了出去,冒顿也不敢挣扎,只是老老实实的就范。

不多一会儿,帐外就传来了一阵阵夹杂着‘霹雳扒拉’的惨叫声,片刻后,冒顿便被如同一条死狗般被拖入了帐内。

冒顿已经跪了一天一夜,身子早已冻僵。又被打了五十杖,顿时皮开肉绽,臀部衣裳上渗出了丝丝血渍,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头曼却看也不看这个长子,只是问向身边的燕复,“我们还有多少存粮。”

燕复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阴柔着声音说道:“回大单于,我们在其他地方的存粮,再算上大军南下剩余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二个月了,恐怕到了来年开春,我们大匈奴的子民就会陷入饥荒中了。”

头曼低头沉思了一会,又看向诸王,大声问道;“各位都是我匈奴的左臂右膀,可有什么意见度过难关?”

休屠王粗声粗气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主意,我们往常饿着肚子的时候,不都是去抢的,要不去楼烦、白羊那里借。”他说的借,自然是就是抢了。

头曼思索了下,眼神看向燕复,燕复缓缓摇头道;“白羊和楼烦这次跟着我们南征,损失不小,他们的部落在漠南,没少受到秦人的掳掠,我估计他们也断粮了,这个时候去问他们要,恐怕会逼反他们。”

“至于去抢,那就更不要想了。我匈奴新败,损失惨重生气低迷。南面的秦人我们暂时无能为力,东面的东胡和西面的月氏见我们虚弱,难免不会对我们心怀鬼胎,这时候我们去惹他们的任何一方,恐怕会陷入苦战,被另一方所趁。至于北面的丁零人,各位认为那些穷的叮当响的丁零人会有什么油水吗?”

休屠王睁目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能怎么办,难道等着饿死吗?”

这是地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却是冒顿。他强撑起身子,说道;“父王,我有一个主意,或许能解我匈奴的缺粮危机。”

头曼阴沉着脸看向他,“说。”

冒顿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们可以向月氏国借粮,我和月氏的二王子交情深厚,冒顿愿意戴罪立功,去说动月氏国借粮给我大匈奴。”

一声冷哼传来,却是一直没说话的阏氏,她看着冒顿,冷冷道;“左贤王,你脑子也被板子打坏了吗?月氏是我匈奴的世仇,我们匈奴倒霉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借粮给我们。”

冒顿额头冷汗低落,似乎在忍着极大的痛苦,又说道;“阏氏您有所不知,月氏正在和流沙部落开战,这种时候绝不想两线作战。我去说服他们,告诉他们如果匈奴人断了粮,一定会向恶狼般攻击月氏以夺取羊群和粮食,那时候月氏就算取胜也会元气大伤。与其这样不如借我粮草,助我匈奴度过难关,我匈奴上下必将心怀感激,绝不再与月氏为敌。”

阏氏哼了一声,却也不找不出反驳冒顿的理由,只好闭嘴不说。

头曼眯起眼睛,脸上阴晴未定,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许久才看着冒顿缓缓说道:“冒顿,你是想将功抵罪是吗?”

冒顿强忍着剧痛,撑起身子来磕头道:“儿子有罪,愧对父王,希望父王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负父王所托。”

“好。”头曼点头答应,又问道:“那你出使月氏有什么需要?”

“儿子不敢有什么要求,只希望有一队百人的护卫,至于送给月氏国的财宝见面礼,儿子为左贤王多时,帐中也有些积蓄,正好拿出来赎罪。”

头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冒顿,希望你这次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否则我决不饶你。”

“是,父王,儿子这就去准备。”冒顿强忍住痛,磕了个头,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向帐外,却没有看见头曼看向他背影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其实在诸王为冒顿求情之时,头曼就坚定除去冒顿的念头了,只是碍于形势无奈才饶过了他。

草原上的老王还未老去,不安分的新王却已经羽翼渐丰。他头曼今年才不到五十,身强体健,而这个年近三旬的太子似乎早已等的失去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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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父子反目(下)

PS:抱歉抱歉,今天朋友结婚,忙到晚上才回来赶着码字,这一章稍微长点,当是给大家的赔礼,对不住了。

车队出了匈奴境内,没过多久就被月氏的巡骑发现了。

因为月氏和匈奴已经数年没有战事了,双方的敌意并不是很深。冒顿的车队只有数百人,而且大多都不像是战士,倒像一支商队。所以月氏人并未直接攻击,而是派了名使者上来询问。

冒顿修养了十几日,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见有月氏使者上来询问,便出马车上前说明了来意。

那名斥候知道马车中居然是匈奴人的左贤王,不由大吃一惊,这种事情他自然做不了主,便急忙回去禀告月氏守将。

冒顿耐心的在原地等待了大半日,直到第二天清晨、晨,才见一支月氏骑兵风尘仆仆的赶来。当先的正是一名白袍的英俊青年,远远的看见冒顿便哈哈大笑,张开双手迎了上去,和冒顿来了个熊抱。

“我的朋友,挛鞮冒顿,你怎么会有时间来我们月氏,来看你的老朋友赫尔米。”

冒顿嘴角微微抽动,赫尔米的热情已经触动了他的伤口,笑着说道:“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代表匈奴出使月氏,所以还希望得到老朋友你的帮助。”

冒顿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仰慕月氏的大贤者,特地来到月氏拜在他的门下,这样才结识了同为弟子的月氏二王子赫尔米。二人虽然分属月氏和匈奴两个敌对国家,可私底下的交情却非常深厚。

待冒顿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赫尔米才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秦人真的会有这么强吗?要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我真的以为说的人是在说谎。”

冒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秦军是很强,他们有着精良的武器和铠甲,有着整齐的方阵和训练有素的战斗素质,这些都不是我们草原人能比拟的。更可怕的是他们有着天生克制我们的弩机,在弩机面前,我们匈奴人引以为傲的弓马骑射都失去了优势。”

“可是这次不是,我们失败不是因为他们的装备精良,而是秦军的统帅太过于狡猾了。他有着毒蛇一般的坚忍和毅力,又有着狮子一般的决心和勇气,一旦让他找到了机会,就会像饿狼一样扑过来,将你扑倒,撕碎。”

说到这里冒顿有些黯然的低下了头,和秦军交手的记忆,绝对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

赫尔米张大了嘴,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道;“我没有听错吧,草原上骄傲的雄鹰冒顿居然会对一个秦人这么推崇。”

冒顿叹了口气,道:“我冒顿一生极少服人,可是这次我真败的心服口服。”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我可有大麻烦了,我们匈奴这次损失惨重,颜面扫地。父王现在迁怒于我,我太子的位子能不能保住是小,就恐怕连性命都会丢掉。”

赫尔米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冒顿,你过虑了,单于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凶残的饿狼就算快饿死也绝不会残害狼崽,天底下哪有父亲会杀儿子的。”

冒顿默然不语,也不再说这个,只是问道;“赫尔米,这次你能帮到我吗?如果匈奴人真的因为饥饿陷入了灭顶之灾,那恐怕月氏人也难以幸免了。饥饿难耐的匈奴人恐怕会成群结队,像狼一样扑向富庶的月氏。”

冒顿说道这里,就不再言语,只是看着赫尔米,刚刚说的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隐隐有些威胁的味道。

赫尔米自然听出了冒顿话中的意思,沉吟了许久说道;“站在月氏王子的立场,我自然不希望和匈奴人发生恶战。你知道的,我们月氏并不喜好战争。”

“站在私交的立场,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有难需要我帮助,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只是你知道的,我仅仅是名王子,真正的决策权还是在我父王和众长老那里,我只能尽量帮你说些好话,如果要打动长老们,你们匈奴还需要表示足够的诚意。”

赫尔米看了眼车队中的马车,又说道;“我的朋友,诚意不止是靠着财宝就能证明的,想要得到月氏人帮助的话,还需要些其他的东西。”

冒顿左手按住胸口,弯身说道:“当然,我这次出使带来了我们单于的亲笔信,愿意和月氏永为兄弟之邦,绝不再主动攻击月氏。还有瀚耳河以西的三百里牧场,匈奴愿意拱手奉上,以示诚意。”

赫尔米面露喜色,瀚耳河西边肥美牧场一直是匈奴人和月氏人争取的要地,现在已经牢牢掌握在匈奴手中。匈奴人肯把它让出来,可见足够的诚意,便笑道;“如此就好办了。我一定在王城中广泛活动,利用我的影响帮你劝说各部长老。”

冒顿深深的一鞠躬,感激的说道;“谢谢你赫尔米,将来我冒顿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这位好朋友的。”

******

月氏国立国于大河之西,横跨大漠纵横数千里,控弦二十余万且冶铁技术发达,国势并不输于匈奴。

有了赫尔米的帮助劝说,再加上这次匈奴人开出的条件实在丰厚,月氏人很快就答应了借粮给匈奴。冒顿这才舒了口气,心想这次差事总算办成了,想来父王一时也不会急着对付自己。

月氏人地处河西肥沃之地,不论是放牧还是耕种,都远较匈奴人发达,所以国内粮草堆积如山。既然答应了借粮匈奴,第二日和约一签定,粮草便源源不断的向东运去匈奴。

差事已经完成,冒顿就暂时没了什么事情,再加上赫尔米极力热情邀请,只好在月氏王城留下数日。整天被赫尔米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又拉着他去见月氏各族的掌权人士,冒顿知道赫尔米这是为自己好,所以也极力应酬。十几日的酒宴下来,不由头晕目眩,叫苦连连。

这一日冒顿又是吃了一整天酒宴,回到府中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头疼欲裂。正上床准备歇息,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喧哗声,便穿衣走了出来。

却远远的看见赫尔米正带着一队人冲进来,看见冒顿睚眦欲裂,大吼道;“好你个冒顿,居然欺骗于我,枉我还当你是好朋友。”

冒顿一愣,正想询问赫尔米什么事,赫尔米却已经怒极张弓就朝他射来。气极之下准头并不是太好,羽箭只是擦着冒顿的头皮射入身后的石柱。

冒顿吓得魂飞魄散,他是知道赫尔米的箭术超绝,见赫尔米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便要杀他,自知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急忙转身就跑,哪还敢停留。

这座府邸是赫尔米送个冒顿住的,占地极大,院中间也是庭院广布,赫尔米又隔着远,一时竟追不上冒顿。府中的奴仆仓促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愣着看前主人追着现在的主人,也不上去阻拦,反而挡在路上碍手碍脚。

冒顿仓皇的跑到后院,见自己的坐骑正在院中被奴仆喂养,便一声哨声。那马也颇为神驹,见主人来了便挣脱牵马之人,撒蹄便跑来。冒顿翻身上马,快马挥鞭的从后门奔出,朝城门拼命的策马狂奔。

城门处的月氏守将还没得到消指示,只见一人策马拼命的朝这边跑来,便摆出了拒马堵在路中间大声的询问。冒顿也不停马,只是大声的吼道;“有人追杀我,快救我,我是匈奴的使者,左贤王冒顿。”说完纵马越过拒马,直接飞奔出城。

那城门守将略一迟疑,匈奴的左贤王他是知道的,匈奴和月氏和谈的事情早已经满城尽知。见逃走的这人一身的华贵打扮,又见后门如狼似虎的追兵,而且赫尔米仓促而来带的都是家仆并未着军服,守将倒是信了冒顿,带着城门守卒和追兵乒乒乓乓的战成了一团。

冒顿趁此机会,逃出了月氏人的王城,纵马狂奔了一天一夜,直到马力不支才停了下来。

他脱下来华贵的衣裳,换上了普通牧民的装束,又在边境牧民中四处打探消息,才知道了赫尔米为什么会如此气愤的要杀他。

原来月氏人才将粮草送给匈奴人,匈奴人忽然大军杀至,月氏仓促不防,损失惨重,匈奴大军掠夺了边境市集一番便撤军退去,并未深入。

冒顿听到这个消息后浑身冰凉,他此时此刻哪还会不知道。头曼分明是故意去激怒月氏人,才会再得到粮草后纵兵急功月氏,而觉得受骗的月氏人一定会将怒火加在正作为人质的冒顿身上。

而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一个,要杀死他,匈奴的太子——左贤王冒顿。

冒顿想通一切后,悲痛欲绝,拔出弯刀仰天长啸,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父王你要这么对我,我是你的儿子呀,我是你的太子呀。”

直到吼到声音嘶哑,冒顿才停了下来,眼睛赤红,仿佛要渗出鲜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头曼,你不念父子之情二次想杀我,就别怪我冒顿不认你这个父亲了。

******

王城大帐中,头曼单于看着跪在地上的冒顿顿时无语。他原本以为可以借月氏人的手除去冒顿的,所以才在失去了冒顿的消息后,便迫不及待的将小儿子馹尔睇立为太子,封为左贤王接管冒顿的一切权势和部属。

却不料冒顿如此命大,居然让他夺了匹马跑回来了,这下可就棘手了。头曼有些为难的看向身边诸王,面露难色。

地上的冒顿却只是跪在地上磕头,哭泣着说道;“儿子没想到月氏人如此背信弃义,居然想将我杀死,还好得到了长生天的庇佑,我才幸运的跑了出来,才能在这里给父亲磕头请安。”

头曼沉默了许久,看向地上拼命磕头的儿子,眼神中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忍。心想这样冒顿都不死,看来真的是长生天眷恋这一段父子情,便柔声说道;“好了冒顿,你也受了不少惊吓,先下去好好休息下吧,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的修养,不要操心部族间的事情了。”

诸王和将领一听头曼的话,都知道了他的心思,看来是想默认立馹尔睇为储的既成事实,便想将冒顿变相的软禁起来,看向冒顿的目光中不由都带了些同情。

忽然燕复站了出来,躬身谦卑的向头曼说道;“王子冒顿英勇无比,我大匈奴赏罚分明,冒顿可当万骑。”

头曼眼中一亮,连忙点头道;“对,冒顿,你这次表现的很好,父王就将一万精骑赏赐给你。”

冒顿原为太子,又位列左贤王,乃是匈奴中除了单于之外的第二人,而一个小小的万骑长,不过是二十四长之外的一个官职,只能在匈奴中排到三十开外。从太子到万骑,这是何等的委屈,众人皆以为冒顿会拒绝,却不料冒顿磕头道;“谢父王赏赐,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匈奴训练好这一万骑兵。”

帐外,冒顿平静的看着前来送行的燕复,一拱手谢道;“多谢国师。”

燕复拱手还礼,笑道;“太子您客气了。”

别人或许会觉得燕复是在害冒顿,可冒顿却心知肚明,一个失势被取代的太子,能争取到这样的结局,已经是极好了。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和他并无往来的燕复会如此助他。

冒顿闭目苦笑,道;“国师说笑了,冒顿早已不是什么太子了。这次后我已经心灰意冷,此生唯想尽心的帮助父王训练好这一万骑兵,以后尽心的辅佐弟弟,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燕复也不回话,只是笑眯眯的看了冒顿半天,忽然笑道;“太子你这是不相信老奴吗?”燕复忽然正色,脸上再无一丝笑意,仰天长叹道;“匈奴的大单于是什么,是日月所置,苍天之下最为尊贵的存在,难道是他头曼一句话就能指定的吗?匈奴的统帅,是饥饿与**的产物,是荒原上孤独的狼!是必须熬过了艰苦岁月,才幸存下来的狼!”

“头曼他已经老了,他的内心充满对秦人的畏惧,他早就不配做这匈奴的大单于。而馹尔睇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整天只知道躲在他母亲柔软的怀抱中,这样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带领一群饥饿的草原之狼。太子,你才是我心中唯一有资格继承单于位子的王子,放手去做吧,我永远站在长生天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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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乱起

最近参加的婚礼实在多,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吧(.pS8.)

草原上的大雪一下就是一整个月,天地之间除了一片白茫茫外再没有其他颜色的点缀。骑在马背上张眼望去,只觉得一片苍茫,若是文人骚客在此,或许会诗意大发吟咏出千古绝唱,可惜巡逻的士卒们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整日骑在马背上漫无目的的巡逻,秦军们早已经烦透了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只想回到温暖的肤施城中,可是王离一道命令却将右军二万余人留在了塞北漠南。

二万人的冬装和补给并不难凑齐,只是这一个月来的无所事事让右军的士气跌落到了极点。人人都在抱怨着上头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大冷天的不撤回肤施,反而在这冻死人的地方重复着一遍遍的巡查,却不见有任何人从瀚海中走出,哪怕是什么动物也没有。

幸好这时匈奴人已经北撤漠北,在开春之前绝无可能南下。伴随着大军北撤,匈奴人的牧民也纷纷离开了漠南,以躲避秦军的袭掠。

到了十二月底,已经临近开春,草原上的天气却越来越寒冷,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右军中冻死冻伤的现象每天都络绎不绝的报上,不得已荆骏才向王泾提议先将大军撤回,只留一小部人马接应。王泾虽然心中牵挂着儿子,可也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荆骏的意见。

右军的大部已经撤回,只留下了一个骑营三千左右的人马,在漠南分成数支小队四处巡查。

正在大漠中张望的正是其中的一支小分队的领队,他是一名秦军的曲侯。见暴风雪已经渐渐停止,便催促着士卒们准备继续向北搜索。

士卒们都骂骂咧咧的从帐中走了出来,陆续上马,那名曲侯皱了皱眉头,虽然面色有些不满,可也没有说话。这个把月来实在把这支秦军折腾的够呛,谁不会心中有些怨言,只要影响不是太大,一般没人会这么自讨没趣的跑出来叱喝。

虽然嘴里抱怨不断,可秦军还是迅速的整好了行装,队伍很快出发了,朝北继续漫无目的的巡视。队伍才出发不到半个时辰,忽然见北方的雪原中有些异样,几个小黑点缓缓出现在地平线,领队的曲侯便挥手止住了队伍。

黑点越来越多,竟是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曲侯果断下令全军戒备。士卒们右手按着鞍上的骑枪,左手则握紧弓弩,紧勒缰绳,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骑兵极重冲势,一般发现了敌军都是借着马势狂卷突袭,而这次曲侯却只是让部下原地待命。看着对面的队伍越来越接近,一名秦军军官忍不住出言提醒是不是应该冲锋了,而曲侯仍然只是摇了摇头,并未下令。

普通的将士可能不明白他们留在草原上的原因,以为仅仅是为了防止匈奴人南下,可这名曲侯还是知道原因的,所以见敌我不明,只是下令戒备。

那支队伍显然也发现了这支秦军,停下了脚步。

这支队伍衣衫褴褛,似乎是为了避寒,他们每个人都拼命的将脏兮兮的兽皮和棉布裹在身上,身子和胯下的坐骑也是骨瘦如柴,彷佛连兵器都握不住了。可这些人一见前方有队伍拦截,马上就收拢队伍,迅速排出行列,虽然较秦军行伍之间显得有些混乱,可却多了些凌厉的杀气。

就像一张绷紧欲射的弓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双方隔着较远,又是茫茫雪原之上,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装束,可却谁也没有先进攻,只是对峙着,似乎都在犹豫。

那名曲侯面色绷紧,忽然下令吹号。苍苍莽原之上,秦军凯旋用的号角响起,号角声远扬天际。

对面那支队伍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欢呼声,很快,同样的号角声就从军中响起,虽然有些走调,却坚定有力,象征着秦军主将的中军大麾被高高竖起。士卒们纷纷脱离队伍,纵马狂奔向前,大声的呼喊着,不少人已经泪流满面,也没有军官出面制止,因为他们自己也已经身在其中。

原本在戒备的秦军有些奇怪的看着对面跑来的袍泽,看着他们身上破破烂烂的如同叫花子一般朝自己奔来,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脸上带着友好的微笑,任由他们紧紧的抱住,哭泣,沙哑着声音呢喃着。

如果他们经历了像这支远征军一样二个半月来的生与死、铁与血的交织生活,恐怕就不会再对他们此刻的心情有什么疑问。兵上常说,损失过半则为溃,行伍不在军心弥乱,可就是这么一支军队,在付出七成多的死伤后,仍然顽强的坚持住了,最终凯旋归来。

这是一场辉煌却惨烈,甚至可以说悲壮的远征,历时了整整二个月零十七天。秦军在瀚海和漠北中留下了近八千具尸体,兵器、战马几乎损失殆尽。

可就是这样一支犹如叫花子一般的军队,在漠北杀死了六万多匈奴军队,攻陷了匈奴的王城头曼城,掳走了头曼最宠爱的阏氏和十余名妻子,杀死了自右谷蠡王以下的八名将军、大当户和相国,婢小王和千夫长等军官更是不计其数。

始皇三十七年这场空前绝后的远征,成为了匈奴人心中永远的伤疤,久久不能忘却。

当一路快马回报的信使将远征军大捷南归的消息回报王离,王离激动的顿时说不出话来。他赌对了,用一万名士卒的生命赌来了盖世之功,即使是在蒙恬时期,北军也不曾取得过如此丰硕的战果。他向天下人证明了,他王离并不是承蒙祖荫的庸才,他完全当得起这个北军大帅的位子。

北地了,大秦了,王离用最快的快马、用最好的骑士向咸阳连报三封捷报。消息传到,整个咸阳一片欢腾,二世皇帝开心的连夜召见了大臣们,第二日便通报全城。城中的百姓们则是欢欣喜悦,四处奔走相告。自始皇帝驾崩后,大秦上下一直弥漫着一丝担忧,这次大胜仿佛从新塑起了秦人们内心的自信。

二世皇帝并不吝啬他的奖赏,他并不像他的父皇始皇帝那样斤斤计较于商鞅指定的二十四等军爵制。

王离被破格提拔为上将军,爵封关内侯,是大秦自商鞅变法以来的继白起、王翦之后的第三位上将军。就算蒙恬的盖世之功,也不过拜为大将军、爵封大庶长,王离一战便越于蒙恬之上,显赫一时,成为了帝国炙手可热的新宠。

远征军挂名的主将王泾,则被封为了右军副将,仅次于右将军荆骏之下,爵封五大夫。王离也并未亏待韩信,作为向咸阳邀功名单的第二人,韩信同样被封为副将,留大营听用,爵封公乘。其他的有功之士,以及北军中的诸多将尉,也多有封赏,整个北军上下沉浸着一片喜气洋洋。

这时候似乎没有人再记起正囚禁在阳周牢中的蒙恬。

在咸阳,关于对蒙恬的处置问题李斯和赵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是他们自沙丘合谋一来第一次发生正面冲突。

赵高这几个月来在咸阳城中为所欲为,拿着二世皇帝的旨意疯狂的屠戮着始皇帝留下的子嗣,一次就在咸阳杀掉了胡亥的12个兄弟,将10名公主碾死于杜邮,理由仅仅是怀疑他们对新皇心怀不满。

而对这些,李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多言。因为他觉得杀几十名先皇子嗣对自己、对大秦并没有什么影响,索性任赵高为所欲为。却不料赵高在杀上瘾后,突然惦记起被囚禁在阳周的蒙恬,想起了这名自己最恨的人之一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活着,便提议将蒙恬处死。并且在朝堂上很无耻的说道:“如若蒙恬不死,我食不得味,寝不得安,如鲠在喉,夜夜难寐。”

李斯这下真的慌了,他知道杀死蒙恬的后果,极可能会让整个北军动乱不堪,不再为帝国所用。王离看似风光无比,却根基极为不稳,若是蒙恬被处死,恐怕整个大秦的江山都会因此动荡。李斯联合了右丞相冯去疾、卫尉冯劫以及一大批大臣站在了一起,坚决反对处死蒙恬,而只是将他一直软禁在阳周。

最终赵高对胡亥说的一句话打动了这位二世皇帝。他说蒙恬常伴始皇帝左右时,始皇帝欲立胡亥为太子,而蒙恬蒙毅二兄弟却出言阻拦,说立胡亥实属危害社稷之举。

胡亥听到这话后大发雷霆,在大殿上怒不可及,大吼着下令派使者立即去阳周赐死蒙恬。蒙恬拿着皇帝赐他自尽的诏,悲愤难当,大声疾呼:“我何罪之有,无过而死乎?”遂吞药自尽。可怜一代名将战无敌手,没有捐躯疆场,却惨死于卑劣的小人之手。

赵高欲杀死蒙恬之前,曾经写信问过王离的意见。王离一战成名,便有了些飘飘然,觉得北军上下对他已经心服,想必可以在蒙恬死后稳稳的控制住北军这三十万骄兵悍将。

而且蒙恬若是一日不死,他王离就一日名不正言不顺,北军将士心中的统帅仍是大将军蒙恬,而不是他这个上将军王离,他心中也是希望着赵高早日杀死蒙恬。

可是王离还是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影响力,当蒙恬的死讯传来,北军将士悲愤难当,日夜恸哭不断,自发为蒙恬披麻戴孝在竟然不计其数。更有左将军越迁怒极率着左军径直从九原郡南下,直接杀往关中扬言要为蒙恬报仇。

王离得到消息后大惊,急忙带着亲军连夜奔袭,直接攻进左军的中军大营,将越迁以及数名将尉悉数杀死。

越迁这一死,更是让北军上下都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意,一时人人自危。各部将军和都尉都对王离生出了离心,士卒更是终日惶惶不安,十日内竟奔逃了三万余人。王离被迫只得在各军中设置株连制度,让各伍之间互相监督,一伍若有人逃则杀全伍,伍长若逃则杀屯长,以此类推一直到他这个北军大帅。

北军这才停止了逃亡之风,但也已经人心大乱,将士离心。

见蒙恬对北军的影响如此之重,王离也是后悔莫及。就又想借着战事军功重新凝聚北军,便在二世元年的三月,草原上的冰雪刚刚融化之时,迫不及待的再次率领二十万大军出塞北征。

大军这次选择了中路做为攻击主线,大军出代郡数月,强鼓起士气在黑河南岸击溃了匈奴右贤王的部属,正打算挥师继续北上。一道诏从咸阳发来,却止住了王离扩大战果之心,北军迅速后军变前军,前军为后军,沿着原路南下返回。

虽然王离下令刻意的去隐瞒,可从咸阳传来令人恐慌的消息还是迅速传遍了全军。

大秦乱了,黔首们纷纷杀死当地的秦吏揭竿而起,拥立一个叫陈胜的人为王。各郡的士卒们已经不再为他们的皇帝陛下尽忠,反而听从六国余贵的号召倒戈一击。

关东二十余郡已经不复为秦国的领土,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正在周文的带领下朝着关中挺进,而关中此刻却空虚无比,大秦已经危在旦夕。

PS:第二卷《帝国斜阳》完结,敬请期待第三卷《秦失其鹿》。

秦之纲绝而维弛,山东大扰,异姓并起,英俊乌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

而此时风云际会,正是群雄乘势并起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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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上)

大雨已经下了整整半个月了,天地间仿佛是连着一道腾腾水幕一般。(._&&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口鼻间尽是一股股腐烂的草木气味,闻着让人的情绪也低落到极点。

葛婴看着庙外的雨许久,长叹了口道;“这雨怎么还不停呢,已经下了整整十五天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呀。”

陈胜也出神的看着雨,心中想着心思,却没回话。

他今年三十有八,是颍川郡阳城人,自小长大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在乡中威望极高。阳城县令征发一批戍卒去渔阳郡,他便是其中之一,因为长大高大魁梧,又能识文断字,便被县令喜欢,委为屯长,算的上九百名戍卒中的一个小头目。陈胜待人豪爽,又兼之处事公平,很快就隐隐成为了这九百人中的首领。

陈胜撇了一眼远处正在骂骂咧咧喝着酒的两名将尉,隔着甚远料想二人绝听不见庙中众人的谈话,便沉声说道;“就算雨停了,可路上的桥也被洪水冲断了,绝无可能按照预定时间到达渔阳的,那等待我们的就是死路一条,怎么办?”

四人之中的吴广看上去最不起眼,矮矮瘦瘦的就如同一个普通的农民,不过他确是四人中最有脑子的人,听完陈胜的话,有些迟疑的说道;“要不我们逃吧,按照秦律,我们要是晚到了十几天,肯定都要被处死的。”

陈胜摇了摇头,道;“逃,能往哪里逃,最好也只是混个落草为寇,天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要是运气不好还会被官府抓住,那时候就算想死恐怕都没那么容易了。”

陈胜说的是实话,秦律中对待逃犯和逃卒的处罚非常严厉,不但要处死,还要在临死前受割鼻之刑,简直是让人痛不欲生。

果然,三人想起秦律的苛刻,脸色皆变。武臣沉不住气了,向陈胜问道;“大哥,你就别卖关子了,你出个主意,我们都听你的。”

陈胜长叹一口气,目光环视三人,许久才说道;“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的时间,我们今年也三四十了,还能有多少年可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与其卑微的像草芥一般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干一场如何。”

吴广瞪大眼睛,说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反正进退都是死,与其坐以待毙,我们不如奋而一搏,反了他娘的,成功了没准还能封侯封王。”

陈胜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一般在三人耳边炸开,三人都是睁大着眼睛张大着嘴,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从出生那一刻就开始知道,他们天生就是贱民,是黔首,是应该逆来顺受的承受着劳役和兵役,承受着苛刻的赋税和盘剥。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而陈胜的话无疑在他们心中揎起了惊涛骇浪,犹如一颗火种,点燃了他们心中的熊熊怒火,对权势、对金钱、对女人、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他们原来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不敢想下去,因为他们害怕,害怕失去仅有的东西,比如生命。

可现陈胜却提醒了他们,现在他们已经一无所有了,还需要害怕什么?倒不如奋力一搏。

陈胜看出了三人心中的渴望,也知道他们被自己说动了。

他陈胜不同于任何人,他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

面对被大雨冲毁的道路,别人想到的都是不能按期到达会被处死,想到的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可他陈胜却从其中闻到了机会。

通往富贵的机会。

他从来不缺乏雄心,富贵险中求,他为了理想可以粉身碎骨,可以赴汤蹈火,可以万死不辞。哪怕只能一天的富贵,也不枉轰轰烈烈来这世上走上一趟。他从来不信命,他不相信自己生来就注定是卑贱的,所以他要改变,努力的去改变,这番话也是他酝酿了好几天的,果然打动了吴广三人。

陈胜又接着说道;“天下苦秦久矣,你看我们身边的那些兄弟,有谁不恨透了那些当官的,更恨那横征暴敛的秦国皇帝。以前始皇帝在的时候,天下人都很怕他,没人敢公然反对他。可是现在他死了,我听人家说二世皇帝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孩子,天下的豪杰早已经蠢蠢欲动了,只是没人愿意挑这个头。我想要是我们第一个跳出来振臂一呼,天下便会云集响应的。”

葛婴心存疑虑的问道;“可是我们只是卑贱的穷人,那些天下的豪杰,会听我们的吗?”

陈胜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显得成竹在握,便娓娓答道:“都说始皇帝的长子扶苏贤德,他若能继承皇位的话想必能废除苛政,大秦也能长治久安。我听从关中那边来的人四处说这天下原本是扶苏继承的,可胡亥却害死了他哥哥,抢了皇帝的位子。老百姓们都同情扶苏,觉得他死的很冤枉,我们若是借着扶苏的名号起事,想必受尽苦难的老百姓都会支持我们的。”

“还有当年楚国的大将军项燕,他在楚地的声望极高。当年秦国灭楚国时,楚人死伤惨重,常听见有人传唱‘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看来楚国人是恨透了秦人。我们现在就在楚地,要是再打着项燕的旗号,那楚人还不是云集响应。”

三人听着陈胜的话,眼中透漏出炽热的目光,很显然他们都被陈胜说服了。

陈胜四人能在九百人的队伍中脱颖而出成为屯长,都是有心思有手段的人,一般这种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骨子里的不安分。他们好狠斗勇,为了一口气甚至能豁出性命去。同样,面对富贵之时,他们并不会吝啬一条贱命的。

吴广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了,提醒陈胜道:“大哥,就算我们兄弟三人肯跟着你起事,可我们怎么才能说服身边这帮穷兄弟们也跟着我们一起呢?”

陈胜挠了挠头呵呵一笑,笑容有些干,“这个我不是也还没想好。”

吴广三人对视一眼,心想看来大哥也只是来忽悠他们,原来心里也没有主意。

陈胜又看着吴广说道:“老二,你鬼点子最多,不如你来出个主意怎么样。”

吴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无奈的摊了摊手道;“大哥你为难我了,我吴广的这点小聪明,怎么能上的了场面。我们一穷二白的,祖宗八代都是泥腿子。你编的那些扶苏、项燕什么的,用来糊弄糊弄外人还可以,这九百多人都是乡里乡亲,谁还不知道我们的出身呀。”

武臣沉吟了半天,忽然开口说道:“大哥,我到是有个主意。”

陈胜急忙问道;“老三,你快说。”

武臣问陈胜:“假如我们告诉这些穷兄弟们跟大哥一起反秦,大哥你猜这帮人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陈胜摇了摇头,武臣继续说道;“这帮家伙第一个反应就是害怕,非常的害怕。因为秦国太强大了,距离当年横扫六国的时候,也不过才过去十几年。秦国看上去还是很强大的,所以大家想着只是怎么逆来顺受,怎么顽强的活下去,却很少人想过怎么去反抗。”

武臣的话让陈胜眼前一亮,不由对武臣刮目相看。这四人中他只和吴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和武臣和葛婴不过是互相欣赏才结为的异性兄弟,远不及和吴广的亲密。现在他才发现武臣其实很有心计,看事情也很有深度,远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粗犷。

武臣并没有卖关子,接着说道;“其实我们都是穷人老百姓,我们最敬畏的就是天,而皇帝就是天子——上天的儿子,就应该凌驾于万生之上。而我们生下来就是穷人的命,只能选择默默承受。让这些穷兄弟跟着我们一起起事不难,只要让他们相信这是天命使然,上天已经不再眷恋大秦了,天意当亡秦,而大哥你就是新的天命。”

武臣的话让陈胜怦然心动,急忙催促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武臣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缓缓道;“这就要我们兄弟四人齐心协力了,大哥一旦称王,我们也能跟着封侯拜将。”

******

大雨继续下着,绝望的情绪在九百戍卒之间蔓延开来,大伙都忧心忡忡的看着灰蒙蒙的天,想着各自的命运。这时候忽然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戍卒之中迅速传了开来,武臣带着一群苦兄弟凑钱在附近渔民那里买了一条大鱼,本来想开开荤腥的,却不料在鱼肚中剖出了一块黄绸布,绸布上赫然写着“陈胜王”三个字,众人纷纷传看,连声称奇。

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名戍卒半夜起来小解,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阵凄厉的狐狸叫声,那声音酷似人语,似乎在不停的喊着什么。那戍卒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的跑回营去,惊恐的将同伴推醒。人多壮胆才鼓起勇气缓缓的靠近,这才听清那一阵阵狐鸣声喊得居然是:大楚兴,陈胜王。

种种关于陈胜的传闻在戍卒中传的沸沸扬扬,神乎其神,有人说秦国将要灭亡了,楚国又要重新兴盛,而新的楚王就是陈胜。也有人把把陈胜说成龙种,将来必能当皇帝。戍卒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陈胜的眼光也躲躲闪闪,不敢正视。

这一切,都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大秦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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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下)

两名秦军军官也听到了关于陈胜的种种传言,可是他们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在他们心目中,陈胜只是贱民,卑微如草芥般的贱民,就像九百名戍卒一样。贱民永远是贱民,居然想称王,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简直是放狗屁。

他们把这种种的传言当成是这群贱民惶惶中聊以自@慰的精神寄托,既然你们想做梦,那就继续做吧,反正迟误了时间他们两最多也只是挨一顿板子而已。

老天终于放晴了,两名军官伸着懒腰走出了驿站,挥舞着鞭子如同往常一般驱使着一众戍卒继续上路,却没留意到陈胜等人看向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

陈胜紧紧的盯着两人,猛的一点头,吴广等人便猛扑上去,一把将两名军官按到,夺下了佩剑,绑了起来。

领头的乌姓军官满脸惊恐,拼命的挣脱着,嘴里喊道:“陈胜,快放了爷爷我,你想造反吗?”

葛婴满脸狞笑的走上前猛的一掌拍去,笑道;“大爷我们就是想造反了,怎么样。”

“疯了你们。”那军官圆睁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狂笑道;“我大秦兵甲百万,富有四海,你们这些贱民居然敢造反,哈哈哈哈,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军队有多强大,我们的国土有多辽阔,你们简直是狂妄,狂妄之极!”

陈胜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我只知道你们两的死期快到了。”说完给吴广使了个眼色,吴广会意,掏出麻布将二人的嘴堵上。

旁边的戍卒则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也不上去帮谁,只是愣愣的看着,张大着嘴。这对他们内心的冲击太大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去反抗,总觉得压在自己头上的便是不可战胜。可一旦陈胜他们先动手了,他们才发现原来自己头上的不过是薄如锦布的浅浅一层。

戍卒们渐渐都围了上来,望着已经被绑住按在地上的两名秦军军官,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满脸害怕的看着陈胜四人。

葛婴找来了一辆推车,猛的将推车翻到,陈胜一跃而上,高高的站在车轮上,面色激动的大声吼道;“众位兄弟们,我们抛下父母妻儿被秦国逼迫去戍边,边关寒苦,九死一生。有谁愿意干这种苦差事,又有几个人能从边境生还!我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多日,等洪水退去桥梁修好,恐怕我们日夜兼程也不能如期到达渔阳。按照秦国的法律,不能如期到达就会被砍头,所以渔阳将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如果现在我们各奔东西去逃命,被官府抓到也是死!”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粗着嗓子说话的是个名叫周市的中年大汉,他是陈胜的死忠份子之一,自阳县以来就跟随着陈胜,今天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参与了。所以故意发问配合陈胜。

陈胜高扬起头,大声道:“如今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起兵造反!”

原本喧闹杂乱的戍卒队伍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睁大张嘴,满脸惊恐的看向陈胜。‘造反’这两个字,可是他们想都未曾想过的事情。

见众人皆面带惊恐,陈胜便抛出了很诱人的香饵,他呐喊着喊道:“大丈夫何必那么怕死呢,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如果我们反秦成功,不但能闯出条活路来,还能为自己、为子孙万代赢得富贵!如果我们不反秦,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何去何从,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陈胜见众人仍有犹豫,便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武臣。武臣会意,拔出了夺来的佩刀,手起刀落,两名军官便身首分离。血高高喷起,溅的武臣一身,他却狞笑着,浑然不在意。

这时,站在陈胜身旁的吴广、葛婴趁机振臂高呼:“反秦争生路,反秦争富贵!”

看着倒在地上军官的尸体,众戍卒也意识到已经再无退路。众人的激情终于被调动起来了,他们也开始振臂高呼,声音震动天地。

“反了,反了。”陈胜疯狂的挥舞着手中夺来的佩剑,竭力嘶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历史往往充满了偶然,又充满了必然,就像法国大革命时期罗普斯皮尔说过的一样:历史从来不是被创造的,只有顺应历史的人才能被创造。

当饥寒交迫,面临着杀头的九百名绝望戍卒在大泽乡跟随者陈胜振臂一呼,整个大秦帝国就迅速的崩溃了。在此之前,这个年轻却老迈的帝国虽然积难重重,虽然日薄西山,可它仍然庞大,仍然有着令人畏惧的强悍战力。

历史就像和秦帝国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六世余烈缔造的庞大帝国,万里疆土百万虎贲的大秦帝国,居然在九百名绝望戍卒的嘶喊声中土崩瓦解。人们吃惊的发现,原来一直压在身上令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庞大帝国,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一时间群雄响应,六国尽复,云谲波诡、英雄辈出的秦末乱世自此正式拉开序幕。

而这一切正是从这样一支衣衫褴褛的队伍开始的。他们没有粮草、没有补给,甚至没有战斗的决心,可他们却有着强烈的求生**。

为了能够战斗杀人,他们砍了些木棍代替刀枪;为了能号召群众,他们在竹竿上绑了一块布条当做旗帜。他们在旗帜上绣出歪歪扭扭的‘楚’字,以扶苏和项燕的名义,揭开了历史上第一场、也是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场农民起义。

陈胜被推举为将军,吴广为都尉,九百名戍卒被分为三营,吴广、葛婴、武臣各领一路,全部听陈胜指挥。他们打出旗号后,便毅然朝着前方挺进,距离大泽乡最近的目标便是附近的蕲县县城。

这个小县城没有多少守军,只有不到三百的老弱士卒。得到署吏回报有大股流寇逼近县城,县令慌忙的爬上城楼张望。远远望去,却目瞪口呆,他看见了‘流寇’中醒目的‘楚’字。他打了个冷战,忽然意识到了危险,这绝不是普通的流寇,而是造反。

造反了,楚军打回来了,那城中的五万多楚人会怎么想?

那县令可没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高风亮节,他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果断的弃城逃跑。一见老大跑了,城里的属官呼啦啦全跑光了,守城的几百老弱也打开了城门,直接投降。

起义军的第一场仗,便以兵不血刃取得了蕲县作为结束。起义军以此为据点,在这里补充了大量的兵员、武器装备、和粮食物资。队伍迅速膨胀到了五千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了信心——战胜强大秦国的信心。

陈胜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葛婴率领攻占蕲县以东的广大地区,另一路由自己亲自统领攻占蕲县以西的广大地区。

陈胜的西路军一口气拿下了五个县城,基本上没遇到什么抵抗。葛婴的东路军也是连连告捷,进展十分顺利,正在朝淮南诸郡挺进。秦朝的官吏们似乎不愿为二世皇帝卖命,陈胜的实力像滚雪球一般迅速膨胀,到达陈县时,他已经拥有数千骑兵,数万步兵,还有六七百辆战车。

在陈县,起义军第一次遇到了抵抗。陈县是陈郡的治所所在,也是春秋时陈国的都城,战国时期楚国重要的北方重镇,所以秦军在此囤有重军。

可惜守城的都尉确是个草包,他虽然有着秦人的勇气,可却缺少了头脑和运气。见陈胜浩浩荡荡的大军杀来,他不急反喜,觉得这些泥腿子军队不堪一击,正好可以成全他的功业。便不顾部将反对,强行带着一万大军出城想要偷袭起义军。却不料运气实在差到极点,路上居然大雨倾盆注下,队伍混乱不堪。

这场大雨不但浇灭了秦军的熊熊斗志,也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起义军正好也经过此处,和秦军狭路相逢意外的碰到了一起,陈胜当机立断,命令猛攻。双方都混乱不堪,乱成了一团。

陈胜是什么人,混迹于市井的领袖人物,打仗他或许不擅长,打群架却是他的强项。大雨之下,已经没有什么行伍队列可讲,完全是混战在一起。而起义军人多数倍,没多久就把这名倒霉的都尉给杀了,秦军则纷纷投降。

得到了这支秦军投降的数千生力军加入,起义军队伍的质量提升了不少,陈县也被攻下。

陈胜攻下陈县后,势力大增,已经拥有士卒十余万,坐拥将近二十个县城。地方上的一些豪杰列强纷纷投靠,更有像张耳、陈余这样的六国戚贵前来相投。

在起义军高层领导的一再拥戴下,陈胜终于登上了梦寐以求的王位,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他定国号为张楚,定都陈县,封吴广为假王,武臣、葛婴为将军。

称王后的陈胜却迅速产生了小富即安的思想,这顶王冠开始让他走向腐化,也在迅速消磨他的斗志。陈胜开始效仿皇帝的派头坐镇深宫,把兵权下放给亲信,让他们去四处征伐。

吴广是他最信任的人,被任命为大将军,统率着全部的精锐攻打天下中心——荥阳。武臣则带着一支偏师,在张耳、陈余的协助下攻略赵燕之地。周市则东向攻略魏地和齐地,葛婴则继续南下收复楚地。

见起义军如此成功,各地豪杰也纷纷杀官自立,响应陈胜。一时间关东二十二郡,大半已不复为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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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危如累卵

李由静静的站在荥阳城头,城墙下杀声冲天,城墙上箭如飞蝗,好几次箭羽都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李由却丝毫不为所动。

身后的副将却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死死的拽住李由往城下拉,嘴里哀求道;“将军,还望以大业为重呀。”

李由缓缓回过头,赤红着的双眼仿佛要渗出鲜血,忽然指着城下的起义军狂笑道;“大业为重,大业为重,我们大秦都要亡了,哪里还来的大业。”

说完李由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父亲呀父亲,你来这荥阳城头看看,这就是你兢兢业业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大秦,这就是你利欲熏心晚节不保颠覆的帝国。”

副将脸色悲戚,跪在地上长声道;“大秦糜烂自此非我等之罪,将军不必自责。况且在北地,在岭南,在关中,我大秦仍有百万虎贲,一旦他们回援,这些跳梁小丑们还不灰飞烟灭。”

李由摇了摇头,面带苦涩,却不言语。许久才缓缓问道:“城中还有多少士卒。”

副将见李由开始过问城中防务,心中一喜,激动的颤声报道:“将军,城中尚有士卒二万六千,还有居民十二万,可以发动三万青壮协同守城。”

三川郡置于秦庄襄王元年,为秦地已有四十余年,故居民多以秦人自居。而起义军打出的口号中赫然有‘杀尽秦人,张大楚国’,所以副将才提议发动居民上城协助守城。

静静的听完副将的汇报,望着残阳如血的天边,李由长叹了口,似乎是在说服自己。“不管怎么样,城中的十几万秦人我们都要保护他们周全,国难当头,我们当倾力为之。”

闭目许久,李由猛的睁开了眼,目光重新坚定,毅然道:“传我将令,全城日夜打造兵器,加固城墙,挖拓城河,防哨巡守。同时快马向咸阳陛下告急,说荥阳危在旦夕。向各郡各县发布征召令,令他们弃守属地,奉令速前来荥阳会合,防止被叛军各个击破。”

“今天到达的只不过世乱军的先头部队,随后大股叛军便会蜂拥而至。传告全城,我们身后便是咸阳,便是大秦,全城上下,准备死战。”

“诺。”

吴广的大军朝发夕至,从攻陷的雒阳出发,浩浩荡荡二十万大军一路西行,所到之地望风归降。不到一天的功夫,吴广就踌躇满志的带着他的二十万张楚大军兵临荥阳城下。

吴广很自豪,也很得意,才起兵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从一无所有到了现在大军云从,连远在咸阳的皇帝老子都知道了他吴广的大名,有朝一日他也要攻下咸阳,将那皇帝的位子抢来坐上几天,然后再给大哥。

如果吴广攻下了荥阳,那关中便失去了屏障,攻下咸阳也就指日可待。可偏偏的这李由就是不配合,竟然不像之前那些秦朝官吏们一样不是望风而逃就是顺势投降,他居然据城自守。

按理说李由不过二三万人,可吴广有着二十多万大军,孰强孰劣一目了然。可偏偏在这里死守的荥阳城,成为了吴广西取关中的最大障碍。

吴广很生气,后果严重,督促着士卒整天没命的攻城,打算不给李由任何的喘息机会。

荥阳城下,鼓角震天,起义军潮水般涌到城墙下,箭如飞蝗射向守城者。李由却沉着应对,丝毫不乱,不论吴广怎么挑衅,就是坚守不出,打定主意要将起义军的主力部队死死的阻挡在荥阳城下,给关中的秦军争取到反应的时间。

若是比起种庄稼,十个李由也不是吴广的对手,可若是比起行军作战,那吴广拍马也及不上李由。

吴广不过是庄稼汉出身,他只有一些小聪明小头脑,至于军事上根本是一窍不通。之前的战斗都简单的令人发指,不过是吴广耀武扬威的骑着马带着大军在城下溜达一圈,城中的守将就望风而逃。

可惜他这次碰上了李由。李由为三川郡守多年,节制中原五郡兵马,知兵善用,治军有方。最重要的是他性情坚忍,这是一名守城将领最需要具备的素质。吴广遇到了李由,便如碰到了命中克星,在荥阳城下徘徊半月,竟不得前进一步。

吴广不懂军事,可是他却喜欢穷较劲。作为二十万起义军的领袖,吴广也变得傲气十足,他听不进去下属的任何建议,一味的独断独行。部将田臧向他建议,绕过荥阳直接攻击关中,吴广果断的摇头拒绝。田臧又向他建议,不如暂且退兵,将李由引出城外再围而歼之,吴广这回不但黑着脸拒绝了,反而把田臧吊起来鞭打了一顿。

我堂堂吴广吴大将军面前,也能容许你这个小弟唧唧歪歪,该打。

他就认准了一个死理,死死的围住荥阳,把如同打不死小强的李由死死的围住,困死在城中。至于什么反秦的大业,张楚的前景,这些都不死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就是因为吴广的固执,白白将起义军的二十万精锐耗在了荥阳城下,给了秦国缓过神来的机会。

正在陈县忙着享受的陈胜却干了一件大事,一件绝对能让刚刚起步的起义军寒心的大事。

他杀了葛婴,就是那个跟他共同起事的四巨头之一的葛婴。

在陈胜称王的时候,葛婴做了一件让他很生气的事情,他远在千里之外,居然不知道陈胜称王了,反而拥立了一名楚王的后裔为楚王。在得知老大称王后,葛婴这才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急忙杀掉了这名倒霉的楚王,急冲冲的返回陈县向老大请罪。

可是陈胜却没有放过他,而是认为他有拥兵自重的想法,于是便杀掉了他。

从一件小事上可以看出陈胜当时的想法。

陈胜年轻的时候,常常在田埂上挥舞着锄头向一穷穷兄弟感慨道:“苟富贵勿相忘。”等他在陈县称王后,当年和陈胜一同种田的穷哥们听说陈胜果真富贵了,就来到陈县找他。最初陈胜对这帮穷哥们还不错。后来因为这帮穷哥们经常说起陈胜穷困时的一些趣事,并且太没规矩,直呼陈胜大哥,不叫大王,陈胜便下狠心把这帮穷哥们给杀了。

有些人,只能同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在杀掉葛婴后,陈胜得知了自己最信任的好兄弟吴广在荥阳下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焦急万分。这时候一个叫周文的人站了出来,给陈胜出了个主意。

现在秦国在中原可以调动的主力部队都在荥阳和吴广死磕,而作为大本营的关中却异常的空虚。不如派一支军队直攻关中,拿下咸阳,那秦国就彻底完蛋了,天下也就平定了。

陈胜一向很敬重周文,因为周文的来头很大。陈胜厚着脸皮打着项燕的旗帜自称项燕旧部,可这个周文却是货真价实项燕旧部。他曾在项燕的军中担任幕僚,主要负责占卜出兵的吉凶,那个年代的神棍都是很受人尊重的,于是陈胜一直待他如上宾。

既然是神棍提出来的意见,那就带着些上天旨意的味道,陈胜自然欣然答应。他给了周文两万步卒,让他去偷袭咸阳。

周文的确是个人物,而且蛊惑人心发展队伍是个好手,队伍才出陈县,稀里哗啦到达函谷关前时,已经旌旗蔽空,大军二十万,车千乘,骑兵万余。

******

函谷关上,城墙上紧握长戟的士卒们睁大眼睛看着正在陆续进关的人群,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关于关东造反的传闻早已经在关中传的沸沸扬扬,路人皆知,这一支三千人的秦军就是遵从咸阳的调令临时从陇西赶来驻守函谷关的。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秦国建置最早的雄关要塞之一,同时也是最重要的关卡。始建于秦献公十二年,是东去中原,西达关中的咽喉之地,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周慎靓王三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函谷天险,使六**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秦始皇六年,楚、赵、卫等五**队犯秦,“至函谷,皆败走”,是为大秦坐拥关中而虎视六国的强大凭借。

自始皇帝横扫**,一统天下后,函谷关作为战略要地的地位便大幅度下降,仅仅是作为连接关中和关东的枢纽。原来驻扎在此处的精兵强将也纷纷被调往他处,只留下几百名老弱戍卒维持着出入秩序。

待到关东之地纷纷失陷,函谷关的地位才从新重要了起来,大秦的高层们忽然想起来了还有这么一道雄关可以依仗,急忙从陇西征调了三千精兵入驻。只是函谷关已经十几年缺少修缮,虽然外观上依然可见当年天下第一雄关的轮廓,可许多地方已经塌陷,不复当年之坚。

但就算再破败,也不是关东那些仓促成军的泥腿子能攻陷的,这让守城的秦军将领略为心安,只是焦急的等待着关东传来的战报。

这一日,函谷关前忽然来了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却不是军队,而是三百多头耕牛组成的队伍,正在关下叩关。

城上的士卒并未放箭,而是一个个好奇的看向这支奇怪的队伍,一名将尉拉长着声音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函谷关做什么?”

下面一人抬起了头,面颊瘦长,长相颇为清秀,他仰着头大声的回道:“我是三川郡周县县令宋强,周县叛军逼近,我城中的守军又被李郡守调到了荥阳。我这才带着城中的耕牛远远的弃城逃走,想要投奔关中。”

三川郡周县的耕牛远近闻名,守城的守将也知道一点,便也没有多加怀疑。况且这支队伍只是护送耕牛的,耕牛又是秦国重要的资源,所以县令带着群牛逃回关中倒也是大功一件,没准能将功补罪仍然留用。

守将下令用吊篮核对了下宋强的文和玺印,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便下令开城门放这支牛队入关。为了安全起见,只允许一头头牛缓缓进入。

待牛队进入了大半,守将有些无聊的打量着这支队伍,纵马缓缓从牛队身边走过。这时宋强的一名手下笑着迎上来,往他手中塞了一个钱袋。守将会心一笑,也不言语,只是收起钱袋。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闪过了一个念头,猛的回头,顿时冷汗刷的就流下来了。

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秦军军侯,他知道当过兵的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虎口老茧极厚,若是农夫,只会是手心起茧,而绝非虎口。刚刚和那人碰到手之时,却明明虎口有着厚厚的老茧。

再仔细看着那些牛倌,一个个孔武有力,步履矫健,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牛倌。而且才三百头牛的队伍,尽然有近千名牛倌,这是不是太多了。

守将喉间发干,他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便急忙纵马奔回。想要高声喊叫,却背心一痛,身后已中一箭,跌落下马,正是那持弓的那周县县令。

周文见事情已经败露,便张弓射死守将,冲过城门厉声喊道;“夺城!”

一千名牛倌迅速变成了如狼似虎的士兵,从牛肚下抽出了大刀,猛的看向身边目瞪口呆的秦军士卒们,同时城外一支万人的大军正迅速的朝着函谷关的奔来。

一个时辰后,周文踌躇满志的看向函谷关中正慢慢熄灭的火光,将目光投向更远的西方,大吼一声道:“进军。”

“朝着关中进军。”

“朝着大秦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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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力挽狂澜

二世元年九月,秦帝国的都城咸阳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皇帝在朝堂上惊慌失措,大臣们相对默然无语。来自东面令人望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咸阳,秦人们惶恐不安,权贵们则悄悄的将家产搬上马车,在夜幕之下离开咸阳。

似乎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大秦要完蛋了。

一支二十万人的叛军攻破了函谷关,直接杀到离咸阳仅仅百里的戏水,在那里扎营驻地,远远眺望咸阳。

自秦立国六百年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危急存亡的情形。

咸阳城中空虚无比,为了排除异己,这一年来赵高逆行倒施,疯狂的屠戮着宗室和贵戚。

作为蒙毅的嫡系羽林军,成为了赵高第一个大清洗的对象,随后咸阳县令换成了他的女婿阎乐,他的弟弟赵成则代替他成为了中车府令。咸阳内的羽林和城卫军凡是和蒙恬蒙毅两兄弟扯上关系的,全被清洗掉了,大批有经验的军官和士卒被迫离开了军队,换上了赵高的心腹。

而赵高这么做的直接恶果就是导致整个咸阳中有战力的军队几乎全部瘫痪,结果叛军杀上门来,赵高才发现自己束手无策,只得向李斯求救,李斯也拿不出个主意来,只好紧急召开朝会商讨对策。

大殿之上,百官沉默的看着二世皇帝,谁也不愿意开口。胡亥犹如火烧屁股般,在龙座前焦急的走来走去,猛的停下步子,瞪着殿下的百官,气急败坏道;“说呀,你们倒是给朕拿个主意出来,要不然养你们这个废物有何用,整天就会对着朕指手画脚,关键时候却一个个装哑巴。”

见百官仍然没人敢应声,胡亥直接看向赵高;“赵高,你不是老是说我大秦有虎贲百万,朕可以高枕无忧,怎么现在这么不经打,被一群泥腿子给打的稀里哗啦。”

赵高有些尴尬的笑道;“陛下,我大秦多是边军精锐,至于中原那些不过是二三流的部队,稍微强一点的都集中在李少爷的手里了,可惜还是打不过叛军。”说完偷偷的看了眼李斯,见他面带愠怒,这才收住了嘴。

这几个月来,李斯和赵高之间的争斗已经愈演愈烈,从明争暗斗升级到唇枪舌剑,多次在大堂上激烈的争吵。赵高本来蓄谋已久,本想一举扳倒李斯并取代他的位子,却不料周文的意外杀到,让他慌了神,他这才发现他还是没有掌握大局的能力。

胡亥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骂骂咧咧道;“闭上你的鸟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窝里斗。”赵高脸色一变,急忙低下头去,胡亥又看向李斯,忽的一躬身说道;“丞相,你是三朝元老,朕的父皇也曾多次说大秦的江山要依仗于你,现在大秦危矣,朕只好向你求教了。”

李斯急忙躬身还礼,口中连称不敢,心中却甚为宽慰。心想胡亥虽然少年心性,玩性极重,可到底还是聪明人,倒也不是一味的胡闹。若是得到这次教训后能收敛心性,勤政爱民,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皇帝。

李斯略为思考了下,便躬身说道:“陛下,如今我大秦的军队重要集中在四块,最重要的两股一为北军,二为南征军,这两支占了我大秦八成的军队,却因为相隔甚远,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可遣两名使者带着圣旨,各自赶赴肤施和番禺宣召,令他们迅速挥军回援,作为长远的依仗。”

胡亥连连带点头,道:“好主意好主意,赵高,赶紧去下旨。”又看向李斯问道:“那我们怎么解近忧呢。”

李斯又道:“剩下我大秦的军队散布在关中和中原,主要是犬子在荥阳坚守的七八万大军,还有陇西北地散驻防备羌人的数万精兵,以及我们咸阳城中的二万兵马。犬子正在和吴广的二十万叛军拉锯战中,分身乏术。陇西北地相隔甚远,臣昨天已经派人火速前求援,不过最快也要五日后才能到达,现在叛军就离咸阳仅百里的距离,恐怕…….”

李斯没有接着说下去了,不过意思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还是那句话,远水解不了近火,大秦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时候右丞相冯去疾的声音响起;“陛下,我大秦现在缺的不是兵,咸阳城内尚有二万多精兵,若是指挥得当,守住咸阳绰绰有余。只是我们现在没有了将军,蒙恬、蒙毅都已经不在了,我大秦拿什么将军去平叛。”

赵高听出了冯去疾嘴里的讽刺意思,便重重的哼了声说道:“冯丞相你不是右丞相嘛,这可是我大秦国尉一职空缺后军队最高的统帅,不如冯丞相你去如何?”

冯去疾昂然道;“臣是文官,不通武事。”

“那你儿子冯劫不是将军吗,又是卫尉,不如让他去如何。”

还未等冯去疾说话,冯劫已经黑着脸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才能有限,并无胜利把握。若是派臣出战,臣只能说死战以报陛下。”

胡亥一听他的话头摇的便如同拨浪鼓般,心想这二万军队可是他保住小命的本钱,怎么可能拿给冯劫去碰运气。胡亥环视了下群臣,面带戚色,忽然怅然道;“想我浩荡大秦,先王和父皇在位时将才济济,现在居然沦落到无一人可为将的地步。”

李斯低头苦思,忽然想起了一人,抬头大声道;“陛下,臣有一人举荐,他精通战事,想必能助我大秦度过此危机。”

胡亥大喜,急忙说道:“丞相快说,这人是谁。”

“此人是少府章邯,他曾经跟随王翦上将军征战多年,军功显赫。”

“章邯呢,章邯在哪里。”胡亥连声喊道。

一名侍卫应声道:“陛下,章少府正在殿外,因为装束不合礼仪,所以被拒门外。”

胡亥连连挥手,道:“快快快,还管个屁礼仪,赶紧叫他进来。”

章邯正站在殿外,身穿锁子精甲,头上戴着高高的红缨头盔,手按住腰间的佩剑,努力的抬着骄傲的头颅,丝毫不理会身旁侍卫们看向他诧异的眼神。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章邯不是文官,至少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文官,他追随王翦灭赵,破楚,降燕,战功赫赫,被拜为将军。

白起、王翦是他一生的追寻目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才是他毕生的追求。可惜,他章邯生错了时代,前有白起、王翦、王贲的耀眼星光,后有蒙恬、蒙毅两兄弟的圣眷不断。

大秦从来不缺乏武将,尤其名将辈出的始皇帝时代,所以他章邯注定被他们的耀眼光环所掩盖,只能做个少府,主管天下山川盐泽的税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大秦竟然名将凋零到山穷水尽,满朝文武竟然无一知兵善战的将帅之才。这让章邯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成为秦军第一人的希望,看到了超越白起、王翦的希望。

想起白起、王翦灭国屠城,驰骋千里,杀戮百万,这是何等快事。得势如此,夫复何求!

章邯努力的高昂起头颅,他听见了殿外羽林卫大声的喊道:“宣少府章邯觐见。”

旁边引路的小宦官碎步奔来,弯腰谦卑的向章邯示意跟随着他前去。听见章邯嘴里小声的说了句话,没听得太清楚,便好奇的问道;“章少府,您说什么?”

“我说。”章邯望向殿外羽林手中迎风飞扬的黑水秦旗,大声的说道:“不要喊我少府,喊我将军。”

“我是大秦的将军。”

“臣愿意前往。”章邯抬起了头,看向座上的二世皇帝。尽管他已经年近半百,须发半白,可是一身铠甲在身仍然威风凛凛。

“微臣愿意率军前往戏水,替陛下,替大秦剿灭叛逆,复我大秦疆土。”

“好好好。”胡亥见他如此威武,不由大为开心,哈哈大笑数声,“朕这就拜你为大将军,大将军需带多少兵马前往平叛?”

“谢陛下。”章邯脸色并没有露出太多的喜悦,因为他知道这个大将军的水分太多了,并不是因为他的功绩、他的才华才赏赐给他的,而是皇帝走投无路下仓促给的。所以他只是很平静的行礼谢恩,道:“臣不要一兵一卒。”

“不要一兵一卒。”胡亥吃了一惊,皱了皱眉,以为章邯在胡诌戏弄他,有些生气的说道;“爱卿难道是在拿朕开玩笑吗?”

“臣不敢,臣只想问陛下要修建骊山皇陵和阿房宫的三十万奴隶和刑徒。”

“要奴隶。”胡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章邯,你老小子疯了是吗,居然想带奴隶们去打仗。”

这时李斯也看不下去了,他和章邯交往甚好,自然对他多了几分袒护之情,生怕章邯轻视起义军,所以才出此狂言,便提醒道:“章少府,这次叛军前来气势汹汹,有二十余万之多,而且领军的周文颇有谋略,他麾下的叛军很多都是我大秦原来的叛军降卒,并非那种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而且这三十万奴隶和刑徒大多非我秦人,而是六国子民,本来就对我大秦恨之入骨,让他们去对付关东的叛军,恐怕不妥。”

章邯却摇了摇头,而是反问道;“敢问丞相,你为何国人?”

李斯面色尴尬,有些恼火,他是楚国上蔡人,章邯知道还这么问,分明是让他难堪。

章邯却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敢问丞相,白起为何处人?蒙武、蒙恬、蒙毅三父子为何人,再往先些,商君和吕相为何国人?”

白起是楚人后裔,蒙武三父子为齐人,商鞅和吕不韦同为卫人,再算上楚国来的李斯,这些对大秦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名臣武将都并非秦人出身,章邯说这些的意思无非是想反驳李斯的‘六国之民不可信’的说话。

果然,章邯趁势朗朗说道:“陛下还有诸位大人,我们既然要去对付叛军,就要弄清楚他们为了什么反叛?”

“为了光复六国?可笑,我大秦虽然课税甚重,劳役繁多,可是当年的六国难道就比我们好吗?据我所知,六国的王族对待他们子民的态度并不见得比我大秦高明多少。所以要说他们起兵是心怀故国,想要光复六国,那完全是无稽之谈。我想除了那些世受国恩的豪门世族,没有谁会想着迎立原来的国君,至少那些贱民们不会这么想的。”

“他们造反,反抗我大秦,无非是为了得到权势和财富。那些贱民之所以造反,是因为发现赶走了我秦国的官吏,将官署和官仓抢掠一空,他们可以得到许许多多的好处。既然他们只是为了得到财富和地位才起兵造反的,那我们同样也可以给那些奴隶们这些,让他们为我大秦卖命,为我们去剿杀叛军。”

章邯朝胡亥一躬身,道:“陛下,我还要问你要一样东西,就是府库中的钱财,我要靠这些来收买人心。”

胡亥皱了皱眉,这些钱财都是他辛辛苦苦从各地收刮来的,便有些舍不得的说道;“你要整个府库呀,那可是朕的心肝肉呀,大将军,要不咱能不能换个条件,我给你封上将军,你不要我的府库好吗?”

章邯一阵无语,心想这皇帝陛下都到了国家存亡之时,怎么还如此胡闹,若没有府库中的钱财,他如何能打动那些奴隶和刑徒。

倒是一旁的赵高看不下去了,尖着嗓子提醒胡亥道:“陛下,现在情况危急,不如先许了章大将军,等叛贼平定下来。陛下就算要两倍的又有何难。”

胡亥还是比较听赵高话的,想想还是咬牙道:“好,朕都给你,你可千万不要让朕血本无归。”

章邯心中大喜,面色上却不露声色,一躬到底说道:“谢陛下。”

周文的大军一日前就已经抵达了戏水,距离咸阳仅仅百里的地方。若是他鼓起勇气直捣黄龙,恐怕咸阳早已陷落。可他却没有这么做,周文只是下令扎营驻寨,派斥候前往咸阳窥视。

并不是周文心慈手软,而是他有些害怕了。这胜利来的太突然,太过于轻松,他轻而易举就攻下了函谷关,二万军队迅速膨胀到二十万大军,杀入了关中。这一串串的胜利让他眼花缭乱,心存顾虑。他开始患得患失,开始担心秦军是不是向当年对待楚怀王的大军一样,故意让六十万楚军入关,然后在蓝田将楚军一举歼灭。

就是因为他的迟疑和顾虑,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他原本可以攻取咸阳,生擒胡亥,建下不世之功的,可是一念之差却让他功败垂成。

章邯的三十万奴隶大军忽然杀到,让周文措手不及。章邯向这些奴隶刑徒们许诺,将会带给他们自由,还有财富、权势。得到章邯承诺后的奴隶刑徒大军士气大振,他们拿到了秦国府库中如山的精良兵器和铠甲,拿到了他们梦寐已久的财富。他们嗷嗷吼叫的杀向起义军,因为章邯告诉了他们,起义军的头颅就是他们获取更多财富的凭据。

这是大秦自开国以来素质最差的一支军队,他们虽然足够强壮,却没有行列,没有章法,甚至不少人连铠甲都穿反了。可是这却丝毫不影响他们对胜利的渴望,他们挥舞着兵器,去砍下同为贱民的起义军们的头颅。

在大秦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时,保卫它的却不是它赖以横扫六国的精锐之师。在戏水,三十万由奴隶和刑徒组成的大军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勇气,他们一举击溃了周文大军,使周文率着残部仓皇逃出了函谷关。

尽管他们自身也损失惨重,可是章邯并不在乎,他知道一支军队之所以能成为一支军队,必须要经历过血战,只有经历过忘死厮杀的士兵才能真正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他不在乎死伤,他只要那些经历过血战能存活下来的士卒,他有信心将这些人组成一支真正的虎狼之师,更何况陇西各郡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补充进他的队伍。

章邯的横空出世,挽救了已经到崩溃边缘大秦的命运。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令起义军正如日中天的声势戛然而止。周文逃回了关外的曹阳,拼命的收拢了残兵败将,同时快马向陈胜和吴广求援。而章邯,正带着他刚刚得到补充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函谷关。

PS:这章加长版的,算是江南的小小爆发吧,呵呵。各位看官别骂我呢,实在俗事缠身,况且历史文不同于玄幻都市的之类,可以闭门乱造,这个历史还是比较严谨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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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掌 群雄并起

二世元年九月,会稽,吴城。

郡守殷通这几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府中坐立不安,下人们稍微有一点惹怒到他的地方,便是一顿死打。才不到十天的时间,郡守府中就有四名下人和丫鬟被打的伤筋断骨。

其实殷通是急躁,他非常急躁的等待着中原传来的消息。一月半前他得到了令人吃惊的消息:有人造反了,在中原造反了。

开始的时候他对起义军嗤之以鼻,轻蔑的称呼他们为蝼蚁,他并不相信凭着这些蝼蚁能推翻看上去强大无比的秦帝国。可随即传来的消息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看似强大无比的秦军居然一败再败,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与之对比的却是起义军的迅速膨胀,从九百人变成了数十万大军。天下豪杰、六国遗贵也纷纷响应,各自起事反秦。

殷通对待起义军的态度,也由原先的轻蔑,变成了恐惧。

他能不害怕吗?若是有人反秦,那在整个会稽地界,谁是最大的秦国头目?那无疑是他殷通。

所以他想不如自己先下手带头反秦,这样他就能从秦国的郡守,摇身一变成为了起义军的领袖,没准运气好点还能混个王当当。

虽然有意反秦,可殷通仍然犹豫不决,他心中还是担心。所以派了亲信前往中原打探消息。若是起义军胜,攻入关中,那他就毫不犹豫的举旗反秦。若是秦军反扑成功,那他殷通自然是大秦守疆保土的模范郡守。

焦急等待了二十几日,殷通终于等到了亲信的回报,起义军周文的二十万大军已经攻陷了函谷关,正在攻打关中。吴广的二十万大军也将荥阳团团围住,而武臣、周市、田儋等人已攻陷了赵地、魏地和齐地,大秦眼看是不行了。

得到消息后的殷通这才下定决心,坚定了起兵反秦之心。他将整郡的兵马都回缩至吴城,让自己的亲信掌握各军,同时吴城进行宵禁,禁止十人以上的聚会。

又召集了几位心腹文官,在太守府商讨何时举事。见主薄范增面带犹豫之色,殷通便好奇的问道;“范公,暴秦倒行逆施,早已弄的天下怨声载道,如今我欲顺应天命,举事反秦响应张楚,你难道认为不对吗?”

范增拱了拱手,回礼道:“天下苦秦久矣,大人若想举事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只是大人你久为秦国郡守,冒然起事恐怕子民会多有疑惑,不如找个有威望的人相辅佐。”

殷通对范增一向钦佩,闻言点头,道:“那不知道范公觉得谁适合?”

范增微微一笑,道:“大人你怎么如此着急,连身边的大贤都忘记了。”

殷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脑门笑道;“哈哈,看我这记性,范公说的是项梁吧。也对,他确实在吴中威望极高。”

“来人,去请项梁前来。”

太守府和项府相隔并不是太远,不到二刻的时间,项梁便已赶到。

殷通见项梁赶来,便迎上去拉住他的手,笑道:“有劳项公了。”

项梁忙拱手道:“大人客气了。”

“不知大人召项某来有何要事?”

项梁回头挥退了左右,紧留下范增等几名心腹文官,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大江以西全都造反了,这是上天要灭亡秦国的时候呀。我听人都说先即制人,后则为人所制,所以我打算起兵反秦,项公以为如何?”

项梁余光微微扫过,只见厅内虽只有寥寥数人,可刚刚进太守府时却看见厅外足足有数百侍卫在执勤。这样的布置只能说明殷通是在察言观色,若是项梁答应跟随他,两人就是亲如兄弟的亲密战友。若是项梁犹豫不决,恐怕帐外的刀斧手就会一拥而上送他上路。

项梁面色凝重的点头应许道;“项梁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殷通大喜,哈哈大笑道;“项公言重了,以后我们两人就是兄弟,我为主公,你为主帅,替我攻城略地开疆辟土,这大好的江山,我两分一羹勺如何!”

项梁假意感动,又提议道:“我侄儿项羽熟读兵法,武艺超群,虽然年轻,但是更适合做将军,不如将他也召来一起响应大人起事。”

项羽勇武的名声殷通也略有耳闻,对项梁这个提议他大为感兴趣,呵呵笑道;“如此更好,那项公就请去将令侄传来。”

项梁心中暗喜,便告辞离去,出门就碰见正持剑站在府外等待的项羽,暗自使了个眼色。项羽会意,便大步的跟着项梁回到了议事厅。

殷通远远的见项梁叔侄两人走来,只见那项羽身高七尺,生的虎背熊腰,燕颔虎头,相貌异于常人。殷通见了不由暗暗喝声彩,笑眯眯的迎了上去,道:“这位就是项贤侄吗?果然生的威武非凡。”

项羽眯眼看向殷通,也不回话,态度傲慢至极。殷通见项羽如此倨傲,不由面露不喜,又想到要利用这叔侄二人,才强压下怒气,伸手笑道:“项兄和贤侄请入座,我们共商反秦大事。”

项羽却丝毫不买他帐,反而冷哼一声,看着殷通冷笑道;“你是什么狗东西,竟敢和我叔父称兄道弟。要知道我叔父可是楚国大将军项燕的儿子。”

“你…….”殷通大惊,猛的看向项梁,颤声道;“项兄,你这是何意?”

项羽忽然仰天哈哈一笑;“你这蠢货,我叔侄二人乃是堂堂项燕之后,你竟然想将我们收为鹰犬,此为狂妄之极,该杀。”

“身为秦国郡守,平时压榨着我楚人的血汗,现在却想浑水摸鱼带着楚人反对你的主子,此为不忠不义,该杀。”

“既要起事,却犹豫不决,居然让我项羽带着兵器来到你面前,此为愚蠢透顶,该杀。如此三条,你焉有存活之理?”

殷通见项羽已经拔出佩剑,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转身就跑,嘴里大喊‘救命’,却已经来不及。项羽一剑挥下,将殷通至上而下劈成两半,血箭顿时喷出,溅洒了一堂。项梁也一跃而上,将殷通的首级砍下,提在手中,怒目圆睁,恶狠狠的看着一众文官道:“殷通已死,各位可有何打算?”

这些文官都是风雅斯文人士,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浑身体如筛糠,皆是战战兢兢的看着项梁,不敢说话。唯有范增仍然气闲神定的坐在那喝着茶,神色如常。

这时庭外一片哗然,殷通的亲兵们纷纷冲了进去,见主公被杀,本能的挥舞着兵器围了上来。

项羽哈哈一笑,对着众人说道;“诸公且歇息片刻,这等宵小,羽去即可。”说完拔剑大步冲杀上去。

项羽杀人,岂用二招。不到须臾,冲在前面的侍卫就被项羽斩杀殆尽,后面的侍卫们见项羽如此神勇,哪还敢向前,便一哄而散。项羽回头看向厅内众人睥睨道:“诸公以为如何?”

看着堂上殷通血淋淋的人头,又看着浑身浴血威风凛凛的项羽,诸人哪里还会分不清形势,皆向项梁拜服道:“愿奉项公为会稽郡守。”

范增站起身来拍掌数声,伸手指向殷通的座位笑道:“项兄请坐。”

项梁也不推辞,大步跨上,毫不客气的坐下。

“羽儿,擂鼓,召集三军。”

“是,叔父。”

听到召集的鼓声后,吴中城内的将士纷纷结队齐聚太守府前的校练场,看着大台上高高悬挂起的殷通首级,以及台上浑身杀气的项羽,哪里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领队的季布和钟离味趁机高喊起:“愿拥项公,反抗暴秦。”

殷通在会稽本来就不得人心,项梁则是德高望重,项羽的勇武更是远近闻名,见有人带头,士卒百姓便纷纷振臂拥护。

项梁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上了郡守的位子,派人收取属县,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得精兵八千,由项羽统帅,以季布、钟离味、龙且、虞子期、英布、恒楚六人为校尉。又攻下了同为江东的漳郡,稳定后方后随即挥师北上,响应诸侯共伐强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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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的一片混乱让紧邻着的沛县也被波及,早已受够秦朝暴政的老百姓翘首以待,伸长着脖子等待起义军的到来。却不料葛婴的南下大军只是杀到了泗水郡的北部数县,就草草被陈胜召回。

这让沛县的陈县令舒了口气,可仍然忧心忡忡。江北皆反,唯有像沛县这样的几个小县仍摇摆不定,而起义军的诸侯正忙着攻打地盘招兵买马,像沛县这种小县城便被临时忽略了。

陈县令整天愁断了肠子,也想不出个好的主意来,只好把萧何和曹参两人召来,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萧何是沛县中的功曹,才华横溢,又极有威望,所以县令遇到犹豫不决的事情都是请教他的。萧何沉吟了片刻,问道:“大人,你觉得你要是起事反秦的话,城中的老百姓们会不会信服你?”

陈县令也是个聪明人,听完萧何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无德无功,倒是帮着秦国干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情,我若起事,恐怕无人会服吧。”

“那依大人的意思?”

陈县令面露犹豫之色,踌躇了许久才长叹道:“不如维持现状如何?”

这回轮到曹参摇头了,他毫不客气的说道:“陈大人,你这种想法未免自欺欺人,现在整个天下都乱了,犹如干柴之下点燃火星,我沛县如何能保一方安静?现在只是诸侯无暇顾及我们这种小县,一旦抽出身来,肯定要攻打我们,那时候我们拿什么去抵抗?”

陈县令沉默许久,才苦笑着说道:“那二位以为当如何?”

萧何献上一策:“你是秦朝官吏,沛县的百姓恐怕很难听你的话,欲图大事,非把逃亡的豪杰请回来不可。如此一来,沛县自可安如泰山了。”

陈县令只觉得眼前一亮,想想挺有道理的,便急忙问道:“那萧公以为请谁回来?”

“芒砀山的刘季为人忠厚,在沛县也素有威望,乡野村夫都传他为赤帝之子,对他甚为信服。当然这些都是愚民们的无稽之谈,大人到可以利用他来笼络人心。他私放罪犯,犯有重罪,若是大人赦免他的罪行,想必他定会感恩戴德,尽力辅助大人你。那时候大人进可以起事反秦,雄踞一方,退可以保土安民,也不枉替百姓为县牧。”

陈县令有些犹豫,迟疑了会才说道:“真的可以吗?”

“下官愿以人头担保。”

“下官曹参也愿一起担保。”

陈县令沉吟了许久,才道:“那好吧,就劳烦萧公去请回这刘季。”

正在芒砀山打游击的刘邦接到了萧何的文,大喜过望,急忙带着几百苦兄弟跑下山去,兴冲冲的朝着沛县狂奔。却不料才赶到城下,城头上的陈县令见刘邦人多势众,不由担心起控制不了刘邦,被他喧宾夺主。急忙下令紧闭城门,士卒上城墙守城。

刘邦正一头热的往沛县狂奔,却吃了闭门羹,不由大怒,堵在城门外叉着腰指着城头狂骂,皆是不堪入耳之词。

陈县令恼羞成怒,便令士卒射刘邦。士卒们碍于他的权势,只得张弓放箭,却都是稀稀拉拉的落在刘邦身前,刘邦看了反而哈哈大笑。陈县令气急败坏的抢过一张弓,自己动手射刘邦。他毕竟只是文官,力道不足,箭羽只是斜斜的落在刘邦脚前,倒也吓了刘邦一大跳,嘴里仍然是骂骂咧咧的,可也不敢太过靠近了。

陈县令回城一想不对,觉得萧何和曹参分明是故意给自己下套,便命人去将萧何和曹参这两个吃里爬外的抓起来,却不料萧何二人早听到了风声,连夜跑出城外投奔刘邦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刘邦又跑到城下大骂,也不下令攻城,只是将城围了起来。城中的老百姓就并没有危险,城头又热闹的很,便纷纷跑上城头看起了刘邦的热闹。

刘邦见城上人头攒动,便趁机让士卒们齐声大喊:“天下苦秦久矣,诸侯并起,欲屠沛城,唯有开城迎立,才能保全沛城。”

城头上的人一听刘邦的煽动之词,顿时鼓噪起来,守城将尉夏侯婴趁机大喊:杀县令,保沛城。带着一群士兵和百姓冲入县衙,将还蒙在鼓励的陈县令乱刀砍死,打开了城门,迎立刘邦为沛县之主。

刘邦便在泗水之畔祠黄帝,祭蚩尤。因为皆传他为赤帝之子,便衅鼓旗,帜皆赤,自号沛公,大肆招兵买马,据城观望中原之势。

PS:呼呼,这几章都是大章节呢,大家别在骂我更新不给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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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王离之召

桌子看上去有些破烂,靠着的时候会吱吱呀呀作响。桌面上也脏兮兮的,仿佛有着一层永远也洗不掉的油腻。

昏暗的小酒馆里人影晃动,一桌桌的汉子围聚在一起,大声的喧哗声,夹杂着掌柜和伙计不时的吆喝,整个小酒馆的吵闹声震耳欲聋,还不时有烂醉如泥的酒鬼被伙计合力扔出门去。

这是肤施城中一处最常见的小酒馆,来这里的大多是正好轮休的大头兵,这里廉价的烧酒能满足不少人的需求。有些身份的军官们不会来这里的,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去处,那些莺莺燕燕的青楼之地。

相对于酒馆其他地方的吵杂,角落的一处桌子却清净不少,只有一个青年坐在那缓缓的喝着酒,就着几个简单的小菜。旁边的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着他,并没有上前去和他抢位子。

这青年每到午后,就会一个人在这酒馆点上几个固定的小菜,就着劣酒喝上一二个时辰,然后留下酒钱就走。这地方龙蛇混杂,几个店小二也是人精,见青年沉默寡言,每次又是一个人来,便心中生出了相欺之意,在他的酒中掺了些水。第一次青年喝了这酒后,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继续喝着。小二就觉得他好像很好欺负,便胆子越来越大,不断的掺水。终于有一天,青年抬起头喊来了小二,当着他的面把一枚枚铜钱用手指扳成两半。

“下次在往水里掺酒的话,那断的就不是铜钱了。”那青年淡淡的看了眼小二的手,小二吓得急忙道歉认错。

酒馆很拥挤,却没有人会来和他抢位子。这些兵油子一个个都身经百战,自然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那青年虽然面带微笑,待人有礼,可眼神里却透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要我说,我们北军真他娘的憋屈,缩在家里当孙子。”一个满脸凶恶的大汉猛的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就是。”旁边一名醉醺醺的汉子接腔道;“要是我们南下去打那些泥腿子,哪还有别人什么事情。真他娘的丢人现眼,中原的那些少爷兵居然输给了泥腿子们组成的军队,丢尽我秦军的脸,连咸阳都差点被人家打下来了。”

“要说还是我们北军丢人,几十万大军居然窝着观望,任那些泥腿子们横扫中原。要是当年大将军在,哪会像现在这个大帅一样,直接带着我们杀过去了。”

旁边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见醉汉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赶紧捂住他的嘴,怒斥道;“萧疯子,你又发什么酒疯,这种话也敢乱说,想害死我们全伍呀。”说完看了眼远处的韩信,见他仍然面色如常的喝酒吃菜,心想应该是隔着远他没听见这边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那醉汉被一推,也有些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嘴里还是嘟嘟嚷嚷道:“怕什么,大不了跟老姜他们那屯一样,跑了他娘的。”

虽然隔着远,韩信却耳力过人,到是一字不差的全听到了,面上的笑容有些苦涩。

自从北军实行连坐制度后,逃亡确实减少了许多,可却出现了许多整伙、整屯一起逃跑的情况。从这件事情上,韩信也看出了王离驾驭能力上的缺陷,志大却才疏,遇事慌乱导致昏招不断,原本大可有为的北军,如今却变的将士离心。

韩信自上次被封为副将后,王离就将他留在中军任用,军职一直没有空缺,就让他做了个治粟都尉。想韩信当初在漠北叱咤风云、纵横捭阖,回到肤施却成了一名后勤官,虽然是高升了,却也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治粟都尉是负责全军的粮草生产,北地不比内地,虽然粮草大多由关中补给,但也有一小半需要靠屯田产出。韩信初上任之时还兴致勃勃,没到一个月就厌倦了这种无趣至极的工作,索性将差事全扔给了副手,他自己落得个逍遥自在。

自陈胜吴广起事已有三月,王离却不顾咸阳不断发来的催促文,只是持兵观望,同时加大了再北军中清洗。涉涧第一个向他表示支持,苏角孤掌难鸣,便不闻不问。王离在军中大批换上自己的亲信,原来蒙恬的心腹纷纷被调离要职,王泾也接掌了左军成为左将军。

韩信只是有些不明白王离对自己的想法,按理说他应该属于王离一系,是靠着王离的提拔从一新丁速度变为了副将的,而且和他的儿子王泾是生死之交。可王离对待他的态度始终有所防备,虽得重要,却并不是军中要职,这就让韩信很琢磨不透王离的想法。

王离对待咸阳的态度倒是不难猜,他在挟兵自重。王离虽然已经和赵高达成协议,却并不打算一心投靠赵高,而是想与他分庭抗拒。

他一生戎马,对大秦的武力无比自信,坚信起义军那些泥腿子们动摇不了大秦的基石。退一万步想,就算咸阳陷落,他王离凭借着几十万虎贲,照样可以塑造过一个新的大秦,一个新的帝国。

王离显然是低估了起义军的能力,过高的估计了大秦的承受力。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失了关中,大秦就失去了根本,他王离又靠什么来约束北军,又靠什么来号令三军。

所以韩信看出来了,王离是个目光短浅之人,好小利而舍根本,并非明主可以追随,倒是他自己,该想条退路了。

韩信缓缓喝着酒,心里盘算着去处。起义军倒是不错的选择,大家都是草根出身,就像陈胜喊出的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借着他的才华,出人头地并不算太难。

只是若跟随反秦,必会与项羽相逢,那时候该如何自处,屈居人下?那绝无可能。况且在北军多时,在漠北时又和几千弟兄生死与共,早已视自己为秦军的一份子,现在突然舍弃一年来的努力,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又独自喝了会闷酒,心中仍然烦闷,便结完酒钱离开了小酒馆。

韩信既已拜将,自然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住在军营中了。王离派人给他寻了一处小宅,就在肤施城东之处,离此处酒馆倒也不远。

韩信离开酒馆没走几步,便忽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厉声道:“出来。”

墙角处扭扭捏捏的走出一名红衣少女,低着头搓着衣角,满脸的忸怩,正是许久不见的赢可。

韩信一愣,本来他感觉到有人跟踪,这才出言道破,却没想到是赢可。换上笑容,迎了上去笑道;“可儿,怎么是你?”

赢可重重的哼了声,委屈的说道;“怎么不能是我,你以为人家会像你这样呀,都这么久了,从来没来找过人家。是不是我要是不低声下气的来找你,你一辈子都不会记起我。”说完眼角一红,拧过头去,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韩信一见她落泪,心中大急,想要伸手帮她抹去眼泪,又怕自己脏兮兮的手弄脏她,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忽然又想起什么,慌慌张张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布帛递了上去,满脸讨好的说道:“可儿可儿别哭了呢,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那个……我身上这个还算干净,你用来擦擦眼泪吧。”

赢可仍然不理他,只是抽泣着,过了许久大概也哭累了,这才止住哭势。见韩信伸手举着那块布帛,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的样子。又哼了声,嘴角嘟起,有些不情愿的接过。

摊开来正想擦下眼泪,忽然看见布帛中大大的一个红印,不由一愣,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前仰后合,直不起身子。

“你就用这个做手绢呀。”原来韩信递给她的正是朝廷给他的任命,亏他也想得出来。

韩信则是满脸尴尬的说道;“我一个男人,哪会带什么手绢,我浑身上下,也只有这东西干净些了。”

赢可一会是哭,一会是笑,俏脸上梨花带雨,偏偏又笑靥如花。韩信见她破涕为笑了,便苦笑着解释道;“可儿,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只是……只是我真的不方便去找你,你也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我们太多接触,恐怕大帅会起疑心。”

其实韩信没说全,他还有一个原因,是心中隐隐害怕和赢可相处过多,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当然,这个不能当着赢可的面说的。

赢可脸色有些暗淡,低头道;“我其实也知道,只是真的忍不住想来找你,我这段时间都听你的话了,没再跟舅父提过那些事情了。”

韩信点了点头,神情凝重道:“可儿,记住我的话,不要过多的寄希望于别人,就算亲如骨肉,在利益面前,也会妥协的。”

赢可听出了韩信似有所指,事实上从王离这一年多的态度里,她也已经感觉出了王离是在对自己敷衍了事,便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恩,我知道了,以后我只信任韩大哥你一个人。”

韩信微微一笑,又问道;“那你现在去做什么?”

赢可侧着脸颊,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不是要回家去吗?我正好没事,陪你走一会吧。”

韩信笑道;“好呀。”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天生尚早,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

“韩大哥,其实上次你凯旋归来时,我就在迎接的人群里,只是人太多了,你肯定没看见。”

赢可甜甜一笑,又说道;“我就说过,你那么厉害,一定能大胜回来的,亏舅父还整天担心表哥。”

韩信哈哈一笑,便挑了些征途上有趣的事情和赢可说起,一路上逗得赢可咯咯直笑。

路并没有多远,没多一会的功夫,就到了韩信住的地方,却看见一名秦将正在门外等候。

韩信认得此人,是王离的一名亲卫头领,心想难道王离有事召他。便迎了上去,拱手笑道:“王校尉,不知道大帅有何事嘱咐。”

那王坚见韩信走来,面色一喜。却又见到他身边的赢可,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始料不及,见韩信向他问话,忙拱手回道:“韩将军,大帅有要事召你前往中军大帐。”

“大帅这个时候突然召我,可有何事?”

“这个……下官也不是很清楚,韩将军随卑职去一趟中军大帐,见了大帅便知。”

韩信点了点头,道:“好,那有劳王校尉了。”

“大人客气了,请。”

一旁的赢可忽然插话道:“舅舅在中军大帐吗?”

王坚低头回道:“回小姐的话,大人正在中军。”

“哦。”赢可点了点头,“舅父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正好舅母有事情要找舅父,那我跟你们一块去吧。”

“这个……”王坚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小姐,这恐怕有些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赢可瞪了他一眼,“我说是就是了,再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王校坚无奈,只好点头答应,伸手拍了拍,远处便有士卒牵来了几匹马,三人翻身上马,便朝中军奔去。

到了营门外,王坚勒缰停住,指着西营对赢可道:“小姐,大帅正在那处大帐办公,你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去找大帅。”

韩信奇道;“不是大帅要召我的吗?”

“这样的韩将军,大帅说有新的任命给您,所以希望你穿戴齐整,正式些再召集诸位大人当面任命你,你先随我去换套衣甲。”

“哦。”韩信点了点头,有些琢磨不透王离的意思。又看向赢可道;“可儿,你先去吧,我过几天就去找你。”

赢可邹了皱鼻道:“这回不会骗我了吧。”

“哪敢呀。”

赢可轻哼一声,这才调转马头离去,韩信则跟着王坚继续前进。

进了军营,便不允许骑马在营中行走,韩信和王坚都下了马,步行前往。

韩信跟着他走了半会,却越走越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停下了步子。走在前头的王坚见他住了下来,便也停下转过身来。

“怎么了,韩将军。”

韩信紧紧的盯着他,缓缓的说道;“说吧,你假传大帅的意思召我来究竟有何事?”

“韩将军多虑了,只是事关重要,我怕人多口杂,所以才如此谨慎。”王坚一躬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韩将军,这是大帅的密信,你看完便知道了。”

韩信有些诧异,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见那王坚忽然一反手,信下竟然是一把匕首,猛的抽出扑身向韩信心口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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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兔死狗烹

韩信身子向后倾倒,险险避过一刀,右脚飞快的踢出。-_吧(.)王建中脚后一声闷哼,身子向后飞了出去,落地后大喊一声:动手。

远处的帐篷后纷纷爆开,冲出十几名手持强弩的士卒,韩信一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弩箭可不比弓箭,强劲十足,就算他武艺再高,在弩箭箭雨之下也绝无存活的道理。

见强弩手已经瞄准待射,韩信就是想冲过去贴身肉搏也已经来不及了。便双脚猛的一蹬地,顺势拔剑,身子犹如飞鸟般冲向不远处的王坚。

王坚见韩信朝他扑来,毫不畏惧,拔出佩刀迎战上去。石火电光的时间,两人就接手数招。

这王坚平时不显山露水,总是低着头维维应诺的站在王离身边,却不料竟然是名高手。交手数十招,韩信见拿不下他,只好贴身紧紧的缠着他,防止强弩手放弩。

王坚却看出了他的心思,大刀奋力猛劈,招招皆带不归之势,想要摆脱韩信的纠缠。韩信身手本来就胜他一筹,他又急着抢攻,便越打越乱,更不是韩信的对手。

韩信一边应招,一边眼观八方,借势逼着王坚朝营门处走去,以他为肉盾让弩手投鼠忌器。同时脑中飞快的转动,想着王离为什么要杀自己。

韩信却猜不到,王离已经将他‘卖’了个好价钱。

赵高多次信来催王离出兵,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最后提出一个条件,就是要求节制河北十八郡之军务。

河北十八郡包括故赵、故韩、故燕全部以及齐魏秦一部分,几乎划去了大秦的半壁河山。赵高一心想取代赢氏为皇,而王离此举无疑是趁火打劫,等同于裂土封疆,赵高怎么可能答应如此条件。

王离见赵高不肯答应,便又甩出了赢可之事作为筹码,要挟要将她在密室中看见的公布天下,赵高这才被迫答应了他的条件,不过前提是要将此事封口。赢可是王离的嫡亲外甥女,自然不忍下手,况且有这张王牌在手,以后仍然有和赵高谈判的余地,至于另一个知情人韩信,就理所当然的应该永远消失了。

离营门越来越近,韩信身子紧紧的躲在王坚身后,不给弩手放箭的机会。王坚情急之下大吼一声,猛的跃起扑向韩信,也不理会韩系刺向他胸口的剑,摆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韩信却不想和他拼命,闪身避开,鱼肠刺穿王坚的手腕,左手重重一拳打的他的心口之处,令他痛苦的弯下身子。向前数步,顺势将他挟住,鱼肠搁在王坚颈上,朝着强弩手厉声道;“都放下弩机,不准轻举妄动。”

王坚身为校尉,地位颇高,显然是这次活动的总指挥。那十多名弩手面带犹豫,皆举着弩机看向王坚。王坚却一咬牙,大声吼道;“大帅有令,当场格杀韩信,还不动手。”

听王坚这么说,弩手那还会犹豫,纷纷放箭。他们手持的弩机皆是秦军中的上品,五百步之内贯穿牛皮如穿鲁缟,绝非人力可以抵挡。韩信就算武功再高,十多支强劲弩箭之下,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韩信拖带着王坚的身子奋力躲闪,却已来不及,虽避开了大半,却仍有数支弩箭扑哧哧穿过王坚的身躯,却力道不减继续贯穿韩信的身躯。韩信大吼一声,却已经肩头、胸腹、右腿连中了三箭,顿时血如泉涌。猛的将王坚的身子抛向弩手,趁乱强忍着剧痛向后逃走。

秦弩虽然杀伤力极大,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上箭极其不易,需要弩手坐下用脚全力蹬下才能借着腰力上箭。若非如此,数轮箭雨之下,韩信焉有存活的道理。

弩手带队的头领见韩信已经重伤,正一瘸一拐的朝着营门逃去,也来不及上弩,猛的拔出佩剑大吼道:“杀韩信者,爵升三级,赐百金。”说完便带头向韩信追去,十多名手下纷纷拔刀追上韩信,缠住和他厮杀在一起。

这二十多人俱是王离的心腹亲卫,武艺高强,就算韩信毫发无伤的时候,要想胜之也颇为不易,况且现在他身受重伤,便更加的抵挡不住。

韩信咬牙苦撑,身上的三处伤口血流不止,尤其是胸腹那一处,更是伤了他的脾脏,每动一步便痛如刀割,几乎晕厥过去。才支架几招,便力气渐尽,双腿一软滚落到远处,眼看就要被赶上的亲卫砍死在乱刀之下。

这时忽然远处一阵马嘶声,却是赢可骑马向这边猛的冲来。

原来她按着王坚的指点去西帐找王离,却没有见到。便问几名守卫,都说王离这几日都不在营中,赢可又联想起王坚闪烁其词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不详预感,便骑马向原路冲回。正好看见韩信被乱刀所向,眼看就要身首异处,急得挥舞着马鞭驱马直直的朝着众人冲来。

怒马之下,何止千钧,巨大马身掠过地上韩信的身子,猛的撞向当先一人。那人猝然不防之下,被马身远远的撞飞,躺在地上挣扎数下,眼看是活不成了。

赢可身手利索的翻身下马,到韩信身边扶起他,急声问道:“韩大哥,你没事吧。”

韩信脸因为剧痛拧成了一团,强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我没事,还死不了。”

赢可见他还能如常说话,这才舒了气放下心来,见一众亲卫已经围了上来,便回头怒目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军营中刺杀军中将领。”

当先那名首领显然是认得赢可,知道他是王离的侄女,一拱手道;“小姐,我等是奉大帅之命诛杀叛贼韩信,还请行个方便,不要让我们难做,否则伤了小姐你恐怕不好。”

赢可杏眼圆睁,厉声喝道;“放肆,我乃是大秦华阳公主,始皇帝的女儿,当今二世皇帝的嫡妹。你尽敢出言威胁本宫,按律当车裂、灭族。”

那头领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赢可只是王离的侄女,却不料竟是大秦的公主,看赢可的样子又不像是假装的。这可让他委实难做,诛杀公主的事情他是决然不敢做的,毕竟他还有家人,还有亲族。急忙止住手下,唯恐不小心伤了赢可。

赢可见那头领站在那面带犹豫,便猜到了他心有顾忌。低下身子撕下几块衣裳简单的帮韩信包扎了下伤口,缓住了血流之势,抬起头来又横眉怒道;“你们这些狗奴才,都给本宫滚开,让出条路来。”

那头领犹豫了半会,吞吞吐吐的说道;“公主你要走卑职自然不敢阻拦,只是这韩信必须留下,大帅亲自下的命令,要带韩信首级前去回命。”

赢可怒道;“好你个狗奴才,你眼里只有王离这个北军大帅,没有我大秦的皇族吗?我到要问问你,这大秦到底是王家的天下,还是我赢家的天下?”

说完拔出匕首横在自己颈前,大声的说道;“你若不让开,我必自刎在你们面前,到时候谋害公主这条罪足够你们诛族了。况且王离是我舅父,我母亲是他嫡亲妹妹,若是我死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赢可见他仍然在犹豫不决,颈上的匕首微微用力,已经割破了肌肉,鲜血缓缓涌出,横眉怒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让不让。”

这回倒是韩信捂住胸口,先开口低呼一声,“可儿,不要乱来,王离要杀的只是我,不会动你的。”

赢可右手持着匕首,左手扶着韩信,看向他眼泪忍不住落下,“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辈子早就是你的人了,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韩大哥,既然非要死的话,那可儿就陪着你。”

说完赢可便高举起匕首,要刺向心口,竟然是想自尽。这可吓坏了那头领,急忙挥手道;“住手住手,我让开,公主你可千万别死在我面前。”说完便吩咐一人快步向王离报信,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分立两旁,让出了一条路来。

赢可搀扶着韩信缓缓离开,警惕的看着众人,匕首却分毫不离颈部,一众亲兵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的跟着二人。

在军营中打斗了那么久,也没看有士卒前来查探,连带着众人走出营门也未见有人阻拦,看见为杀韩信早已布置妥当。

出了大营,赢可扶着韩信朝着城门走去,路上的行人见一男一女浑身是血走在街上,后面还跟着一队持着兵器凶神恶煞的秦兵,都远远的避开,唯恐惹事上身。

赢可见后面跟着的追兵越来越多,不由焦急万分,想加快脚步又怕韩信的身子吃不消。韩信面色苍白,流了一路的血已经让他体力几尽,只是靠扶着赢可才强撑站着。见赢可红着眼看着自己,便强笑安慰她道:“没事的,这种小伤势还要不了我的命,忘记你韩大哥是打不死的蟑螂。”

赢可见他伤口包扎处早已被鲜血冲开,正顺着衣襟一滴滴的低落地上,脸上因为痛苦而表情抽搐,却还强撑着和自己开玩笑。不由眼中泪水打转,却强忍住不让落下,只是扭过头去继续扶着他赶路。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处,却发现城门早已关闭,数百名披甲士卒齐整的站在城楼和甬道中,持戟在手如临大敌,显然是早已得到了消息。

赢可绝望的看着高大的城门,仰头大声叫道;“开门,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士卒却一动不动,任赢可如何威胁都不肯开城门,也不进攻,只是居高临下将二人围住。这时后面的追兵也已经赶住,将退路堵死。

赢可俏脸惨白,满脸悲意的看向韩信失声道;“韩大哥,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强求你送我来肤施的。”

韩信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苍白无比,嘴唇微微颤抖,闻言却微微一笑,小声的靠着她耳边说道:“这种时候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可儿,能认识你韩大哥很开心,真的。你的心意我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我已经有约定终身在先,所以不敢再负你,你不要怪你韩大哥。”

赢可紧紧的握住韩信的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却是欢喜的流出了眼泪,正欲说话,却被一阵马蹄声打断了。

远处一骑飞快驶来,当先的骑士翻身下马,附耳在亲兵头领耳边低语,那头领面色一紧,目光看向韩信,微微点头。

韩信一见如此,便猜到可能是王离下了格杀令,心想再拖累赢可的话就会牵连到她了。便强吸一口气,忽然猛地推开了赢可,身子如同冲天大鸟般高高跃上台阶。台阶和甬道上的士卒猝然不及,都张大嘴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用戟去戳韩信,却被他趁此空隙跃上城墙。城墙上一片大乱,韩信却强忍着剧痛飞快的跃上剁墙,一翻身跳了下去。

身子在空中翻滚数下,最后噗通一声落入护城河中,城墙上的将领急忙下令朝下放箭,箭羽几乎是贴着韩信的身子进水。

河面上泛起了一丝丝血色,最后慢慢荡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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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生死之间

肤施城是依山伴水所建,护城河也是天然河,连通着附近的江河湖泊,这也就为韩信的逃脱带来了机会。

王离听到消息后雷霆大怒,下令将赢可禁足府中,同时城门大开,巡骑四处沿着护城河相连的河流找寻。又广发通缉令,宣称副将韩信勾结中原叛军意图不轨,最后失败畏惧潜逃,有举报其消息者重赏。

同时鸿翎急令传往北地各郡,令各郡郡尉带着本郡兵马大部前来肤施会合,仅留下小部驻防在长城一线,监视着匈奴和东胡。

在沉寂了三月之后,大秦最强大的军团北军终于动员起来,准备南下平叛。此时章邯的大军已经再次击败退守曹阳的周文,最后追至绳池迫使周文兵败自杀。

吴广的部将田臧则鼓动部下杀了吴广取而代之,陈胜为了依赖他抵御秦军便加封他为假王、大将军,节制前线所有兵马,在荥阳城下和李由大军,以及随后赶到的章邯大军对峙。

武臣攻取了邯郸、巨鹿之后,在张耳和陈余的鼓动下自立为赵王,不再受陈胜的节制。攻略下魏地的周市则立魏咎为魏王,自封相国。同时齐国宗亲田儋在齐地击败了前来抢地盘的起义军,尽复齐地,自封为齐王。

自此,起义军横扫中原、纵横捭阖的势头戛然止住,而是分裂成大小数股势力,不再听从陈胜号令而是各自为战,中原战局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河畔的芦苇荡中,一队秦军正在小心翼翼的搜寻着,不时惊起一只只正在觅食的水鸟,扑腾着吱吱呀呀的飞起,让紧握兵器的秦军紧张的手心冒汗。

上头告诉他们,他们追捕的那人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浑不在意,心想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还会有什么极度危险。直到昨天传来的消息,一支秦军小队整整二十四人在河畔边被那人屠戮殆尽,竟然无一个人逃出。这才让追捕的秦军意识到,他们追捕的并不是一只温顺的兔子。

韩信虽然将发现他的小队杀的干干净净,可也暴露了他的行踪。很快,临近的大批秦军纷纷赶至,密集成网的搜寻着他的踪迹。

这支小分队就是搜寻队伍中的一支,是由一名屯长带队,大约五十人。士卒之间只是间隔着丈余距离,彼此之间也相互有个照应。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阵呼声,一众士卒急忙加快步子冲上前去,却见一名青年正仰躺在芦苇中,紧闭着眼,脸色惨白,遍身的伤口处已经肿发烂,散发着阵阵恶臭。

屯长看向一名士卒,目光中带着询问。那士卒仔细的看了会点头确定道:“是韩将军,我们的远征军回肤施的时候,我在人群中靠着近,认得他的样子,没错,就是他。”

一名小个子的士卒忽然问道:“老大,你说韩将军他犯了什么罪呀,怎么弄成现在这么惨的样子。我在入伍前听城里的老人都说他是个大英雄,带了万人就打下了匈奴人的王城,长了我们秦人的威风。”这名士卒面带稚气,是三个月前才招募进北军的,以补充逃亡人数。

另一名身材高大的老卒哼了一声,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怒道;“你个小豆子懂什么,谁说一定要有罪才能被整惨,你看看我们蒙大将军,他有什么罪?再看看我们的左军的越将军,还有那么多的郡尉、都尉大人,谁有罪?不都被关的关,贬的贬。在我们北军这,他王大帅就是天,就是王法,就是皇帝,你个小屁孩懂不懂?”

屯长喝道;“好了,说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管住你这张惹事的嘴。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可以了,说出来可是要倒霉的。”

一名士卒小心翼翼的用长枪碰了碰地上的韩信,发现他一动不动,便好奇的问道身边的屯长:“老大,你说他是死了吗?看上去跟尸体一样”

话音刚落,却不料地上的‘尸体’忽然挣开了眼睛。“还没死呢。”

顿时吓得身边的人一大跳,纷纷举起武器齐对准地上的韩信。

韩信却自顾挣扎着坐起了身子,靠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微微喘息着,轻轻的咳嗽数声,看见一众士卒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嘴角泛出笑意;“别那么紧张,我虽然还没死,不过也快了,你们大可放心的取我头颅去邀功。”

那名小个子士卒畏畏缩缩的看着韩信,听他说完忍不住说道:“你骗人,你不是在河边杀了一整队人吗?”

韩信张开嘴,想哈哈大笑,却没有力气,反而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咳嗽,半天才缓过气来说道:“那可不一样,那会我还有气力,还想着活命,所以你们要杀我,对不起,我只好杀你们了。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你们没看出来我快死了吗?”

韩信说的是实话,他身上的三处箭伤虽然极重,可也只是失血过多,靠着他强健的身体还要不了性命。最要命的是他在水中浸了大半日,又不眠不休的逃了一天一夜,头晕脑胀的,额头烫的厉害。他心中明白,他这是伤口感染了。

这个年代可不像后世,发炎了打一阵消炎针就可以了。在漠北经历过生死的韩信明白,伤口感染往往是士卒伤亡的最大诱因,这个年代只有靠着草药的微薄效果才能稍微控制住伤口感染,更何况他还是在逃亡徒中,发烧感染无疑能要了他的性命。

终于,他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这里。浑身乱绵绵的,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连睁开眼皮都成了很困难的事情。脑袋倒是出奇的清醒,连远远传来追兵的脚步和对话声都听的清清楚楚。

韩信心中苦笑,想到这难道就是大限将至的感觉吗?到也十分有趣。

只是不知道自己死后,灵魂离开这副躯壳后会飘落到何处。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键盘上打盹,这八年来的大秦生活不过是困极中的一场梦。还是会飘落到另一个不知名的时代,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也有可能会灰飞湮灭吧,谁知道呢。

韩信闭目半天,却不见有何异动,便又睁开眼看着那屯长,诧异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我真没骗你们,我没力气反抗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临终前送你们一份大礼,拿着我的人头去王离那邀功,想必他不会亏待你们。”

韩信眯起了眼睛,脸色又带上了他那副招牌的玩味笑容,喘了会气又说道:“不过有个小小的忙要你们帮,你们拿走我的头颅就行了,这副身子能不能帮我埋了,挑个头枕山脚靠水的地方,我看过了,就那不错。”说完缓缓的伸起了手,只想远方一处地方。

“劳烦各位了,没办法,我家世代神棍出身,迷信风水。”

士卒们见韩信快死了仍然谈笑自若,毫无一丝悲愤之意。不由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屯长,等待他拿主意。

那屯长面带难色,上头下的命令是追捕韩信,不论生死,意思就是说只要他提着韩信的头颅回去便是大功一件。可看韩信这副样子,他却忍不下心来杀死,反倒是同情心十足,但要放了他那绝无可能。

要知道私放重犯,那可是重罪。

屯长犹豫了许久,最后才看着韩信拱手道:“韩将军,你在漠北的不世之功我们北军中早就传开了,说实话,弟兄们心中都对将军你佩服至极。你一世英雄,生死当轮不到我们这种小虾米们来决定,但要放了将军你,我却是不敢。”

“将军你也是北军的人,我们北军现在这副乱相你也知道,大帅的命令我是肯定不敢违抗的。所以还请将军配合下我们,我们送你去见大帅,让他决定你的生死。”

韩信干笑数声道:“那倒要多谢了,又能让我多活会了。”

屯长命人找来了些树枝,简单的扎了副担架,将韩信放在上面。又怕被其他人看见,便在韩信的身上覆住了树叶和杂草,在他脸处盖上了件衣服。

韩信见眼前一黑,张嘴想要抗议,心想对快死的人也这待遇,真不厚道。却张了几下嘴唇没力气说出,便也懒得去说了。

这些人都是大手大脚的大头兵,哪会懂得照顾伤员,韩信躺在担架上摇晃的厉害,仿佛整个五脏六腑都要颠了出来。心中却觉得好笑,没想到在秦朝还会有晕车的感觉。

也不知道摇摇晃晃了多久,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又被放下。听见一阵马蹄声赶来,又听见一片跪倒声齐口喊道:“参见将军。”随即脸上一轻,衣物被挪走,一片光亮。

忽见阳光让韩信的眼睛被刺的有些睁不开,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看见一张脸在上方看着自己。有些眼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邱石认清是韩信,便扭过头去朝王泾点了点头。王泾会意,看向跪在地上的士卒们平声说道:“都起来吧。”

“你就是屯长?”

屯长刚刚站起身子,见王泾又问他,便慌忙的跪下说道:“禀告将军,卑职左军三营屯长冯七,正是将军您的部下。”

王泾点了点头,道:“这次你们立了大功,我会像大帅如实禀告的,你们大可放心。”

众人皆露出欢喜之色,原本他们见一队骑兵驰来,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心中不由担心起王泾会和他们抢功。见王泾如此说便放下心来,却没留意到这队骑兵正在缓缓的散开,隐隐将他们包围住。

一旁的丁峰见王泾眼色递来,便忽然厉声道:“动手。”

话音才落,数十名骑士手中的剑已经挥下,将愣在那的步卒砍杀殆尽。只有几名隔着稍微远的步卒缓过神来,撒腿发疯般朝后跑去,却被骑士一一射死。

王泾缓缓的收起弓箭,面色坚毅,浑然没有半点当初整天惹是生非的少爷样。漠北一战要说改变最大的人,那无疑是王泾。一场场残酷的战斗唤醒了他体内继承自王翦和王贲的血液,让他迅速从一名半大的男孩蜕变成一名合格的秦军将领。回到军中后,他便发疯般的操练军士,也是在操练自己。原来整天在一起鬼混的世家子弟们也和他们断了来往,而是搬进军营,整日也只是待在军中。

王泾看向担架上面如白纸的韩信,又看向他身上可怖的伤口,脸色微微一动,下马走上前轻声问道:“韩信,你还好吧。”

韩信这时已经知道是王泾他们了,冲他咧了咧嘴,算是打了个招呼,道;“王泾,没想到我临死前看见的居然是你。”

王泾微微一笑,声音平缓的说道:“放心,见到了我你就死不了了。”说完回头轻轻颔首,手下的人会意上前,拿出了早已准备的伤药替韩信细细的包扎上伤口,又喂他服下了一枚药丸。

“这是我从父亲那偷来的上好伤药,都是始皇帝赏赐给我父亲的,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你自己了。”王泾看着韩信说道。

“你小子到挺大方的。”韩信被包扎好了伤口,被二人扶了起来,看向一地的尸首不由皱眉道;“这些人其实都没什么错,你真不应该杀了他们。”

王泾重重的哼了声,道;“你到学会假惺惺了,不知道是谁在漠北对我说不能有妇人之仁的。不杀他们你就要死,你死,或者他们死,你选一个。”

韩信一笑,道;“那还是他们死好吧,我这人其实挺怕死的。”

王泾见他浑身伤势如此重还有精神和自己开玩笑,不由气结道;“你都这样了,还有劲贫嘴,老老实实的给我闭上嘴。”

韩信果然依言闭嘴,王泾又哼了声,便吩咐手下之人将尸体掩埋,细心的抹去痕迹。反正这数月来整队的秦军借巡逻出逃的事情并不少见,若非细细调查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又将韩信小心的搁置在一辆准备好的马车上,带着他一路南下。

马队行了半日,到了一处渡口,唤来了渡船过河后便停了下来。

王泾策马来到马车旁边,拍了怕车窗,韩信闻声醒了过来。经过半日的休息,再加上王泾的伤药确实灵效,韩信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血色,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王泾看着韩信说道:“已经过了大河出了上郡的地界了,再往前的太原郡并不归我们北军所属,我们这大队人马往前恐怕会遭到驻军拦截。”

韩信笑道;“那就送到这里吧,你们再不回去,恐怕你父亲会起疑心。”

王泾点了点头,面带迟疑,许久才缓缓说道;“对不起韩信,我并不知道父亲会对你下手,事发后我才知道经过的。”

韩信张嘴笑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恐怕我的人头现在就挂在肤施城头。”

王泾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仍然坚持的又说了句;“对不起。”他其实是在为他的父亲道歉,为他们王家道歉。

王离这一手确实很卑鄙,利用韩信的才能获取了盖世之功,却占己用,随后不但不心怀愧疚,反而欲杀之。

韩信微微一笑,却也不再说。问王泾要了一匹马,便在旁人的搀扶下翻身上马。

王泾有些担心的看向他问道;“你的身体可以吗?”

韩信哈哈一笑,一挥马鞭,掉马转身留下一句话便离去,

“有何不可,这大好的江山,怎会没有我韩信驰骋之地。”

王泾目送韩信身影消失,这才低声说了句。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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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杀人偿命

河东之地,始分于晋,战国时属赵、韩,秦时置太原、上党、河东三郡。**吧(.pS8.)东有井陉关,西和南临着大河,中部却是一马平川,是为东西要冲,兵家必竞争之地。

赵国强盛之时,曾提马跨河虎视强秦,令秦人不敢东望。当时天下之强兵,无外乎出自秦赵二国,连赫赫有名的战国四大名将,秦赵也平分秋色,各得其二。及至长平之后赵国便一蹶不振,秦国这才真正的称霸七国,继而一统天下。

河东土地肥沃、沃野千里,人烟也极为稠密,是秦国继关中、巴蜀后的第三大粮仓。这三郡因为较早的被秦国吞并设郡,战国后期赵、韩两国又积弱无力反攻,所以在统一战争中受到的破坏并不严重。人心思定,百姓也大多过着简单宁静的生活。

不过二世元年的十月,河东之地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自河南出发的起义军武臣所部,在赵国世族张耳、陈余的帮助下,所到之处,皆是望风而降。才不到二个月的时间,武臣就攻下了邯郸、巨鹿、恒山三郡,并且在邯郸自立为赵王。

称王后的武臣野心迅速膨胀,在张耳和陈余的鼓动之下,派出了两路大军分别攻取河东和燕地,想赶在北军南下之前尽占河北之地。

因为北方有北军庇佑,所以秦国在河东三郡驻兵并不是很多,武臣的西征大军出井陉关后轻而易举的就攻下了上党全郡,南面和周市的部队会师分治河东,北面则继续北进攻下了晋阳城。因为畏惧北军的强大实力,故而驻足不前,只是派兵四处去攻占属县。

赵人和韩人对劳役繁多的秦国当然没有什么好感,同样对来自楚国的起义军也一样没什么兴趣,虽然有了张耳和陈余等旧赵贵族的拥立,可赵人骨子里还是排斥这群外来的楚国人鸠占鹊巢。赵韩之地本来就武风极重,于是大批的赵人纷纷聚众结寨自保,既不效忠秦国,也不响应这个‘伪赵’。

但民以食为天,更多的老百姓仍然是为了生计而劳碌奔波着,城头上变幻的大王旗,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已经到了午后,田地里忙碌完的漳老头放下了锄头,从篮子里掏出了干饼狠狠的咬了一口,就着水咽了下去。刚想喊老伴来一起吃饭,却听见老伴在远处大呼小叫,便急忙放下干饼,抓起锄头冲了上去。

见老伴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漳老头悬着的心才放下。只见自己田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漳大娘用手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的说道;“老头子,你看这人是死还是活,怎么躺在我们家的地里。”

漳老头警惕的握着锄头,靠近围着地上那人转了一圈,又用锄头小心翼翼的将那人翻过身来。

却见是名很年轻的男子,脸色苍白,身上穿的虽然破破烂烂却仍看依稀可以看出是秦兵的衣甲。还有几处伤口缠着厚厚的棉布,可能是包扎时间太久了,看上去脏兮兮的,已经被渗着血水浸透了。

漳老头摇了摇头道;“看样子是死透了,一点反应都没,倒是可怜,这么年轻就死在这异乡僻壤。唉,这世道呀,还不如不打仗,老老实实交多点税就是了,哪会死这么多人。”

又看向老伴说道;“老婆子,咱当做个好事吧,挖个坑把这个年轻人埋了。”

那漳大娘见到死人当然害怕至极,闻言急忙点头,帮丈夫一起动手挖起坑来。倒是漳老头年轻的时候在赵国当过几次兵,死人见得多,便也习以为常。

一人大小的坑很快就挖好了,漳老头吃力的拖着年轻人的尸体,想要放进坑里去。岂不料那年轻人却还没有死透,被拖着走的时候手微微一动,漳老头却当做没有看见,继续拖进坑里却。

漳大娘却是眼尖看见了,急忙制止住丈夫,上前摸了摸那年轻人的额头和胸口,睁大眼睛说道;“老头子,这人还有气。”

“又没什么区别,他受这么重的伤,看样子也快死了,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不一样的。”漳老头横了她一眼,乱世中人命如同草芥,打过几十年仗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说,你没看见他身上穿的是秦兵的军服,估计是从城里溃败下来的逃兵,受了重伤支撑到这里才倒下的。要知道那些义军已经打到了我们庞县,我们家要是收留个秦兵,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漳老头轻轻推开老伴,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呢,你就当没看见,先回地里去吧,这里我来处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他也一样,我们管不了的。”

漳大娘点了点头,面上还是有些不忍,最后才咬牙拧头转过身去,缓缓的走开。身后听着丈夫吃力拖着的沉哼声,以及重物着地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丝轻轻的呻吟声。漳大娘忍不住回过头,正好看见那年轻人的脸颊。

“快停下。”老伴突然的一声大吼让漳老头楞在那里,高举正在锄土的锄头也来不及落下。只见漳大娘状若发疯般冲上前去,用颤抖的手抹开那人脸上的泥土,颤声道;“老头子,你不觉得他很像我们的宛儿吗?”

漳老头上前轻轻的拉起老伴,声音低沉着说道;“老婆子,别胡思乱想了,宛儿要是活到现在,也应该快四十了。”

漳大娘掩住鼻子,泣不成声道:“可当年他也是这个年纪呀,也是这么年轻,你看他,看他的脸,看他的眉角,长的跟我们宛儿几乎是一摸一样。老头子,我求求你好吗,我们救救他,就当他是我们的宛儿。”

漳老头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是圆脸,而且黑黝黝的,这人是尖脸,又长的英俊,哪里会跟自己儿子有半点相似。看来老伴是因为想念儿子过度,才会觉得二人长得一摸一样。

两人的独子十八年前被当时的赵国征去驻守代郡,却不料三年后赵国就被秦国所灭,儿子十五年来也一直杳无音讯,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着老伴满脸哀求的泪眼,又想起十有**已经死去的儿子,漳老头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动摇了,咬了咬牙心想:也罢,既然老天把这人送来他们这,想必就是天意要自己夫妇救他。

韩信从昏睡中缓缓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神情恍惚。伸舌狠狠的咬了一口,剧痛之下才让精力重新凝聚了起来。

望向四周,只见自己在一张土炕上,屋子是简陋的泥土房,只有简单的几张木桌木椅。韩信有些迷惑,自己这是在哪呀,又强打起精神仔细回想起晕倒前的事情。

那日离开王泾后,一路骑马东行。他本来就身受重伤,王泾给他药虽然神效,可也是针对外伤而言,对感染发烧却是无济于事。

韩信越走越觉得头沉,最终支撑不住从马上掉落了下来,晕了过去。被老夫妇救了回来后也一直发着低烧,昏迷不醒。

像他这种体格健壮之人,从小就没生过任何病,突然来一次便如同山倒般垮下,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多亏老夫妇把他救回家中,又细心照顾,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韩信努力的坐起了身子,依在墙上打量着四周,心中充满了疑惑。这时半掩的房门突然被推开,漳大娘端着陶碗走了进去,见韩信坐在炕上不由一愣,随即大喜道;“你醒了呀。”

韩信茫然的点了点头,那漳大娘急步上前,将手中的陶碗递了过去,关切的说道;“来,快喝一点。你受了重伤,身子弱,应该吃点东西。”

韩信有些魂不守舍的接过了陶碗,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虽然满是补丁却很干净。

漳大娘看出了韩信的不解,便笑着指着一处木柜道;“你身上穿的太脏了,又都是血渍,我就帮你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你的已经洗好了放在那里。”

“哦。”韩信点了点头,精神渐渐的有些回复,又看向手中的陶碗,见里面盛着的是黄稠稠的一碗小米粥,看上去光泽十分诱人。韩信这十几日来都是靠喝着粥水维持着,肚子里早已经饥肠辘辘,便接过木勺大口的吃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小碗米粥就被吃的底朝天。

那漳大娘看见韩信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由眼睛笑成了一条隙缝,伸手接过了空陶碗,笑呵呵的说道;“不急,不急,还有的呢,你等着那,我这就去做。”

说完转身就离开,小半会后,漳大娘又端着一瓦罐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走了进去,还用一只陶碗盛着几个熟鸡蛋。韩信当真饿极了,也顾不上客气,接过便顾不上烫大吃了起来,倒是漳大娘怕他烫着了在一旁不停的提醒着。

直到吃了底朝天,韩信才意犹未尽的放下陶罐来,迎上了漳大娘看着自己微笑慈祥的脸。忽然想起来漳大娘家中家徒四壁,这些鸡蛋和小米应该都是她拿去换钱盐的好东西,自己这么一吃,倒是不知道她家中要怎么度日。

心中一阵感激,说道;“大娘,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韩信他日必然重重报答你。”

漳大娘闻言呲开嘴笑了笑,连忙摆手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不用报答呢,你能好过来就好了。”

待漳老头回来后,韩信不顾两人的推辞,正了八经的给两人跪下谢过救命之恩。之后十几日,韩信便在漳老头家中安心养伤,他本来就是身强体健之人,感染伤寒一去,便很快的就恢复过来了,没几日就能行走如常,虽然用力时伤口仍然会隐隐作痛,但也已经无甚大碍了。

这段时间来漳老头夫妇对韩信一直照顾有加,尤其是漳大娘,对韩信几乎是无微不至。韩信从二人的口中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儿子,便猜到了漳大娘是把他当成了儿子,心里也不反感,反而觉得有些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韩信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算算包括昏迷的时间,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月,便想找个机会向二老辞行。这一日吃饭时正想说出,忽然见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人,却是村里的村长。

村长见过韩信,也不为奇,只是看着漳老头说道;“漳老头,村外来了一大群的军爷,看打扮是义军,正要进村来。我知道你家里有外人,所以特意来跟你找个招呼,小心一点。”说完转身便离开。

漳大娘急忙拉着韩信的手,说道;“你先躲进地窖去吧,你是秦兵,口音又是外地人,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韩信迟疑道;“那你们会不会有危险。”

漳老头摇了摇头,道;“义军自称是解救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想来应该不会伤害我们。了不起抢点东西走,反正我们家里也一贫如洗,要拿便拿吧,你还是听你大娘的话躲起来,不要和那群军老爷起冲突。”

韩信犹豫了下,又听见窗外军兵的吵闹声越来越近,这才点头答应,躲进了房后的地窖中。

这地窖经常打开通气的,所以里面的空气并不是很污浊,韩信待到里面倒也不觉得憋气。耐心的等待了阵子,因为地窖隔音极好,也听不见上面的动静,许久没有见漳老伯夫妇来喊他,不由有些心慌。

强忍着又等了好一会,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叫传来,虽然声音隔着地窖兮不可闻,可韩信还是隐隐的听见了些。脸色大变,急忙揎开地窖的盖子跑了出去,又听见远远的数声惨叫传来。

一出门进了院子,不由怒目圆睁,睚眦欲裂。

只见漳老头夫妇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中,韩信急忙上前查看,却见二人已经气绝。远处一群乱哄哄的士卒正四散着冲进民居抢掠,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声。

韩信仰天狂叫一声,悲愤万分,心中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要躲进地窖中。这时数名乱兵看见韩信,便狞笑着冲上前来,举刀便砍。

韩信半跪在地上看着二老的尸体,对砍向自己的一刀仿佛一点知觉都没有。就在刀快要砍到的时候,韩信突然一转身快手夺下大刀,反手数刀将数名乱兵砍死。

这时乱兵的头领也发现了部下被韩信所杀,大怒之下也顾不上追杀老百姓,急忙召集了数百名部下,朝韩信杀去。

韩信却求之不得,迎面杀去,大刀上下横飞,仿佛是发泄心中的悲愤。转眼间乱兵就被韩信杀死七八十人,连那头领也被韩信一刀砍成了两半。众人皆胆寒,哪还敢迎战,便一哄而散,四处逃开来了。

韩信又追上杀了数十人,却再也追赶不上,只得回到村中。含泪将二老的尸首收敛葬下,在木牌上刻上了‘义父义母漳氏夫妇之墓’。

回到屋中穿回了自己的衣甲,找回了被漳大娘藏好的鱼肠,韩信默默的跪在墓前,仰天发誓;“今生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PS:最近都是大章节呀,四五千字的。呵呵,别骂江南了呢,工薪族写不容易呀,而且还是严谨性强的历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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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信口雌黄

将二老的后事处理完,韩信便从村里人那问到了这一队乱兵的来处。

这是武臣派出攻取河东之地的西路军,主将是郦营,他正率着主力坐镇晋阳,这一支乱兵是郦营派出前去攻打庞县的一支。

既然知道了报仇所在,韩信便拜别了二老之墓,单身前往庞城。

从杀死的乱兵首领身上找到了一张大弓,韩信拉开试了试,还算不错,又收齐了足足三壶箭备用。乱兵留下了一匹老马,虽然不是什么良驹,却也让韩信增添了不少把握。

村子离县城并不近,韩信午前出发,快马加鞭二个时辰才赶到。

至一块高地,居高临下放眼望去,只见高地之下杀声动天,数千义军正在攻城。

这支义军差不多二千多人,都是轻步兵,居于军前的百余名悍勇之士**着上身,左手扛着盾牌右手持着大刀,从云梯上爬上城墙和守军肉搏。

庞县只是小县,驻军不过数百,矮小的城墙也不过高一丈半。平常对付一些流寇马贼是绰绰有余,可碰上大军攻城就没什么抵御之力了。幸好这支义军来的匆忙,而且成军不久,所以未携带什么攻城器械,士卒的战斗经验也不足,面对高墙时都是茫然束手,这才让庞城的守将支撑住了二天。

后来一名秦军的降卒向首领献策,建议打造简单的云梯攻城。义军的首领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让他带着一群士卒去打造云梯,同时派出数支小队去四周乡里劫掠粮草,韩信碰上的正是其中一队。

有了云梯相助,义军攻起城来便事半功倍,才不到二个时辰的时间,庞城的城墙上就漏洞百出,守城的县尉虽然悍勇无比,可无奈手下的兵卒才六百余人。义军靠着人数上的优势攻上了城头,稳稳的占据一角,援军也源源不断的通过云梯攻上。秦军虽然拼死反扑,想将义军逼下城头,却大势已去,庞城的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城下的义军首领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虽然他手下的士卒死伤惨重,可是他毫不在乎,只要功下了城池,粮仓一开,那时候随便振臂一呼就能重新招募数千大军。

乱世之中,有粮、有地盘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首领正踌躇满志的看着庞城,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攻下庞县后怎么去抢夺数不尽的财富,怎么去找几个漂亮的女人开心开心。当然要孝敬郦老大一个,剩下的就是自己享用了。

这支义军自河南开出时风气还很好,过了大河后,武臣急于扩张,便大肆招兵买马,一些山贼、流寇纷纷涌入义军队伍,连带着整支队伍的风气也糜烂起来了。在邯郸、巨鹿时还有所顾忌,一出了井陉关到了河东,便肆无忌惮的抢掠杀戮,稍有不快便是屠村屠城。行为举止,已经和他们自称的‘义军’毫无关系,更像是一群有组织的大股强盗。

首领眯起了眼睛,正心痒难耐,忽然听见身后一阵骚动,便回过身去大吼道;“吵什么吵,再吵让你们上城头去。”

顺着吵闹声望去,却见远处的山下冲下了一骑,骑士看上去像是秦兵的装束,不由愕然,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个人就冲了过来,这不是找死嘛。

一名士卒靠近颤颤惊惊的说道;“老大,那人就是杀死余头的人,还有我们一百多个兄弟,都是他杀的。”

首领大惊,正在犹豫要不要结阵御敌,又怕数千大军结阵只是对付一个秦兵,传出去会被人笑话他胆小如鼠。这时韩信却已经停了下来,隔着差不多两箭地的距离,张弓便射。只见他妙手连珠,义军中惨叫连连,须臾的功夫就已经十几人落马。

那首领见他如此神技,不由胆颤,连忙抽出大刀大吼道;“都给我上去,杀了他。”士卒们便一哄而上,乱哄哄的冲了上前,他自己却悄悄的缩身退后。

韩信见义军冲来,不慌不忙的调转马头便跑边射,箭无虚发,三壶箭放完时已经杀死了近百名义军。这才韩信把大弓一扔,下马拔出鱼肠,迎面大吼着冲了上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鱼肠剑舞如飞,轻盈飘逸,宛若凌波,所到处却是带起一片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伴着义军的惨叫声纷纷落下。韩信赤红着眼,眼中仿佛要渗出鲜血。他第一次如此愤怒,如此嗜血,恨不得将眼前所有的人都杀尽、杀死。

他从来都不是个嗜杀的人,就算再漠北的血腥杀戮,也只是为了求生存。但现在不同,从漳大娘的身上他感觉到的是浓浓的母爱,虽然他只是她儿子的替代品,但她们老两口救了他的性命,何尝不是等同于父母再造。

鱼肠的剑刃在高速旋转下‘铮、铮’微颤作响,犹如虎啸龙吟般。韩信大步向前,如同一团银光缠绕,须臾之间,冲在前面的是近百人就死伤殆尽。一众士卒都满脸惊恐的望着如同杀神般的韩信,都相互推攘着止步不前,甚至有见韩信杀来的便掉头便跑。

这就是正规军和流寇们的区别,若是秦军数百人的军阵,前有刀盾手,后继有弓弩手、长戟手,层次分明。即使你武功再高,冲撞军阵也等同送死一般,源源不断的军阵最终能将你困死、耗死。

但这些仓促成军的义军就不一样了,他们大多十几日前还是地里老实巴交的农民,或者山里落草的强盗,打仗完全是凭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手里的兵器也是各式各样,甚至还有挥舞着锄头的,这种草率成军的军队,打仗无非就是打群架的模式,如何能困得住韩信这种高手。

义军攻上城头的都是精锐悍勇之士,留在营中的大多是老弱新丁,那头领见营中的士卒已经胆怯,急忙吹号招来城头上的精壮回援。这些义军中的精锐都是跟随武臣一路作战的老底子,人数虽然只有三百余人,却个个久经战事,是队伍中的核心力量。

这些人一加入,韩信就倍感压力,狂热的脑子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不再一味的蛮干,而是不停的移动着位子,专门朝着薄弱的地方挪动厮杀。

所幸这些人虽然是义军中的精锐,却也远远比不上精锐的北军步营方阵。只是精壮悍勇些,彼此之间也缺少默契,这才让韩信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在义军军中横冲直撞。

义军劣质的铠甲根本挡不住鱼肠的锋芒,义军军中被韩信搅的一片大乱,胆小者纷纷倒退,那首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却也无济于事。

这时城门忽然洞开,数百名秦军趁势掩杀出来,当先一人跨马横枪,一马当先的带着一众步卒杀将出来。义军被韩信已经搅成一片混乱,又被秦军方阵一冲,顿时四散逃开。

那名秦将也是颇有谋略之人,趁乱当机立断直接扑向义军的首领所在,混战之下将那首领杀死,砍下的首级被高高提起。秦军一阵欢呼,义军则是军心大乱,顿时溃败如山倒。

韩信又追杀了一阵,这才解气。远远的见秦军朝自己奔来,便心生警惕,提剑戒备。

却见那名秦将骑着马脱离了队伍,快马奔向自己,忽然翻身下马,冲上来跪在韩信身前,拜倒道;“卑职参见韩将军。”

韩信一愣,疑惑的看向那秦将道;“你是?”

那名秦将一抹脸上的血污,露出两行洁白的牙齿,呲嘴笑道;“将军不认识卑职了吗?”

“赵无忌。”韩信惊喜道,猛的一拍他的肩膀,“怎么是你小子。”

这人正是韩信初任曲侯时受田市指使想给他下马威的百将赵无忌,漠北一战中,赵无忌追随韩信浴血奋战,更是斩杀了匈奴的一名相国。回到肤施后论功行赏,又因为他是庞县人,所以通过申请被调职回到家乡为庞县县尉,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原本以为回到家中后就能享清福,却不料上任才不到一个月,就听到中原叛乱的消息。赵无忌毕竟是北军的老军官,敏锐的感觉到中原的叛乱可能会搅乱内部空虚的大秦,而且有可能会波及到河北之地。这数月来便抓紧操练庞县的戍卒,也多亏如此,才在义军的攻击下强撑了三日。

韩信却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旧部,赵无忌倒是欣喜异常,连忙问道;“韩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我们北军要南下了。哈哈,我就说呢,只要我们北军一来,这些跳梁小丑们哪会是我们的对手。”

韩信苦笑,这个赵无忌果然是头大无脑,也不想想他若是代表北军来救援的,怎么可能会单枪匹马一个人来跑来。想开口解释,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摇了摇头。

赵无忌却大大咧咧的,丝毫没发现韩信苦涩的笑容,反而仰天大笑道;“韩将军,我老赵可是对你佩服的那是五体投地呀,你要是能来,别说郦营那个兔崽子,就算是武臣、陈胜那群王八蛋,还不是迟早等死的份。他们那些乱哄哄的军队,能凶狠的过匈奴人?”

这时赵无忌的一群部下也乱哄哄的赶了上来,刚刚韩信的神勇他们已经在城头早已见识,一城安危皆赖他所救。又听他竟然是县尉大人天天挂在嘴上的大英雄韩信,便纷纷拜倒,到是弄的韩信哭笑不得。

又见一名穿着纱帽黑服的文官在一群小吏的拥簇中出了城门,来到韩信面前一拜到底,恭敬的说道:“下官庞县县令文高参加韩将军。”他已经从赵无忌派回报捷的士卒那里知道了韩信的身份,便满怀喜悦的带着一众属官兴冲冲的赶来迎接。

文县令又有些疑惑的看向韩信四周,见他只有一个人,便诧异道;“韩将军,不知你的部下在何处。”

韩信还没来得及说话,赵无忌却不屑的说道;“文大人,你们读人就是见识少,不知道咱这些好汉们打仗的手段。要知道我们韩将军可是率着不足万人的军队就横扫了漠北,攻下了匈奴的王庭,那可有匈奴的二十万大军呀,整整二十万大军呀。哼,区区这几千流寇,韩将军一人来足矣,哪用得着大军跟随。”

那文县令也是个呆子,不通军事,见到流寇攻城是吓得六神无主的躲在桌子底下,也难怪赵无忌会瞧不起他。他听赵无忌这么说,便‘哦’了一声,将信将疑的看着韩信。

韩信听见赵无忌帮他如此吹嘘,不由面色一红,刚想出口澄清,忽然心中一动,迟疑了一会又问道赵无忌;“老赵,附近像你们这样还没有被叛军攻陷的城池还有多少?”

赵无忌歪着脑袋想了会,便答道;“应该还有三四座吧,界休县、邬县前两天还来我们这求援呢,老子援个屁,自己城里也才六百的士卒,还没人来救我呢。隔着远点的兹氏和榆次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依照我对叛军的了解,他们都是分兵围着几个县城,然后重兵攻下其中一个,再依次攻打下去。前两次是攻下了离石和霍人,这次是轮到我庞县,这么想来其他几个县暂时没什么大碍。”

韩信点了点头,忽然面色一紧,语带郑重的对文高和赵无忌说道;“文县令,还有赵县尉,我是奉北军大帅王离上将军之命,特地前来河东联络我大秦驻军的。却不料来到后才发现河东竟已糜烂至此,又见庞县为叛军所攻危在旦夕,所以才忍不住出手相援。”

其实韩信说的话漏洞百出,庞县远离北地已经临近上党郡,韩信就算去联络也该去北面的晋阳城去找郡守,为何会绕个大弯来南面的庞县。文县令和赵无忌却是连连点头,一副感恩不尽的表情。

赵无忌是韩信的老部下,对他又是推崇至极,韩信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自然不会有半点怀疑。至于文县令,他早就被义军的势头吓破了胆,正终日惶惶想要逃跑,又怕弃城逃跑日后被追究职责,现在有个将军肯出头总揽一切,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就这样,韩信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这四百多名残兵的头领,随后又大张旗鼓的打着北军特使的旗号四处救援太原郡其他被围困的县城,聚拢其兵收为己用,很快就聚齐了四千多兵卒。

在河北大地上,除了北面盘踞的北军,以及占据了大半河北的武臣所部,又崛起了一股新的势力。虽然微不足道,虽然另外两方弹指间就可以将它彻底碾碎。但它毕竟形成了,而且还在努力在双方的夹缝中茁壮成长,一点点的壮大。

终于,占据了晋阳城的郦营在听闻南面有一股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秦军,相继击败了他派出的几只队伍。顿时雷霆大怒,马上点齐兵马,浩浩荡荡二万四千大军出了晋阳,迎面朝南扑去。

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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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谋定后动

韩信看着身边稀里哗啦的几千部下,心里有些想笑。才急行军不到二个时辰,这群老爷兵就一个个腰酸背痛腿抽筋了,更有甚者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任你怎么催都赖着不肯走。

韩信咬了咬有些发干的嘴唇,心想若是给自己一点时间,一定能把这些孙子训练的一个个嗷嗷直叫,可郦营却丝毫不给他整军的机会,直接带着二万四千大军呼啦啦的就杀出了晋阳。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看这些老爷兵的痞样,估计义军一杀到就会立马跪地求饶,韩信就算是孙武子灵魂附体,那时候也只能无济于事了。

打不过,那只有跑了,韩信逃跑的功夫还是十分在行,一路上广布迷阵迷惑义军。这些老爷兵跑起来也相当给力,远远的看见义军的旗号就撒开脚丫子狂奔,到也把义军远远的甩在身后。

接过赵无忌递过来来的水袋,韩信喝了几口,赵无忌也是拉长着脸一脸的无奈。闷着声喝完水,看向旁边的士卒们无奈的说道;“将军,你说靠这些人怎么打仗呀,我看我们还是散伙回去投奔北军算了。”

韩信苦笑的摇了摇头,道;“这么容易你就放弃了?要知道成为一名名将最基本的素质就是百折不饶,要有坚韧性。”

赵无忌泄气的嘟嚷道:“我是成不了什么名将了,反正动脑子的事情你最擅长,跟着你打仗我只要知道怎么去做就行。将军你倒也名将呀,那你说说,我们拿这些老爷兵怎么办。”

韩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出神想了半天。其实这些士卒们的身体素质都不差,操练更是远远胜过一群乌合之众的义军。只是他们缺少一种精神,或者说一种信心。

他们大多都是溃卒败兵,韩信在太原郡竖起了大旗,这些人便纷纷过来投奔,心中只是想有个依靠。他们大多原来的编制都被打散、打残,韩信也只能临时将他们组织在一起。

指望这些散兵游勇去为远在咸阳的大秦尽忠,那肯定不太靠谱,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小命。

对待这种散漫的溃兵,最好的办法是杀人立、严肃军纪。这些韩信不是没想过,可此时却行不通,若是平时,到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是在逃跑的路上,前有阻挡,后有追兵。若是韩信此时杀人立威的话,恐怕不到一刻的时间,这一群散兵游勇们就要一哄而散了。

韩信咬着草根,沉吟了半响,忽然抬头问道赵无忌:“你说让一群失去勇气的人重新鼓起勇气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赵无忌不假思索的回道;“金钱,爵位还有女人,大人你在漠北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韩信摇了摇头,道;“这里行不通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士兵们想的都很简单,他们还有退路,打不过大不了投降叛军。据我所知,叛军对我们秦军投降的士卒还是相当欢迎的。”

“所以我们首先要断了士兵们首鼠两端的退路,让他们铁下心来跟我们一条路黑到底。老赵,你去帮我做件事。”

郦营最近的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他本来是一个独行大盗,投奔武臣后仗着一身过人的武艺还有不错的头脑,很快就爬到了‘赵国’第三号人物的位子,被武臣封为武强侯领兵出征河东。

一般当强盗的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脾气暴躁,郦营也不例外。他一般脾气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找女人发泄,或者是抽打士卒取乐。这里荒郊野岭的,自然是没有女人,他便只好加倍的抽打士卒了,弄的营中怨声载道。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生气的原因,那就要从被他追了整整五天的秦军身上说起。这支秦军打仗不知道怎么样,逃跑却是一流,比泥鳅还要油滑,郦营率着大军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追了七天,仍然一根秦军的汗毛都没碰到。更让他生气的时,这三天每到黄昏时候驻地外就会有百余名秦军骑兵前来挑衅。

郦营带的都是步卒,众所周知,两条腿的一般情况下是跑不过四条腿的,他的部下当然也不会是个例外。每次出营想要迎战,秦军一见他们人多便掉马就跑,只气的郦营七窍生烟。若不不理会他们,话的种种又是不堪入耳,只让郦营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啖秦军的血肉。

追赶到了第八日,探子却报来个令郦营精神一振的好消息,秦军终于停住了逃跑的脚步,而是依着一处高地扎营备战。

郦营知道这个消息后仰天哈哈大笑,心想这个秦军的将领真他娘的可以,四千人想跟自己六倍的大军对战,也不知道是夸他勇气可嘉呢还是嘲笑他傻的可以。当下也不客气,兴冲冲带着大军冲上去,将秦军的营地团团围住。

郦营大军在握,意气风发,也不待部下休息便催促着他们急攻秦营。原本以为一鼓作气便可拿下,却不料苦战一日仍然未有进展,到是死伤了不少士卒。

韩信布置此处费了不少心思,此处扎营为高地,居高临下扎营便增加了义军攻营的难度。又在营前广挖陷坑,置以坚木铁刺,让义军在进攻时四处躲避,队列大乱。郦营见强攻不下,也只好在天黑请退兵休战,在山下扎营将秦军团团围住。

秦军虽然仗着韩信巧妙的布营抵住了义军的进攻,秦军中却并没多少喜悦之情,倒是不少人见义军声势浩大,早已吓破了胆。白天的时候战势激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也无暇多想,只是机械的跟着身边的人拼杀。到了晚上,却愈发的惶恐不安,便有不少人萌生了降意,趁着夜色偷偷的摸下山去投奔义军大营。

郦营正在帐中怒气冲冲的喝着闷酒,一听有一百多名秦军下山来投降,顿时找到了发泄处,马上下令将那些降兵砍了脑袋。军中武臣派来的监军听闻后,急忙赶来阻拦,苦劝郦营道;“将军,你若是砍了这投降来的秦军,那以后谁还敢投降我们呀,这不是逼着山上的秦军死战到底吗?”

郦营猛的一拍桌案,指着监军的鼻子大骂道;“李左车,你他娘的少在老子面前指指点点,你还真把这个监军当一回事了呀。我跟大王称兄道弟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个山上窝着呢,现在居然跑到我面前放肆起来。”

“告诉你,大王让你当这个监军,无非就是看重你的身份,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抢钱你不让,我要杀人你也不让,我就不听你的,你能怎么着。不信你现在出去喊喊,看有多少人会听你的。”郦营说完甩袖便走,理也不理他。

李左车长叹一声,仰天道;“竖子不足与谋。”

一旁的亲随却看不下去了,上前小声的劝道;“少爷,这武臣只是给你一个空头衔,却不让你参与任何决策,分明就是对您不信任。依我看,他就是想利用少爷你的身份来号召赵地的旧民,根本没有重要你的意思。我看我们还是走算了,待在这还受那个鸟人的气,何苦呢?”

李左车又是一声叹息,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我还是于心不忍撒手不管。要知道这些士卒大多都是我赵地的子民,想当初我祖父李牧大将军在的时候,对子民多为悯恤,所以才会得到赵人的拥戴。我作为他的孙子,又怎么能弃赵国的子民于不顾,让他们白白死在秦人的刀下呢。

许久才苦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武臣虽然并不信任我,可是对我一直礼遇有加,又帮祖父立碑建墓。就冲这个,我李左车也应该尽力辅佐郦营,至于他听不听,那就不是我能算到的了。”

第二日清晨,一百多具身首分离的秦军降卒就被拖到了山脚下,山上的秦军见了纷纷胆颤,彻底绝了投降的念头,只得拼死力战。

又厮杀了二日,双方仍然僵持,秦军靠着地利牢牢的守住高地,山上又有泉水不愁断水。郦营虽然将秦军困死在山上,可一时间到也奈何不了他们。

第三日,秦军忽然派了一名使者下山,向郦营递交了一封信。上面韩信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看的郦营晕乎了半天,看到最后一段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韩信是给他下战。说苦战无味,倒不如来一场决战来的痛快。让郦营让出一条路来,秦军则撤下山布阵,双方约定好冲阵厮杀,生死由命,一战定胜负。

郦营看完后哈哈大笑,让秦军的使者去回复韩信,说明日早晨就如约应战。

待秦军使者走后,郦营笑呵呵的对着部将说道;“这秦军的头领真是个呆子,原本我还觉得他有些本事,却没想到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无能之徒。若是他拒守在山上,我到一时也拿他没办法,既然他要来跟我冲锋对阵,那我就如他愿,让他死也瞑目。”

帐中诸将皆大笑起来,只有李左车沉吟道;“郦将军,秦军这番举动恐怕有诈。从之前秦军的种种举动看来,这秦将是个精通战事之人,可现在行止却有些异常,我担心其中会有什么阴谋。反正我军已经稳稳的将他们困死,只需要再围上十几日,想来秦军就会粮尽不攻自破的。”

郦营怒目横了他一眼,大声骂道;“放屁。人家秦军都来邀战了,你却让我们做缩头乌龟,这是哪门子事,说出去还不被别人笑死。你们这些生,就会整天唧唧歪歪的说一通道理,打起仗来却鸟都不会,告诉你,打仗最重要的就是士气,我们若是胆怯了,下面的士卒也会跟着惶惶不安,懂不懂你。”

李左车还想说话,郦营却不耐烦的一挥手,大声道;“传令下去,今日罢战,好好休息一天。明早吃饱饭足后,与秦军决一死战。”

到了第二日清晨,义军如果如约让出了一条道路,秦军则从容不迫的结队从山上鱼贯而出。李左车见秦军行进中队伍隐隐有些混乱,便建议郦营趁机偷袭,被他一眼瞪回。

秦军闹哄哄的撤到河边,韩信却下令背水布阵,正面则对着义军。郦营远远的见此不由哈哈大笑,道;“这秦将也是无能,无能至极,居然背水布阵,这不是把队伍带到死地里去嘛,到时候想跑都没地方跑,哈哈哈哈。”

说完厉声道;“传我将令,三鼓击之,全军压上,若有后退不死战者,斩。”

义军竖起大旗,悉数出营,杀气腾腾朝远处的秦军方阵猛的扑去。

韩信则骑马居于阵前,大声说道;“背后就是滔滔的河水,今日我们退无可退,唯有拼死抵住叛军的攻势才有一线生路。我已经得到上将军王离的军令,他正派一支精骑直扑叛军身后,我们只要拖延住他们的主力大军,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说完韩信拔出佩剑,高举吼道;“死战迎敌,大秦必胜。”

陷入绝境的秦军爆发出了全部的战斗力,他们本来就是大秦的正规军,并不缺乏操练和兵甲,他们缺乏的只是死战的决心,而韩信种种所为,无非就是要激起他们的决心。

靠着经验,秦军很快就布起了方阵迎敌,黑色的秦军方阵如同磐石般,在褐色的义军攻潮中岿然不动。义军猛攻了尽一个时辰,渐渐力竭,郦营见无法取胜,再攻下去也只能徒增伤亡,只好下令撤军回营。

大股的义军纷纷掉头回撤,秦军也不追击,只是远远跟随。

当乱哄哄的义军回到营前时,却惊恐的发现他们的营地已经插满了秦军的黑水旗帜,而营寨上则是站满了持弓警戒的秦军。原来韩信早已派出赵无忌领着四百骑兵游离在外,见义军倾巢而出,赵无忌便趁势攻下了大营,将营地四处插满秦旗,又令所有的士兵皆持弓上墙,以虚张声势。

先是一个人大喊着扔下兵器转身就跑,随后十人、百人、千人,义军顿时大乱,士卒们纷纷逃跑。正在后军警戒的郦营见前军乱成了一片,连忙冲回前军想要止住逃散的势头。

这时候后方的韩信却趁势掩杀过来,见‘援军’到来并且攻占了叛军大营,秦军士气大振,而义军则是迅速的崩溃,连郦营本人也在乱军中被秦兵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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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棋逢敌手

战场上一片狼藉,秦军士卒们则是兴高采烈的翻腾着义军的一具具尸体。-_吧(.)这些义军跟随者郦营没少捞好处,一个个都收刮了不少财物。这倒好,全便宜了秦兵。

韩信也懒得去阻止,索性由他们自己去了,只是吩咐赵无忌看管好俘虏,同时留意不要让士卒因为抢夺财物而发生争斗。

韩信看着一个个精神饱满的秦兵,心中隐隐有些得意。这毕竟是他第一支军队,第一支真正属于他的军队。这时见一队秦兵押着两人朝他走了过来,领头的一名士卒见韩信便半跪道:“将军,抓到了两名身份可疑的俘虏。”

韩信看向那两名俘虏,右边的一人年纪小些,看上去还不到二十,长相平凡,看到韩信也畏畏缩缩的,韩信只是扫了一眼便什么兴趣了。左边的人到是让他眼前一亮,只见是个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一袭白衣在身。在韩信印象里,喜欢穿白衣的人一般都是两种人,一种是装逼的,一种就是确实有档次的。

而眼前这个男子显然属于后者。一场混战下来,白衣男子上下也有些狼狈,脸上、衣服上沾了不少泥污,可仍然气定神闲的缚手傲然站在那,看见秦军的主将韩信不但没有露出畏惧的神色,反而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屑。

韩信见那白衣男子面色倨傲,倒是细心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那个你,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呢,叫什么名字。”

李左车不悦的哼了一声,抬头傲然道:“在下李左车。”

“哦,原来是李左车呀。”韩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后面的一句话差点让李左车吐血,“不认识。”

这时一名士卒附耳在韩信耳边轻声说了数句,韩信面色一变,看向李左车的眼光有了些不同。

“你是李牧的孙子?”

李左车昂然道:“正是。”

韩信却叹了口气,看了他半天,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表情。李左车见他如此表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吼道;“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韩信抬头看了看天,翻了翻白眼,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如果令祖父在此的话,我这点兵恐怕会被他打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剩,还好是李兄你在,甚幸。甚幸!”

李左车被韩信一激,顿时勃然大怒,强压下怒火不服道:“你这点小伎俩,也只能骗骗郦营那种莽夫,可恨我三番两次提醒他,他却听不进去。若是我为主帅,你一定死无葬身之地。”

韩信‘切’了一声,摇着头不以为然道;“所谓谋定而后动,你以为我是靠运气才击败郦营那个莽夫的吗。告诉你,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去打听郦营的脾气秉性,还有用兵方式,这才挖好了坑,等郦营往里面跳。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已,若是换了你为主帅,我当然要换一种方式,换一种手段。这世界上没有打不赢的仗,只有没想到怎么打胜仗办法的人。”

李左车却一声重哼,满脸不信的说道;“吹什么牛。”

“不信?那我们来推演推演。”

“好,我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韩信大手一挥,让士卒们退下,他和李左车则蹲下以沙地为盘,以树枝为笔,在沙地上较量起来。这两人俱是年轻气盛,年纪相差无几,都是一身的才华,谁也不服气谁,当下就拗起来了。

李左车出身名门,却因为李牧早逝,所以并未得到他的亲身所教。他的父亲又是个平庸之人,家门留给他的不过是李牧亲笔写下的几本兵,他硬是仗着过人的天资才得以融会贯通的。所以他虽然是李牧的嫡孙,可用兵方式却和李牧大相庭径,李牧一生善用精骑,攻势如风,往往对手还没做好防备之前就已经马蹄踏至。而李左车却性格沉稳有余,力求算无遗策。

既然李左车手下握有六倍的兵力,又占据了大半个太原郡,自然胜券在握,所以并不像郦营那样急于和秦军决战,而是稳稳的扎住脚步,向韩信的秦军缓缓的追去,嘴里笑道;“你不过四千散兵游勇,军心涣散,我不是郦营,你激怒不了我,我到想看看你如何应战。”

韩信咧嘴一笑,道;“看出来了,你是个用兵稳健的人,不过一般稳健的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顾虑太多,凡事求稳妥。这样就会畏首畏尾,遇到机会犹豫不决,这就是你的弱点。”

李左车刚想开口反驳,却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韩信又接着说道:“你说的我军士气低落,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提高士气有很多方法,对付郦营我自然有办法,若是对付你,我就换种方法。”

说完韩信一指后方道;“我可以趁你空虚掠夺你的后方,攻下你占的城池,甚至是你的大本营晋阳,令你首尾不能相顾,然后通过掠夺叛军的财物来提高士气。我带的秦军都是本地戍卒,对这里熟悉无比,这点不是你们这些仓促成军的乱军能比的。”

李左车思虑半天,缓缓说道;“那我可以分兵驻守各个城池,我则亲自带着主力游离追赶,一旦各城预警,就快速前往包抄。”

韩信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方法或许对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有用,可你不想想你带的都是什么货色。你虽然兵多,可是却无将,我承认你是个难得的将才,可不代表你手下的那些农民、强盗出手的将领们也是。他们若是遇险,想到的第一件事情绝对是怎么保全自己,而不是给你通风报信。对你我可能棘手些,对那些货色,我自信能赶在你来之前夺下城池。”

李左车额头微微冒汗,低头苦思,半宿不语。韩信说的确实是义军的一大软肋,相对于秦兵来说,有丰富经验军官的缺失始终是义军无法解决的问题。许久才长叹一口气,面色有些黯然的说道;“你说的确实,我拿你没办法,你赢了。”

韩信却摇了摇头,笑道;“也不尽然,你虽然奈何不了我,可只要坚守城池我一样奈何不了你,最多只是个平手而已,再说战场上瞬息万变,哪像我们推演的这么轻松。”

李左车痛苦的闭上眼,喃喃道;“如此优势兵力,我却不能取胜,那还有何脸面说平手。郦营说的对,果然百无一用是生,枉我李左车苦读兵数十载,却始终只能生搬硬套,徒做个赵括而已,倒是辱没了祖父的威名。”

韩信微微一笑,反而安慰道;“人尽所长,物有所用,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擅长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守疆靖土,若是你守城,我定奈何不了你。”

李左车却只是摇头,苦笑道;“你不用安慰我,我自觉的愧对先祖。”又看着韩信半天,缓缓的说道;“你跟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招揽我为你所用,我虽然钦佩你的才华。可还是劝你死了这条心,我李氏一族和秦国血海深仇,绝无可能归顺于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韩信仰天哈哈笑道;“没想到你一世人杰,堂堂李牧之后,却也如此鼠目寸光。”

李左车哼道;“随你怎么激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且问你,李大将军是哪国人?”

“齐国人,那有如何,我祖父在赵国建功立业,深受赵民拥戴,早已成为了赵国一份子。”

“那杀李大将军的又是谁?”

李左车脸色一变,反驳道;“赵王不过是听信了奸臣郭开的谗言,中了你们秦国的反间计而已,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秦人所害。”

韩信重重的哼了声道;“别再自欺欺人了,若果不是赵国君昏臣庸,上下早已污浊一片,想赵大将军赫赫战功,怎么会因小人的几句谗言含冤而死,如此昏君混国,你李氏一门却要为他尽忠,岂不是可笑。”

李左车脸色苍白,许久才缓缓说道:“任你花言巧语,想让我为秦国尽忠,那绝无可能,我李左车生为赵人,死为赵鬼。”

韩信怒意上涌,大声的说道;“李左车,你可去过北疆?”

李左车一愣,显然没弄明白韩信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便如实的回答道;“我一直隐居在上党附近,并未去过北疆。”

“在北疆,我们北军终日与匈奴人、与东胡人搏斗厮杀。在草原人眼里,没有赵人、没有秦人之分,只有中原人一种称呼,他们整日想的就是攻破中原人的防线,掠夺中原人的财产。秦国还在的时候。尚能集举国之力稳定边疆,可一旦秦国分崩离析,却而代之的大大小小数十股势力。那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绝对会将我们的疆土变成他们的牧场,我们的子民变成他们的奴隶”

李左车听罢,将信将疑的说道;“你在危言耸听吧,匈奴和东胡一直为我赵国还有秦国所败,哪会有如此强大。”

韩信却嗤之以鼻道;“那是因为草原现在还没有出现个真正的头领,一旦这种人出现,整合了整个草原的力量。那时候如果我中原还是分崩离析,那草原人绝对会想蝗虫一样彻底摧毁我们的文明、我们的制度,将中原的耕地变成他们肥美的农场。”

这话对李左车震撼甚大,他看着韩信许久不语,韩信见他已经意动,便又笑着说道;“先生还不愿意助我吗?”

“要我辅佐你。”李左车反笑道;“就凭你这三四千的残兵吗?”

话以及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情不用挑的那么直接,李左车的意思是韩信的实力还太过弱小,不值得他投奔。

韩信到不急,只是微笑道;“不错,我现在只有三千多士卒,可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大军在握。”

李左车微微一笑,道;“那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假如有一天我拥有大军,有着自己的地盘,先生可愿意助我?”

“那时候左车自当倒履相投。”

“此言当真?”

“绝无戏言!”

随即击掌立誓,韩信便下令放李左车主仆二人自由离去。

赵无忌看着李左车远远离去的身影,舔了舔嘴唇道;“将军,我们真的就这么放他走吗,要知道此人可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被叛军所用的话早晚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将军要是后悔的话我这就去把他‘请’回来。”

韩信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强留住人家也没用,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我们自己的出路。”

“那将军,我们下一步去哪里,去占了晋阳吗?”

韩信抬头看天,说道;“我们不去晋阳,南下去中原。”

“好。”赵无忌不假思索的点头道。韩信看着他许久,才缓缓说道;“你不想问我为什么吗?”

赵无忌咧嘴一笑。道:“将军,我赵无忌这条性命早就是你的了,你说什么我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会去做。我虽然有些愚笨,可是却不傻,我知道将军你天纵奇才,有你在从来没有打不赢的仗,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我想跟着将军你建功立业,封侯拜将,我相信你不会亏待我的。”

赵无忌不笨,相反他很聪明,不过在韩信这种更聪明的人面前,还是笨一点比较好。他早就看出来韩信的不对了,若他真的是王离派来,不可能会没有后应部队。而且他逃跑的时候选择是一路向南,和北军背道相驰,这不论如何也说不过去。所以他已经猜到了,韩信一定是和北军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如此。

韩信闻言一阵感动,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韩信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顿了顿又说道;“无忌,去整顿下队伍,让不想跟随我们南下的人自行留下,其他的整队准备前进,我们先去上党,再去中原。告诉兄弟们,北军即将南下,太原郡将重新恢复秩序为我大秦的国土,让大家不必担心。”

“诺!”

就在韩信率着一支轻兵南下之时,中原却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荥阳城下,田臧令部将李归率军继续围困城内的李由,他则带着主力大军迎战刚刚歼灭了周文士气正旺的章邯大军。

田臧、章邯两军在敖仓相遇,双方展开激战,自负的田臧比周文败得还快,死的还惨,数个时辰后,就被章邯砍掉了脑袋。田臧大军覆灭后,李归很快也在章邯和李由内外夹击下全军覆没。

吃掉起义军的主力部队后,章邯和李由会兵一处,直扑义军的老巢陈县。陈胜强撑着坚守了一月,武臣、周市这两个昔日共患难的战友却拥兵观望,坐视陈胜的覆灭。终于,陈县支撑不住失陷了,陈胜仓皇的出逃,却在城父被自己的车夫砍下了脑袋献于章邯。

轰轰烈烈的陈胜吴广起义自此覆灭,可他们点燃的大火却烧尽了整个大秦,已成燎原之势。一个叫召平的人跑到了淮南,听闻项梁正率着江东大军北上,便假托陈胜之命,拜项梁为上柱国、上将军,请他尽快西进,援助张楚。

项梁欣然领命,便竖起楚国大旗,以陈胜的名义广招天下豪杰共击秦军,江淮各地豪杰纷纷相投,其中不乏刘邦、彭越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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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庙堂崩裂

陈胜被杀后,整个大秦内称王的还有三个,分别是赵王武臣、齐王田儋以及周市扶持的魏王魏咎。(._&&吧)

当陈胜的首级被报捷的士卒送至咸阳宫大殿时,御座上的胡亥这才长舒了口气。这四个月来,他因为义军的事情食不得味,寝不得安,惶惶不可终日,更有在周文大军逼近咸阳之时,数度当着满殿的大臣面痛哭流涕。

他怕了,他真的害怕了,他害怕失去来之不易的至尊皇位,更是害怕失去自己的小命。幸好这章邯十分的争气,先是大败周文,再而全歼吴广、田臧所部,再后将搅乱天下的罪魁祸首张楚王陈胜给杀了。

胡亥很开心,现在他又可以恣情的享乐,不用再担心小命不保了。他很大方的给了章邯重赏,拜为上将军,封彻侯,爵位已经位极人臣,居于王离之上。

在大秦朝夕不保之时,横空出世的章邯又给了大秦存活的希望,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并且实现了他多年的夙愿,成为了秦军中的第一人。

在陈胜死后,赵高等人趁机大肆歌功颂德,吹嘘大秦国威。声称陈胜已死,叛军已灭,天下又重新恢复了长治久安。好不容易鼓舞起一点决心的二世皇帝,在一片吹嘘拍马声中又迅速的恢复了原来那种放@荡不羁、恣意享受的生活,将国事尽托于赵高,自己躲回深宫中尽情享受美女佳肴,从此不再临朝。

而此时踌躇满志的章邯,再和李由合兵一处后,令李由率部固守河南,他自己则亲率大军北上攻击割据魏地的周市。

面对章邯大军的到来,龟缩在魏地的周市心惊胆战。在昔日的老上级陈胜覆灭的时候,他悠闲的作壁上观,想双方两败俱伤他周市再去坐收渔翁之利。可却没想到陈胜这么不经打,现在章邯锋利的利爪扑向他周市,他怎么能不害怕成为下一个陈胜。

章邯太能打了,不是他周市一个人能扛得住的,他急忙向齐王田儋还有江淮的项梁发去求救文。

项梁此时正忙于和另外一股起义军秦嘉火拼抢地盘,无暇北顾,只是象征性的派了一个无名小卒项它率着一支部队北上援助。

至于田儋,他是齐国王室的后裔,原本和周市的关系并不和睦。当初周市抢占齐地时,曾被田儋打得落花流水,周市只好把齐地让给了田儋,自己退回魏地称大。现在大敌当前,唇亡齿寒的道理田儋还是懂的。于是两人放下了仇恨,冰释前嫌迅速结成了盟友。

章邯的大军攻至大梁城下,周市和田儋的联军则在大梁南扎营对垒。双方势均力敌,差别只是在于将领。

章邯却不急于进攻,而是高筑垒营,广囤粮草,一连半月都只是坚守不出,摆出了一副打持久战的姿态,想要围困魏都大梁。时日一久,周市、田儋就渐渐生出懈怠之心,觉得章邯也不过如此。

却不料秦军却趁着夜色倾巢而出,连夜袭击联军大营,三十万联军在秦军猛烈的攻势下全盘溃败,周市、田儋二人也死在乱军之中。随后章邯兵围大梁,数日城破,逼死了魏王魏咎。

自此河南之地的叛乱已被平靖,随后章邯大军东向,端掉了田儋的老巢临淄。田儋的两个弟弟田荣和田横则保着田儋的儿子田市跑到了东阿,将他立为齐王,继续扯着齐国大旗抵抗秦军。章邯的大军随后跟至,将东阿城层层围住。

章邯的大军纵横整个中原,先后击毙了周文、田臧、陈胜、周市和田儋五大贼首,却在小小东阿城下徘徊不前,围城一个多月,却不见丝毫进展。

章邯不是不能,只是不想。他在疑虑,在顾虑重重,来自遥远咸阳传来的消息让他惶恐不安。

李斯倒了,确切的是说应该是被赵高整倒了。

李斯三朝元老,为秦相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可以说大秦这几十年来的所有大事,都得经过他李斯的手笔。可就这样一个声名显赫、位高权重的丞相,也倒在了赵高的屠刀之下。当然,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在秦国朝不保夕之时,赵高还能暂时容下李斯。因为赵高他是个聪明人,一旦大秦的基业毁于一旦,他自己肯定也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保住大秦无疑需要李斯的智慧和影响力。待到陈胜死了,中原已经基本平定,沉寂许久的赵高便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已为郎中令,位列九卿,整个咸阳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若还想再向上一步,那就只有百官之首,丞相的位子了,所以李斯便成了他最大的绊脚石。

要想扳到丞相,那只有借助一人,也只能借助一人,就是胡亥。若轮治国之才,十个赵高也及不上李斯,可若论阴人的方法,李斯就远远不是赵高的对手。

因为国内动荡,很多大事都需要胡亥这个皇帝过目才能批阅处理,而这段时间胡亥又整日沉溺在宫中女乐之中,李斯多次求见却被拒之门外。赵高就使了个心眼,每次李斯有要事需要禀报,他就等胡亥和后宫的女眷玩性正浓时便派人给李斯送信,让李斯去后宫求见胡亥。

如此三番两次,胡亥火了,他一天终于忍不住问赵高:“我平时空闲的日子很多,丞相都不来。每当我在快乐的时候,丞相就来请示奏事。丞相是瞧不起我呢?还是以为我年纪轻好欺负呢?”

赵高等胡亥这句话等了很久了,等的都快内分泌失调了,于是心情激动的颤声道;“李斯这家伙想谋逆。”

胡亥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说道;“不会吧,父皇在世的时候经常说李斯恭敬谦卑,对大秦忠心耿耿的。”

赵高不以为然道;“陛下此言差矣,你想如果李斯真的忠心耿耿,那怎么会拥立陛下登上皇位呢?他无非是想获得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地位而已,想在大秦一呼百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更上一步。”

胡亥等大眼睛叫道;“他敢!”

赵高趁机说道:“他哪里会不敢,他分明已经这么做了,我在朝中有很多朋友都向我说过,说李斯有不臣之心。”

“李斯他想谋逆有三个原因,其一、当年扶陛下登位,他没捞到任何好处,他想让陛下封他为王;其二、如今关东大乱,盗贼猖獗,李斯的少爷李由手握重兵却不卖力平叛,还和盗贼秘密联络,说明父子二人居心叵测;其三、李斯把持朝政,多数大臣是他的死党,他有能力废掉陛下做皇帝,他近日屡次求见陛下定有歹意。”

胡亥本来就是不什么有主见之人,听赵高这么一分析顿时脸色苍白,越想越觉得有些道理,便抓着赵高的衣襟紧张的说道;“师父,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呀。”

赵高一躬身,义正言辞道;“有老奴在此,陛下大可放心。李斯现在还忌惮我掌握着咸阳的兵权,所以迟迟不敢动手,若是哪天他想让陛下治老奴的罪,那就是他想动手的时候了。到那时我们就先出手制住他,陛下你是皇帝,臣子们碍于大义不敢不听你的,我是郎中令,又握有咸阳的兵权,到时候一定能保全住陛下的。”

胡亥踌躇许久,终于咬了咬牙道;“好,就听师父你的,如果他要是敢上对付你的话,那我就先办了他,让他知道我这个皇帝不是吃素的。”

赵高要的就是胡亥这句话,他心中大喜,回府后急忙吩咐心腹在咸阳城内广散消息,说他赵高将皇帝控制在宫中,故意不让群臣觐见圣颜。

这消息一经传出,百官哗然,赵高这种夺权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满朝文武,形势已经很明朗了,以赵高为首的内官集团,和以李斯为首的文官集团,已经到了水火不容、不死不休的地步。李斯立即联合右丞相冯去疾联名上,要求撤掉赵高的职务,理由就是赵高引诱皇帝堕落,荒废朝政。

精明一世的李斯,却最终落入了赵高精心给他挖的坑中。就如赵高所预计的那样,二世皇帝当庭大怒,怒斥李斯谋逆,当场下令将李斯和冯去疾抓起来下狱,让他们交代谋逆的事实。

冯去疾性情刚烈无比,不愿受赵高这种小人的羞辱,随即在狱中自杀。而李斯却仍然抱有幻想,不肯召集旧部奋力一搏。他觉得自己有大功于大秦,胡亥一定不敢杀他,总有一天会幡然醒悟过来的。

他低估了胡亥的愚蠢,也低估了赵高的狠辣。赵高既然已经出手,就不会给对手任何的翻身机会,他闪电般的将李氏宗族全部抓起来下狱,又派出两名御史前去荥阳控制李由。同时李斯朝中的好友故吏纷纷被替换,换上了他自己的亲信,第二天胡亥打着哈欠早朝时,惊奇的发现朝下的一大半人他居然不认得了。

李斯毕竟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的影响力很深,若无合适的理由,赵高到也真不好下手。

于是便派酷吏轮流拷问李斯,打得李斯死去活来。

已经胜券在握的的赵高还不忘最后戏耍李斯一次,他派人假扮胡亥的特使去诱骗李斯,李斯果真上当,向假特使狂呼冤枉,结果换来的是更惨烈的毒打。如此戏耍了李斯数次,李斯终于熬不住了,在赵高一手写好的罪状上签字画押,等胡亥真正的特使来询问李斯时,李斯却不敢再提一个冤字,而是老老实实的向特使认罪。

既然已经认罪,那李斯就必死无疑,很快廷尉府就判下了罪行,是大秦最重的刑罚,腰斩灭九族!可笑的是株连九族之刑是李斯任内提出的,并且由他坚定贯彻实施的,现在却轮到了他自己。

作法自毙,说的不止是商鞅,同样也包括李斯。

临刑前,赵高得意洋洋的会见了满身血污的李斯,躬身笑道;“李丞相,李大人,您知不知道您老为什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吗?”

李斯怒目瞪向赵高,此刻他心中满是悔恨,咬牙道;“赵高,你如此陷害我,我化为厉鬼都不会放过你。”

赵高仰天哈哈一笑,用脚踩住李斯的脑袋狞笑道;“您老活着我都不害怕,死了难道还能奈何的了我吗?看来你个老糊涂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那我就来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也好在地下见了嬴政不会稀里糊涂的跟他说不清楚。”

“你有三点该死的地方。”赵高伸出了三根手指,道;“第一,就是你太贪恋权势了,明明深晓物盛则衰的道理,却不能做到急流勇退。你害怕扶苏上位让你失去权势,所以才跟我这个奸臣同流合污,篡改了嬴政的遗诏。你知不知道,嬴政他一生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李斯,你却在背后捅他一刀,哈哈哈哈。我倒想知道你在地下有何颜面去面对他。”

李斯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瞪大着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赵高又接着说道;“第二,你所谓的勤政忠心用在嬴政身上还好使,可用在胡亥身上就行不通了。胡亥是谁?他是贪图享乐的昏君,所以他欣赏我这样的人。再说,天下已经乱到这种程度了,你这个丞相应该一清二楚,可是你因为眷恋这个相位,拼命的装傻充愣,你这样勤政治国,竟把国家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能说你没有责任吗?就是是嬴政在位,他也一定会将你处死的。”

李斯默然无语,缓缓的低下头去,似乎默认了赵高说的话。见李斯如此神色,赵高又满意得意的哈哈笑道;“第三就是你犯的一个最致命的错误了,你为丞相十几年,丞相是什么?百官之首,天底下所有的大大小小官吏都以你马首是瞻,你这老东西却不懂的运用,白白占着这个位子浪费权势。还有你的儿子李由,手里掌着中原之兵,离咸阳不过三天路程。胡亥昏庸,你完全可以废掉他立过一个皇帝,甚至狠一点自己当皇帝也可以呀。你却畏首畏尾,进不进、退不退,任凭胡亥乱来天下大乱。最后胡亥一句话就让你引颈自戮,你说你老糊涂成这样,焉有不死的道理。”

李斯面如死灰,赵高说的句句话如同重锤砸心,让他恍然大悟,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这几年来的老眼昏花、老迈昏庸。

低头许久,忽然抬起头来傲然说道;“赵高,我承认我一直低估你了,小看你了,我输了,没有怨言。不过你也只适合做个小人,做个奸佞之臣,你永远成不了大事。天下已乱,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将来会比我下场还惨。”

赵高扬起嘴角哈哈大笑起来,“李丞相你说的是,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安邦定国我不擅长,扰乱社稷才是我最拿手的。不过就算天下大乱又能怎么样呢,我大不了放弃关东的土地,将军队悉数撤回关中,凭着函谷关做个关中王又如何,这可比你的下场好上千倍、百倍。唉,只可惜李丞相你看不到那一天了,我这就送你上路。”

李斯一案在咸阳揎起了一片腥风血雨,因为和李斯有牵连被处死者多大八千余人,一千石以上的官吏半数被牵连进去,罢职的罢职,处死的处死。一时间咸阳城内人人自危,大秦赖以统治的贵族阶层分崩离析。

李斯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御手,有他在大秦这辆失控的马车虽然仍在奔向悬崖,可凭借着他经验和智慧,仍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徘徊在悬崖边上。可当这名最后的御手也失去后,大秦就如同脱了缰失控的马车,一头扎向深不可测的崖底,最后摔得粉碎身故、万劫不复。

李斯一案导致的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李由悲愤出战,想带着他手中的八万大军找到叛军的主力决战,一心求死为大秦尽忠。

章邯则在东阿城下徘徊不前,李斯的下场让他心生恐惧,他知道赵高现在只是需要他的大军才对他礼遇有加,一旦天下平定,那他这个位高权重的上将军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时候依照赵高的性格绝不会让他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活下去的。

所以只要天下不宁,叛军仍然四起,赵高就不会动他,反而会全力支持他平剿叛军。

当章邯听到项梁在楚地击败了秦嘉,一统楚地后挥师北上,他不急反喜。他现在太需要一个对手了,一个取代陈胜、周市和田儋的对手,这样才能让他有足够的理由不停的揽权,不断的壮大自己的实力以求日后自保。

所以他在得到项梁挥军北上的消息后,立刻回师迎战项梁。三战皆败,一退再退,同时向咸阳的赵高发出求救文,让他催促王离的北军尽快南下和他会和,由他统一指挥。

PS:这里说明一点,秦汉时期的历法是以一年的十月为第一个月,九月为最后一个月。所以史上记载的陈胜死于秦二世二年十二月,其实是二世三月。江南采取的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历法,既一月为首月,特此说明下撒,怕各位大大有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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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定陶之战

项梁在淮南击败了秦嘉,杀死了他拥立的楚王景驹,相国宋义则见机倒戈,在彭城投降了项梁。(._&&吧)

在吞并秦嘉的地盘后,项梁的势力囊括了整个淮河南北,以及江东故地,占据了会稽、漳郡、九江、庐江、东海、泗水六郡,故楚国的领土大半已经被项梁光复。

在探知陈胜已经战死的消息,项梁的部下便纷纷表示拥戴他为楚王。项梁在听取了范增的意见后,觉得此时称王无异于吸引秦军主力的攻击方向,而且项梁打的是他父亲项燕的旗号。项燕一生忠义,他的后代若背叛楚国自立的话,那无疑是个巨大讽刺。

经过再三思虑,项梁决定放弃称王的念头,而是改为拥立楚怀王的孙子熊心为楚王。因楚怀王受秦所骗,最后客死在秦地,楚人多怜之。所以为了增强这个楚国政权的号召力,熊心仍称楚怀王。

又拜大儒陈婴为上柱国,总揽楚地的政务,替项梁稳住后方,他自己则亲率全部的主力大军,浩浩荡荡的向东阿杀去,捐助齐国田氏兄弟。

章邯起初只是想假败以此要挟咸阳的赵高,却不料项梁手下牛人无数、猛将如云,更有项羽的八千精骑势不可挡,仓促之下这假败差点成了真败。秦军狼狈的一路西逃,撤出了齐地。项梁因为担心章邯和李由大军会和后会设下埋伏,所以没有追击,任由秦军逃回。

在平定齐地后,项梁召来田荣和田横二人,让他们立自己的亲信田假为齐王。田假为齐国末代王田健之弟,田健投降秦国后,田假隐居在海边,后闻项梁在江东便千里投奔。

田健虽为齐王,却目光短浅拥有泱泱千乘大国坐视五国被灭,最后窝囊到举国投降,为天下人所笑。所以田假虽然为王弟却不得齐人拥护,更是被田荣、田横两个豪杰看不起。因为畏惧项梁的强势,田荣、田横才不得不假意曲迎,心中却暗自嫉恨。

这时项梁的部下刘邦便提醒他道:“田氏两兄弟不是屈居人下之人,上将军既然是想将齐地控制在手中,不如夺了他们的兵权,否则田假无兵无势,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两。”

项梁蔑视刘邦,冷哼道;“如何安排我自由主张,用不着你来教。我大楚以仁义号召五国反抗暴秦,他们是我们的盟友,我岂能做出如此卑鄙下作的事情。再说只要我大军在手,他们两兄弟就算心怀不满,又能如何。”

刘邦张了张嘴,还想什么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感觉出了项梁对他的不喜,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刘邦和项梁几乎是同时起兵,可际遇却大不相同。项梁、项羽叔侄打仗打的顺风顺水,一路攻城略地,现如今已经成为了楚国的老大。而他刘邦却始终带着几千流寇徘徊在沛县四周,连续几次攻打城池都被守将打的落花流水。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残酷的。刘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缺点和软肋,论文官,他有萧何和陈平,论武将,他有樊哙、夏侯婴和周勃,彭越也对他马首是瞻,所以刘邦的阵容也相当可观。可是他却到处碰一鼻子灰,因为他只是出身草芥,不像项梁和项羽那样出身名门世家,一呼百应、英雄群集。

这是他最致命的软肋,他没有名气。那些所谓的赤帝之子糊弄糊弄村夫愚民还可以,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此嗤之以鼻。所以刘邦才有些郁闷,只好带着部下来投奔项梁大军,因为整个楚地都是项梁的地盘了,若不跟项梁混,那只有被他消灭的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就在投奔项梁的路上,刘邦遇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张良。

陈胜起兵后,张良也在韩地拉起了一支队伍响应起事,却被秦兵打的落花流水,狼狈的南逃中原。张良是个智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那种智将,可他却并不擅长领兵上阵。他适合做的是那种坐在营帐中,掐指一算,然后指挥了猛将去砸场子的那种。

所以他失败了,而且还碰到了同样失败的刘邦。刘邦手下虽然不缺人才,可却非常缺少个军师。萧何、陈平搞搞文职后勤还可以,可战略思维上就跟不上脚步了,张良的出现让刘邦看到了希望,便加倍的热情的去结交张良。刘邦最大的才能,就是善于结交天下豪杰,善于收买人心,张良也不例外,很快就和他相交莫逆,彼此之间视为知己。

项梁定都彭城后,大肆封赏来投奔他的诸侯豪杰,连刘邦的小弟彭越都被封为将军,可刘邦却是唯一没得到封赏的人。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项梁不喜欢他。在他眼里刘邦不伦不类,既非名门之后,也非豪杰之士,文官不是文官,武将不像武将,到更像是个满口大话的市井无赖。而且他还从刘邦身上看到了野心,那颗不安分的心时刻幻想着飞黄腾达位居人首。这让项梁很不舒服,因为他就是这种人。

虽然刘邦看出了项梁对他不喜,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的样子,人前人后仍然是毕恭毕敬,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这就是项梁和刘邦的差别,项梁有观人之能,却没有容人之量,刘邦却不然,他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他在蛰伏,在等待机会。

而机会很快就来了。

章邯在数败之后退到了濮阳,召集了部将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来援,重新整顿了兵马,迎战尾随西来的项梁大军。

项梁大军士气正旺,章邯便避其锋芒,数战皆退,以此麻痹项梁。同时下令李由率军向淮北挺进,攻击项梁的大本营,以此分散项梁的兵力。

项梁果然上当。一连七战皆大胜,项梁已渐生骄纵心里,认为秦军也不过如此。在收到后方告急后,便令项羽带着数万精兵南下阻击李由,他自己则带着剩余的大军继续攻击章邯。

又因为担心项羽兵力不足,便让刘邦率部随行。刘邦到了陈县后,便向项羽提议让他带着所部去攻略秦军后方空虚的郡县。项羽本身也并不喜欢刘邦这个滑头小人,便点头应许。

离开项羽后,刘邦便头也不回的掉头东行,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章邯在用计骄纵项梁。

章邯是什么人,是秦国横空出世的大将,他若是只有表现出来的这点本事,那怎么可能击败周文,杀死陈胜。所以刘邦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一定有阴谋,这次他没有提醒项梁,而是自己找机会先跑一步。

项羽第一次率着大军独立作战,他兴奋异常,满怀雄心,觉得天底下都将是他项羽的猎场。告别叔父后,项羽带着他的五万精兵猛的扑向李由的大军。

这五万人都是楚军中的精锐,有项羽赖以成名的八千江东子弟军,有英布、季布、龙且等骁勇之将,更有项羽这种无敌统帅。项羽大军迅猛如风,突然出现在李由大军的背后,李由在雍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李斯的死让李由悲愤万分,心中万念俱灰,他只想带着大军猛攻叛军,为大秦尽忠后再自刎,以免遭赵高这种小人侮辱。可惜他碰上了项羽,碰上了力能举鼎,万人难敌的西楚霸王,这就注定了他的人生悲剧。

李由是秦末名将,信勇而刚胆,知兵善战治军有方。当他看见项羽的大军从后方杀出时,他沉着应战,下令部下以车马为据结阵正面御敌,他则亲率亲军猛攻楚军的右翼。

可惜他算错了项羽的爆发力,项羽见李由亲自领兵来攻,仰天大笑后率军迎杀上去。才交战一回合,李由就被项羽挑落马下,最后死在乌骓的马蹄之下。秦军见一直信服的主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项羽杀死了,顿时土崩瓦解。

雍丘之战,成为了项羽的成名之战,从此江东霸王的称号就传遍了整个天下,士卒们听说要迎战项羽时皆胆颤色变。李由的死也为积难深重了秦帝国敲响了覆灭的警钟,他含冤身死后,大秦仅剩下章邯和王离一南一北两支可用之军。

李由大军的覆灭对章邯无疑是个坏消息,他在扑灭起义军的道路上又少了一名忠实的助手,也少了一只可用的援军。现在,整个咸阳、整个大秦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了。可是他并没有受李由覆灭的太多影响,仍然坚定的执行着原定战略计划。

项羽的精兵已经远离了项梁的大军。没有了项羽,项梁的就像失去了锋利爪牙的老虎,而他自己也已经被轻而易举获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开始轻视章邯、轻视秦军,认为大秦覆灭在即,他开始想着如果获取更大的利益,如何在大秦的废墟上建立以个新的王国,甚至帝国。

他没有等到项羽回援,就轻率的率军追击章邯到了定陶。这一战,章邯没有再退却了,他集齐了所有的力量,在定陶城前的大平原上摆开阵势,以逸待劳等待着项梁大军的到来。

至始皇帝灭齐后最大规模一场战役,便在定陶城下展开。秦军是以章邯、司马欣、董翳为首的二十六万大军,楚军方面则是项梁麾下的三十万楚军,双方势均力敌。

大战前夕,项梁曾经下令田氏兄弟和武臣前来支援,却被二方以各种理由拒绝。项梁却仍然不为所动,坚持追击,最后再定陶和章邯的秦军主力迎头撞上。

章邯手下的秦军不再是戏水前那支粗陋的奴隶大军了,他手中的大军经历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成功的扑灭了数股起义军势力,早已经脱胎换骨成为了一只精锐的百战之师。同时为了支援前线剿灭叛军,咸阳也源源不断抽调精锐的边军来补充章邯的大军,这些都成了章邯取胜的资本。

章邯将十余万步卒组成层层防线,拼死顶住楚军声势浩大如同潮水般的攻击,司马欣和董翳则各率所部分两翼缓缓的向项梁的中军包抄过去。项梁也是个统帅之才,很快就发现了章邯的意图,下令后军变成左右两翼在桓楚和钟离味的统帅下分别迎击秦军的两翼。

战场上一片胶着,楚军在中路略占上风,正在项梁的统帅下猛攻以求突破秦军的中军。而两翼则是秦军略占优势,但一时也攻破不了楚军的防线。

秦楚近六十万大军在方圆仅十里的平原之上忘死厮杀,血流成河,地上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秦军和楚军的尸体层层叠起,分不清彼此。

章邯稳稳的坐在中军点将台上,冷眼注视着不远处的厮杀,却丝毫不为所动。台下斥候不断的飞报战况,章邯都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章平却沉不住气了,有些恼火的说道;“大哥,仗都打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跟个木头一样坐在这一动不动。”

章邯淡淡的看了他一样,说道;“急又有什么用,我教过你多少次了,为帅者要沉着冷静,即使泰山崩于面前也应该不为所动,你整天毛毛躁躁的,让我如何放的下心来。”

章平仍然焦急的说道;“我们和楚军现在胜负未明,你到是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取胜。”

章邯缓缓的抬起头望向远处,平静的说道;“为将着,无外乎知己知彼,谋定而后动。我已经抓住了项梁的弱点,利用了他的骄纵和急躁心理逼他仓促决战。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已有七分胜算在手。剩下的三分就要看天意和将士们的临战发挥了,我急也没有用的。”

章平有些吃惊的说道;“那这么说大哥你已经胜券在握了?”

章邯点了点头,道;“我们会胜,不过我不想惨胜,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我们这种胜利就毫无意义可言,要知道大秦的各处反叛势力仍然很多。所以我在等待那三分机会,大胜的机会。”

这是一名士卒分快的奔到台下禀告道;“腾将军回报,楚军攻势凶猛,他的中军快要顶不住,望上将军速增援。”

章邯不为所动,点了点头道;“知道了,让他继续坚持住,他若败下,我会取他首级。”

章平不解的问道;“大哥,我们不是还有二万精骑吗,为什么不派去援助腾寒,或者去攻击楚军的两翼也可以呀,我看楚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章邯摇了摇头,道;“你太小看项梁了,他是项燕的儿子,自身也是个骁勇善战之人,他怎么可能会不留着后手呢?我敢他的军中肯定也留着后备军,若我们的这二万骑兵冲上,最多只能诱出他的后备军,与大军仍是无助。”

“既然是刀刃,就应该用在最好的刀口上,我相信项梁他会比我先沉不住气的。”

这是台下又有一名斥候来报。“报上将军,定陶北二十里处发现一支军队,约万余人,正加速朝战场奔来。”

章邯眼皮微跳,问道;“可是赵军?”

“回上将军,隔的太远没有看清,看装束并不像是叛军,倒像是我大秦的军队。”

“再探!”

“诺。”

片刻之后,斥候长长的‘报’声又想起,章邯手紧紧抓着座椅,面色仍旧平静。

斥候的声音带着欢喜,“上将军,已经探明,来者是我大秦军队,他们碰见了我方斥候,便打出了北军的旗号,朝楚军背后猛扑了过去。”

章邯再也坐不住了,激动的站起来仰天大笑道;“天佑大秦,天佑大秦。”又高声喊道:“章平。”

“末将在。”

“速去骑营,见我红旗飘动则右出直扑楚军中军,随我前去擒杀项梁。”

章平赤红着眼,大声的吼道:“诺!”说完便转身快马离去。

当韩信在太原郡打着北军先锋的旗号一路南下,秦军的溃兵败将纷纷投奔,而郦营大军覆灭后,赵国在河东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因为才被韩信趁虚而入,一路攻城拔地补充粮草补给,若遇坚城,则绕道而行,避而不战。

从太原郡南下到达定陶,韩信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队伍也从当初的三四千人扩张成了近万人。

当疲惫不堪的队伍到达定陶时,正好赶上了秦、楚两军主力的大决战,韩信当机立断,也不待士卒休息便率军赶至战场。又令二千多老弱之族才分成数十队持着大量的秦军黑水旗,四散开来在附近的山林中以为疑兵,他自己则带着七千多人猛的扑向楚军空虚的后方。

这一支突然从后方冒出来的秦军让项梁大惊失色,他为了加强对章邯的攻势几乎把所有的后军都投入到进攻中去了,被韩信这么一搅顿时楚军后方大乱,正在大战的楚军士卒们见后方秦军旗帜四处飘舞,不由心惊胆战。

迫不得已项梁只好带着身边的两万多亲军向韩信扑杀过去,早已等待许久的章邯则率着二万铁骑随即出动,狂啸着朝着楚军中军奔袭杀来。铁蹄所至,势如破竹,楚军顿时大乱,首尾不能相顾,士卒纷纷掉头逃跑冲撞自家的军阵,令楚军更加混乱。

恒楚力战而死,项梁见败势已无法挽回,仰天悲呼数声自刎身亡,钟离味则率着数万残军仓皇南逃。

PS:很多大大都提过,说这本笔下的配角出场镜头太多,有喧宾夺主的感觉。其实江南的本意是想写一部完整的秦末战史,韩信只是主角,将整个剧情串联起来,由他的际遇改变而带动了整个历史的变化。既然是写秦末,那如果不写项羽、刘邦、赵高这些重要人物的话,那就绝不是一部完整的秦末。所以江南才会花大量的笔墨去刻画这些人物,将历史上真实的人物和战役还原,尽可能写出一部气势磅礴新的秦末乱世。

其实很多友提的意见也让江南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比如关于战争细节的描写我并不是很擅长,关于镜头的转换也有些生硬,有些地方也因为江南不够严谨而穿帮了,等等…….这些我都在努力的去改善,希望大家也能看到我的努力。

江南还是个新人,第一次尝试写历史,希望大家多对我包容些,有些好的建议或者想法请不吝赐教,评区或者交流群都可以,只要是合理的我都会认真听取的呢。前几天一位友就和我提到李左车的事情,让江南思路拓宽了很多,相应的也为以后设定了不少伏笔,这里感谢这位大大呢。

再就是跟新不给力的问题,呵呵,为这个我没少被骂。不过真没办法,我是个上班族,只能利用空闲的时间来码字了。而且我写算比较严谨的,尤其是一些相关的史料和战术。我现在已经算很努力了,每天差不多码字的时间就花了六七个小时,都坚持在四五千字以上的大章节,这几天还都突破了五千,希望各位大大能体谅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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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江山裂

PS:今天很愤怒,码字两次都停电,还一停就是一天,还都没保存,到了晚上10点才来电。不知道那三峡有啥用,不能蓄洪,不能抗旱,现在还不能发电,整天拉闸限电,娘希匹,全球最大的豆腐渣工程!

“末将参见上将军。”韩信单膝跪下,低头拱手道。

“起来吧,军中就不要讲那么多繁文缛节了。”

“诺。”

韩信站起了身子,抬起头来看着章邯,发现章邯也正微笑的打量着他。

章邯看上去并不很像一名武将。秦人好饮酒,尤其是军中更是饮酒成风,所以大多数将领小腹都有一点微微凸起,身材也会较为臃肿。而章邯却是面颊清瘦,头发花白,身材虽然高大却不魁梧,身上穿的也只是简单的布衣,并未穿军中的铠甲,看上去倒是有些长者风范。唯一颇有威势的地方就是他的一双眼睛,眯起看人时目光凛然,让人不敢正视。

章邯正颇有兴趣的打量着他,见韩信英气勃勃目光如炬,虽有大功却不倨傲,对自己也是不卑不亢,应答皆得体合礼,让章邯不由心生好感。

当然,最让他满意的地方时韩信的头脑,能把握住战机当机立断的率着万余疲惫之师猛攻项梁的软肋,说明此人眼光十分高明。又能让部下广布旗帜虚张声势,说明他深通兵法谋略,所以无论从哪点上看,章邯都颇为欣赏韩信。

“你叫什么名字?”章邯问道。

“末将韩信。”

“韩信。”章邯略略思虑,想起了些什么,有些吃惊的说道;“可是那率一万精骑攻下头曼城的韩信?”

韩信躬身回道;“回上将军,正是在下。没想到末将的薄名也曾入上将军之耳,实在荣幸至极。不过那场战争主将是王泾王大人,末将不过是副将而已。”

章邯哈哈一笑,哑然道;“王泾那小毛头我还不知道吗,他有几斤几两我最清楚不过了。你说他为将,倒是个不错的将领,可惜他并没有什么帅才,所以虽然北军发往咸阳的报捷文王泾居于首功,你屈居第二,不过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王离那小子不过是再帮他儿子抢功。”

韩信一笑,也不言语。章邯顿了顿,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不在北军中效力,怎么会出现在中原之地呢?还有,你手下的那群怎么看也不像是精锐的北军,到更像是散兵游勇。”

章邯是个聪明人,而且看得出来他似乎对自己很赏识,最重要的是他现在风头正劲,势头几乎是大秦第一人。所以韩信不敢隐瞒,便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了,只是担心赢可的安慰,所以将密室所见那一段隐去不说。

听韩信说完,章邯皱了皱眉头,到也没有起疑,只是哼了声道;“王离这小子,居然心胸如此狭窄,如此嫉贤妒能,完全没有王上将军和王大将军当年的胸襟气魄,看来王家在他手里真的要没落了。”

又看了眼韩信说道;“你大可放心,你现在立有如此大功,我会向咸阳如实禀告你的功绩为你邀功的。至于王离那,我一封信过去足以。我当年追随他的祖父多年,又和他父亲相交甚深,算起来他还是我的子侄辈,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他还会给些的。”

韩信忙躬身谢道:“如此有劳上将军了。”

章邯又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笑道;“不用谢我,这都是你应得的,你这次确实帮了我大忙,斩杀项梁的功劳中也应该有你一半。”

“上将军言重了,我想依照您的布置,这项梁恐怕早晚都是您的囊中物,倒是我运气好些,正巧赶到而已。”

韩信提起项梁时表情不由有些唏嘘,想起当年在吴城初见项梁的情形,又想起了他的结拜大哥项羽,不知道他知道叔父身死后会如何悲愤。当然,还想起了他的秒弋。

算算从分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年,这两年发生了太多太多,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变成了现在杀伐果断的秦国将军,而昔日的义兄,也变成了生死对头,这次项梁身死多少也有他出的一份力,不知道项羽会不会后悔当初放过自己一命。秒弋呢?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应该不会太差吧。楚地早已平定,他父亲又是楚地望族,应该不会有事的。

章邯见韩信低着头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谦虚,心中对他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相对于楚国的才俊辈出,与之相比的秦国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青年将领,就连章邯一直很欣赏的李由也败于项羽之手。秦国现在的将才到了一个令人尴尬青黄不接的时代,所以于公于私,章邯都很乐于看见一个新的青年才俊出现。

毕竟他已经年近六十岁了,反秦的诸侯遍地起事,他在有生之年未必都能一一扑灭,也确实需要考虑培养一个接班人继承自己的事业。

“韩信,我问你,你觉得的此次大胜后,下一步我们该如何?”

韩信低头拱手道;“末将人微言轻,如此大事应该是上将军拿主意的。”

章邯微微一笑,道;“不妨,我只是问问你的看法,你只管说就是了。”

韩信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些考对的味道,便也不再推辞,沉吟了会道;“上将军,末将以为中原之地已经大定,像魏地的魏豹,齐地的田氏兄弟这些割据势力都是些鼠目寸光之人,从他们坐视项梁的覆灭而不来救援就不难看出了。所以我们大可置之不理,只留下少数精兵防范即可。”

“河北的赵国虽然看似强大,其实内部却矛盾重重,从武臣的部将韩广攻下燕地却自立为王就可以看出他们内部并不团结。我在河北之地时曾经和武臣的部将郦营交手过,从俘虏口中知道了赵国的主要大事皆决于张耳和陈余二人之口,武臣已经被架空。仆大欺主,乱像之兆耳。”

“我觉得楚国才是我大秦的心腹大患,项梁虽然已经身死,可项羽、刘邦大军仍完好无损,而且楚国的后方也已经稳定,已经和我大秦成东西裂土对峙之势,成了天下反秦势力的主心骨。上将军应该趁胜追击,一举捣毁楚国的根基。”

章邯思虑片刻,缓缓点头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和我的打算却有些出入,我的想法是先北上会和北军消灭赵、燕二国的叛逆,再集中力量消灭楚国的残余势力。”

韩信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不瞒上将军,其实我在入军前和项羽有过段交情,他给我的印象就是‘英雄盖世,不做二人’。若不趁势将他彻底的击垮的话,我担心他一旦回到楚地,便会龙入大海,将来会成为我大秦最大的对手。”

章邯见韩信毫不避讳的直言和项羽的私交,微微一愕,随即笑道;“你的担心也是对的,他能以弱胜强,击败李由的大军,从这点上就不难看出他的本事,确实是罕见的武将之材。本帅并非轻视他,只是你有没有考虑过,项羽有一大软肋,就是他的根基不稳,他所有的权势都是建立在他叔父项梁的基业之上。拥戴他的几乎全是武将,留守楚都彭城的陈婴、宋义等人并不喜欢他,而且地位身份远在他之上。”

“项梁一死,楚国内部肯定会彼此争权夺利,无暇顾及与我大秦为敌。若是我们大军南下攻击楚地,他们一定会暂时放下成见,团结在一起和我大秦对抗,倒不如先放他们一段时间,让他们彼此争斗不休,内耗实力,我们从容收拾掉武臣韩广后再南下也不迟。”

韩信见章邯早已拿定了主意,便点了点头也不再相劝,只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以项羽的英雄盖世,怎么可能屈居人下,这陈婴和宋义真的能束缚的住他问鼎天下的志向吗?”

其实他也隐隐猜出了章邯的另一层心思,章邯也许是有养寇自重的想法。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留着南方的楚国残余势力,未尝不是他章邯向咸阳要价的筹码。

******

项梁身死军灭的噩耗传来,淮北的楚军一片哀嚎,满营皆是披孝,一片白衣白甲。项羽在听闻叔父身死后,仰天悲呼数声,睚眦欲裂,悲痛不已。他赤红着眼,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命令大军连夜拔营北上。

他要找章邯拼命,为他叔父报仇。

哀兵必败,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凭借着勇气和魄力击败秦军,手刃章邯,以祭叔父在天之灵。

北上的路上却迎面碰上了钟离味南逃的五万多残军,钟离味深知章邯大军的强大,现在项羽过去,那无疑是送死。便苦劝项羽不要意气用事,待退回楚地后再从长计议。

项羽本来就恨他丢下项梁独自逃生,又见他阻拦自己的去路,大怒之下将他绑了起来,自己亲自动手鞭打。

项羽盛怒之下,手底哪会留情,鞭鞭下去具是一片血肉模糊。钟离味却紧咬着牙关,哼也不哼一句。他心中也是悔恨万分,对项羽的愧疚心极重,所以毫无怨言。

一旁的季布和龙且见钟离味被鞭打的皮开肉绽,已经气息奄奄。他们几个自小相交,感情极重,害怕项羽盛怒之下真的将钟离味打死,便一起跪下拼命的磕头替他求情。

已经满脸血污的钟离味勉强的抬起头来,惨笑道:“诸位兄弟不必为我求情,我抛下项公独自求活,本来就是罪不可赦,少主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绝无怨言。只是为了那四万多的兄弟,他们都是我楚国的大好男人,我不忍看他们平白死在秦军的刀下,这才苟且偷生带着他们逃了出来。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请少主赐我一死吧,只是那章邯现在兵精将足,又是新胜之师,我楚军现在的实力绝非他的对手,请少主你以楚国大业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项羽听了他的解释,本来气已经消了大半,正想放过他的,却听他扔不死心一味的阻拦自己复仇,顿时怒气上涌,挥鞭又是要打。却听见身后一声暴喝:“住手。”

只见一名清瘦的老者迎面走来,头上绑着白布,满脸悲意正怒目瞪向项羽,正是范增。

范增走到钟离味面前,急忙伸手将他的捆绑解除,又让龙且送他去救治,项羽从头到尾都只是默默的看着,并未阻拦。

待范增处理完事情后,回头看着项羽,眼神复杂,有些心痛,有些惋惜,又有些悲伤。忽然伸手重重的在项羽脸上打了一耳光,项羽愣在那看着范增拍掌拍来,却没有闪躲的意思,直到脸颊生痛才捂着脸暴怒道;“为何打我?”

范增怒目道;“我怎么不能打你,我和你叔父相交莫逆,又是你祖父的门生,你叔父不在了,我难道没有资格代替他管教你吗?”

项羽一直视范增为师如父,被他这么一巴掌下来,顿时被悲伤冲昏了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低下头许久不语。

范增重重的哼了了声,怒道:“你叔父尸骨未寒,我大楚又危在旦夕,你却不寻思着怎么替你叔父报仇,怎么助我大楚度过危机,反而在这里逞匹夫之勇。你对你的起你叔父,对得起你项氏的列祖列宗吗?”

项羽张了张嘴,辩解道;“我怎么对不起叔父,我这不是想去为叔父报仇的吗”

范增嗤之以鼻道;“你这哪是去报仇,无非去送死而已。你手里的这些军队,是我大楚的最后精锐之师,若是被你的冲动白白断送了,那我大楚将如何自处,如何反抗暴秦?离味自小和你一起长大,他的脾气秉性你还不知道吗?连他都想得到忍辱负重,带着剩余的楚国男儿来投奔你,你到好,还迁怒于他。”

项羽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仔细思索了一番范增的话,发现这时和章邯决战的话胜算几乎全无,顿时有些泄气的小声道:“范叔,那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范增见项羽已经恢复了理智,便欣慰的说道;“我们先回彭城吧,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基所在,陈婴和宋义对你叔父一直心怀鬼胎,我们若不回去的话,恐怕楚国便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项羽有些迟疑的说道;“那我们是带着大军杀回去夺权吗?”

若论冲锋陷阵、攻城略地,项羽若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可论起政治上的本领,他确实是一大软肋。果然范增摇头道;“我们不是回去夺权的,陈婴和宋义已经牢牢的掌控住了楚地,手中又有十几万新军。我们若杀回去,即使能取胜,楚国也会一片大乱,那时候我们得不偿失,根本无力抵御秦军的进攻。”

“那我们该如何?”

范增抬起了头,眼神中透出了毅然,“我要你什么也不做,你这次回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夺你的兵权将你架空。但你要知道,项家在楚国将士们心中的地位是不可取代的,而且他们就算大权在握,可是他们不会打仗,若想和秦国作战,只能依靠你和你手下那帮兄弟们。到时候你大军在外,只需振臂一呼夺权易如反掌。”

“须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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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北方剧变

转眼就已经到了二世二年的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月份虽然已经过去,不过咸阳城内残余的暑气仍然让人难以忍受。幸好这一年胡亥将住处从闷热的咸阳宫搬到了渭水旁凉爽的阿房宫,所以这个夏天他过的并不艰难。

阿房宫位于咸阳城的西面,紧邻着咸阳城的西门,离城区并不是很远。又加上这里气候怡人,确实是避暑的好去所,所以大臣们也乐意来此朝会办公。赵高也将行辕搬来了此处,将咸阳交给了他的女婿阎乐打理。

御座之上,胡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抬了抬手示意身旁的宦官。那名宦官会意,便挺起胸膛高声喊道;“趋!”

御座下的百官齐齐向前一步。

“跪!”

百官齐齐跪下。

“山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亥又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的望着御座下齐整跪下的数百名公卿大臣。这种场面这两年多来他经历的太多太多了,早已经失去了刚刚登上皇位的那种新鲜和兴奋感,倒是觉得有些厌倦,只希望能早点早朝完回到后宫去和妃嫔们嬉戏。

偌大的殿中整整齐齐的跪着四百多名官员,今天是一月一次的大朝之日,所以咸阳城内秩五百石以上的官员按照规定都要前来朝见皇帝。虽然胡亥迟迟没有喊平身,可跪在地上的诸人却低着头保持着标准的跪姿,许多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秦人五百年来对王权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里。

众多跪下之人中,却有一面色白净之人显得鹤立鸡群。不但不跪下,反正昂首傲然站立在殿下,左手还扶着腰间的佩剑,神情倨傲至极。

这人正是秦国正如中天炙手可热的新丞相赵高,在扳倒李斯后,他如愿的登上了丞相的宝座,成为了百官之首。

若是普通人,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大多都会安于现状想着怎么才能长久的保持住权势。可是赵高他不是一般人,他不想做一人之下,只想做万万人之上。

这半年来,他上串下跳的到处忙乎,将整个咸阳城的要害都换成了自己的亲戚和亲信,牢牢的将大秦的中枢掌握在手中。同时也让胡亥不断的给自己加官进爵,先是丞相,随后又仿效周制拜为太师,剑履上殿,见皇帝可以不拜。

胡亥并不是傻瓜,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赵高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耐烦了。以前的时候赵高总是跟在他身边低眉顺目、嘘寒问暖的,后来成了丞相就整日忙于争权夺利,只是叮嘱着亲信宦官紧紧的跟随着胡亥,但对胡亥的要求还是悉数满足。

现在却有些不同了,就前几日胡亥突然心血来潮想要赵高陪他去甘泉宫游玩,赵高以政务繁忙为由推辞掉了,而且还不让他去。胡亥本想发发皇帝脾气的,却被赵高一眼瞪来,吓得不敢说话了。

胡亥其实自小都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所以才能深得始皇帝的欢喜。因为自小骄纵惯了,又有赵高之流对他百般曲迎讨好,所以性格顽劣不堪,其实本质也不是非常暴虐,倒是更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他感觉出了赵高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便愈发的不敢去招惹赵高,赵高凡有什么要求都悉数点头答应。平时也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后宫中,不敢多提要求,唯恐惹怒了他。

御座上的胡亥脸色有些发青,有些失神的看着坐下的群臣,迟迟没有喊平身,心思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赵高见胡亥这种时候都会分心,面色有些不悦,重重的咳嗽数声。胡亥这才从神游中惊醒过来,连忙遥扶道:“诸位爱卿请起,请起。”

“谢陛下,”百官乱哄哄的站了起来,更有年纪大的捶腿连声抱怨,殿上有些混乱。赵高又重重咳嗽了声,这才安静下来。

胡亥看着座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心里有些发毛。都没有几个是眼熟的,想来都是赵高新提拔上来的,便站起来嘿嘿笑着伸手说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是要禀告朕吗?”

台下一片沉寂,居然没有人站出来回话。胡亥伸着手站在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赵高回头给身边的的御史大夫庄青使了个眼色,庄青会意,便站了出来,高声说道;“启奏陛下,自赵丞相为官以来,处事公准,为官勤勉,百官莫不兢兢业业勤于政事,所以无事需要陛下亲立圣断。又章邯上将军在前线已将叛贼诛杀殆尽,关东各地已经闻风而降,天下平定指日可待。”

“如此天下大兴之象,陛下可以放心的深居宫中做个安乐帝王,享尽人间之乐,岂不快哉?繁琐之事大可以交给丞相操劳,陛下无须劳心过问了。”

听见庄青如此露骨的为赵高揽权,殿中百官一阵骚动。座上的胡亥却毫无察觉,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的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大秦又可以长治久安了,多亏了丞相还有诸位呀。”

赵高向前一步,微微欠身,笑道;“陛下谬赞了,都是托您的天命所归,我大秦才能重新强盛起来。”

赵高高声喊道;“陛下洪福。”百官皆拜倒齐呼附和。

胡亥又是哈哈一笑,道:“如此,那是不是就没有事情了,朕还要赶回去和宫人们打水球呢。”

赵高道;“陛下请留步,臣有一件稀奇的东西要进贡给陛下过目。”

胡亥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

赵高伸手轻轻拍了三下,殿门外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蹄声,一名小宦官牵着一匹梅花鹿慢悠悠的走进殿来。

胡亥好奇的看着梅花鹿,这鹿虽然体格高大身材健美,可却并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便笑着说道;“丞相,朕看这鹿普通的很,跟上林苑的那些没什么区别呀,哪里有你说的什么稀奇之处。”

赵高一躬身,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说道;“陛下,你看错了,这是我大秦士民在陇西上邽县西百里处寻得的奇马,发现时此马通体雪白,浑身毛发无一丝瑕疵,乡里三老皆以此为祥瑞,意喻天佑我大秦,故前来呈送给陛下的。”

胡亥吃了一惊,走下御座瞪大眼睛围着梅花鹿转了几圈,捧腹大笑道;“丞相你老眼昏花了吧,这明明是一头上好的雄鹿,朕原来跟着父皇多次去上林苑打猎,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赵高却满脸严肃,毫无戏谑之意,又道;“陛下你不要拿老臣开玩笑了,这明明是一匹罕见的白马,怎么可能会是鹿呢。”

胡亥见赵高一脸凝重的样子,顿时有些迟疑了起来,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又瞪大眼睛看了半天,心中愈发觉得诡异。

“陛下要是还无法确认的话,我看这样吧,这殿中有四百五十六名我大秦的朝臣,不如让他们来分辨分辨,也好知道是老臣弄错了还是陛下弄错了。”

胡亥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赵高走到了大点中间,伸手拍掌道;“诸位,诸位同僚,我们的皇帝陛下年纪太轻,看人看物的经验都并不丰富,所以才会分布清楚鹿和白马。不如诸位来帮陛下分辨下,请认为是白马的站在我的左边,请认为是鹿的站在我的右边。”

赵高的心腹们早已经得到过赵高的指点,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到赵高的左边。在场聪明点的百官也已经看出来赵高的险恶用心,这哪里是分辨鹿马的选择,分别是赵高借机分辨敌我的选择。

近半的百官都站到了左边,剩下的大多都沉默着站在原地,他们虽然想保住气节不和赵高同流合污,却还没有求死的决心。站在右边的只有寥寥数个,有些人犹豫了一下,又站回了中间。

赵高哈哈一笑,昂首得意的看着胡亥道;“陛下,你看如何?”

胡亥站在赵高面前,仍然张嘴应付着嘿嘿傻笑,心中却害怕至极。他感觉到了,他这个皇帝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

赵高的眼睛虽然笑意十足,却让胡亥感到透骨的寒意,牙关也随着颤抖起来。他忽然想掉头就走,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后宫中去,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就随便赵高拿去吧。

******

在击败项梁之后,章邯便将大军移驻濮阳,在那里休整了十几天。

韩信因功被拜为将军,章邯将他手下的数千残兵除去老弱,又补了数千人,凑齐万人置为一营,韩信为主将。虽然仍为一万人,可章邯为他补充进去都是精兵老卒,装备也是按照大秦的主战军团配置的,他之前带的散兵游勇们自然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章邯手下的大军自从二世元年六月击败周文以来,随着他南征北战四处征讨叛军已有一年之余,士卒早已疲惫不堪。所以章邯原计划在濮阳休整二月,却被来自北方意外的消息打乱了原定计划。

一队赵国的骑兵在一名叫李良的带领下,来濮阳投降了章邯,并且带来个惊人的消息。

武臣死了,而且是被这个李良杀死的。

自韩信击败郦营后南下,河东山西之地就成了无主之地,武臣重新派遣了大军,以李良为大将军,出井陉继续经营河东之地。

这李良运气实在差劲,原本以为河东是一片无主之地,想必不会遇到什么强烈的抵抗,便大摇大摆的北上去接收晋阳城,却没料到在晋阳城北遭遇到了一队秦国骑兵。

这一队骑兵极为精锐,才不足千人就将李良的三千前锋悉数歼灭,李良大怒,亲自带着三万大军前去报仇,却不料在更北之处遭遇了秦军大股的军队。秦军旌旗蔽日,远远望去一片肃杀之气。

李良打仗的本领或许没什么,可是逃命的本领却是一流,他一看秦军这浩大的声势,便马上猜到了是强大的北方军团南下了,当机立断丢下他的三万大军转头就跑。

也多亏他的机灵劲,才从北军的虎口下捡回了一条性命,他手下的三万士卒就没那么好命了,成为了北军南下后的第一道开胃菜,在金戈铁马中被碾为粉末。

李良逃回晋阳后马上召集部下,带着五万大军丢弃了所有辎重粮草仓皇南逃。直到跑过了井陉关才放慢速度,缓缓而行的收拢着追赶来的残兵。

井陉关是故赵长城中最重要的一个关隘,是赵都邯郸通往河东之地的必经之处,建于群山万刃之上,是有名的易守难攻之地。

井陉关关口狭窄,李良的五万败军这么一堵,更是让关口处一片混乱,推攘声吵闹声不绝于耳。李良却浑然不在意,他心中正担心着怎么向武臣交差呢。

出征前的八万大军,现在回来的不到五万,还丢掉了所有的河东之地。武臣性情暴虐,猜忌心极重,李良料想这次回去不会有好果子吃,丢官降职是小,就怕小命都保不住了。

李良正出神的想着黯淡的前景,忽然见前面的大军都滞足不前,而是堆挤在那里挡住了去路,便上前皱眉问到一名校尉:“前面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堵在这里。”

那名校尉一回头见是李良,连忙点头哈腰道;“回禀大将军,前面有一个贵妇,说是我们的马匹冲撞了她的马车,正在那鞭打士卒呢。”

李良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顿时大怒,拨开人群带着亲兵冲上前去,只见一名肥胖的贵妇正带着十几名家将堵在路中间,正好挡住了大军的去路。那贵妇手里拿着一根鞭子狠狠的落下,地上惨叫连连,却是一名瘦小的士卒被抽的在地上翻滚求饶,旁边的千余名士卒都只是冷眼看着,并无人上前帮忙。

李良怒火中烧,大吼一声:“住手。”

那妇人听见有人在背后喊叫,也不停手,只是一边抽一边冷笑着说道:“终于来了个能说话的狗了,”

李良大怒,拔剑直指贵妇,吼道;“你他娘的说谁是狗呢,信不信老子将你砍了。”

身边十余名家将纷纷拔剑护在贵妇身前,那贵妇却怡然不惧,仍然看着李由冷笑,态度嚣张至极。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们赵王的姐姐。我弟弟是赵王,整个赵国就属他最大了,你们不是他的手下吗,那不就是他的狗了,难道我有说错吗?”

李良心中一惊,张了张嘴躬身泄气的说道:“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末将失礼了。我是赵国的大将军李良,奉赵王的命令出征河东归来。这里完全是场误会,还望长公主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这些小兵们一般计较。”

那长公主却不领情,仍然叉着腰看着李良,冷言道;“一句失礼就可以了吗?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和这些小兵计较,这样有**份,应该是找你这个头领计较。”

李良见她不肯卖自己一个面子,只好强压下怒火,低声说道;“那长公主要卑职怎么做才能息怒。”

“很简单。”那长公主抬起了头颅,满脸的得色,笑道;“既然是你的士兵弄脏了我的马车,那你这个头领就去给我擦干净去。”

李良嘴角抽动,犹豫了半天才缓缓的走到车前,跪下用手擦拭着车身。那长公主见李良卑躬屈膝的模样,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狗屁大将军,在我弟弟手下不过是条狗而已。”

这回李良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拔出剑‘扑哧’一声将那长公主的头颅砍下。一旁的十几名家将顿时愣在那呆若木鸡,李良的亲兵最先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着十几人乱刀砍死。

既然已经杀了武臣的姐姐,李良便一不做二不休,当机立断带着他的大军杀回了邯郸,冲进王宫中将武臣乱刀砍死。张耳、陈余两人见势不妙,便在亲军的护卫下仓皇北逃至信都,在那里拥立了赵王室的后裔赵歇做了赵王,重新聚齐部众杀回了邯郸。李良不敌,便弃城南逃投降了秦军。

章邯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便觉得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便也不顾士卒疲惫,挥军迅速北上,同时传给正在晋阳的王离,让他前来巨鹿郡会和。

PS:又停了一晚上的电,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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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钜鹿之战(一)

漳水上热闹非凡,数千名秦军精壮士卒正**着上身,分成十几队齐声吆喝着将一块块巨大的木桩拖入水中。又用数百名精通水性的士卒浸在水中固定好桥墩,一座浮桥的雏形就渐渐形成了。

韩信在岸边细细的查看了许久,又亲自下水去试了试桥的牢固程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上岸,朝着身边正在忙绿的士卒高声喊道;“大伙加把劲,天黑前一定要完工,晚上我让辎重营送来两头肥猪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一听有肉吃,一众士卒皆欢呼,齐声喊道;“多谢韩将军。”

韩信哈哈一笑,又朝身边的司险说道;“你多留心下这里,我奉上将军之命还要去巡视其他的地方。”说完也不待司险回答,便调转马头带着亲兵离去。

那名司险急忙躬身道;“韩将军请慢走。”抬起头时一众人已经离远,看向韩信的背影不由有些感慨。心想这小子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什么,居然就坐上了将军的位子,真让人羡慕呀,自己都年过四旬了,还只是个小小的司险,唉!

司险是秦军中负责筑城架桥的军职,论职仅相当于军中的曲侯,和韩信这个将军的职位相差甚远,也难怪他会有如此感慨。

韩信虽然只是一营的主将,可是却颇得章邯的欣赏,被委任为先锋。虽是个要职,可也是份苦差,尤其是河流密布的河间地区,每行个几十里就要修路架桥,一个月下来,仗到是没打几场,韩信倒成工兵专家了。

章邯大军自从月前北上攻赵以来,一路势如破竹,连续攻下河内郡和邯郸郡境内的所有城池,最后兵围邯郸。赵王歇见秦军势大,知道抵抗不住,便连夜弃城北逃,秦军轻而易举的便攻下了赵都邯郸。

再逃到钜鹿城后,赵歇和张耳带着残存的大军死守钜鹿,陈余则去北方的恒山郡征调援兵,同时赵国向天下诸侯发出求救援。

韩信此行正是为了探查敌情和搭建浮桥,以待第二日天章邯的主力大军得以北上继续攻击赵国。

沿着南岸策马奔驰了数十里,仍未见有什么异常可疑之处,赵兵的一个影子也没看见,想来是赵歇为了集中力量死守钜鹿,将附件所有的赵兵都收刮一尽了。

这时忽然远处一骑飞驰奔来,看装束是秦军的斥候,韩信便一挥手止住了队伍,等待那斥候追赶上来。

“韩将军,上将军有令,令你速回大营。”那斥候停马从怀中掏出信符,和韩信核对身份后便大声的说完,然后一挥鞭调头离去。

韩信一挥手,“我们回营。”说完便带着数千部下快马回营。

回到大营时,天色已经全黑,韩信让副将赵无忌将部下带回营中,自己则急匆匆的赶往章邯的行营。

因为秦军只是临时驻扎,扎营都十分简单。章邯又生性节俭,不喜奢华,所以虽为上将军,可他的营帐和普通的秦军将领并没有什么差别。

韩信揎开门帘进去时,章邯正兴致勃勃的用树枝串着肉块在火上烤着,见韩信进来,便伸手招呼道;“自己随便坐吧,不用多礼。”

“你可有口福了,这是我下午亲自猎的獐子,老夫的烤肉技术可是一流的,当年王上将军就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

虽然章邯说了不必多礼,可韩信仍坚持行了军中之礼,章邯笑着遥扶起了他,嘴里嘟嚷道;“你这毛头小子,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头子还死板呢。”嘴里虽然是责怪的语气,眼神中却有了丝赞赏。

“来,你帮我烤下肉。”

韩信接过树枝,熟练的翻滚了几下,又掏出匕首在上面划了几道痕迹,让獐肉上流下的油脂均匀的流散开来。

章邯在一旁看着,有些惊讶的说道;“没想到你到是个老手呀,看来老夫是班门弄斧了,哈哈。”

韩信笑道;“当年我流落街头的时候,经常饿的不行跑回山林中狩猎考食,久而久之就练出了一手烤肉的好技术,雕虫小技,到让上将军你见笑了。”

章邯哈哈大笑道;“哪里见笑,求之不得呢。”这时韩信手中的烤肉已经烤熟了大半,章邯接过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顿时满嘴留香,啧啧称奇道;“果然美味,看来我们这些军中出身的大老粗跟你们这些猎人的手艺确实没的比。”

韩信微微一笑,看着章邯狼吞虎咽的吃着,便又穿起了几块獐子肉放上去炙烤。

这只獐子很是肥美,块头也极大,足够韩信和章邯两人饱餐一顿,两人便边烤边吃,吃的大为爽快。章邯绝口不提什么事情召他回来,韩信到也不好直问,便暂时放下来了。

直到将手中最后块肉放入口中吃完,章邯才抹了抹满是油腻的嘴唇,大笑道;“痛快,痛快至极,好久没吃这么美味的烤肉了。等以后仗打完了,我到想把你调到我身边当专用的厨子,要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这么好的手艺。”

章邯拍拍手道:“好了,吃饱了咱也该说点正事了。”

韩信一听,连忙将手中的烤肉放下,又在桌布上擦拭了下油腻腻的手,拱手回道;“不知上将军有和吩咐。”

“我们的信使已经和王离的北军接上头了,王离将大军扎营在上党的阏于,却不立即挥军南下和我们会合。你在北军中和王离打过不少交道,我想听听你对此的看法。”

韩信犹豫了会,仔细的斟酌了一番才说道;“上将军,我想北军南下耗时二月余,士卒们应该有些疲惫了,所以大帅才扎营观望。”

韩信说的比较含蓄,可章邯还是听出弦外之音。从上郡到钜鹿,快马七天就足以,王离却带着北军慢吞吞的犹如蜗牛般前进,耗时一个多月才收复了晋阳。直到收到章邯定陶之战的捷报后才加快南下的步伐,只可惜北军于野战娴熟无比,可是攻城却不是强项,足足耗时大半个月,才和北上的章邯大军会合在钜鹿郡内。

章邯沉声道;“韩信,你想到什么就直说吧,老夫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我想大帅是在等待,等待上将军你先表态。”

章邯沉吟了半休,才看着韩信说道;“那我就先表这个态了,王离这小子手中握着我大秦最精锐的北军,却在平叛中毫无建树,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韩信,我想请你帮我跑一趟,替我去见下王离,摸清楚他的底牌。”

韩信微微一愣,迟疑道;“我去?可是我的身份……”

章邯一挥手,道;“无妨,你现在是我军中的将军,又是我章邯的特使,王离除非是想叛秦自立,否则绝不会对你不利的。我之所以让你前去,是因为你够聪明,够机灵,我相信你能帮我试探出王离态度的。还有就是你在北军中待过很长段时间,想必会有不少同僚部属,也好顺便询问下北军的现状。”

韩信犹豫了会,便点头应许道;“末将遵命。”

第二日清晨,韩信便带着亲兵脱离了大营,一路随着斥候北上,前往阏于的北军大营。

两军相隔并不是很远,快马半日的路程便赶到了。因为一路上已经属于秦国的控制区了,所以韩信并未带多少士卒前去,仅仅带了一百亲兵。到了黄昏时分,使者队伍便抵达了北军的大营。

重新回到北军军中,看着那熟悉至极的战旗、铠甲,这二年来发生的事仿佛历历在目。韩信站在大营的营门前,闭目沉默了许久,才张开眼沉声道;“我们进去吧。”

北军军中擂鼓号角响起,正是欢迎友军的鼓乐,韩信带着百余亲兵纵马缓行穿过军营,看见两旁北军士卒递向自己这队人马冷漠的眼神,不由有些惊愕。

这绝对不像是看向友军的眼神,这些士卒仍然利甲在身,仍然满脸的精悍之气,可韩信总觉得隐隐少了些东西。

他们的眼神空洞而冷漠,彷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很难想象的到,这支死气沉沉的军队就是二年前听到要出征便兴奋的嗷嗷直叫的虎狼之师。

韩信心中默默想道:看来王离依附赵高,在北军中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早已经不得人心。

大帐之中,王离带着军中的将领们齐聚一堂,正等待着章邯的特使前来,待看见韩信出现在眼前,不由俱是满脸惊愕。

韩信面带苦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向前迈了一步,躬身行礼道;“末将韩信,参加大帅,见过诸位将军。”说完抬起头来,目光缓缓的从诸人脸上上过,苏角、涉涧、荆骏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在最末一人脸上。

王泾见韩信看向他,满脸激动的向前,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能看见你小子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一会就去告诉田市那帮家伙去。”

韩信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有些哽咽的说不话来。这时王离已经回过神来,脸上表情数变,最终哈哈一笑道;“原来是韩信,真没想到是你,到真是给了大伙一个意外。”

韩信转过身来,面对着王离微笑的拱手道;“回大帅的话,正是末将。末将这次是奉章上将军之命,特来和大帅您商讨下两军的配合事宜。”

王离听出韩信话中的意思,是在跟他说明这次是公事前来,和私仇无关,便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想听听章上将军的意思。”又看了看四周,道:“天色已晚,想来你路上也没有进餐吧,现在一定饿了,不如何本帅一起进餐如何,正事我们明早再谈。”

“末将多谢大帅体恤,自然从命。”

待众人退下,王离便指着桌案道:“坐吧。”韩信谢过坐下。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王离才开口问道;“你说说,章上将军的想法是什么?”

韩信见他先谈公事,丝毫不提私人恩怨,便如实回道:“大帅,章上将军的意思是希望大帅您能率兵南下和他合成一块,共同围住钜鹿城,将赵国的余孽一网打尽。”

王离沉默了许久,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他担心的是如果二军合二为一,那大军的主帅将会是谁呢?

论资历,章邯在先皇时代就跟着他的祖父四处征战,远非自己这个后辈所能相比。

论官职,他们二人同为上将军,可章邯却是加封国尉,是秦军中官职最高之人,节制天下兵马。而他王离不过是节制河北之地的大帅,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论军功,这就跟没的比了,章邯是数度救大秦于危难中,而他王离的上位不过是韩信之功而已。

所以不论怎么看,若是二军合二为一,那一定是章邯为正他为副,这就不是王离希望看到的。要知道他手里的大军才是大秦最精锐的主战军团,而章邯带着的呢,不过是些仓促成军的郡兵和奴隶。

韩信见王离面色凝重,许久不说话,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事实上韩信和章邯一夜商谈,早已经料到了王离心中所虑,便想出了第二套方案。

韩信又说道;“如果大帅觉得不妥的话,那章上将军还有另外的建议。”

“哦!”王离抬起头来看着韩信,有些意动的说道;“愿闻其详。”

韩信侃侃而谈;“大帅可以率着我北军南下,以大军围住钜鹿城。上将军则在南面结营挡住诸叛逆的援军,同时修筑甬道为北军输送粮草。上将军的意思是不用急于攻下钜鹿城,而是围住缓缓攻之,逼着赵歇拼命向诸地的叛逆求援,以此为诱饵诱来天下反贼前来援救。到时候我大秦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他们歼灭。”

王离眼前一亮,猛拍大腿赞道;“章上将军好计谋,果然妙。哈哈,如此一来我还真想不出我们大秦会有败亡的道理,想必是稳操胜券了。”

“好,就依你所言,明日我就率军南下包围钜鹿城,还望你回去请章上将军多多配合。”

“这个自然。”韩信端起了酒杯,遥敬王离道;“我在这里就先祝大帅你旗开得胜,一战而定,建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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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钜鹿之战(二)

王离哈哈一笑,端起酒杯来和韩信一起喝下,表情倒是自然至极。又笑着询问了韩信半天章邯的身体情况,听见韩信说到章邯身强体健,仍能上马杀敌时不由唏嘘道:“前人常说廉颇七十尚能食斗米肉十斤,看来章上将军也不输廉颇呀,哈哈,固然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

韩信见王离虽满脸笑意,可眼神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心中暗暗好笑,想到这王离到不像个将军,倒更似个政客和商人。说来也奇怪,王家自王翦以来,到王泾四代人,都是以军功立身,倒是这个王离是个异类,能到今天这个位子靠的大多是是投机取巧。

两人又相谈许久,韩信到底是年轻气盛,不像王离那么有城府,渐渐的表情就流露出些许不自然了。王离看着韩信,忽然开口说道:“韩信,你现在在章老将军的部下所为何职?”

韩信微微欠身道;“回大帅的话,末将现为将军。”

“哦?”王离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将军一职高于副将,仅低于上将军和大将军以及左右前后将军,是为要职,已经能独立带军作战了。

韩信便将自己在河东所为以及定陶之战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王离听完叹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可惜,这么大好的青年才俊却不能为我所用!”

韩信心想鬼才相信,当初是谁要杀我来着。嘴里却谦虚的说道;“大帅你谬赞了,韩信资质驽钝,哪里能让大帅您入眼。”

王离老于人情世故,自然听出了韩信话中暗含的讽刺,忽然问道;“韩信,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要杀你?”

韩信一愣,本来以为王离是打算闭口不谈这个的,现在却突然问起,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心怀不满的说道:“大帅深谋远虑,末将实在猜不到其中的玄机。”

王离却点了点头,道:“你猜不到就对了,其实我并非没用容人之量,否则也不会当初委你重任。也并不是不信任你,要不然你当初孤军深入大漠,我怎么会让我唯一的独子去陪你冒险呢。”

“相反,我很信任你,我相信你的才华,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你想想你的经历,从无尺寸之功的白丁出身一跃成为了北征前的军侯,我北军数百年来,可有第二位如同你这样的吗?”

韩信愕然,心中思绪万千,觉得有些琢磨不透王离这个人了。

“那大帅为何如此对我?”

“二个原因。”王离竖起了两根指头,沉声说道;“首先,咸阳有人希望你死,那就是赵高。虽然我很赏识你,觉得你前途无量,可为了你得罪赵高,那显然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个都不是最重要的,赵高并没见过你,我大可随便杀个人用他的头颅去骗取赵高的相信,真正让我对你动了杀心的是因为我感觉到了你的威胁。”

韩信满脸不信的说道;“大帅无须诳我,我自问在北军中历来对你恭顺,从未有过任何不安分的举动,如何让你感觉到威胁?你是高高在上的北军大帅,我只是你手下的一员小小的副将,你杀我一句话即可。”

王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你弄错了,我不是说感觉到你对我的威胁,是你对泾儿的威胁。”

王泾!韩信吃了一惊,满脑子糊涂,细细想了下,又觉得有些懂了。

王离继续说道;“我王离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从小就骄纵异常,还好泾儿还算争气,一身的武艺和兵法都还过的去,没有辱没王家的声威。只是我心里清楚,他离他的祖父和曾祖父还差的太远了。”

王离轻握着酒杯,眼神有些迷离,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只真的说起王泾有所感悟,才让韩信见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其实我自己知道,我的才华和本事远远比不上我那高不可攀的父亲和祖父,他们的功绩就如同一座山一般横在我面前。韩信,你出身寒门,这或许也是你的幸运,你不用一出生下来就背负着那么多的压力。我是王家的嫡长子,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去做的,我不能让显赫至极的王家在我手中没落。所以你觉得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我都是以家族为第一位的。”

“我已经年过四旬,我得要考虑培养下一代的接班人了,泾儿还太过稚嫩,承担不起王家的重担,所以我才咬牙让他跟着你去漠北远征的。匈奴人有句话说得很好,只有经历过寒冷和饥饿的野狼才能成为头狼,没有摔断过翅膀的雏鹰永远也飞不高飞不远。我很欣赏你,很相信你的才华横溢,所以才让泾儿和你搭档去漠北冒险的。”

“可惜我算错了一件事情,我本来以为泾儿为正你为辅,并且会一直这样下去。可等你们凯旋归来的时候,从泾儿看向你的眼神里,我发现我估算错了。你已经成为了他的目标和榜样,他不管怎么努力的去做都是在追赶你的影子,只要你们在一起,不论军职高低,永远是你为主他为辅,而且他还是心甘情愿的为辅。”

王离摇了摇脑袋,喝了口酒叹道;“韩信呀韩信,我不得不佩服你,你能让我的儿子这么崇拜你,甚至是忤逆我这个父亲的意思。你以为他私自放你走的事情我事后会不知道吗?”

“正是因为感觉出了你对泾儿的威胁,所以我才答应了赵高的要求,坚定的杀你除后患,否则我一旦故去,泾儿接管了北军,到可能会为你徒做嫁衣。”

韩信沉默了许久,嘴里吐了几个字:“大帅你真的多虑了。”

王离苦笑道;“我说过,你不是出身名门世家,你不会懂我的想法的,但凡有一点的可能,我都会坚决的去杜绝掉,所以我想你死。”

“只可惜我还是看低你了。”王离仰头看着手中的酒杯,笑容慢慢的消去,前一刻他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好父亲,这一刻又恢复成那个高高在上的北军大帅。

“韩信,我从来没有轻视过你,可现在我觉得以前还是小看了你。你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将来一定会建立一番功业的,远在泾儿之上,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韩信抬头看了王离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淡淡的说道;“大帅请讲。”

“我知道你是个极重情义之人,泾儿也是。你们是生死之交,我想有朝一日我若不在了,泾儿孤立无助之时,请你不论如何都要去帮下他。”

韩信有些惊讶的说道;“大帅你才四十的年纪,正身强体健之时,为何说这种话。”

王离抬头看向远处,目光中有些异样的色彩。

“我王家并不是长寿的家族,我父亲终要于三十九,我曾祖父和数位先祖都是未满五十便早早去逝的,我的祖父王翦已经是我家中有记载活的最长的一位了,可也没活过五十五。仿佛冥冥中我王家总是难逃早逝的宿命,我的先祖们都是在鼎盛时期华年早逝的,我父亲是在灭燕灭齐后第二年,我祖父也是在灭楚后不久,我很担心我恐怕也难逃宿命。”

韩信默然无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说道;“大帅大可放心,我韩信从来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王离点了点头,似乎觉得这一次和韩信说的太多了,便也不再言语。两人相对无言,许久韩信才站起身来,拱手道;“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末将就先行告退,还希望大帅能给个恩典,我和原来的兄弟已经许久未见了,甚为挂念,所以想去看看他们。”

王离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很爽快的答应了韩信可以在军中自由行走。韩信谢过后,便转身就要离去,王离却又在背后叫住了他。

“韩信,如有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有能力代我好好照顾可儿的那一天,请你不要辜负她。我并不是个好舅舅,她想要的我却做不到。”

韩信停住了脚步,迟迟没有再往前一步。忽然点了点头,又大步离去。

原本韩信还担心大营甚大,很难找到田市他们,却不料一出门就被田市和吴歇二人猛的抱住,田市更是开心的仰天哈哈大笑,道;“将军,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见你了,上天真是待我们不薄呀。”

又看着韩信身上将军的标识,不由羡慕的说道;“将军你到哪里都是出人头地,真是羡煞我了。”

韩信笑着打了他一拳,笑着说道:“少拍我马屁了,你也不错呀,都和吴歇混上了军侯了。”

田市惭愧的说道;“哪里哪里,实在是前段时间北军中急缺将尉,我们几个又用军功在身,所以才被提拔上来的。”

韩信又看向吴歇身后,目光有些询问,吴歇会意,便笑着说道;“老齐是文官,留在肤施城里帮助大军筹集粮草。至于范雍嘛,他在后军中,离这还远着呢,一时也通知不到他。我们的老大人奚达现在已经如愿衣锦还乡,成了陇西郡的郡尉左臣了,真让人羡慕。”

田市又对着韩信笑道;“将军你来的仓促,我们都来不及通传远处的兄弟,只是通知了当年我们二曲的部分兄弟,大伙都在后山上等你了。”

韩信哈哈一笑,大声道;“那就去呗,还等什么。”

一处低矮的山丘之顶,却插满了火把,照如白昼,数十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看装束大多都是曲侯百将这类的中小官职。虽然人数极少,却努力的保持着巡检时队列的雏形,见韩信三人远远的走来,皆欢呼齐齐拜下,高呼:“参见将军。”

韩信急忙大步上前扶起诸人,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上划过,心中感慨万分。

这些都是韩信当初上任曲侯时的老部下,又跟随着他在漠北出生入死的作战,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得恍若隔世。

韩信回过头望着田市,语中有些干涩,“我们二曲的兄弟就只剩下这么点人了吗?”

田市神情有些暗淡的说道;“当初给着我们回来的有三百六十七人,后来又九十三人因为受伤致残过便退伍回到了家中,剩下的有一小半留在北地没有跟随大军南下,另外一半都不在中军中,仓促之间我也来不及相邀,这里的八十九位弟兄就全部在这里了。”

韩信回想起当初在漠北的一场场生死之战,不由心中黯然。他虽然带着他们回到了家,而且大多都有军功封赏,可大部分的兄弟还是长眠在漠北的异地他乡。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韩信何尝不是利用兄弟们的性命去换取了往上爬的机会。这么说来,他到是怪不得王离了。

韩信看着一张张热切看着他的脸,猛的抓起了地上的酒坛,大声说道;“今日我们这些兄弟相聚,是我韩信对不住大家了,我先干为敬。”说完便要提坛狂饮,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声说道;“你这家伙确实该罚酒,居然不通知我。”

回头望去,只见王泾带着丁峰和邱石,还有久未见面的栾集四人,正大步的上山来。当年随着韩信北征的重要将领,都齐聚一堂了。

韩信笑着迎了上去,王泾猛的一拍他的肩膀,佯怒道;“好你个韩信,亏我王泾当你是生死兄弟,你却在这里偷偷喝酒,你说你该不该罚。”

韩信大笑道:“该罚,该罚,确实时我韩信不仗义。”说完高举酒坛猛的灌下,也不停口,只见喉结不停的颤动,竟一口气将满满一小坛酒喝的一滴不漏。

韩信一口喝尽,猛的将酒坛砸在地上,笑道;“如何?”

王泾哈哈大笑道;“好。”又伸手向一名士兵道;“来,给我酒来。”

那名士兵只是名百将,而王泾却是身居高位的右将军,见王泾问他,便急忙慌慌张张的跪下,嘴里道;“参加右将军。”

王泾大手一挥,怒道;“这里只有兄弟袍泽,没有什么右将军不右将军,我们今日只论兄弟,不论军职,给我站起来。”

韩信笑着扶起那名士卒,道:“就听他的。”那名士卒这才站直了身子,拿起脚下的酒坛递了过去,有些犹豫的说道;“这酒有些粗劣,怕您吃不惯。”

王泾却不答话,只是接过仰头学着韩信猛灌喝尽,摸了摸嘴大声道;“痛快,痛快至极,这等烈酒才是男儿应该喝的,够劲!哪像那些软绵绵的美酒,喝着无趣。”

众人一阵嬉笑,也都放开畅饮起来,不在论官职高低贵贱,喝的兴起一个个都勾肩搭背,满嘴说着胡话。

王泾一把搂住韩信,嘴里的冲天酒气熏的韩信有些好笑。他是武功高强之人,自然酒量也大上许多,不像众人那么容易醉。

只听见王泾已经有了些醉意,眼睛婆娑迷离,笑着说道;“韩信,你听我说,我要告诉你个事。”

韩信哭笑不得的说道;“好好好,你说就是了。”

王泾哈哈一笑,忽然一把推开韩信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很佩服你,真的很佩服你。”

“我王泾是什么人,从小到大没服过别人,连我父亲都奈何不了我,可我就服气你一个。”

指着山下哈哈大笑道;“你要是让我跳下去,我也会豪不犹豫的跳下去,你说我们算不算兄弟呢。”

韩信心中感动,便说道;“当然算,何止是兄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都曾经把性命交在了对方手里,这怎么能不算兄弟呢。”

“来,干!”韩信又举起酒坛。

“一世人,两兄弟,我韩信这辈子交定你王泾这个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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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钜鹿之战(三)

彭城城墙之上,项羽傲然立于上,出神的注视着远处军营中正在忙碌着整理行装的楚国士卒,许久未动。

背后一阵脚步声传来,项羽没回头,只是低声道:“你来了。”

季布应了声,便道;“少主,大军的行装和粮草已经装备妥当,明日便可出发了。”

项羽回过身来,看着季布道:“你去和宋义说一声吧,毕竟现在他才是主帅。”

季布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少主,这次虽然我们力主救援赵国,成功在朝议上迫使大王同意派兵救援,可大王却将我大楚为数不多的兵马分为二军,少主你只是屈尊北路的次将。”

季布又哼道:“想那刘邦何德何能,项公在时他只是一味的屈膝迎好,如同一条狗般。却被陈婴他们捧为仁义长者,还跟少主你并驾齐驱封为乐田侯。这次兵分两路,他居然还成了西路军的主帅,兄弟们都为少主感到不平。”

项羽只是看了他一眼,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喜怒之色,语气略带叱喝的说道;“抱怨只是弱者为自己弱小找借口而已,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去抱怨,只会让自己便的更强。季布,你要记住了。”

“是,少主。”季布低下了头,语气恭敬的说道。

“况且刘邦虽为一路统帅,手下的那些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而已,大多是他从沛县带出来的那些破烂兵,哼,我项家的精锐,如何是他能指挥动的。”

“这次我们制定的战略是以北路军为主,前往钜鹿会和天下诸侯援救被困的赵军,刘邦的那路偏师是直接攻击秦国的腹心之地,可秦国有关中之固,拥有四塞之险,又岂是那么容易攻下的。所以刘邦只不过是为了分散秦国的注意力,缓解我们正面的压力而已,对我们也是有帮助的。”

“至于宋义。”项羽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我项羽是什么人,他也能妄想压制的住我。他虽为主将,可楚国的精锐俱是我项家所创,我若要杀他,如同杀一条老狗。当初他在定陶大战前抛下我叔父独自回到彭城,听闻我叔父惨死后还洋洋得意的四处炫耀说早就提醒过我叔父。如此小人,我项羽岂有不杀之理。”

“那少主,你打算何时动手?”

项羽沉吟了会,才说道:“此事不宜着急,若是离楚国太近,我冒然杀了他夺权,恐怕军中他的亲信部将会惶惶不安逃回彭城,那就得不偿失了。不如等到和秦军对垒之时,那时外有强敌所压,将士们就算心有不安也只会听从我的号令。”

季布点了点头,面色仍然有些迟疑的说道;“少主,此去钜鹿艰险十分,外有强秦的大军。章邯手下的乃是新胜之军,他本来又是不得多的的将才。王离的北军更是百战精锐,从未有所一败。秦军合军已有四十万之众,而我楚军只有不到十万,至于其他诸侯,我想他们未必会和我们同心协力,若是作壁上观的话,那我楚军危矣!少主,我知道你平生自负,藐视天下豪杰,不过还是想再劝谏你一次,千万要谨慎。”

项羽和季布等人虽为臣属,可私交却极密,所以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你大可放心,我项羽虽然自傲,可还是有所分寸的。哼,章邯王离,他们很强吗?在我看来不过是插标卖首之辈,我项羽定能取他们首级来祭我叔父。”

见季布仍有忧色,便又说道;“这次我特意向大王提出让范叔为大军末将,跟随大军出征,如此一来你可以放心了吧。”

季布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若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治住项羽,那一定就是范增。而且范增的谋略极为高妙,是位难得的军师。有他这位智将在,再加上项羽的骁勇善战,想必就算不能取胜,也不至于败的太惨。

项羽又沉声说道:“季布,这次你就留在彭城不要跟随我出征了。我和范叔走后必须要留人在这里照看,否则大王和陈婴他们未必会安分守己。离味和龙且都是战将,让他们冲锋陷阵还行,这个就不是他们所长了。在军中你的威望仅次于我,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我走后好好的守住这份家业,我会让子期留下来帮你的。”

季布拱了拱手道;“全凭少主安排。”

这时城下冲上来一人,见项羽二人在此顿时大笑道:“羽哥,还有季布,好久不见呀。”

来人正是久未谋面的虞子期,他这段时间奉项梁之令南下吴越之地募兵,直到现在才率着新军匆匆赶回。虞子期自小和项羽感情极好,所以季布他们都改口叫他少主后,他仍然坚持叫项羽‘羽哥’,项羽到也不介意,反而觉得亲切。

项羽哈哈一笑,迎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刚刚还说到你小子,你小子就到了,还真不是普通人呀。这三个月没把你忙坏吧,办的怎么样了,募兵的事情。”

虞子期面带笑意,说道;“幸不辱使命,我这次南下共募得三万八千名江东子弟,个个都精悍骁勇,缺的只是训练而已,待时日一长,一定是一支虎贲之师。”

项羽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办得好,如此我们手头的兵力就宽裕许多了,那我就把彭城的老卒悉数带走,你带着新征之军一边训练,一边协助季布稳住彭城的局势。”

虞子期一愣,旋即满脸失望的说道:“羽哥,你这次又不让我上战场吗?”

一旁的季布不想项羽为难,便开口道;“子期,少主和范先生这么安排自然有他们的打算,我们只要好好配合就是了,一切以楚国的大业为重。”

项羽见虞子期面色掩盖不住的失望,便微微一笑道;“子期,这次算我对不住你了,等下次攻打咸阳的时候,我一定让你立头功。”

“此话当真?“

“你看我什么时候说过戏言。”

虞子期哈哈一笑,道:“这还差不多,那我心里平衡了许多。”

项羽又看向季布道:“你先去忙手头的事吧。”

季布见项羽想支开自己,便猜到了他是有私事要问虞子期,便转身告退。果然,项羽待他走后,沉吟了半天才问到虞子期;“伯父和秒弋还好吧。”

虞子期点了点头,心知肚明项羽问的是妹妹,他的父亲只是被顺带带上而已。便说道;“这次我回吴中,已经劝动了父亲搬来彭城。吴中已平定多时,政务也不算太多,我父亲留在那也没什么大用,所以决定回彭城述职。”

项梁北上后,让虞戚暂代会稽郡守,现在楚国正急缺文官,所以将他召回彭城。

项羽听到虞家要搬来彭城,不由面露喜色,欢喜的说道;“伯父能来拿就再好不过了,如果来彭城置办家业有困难,大可去找季布,他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那秒弋呢,最近怎么样。”

虞子期听到此处面色一黯,沉默了会才说道;“还不是老样子,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很少出门,吃的也少,话也不多说。看见她那个样子我这个做哥哥真是心疼。”

项羽默然无语,许久才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我项羽藐视天下一切,却还是为情所困,情字一字,当真让人肝肠寸断。”

“子期,也许我真的不该坚持,秒弋她早已经心有所属,正是因为我的坚持,才会让我和韩信兄弟反目,三人都痛苦不堪。”

虞子期从未听到过项羽的软弱之处,不由一愣。印象中项羽一直都是意气风发之人,从来没有后悔过抱怨过,今天他这么说还是第一次。

项羽见虞子期吃惊的看向自己,一阵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对了,还没问你呢,我让你打探韩信的消息如何了?”

“韩信当年离开吴城时吃朝着北边的方向走的,所以我派出去查探的人大多都是往中原之地去的。前个月我得到了消息,说咸阳城中广为传颂一位少年将军带着仅万骑就打败了匈奴的几十万大军,还攻下了匈奴的王城,那人也叫韩信。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哦!”项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人的事迹我也听过,当时还神往不已,却没想到居然是韩信所为。”

虞子期点了点头,“**不离十吧,这个韩信和我们认识的韩信到有很多相似之处,想必就是他了。”

项羽哈哈笑道:“我想定然是他,我这个结拜义弟,足智多谋用兵如神,他若不能出人头地,那到是奇事。”

“他到时好眼光,挑中了北军,要知道北军可是秦国最精锐的主战军团,那里确实可以一展他的才华抱负。后来呢,他后来的消息呢?”

虞子期摇了摇头道;“后来就奇怪了,我派人去北地查访,却再也得不到韩信的任何消息了,仿佛平白从人间蒸发了般。”

“恩。”项羽点了点头,“那继续派人查探吧,我对这个义弟的行踪还是十分上心的,要知道三年之约,已经过去大半了。”

******

和王离谈妥后,韩信并没有急着向章邯复命,只是派人先行告诉章邯,他则跟着王离的大军南下。

在得到章邯不染指北军和河北十八郡的保证后,王离的大军终于离开了阏于的营地,二十多万大军浩浩荡荡南下,直扑钜鹿城。

这次南下王离几乎是倾巢而出,五个主战军团,还有大半的郡兵相随,共计步骑二十二万,仅留下不到七万的人留守北地,防范着匈奴的入侵。

北军大军南下后,迅速将赵国的几路守卫军队击溃,赵歇为了减小损失,只得将全部的城池悉数放弃,撤入钜鹿城固守待援,王离的大军则是迅速的将巨鹿城团团围住。

此时各路的诸侯援军也纷纷抵达了钜鹿郡内,离的最近的是陈余从代郡招募来的四万精兵,本想冲破秦军的防线杀入城内救援的,却被北军气候如虹的冲杀吓破了胆,丢下五千具尸体便缩进了营中,任城内的赵歇和张耳如何催促也不敢在冒然进兵。

燕王韩广派来救赵的是臧荼的六万大军,齐国来援助的则是两路人马,一路为田荣所带的六万大军,一路则是项梁所立的田安带来是四万人马,再加上楚国宋义的十余万大军,以及各种各类的其他十几路人马,起义军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秦军。

小小的钜鹿城已经吸引了天下近百万的大军,天下豪杰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个曾经并不起眼的小城。

一场决定整个天下命运的大战即将展开!

PS:今天状态很差,一直打着瞌睡,到现在才码字完,抱歉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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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钜鹿之战(四)

二世二年九月,已经沉寂了数十年的漳河两畔却人马。

秦军和诸侯的百万大军齐聚钜鹿,从这点上看章邯的策略已经成功了。那就是以钜鹿为饵,引天下的反秦势力前来营救,然后和王离南北合击,毕其功于一役。

王离和章邯一南一北,遥相呼应。王离亲率中军将钜鹿城中的赵军团团围住,苏角五万大军在南,涉涧四万在北。

章邯则布阵漳河北畔,修建了长达数百里的甬道,自函谷关源源不断输出的粮车辎重,经章邯之手输往北军。

诸侯的大军则分别驻在北军的北、东、西三面,反将北军围了起来,却大多按兵不动,只是远远的观望着钜鹿的战事,北军不来攻打他们,他们也不主动出击。宋义统帅的十余万楚军也已经抵达漳河南畔,却畏惧秦军的强大迟迟不肯渡河。

围绕着钜鹿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格局,南面的章邯按兵不动,只是按照协议护卫王离的右翼,为他提供粮草。诸侯军却纷纷作壁上观,心怀保存实力的念头。

韩信跟随北军数日,见章邯制定的战略已经实现,便也没有留下的理由了。这日就去王离的帐中向他辞行,回去和章邯复命。

王离出言挽留下了,见韩信去意已决,便也没再说什么了,又说道;“你回去和章老将军说声,说网已经撒下了,现在应该到收网的时候了。请他务必击败南面的楚军后,北上和我汇合共击诸叛贼。”

韩信点了点头道;“大帅的话我一定如实转告上将军,还望大帅能沉住气,不要受叛军的挑衅影响。”

王离面色略为有些尴尬,他听出了韩信话中的意思似有所指。

这些天他试着向钜鹿城发起了几次声势浩大的攻击,原本以为北军精锐悍勇,而钜鹿城中的五万多赵军不过是残兵败将,便料想一举就能攻克。

却不料在城下碰了一鼻子灰,数次进攻都在赵军的死守下被击退。不但没有任何进展,反而折了近万的士卒。韩信正是看出来了北军擅长的是野战奔袭,而不是这种攻城略地,所以才出言提醒王离的。

韩信看出了王离脸色有些不悦,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说,拱手告辞。王离也站了起来客气的要将他送出营外,被韩信婉拒了。

韩信转身正要离开帐门,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大喊声;“前线急报,快让开。”

只见一名浑身浴血的士兵骑着马直冲进中军大帐,手中高举着一捆布帛,嘴里大喊着让开。两边的士卒见他手中的布帛插着羽毛,便知道是北军最高级别的急件‘鸿翎急令’,一般动员这个急件的,都是间不容发的紧急军情,便急忙搬开拒马,为他让路。

那名士兵策马奔至王离帐前,下马跌跌撞撞的冲了进去,正好和出门的韩信擦肩而过,回头一望,那士卒满脸血污的脸上忽然表情一愕,旋即又回过头去。

韩信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停住了脚步,又想不起来是哪里有问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忽然心生警觉,想到一名重伤之人眼神怎么会如此有神,想到这里猛的回过身去。这时王离已经满脸紧张的站了起来,问道;“什么事情?”

那士卒跪在地上,低头道;“大帅,苏角将军被楚军项羽所杀,大军已经大乱。”

王离失声道;“什么?”

此时韩信已经大喊道;“小心!”

这时那名士卒忽然抬起头来,寒光一闪,手中握着的匕首已经飞向王离。王离本身也是武艺高强之人,韩信的喊声到时他已经心有警觉摇头避开,匕首擦着他的脸险险的射在身后的座椅上,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那杀手见失手,本还想飞身上去补上一刀,韩信的鱼肠却已经攻至背后,只得拔剑隔开。这时王离帐外的亲兵已经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那杀手见已经无法得手,便飞身直接撞向帐篷。

帐篷本来就是粗布所制,被这么一撞就破了一个大窟窿,他趁机脱身离去,又听见帐外数声惨叫声,那杀手已经夺马远远逃走。

韩信也来不及和王离打招呼,便尾随追出,飞身跃上另一匹马追了上去。

营内的其他士兵见两名秦军打扮的骑士相继快马奔出,到也愣在那来不及阻拦,两匹马很快就一前一后飞奔而出。

那杀手似乎骑术并不怎么精湛,原本和韩信隔着二箭之地却被韩信渐渐的追上。回头见韩信渐渐追近,便猛地高高跃起离开马身,身子如飞剑般倒退直扑马上的韩信。

韩信拔剑在手,两人电光石火间已经交手十几招。韩信落马飘然落下,手持剑遥望着那人,忽然笑道:“又是你,好久不见了呀。”

那杀手一愣,随即知道韩信从身手上认出了他,忽然咯咯笑道:“原来你认出我了呀,确实好久不见了。”

一名黄脸汉子突然发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确实让人挺毛骨悚然的。却见那黄脸汉子忽然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了一张笑靥如花的少女脸庞,却是那名刺杀过项羽的女杀手。

少女笑眯眯的看着韩信,上下打量了下说道:“好久不见了啊,小帅哥你愈发英俊了,看上去有男人味多了。”

韩信哼了声,翻了翻白眼说道:“别小帅哥小帅哥的,看你这样子,年龄还没我大吧。”

少女嘻嘻一笑,道;“我就是比你大,小弟弟你还能吃了我呀。”

韩信见她满脸的笑意,不由板起脸来说道:“好了,少跟我插科打诨,你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营,免得我动手。”

少女皱了皱鼻子,娇哼了声道;“论武功你或许高我一点点,不过你要想抓住我,恐怕办不到吧。”

韩信笑道;“你大可试试。”

话音刚落,少女笑容凝固,韩信早有警觉,身子倒飞向后,避开她手中扬出的飞针。少女已经趁势飞身避开,远远的遁去,却留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中透露出一丝嘲弄。

笑声却忽然戛然而止,先是几声娇呼声,随后一声惨叫声。少女坠落在地,手捂住腿上的伤口,韩信面带一丝微笑,慢慢的放下手中的弓箭。他刚刚连珠三箭,分别射向少女逃生的死角,她虽然避开了两箭,却没有躲过小腿的一箭。箭羽贯穿而入,带走了一大块血肉,少女腿上顿时血流如注,额头冷汗直冒,只是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韩信面带得意,笑道;“如何?”

少女眉头紧锁,脸色惨白,只是哼了一声,并未回话。

韩信见她腿上流血不止,便从胸中掏空了一瓶伤药,远远的扔了过去道;“敷上,这是上好的伤药。”

那少女接了过来,也不道谢,咬着牙为自己包扎起来。

韩信在一旁冷眼旁观,见她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便出言问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先是项羽,现在又来刺杀王离?”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少女的脸色稍缓,听见韩信接二连三的提问,便哼了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你可以不说。”韩信的眼光慢慢变冷,手中弓箭已经重新在手。数年的生死经历已经让他练成了铁石心肠,他现在只会在乎他在乎的人,其他的人生死与他何干。

“我只数三声,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保证下一箭将射穿你的头颅。”

少女愣在那里,怔怔看着韩信手中的弓箭。在她印象里,三年前的韩信不过是个有些怜香惜玉的少年,不知为何现在变的如此心硬。

韩信仍见她愣在那,便嘴角微动,大声的说道:“三。”

“二。”

少女面色已经有所犹豫,可还是没有开口。韩信的‘一’已经落下,她只见韩信眼中目光一寒,瞳孔瞬间放大,便知道韩信绝非戏言,顿时失声叫道;“我说。”

却已经来不及了,箭羽已经朝着她圆睁的眼睛射来。贯穿了她头上高高竖起的板冠,巨大的冲力将她冲倒在地,秀发四散开了,面色惨白的看向韩信,嘴唇微微颤动,却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自小杀人无数,可还是第一次如此贴近死神,不管她如何心如磐石,可毕竟只是个刚及二十的少女。

韩信冷冷的看着他,说道;“现在你信了吗,说吧。”

少女脸上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仍然没有从刚刚那一瞬的生死之间缓过神来。

“你叫什么名字。”

“星语。”

“为什么杀王离?”

“奉我师父之命。”

“你师父是谁?”

“安其生。”韩信吃了一惊,忽然想起了在吕雉家中那个诡异的道士,难道是他。

“你师父又是什么人。”

星语说道安其生,又缓过神来,有些冷笑的说道;“我师父他本领可大着呢,能知天命所归,能测未来之事,你伤我若被他知道了,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少拿那臭道人来吓唬我。”韩信不屑的说道;“三年前我和他交手过,不过也就这样。今天我若碰到他,自信也不会不敌。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吧,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你师父为什么要你刺杀王离。”

少女微微有些迟疑,可看见韩信手中晃动了下明晃晃的箭头,这才咬牙说道:“不为什么,我师父他不想秦军胜利,所以才要王离死,这样秦军就会不攻自破。”

“无稽之谈。”韩信心中嗤之以鼻,若是王离现在死了,秦军不但不会自乱,反而会利于章邯夺取统帅之权,到时候秦军合二为一,战斗力只会更强。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上次要项羽,也是你师父指示的吗?”

“不是。”星语摇了摇头,“那是我临时起意才做的,事后我师父也叱呵我了。”

韩信沉吟了半天,看着星语的样子不像作伪,便点了点头道;“好了,问题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你真的放我走?”星语面色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当然,我韩信何曾言而无信。”

星语面色一动,咬了咬嘴唇站起身子,一瘸一拐的缓缓离去,似乎又想到什么,便回头说道;“你要小心了,这次我刺杀失败,我师父一定会迁怒于你。他可比我强多了,被他盯上你肯定凶多吉少。”

“谢谢了。”韩信淡淡的说道。“我会小心的,不过并不害怕。”

*****

“安其生!”章邯听完韩信所报,吃惊的说道。看见韩信点了点头,便沉默不语。

“上将军你认识他?”韩信见章邯面色有异,便问道。

章邯点了点头,道;“岂止是认识,这人常伴始皇帝左右,被奉为国师,咸阳宫内谁人不识。”

章邯彷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又说道:“此人十余年深受陛下的信任,我大秦南下征服百越也是他蛊惑陛下的,所以朝中的有识之士对他恨之入骨,认为他是妖孽祸国。三年前他跟随陛下南巡会稽,在陛下驾崩沙丘后,他就不知所终了,朝中的人也对他讳莫如深,很少听人提起过他了。”

韩信吃了一惊,诧异道;“他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我见他一面,看上去确实妖道十足,难道真像他徒弟说的那样,能知天命所归,能测未来之事?”

章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真的是个很诡异的人,我想如果世间真的有妖孽的话,那他一定是。像这种人,我们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

“只是他为何要杀王离,为何希望我秦军失败,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韩信和章邯相对无语,都未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

韩信心有所虑,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忽然想到,这个安其生若真的能预知未来的话,那怎么可能会没算到自己会坏了他的好事。所谓的堪破天机,通晓未来,会不会只是他知道了历史的进程。

那会不会可能,他也像自己一样是个后世的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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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钜鹿之战(五)

用厚布紧扎的军帐中,却不时的传出丝竹管乐之声,帐外持戟的士卒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句。又从怀中掏出干硬的面饼,放入口中用口水湿润后咽下。放下了大戟,在原地跺了跺脚,活动了下已经冻的有些僵硬的双脚。

已经十月了,天气渐渐变寒,而缺乏补给的楚军士兵身上只有单薄的几件秋衣,若是太阳当空还好,其他时候站在野外就有些受不了了。

远远的见数人大步走来,守卫的士卒急忙站好军姿,持戟行礼道;“参见四位将军。”

来人正是项羽和英布、钟离味、龙且四人。钟离味听着军帐中传出的乐声,邹了邹眉问道;“上将军一直都在里面吗?”

那士卒急忙拱手回道:“是的将军,上将军正在帐内宴请宾客。”

钟离味大怒道;“好一个宋义,楚军中已经缺粮少衣,他却在这天天吃喝玩乐,如此佞臣,怎配做我楚军统帅。”

项羽伸手制止住钟离味,对他三人说道:“你们在外面等就行了,我自己进去即可。”

三人显然是对项羽极有信心,丝毫不担心的点了点头,那士卒见四人面色不善,也隐隐猜到了将要发生什么。看见英布三人凶神恶煞的盯着他,哪里还敢阻拦,便缩头退了回去,心中却隐隐兴奋。

大帐之中,宋义正高居座上,满脸笑容的端着酒爵遥敬楚王熊心派来的使者。

他虽然身穿精甲,腰挎宝剑,一副百战将军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却是文官一名。若是仔细些查看,不难发现他铠甲内露出的青丝儒袍。

他对面座的正是楚王熊心派来的大夫吉胺,他奉楚王之令特来犒赏三军,所以宋义才特意穿上了铠甲,装模作样的摆出上将军的阵势。

只是铠甲穿在他身上,虽然看上去威风凛凛,可配上脸上那张和气融融的笑脸,就让人觉得有些画虎不似反类犬。

宋义正端酒遥敬吉胺,吉胺连忙站了起来,笑道;“上将军您客气了,下官回去一定竭尽全力在大王面前为您美言。”

宋义一笑,正要说几句客气话,却见帐门猛的被揎开,一大汉按剑大步走了进来。

认出了是项羽,宋义有些不悦的皱眉道;“少将军,我正在宴请大王的使者,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走进来,太过失礼了吧。”

项羽斜眼睨视道;“士卒们正在外面饥寒交迫,你却在这里日日笙歌。宋义,我倒要问你,我们楚军到漳河已有半月,你战不战,退不退,意欲如何?”

宋义见项羽在使者面前直呼其名,张狂至极根本没有把他这个主帅放在眼里,顿时沉下脸怒斥道;“项羽,大王的特使面前,你修要放肆。若不是看你叔侄为我大楚立过功劳,我早就治你一个冲撞上官之罪,将你乱棍打死!”

宋义他是个生出身,只是靠着他过人的才识,投机取巧才在乱世中爬到了楚国第二人的位子。生容易犯个错误,就是太过想当然了。在他们的理解中,下官是一定要服从上官的,所以项羽这个次将就得服从他这个主将。

他显然是忘记了项羽是什么人,项羽十二岁便持刀杀了数十名强盗,二十二岁就已经杀郡守殷通造反,更是在雍丘之战中以少胜多杀死了大秦的中流砥柱之一的李由。

如此少年得志的豪杰,他竟然以对待常人的方式来对待,他宋义焉有不死之理?

宋义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甚至都来不及恐惧,项羽已经一刀砍下他的头颅,在他的人头尚未落地之时伸手提在手中。

身边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楚王的使者吉胺已经吓得瘫跪在地上,满脸恐惧的看着宋义仍然站在那的无头尸体,见满身鲜血的项羽将目光投向他,连忙拼命摆手哀求道;“不要杀我,少将军,不要杀我呀,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没看见。”

项羽轻蔑的一声冷哼,喝道;“我杀你做甚,你回去禀告楚王,宋义畏敌怯战拥兵不前,已经被忠于楚国的士卒杀死,我项羽将接掌主帅的位子,率大军北渡漳河和秦军决一死战。”

“听明白了吗?”项羽一声暴喝。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地上的吉胺抖若糠塞,拼命的点头说道。说完见项羽示意他离去,这才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项羽提着宋义的脑袋大步迈出营帐,让英布击鼓召集众将,站在点将台上大声的说道:“宋义密谋投降秦国,我奉大王的密令已经将他杀死,从今天起我项羽将统帅楚军,即日北渡漳河和秦军决一死战。”

楚军乃项梁一手所创,项羽在军中的声望又极高,不论是功绩还是武艺,都不做二人,无人能出其右。而宋义虽然是楚王任命的统帅,可是却不得军心,见项羽接位,众将纷纷拥护,少数几个宋义的亲信也被项羽派人控制起来了。

项羽和范增谋划已久的夺权,就轻而易举闪电般的完成了,仅仅死伤了一人,那就是宋义。

军中的大将多为项羽的亲信,项羽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就将这十万楚军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到了日落之前,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月落星沉之时,项羽独自站在岸边,静静的看着脚下流淌的河水。

漳水自西向东流去,转眼已经沧桑千年,人世间的变迁动荡,都改变不了它的静静流淌。与天地旷古永恒的存在相比,人类历史中如同流星般耀眼而过的巨星陨将,不过是沧海一粟。

背后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项羽没有回头,却已经知道是谁了。

“范叔,你怎么来了?”

范增略带苍老的声音响起。“我听龙且说你一直都没有回营,有点担心你,便来看看。”

项羽看着范增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见他单薄的身子在夜色中微微颤抖,有些感动的说道;“范叔,不必担心我,我只是在考虑明日北渡后的事情。夜色有些凉,我先陪你回营吧。”

范增没有回答,只是问道:“羽儿,你是不是在担心和秦军的决战,担心他们过于强大我们无法战胜吗?”

项羽仰望星空,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是,我是在担心,是在恐惧失败。恐惧,并不是弱点,强者,是要让你的敌人比你更恐惧,想要变强,就不能害怕。”

“所以我不会害怕,我只会让我的敌人害怕我,我一定会成功的。”项羽紧紧握住手心,眼神坚毅的看向远处。

范增大声喝彩道;“好志向,好豪气!”

看向项羽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期许,他感觉到了,项羽已经从原来那个有些莽撞冲动的少年成长成了一名真正的大军统帅。他很欣慰,替死去的项梁,也替楚国项氏一族。

“羽儿,你要记住,战胜秦军最重要的是激起将士们心中必胜的信念,我们楚人从来不缺乏对秦人的仇恨。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天下的楚人无不恨透秦人,他们缺乏的只是对胜利的信心,而你就是他们信心所在。”

“你要鼓舞起他们死战的决心,让他们无所畏惧,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要知道,人最大的对手,往往是就是你自己。”

当楚军第一个吹响对秦军反击的冲锋号时,最先亮场的是昔日盘踞大江的巨盗英布。英布以勇力冠绝而著称,在楚军中仅次于项羽一人。他奉项羽之令率两万人最先渡过了漳河,向章邯为王离输送粮草的甬道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章邯将精兵大多驻扎在后方休整,护卫甬道的大多是老弱之兵,不防之下被英布打了个措手不及,十战皆败。

大帐之中,章邯高居座上,帐外不时奔进传报的传令兵,不断将前线的最新战报报来。一个个不利于秦军的坏消息不断传来,章邯却不为所动,仍然在座上和诸将谈笑风生。

座下的韩信却忍不住站了起来,拱手大声道;“上将军,楚军的先锋不过数万人马,却将我们和北军直接横腰截成两半,现在北军缺少粮草,恐不能久持。请您准我出战,我只需本部人马,定可击败这只楚军。”

章邯停住了说话,只是似有深意的看着韩信,许久就说道;“我已经下令全军后撤了,楚军现在士气正旺,我不想和他们硬碰,相等等他们士气懈怠后再反攻。”

韩信又急道:“只是上将军,末将担心楚军士气如虹,北军孤军奋战恐有危险。”

章邯不以为然的笑道;“你过虑了,北军乃是我大秦第一精锐,人数又二倍于楚军,王离苏角等人也是正经百战。我估算过了,北军军中的粮草足以支撑七日,我想先让北军消磨楚军的士气,待他们士气已尽,我们再雷霆一击。”

韩信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章邯的策略确实可行,按照常理,王离的北军绝无可能如此不堪一击,章邯所谓的谋定而后动未尝不是取胜的好方法。

虽然是这么想,可韩信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如果换了任何一人为楚军统帅,他或许都不会担心。可是现在的统帅是项羽,他绝不是个甘于平凡之人,若天底下还有谁能让韩信心存忌惮,那唯有项羽一人而已!

思虑再三,韩信还是委婉的提醒道章邯:“上将军,我们还是稳妥为上吧,楚军新任的统帅是项羽,此人绝非之前的宋义可以相比,所以…….”

“放肆。”一人霍然站了起来,正是章邯的胞弟章平。他这数月来见大哥对韩信极为亲近,反而冷落了自己这个亲弟弟,心中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无名火。今天见韩信三番两次出言顶撞章邯,便再也忍不住站出来怒斥。

“韩信,别以为你有一点军功就可以在我大哥面前为所欲为,我大秦最重军规,下官顶撞上官可是大忌,你到是好大的胆子!”

章邯伸手止住了章平,看着韩信平静的说道;“韩信,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不过我不是李由,他项羽也不是项梁,我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取胜的把握,你无须再多言了。”

话已至此,韩信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好低下头道:“是。”

章邯又看了看四周,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大伙就先散了吧。”

众人轰然应诺,章邯又看了韩信一眼道;“韩信你留下。”

待人走光,章邯看着韩信,缓缓开口说道:“你今天让我很失望,以你聪明才智不可能猜不到我这么做的用心,却还三番两次出言顶撞我,是不是我真的对你太过纵容。”

韩信低下头去,章邯的用心他何尝不知,不过是想借楚军之手来削弱北军的实力。北军太过强大了,强大的到章邯无法一口吞下。北军早已自成体系,独成一军,王离也是个野心勃勃之人。除非北军削弱道到一个能让他吞下的地步,章邯一定会很乐于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只是韩信却觉得章邯在玩火,他想借助楚军这把火,想借助项羽这把火来完成自己揽权的过程,却殊不知可能会被火苗反噬。

章邯见韩信许久不语,以为他被自己打动了,便又接着说道:“韩信,你还年轻,不懂的权衡利弊,战争永远是庙堂之争的延续。你应该知道李斯,他为秦相十几年,门生势力遍布朝野,可就这有一个人,仍然被赵高连根拔起,身死族灭。”

“我自问功德和谋术都不如李斯,别看我现在风光无限,可一旦天下大定我失去了作用,那赵高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拿我开刀,我将来的下场未必会好过李斯,所以我需要揽权,需要足够的资本和赵高对抗。要知道王离早已经投向赵高,他一定很乐于配合赵高取代我的位子。只有我能吞下北军,我才真正的掌握秦国的命运,有了立足的资本。否则我一旦离开大军回到咸阳,那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高想要杀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韩信沉默不语,他知道章邯心意已决,他不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的打算,只好问道:“那上将军,我们何时反击?”

“五天,只需五天。”章邯张开了手掌,“那时候想必北军和楚军已经两败俱伤,我们正好去坐享其成!”

章邯在进行着一场豪赌,赌注就是王离的二十多万北军,以及整个大秦的安危。只是他这个赌手信心满满,自认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却忽略了另外一个豪赌之人——项羽!

漳河之上,雄心万丈的项羽正看着楚军纷纷过河。为了激起楚军的勇气和决心,他下令将所有的过河后的船都凿沉,把造饭用的锅灶通通砸毁,楚军每一个士卒身上紧紧带着三天的口粮。

三天之内打败秦军,那就是活,三天之内打不败秦军,那就是死!项羽用前所未有的决心和气魄征服了每一位楚军士卒,断绝了后退之路的楚军爆发出惊人的勇气。英布的连连大胜已经让他们士气大振,没有人在怀疑击败看似强大无比的秦军是一个神话。

站在高台之上的项羽踌躇满志,此刻的他杀气腾腾,眼中充满了**。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漳河的北岸,似乎已经隐隐看见秦军飘舞的黑水旌旗。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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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钜鹿之战(六)

自秦二世二年七月以来,广袤的大秦土地上烽烟四起,先是陈胜吴广,随后周市、田儋、武臣、项梁,一个个如过江之鲫,最后却在大浪淘沙中沉寂消匿。

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一个个横空出世的豪杰犹如黑夜中划破长空的流星,只给后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和缅怀。

苍茫大地上,铁骑如流,气吞山河,投鞭断流!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史剧中,秦军和楚军则扮演了最重要的两个角色。一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谶语道出了七百万楚人心中对秦国的痛恨,在这场气势磅礴的秦末战争中楚人充当了反秦主力军的作用。先是陈胜吴广,随后的项梁项羽叔侄,以及刘邦,俱为楚人。

在万里疆土上,两军纵横驰骋,犬牙交错,秦楚两国的士卒鏖战在每一座城市、每一个角落,在荥阳,在戏水,在雍丘,在定陶,在巨鹿,惨烈的战争痕迹无处不在,以致数百年后,耕种的农民仍然能从自家田地中挖出穿着铠甲的累累白骨。

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每一个人都被卷入其中。

旧的秩序被打破了,新的秩序却未被建立,终于,在漳水河畔,在钜鹿城下,一个年轻的身影用他的勇气和决心让一切尘埃落定。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在群雄并起的秦末乱世中,项羽无疑是最耀眼的流星之一。如果说章邯的横空出世挽救了摇摇欲坠的秦帝国,那项羽就成了他命中的克星,为崩塌的秦帝国推上了最后一把。

秦军在兵力和装备上占着绝对的优势,而且刚刚消灭了项梁大军,士气高涨,四十多万大军正整戈待发。而项羽的楚军则是各路义军凑在一起的,有陈胜的残余势力‘苍头军’,有刚从楚地招募的新兵。这种军队虽然被项羽的决心鼓舞起了决战的勇气,可也极容易军心溃散,所以项羽必须速战速决。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项羽不愧是名将,他很快就发现了秦军的软肋,就在北军和章邯军结合部。就像两个铁拳,而中间正是脆弱的心脏。而且他敏锐的发现,章邯和王离的两军似乎并不是一条心,虽然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可却彼此提防着。

而这,就是他项羽的机会。

英布首先率先锋向章邯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十战皆胜,章邯果然如项羽所料龟缩至后方,坐观王离和楚军决战。项羽心中清楚,章邯是个精明的老狐狸,他绝不会坐视北军的二十万精锐毁于一旦,所以一旦北军有崩溃的迹象,他一定会出兵救援。

所以对项羽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时间!时间!时间!

楚军主力一渡过漳水,也不待休整,就迅速的投入战斗,首当其冲的正是苏角的五万大军。钟离味和龙且分别为左右先锋,各率二万大军如同两只铁拳一般猛击秦军,项羽则率着剩下的六万大军气势如虹的冲杀过去。

苏角的五万大军原本是防备东边的齐魏人马,南翼是由章邯的大军掩护所以并未有任何防备。项羽的大军突然杀到,他顿时慌了神,急忙命人向王离和涉涧求援,他自己则上马带军抵御。

秦军的阵地俱是面朝东方,南面正是一马平川之地,项羽的铁骑仅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杀入秦军营地。秦军惊慌失措,虽然极多士卒在有着丰富经验的将尉组织下聚齐一起抵御,可却住挡不住项羽势不可挡的猛攻,苏角更是一回合就被项羽刺死在马上。

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不可一世的五万北军就在项羽的猛攻之下灰飞烟灭。

王离得到了苏角的求援后,顿时大惊失色,急忙点齐十万大军出营救援,还在路上就得知苏角已经全军覆没。本来还胜券在握的王离被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蒙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楚军会突然变得如此强大,不明白为什么五万的北军精锐顷刻间就全军覆没。

他止住了前进的队伍,大军在原地踌躇不前,思虑着是后退回营固守,还是急袭楚军。

就在王离的犹豫中,项羽已经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他迅速收拢了因为强攻而有些凌乱的队伍,因为大破秦军,楚军士气高涨。重伤者被抛下,轻伤者则是简单的包扎一下就拿着武器从新上战场。大军迅速休整完毕,继续向北猛攻王离的援救大军。

主将无能,累死三军!王离的犹豫,让秦军陷入了灭顶之灾。

如果是在大营中,有着防御工事的凭借,项羽的大军不论如何也不会如此轻松的攻到秦军面前。

在原野中浪费了足足二刻钟的北军,茫然的站立在原地,即不整军备战,也不后退回营。王离为他的优柔寡断付出了代价,直到楚军杀至,他才慌忙的下令备战。

北军毕竟是百战精锐,虽然仓促,可还是迅速的布好了防御阵势。弩手在前,刀盾长戟手列阵其后,稳稳的扎住了脚步。盾牌后的秦军们紧紧的抓着长戟,他们的武器仍然锐利无比,他们的弓弩仍然坚不可摧,可是他们的眼神却已经有些慌乱了。

项羽是个战争天才,他让十万零乱的楚军迅速蜕变成了一只嗷嗷直叫的虎狼之师,他幸运的拥有了这个年代几乎最勇猛的战将,英布、钟离味、龙且、吕臣无一不是亡命之徒,在这些人的带领下,楚军如同放下山的猛兽,根本不惧生死,不畏坚盾利箭,只是拼命向前!向前!向前!

密集的弓弩很快就带走了数千名楚军的生命,可是后续者仍然毫不畏惧,当先的是楚军的二万骑兵,其中最为精锐的当属项羽的八千江东子弟兵,秦军军中的铁骑也随即出动,两股铁流狠狠的砸在了一起,人仰马翻,不断有人坠落地上,而楚军的步兵则是在英布的带领下猛攻秦军步卒方阵。

杀声震天的战场之上,王离正面色惨白的被诸将拥立在军中,冷汗不断的从他额头滑落。他不是第一次听说项羽,当他远在晋阳时,听说李由的十万大军为项羽的五万大军所败,他还嘲笑李由是言过其实,不过徒有虚名而已。

现在他才感受到了项羽的可怕,同样是十万大军,而且楚军还是刚刚歼灭了五万秦军的疲惫之师,他的却是大秦最为精锐的虎贲之师,却仍然被项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如何能不害怕。

而不断奔来的士卒却将一个个坏消息报给了他。

“报…….荆将军的骑兵已和楚军的骑兵交上手,敌军勇猛,荆将军已有不支之象。”

“报……赵将军求援,说楚军攻势勇猛,阵地快守不住了。”

“报……荆将军被一黑甲楚将所杀,我们骑兵大乱,正在溃败。”

王离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连荆骏都死了,项羽到底是人还是神。他心中突然冒起了一个念头,‘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自己的北军就要全部断送在这里了’。

王离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喊起来:“传我将令,速速撤退,不许恋战。”

兵败如山倒,用在形容北军的溃败丝毫不过分,秦军被项羽的猛烈的攻击下的心惊胆战,只要看见黑马骑士冲来就以为是项羽亲自来了,即使是刚刚布好的方阵也是立即一哄而散。

王离带着残兵败将逃入营中,闭营死死相守,一面燃放起冲天的狼烟,向章邯和涉涧求救。

历史总是残酷的开着玩笑,冥冥之中似乎有着宿命轮回。

十五年前,王翦在平舆之战中打败楚军,杀死了楚国大将军项燕。而十五年后的钜鹿,项燕的孙子项羽和王翦的孙子王离再度相逢,战果却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从清晨渡过漳河,到黄昏时分,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楚军已经彻底击垮了秦军的军心,将他们团团围住。

见不可一世的强大北军被项羽打的大败而归,最先响应的是钜鹿城内的赵军,随后陈宇、田臧、田横、田都纷纷加入战团。项羽令英布领本部兵马和燕军、代军围困北方的涉涧,他则带着诸侯大军继续猛攻王离的大营,不给他以任何的喘息机会。

******

帐外一阵喧哗声,章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过来。年纪大了,睡的也不是很踏实了,所以章邯特地嘱咐亲卫不要在百米之内有任何动静。

章邯下床穿起了鞋子,有些生气的正想喊来亲卫叱喝。却见帐门霍的被揎开,一阵冷风灌入,让他整个人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

章邯见亲卫神色有些慌张的跪在地上请罪,便邹了邹眉不悦的问道:“什么事情,怎么如此喧哗。”

“回禀上将军,韩将军在外面吵着要见您,我们说上将军你正在休息让他明日再来,他却坚持不肯走,说有要事求见您。所以卑职才不得不前来禀告,还望上将军恕罪。”

“好了,我知道了。”章邯挥了挥手,说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韩信就走了进来,走到章邯面前径直单膝跪下,满脸焦急的说道;“上将军,我刚刚得到的消息,北军现在已经万分危急了。”

章邯面色波澜不惊,并没有多大起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天黑前我已经得到了消息,苏角的五万大军被楚军歼灭了。这项羽果然了得,若是他毫无作为,倒是我章邯走眼了。”

韩信一愣,他今夜正好轮值巡夜,抓到了一名北军的逃兵才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连夜赶来向章邯汇报,却不料章邯早有所知,便不解的问道;“既然上将军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还不出兵救援呢。”

章邯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已经修改了计划,明天午时就出兵救援北军。”

韩信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上将军,您是我大秦的名将,不可能不知道军情如火这个道理的,从我们到钜鹿,快马加鞭也需要二个时辰,明日去救援,我恐怕北军早已全军覆没了。”

“你想多了,要知道北军是百战精锐,是蒙恬大将军一手带出的虎贲之师,有足足二十二万大军,战力还在我军之上。项羽即使取胜,也必然自身损失惨重,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北军万无可能就如此迅速崩溃的。”

韩信焦急的说道;“上将军,正是因为北军精锐强大,将士们信心无比,所以才所向披靡,每战必胜。可这样一支军队却是非常危险的,一旦自信心被击败,那必然军心大乱;项羽正是看清了这点才不惜一切代价猛攻北军的,就是想击垮他们的自信心。而且自从蒙恬大将军无罪被诛后,北军上下早已经离心,士气大不如从前了。”

章邯盯着地上的韩信,缓缓说道:“韩信,有句话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打算,我不相信我大秦二十多万最精锐的军队一天不到的时间就会被十万楚军全歼。”

“退一万步说,就算王离全军覆没了,我一样有把握能彻底的击败重创后的楚军,还有那一群乌合之众的诸侯军。”

韩信心中一凉,他听出了章邯的意思,就算到了这种万分危急的时候,章邯仍然是想着如何谋权。从这点上看,他和王离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手段高些,一个手段低些,仅仅如此。

韩信仍不死心,哀声求道;“上将军,我和项羽交情不浅,我很了解他,相当了解。他是那种能放下一切的人,所以他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迅速的全歼北军,而不会等到上将军你前去营救。”

章邯的脸慢慢沉了下去,上了年纪的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固执,刚愎自用,章邯虽大部分时候能从谏如流,可有些事情上也不例外。

果然,他不悦的说道;“你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明日午时再出兵救援。”

韩信紧紧咬着牙,他内心突然愤怒起来,无比的愤怒,他紧紧的盯着章邯,盯着这个对他有知遇之恩、待之如亲子的老人。缓缓的低下头去,忽然双膝跪下,猛的在地上磕头,哀求道;“上将军,请你准我前去救援。”

章邯紧紧地盯着地上拼命磕头的韩信,看着他的额头已一片血肉模糊,章邯的面色先从愤怒,再到痛惜。

“韩信,你起来吧。”章邯语带哀伤,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韩信停住了磕头,却仍跪在地上,额头上鲜血流淌,也不去擦拭任由流下。

章邯转过身躯,背对韩信而立,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已经五十九岁了。古人云五十知天命,我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只想保我章氏一族永世富贵而不是重蹈李斯家族的覆辙。”

“我的弟弟和二个儿子都不是大将之才,他们只有中人之资,甚至不如。所以我心中很清楚,一旦我去世,那我的家族必须要有个强有力的外援,这才是永保富贵之道。所以我看中了你,想培养你继承我的位子,而且你极重情义,料想必感激我的恩德,泽顾我章氏一族。”

“韩信,你想想,到时候你手握重兵,有了足够的资本和朝中的奸臣昏君对抗,就算你想再进一步,也未尝不可,难道这些都不让你心动吗?你还不愿意放弃你那份可笑的执着吗?”

章邯紧盯着韩信的眼睛,却露出了失望,他虽然看见了韩信眼中的**一闪而过,可也仅仅是一闪而过而已。

韩信仍然跪在地上,低下了头去道;“上将军,北军里面有我的兄弟,有我的袍泽,有我生死之交,我曾经承诺过与他们生死与共,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弃他们。”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上将军,你说的那些我都很动心,也都想得到。可是功名富贵再好,失去后也能再得到,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轻易失去的。如果上将军您坚持不许,那韩信只好一人单身前往了。”

韩信站起了身子,毅然转身便要离开,章邯却在背后喊住了他。

“韩信,我已经老了,很多事情我都无法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去做了。你带上你的本部人马吧,记住,他们都是大秦的好儿郎,不要让他们白白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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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钜鹿之战(七)

乌云遮住了月光,整个大地一片黑暗,空气中压抑的味道让人喘不过气来。-_吧(.)一大队的骑兵在黑夜的直道上疾驰,他们没有燃起火把照明,只是紧紧的跟随着前军沿着直道一路奔驰。

终于,倾盆的大雨从天空落下了,天地间顿时一片水雾。闪电不时划过长空,将整个黑暗照亮,随即炸雷响起。黄豆大的雨点砸在骑士的脸上生生作痛,雨水浸湿了头盔,顺着领口处流入衣襟,身上再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骑士们低下身子,将脸紧紧的贴在马颈上,谁都没有出声,耳边只有军官们焦急而短促的催促声;“快,快,快。”闪电带了瞬间的光明,映着马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只是瞪大着眼睛在雨幕中看清前方的道路。

没人有抱怨,因为他们的将军和他们一样淋着大雨赶路,也没有人会心生怯意,因为他们的将军永远是个不会失败的人。

虽然淋着大雨,可这支万余人的骑兵仍然在高速奔驰中保持着简单的队列。章邯并没有亏待韩信,他给韩信所部补充的都是精兵强卒,操练装备上并不逊色北军多少。这两个月来韩信每战皆胜,给了这支军队极大的信心,更重要的是他能和所有的士卒同甘共苦,每逢战事都是身先士卒,所以深得士兵们的拥护。

尽管所有人都不知道将前往何方,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可所有人都对韩信信心满满。

韩信就在队伍的最前列,他抿着嘴唇,任雨水在脸上流淌。额头上的伤口浸着雨水一片火辣辣的,也来不及去包扎,眉头紧锁的看向前方,心中想着心思。

所有人都对他有信心,可是他却对自己并没有多大信心。他已经知道了北军大败的休息了,现在战况究竟有多糟谁也不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秦军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项羽的楚军,而是见北军失败趁机‘痛打落水狗’的整个诸侯联军。

以一万的疲军去面对数十万的反秦联军,还是在项羽这个天生战神统帅下士气正旺的联军,他韩信只是人,不是神!所以他想的不是如何去击败反秦联军,而是想着怎么救出王泾、田市,以及许许多多曾和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直道很快就到了尽头,秦军脱离了直道,转向向钜鹿奔去。大雨造成的泥泞让秦军行走十分不便,可也很好的掩盖住了秦军行军的动静。楚军并没有,或者说来不及在西面设置阻挡和布置斥候,才让韩信得以一路长驱直入。

雨渐渐停下,月光重新出来了。秦军已经冒着大雨行军了将近二个时辰了,秦军已经人困马乏。

这时赵无忌拍马赶了上来和韩信并驾,大声的说道;“将军,斥候来报,前方十里处就是北军的大营,楚军和诸侯军正在围攻激战中,再往前的话我们可能就会被发现了。”

韩信闻言便下令停止前进,全军原地待命休息,给马匹补充些精料以养好马力,他自己则带着赵无忌登上临近战场的一处高峰亲自去查探军情。

站在山峰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的战场一片混乱,震天的杀声即使是隔着数里远也能清晰听见。无数的火箭射向秦军的阵地,幸亏是刚刚下起了大雨遍地都是潮湿,才没有引起大火,可反之也让秦军赖以为利器的弓弩效果大减。

在遮天蔽日的火箭掩护下,楚军和诸侯联军高喊着‘杀’冲上前去,秦军则死死的守护着围栏和箭塔,每一处围栏和箭塔前都堆满了尸体。项羽果然如韩信所料不给秦军任何的喘气机会,即使是暴雨倾盆如注,他仍然带领着士卒继续厮杀。

他的楚军已经厮杀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正常人早已经筋疲力尽,可楚军仍然赤红着眼忘我厮杀,不计损失,不计伤亡,每一个人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跟随主将,杀尽秦狗。

被逼到绝地的秦军也鼓起来死战的决心,他们很清楚一旦营地被攻陷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从午后到现在,这部残军已经抵抗了整整六个时辰。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利于他们,营地的大半已经被攻陷,秦军只是龟缩在西南一角负隅顽抗,被攻陷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韩信痛苦闭上了双眼,他对这只军队有着太深的感情,可今天却要亲眼看见它的覆灭。

耳边响起了赵无忌惊慌的声音。“将军,北军快要不行了,我们要不要去援救。”

韩信缓缓的摇了摇头,事情已经至此,就算他韩信如何足智多谋也无力回天。让一万的秦军骑兵去冲击数十万士气正旺的联军,那无疑是在大海之中激起一朵小浪花,即使能让联军有少许混乱,可也很快就会被大军湮没。

“我们去除了多送上一万具尸体,并没有什么用处。”

赵无忌睁大眼睛,“那我们做什么?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北军覆没?”

“我们去北边。”韩信拧过头去,似乎想听不去听那冲天的厮杀声和惨叫声,他早就知道王泾不在王离身边,而是作为涉涧的副手,田市他们正是王泾的部下。

既然拯救不了北军的命运,那只有尽力而为了。

涉涧的营地在钜鹿城北三十里的地方,原本是王离用来防御燕、赵、代地的诸侯军所置。

涉涧要比苏角幸运的许多,他在楚军攻至前就得到了王离的狼烟警讯,所以有所防备才没被英布偷袭得手。而且这部秦军面对的是英布,不是项羽,这也是他们的幸运之处。

英布虽然勇猛异常,但他毕竟不是项羽,名声和威望远远不能让诸侯信服,燕军和赵军、代军的诸侯对他的军令大多消极对待,这才让涉涧的军队苦撑到现在仍然守住了营地没有丢失。

英布所部三万楚军,加上燕、赵、代地的十万诸侯军,人数上已经远远超过了涉涧的四万北军。可是涉涧的这部秦军并没有受到项羽的冲击,所以士气仍然保存,联军的数次进攻皆被打退。

英布也发觉诸侯军不堪大用,便令三国的军队围攻东、北、西三角,吸引秦军的防守力量,让他们不敢驰援他处,他自己则带着三万楚军猛攻南面。这招果然见效,秦军兵力上的劣势渐渐显现出来,防线也渐渐被楚军突破,整个秦军的营地被拦腰截成了两半,涉涧一部在营西,而王泾则率着大部在东抵抗。

英布见此,果断的抛下王泾,转头集中兵力猛攻涉涧。涉涧兵少,没支持多久就被楚军全歼,涉涧本人则绝望的举火**。

秦军军中,王泾大吼着高高举起大枪,将枪尖上楚军的尸体甩远,脸上的血水早已模糊了双眼,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楚军的这一波攻势已经退去,他这才依着大枪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已经奋战了一夜,原本还绝望的以为熬不过长长的夜晚,却吃惊的发现天明已经到来。

此刻他的心中无比的悲愤,他圆睁着双眼,似乎想弄清楚为什么才不到一天的时间,浩浩荡荡的二十多万北军大军就落得如此下场。开始的时候他还满怀希望的以为他的父帅会来援救,可当看到了中军高高燃起的狼烟,他才知道什么是绝望。

他现在只有一个希望,那就是能多撑段时间,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一名士卒突然大声喊道:“将军,楚军又要进攻了。”

王泾强自站了起来,山下的联军大营战鼓再次擂起,数万联军如同潮水般踏着步子大声呼喝着向前,一马当先的仍然是楚军。

王泾嘶哑着声音大声吼道;“北军,迎战。”

“弓弩。”

稀疏的弓弩落在联军的队伍中,紧紧是引起了一点慌乱而已,队伍则是继续大步的前进。

王泾紧握着大枪,目光个缓缓的从身边士兵疲倦的脸上扫过,他知道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这一次进攻,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吧。

“死战!”王泾高举起长枪,睚眦欲裂,嘶力的喊道。他长枪一挥,正准备落下率众迎战上去,身子却忽然僵在那里。

“呜...呜...”王泾隐隐听到了号角声,就在远处,他放下了武器,竖起耳朵来努力的倾听。

没错,确实是号角声,秦军冲锋的号角声!

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了闷雷低声的轰鸣。最先躁动不安的是后方的燕军士卒们,他们一个个伸长着脖子,好奇的看着远处,一些有经验的将领却已经面色大变。

当秦军黑色的战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张大着嘴巴愣着的燕军士卒这才在军官的鞭子下匆匆的布阵防御。

秦军的万骑奔至,竟如同山崩石裂般,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燕军士卒们紧紧握着手中的长枪,脸色苍白,心脏也随着大地而震动。

韩信冲在队伍的最前列,高举着长枪,嘴里大吼着:加速!加速!加速!

数箭之地,转瞬即至。秦军士卒并没有放箭,而是低下身子,紧紧的握住马颈,不断着催促着马加速。马蹄声如雷般踏下,尽管敌军是如此的人多势众,队列黑压压的像天上的乌云般一眼望不到头,但他们却毫不畏惧。

大地在脚下剧烈颤抖,马蹄声在耳边如同雷鸣,整个秦军的方阵就像海啸般呼啸而至。

显而易见,韩信是想依仗骑兵的巨大的冲击力迅速的击垮眼前的阻碍。

秦军的铁骑像钢铁洪流般冲入燕军军中,轻而易举的撕裂了燕军的防线,溅起了一片片血花。四万多燕军大乱,士卒慌不择路,相互践踏无数。英布见燕军如此无用,才不到一刻钟就被秦军彻底击垮,顿时大骇,只好让进攻的军队转过头来,由他亲自带领迎击秦军。

秦军却突然变阵,两翼凸出超越了中军位子,整个队伍行列变成一道凹进去的弧形,将溃散的燕军向赵军和代军方阵驱赶而去。很快,溃败的燕军就冲散了赵、代两军的阵地,裹挟着二军一起向后逃走。

英布持着大刀在楚军阵前大吼:“不许冲击,不许冲击,冲阵者死!”

他让楚军士卒高举起长枪,竖起盾牌,想要阻挡溃败的盟军冲散自己的队列,可已经被秦军吓破了胆子联军如何会听从他的命令掉头去和秦军的铁骑厮杀。

英布看着迎面冲来溃兵,牙齿紧咬着的嘴唇都已经溢出鲜血,却迟迟没有下令放箭,也没有下令士卒防御。楚军原本密集的整形被溃败冲的七零八落,而秦军的铁骑正在高速奔来。

他不是项羽,可以蔑视天下豪杰,他只是一名小小的将军,而盟军随便一个都是大王和相国,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是山上一片欢呼声,见援军到来,北军顿时士气大振。已经上马的王泾带着北军倾巢而出,想要夹击英布。

英布见大势已去,便果断的丢下三国的军队,独自率着楚军逃走,韩信也不追赶,任他离去。

远远冲来的王泾浑身浴血,见韩信便策马追了过来,大声的吼道;“韩信,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兄弟的。”

“来,快随着我去救援中军。”

王泾一挥马鞭,疾驰了几步却见韩信并未跟上,便瞪大着眼睛回头怒道;“你不愿意跟我去吗?”

韩信面色黯然,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去了,我想此刻大帅已经凶多吉少了。”

王泾一愣,随即疯一般的怒吼道;“放屁,我北军如此骁勇,当初虎视群雄,横扫六国的时候何其威风,今天怎么可能会败于一群乌合之众手里呢。你一定是在骗我,再骗我,我父亲现在一定等着我去救援。”

声音却越变越小,几乎是带着哭腔,王泾嘴里不断的喃喃说道,“对,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在骗我的。”说完就要调转马头,朝着钜鹿方向而去。

“王泾!”韩信的一声暴喝在王泾耳边响起,“你清醒点吧,北军已经完了,现在剩下的北军就是你手里的这么多了。”

王泾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忽然仰天狂啸,啸声中充满了悲愤。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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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钜鹿之战(八)

韩信沉默了许久,任由王泾发泄心中的悲愤,直到他面色缓缓平静下来才说道:“事已至此,你若是再去钜鹿,恐怕北军就真的全军覆没了。不要说为你父亲复仇,恐怕你王家自此就要绝嗣了。”

王泾紧咬着牙关,缓缓说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韩信开始时见他悲愤不已,还担心他真的不听自己的劝告一意孤行,见他开始思考这才放下心来,知道王泾挺过了这一关。

“北军这次南下并未倾巢而出,在北地尚有八万大军防备着匈奴,你这里仍然有三万残军,再加上我的部属,我们暂且退回北地,先集结部众再徐徐图之。项羽他虽然取得了大胜,可是南边仍有章上将军的二十多万大军,大秦的形势未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章邯这狗贼,若不是他袖手旁观,坐视我们被叛军所攻,我北军怎么沦落至此。此仇不报,我王泾誓不为人!”王泾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韩信默然无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劝解王泾。其实他想说,换了是王离的话,一样会作壁上观的。

在这一决战开始之前,秦军就已经出现而来难以融合的裂痕,若换了其他的敌人或许没有什么。可惜,他们的对手是项羽,这一点就足以成为秦军致命的要害。

韩信轻轻说道;“好了,不必把时间放在无谓的愤怒上了,我们现在时间很紧迫。不用多久项羽就会得到消息的,那时候他一定会亲自来追杀我们的,所以我们要尽快撤离,一路向北先回雁门。”

“好。”王泾猛的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说道;“我们还要去一趟阏于。”

韩信愕然,阏于在西,若是绕道去那的话就要耽搁不少的时间,便不解的问道;“我们去阏于做什么?”

“可儿在那里。”

“可儿!”韩信吃惊的说道;“她怎么在那,她没有留在肤施吗?”

王泾摇了摇头道;“父亲放心不下她,你也知道可儿的性格,我们要是离开了肤施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陛下自幼和可儿要好,心中很牵挂这个妹妹,三番两次派人来催。父亲索性就把可儿随身带着跟随大军南下,前几日将她留在了阏于大营,本想仗打完了就送她回咸阳,谁想到…….”

韩信脑中飞快思虑,阏于在西,王泾的部下有半数是步卒,而且大多负伤,若是大军一起前往,肯定会在路上被项羽的骑兵追上。阏于又是北军的辎重粮草所在,项羽不可能不派大军围攻的,想必现在已经在攻城了。

片刻便拿定了主意,对王泾道;“你先带着部下向北撤退,要尽可能的快。我的部下都是骑兵,我去救回可儿,然后去雁门和你会合。”

王泾知道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便点头答应,又说道;“田市认识去阏于的捷径,让他帮你带路吧,他的部下也是骑兵,也能帮上你的忙。”

既然时间宝贵,两人也就不再耽搁,秦军吹响了集结的号声,士卒们纷纷放弃了追杀联军,撤回了营地重新集结。秦军一分为二,韩信带着大部分的骑兵一万三千余骑向西驰援阏于大营,王泾则带着剩下的大军北上撤退。

******

城外的杀声动天,即使是在内城也能隐隐听见,身边的丫鬟们早已满脸惊慌的对视着,想逃跑却又不知道往哪逃。

赢可却静静的坐在厅堂内,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却并没有看出有多少慌张的神色。事实上她已经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了,这个帝国的命运,这座城市的命运,与她有何相干?

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城破身死。她手中早已经握着匕首,只等乱兵杀到身前就自尽以保全清白之躯。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满身甲胄的军官大步冲了进来,满脸焦急的说道:“公主,你怎么还在这里,我不是派人替你准备了车马让你准备逃走的吗?”王离自胡亥相邀后就公开了赢可的身份,所以守将知道她的身份并不为奇。

赢可微微一笑,笑容有些惨淡,轻声道;“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四面都是叛军围城,出城了又能如何,不过还是死在乱军之中,这和在城里死有什么区别。”

那军官面露惭愧之色,跪下说道:“都是卑职无能,让公主担惊受怕。公主请放心,只要卑职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不会让您为叛军所辱。”

赢可站了起来,轻轻的扶起了他,说道;“皇甫将军无须自责,你以区区八千人的守兵抵挡五万叛军,已经是为我大秦尽忠尽职了。无奈我大秦气数已尽,连舅父都不能自保,如何还能怪的了将军你。”

“公主请不要这么说,我北军不过暂时失利而已,在北方我们还有十万精锐,南边还有章上将军的二十多万大军,关中、北地仍然牢牢掌握在我大秦手中,未必就不能翻盘。”

赢可摇了摇头,却不再言语。她心中已经对这个帝国充满了绝望,想当年父皇在位时,虎视天下,何其雄哉!可父皇才驾崩不到二年,天下就已经糜烂至此。

这不是对手太过强大,而是他们内部已经腐烂了,腐烂到无可救药了。朝中赵高弄权,小人当道,忠臣能臣纷纷被诛,她的那个宝贝哥哥却只是一味听信赵高的谗言,甚至不惜将十八个哥哥和姐姐悉数处死,自绝先王血脉,这如何能不让赢可寒心。

就算大秦的将军能打再多的胜仗又能如何,还不是要被赵高一语谗言就下狱处死。秦军就算胜利的再多,仍然是有剿不尽的叛军,可只要失败一场,这天下就不再是赢氏秦国的了。

赢可抬头看向厅外的天空,眼神有些迷离,忽然说道;“皇甫将军,我们还能支持多久。”

皇甫圭浑身一震,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最多就午后了,城中的滚石已经耗尽,士卒也折损过半。”

赢可点了点头,道;“我想让将军陪我上城楼观战,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战争的场面呢。”

皇甫圭大吃一惊,连忙摇头道;“公主你开什么玩笑,城楼上箭羽无眼,您若是稍有不慎,那卑职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赢可却语气坚定的说道;“你无须再劝了,我意已决。既然躲在城中也是难逃一死,何不如和大秦的将士同生共死,死也死的像一名大秦的公主。”

赢可骄傲的抬起了头颅,“让所有的将士都知道,始皇帝的女儿正在和他们并肩作战,我赢氏一族在国难当头之时从来不曾退却。”

城墙之上箭如飞蝗,城下杀声动天,连绵不断的联军正如同蚂蚁般借助着云梯绳索攀附在城墙之上,守兵不时扔下滚石,将城墙上的联军砸的头破血流,惨叫落下。

攻城的正是项羽手下的大将龙且,他正阴沉着脸看着不远处的阏于城,心中恼火异常。项羽给了他近万人的楚军,以及四万的赵军,还有从秦军那里俘获的云梯、冲车,却仍然整整半日都未攻下阏于城。

这无疑等于给自负的龙且一记响亮的耳光,想英布、钟离味、吕臣等人都是战功显赫,唯有他龙且却止步在这区区的阏于城下。想到这里龙且心中就怒火万丈,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阏于城,挥枪指向城墙怒吼道;“传令三军,全部压上!前进者赏,后退者斩!城破之后,快活三日!”

项羽一生英雄,可却有一点让后世之人诟病不已,那就是他每逢死守不降之城,便在攻破城池后纵兵奸淫掳掠,并美名其曰‘快活三日’,意思就是这三日内所作所为之事概不追究,三日之后一切秩序恢复如常。

这点确实能极大的激起士卒们攻城的狂热性,能让秦国守城意志薄弱的人望风而降,可同时也能让死守之士更加坚定死守的信念。

在龙且许下‘快活三日’后,楚军和赵军顿时爆发出极大的狂热。阏于城是北军的辎重粮草大营,里面一定不会缺少财物,还有就是城内原本人口就有数万,女子想必也不会少,这让这群草根出身的士卒们如何能不心动。

阏于城上一时压力大增,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防线更加捉襟见肘,而此城又是旧赵的城池,城中的居民不仇恨秦人就已经算好的了,更别指望他们能动员民壮帮助秦军守城。

龙且踌躇满志的看着城墙,信心满满的以为马上就能攻下阏于,却忽然见主城楼高高的瞭望楼上出现了一团火红的身影。不由一愣,凝神仔细一看,竟是一名绝美的少女。

阳光透过城楼的缝隙映在赢可白玉无瑕的脸上,便晶莹如同透明一般。赢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注视着身下忘我厮杀的双方士卒,一身火红色的骑装如同火焰一般,在这个铁与血的战场之上如此引人注目。渐渐,不远处双方的士卒放缓了厮杀,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城楼上如同天女一般的赢可。

皇甫圭趁势跪下高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边的士卒纷纷拜倒,阏于城上一片高呼声;“公主千岁,大秦万岁。”守城士卒见美丽的公主都与他们共守城池,顿时士气大振,皆奋勇向前不甘人后,深恐被公主看见了他的怯弱。

城下龙且的双眼彷佛冒出了火焰,他紧紧盯着城楼上的赢可,听着秦人喊她公主,体内的**迅速膨胀,膨胀到了极致。他想拥有这个美丽的女人,也只有如此美丽高贵的女人才配得上他龙且。

他高举长枪,嘶吼道;“夺下阏于,生擒秦国公主,杀。”说完纵马亲自带兵冲杀上去。

赢可静静的站在城楼之上,秀气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看着身下遮天蔽日的箭羽,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杀声,城墙下是兴奋的嗷嗷直叫的联军士卒,他们已经看到了破城的希望。

整个阏于城就像是在大海风暴中的一叶孤舟,倾覆只是早晚的问题。可赢可的眼神却依旧平静如水,彷佛这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她的目光落在了皇甫圭脸上,这名并不年轻的副将正持着刀小心翼翼的护卫着她,防止有流箭飞来伤到了公主。赢可内心忽然涌起了一阵失落,如果此刻持刀守护着她的是韩信那该多好呀,能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不也是种幸福吗?

她的目光缓缓移过惨烈厮杀的战场,望向天际边的白云。朵朵的白云在阳光的映射之下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形状,一会如同恬静的麋鹿,一会如同奔腾的骏马。

她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骑马时,父皇大笑着着扶着她上马,那时候有父皇在,她根本不害怕跌落下马。又想起了韩信微笑的站在她的马前为她牵着马绳,笑着告诉赢可不用害怕,他会一直保护着她的。

而此时此刻,却只有她一人去面对。

赢可的眼神有些迷离,忽然看见天际处出现了一屡黑色。

是乌云吗?难道又要下雨了。赢可有些迷惑的想到。

黑线越涌越粗,渐渐凝聚成一片乌云,身旁的皇甫圭已经惊喜的失声吼道;“公主,是援军,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泪水从赢可的眼中涌出,她仿佛看见了韩信正在队伍的最前列,率着着千军万马前来营救她,营救他的可儿。她确定,非常的确定,那一定是韩信,一定是她的韩大哥来救她了。

龙且也发现了秦军来袭,迅速的将士卒撤回层层结阵防御,虽然被秦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不至于全军崩溃。

韩信这一支骑兵已经激战和疾驰了一天一夜,早已人困马乏,锐气尽失。虽然靠着出其不意的优势猛击龙且空虚的后方,却也只是让龙且军中大乱,并未如预期那样直接穿插而过。

韩信一马当先,和田市、赵无忌各率军形成了三个锐利的箭头,猛击楚赵联军,咬着牙突破了联军一层又一层的防线,却最终止步在最后一道防线前,转而成了一片胶着。韩信长矛左突右出,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惨叫,可心中却焦急万分。

他心中清楚,自己的部下早已经疲惫不堪,如果不能借着出其不意一举击溃联军的话,那等待他们的命运一定是被人多势众的敌军围而歼之!

龙且不愧是名将,他很快就发现了这支秦军的疲惫,迅速率着后军将韩信的两翼包抄,想要用人数将这支疲军耗死,秦军顿时形势大转,岌岌可危。

‘咚…咚….”战鼓骤然响起,远处城墙上传来的战鼓声如奔腾而下的激流,正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垮一切阻碍奔向大海,又如水银泻地般滚珠玉落,这正是秦军军中鼓舞士气的激战鼓!

高高的城楼之上,一团火红的身影正在奋力击鼓,如同一团跳跃鲜红的火焰,又像一朵妖艳绽放的荆棘花朵。赢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城楼上置下了战鼓,正在奋力的击打着她父皇教会她的秦军军鼓。

一声声急促的鼓声如同击在秦军将士的心头,所有的将士皆为此心动,为之热血!

韩信眼中透漏着火热。他高举长矛嘶声吼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秦人何不战死!”

千万声嘶吼汇成一声巨吼,汇成一句冲天的战号: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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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钜鹿之战(九)

战鼓如雷,人喧马嘶声不绝于耳。秦军军中红旗挥动,军中迅速变阵,前列正在胶着厮杀的士卒迅速退往两边,让出了一块空地。队伍后列加速奔来的骑士毫不犹豫的用马躯撞向联军的防线,高高飞起的人马身躯砸下,迎接的是联军的枪刺如林,绝无生还的可能。

但却没有人退后,秦军用这最惨烈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来突破楚、赵两军的防线。终于,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后,联军的防线有了一丝松动。韩信双眼赤红,看着手下的士卒一个个慷慨赴死却只能咬牙坚持,他早已心中滴血。

见有机可乘哪还会犹豫,长枪一挥,亲自率军猛攻这一点。龙且也发现了此处的危机,急忙率兵前来堵住缺口,却已经来不及了。韩信把握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马当先率着精锐悍勇之士猛的突入联军深处,如同一把尖刀般左突右撞,将整个联军的军阵搅的大乱。

最先崩溃的是赵军,半年前他们大多还只是地里耕种的农民,现在却让他们面对如此惨烈的生死厮杀。依靠着军阵他们还能勉强的鼓起勇气,可如今秦军的马蹄已经踏至身前,他们纷纷大呼小叫的扔下兵器四散逃开。

看见赵军如此不堪龙且肺都气炸了,急忙调后军防御城内的楚军上前去堵住赵军放弃的阵地,想要挽回溃势。这时阏于城内传来一片杀声,久攻未下的城门却忽然打开,皇甫圭已经组织好守军杀出城去接应援军。

原本已经陷入崩溃边境的联军顿时溃败,秦军的铁骑如同一只灵活的手臂,在韩信的带领下不断的冲击着联军最薄弱的防守之处,加剧了他们的溃败之势。

一曲激战鼓,一声慷慨激扬的口号,彻底唤醒了秦人内心嗜血的渴望,竟让整个战场的形势都为之逆转。

气急败坏的龙且就大势已去,不由怒目瞪向城头仍在击鼓的赢可,大吼一声纵马冲道城下,张弓欲射。

龙且箭术冠绝三军,对这一箭志在必得,而赢可仍然在奋力击鼓,对近在咫尺的威胁毫无察觉。

龙且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微笑:既然得不到,那就毁灭掉吧。

“将军小心。”一名亲兵忽然大吼道,龙且有所警觉,忽然觉得脑后生风,急忙低下头去,一支长枪擦着他面皮疾过,钉在城墙上仍然力道不减,枪尾仍嗡嗡颤抖。

回头却见远处的韩信正怒目瞪向他,纵马夺过一枪向他猛冲过来,嘴里大吼道;“龙且,敢不敢和我一战。”

龙且平生自负,除了项羽外便看不起任何人,听到韩信如此相激,顿时大怒,纵马挺枪上前迎战。

两骑交叉而过,瞬间兵器已经碰撞数次,两人各自调转马头,厮杀在一起。

龙且见过韩信和项羽的比试,想到韩信擅长的是刺客剑术,沙场上的金戈铁马并不是他所长,这才信心满满的前来迎战。却不料韩信的枪法丝毫不弱于他,反而隐约在他之上,顿时心中越打越惊。

他却是不知韩信在北军的二年多里苦练枪术,就是为了战场所用。又有王泾这种枪法高手将王家枪法悉数相传,要知道武艺原本就是一通百通,韩信学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龙且虽然是猛将,可远非项羽那个档次,十几招过后,韩信就已经取得了优势。一杆长枪横撩挑刺,逼得龙且只有招架之力。韩信大吼一声,长枪猛的横扫,龙且挥枪急忙格挡,却被一股巨力逼至胸前,只觉得胸口如同雷击,顿时吐了口血滚落马下。

龙且挣扎的爬起来时,长枪已到他的喉前,韩信举枪不前,只是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他。龙且面如死灰,闭目说道;“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你要杀就杀,何必辱我。”

韩信缓缓收回枪,冷哼道;“念在你我有旧,你又是我大哥的得力手下,今日放过你的性命。你走吧,下次若是再在战场上相遇,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龙且咬着牙爬了起来,骑上了马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战场,也不管仍在厮杀的手下。

见主帅落败而逃,楚、赵两军便彻底放弃了抵抗,四处溃散逃开,韩信也不追赶,只是下令鸣金收兵。

城门冲出一团火焰,赢可满脸泪痕的奔了出来,韩信微笑着下马迎了上去。

赢可冲进他的怀中,喜极而泣,梗咽道;“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没有你在,可儿活着也是了无生趣。”

韩信眉头皱起,身子微微侧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在他怀中赢可发现了他表情的不对,便急忙问道;“韩大哥,是不是你哪里受伤了?”

韩信眉头渐舒展,缓缓笑道;“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

赢可却不肯罢休,非要韩信将战甲脱下替他包扎伤口,韩信掐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

韩信在乱军中厮杀了一天,身上早已伤痕累累,虽然仗着武艺强横避开了要害之地,可皮肉之苦还是免不了的。这一天下来,身上的伤口混着雨水和血水,已经和衣服结成了硬块。不过幸好都是如他所说的皮外之伤,并未伤及筋骨和内腑。

赢可娇生惯养惯了,哪里做过包扎伤口的活,包扎伤口的时候不免毛手毛脚的,不时碰到韩信的伤口让他痛的呲牙咧嘴。偏偏这又是她的一番心意,韩信当着她的面仍然保持着微笑,等她回过头去的时候再嘴角抽动。

这时皇甫圭已经将军务交代好了匆匆赶了过来,却看见韩信坐在凳上赤着上身让公主为他包扎伤口,顿时愕然,张大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忍住了没说。

“皇甫圭多谢将军的援救之恩。”走到韩信面前就要拜下:韩信慌忙站了起来,扶起了他笑道;“我们同为秦军,何必这么客气。”这一站牵动了伤口,韩信忍不住哼出声来,赢可瞪了他一样,他赶紧又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皇甫圭却摇了摇头,坚持要拜。“将军,我这一拜是为了属下数千名秦人子弟所拜,还望大人勿要推辞。”韩信见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皇甫圭拜完后挺起身板又道;“恕在下眼拙,似乎没见过将军您,请问将军您是哪部的?”

待韩信道出是章邯手下时,皇甫圭一愣,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闪烁的看着韩信道;“这么说来时章邯派你来救援我们的,他倒是好大的胃口,想坐收渔翁之利吞下我们剩下的北军吗?”

韩信心中苦笑,心想章邯这一手真的是人生中最大的败笔,不但自身不保,还落得个恶名。现在北军上下无不对章邯痛恨的咬牙切齿,甚至超过了对项羽的痛恨,要知道叛徒远远比敌人更容易招人仇恨。幸好当初聪明,没劝王泾南下投奔章邯共抗项羽。

又笑着说道;“我虽然是章上将军的部下,可是却并不是奉他之命前来援救的。我曾经在北军待过二年多的时间,我叫韩信,想必皇甫将军你也听过吧。”

皇甫圭嘴里默默的念了两遍,忽然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道;“你可是那横扫漠北,孤军破王庭,勇冠三军击破几十万匈奴大军的韩信?”

韩信摸了摸下巴,苦笑道;“好像说的是我吧,不过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皇甫圭哈哈一笑道;“韩将军你太过谦虚了,你的事迹早已经传遍了我北地,年轻的士卒无不视你为偶像。”说完又叹了口说道;“可惜我们的大帅没有容人之量呀,就你这么一个大大的英雄,居然被逼的逃出了北军。”

赢可此时已经包扎完了,站在那表情有些黯淡,韩信知道她是想起了她那生死未知的舅父,便急忙打断皇甫圭的话,说道;“皇甫将军,你的部下还有多少人马。”

皇甫圭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道:“我手下的八千人死伤近半,现在不足五千人了。”

韩信点了点头,这已经超过他心中的预料了。便说道;“皇甫将军你去准备一下,将手下的人马集结起来,营中能带就带,不能带就一把火烧掉,我们要撤离了。”

“撤离,去哪里?”

韩信看往北方,说道:“回北地,少将军王泾已经先行了一步,有他在,有我们在,北军就不会灭亡!”

皇甫圭确实是一名能吏,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将阏于城的一切打点妥当。伤兵被安置在马上上,每名士兵身上带了十日所需粮草和必备的补给,余下的都被付之一炬。所幸这是北军的后方辎重之地,马匹并不缺少,这就让这支军队能做到快速机动,极大的增加了撤退的成功性。

处理完阏于事物后,这一万六千名秦军就离开了阏于城,向北方撤退。

阏于城属上党郡境内,往北就是太原郡。当初北军南下时在每个城池里或多或少的驻扎了少许戍卫部队,韩信便遣信使快马提前通知沿途的北军,命令他们弃城速来和大军会和。

靠着收拢了数千兵卒,到晋阳时韩信已经有了两万部属。

这五天下来,秦军早已经人困马乏,韩信因为担心项羽的追兵,所以不断的催促赶路,所幸这一路都没看到项羽的铁骑来袭。

可到了晋阳城,却遇见了麻烦。赵军已经奉项羽之令派三万重兵把守晋阳,防止这一支残余的北军北逃。

晋阳城依山傍水所建,西边是汾水,东面则是山丘林木。秦军若是要北上的话,必须要先攻下晋阳,或者东渡汾水和西越大山。

这里水流湍急,缺乏渡河工具的秦军很难度过汾水。或者翻越山区的那,那肯定就要扔掉赖以为生的马匹,那时候若是项羽的追兵赶到,秦军就只有送死的份了。

所以思前顾后,要北上的话也唯有攻下晋阳一条出路了。

这支秦军都是轻装北逃,更别说带什么攻城武器。强攻是不可能了,韩信唯有精心布置,想诱出城内守军以图歼灭。却不料城中的守将得到过死令,只准防守,不论如何都不得出城与秦军作战。

韩信使劲了浑身解数,城中的守将却是无动于衷,只是守着城池闭门不出。

秦军在晋阳城下耽搁了二日,始终一无所获,韩信又试着强攻了一次,却只是白白折损了二千士卒。

见北上之路被堵绝,而项羽的追兵随时可能追至。秦军军心渐乱,惶恐不安的情绪在军中迅速蔓延,甚至出现了少数几个逃兵。

韩信迫不得已只好将大军掉头南下,沿着汾水一路南下。这一次他拿出鼓舞军心的口号是‘回家’。

回关中!回大秦!

靠着这句话才让秦军重新鼓舞起了士气,他们再次横穿过了上党郡,想借道河东的渡口回河西之地。

到了第九日,斥候却报来了个惊人的消息,他们的背后出现了追兵,一支数量相当的精锐骑兵正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线一路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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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钜鹿之战(十)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土味,大风每每刮起,总是带了一阵铺天盖地的灰尘。

韩信吐了口唾沫,目光从不远处士卒的脸上扫过,看到的都是迷茫和颓废之色。韩信心中清楚,自从北上之路被断绝后,整个队伍的士气就遭到了巨大的打击,看来必须要想办法重新凝聚起军心。

目光收回,又落在田市三人身上,继续说道;“好了,基本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田市低下了头,缓缓说道;“如果真的是项羽亲自领兵前来,那我们就很危险了。”

韩信点了点头,道;“我问了斥候,他亲眼看见了领兵那人的相貌,我基本可以肯定那是项羽了。”

空气顿时凝注,四人脸上皆带着沉重的心情。

自钜鹿一战后,项羽的威名几乎传遍了整个天下,尤其是在北军心中,项羽更是个不可战胜的可怕对手——连王离的二十多万百战精锐都撑不住一天,难道还指望这一支疲惫的残军抵抗的住吗?

赵无忌最先开口打破沉默道;“不如我们南下投奔章邯吧,他是常胜将军,手中又有二十六万大军,未必就会输给项羽。”说完低下头去,假装没看道田市和皇甫圭递来的愤怒眼神。

他虽然出身北军,可早已经脱离北军多时,又跟随韩信在章邯帐下效命已久,所以对章邯的恨意自然远远比不上部下死伤无数的田市和皇甫圭。

韩信却摇了摇头道;“如果是在阏于城时我们南下汇合章上将军还可,现在却是不行了。河东离殷丘足足八百里,路上俱是联军的地盘,我们若去投奔,恐怕路上就已经被大军所围。”

顿了顿,韩信又缓缓说道:“而且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我想章上将军也已经被项羽击败了。否则项羽绝不会弃下我秦军的主力不顾,而是来追击我们这一支残军。”

三人皆是目瞪口呆,脸色惨白。田市和皇甫圭虽然仇恨章邯,可也知道他手中的军队是秦国最后一支可用之军了,若是连他也败了,那秦国的国运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皇甫圭开口问道;“韩将军,你是说章邯的军队也覆灭了吗?”说完紧张的盯着韩信,生怕从他口中得到证实。他是出身于陇西世家的老秦人,对秦国自然无比忠诚。

见到韩信摇头皇甫圭才舒了口气,又听韩信说道;“应该是败,不是溃。我想章上将军是遇上了士气正旺的楚军,所以连连失利,不得不退军自保。想来项羽一定布置了重兵围困章上将军,所以才只能带着一万多骑兵来追赶我们。”

田市三人见韩信仅仅凭着斥候回报的一点信息便推断出如此之多,不由面露佩服,皆齐齐的看向他。

韩信思虑了会便道;“楚军虽然骁勇精锐,可人数不过万骑,我军仍有一战之力。我们流转数日,士卒多已疲惫不堪,可楚军自从钜鹿之战后也未有机会得到休整,想来也是强弩之末了,所以这点上他们也没有优势。”

“他们所赖不过是项羽一人之勇而已,我自己有办法应对。”

韩信心中却是心知肚明,项羽之所以带着轻骑就追来,一定是知道了自己正在秦军军中。想起这里韩信不由升起一股傲气,心中想道;大哥,你如此自信能击败我,那我一定会让你为轻视我而付出代价的!”

事实上韩信所料已经和事实相差无几,章邯确实败了,而且败的很惨。

在听闻北军全军覆没,王离苏角皆死在乱军之中后,章邯再也沉不住气了,急忙点齐大军,北上急攻项羽。

他原本想北军败的如此之惨,那楚军自身一定也是损失惨重,他正好可以北上坐收渔翁之利。可当真正和项羽对战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章邯平生自负,唯一崇拜之人就是上将军王翦。他不认为自己小看了项羽的能力,他给了项羽相当的重视,甚至会觉得有些高估了项羽。

可当他真正面对项羽时,才体会到当初李由那种无力和绝望。

天下精兵,无外乎出自秦赵两国,秦国一统天下最大的对手,也是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就是以胡服骑射立国的赵国。章邯曾经常伴王翦身边,与赵国交战频繁,对赵人的骁勇甚为赞赏,至于楚人,那不过是天下的一个笑柄。楚国空有其大,强盛时比六国加起来的领土还要大上许多,人口密集物产丰富,打仗的时候动则带甲百万,却战斗力极其低下,士卒思战畏敌如虎,未战就已经胆颤,为天下所笑。

可就是在秦人眼里如同羔羊般软弱的楚军,却在项羽的带领下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勇气和决心。在全歼了苏角、王离所部后,项羽听闻章邯引兵来攻后居然仰天大笑道;“章邯老匹夫也来送死了。”

楚军将士受到主帅的感染,也纷纷大笑起来,浑然没有将章邯的二十多万大军放在心上。

项羽随即点齐三军,又会合了英布所部,令诸侯各军尾随,他自己则率着楚军迎面猛扑上去。

章邯原本以为楚军连连大战之后,一定会损失惨重疲惫不堪,见强大的秦军逼来应该会暂避锋芒。却没想到项羽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根本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时间,也不给秦军准备的机会,只是一味猛攻。而他手下的楚军悍卒,早已经被他们的无敌统帅激起了冲天的战意,也不顾疲倦,只是跟着项羽猛烈冲杀,根本不畏生死。

项羽打了个秦军措手不及,他在战场上就如同一名无敌战神,不管秦军的防线有多么坚固,只要他大戟挥至,楚军士卒就奋不顾身的猛冲上去。同时他也是一名眼力高超的名将,能时刻把握住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机遇,他所挑选的冲击点都是秦军的软肋所在。

受楚军奋勇向前所鼓舞,各路反秦联军也士气大振,原本一群乌合之众的军队,居然爆发出出人意料的战力。在楚军的带领下,打的章邯连连大败,损失惨重。最后还是靠着章邯临危不乱高超的指挥能力,才摆脱掉楚军的追击,主力得以退入河南的殷墟自保,项羽则率着大军将殷墟围住。

此战之后,河北再无秦军一兵一卒,而秦国的势力范围,只剩下关中以及朝夕不保的河南之地。章邯一面加强城防布置,一面向咸阳火速求援,请求士卒和粮秣的增援。

项羽正豪气万丈的加紧对章邯的围攻时,却得到了龙且大败的消息,五万大军只有他只身一人逃回,而且他还知道了,那支秦军的统帅居然是他失踪许久的结义兄弟韩信!

起初英布虽然败归,可损失的只是燕、赵、代地的军队,楚军完好无损,所以项羽并未太在意,只是为未能全歼北军而感到有些遗憾而已。这一次龙且损失的却是近万名楚军甲士,他如何能不怒。又听说是韩信所为,便生出了跃跃欲试的心态,将大军交给了范增英布,他自己则率精锐轻骑前往追击。

向北追击两日后,又得到晋阳赵军的来报,知道秦军在晋阳受阻,北上之路被断绝,只有改道南下取道河东返回秦地,项羽便快马加鞭向西南追赶而来。

激战了十余日,楚军士兵早已已经疲惫不堪,很多士卒在行军之中甚至会因为忍不住睡着而跌落马下,全军上下不过是仗着一股对主帅的狂热性才强撑下来的。

项羽见此,便下令原地休整一日,只是派斥候却通报赵地的守军,让他们报来秦军的踪迹,这才让秦军的斥候发现了他们并给韩信准备的时间。

韩信自然不会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他令皇甫圭会同田市,带着一万多步卒下马结阵,他带着本部的七千骑卒隐藏在旁边高地的一片树林中。赵无忌则是带着一千名轻骑,肩负着一项很重大的任务。

那就是引诱楚军。引诱项羽前来。

韩信这是在玩火,他赌的就是楚军会上钩,项羽会上钩。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楚军一看见远远驶来的一队秦军残兵,看见他们‘意外’的见到自己后大惊失色,调马就逃。

楚军士卒顿时兴奋的嗷嗷直叫,韩信算对了,大胜之后的楚军已经满是骄纵之气,他们蔑视天下的一切军队,只觉得在项羽的带领下能打败任何对手,哪怕是阴谋诡计。也不待项羽吩咐,楚军士卒纷纷上马。项羽也只是犹豫了一会,见士卒请战之心高涨,便也不再多想,立即上马挥军追赶。

赵无忌这一支诱敌的轻骑确实够轻的,为了加快逃跑的速度,他们连甲胄也没有穿戴,只是简单的带着轻便刀剑,所以才把楚军遥遥甩在身后。

当近万名秦军步兵齐整的列着方阵出现在地平线尽头时,看着那一千多秦骑迅速躲入秦军方阵后,项羽这才察觉到不妥之处。他已经注意到远处连绵不断低矮山坡上的丛林密布,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若是换了平常的项羽,他一定会下令停止进攻,转而集结和秦军对峙,然后派斥候前去树林小心查看。可是现在的项羽正挟着钜鹿之战后的巨大胜利,他的自信心和骄傲膨胀到了极点,他藐视天下的一切英雄,所有人都不是他项羽的对手。

所以他的担心只是一闪而过,随即满怀信心的心想即使是真的有伏兵,只要能击溃当面这一支布阵防御的秦军,那一切的阴谋就无从谈起。

而韩信赌的就是项羽的骄纵之心!

骄兵必败,自古如此!

阵前,皇甫圭怒目圆睁,瞪着远处正呼啸而来的楚军骑兵。就是这一支军队,让他的袍泽和弟兄们死伤惨重,让曾经叱咤风云横扫六国的无敌军团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是充满了战意,想要为北军、为秦军、为这个大秦复仇!

“传我将令,弩手疾射三息后退后本阵,盾戟手待命!”

弩箭,永远是秦军最为犀利的武器,尤其是面对骑兵冲锋!

“五百步,跪下。”皇甫圭剑指前方,高声喊下。一千名弩手齐齐半跪,甲片擦过的声音‘刷’的发响。尽管他们面前的大地因为马蹄声落下而微微颤抖,尽管他们的脸色都因为害怕项羽的威名而有些苍白,但秦军良好的训练在此时表现的一览无遗。将军们的勇气和决心能唤起了秦军每一个士卒骨子里对军令的服从惯性。

项羽失算就失算在他每一次对阵秦军,都是靠着出其不意,而这一次秦军却是有备而来,早已经耐心的布下阵势。

“三百步,放。”皇甫圭嘶吼着,手中的剑重重挥下,一千多枚弩箭如同狂风暴雨般打在楚军骑兵的身上,溅起了一片血花。可是楚军却毫不畏惧,他们赤红着眼,杀气腾腾,鲜血只是刺激起了他们嗜血的**。

杀!

数秒之后,秦军的第二轮弩箭又发至,给楚军带了巨大伤亡后,弩手迅速的退入军阵中,因为楚军的骑兵已经转瞬将至了。

就在盾阵合上数秒,楚军的先锋骑兵已经杀到,战马巨大的冲力将秦军并不怎么牢固的阵线瞬间撞开,在长戟手被撞死的那一瞬间,手中的长戟也深深刺入了马腹之中,带着人仰马翻。后续的秦兵又咬着牙拼命堵上,承受着楚军疯狂的撞击。

项羽眼中充满了杀意,他看了自己近千名部下死在了秦军的弩箭之下,这可是他赖以成名最为精锐的部队,就这样被这么一支溃兵白白的射杀而死,这让他如何能不愤怒!

他一马当先,手中的大戟犹如秦军催命的象征,所向之处,秦军无不死伤殆尽,死在他戟下的士卒不计其数。

虽然前列的骑士不断倒下,但楚军却一点点的将秦军的方阵向后挤压,成了一道危险的弧形,皇甫圭和田市二人虽然身先士卒,带着亲兵竭力厮杀,可仍然住挡不住楚军势不可挡的气势。

山丘之上的树林,韩信在马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山下的战场。赢可却沉不住气了,在一旁满脸焦急的说道;“韩大哥,田市他们快撑不住了,我们还不去救援吗?”

韩信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表情严肃无比。赢可咬了咬嘴唇,强忍着没有继续说话。

山下的战场已经血流成河,秦军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以项羽为首的楚军先锋已经突入到秦军军中,形势万分危急。赢可忍不住又说道:“我们再不去的话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

韩信这回到没有再沉默,而是抬头深吸了口气,缓缓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楚军锐气未失,马力未尽,再等等。”

楚军角号猛然响起,项羽已经带着亲卫深入秦军方阵之中,将秦军分割成两半,身后的楚军随后狂涌而至,秦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可同时,楚军因为深陷秦军军阵之中,已经失去了依仗的马力,转而成了一片胶着混战。

这时韩信终于举起了手,拔出了佩剑厮声吼道;“秦军威武!”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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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下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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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高举长枪,一马当先的冲了下来,身后的七千铁骑随即鱼贯冲出树林,汇聚成一道黑色的长龙,向山丘之下的战场猛扑过去。

骑兵本来就极重马势,秦军至山丘之上冲下,更是将马势发挥到极限,犹如山洪至高而下,呼啸而至势不可挡。

正在厮杀中的项羽回过头来,眼中一寒,他心中已经知道中计了,当机立断大吼一声:“退!”

楚军军中军号响起,楚兵迅速的脱离秦军纠缠汇聚在一起,紧紧的跟随在项羽身后,朝着韩信迎面冲去。

这就是项羽不同之处,别人遇到埋伏只会想到如何脱身,他想的却是如何能击垮对手。事实上他也非常高明,如果此时率众掉头逃跑的话,秦军借着马势一定能咬上楚军的队尾一点点吃掉。

要保持一只军队的士气始终高涨,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带给他们胜利,而不是退却!

秦军借着地势快如闪电,楚军则连连大胜士气高涨,两股铁流逆流猛的撞在了一起,激起了一片血花。两支人数相当的铁骑擦肩而过,士卒纷纷掉落下马,即使没有气绝,在乱军马蹄之下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第一轮的冲击秦军借着马势给楚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待两军各自掉转马头返回厮杀时,秦军的优势已经不在了。两军狠狠的撞在在一起,士卒各自捉对厮杀,一片刀戈相撞、人仰马翻。

乱军之中,韩信紧紧的盯着一个魁梧的身躯,乌黑的乌骓上正是久违的项羽,他正挥舞着大戟纵马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秦军士卒纷纷溅血。项羽显然也注意到同样醒目的韩信,两人目光隔着千军远远对视,随即各自舍弃掉对手掉马迎面而来。

韩信紧紧的握着长矛,热血,只是催马疾冲。项羽胯下的乌骓身影更是如同鬼魅一般,飞快的朝着韩信冲来。两军的士卒似乎都感觉到了主帅的冲天战意,纷纷让开道路。

“杀!”伴随着项羽如雷般的怒吼,大戟随之刺来。韩信横枪架住,手臂却是一沉,一股巨力至上而来,压的韩信几乎喘不过气来。韩信奋力一甩,长枪如同吐信的毒蛇,电光石火间就已经刺出了数枪,虽未伤到项羽,却也逼得他的一阵手慌脚乱,不得不退后几步。

项羽眼中上过了一丝赞赏之色,昔日韩信虽然武艺高强,却不精于马战,今日一看,到不输给自己多少。

片刻功夫,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韩信的坚韧更加激起了项羽的滔天战意,他的戟法更加凌厉,如同狂风骤雨般,韩信则像狂风下小舟,虽然看似危急万分,却稳稳的左支右挡,并未为项羽的气势所压。

项羽见久攻不下,又看见远处的秦军步卒正赶来支援,便心中一急,大吼一声猛的向韩信迎头砸下,使上了十二分的力气。韩信横枪格住,卸去了项羽巨力的大半,却不料坐下马匹双腿一曲,差点摔倒。

韩信急忙勒缰跃开,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所骑的不过是一般的良马,自然不能和项羽的乌骓相比,再拼下去,就算他的人承受的住,马匹也承受不住。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便挥枪抢攻数枪,将项羽逼退数步,调马转头就跑。项羽见韩信突然逃走,不由一愣,随即急忙追赶,却见韩信持弓回头大吼一声:“看箭!”

项羽知道韩信箭术了得,便急忙勒马凝神防备,却只听见弓弦声响却未见箭羽飞至,心中大惑。随即见韩信调头继续逃跑而背上的箭壶空空如也,这才明白被戏弄了,顿时勃然大怒,纵马急追。

前方韩信的坐骑忽然屈膝跪倒,将韩信甩下马来,项羽大喜,心想一定是他的劣马不堪,这倒是自己的机会。双腿一紧,胯下的乌骓会意高高跃起,落地之处离韩信仅有二十步的距离了,近的似乎可以用长戟触及。

项羽脸上露出了微笑,可心中又有些遗憾和失落,这一戟是他借着马势的雷霆一击,即使是韩信武功再高强,他也有自信能在他身上戳出一个血洞。

只可惜这天下少了一个对手,一个有趣的对手!

他项羽也少了唯一的结义兄弟!

却不料韩信突然从马腹下钻出,脚倒挂在马鞍上稳住身子,双手猛的张弓发力。项羽只见马腹之下一寒光射来,想要挥戟挡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强行缩身避开胸腹要害之处。

‘扑哧’一声血花溅起,羽箭贯穿项羽的肩膀而过,顿时血流如注。项羽面色痛苦的怒吼一声,挥戟就要刺向韩信,韩信已经翻身上马举枪迎上,两人又混战在一团。

项羽肩上血流不止,虽然依旧勇猛异常,可却渐渐有了不支之色。韩信原本就和他相差无几,数十招下来便取得了优势。

项羽一边奋力厮杀一边却也眼观四方,他注意到秦军的步卒已经结阵围援上来,这对本就不占优势的楚军无疑是个坏消息。项羽狂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见楚军久久不能取胜反而是胶着成一片,他自己也是负伤在身拿不下韩信,便萌生退意。

项羽大戟一挥逼退韩信,便调马想走。韩信哪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贴身紧紧相随缠上他。项羽猛的一夹马腹,乌骓忽然扬起马蹄,狠狠的踢在韩信坐骑腹上。那马悲鸣一声,翻身倒下,韩信猝然不急下狼狈不堪的滚落地上。

项羽已经趁此机会摆脱韩信,快马杀回军中,大吼道;“撤!”

项羽带着亲卫左突右冲,迅速汇齐了大部楚骑,趁秦军没有合围前便猛冲了出去,远远遁走。

此战楚军损失了近半精锐,而秦军虽然取胜,可损失却远远高于楚军,足足死伤七千多人,看到如此战果韩信实在笑不出来。

秦军的士卒们却不这么想,他们欣喜若狂,因为他们亲手击败了不可战胜的项羽,不但没有全军覆没,反而伤了项羽重创楚军。

想比与其他秦军的兵败如山,他们已经是创造了一个奇迹,这让他们如何能不自豪!

韩信收拢残兵,向西继续撤退,项羽却并不肯善罢甘休,楚军一直紧紧跟在秦军身后,似乎在等待机会一雪前耻。韩信一边小心翼翼的率部缓缓退却,一边派轻骑急赴最近的宛乌渡口收集过河船只。

所幸河东之地秦国的势力才刚刚退出,而反秦诸侯还没来得及接手,这里算得上两不管地区,所以韩信的撤退并未受到什么阻拦,只需小心项羽紧紧跟随的追兵即可。

秦、楚两军就这样对峙着西行了一天,期间项羽试着发动过几次偷袭,都被韩信沉稳的应对挡住。项羽兵少,并不想强攻,见偷袭不成也是立即撤兵,并不纠缠。

直到走出山丘之地,韩信才长舒了口气,这里已经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平原之地项羽就再没有办法隐匿踪迹了,项羽若还是紧紧跟随,那韩信大可以反击楚军。

果然,出了峡谷后,就没有再见到楚军的踪迹了,韩信仍然派出斥候四处打探,扎营的时候也是小心谨慎。

这一日黄昏,秦军刚刚扎下营寨正在埋锅造饭,见远方高处上瞭望的士卒挥旗示警,士卒们急忙放下手头的碗筷,匆匆抓起兵器结阵防御。

远处只见一骑快如闪电般奔驰而来,待近了些才看清正是项羽,秦军顿时哗然,士卒们纷纷躁动不安,猜测着项羽孤身前来的目的。

项羽只是疾驰到离秦军营地三箭之地便勒马停了下来,高声喊道;“韩信,可愿出来一见。”

韩信微微一笑,他见项羽谨慎的停在三箭外的地方,就算韩信动了将他擒杀的念头,项羽也能仗着乌骓的速度从容离去,看来这个大哥果然是粗中有细。

韩信正要出营赴约,却被赢可伸手拦住。赢可面露担心的说道;“韩大哥,你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支柱了,谁知道项羽他安了什么不良居心,还是谨慎些为妙吧。”

韩信晒然一笑,摇了摇头叹道;“若说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人不会想着暗算别人,那这个人一定是项羽了。”

“项羽是什么人,英雄也!英雄只会想着如何光明正大的击败对手,这种小手段若他为之,那他就不是项羽了。”

项羽远远的见韩信应约而来,下马迎上大笑道:“二弟,好久不见了。”他看着韩信笑容真切,毫无忸怩之情,仿佛前日的厮杀并没有发生一样。

也只有韩信懂得项羽,知道他是真的光明磊落之人,拿得起放得下。便笑着迎上去,和项羽相拥一抱,二人皆是大笑。

“大哥,肩上伤势如何?”韩系看着项羽肩膀上缠着的纱布渗出了鲜血,便语带关切的问道。

项羽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笑道:“不妨事,这点小伤我休息段时间就可以复原了,到是二弟你的本事长进了不少呀,前日我都差点死在你的枪下了。”

韩信讪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来惭愧,我马上冲杀的本事是及不上大哥你,也就靠点小伎俩暗算得手,实在惭愧呀。”

项羽哈哈一笑,摇头不以为然道;“二弟你太谦虚了,本来就是生死相搏,哪有什么暗算不暗算之说,输了就是输了,只有弱者才会需要借口安慰。不过你要小心哦,我项羽可不是甘心认输之人,这场输就输在我太轻视你了,下次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待听及韩信说起他所使的枪法是久闻于耳的秦地王家枪法,项羽不由赞道:“以前常常听叔父说起王翦枪法了得,我祖父项燕都不是他的对手,今天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只可惜却虎父犬子了,想王翦和王贲何其了得,他们的后人竟如此不堪。不过那王离带兵打仗不怎么样,死的时候倒是像一名秦国的将军,他是拒不肯降,力战而死的,到也没有丢你们秦国的脸。”

韩信听到项羽说起王离的结局,虽然是在意料之中,却还是不免有些神伤。幸好如项羽所说的一样,王离到临死前总算保全了一名秦国将军的尊严,没有贪生怕死的投降楚军。

马革裹尸,这似乎已经是他最好结局了。

又听项羽说起项梁,韩信不由脸色一黯,犹豫了会才说道;“其实大哥,我一直想向你请罪的,项伯父的死,多少和我有些关系……”

“哎!”项羽忽然伸手打断了韩信的话,道;“此事不必再说,战场之上向如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还有什么请罪不请罪之说。你我各为其主,我志在反秦,你志在保秦,我项羽虽然嫉恶如仇,可还是明事理,不会随意迁怒于人的。”

“就像你我,虽未兄弟,可还不是一样在战场上舍命厮杀。”项羽盯着韩信,缓缓的说道:“战场归战场,兄弟归兄弟,我项羽在战场上从来不会留情,希望二弟你也一样。”

韩信点了点头,又见项羽马上挂着整整齐齐六个大酒坛,不由笑道;“大哥可是想和小弟一醉方休?”

项羽大笑道;“正有此意。”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秦军的军营,邹眉道:“这里人多眼杂,喝的不痛快,我们找个安静点地方再好好大醉一场。”

随着项羽牵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项羽伸手解下马鞍上酒坛,随手扔给韩信一个。见韩信接过便举起酒坛笑道;“来,为我们兄弟重逢喝。”

两人高举酒坛,相碰而喝,项羽这一口足足喝下了小半坛。项羽一抹嘴唇,大笑道;“好酒,痛快!痛快!”

韩信笑道;“大哥你还是这么好的酒量,我可要申明下,论酒量我可比不过你,咱今天不比酒量,只为痛快。”

项羽哈哈一笑,“好一句只为痛快,我项羽平生能有你这个对手,倒也是件痛快的事情。”

说完拉着韩信的手,指着远处的山川河流豪气万丈的说道;“二弟,你看这大好河山,若是没有对手那岂不无趣。我们兄弟二人就以这秦人的江山为棋盘,天下苍生为子,好好的对弈一盘如何?”

韩信沉默了片刻才苦笑着说道:“大哥你也太抬举我了,你是号令天下的英雄,钜鹿一战后天下诸侯无不以你马首是瞻,我想楚国那徒有虚名的楚怀王早晚也不再会是大哥你的障碍。而我只是区区秦国的一个将军,朝不保夕,命途揣测,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项羽微笑的看着他说道;“时势造英雄,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你从来不缺把握机会的能力,你缺的只是机会而已。这次既然我项羽杀不了你,想来日后你早晚会成为我的心腹大敌,而且我们的三年之约转瞬即至,韩信,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这场争夺江山的游戏若是没有对手的话,那我的日子一定会很乏味的。”

听着项羽的豪言壮志,韩信心中顿时豪气大生,大声应道;“必如大哥所愿!”

两人相视大笑,随即举坛豪饮。

这一场酒足足喝到月落星沉,喝到酩酊大醉。在韩信的记忆里,那次是他一生中醉的最厉害的一次,他甚至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军营中的。后来还是醒来后赢可告诉他,项羽将烂醉如泥的他放到了军营门口,再自行离去的。

和项羽一别之后,韩信就再也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醉过了。

缺乏对手的项羽是寂寞的,那日后的韩信又何尝不是呢?

第三卷《秦失其鹿》终,敬请期待第四卷《江山裂》。

秦嗣断绝,庙堂崩裂。关中半壁无主,将军可有意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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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二章 大厦将倾(上)

夜晚的咸阳宫静得可怕。-_吧(.)

清冷的月光映在殿外巡夜的羽林卫脸上,他们仍然保持着整齐的军姿,仍然恪尽职守的守卫着他们的陛下。从秦孝公时期至今,数百年如一日。

宫人门则提着灯笼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行走在每一个宫殿中。他们脸带紧张,目光有些神经质的四处看向那些火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仿佛随时会出那里扑出一只吃人的恶魔。

已经到了新的一年,是为秦二世三年一月。按照秦宫以往的惯例,每年新年的第一天都必须由秦王亲自操典祭祀大典,祭拜四方天帝,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今年的大典咸阳宫就显得冷清的很多,祭祀是请一名老的不知道年纪的宗室贵族来主持的,因为他们的皇帝——二世皇帝陛下生病了。

胡亥的病是心病,却不是为前线的战事失利担心所致,事实上他甚至还不知道前线的秦军败了。整个咸阳都已经惶惶不安的担心着秦国的国势,而赵高仍然告诉他天下已经大定,章邯不久将要班师回朝。

他的病是因为惊吓过度所致。这二年多来,胡亥肆意嬉戏取乐,纵情女色,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是被酒色掏空,以致精力每况日下,整日昏昏欲睡,时常产生幻觉。

一日他正在和宫人嬉戏,忽然满脸恐惧的跳了起来,指着殿门害怕的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随即浑身颤抖钻到桌子下,任宫人们怎么苦劝都不肯出来,直到主管祭祀太卜来了才脸色惨白的从桌下爬了出来。

原来胡亥恍惚间看见了他惨死的哥哥姐姐们,正幻化成临死前的惨样来向他索命。从此之后,胡亥就再也无心嬉戏,经常神经兮兮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终日瞪大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有时会突然指着一处角落大吼大叫,让宫人们去把那处地方掘地三尺。连带着整个咸阳宫的宫人也变得神经质起来了,每日都紧张万分,到了深夜没有事情绝不敢出门。

见皇帝如此,国势又江河日下,朝臣们纷纷惶恐不安,赵高便让太卜请来了一名大祭司去咸阳宫为皇帝镇灾去邪。那名大祭司在咸阳宫捣鼓了一天,掐指算了算说道是皇帝在祭祀的时候心有不诚,沾染了秽、物,让皇帝移居偏殿,闭门斋戒修身向四帝请罪方可。

胡亥对此深信不疑,马上移居偏殿闭门避祸,整个秦国的国事再也不过问了,悉数托付给赵高。赵高每次朝会,皆是持节代行天子之权,俨如皇帝一般。

而此时的咸阳,早已经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四个月前报来的定陶大捷让秦人欢欣鼓舞,章邯俨然成了秦帝国的救星。又紧接着精锐的北方军团南下会师钜鹿,源源不断的辎重和补给通过直道输往前线,秦人们不畏辛苦的加紧劳作,只为了前线能打败叛军重新平定关东。

此时的大秦似乎已经看到了中兴的希望,而三月后传来的战报却让整个秦国瞬间陷入了绝望的边缘。

秦军败了,而且败得是如此之惨。王离的二十多万北军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也死在乱军之中,而章邯十战皆败,损失惨重,被迫退守棘原和殷墟。

在朝会上,关于是否救援章邯的问题已经吵的炸开了锅,朝臣们分成两派。老成持重的一派认为应该救援,因为章邯是秦国的中流砥柱,他手中的军队也是大秦可以依赖的最后一支大军。若是章邯也覆败了,那秦国的国势就真正不可挽回了。

另一派则是赵高的亲信,他们刻薄的辱骂着章邯,穿着公卿大臣的服饰却如同骂街泼妇般肆意用污言秽语咒骂着章邯的无能,指责他不臣之心,应该严责查办。

这两派人当庭对骂起来,整个朝堂上乱哄哄的。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高忽然站了出来,提高嗓门大声道:“吵什么吵,也不看看你们的身份,一个个都是公卿大臣,还有没有一点仪态讲究。”

群臣畏惧赵高的权势,顿时鸦雀无声下来,只听见一声小声的嘟嚷在人群中响起;“秦国都要亡了,还管什么仪态。”

赵高目中一寒,怒目瞪下群臣厉声道;“谁说的,站出来!”

群臣皆是默然不语,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赵高看着黑压压一片人头,也只好暂时作罢,心想回去再问问亲信是谁乱嚼舌头的。

赵高咳嗽两声,又道;“诸位修要慌乱,关中乃是四塞之地,有函谷天险在手,我们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大不了尽舍关东,我们秦国恢复二十年前的样子就是了。”

又仰天哈哈一笑,故作豪气的说道:“有我赵高在一天,大秦就不会灭亡的。”

赵高半眯着眼睛,本以为如此豪气的话会激起群臣的一片掌声,却只听见寥落的几个亲信的大声叫好声,大部分百官仍然是默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赵高重重的哼了一声,面露不悦,心想看来还要加大力气整治下这一群的公卿大臣们。这些老家伙,既不敢得罪自己,也不附和自己,每次都是沉着张脸一言不发,弄的赵高好是尴尬。

“至于章邯……”赵高故意拉成声音,装作沉吟的样子,其实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百官大多侧过头去,伸长了耳朵想要听赵高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毕竟他才是现在大秦真正的主事者,而不是那个只会躲在深宫中玩乐的小皇帝。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高声喊道;“他拥兵四十多万,却连几个反贼都打不过,我看他不是打不过,是不想打,还拼命的向我们要救兵。他想干什么?他这是想掏空朝廷,想掏空我们大秦,他这是想拥兵自重,想要自立为王!”

赵高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冀阙宫的殿上响起,诸臣皆是目瞪口呆。原本还是在讨论该不该增援章邯,可赵高却直接给章邯安了个谋逆之罪!

一名赵高的亲信趁机站出来拍马道;“丞相说的对,这个章邯一看就知道是天生反骨,明明有四十万大军在手还向关中求援,我看之前他传来王离全军覆没的消息八成也是假的,一定是他吞并了王离的军队,还杀了王离做顶罪羊,丞相一定要派人去好好彻查他谋逆一罪。”

赵高的一众亲信纷纷呱噪,大声称是。赵高却笑眯眯的伸手示意安静,洋洋自得道;“诸位此言差矣,你想章邯可是大军在握呀。俗话说狗急了还会跳墙,若我们逼急了他,若是他反戈一击攻打关中,那就不妙了。”

“不如我们下一道旨意,催促他速速出兵和叛军决战,粮草我们可以给他,增援却是一个没有。那时候章邯在关东和叛军相互厮杀,无论是胜或者是败,对我大秦都是个好消息。我们只需紧守关口,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各位说是不是,哈哈哈哈!”

其实赵高有赵高的打算,他自然不会真的以为章邯会有拥兵称王的念头,而且他也知道钜鹿之战秦军是真的大败了。

赵高平生自负最擅长揣摩人心,他知道章邯这人虽有雄心却无雄志,他充其量只是想拥兵自保而已,若轮称王割据,他章邯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之所以他想往章邯头上扣屎盆子,是因为大秦糜烂至此,必须要有个人来承担责任,而这个人决不能是他赵高。

以前是李斯,那现在就该论到章邯了。

而且他还有一个最深的顾虑,他若是取代胡亥为帝,那这种拥兵在外的边关大将就是他最大的威胁。他赵高能掌握咸阳,能掌握关中,却绝对无法掌握几十万秦军。所以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章邯做大,最好是他在关东和叛军两败俱伤,替自己守住门户。

这就是赵高,他精通权谋之术,却无大局意识。他只是想当然的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不知一切都已经失控。一年前他还轻蔑的嘲讽李斯过于自负才华,是自取灭亡之道,可现在轮到了他,却犯了同样的错误。他过高的估计了自己,却低估了天下人,所以李斯临死之前嘲笑他政治上的浅薄和可笑,可惜他自己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的可笑之处。

既然拿定了主意,赵高就放手去干了。他一面下令心腹率两万多精锐去函谷关修缮加固,防止关东之敌,一名派使者以胡亥的名义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诏,全文只有十六个字;全力灭贼,不得有误。延误战机,军法处置!

章邯接到旨意后,仰天长叹。他叹的是自己的私心作祟,错过了最好的决战机会,凭空让项羽做大。他叹的又是秦国那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他现在虽有有心保全,却无力回天。

他也在叹自己,他章邯一生为大秦卖命,为皇帝卖命,却落得个时刻受猜忌的下场,他如何能不心寒。

此时此刻他也很想进兵,想要和项羽一决雌雄,想要一雪前耻,哪怕是身死军中他章邯也心安许多,而不是在这里整日受到自责的煎熬。可是他知道现在士气低落的秦军绝非楚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各路反秦联军在一旁助阵。他只好忍气吞声的退守自保,等待着来自关中的援助,可是等来的却是皇帝轻飘飘却沉甸甸的十六个字。

章邯并没有放弃,他仍然心存幻想,想着陛下一定是被赵高这种奸佞小人给蒙蔽住了双眼,所以才会是非不分,不了解前线的严峻情况。他想这种时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必须得派一个人去咸阳面见陛下说明实情,一定要派来救兵,否则大秦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打算派去的是他的左臂右膀——长史司马欣,他最信任的副手。

司马欣接到章邯的命令后,并没有马上动身,而是在营中慢慢准备了一日。

事实上他此刻并不愿意去咸阳。如果是打了胜仗耀武扬威的去咸阳接受天子封赏,那他一定非常乐意。可问题现在是秦军连连大败,丢盔卸甲损失惨重,他去咸阳无非就要摇尾乞怜,乞求朝廷的同情派来救兵。

谁都不愿意当狗,他司马欣自然也是。

可是却由不得他不去,于公章邯是他的上官,军令不可违,况且现在大军确实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于私,他是军中的二号人物,若是大军不在了,他司马欣又算什么?

所以司马欣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还是不得不去,那就明早动身吧。那赵高极为贪婪,看来这次要破费不少了!

慢慢的踱步回到自己的府邸。虽然是战时条件简陋,可司马欣不同于章邯,他喜欢奢华的享受,所以他仍然努力的把府邸弄的气派十分。

走到府门前,守卫见司马欣回来了急忙跪下行礼,司马欣点了点头,自顾进门,这时他的心腹管家笑脸满面的迎了上来。

“今天有什么事情吗?”司马欣接过管家递来的湿巾,擦了擦脸手,一边进门一边慢条斯理的问道。

那管家笑着打揖道;“回禀将军,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倒是有一个人找了上门,说是将军您的故人。”

“故人?”司马欣有些惊讶的看着管家,停下脚步来问道;“他叫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司马兄好生健忘呀,难道都忘了小弟了吗?”

来者正是一名三十上下的彪壮大汉,个子不高身材五段,却长的威风凛凛,正含笑的看向司马欣。

司马欣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色,随即很快换上了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和那大汉相拥一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原来是老弟你,真是好久不见。”

“来来来,我们房说话。”

司马欣热情的拉着大汉的手穿过庭院,走进了房。待关上了门,司马欣缓缓的回过身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去,转而阴沉着脸满脸警戒的说道;“曹咎,你来找我做什么,难道是项羽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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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三章 大厦将倾(下)

那曹咎哈哈一笑,面色却不见一丝慌乱,神色自若的说道:“司马兄为何如此紧张的样子,难道老友久别思念,特来来拜访你都不欢迎吗?”

这曹咎和司马欣确实是故友,年轻的时候司马欣曾游历各地,来到泗水郡时结识了当时的蕲县狱掾曹咎。两人年纪相仿,又性情相投,便结为了朋友。后司马欣返回了咸阳,靠着家族的承荫,很快就坐上了栎阳狱掾的位子。司马欣原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和这位萍水相逢的朋友再有任何瓜葛,却因为一件案子意外的接到了曹咎的信。

一个叫项梁的人在栎阳因为结交游侠而被抓捕,按照当时秦国的律法,自私结交游侠巨盗意图不轨是要被判死刑的。

因为老朋友曹咎的求情信再加上项家送来的一百两黄金,司马欣心动了,做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徇私枉法。项梁的重罪被轻轻勾去,而是换成了私自聚众,最后不了了之。

待项梁起兵反秦后,司马欣这才知道当年他私放的死囚竟然是今日赫赫有名的楚国上将军,心中恐惧万分,生怕被御史知道了参他个勾结反贼的灭族之罪。待项梁死了后他才放下心来,原本以为此事再也不会有人提起,却不料今日曹咎突然找上门来。

虽然曹咎满脸的轻松,司马欣却丝毫没有放松心情,反而邹了邹眉不悦的说道;“曹咎,你我各为其主,如今又是生死相博,你若还念及旧情不想害我的话,那就速速离去,以免我被我家上将军猜忌。”

曹咎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叹了口气道;“老友特意来见,司马兄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真是让人伤心呀,伤心呀!”

司马欣被他这么一说,逐客的话倒是难以启齿了,又听曹咎说道;“司马兄你可还记得十三年前的事情?”

司马欣沉下脸去,微怒道;“曹咎,我当你是朋友当初才肯出手相助的,你若是想以此事来要挟我,那就未免太落下流了吧。”

曹咎笑道;“司马兄你过虑了,我非但不是来要挟你的,而是来报恩的。”

“报恩?”司马欣一愣,不解的看向曹咎。曹咎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来给司马兄你送一份富贵功名如何?”

司马欣愕然,旋即又明白过来,冷哼一声道;“你无非就是来当说客劝我降楚罢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司马家族世受国恩,上将军更是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司马欣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大秦,背叛上将军的。”

曹咎摇头不以为然道;“谁让你背叛章邯了,我们只不过想给你和章邯,还有整个秦军一条生路,免得到时候生灵涂炭,二十万秦军横死他乡。”

司马欣脸上露出了怒色,道;“你这番话言之过早了吧,虽然我秦军小挫,可主力犹存,楚军若想要吃下我们,恐怕不容易吧。”

曹咎到也不否认,反而点头道;“我们要消灭你们确实不容易,可是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你们不是向咸阳求援了吗,结果呢?被胡亥赵高拒绝了吧。想想你们秦军残兵败将,外无所援,再反观我们楚军,士气高涨求战心切,诸侯无不听命于我家少主,更有源源不断的援军到来,孰强孰弱,还用我多说吗?”

司马欣惊道;“你们怎么知道咸阳拒绝出兵?”

曹咎神秘一笑,道;“这你就不用问了,我也不便回答。只是司马兄,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若是舍弃暴秦归顺我大楚的话,不会是第一个,也绝不不会是最后一个。”

司马欣面色惊疑不定,犹豫了再三,却还是黯然低下头说道;“曹兄你不必再劝了,我司马欣好歹也是堂堂长史,大不了随着上将军战死沙场就是了。”

“你走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曹咎却微微一笑,他已经看出了司马欣心中的动摇,他想起了临走前范增说过的一句话;任何人都是有价的,之所有没有动摇,只是开的价不够高而已。

曹咎极具诱惑的声音响起;“如果能让司马兄你在关中称王,和章邯并分关中如何?”

司马欣浑身猛的一震,瞳孔瞬间放大,满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称王这个许诺对他的诱惑太大太大了,大到他根本无法拒绝的地步。司马欣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许久才平静下来说道;“曹兄你不必戏弄于我,想那项羽的叔父项梁正是我们所杀,就算项梁能放过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上将军他的。”

曹咎晒然笑道;“你也太小瞧我家少主了,他是个英雄,志在天下,若是连这么点私人恩仇都放不下,他又怎么配驾驭群雄,号令天下!”

司马欣细细一想也有道理,项羽此人极重信诺,到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悔诺之事,想来是可信的。顿时不由有些心动,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上将军他不会投降的,我跟随他多年,很了解他的性格。”

“若是被逼入绝境呢。”曹咎直势他的眼睛,语气相逼的问道。

“何为绝境?”

“胡亥和赵高拒不援助,反而欲杀章邯株连其族!”

司马欣大吃一惊道;“这怎么可能,就算那赵高再愚蠢,也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动上将军的。”

曹咎轻轻一笑,道;“他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只要让章邯觉得赵高这么做了就行。”

“此话何解?”

曹咎眼中闪烁不定,有些阴沉的笑道;“你不是要去咸阳求见胡亥吗,按照赵高定下的规矩,没有重金拜见的话,绝不会轻易让你见到他的人。如果连他都见不到,那更不可能能见到胡亥了。”

“赵高目空一切,你若是装作傲慢自大的样子,这样让他你对心生不喜,就会把你晾起来拒而不见。那时候你可以对随从们说赵高不肯接见你,还想杀了你,然后出城逃走。赵高见你突然逃走肯定会心存疑虑,一定会派人追的,那时候你回去就可以告诉章邯说赵高派人追杀你。”

曹咎的笑容有些阴险,道:“那时候章邯一定会非常寒心,前有我们大军如虎,后有赵高这条饿狼要吞噬他,你觉得他还会有其他选择吗?”

司马欣有些目瞪口呆的说道:“曹兄,这些计谋都是你想出来的吗?”

曹咎嘿嘿一笑道;“当然不是,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说这一番说辞的,这些主意是我们的上卿范增范大人想出的,他在我楚国地位极高,连项上将军都在前几日尊他为亚父。”

司马欣叹了口气说道;“能想出如此环环相扣计谋之人,想必是天纵奇才。你们楚国有项羽这种绝世猛将,又有范增这种谋臣,焉有不胜之理,看来我大秦真的气数已尽了!”

曹咎笑道;“那司马兄你的意思就是答应了?”

司马欣却没点头,而是说道;“有三个先决条件,唯有你们都做得到我才会去尝试。”

“请说。”

“一是秦军内除了我之外还有董翳,他在军中地位并不低于我,上将军也是对他深为信任。你们要想说动上将军此人必须要拿下。他虽然作战勇猛,可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太过贪好女色,为了这点没少被上将军责罚。”

曹咎点了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多谢司马兄提醒。”

司马欣又接着说道;“第二,就是我们三人的家眷多在咸阳,你若想让我们归顺,那必须要保证我们家人安全,这是先决条件。”

曹咎思虑了会儿,爽快的说道;“没问题,我们这就动用咸阳的人手,将你们的亲人劫出,不过因为人手有限,也只能是你们的骨肉至亲。”

“第三,我希望你们楚军加大进攻力度,务必让上将军觉得喘不过气来,这样才会让他觉得真正陷入了绝境。”

曹咎脸上泛起笑容,道;“这个更没问题,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回去等司马兄你的好消息。”

司马欣仰天长叹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尽力保住这二十多万秦人士卒的性命了,好吧,那我就去尽力而为。”

曹咎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笑容,却很快一闪而过,转而满脸钦佩的一拜到底,道;“我在这里代天下苍生谢过司马兄了,还望他日你为关中王时能和我大楚和睦相处。”

果然如范增所料,司马欣来到咸阳后并未受到赵高的接见,更别说面见二世皇帝。司马欣整日在咸阳宫外苦苦求见,那些守门的羽林没有得到赵高的吩咐,哪里敢放司马欣进宫。

司马欣却恍若不知,仍然是整日在咸阳宫外哀求,连他手下的副使和随从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他回去。赵高听到司马欣不来求见自己,反而对自己亲信的几次邀请不屑一顾,这分明是在瞧不起他赵丞相的面子,不由大为恼火,直恨的牙痒痒。

司马欣在咸阳宫在碰壁数日,又仿佛开窍了一般,转而来丞相府外求见赵高。赵高听门仆报来他两手空空来访,而且态度倨傲,顿时大怒,强忍着才没有让家仆将司马欣乱棍打出,却是闭门不见。

司马欣在咸阳徘徊七日,却求见不得,遂和随从说道;“现在军情如此危急,大秦已经朝不保夕,赵高却对我们不闻不问,看来是对我们起来杀心,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

众人听司马欣这么说,皆露出害怕的神色,便点头同意。司马欣一众趁着夜色疾驰逃出咸阳,一路东行逃命。赵高听到司马欣逃走了,不由大为吃惊,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要逃走,便急忙派遣追兵去追赶司马欣。

司马欣却早已经料定赵高会派人追赶,所以选了另外一条路逃走,一路倒是有惊无险。反而见赵高派人一路追赶他们,便和随从说赵高这是派人追杀,诸随从皆以为然。

司马欣回到棘原后,‘如实’向章邯禀告了他在咸阳所受到的冷遇,以及咸阳内风传的赵高想要替换章邯的传言,还有赵高想杀害他的事情。

章邯听司马欣哀声说完,长久不语,两行老泪缓缓落下。他的内心悲凉到了极点,他很愤怒,很悲伤,可更多的是心中涌起的深深寒意。他为这个衰弱残破的帝国贡献了一生,却得到如此对待,换来的确实如此无言的结局!

他想到死,想到一战求死,他想率军出城和项羽决一死战,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好!

章邯疯狂的想法却被董翳和司马欣死死拦住,他们苦苦相劝,说现在秦军士气低落,自保尚且不足,出城迎战只怕不到一天就会像北军一样在项羽的狂攻之下灰飞烟灭。

章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说道;“那我们能如何,城中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三个月了,我们若是避不出战,到时一样逃不了全军覆没的下场。”

董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眼光,低下头去颤声说道;“上将军,不如我们向楚军求和吧!”

求和!董翳这两个字如炸雷般在章邯耳边响起,他愣在那里半天,高举着的手缓缓放下。

董翳又趁机悲声劝道:“上将军,国势已经糜烂至此,天下人都知道大秦已经气数将尽了,我们何苦还要为这个抛弃我们的帝国尽忠而死呢?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这二十多万随着你一年多的兄弟们着想呀,他们从咸阳跟随你一路出生入死,可曾有过一丝怨言?这种时候却要为一己之私让他们跟着你一起死在战场上,上将军你于心何忍呀!”

董翳这段话彻底打动了章邯,让他开始认真考虑向项羽求和的事情。对这个南征百战对于这个南征北战、戎马一生的乱世枭雄来说,做出求和这个决定无疑是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气。从当年的不败到连败,戏水、大梁、定陶再到钜鹿,项羽似乎成了他的命中克星,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几乎就要逆转天意,可最后却仍然功亏一篑。

即使这样,他章邯仍然没有想过背叛秦国,如果此时朝廷能给他一点支持和安慰,他一定会拼了老命和项羽继续斗下去。可是朝廷除了一封叱喝他的诏外,什么都没有。赵高早已把二世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么他章邯命运又该如何呢?国已不国,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他不过是一枚被赵高任意摆布的棋子罢了。胜了得不到应有的荫封,到很可能会被皇帝猜忌而重步李斯的后尘,败了就是没死在项羽的手上回到咸阳一样是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胜负,他章邯的命运都是一样的,他此刻才明白了,整个大秦已经从上而下彻底烂掉了,就算他打再多的胜仗,消灭再多的叛军,新的起义军很快又会重新举起叛旗,大秦已经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章邯的心真的死了,他开始为自己考虑了,为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考虑了。

初春的雪静静落下,才一夜之间大地就已经白茫茫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城头,落在树梢,落在空旷的原野,轻轻的掩盖着一具具无人掩埋的尸体,掩盖了这世间所有的血腥和杀戮。

章邯静静的看着白茫茫的原野,许久未动,雪花落在他的头盔上,落在头盔下花白的头发上,渐渐的凝结成白色的一层。

看着已经结成冰的大河,章邯忽然想起了那个曾经力劝他一战的青年,不知此时此刻他身在何处,是生还是死。在他身上章邯看见了自己过去的身影,寄托着自己未完成的心愿,也许,也许真的会有奇迹出现的。

“上将军,他们来了。”董翳的话声响起,打断了章邯的思考,凝神望去,远处数十骑正缓缓的走来。当先一通体乌黑的坐骑上坐着的是一名七尺大汉,虽然衣甲破旧,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可顾盼之间却气势十足。章邯观之不由凛然,心中暗叹一声这项羽好年轻,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楚人走到秦人身前二十余步便停下马来,项羽和章邯两人隔空静静对望,谁有没有开口先说话。章邯努力的挺直腰板,似乎想保持最后的尊严,项羽却仰头不语,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看着章邯。

终于,章邯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下马恭行单膝跪在项羽面前,低声说道;“罪臣章邯参见上将军。”

雪依旧静静的落下,一个时代却自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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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章 先入关中者王之(上)

刘邦抬头看着陈留城高不可攀的城墙,重重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甘的吼道;“走。**吧(.pS8.)”

身后的士兵闻言皆露出喜色,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跟在刘邦身后慢悠悠的回营去了。

彭越在身后小心的提醒刘邦道;“大哥,陈留久不能下,我怕士卒们的锐气会耗尽呀,不如我们还是继续绕道走吧。”

刘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话多,我自然知道。”沉吟了会又说道;“你看着去弄吧,实在不行我们三天后就走。”

彭越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调马离去。

刘邦话虽然这么说,可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心。抬头看了看有些阴沉的天,心中很不是滋味。

当初离开彭城时,怀王曾约定‘先入关中者王之’。这句话对刘邦充满了诱惑,他满怀信心的想趁秦军的主力部队都被项羽吸引过去时趁虚夺下关中。可都已经过去二个月了,他刘邦仍然只是在河南打转转,连一座像样点的城池都没攻下,而项羽已经在北边破釜沉舟取得了巨大的胜利,正在全力围攻章邯。

这让刘邦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一向以文王周公自诩,认为项羽那小子只是个靠着一身蛮力的匹夫而已。项羽已经在北边已经取得令人瞠目结舌的巨大功绩,而他刘邦仍然是在河南跟秦军躲猫猫,遇到弱点的秦军他就不客气的上去干掉,遇到强一点的啃不下就立马掉头就走。

此时秦军的主力尽在河北,留守河南的不过是二流的小股部队,可偏偏就这点人马刘邦都吃不下来,这确实让他的自尊心很受伤。听到项羽在钜鹿大胜后他更是心急如焚,生怕让项羽先进了关中封王,那时候就没他刘邦什么事了。

很郁闷的回到了营中,刘邦推开了围帐,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女围了上来,替他除去了外衣,并打来热水为他细心的洗脚。刘邦这才心情略好,眯着眼睛打量着身边两名侍女的丰胸美、臀,心中邪火渐渐腾起。

这时一名不识趣的亲兵却揎开围帐大声说道;“沛公,有人求见。”

刘邦瞪了那亲兵一样,那亲兵却粗着脖子愣在那,丝毫没有察觉到老大的怒意。刘邦也只好无可奈何,他手下的这些大老粗们几个月前都还是握着锄头老实巴交的农民,哪能指望他们能懂什么察言观色。

向后躺在一名侍女软绵绵的怀中,刘邦张嘴懒洋洋的问道:“谁要见我?”

亲兵粗声粗气的说道:“是一个老头子,他自称高阳酒徒,说想求见沛公。”

“高阳酒徒。”刘邦眼睛骨碌碌一转,这倒是个有趣的人,反正也无聊,不如见见吧。

“让他进来吧。”

郦食其安静的站在营外,过往士卒投来好奇的目光并没有让他有任何的不适,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楚军的士卒们,心中想到这样一支乌合之众,难怪攻不下城坚壁高的陈留城。现在就要看这个刘邦究竟是什么人了,值不值的自己投靠。

乱世之中,像郦食其这样的有才华之人,无不是待价而沽,等待赏识的英主出现。高阳虽为小地,却是中原要道之地,自陈胜吴广起义后,经过这里的起义军头领多如牛毛,可郦食其却一个都看不上,觉得这些人粗鄙不堪,没有任何大才,不配他郦食其跟随。

虽说怀才就像怀孕,要日子久了才能看出来,可郦食其这一等就是近二年,仍然没有心仪的英主找上门来。他渐渐有些心慌了,眼看着天下就要平定了,可还没有他郦食其什么事,他再不出山,恐怕这身才华就会荒废在市井中了。

待刘邦路过高阳,郦食其仔细留意了下他,觉得刘邦虽然放.荡不羁,却平易近人。关键在于这个人的心胸相当宽大,能够洞悉别人的高明见解。并且相当重用人才,相当信任人才。

最后一句才是关键,于是郦食其便兴冲冲的跑来找刘邦,正好刘邦身边的一个军官是郦食其的老乡,他便通过这层关系来求见刘邦。

那名军官知道郦食其是有名的儒生,便粗着嗓子提醒他道;“沛公不喜欢儒生,上次有个老酸儒来找他唧唧歪歪说了一通之乎者也,他一怒之下摘下了那老酸儒的帽子往里面撒了尿。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别自讨没趣。”

郦食其微微一笑,心想这刘邦倒还是有趣之人,不过这也能看出来他是个心怀仁慈之人,否则就不会只是摘下帽子撒尿这么简单了。心中愈发坚定了去拜见刘邦的念头,便对那军官说;“无妨,你就说我是高阳酒徒就可以了。”

在帐外等待了半天,才见到来传他进去的亲卫。

郦食其跟着那名亲卫走进帐中,却见一中年男子正高居塌上,脑袋依在一名妇人的怀中享受她的按揉,地上还跪着一名妇人细心的为他洗着脚。见郦食其进来刘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然闭目嘴里哼哼着享受,态度傲慢至极。

郦食其既不行礼,也不参拜,只是抖了抖长袖大声的说道;“沛公,您不辞辛苦的千里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消灭秦国还是帮助秦国。”

刘邦被他这句话雷到了,张大嘴愣了半天才气冲冲的指着郦食其鼻子骂道;“哪里跑来的酸儒,简直是放屁,臭不可闻!秦国如此暴虐,天底下的人都在反抗秦国,我怎么可能会跑去帮助秦国呢?”

郦食其哼了一声,仰起头神情傲慢的说道;“既然沛公是想来消灭秦国,就不应该这么对长者,就你这样的态度,有谁会来为你献计献策呢。”

刘邦听到郦食其的话眼前一亮,便凝神细细打量起他来。刘邦自己就是个爱吹牛的人,所以在他心中爱吹牛的人一般都是有点本事的人。

刘邦忽的哈哈一笑,拍掌道;“先生所说极是,确实是刘邦怠慢了。”

说完挥退两名侍女,自己穿了鞋子,恭敬的请郦食其上座。郦食其到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上一坐,微笑的看着刘邦。

刘邦一躬身,作揖道;“敢问先生何以教我。”

郦食其正襟危坐,丝毫不以为不妥,见刘邦恭声问道便面色坦然的说道;“我久闻沛公仁义之名,今见沛公即将大祸临头,故来献上避祸之策。”

“哦?”刘邦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郦食其果然把握住了刘邦这位爷的心思,知道对付他这种人,就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

“敢问先生祸从何来?又何如避祸?”

郦食其侃侃而谈:“沛公自发兵彭城以来,三月未曾攻下一城,而项羽已经在北面号令群雄,天下豪杰莫敢不从。我听说当初怀王约定谁先攻下关中者王之,怀王喜好你是长者,所以故意让你去攻打虚弱的关中,而让项羽去做援救钜鹿这份苦差。现在章邯的军队朝夕不保,覆灭只是迟早的事情,一旦项羽南下攻打关中,那沛公将如何自处?”

“我听说项羽此人对待亲近自己的人极为宽厚,对待敌人却睚眦必报。当日沛公你在彭城时似乎与他不睦,现在你又无尺寸之功,项羽要杀你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此为大祸临头,沛公以为如何?”

刘邦张大着嘴,目瞪口呆,郦食其说的话句句在他心头,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急忙拜倒恳求道;“先生请救我。”

他看出来郦食其既然是特意找上门来,料定他必有所持。果然郦食其面露得色,捋着下须笑道;“沛公无须担心,老朽有一计可为沛公解忧。”

“先生请赐教。”

“沛公你带的不过是乌合之众,人数不过数万,一路来虽未有过大胜,却未尝一败,反而队伍日渐强大,何也?”

“其一,秦军的主力俱在河北,河南之地不过是些疲弱之师。钜鹿之战的惨败更是让各地的秦国守将胆战心惊,将无斗志兵无战心。”

“其二,沛公所部虽然弱小,却是仁义之师,所到之地秋毫不犯,与民同安。反观那项羽,却是暴虐之徒,稍有不喜便是屠城掠地,所以士民多对沛公你亲近,对项羽疏远。那些秦国的守将见沛公并不劫掠,攻不下城池只是绕道而走,所以也多半不愿意主动攻击你。”

刘邦面露感动,谦卑的求教道:“那先生之意?”

“沛公率的不过数万弱旅,却要攻打虎狼之秦,无疑是羊入虎口,所以必须要自身足够强大再进军关中。陈留这个地方,是天下要冲,交通四通八达,城内的粮草堆积如山,武械积压仓库,你若是攻下陈留,再放粮救济百姓,响应者一定会云集景从。”

刘邦拉长着脸,苦叹道;“先生说的我也考虑过,只是陈留城高兵精,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呀。”

郦食其微微一笑,眼中闪过异样的神采,笑道;“沛公无须担心,老朽此行正是为此事而来。”

“陈留县令乃我多年故交,老朽这就去对他晓之以大义,必然让他归顺沛公。”

刘邦大喜,深拜到底,“刘邦若他日能取得大业,必不忘先生今日所赐。”

郦食其当天就入城劝降了陈留县令,刘邦轻而易举得到了一个可以依仗的根据地,他重重封赏了郦食其和陈留县令。同时大开粮仓,吸引四方流民来投,刘邦的部队很快就膨胀到了十万人。

得到了陈留,刘邦一扫前段时间晦气之色,变得意气风发起来,信心满满的朝着关中进军,下一站就是开封。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这句话用来形容刘邦再合适不过了。

刘邦的豪情壮志在开封城下被迎头淋了盆冷水,他围攻七日,仍然拿不下开封城,这回在没有第二个郦食其跳出来帮他劝降守将了。刘邦望着开封城叹息了半天,只得老伎故施,又绕开开封向西边的雒阳继续挺进。

雒阳位居中原要地,自周平王动迁之时作为周朝的都城,及至秦昭襄王五十一年周为秦所灭,雒阳作为周朝的都城已有五百年了。

既然是天子的都城,自然是城高池深,气派非凡。刘邦一生中见过最大的城池也就是陈留,第一次见到雒阳这么高大的城池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本还满怀的信心顿时消散一空。

他心中更是隐隐担心,雒阳都如此坚固难攻,那咸阳又该如何,他刘邦真的能抢先进入关中攻下咸阳吗?

刘邦的义军在雒阳城下硬着头皮攻了三天,却毫无进展,正当他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好消息的传来却让他欣喜若狂。

张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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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五章 先入关中者王之(下)

项梁立熊心为楚王时,当时五国皆复,唯有韩国没有复国,张良便向项梁请求去光复韩国。项梁答应了他的请求,并给了他一支人马在韩国故地活动。借着项羽钜鹿之战的余威,张良也光复了大半个韩国的地盘,立了公子韩成为韩王。

听闻刘邦正在攻打雒阳,张良便很仗义的带着一队人马前来支援刘邦。

正进退两难的刘邦见张良前来相助,激动的涕零泪下,紧紧的握着张良的手长久不语。张良见刘邦如此性情中人,不由也有些感动,微微欠身笑道;“多日不见沛公,良甚为思念,听闻沛公正在攻打雒阳,便特来相助。”

刘邦摆了摆手,佯怒道;“你我意气相投,本就如兄弟一般,再这么客气的说话哥哥我可翻脸了。”

张良也是个洒脱之人,哈哈一笑,便也不再拘泥小节了,两人勾肩搭背走入营中。

待坐下叙完旧,两人又谈及当前战事,刘邦不由愁眉苦脸说到自己的难处。

张良沉吟许久,看着挂着的地图细细思索了会,缓缓说道;“我想请问兄长,你的目的是想攻城略地取得立足之地,还是想长驱直入直捣秦国。”

刘邦两手一摊,叹道;“我明白贤弟你的意思,我也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路上纠缠,可再往西就是函谷关了,那里有秦国的重兵把守,我若不攻下雒阳,到时候很可能被城中守军抄后路断了粮道。”

张良点了点头道;“兄长所虑极是,只是雒阳城池坚固,守将又是小心谨慎之人,短期内肯定无法攻下,而且函谷关乃是秦国第一关,又有重兵把守,所以从这条路攻入秦国实属不智。”

刘邦眼前一亮,欣然问道;“那依贤弟的意思?”

“不如我们转道南下。”张良指着地图上雒阳南面的宛城,“我们攻下这里,然后以此为据点西进攻打武关。武关当年是秦楚对抗的产物,后来楚国国势衰颓,秦国便也没有多加重视武关的修缮,所以武关论起险要和秦国的重视都远远比不上函谷关,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刘邦略一思虑,便拍手鼓掌笑道;“贤弟果然好计谋,哈哈,有你在此,我又有什么可以烦虑的呢。”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的问道;“宛城也是大城,我们未必能攻下吧。”

张良却笑道;“无妨,那南阳郡守晁聂是个性情冲动之人,好大喜功却目光短浅,对付这种人良自有办法。”

刘邦听了张良一番话,觉得甚有道理,第二日便拔营南下,直扑南阳郡。又派周勃领一部士卒前去宛城围城,装模作样要进攻。

那南阳郡守见城外的楚军并不是很多,便大胆的出城迎战,想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周勃果然措手不及下大败而逃,晁聂心中贪功,又杀的兴起,便不顾部下的阻拦挥军猛追。却不料在追赶路上中了刘邦大军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他靠着亲卫舍命保全才逃回了宛城。

刘邦又依照张良的计策连夜疾行,第二日清晨时将宛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又让平民冒充军士持着旌旗插满四周山丘。晁聂蹬城观望时见楚军的旗帜漫山遍野,大军黑压压一片足足数十万,顿时腿都吓软了。

晁聂思虑再三后,便派出部将陈恢出城向刘邦求和,刘邦果然很大度的接纳了晁聂的投降,还加封他为殷侯,食邑千户。

刘邦善待降将的名声很快就传开了,立刻就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各城的秦国守将纷纷归降,而刘邦也一一接纳封爵——反正爵位这东西并不值钱,只要拿个玺印盖上然后让他们去找楚怀王报销就可以了。

靠着收买人心,刘邦大军一路兵不血刃的杀到了武关关下,果然如张良所料,秦国对武关的防守并不怎么重视,偌大的一个关卡,却只有区区五千守兵。这回刘邦终于硬气了一会,不在依靠任何计谋,只是催军猛攻,樊哙、夏侯婴、周勃三员猛将轮番上场,一副誓死不归的气势。

到了帝国存亡的最后关头,这支守军选择了死守来守护早已经抛弃了他们的帝国。五千甲士全部战死,无一生还。秦人的顽强抵抗也让刘邦心中萌生了阴影,生怕在咸阳城下也会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

在武关的城头上,刘邦踮起脚尖西望,彷佛咸阳就近在咫尺。夕阳如血般照在城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一向爱洁的刘邦却死不介意,只是死死的西望关中,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咸阳,我刘邦来了!天下,我刘邦来了!

而此时的咸阳,却对近在咫尺的巨大危机毫无察觉,或者说根本没有闲暇去顾及,因为赵高正在忙一件事情。

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弑君。

他杀了胡亥,杀了那个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视他如师如父的胡亥。

听到了章邯投降了项羽,赵高先是害怕,随即狂喜,心中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迅速蔓延到整个脑海。

秦国内再也没有人能对他赵高造成威胁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一步登天,登上那窥觑已久的皇位。

赵高再也按耐不住这个疯狂的念头,他等待的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让他觉得无法忍受的地步。他决定开始动手了,而胡亥就是他第一个需要搬开的绊脚石。

曾几何时,胡亥是他立身保命的唯一依仗,现在却成了他上位的阻碍。他找来了他的弟弟郎中令赵成和咸阳令阎乐,商议弑君篡位之事。

赵成是赵高的亲弟弟,赵高出任丞相后他便接任了郎中令,掌管皇宫守卫。他听到赵高想要谋反顿时大喜过望,出言极力赞成。要知道赵高本是宦官,并无子嗣,他若是当上皇帝后,那接位的就算不是他赵成也是他的儿子,这大秦的江山早晚会落到他这一脉的手中,他如何能不激动万分。

至于阎乐,他是赵高的女婿,也可以说是赵成的女婿。因为赵高无后,所以赵成将一子一女过继给赵高已延子嗣,阎乐的妻子便是此女,他对自己这二位老岳丈的提议自然无不遵从。

赵高并不打算由他出面去杀死胡亥,他担心弑君的骂名会让他背负一生,会不利于他称帝关中。而且他不并想见到胡亥,害怕胡亥会质问他为何要杀自己。

人非草木,他赵高即使心肠再坚硬、再狠毒,可和胡亥相依了十几年,也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虽说羽林卫是赵成的部下,羽林将军王歧也是赵高一党,可赵高仍然不确定王歧会不会在弑君这种大事上也站在自己一边,况且羽林数百年来效忠秦王,未必是他赵高能控制的住的。所以便让赵成在宫中散布谣言,说有叛军谋逆,正在计划攻打宫门,唬的王歧将宫中的大半羽林调走去防备宫门。

待宫中防卫空虚后,赵成便和阎乐领着千余心腹死士直冲胡亥移居的偏殿望夷宫。他们冲到宫门前,大声向守门官吼道:“强盗进了宫门,你们为何不抵挡?”守门官莫名其妙,问:“宫内外禁卫森严,怎么会有贼人进宫呢?”

阎乐不容分辩,手起刀落,杀死了守门官,冲进了望夷宫。逢人便砍,见人放箭。一时宫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胡亥此时正在宫中休憩,见宫此状顿时吓得目瞪口呆,高喊‘救驾’却无侍卫前来,只有一名贴身的小宦官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向他大声的禀告赵成和阎乐带人杀进宫来了。

胡亥并不是傻瓜,他已经明白过来了,不是赵成,也不是阎乐,而是赵高想要他死。

可是他仍然不敢相信,赵高为什么要杀他呀,他自幼对赵高亲近,登基后但凡赵高提出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拒绝过。赵高想要权,他给,赵高想要当丞相,他让。现在赵高已经在秦国一手遮天了,他胡亥只是安心的待在他的皇宫里,不问任何政事,他原以为赵高会念在多年的感情上放过他的,却没想到赵高仍然要置他于死地。

胡亥原本就是个放、荡不羁的浪荡公子,他对女人的兴趣远远大过对权利的兴趣,原本他的命运是该做个不娴世事的安乐公,一辈子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可是赵高却将皇位强加在他的头上,让他成为了秦二世,成为了这个大秦帝国的皇帝。

他一生的悲剧就在于相信了一个人,相信了一个本不应该相信的人。

他仍然有些不甘心,指着那个小宦官道;“既然你们都知道赵高要谋逆,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那小宦官低下了头,诺诺道;“正因为奴才平时不敢说话,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早就被皇上赐死了。”

直到这一刻胡亥才清醒过来,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就是一场闹剧,就像他平时的所作所为一样荒诞不经,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怨不得任何人。

他突然平静了下来,面色坦然,不再害怕了,反而看着那小宦官微笑着说道;“大家都跑了,你怎么不跑呢?”

小宦官鼓足勇气抬起头来,眼神中却充满了坚毅,大声的说道;“小人虽未读过什么,但也知道忠君报国,我是秦人,自然要陪着陛下同死。”

胡亥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倒是个忠义之人,可惜朕一生误国误人,死后注定是个昏君,到是委屈了你的忠义。”

这时赵成和阎乐已经持剑杀入了殿中。胡亥见二人倒是并不惊慌。

见胡亥如此奇怪的神情,赵成二人不由一愣,立即满脸警惕的四处张望,生怕胡亥埋下了什么伏兵。

“不用看了,除了这个小宦官外就朕一个人,说吧,你们两个杀入宫中所为何事?”

赵成哈哈一笑,满脸得意的说道;“微臣二人特意前来送陛下上路,昨日先帝托梦丞相,说极为思念陛下,丞相为了让陛下能尽孝道,便派我等二人前来送陛下去地下和先帝相会。”

胡亥脸色苍白,惨笑道;“果然如此,我能见一下丞相吗?”

一旁的阎乐重重的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哪这么多废话,丞相他日理万机,哪有空来见你这个将死之人。胡亥,识相点的话你就自刎算了,还能落个全尸。”

胡亥却点了点头,道;“赵高果然不敢见我,他到底还是心虚,知道对不起我。好吧,那我就自己动手,拿剑来。”

赵成毫不在乎的把剑递了过去,他知道胡亥只是个花花公子,就算利剑在手也绝对伤不了自己。胡亥颤抖着接过了剑,咬了咬牙举了起来,却迟迟下不了手。

这时一旁的小宦官突然窜了上来,一把抓住剑捅进了自己的胸腹,胡亥大惊,急忙扶住了他,那小宦官颤抖着伸手抓住胡亥的衣袖,努力的挤出了最后一句话:“陛下,你是天子,就算死也不能失了天子的威严。”

胡亥缓缓放下了他的尸体,站了起来,忽然仰天狂笑起来,“堂堂的大秦,到最后关头竟然只有一名宦官尽忠,胡亥呀胡亥,你当皇帝当成这样,焉有不死之理!”

说完拔剑抹脖,血溅当场。

可叹始皇帝这个年龄诛灭嫪毐叛乱,登上大秦自尊宝座,而他的儿子胡亥却在这个年龄被叛乱诛杀。

冀阙宫外高高在上的青铜玄鸟仍然静静注视着它守护了一生的秦国,数百年如一日,尽管它的脚下已经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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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六章 何人可为王

被蒙在鼓中的王歧得到皇帝的死讯后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被赵成戏弄了,可却也无可奈何。

胡亥已死,他又是赵高一派的,就算他弃暗投明站在了皇室的一边,且不论他手中的羽林打不打得过赵成手中的城防军,就算他侥幸成功,继位的新君也绝不会放过他的。他现在只有一条出路了,那就是硬着头皮跟赵高一条路黑到底。

赵成解下了胡亥尸身上的玉玺,欣喜若狂的跑去献给赵高。赵高紧紧的握着玉玺,许久不语,忽然两行泪水落下。

他想起了他这几十年的辛酸,像狗一样小心翼翼的在宫中活着,他发过誓要一步步爬到大秦的最顶端的。

今天他终于做到了,天下再也没有谁能骑在他的头上了。

赵高捧着玉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赵成害怕的看着他,以为他疯掉了。可赵高自己心里却清楚,他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

赵高将玉玺挂在脖子上,下令击鼓召集群臣,他要想天下人公布自己高贵的血统,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赢姓赵氏的血脉,是先王的嫡系子孙,他赵高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群臣在殿中交头接耳,他们大多都听到了皇宫中传来的喧哗声声,却因为宫门禁闭所以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先赵高为了做到隐秘,并没有告诉他的那些亲信,只是和赵成阎乐两人相商,几乎所有的人至今尚不知道皇宫中发生了何事。

待赵高站在殿上大声的宣布胡亥自杀的消息后,所有大臣都目瞪口呆,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赵高见到大臣们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些得意,便又高声陈列胡亥的十几项大罪,昏庸无道、残杀手足、滥杀无辜等等…….赵高说的是慷慨激扬,唾沫横飞,简直把胡亥说成是人神共愤,天下人无不得而诛之。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高高在上的赵高滑稽的表演,赵高直说的口干舌燥,仍然洋洋自得。他把天下人都当成傻瓜了,和他满是炽热的眼神想比,群臣漠然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高有些扫兴,只好打断了自己的即兴演讲,随即开始主题——该立谁为新君。

这时赵成会意,跳了出来振臂高呼;“我等拥立丞相为帝。”

有了上次指鹿为马的经验,赵高原以为群臣会跪在地上拥戴他称帝,因为反对他的人已经被他清理干净了,现在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信还有明哲保身的胆小之人。只要有人率先提议他称帝,其他人必随声附和。

他本来还想装作谦虚的样子推让几次再勉为其难的登上皇位,可他看到却是殿下死一般的沉寂。

赵高站在皇帝的宝座旁边等了很久,把他那颗火热的心都等凉了。群臣一直沉默,没人附议拥立他当皇帝,也没人站出来反对他,所有人都低着头以无声的反抗粉碎了他的皇帝梦。

赵高恶狠狠的瞪向他的几名亲信,希望他们站出来说话,可那些平时对赵高卑躬屈膝的家伙,面对赵高愤怒的眼神却都低下了头。这些人内心并没有谁是真心依附赵高的,有些人是恋权,有些人是贪钱,出于种种的私利才汇集在赵高身边。

可是他们更怕死,章邯的投降还没有让他们缓过神来,武关又被起义军攻陷的消息又让他们惶恐不安,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大秦已经穷途末路了。

尽管赵高已经派了两万精兵去驻守崤关,他仍然信心满满的认为可以闭关坐个关内王,可他的自信显然感染不了其他人,大臣们都开始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了。

起义军最初打出的扶苏的旗号,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诛尽秦人的意思,只是想推翻朝廷尽复六国而已。秦国仍然可能存在,只是胡亥和赵高却是必死之人,因为他们坏事做尽,不死不足以让天下人平息愤怒。这种时候若是推举了赵高为帝,恐怕不但会青史留下骂名,而且会死得很惨。

巨大的失落感让赵高觉得头晕目眩,他这才感到自己的罪恶达到了‘天弗与,群臣弗与’的程度。他忽然觉得自己一生注定是个悲剧,好不容易爬到了大秦的最高点,最仍然要为他人图做嫁衣。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只得咬牙提议立子婴为帝,大臣们这次都态度积极,一致同意了赵高的提议。

子婴并不是一般的人,他是扶苏的儿子,被封为当阳君。

可能是胡亥心中对扶苏这个宽厚的长兄心存歉疚,也可能是念及小时候和这个年纪相仿的侄子关系密切,所以一直没有对这个侄子下手,这才让子婴躲过了一劫。

在大秦的宗室之中,子婴无疑是个异类,他既不像他祖父一样信奉法家霸道之术,也不像他父亲扶苏一样亲近儒生。他信奉的是道家黄老之术,修炼的艰苦修行与世无争的本领,他不吃肉,不喝酒,不近女色。听说一个妾室与家丁私通后,他反而付之一笑,只说了两个字‘天意’,便放二人出府。此事成为了整个咸阳城的笑谈,也让赵高对他放下了警戒之心。

如此窝囊之人,赵高又有何惧之。所以子婴才被赵高提名为新的皇帝,因为他仍然想把皇帝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而与世无争的子婴似乎是最佳的人选。

于是赵高便带着一众大臣亲自前往子婴的府,要拥立他为三世皇帝。

子婴在听说他的叔父胡亥自杀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平静的听着赵高一一叙说,并不插嘴。待听完赵高想要拥立他为皇帝的话后,便连连摇头道;“我只是凡夫俗子一个,如何有大德能即位天子,丞相还有诸位还是另选他人吧。”

赵高和诸大臣越是劝,子婴越是不答应,赵高看了心中反而放心,便更加卖力的劝他即位。子婴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不过提出了两点条件:第一,秦国已经尽失关东,领土还没有统一之前大,再称皇帝恐怕不合适了,还是改称秦王为妙,也能稍安诸侯灭秦之心。第二点就是他的叔父刚刚驾崩,作为侄子的他应该恪尽晚辈的职责,为他戴孝守灵五日,五日后沐浴更衣再行登基之典。

赵高见子婴终于松口答应了,自然对这两点小要求点头允许。

待赵高一众人走后,子婴的贴身宦官韩谈满是喜悦的恭贺道:“恭喜公子,哦,不,是恭喜大王,终于荣登皇位,拿回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子婴脸上却不见任何喜悦,而是闭目仰天长叹一声,说道;“这哪里是喜,我分明看到是杀身之祸。我忍了几年,处处行事低调,无非就是想避开杀身之祸,没想到还是逃不开。”

“赵高是什么人,他是毒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这种人怎么能去信任,看看我那昏庸叔父最后的下场就知道了。我原本就是无大志之人,只求平平安安的了却残生,为我父王延续子嗣。可是这个赵高野心太大,他害死胡亥就是为了篡夺帝位,因为没人支持他称帝,才不得已将我搬出来平息众怒,早晚他会杀掉我称帝的。所以这个王位对我而言不是福,而是祸。”

韩谈面露恐惧,他只是一名忠心耿耿的宦官,并没有什么政治头脑,听子婴这么一说才恍然醒悟,急声道;“那公子,我们该如何应对?”

子婴缓缓摇头,又叹了口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赵高原本杀我父兄,祸乱我大秦,乃是我赢氏之死敌。既然他早晚要杀我,那我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韩谈,你去将平儿和易儿叫来。”

韩谈急忙应声退下,没多久,两名虎背熊腰的佩剑少年就随着他走了进来,看见子婴皆是一拜,粗声齐道;“参见父亲。”

这两名少年虽然只有十五六七的年纪,却一个个彪悍精壮,眼神中满是桀骜不驯,正是子婴秘密收养的两名养子。子婴见二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闪烁的说道;“我唤你们来是有大事相商,事关生死,不知我儿可敢应否?”

那名叫赢平的少年瞪大这样眼睛,满脸不屑的说道;“有何不敢!”

依照秦律,秦王登基前必须去祖庙前祭拜先祖,然后才能登基为王。

赵高耐心的等待了五天后,第六日一大早便率着众臣来到祖庙,准备拥戴子婴继位。可直到日上三竿,子婴仍然迟迟没有露面。赵高急了,命人去请子婴府上请他,没多一会儿派去的人便回来禀报,说秦王染了风疾,正在床上卧病不起。

赵高听完大怒,他一听就知道子婴这是推诿之词,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却突然病了,一定是他反悔不想当这个傀儡秦王了。

赵高嘴里骂骂咧咧的,决定亲自登门去逼这个软蛋来即位。赵成却在一旁提醒道;“大哥你还是小心为妙,不如我带着人马跟你一起前去吧。”

赵高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不屑道;“怕什么,你大哥我一生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子婴这家伙,胸无大志满肚窝囊,他若是有胆量敢对我不利,那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说完甩袖就走,赵成想想心中还是不放心,便派出亲卫去跟着赵高,一有消息立即禀报。

赵高驾着马车,仅带着几名侍卫就气冲冲的冲进子婴的府邸。远远的看见子婴正好整以暇的站在院中,哪有半点风疾的样子,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子婴的鼻子就要冲过去。

子婴见赵高孤身前来,顿时仰天长笑,厉声道;“赵高,你祸害我赢氏江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说完他的两个义子就带着一群家丁一拥而上,将赵高和几名侍卫剁成了肉泥。

可叹赵高奸雄一世,却死在他最瞧不起的人手里,正应了一句话;出来混的,早晚要还的。

子婴砍下赵高的头颅提在手上,登上了象征天子的车架,带着两名义子和一众家丁浩浩荡荡的杀向咸阳宫。正在城中守卫的王歧远远的看见赵高的首级,惊得手足冰凉,当机立断打开城门,出城拥立子婴为帝。

城外的赵成听说了赵高的死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赵高一死那他的末日也快来了。

与其左右是死,不如趁现在大军在手奋力一搏。赵成马上杀回咸阳,和阎乐会兵一处,令阎乐守卫城门,他自己则亲自带着大军围攻咸阳宫,想要击杀子婴自立为王。

咸阳宫顿时一片混战,两方穿着一样盔甲的秦军在城墙上杀的血流成河。羽林虽然是大秦第一骁骑,可自从蒙毅获罪被诛后,赵高就一直着手于裁减这支他并没有好感的军队,昔日堂堂数万的精锐羽林,被压缩成了今日仅仅五千多的老弱残兵。

反观赵成一方,足足有着五万的城防精锐,将领又大多是他心腹死忠,知道若是赵家倒了他们也会随着株连,便卖力的驱逐者士兵攻打咸阳宫。

羽林在赵成优势兵力的压迫下节节败退,守地不断失陷,只得退守到最后的一道宫门,形势岌岌可危,连子婴的两个义子都战死在乱军之中。

子婴脸色惨白的看着城墙下犹如狂潮般涌至的叛军,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他万念俱灰,仰天长叹道;“难道大秦今日就要亡于我手,无奈我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

说完就要拔剑自刎,韩谈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跪在地上连声哀求。

韩谈忽然站了起来,眼睛睁大看着远方狂叫道;“大王,你快看,那是什么。”

远处传来了一阵杀声,一支骑兵正卷着烟尘飞快的驰来,当前的旗手手中高高举着一名黑水秦旗,上面正写着大大的一个‘蒙’字。

城头上一名眼尖的士卒最先发现这面旗帜,随即高声狂叫道;“是蒙字,蒙大将军来了。”

“我们有救了,大秦有救了!”

PS:一点说明,关于子婴的身世,史和学者长期争论不休,并无定论。主要有四种说法,第一种就是扶苏的长子,这点有《秦始皇本纪》和《六国年表》作为依据,从汉代班固一直到现代多采用这种说法,《辞海》和《辞源》也将这种说法收录。第二种就是秦始皇之弟,这种说法主要有《李斯列传》作为依据,这两种说法是主流说法,还有两种非主流说法,一为胡亥的兄长,二为始皇弟成峤之子。

咱这毕竟是,至于历史上有争论的话题那还是交给学者们去争论吧,比如赵高的出身问题,还有他是否是宦官等等,江南采用的是尽量配合剧情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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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七章 咸阳大变

和项羽告别后,韩信就带着所部缓缓撤至宛乌渡口。

此时正是枯水季,所以大河之水并不是很湍急,普通的小船亦可渡过。韩信早早的派皇甫圭到河边收集船只,因为战乱所致,河边的渔民几乎一扫而空,皇甫圭费了极大的气力才勉强收集到四五十条小船。靠着这些小船,秦军百余人马百余人马的缓慢过河,这着实让韩信捏了一把冷汗。

幸好项羽没有不死心的跟来,否则这个时候绝对是偷袭的最佳时机,如果渡河一半的秦军被敌军攻袭,那绝对是灭顶之灾。

还好韩信的运气足够的好,整整二天的时间内,都未见到有追兵赶上,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士兵渡过河来,韩信才长舒了口气。

踏上河西关中之地,这么说来暂时是安全的了。只是韩信心中有些疑惑,为何大军渡河整整两日,对岸却无一个秦吏和秦兵前来盘问。要知道大河本是天险,这种渡口之处防备想来极为森严。

待寻到秦人一问才知道,赵高为了收刮兵力,已经将关中所有可用之兵都调往了咸阳。

韩信听完不由汗颜,这朝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居然一个懂军事之人都没有。要知道大河虽然是天堑,可也不是完全不可飞越。若是想利用此天堑,必须要在岸边广布烽火台,同时沿岸布置几支骑兵。一旦发现有过河之敌,便举火预警,然后铁骑快速奔至,将过河之敌迅速歼灭,这样才能让大河真为成为天堑。

哪有像现在这般,完全置之不理,连韩信一万多人马过河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过来查看。也幸好是起义军没有胆大的统帅,或者说没想到秦人会如此大意,这才让关中得以保全。

不过这样也为韩信带了一些便利,他带着所部缓缓向咸阳前进,一路上居然没有人前来盘问。韩信一边向着咸阳前进一边想着对策,却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派出机灵的斥候先行前往打探咸阳的局势。

斥候报来的消息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三天前赵高已经杀了胡亥,欲拥立子婴为帝。听到了咸阳的变故众人面面相觑,皆从他人的眼神中看到了大惊之色。

弑君之事,对一般人来说别说是做,就连想一下都是万死之罪。

天子那是什么,是上天的儿子,也只有上天能决定他的生死。赵高蒙蔽天子、倒行逆施已经是滔天大罪了,竟然还做出弑君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田市等人俱是秦人,对赵高这种行为自然是恨之入骨。赢可心情却有些复杂,胡亥和赵高勾结逼死了她的父皇,抢走了原本属于长兄扶苏的皇位,还杀尽了她的十八个哥哥姐姐,将整个大秦弄的乌烟瘴气,国将不国,就凭这些,赢可便对胡亥心怀怨恨。

可同时胡亥也是她最亲近的哥哥,自小相伴长大。她知道这个小哥哥虽然为人荒唐,可本质并不残暴,之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无外乎是赵高的教唆和蒙蔽。而且胡亥从小就对她这个妹妹极好,听闻她流落到北疆,便连忙催促王离将她送来团聚。所以听到了胡亥的死讯,赢可心中还是暗暗有些难过,胡亥毕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韩信看出了赢可的伤心,见她眼睛红红的,便轻轻的揉她入怀安慰了几句。他只是有些吃惊而已,远远比不上田市他们的愤怒,因为他的观念在皇帝并没有多了不起,只不过是出身好些罢了,天命之子?那对后世的他来说无疑是个笑话。

他现在担心的是胡亥死了后咸阳的局势变化,这个子婴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韩信细细向赢可询问了下子婴的情况,倒是有些意外他是扶苏的儿子。赢可和子婴年纪也相仿,所以在宫中多有接触,对他的情况也大致了解些,知道他是个平时很低调谨慎之人,到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懂得低调谨慎的人,那想必就是个聪明人,只有蠢人才会仗着出身张牙舞爪,看来这个子婴倒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一个念头在韩信脑海中闪过,赵高弑君后,必然不得人心,将士们就算依附他想必也是形势所迫,不如自己杀入咸阳拥立子婴夺权如何?若这个子婴是个明君,那到可以施展自己的一身才华,借助关中的帝王之质和项羽逐鹿中原;若这个子婴是个胆小谨慎之人,那自己凭着拥立之功以及和赢可的交情,想必也不会得到冷落。

韩信思虑了再三,觉得这倒不失为一条可选之路,便将想法和赢可田市他们说了。赢可立即赞同,田市等人虽然有些担心,但仍然表示愿意追随韩信。

既然决定了去做,那就务必要在赵高还没有来得及发现他们这支军队前突然杀入咸阳城,这样尚有成功的可能。

韩信将全军一分为二,他和田市赵无忌率着六千多骑兵先行,皇甫圭率五千多步卒在后追赶,全军抛弃所有的辎重,仅带上三天的口粮,急速向咸阳奔杀而去。

因为考虑到赢可的身份,韩信便将她带着身边。韩信又下令全军广置战旗,皆打出‘蒙’字的旗号,想以此煽动咸阳守军的军心。

要知道蒙恬蒙毅两兄弟为秦国大将军多年,一为北军大帅,战功赫赫秦军士卒无不钦佩,一为羽林大将军,总领咸阳防务,咸阳守军多为他的旧部。况且蒙恬和蒙毅身死之时极少人见过他们的尸首,军中的士卒很多仍然不认为他们已经死去,到可以冒充其名以夺军心。

韩信所部马不停蹄的狂奔二日,终于在二日后赶到了咸阳北边二十里外的一处小树林。韩信见士卒多有疲惫,马力也几乎耗尽,便下令全军在林中休整数个时辰,派出斥候远远的前往咸阳窥视军情。

一个时辰后,斥候却报来咸阳城已经城门紧闭,城墙上四布守军,而城内远远的传来震天的杀声。斥候不敢近望,只是远远的绕着咸阳城一圈便掉马回报。

韩信在得到情报后却陷入了犹豫之中,咸阳为帝国的心脏,城高壁坚,绝非他这六千的骑兵就能拿下的,况且城内还有数万秦军精锐。可是很显然咸阳城内正在内乱,虽然不知道是谁再和赵高厮杀,但可以肯定的是形势一定万分危急,若是错过和这绝佳的机会,一旦赵高重新掌控大局,那韩信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

怎么办?若向前,则很可能被拒咸阳城下,随即被醒悟过来的赵高大军全歼。若后退,到可以一路北行,经过漫长的路程去北疆于王泾相会,再徐徐图之。

韩信仰面望天,冷汗从额头处缓缓滴落,随即在风中化为冰凉,让他头脑清醒。他真的犹豫了,他看向满脸焦急的赢可,看向正瞪大眼睛看向他等着他拿主意的田市和赵无忌。

他真的犹豫了,他犹豫该不该拿这些信任自己的人的性命去进行一场豪赌。胜了,则功名富贵,败了,则万劫不复。

田市看出了他的犹豫,便站出来大声的说道;“将军,想做就去做吧,我们的性命本来就是你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大不了赔得干干净净就是了。”

赵无忌也粗声附和道:“就是,你不是老说什么富贵险中求,我老赵这辈子没别的追求,只相信将军你,我知道你就算死也不会抛弃我们的,将军,带我们去干吧。”

赢可则是瞪大着眼睛看向韩信,眼中满是期待。她是秦国的公主,怎么可能不担心秦国的江山社稷,只是她强忍着没有说话,她不想自己的请求干扰了韩信的决断。

韩信看着三人,狠狠的咬下嘴唇,挺枪大声吼道;“进军,我们杀入咸阳,清君侧诛叛贼,重塑大秦正统。”

“杀!”

咸阳城头,士卒们紧握着手中的长戟,耳边尽是皇宫处传来的杀声动天,目中都透漏出茫然之色,却没有人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阎乐只是下令咸阳全城封闭,不准出入,士卒们则被从军营中驱赶出来,披甲持戟站上城头。来自他的解释是说皇宫内羽林劫持秦王子婴叛乱,而赵高正率大军攻城救出秦王。

城头的阎乐则是伸长脖子看向皇宫,见赵成仍然没有得手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形势对他们就越不利,一旦醒悟过来的士卒发现他们被蒙骗,那一定会哗变的,那时候局势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手下的心腹被不停的派往皇宫查探情况,却仍然没有得到攻下皇宫的消息。阎乐心中愈发焦急起来,只是不停的在城头踱步徘徊,却也无能为力。

“大人,你看那里。”一名眼尖的心腹只想远处天边出现的黑线,大声的喊道。阎乐顺势望去,待近些才发现是一支骑兵,人数数千的样子,正高速的奔向咸阳城门,心中大惑,心想哪里冒出来的军队。

带骑兵近了些,阎乐才看清了骑兵高高举起的旗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竟是大大的‘蒙’字。

那支骑兵奔到一箭之外的地方,便齐齐停了下来,阎乐看见士卒们纷纷交头接耳,心知大事不妙,便提音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来咸阳撒野,可知天子脚下,岂是你等放肆的地方。”

骑兵出缓缓走出一骑,正是一名满脸彪悍之气的七尺大汉,大声的吼道;“我等为蒙恬大将军的先锋所部,奉令南下清君侧,诛叛逆,重扶大秦社稷。尔等还不速速归降,否则大军所到,片甲不留。”

赵无忌的话在城防军中引起了一片喧哗,士卒们纷纷交头接耳,阎乐见此急忙大声回道;“放屁,蒙恬早就在阳周被丞相所杀。”

赵无忌则高声喝道;“你才放屁,大将军已经回到了北疆重拾旧部,正率着十万大军南下勤王,不日即刻赶到。”

这时赢可已经催马和赵无忌并列而立,高声娇呼道;“阎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阎乐在咸阳为县令多年,自然认得赢可,心中虽然大惊,可还是强撑着说道;“你是何人,本官如何认得你。”

赢可当初在咸阳之时喜好四处狩猎,所以经常路过城门,守城的将士中有不少人见过她的样子,这时已经有士卒高声惊呼道;“我认得她,她是华阳公主。”

赢可紧咬嘴唇,高声呼道;“不错,我就是始皇帝的女儿,大秦的华阳公主。秦国的士兵们,你们世代效忠于我赢氏秦国,从来不曾抛弃过大秦,为何今日却要向叛逆屈膝。赵高他祸乱秦国,弑杀两代皇帝,欲篡位自立,这样的人你们居然也去效忠于他,难道秦人都瞎了眼吗?”

阎乐见士卒们已经生出了动摇之心,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瞪下他,心中大恐,急忙挥剑指着赢可大声吼道;“快射死她,快。”

阎乐的心腹急忙张弓射向赢可,韩信却已经赶上,挥枪替赢可拨落箭羽。待赢可退入军中后,便挥鞭猛的冲上上去,遥遥张弓急射。城楼上的阎乐只见城下寒光一闪,却已经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跌下了城墙,他的心腹亲信见他一死,便一哄而散。

这时已经有士卒打开了城门,放韩信所部进城。韩信一马当先跃进城门,也来不及收编乱哄哄的城防军,只是带着部下风卷残云般穿过城门,朝着咸阳宫疾奔而去。

咸阳宫城墙之下,厮杀的双方已经血流成河,赵成的死士登上了城头,正在和羽林肉搏,不断有援军登上城墙,羽林渐渐被压迫的不断退后,眼见就要失守了。

这时忽然远处号角响起,数千铁骑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最先头的是数十名高举旗帜的旗手。城头的羽林远远的见到‘蒙’字战旗,皆是欢呼一片,顿时士气大振,而赵成所部却惶惶不安,在赵成的逼迫下简单的排成了几列防御阵势,却被士气如虹的韩信军一冲而溃。

这时数千名骑兵皆大声喊道;“降着免死,只诛首恶。”

闻言赵成所部纷纷丢下兵器,不敢再做抵抗。城头的子婴见形势突然逆转,愣在那半天才缓过神来,又认出了骑兵中一身火红格外显目的赢可,顿时大喜,挥手高声喊道;“小姑姑,小姑姑,我在这里。”

已经死到临头的赵成满脸苍白,浑身哆嗦的握着佩剑,想要自刎却没有勇气。又听到城头子婴的高声呼喊,顿时恶从胆生,心想既然大家都活不成了,不如玉石俱焚。策马猛的奔向城下,待靠近张弓就射,正沉浸在喜悦中的子婴浑然没有察觉到危机,顿时惨叫一声,箭羽贯胸而入,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随后涌至的骑兵也将赵成剁成了肉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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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八章 关中危矣

PS:抱歉,今天的有点长,所以更新晚了些。

赵成阎乐等首恶服诛后,在韩信高喊的‘只诛首恶,余者不究’的口号之下,被裹挟作乱的城防军很快就纷纷倒戈投降。

到了夜晚时分,动乱不安的咸阳终于平静了下来,大批衣甲在身的秦军走上街头执行宵禁,数万名城防军则被解除了武装驱赶回营,严禁外出。

韩信和赢可等人则满脸紧张的站在宫门之外,眼下最为重要的就是子婴的生死。子婴虽然新继王位,却象征着赢氏秦国的正统。由于胡亥对手足的肆意杀戮,始皇帝这脉的合法继承人除了子婴已无他人,而始皇帝唯一的异母弟弟成蛟则因为叛乱被灭族,所以若是子婴死了的话,秦嗣就真正的断绝了。

若是没有了秦王的正统做为依仗,韩信就算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得到秦人的支持,即使暂时控制了咸阳,可败亡只是早晚的问题。

殿外的韩信额头冷汗不断滴落,心中紧张万分,现在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剩下的就只有天意所决了。若是子婴身死,他只好向外诈称秦王未死以稳住局势控制军队,可是纸包不住火,早晚大臣和将军们会发现被韩信欺骗的。那时候外有强敌逼境,内部却得不到秦人的拥护,那韩信只有带着尽可能多的军队北退,去北疆和北军的残部会和。

直到掌灯时分,太医才一脸疲惫的从殿中走了出来后,小声的和二人汇报。韩信和赢可长舒了口气,赢可更是喜极而泣,跪在地上双手合胸,心中感谢上天不弃大秦。

赵成虽然勇力,可箭术并不精湛,那一箭射中子婴贯胸而过,可却不是致命的要害之处。太医靠着精湛的医术,总算是为子婴稳住了伤势,让他暂时的挺了过来。可子婴毕竟是伤及脾脏,虽然侥幸未死可大半条命也算是丢了,只是昏迷在床靠着汤药吊着一口气。

最大的危机暂时度过了,韩信便让赢可守在宫殿之中,他则匆匆离去亲自去掌控咸阳的局势。他手中的兵力并不多,只有带来的六千余骑可以信任,靠这些人要想掌握偌大的咸阳城,同时还要监控军心不稳的城防军,那肯定是力不从心,他必须要找到可以帮助他的人手。

而王歧无疑是首选之人。他本是赵高的帮凶,靠着依附赵高的权势才取代了蒙毅成为了羽林将军,可是却并未得到赵高的信任,反而处处削兵减权,心中多有不忿。况且他本是秦人世家出身,对王室的忠心并不弱,所以一见赵高身死便马上拥立了子婴。

像这种贪恋权势的墙头草,只要用置妥当,并不难加以控制,他手下的数千羽林也能成为韩信的一大助力。

果然不出韩信所料,此时的王歧正惶惶不安的站在宫外,伸长脖子看向子婴的寝宫,心中焦急万分。

他是亲眼看见子婴中箭倒地的,想来伤势极重。虽然被宫内的御医及时抢治,可能不能挺过去就得看上天的意思了。他在秦国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子婴若是在此时死了那意味着什么,如果秦嗣自此断绝的话,同时又在外有强敌环绕,那秦国的覆灭之日也就不远了。

一方面他担心子婴的生死和秦国的命脉,另一方面他更担心的是他王歧即将等来的命运。

远远的看见韩信从宫中走了出来,王歧人精于世,早就已经看出赢可对这个叫韩信的年轻人言听计从,尤其是现在秦王又生死不知,整个帝国的决策权已经落到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将军身上了。

连忙整了整甲胄,疾步迎了上去,单膝跪下低头道;“罪臣王歧参见韩将军。”

王歧官拜羽林将军,执掌的是皇帝的亲军羽林卫,身份尊崇,爵位犹在九卿之上。而韩信不过是区区一个将军,和他的官职相差甚远。王歧却下决心要行此大礼,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韩信却丝毫没有谦让,反而态度倨傲的居高临下直视王歧,跪在地上的王歧身子微颤,心中紧张万分。

许久,才见韩信缓缓的说道:“王歧,你可知罪!”

虽然是责问的语气,可语气却并没有多少严厉之色,王歧听后反而放下心来,可面子上的功夫仍然做的十足,满脸悲愤的悔恨道;“请将军代为转告陛下,罪臣知罪。因为利欲熏心而依附了赵高那个小人,罪臣也是常常悔恨不已,现在只是心中记挂着陛下的安危,等陛下身体好了后,罪臣一定自裁谢罪。”

韩信心中听了好笑,这王歧果然是个老油条,明明是想知道子婴的生死,却非要拐着弯子说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出来,当下放缓语气,叹了口气道;“多亏上天庇佑,陛下虽然身受重伤,性命却暂时无忧,只是身体虚弱不便处理政务,这才委托华阳公主代为监国。”

说完看向王歧,见他目光微微一动,便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唬他,便说道;“王将军若是担心陛下的身体,一会可以去看望一下。”

王歧这才放下心来,便顺口说道;“陛下英明,太长公主是始皇帝的嫡女,又是当今陛下的姑姑,由她代为监国自然合乎礼法。”

又听见韩信道;“王将军你虽然有大错在前,可昨日之举已经将功补过了,不过我秦律严明,将军既然有错在先,那必然是要责罚的。陛下和太长公主的意思是罚俸三年,解除羽林将军之职,转任卫尉。”

王歧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喜,他原本担心自己参与了沙丘之变,依照赢可以前的性子一定不会轻饶自己的,能保全住性命已属不错。现在虽然降职为卫尉,爵位上低了半等,可实权却有增无减。要知道卫尉掌管的可是咸阳城卫,大军在握,他如何能不对韩信的信任感激万分。

王歧的神情变化自然逃脱不了韩信的眼睛,其实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偌大一个咸阳,他几乎是完全陌生的空降而来,他不认识那些公卿世家,公卿世家也不认识他韩信这个无名小辈。王歧久为羽林将军,又是王翦孙子,由他去掌控军心不稳的数万城防军,倒也让韩信安心许多。

虽说商鞅变法后秦国世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国家决策之权完全掌握在秦王一人手中,可这些数百年的世家盘根错节,朝中和军中的大批中小官吏都是他们的亲族和门生故吏。韩信若想尽快的掌握咸阳,掌握秦国,那对这些世族大家的拉拢一定不可缺少。

王歧虽然不是王家的嫡子族长,可族长王离这些年来却不在咸阳,王家中人中又以他的爵位最高,如此王歧便隐隐成了王家的代理族长。韩信出身北军王离麾下,和他的侄子王泾又是生死之交,有这层关系在,自然也比其他世家亲近许多。韩信这才自作主张的如此优待王歧,打算回去后再向赢可说明。

韩信的大度果然打动了王歧,他站起身子来长拜到底,语气郑重的说道;“韩将军如此对我,我王歧必然全力相报。”

韩信上前扶起王歧,这次却是满脸谦逊的笑容道;“王将军您客气了,我和贵侄王泾是生死兄弟,按理应该算的上你的晚辈,你如此大礼我如何担当的起。现在大秦内忧外患,稍有不慎就会社稷倾覆,还望将军你和我同心协力,共赴国难。”

说完韩信反拜回去,王歧急忙扶起韩信,脸上已满是感动,大声的说道;“韩大人你有何吩咐,请尽管说来。冲着您的以诚相待,我王歧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一定为您赴汤蹈火。”

韩信便也不再客气,沉吟了会说到;“王将军,我手头的兵力现在仅够控制咸阳宫和城防军军营,其他地方就鞭长莫及了,我需要你的羽林替我掌控咸阳,你手上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王歧略一思虑,便道;“羽林今日一战死伤近半,我手中的可用之兵只有三千,不过城防军的中尉等人大多为我祖父和叔父的旧部,和我交情不浅。我若亲去,有把握能掌控住城防军,大人大可以将军营中监视之兵抽调回来。”

顿了顿王歧又说道;“我王家的旁支甚多,还有许多亲近的家族,我这就信给我的两个儿子,让他们持着我的信物集结家中的成年男子和奴仆家丁,想来也能得个三四千人,这些人用来行军打仗略有欠缺,可用来维持城内治安却绰绰有余。”

韩信闻之大喜,王歧这番表态能让他凭空多上六千多的可用之兵,再算上一日后就能抵达的皇甫圭的五千步卒,这样他手头上就有二万多人马可以信任,控制住咸阳也不是很难了。

既然拿定了主意,时间又紧迫,韩信也就不和王歧多说,两人各自前往军营和宫门,同时王歧也让亲兵持着他的信和信物奔回王家调兵。

经过了一宿的忙碌,到了天明时咸阳城才真正被韩信所掌控。王歧坐镇军营,田市负责城防,赵无忌则和王歧的两个儿子带军分批巡视城内,维持治安以安民心。

韩信则率二千精骑居中咸阳宫,有王歧三人在外掌控局势,他则通宵达旦的忙着查看宫中关于咸阳城内秩千石以上官员的记载,思虑哪些可以重用,哪些必须调离。

四百多人的资料,韩信足足看了四个时辰,看完后长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只觉得腰酸背痛、眼角干涩,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韩信抬头一看,却是赢可两手端着水盆和食盒走了进来。

韩信一笑,笑着打趣道;“你来的还真及时呢,我正肚子饿着呢,你就送饭来给我吃。堂堂太长公主、监国殿下亲手送来的早膳,末将真是倍感涕零,唯有鞠躬尽瘁、精尽人亡才得能报答殿下你的厚爱呀!”

赢可听他满嘴胡诌,不由面色一红,轻轻的‘呸’一声,嗔道;“本公主是看在你为我大秦尽心尽力的份上,才屈尊前来慰问爱卿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不跪下谢恩。”

韩信嘻嘻哈哈的佯装要跪下,赢可哪里舍得,又把他拉了起来,两人笑着打闹了一会,顿时心情轻松了许多。

韩信简单的漱了下口,打开的食盒之见里面装着数盘糕点,闻之清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便不客气的狼吞虎咽了起来。这些糕点都是皇宫内御厨精心所制,又是赢可细细挑选的,自然让他吃的大为过瘾。

不到片刻,一大盒糕点就被韩信一扫而空,赢可递过了手绢为他擦拭了下嘴角,看着他神色因为熬夜而有些憔悴,不由有些感动的说道;“韩大哥,真的多谢你了,你为我,为我们秦国做了那么多事情。”

韩信哈哈一笑道;“傻可儿,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谢的,况且我也要谢谢你了呢,是你让我有机会一展所长,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场。”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韩信便下令击打宫门前的朝鼓,召集百官早朝。结果直到日上竿头,仍然只有寥寥数十人前来早朝,三公九卿无一例外派人来报说病重告假。

韩信早料到这些大臣们在局势未明之间不会轻易站队,倒也不急,心中早已经有了对策。随后千余骑兵奔出宫门,按照王歧提供的地址分别拜访各个大臣,递上赢可的信。

信很简单,只有一行字:如不早朝者,视为赵高同党。

赵高是什么人,现在可以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什么屎盆子都可以尽情的往他头上扣,那些大臣们昔日对赵高委曲求全也落下了不少把柄,若真的一一追究起来谁都逃不了干系。见赢可如此不客气的恐吓,一众大臣只好穿戴整齐前往咸阳宫。

除了四十六个死在乱军中的赵高心腹以及因为害怕而逃出咸阳的大臣外,四百二十六名大臣一个不少,齐齐的站在了冀阙宫殿中。

高高在上的御座之下,却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座位,赢可正一身公主的盛装正色坐于其上,表情严肃俏目含威,到也有几分监国的气质,她身下不远处两旁则站着韩信和王歧二人。

见大臣们已经到齐,赢可便高声说道;“诸位大人想必都认识我,我是华阳公主。”

赢可自幼极得始皇帝的宠爱,常常承欢膝下,大臣们自然不会陌生,赢可又接着说道;“自我父皇驾崩后,大秦蒙受国难,赵高在内陷害忠良屠戮我赢氏宗亲,在外则暴虐天下逼民造反,以致我泱泱大秦丧土损师,岌岌可危。幸得先祖庇佑,当今的陛下又是个有为的明君,一即位即诛杀了赵高等佞臣,重塑我赢氏正统,只是昨天交战中陛下受流疾所伤,难以处理国事,便委托我代为监国,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赢可是子婴的姑母,是身份尊崇的太长公主,前朝并不乏大王幼小母后代为监国的先例,所以众大臣并没有什么反驳的异议。只是有一名大臣站了出来躬身说道;“殿下,臣听说昨日陛下受伤极重,臣等心忧陛下伤势,可否一会许臣前去探望。”

韩信顺声望去,知道此人是仆射公孙弘,他倒是个聪明人,直接问到了群臣们都关心的关键问题——那就是子婴是否还健在。

赢可也早有准备,便欣然点头道:“这个自然可以,不过陛下重伤在身,人多怕惊扰了陛下,诸位大人不如推选出几名代表前去探望即可。”

见赢可并无推攘之言,公孙弘便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拱了拱手退回了队列。

接下来又进行了一系列的任命,老秦人中的势力最大的孟白西三族中最为显赫的孟家族长孟坚被任命为丞相,白庞则为御史大夫,西清为太仆,王氏、甘氏和公孙氏等大族也多有任命。

孟家是百里奚的后人,西乞和白乙两家则为塞叔二子西乞术、白乙丙的后裔,三家的后人便渐渐以孟西白为姓氏。这三家在老秦人中地位超然,而且三人本身也是德行才能不差之人,韩信让他们为首,显然是想拉拢秦人世家。

果然,一众大臣面色皆露出欢喜,新的任命大多保留了原有之职,不少人甚至得到了提升。最后一个任命的韩信,他被拜为大将军,总领关中军事,代行国尉之职。

韩信刷了个花招,只是代行国尉之职,却不任命国尉,这样一来既掌握了实权,又不会因为位列三公而遭到大臣们的反对。果然不出他所料,任命顺利的通过了。

赢可见初次朝会还算胜利,不由露出了笑意,正想说几句宽慰之话,却听见殿外鼓号响起,顿时脸色大变。

一名骑兵骑马穿过宫门飞奔而来,手中高高举着军报直奔大殿,到了殿外才下马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王歧上前接过军报,递给了韩信,众大臣的目光随之齐齐看向韩信,心中皆是不安。

韩信缓缓的拆开了蜂蜡,打开军报看了一眼,眼角不经意的一跳,缓缓放下军报语气平静的说道;“崤关失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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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九章 扑朔迷离

关中之地是大秦龙兴之地,多指渭水冲击而成的平原之地。

关中四周环山多隘,东有函谷天险,南有峣武,西散关,北萧关,此四地并成为四塞,所以关中也被称为四塞之国。关中土地肥沃,境内河流纵横气候温和,在郑国渠修建好后,关中更是成了了秦国最大的粮仓,为秦军东进统一提供了坚持的基础。

自春秋秦穆公东进争霸天下以来,秦国渐渐有一个边陲小国变成了战国之最强大的国家,经过秦人四百年的拼搏和奋斗,终于在始皇帝时期一扫六国统一了天下。有了四关的庇佑,秦人便依托地利,进可出关东争霸天下,退可以闭关自守以拒强敌。除了惠文王时期为重创楚军故意开关放楚军入关之外,秦国还从未失守过关卡。

二世三年二月,秦国在内部发生惊天动地的大洗牌后,它赖以为依靠的关隘也被起义军轻易攻破。刘邦在攻下武关后,原地休整了数日,代后续的补给和援兵到达后,便一路西进,浩浩荡荡十五万大军兵临峣关之下。

赵高不是傻瓜,在得知武关失守后,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整个关中的南部只有峣关一处关口可以依仗,若是峣关也失守了,那接下来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所以他派去了两万精锐秦军,合会原有的五千守军拒守关隘,以阻刘邦继续深入关中。

赵高虽然喜好玩阴的,可是识人用人的本领却还是很高强,这才让他手下汇集了一大批的人才,或者说坏水一肚子的家伙许多都投奔了他。不过赵高虽然精明,可不代表他的手下也一个个人精人精的,这个派去镇守峣关的守将司马达正是他的弟弟赵成推荐的。

司马达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之所以能得到赵成的大力推荐,仅仅是因为他擅长蹴鞠,所以深得喜好此道的赵成欣赏。再加上长的相貌堂堂颇为威武,口才又极佳说起兵法来一套套的,便被赵高收之为心腹委以重任。

而此时这个少年得意的将军却终日惶恐不安,从咸阳传来赵高伏诛的消息让他心惊胆战,他是赵高的心腹爱将,子婴将来若是清算的话一定会找上他的。虽然朝廷来的旨意并没有责罚他,反而大大嘉奖了一番,但他也猜出来这是朝廷的权宜之计,只是为了稳住边关大将而已。

他虽然是赵高的心腹,可却并没有为赵高尽忠的念头,要是让他带着军队杀回咸阳为旧主报仇,他是万万不敢的。拥兵自立?那也不切实际,峣关只是一个地势险要的小关隘,粮草军械全赖咸阳供给,他若自立,那肯定是自取灭亡。

所以司马达才极度的苦恼,惶惶不可终日,连城防之事也全扔给手下去做,他只是整日在房内唉声叹气。

这一日他又在房内喝着闷酒,想着今后之事,门外的亲兵却进来禀报,说有一个老头想要见他,还带了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说是送给将军的礼物。

司马达倒是有些奇怪,心想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给他送礼呢,那亲兵是他的心腹,见他的表情自然猜出了他想法,便凑近说道;“将军,我看那人行迹诡异,言词又闪烁其词,没准是叛军派来的说客,不如我们……”说完做了个‘卡擦’的手势。

司马达却心思有些活络了,挥了挥手道;“来者是客,人家既然大礼送上,咱们就要用待客之道,带上来我看看。”

郦食其一身儒袍,仅带着一名搬运箱子的小童就飘然走进司马达的营中。进门见司马达高居座上,旁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持刀凶神恶煞的甲士,郦食其也不畏惧,只是微笑的一躬身道;“陈留儒生郦食其参见将军。”

司马达本想摆出阵势来吓唬吓唬他,却见郦食其丝毫不为所动,嘴角反而微微仰起似乎有些嘲笑的味道。不由万分泄气,挥了挥手示意甲士退下,仅留下了几名心腹亲兵。

“老头,说吧,找本将军何事。”

郦食其一拱手道;“老朽久仰将军威名,今日特来献上一些心意,请将军笑纳。”说完挥了挥手,小童便将手中的箱子放下打了开来。

司马达的眼睛瞬间瞪大,出现在他眼前是一片珠光宝气,小小的箱子内竟满是奇珍异宝,饶是他见惯了珠宝,也不由瞠目结舌。司马达的表情变化自然没有瞒过郦食其的眼睛,他心中微微钦佩,心想军师果然料事如神,为了收集这些奇珍异宝甚至不惜和喜好财物的沛公翻脸,如今看来确实是军师说的对,司马达他确实是嗜财如命。

司马达缓缓走到箱子钱,眼中闪烁着贪婪之色,颤声道:“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郦食其微微笑道;“将军,这些只是我家沛公的一点心意,若是将军有兴趣结交沛公这个朋友,随后还有重礼送上。”

‘沛公’!司马达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眼中的炽热也消退了些许,狐疑的问道;“你是刘邦的人?”

“正是。”郦食其欣然点头承认,仍然面带微笑的看着司马达。

“刘邦让你来做什么?”

“沛公知道将军有难,特意让老朽前来相助。”

“相助!”司马达一愣,反问道;“什么意思?”

郦食其一甩衣袖,侃侃而谈。“司马将军你现在可是大难临头了,你本是赵高的亲信,如今赵高却被子婴所杀,想来日后必不能容你。“

这句话正好说到了司马达心头上,他张了张嘴,有些泄气的说道;“大不了我交出兵权,做个富家翁就是了。”

郦食其突然仰天哈哈大笑,司马达见他如此轻狂,不由闪过一怒色,吼道;“老头,你笑什么?“

郦食其摇了摇头笑叹道;“我笑司马将军你想法太天真了,你可知道章邯已经投降了项羽,项羽的五十万大军加上二十万秦国降军正在向函谷关逼近,你以为你们秦国还能守得住吗?既然秦国都保全不住了,那何来的富家翁之说。项羽此人极恨秦人,若是他入关中,一定会大开杀戮的,到时候你们这些秦将一个都活不了。沛公的仁义之名想必将军你也听过,许多秦国的降将都被封官加爵,你是情愿项羽称王关中呢还是沛公称王关中呢?“

司马达面色惨白,他知道郦食其所言不虚,郦食其见他已经意动,又趁机说道;“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将军你以为凭着你的二万多士兵能守住峣关吗,要知道沛公此次前来是带了三十多万大军,他不过是心存仁义所以才久久没有攻关。若是将军你冥顽不化,那沛公只有强攻一条路了,到时候血流成河,将军可就必死无疑了。”

司马达面色变化不断,终于跺了跺脚下决心道;“如果我归顺沛公的话,那我有什么好处?”

郦食其眼中闪过喜色,连声道;“昔日楚王曾经有过约定,先下关中者王之,沛公既得关中,一定会重重犒赏你们这些有功之臣以安人心的,到时候封将军为万户侯如何?”

“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告诉沛公,明日一早我就开关投降。”

郦食其游说的顺利让刘邦眉开眼笑,他很开心的拍了拍郦食其的肩膀,心想老子的眼光果然不差,这个老小子的嘴皮功夫可抵十万雄兵,看来自己的大放血将所有的积蓄悉数搭上并没有亏本。

又斜眼看了眼一旁正在沉思的张良,好奇的问道;“子房,既然你的计谋成功了,明日我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峣关,你为何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张良微微摇头道;“沛公,你想的太过简单了,这个司马达确实贪生怕死喜好钱财,可他的部下都是秦人,如何会心甘情愿的跟随他投降我们。”

刘邦身躯一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你还让我倾尽所有去策反他的呀,你这不是坑我吗?”

张良微微一笑,也不以为意,又道;“沛公稍安勿躁,听良细细说来。我之所以要策反这个司马达,就是想让秦军内部起内讧,他今晚一定会召集部将强迫他们投降,而他的部下多半会口头上答应回去后便集结所部杀了司马达。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秦军既然内乱那就无心防务了,我们只需派一支奇兵翻过峣山从背后偷袭峣关,定然可以得手。”

刘邦猛的一拍大腿,大笑道;“秒,秒,不愧是我的子房,哈哈哈,好计谋。”

果然如张良所料,当晚司马达就召集部将宣布明早要投降刘邦,他的部将皆是大惊。又见司马达的亲兵手持利刃环绕四周,便假意应许,待返回营中后马上召集士卒,宣布司马达的叛国行为,秦兵听闻主将要叛秦皆是大怒,立即在将领的带领下杀向中军。

而此时樊哙率着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偷偷翻过了峣山,猛的出现在峣关后门,趁秦军不备一举攻下城门,开门放刘邦的大军入城。反应过来的秦军这才在城中阻击,却已经无力回天,到天明十分,二万六千名秦军悉数战死被俘,关中最后一道门户峣关便落入了刘邦之手。

峣关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咸阳,朝堂之上韩信也丝毫没有掩饰当先的危机,可是第二日朝廷依旧早朝,一切照旧,赢可在殿上语气平和的告诉大臣们安心治理秦国,打仗是将军们的事情。

可能是韩信的冷静感染了众多大臣,那种末日来临的危机感顿时缓和了许多。大秦有一套高效的官府运作制度,在百官的努力之下,大秦这台战争机器又迅速的运作起来,粮草和钱帛纷纷从府库中搬运出来,兵器作坊则加班加点的打造强弩利刃,成年男子和壮妇被分批登籍在册。

韩信暂时还打算举国动员,因为他的对手还只是刘邦,不久之后即将入关的项羽才会是秦国的心腹大患,至于刘邦,他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他这几日只是加紧整编城防军,五万的城防军在那日的血战中折损了一万多人,去除赵高的心腹死士后,剩下的三万六千多人被分为三营,分别有田市、赵无忌以及原来的中尉甘肖统领,以王歧为卫尉统帅。算上已经到了的皇甫圭所部,韩信手中足足有五万四千多人,守住咸阳自然不难。

不过他想要的并不是只是守住咸阳,刘邦若是攻不下咸阳,一定会分兵去攻取郡县,那时候秦国就算守住了咸阳也是孤城一座,如何应对即将叩关而来的项羽大军。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自钜鹿之战后,秦军连连战败,一路丢城损地、再加上内讧不断,先是赵高杀了胡亥,随即他自己被子婴所杀。外敌尚未到来,秦人已经自乱,这对秦人士气的打击非常之大,最直接的结果是让秦人父老不再支持他们效忠了数百年的王室,转而是一种漠然的态度。

所以秦国急需一场大胜来激起秦人血液中对胜利的渴望,韩信也急需一场大胜来树立他在军中的威信。

刘邦的大军离开了峣关,扎营于咸阳之东三百里处的霸上,遥遥相望咸阳,同时派出了部将夏侯婴率三万士卒从后方攻袭函谷关。

刘邦是个狡猾之人,他并不想让他的大军在咸阳城下将鲜血流尽,他要保存实力来考虑灭秦之后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咸阳城中赵高被杀,现在整个咸阳城内兵微将寡,子婴又是个懦弱之人。所以他在等待,在观望,他仍然是想兵不血刃的进入咸阳,得到秦人的拥戴。

而此时韩信也得到了王歧‘士卒可用’的汇报,他精心挑选了三万精兵,穿戴上了咸阳城内最好的武器和甲胄,秘密的趁夜离开了咸阳城。

在此之前,他已经派出了一名使者前去求见刘邦,一名王歧推荐的说客,诸子百家中以辩才称雄的名家大师偃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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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章 兵不厌诈

偃师道静静的站在楚军的营外,对着身前直视他的人微微低下了身子,脸上带着的是谦卑的笑容。

说客这种活他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初赵高就曾经让他北上去说服王离投靠于他。这三年来偃师道没少为赵高效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替赵高收服了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所以赵高倒台后,他便被当成了赵高一党的重要人物捉拿下狱。

偃师道出自于名家,名家也是诸子百家中一支重要流派,却相对其他学派来说势微许多。名家不比法家、兵家、纵横家这些在战国秦朝大出风头的学派,也比不上墨家、儒家、道家这种深入民间的学派。名家提倡的专研以思维的形式、规律和名实关系,有点像后世搞行为主义的哲学家,以善辩而著称,代表人物有‘白马非马’的公孙龙和‘子非鱼’庄子好友惠子。

在春秋战国时期老百姓的肚子都吃不饱,哪有精力跟你研究行为主义,这就注定了名家的悲催命运。偃师道自幼天资过人,三岁能言七岁断文,十几岁的时候就把当地的宿儒辩的哑口无声,可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却穷困潦到家徒四壁。原因无外乎秦国录用官吏都是极重真才实学的,像他这种只好逞口舌之利的人自然不会被官府录用。

三年前赵高却听说了他的才能,于是找到了他要他为自己做事,这才让偃师道一家摆脱了穷困潦倒的生活。偃师道虽然内心很鄙视赵高这种佞臣,但仍然恪尽职守的为赵高游说他人。

他有自己的为人准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高伏诛后,他作为赵高的心腹自然也被判处了死刑,原本以为就要了此残生了,却意外的被韩信从狱中提了出来。

韩信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去死,二是为他做一件事情,若是能平安归来,必会高官厚禄以报。

偃师道自然是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才来到了刘邦营中,

虽然已经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可偃师道却并不心急,他知道这是刘邦这是故意为之,这些和谈中经常用到小伎俩自然不会扰乱他的心神。

只是他身前的郦食其却沉不住气了,他重重的哼了一声,斜眼轻蔑的问道;“你就是名家的偃师道?”

偃师道低下头来,诚惶诚恐的回道;“正是在下,不知道先生你是?”

郦食其昂起了头,鼻孔朝天的说道:“我是南阳儒生郦食其,久闻先生辩术无双,老朽久仰多时,今日幸得相见,不如我们比试一番如何?看看是你名家诡辩之术厉害,还是我儒家的微言大义更甚一筹!”

先秦时期诸子百家之间争斗不休,而名家更是以辩术称雄,也难怪喜好此道的郦食其想要比试一番。

偃师道却没有让他如意,反而谦卑的躬身说道:“先生谬赞了,想我名家只是一味的逞口舌之利,早已落入了旁门左道现在势力衰微,哪里比得上儒家的仁义之说遍传天下。况且晚生这次前来事关重大,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偃师道的谦让让郦食其颇为满意,心中的对视之情便减了许多,捋须微笑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沛公。”

刘邦此时正一脸得意的坐在营中,想二年前他还是沛县的一名登徒子,游手好闲于乡间为众人不齿,可现在他却是高居堂上手下十五万大军的沛公,而且咸阳就近在咫尺,那唾手可得的关中王之位也是近在咫尺,他此刻如何能不得意洋洋呢。

可他内心还是不忘时刻提醒自己,此时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因为秦国尚未覆灭,项羽的大军也即将叩关而入。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他这才暂不接见秦使,而是先和张良萧何二人在营中商议了半天。

待到郦食其带着秦使前来,刘邦才整理了下衣装在中军帐中接见秦使。

偃师道遥遥见一名中年男子高居座上,旁边环绕众人,便猜到了是刘邦,急忙碎步向前用标准的秦国参拜大王的礼节跪拜,口中高呼:“参见沛公。”

刘邦一愣,旋即心中欢喜。他虽为一方诸侯,可手下的那些将领大多都是苦兄弟出身,原本就和他称兄道弟习惯了,见了他最多也就是随口喊一句‘沛公’,哪里有像偃师道这样行正式的叩拜之礼。刘邦心中不由有些飘飘然起来,对这个秦使的感观也大为好转。

“那个……爱卿平身吧。”

“你就是子婴派来的使者,说吧,子婴派你来有什么事情。”关于子婴重伤的消息韩信封锁的十分紧,对外的政令都是宣称是子婴的诏令。所以刘邦至今不知秦国的主事人也属正常,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偃师道正站起身来,闻言又躬身道;“回沛公,秦王派我来正是为天下能息兵止战而来。”

“哦?”刘邦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急忙追问道;“这么说子婴是想投降了?”

偃师道正色说道;“是议和,不是投降。”

“两者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偃师道微微昂起头来,面色不亢不卑的说道;“投降者是为走投无路所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像昔日齐王田建降我大秦是为降。而议和者犹如当年秦赵渑池之会时的蔺相如,虽然赵国势微,可却能不亢不卑最后争到秦赵罢兵修好,此为议和。”

刘邦哈哈一笑,道;“好一张伶牙俐嘴,不过在我看来两者根本没任何区别,你来我营中观我大军雄壮否?昔日章邯四十多万大军都不是我十万楚军的对手,今日你们仅靠着些残兵败将就能抵御的住我的二十万大军吗?”

偃师道却面不改色的回道;“沛公您不是项羽,我王也不是章邯。我曾经听说你们楚人有一句话叫‘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想当初你们楚人何等势微都能被你们逆转回天,今日我大秦虽然国运惨淡但关中犹存,咸阳城内尚有十万大军,若逼得我秦人拒城自保就算沛公能如愿攻下咸阳,那得到的也是一座废墟而已,还有数百万秦人的仇恨。”

一旁的周勃忍不住冷哼道;“吹什么牛皮,还十万虎贲,有本事带出城来我们打一仗。”

刘邦闻言却已经动容,他知道偃师道所说的十万虎贲不过是唬人的话,他算来算去咸阳城内经过了一场内讧,能剩下三四万人就不错了。不过偃师道却是所言非虚,若是秦国不肯投降,就算他强攻下咸阳,那也一定损失惨重,而且得不到秦人的拥护那如何能在关中立足称王。

刘邦沉吟了会说道;“那你们秦王的意思是?”

偃师道听他已经语气放松,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又道;“我王的意思是愿意献出咸阳,与沛公共分关中。”

刘邦这回到是果断的摇头回绝,“这个不可能,秦国必须灭亡,若是我答应了你们的条件,那我如何向天下、如何向楚王交代。”

偃师道见刘邦回绝的如此彻底,丝毫没有商量的语气,顿时面色惨白,脸上表情数变,咬了咬牙又跪下苦苦哀求道;“还望沛公念我秦人一脉五百年相承,今日若是断绝,我王将何以面对列祖列宗,沛公仁义,请怜惜我秦国,我数百万秦人必将对沛公感恩戴德。”

刘邦听着偃师道声泪俱下的哀求,脸上装模作样的露出了同情之色,‘思虑’了许久咬咬牙说道;“你说的着实让我为难,可我心中又对秦国的命运有些同情。唉,我看不如这样吧,你回去告诉子婴,只要我刘邦还在一日我必将保全赢氏一族的世代富贵,还有我所率的大军是仁义之师,绝对不会侵扰秦人子民,这样可否?”

偃师道摇了摇头,苦笑道;“空口无凭,沛公如此避重就轻的条件如何能让我王放心,世人常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等沛公坐稳了关中,那还不是任您随意反悔。”

刘邦却哈哈一笑道;“你也太小看我刘邦了,我刘邦既然打着是仁义的口号,那就会抱着一颗宽容的心去对待归顺我的敌人。既然空口无凭,那我刘邦立下字据,再加一条,封子婴为相国,爵为万户侯,世代就藩永不相负,如何?”

偃师道站在那面色痛苦的抽动,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挣扎,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张良轻轻的咳嗽一声,站出来礼貌的一拱手说道;“秦使大人,沛公素以仁义著称,今日开出的条件已经是我们的底线了。你们不要忘了,项羽的大军正在加快脚步朝着函谷关而来,昔日楚王曾经有约在先,先入关中者王之。你们此时若投降沛公拥立他为关中王,沛公必然会厚待秦王室以安秦人。可若是你们仍然犹豫不决,等到项羽入关那是就一切晚矣。项羽他此生最恨秦人,依照他残暴的性格一定会屠尽秦王室以报父仇,到时候即便是沛公怜惜你们也是无能为力了。”

“何去何从,还望秦使你早做决断。”

偃师道犹豫了半宿,终于咬了咬牙道;“好,就依沛公所言,还望您能立下字据让我王安心。”

刘邦哈哈一笑,自然欣然应许,待立下字据偃师道便让随从回咸阳禀报,他自己则留在楚军营中。

刘邦笑眯眯的握住偃师道手道;“如今字据已立,先生也可以安心了,既然秦国已经投降了我,那先生早晚是我的臣下,不如就如实告诉我吧,咸阳城内的情况究竟如何?”

偃师道犹豫了会,叹了口气道;“不瞒沛公,我王虽然成功杀了赵高,可城内守军却因为叛军反扑而元气大伤,咸阳城内可用之兵已经不过万人,陇西、北地和汉中数郡中可用之兵也早已经被搜刮一尽,我秦国要不是到了穷途末路之时,也绝不会来投降沛公您的。”

“我今日之行不管争取到什么条件,明日早晨我王子婴都会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在灞桥上迎沛公入城的。”

刘邦大笑道;“原来如此,看来先生果然好口舌,凭空为秦国争取了这么多优待条件。”

偃师道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为秦人,就算事已至此,还是要为秦国尽最后一份力。我知沛公是个守信之人,所以如实相告,还望沛公不要负我。”

刘邦笑着点头道;“这个自然,先生大可放心,我可是想要做关中王的人,如果这么一点胸襟气魄都没,如何能成大事。”

既然知道子婴将降,刘邦自然是心情大好,下令屠猪宰羊大犒三军,同时宣布了秦国投降的消息。楚军顿时欢呼声动天,从上到下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都欣喜若狂的彻夜狂欢,直到快天明的时分营地才安静了下来。

这一晚上刘邦睡的格外的香甜,他梦见自己正高居金銮殿之上,坐上那梦寐以求的龙座,正君临天下的接受朝中百官的跪拜,不由开心的哈哈大笑。猛然却画面晃动,整个金銮殿都如地震般颤抖崩塌,耳边忽然杀声动天,殿下的百官也纷纷抬起了头来面目狰狞的冲上来撕咬着他。

刘邦从梦中猛的惊醒,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却发觉耳边仍然杀声动天,刘邦这才清醒了过来,急忙跳起来猛的揎开营帐,却张大嘴愣在那里。

远处的大营已经火光冲天,他的士卒们正在抱头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刘邦急忙抓住一名逃跑的士卒吼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敌军来袭?”

那士卒满脸惊恐的看着他,认出了他是沛公,便结结巴巴的骇然道;“是鬼怪,成千上万的鬼怪杀来了,一定是秦人巫师请来的恶魔,沛公,你快逃命吧。”

刘邦大怒,吼道;“放屁,哪里来的鬼怪。”

目光慌乱的看向远处,却见几名骑兵正追杀着一队楚军溃卒朝这边过来,待近一些刘邦才借着火光看清楚敌人的相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这才知道为什么部下会惊慌失措的抱头乱逃。

这几名骑兵看上去像是骑兵,胯下的坐骑却不像一般的战马,而是浑身诡异的斑斓花纹,最骇人的是双目赤红头上有着高高的双角,身上的骑士也是浑身**,身上和脸上涂满了血液油彩,挥舞着大刀嗜杀成性犹如地狱来的恶魔一般。

试想如果迷迷糊糊中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如同鬼怪般的敌人来袭,任再勇敢的士卒也会惊慌失措的抱头就跑。这一队骑兵几乎是驱赶着楚军的溃兵冲击着剩下的营盘,楚军皆胆战,无人敢回头迎战。

而这一队骑兵身后的却是紧跟着近三万的秦军,他们塌过已经被攻破的楚军营盘,猛烈的向残余的楚军发起攻击。

刘邦这时已经恍然大悟,原来秦人和自己和谈并且留下使者是为了麻痹自己,算准了自己知道第二日秦王就要投降一定会放松警惕的,可恨!可恨!

如果想法可以杀人,此时偃师道已经死上了几百遍了。

刘邦心中大恨,只好仰天大叫几声以发泄心中的恨意。这时那几名秦军也已经注意到刘邦,随即舍弃了追杀楚兵而向刘邦杀来。

刘邦见此哪里还敢停留,顿时吓得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高呼救命。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彪壮大汉已经赶到,大吼一声:“沛公莫慌,樊哙在此。”

樊哙手持大铁锥,大步迎上去,迎头将当先的一名骑兵砸的血肉横飞,不出几个回合,就将这几名秦兵屠戮一尽。

樊哙提着秦兵的尸体,对身边不断跑过的逃兵大吼道;“这哪是什么鬼怪,是狡猾的秦人假扮的,大家无须惊慌,随我回去杀敌。”他身边的逃兵却只顾着逃命,谁也没有心思去听他的话,直气得樊哙连连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樊哙一人的勇猛自然无法改变整个楚军的溃逃,刘邦见大势已去秦军就快要杀到,只好忍痛爬上一辆马车,在樊哙的掩护下仓皇逃去。路上又看见正跌跌撞撞扶着周勃逃命的萧何,急忙停下车来伸手道;“老萧,赶紧上来。”

萧何和周勃狼狈不堪的爬上马车,正在驾车的樊哙回过头来问周勃:“看见夫人和公子了吗?”原来刘邦此次进军也将家眷随身带上了,周勃因为住的地方离吕雉很近,所以樊哙才会有此一问。

周勃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道;“我慌乱的爬了起床,本想聚集部众反击的,却只看见萧先生被秦人追杀,到是没有看见夫人和公子。”

樊哙一听大急,便想调转马头回去接吕雉母子,刘邦却阻止了他,瞪眼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这些,我们逃命要紧。”

又瞪着周勃大吼道;“你给我滚下去,去把子房给我找到,否则我饶不了你。”

周勃被刘邦一脚踢下马车,只好掉头重新杀回了乱军之中去找张良,刘邦则不断的催促樊哙加速。刘邦一路东逃,直到天色大明见不到秦军的踪迹才放心的停车下来,又令樊哙重新竖起他的中军大旗,四处收集残兵,同时派人通知函谷关的夏侯婴,令他率部前来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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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一章 张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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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溪水顺着指尖在脸上流下,毛孔瞬间紧闭,韩信不由打了个寒战精神一振,长舒了一口气。

身上仍然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血腥味和不知名的股怪味道,闻之让人作呕,韩信却无暇换装,只是趁着行军的空隙简单的跳入溪中冲洗了一下。

自出咸阳以来,他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休息了,纵使是铁打的人也难免会有些吃不消。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因为每一个秦军士卒都很疲倦,可之所以仍然保持着高昂的士气,除了大胜带来的鼓舞之外,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的主帅也与他们同甘共苦,一直冲杀在最前线。

从昨日凌晨开始,韩信带着三万余秦军对刘邦的楚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最先登场的是他亲帅五千轻骑,这支部队是他从钜鹿带回来的老底子,士气以及对他忠诚度毋庸置疑。

为了最大程度的给楚军带来恐慌,韩信想到了这个歪点子,就是把马匹和骑士身上都用染料涂抹上诡计的色彩和花纹,用给马头套上青铜面具,在夜色火光浮动下便如同传说中的鬼怪魑魅一般。

攻击的时间则选择接近天明还有一个时辰的寅时,这是人一天睡眠最深的时刻,也是执夜的士卒最容打瞌睡的时候。尤其是狂欢之后的楚军,那时候大半的士卒肯定都在深睡之中,这时候突然一队犹如鬼怪的骑兵将他们从梦中惊醒,一定会惊慌失措的四散逃开。

这五千轻骑骛行潜掩,偃旗裹甲,钳马衔枚,悄然无息的牵马行至楚军营地外数里处潜伏,而剩余的二万七千名秦军步骑则紧随其后数里。

直到看见先行的神射手传来解决掉了守卫的信号,秦兵轻骑才上马举火,纵马狂奔向楚军毫无防备的营地。

从深睡中惊醒而来,火光是最容易让人产生恐慌的,这五千轻骑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扔进楚军的营帐,淋了松脂的火把很快就在营帐中燃烧开了,当惊慌失措的楚军士卒纷纷从梦中惊醒,面对的却是纵马冲入营帐鬼怪般的骑士。

先秦时期的士民原本就极敬鬼神,认为鬼怪是不可战胜的,更何况慌乱之下的楚军,哪里还有勇气抵抗。楚人的恐惧如同山崩海啸,迅速的裹卷了整个营地,整个楚军大营如同炸开了的油锅,将士们无心抵抗,而是纷纷抱头狂奔。

韩信的轻骑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向前、向前、向前,在刘邦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的击垮他的大军,不给他留任何的缓冲时间,至于杀俘楚军溃卒的事情,就交给后面王歧所统帅的大军了。

樊哙和周勃等将也试图聚集部众抵抗,却被韩信敏锐的发现了,立刻大枪一指,麾下的轻骑就轻易的将楚军的抵抗撕成碎片,樊哙等人不得已才弃军护卫着刘邦拼死逃出。

直到天明之时,昨日还耀武扬威的十二万楚国大军,就在秦军的马蹄之下溃不成军,士卒们纷纷抛下武器,慌不择路的四处逃散。楚军将领们好不容易聚齐起来的数千士卒,却只要远远看到秦骑的马刀就一哄而散。

刘邦原本想停下来收拢残兵的,韩信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而是拼命的催促着手下疲惫不堪的士卒猛力进攻,不给楚军任何喘息的机会。楚军一败再败,溃退六百里才在一处关隘处勉强的站住了脚跟,樊哙带着五千死士死守关隘,韩信见秦军锐气已失,又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在追下去也只能徒增伤亡了,只得鸣金收兵。

让他庆幸的是偃师道那老小子倒是不死的小强,他一直没有睡着而是在营中耐心等待着秦军的进攻。又装死躺在死尸堆里骗过来气急败坏前来杀他的楚人,等到秦军大军过后才站起来高呼;“我是秦使,我是秦使。”这才被秦军从乱军中救出,捡回了一条性命。

是役为灞上之战,刚刚从内乱中缓过神来的秦军,靠着出其不意在灞上以少胜多的大败士气正旺的刘邦大军。

楚军士卒死伤四万,被俘不计其数,刘邦狂奔八百里才惊魂未定的停下了脚步,一边派人向夏侯婴的大军求援,一边派出人去收拢残兵,得军四万。

这一场仗彻底的剿灭了刘邦称王关中的梦想,也让他损失了大半的人马,丢弃了全部的辎重粮草,还有他自妻子和幼子,以及赖以为谋的张良。不可谓不损失惨重,溃不成军,士卒西望皆是面带惶惶之色。

韩信却没有空闲去休息,大秦这台战争机器仍然马不停蹄运转着,收复的咸阳以东的县城要派官吏和军队去接收,死伤的士卒需要医治和抚恤,以及抓到的数万楚军降卒需要安置,这些都让韩信忙的焦头烂额。直到丞相孟坚赶到后他才松了一口气,将政务交接给他,又吩咐赵无忌率军不断的袭扰和防备刘邦的残军,这才偷空想去睡个觉休息一下。

好好的沐浴更衣一番,韩信才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营帐。路上碰见一队正押送俘虏的城防军,士卒们看见马上正昏昏欲睡的韩信,都满脸兴奋的大声持戟行礼致敬,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崇拜之色。

之前韩信轻易入主咸阳有点拉大旗来做虎皮的味道,诈以蒙恬蒙毅之名诱得军心不稳的城防军倒戈相向,事后城防军上下知道被骗了都愤愤不平,更是有些老将对这个韩信这个无名小辈轻易上位不屑一顾。但这次实实在在的大捷却让整个秦军上下对韩信心服口服,再无一人敢私自诽谤于他。

韩信迎着士兵们崇拜的眼神,却没有多少欢喜之意,只是懒洋洋的挥了挥手致意。此刻他瞌睡的要死,只想找张床好好睡了一天一夜。

这一队楚军的俘虏有老有幼,甚至还有几个妇人,看来楚军是认为胜券在握了,不少将领都像刘邦一样将妻儿老小带在了身边,闹哄哄的如同组团关中游一般。对这些人韩信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秦国的有完善的制度会决定他们去处的,这个用不着他操心,所以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

忽然间觉得人群中有个背影有些眼熟,韩信猛的勒缰停了马来,回过身来直直的看着人群中一个高瘦的身影,高声喊道;“站住。”

见大将军有令,看守的秦军急忙将整个队伍止住,待韩信下马快步走到了那人的背后,声音有些激动的喊道;“张大哥?”

张良缓缓的回过身来,面色带着苦笑道;“许久不见了,韩兄弟。”

帐中静的出奇,韩信和张良两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有开口说话。两人自三年前驿站一别后也曾想过日后相见之时的情节,可却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尴尬的相见。

张良面带微笑看着韩信,仍然是温文尔雅,脸上和衣上的些许狼狈并没有掩盖住他的气质脱俗。韩信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初两人对坐驿站,以地为盘大论天下之道之时。

最后还是张良打破了沉默,微笑着说道:“韩兄弟,我曾说过他日你功成名就之时,就是你我兄弟相会之日,看来我张良此生观人之术果然冠绝天下,哈哈,这到也不失为我平生一大自豪。”

说完又摇头叹道;“我还想秦国什么时候又横空出世了一个天才将领,布局如此精密环环相扣,竟然能让我张良落入圈套中尚不自觉,今日才知道原来是韩兄弟你呀。”

韩信赧颜道;“哪里哪里,小弟我不过是一时侥幸得手罢了。”

张良笑着摇了摇头,道;“韩兄弟你过谦了,孙武子中说过:‘兵者诡道也’,看来你是深得其道运用的如火纯青了。我平时向来自负算无遗策,昨日却也被你戏弄了一番,还真的以为你们秦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前来乞降,却没想到原来是韩兄弟你早就设计好的圈套,确实高明,良败的心服口服。”

韩信见张良虽然败了,却仍然神情洒脱丝毫不作伪,便也不再谦虚了,只是笑道:“其实我心中也是忐忑万分,最多只有三成的把握,剩下的四成在我派去的那个使者能不能骗得你们的信任,再三成就要看天意了。幸好我运气一向不错,这次被我赌赢了。”

“若是这次换了不是刘邦而是项羽,想必我早已经死无全尸了。刘邦败就败在他喜好投机取巧,一路西进都没硬碰硬的打过一场硬战。所以我派去归降的使者他才会得意忘形,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若是项羽的话,拿下峣关后一定会马不停蹄的直取咸阳,绝对不会给我从容整顿咸阳的机会。”

张良面色露出了沉思之状,他感觉韩信说的确实是事实,如果拿项羽和刘邦二人对比,则一为火一为水。项羽性情如火,刚直猛烈,取得是霸道之术;而刘邦却油滑机警,颇有长者之风,取得是上善如水之道,喜好用仁义攻心,可长此已久必然让他以及部下心中滋生投机取巧的念头,凡事都不想去硬拼。

张良微微叹了口气,他原本十分看好刘邦的,觉得此人有帝王之资,缺的只是绝世之才将领的辅佐而已。当初他跟随刘邦的时候,还想到了杳无音讯的韩信,想着有机会替沛公将此人收为帐下,却不料世事蹉跎,竟会变成如今这种场面。

韩信见张良许久不语,还以为他听了自己这一番话心中不喜,便闭口不再多说。又和张良说起了分别之后三年来各自发生的事情,听着韩信的机遇巧合和生死之战,又听到了张良一心复国和随后投入刘邦帐下,两人皆是唏嘘不已,叹人生变化无常。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膳时间,韩信这几日来整日征战都是风餐露宿,张良则被关进了战俘营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两人俱是饥肠辘辘。韩信便招来了亲兵令置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两人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大吃大喝起来,到是快哉十分。

待酒饱饭足后,韩信见张良兴致也高,已经一扫颓废之色,便趁机说道;“张大哥,你我神交多时,我对你也是钦佩万分,想当初你所说的天下大势,现在皆已经实现。秦国果然自乱而六国尽复,若不是我机遇巧合出现在咸阳,恐怕关中早已经被刘邦攻了下来。”

“大哥,我尊你敬你,如今我在秦国几乎是一呼百应,想请你来相助小弟,我们以这天下为棋,共同平定天下之乱塑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帝国,而不是像之前暴虐不堪的秦国,如何?”

张良脸色微动,缓缓放下酒杯,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道;“韩兄弟,我知道你的诚意也相信你的抱负。但我出身于韩国世家,祖先五代为韩相,世受国恩,如果让我叛韩从秦,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韩信面色一黯,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张良的答案,想他们这种国仇家恨的大族子弟,要想劝归秦国那是绝难至极,张良阅人无数经验丰富,又岂是李左车那种久居深山中的毛头小子能相比的。

可是韩信仍然不死心,张良的大才他是心知肚明,若是为刘邦所用的话他日必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可让他痛下杀手他自问又绝对做不出,只好死缠烂打的苦苦相劝。

可张良不管韩信怎么相劝,就是不肯答应,他心中有他的底线,那就是此生决不为秦国所用,任韩信舌灿莲花,他只是一句话;“此事万万不能。”

只说的韩信口干舌燥,见张良仍然不为所动,不由有些耍无赖的说道;“我说张大哥,你张口闭口一个世受国恩,那韩国不过是给了你祖先一点好处而已,你可是一点好处的边都没捞到。再说,韩王他姓韩,你看我也姓韩,要不你就当我也是韩国的王室吧,辅佐下小弟行不?”

说完自己也觉得好笑,不由讪然一笑。却看见张良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那神情仿佛是不认识他了一般。

韩信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禁摸了摸脸道;“张大哥,我只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你不至于这样看着我吧,难道觉得玷污了你们神圣的韩国王室?”

张良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面色毫无嬉笑之意,缓缓的说道;“敢问韩兄弟令尊为何人?”

韩信摇了摇头道;“我没见过他,我是个遗腹子,母亲也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他。”

“那令堂叫什么?”

韩信见张良问道严肃,有些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会才说道:“她的名讳我不太方便说,至于姓氏我只是听别人提起过一次,姓姬。”

张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如来如此。”

见张良面色有异,韩信便诧异的问道;“你问我这些难道还真以为我是你们韩人呀?哈哈哈哈。”

说完一阵干笑,却见张良却无一丝笑意,而是面色郑重的说道;“我确实怀疑,你应该知道姬姓是周室的王姓,虽然后世开枝散叶分布到各地,可也都是诸侯国的王公贵族。我原来听你说令堂是位奇女子本来就有些惊讶,心想普通妇人怎么可能如此不凡,现在想想如果是王族之女那到也合乎情理。既然能配得上王室侄女,那令尊想必绝非常人。”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自幼武艺高强,兵法娴熟,这哪点像一个普通人家庭的儿子,光说你熟读的那些兵法,又哪些不是无价之宝,倾国之力都未必能轻易得手。还有你虽然出身在楚地,相貌却高大白皙,丝毫不像是楚人,倒像是我三晋中人。韩姓是出自几百年前的姬姓分支,本就是小姓,如此多的巧合,为兄不得不怀疑你真的是韩王族人。”

韩信听着张良一番头头是道的说辞,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其实他是想告诉张良,自己是中国上海人士,跟那个鬼韩国没有一毛关系。不过想想张良分析的确实有些道理,没准这个前世的韩信真有可能是流落楚地韩王亲族,要知道三晋相继为秦所灭后,韩、魏、赵的贵戚多有流亡到当时看上去还强大无比的楚国。

张良却已经陷入了沉思中,他想了半天,便拱手向韩信说道;“韩兄弟,为兄赧颜向你请求一事。”

韩信连忙说道;“张大哥但说无妨。”

张良微微一笑,道:“我想请你放我离去,我要回韩国一躺查阅下宗族卷载,弄清楚韩兄弟你究竟是否为我韩王亲族。如果是的话,为兄到可以考虑助你一臂之力,大不了以后鸠占鹊巢谋秦自立就是了。”

“那大哥你不去投奔刘邦了?”

“暂时不去了。”张良摇了摇头。

韩信哈哈一笑,这个结果已经是他期望中的了,若是没有张良相助,刘邦就等于凭空断了一臂,并不足以为虑,便笑道;“大哥请自行离去,只是东边正在交战可能不太方便,我这就给你准备通关文,让人护送你北上在转东回到韩国,可否?”

张良拱了拱手,“有劳韩兄弟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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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章 血色残阳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荒野在余辉的照耀下犹如血流成河的沙场,让人压抑的缓不过气来。

章邯闭上了眼睛,许久不语,清瘦的脸庞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的沧桑。身后的亲兵看着章邯单薄的身躯,欲言又止。

章邯回过神来,平静的说道:“说吧,项王有何吩咐。”

项羽虽未称王,论官职不过是楚王熊心帐下的上将军,可即使是赵王歇和魏王豹看见他都会毕恭毕敬的喊一声项王。

天下豪杰心中都清楚,诸侯共奉的义帝楚怀王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这天下自钜鹿之后早已经是项羽的天下了,称霸封王不过是个仪式而已。

那亲兵见章邯一直沉默便也有了些走神,被他这么突然一问顿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拱手道;“启禀大王…….”

“不要叫我大王。”章邯很不客气的打算了他的话。

“这……”那亲兵面露为难。

章邯自投降项羽后便被封为雍王,他不让这么叫他,那该如何称呼?可他毕竟是雍王,这亲兵自然不敢顶撞。

章邯面色黯然,许久才缓缓说道;“叫我章将军吧。”

“是…..是。”那亲兵急忙点头,说道;“项王有令,请章将军晚宴相赴。”

章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去赴宴。”

“诺。”那亲兵拱手拜别,随即挥鞭策马离去。章邯看着他远远离去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不知项羽此次相邀又是何事。

自殷墟降楚后,项羽倒是并没有为难于他,反而表现出一个英雄应该具备的胸怀。先是加封他为雍王,一直对他礼遇有加,部下的二十万降卒也没有刻意的去为难,一切粮草供给都和联军没有什么区别,这让章邯心中安心不少。

唯一让他不安的就是项羽虽封他为雍王,却将他调离军中让章邯长居楚营,并美名其曰为向他请教兵法谋略。至于出于什么目章邯自然心知肚明,请教兵法?开什么玩笑,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更何况是项羽这种蔑视天下豪杰极度自大之人。

他不过是找个台阶给章邯下,目的是架空章邯的兵权,因为章邯在秦军中威望太高了,高到让项羽放心不下的地步。这一支二十万的秦军完全是他一手从咸阳带出来的部队,降楚不过是他一句话的决定,那叛楚又何尝不是他一句话的就能决定的呢?试想项羽如何能放心将这么一支危险的部队放在自己的身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项羽懂,章邯自然也懂。

所以章邯就顺着项羽给他台阶下了,他已经老了,垂垂老矣!他的雄心壮志早已经在沙场上厮杀和宫廷的勾心斗角中磨灭殆尽,此时的他,只是想给手下的兄弟谋一条出路,给残破不堪的秦国谋一条出路。

听说刘邦的大军已经攻破了武关,章邯不由忧心忡忡,因为项羽答应过让他为关中王治理秦地的,若是被这刘邦得手,那就充满变数了。

幸好项羽和这个刘邦并不对脾气,听说呀趁自己和秦军主力决战时杀进了关中并且想在关中称王,项羽一时暴跳如雷。

和他的叔父项梁一样,他一直瞧不起刘邦这个油滑之徒,他发现他在河北拼死拼活的干掉了章邯,刘邦却凭空坐收了渔翁之利,这让他高傲的性格如何能够忍受。

被他尊为亚父的范增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刘邦对项羽霸业的威胁,便极力劝诫项羽应该尽早入关,于是项羽便连夜拔营,率着浩浩荡荡的四十万联军和二十万秦国降兵直取函谷关。

可当三日前大军行至三川郡的新安县时却突然停了下来,转而原地扎营。章邯心忧关中局势,便数次前往项羽营中拜见,却被他避而不见,让亲卫说辞军务繁忙不在军中。

章邯不知项羽心中所想为何,便终日心神不宁,直到项羽今天突然召见他。章邯又想了一会,还是猜不出项羽的意思,便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回营换了身衣甲前去赴宴。

章邯到了项羽的中军大帐时,里面已经灯火通明,歌舞声不绝于耳。揎开帐门走了进去,只见项羽高居坐上,正端着酒樽兴致勃勃的看着帐中的剑舞,不时大声叫好,座下坐的则是密密麻麻左右六排尽百名甲胄鲜明的军中将领。

章邯仔细一看,不由愕然,原来这些将领俱是他的老部下,秦军中军侯以上官职的将领都在其中,坐在前排的正是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他的弟弟和儿子也在其中。

项羽见章邯走了进来,便站起来哈哈大笑道:“雍王你来迟了,该罚一杯。”

章邯谦卑的低下头行礼道;“项王所说极是,老朽认罚。”说完从侍女手中接过酒爵一饮而尽。

左列首位的范增见此微微一笑,站起来笑道;“项王你糊涂了,你告诉大家晚宴的时间是戌时,现在还差一刻钟,雍王又何过之有。”

项羽拍了拍脑门,恍然笑道:“亚父说的对,确实是我糊涂了。”

原来项羽邀请的众将的时辰是定在戌时正时,可是项王有邀请,秦军的降将们怎敢怠慢,早早就整装来到中军相侯。项羽见人数都到期了,一时酒兴起了便提前开了酒宴。

“看来是我错怪雍王了,项某失礼失礼,我这就自罚三杯谢罪。”项羽说完便连喝三大杯,却依旧面不改色的坐在那谈笑风生。一众秦将见此连忙大声叫好,其中有真心为项羽的豪气折服的,但更多的是趋炎附势之徒。

章邯心中微叹,嘴上却连称不敢,待客气一番才入座就宴。

他的座位仅在项羽之下,遥遥和范增相对,旁边则是多日未见的司马欣和董翳二人。二人见章邯走来,酒席上坐着不便行礼,只是满脸恭敬喊了声‘上将军’。

章邯点了点头,坐下后小声向二人问道;“知不知道项王把我们都请来所为何事?”

司马欣摇了摇头回话道:“项王只是说我们秦人久居客地,必然思念家乡,所以请大家来酒乐开心一下,并未说有什么事情要相商。”

司马欣的回答让章邯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依二人与项羽的亲近想必会知道一些内幕,却没想到两人也是毫无所知。若说项羽真是为了这种矫情的理由请所有秦将一聚,那显然不是他项羽的一贯风格。

自从秦军投降后,章邯的兵权就被架空了,项羽先后任命司马欣为上将军,董翳为次将军,让他们统帅二十万秦军降卒。令章邯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项羽对二人几乎是推心置腹,大军完全交由二人统帅,并没有派监军相随。若说司马欣曾经对项梁有过恩德还勉强说的过去,可董翳之前和楚人丝毫没有交情,却也能得到如此信任,这不不得不让章邯心中生起疑惑。

不过事已至此章邯也只能把心中的疑惑强压下去,至少二人是自己的副手又是秦人出身,在军中的威望不弱,由他们统帅秦军自然比项羽随便派个楚人过去强。

酒宴进行了大半,项羽却仍然谈笑风生,丝毫没有谈及正事,只是拼命的向众人劝酒。章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却得不到发泄,喝着喝着便也渐渐放开来了,酒宴结束时已经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直到半夜章邯才口干舌燥的醒来,腹中尿意甚重,便醉醺醺的走出了营帐,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想要小解。

有些寒意的冷风吹的章邯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待小解完正准备回身,却忽然听见不远处的篝火处一声叹息声响起,传来了两人低声的对话声。

章邯顺势看去,见那两人正是项羽安排给他的亲随,正坐在篝火旁取暖说话。大概是觉得章邯醉的太厉害,而且出来时脚步甚轻,所以并未留意到他走了出来,仍然在自顾着说话。

章邯也不以为意,不想惊动二人以免有偷听枉做小人之嫌,便轻轻的转过身想走回去。可还没走几步却停了下来。

他隐隐的听见二人谈话中提到了‘秦军’二字,心中忽然好奇心大起,垫着脚尖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想听听二人说的是什么。他本就是武艺高强之人,又刻意的放轻脚步,这两名普通的楚军士卒自然是发觉不了,仍然专心的在那说着话。

那高个的士卒又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这个时候那边开始动手了吗?”

那矮壮一点的士卒神色如常的撇了撇嘴说道;“应该没那么快吧,小六子他们才动身一个时辰,二十万人呀,那得多大的坑呀。”

章邯却听的一头雾水,心中却隐隐猜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只得凝神再细细的听。又见那高个的士卒表情语气有些同情的说道;“你说也是造孽呀,人家都投降了我们楚国,怎么还不放过他们。”

矮壮的士卒不屑的说道;“我说老高,你的同情心也太泛滥了些吧,秦人会有什么好人,当初他们灭我们楚国的时候杀的我们血流成河,你忘记你的父母都是怎么死的吗?再说这些秦兵你以为真会老老实实的效忠我们楚国呀,开玩笑,等人家一回到关中鬼知道还能不能号令的动他们。我听我在那边当差的弟弟说,秦兵老是抱怨说被雍王他们给骗了,说我们虐待他们,还说要是秦国灭亡了他们一定会成为秦国的罪人。”

那高个的士兵听他提起死去的父母,不由咬了咬牙狠狠的说道;“也对,那些秦兵都是喂不饱的狼崽子,早晚得咬上我们楚人一口,还不如现在就向项王吩咐的那样,把他们都给埋了,也省心很多。”

章邯起初还只是怀疑,以为自己多想了,待听到最后一句便如同炸雷响在耳边,瞪大着眼睛整个人犹如失去了魂魄般。

他突然好恨,恨自己的自私和怯弱,恨自己的一世英名却私心作祟晚节不保。他想保全手下的二十万兄弟,却让他们得到如此下场。难怪项羽要将军中的将领召集而来,就是为了让秦军军中群龙无首,便于他坑杀行事。

他忍不住老泪纵横,哭声惊动了那两名士卒,他们回过头来慌张的看着正满脸抽搐表情十分可怕的章邯,结结巴巴道;“雍……雍王,你怎么在这。”

章邯愤怒的低吼一声,扑上前去夺剑,那两名士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见血封喉,连惨叫的几乎都没有就倒地毙命。章邯杀完两名楚兵,便持剑大步的朝着司马欣和董翳的营地奔去,他现在需要帮手,而这两名曾经的心腹无疑将是他最大的助力。

仗着高强的武艺章邯毫不费力的躲过了巡逻的士卒,潜入了司马欣和董翳二人的营帐。这两人私交极佳,本就是刎颈之交、生死兄弟,所以即使是在楚军营中留宿也是同睡一帐。

章邯闯进去时两人正在呼呼大睡,见此章邯才略微放下心来,这就说明二人也是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用冷茶泼向二人,睡梦中司马欣打了个冷战,伸手一摸脸上顿时坐起来就要大骂,却见章邯正怒发欲张的站在面前,便吃吃的说道;“上…….上将军,这么晚你来做什么。”

这时董翳也起身不解的看着章邯,章邯压下了心中的悲愤,将所听之事道了出来。

司马欣和董翳皆是面色大变,相互对望一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董翳更是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会呀……项王答应过我们要善待我们的,他怎么可能会违约。”

“对,他是会善待我们,可他并不打算放过我们手下的兄弟。”章邯抬起头,满脸悲愤的说道。

“事情我都跟你们说了,我们现在就杀回去,趁楚军还没动手之前集结兄弟们反了。”

时间紧迫,说完章邯转身就要离开,却见二人仍然一动不动的坐着,不由怒道;“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面对章邯的责问,董翳面露惭愧的低下了头,司马欣则站起来缓缓的说道;“上将军,我想问你,我们如果叛出了楚军那将去何方?”

“那还用问,自然是杀回秦国。”

“秦国?”司马欣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上将军,现在整个秦国都对我们恨之入骨,恨不得食我们的肉饮我们的血,你以为秦国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我们投降楚军早已经不相容于秦国,今天若是再叛楚国,那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们活命之地了。”

章邯听出了司马欣话中的意思,他愤怒的眼神慢慢的冷静下来,转而冷冷的盯着司马欣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需顾全我们自己的荣华富贵,而不管二十万兄弟们的生死?”

司马欣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却警觉的后退,手按住了墙上挂着的佩剑沉声道;“上将军,我司马欣一生最敬佩之人就是你,但你也要为我们着想。我们的至亲现在俱在楚国,而其他亲族早已经被赵高屠戮一尽,难道真要我们身死族灭吗?况且项羽并未毁约,他仍然对我们礼遇有加,我们为何要叛之?”

章邯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已经的血液,又看向董翳道;“你呢,是跟我还是跟他?”

董翳面对章邯的直视,有些畏缩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对不起,上将军。”

司马欣见董翳果然站在自己一边,不由面露得意的说道;“上将军,我们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部下,您要做什么事情我们自然也不敢阻拦,今日我们就当您从未来过,您请自便吧。”

说完看着章邯,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邯怒极而笑,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司马欣和董翳在劝降之时定然欺骗了自己。

笑声中充满了悲意思,连说了三声‘好’、‘好’、‘好’,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随后帐外传来了士卒的惨叫和马嘶之声,然后就是巡夜的士卒乱哄哄的叫喊声。

待项羽知道章邯的逃走的消息后,不由大惊,急忙下令英布亲自率轻骑前去追赶。他自己则有些焦虑不安的在营中走来走去,面色十分难看。

忽然停下了身子,向正坐在那闭目养神的范增问道;“亚父,你说此事我究竟是对是错?”

范增缓缓的睁开眼睛,面上却不带一丝感**彩,只是淡淡的说道;“羽儿,既然决定做的事情,就没必要后悔了。你的担心是对的,秦人已经立了新王,若是这二十万军心不稳的降卒一旦回到关中,很难担保他们不会倒戈一击。”

项羽点了点头,又道;“这到还是其次,我担心的是灭秦后若是章邯他们有大军在手,而关中我们又不能长久占之。关中早晚要分封给他们为王,若是如此的话我们一旦回到彭城就会鞭长莫及,这样大大不利于我大楚的霸业。”

范增微微一笑,欣然道;“你担心的甚是,我亦深以为然。”

顿了顿又面色有些黯然的叹道;“只是坑杀一事,太有违天道伦理了,我恐会伤了你的天和,况且一旦坑杀了这二十万秦军,秦人一定对我们恨之入骨,再无缓和的空间。只可惜此处离楚地太远,否则我们将这些秦军调去楚地倒也未尝不可。”

项羽昂然抬头道;“亚父你太过多虑了,我命在于我,而不在于天!我项羽顶天立地,何惧那虚无缥缈的天命之说。人若挡我,杀之!天若灭我,诛之!”

“至于秦人恨我,那就恨吧,我要让他们的仇恨充满心中,世世代代不忘我们楚人曾经带给过他们的仇恨。我不在乎人心,我只在乎沙场上能更多的杀死对手。”

范增叹了口气,看着项羽英气逼人的雄姿,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

到了天明时分,英布已经派人来回报,说章邯趁着夜色潜回了秦军营中。当时楚军正诈称兵甲换装之事,骗的秦人解除了武装整队的排队进入空旷之地。因为秦军数量太过庞大,只好分批来进行,而章邯潜回的正是东边尚未轮到的秦营。

待章邯靠着在军中的威信强行召集了部众,将楚人将要坑杀他们一事公布,秦军顿时哗然,立刻拿上兵器追随章邯造反。

而此时英布的轻骑也已经追至,正在监刑的钟离味和龙且也得到消息率着大军纷纷赶来,一番混战之下章邯见颓势已经无法挽回,只好带着五万残军趁着夜色朝南逃走。英布率轻骑追杀了一阵,也只好无奈回营。

随后剩下的十六万秦人悉数被坑杀,一时间新安的上空哀嚎动天。秦人士卒俱是满怀恐惧的哭泣哀求着,而行刑的楚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直到泥土慢慢的淹没他们的口鼻,让他们无法在呼吸、在呼喊,哀嚎声才渐渐的归于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大地上已经再无着一丝秦人的气息。

自长平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五十五年后,曾经不可一世的虎狼秦军也最终苦尝恶果。此举也让项羽的杀神之名传遍天下,婴孺闻之皆不敢夜啼。

项羽则带着他的四十万大军继续西行,函谷关已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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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三章 兵临城下

函谷关地连关洛,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

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昔日老聃骑牛路过函谷关,关尹喜见隐隐有紫气从东而来,便以此为吉兆报之周室,谓关中将有王气,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果不出其然,五百年后方有始皇帝生。

既然是关中的屏障,秦人自然不留余力的修缮加固,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函谷关已经成了韧百尺、虎视关东的天下第一雄关。只可惜周文当初入关时为了让函谷关不再成为秦人所依仗,便下令大肆拆除城墙,可叹五百年的雄关就此毁于一旦。

章邯击败周文后,便向胡亥上疏请求重修函谷关,以此为东出关东击破反秦诸侯的后勤所在,赵高也知道函谷关对关中的重要性,便没有多加为难,反而大力配合。

经过二年多的维修,函谷关总算依稀恢复了些许当年天下第一雄关的模样,这也成了赵高闭关称王的底气所在。只是关内许多城楼角楼破坏严重,短时期内无法修复,也让函谷关的关防大打折扣。

刘邦攻下峣关后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夏侯婴率着三万大军急忙从后方奔袭函谷关,想要抢先攻下这个天下第一雄关。因为他已经听闻项羽封了章邯为雍王,这让他大为震怒。

雍者,关中也。昔日大禹塑九鼎分天下为九州,起自黑水、西河以西的大片土地为雍州,涵括了现在的关中和河西陇右。项羽封章邯为雍王,顾名思义就是想让他称王关中,这怎么能不让一心想做关中王的刘邦大为恼火。

那时的他扎营灞上,远眺咸阳,自认为整个关中已经是他刘邦的囊中之物,于是心中对一向不怎么对眼的项羽也升起了轻视之心。心想论年纪我可以当你老子了,论功劳你小子不过就是在北边打败了秦军主力,老子我可是辛辛苦苦的攻入了关中灭了秦国,你凭什么比我牛气许多。

有了底气刘邦自然就敢放手去做,也不顾张良的反对下令夏侯婴前去攻取函谷关凭此以拒项羽的诸侯大军,他自己则耐心的在灞上等待秦国的归降。

函谷关是关中凭借抵抗东来之敌的,向西则是自己的大后方所以几乎一点防御都没有,夏侯婴率大军轻而易举的攻到了函谷关下。关内的秦将见军心涣散眼看是守不住了,咸阳又断绝了消息估计也朝不保夕了,便出城乞降,请求夏侯婴让手下的二万秦军卸甲归田,各自回家。

夏侯婴倒不是什么暴虐之人,他对刘邦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行为举止也刻意的去模仿刘邦。见函谷关能不战而下,自然高兴异常,心想反正关中以后是大哥的,那这些秦人也早晚是他的子民,让他们早点回家种田也没什么,便欣然答应。

得到夏侯婴承诺后,秦将便带着解除了武装的二万秦军排着队伍出城各自散去,夏侯婴则带着三万多人马兴高采烈的接管了函谷关。

可惜他开心的日子还没有过上几天,项羽就带着浩浩荡荡的五十万大军兵临关下。

城楼上的夏侯婴偷偷的探出脑袋张望,只觉得头皮发麻。

只见关下的密密麻麻的军队一眼看不到头,当先的正是高居马上霸气十足的项羽,身边的英布等大将以及各路诸侯群星伴月般紧跟其后。项羽自阳曲汇合了北上增援的虞子期的十万大军,手下的楚军已近二十万,再加上三十万诸侯军相随,天下的兵马已经大半在他手中,他如何能不自信满满。

项羽大戟一指关隘,数十万大军随即盾牌砸地,齐齐跺脚挥戟呼喝着口号,一时杀气冲天,关上的士卒皆胆颤变色。

项羽又一挥手,呼喝声顿时止住,眯眼斜看向城楼。他已经看出了守城的并非秦军,这倒让他有些意外,难道刘邦已经得手了?

心中想起那个油滑之徒,项羽不由怒气上涌,大吼一声,声音犹如炸雷般在函谷关前响起。

“城上何人,好大的狗胆,见我项羽前来竟不出城参拜?”

夏侯婴见项羽出言质问,便捅了捅身边一个裨将,使了个眼色。那裨将会意,只好硬着头皮现身城头,哆哆嗦嗦的大声回道;“回禀上将军,我等乃是沛公部下,奉沛公之令防守函谷关以防盗贼侵扰。昔日大王和上将军、沛公曾歃血约定‘先下关中者王之’,今日我家沛公已经攻下了关中,就不有劳上将军您了,还望上将军你依约撤军回彭城,我等楚人子民自然感恩戴德。”

项羽听了这一番说辞,顿时勃然大怒,怒目圆睁睚眦欲裂,持戟大吼道;“刘邦这个狗东西,竟然敢来命令我。我念尔等俱是楚人,给尔等一条生路,速速出城投降,否则大军攻城,鸡犬不留!”

城头的楚军谁不知项羽的杀名,闻言皆是害怕至极,齐齐望向夏侯婴。夏侯婴此时也是脸色苍白,心中犹豫不决,他又想仗着雄关抵抗,可看着项羽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又自付不是他的对手。

城下的项羽可没有这么多的耐心等待了,他见函谷关中迟迟没有答复,便下令攻城,英布等人一马当先的率着精锐扛着云梯直奔函谷关,竟想强攻。

可惜关上的楚军并不配合他们的英勇,他们本就畏惧项羽无心抵抗,又见主帅犹豫不决没有下令备战,便一哄而散掉头就跑。夏侯婴见此这才下定决心,大吼:“撤退。”

不得不说刘邦的军队打仗本领不怎么样,逃跑的本领却是一流。英布的军队还没有爬上城头,夏侯婴就带着大军火急火燎的从后城冲了出去,待项羽想要亲自率轻骑追赶时,刘邦的军队已经逃的看不见踪影了。

夏侯婴不经意间创造了一个战史上奇迹,就是大败之下居然损失不到百一,除了几十个跑蒙了一头扎进项羽军中的糊涂鬼,还有路上跑得太慢跟不上队伍的,三万大军几乎是毫发无损的从函谷关撤了下来。此等辉煌的战绩让后世研究的史官瞠目结舌,并将之定义为刘氏战法。

夏侯婴撤回去的路上碰见刘邦派来使者,这才知道了大军在灞上被秦军大败,便急忙引兵前往高陵和刘邦会和。刘邦看见夏侯婴又是笑又是哭,高兴的是夏侯婴完整的将三万多大军带了回来,这让他手中又有了七八万的大军,心安了许多;担心的是依项羽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他现在这点实力跟项羽火拼那肯定是自取灭亡,这又让他心忧不已。

这种关键的时候张良却不在他身边,更是让他刘邦头疼不已,他召来了萧何、曹参等人细细相商,如何才能平息项羽的怒火。萧何建议可以在秦人身上做文章,向项羽吹嘘秦人仍然强大无比,而他们的惨败就是最好的证据,

刘邦想了想,觉得确实可行,要知道秦国才是项羽最大的敌人,秦国一日不灭,他刘邦在项羽心中就是芥藓之患。刘邦到是有自知之明,依照项羽高傲的性格,绝不会将自己当成平等相待的对手。

而这就是他刘邦活命的机会。

刘邦立即下令收集全部的珠宝,让萧何派人连夜送往鸿门的项羽大营,四处结交权贵故友,让他们为刘邦多说好话,他自己则在天明之后带着两名亲随快马赶往鸿门请罪。

刘邦赶到鸿门大营可怜兮兮的求见项羽,项羽却闭门不见,只是让人告诉刘邦让他回营等死,一日后便率大军踏破他的大营。

刘邦见项羽并没有急着杀自己顿时安心不少,哪里还敢回去,只是在帐外撩开嗓子大声请罪,说的是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小半个楚营都听见了这位爷的破嗓子。

帐中项羽和众将面面相觑,钟离味等人听着刘邦的哀嚎憋着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表情怪异。项羽瞪了他们一样,大声道;“想笑就笑呗,憋着做什么。”

众将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夸张者更是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虞子期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大笑道:“这刘邦好歹也是号令一方的诸侯,被封了侯爵的,怎么竟如同泼皮无赖般纠缠不休。”

项羽心中也觉得好笑,却还是板着脸说道;“这老东西向来皮厚,当初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觉得他好歹算个人物,没想到却如此不堪,真是丢尽我楚人的脸了。”

虞子期笑着说道;“那大哥你的意思是放他一马?”

项羽还未回话,一直沉着脸的范增忽然插口道;“不能放。”

“哦?”虞子期朝着范增一拱手,恭声道;“范叔为何这么说呢?”

范增轻捋胡须,沉吟了会说到;“刘邦此人胸怀大志,而且生性坚忍,别看他现在毫不顾惜颜面在帐外死缠烂打,越是这样人你们越要小心,因为他都能放下尊严,那想要得到的必然是更为重要的东西。但凡古之能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能屈能伸,你们可不要小觑了这个刘邦。”

说着又看向项羽,沉声道:“再者这个刘邦贪财好色,可他一进了关中就变的规规矩矩的,军纪严明绝不扰民。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那是为了结好秦人,是想要在关中称王制霸,这样野心之人,将来很可能会是羽儿你的心腹大敌。”

项羽微微点头,说道;“亚父所言甚为有礼,我对这个刘邦也是恨的牙痒痒,可偏偏他又如此大胆,居然单身前往我军大营,等于将性命送在了我们手上,这倒让我有了些犹豫。若杀了他,恐怕天下人会笑话我项羽,可叫他回去备战他又偏偏耍无赖,真是让我头疼不已呀。况且秦军现在实力犹存,此时我们杀了刘邦,恐怕诸侯会生起异心。”

范增也点了点头,觉得项羽说的有些道理,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人站了出来,正是楚国的左尹项伯,他朝项羽拱了拱手道;“上将军,我认为我们不能杀刘邦。”

项伯是项羽最小的叔父,项梁死后变为项氏一族的族长,无论是从血亲上还是从官职上,项羽都不敢对他无礼,便站起身来道;“叔父有什么话尽管坐着说就是了,无须如此拘礼。”

项伯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坐下,思虑了片刻,就将肚子里早已经想好的说辞悉数说出;“当日楚王是曾经有过约定‘先下关中者王之’,刘邦这家伙虽然手段有些不光彩,可确实是第一个攻进了关中。所以按照最先的约定,在道义上他占据函谷关到也没什么错,我们若这个时候杀了他,恐怕会失信于天下,家里面那个小楚王和陈婴估计又不乐意了。”

“再说,刘邦这家伙不过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就算给他几十万大军一样被秦军打的稀里哗啦,躲在高陵哭爹喊娘。若是说他这种货色也能对我们造成威胁,那不是太抬举他了。”

说完项伯哈哈大笑起来,项羽和众将听他说得有趣,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唯有范增摇了摇头道;“也不能这么说,我总是觉得刘邦这个家伙让人看不透,还是小心一些为妙。就算不杀他,也应该将他兵权架空,给他一个富贵王侯,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

项羽却不以为然的笑道;“亚父你过虑了,刘邦这种货色我还没放在眼里呢,他若是敢有叛楚之心,我杀他犹如杀鸡屠狗一般。不过他手中尚有七八万的人马,到是我们攻打咸阳的一大助力,还是放他回去吧,要不然恐怕他的那帮长腿兵就要害怕的一哄而散了。”

范增见项羽心意已决,便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却没有看见项伯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待项羽将刘邦喊进了营中,迎头一顿怒骂,刘邦却只是低着头,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连声说是,不敢有丝毫顶撞。项羽这才心满意足的止住了叱喝,令他速回营中率军前来会合,一日后共同朝咸阳进发,刘邦自然无不相从。

而此时的秦国,项羽大军入关的消息传来时,韩信暗暗叹了口气,心想项羽果然好快,要是再给自己多一点时间从容收拾掉刘邦整顿关中,那想必能多了些胜算。

函谷已失,咸阳以东已再无屏障,若是在原野上与项羽士气正高的数倍大军决战,那和送死无异。韩信也只好无奈退兵,下令咸阳以东所有的秦人悉数撤入咸阳,将粮草兵械能搬走的搬走,不能搬走的则一把火烧了,不给楚军留任何可用之资。

韩信的清壁坚野果然给项羽带了不少麻烦,咸阳以东近千里竟无一丝人烟,项羽不得不从远道从中原调运粮草来供给六十万大军。韩信则派出轻骑四处袭扰粮道,楚军在吃了几次亏后只能派大军护卫粮道,韩信见效微这才作罢,便将轻骑悉数撤回咸阳城内。

秦二世三年三月,项羽统帅的六十万联军经过了数年的鏖战,终于抵达了秦帝国的心脏——咸阳城下。而此时的秦国却已经举国为兵,咸阳城内所有的成年男子都被动员起来了,穿上了铠甲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登上城楼,心怀不安的望着远处望不到边际的楚军营地。

随着项羽大军的兵临城下,另一个惊人的消息也传开来了——在殷墟投降楚军的二十多万秦军在入关前被悉数坑杀在新安。

消息传来,举城哀嚎,第二日早朝赢可临朝时满身缟素,下令全国为死去的秦人戴孝。

从秦二世元年至今,二年来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下来,秦国已经损失了足足六十万成年男子,帝国辉煌的光环也随之迅速黯淡消去。

咸阳城内,几乎家家戴孝,秦人皆在额头上缠上白布悼念死去的秦人。在新安,在钜鹿,在定陶,在雍丘,在戏水,秦军的鲜血已经将这个帝国染红,而此时此刻,帝国的心脏也迎来了它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项羽的暴虐彻底激起了秦人心中沉寂已久的嗜血,愤怒之心让原本惶惶不安的秦人不再害怕,士卒们紧握着长戟的双手不再颤抖,他们投向城下强大无比楚军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一种国之将亡死战而竭的愤怒。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国之将殇,岂不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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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四章 蒙下之囚(上)

咸阳宫,议事堂。

宫人们小心翼翼的将青铜灯点燃,然后踮着脚尖轻轻的走了出去,期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惊扰了堂中的诸位大人。

秦国的朝会规格太大,商议政事十分不便,赢可便和韩信、孟坚商议,将朝会缩小规格,仅限于三公九卿,以及一些手握兵权的将军,这样一来便大大的提高了朝廷的办事效率。

韩信轻轻的舒展了下有些酸痛的肩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顺眼朝座上的赢可望去,见她如玉般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娇不可言,只是脸上却带了些疲惫之色,眼窝也有些浮肿,看上去光彩黯淡了不少。

感觉到韩信在看她,赢可便微微转过俏脸,对他甜甜一笑,火光之下一身白色素服的赢可显得楚楚可怜,让韩信心中不由一荡,回之一笑。

座下的众人也都面带疲倦之色,事实上从半个月前联军围城以来,在座的诸位就没有一个能有安稳的日子过了。

二世三年三月中旬,楚国联军越过函谷关,兵锋直指咸阳城下。咸阳城作为秦帝国的首都,防御不单单只是一座孤城这么简单,而是以咸阳为中心,星罗密布的环绕着数十个外围城防。这些城防都是秦人数百年修建而成的,一个个坚固无比,秦国并未将这些城寨放弃,而是在其中屯驻重兵,和咸阳城遥相呼应。

项羽本意是想绕过这些城寨直取咸阳的,可是却发现行不通。这些城寨如同一个个钉子一般,让楚军不能全军而入。城中的秦军也并没有坐守城池,而是不时轻骑突出配合城寨中的守军袭扰联军,给联军的侧翼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不得已项羽只好稳扎稳打,硬碰硬的一个个攻下这些城寨,同时大军悉数出动防备着城内守军的偷袭。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这些城寨仍然死守不降,每一处城楼、戍堡和烽火台上都流满了秦人的鲜血,最终力竭被占据着绝对优势的联军依次攻下。

外围秦军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他们为咸阳、为他们的秦国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咸阳城内已经完成了总动员。依托秦国完善的兵役体制,咸阳城内共征集了十二万精壮男子,再加上之前剩下的四万多守军,韩信手中的兵力已经相当可观。

不过面对着五十万庞大的联军,秦军仍然显得相当弱小。因为帝国统一已有近二十年,老一代经历过铁血征战的秦人大多逝去,而新一代的秦人却并没有经历过太多的生与死的考验,很多都只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丁,在素质上远远不及他们的父辈。这也让韩信头疼不已,只能下令让老卒带新卒,抓紧时间多加操练。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咸阳城拥有天下最完善的城防工事,城墙高三丈宽三丈,城墙上角楼、敌台、箭塔层层相扣如鳞栉比,城内跺墙、女墙、瓮城更是一应俱全。

昔日设计咸阳的商君将咸阳城依山伴水而建,城内渭水流经,并引以为护城河,而且城高于河,防止敌军引水灌城。为了做好长期被围的准备,咸阳内还有数百顷良田和菜地用于耕作,这都让韩信守住城池的信心大增。

更让韩信觉得意外的是居然在秦人军库中发现了完好无损的数十门巨大的抛石机,这种攻城利器始创于周朝,但因为太过笨重而且取材不便,所以渐渐的退出了人们的视野。但用来防守咸阳却是得天独厚,咸阳城内正好也有山峦便于取石,韩信便让数千民壮耗费数天将着几十门抛石机连同大批的石弹搬到城墙内不远处布置。

唯一让秦人忧虑的就是联军如果不强攻咸阳,而是绕道城后将咸阳与外界隔断,这样咸阳便彻底成了孤城。举国兵制虽好,可却不能持久,一旦持久,秦人的生产和耕作必然受到极大的削弱。

这正是韩信忧心忡忡所在,要知道秦国在南面尚有汉中、巴蜀三郡,在西北面尚有北地、陇西、上郡三郡,这些郡县原本就因为咸阳内乱对朝廷并不怎么亲近,如今一旦和咸阳隔断,那秦国就真的只剩下咸阳一座孤城了。

这也是赢可今日召开议事会的主要目的,种种迹象表明,项羽似乎也已经注意到秦人的这个软肋,正在绕过咸阳抓紧攻打后方的城寨,想要彻底孤立咸阳。

赢可高居座上,目光环视众人,见诸位大臣将军们都面带疲惫之色,便柔声说道;“诸位大人,已经到了晚膳时分,不如我们先用膳吧。”

说完轻拍手掌,早已经端盘在外等候许久的宫人便如同花间蝴蝶般穿过堂间上菜置酒。

这段饭菜并不精美,但却很丰富,将军们自然不用说,连文官也是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要知道秦国实行食物管制后,作为百官代表的他们既然不用亲上城墙,便也以身作则带头缩衣节食,一个月来大多面露菜色。

唯一显得特殊的就是丞相孟坚,他仍然正襟危坐,手中的筷子只是浅浅动了几下便放下不再食用。坐在那皱眉沉思,显然是在考虑今天朝会的对策。

孟坚今年已经五十有三,和始皇帝是同年所生,他原本就清心寡欲并不喜好荤腥,所以这段时间的食物管制对他到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孟坚出身于老秦人世家中势力最大的孟家,孟家的始祖是百里奚,他的儿子百里视是穆公时期的秦国大将,在崤山一战中打败当时的中原霸主晋国,为穆公的霸业奠定了基础,因此被封为上柱国,家族荣耀一时无以加覆。因百里视字孟明,又被称为孟明视,后人便以孟姓做为家族姓氏。

孟坚论才华不过是中人之资,在始皇帝末期被拜为九卿之首的奉常,主掌宗庙祭祀礼仪,虽然地位显赫,却毫无疑问是个闲置。在群星璀璨的始皇帝时期孟坚并不显眼,前有权相吕不韦,后有李斯,哪一个不是经天纬地之才,所以孟坚一直淡泊明志,并不奢望权位,却没有想到激变会把他推到了大秦权力中心的最巅峰。

当然,他心知肚明,这个所谓的百官之首、权位之颠不过是象征性的意义而已。上有监国的太长公主,下有因为大胜而被拜为上将军的韩信,哪一个都不是他能对付的。事实上他的相权也被凭空夺去了许多,要知道现在秦国可是举**制,也就是将军们当权之时,他这个丞相倒有点像供应后勤的大管家,这不免让他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失落归失落,他忠于秦国的心仍然坚定无比,尽管他并不怎么喜欢韩信。

作为老秦人世家的领头人物,血统纯正之说已经深入了他的脑袋中,连对王家、蒙家这种几代效命秦国的外来户都有种敌视心理,更何况韩信这种身份不明却凭空跃上权利巅峰的毛头小子。

但他也明白秦国现在这种随时可能倾覆的局面,也只有靠韩信盖世才华才成勉强支撑的住,所以虽然平时对韩信不苟言笑,常常冷眼视之,可在大事上仍然坚定不移的以秦国利益为第一。

这也是韩信提议让他出任丞相的最重要原因,他需要一个识大体,而且在秦人中有着崇高威望之人来替自己撑场面。

见众人桌前的食物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孟坚便重重的咳嗽数声,诸文官会意,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残羹。将军们却没那么自觉,除了王歧外其他的仍然自顾着大嚼大烟,堂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这是韩信轻轻的哼了声,众将才会意,急忙擦手正襟坐下,统一的表情看上去倒是有些滑稽。

座上的赢可看了觉得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发现众人都将目光齐齐投向她,面上不由一热。急忙拍手示意宫人撤下桌案,以此避开尴尬。

孟坚面色有些不太好看,沉着脸张口训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秦国的将军,怎么如同饿鬼投胎般不堪。”说完斜眼看向韩信道;“韩将军,你可要对你的部下多加教导呀,以免有损我大秦的威仪。

众将闻之大多撇了撇嘴,面色不以为然,韩信出言笑道;“丞相所言甚是,确实是末将有疏教导了,日后必然多加规劝。”

孟坚见韩信给足了他这个丞相的面子,便也作罢,到是赢可见韩信被这个老头子欺负心中有些不悦,哼了声道;“丞相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韩将军他们日夜操劳,为我大秦兢兢业业,今日难得有缓一口气的机会,哪还需要顾全什么仪态。”

众将听赢可出面维护他们,不由都眉开眼笑,赵无忌更是得意洋洋的看着孟坚,目光中毫无敬意。

孟坚坚信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道,对赢可的不悦哪里敢出言顶撞,连忙一拱手站起来谢罪道:“太长公主所言甚是,是老朽孟浪了。”

“丞相请坐,无须如此多礼。”赢可示意孟坚坐下,便开口朗声道;“今日召集大家来,主要是商议如何掌握住陇西诸郡的事情。自我王登基以来,诸位郡守都推脱政务繁忙,迟迟不肯入朝朝拜,我想其中的观望之意大家想必都很清楚。现在咸阳已经快成了座孤城,对这些郡的控制力就更加被削弱了,所以才由丞相和上将军提议召开朝会,共商对策。”

赢可说完看向孟坚说道;“丞相,你请先说吧。”

孟坚却摇了摇头道;“军事上的事务老朽并不精通,还是让韩将军说比较合适。”

韩信点了点头,便也不推脱,沉声说道;“现在形势有多危险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了,城内虽然十六万大军,可大多为新丁,自保尚且不足,要想击败严加防备的项羽大军那无疑是痴人说梦,所以我们必须要有外援相助才有取胜的可能。”

“虽然我们大秦在岭南尚有数十万大军,在北疆也仍有北军的残余军队,可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咸阳城的危机就在当前,指望远在数千里外的他们肯定是不切实际的,所以我们必须依靠关中自己的力量。现在朝廷还能支配的郡不过六处,分别是南面的汉中和巴蜀二郡,北面的陇西、北地和上郡三郡,其中西北三郡尚有我秦人近百万,如果悉数动员,凑集十万大军并非难事。”

“而难事是……”韩信说道这里顿了顿,虎视众人道;“难事是我们派谁去借掌这些郡县比较合适。”

上郡原本是北军大营所在,却属于河西之地紧邻关中。因为北军的主力在钜鹿几乎全军覆没,赵军又一路北上攻下了雁门,将上郡和北军的残部断绝开来,赵高便趁势收取了上郡,所以韩信才会将这三郡作为一体。

听完韩信的话,众人皆是沉默不语,心中各自想着想法。最后还是孟坚开口道:“御史大夫白庞是汉中人士,母族又是巴蜀大族,我想他去接掌南边三郡必然事半功倍。韩将军,你的部将皇甫圭也是汉中人士,白庞毕竟是文官,许多武事还需要武将去接掌较为妥善,将军你以为如何?”

韩信连忙点头道;“丞相所言极是,和我想法不谋而合,这样安置最好不过了。只是汉中本就较为偏僻,巴蜀之地士民又大多不是心向大秦,所以我们指望不上他们能对咸阳的局势有多大帮助,只能在南边牵制下项羽的大军,防止他们南下略地。”

“眼下重中之重是北边的人选,那才是我们取胜的希望所在,丞相你久在朝中,对朝臣的了解远在我之上,还望你能推荐一个人选。”

孟坚面色一滞,沉思了许久却无奈的摇头道;“我心中并无合适人选。”说完看着满堂之人不由有些感慨,昔日始皇在时人才何其之多,武有王翦王贲父子、蒙恬蒙毅兄弟,文有李斯、尉缭、王琯之辈,哪里想得到会沦落到今日这无人可用的局面。

朝堂之上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说话,韩信看着诸人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了,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求助的看向王歧。

王歧见韩信看向了他,便急忙站起来愁眉苦脸道;“上将军你别看我了,我当不起这个重任的。我和三郡的太守不过是泛泛之交,就见过一次面的那种,虽说他们大多都是我祖父的部下,可和我却没有什么交情。你若是派我前去,他们看在王家的面子上想必不会为难我,但要让他们交出手中的兵权那是绝难。”

韩信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这三郡是我大秦取胜的关键所在,若是不能调来援兵,那我们困守咸阳早晚是死路一条。要不然诸位想办法撑住一月,我亲自持着天子诏令前往调兵……”

还未等韩信说完,众将已经脑袋要的跟拨浪鼓一般,连孟坚都不由动容。韩信只身前往北地无疑是抛弃了了朝中大权,而且显然是九死一生,这让他也不由有些感动,便站起来劝阻道;“上将军此举不妥,现在咸阳城已经危在旦夕,你若不在,谁又能担保能守住一月,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韩信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援军不来,我们一样是坐以待毙。”话音刚落,一句响亮的声音忽然响起;“其实我大秦未必是无人可用。”

韩信顺声望去,见是仆射公孙弘,便急道;“公孙大人可有什么人选可以推荐。”

公孙弘站起来拱了拱手,神色如常道;“在下正知一人,此人英勇善战,破敌无数,曾是我大秦军中翘楚,威望犹在王贲和蒙氏兄弟之上。”

韩信和赢可皆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可见公孙弘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赢可便颤声问道;“公孙大人,我大秦还有此等将才,请问他在何处?”

公孙弘一躬身,说道;“回太长公主,下官所言非虚,那人就在……”还未等他说完,孟坚忽然厉声喝道;“公孙弘,闭上你的嘴,你忘了先皇下的严令了吗,你难道想要抗旨不尊?”

公孙弘面对孟坚的叱喝,却丝毫不退让,反而昂起头来大声道;“丞相,都已经到了国家存亡的关头了,我大秦眼看就要亡了,你居然还拘泥于那些可笑的君臣之道?我想就算是始皇帝陛下如今站在我们面前,他也一定会大胆的启用此人的。”

“我倒想问问,是先皇的遗令重要,还是我大秦的江山社稷重要?”

孟坚张了张嘴,面色有些苍白,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赢可和韩信也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二人,心中满是疑惑,却有不好出言逼问。朝臣中有些人已经面露恍然,猜到了公孙弘所说之人为谁,却也不说破,只是看向孟坚。

孟坚犹豫了许久,才咬牙缓缓说道;“好吧,如果此人真的能担此重任,那老夫并无异议,请太长公主圣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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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章 蒙下之囚(下)

PS:抱歉,有个饭局更新晚了点。(._&&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韩信皱了皱鼻子,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正倚在墙角昏昏欲睡的老卒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了,急忙慌慌张张的站了起身,诺诺的站在韩信身前就要跪下。他虽然不知道韩信的身份,可是却知道能来到这个地方的人,那一定是他得罪不起的。

韩信伸手止住了这个垂垂老矣的狱卒,轻声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我自己进去探视就可,你忙去吧。”

那老卒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只是低下头简单的说了声‘诺’,便掏出了钥匙打开牢门。韩信闪身走了进去,见那老卒又将牢门重新锁上,不由皱了皱眉头,见那老卒面色如常,想来这是惯例便也就没有阻止。

这个监牢倒是有些出乎韩信的意料。原本他以为监牢监牢,顾名思义就是囚禁重犯的地方,就像他那个年代的什么老虎凳呀什么辣椒水呀,一定是很血腥很暴力的场所。

可是这里到简单的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如果不是在地下所建,那看起来就和普通的民居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因为空气不太流通,空气中显得有些压抑。

通道并不长,往前走一点便是一间房间,看上去十分简陋,放置着一张床和一副桌榻,只有上方一处狭小的窗户可以用来通风透光,所以室内显得有些昏暗。桌塌上正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专注的看着桌上的棋局,对韩信的脚步声传来却恍若不闻。

那男子披头散发,虬髯戟张,相貌看上去极为威武。只是头发已经花白,面色也颇有沧桑之色,到也看不出看不出真实的年纪。房间虽未有门锁,可他的脚上却拷着粗如手臂的脚链,想来是担心他逃脱。

韩信轻轻的走到桌边自顾坐下,那人仍然专心看着棋局,对韩信不闻不问。

桌上的棋局正是弈局,相传是尧帝为教导其子丹朱所创,局方而静,棋圆而动,以法天地,自立此戏,世无解者,后世的围棋便是据此演变而来。只是让韩信有些不解的是,弈棋一道本就是双方斗智之戏,用各自的心思去布局设阵,让对方深陷其中而不自觉,如这中年男子自己和自己下棋,那岂不是自己猜测自己的心事,这如何能取胜!

果然,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势均力敌,各自占据半壁江山,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落子的地方,可那个大汉却恍若不知,仍然专心的思虑着。

韩信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此局已成了死局,李将军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不如我来跟你对弈一盘如何?”

那李将军却毫不领情,反而猛地抬头老恶狠狠的瞪了韩信一眼,目光中杀气十足,让人不敢正视。韩信却丝毫不惧,仍然面露微笑的看着他,李将军见他如此气定神宁,倒是有些意外,便收回了身上四溢的杀气。

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盘棋我足足下了八个月了,却被你小子的一句话败了我的棋兴,若换了老夫当年的火爆脾气一定会杀了你。还好你运气不错,年纪大了的人,脾气也会好了许多。”

“八个月?”韩信不由愕然道。

李将军点了点头,脸色的笑容有些苦楚,像是喃喃自语。“你以为我下棋是为了争强好胜?是为了修生养性?那是放屁,陛下派人给我送个棋盘来,是担心我会憋疯掉所以才让我有事情可以做。”

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顺着阳光看下墙壁上,韩信也顺目望去,只见墙上密密麻麻的画满了竖条,又听他语气索然的说道;“从进来后,我一共下了三十二盘棋,算来今天应该始皇帝四十年四月十二日了吧。”

韩信这才明白墙上的密密麻麻的竖条居然是他用来记录日期的,也难怪他如此,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人被囚禁了二十多年不让和外界有任何接触,没有疯掉已经说明此人意志无比坚定了。

李将军似乎觉得自己废话说的有些太多了,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说了,只是靠着墙角静坐。

韩信也不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昔日骁勇善战、勇冠三军和王翦齐名的少年名将,竟沦落到用独弈来打发二十多年时间的地步,这不得不让人叹世间之无常。

李信是陇西老秦人出身,李氏一族多以将略持家,曾数人为秦国郡守,家世显赫。李信少年英才,同龄的始皇帝看重了他的勇武和谋略,将他和王贲以及蒙氏兄弟收为亲随,依以为心腹。李信的成名远早于蒙氏兄弟,曾数度大破赵军和齐军,斩获了燕太子丹,为秦国尽收燕、代之地,与当时的王贲并称为秦国两大少年英才。

后始皇帝意欲灭楚,便召集将军相问,李信言二十万精锐便可灭楚,而上将军王翦老成持重,坚持要秦国倾国之力,非六十万大军不可灭楚。始皇帝笑曰;“上将军老矣,何怯也。”

便以李信为主将,蒙恬为副将,率二十万精锐南下灭楚。李信和蒙恬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先后大败楚军于平与、寝丘,挟着大胜之势进逼楚都寿春。楚国当时举国惶惶,楚王负刍悉数征集楚国甲士,得兵四十万由项燕统帅迎战秦军。

李信、蒙恬二人少年得意,锐不可当,项燕却是老谋深算且兵力雄厚,两军交战数次皆互有胜负,在城父对峙相持不下。此时秦军的后方却出现了大规模的叛乱,昌平君率郢陈之地反秦归楚,不但断了秦军的粮道,而且严重威胁到秦军的侧翼。

李信被迫撤军归秦,项燕则趁势掩杀,五战连胜,斩杀秦国七名都尉,秦军大败而归,二十万大军损失过半。当时正是秦国国运昌盛之时,十几年的征战未尝一败,李信在楚地的大败传来,秦国举国震动,始皇帝大怒之下迁怒于李信,不但剥职削爵,更是将他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而作为副将的蒙恬却只是被降职罚俸,随后又得重用。

其实秦军的城父之败,归根结底还是始皇帝的用人不当,他任用了楚国的贵族昌平君为郢陈的守将,将秦军的心腹所在交由一名楚人来掌管,最后将二十万秦军逼入了绝境,此非战事之失,而是用人失误。只是作为雄才伟略的始皇帝,自然不允许臣民们对他的决策质疑,他是不能犯错误的,所以李信便成了替罪羔羊。

这也让韩信对李信的同情心大起,低下头来心中思虑着说辞。

静坐了一会,李信忽然睁开了眼,伸手拉了拉床边的一根红绳。远处隐隐的响起一阵铃声,片刻之后,牢门便被打开,那名老狱卒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说中端着一个食盘,想来是李信的午膳。

饭菜很简单,只是粗糙的豆饭和几片看上去没有油水的杂菜叶。李信却吃的非常用心,小口小口的用木扫匙入口中,细细的咀嚼着,脸上甚至有种享受的表情。最后也吃的非常干净,一点豆饭残渣都没有剩下。

吃完饭后李信放下陶碗,深呼了口气,凝神看着韩信沉声道;“说吧,这次陛下派你来又有什么功绩要向我炫耀。”

韩信不由愕然,瞪着眼睛不解的看着李信。李信反而自嘲的一笑,扳着手指数道;“二十四年九月十二,他派人告诉我王翦攻陷寿春,俘虏楚王负刍,楚国灭亡了。”

“二十五年七月初八,他派人告诉我王贲攻入辽东,杀死燕王喜,灭燕。”

“二十六年二月十八,王贲、蒙恬攻打齐,齐王田建投降,这次他派来的人告诉我从此他不再为秦王了,而是自称皇帝,他就是大秦的始皇帝,而他的继承者将为二世皇帝、三世皇帝,直到千世万世。”

“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九,他告诉我岭南的蛮荒之地也成了他治下的郡县,”

“三十二年五月初六,他说蒙恬驱逐了匈奴三百余里,收取了河南之地,得意的告诉我匈奴人从此不再是秦人的威胁了,因为他要修建一条旷世未有的万里长城。”

李信说道这里呼吸越来越急促了起来,目光渐渐赤红,紧握着拳头,低吼着的声音犹如受伤的野兽般。

“我知道他这是在羞辱我,他想向我证明,当初的失败完全是我的一个人的过错,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始皇帝,是那个一扫六国君临天下的伟大皇帝!他永远不会错的,错的只会是我。”

“他这是在心虚,他就像一个做错事情却极力掩盖的小孩,哈哈哈哈,这就是我们骄傲的陛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杀我是因为他的仁慈,只有我知道,他这是在折磨我,让我承担原本不应该承担的羞辱。”

激动了许久,李信粗重的气息才渐渐平缓下来,盯着韩信说道;“说吧,他这次又让你带来了什么新的丰功伟绩。我想也是,从上次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他却没有一丝功绩来向我夸耀,这根本不像是他。”

韩信沉默的盯着他许久,才缓缓的开口道;“你算错了,这回我不是始皇帝派来的使者。”

李信一愣,随即问道;“不是,那你是谁?他人呢?”

“他死了。”

“死了。”李信霍得一声站了起来,瞪大着眼睛仅仅盯着韩信,“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韩信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三年前,在沙丘行宫驾崩的。”

李信愣在那里,圆睁着的眼中却透出了茫然的目光,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韩信,忽然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半辈子都在与他相斗的始皇帝,就这么突然的告诉他始皇帝死了,他有些慌乱了,嘴里喃喃的说道;“死了,死了,算起来也是,他已经五十多了,也差不多了,可是他死了我怎么办…….”

又看着韩信问道;“他死了后呢,谁当皇帝,扶苏吗?”

韩信摇了摇头,便将始皇帝死后胡亥继位又被赵高所杀的事情,以及关东大乱其后子婴继位之事一一相告。李信只听的目瞪口呆,久久愣在那里一言不发,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抬起头时,李信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开口道;“现在是不是六国的大军已经攻到了咸阳城下。”

这回轮到韩信吃惊了,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信说道;“李将军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信却轻轻一笑,表情却没有什么得意,只是淡淡的说道;“原本的看守是一名精壮狱卒,可一个月前却换成了老残的狱卒,据我所知如果不是举国动员的话,这种伤残的老卒绝对不会用来服役的。原来我还想着是不是始皇帝对我失去了耐心,想给我一死来个痛快,现在想来是因为咸阳也受到威胁了。所有的青壮都上了战场,看守我这种废人自然只能是老弱残卒。”

韩信盯着他的眼睛许久,却有些失望。因为当李信说到咸阳受到威胁时,眼中的目光并没有一丝异样,彷佛是在说起一件与他豪不相关的事情,这显然不是韩信想要看到的。

韩信仍然不死心的问道;“难道李将军你听到大秦危险的消息没有一丝担心吗?要知道你曾经也是大秦叱咤风云的大将军。”

李信并没有直接回到,脸上笑容有些奇怪,反问道:“如果换了你是我,被关在这里二十一年,你还会担心什么大秦,关心什么咸阳吗?这些都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幽幽的叹了口气,李信闭目长叹道;“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而已,既然始皇帝已经死了,那我似乎也没有什么活着的意义了。”

“如果大秦现在需要你呢?”韩信反问道。

“我早就被秦国抛弃了,当年的满怀雄心一心报国的大将军李信早已经死了,在当年就已经死了。”说完李信闭目靠墙,打算再不发一言。

韩信却并没有放弃,他一字一字的缓缓说道;“李将军,我知道当年对你的打击极大,天下人都以为你只是个夸夸其谈纸上谈兵的狂妄之徒,可你难道不想一洗前耻吗?如果你向天下人证明你的本领,你的才华,你能力挽狂澜救大秦于水火之中,这不正是对污蔑你的言语最好的回应吗?”

韩信突然单膝跪地,脸上满是诚意的说道:“李将军,现在大秦已经倾亡在即,非常需要您的出山,请您给大秦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信仍然没有睁开眼睛,但从渐渐急促的呼吸声中韩信已经感觉出来这些话已经打动了他。

李信闭着眼睛只是为了更好的思考,他在考虑,在思虑。

终于李信睁开了眼,目光中却多了些异样的色彩。

“说吧,你想要我去做什么事情?”

第二天天明的时分,齐整的百余名骑兵已经等候在咸阳的西门。韩信扫了一眼这些骑士,这些骑士都是李信用半天的时间从咸阳城内召集来的旧部,大多都是些上了年岁之人,许多甚至已经须发尽白,可却一个个身姿笔挺,努力的昂起胸膛。

从一个将领挑剔的眼光来看,这些人都年事已高,不太适合战场上的杀戮了,可是他们的经验却弥补了他们体力上的不足,想来这也是李信挑选他们的意图所在。

韩信顺着朝阳望向远方,轻声对身边的李信说道;“李将军,咸阳的东南北三面的屏障已经失守,唯有这西面的几处城寨仍然还在我秦国的手中,却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我才仓促的请你离城赶往陇西,还望见谅。”

李信点了点头,只是简单的说道;“我知道了。”

扬鞭疾行了几步却忽然掉转马头,紧盯着韩信说道;“年轻人,我想问你,你就真的对我如此信任?要知道秦国在我心中早已经失去了意义,倒是带给我的羞辱远多过于我对它的留念,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或者拥兵自立于陇西坐视秦国灭亡?”

韩信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苦涩,“我实话跟你说吧,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信任你的问题了,而是我已经无人可用了。陇西是将军你的家族所在,郡守更是你的族兄,北地的郡守和上郡的郡尉都曾是你征赵时的旧部,除了你还有谁能担当此等重任。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就两个,要么固守咸阳坐以待毙,要么选择信任你赌上一把,你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得到如此的回答李信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韩信会回答的如此坦诚,旋即仰天哈哈一笑,扬鞭笑道;“很好,我喜欢诚实的人。”

说完一挥马鞭,便头也不回的策马向西疾驰,身后的百余名部下呼啸随之,韩信仰起头来默默地注视着李信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逝在视线中,才对亲兵说道;“我们回城吧。”

“传令下去,命令所有城寨的守军放弃防守,撤回咸阳。”

“诺!”

二世三年四月十三,秦军彻底的放弃了咸阳外围的防御,悉数退回了咸阳准备固守待援,联军则趁势将咸阳团团围住,彻底断绝了咸阳和外界的联系。

而此时的项羽却已经移帐咸阳城下,三天前他已经得到了亚父范增传来令人振奋的消息。从关东调来增援的大批攻城器械已经抵达了函谷关,正朝着咸阳源源不断的运来,与之随行的还有足够支撑三月围城用的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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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六章 咸阳城下

PS:今天的章节涉及到繁琐的攻城,这个江南并不是很擅长,所以一直在查阅资料,了解攻城和守城的种种战法。*.P8.*!。吧*写的也有些晦涩,实在难写,所以更新的晚了些,抱歉!

二世三年四月十三,沉寂了许久的渭水河畔却人马。反秦联军历时一月终于完成了对咸阳的围城工作,六十万大军将偌大的咸阳城围的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军营从咸阳城下一直延伸到灞桥之上。

咸阳已经近在咫尺,近的只要联军士卒登上高地,便可以遥遥望见城内搂峦叠翠、玉宇琼楼,可以望见那气势磅礴的咸阳宫殿。

这就是大秦的心脏,一个令关东六国恐惧了数百年之所在,从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军令、每一道诏都曾经给六国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和恐惧。百年之间内,秦人像蝗虫一样攻陷了了六国的城池,消灭了他们的国家,打破了他们的制度,强迫六国子民接受秦人的思想、法制,始皇帝的雄心只允许天下存在一个声音,那就是他至高无上的声音。

而今天,咸阳城下每一个六国子民的忍不住热血,他们已经抵达了这天下最强大的所在——秦帝国的心脏咸阳,这无疑能让他们的后半生拥有一项值得炫耀的资本。

如果他们能活下来的话!

所有的秦人都被动员起来了,青壮走上了城头,壮妇被用作搬运辎重器械,老弱则接过了耕作和生产的重担。每一个秦人心中的清楚,咸阳已经成了秦帝国可以依仗的最后一道防线。

城在,则秦在;城破,则秦亡!

项羽的杀名天下皆知,他从不曾对任何一座顽强抵抗的城池手软,哪怕是曾经为楚地的襄阳。他对秦人的仇恨注定不会放过誓死抵抗的咸阳,一旦城破,城内的近百万秦人迎来的将是惨烈的屠戮。

这更加坚定了秦人的抵抗之心,因为放在秦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守到底,或许还有一线转机,要么城破灭族,秦人彻底的退出历史舞台。

多年的征战失败让秦国内男丁凋零,咸阳城内虽有近百万秦人,可是青壮仅有不足二十万,除去工匠和官吏杂役,韩信手中可用的兵力也不过十五万。不过因为有着守城之利,城内的数十万壮妇老卒仍然能帮忙防守,这也是举**制的好处所在。

昔日长平之战后,秦国的大军曾经围攻邯郸,当时赵国精锐尽去,城内十三岁以上的男子悉数被征集上城防守,连妇女都披甲上阵。不过这样的弊端也显而易见,即使是防守住了,这个国家的国力也会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韩信并未打算让这些妇孺上阵。不同于当年的邯郸之战,当时赵国有魏、楚、齐三国的大军正在赶来支援,所以只要顶住一时即可。而咸阳今日已经成了一座孤城,他必须要考虑秦国的长久国运,那就是即使守住了咸阳,也不能让秦国元气大伤,从此没有东向之力。

而此刻项羽却对咸阳志在必得,他麾下有着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团,挟着钜鹿之战巨大胜利带来的高涨士气兵临咸阳城下。

联军中他的嫡系为二十万楚军,分别是钜鹿之战中的本部兵马和虞子期从彭城带来的援兵,楚军另外一支则人刘邦的八万残军。赵军十一万,由赵将张耳、司马卬、申阳分别统帅;齐军九万,分为两支,由田都和田安分别统帅;燕军为七万,由燕将臧荼统帅;魏军为五万,由魏王豹统帅;最后一支就是司马欣和董翳从关中来不及撤走的残余秦人中招募的二万多秦军,也被作为诸侯之一参与了围攻咸阳。

联军虽然旗号不一,各国主帅之间各怀心思,但畏于项羽的威严,谁也不敢对他的军令有半点推诿。项羽也颇为大度,分别向众人许诺灭秦后各自封王,这也让诸人心怀喜悦。

既然清除咸阳城外据点的工作已经完成,依照项羽的火爆脾气自然不愿久等,很快就向诸侯下达了军令,总攻的时间定在四月十三的早晨。

从凌晨开始,联军的营地就人马,早早起来的士卒埋锅饱餐了一顿。到了天亮不久,联军的营地内军号铿锵,锣鼓震天,无数的士卒踏着整齐的步伐,发出了山洪海啸般呐喊向咸阳缓缓逼近,最后先锋停在三箭之外的地方列阵待命。

咸阳城墙上的守军也早早的发现联军的异常,急忙向咸阳宫内的韩信禀报。相比于之前联军小打小闹的几场试探攻城,韩信感觉出了项羽这次是动真格了,便下令全城备战,士卒们纷纷登上城头守卫,他自己则和王歧、田市等大将登上城头,各自负责一段城防。

咸阳城两面环水,西面和南面都有宽阔的渭河护卫,秦国在都城有一支小规模的水军,虽然不足以发动登袭战,但巡弋河面却已经足够了。所以项羽亲自观察了一番,便决定放弃从西面和南面功城,转而只是封锁不让秦人突围。咸阳的北面临着山地,虽没有护城河阻碍,但地势却十分狭小并不适合攻城队伍和器械的展开,而东面则是广大的平原,非常适合大军的攻城,项羽和韩信都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这里,将东门定位进攻和防守的重点。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印上咸阳城头,东南的天空红霞满天,城下遮天蔽日的旌旗在晨风的吹鼓下呼呼作响,万军齐发蚁聚阵前。

项羽高居马上,仰头面色肃穆的看向远处巍峨的咸阳城,高举起右手重重挥下。旗官会意,红旗翻动,随之远处低沉的鼓号缓缓响起,一只数万人的大军脱离了方阵,缓缓的冲向咸阳城墙。

最先亮场的不是项羽精锐善战的本部军团,而是另外一支虽然打着楚军旗号,士卒却面露惶惶之色的军队。

此时待在项羽身后正愁眉苦脸的刘邦面色一阵抽动,这些都是他赖以为生的老底子,他如何能不心疼。可恨那项羽却让他的部队做第一波冲锋,而且肩负着无比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把城外的护城河填没,这无疑和送死无异。

可是刘邦却无法拒绝项羽的军令,只好咬着牙将他手中为数不多的精锐悉数压上,项羽也并非纯粹想让他的部下送死,所以给他配齐了攻城器械和数万民夫。

刘邦的四万先锋裹挟着三万民夫横向排成了稀长的数列队伍,队伍最前列的是近百辆高大的挡车,车前是高高竖起的挡箭板,是用坚固的巨木所制成,上面蒙着数层牛皮,用来阻挡弓弩和滚石。巨大的车身上则放置着用来填埋的层层沙袋和泥土,高举盾牌的士卒则护卫着中间吃力推着挡车的民夫。

待楚军进入了射程,城头上秦军的旗令官便挥动红旗,顿时箭如雨下,檑木石纷纷落下。挡车上巨大的挡板虽然能阻挡住弓弩滚石,可楚军手中单薄的木质盾牌面对劲弩却是无能为力,士卒纷纷惨叫连连,滚落河中。那些正在填埋护的民夫没有了盾牌手的保护,顿时暴露在箭雨之间,一时间大乱,纷纷掉头后逃,一旁的楚军见状也慌忙跟着一起逃跑。

楚军阵后,樊哙正持着铁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他身后是数千名持着利刃的督战队,见败军重来,怒目高吼道;“后退者斩。”说完挥锥将数名逃亡的士卒民夫砸的血肉模糊,督战队着持枪排成整齐的枪阵,大声呼喝着齐齐向前,驱赶着逃命的士卒掉头向前拼命。

见后退不得,陷入绝境的楚军这才鼓起了勇气,掉头重新冲向城墙,一批批的倒在秦人的箭雨之下,却不得不前仆后继的拼命朝着护城河下扔沙袋泥土。许多死伤的士卒和民夫也被扔进了护城河中,不少尚未完全死去的人在河中伸手惨叫着救命,却没有谁理会他们的生死。

刘邦看着项羽冷漠的眼神并没有让他停下的意思,只得咬着牙下令驱逐着一批批的士卒向前,直到护城河水北鲜血染红,渐渐的被沙石和血肉填没。除了项羽外,每一个诸侯都是漠然的注视着死伤惨重的楚军,没有谁眼角会流露出怜悯之心。

乱世之中,人命本来就贱如草芥,区别只在于是你的命还是别人的命。

刘邦看着自己的部下就这样如同炮灰般一批批的死去,赤红着的双阳彷佛要渗出鲜血一般,心头已经痛如刀绞,可是他却没有下令停止,反而继续催促着士卒前去送死。

因为他知道项羽在看着他,正在找一个可以杀他的理由,如果他违反了军令,那项羽手中大戟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胸腹。

终于,看见护城河已经被填满的差不多了,项羽这才眼角微动,回头看着刘邦淡淡的说道;“沛公辛苦了,你下令部下退下吧,下面就看我们的表现了。”

这一刻刘邦几乎激动要哭了出来,急忙传令所部退下。才不到半个时辰,刘邦的大军整整折损了三万人,势力大颓。

待刘邦所部退下,项羽斜木看向身后面色有些苍白的诸侯,说道;“诸位,我楚军已经填埋了护城河,按照最先的决定,张相国和臧将军先上,齐王和魏王继之,我楚军押后。”

“诺!”

尽管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张耳和臧荼还是回到了各自的军中布置作战。片刻之后,两块巨大的方阵脱离了联军,十万赵军和燕军排成整齐的方阵,推着十几米高的井阑和蹬城云梯,呼喝着整齐的口号,如同海潮咆哮般覆盖住青绿的地面,向着咸阳城涌去。

所以人都被许诺:第一个攻上咸阳城的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卒,都将被封为侯爵,食邑千户,拿下秦王子婴首级的,将被封为王。这让所有的联军士卒都眼红不已,叫嚷着‘大不了再生一次’,一个个都鼓足了勇气向前猛冲。

伴随着呼喝声,大军的步履整齐得如一个人,应和着咚咚的沉闷鼓声拥簇着井阑和蹬城云巍峨推进,恍若一座又一座大山在缓缓逼近城墙,大地也随之颤抖。咸阳城下视野所至,到处都是缓缓逼近的联军方阵,联军士卒那刺耳的呼声响彻天地:“喝!喝!喝!”

咸阳城上最高的一处楼台上,韩信静静的注视着潮水般攻来的联军,直到联军涌至八百步之时才面色微动,下令道;“抛石机放。”

城头红旗挥动,早已经憋着一口气的抛石机方阵前军官兴奋的大声呼喝着。很快,百余枚巨大的石弹就呼啸的飞过城头,砸向正在逼近的联军方阵。这些石弹都被精心磨至成圆形,就是为了砸下石能四处滚动,这样能最大可能杀伤敌军。

果然,被秦军秘密武器打蒙了的联军顿时大乱,铺天而来的巨石所到之处一片血肉模糊,更是有几架井阑和云梯被巨石砸中散架。赵军和燕军的将领们见势不妙,急忙催促士卒加速,以避开抛石机的射程。

潮水般的联军很快就冲到了城下,迎接他们的却是城头铺天盖地而来劲弩和滚石。秦人极善弩箭,弩箭的技术更是遥遥领先于关东六国,在咸阳城防战中这方面的优势表现的更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至上而下百步内的射程,联军士卒手中的盾牌根本无法阻挡的住秦军的劲弩,城下的敌人是如此之密集,密集到秦军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需要机械的邓弩、放箭,只管往下射、射、射。

漫天的箭雨给联军带来了巨大的伤亡,十几里长的城墙之下一时血流成河。直到攻城用的井阑和云梯到了,情况才有所改观。高四丈的井阑高过了秦人的城墙,转而居高临下的放箭和秦军对射,让咸阳的城防顿时压力大增。数百架云梯‘咯咯咯’的搭在城墙上,精心挑选出的联军勇士背负着大刀,也不顾淋头而下的箭羽和滚石,一个个悍勇无比的朝上攀岩。

城头上的秦军迅速冲出了数百飞钩手,用钩锁拉住云梯和井阑,然后数百人齐齐发力,将云梯和井阑拉倒,在梯上的联军士卒顿时惨叫的摔了下去,不是摔成了肉饼,就是被下方密集的枪林刺成了刺猬。

项羽则面无表情的继续下令齐军和魏军压上增援,同时让英布和钟离味各率三千精兵攀上城头,力争一举攻下。他高举的右手紧紧握住,目光中充满了征服**。

咸阳,你一定会成为我的下一个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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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七章 间不容发

城墙下血肉横飞,齐、魏大军压上后,原本就拥挤不堪的城下显得更加混乱。**吧(.pS8.)

层层相拥的士兵互相推攘着,后面的士兵推挤着前面的士兵,前面的士兵则被迫至城墙脚下拼命的想要后退,却转身不得。

因为靠的太近,投石机已经失去了杀伤的有效范围,剩下的只能依靠弓弩和滚木。秦军几乎不用瞄准了,只要将箭疾拼命的往下射,檑木炮石拼命的朝下扔,就能带出一片片血花,联军士卒被成片成片的横扫,哭喊惨叫声不绝于耳。**着上身强壮无比的大汉们推着齐腰粗的攻城冲车,伴随着‘嘿呦’的节奏奋力的砸向城门,却绝望的发现高大无比的青铜城门几乎是纹丝不动。

数百架巨大的井阑已经被推到离城外一箭远的地方,因为靠的太近不少井阑已经被城头上的秦军借着飞锁将其拉毁,剩下的井阑则谨慎的远离城墙。其上近万名弓箭手居高临下箭如飞蝗,借此来打压秦军城头上的阻击,秦军则不甘示弱的借着弩机之利与其对射。

数百架蹬城云梯已经达上咸阳城头,手持短刃的联军勇士纷纷蚁附其上,借着井阑上弓箭手的掩护奋力的向上攀爬。终于,一名联军士卒跃上了城头,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喜悦,就被迎面而来的数支长戟刺了个透心凉,惨叫一声跌落了下城头。

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联军士卒已经冲上这一段城墙,和秦军混战成一团。此时英布和钟离味已经率部通过蹬城云梯跃上此段城墙,六千楚地死士的加入,顿时让城头秦军的压力倍增,尤其是英布和钟离味仗着武艺高强拼死狂突,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缺乏战斗经验有些惊慌失措的秦军士卒经过了初期的混乱后,最终在军官的带领下站稳了脚跟,高举着长戟排成方阵齐步向前,想要将联军逼下城去。联军则是寸步不让,在英布和钟离味的带领下附身上去贴身肉搏,后续的援军则通过云梯源源不断的涌上城头。田市、赵无忌和甘肖三将见势不妙,则带着亲兵劲卒亲自上前增援,这才将联军的扩张势头止住。

见秦军将注意力转向了这段城墙,城下的联军士兵则趁机推动着蹬城云梯从他处城墙攻上了城墙,甚至不少士卒接着飞钩自行往上爬去,城墙上一时多处地段相继告急。城内墙下等候已久的预备秦军此时也登上城头支援,与攻至的联军杀成一片。幸好联军蹬城云梯有限,每次只能分批攀上士卒,虽然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精锐,但毕竟人数不多,缺乏作战经验的秦军新卒也能抵挡的住。

高高在上的瞭望楼上,韩信仍然面色平静的注视着身下的震天厮杀,不时通过身边的旗令官将一道道军令传达下去。

不同于他的冷静,他身边一名年轻的副将却已经按耐不住了,忍不住小声说道;“上将军,我们手中还有着四万多精锐老卒,为什么不让这些人去城头上厮杀,而是让那些没有经验的士兵去送死。”

这是一名年轻的秦国将军,甚至比韩信还要年轻上几岁,嘴唇处刚刚长出浅浅的绒毛,与之不相称的却是满脸的剽悍之气。

他是蒙恬的少子蒙石,昔日赵高诛杀蒙恬时,曾经下令将声势显赫的蒙氏一族连根拔起,以此永绝后患。蒙石当时还是一名十六岁的少年,却已经能手刃猛虎,以勇力著称于咸阳。家族蒙此大难之时,他表现出超乎他这个年纪的冷静和勇敢,趁着赵高派来的大队人马尚未到时果断的舍弃了妇孺老弱,带领着家族中骁勇的成年男子和死忠家将拼死的杀出了咸阳城,这样才为蒙氏一族保留住了一点血脉。

听闻赵高已经伏诛,而秦国又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蒙石便带着仅存的一点蒙氏一族来咸阳投奔新王。韩信到是对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猛将十分赏识,要知道一名十六岁的少年,只为了蒙氏一族不断嗣就能忍辱负重的抛下母亲和妻子家眷,这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当然,最让韩信对他另眼相看的还是他的身份,作为昔日曾经显赫一时的蒙氏后人,在秦人军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影响力,这也是韩信将他带在身边打算悉心培养的主要原因。

面对蒙石的置疑,韩信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仍然专心注视着城下的战局变化,嘴里却缓缓说道;“现在让他们去面对流血,去面对死亡,只是为了让今后血战中他们能更小的伤亡。一个没有经历过惨烈厮杀的士卒永远不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就算他心中充满了仇恨、充满了杀意,可当他第一次面对死亡时,仍然会害怕的颤抖不安。与其在日后的血战中手慌脚乱,不如让他们在今天的第一场仗中迅速成长,战场永远只有强者能生存下来,弱者会被无情的淘汰。要想活下来,只有变得更强,意志更加坚定,哪怕是为此付出血的代价,身为老秦人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蒙石听完韩信的话这才明白,脸色不由一红道:“上将军恕罪,是末将唐突了。”

韩信便没有怪罪他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这四万人的部队是我手中最为精锐的大军,他们都是见过生死经历过铁血的合格秦军,我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损耗在城防短兵相接上。”

“你看那。”蒙石顺着韩信所指望去,只见远处的联军军阵仍然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项羽身后则是整整齐齐的二十万楚军,其中以身穿黑甲红麾的精锐骑兵最为显眼。

“那才是他们的主力所在,而现在攻城的不过是些二流部队而已,项羽的主力未动,我们就决不能先自乱阵脚。”

“你见过草原上的狼吗?草原上的狼是饥渴的,是孤独的,它有着其他动物所不具备的耐心和残忍,总是保存着体力等到对手筋疲力尽之时再一击毙命。而我和项羽就像两只对峙的饿狼,我们都在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彼此露出的破绽。人总会犯错误的,只是看对手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永远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尤其是项羽这种绝世名将,所有轻视他的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而我绝不会是下一个。”

蒙石面色露出沉思之色,随后低下头去心悦诚服的说道;“多谢上将军的教导,蒙石感恩不尽。”

说完了一大通话,韩信便也不再言语,继续注视着战场的变化。其实他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项羽这么做的目的为何?

他这根本是在自杀军队,联军虽然已经攻上了城头,可是秦军军势未颓,仍有大量的可用预备部队,项羽该不会认为依靠这一轮猛攻就能拿下咸阳吧?

如果说他是为了削弱其他诸侯的势力故意为之,那到也说得过去。可是这根本不像是项羽的风格,他作战从来都是提倡勇战,率着最为精锐的部队猛烈攻击来激发士卒们狂热的士气。他麾下的联军虽然从属杂乱,但士卒都为他的神勇所折服,各个诸侯就算是心有怨言也绝不敢不听从他的将令。

所以他应该没有道理会让这些军队去送死,也不会是仅仅是为了消耗秦人的守卫力量这么简单的目的。

韩信心中一动,便向蒙石问道;“北城有没有传来消息?”

北城是王歧亲自帅部镇守的,蒙石一拱手说道;“回上将军,王将军一刻前传来军报,说北城一切正常,只有小股的联军骚扰,想来是为了牵制北城的守军。王将军请您放心,说北城一定万无一失。”

韩信点了点头,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王歧老成持重,作战经验丰富,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想来联军并没有什么攻城的征兆。

蒙石见韩信仍然有有些担心的样子便笑道;“上将军你又何必担心呢,北城外地势狭窄,叛军的攻城器械绝难移至,项羽总不能凭空把楚军变到城头上去吧。”

蒙石说完还‘嘿嘿’干笑两声,却见韩信的脸色已经大变,不由一愣,心想自己似乎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却见韩信急声下令道:“蒙石,你速带二万精兵前去和王歧会合,将三营的弓弩手也带过去,让王歧提高警惕防止……”

韩信话还没有说完,却已经听见联军阵中号角响起,冲天的呼喝声从楚军方阵中传出,一片红云脱离了楚军的方阵,向北疾驰而去。

韩信瞪大着眼睛,脸色再无一丝冷静之色,立即跳下了城楼仗着过人的轻功急奔下城墙,嘴里同时大声吼道;“羽林,跟上。”说完翻身上马沿着街道狂奔向北城。

万余新组建而成的羽林骁骑迅速上马,紧紧跟随着韩信而去,城墙上匆匆赶下的蒙石也急忙集结好剩下的步卒紧随其后。

城外的楚军阵前,项羽冷冷的注视着远处正在惨烈厮杀的两军将士,龙且和虞子期驻马紧随其后。

看着血肉横飞的城下,虞子期露出了一丝担心,看向项羽说道;“大哥,赵燕齐魏四国的部队已经死伤惨重了,我担心再这样损失下去,恐怕他们会对大哥你生起怨恨之心。”

项羽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沉声道;“子期,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他们对我的臣服绝不是因为对我心怀感激,而是因为我足够的强大,强大到他们不得不畏惧到俯首帖耳的地步。我不需要他们记住我的仁义和慷慨,仁义这种东西只有刘邦那种假惺惺之人才会去刻意为之,我需要的仅仅是他们对我的畏惧,从骨子里对强大力量的畏惧,我只要足够的强,他们就不敢对我有任何的不满。”

虞子期微微叹了口气,心想看来大哥和当年项公的脾气秉性一摸一样,都是固执己见喜好用最直接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屑于去掌握人心,千万别应了范叔对大哥的那句‘至刚易折’的评语。

项羽却没有留意到虞子期的心思变化,只是专注的紧盯着城墙。他在等待,等待韩信将手中的预备之军投入到城防之上,所以他不停的催促着诸侯,让他们加大对秦军的压力,以便吸引尽可能多的秦军。

可是项羽却失望了,他看出来城墙上正在和联军精锐鏖战的秦兵大多动作都有些生涩笨拙,并不像那支身经百战曾经威震关东的虎狼秦军,想来多半都是秦国刚刚成军的新兵。

又耐心的等待了数刻,项羽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担忧韩信会看出了他的战略意图,那时候就前功尽弃了。于是当机立断,下令精骑紧跟其后,他和龙且、虞子期策马向北城疾驰而去。

他麾下的二万七千名精骑,其中有他至江东起兵之时就跟随的八千子弟兵,其后陆续补充了联军中骁勇善射的骑士,又从楼烦部落中招募了八千名骑射冠绝的楼烦族人,合为一军,充当楚军中的尖刀先锋。(楼烦部落曾经久居中原北部,和赵人杂相居住,后为李牧所驱才北向逃亡,在中原遗落了不少部落,这些善骑射的楼烦人在秦末之时曾经被诸侯争相招募。)

韩信并不善于守城,他这方面的经验仍然十分欠缺,他所接触的兵法中几乎都是说的如何围城攻城,利用各种器械战法。他却忽略了一点,北方游牧民族强盛之时南下侵扰边地城池,他们根本不具备攻城所用的各种器械,可一样能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此时正疾驰在马背上的韩信已经明白了项羽的意图,他是想利用秦军的麻痹心理,认为攻城只能依赖攻城器械,然后再骑兵突然发难,一举攻下防备不严的北城。

从咸阳城内的东门到北门,要折路经过街道才能抵达,而城外的楚军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这就是项羽的优势,时间上的优势!所以大军出动时他丝毫不掩饰踪迹,事实上这么声势浩大的大股骑兵调动,也很瞒过城头瞭望的秦军。项羽却心中信心十足,有把握在韩信反应过来之前拿下北城,一举攻克咸阳。

此刻北城之上的王歧却已经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只见远处铺天盖地的数万骑兵正朝他的城防疾驰而来。

毕竟是经验丰厚的老将,王歧立即反应了过来,下令不多的弓弩手装弩待射,他手下的二万士卒则全部压上城头,同时点起狼烟向城内求援。

王歧手中虽有二万的士卒,可大多都是初上战场的新兵。也不能说是韩信的布置失误,他令二万士卒防守并不算太长的北城,已经算是十分谨慎了——依照王歧的意思,这一段不可能是联军重点攻击的地段,有五千士卒足以。

王歧原本还感慨韩信让他做了个闲职,心中还有些抱怨,虽然也知道韩信是因为他经验丰富才让他独当一面,而田市他们毕竟经验不足所以才由韩信亲自指挥。

王歧虽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却重在中规中矩,对秦人数百年积累下来的攻城守城经验了若指掌,他见项羽的骑兵攻来很快就猜到了楚军是想利用骑射攻击,急忙下令竖盾防御。

果然,铺天盖地的数万箭雨迎面而来,长箭所至不断有秦兵惨叫着倒下,密集的箭雨让秦军死伤惨重,根本无力放箭还击。

三轮箭雨过后,楚军则一分为二,一部仍然张弓射箭,另一部则从马鞍上掏出钩爪甩向城头,竟然仗着悍勇直接爬上城去。

王歧见状顿时吓得手足冰凉,急忙下令长戟手列阵,想一鼓作气将爬上城头的楚军碾碎,可惜他碰到了项羽,那个万人难敌、力能举鼎的无敌霸王。

项羽是跟在第二批士卒跃上城头的,因为长戟攀爬不便,他便背负带大刀上阵。他脚一落地,便举刀向秦军的方阵猛的扑去,所到之处秦人手中的长戟战刀竟如同细柴火一般纷纷被他劈断,一时秦军中惨叫连连,士卒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见主将如此神勇,城头上的楚军士卒顿时士气大振,皆奋勇随后向秦军猛攻,随着龙且和虞子期蹬上城头加入战团,楚军已经稳稳的站住了阵脚,城下的士卒也源源不断的爬上城来。

王歧大骇,他知道一旦北城失守,那秦国就彻底完蛋了,他慌乱之下居然带着亲兵直接冲杀上去迎战项羽,想仗着人多把项羽赶下城去。项羽见这名秦将居然不知死活的朝他冲杀而来,眼中杀机大现,挥刀舞成一团银光,迎面杀了上去。

王歧本也是武艺高强之人,和项羽一接手却觉得臂上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剧痛几乎拿不住佩剑,身子不由被巨力压着跪了下去。又见项羽横刀直削他的手臂,急忙放手滚地避开了这一杀招,项羽却不肯罢手,仍然挥刀猛的朝王歧的门面劈去。

王歧见刀锋迎面劈来,他却已经半卧在地上避无可避,忍不住闭上眼睛,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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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八章 烽火连城

“铿”一声清脆的金石交接声,一支羽箭恍若流星般射向项羽,被项羽挥刀格开。*.P8.*!。吧*王歧已经回过神来,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连滚带爬的逃到内墙边缘,项羽想要上前补上一刀却已经被层层秦军阻挡。

项羽瞳孔瞬间放大,他看见城门不远处的大街上一骑正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仍然圆张着长弓,很显然刚刚那救下王歧性命的羽箭就是他射出来的。虽然还隔着些距离,项羽却一眼就认出了正是久违的韩信。

项羽心中不由凛然,这韩信来的好快。

既然韩信已经赶到,那想必秦军的援军定然也不远了。项羽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便朝身后大吼一声;“死战!”便径直冲向秦军最密集的方阵中,身后的楚军悍卒无不奋勇当前,想趁秦人援军尚未到达时抢先攻下城头。

楚军瞬间的爆发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秦军防线瞬间崩溃,一些惊慌失措的士卒慌乱间甚至丢下武器,纷纷从内墙上跳下逃生。楚军狂攻的红色浪潮将秦军的黑色方阵不停压缩至小,残余的一点秦军在王歧的带领下退守到城楼口死死顶住,如果秦军这里也失守那项羽就可以完整的控制整段城墙,然后居高临下的顶住增援而来的秦军。相反,如果楚军未能攻下这里,那么缺乏后即的楚军很快就会被狂涌而至的秦军援军逼下城头。

双方都意识到了这里是最为关键的地方,无不奋死相搏,丝毫不让。这片刻的功夫,韩信已经赶到城门下,踩着马背身子如同大鸟般冲天而起,径直的跃上城楼楚军身后。腰间的鱼肠已经出鞘,在楚军背后卷起一阵狂风血雨,正在苦战的秦军士卒见主将亲临,顿时士气大振,颓势顿时一滞。

略为靠后的虞子期见韩信杀至,便大吼一声挥刀迎了上去,两人刀剑相格,目光交错而过,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复杂之色。两军交战,韩信自然不会留情,转手刷刷数剑抢攻,逼的虞子期一阵手脚慌乱。论武功他自然不及韩信,又失了先机,十余招过后便手臂酸软,已渐不支,幸好这时项羽也已经飞身赶至,替他接下了韩信。同时嘴中大吼道;“子期,和龙且破阵。”

虞子期会意,向前顶替了项羽的位子和龙且并肩竭力厮杀,想要粉碎秦人的防守。

石火电光间,项羽和韩信已经接手数十招。不同于上次的马上冲杀,这次是短兵相接,韩信所擅长的轻挪小巧身法正好能派上用途。

剑者乃百兵之王,鱼肠在韩信手中犹如水银泻地,银光闪动无孔不入,看似至柔却不时如同毒蛇吐信般直取要害,让项羽丝毫不敢大意。刀者却是百兵之霸,一柄大刀在项羽的手中挥舞的呼啸生风,开山裂石般势不可挡,迎面而来的刀风都让人生生脸疼。

两人缠斗在一起,竟不分上下,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此时城下已经传来一阵如雷般的马踏声,近万的羽林骁骑已经赶至,正纷纷下马沿着城墙上的甬道蜂拥而上。而远处的城墙也已经出现了一条黑线,蒙石的步卒也沿着城墙大步敢来。

项羽心知事败,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理智还是压下了心中狂暴的战意。大刀奋力强攻数招,将韩信逼退后抽身跳出,暴喝道;“朱雀断后,撤。”

楚军悍卒听到项羽的命令,大部迅速后撤,沿着绳索滑下墙去。一部则迎击而上,和项羽、龙且、虞子期三人并肩断后,待其他人手撤离后才身手利索的翻墙而下。

秦军损失惨重,见楚军从容而退也无可奈何,到是项羽临走前深深的看了人群中的韩信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挑衅意味,他是想告诉韩信,他绝不会就此收手的。

奔袭已经事败,那强攻东城也便没有了任何意义。项羽回到营中后,便果断的下达了退军命令,四国士卒便如同潮水般拥着井阑和蹬城云梯从咸阳城墙下撤回,只留下一地的死尸和石砾。

已经攻上城头的士卒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已经和秦军胶着纠缠在一起,如何能全身而退。只有少数幸运的士卒沿着云梯退了下来,大部分都战死在城头,一部分则弃械投降了秦军。

英布仗着武艺高强突围而出,强行从城头跃下踉踉跄跄的逃了回来。钟离味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在城头已经负伤行走不便,只能在原地和秦军纠缠厮杀在一起,浑身上下浸满了鲜血,田市见他身份看上去很高,便下令用排枪架锁将他生擒了下来。

当重伤的钟离味被绑着抬到韩信面前时,他只是抬头看了眼身前的韩信,便紧紧的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韩信面露苦涩的笑容,缓缓道;“钟兄,别来无恙。”

钟离味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说道;“韩信,败在你手下我并无怨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不便惺惺作态的故念旧情。”

韩信苦笑道;“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于公,你是楚军大将,留着你还有些用途;于私,你我也算故交,沙场上生死相博自然应该,私下我却做不到绝情绝义。”

钟离味一窒,随即又想到什么冷哼道;“你要是想让我效命于你,那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吧,我是什么人你应该清楚。”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蠢,不去会浪费心思在毫无意义上的事上。”说完便吩咐手下将钟离味松绑,又唤来医匠为他包扎医治。又看着钟离味似笑非笑的说道;“钟兄,我敬你是条英雄,就不捆绑屈辱于你了,还望你自重。”

钟离味重重哼了声,扭过头去闭目也不再言语。待医匠为其包扎好伤处后,忽然睁开眼睛大声说道;“韩信,你知不知道你为人最大的软肋是什么?”

“那就是心存妇人之仁!战场之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你却顾念着旧情不肯痛下杀手。上次是龙且,这次是我,你觉得我们会对你心存感激吗?不会的,我们感觉到的只是你施舍带来的屈辱,他日有机会必将报仇雪耻。”

韩信沉默了许久,钟离味说的确实是他的最大软肋。他可以对很多人无情,对很多人决然,可是却无法对身边的人下手。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在头曼城默许屠城的事实,却无法在阏于城下对早该万死的龙且下手。

说到底他仍然有着现代人的思维,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对毫不相识的敌人痛下杀手,因为这些人对他的人生来说不过是毫不相识的路人甲乙,他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对韩信而言不过是二千多年前的一串串符号而已,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杀死他们韩信心安理得,因为这些人一样是想要杀死他的,所以他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可是项羽、龙且、钟离味这些人不一样,他们都真真实实的活在韩信他的世界中,与他有过种种的接触和交集,他还是无法做到绝情如此。

或许钟离味说的对,他这不过是妇人之仁,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可是他并不想强迫自己去改变。因为他知道如果换做是项羽的话,项羽一样会手下留情,一样会一笑而过。

妇人之仁,未尝不是种英雄惺惺相惜,若只是一味的嗜杀成性,那他也就不是自己所敬重的项羽了!

所以对面钟离味的一番话韩信只是微微一笑,嘴中说道:“妇人之仁就妇人之仁吧,随你怎么说,你先去好好的养伤吧,要想报仇你现在这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左右将钟离味带了下去,也不理会他的大呼小叫。

项羽这次是动了血本倾巢而出的,既然失败了那短时间内一定无法阻止起大规模的攻城。韩信便将血战了一天的士卒撤了下来休整待命,让一些没有上战场的新卒上墙警戒,民夫和壮妇则抓紧时间修缮城墙破损之处。同时在城内制高点广布瞭望塔,严密监视着对面联军大营的一举一动,剩下的秦军则抓紧时间休息养存体力。

攻城守城打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强弱和主帅的指挥,还有就是士卒们的士气。而面对大军围城,守城一方极容易被攻城一方的疲扰袭击之法弄的风声鹤唳,时刻如同惊弓之鸟,最后体力不支不战而溃。所以韩信要求在营中休整的士卒除非是警号响起,否则只管吃饱后埋头大睡,已保持充沛的体力。

首战告捷的秦军虽然自身也损失惨重,但被大胜鼓舞的士气仍然高涨,城中的秦人原本对秦国前途悲观的看法也大为转变,纷纷走上城头奔走相庆,咸阳宫内赢可更是下令大奏凯旋鼓乐,同时按照军功褒奖有功将士,以此来激发秦军的士气。

而城外的联军大营确实一片惨淡之色,半天的厮杀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反秦联军损失惨重,共计死伤十二万余,占了联军的五分之一。其中尤以充当先锋的刘邦损最为惨重,其次是赵、燕、齐、魏四国的军队,而作为项羽的嫡系楚军损失却不过万余人,这也让诸侯对项羽颇有微词,认为他是在借咸阳城消耗其他诸侯的实力。

诸侯的离心项羽也敏锐的觉察到了,可他却毫不在乎,仍然对诸侯指挥如前,第二日继续对咸阳城持续攻击,不过他这次也让楚军与各**队轮番上阵。诸侯畏惧项羽的威势,对他的命令不敢不从,又见楚军也一样要轮流攻城,这才心中稍稍宽慰了些,只是卖力的力度自然远远及不上第一天了。

第一次的大规模攻城将范增精心准备的攻城器械还有箭支耗费近半,所以其后的数次攻城的力度都远远不及原先。项羽一边加紧攻城,一边飞骑向正在函谷关督造兵械的范增求援,让其尽可能多的将攻城器械送来。

咸阳城内的粮草足够支撑百万军民一年之用,所以韩信倒也不是十分焦急,他就城内剩下的十三万人分为三批,其中两批轮番上城防守。为了攻城联军也费了不少心思,曾经秘密的挖掘地道想要绕过城墙进入城内,秦军则早有预防,在城墙下广布隔空的水缸,派人日夜监听地下的动静,一旦有挖掘之声,便挖空往下灌污秽之物和毒烟。反秦联军尝试了几次都被秦人发现,不但费日许久而且死伤惨重,便也就放弃了地道之法。

又模仿秦人造出了百余架投石机,想要用巨石摧毁城墙,秦军的投石机见状则与之相互对射。论工匠机械,秦国都远远领先于关东六国,联军仿照的投石机无论是在射程上还是在精确度上都远不及秦军,对射一日被摧毁十之七八,剩下的只得远撤不敢在与之相抗。

井阑似乎成了联军最有效的杀伤武器,每日数百架井阑都被推上城墙前,用密集的弓箭和城头的秦军对射。虽然秦弩犀利无比,可长久于此也损失惨重,联军有的是人,并不在乎伤亡。

韩信见此便耐心等到魏军攻城时突然城门大开,近万铁骑蜂拥而出,将猝然不妨的魏军杀了个人仰马翻。待项羽带着精骑匆匆赶到时,秦军已经在摧毁了近半的井阑后从容撤回城中。

看到井阑损失如此之多,暴跳如雷的项羽将魏王豹当众鞭打了一顿,丝毫不顾及他魏王的颜面,直到抽到魏豹气息奄奄时才肯罢手。项羽的残暴也让诸侯纷纷萌生退意,却不敢当面说出。

因为井阑的损失,联军不得不暂停了攻势,待半个月后范增亲自带着新的一批攻城器械赶到后才继续攻城。范增的到来也会项羽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关东诸国粮草已尽,这是最后一批送来的粮草了,只够联军再支撑二个月,过了二个月的时间,不管咸阳有没有攻下,都必须要退回关东。

咸阳城内此刻也并不好受,二个月来联军不间断的打击也让秦军死伤惨重,兵力锐减到十万,虽然联军也死伤尽二十万,可在总人数上反而更加具备优势。随着范增的新一批的增援到来,咸阳的局势显得更加严峻了。

韩信这几个月来几乎是甲不离身,因为放心不下城防便将指挥所直接搬上了城楼,日夜吃住皆在城上。因为秦军兵力锐减,城墙的防务也多有不足,不得不取消了轮休制度,转而全军长驻城墙,利用空余的时间就地休息。

为了鼓舞城中的失去,赢可带头将宫室中的金银贵重物品捐献出来用来犒赏三军的有功将士,她此举得到了广大的贵族的纷纷效仿,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咸阳一旦完蛋别说财富,连性命他们都无法保全。赢可同时还带领着宫中的宫人以及贵妇,不顾危险的亲上城头去慰问守城士卒,这些种种行径都让秦军将士更加坚定了死守之心,誓与咸阳和大秦共存亡。

这一日韩信巡视完城防,已经到了清晨时刻,便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住处。刚进门就被一名亲兵打断了睡意,韩信面露不悦的说道;“什么事情,快点说。”

那亲兵见他面露怒色,便急忙说道;“回禀上将军,城内有一名身份高贵的俘虏要求见你。”

“是谁?”

“刘邦的妻子。”

韩信一愣,随即想起在当初偷袭灞上时确实曾经俘虏过刘邦的妻子和少子,他不屑于用下作手段去要挟刘邦,便让人将这二人好好的看管起来,倒也没有多加为难,衣食供给一应俱全。

想到这里韩信不由有些奇怪的问道亲兵;“她找我做什么?”

亲兵一躬身,面露为难的说道;“卑职也不知道,问她只说有要事要求见上将军,说是事关秦国的安危。问她什么事情,她只说卑职人微言轻,必须要见到上将军才肯说出。我见她面色焦虑,不像是无聊所为,便不敢隐瞒,特来禀告上将军你了。”

韩信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正在帐外等候呢,卑职已经让侍卫严加看管将她带来了。”

“好了,你先下去了吧,将她带上来。”韩信慢慢的说道,他心中倒有些好奇,这个刘邦的妻子究竟所为何事。

待吕雉上来时,两人不由相视愕然。吕雉愣愣的看着韩信许久,才用手按着胸脯惊讶的说道;“你是…….你是韩小道长?”

一句‘韩小道长’勾起了韩信的回忆,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时候他手持着‘布衣神相’的招牌招摇过市,一心想着宰杀肥羊好凑齐路资,而明媚秀丽的虞秒弋则低眉顺目的跟在他身后,不是偷偷的掩齿轻笑,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温柔。

一切仿佛是很远很远的事情,恍若隔世。那时候没有铁血,没有杀戮,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如何去填饱似乎永远不曾饱过的肚皮,一心想着怎么才能把虞秒弋这个小萝莉弄到手。

而他现在却有些悲哀的发现,如果不是刻意的去想起,他几乎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忘了他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忘记了曾经定下的白首之约。韩信忍不住沉默了,他当初是为了虞秒弋才想方设法的出人头地,可现在却完全成了深陷其中,因为他肩负了太多人的期望了,他们信任他,依靠他,甚至愿意将性命托付于他!

他早已不是孑然一身,早已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了。

吕雉轻声的几声呼唤将韩信从沉思中唤醒,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泪水缓缓流出的韩信,却并没有追问。韩信有些歉然的冲她笑了笑,说道;“抱歉吕小姐,风太大迷了眼睛。”

吕雉莞尔一笑,韩信这个借口非常蹩脚,可是她却并不在乎,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今日赫赫有名的秦国上将军,竟是当初混迹于市井的小道长,人生际遇,真是让人嘘唏不已。”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我也没想到大方的吕家大小姐,居然是沛公的妻子。”

“那有如何。”吕雉自嘲的一笑,道;“还不是沦为你的阶下囚。”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不知吕小姐,哦,不,是刘夫人。我想刘夫人找在下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叙旧的吧,请问有何见教?”

吕雉此时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冷静,她紧盯着韩信,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神采,缓缓说道;“我想代表我的夫君和你谈一个条件。”

“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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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章 暗流涌动

“哦?”韩信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什么是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吕雉轻轻一笑,目光中露出些许深意,“譬如……”

“譬如我们共同的敌人——项羽!”

韩信似笑非笑的看着吕雉,说道;“是吗?可是据我所知刘邦正是项羽麾下反秦诸侯军中势力最大的一股之一,这几月的攻城中,刘邦可是没有少出过力。(._&&吧)”

吕雉却已正色道:“韩兄弟,我们都是聪明人,说话也就不用绕弯子了。不错,我夫君正是围攻咸阳的诸侯之一,但只是被项羽强大的实力所迫而已。不止是他,包括其他诸侯,恐怕除了项羽本人外没有人对咸阳这块硬骨头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裂土封疆、称王称霸,换句话说他们并非不可以接受一个削弱到再无法对他们造成威胁的秦国,”

“攻下咸阳对他们会有什么好处?他们的根基在关东的家乡,他们一个个都是鼠目寸光之辈,对称王关中没有任何兴趣,只想在攻下咸阳后回到各自的家中称王。征战多年,他们的士卒早已经疲倦了,现在又攻城不利更是让他们萌生了退意,只是惧怕项羽才没有人敢先退伙罢了。”

韩信沉吟了许久,吕雉当然不会这么好心的为秦国着想,她话中的意思是想转达给韩信一个并不算秘密的秘密。那就是反秦联军内部并不是一块铁板,每个诸侯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刘邦当然也不会是个例外,而且他还是其中最刺头的一个,别的诸侯或许会惧怕项羽,只想裂土封王偏安一方,可刘邦不是,他雄心勃勃而且并不缺乏手段,他缺的只是一个机遇而已。

刘邦和项羽并不合拍,项羽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刘邦,同样刘邦也看不惯项羽的目中无人。若是咸阳被攻下了那秦国也就等同于灭亡了,那所谓的反秦联军下一步肯定就是讨论如何分配各自的利益了,至于这个过程自然是由实力最为雄厚的项羽来主导。那时候刘邦的处境肯定非常不妙,就算项羽碍于道义不会对他下手,也会找个偏远的封地将他打发了。

这就是韩信和刘邦可能合作的根本所在,刘邦从来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过去不是现在也不会是。所以韩信并没有拒绝吕雉的提议,而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个女人如此见地对刘邦来说到是一大助力。

看着吕雉微微一笑,道:“只是刘夫人,这番话你怎么今天才想起来和我说呢?要知道你在咸阳做客已经快三个月了。”

吕雉轻挽发髻,面容从容的说道:“很简单,因为我也在观察你,看你有没有资格和我们合作。如果你都守不住咸阳,那我又何必来浪费口舌呢。”

韩信哈哈一笑,到觉得吕雉的话中颇为诚意。这也是吕雉的高明之处,和聪明人说话,最好还是以诚相待效果更好。

“那你的意思是希望我放你出咸阳,还有我想问你是否能代表刘邦的意思,毕竟你和他分离已经三个月了,你焉知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吕雉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放我,是放我和盈儿,虽然我知道咸阳被围,但水道仍然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想必你一定有办法将我们平安送到对岸的。至于后者你更加不用担心,刘邦是我的丈夫,他最想要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韩信看着吕雉缓缓说道;“你猜的不错,我确实有办法把你送到对岸,可是对岸有联军士卒防守,我并不能保证你们母子的安全。”顿了顿又说道;“如果你费这么多口舌只是想让我放你们母子走的话,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待在咸阳城内,我韩信虽然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但也不会沦落到用妇孺来要挟对手,你们在咸阳还是安全的。”

“安全?”吕雉轻轻一笑,面色有些不以为然。“韩兄弟,你想的太过简单了。如果你们秦人败了,我想城破的时候看守的秦兵肯定会想杀我们母子泄愤的;你们胜了到还好些,不过那时候想必刘邦他也好死不活了,那我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立身的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吕雉说道此处时微微抬起额头,“我吕雉从来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手中的。”

韩信面色微动,心想这个吕雉到是个奇女子,要知道在先秦时期女子的地位仍然十分低下,即使是正妻也仍然是男人的附庸品。能有如此想法,不得不说这个吕雉不是一般的女人,而且很不一般。

韩信沉吟了会道;“好吧,今晚我就安排船只送你们到西岸,我会加派人手将你们平安送到沛公大营的,只是不知沛公打算如何和我合作?”

吕雉面色的欢喜一色一闪而过,旋即又道;“韩兄弟,我不想欺瞒于你。项羽现在势大,我家相公若是公然跳出来和他作对那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回去后只能规劝他多与其他诸侯通气,共同进退以抵制项羽的独断。那些诸侯一个个对项羽畏之如虎,若想要那些软骨头站出来反对项羽,那只有你们秦人在战场上打痛了项羽,就算不能全胜也要打的他伤筋动骨威望大跌,这样我们才能有所行动。”

韩信见吕雉这么说,心中倒是对她信上了八分。如果吕雉满口应承下来,那韩信肯定不会相信她所说的,倒是这么说才显得合情合理,便点头答应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既然双方要合作,那我自然会拿出我的诚意来的。”

这回到轮到吕雉一愣,有些吃惊的说道;“难道你已经有了破敌的办法?”

韩信被她这么一问不由愕然,随即眼中杀机一现,沉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吕雉见韩信面露不善,到也不慌,反而微笑镇定的说道;“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见你答应的时候面上毫无为难之色,到像心中早已有了注意。韩兄弟你大可放心,先不说我们现在是友非敌,而且就算我去告诉项羽,你觉得依照他狂妄自大的性格会相信我这个小女子无凭无据的妄自揣测吗?”

韩信这才面色稍缓,看着一脸从容的吕雉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心想这个女人心思如此慎密,仅仅是从自己面上无意流露出的表情就能猜出这么多,到是不可小觑。就是不知道有她相助刘邦对自己是福还是祸,不过暂时看来还是对自己有益无害。

不管刘邦肯不肯履行承诺,只要反秦联军中有了对项羽心怀异心之人,那对秦国就是大大的有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已经拿定了注意,韩信便看着吕雉笑着说道:“既然你我已成盟友,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我确实已经有了对策,不过原本只有五成的把握,现在有你们相助那又多上了一两分,具体的细节我就不方便透露了,只是希望你转告沛公当断则断,不要坐失良机。”

吕雉目光流转,和韩信相视一笑,面色微微有些得色。

“刘夫人先回去和令公子休息一下,到了午夜我会派人去送你们出城的。”

事实上吕雉猜的确实不错,韩信确实有了后招,不过他却丝毫没有把握。

三日前冒死从渭河游过的斥候传来了让韩信盼望已久的消息,李信已经成功的收服了陇西三郡,聚兵十万正秘密的赶赴咸阳以西。这对苦守中的咸阳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韩信一边派使前去告知让李信不要过于靠近咸阳已经被联军发现,而是原地驻守隐藏踪迹等待咸阳的指示。

此时咸阳城内兵不过十万,且不少带伤在身,就算李信的大军悉数杀入咸阳,也不过只能撑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至于让李信直接冲击项羽的大营,那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要知道联军尚有四十多万众,项羽的本部人马折损不多,精锐更是战力犹存。就算李信能打项羽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的项羽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这部秦军碾碎。

所以韩信在耐心的等待时机,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城外的联军营中,刘邦开心的将吕雉紧紧抱住,眼中隐隐闪着泪光。若说他对这个发妻没有感情,那是绝无可能的,只是和江山比起来的,吕雉自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吕雉见刘邦如此思念自己,脸上真情流露不像作伪,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欢喜的将躲在身后的刘盈拉了出来道;“盈儿,你不是说很想父亲的嘛,怎么见了面反而害羞了起来,来,快喊父亲呀。”

刘盈已经有七岁了,可身板看上去仍然如同四五岁的孩童,他有些畏畏缩缩的看着刘邦,轻轻的喊了句;“父亲。”

刘邦欢喜的抱起了他,猛的亲了一口,哈哈笑道;“乖,我的好儿子,父亲总算见到你和你母亲了。”

吕雉微微一笑,又挥手召来身旁的亲兵,让他们带刘盈下去沐浴休息。刘邦见她支开了身边之人,便知道她肯定有话要说,便也不加阻拦。

吕雉待身边人走后便将她和韩信达成的合作条件细细的和刘邦说了出来,刘邦听完后面露沉思,思虑了许久才说道;“娘子,你觉得这个韩信为人如何?他说的能取胜是虚张声势呢还是真的有把握?”

吕雉低头想了想说道;“我和他接触并不是太多,不过从看守我的守卫口里倒是听说了他不少事迹,和他一番交谈也觉得此人深不可测,他说的话我到有几分相信。”

刘邦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惋惜的说道;“当初我在沛县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就觉得他是个人才,可惜当时到也没多加留意,现在想起来后悔莫及呀。要是早知道咸阳主事的是他而不是子婴那个不知死活的小鬼,我当初在灞上也就不会如此大意了,唉,不但损兵折将还累得娘子受苦。”

吕雉宽慰道;“现在看来他强大些倒也不是坏事,至少项羽在咸阳城下碰壁,这样才没有功夫来收拾我们。否则依他的实力,你不要说称王关中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问题。”

刘邦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又道;“那我们真的要帮秦人对付项羽?要知道我们可是楚人,若是帮着秦人对付自家兄弟,那手下的人谁还会愿意跟我。”

吕雉缓缓摇头道;“我们谁都不帮,我们只帮自己,不管项羽胜还是秦国胜想必都会元气大伤,我们只要保住元气就能在日后的群雄割据中分一杯羹了。”

刘邦面露难色的说道;“只是我们怎么才能自保呢,项羽若是命我前去攻城,我如何敢不相从。”

吕雉毕竟只是一妇人,对行军定策哪里会有什么高明主意,夫妻两思来虑去,仍然拿不出一个办法来。刘邦不由叹了口气,怀念起张良在身边的日子了,只可惜这个家伙在那晚乱军中失去了踪迹,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倒是枉费了自己苦心对他的结交。

既然拿不出主意,刘邦就将手下的心腹悉数召来商议。他手下此时到也还是人才济济,文有萧何、曹参,武有彭越、樊哙、周勃、夏侯婴等死忠,只是这些人不是善于文治后勤,就是擅长冲锋陷阵,要他们拿出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计策,倒是有些为难他们了。

萧何老成持重,又为秦吏多年,眼光自然不是彭越他们能相比的,他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便对刘邦开口道;“沛公,我觉得我们自起兵以来一直存在个致命的弱点。”

“哦?”刘邦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急忙问道;“老萧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萧何捋了捋下须,缓缓说道;“我们自沛县起事以来,一直都是四处流窜如同流寇一般,没有一个自己可以依仗的根据地。虽说我们曾攻下了大半个中原,却马上就整军而走交给了楚王派来的官吏接掌,到现在我们征战数年,却仍然没有一块可以立脚的地方。你想想其他诸侯,哪个不是有兵有地盘的,他们打胜了或者打败了都能回到各自的地盘,只有我们不论是留在关中还是撤回楚地,都必须要仰仗项羽的鼻息,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软肋。”

“那老萧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抢哪块地盘?”刘邦急不可待的问道。

“我已经想过很久了,现在天下分崩离析,关东早已经群雄并起,差不多能占的地盘都被人一抢而空了。唯有关西尚有两块空地无主,一块是秦国的北地、上郡,这里离关中太过靠近,秦国现在实力犹存,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为妙。剩下一块就是汉中以及南面的巴蜀二郡,巴蜀号称天府之国,粮产丰富,而且三郡对秦国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沛公占了后到时候只需要广施仁义以取代秦国的苛政,想必支持者一定会很多。”

“最妙的是蜀地山川险阻,北有秦岭和关中断绝,南有巴山和楚地相隔,我们若占之进可直取关中,或者沿江而下攻略楚地,退可以烧毁栈道以求自保。而且现在秦国无暇顾及蜀地,那里的守军大多不堪一击,我们若携大胜之势前去攻打,再谎称咸阳已经被攻陷,然后高官厚禄相诱,那时候秦国留在那里的官吏还不老老实实的归顺我们。”

刘邦仰天哈哈一笑,笑眯眯的拍着萧何的肩膀说道;“谁说谋只有子房,我看老萧你出鬼点子的本事一点都比子房弱,果然好谋。”随即又面露为难的说道;“只是我怎么才能让项羽放我去攻打汉中蜀地呢?”

萧何又道;“这个倒不难,沛公只要向项羽提议分两支偏师北上攻打北地和上郡,南下攻取汉中和巴蜀,以此来摧毁秦国的可战之力,我想项羽并不不乏眼光,一定会同意这个主意的。到时候沛公趁机请缨南下,说只带一万本部人马就可,让项羽再派一万嫡系相随,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

刘邦面露难色道;“只带一万吗,可我们手下还有四万多人呢,难道都不要了呀。”

萧何摇了摇头道;“唯有这样才能让项羽对我们放心,至于他那一万派去监视我们的军队,那就不难对付了。项羽手下拿的出手的大将不过是英布、季布、钟离味、龙且、虞子期五人而已,季布镇守彭城,钟离味又生死不知,剩下的三人项羽绝不会让他们大材小用去监视沛公你的。至于其他的虾兵蟹将,难道沛公没有信心可以收拾吗?”

刘邦长笑一声,猛的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例行的议事会,刘邦趁机提出了分兵的主意,项羽仔细思虑了会觉得确实可行,便同意了刘邦的提议。令刘邦为主将,他的一名心腹将军为副将,率两万人攻取汉中;降将司马欣和董翳则率两万多本部北上攻取北地和上郡。

这次分兵对项羽大军的实力倒是没什么太大影响,此刻他正紧锣密鼓的布置着下一轮的攻击,一场自信足以摧毁已经疲惫不堪的咸阳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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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章 决战(上)

日近黄昏,夕阳如血。

落日的余晖洒在项羽身躯上,将他魁梧的身影拉瘦拉长,看上去有些落寞孤寂。胯下的乌骓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低下头去不时小声的打着响鼻。

他身后则是已经整装待发的大军,诸侯和将军们已经完成了战前准备,空气中杀气腾腾,数十万虎贲齐齐将目光投向阵前项羽,只等他一声令下。

项羽却迟迟没有下令,只是静静的看着夕阳,他并不是战前怯战,而是在耐心的等待时间。

背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项羽没有回头,却已经猜出了是谁。这个时候英布和龙且正在加紧备战,为明日的大战做准备,而诸侯中谁也不会有胆子前来打断他的沉思。

虞子期勒缰停在项羽的身后,看着他魁梧的背影道;“大哥,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现在就攻城。”

项羽抬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再等等吧,现在天色还亮。”

顿了顿侧过头来微笑的看着虞子期问道;“亚父呢,还在生气不肯见我吗?”

虞子期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范增昨日并不在军中,所以没有参加帐中商议,待回来后听说项羽派刘邦领军南下攻略汉中,顿时面色大变,急忙催促着项羽让他派人去追回刘邦让其他人代替领军。项羽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军令如山’便拒绝了范增的提议,两人因此在帐中公然吵了起来,范增更是勃然大怒的甩了句‘竖子不足与谋’便愤愤离去。

其实项羽有他的考虑,刘邦的提议确实合乎的他的心意,至于谁领军前去他倒是思虑了一番。只是他手中可用之将并不算太多,大战在即又不宜过多的分散兵力,所以南下攻略汉中的只能是小股部队,这就对主将的能力要求很高了,想来想去也只有刘邦合适了。

刘邦这个人虽然为人让他唾弃,但不得不承认他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至于范增所担忧的,他也想到了,所以只让刘邦带着一万本部南下,剩下的则充入了项羽麾下的人马中。他另外派了一名心腹将领率一万人随刘邦南下,名为协助,实为监视。若是刘邦成功的攻下汉中,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将汉中分封给他,反之若是兵败而归则借这个理由将他杀了。

要知道刘邦怎么也算一方诸侯,而且功劳卓著,他日天下大定后肯定是要封王的。昔日楚王曾经和诸侯约定过;先入关中者王之。项羽并不想失信天下,汉中也属于关西之地,虽然所在偏僻但还勉强能算的上关中的一部分,将汉中封给刘邦倒也能堵天下人之口。况且汉中虽然有着地势之利,却也因为秦岭所阻是个龙困之地,只要关中有一个强势点的势力在,刘邦这一辈子都别想能北上出关争霸天下了。

项羽本想将自己的打算和范增说的,却不料范增回来听说他放走了刘邦就勃然大怒,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指他的鼻子的叱喝,这让项羽多少有些不喜。虽然范增是自己的长辈,但自己怎么说也是堂堂的联军统帅,天底下谁人不知他项羽的威名。可范增却如同以前一样经常直呼其乳名,意见相悖时甚至直接指出,丝毫没想过给他这个主帅留点面子。

种种让项羽渐渐生出了不满之心,虽然心中仍然敬重范增,可毕竟年轻气盛,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于是昨日就破天荒第一次没有听从范增的意见,这才导致了范增怒极甩袖而走,一整天都对他避而不见。

其实范增和项羽的冲突归纳起来很简单,就是范增仍然一如从前的把项羽当子侄来呵护,总是想着为他做事尽善其美,为他扼杀掉一切可能存在的潜在威胁。而项羽则像一只逐渐长大的雏鹰,原来他是在叔父项梁的庇佑之下,随后又得到了范增的鼎力相助,可如今他已经是天下闻名的‘霸王’,便想摆脱父辈的庇佑独自决事。

虞子期见项羽许久不语,便猜到了他是心忧范增之事,便宽慰道;“范叔他虽然在生你的气,不过还是放心不下你,特意让我前来提醒你要小心秦人的出城反击。”

项羽苦笑,心中想到亚父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我,他年纪也一大把了可别气出什么病来,等回头找个机会去跟他道个歉解释下吧。

虞子期又轻声道;“大哥,明日你能不能让我前去攻城。”

项羽微微一笑,从虞子期的话中不难听出他期盼着立功的焦急心情,便伸手拍了拍虞子期的肩膀,笑道:“子期,攻城之事非同小可,要身先士卒亲上城楼的,论武艺你和英布、龙且还有不小的差距,所以冲锋陷阵他们比你适合些。”

虞子期有些泄气的说道;“那我就一辈子这么窝窝囊囊的看着他们建功立业吗?”

项羽却笑着摇头道;“子期,你我自幼相交亲如兄弟,大哥我怎么会亏待你呢,放心吧,我会给你立功机会的。你有没有想过,我麾下的大多都是像英布、龙且他们那种只会打仗的将军,而文武双全的却少之又少,算来只有季布和你算得上,所以我并不想把你们像英布他们那样用才。”

虞子期这才明白了项羽的一番深意,顿时面露感激,心悦诚服的拜倒道;“多谢大哥。”

项羽哈哈一笑道;“你我兄弟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吗?”

笑完又沉下脸色说道;“只是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季布从彭城那边传来了急件,说那个小楚王和陈婴两人正蠢蠢欲动,勾结了驻军将领想趁我们主力在关中之时夺权,季布手头的兵力并不多,所以让我们尽快回师稳住楚国的局势。”

“所以这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大攻了,无论成败与否,我们都要退回楚地。就算不能攻下咸阳,也要打的秦国伤筋动骨,今后再无余力兵出关东,待日后我们稳定了楚国的局面再回头来灭了这残余的秦国。”

说完项羽抬起头来远处的巍峨的咸阳城,目光中杀机顿现,缓缓的咬牙道;“咸阳,我早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虞子期听从了项羽语中的森森杀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不敢再语,又听到项羽的豪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传我将令开始攻城”

“诺!”

暮色已经临近,联军的大营中却篝火四起,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三百多架庞然大物被数千名精壮士卒齐声呼喝着口号从营中缓缓推出,这是范增在函谷关召集能工巧匠精心赶制的三百多架投石机,想借此来摧毁咸阳坚固的城墙。

因为秦军中也有投石机,而且无论从射程上还是从打击精度上看,都领先于联军。昔日项羽也曾经试着和咸阳城内对射,却被打的溃不成军,所以范增才亲赴函谷关督造了一大批精良的投石机送来。

之所以选择晚上,是因为夜色降临能见度不高,这对投石机的精确度大为影响。联军到无所谓,反正这么大的咸阳城,打到城墙上并不困难,而城内的秦军却大大吃亏,旷野之中又是晚上,要想击中敌人的投石机就十分困难了。

秦军显然早就知道了联军晚上有所动作,事实上项羽也没有想刻意的去隐瞒,这么庞大的调动规模,城中的秦军不论如何都会察觉到的。

韩信和一众将领早早的赶至城楼,心中还有些疑惑难道项羽难道蠢的想夜晚大规模攻城?要知道夜晚能见度极低,除了偷袭外几乎不可能强攻下城池。

直到看到联军军中推出了数百架投石机,韩信才恍然大悟,知道项羽是想借着夜色用石炮摧毁城墙。便急忙下令城头的士卒退了下去,仅留下瞭望塔上警戒的哨兵,城内的投石机也备战待命,准备还击。

联军阵前,数百架投石机已经组装完成,近万名士卒正在忙碌着搬运石弹,而一旁的虞子期则率着三万精骑在其后警惕的看着咸阳城门,防止秦军突击而出。

“放,放……”英布挥舞着双臂,声嘶力竭,面色尽是杀气,“给我放……”

三百台投石机怒首朝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三百颗巨大的石弹犹如脱缰的野马,带着刺耳的啸声,以雷霆之势狠狠的砸向咸阳城。

咸阳城在洪流中战栗,在撞击中呻吟。已经撤至二线城楼上的韩信脸色铁青,他原本还以为项羽是无力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了,想不到他是在等待这种攻城利器的到来。

咸阳城墙完全用黄土分层夯打而成,最底层用土、石灰和糯米汁混合夯打,异常坚硬。当初商君督建时候,曾要求在每一块城砖上可下制造者的名字,建好后用利矛刺之若能入之一寸则追究建造者的责任。

也幸亏如此,咸阳城墙才能在如此大规模的石弹狂潮中屹立不倒,只是城头的跺墙、女墙和甬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重逾数百斤的巨石凌空砸下,顿时破碎不堪。韩信急忙下令城内的投石机还击,一边急调民夫搬运修葺用砖石在城下备用,等攻击停下后再抢修城墙。

联军似乎并不想给秦军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台台投石机不停的将积攒了数月的石弹悉数射出,直到许多投石机不堪负荷崩塌为止。

项羽已经豁出去了,他想毕其功于一役,一场仗彻底的解决秦国这个心头大患。

韩信已经猜出了项羽的想法,知道决战之日已经来临,不出意外的话,天明之时联军的数十万大军就会踏着云梯踩着破损的城墙攻入咸阳。便下令除了留下少数警戒外,其他士卒一律回营埋头大睡,养足体力以待天明之战。

声势浩大的投石机攻城一直持续到日出时刻才停止,此时三百架投石机绝大多数被秦军摧毁的已经因为自身不堪负荷而破裂。不过项羽却毫不在乎,他看着已经破损的咸阳城墙,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备战的命令很快被下达,已经饱餐一顿的士卒纷纷从营中匆忙的赶了出来整军备战。

营中鼓声响起,愈发激烈,犹若山崩地裂。这一次项羽再没有藏私了,他首先派上场的是自己的十万本部人马,由悍将英布和龙且分别带领,其他诸侯大军则随后作为第二波的攻击。

一声尖锐悠长的号角声贯彻云际,随即是数十万大军的齐声呼喝声震撼大地。

最先出动的是楚军的十万精锐,他们在二月的围城战中损耗甚微,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士气和对主将项羽狂热的崇拜。大军出动,惊天动地,数千名旗帜犹如海涛波浪般汹涌澎湃而来。

英布骑着高头大马奔走在大军的最前列,拔出配制怒指咸阳,大声吼道;“楚国的勇士们,杀入咸阳为我大楚建功立业,消灭残暴的秦人,为死去的楚人报仇。”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杀!”十万楚军同时怒吼一声,英布一马当先,率着大军黑云蔽日般朝着咸阳滚滚而去。夹杂在步兵方阵中的有五百架井阑、五百架云梯,这已经是联军全部的底子,为了今日的攻击项羽耐心准备了足足两个月,可见他一举摧毁咸阳的决心。

咸阳城头的高亢的号角响起,士卒们皆面带紧张的低下身子注视着正缓缓逼近的楚军。虽然他们已经历经了生死早已不再畏惧,可是看见楚军这铺天盖地的气势仍然不免心寒。依靠在残破的跺墙上,很多人心中都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次咸阳能不能守住。

当黑压压的楚军逼近到千步时,最先开火的是城内的投石机,昨晚他们徒劳一夜早已经心中充满了怒火,这次正好有机会让他们泄愤。一声又一声的尖锐啸声划破长空,城楼上划过了一片片黑点,犹如林间被惊起的飞鸟般掠过城头,飞快的迎头砸向正在逼近的楚军。数百颗石弹犹如陨石坠地般从天而降,在楚军阵中泛起了一片片血花。

楚军不由为之一滞,旋即又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后排的士兵毫不犹豫的踩着同袍们的尸体大步向前。此刻他们赤红着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攻入咸阳’,项羽已经许诺,一旦攻入咸阳,秦王室积攒数百年的财富任他们掳掠,皇宫中的那些美丽的女人们任他们蹂躏,这些足已经让所有的士卒疯狂不已。

城头的军官来回不停大声喊着;“放稳弩机,注意隐蔽。”心中则默默的计算着楚军的距离。

“八百步。”

“七百步。”

“六百步。”

“放!”

咯吱咯吱的响声中,城头飞出一片黑压压的乌云,最前列的士卒惨叫着倒在地上,而后排的楚军则踩着他的尸体继续向前。

秦军迅速的上弦、瞄准,毫不留情的收割者楚军士卒的生命,转眼之间,东城的城墙之下楚军士卒的尸体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

很快,楚军的井阑就已经被推了上来,这才结束了秦军单方面的屠杀。咸阳残缺的跺墙并不能像以前那样很好的掩护住秦军士卒,在井阑箭雨的倾注之下,不断有秦军士卒惨叫着跌下。

紧接着的蹬城云梯也赶到了,英布和龙且一马当先,数千名手持盾牌的敢死之士沿着云梯,冒着密集的箭雨密密麻麻的攀爬而上。跳上城头的死士很快就和秦军混战在一起,这些死士都是联军中最为悍勇的勇士,又是英布等猛将的带领,很快就在城头取得了一块立足之地。

破损的跺墙也为楚军攀爬带来了许多的便利,楚军悍卒们踩着碎石和砖瓦,不断的跳上城头和秦军厮杀。秦军中的应急部队也被调动了起来,纷纷朝着被突破的城墙处杀去。

联军营中,虞子期满脸兴奋的朝着项羽说道;“大哥,我们已经攻上城头了,只需要再施加一点点压力,秦军一定会崩溃的,你让我带人上去吧。”

项羽却摇了摇头道;“秦军不会这么不堪一击的,他们还能支持阵子。让齐军和赵军先上,我们楚人在流血,他们没道理只是在一旁看着。”

虞子期面露失望,可还是应诺了下来,掉马正要去下令,却忽然瞪大眼睛看着咸阳,吃惊的说道;“那是什么?”

却见咸阳城中飘起了花花绿绿的数百只奇形怪状之物,有些像是飞鸟,可细看又不是。

项羽也面露讶色,想了下才说道;“这好像是纸鸢,我小时候听人说过秦人有放纸鸢祈福的习惯,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放是什么意思。”

虞子期却张嘴哈哈大笑道;“难不成秦人已经吓破了胆,居然想到放这鬼东西来祈福。”

项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可想了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了摇脑袋暂时不去想了,只是让虞子期前去催促诸侯出兵增援。

天黑之前,想必咸阳就会插上他项羽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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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一章 决战(中)

城墙上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有秦军的,也有楚军的,层层尸体堆满在跺墙之上,以至于后爬上的楚军不得不将同袍们的尸体扔下城墙去,以便清理出一条可以蹬城的道路。**吧(.pS8.)鏖战双方短兵相接,到处刀光剑影,无不咬牙切齿的想将对方逼退。

城墙上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秦楚两军的士卒都拼死向前,杀喊声震耳欲聋。随着齐、赵两军的加入,原本就十分吃紧的秦军防线顿时摇摇欲坠,求援的号角声不断响起,东城和北城各段城墙同时告急。

韩信已经将城头上所有的预备队投入到了防守战中,但如此漫长的防线让兵力吃紧的秦军显得捉襟见肘。不得已只好将咸阳宫仅有的卫队和城内维持治安的巡卒也调了上来投入战斗,可却仍然无济于事,城墙上浴血奋战的秦军仍然止不住一步步的倒退。

失去了弓弩的阻击,蹬城的楚军再无阻碍,手持短刃的士卒蜂拥着从云梯上踏过破损的跺墙,跃上城头朝着秦军杀去。

东城墙是赵无忌防守的城段,他面对的是项羽手下第一悍将英布的猛攻,手下的二万三千名秦军奋战了二个时辰,已经死伤过半了。原本宽阔无比的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秦楚士卒,双方士卒都鼓足力气拼命的厮杀着、吼叫着。短兵相接,用枪戳,用刀砍,用拳打,从远处道近处,从城下到城上,到处是血肉横飞,到处是残肢断臂,青暗色的城砖早已经浸透了鲜血。

赵无忌奋力的挥舞着手中大刀,不停的杀杀杀,身上密密麻麻满是伤口,却丝毫感觉不到伤痛,仿佛这具身子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赵无忌一刀砍掉了身前一名楚军悍卒的头颅,鲜血猛的喷出溅射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乎的一手抹去。抬头去看见远处的英布正面目狰狞的挥舞着大刀,所到之处无不所向披靡。

英布的英勇赵无忌这几月来的交战中早已经见识过了,他在楚军中的勇武仅次于项羽,和项羽一样每次交锋都喜欢身先士卒,仗着一身强横的武艺来激舞手下将士们的士气。赵无忌心中暗自盘算,心想要是能除去此人对秦军倒是一大助力。

当下拿定了主意,朝着远处的英布大吼一声:“英布小儿,可敢跟你赵爷爷一战否?”

英布闻言大怒,恶狠狠的瞪向赵无忌,赤红着的眼睛中翻滚着腾腾杀气。他远远的看见赵无忌一身秦军将军的打扮,料想他必是秦军中的大将,便对身边挡道的楚军吼道;“让开。”

身边的楚军纷纷躲身给他让出一条路,英布手中大刀上下飞舞,挡在身前的秦军士卒无一回合对手,很快就杀到了赵无忌身前。赵无忌见英布杀来,大笑道:“来得好。”

说完挥刀上前和英布战成一团,刀锋狠狠的砸在一起,两人交错的目光皆是一愕,皆为对方雄厚的臂力所震惊。两人心中俱生起了比试之意,放弃了花招技巧,转而成了简单的刀刀硬碰,想靠着臂力硬生生的压倒对方。

赵无忌在北军中以勇力著称,臂力自然惊人,而这英布更是天下间罕见的悍勇之士,那更加胜上一筹。十余招过后,赵无忌便露出了不支之色,英布却愈战愈勇。

忽然赵无忌虚晃一刀,转身就向后方跑去,英布正杀到兴头上,哪里会肯放过他,便大吼一声跟着跃去。

赵无忌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猛的缩身大吼一声:“放箭。”身后顿时涌出十几名手持弩机的甲士,朝着刚刚落地的英布一阵疾射。

英布在赵无忌喊话时已经心生警惕,一见持弩的甲士便心知上当,急忙滚地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二只弩箭‘扑哧哧’穿过身体而过。虽然勉强避开了要害,可却也伤的不轻。

赵无忌一见得手,连忙大吼一声带着士气高涨的秦军冲杀上去,想要趁机将英布乱刀分尸,而楚军却已经赶了上来将英布抢了下去,两军又混战成一团。

太阳接近正中,从高高的城楼上望去,身下楚军的攻势仍然如潮水一般汹涌拍岸,而咸阳就如同海啸中的摇摇欲坠的大船。此刻韩信心中早已经心忧如焚,却强迫自己保持着冷静,一道道果断的命令不断通过传令兵被传达下去,手头上少的可怜的几只部队被他用来四处救火,最后却发现身边除了十几名亲兵外再无一军可用。

韩信已经意识到了,咸阳能不能守得住,就在此时了。

他心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守军能不能支撑到时机的到来,他传达给李信的军令是否能及时的被执行,以及项羽的种种反应和对策,无一不决定了秦军的成败。

韩信额头忽然冒出了冷汗,他想起了项羽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过多的依赖兵家诡道之术终究会入末流。他自从军至今,一直都是靠着谋术以弱胜强,以弱凌强,其中不乏赌博的成分,只是他靠着过人的天资将赢面撑到了最大。虽说每次都能大胜而归,但好运气总有用尽的一天,万一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了。

但愿这一次还能让自己赌赢!

他强自压下心中的担心,仍然面色如常的注视着战场,因为他是主帅,如果他都乱的话,下面的人如何还能有信心。

赢可俏生生的站在韩信身边,身下动天的杀声和血腥的场面让她小脸苍白,她紧咬着嘴唇,面露担心的看着韩信,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时城楼下跌跌撞撞的上来一名浑身浴血的秦兵,见到韩信拜倒在地大声的说道;“上将军,王将军请求援兵,北城快撑不住了。楚军太多了,我们的兄弟已经死伤过半。”

韩信却面无表情的冷冷道;“我手头已经没有了预备队,他若是守不住了,我只有带着病榻上的大王、带着太长公主去增援他。”

“告诉王歧,他身后就是咸阳,就是大秦,若是守不住的话,那就全部战死在城头为国尽忠吧。”

那伤兵张了张嘴,目光中尽是绝望,面露哀求的看着韩信只盼他能改变主意,却见韩信仍然面色冷峻,丝毫没改变主意的迹象。这才站起身来咬了咬牙说道:“卑职一定如实转告,请上将军放心,我们都是老秦人出身,大不了一死而已。”

说完就一瘸一拐的转身离去,赢可看着他的背影,心生不忍,看向韩信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望下城去,却见远处走来一队身穿朝服的大臣,领头的正是丞相孟坚,韩信和赢可对视了一下,皆感觉出了来者不善。

这里是咸阳城内最高的瞭望城楼,高逾百步,孟坚年过五旬平时又养尊处优,这一段城楼爬上来早已经气喘吁吁,远远的见到韩信便强自缓息下来,正色走了上来。

韩信看着一众大臣道;“城墙上炮石无眼,丞相和各位大人还请速速退下,以免被流疾所伤。”

孟坚尚未开口,他身后却跳出了一人,指着韩信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韩信,我们老秦人对你推心置腹,甚至将整个秦国都交给你一个外人,你良心却被狗吃了,竟然想抛弃我大秦。”

韩信已经认出了此人是少府杜卫,杜卫在朝中嫉恶如仇,所以一直受到赵高的打压,却也是名能吏,所以被孟坚提拔为少府。韩信面对他的怒斥倒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杜少府所言在下不甚明白。”

杜卫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笑道:“我说的你自然清楚,既然清楚,又何必来问我。”

这是孟坚站了出来,使了个眼色示意杜卫退下,然后看着韩信缓缓说道;“上将军,杜少府他向来心直口快,还望你不要介意。”

看了眼赢可又说道:“既然太长公主也在这里,那当着公主的面,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上将军你。”

“丞相请说。”

孟坚指了指远处城墙上正在惨烈厮杀的士卒道;“如今城中形势如何?”

“危如累卵。”韩信面不改色的说道。

“既然是危如累卵,可为何城中尚有四万精锐你却不支援城头,而是让他们在营地闲置?”孟坚盯着韩信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

他已经算很客气了,没有直接说韩信包含祸心,想留着精锐等待城破之时自行逃亡,弃大秦之安危于不顾。

他心中却还是隐隐希望韩信能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毕竟这几个月来的合作,他也感觉出来韩信是个盖世之才。也或者只有这种人,才能挽救大秦江山社稷的倾覆。

可惜韩信的回答却让他失望无比,韩信只是看着他平静的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孟坚勃然大怒,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颤声道;“我是秦国的丞相,难道连我都没有过问的资格吗?”

“丞相大人,军事乃是国尉的职责,我代行国尉之责,自然不用向您汇报。”

“那我问你,城墙若是守不住的话那该如何?”

韩信迟疑了会,这才说道;“我已经下令发放武器给老弱和壮妇,必要的时候……”

“韩信!”孟坚怒目瞪向韩信,大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面目因为愤怒而抽搐不止,痛心疾首道;“你居然让他们上城头死守,而让精锐的士兵在营中冷眼旁观,我倒要问你,就算这样守住了咸阳,我大秦还将何以立国?”

韩信低了下头,许久才说道;“我自有打算,丞相请不用担心。”

孟坚怒目转头看向赢可,说道;“那太长公主你怎么看,难道也任由他胡来,让我大秦的子民在城头徒自送死?”

赢可俏脸惨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犹豫了会才小声说道;“丞相你就不要为难上将军了,我们既然已经将咸阳托付于他,就应该信任他,不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信任他。”

孟坚怒极而笑,仰天哈哈长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之意,嘴里连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既然你们赢氏一族都相信他任由子民去送死,那我们姓孟的还有什么话好说,这江山是你们赢氏的,你们自己做主就行了。”

说完拔出了佩剑,仰天吼道;“老秦人,随我上场杀敌,今日就是我大秦的忌日,也是我等的忌日。”

一众大臣纷纷呱噪的随着孟坚奔向城楼,韩信心知他们此时恨透了自己,自然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诫。便唤来了亲兵队长,让他带着身边所剩无几的亲兵前去保护这些老大人,以免真的一时冲动折损了秦国的元气。

看着孟坚气冲冲离去的身影,赢可面露担心的说道;“韩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丞相他们你的想法呢,让他们平白的误解你。”

韩信面露苦涩的摇了摇头道:“我是担心他们不支持我,反而百般阻扰坏了我的计划,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军营中我已经下了严命,除非是虎符和我的手同时到达,否则任何人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要知道我这次是拿秦国的命运做赌博。赢了,秦国就还能支撑下去,若是败了的话,就万劫不复了。”

顿了顿深深的看着赢可说道;“到是你,你不担心我输掉秦国的社稷吗?”

赢可嘴角微微仰起,轻轻一笑看着韩信缓缓道;“我原本就是一无所有的,是你给了我、给了大秦一线生机,就算你输了,大不了重新变得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韩信看着赢可有些凄楚的笑容,心中一阵感动,伸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柔荑。

“你不会一无所有的,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

赢可面色一红,低下了头去,被握住的手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任由韩信握着。韩信抬起了头,看着有些耀眼的阳光,忽然说道:“是时候了。”

李信,但愿我没有相信错你!

太阳已经过了城头,城下乱哄哄的挤着大批的联军士卒,城头上传来震天的厮杀声让他们热血澎湃。军官们则是满脸兴奋的告诉他们咸阳城马上就要被攻下了,里面的财宝、女人都可以任他们抢掠。

士卒们兴奋的嗷嗷直叫,迫不及待的排起队伍在云梯下等着轮到他们上城,有些等不及的士兵甚至推推嚷嚷的大打出手。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东城门却忽然大开。

正在城门处的是魏国的士兵,他们见城门忽然开了,都瞪大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几名最先反应过来的魏国士兵挥舞着兵器大叫着冲进城去,旁边的人这才想起了项羽许诺的重赏,便急忙蜂拥而上,唯恐落了人后。

冲进城去的士卒却呆若木鸡的停了下来,映入他们惶恐眼神中的是密密麻麻的青铜战车。队列最前方一架高约一丈的巨大战车前的马匹正不耐烦的打着响着响鼻,车上的甲士们则是目光冰冷的注视着身前的魏军。

本来吵杂纷乱的城门忽然间静了下来,魏军一个个都满脸惊恐的看着身前可怕的青铜战车,看着领头的那名浑身甲胄的军官手中高举的佩剑缓缓落下,嘴中吐出了一个字:杀!

“啊!”不知是谁先惊恐的喊了出来,很快尖叫声就被滚滚而来的青铜洪流碾成了粉末。东城外的一万魏国在秦军无敌的战车部队前,很快就被压成了一团团肉泥。

在先秦时代,秦人的战车部队以巨大的冲击力和破坏力闻名于关东六国。秦人的战车通体以青铜为主,由四匹战马拉拽而行,车上配有甲士三名,一为御手,一为持弩射手,一为长戟手,皆是身穿重甲。马匹的要害部位也配有甲胄护卫,以防止敌人对马匹的攻击,车掾两侧配有利刃,一旦战车飞奔起来,便如同雷霆所向势不可挡,轻易的撕破敌人精心布置的防线。

昔日长平之战时,白起派出将赵军拦腰截断的五千轻兵,就着秦国威名远暇的战车部队。这支部队仅仅只有五千人,却将四十五万强大的赵军拦腰生生截成两半,可见其巨大的冲击力有多么骇世惊俗。

不过战车部队也有它显而易见的缺点,那就是对地势的要求极高,若是在平原之地冲起来自然势不可挡,可是一旦到了丘陵山地就如同深陷泥潭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战车使用一久,对手便明白了如何对付战车的方法,马刺和绊马绳可以轻易的将威力无比的战车变成一团废铁,而一辆战车的造价和保养费用更是天文数字。久而久之,秦国便渐渐抛弃了这支曾经立下过赫赫战功的王牌部队,转而由更加轻便灵活的弩骑兵和游骑兵取代,剩下不多的战车更多的是作为天子的仪仗所用。

韩信在咸阳城发现这些战车时如获至宝,作为后世人他当然知道这些古代的装甲车一旦出现在一马平川的战场上那将意味着什么。为此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收集战车,甚至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将尚未完工的秦皇陵中的青铜战车偷了出来,总算凑齐了二千余乘,配以甲士六千。

车粼粼,马萧萧,千万句汇聚而成的冲天杀声被咸阳城内冲出的青铜洪流生生打断。

沉寂了数十年的强大秦国战车部队,在咸阳城下再次燃烧起了他们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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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章 决战(下)

PS:今天七夕,祝各位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人相伴或即将有人相伴的长久幸福如果喜欢他或者她,就大声的说出口吧。

从日出到现在,攻城足足有了三个时辰,无论是秦军还是联军,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城上的士兵机械的挥舞着大刀奋力厮杀,将秦军一步步的逼下城头去,眼见就要胜利了,却听见自家营内响来了急促的鸣金声。满脸血水汗水混着的士兵不解的探出脑袋望向城下,却张大着嘴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城墙之下,一条巨大的黑色长龙正缓缓的从城门处汇聚而成。冲垮了城门处的魏军后,战车并没有径直冲向远处的联军大本营,而是迅速集结后掉过头来朝着正在攻城的联军猛冲而去,秦军的意图很明显,就是彻底击溃城墙下杂乱集结的联军,最大限度的消耗联军的兵力。

二千余乘巨大的战车犹如山崩海啸般呼啸而至,御手紧紧的抓住缰绳,努力的控制着怒马的前进方向。车与车之间保持着二丈的距离,以防止相互之间的冲撞,车上的重装戟手则俯下身子紧紧的贴着车栏,以防被剧烈颠簸的战车甩了出去,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厮杀和搏斗,而是靠着巨大的冲力撕裂联军的防线。

铁蹄砸在地面上犹如雷鸣般轰轰作响,尽管对手是如此的人多势众,整整是他们的十倍、百倍!沿着城墙一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远的看不到边境,可是他们却毫不畏惧。

最先遭遇的是齐军和魏军的攻城部队,这五万人的大军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浩荡而来的秦国铁甲部队。直到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近的让人无法呼吸,回过神来的士兵们才在军官的鞭打和怒骂声中仓促结阵,还未等到他们惊恐的神情凝固,战车洪流已经如海啸般狂涌而至。前排的士兵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声就彻底的被碾成肉泥,联军脆弱的防线轻易的被秦军撕裂。

一排接着一排的铁甲洪流呼啸而过,将联军仅存的一点点抵抗之心碾为粉末,黑色的战车就如同死神一般,驶向哪里那里就是一整片的血肉成泥,惊恐不安的联军士卒纷纷狂叫着扔下武器掉头就跑,

蒙石正在战队的前列,头盔下一张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兴奋的满脸通红,韩信将这支王牌部队交给他的时候只下达了一个命令,那就是冲、冲、冲!不停的向前突击、突击、突击!直到最后一辆战车,最后一个秦军倒下为止。

蒙石忽然张开了双手,疯狂的舞动着手中的佩剑,嘴里如同野兽般咆哮着;“杀!杀!杀过去!”

此时远处大营中的项羽已经脸色铁青,他几乎是吼着将一道道军令传达下去,虞子期领命迅速集结营中的剩余的楚军和四国联军,准备结阵拦截住秦军疯狂的冲击。临着秦军最近的赵**队被下令死守待援,为大军的集结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赵将申阳面色惨白的看着正狂奔而来的秦军铁流,阵前的赵军军官则是不停的大声吆喝着扎稳脚步。

天下精兵皆出于秦赵,赵人骁勇善战也是闻名于七国,事实上赵军也是诸侯军中项羽最为倚重的一支部队,对他们的优待远胜于齐、燕、魏三国的军队。

可此时此刻,仓促成阵的赵军士卒们的脸色都像他们的主将一样苍白无比,手中紧握长戟的手也随着地面的颤抖而微微抖动。

大地在脚下剧烈的颤动,马蹄车轮之声如同炸雷般在耳边轰隆想起,秦军的车阵虽然只有区区六千人,散发出的腾腾杀气却如同泰山压顶般势不可挡。

“放。”阵前的军官嘶声竭力的吼道,一片乌云从赵军阵中腾起,近万支羽箭孟的射向正在高速本来的秦军洪流。意想中的人仰马翻却没有出现,羽箭狠狠的插在战车上的木架上,射在甲士的身上却只是传来叮叮当当的一阵响声,甲士和战马身上的重甲轻松的将这些羽箭弹开,只有少数一些倒霉鬼被射中了铠甲的缝隙中,惨叫一声消失在滚滚的马蹄车轮下。

还没有等到弓箭手射出第二轮箭雨,秦军的马蹄已经赶到,巨大无比的战马狠狠的撞向赵军前列的士兵们,在赵军军阵中砸出了一个个深深陷入的巨坑。巨大的惯力又岂是血肉之躯可以轻易阻挡的,狂奔的战马拖拽着残破的战车仍然拼力向前猛冲,将身前犹如蝼蚁般的的赵军轻易踏在蹄下。秦军士兵狂啸的咆哮声淹没了人仰马翻的惨叫,赵军最前排的五列方阵,才不到一回合就被这股铁甲洪流淹没。

秦军的车兵犹如利刃入稿般轻易的撕开的赵军的防线,将赵军的军阵直接凿穿成了两半。申阳见秦军兵力有限,只是将赵军凿穿却无力追杀溃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正想收拢溃散的赵军士卒,却见车阵的末尾处闪出了一片刀剑如林,映着西射的阳光闪闪发亮,数万秦军的轻骑尾随着猛冲的车阵随后杀之。

秦军车阵虽然冲击力惊人,但毕竟数量有限,而且高速奔驰之下绝难回头来追杀溃散的敌人,紧跟其后的轻骑则承担了屠戮的任务。这就是韩信的意图,用车兵撕开联军防线,由他亲帅的三万五千骑则尾随而至彻底的击垮联军。

笼罩在巨大恐惧中的赵军这才明白了眼前的对手不是他们可以战胜的,一声惊恐的狂叫声后,数万士卒当即溃不成军,四散逃了开来。申阳更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立即掉马狂奔。

赵军虽然溃败,但却让秦军的猛冲势头为之一滞,为虞子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此时他已经带着齐装而来的六万楚军冲了上来列阵迎击。最先冲击楚军方阵的却不是秦军,而是溃散下来的赵军、齐军和魏军,迎接他们的却是如林的枪刺和一阵阵密集的箭雨,以免他们冲击了楚军的军阵。溃卒们不得已才绕道从两旁逃走,而紧跟其后的则是奔雷而至的秦军战车。

一辆辆战车如同流星陨落般狠狠的砸向楚军的阵地,将密集的防线咋成了巨大凹形。高速奔驰中的战车仰天翻起,迎接它落下的是如林的长戟。重余千斤的战车砸下,方阵中被砸中的士卒非死即伤。后续的秦军却悍不知死,继续一如既往的猛烈着冲向楚军的防线。

一层、两层、五层、十层…….一层层的楚军防线被撕裂,却不断的有士卒用血肉之躯填上。虞子期赤红着双眼,发疯般的不断催促着士兵上去填补漏洞,直到他们全部死去仍然不肯罢手。

他心中明白,只有止住了秦军这股疯狂的冲劲,才能有一线的取胜机会,否则恐怕在这里就要全军覆没了。所以他才丝毫不计士卒们的死伤,用的都是楚军中最悍勇,最不畏死的精锐士兵。

终于,秦军的战车在凿穿了层层防线后,终于止住了前冲的势头,车上持戟的重甲步兵开始发挥他们的作用了,他们身手的厚厚重甲根本不畏楚军手中的刀剑箭弩,而他们手中的长戟却只要随手一挥,就能带来一声楚军的惨叫。

虽然战车上的重甲戟士仍然威力强大,但秦军却已经失去了最为依赖的强大冲击力,待韩信的轻骑杀来,楚军虽然死伤惨重被秦军压迫的连连倒退,但却已经稳住了军阵,短时间内不会崩溃。

而这一点时间,就是虞子期为项羽争取到的取胜之机。

项羽的精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二万四千余精锐的骑兵犹如脱弦的箭,飞快的驰向秦军的左翼,一身火红披风的项羽在大军中显得格外的显眼,胯下的乌骓犹如黑色闪电般一马当先。

项羽他从来不会在战场上掩饰自己的踪迹,相反,他时时刻刻都要让他的士兵们看见他,知道他们的主帅正在和他们奋力厮杀在一起。他永远是冲在队伍的最前列,笔挺的身姿如同一面旗帜般,引导着他手下将士们最狂热的战意。

只要他身影出现的地方,楚军士卒皆是爆出一片欢呼之声,无不奋勇向前迸发出巨大的战斗力,这就是席卷天下的霸道之气!

韩信远远的见项羽杀来,当机立断的舍弃掉楚军的步卒,迅速集结骑兵迎面冲杀而去。两股铁流迎面狠狠的砸在了一起,两军的士卒纷纷落马,却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在万马蹄下踏为肉泥。一轮冲杀而过,双方皆是死伤惨重,却继续调转马头迎面冲去。

项羽和韩信都选择了最简单也是最惨烈的方法,利用骑兵的冲力迅速做出决断,时间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十分宝贵。一轮接着一轮的对冲厮杀,秦军和楚军就像咬红了眼的两只野兽,丝毫不顾自己浑身的鲜血淋漓,只是怒目向前想要将身前的对手撕成碎片。

这时已经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只是简单的冲杀,在冲杀,继续冲杀,直到对手全部死绝或者自己全部阵亡。

这时战场的形势却已经渐渐对秦军不利了,原本仗着一股锐气将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接连将数十万大军冲击溃散。而现在却如同深陷泥沼的巨兽动弹不得,楚军已经狠狠的咬住了秦军,不让它再在战场上肆虐冲杀。被战车冲击大乱的虞子期部也已经缓过神来,正在慢慢的剿杀深陷阵中的重甲战车,各国的溃卒也纷纷集结在各自统帅的帐下重新组队。

秦人的鲜血正在一滴滴的耗尽,看着身边的士兵不断倒下,韩信心中冰冷到了极点,他开始害怕起来了,牙齿忍不住咯咯颤抖。

他输不起,一旦输了,所有的曾经信任过他的人,曾经将性命托付给他的人都要一个个死去,他忽然想到,会不会真的是自己的好运气用尽了。

可此时此刻他却只能紧紧的抓住马鬃,手中的长枪高高举起,迎着冲杀而来的楚军骑兵迎战而上。

已经射出去的箭,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既然做了决断,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了。

一轮轮的冲杀过后,秦军骑兵的队伍越来越稀薄,而虞子期已经抽出了余力从右翼缓缓的逼近而来,想要包抄韩信。

就在韩信快要陷入绝望的时,却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正是秦军冲锋的号角声,顿时浑身如同雷击,狂喜之下忍不住要仰天大啸。

李信,你终究没有负我!

联军大营的背后忽然涌出来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浩浩荡荡的秦军陇西军团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战场。

一马当先的正是李信,他没有带头盔,而是披头散发的挥剑意气风发的指向前方,大声的嘶喊鼓舞着部下的士气,已经花白的头发和面上神采飞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又回到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战场之上,正带领着秦国所向披靡的无敌军团将关东六国的乌合之众彻底的击垮、歼灭!

虽然他的部下大多衣甲不全,很多士兵甚至手里握着的是简陋至极的自制兵器。陇西北地不比关中的富庶,那里的秦人大多还停留在依靠游牧为生。他们没有咸阳车内堆积如山的精良武器和衣甲,也没有皇宫和贵族们一掷千金的丰厚重赏,他们心中更多是对秦国的眷恋和感情。

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热爱他们一手建立的帝国了,秦国从陇西放马出身一步步走到统一六国的庞大帝国,无不是依赖着他们立下的赫赫军功。他们居住在荒凉的陇西和北地,吃着粗糙简陋的食物,却整日和羌人、匈奴人以及马贼们舍命厮杀。虽然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走上战场,可他们却不是第一次杀人,丰富的作战经验足以弥补装备上的劣势。

李信这两个月来在陇西几乎是没有一刻休息的时间,他如同着了魔一般四处的奔走求助。他是陇西大族李氏的长子,又是当年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昔日军中的旧部遍布三郡,靠着家世和军中的资历,他并没有花费多少口舌就接掌了三郡的军政大事,随后又挨个拜访各个部落的族长,请求他们的派出成年的战士前去挽救大秦的命运。

靠着李信的努力,他总算在陇西拉起了一支近十万人的大军,又绞尽脑汁的为这支大军拼凑齐了武器和装备,用军中的旧部将这支仓促成军的大军控制在手,随后就火速的杀向咸阳救援。

在城西外得到了韩信信使带来的军令,便依令蛰伏在山中,直到今日清晨斥候报来发现了咸阳城头的纸鸢,这才依照约定出兵直奔咸阳,总算在最要紧的关头出现在了联军的身后。

李信当年纵横疆场时经验何其丰富,一眼就看出了联军此刻的危机所在,当机立断的率着大军直扑联军虚弱的大营,想要一举占领大营,那时候联军一定会军心大乱。

而联军帐中,几名诸侯面面相觑,皆惶恐不知所措,正想各自回营率军逃跑。此时范增却已经大步赶到,对着臧荼大吼道:“臧将军,你马上带着燕军去阻击秦军,快去。”

臧荼骇然道;“范增,你这是害我呀,我才不到四万的军队,你让我去阻挡秦军?”

范增一张老脸上满是怒色,狠狠的抓着臧荼的衣襟咆哮道;“你以为你跑的掉吗?快去,要不然我们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你不是一直都想当燕王吗,我这就替项王答应你。我不要你打赢秦军,只要你给我顶住,顶住一刻钟就可以了。”

臧荼满脸的横肉抖动,范增的威逼利诱确实打动了他,他往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心中狠意上涌,大声吼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转身就去营中带着燕军迎击李信,范增知道他的兵力过于稀薄,又强逼着四万多溃散下来的联军士兵在各自主帅的带领下和燕军并肩作战。

项羽此刻心中也已经跌落到冰点,一向无所畏惧的他眼神中居然第一次露出了惶惶之色。他咬牙切齿,心中恨不得杀韩信而后快,却还是强压下怒意,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杀了韩信,而是保住他的大营。若是大营丢了,那就一切休矣!

趁势冲杀完,项羽便没有掉转马头回头继续厮杀,而是率着部下急速奔向营中。韩信却没有追击,而是掉转队伍杀向虞子期,想要先解决这部楚军。

此时李信的大军已经和联军交上了手,士气正旺的秦军杀的联军步步倒退,防线摇摇欲坠。臧荼却咬牙强撑着不让防线崩溃,苦苦的等待项羽的回援。

李信见军后一阵骚动,万余楚军的骑兵已经从他的后方撕入进来,秦军后军顿时一阵大乱。当先的正是手持大戟的项羽,大戟所至,犹如山崩石裂般势不可挡,秦军士卒一阵阵惨呼而死。

这些秦军都是李信着两个月来所有的心血所建,他看了哪能不心痛万分。顿时大吼一声,挺枪便向项羽杀去,想要将这名楚将立斩于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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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三章 秦风飞扬

项羽见这名秦将迎来,心中微喜,便挥戟迎战上去,想要将他斩杀于马上。

戟枪相交数招,却不分上下,两人心中皆生出了惊疑。李信没想到楚国居然会有如此悍将,项羽则想不出秦国还有这样的好手,便大吼问道;“你是何人,我项羽不杀无名之辈。”

李信大怒,须发根竖吼道:“我是秦国大将军李信,黄口小儿你又是何人。”

“李信!”项羽一愣,旋即想起当年曾经以勇武名扬关东的秦国第一猛将李信,便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你,还以为你早就死了呢,你可知我是谁?我就是当初打的你落花流水项燕的孙子项羽。”

李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平时最大的憾事就是败在项燕手下,现在却听项羽故意提起,哪里能忍住心中的怒火,便大吼一声上前和项羽厮杀在一起。

李信当年少年得意,曾经只身单骑大破数千魏兵,一身强横的武艺被秦王嬴政赞为秦国第一勇将,枪法犹在王翦之上。他自幼心气极高,一生唯一信服的就是杀神白起,对项羽这个毛头小子怎么会放在心上。待数十招过后,见项羽的武艺丝毫不弱于他,反而隐隐在他之上,顿时激起了他内心狂热的战意,手中舞着的大枪更加卖命的厮杀,

项羽原本见李信须发斑白,欺他年事已高,便想尽快拿下他好大破秦军。却不料李信手中的一杆长枪舞的密不透风,招招皆带着凌厉的杀招,迫的项羽不得不凝神应对。

两人缠斗许久,却谁也拿不下对方,只好竭力厮杀。此时李信的额头上已经密布汗珠,手中的枪虽然枪枪气势逼人,可握住长枪的手每次收回时却隐隐有些颤抖。

他毕竟年事已高,而项羽则是在巅峰鼎盛之期。况且这二十年来他久疏战阵,武艺已经不如当年,若是换了他年轻全盛时期,或许能和项羽有一战之力,可现在却有些力不从心了,只是靠着心中的一股傲气在强自支撑着。

项羽虽然占了上风,心中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是心急如焚。

以往他若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必然会越战越勇。可今日却不相同,韩信层出不穷的连番所为早已经让他心乱如麻,甚至有些像惊弓之鸟,总觉得韩信仍然留有后手。

他的大军已经深陷其中,已经混乱不堪,这种时候唯有靠着他项羽强悍无比的号召力才能重新凝聚起军队的决战之心,而他却被李信死死的缠着这里动弹不得。

从高处鸟瞰,巨大的咸阳城前已经成了的熔炉,二种不同服饰的大军彼此交错在一起,犹如两条巨龙盘在一起在舍命撕咬。秦军和联军早已经错杂在一起,不分彼此,每一个士兵都杀红了眼,只是拼命的想要杀死身前的敌人。

城墙上,已经登上城头的联军和剩余的秦军仍然撕咬在一起,士气大振的秦军奋勇向前,想将这股失去后援的联军彻底击垮。而城墙上失去退路的三万多楚军和二万多各国的士卒则竭力抵住,因为他们身后就是高高的城墙。

韩信的轻骑和蒙石的车兵汇合成一处,继续朝着楚军发起猛烈的攻势,想要将这部楚军主力彻底的歼灭。虞子期则拼死抵住,楚军的军阵一步步的缓缓后退,试图向大营靠拢。

在另外一侧,李信所部因为被项羽的铁骑冲击而有些混乱的队伍又重新集结起来了,经验丰富的军官不停的在队伍中竭力嘶喊以重新整好了队列。后军紧紧的咬住楚军的精骑,不让他们继续深入,而缺少了项羽的骑兵们便如同失去了灵魂,虽然依旧骁勇无比,却失去了势如破竹的锐气。秦军的前军则继续朝着防守的联军猛烈攻击,想要撕开燕军的防线攻入楚军大营。

楚营之中,范增则发疯般的四处奔走,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袍早已满是污秽,喜净的他却丝毫不在意。他不停用嘶哑的声音叫喊着,让军官将一队队溃散回营的士卒重新组织起来,然后逼上战场增援虞子期和项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必须要顶住秦军的攻势,一定顶住,否则就全完了。

兵败如山倒,唯有强撑着一口气才能挺到最后。

而此时此刻的李信也是如此,温热的液体已经模糊了他的眼角,分不清是血液还是汗液,他却没有时间伸手抹去,只是瞪大着眼睛努力的看着项羽的一举一动。

他已经缠住项羽足足一个多时辰了,在着一个多时辰里,项羽狂如风暴的攻势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却强撑着咬牙一招招的接了下来。失去耐心而变得狂躁不安的项羽戟法变得杂乱无章,可是却一招胜似一招的凌厉,每戟挥下都犹如山崩石裂般。

项羽是真的急了,他赤红着双眼睚眦欲裂,一戟快似一戟,恨不得将身前的李信剁成肉泥。他看见李信已经满头大汗,看见李信口鼻之间已经溢出了鲜血,可是却仍然不肯退让一步。

他现在已经不想杀李信了,只想尽快的拜托他的纠缠掉马回师,带着他的精骑再度纵横沙场、所向披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深陷阵中失去了骑兵最赖以为势的速度和冲力。可是李信却偏偏不让他脱身,他就像一头被触怒了的老迈猛虎,张牙舞爪的死死纠缠住眼前的敌人,一步不肯退让。

终于,李信由于体力不支身体微微一晃,项羽却把握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大戟快如闪电般刺去。李信急忙缩身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肋下被重重划了一道,虽未伤及要害,却也血如泉涌。

项羽原本以为他受了重伤必然会不支,却见李信只是身躯摇晃一下,就如同没事一般挺住了身躯挥枪又要厮杀,心中不由骇然。这时候他已经趁机退后数丈摆脱了李信的纠缠,微微一犹豫,心中着实不想再和这个老头继续纠缠,便掉马转头便跑。李信也顾不上身上的血流不止,反而纵马追赶了数十步,见项羽马快这才罢休。

项羽急奔回军中,立即集结精骑朝着秦军中稀薄的地方掩杀而去,将秦军的人墙突破。随后又调转马头杀回,仗着马势的冲击一遍又一遍不停的穿插突破,每一次都能给后军带来数千的死伤。

李信此时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见后军已经乱成一团在楚军的马蹄下不断的被穿透,便当机立断果断的舍弃后军,而是亲帅前军朝着身前的燕军猛冲而去。

李信对血流不止的伤口仿佛毫无知觉,仍然一马当先的冲在队伍的最前列,长枪所至溅起一片血花,盾牌纷纷破裂,其后的的燕军士卒惨叫不止。秦军见老将军如此神勇,皆是士气大振,一些年轻的将尉更是朝着燕军猛冲而去,生怕被别人耻笑不如年迈的大将军。

战场上出现奇怪的一幕,联军被秦军杀的节节倒退,防线摇摇欲坠,而秦军的后军则被项羽的铁骑反复蹂躏,崩溃在即。

在远处的城门外,在更远处的城墙上,两军一样在胶着着厮杀,只要一方先挺不住崩溃了,那必然是连锁带动彻底的大溃败。

从天明到日中,最后厮杀到黄昏,声嚣的大地上血流成河,和天边的血色残阳遥相呼应,仿佛人间地狱一般。秦军和联军士兵厮杀了整整一天,都已经筋疲力尽再也奈何不了对手,虞子期的楚军方阵缓缓后撤到大营,和项羽的联军连成了一线。李信的后军已经在项羽的咆哮下彻底崩溃,而他则将阵前的联军彻底击溃突入了联军的大营之中,掉转过头和增援赶来的项羽重新厮杀成一团。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双方的大军都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却仍然不能给对手最后的致命一击,此时战场上哪怕再有数千人的新锐之军加入,都能轻而易举的撕开敌人的防线。

可惜秦军和联军为了击垮对手都竭尽了全力,已经再无任何的可用之兵。韩信见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无非就是多损耗一些士卒的性命而已,便鸣金收兵,李信的步兵先撤入城中,骑兵和车兵交叉掩护着缓缓的后退。

联军此时也没有力气再追赶,项羽见秦军终于撤退了心中才缓了口气,见秦军有了防备便也不再追击,转而收拢部队退入营中。

城头的联军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一万多残兵见被大军抛弃了,便弃械投降。龙且誓死不降被王歧下令射成了筛子,而英布则重伤在身被生俘。

这一场秦军胜了,却也是惨烈无比的胜利,守城的六万多人死伤大半,仅残余不到二万人,跟随韩信出城的四万车骑也死伤过半,李信的陇西大军也折损了四万多人。

当浑身浴血的李信被抬到韩信面前时,这个当日威武凛然的老将军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无比,紧闭着双目,唯有偶尔起伏的胸口才能看出他仍未死去。

随行的副将哽咽道:“大将军身中数十刀枪,鲜血早已经流尽,医匠说已经无回天之力了,大将军却坚持要来见您最后一面。”

韩信身上也早已经满是鲜血,左手被楚军的一名悍将临死前反戈一击差点被砍断,他艰难的蹲下身子,用右手紧紧的握住李信的手掌,眼中满是泪水。李信这时也感觉到了,便强自撑开了眼睛,咧嘴大笑道;“打的好,痛快,痛快至极!我李信这辈子能再打一场胜仗,都是拜你小子所赐。”

韩信见笑声牵动了李信的伤口,让他的身子忍不住一阵阵的颤抖,便忍不住劝道;“李将军,你先不要说话了,我这就送你回去好好养伤,大秦还需要您的帮助才能匡扶社稷。”

李信却置若罔闻,反而摇头道;“不说不行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老秦人本就该战死沙场,又何惧生死。这大秦的江山,有你就足够了。”

说完被握住的手掌狠狠的抓住了韩信,韩信只感觉到手掌上一阵剧痛传来,却听见李信忽然仰天狂笑;“去问问那嬴政,问问他我李信如何?我李信当不当起这秦国的大将军?哈哈哈哈,我等不及了,我这就去下面告诉他,告诉他我救了大秦,我救了他的天下,我要让他惭愧,让他向我道歉!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李信已经瞪大着眼睛断了气,韩信默然的伸手将他圆睁的双目抚上,心中戚然。一旁眼中含着泪水的赢可则哽咽着下令道;“传天子诏,将李将军抬入咸阳宫,以天子之礼葬于故地。拜李将军为上将军,爵封彻侯,食邑万户,世袭罔替,永不相夺。”

与秦军的惨胜相对的是联军的惨败,项羽自起兵起来从未碰到过如同今日一般的惨败,二十万楚军死伤过半,尤其是他赖以成名的精甲骑兵死伤过了七成。其他诸侯的军队更是死伤惨重,魏军因为第一个受到秦军的冲击,几乎全军覆没,魏王豹见机跑得快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回到营中后仅收拢了不到一万的残兵。齐军和赵军的主力也在秦军的冲击之下溃不成军,战后各自收拢了数万残兵。燕军的臧荼情况还稍微好上一点,至少他的部下仍然保持着编制而不像其他三国的军队一样溃不成军。

英布和龙且的生死不明让项羽心痛不已,再加上之前的钟离味,他手下已经折损了三名大将。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范增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责怪他,反而轻言宽慰让他不要灰心,随后不辞辛劳连夜四处奔走安抚大战后的楚军士卒。

其实联军虽然大败,可楚军仍有十万之军,四国的军队也残存不下十万,相比较于咸阳城内同样损失惨重的秦军,兵力仍然二倍有余。可让项羽愤怒的是他本想召集诸侯相商事宜,却被告之每一个诸侯都推脱身受重伤不便前来。

项羽虽然愤怒无比,可却并没有被愤怒冲昏了脑子。他心知肚明,大败之下他的威望已经受到空前的挑战,诸侯原本就对他的不满之心借机爆发了出来。他紧握着拳头,很想现在就率军去杀死这些见风使舵的小人们,可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这种局面,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如果联军内部再起内讧,一定会死的很惨。

现在这种情形,攻城肯定是不行了。第二日清晨,楚军便拔营东撤,已经通气的四国联军也随之缓缓东撤,撤至戏水扎营。东边依托函谷关,西边和咸阳遥遥相望,继续和秦军对峙。

这时项羽又怒火万丈的得到了来自刘邦的消息。刘邦自南下之后一路攻城拔地,一番血战后攻破了防守虚弱的汉中关隘,被派去收拢三郡的御史大夫白庞和将军皇甫圭见楚军势大,便放弃了汉中转而撤入了巴蜀,依托葭萌关和剑阁的天险来抵御刘邦。

刘邦得到汉中后,立即打开粮仓结好百姓,又安抚秦国官吏让他们继续维持政务。同时废除苛刻的秦律,转而简单的和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刘邦的一系列动作很快就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在汉中立下了阵脚。接下来刘邦就广招部属,修缮关隘,同时设计将随行的项羽心腹副将不血刃的拿下,又不敢过分得罪项羽便将这一万楚军礼送出关,让他们自行去投奔项羽。

项羽得知消息后虽然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他连已经公然自立的诸侯大军都没有办法对法,更别说刘邦这种做事留三分余地的人。

联军大军驻扎在戏水,秦军的兵力也只够守城之用,追击就显得过于薄弱,两军就这样奇怪的隔着数百里对峙了月余,联军既不攻城,秦军也不出军收复失地。

项羽仍然心存不甘,不愿意就这么失败的退回关东,他高傲的性情不愿意就此接收失败,他知道秦军虽然是取胜了,但自身也是伤痕累累早已经筋疲力尽了,此时只要再发动一次像样的进攻,一定能拿下咸阳一雪前耻的。

但是盟军的态度却让他放心不下,四国的诸侯虽然没有谁敢站出来公然反对他,平时对项羽也是仍然恭敬有加,可是目光中的闪络之色却让人不得不起猜疑。他们经常私底下避开项羽聚会,也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四国的军队和楚军分营驻扎,抱成一团驻扎在楚军的北边,理由是和楚军遥相呼应,其实是在提防着项羽出兵吞并他们。

所幸联军的大部分粮草都是囤积在函谷关,所以项羽短时间内不用担心粮草的不足,而诸侯的军队却不足以信任。项羽便修给季布,让他想办法再从楚地招募一批新军送来关中,让自己得以一鼓作气攻下残破的咸阳。

当季布的信使到达时,带来的却不是援军到来的消息,而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楚国乱了,怀王听从令尹陈婴的劝诫,趁项羽久不在彭城便连同城中大将吕成,以及外藩吴芮、共熬发动了夺权之变。季布沉着冷静,在得知消息后立即将城外的五千骑兵掉进城内,在大街上挥舞着大刀的骑兵轻松的将三万叛军击溃,吕臣当初被杀。

陈婴则带着怀王仓皇的跑出城去,投奔了吴芮,同时下诏天下宣布项羽谋逆,号召诸侯不在听从他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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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四章 裂土封王

PS:抱歉,又晚了,实在写的很辛苦。*.P8.*!。吧*

已经到了二世三年七月,天气变得酷热难耐。灞上虽然临着渭水,却是一马平川之地,四周连遮阳的树林也没有,到了七月更是暑气难耐。

军中因为死伤甚重,烈日暴晒之下唯恐疾病四起,项羽便不得不将大军从戏水再往东撤,直到撤至乐阳扎营,背靠着函谷周边有群山遮阳。

秦国此时的形势也渐渐好转,联军东退之后,陇西、北地二郡和咸阳的道路已经打通,韩信和孟坚借着大胜之威派去了新的官吏,重新将这二郡置于咸阳的直属之下。而司马欣和董翳的伪秦军则在北地碰壁,转而北上攻入了上郡,听闻项羽兵败后便拥兵上郡,惶惶不可终日。

秦人不愧是个坚韧的民族,刚刚经历了生死大战,每家每户都有亲人在城防战以及之前的钜鹿等战中死去,可秦人只是抹去了眼泪,都沉默着又重新的投入到紧密的生产和农务中去了。

数百年的厮杀让秦人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多么悲痛,日子总要继续下去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悲痛就对你心生怜悯,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才能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商鞅的变法不仅仅让秦国变成了一台恐怖的战争机器,而且让秦人骨子里来自草原游牧部落的野蛮和嗜血性成为了一种制度。商鞅告诉秦人,他们一生只需要做两件事情,打仗和耕作。战时全民皆兵,靠着收割敌人的首级来获取军功赏赐,闲时则卸甲归田,拼命的耕种粮食以备战时之需。

秦人的生活中不需要礼乐籍,百家的思想除了法家、兵家和纵横家之外的学说在秦国都被贬为异端学说。早在始皇帝焚坑儒以前,商鞅已经烧过了一把大火,将其他诸子百家学说的籍通通烧毁,独尊法家霸道之术。

不尚礼乐,不好学术之争,只好杀戮和攻城拔地,这就是为什么关东六国将秦国视为野蛮和暴力的象征。但秦国这种举国为兵的体制确实是那个年代的最适合的国家机制。

所以六国亡了,而秦独存。

既然喜好杀戮和征战,那秦人的生活中就离不开生离死别,每一次征战带来的辉煌胜利的同时,同样会让许多家庭失去丈夫、父亲和儿子,这已经成为了秦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所以坚韧的秦民族比关东任何一族都能更好的从战争中恢复过来。

失去丈夫的妻子在掩埋丈夫后又能含着泪重新拿起锄头,失去了儿子的夫妇第二天仍然能沉默着去官署报道劳作。这让韩信感慨不已,一个懂得沉默坚韧的民族是异常可怕的,因为他们喘过气来后,一定会十倍百倍的将曾经的痛苦偿还给敌人。

所以秦人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喘息的时间,数年之后,当新一批青年成长起来后,复仇的时机也就到来了。

而项羽深知秦人的可怕性,他是联军中唯一坚持要将秦人彻底击垮,将他们的秦国从地图上抹去,这样才能将这股精神彻底断绝。可惜他的努力失败了,反而在咸阳城下惨败而归。

他并不甘心于失败,而是拥兵观望,等待着战机,只要他的大军尚在一天,秦人就得不到喘息的机会。

因为项羽的大军在侧,秦国不敢出咸阳收取东边的城池,现在整个秦国可以动用的兵力不过是咸阳城内不到十万的甲士,若是分兵驻守各城,那到是合了项羽的心意,必能将秦军分而破之,

而函谷关到咸阳的关中是一片肥沃的土地,八百里秦川关中独占六百里,正是秦人赖以立国的的粮仓所在。而八月份正是秦国播种粟米等粮食的季节,一旦错过了时节,来年秦国肯定要闹饥荒的。所以孟坚等文官强烈要求将联军驱逐出关中,这样才能让破损不堪的秦国重新恢复元气。

朝堂之上,面对孟坚等人的要求韩信不由苦笑,他何尝不想将联军驱逐出关中,问题是他手中的兵力仍然远远劣于项羽,若是出城野战,恐怕凶多吉少。上次取胜着实有不少侥幸成分,若是李信没有拼尽全力完成收兵的重担,若是他的大军晚到了一分,那现在站在咸阳宫大殿上的恐怕就是项羽了。

成功和失败,大胜和惨败,不过是差一分而已。他现在好不容易建立了优势,断然不会再拿这些优势去冒险了。项羽不是一般的人,因为轻视秦军上一次当可以理解,如果有第二次的话,那他就不是项羽了。

所以韩信断然拒绝了一些朝臣要求秦军出城收复关中的要求,孟坚这次没有再坚持,他见韩信反对便不再多说了。

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孟坚和韩信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私下里,他们仍然势同水火各自代表文官和武将的利益;可公事上,却是精诚合作一切以秦国的利益为重,文治和官员的任命上,韩信绝不插手;军事调动和将尉的任免上,孟坚则默契的保持沉默。

两人就像弩架上的两匹战马,一起拉着残破的秦国战车缓缓向前,彼此之间怒目相瞪,却同心协力的仰蹄向前。

既然战不得,那唯有求和一条道了。当韩信在朝堂上将‘和谈’两字提出来之时,所有的大臣都沉默的低下了头,甚至有些老臣忍不住老泪纵横。

自秦襄公护送周天子东迁有功受封建国来,秦国到现在已经五百五十年历史了,这五百多年的时间里,秦国曾经在崤山之战中被当时中原的霸主晋国打的全军覆没、举国戴孝,也曾经在魏国强盛时尽丧河西之地、被逼入了绝境。

可从未有一个国君向敌人屈服过,顽强的老秦人都是埋葬了亲人的尸体后又拿起了武器,继续朝着敌人厮杀扑咬,直到将敌人击败杀死后才肯罢休。战国初期时,魏国称霸天下,纵兵四处攻略弱秦,秦国已经惨烈到国将不国,在那种情况下秦人也没有屈服,而是咬着牙坚持住了。

而今天,韩信却提议向项羽臣服,这让骄傲的秦人不论如何从心里都难以接受。

可是却没有人慷慨激昂的站出来大声叱喝韩信,谁都已经知道了,秦国确实已经穷途末路了,惨胜之后若是再战,那秦国的成年男子就真的要死绝了。

秦国需要的是时间来愈合伤口,而项羽的大军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入而来秦国的心脏,让它流血不止。

而项羽此时也同样面临着进退两难,来自楚地的叛乱让他心乱如麻,即使暂时封锁了消息,可他身边的诸侯早晚都会知道楚王宣布他不再为联军统帅的消息。虽然季布果断的出兵终结了这场叛变,可怀王和陈婴却逃到了南面的衡山郡,投靠了吴芮和共熬,以此为根据地分裂了楚国。

当初诸侯为了起事抗秦,共尊楚怀王为义帝以号令天下的反秦势力,宋义被项羽所杀后,怀王就做了个顺手人情封项羽为诸侯统帅,这也是他能统帅天下联军的合法身份,一旦不具备了这个身份,又是大败之后,很难说其他的诸侯还会不会听从他的号令。

所以范增的意见是尽快撤军回楚地,只留下一部精锐驻守函谷关,以雷霆之势迅速剿灭楚国内部的反对势力,然后再积蓄力量他日再叩关灭秦。而项羽虽然心中萌生了退意,可却迟迟犹豫不决。

他不甘心就这么退出关中,骄傲的自尊不允许他就这么失败的回到楚地,他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虎视眈眈的看着关中想找机会打一场胜仗挽回颜面再商议撤退之事,可惜韩信的谨慎却没有留给他报仇的机会。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秦国派来的使者却给他带来了抽身的台阶。

秦国开出的条件很华丽,可是却很务实。秦国愿意放弃皇帝的尊号,转称秦王,尊项羽为西楚霸王,为天下共主。但要求秦国保留函谷关以西的所有故土,包括函谷关。

秦王愿意向他臣服称臣,这个条件果然打动了项羽,如果他成了天下共主,那之前在咸阳城下的失败便变的微不足道了。即使秦国没有灭亡,可是他名义上已经征服了暴秦,楚人要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项羽心动了,而范增也并没有说什么。他心中也清楚,项羽这次大败后对他如日中天的声望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打击,楚人未必都会悉数倾心于他,而秦人的臣服无疑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来提高他的威望。

所以他并没有反对,只是提醒项羽要保住函谷关,尽可能多的削弱秦国的领土和力量,让他们失去翻身的资本。

项羽便答应了和秦国和谈,地点就选在咸阳和函谷关之间的灞上,秦军和楚军各出万骑在五里外戒备,双方首脑则带着亲随百人赴约。

楚国的为项羽和范增,秦国的则为韩信和孟坚,地点就选在两军中间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帐中。

韩信再次见到项羽时,面上带着苦涩的笑容,项羽也是面色阴沉的看着他,脸色并不怎么好看。他看着韩信左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便邹了邹眉问道;“你受伤了?”

韩信苦笑道;“是呀,那天城下被砍伤的,还好我躲得快,要不然一条手都废了。”

项羽则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运气好,今天我还想找你比试一番以解心头的怒火,你却这么巧的受伤在身,我到不好占你便宜了。”

韩信心中巨汗,没想到受伤反而还有好处,依照项羽的脾气,现在又是带着一肚子火气,若是和他比试的话不被打的半死他绝不会停手的。

项羽又斜眼看了他一样哼道;“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放过你了,虽说有一名对手是很让人兴奋的事情,可是这个对手要是强到都能让我项羽品尝到失败的苦果,那就不合我意了。”

韩信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是一旁的孟坚见两人关系早已认识,而且关系似乎不简单,不由露出了些讶色。

四人在桌前依次坐下,旁边各自站着一名吏提笔记载,四人皆是面带阴沉,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事实上双方一直都是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杀死,和谈,不过是迫不得已而已。

范增老成持重,对争斗之心自然也淡了许多,他最先开口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们秦国是来求和,那就要让我们楚国看看你们求和的诚意。”

孟坚却张口反驳道;“不是求和,是和谈,我秦国是挟着大胜之势来和谈的,只是为了秦楚两国能平息战端、修生养民,又岂是那些丧权辱国的求和能比。”

项羽冷哼一声道;“那你们秦国的意思是想再打上一仗吗,我项羽很乐于奉陪。”

气氛一时僵化,项羽更是目中露出杀意,韩信见事不妙只好打了个圆场道;“三位请稍安勿躁,既然我们今日坐在这里和谈,就是为了找出一个双方都有诚意都能接受的条件。实话说吧,我们秦国已经元气大伤,在这样强战下去早晚会支撑不住,而你们楚国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诸侯们对你们楚军的态度我多少有所耳闻,未必就是一心了吧?”

范增重重的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心中反而微微一安,看来秦国还不知道楚王已经和项羽决裂的事情,否则恐怕提出的筹码会高上许多。

范增张口说道;“韩信,那你说吧,你们秦国的条件是什么。”

韩信朝他一拱手道;“我们秦国放弃帝王和天子的称号,降格为王,愿意奉项羽为西楚霸王,仪同天子,如何?”

范增听韩信说的都是早已约定好的前提条件,不由暗骂一声‘狡猾’,邹眉道;“这些都是虚的,我想听你们的实际条件。”

这回韩信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秦国保留关中之地,关东六国之地则悉数放弃。”

范增点了点头道;“可以,但秦国只能保留内史、陇西二地,函谷关要由我楚军占领。”内史就是以咸阳为中心的由朝廷直接治理的地方,范增提出这等条件,可谓苛刻至极。

一旁的孟坚脸色大变,韩信脸色也微微带怒,说道;“范叔,我敬你是我的长辈,所以不想出言相侮,你觉得这样的条件秦国可能答应吗?如果这样了,那秦国和灭亡又有何异。”

范增早知秦国不会答应,到也不慌,回问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函谷关必须归还我们。”韩信语带坚毅的说道。“这个条件绝不容商量,如果函谷关在你们手中,那我们秦国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你们随时可以叩关入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觉得秦人会答应吗?我知道你们大军早晚会撤回关东,那时候我一定会倾尽全力去攻打函谷关,因为那是秦国的命门所在,绝不容掌握在别人手中。”

范增见他语气断然,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心中微叹知道强求不来,便也不再这上面纠缠,转而说道;“那秦国是答应了只保留两郡之地?”

韩信却摇头道;“汉中我们可以放弃,但上郡和北地必须归秦国所有,这两郡的子民都是数百年为秦人,本就是秦国的根本所在。”

一直未插嘴的项羽语气强硬的说道;“韩信,你不觉得你太过贪心了,上郡已经被我们所占,你见过吃进去的肉又让吐出来的吗?”

韩信解释道;“我们在北疆尚有十几万秦人的戍卒家眷,这些人要归国则需要借道上郡,所以上郡我需要掌握在手中。”

范增邹眉道;“这个简单,项王可以下令让赵国等诸侯借道让秦人回归。”

韩信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们用二万楚军降卒和钟离味来作为交换呢,那楚国是否可以退让一步。”

这回项羽和范增皆动容,项羽更是迫不及待的问道;“离味还活着吗?”

“没有,当初他身受重伤被我们擒获,现在伤势已好正活蹦乱跳的在咸阳呢。”

“那英布和龙且呢?”

韩信语气一滞,脑中飞快转动,这才缓缓说道:“龙且和英布都死在乱军之中,他的尸体我已经下令安葬,可以将棺木归还给你。”

项羽面露失望,英布是他最为器重的猛将,每次都是靠着他冲锋陷阵的,而龙且却是多年的好兄弟,他二人死了如何能不让他伤心。原本他觉得三人想必都已经力战而死,倒是有些意外的知道了钟离味还活着,便产生了希望故而有此一问。

范增对钟离味倒是极为欣赏,觉得他是名有情有义,又文武双全的将领,更难得是他对项羽忠心耿耿。于是便放松语气说道;“最多只能归还你们北地郡,这是最后的底线,若再纠缠,那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韩信见此,也只能作罢,又和范增细细的商讨了一番合约的细节,便相互递表约为兄弟之邦。称王后的秦国只被允许保留了内史和陇西、北地三郡,尊项羽为天下共主。

第二日秦国的降表就已经递至乐阳,项羽代表楚国正式答应和秦国停战,相互结为兄弟之邦。楚国为兄,秦国为弟,秦国待楚执臣子之礼。

消息一经传出,天下震惊,要知秦国二年前还是天下的主人,如今却尊项羽为共主。诸侯也对项羽收起了轻视之心,纷纷献表恭贺。

项羽则率大军东出至雒阳,召集天下诸侯会盟,诸侯皆应命而来,不敢不从。于是裂土封天下为十八王。

原秦地一分为四。子婴为秦王,都咸阳,领内史、陇西、北地三郡。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共领上郡和九原郡。刘邦则领汉中郡,封为汉王。

魏地:魏王豹封号不变,领上党和河东二郡,都平阳。赵将申阳为河南王,领三川郡,都雒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领河内郡,都朝歌。

赵地:因赵王歇不肯随之入关,则改迁为代王,领太原、代郡、云中、雁门四郡,都代城。赵将张耳则因有功被封常山王,领恒山、钜鹿、邯郸三郡,都襄国。

韩地不变,韩王成颍川郡,都阳翟。

燕王韩广不肯前来朝拜,则被贬为辽东王,领辽东、辽西和右北平三郡,都无终。臧荼则为燕王,领上谷郡、渔阳郡和广阳郡,都蓟。

齐地则一分为三,贬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领胶东郡,都即墨。立田都为齐王,领有临淄郡和琅玡郡,都临淄。田安为济北王,领有济北郡,都博阳。

楚王则被改封长沙郡,彻底被流放到南方。同时为了稳住吴芮和共熬,封吴芮为衡山王,领有衡山郡,都邾,共敖为临江王,领有南郡和黔中郡,都江陵。

项羽则自号西楚霸王,领会稽、漳郡、泗水、东海、九江、陈郡、砀郡、东郡、薛郡、庐江、南阳等十一郡,为天下共主,都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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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五章 关山重重

关中自古帝王州。

渭水起源陇西,东至函谷入大河,流经关中八百里,谓之曰八百里秦川。这里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农业发达,为秦国的兴起奠定了强大基础。

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黄帝和炎帝皆是在关中兴起,并最终创立了华夏族的文明。

昔日大禹塑九鼎分天下为九州,其子夏启打破禅让制,始创夏朝,及至末代夏桀暴虐为商汤所代。夏商两朝皆以河南之地为王城,关中便被渐渐抛弃,沦为了攘夷之地。待周武兴起于西陲之地的关中,西进取代了荒淫无道的商纣王,定都关中执天子之事,关中方重新回到华夏文明的中心。

平王东迁后,为周室养马牧边的秦襄公因为护驾有功,当时的周平王感念其功,便对襄公说:“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意思就是戎人攻占了镐京和岐山,你去攻击他们吧,打到哪里,那里就归秦所有。这原本是周平王空口许下的一张空头支票,想要忽悠已经穷到无以为赏的秦襄公。没想到秦襄公到是个实在人,回到秦国后发力猛攻戎人,延续了几代秦人的血泪战史,到了秦穆公时期,秦国已经彻底的赶走了戎人独占关中,成为了春秋五霸之一。

秦国得以建国关中,逐渐取代了衰弱的周王室成为了关中新的主人。因为久与戎人作战,所以相对关东诸侯来说秦人异常的骁勇善战,而且因为有了关中这么一块肥沃的根据地,秦国才得以为日后的霸业奠定了坚定的基石。

已经到了七月,秋种的日子即将来临,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的秦国此时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事情,一心为耕种的事宜做种种布置。当初为了坚清壁野,秦国将咸阳以东所有的秦人悉数迁入咸阳,城池、粮仓也被纷纷破坏防止为联军所用。

如今既然已经定下了盟约,关中暂时得以安宁,秦人们便在官府的指引下纷纷东迁回到故里,重新收拾残破的家园。大秦文官体制这台机器已经加足了马力全力开动,以孟坚为首的文官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

原本农事只是治粟内史的职责,可今日秦国已经破败至此,唯有所以的官吏全部动员起来才能忙的过来,就连已经年近六十的孟坚也不得不躬身例行,亲自带队搞农忙大生产,只为来年秦国能积攒更多的粮草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战事。

相对于‘劳模’孟坚,韩信就显得清闲了许多,三个月前为了迎战所有的秦人都被动员起来了,现在战事暂停便解除了动员,让大部分青壮重新回到了田园耕种,又从陇西、北地的亲近秦人的羌族部落中征集了一批骁勇善战的羌人补充进了秦军。

此时整个秦国的常备军仅保留了六万,田市率军一万五千驻扎在函谷关,甘肖领军八千囤驻武关,王歧二万大军扼守秦岭北麓防范刘邦,赵无忌一万三千人在北地防范上郡的司马欣和董翳,而咸阳仅留五千羽林居中策应。

连年来的惨烈战事,已经让整整一代的秦人青壮死在了沙场之上,始皇帝十年到二十年这这十年间出生的秦国男子,竟然折损了八成以上,可见秦国惨烈到何种地步。

从二世元年陈胜起兵至此,除掉关东征集的秦卒外,关中秦人在沙场上已经损失了足足七十万成年男子,这对秦国的中兴无疑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要知道无论在哪个朝代,人口都是决定国力最重要的指标。这也让韩信头疼不已,他虽然足智多谋,可也没有办法凭空变出人口来。

要增加人口,无非就是三种办法,一种是缓行,就是鼓励生育,立法奖励多生者惩戒不婚者和老夫少妻者。这种办法虽然长久有效,可要等新的一代秦人成长起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项羽的大军收拾掉关东其他反对势力后,一定不介意再顺手灭掉秦国。

再一种就是通过战争来获取人口,当初虎狼秦国正是通过逐步蚕食关东六国,才得以此消彼长,最终一统天下,可现在有项羽这个西楚霸王超级强大的存在,韩信自然不会轻易开启战端。剩下最后一种方法也是韩信认为最可行的一种,那就是重新统一秦国,召回散居各地的秦人。

项羽分封三王于秦地,无非就是让刘邦和司马欣、董翳一南一北威胁关中。

九原郡是秦国最年轻的一个郡,是昔日蒙恬驱匈奴取河套之地所设,现在中原势微匈奴便趁机收回了河套,所以项羽虽然分封了上郡和九原两郡给司马欣和董翳立国,其实这两难兄难弟就是挤在一个郡里,是诸侯国里面混的最潦倒的两个诸侯王。他们因为项羽坑杀降兵的事情,早已经被秦国父老恨之入骨,现在能在上郡站住脚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更别说提兵南下了。韩信只是因为不想和项羽重开战端,所以才没有派兵驱逐这两个秦奸。

至于汉中的刘邦,倒是心腹大患。

汉中虽然久为秦地,可是那里的居民对秦国的认同感并不是很强,刘邦去了之后,一番仁义德政让许多百姓心向于他。而且汉中横卡在关中和另一个粮仓巴蜀之间,将咸阳和巴蜀生生阻断。

项羽当日分封诸侯,故意没有提起巴蜀的归属,无非就是想以此为诱饵让刘邦和秦国重开战端,消耗双方的实力。项羽的用心刘邦自然猜得到,所以他果断的将汉中通往关中的所有栈道烧毁,表示无意于关中同时也防止秦军南下。另一方面广招其兵,用猛将抓紧对巴蜀二郡的进攻。

巴蜀两郡在秦国算是一个异类的存在,昔日秦惠王趁楚国蓝田大败后无力西顾,派大将司马错和上卿张仪灭了蜀国,又从楚国夺取了大片巴地,分设了巴蜀二郡。巴蜀的子民多为百濮诸系的部落,崇尚自由不容于苛刻的秦律,所以巴蜀之地被秦国所占后叛乱四起,秦国派去的官吏和驻军纷纷被杀死。

秦国则报复的派大军数度围剿,却收效甚微。因为巴蜀多为山林之地,秦国的大军一来土人们则躲进了山林避而不战,又从背后袭扰秦军的粮道,让秦国大军深陷巴蜀之地。这让秦惠王头疼不已,最后迫于无奈只好和巴蜀的土人头领达成了一项协议,巴蜀为秦国二郡,服从官府的管理按照秦律的要求纳粮缴税,但子民可以不用服秦国的兵役和劳役,土人首领在部落中也享有相当大的自治权。

李冰修建都江堰后巴蜀变成了天府之国,继关中之后的最大粮仓,为秦国的统一战争贡献了相当大的力量,再加上巴蜀的土人一向安分守己,这也让霸道无比的始皇帝没提起兴趣对这个‘特区’动手。后来天下大乱秦国势微,当地的秦吏就和土族头领们达成了自保协议,即不出兵干涉秦国的内乱,所以白庞和皇甫圭虽然持着天子诏进巴蜀接管,却只仅仅控制了蜀郡成都县以北的少许地方。

刘邦占据汉中后,便急攻蜀地,白庞和皇甫圭派使者千辛万苦的翻过了秦岭向咸阳求援。可是韩信对此却无可奈何,且不说和刘邦交战会不会给项羽落下日后开战的把柄,就说秦国现在虚弱至极的国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栈道尽毁又无路南下。

所以汉中以及巴蜀会是秦国的下一个目标,但却不是现在。

自从秦国和项羽定下盟约后,关东陆续有秦人成群结队的回归关中。当年始皇帝统一六国时,曾经有百万的秦吏和秦人出关分散在各个新占领的郡县中。秦帝国在短短的二年内迅速的崩塌,有相当多的士民军卒流落在关东六国,只是因为归途被阻断所以不得而归,这些秦人大多脱下了秦国的服饰藏于六国子民中。

在北地,残余的北方军团尚有近十万的兵卒和数十万的秦人劳役、家眷,却因为被关东诸侯阻隔而不通消息。另一个大的集团就是岭南,昔日始皇帝两征百越在那里留有四五十万的大军,以及征调了五十万的中原人南下定居。这四五十万的大军里面有近二十万的秦人,士民同样也有二十余万的秦人,只是守将赵佗的态度让人很难以琢磨。在秦国危急存亡的关头,赵佗下达了一道很让人费解的命令,下令烧毁了北上的栈道,禁止士民北上,岭南的秦人就这样抛弃了他们曾经一手建立的秦帝国。

岭南的大股秦人资源让韩信心动不已,只是因为汉中和巴蜀都不在秦国的控制之下,暂时也是无能为力了,唯有先打通了巴蜀和黔中的通道才能徐徐图之。所以韩信暂时放下念头将目光重新转向北地,派出了使者赶往云中和留守北地的王泾取得联系。

既然使者已经派出,韩信也只有耐心的等待来自云中的消息了。

虽说战事已停,可六国的溃兵流落在关中来不及撤走的也有不少,这部分人有些占山为寇让地方不得太平。韩信便将羽林的五千骑分为数十个小队,以百人为一组在关中巡弋,发现小股的盗贼则直接扑灭,大股的则集结攻打。

槐食率领的这一队百人队正是羽林军三曲的一支小分队,他们奉命沿着少习山脉巡查境内,防止有关东的间谍斥候翻过少习山进入秦境。

少习山从函谷关绵延至武关,正是关中隔断关东的屏障所在,虽然山脉高大且占地极广大军绝难度过,但小股身手高超的斥候还是可以翻越的。秦国自从收复武关后,便由巡骑来巡视少习山。

槐食今年三十有二,陇西人士,长的臂粗膀圆、孔武有力,一副标准老秦人的相貌。因为武艺高强所以被选入了天子亲军羽林卫得以常伴皇帝左右,成为了家乡人人羡慕的有志青年。昔日跟随蒙毅护卫始皇帝数度巡幸时确实风光无比,可惜蒙毅死后羽林卫便成了没娘的孩子,被赵高所忌拆的零散不堪,大批有丰富经验的将尉和士卒被调出了羽林队,剩下的要不就是老弱,要不就是像槐食这样毫无背景之人。

所幸韩上将军入咸阳掌权后重建了这支曾经功勋卓著的天子亲军,槐食也因为在咸阳城下血战中跟随上将军作战勇敢而立了不少战功,被破格提拔成了百将。这让槐食对上将军感恩戴德,更加勤勉的执行军务来报答他的赏识。

槐食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估算着就此返回营地大概正好黄昏,便下令停止前进,休息片刻后就返回营地。

从禳袋中掏出了草料喂坐骑吃了些,槐食目光投向远方的山脉,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事情。望向远方中的目光却忽然出现了一骑,凝神一看,正是自己派去查探军情的斥候,便迎了上去。

见那斥候满脸通红,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槐食忍不住邹眉叱喝道;“小石头,看你这熊样,有什么事情好大惊小怪的。”

槐食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这些日子来遇到过最大的敌情也就是几百人的流寇,秦国已经闭关自守守,自然不会来的敌军袭扰。

那小石头憋的满脸通红,一张小脸上满是惶恐之色,待接过了同伴递过来的水袋猛喝几口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军,那里有大军,好多好多人。”

槐食一惊,急忙问道;“哪里来的军队,有多少人,可是我秦国的军队?”

小石头摇了摇头道;“我怕被发现就没敢靠近,那支军队好像是从山里突然冒出来的,黑压压的一片足足好几万人。”

槐食额头冷汗低落,这种时候突然在少习山下出现大军,那肯定不是咸阳的军队,难道是关东的诸侯背信弃义前来偷袭。想到这里槐食再也按捺不住了,他决定亲自带着人跟着小石头前去查探,同时下令副手将队伍后撤回大营预警。

纵马来到小石头说的地方,槐食等人小心翼翼的翻上了一处高地,放眼望去顿时头皮发麻,心中一阵寒意生起。

小石头没有说谎,果然是一支大军,远远望去粗略算下不下二万人。

只是这支军队看上去有些奇怪,具体怎么说呢,如果没有隐约可见的行列,那这支队伍倒不像是军队而像是支难民队伍。队伍中的人也是浑身破破烂烂的,有人拿着武器,有人却两手空空,没有打旗帜,没有战马,都是无精打采的步行。

槐食从军十余年经验非常丰富,心中不由升起疑问,若说是诸侯军来袭,那未免太扯了,就这样一支叫花子军队,几千的铁骑一阵整齐的冲锋都足以将他们彻底的击垮。

小石头等人都将目光投向槐食,紧张的看着他等待着他下令。槐食犹豫了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带着四人纵马奔向这支姑且称之为军队的‘军队’。

见五骑飞奔而来,这支军队也察觉到了,队伍中一阵慌乱,纷纷停下了脚步。听见一人的吆喝叫喊声,正对着的数百人居然哗啦啦的排成阵列正对着槐食,看样子到很像是秦军中的防御队列。只是原本应该是盾手和长戟手的位子,却站着手中空荡荡的士卒,皆是满脸紧张的看着来者,直到看清了槐食他们的服饰才面露喜悦,纷纷交头接耳。

槐食小心翼翼的停留在一箭之外的地方,轻轻催马上前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槐食等了半天,却没有人前来回话,那些人只是一个个眼神闪烁的看着他,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提高声音喊道;“这里已经是关中,按照盟约是秦国的领土,请你们说出自己的身份,否则视为与秦国为敌!”

这时对面的队伍中一阵哗然,一人更是失声高喊道;“到关中了,终于活着回家了,回关中了。”

队伍里又是一阵混乱,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迎着槐食奔来,一边跑一边兴奋的手舞足蹈。槐食见他状若疯癫的样子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掏出弓箭张弓厉声道;“站住,再往前我就放箭了。”

那人见此吓得急忙停下来连连摆手道;“别别别,别放箭,我是秦人,我是秦人呀。”

“秦人?”槐食心生警惕,又问道;“你们都是秦人吗?”

那人急忙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我们都是秦人,我们这只是一部分,后面还有好多呢,他们那些家伙脚慢还在山里,上将军也在后面。”

“上将军。”槐食一愣,秦国现在唯一的上将军不就是韩信,他怎么可能会跑到山里去,可看那人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又不像作伪,便狐疑的问道;“上将军,是哪个上将军?”

那人想起了什么,忽然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嘴唇微动,诺诺的说道;“章……章邯,章上将军。”

“我们也是秦人,也是秦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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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章 无颜关中

章邯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和吃惊,最先得到回报的甘肖知道事关重大,严令士卒不许外传,同时派人快马飞奔向韩信报信。他自己则轻率五千士卒出武关,在少习山下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安置这部人马。

他在求见章邯的时候心情异常复杂,不知该执何礼求见于他。论身份,章邯是秦国的上将军爵封关内侯,战功赫赫又岂是他这个小小的将军能比。

可问题是章邯投降了楚军,秦国那时候忙于内讧随后又是咸阳围城,一直都没时间正式下诏来处置章邯,久而久之便渐渐的被人淡忘了。现在想起来朝廷居然还没有取消他上将军之职和关内侯的爵位,这倒成了一大奇闻。

这也让甘肖心怀忐忑,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等礼节对待章邯这个敏感的人物,幸好章邯推脱身体不适没有接见他,这才让他缓了口气。心想这个难题还是留给朝廷去解决吧,他只要在朝廷派人来之前稳住这一部秦军就行了。

因为这一部秦军的身份敏感,甘肖自然不敢冒险的将他们放入武关,所以才在关外临时搭建营地来安置他们。他的五千兵卒则小心翼翼的在四周布防,虽然没有挑明,可摆出的姿态分明是戒心十足。

不过随后甘肖就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这部秦军虽然有足足四万人,可大多都是两手空空的。一个个面黄肌瘦看见了食物犹如饿鬼投胎。别说心怀异心的,甘肖只需派人拿了饭捅放在他们营前,他们闻着饭香就会纷纷放下了一起狂奔过来抢食。

甘肖永远不会懂得,这些一个个如同饿鬼般的士卒,曾经是一支纵横中原的虎狼之师。他们曾经无比骄傲,无比自豪,他们满怀自信能击垮天下间任何对手。

他们应该骄傲。在戏水,他们击溃了周文的二十万大军,奇迹般的挽回了几乎崩溃的秦帝国;在城父,他们亲手砍下了搅乱天下陈胜王的头颅,让大秦看到了中兴的希望;在定陶,项梁那不可一世的头颅也成为了他们送往咸阳邀功的战利品。

他们曾经无所畏惧,曾经自信满满,他们高举写着‘秦’和‘章’字的黑色战旗成为了每一个反秦诸侯的噩梦。诸侯们颤抖的畏缩着身躯,努力的回缩势力,唯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成为了下一个送往咸阳的战利品。

他们几乎成功了,可是年轻的雄狮在漳水河畔的咆哮让他们失去了梦想,失去了荣耀,甚至失去了生命。

钜鹿一战改写了整个秦国的命运,也改写了他们的命运。短短一天的时间,原本强大无比的秦军军团瞬间崩溃,随后是撤退,再撤退,最后投降!

耻辱的投降,他们的名字将成为了秦人咒骂的对象,他们的家人也将在街邻的目光下抬不起头来。投降在秦军辉煌的战绩中从未出过,而且还是整整二十万大军的投降。

可将军们告诉他们,投降至少还能活着,不投降,只有死路一条了。

是呀,在乱世之中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们低下了曾经高高扬起的头颅,成为了一支不同寻常的‘秦军’,追随着项羽入关一手绞杀自己的祖国。

可是项羽连他们最后‘活着’的权利都要剥夺,竟然要把他们生生坑杀,修建一座二十万人的大坟来为他的盖世之功锦上添花。

章邯带着他们杀反出来后,他们成了一群孤魂野鬼,既不容于秦国,也不容于关东诸侯,天下虽大,竟然没有了他们的去处。悲愤交加的章邯想法却很简单,就是将这些孤魂野鬼们再次带回秦国,就算他自己会被腰斩、会被车裂,他也要尽力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函谷关是项羽的西进之路,自然不可能往那里走,唯有朝南一直走,如果武关还没有失守的话可以从那回到关中。

项羽因为急着入关灭秦,对他这一支残败之军就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派一名部将领着二万人南下追击,同时下令彭城的季布全力协助围剿。追击的楚将赶上了逃亡的秦军,几场交战下来却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便转换了战略,改为死缠着秦军的尾巴,不让他们全力南逃,一心等待季布的援军到来再行歼灭。

因为后有追兵,章邯不能全力南下,只得走走停停,边走边打。这部分秦军原本就士气低落,再加上逃出来时仓促粮草辎重什么都没,只有靠着掠夺村间来勉强维持着补给,路上遇到城池也只能绕道而走。

就因为这样,不到千里的距离他们足足走了四个月,犹如逃难一般狼狈不堪。

幸运的是季布当时已经和怀王关系紧张,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这才让他们得以退到了武关前。

此时武关已经被刘邦的部队接管,千辛万苦来到关前的秦人们不禁失声痛哭,他们和故乡仅仅隔着一道关隘,却犹如咫尺天涯。虽然武关只有三千楚军,可没有攻城器械又粮草断绝的他们不可能能攻的下武关,只能在高高的城墙下全部战死而已。

章邯却没有绝望,他靠着军中的威望强行将绝望的秦军从武关前带了走,一路沿着高大的山脉缓缓北返,然后甩掉追兵后进入了一望无际的少习山脉,想从这里徒手翻越山岭回到关中。

少习山脉是秦岭的分支,从大河之处一直绵延到武关和秦岭主脉交界,向东则与伏牢山脉相接,浩荡六百余里,纵横数百里,是为秦国隔绝关东的屏障。

昔日六国合纵伐秦的时候,也想到过从这里翻越山岭偷袭秦国,但最后却不了了之。因为少习山确实难以翻越,许多在悬崖峭壁上砸出的山道仅能容的下一人行走,更别说大军携带的辎重补给了。

为了减轻负重,章邯下令秦军抛弃了甲胄和仅剩的一点辎重,武器也丢弃的差不多了,仅留下些打猎防身所用。

大军进入山区第一个面临的问题就是粮草的断绝,在平原他们尚且能通过掠夺的方式来维持补给,可这一望无际的山脉中却几乎是无一丝人烟,更别说有粮食供他们抢掠。

大军在山间缓慢的前行,路上的野物和野菜果子被扫荡一空,饿极的秦军连蛇蚁鼠虫都悉数吃下了肚子却仍然不能填饱肚子,到最后甚至靠着咀嚼树叶充饥。近五万人的大军犹如蝗虫过境般,将路上一切可以吃的都吃的精光。

这是一次绝望的归乡之旅,秦军因为饥饿士气跌落到几乎快要崩溃的境界,饿的眼冒绿光的士兵们甚至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袍泽。于是队伍间经常传闻某个士卒在山林中大解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而另外一屯的锅中居然有了些不知从哪来来的不明肉块。

绝望像饥饿一样折磨着每一个士卒,他们一个个都伸长着脖子警惕的看着曾经将性命相互依托的袍泽们,常常半夜睡觉时仅仅是因为林中虫兽的怪叫就引起了整军的炸营。

这时章邯却出人意料的振作了起来,他变的精力充沛起来。他不知疲倦的奔走在队伍的每一处,用爽朗的大笑声让惶恐不安的士卒们稍稍安下心来。他每天和普通士卒们一样嚼着野菜叶子,亲自率着亲兵巡夜来安抚军心。

他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一句话,那就是告诉他的士兵们,关中就在前方,秦国就在前方,只要再翻过几座山头,他们就可以重新回到肥的流油的关中。在那里,秦王已经赦免了他们叛敌的罪行,而只是让他们待罪服十年的兵役,他们的父母妻儿也在家中翘首盼望着他们回来。一切都会过去的,只要翻过了前面的山头!

久而久之,他们居然也都相信了章邯说的,靠着这股信念强撑着继续走了下去,终于在第四十七天,翻过一座高山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

四万秦军走出了少习山,而一万多秦人则葬身在群山的山林之中。他们已经算幸运的了,原本他们会死上更多的人,甚至会全军覆没,只因为章邯给他们带来了求生的信念。

韩信此时正在北地巡视防务,接到甘肖的急报后便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往武关。他心中激动万分,且不说这四万曾经的精锐稍微修养下后会让秦国虚弱的国力大为增强,就说对能见到章邯重新归秦他也是非常开心。

章邯曾经像一个长辈一般对韩信关爱有加,在他心中也一直对章邯敬重十分,即使是后来章邯投降了项羽,韩信也能理解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章邯一生唯一犯的错误就是低估了项羽,并且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只是韩信心中有些担心,该怎么才能让秦人重新接纳这个昔日的上将军。

在秦国历史上还从未有人像章邯身份这样戏剧化的变化,在钜鹿之前,他是秦国的救星,是数百万秦人的希望。可之后他却变成了千夫所指的秦奸,尤其是在项羽坑杀秦兵后,关中的父老更是对章邯恨之入骨。

当初项羽分封诸侯时秦国的降将司马欣、董翳也分别分封为王,却惟独少了章邯。这让韩信大为奇怪,派去关东打探的间谍也探不出什么消息来,章邯就如同在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直到甘肖派人粗略的将消息报来韩信才恍然知晓。

纵马疾驰的三天三夜,困了就在马背上闭目小憩片刻,每人双骑昼夜不停的赶路。这对北军出身的韩信和亲卫们并不是什么难事,到是有些苦了世家出身的蒙石。几天下来,蒙石只觉得双腿内侧一阵火辣辣的钻心痛,稍微碰触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韩信看在眼里,便笑道;“怎么了蒙石头,你不是说自己是最强的战士吗,连这点苦都不了,要是你父亲知道了一定会黑着脸说不认识你的。”

蒙石果然受不了韩信激他,马上挺起身板粗声粗声的说道;“谁说我受不了了,上将军不要乱说话好不,我只是刚刚被蚊子叮了口而已,你哪只眼看见我不行了呀。”

说完一扬马鞭甩下句话。“不信我们比比谁快。”

韩信哈哈一笑,原本有些阴霾的脸顿时放松了许多,笑着摇了摇头纵马追了上去。

到了第三日,韩信一众人赶到了营地,甘肖却不在营中。原来他担心久不在武关而武关又兵力过少担心会出事,见这边没有什么状况便返回了武关,留下副将率军小心的驻防。

韩信进营的时候并没有惊动那副将,只是用随身的令牌说是咸阳来的使者便进入了大营。

此时正是用午膳的时间,成群结队衣衫褴褛的秦军士卒端着粥碗坐在营门前大口大口的喝着粟米粥,看见韩信一众鲜衣怒马的骑士奔来都紧张的站了起来。

马上的韩信瞄了一眼士卒手中的粥碗,只见米粥稀薄的隐隐可以映出人影,顿时有些怒意上涌,心想武关的粮草又不紧缺,为何甘肖如此小气。正想出言叱喝,却忽然想明白了甘肖这样做的用意。

因为这些秦军身份尚属不明,很难保证就万无一失,所以甘肖故意用稀粥供之,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拥有充沛的体力,就算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从容应对。

想到这里韩信不由对这个甘肖高看了几分,心想此人倒是一名谨慎的将领。

不过既然自己来了,就没必要再如此小心提防了,韩信便从怀中掏出了符节,对身后一名亲兵说道;“去拿我的符节调动临近的粮草,给这些兄弟们换上干饭,多备些菜蔬。”

那名亲兵应诺退下,旁边的秦兵听到后纷纷振臂欢呼,一个个兴高采烈的。他们虽然还不知道韩信的身份,可看他的衣着装束就知道不是一般身份的人。韩信则微笑的目光是扫过一众士卒,见他们虽然面黄肌瘦,很多人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并不畏惧,想必假以时日休养后必然又是一支虎狼之师。

这是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人,他走到韩信马前拱手行了个军礼,恭声道;“大人,我是章上将军帐下三营军侯范世,请问大人您是?”

韩信还没来得及回答,蒙石却抢先说道;“这是我们大秦的上将军韩信大人。”

那军侯一愣,他们自从钜鹿之后就和关中断了联系,显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韩上将军,便结结巴巴的顺口问道;“韩上将军?请问是哪个韩上将军,卑职好像没有听说过。”

蒙石顿时大怒,瞪大着眼睛恶狠狠的说道;“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怀疑本将军,不想活了吗?”

那军侯见蒙石发怒,便慌慌张张的跪下,张口欲说什么,却听见身后一名士卒高声说道;“韩将军,我认得你。”

“哦?”韩信目光顺声扫了过去,只见是一名身材瘦小的士卒,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道;“你认得我?”

那士卒见韩信目光温和,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便大着胆说道;“我认得你,你是韩信韩将军,我哥当初就在你手下当兵的。”

这时韩信身后一名亲兵‘咦’了一声,仔细的看着那士卒一番说道;“你是小黑子?”

那小黑子也大量了亲兵半天惊喜道;“你是田哥,我哥哥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吗?”

话声中带着急切,眼巴巴的看着那亲兵,生怕从他嘴里说出不利的消息。只见那亲兵哈哈一笑道;“你说那小子呀,他现在可了不得了,上次打仗立了功现在成曲侯了,正在咸阳操练新兵呢。”

小黑子又惊又喜的说道;“曲侯!天呀,我家一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韩信笑的看着他,急忙止住了笑声,低头请罪道;“小人失礼了,韩将军你不要和小的一般计较。”

韩信微微一笑,说道;“无妨,小黑子,你带我去见上将军吧。很久没见了,我也非常想念他。”,

“诺。”

韩信一众人跟着小黑子一路走向章邯的营帐,帐外的两名士卒见韩信走来连忙单膝跪下行礼。他们都是章邯的亲卫,自然早就得到过指示知道韩信现在的身份。

韩信见两人有些眼熟,想来是以前经常出入章邯的营帐所以见过不少,便开口问道;“上将军呢?”

那两名亲卫双目对视了一下,都低下头不说话,韩信见状也不为难他们,便要揎帐进去,却见一亲卫慌慌张张的说道;“韩……韩上将军,章上将军现在不在帐中,他吩咐过说不想见任何人。”

蒙石闪身上前怒道;“混账东西,你们可知眼前的是谁,他是我大秦的国尉,军中最高官职,你们章上将军算什么,能命令的到他?”

那两名亲卫顿时脸色惨白,急忙跪下磕头求饶,韩信挥了挥手止住了蒙石,对着二人和声平气的说道;“麻烦你们去通报一下,说昔日部将韩信求见上将军,望上将军能一见韩信。”

那两名亲卫浑身一震,皆低下头去,一人抬起头来语带哽咽的说道;“韩将军,我知道你是个念旧之人,你就别为难上将军了,他现在已经见不得人了。”

“这几天他徒手搭建了一座大坟,说是要为死去的三十多万兄弟守灵谢罪。他刺瞎了自己双眼,用刀子划破了脸颊整日带着斗笠遮面,说无颜再见关中的父老,只是想为死去的兄弟守灵,不再过问任何事情不再见任何人。”

韩信心头巨震,咬着牙缓缓说道;“上将军说不见任何人也包括我吗?”

“是,上将军让我转告将军您一句话,他说他没有看错人,让你好好的干,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遗愿。”

韩信闻言久久不语,仰起头来让眼中的泪水流了回去。

他想起了那个面颊清瘦,却总是精神十分的老人,那个总是爱和他笑眯眯的说上半天的老人。

韩信忽然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也许是对章邯最好的结局,至少他正在弥补他曾经犯下的错误。哀莫大于心死,章邯已经心死了,自己又何必去为难于他。

韩信缓缓的回过头去,语气异常平静的说道;“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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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章 北军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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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因为他的身份过于敏感,所以知道的仅仅是朝廷主事的几个人。对外则是宣传这部分投降的秦军自发叛离了楚军,翻过了少习山回归了秦国。

他带回的四万余人很快就被拆散来重新编入了各部秦军中,这也让秦国兵力上捉襟见肘的现状大为缓解。算上之前的六万人,关中已经有十万常备军了,用来收复失地略显不足,可用来闭关守土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函谷关和武关等关隘因为战事损毁较为严重,所以对这两个关隘的重建修缮也成了秦国当务之急。为了不影响耕种,秦军的军官只有亲自带领着士卒去充当劳役,这也让这些习惯了驰骋沙场的将尉们叫苦连连。

才不到十天的时间,已经有数十名将尉将请休的奏疏递交到咸阳国尉府韩信的桌案上,原因各不相同,可目的无非就是一个,要请休。理由五花八门,从八十老母吐血数斗到十八小娘红杏出墙,这倒让韩信闲暇时候多了一项娱乐活动,那就是津津有味的拜读这就大老粗们绞尽脑汁想出来千奇百怪的理由。

回复也很简单,一概不准。

老娘吐血的拖来皇宫有御医帮忙诊治,妻子红杏出墙的则大张旗鼓的向街坊邻居公布这一对狗男女的事迹,为丰富咸阳城内居民的饭后八卦等精神娱乐活动做贡献。至于那些说自己腰酸腿痛夜不能寐的韩信则派去亲卫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大到闺房之乐,小到洗漱出恭,无一不详细记录下来报呈咸阳。

韩信这么来一手,顿时将这些骄兵悍将们整的不敢再有半点想法,一个个都神奇的康复了过来,还特意把使者叫到了面前当着面吃下斗米和数斤肉,以表示自己身强力壮无须国尉大人的担心。

只是有一人到成了例外,他此刻就在韩信的桌案前和韩信大眼瞪着小眼。

韩信抓起桌上的竹简朝赵无忌扔了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到是会耍小聪明,请休的奏疏刚刚送来咸阳,你就自己跟着跑过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我连拒绝你的机会都没了呀。”

“我告诉你赵无忌,别以为你丫有点军功在身老子就拿你没办法,要知道抛下大军私自回城可是死罪一条,惹毛了我一样把你咔嚓砍掉。”

赵无忌笑嘻嘻的接住韩信砸向他的简,满脸讨好的笑容道;“老大你说的哪里话呀,我赵无忌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认准老大你,相信你一定不会亏待我们这些老兄弟的。”

赵无忌一顶高帽子送过来,弄的韩信有些哭笑不得,到也不好说什么了,又见赵无忌面色忽然一沉,又愁眉苦脸的打着哭腔说道;“老大,你想想老赵我多可怜呀,才刚刚成亲不到十天就被你赶到北地郡去吹风,现在居然还让我干民夫的活。”

韩信这才想起赵无忌说的确实是实话,他打光棍打了几十年,到了二十七岁的年纪才终于娶了房媳妇。女方是关陇的大族出身,韩信到是见过,只觉得长得乖巧甜美,难怪赵无忌这么记挂着。

想想这一年来赵无忌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真没享过什么福,倒是一直在战场上厮杀拼命,用北疆人的一句话就是提着脑袋别在裤腰上。想到这里韩信心头不由一软,便也懒得责骂赵无忌了,只是抬了抬眼皮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走了北地怎么办,北面可是司马欣他们。”

赵无忌见他语气已经松了下来,便眉开眼笑的说道;“那两个孙子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就只知道龟缩在肤施城里,上次我还特意带着三千巡骑去城下挑衅,他们躲在城里一个屁都不敢放。想来都可气,那可是我们北军昔日的大营所在,现在却被这两个孙子给占了。”

赵无忌见韩信脸色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便急忙止住转口说道;“老大你要是在考虑让谁去的话,我这倒有人选。”

韩信抬头看了眼他,“谁?”

赵无忌一本正经的说道:“蒙石那小子呀。”

韩信一愣,有些犹豫的说道;“他?有些不合适吧,他才多大的年纪,能担得起一方主将的重任吗?”

赵无忌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韩信,说道;“大人,若说年轻谁比的过你呀,你才二十三岁呀,就成了我大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上将军国尉,人家蒙石怎么说好歹也是大将之后,都十八了,当个将军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韩信被赵无忌这么一说到有些哭笑不得,想想也是,好像像他这个年纪就坐上这个位子的绝无仅有。虽说他是仗着军功一点点慢慢上位的,可在别人眼里便是如同做了火箭一般迅速的崛起,要是放在后世自己的那个年代,那也只能用‘牛@逼冲天’四个字来形容。

虽说往前有个‘甘罗十二为秦相’的典故,但甘罗只是因为有功于秦国被封为上卿,礼仪等同于相国,并不是真正执掌相权。而且甘罗这小盆友的下场并不怎么好,因为对当时持宠骄横的王后不满,甘罗小盆友替秦王捡掉落地上的棋子时就恶作剧的捏了下王后的脚,结果按照律法以大不敬的罪名咔嚓给砍了脑袋。

所以说韩信年纪轻轻就权倾朝野,在秦国乃至整个天下的历史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也难怪赵无忌会有此说。韩信仔细思虑了下,觉得赵无忌的意见确实可行,蒙石虽然年纪轻轻却胆识过人,而且他自幼接受了良好的世家教育,又有如此成功的父亲和叔父作为榜样,在秦人新一代的世家子弟中已经位居翘楚。

反正北地暂时是没有战事的,不如放这小子出去磨练一番,加以时日又是一名虎将。

韩信拿定了主意,一抬眼却见赵无忌满脸得意的神色,便冲他翻了翻白眼道;“你倒是聪明呀,苦差推给他去做,你自己回去抱老婆,亏蒙石还整天屁颠屁颠的跟在你身后喊你大哥,你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赵无忌却装模作样的正色说道;“上将军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只不过是关心下一代将领的成长才把宝贵的磨练机会留给他们,再说确实是他自己想去的嘛。”

韩信瞪了他一眼,说道;“好吧好吧,滚你娘的,快滚回去抱你老婆去。”

赵无忌却没有马上走,反而嬉皮笑脸的蹭到了韩信身前,说道;“我说老大,你说我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到是你,什么时候跟公主办事呀。”

韩信为之一窒,一时说不出话来,反目瞪了眼赵无忌说道;“这是我的私人问题,关你屁事。”

赵无忌张嘴哈哈一笑,也不害怕反而笑眯眯的说道;“怎么不关我们事了,其实这个问题田市想问,王歧也也想问,就连蒙石那小子也惦记着。看你和公主眉来眼去不少日子了,只是知道老大你脸嫩,没人敢说而已。我就不一样了,咱两的交情他们自然是比不过的,所以我到敢问。”

见韩信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赵无忌又说道;“其实老大,你要是主公在一起了对我们、对大秦都是件好事、公主她身份尊崇是始皇帝的嫡女,你要是娶了她的话无论是在百官的心中还是数百万秦人的心中地位都会上了一层,而且大王现在只是吊着口气活着,先王的血脉又早已断绝,万一…….”

韩信眼角微动,他自然听出了赵无忌的是有所指,却不漏声色的说道:“有些话不要乱说,以免枉生是非。”

赵无忌苦笑的摇了摇头道;“大人你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你以为那些大臣将军们谁没有想过这些吗?虽说庄襄王以及其后的始皇帝这一支血脉已经断绝,可是之前的昭襄王和孝文王的分支却是人丁昌盛,那些旁系的军侯公子们哪一个不是蠢蠢欲动窥视着秦王的位子。”

韩信沉默了许久,其实赵无忌所说的他何尝不知,子婴现在是身体虚弱,只能靠着汤药勉强支撑着而已。一旦他痊愈了或者逝去了,这对刚刚经历过生死大战的秦国无疑会带来巨大的震荡。若是他痊愈了,一定不会甘于大权旁若,若是逝去了,那王位究竟该由何人继承。

赵无忌见韩信低头不语,便趁机又说道;“老大,我知道你极重情义,可是有些事情你不去做不代表别人也会如此对你,你现在不单单是一个人了,我们所有兄弟的富贵前程还有性命都压在你身上了,荣辱一体,如果你倒了,我们一样没有谁会有好下场。”

“何去何从,还望你早做决断!”

看着目光炯炯的赵无忌,韩信缓缓的将目光移开,赵无忌说的一句句话都是如此露骨,如此的直截了当。

赵无忌跟随韩信二年,若论骁勇,他或许不如蒙石头;若论知兵,他也比不上田市;若论沉稳,他自然不及王歧。可是他有一个长处,那就是他足够的聪明,总能把握住最好的机遇并且一如既往。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他从庞县那一刻就开始义无反顾的选择追随当时一无所有的韩信,至死不渝。

事实也证明他的眼光是对的,短短一年的时间,伴随着韩信火箭般的崛起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从一个区区的县尉成了堂堂的右将军,在军中的地位和田市并驾齐驱仅次于老将王歧,而于韩信的亲近度相对于诸将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韩信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出言叱喝,侧过头去缓缓的说道;“这些话今天你和跟我了就算了,决不允许和其他人说道,包括老田他们。”

赵无忌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低下头去说道:“诺。”

他眼中的失望自然逃不过韩信的眼睛,韩信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也想过,只是秦国如今这个局面正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我明白这个道理,孟坚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们谁也没有打破现状。也许有一天你说的那些会到来,但绝不会是现在。“

“我们输不起,老秦人更加输不起,这种举步维艰的局面唯有我们同心协力才能度过,稍有异心都会万劫不复。”

“所以……”韩信顿了顿,“这种话以后不要说了,以免隔墙有耳,徒生事端。”

赵无忌面带郑重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好了,你先回去吧,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下,我让蒙石去北地接替你的职务,你暂时先接下蒙石的位子掌管下宫中戍卫。”

“诺!”

蒙石果然如赵无忌所说那样兴高采烈的前往北地郡赴任,赵无忌则被拜为郎中令执掌宫中戍卫。有了赵无忌那一番话的提醒,韩信便也对子婴多加留意了些,在他寝宫的四周多加了一倍的警卫以防止有心怀不轨之人。同时多那些活跃在咸阳城内的赢氏远支也派出了人手盯梢,每天记录他们的日常行程,分别和哪些人见过面。

处置完这些后,韩信接到了章邯的死讯。

章邯死了,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然让韩信伤感无比。

其实自从那天告别章邯后,他就猜到了章邯已经心萌死志,他活着只不过是想为死去的秦军守灵戴孝而已,在将四万多残军带回关中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差不多就走到了尽头。

二年之前,犹如流星般横空出世的章邯挽救了秦国的命运,而二年之后,他果然如同流星般坠落原野。没有人记住了他之前的六十年人生,因为那太过平庸,却所有人都记住了他这两年来的跌宕起伏,因为太过于戏剧性了。

直到他死后,关于他的争论仍然持持续了下去,百年、千年、甚至更长,可一抹黄土却让他的世界归于宁静。

章邯临时前的要求是将他葬在函谷关两侧的高山之上,他要亲眼看着秦军出关东收复失地,完成他未完成的遗愿。他没有给韩信留下什么信,只是派人给他松了一副地图,全盛时期完整的秦帝国版图。

韩信默默的收下了,他明白章邯的意思。

他想去为章邯做些什么,却发现章邯的三族已经被赵高全部诛灭了,唯一的弟弟和幼子则在项羽手中,依照项羽的性子恐怕早已经被杀死泄愤了。韩信只能从他的旁系中挑选了一名幼童,过继成为章邯的继子,为他供奉香火延续后代。

章邯的死去,代表秦国一个时代的完结,他是秦国真正意思上最后一个上将军。而现在的韩信,包括他麾下的将领,要不就是像赵无忌、田市这种跟着空降而来的外籍将领,要么就是像王歧、蒙石、甘肖这种已经投在韩信帐下的本土将领。

秦国在悄无声息中已经发生了变更,军队效忠的对象不再是王室,而是以韩信为中心的将军团体,与之相对的孟坚文官团体居然指挥不动这头庞然大物。

军权开始凌驾在王权之上,秦国内部政治嗅觉敏感的人已经隐隐嗅到了不稳的气息。

秦人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民族,每一个有为之主的登基掌权无不是伴随着无数的血腥和杀戮。

开创秦国的霸业的惠文王是踩着商鞅的鲜血上位的,他用车裂商鞅来平息了国内贵族们的不满。昭襄王的登基是靠着屠戮手足才有资格问鼎至尊,而他的曾孙始皇帝则掌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嫪毐和吕不韦作为祭品。

权臣从来不会有好下场了,要不就像齐国的田氏那样取代姜氏自立,要不就像韩、魏、赵那样三家分晋。

这些都不是韩信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他面临着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难题。

北军来消息了,可是却是前来求援使者带来的消息。

就在秦帝国纠缠于内乱之时,长城外的大草原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老去的头狼被年轻身强力壮的野狼取代,头曼单于被他曾经废去的太子冒顿杀死。

继承了匈奴汗位之后,冒顿迅速的击败了世仇东胡,随后大军压境逼迫月氏国签订了停战盟约,调集大军南下相继攻陷九原、云中、上谷,失去了后援自身又损失惨重的北军不得不放弃三郡的所有城池,退入了雁门聚齐兵力自保,同时派出数波使者连连向咸阳求救。

因为消息隔绝,他们尚不知道章邯投降了项羽,也不知道项羽兵临咸阳城下,自然也不知道秦国已经重建、天下已经分封。

他们唯一做的就是守住城池,苦苦西望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秦国从不曾抛下过任何一支大军,他们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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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八章 长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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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草原仍然是冰雪的世界,温暖的阳光之下,冰川河流已经开始悄悄融化。缓缓流动的河水满溢过河岸,沿着干涩的河床一路而下,滋养了整个草原。

顺着远眺的目光一路向北,白雪皑皑的凌云山脉耸立在天际的边缘,白云环绕在雪山的半山腰,阳光照射之下,如同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一般。再往北,就是匈奴人的圣山狼居胥山了,那里是长生天的故土,只有不畏生死的匈奴勇士才能攀上巅峰,得到长生天的祝福。

冒顿缓缓的将目光收回,心中有些迷茫,自己会成为得到长生天祝福的勇士吗?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刻,驰来的侍卫已经赶到他身边,粗着声音大声道;“王子,前面就是腾格河了,我刚刚去试了一下,浮冰还可以承受马力,不过正在消融。”

冒顿点了点头,随即抬头厉声喝道;“传我军令,全军加速渡河,天黑前必须要赶到王城。如有落队者,斩!”

一众匈奴骑兵闻令纷纷加速,万余名轻骑如同狂风一般呼啸奔驰,直奔不远处的头曼城。

冒顿将身躯伏下紧紧的贴在马背上,迎面吹来的寒风刮的脸上生生作痛,可他却毫无知觉,眼睛只是仅仅的盯着前方,此刻他再也忍不住身躯中的血液。

长生天,你永远不会抛弃你虔诚的儿子。头曼城,我冒顿又回来了!

父王,总有一天,我会用行动向你证明我才是草原中最优秀的王者,只有我才能带领受尽苦难的匈奴人征服这长生天下所有的存在。

冒顿被废黜了左贤王之后并没有暴跳如雷,也并没有怨天尤人四处的向人哭诉父王对他的不公,他只是安静的离开了,离开了头曼城回到了他父王给予他的封地上。正是因为冒顿的默默离去,多少让头曼心中对这个长子隐隐有了些愧疚,于是他给了冒顿一块肥美的草原,以及一万精锐的匈奴士兵,而不是之前打算的一万老弱。

冒顿并没有绝望,至少他还不是一无所有,他在离开头曼城的时候紧紧的握住双手,捏着缰绳的手心隐隐作痛。

这一万军队就是他安身立命的依仗,所以必须是他的,完全属于他的,只效忠于他一人的军队。他知道,仅仅靠着他尊贵的身份是无法征服一名匈奴勇士的心,他必须要像狼一般凶狠,像苍鹰一般敏锐,像狐狸一般狡猾。

他令人设计了一种不寻常的箭羽,长长的箭身上带着风哨,一旦射出便如同哭泣般在风中‘呜呜’作响。冒顿拿着这支箭来到了他的军队前,大声喝道;“这是鸣镝,当我射出时你们必须跟随射向,如有不遵守着,斩之。”

匈奴士卒们皆是哄然大笑,很多人不把这个小白脸说的话当一回事,匈奴人心目中敬重的是勇士,是强者,而像冒顿这种身材瘦小又是败军之将的废太子自然得不到他们的尊敬。

草原上的汉子们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他们战时为兵闲时为牧民,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随处都是他们驰骋的牧场。他们打仗的时候只会接到一个命令,那就是冲上去,杀光敌人的男人,然后抢夺女人和财产和女人。这才是一名匈奴勇士应该过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听着冒顿的喋喋不休。

冒顿却仿佛对士卒们眼中嘲讽的眼神视而不见,他调转马头,下令今日的操练是前往牧场围猎。匈奴士兵的眼中纷纷露出喜色,要知道打猎对一名匈奴男子来说是最喜欢的事情之一,鲜血永远能满足草原人心中对嗜血的渴望。

在匈奴人呼啸着呜呜怪叫中,很快一头成年的雄鹿就被从林中驱赶了出来,被匈奴人团团围住。士兵们都看向冒顿,因为他的身份身份尊崇,必须要由他那里射出这第一箭。

冒顿缓缓的抽出了箭壶中的鸣镝,将它搭在弦上,面色凝重,紧绷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时一旁的士兵们这才想起了冒顿曾经下过的军令,便纷纷掏出了弓箭张弓瞄向雄鹿。

‘嗖’一声鸣镝射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惊恐不安的雄鹿瞬间应箭倒下,羽箭直插心脏。接着射出的是冒顿的亲兵们,他们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箭纷纷射向地上犹在抽粗的雄鹿,他们身边的士兵许多人犹豫了下也随着将箭射了出去。

顷刻之间,那头雄鹿便被射成了刺猬,身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箭羽,以至后赶到的许多士兵见无处下箭了,便悄悄的将手中的弓箭放下。

冒顿面色冷峻的将手中的弓箭缓缓放下,最终吐出了一个字;“斩。”

话音刚落,如狼似虎的亲兵就猛扑向队伍中,将刚刚没有放箭的士兵拖下马挥刀就杀。数百颗人头落地,全军顿时肃然,刚刚放了箭的士兵庆幸自己的选择,而没有放箭却没被揪出的则心惊胆战。

冒顿从士兵中的眼神中看到了畏惧,这才满意的暗暗点了点头,这才是他需要的效果。其实刚刚人马混杂,很多后来的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一幕,没有放箭的何止几千人,他当然不能都赶尽杀绝,否则恐怕队伍早就要造反了。

他要的只是士兵对他的畏惧、对他服从,很显然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伴随着几百颗人头的落地,军中再无士兵敢怀疑他的命令了。

从此之后,冒顿更加变本加厉的疯狂!操练他的士卒们了,整日带着他们不断的练习着骑射冲杀,以及他们并不娴熟的阵列军法。冒顿则放下了以往一直高高在上的太子派头,整日和士兵们摸爬滚打在一块,吃着同样粗劣的干粮,喝着刺鼻的马奶,毫无一丝架子。

冒顿的种种所为,渐渐的让士卒为之收心,在军中的威望无以复加。冒顿见军心可用,一日忽然将鸣镝射向自己的爱马,身边的士兵一愣,随即习惯性的张弓随着射向战马。有些士兵心存犹豫,皆是不解的看向冒顿,迎头来的却是锋利的大刀。

最后一次试探军心却是用他美丽的王妃做为试验品,从头曼城赶来正满怀喜悦的王妃快马奔向冒顿。冒顿微微一犹豫,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却张弓射向了他美丽的妻子。他手下的士兵们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手中的箭雨如狂风般倾注在王妃柔弱的身躯上,再无一人犹豫。

冒顿仰天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知道他成功了,没有人再能抵挡住他的鸣镝了。

没有人,任何人!

既然军心可用,他现在等待的只是一个机会。

很快他的机会就到来了,南方秦帝国崩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草原,从南边逃来的秦人用恐惧的声音诉说着反秦联军的残暴和无敌,在一个叫钜鹿的地方,整整二十万曾经将匈奴打的国将不国的精锐北军几乎全军覆没,不可一世的秦帝国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消息传来时,匈奴贵族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在老一辈匈奴人心中,秦帝国是如此的强大,如此的不可战胜,他们狂妄的北军是这天底下最恐怖的杀戮机器。这样一支大军,居然会全军覆没,那他们的对手只会是传说中的恶魔。

但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证实了这个说法,突如其来的好消息让匈奴人欣喜若狂,男人们纷纷拔出了弯刀向天狂叫着‘复仇’。头曼城中象征着撑犁孤涂单于的大麾被竖起,战鼓整日擂动不息,一股股黑色潮流应召从各地而来融入到头曼的大军中去。

匈奴大单于下达了总动员命令,秦人曾经强加给他们的耻辱必须要用鲜血来洗刷。

在燕复的建议之下,冒顿被任命为先锋,他的一万铁骑最先踏入了秦国的领土,开始了复仇之战。

在冒顿的猛攻之下,北军留下不多的守备军顿时溃不成军,九原城被攻下了,接着整个河套之地也被冒顿拿下。

昔日蒙恬却匈奴三百余里收取了河套肥美之地,让匈奴失去了繁衍生息的龙兴之地,致使数十年间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正是因为失去了河套地区,匈奴才丧失了战略上的主动性,转而成为了处处防守防止秦人北上虏掠,匈奴男子皆悲歌唱道:“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由此可见河套地区对匈奴战略上的重要性,而其他诸路的匈奴大军皆在北军的顽强抵抗下连连碰壁,唯有冒顿大军立下奇功靠着出其不意一举收复了河套,一时让头曼大为欢喜,连带着对这个不怎么喜欢的儿子也态度大变。

冒顿昔日为太子担任左贤王时在王庭中人缘甚好,诸多的王爷和将军们都对他无故被废黜心怀怜悯,今天见冒顿立功,为他歌功邀赏的人便源源不绝。头曼原本就心中欢喜,便也顺势下令让冒顿率军回师,来头曼城接收丰厚的赏赐。

冒顿接到头曼的军令后,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他意识他等待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便将防务迅速交接给副手,他则带着八千有功的大军前去领赏。此时匈奴的主力大军悬在秦边,而头曼城中防守的军队并不是太多,而且还有不少曾经是他为左贤王时的旧部。

聪明的人绝不会放过稍纵即逝的机会,而冒顿显然就是这种人。

冒顿先是率军缓缓前行,待等到了王城燕复传来的消息后,立刻率军向北疾行。

头曼见冒顿的军队这么快就赶到了头曼城,不由起了些怀疑。待见到冒顿将大军留在城外,他自己仅带着几十名亲卫就前来拜见,这才放下心来。哈哈大笑的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正要拜倒的冒顿,用力的捏了捏他的肩膀高声笑道;“我的儿子,来,让父王看看。”

上下打量了冒顿一番满意的说道;“不错,两年没见你变的更加壮实了,这才像是我匈奴的勇士嘛,要知道以前的你可是弱不禁风的如同女人一般。”

冒顿连忙躬下身子恭敬的说道;“儿子不敢忘记父王您的教诲,回到封地后便加倍的锻炼自己,想着有一天能再上战场为我大匈奴杀敌立功。”

头曼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猛力拍着冒顿的肩膀大声笑道;“不错不错,这次你干的很好,果然没有丢你父王的脸,我决定封你为日次王,加封二万人的部属。”

冒顿脸上露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急忙跪下谢恩,心中却是一阵冷笑;日次王不过是个二流王爵,跟左贤王相差甚远,更别说大单于的位子。父王呀父王,你以为你的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忘记仇恨吗?永远不会的,你曾经把你儿子的尊严像狗一样践踏在地上,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感念你的生养之恩了。

一旁低着头一直没说话的燕复忽然笑眯眯的说道;“看见大单于父子情深,真是羡煞老奴了。现在正是春猎的绝佳时机,我看大单于和日次王兴致这么高,不如去狩猎游玩一番如何?”

头曼听了点了点头,“来,我的儿子,让父亲看看你的骑射功夫怎么样了。”

冒顿微笑着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开口问道;“父王,怎么没见母后和弟弟,弟弟可是最喜欢打猎的,不叫他的话他知道后一定要生我这个哥哥气的。”

头曼见冒顿和少子馹尔睇关系如此亲密,顿时眉开眼笑道;“你母后现在在生病呢,馹尔睇正为了尽孝心伺候在床头,等打猎回来后我再让你们两兄弟好好聚聚。”

至于阏氏是真病了还是因为心中赌气不肯见冒顿,那就只有头曼自己知道了。

冒顿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失望之色,旋即神色又恢复如常,笑着对头曼道;“那儿子就请父王多多指教箭术了。”

两人各自带着数十名亲卫离开北门后一路向北,因为是春暖万物复苏之时,所以猎物颇为丰富,一路上两人收获都很丰厚,头曼更是一路上兴致高涨。只是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猎物多为小兽,尚未猎取到大猎物,于是头曼便执意一路向北,找寻更大的猎物,冒顿自然不会扫了他的兴致。

终于发现了一头身材健硕的麋鹿,头曼兴奋的大吼一声带着亲卫包抄上去,张弓就要射出,嘴里大笑道;“我的儿子,来,我们一起射出比比箭法如何?”

冒顿大声应好,随即张弓瞄向麋鹿,搭在弓上的赫然却是鸣镝,冒顿瞄了半天,却忽然箭头一移,猛然指向头曼的背后。

‘嗖’头曼手中的箭羽射出,却忽然觉得背后一凉,随即一阵剧痛传来,回过头瞪大眼睛看着背后正脸色惨白的冒顿,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随之而来的数十只箭射穿滚路在马下。

冒顿脸色阴霾的厉声道;“都杀了。”随即一阵阵惨叫声传来,毫无防备的头曼亲兵们被冒顿的部下悉数杀死。冒顿则看着地上圆睁着眼睛瞪向他的头曼,心中却毫无喜悦之色,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将目光强行移了开来,心中默默念道;“父亲,你未完成的愿望儿子会替你完成的,我一定会带领着大匈奴得到你一直渴望已久的中原,你放心的去吧。”

随后猛的一掉马头,大吼道;“随我回去,夺取单于之位。”

天色尚早,头曼城内却鼓号声响起,城中的贵族们皆忐忑不安的来到王庭之中。半个时辰前,冒顿率着城外的大军突然冲入大开的城门,迅速的接掌了城中的防务,来自头曼亲军的抵御很快就被冒顿的铁骑粉碎了。不到半个时辰,冒顿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头曼城,同时吹响了召集群臣的号角。

在王庭之上,冒顿大声的宣布他的父亲头曼单于在打猎时突然暴毙而亡,而且还立下遗嘱让他登上单于之位。在冒顿的虎视眈眈下,一众贵族皆默然不语,他们不是傻瓜,如果能被这么简单的借口骗到,那他们也没有资格站在今天这个位子。就算头曼暴毙了,按照匈奴的规矩也应该是左贤王馹尔睇继承王位,如何能轮到冒顿这个废太子。

只是冒顿的亲卫正提刀恶狠狠的看着他们,所有人识相的闭上了嘴,不想为孤儿寡母强出头白白丢了性命。

这时,一个须发尽白的独眼老人站了出来,正是匈奴位高德中的右贤王德拉提,他一把抓住了冒顿的手臂,大声的说道;“冒顿,我德拉提愿意效忠于你,遵从你为我大匈奴至高无上的撑犁孤涂单于。”

说完低下头亲吻冒顿的靴底,用匈奴人的礼节来表达对冒顿的效忠。德拉提是头曼的亲叔叔,论辈分是冒顿的叔祖父,见他都已经表态,众贵族也纷纷效仿跪伏在冒顿的脚下,王庭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顿时缓解。

随后脸色苍白的阏氏和馹尔睇也被押了上来,阏氏一见到冒顿就厉色尖叫道;“冒顿,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你居然杀了自己的父亲,长生天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冒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闪过了一丝复仇的快意,说道;“我父王临时前的遗愿,是希望他最美丽的阏氏和最宠爱的小儿子在地下陪伴着他,来人,送阏氏母子上路。”

话音刚落,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卫就涌了上来,将两人强拖下去,馹尔睇则挣扎着大声哭喊道;“大哥,大哥,是我呀,我是馹尔睇,你的弟弟呀,不要杀我,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大漠看日落的,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爬上狼居胥山的,呜呜,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母后,我是你弟弟馹尔睇呀。”

冒顿眼角微微颤动,却强忍着拧过头去,声音冰冷无比,“拖下去。”

哭喊声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王庭中静得出奇,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冒顿。冒顿缓缓的走下王座,走出了营帐,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天空,突然高声吼叫,声音悲凉,贯彻云霄。

长生天!

我以长生天的名义,

冒顿大单于,在此宣誓:

我要带领你们——

像猎鹰般飞越高山!

穿越湖泊!

为你们捕捉,青足灰翅之鹤!

带领你们,像狼群一样,

穿过那绿色的草原,

去洗劫那些堆满粮食,堆满丝绸,住满美女的村庄和城镇!

让秦人的男人,作我们的奴隶!

让他们的女人,作我们的妾婢!

让他们的田野,成为我们的牧场!

血染黄昏,肉喂烈狗!

我勇敢的大匈奴,是高天之下

除了长生天之外,

唯一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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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九章 大漠鹰飞

就在秦帝国在咸阳城下经历着生死大战的时候,漠北的匈奴王庭闪电般的完成了王权更迭。年迈的头曼单于被杀死,对外则谎称跌马坠落而死,新一任的大单于冒顿在一片顺从声中登上了匈奴至高无上的撑犁孤涂单于之位。

冒顿登上汗位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急令漠南正在围攻秦边的匈奴主力大军回撤漠北。冒顿久为太子左贤王,人脉甚广,而他死去的弟弟馹尔睇仅仅为太子一年,再加上本身年幼,所以在匈奴中除了他的母族外并没有多少的支持者。

匈奴是信奉刀与血的民族,强大的实力才是保障他们效忠王族的唯一所在,冒顿登上王位已经成了既成事实,便也没有谁会不识趣的举兵反对。冒顿在得到将军和部落头人们的效忠后,立即发兵将阏氏的母族部落一举歼灭,将匈奴中反对他的势力连根拔起,随即将俘获的奴隶和财富慷慨的赏赐给出兵的众头人,以此换取了他们的拥护。

冒顿是个聪明人,他并不吝啬他的慷慨,这些匈奴贵族们只要得到两件东西就会誓死效忠于他。一件是部族人口的增加,一件是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女人。

他心中很清楚,他将得到的远远会多于赏赐出去的。他冒顿是草原上展翅欲飞的雄鹰,而不是只会躲在王城中斤斤计较的头曼单于。

匈奴发生激烈更迭之时,它的世仇东胡自然不会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东胡最早在商朝时期就已经在辽河流域放牧为生,相对于秦昭襄王时期才逐渐形成的匈奴,东胡相比起来资格无疑要老上许多。

曾经在河北中原之地游牧的山戎部落被尊王攘夷的齐桓公击败后,残部一路北撤并入了当时北方的东胡之中,东胡才得以一跃成为了北方游牧部落的霸主。战国中期时,当时独霸草原的东胡南下袭扰燕国和赵国,与当时的燕、赵两国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被燕国的大将秦开大破之,不得不仓皇北逃退出了中原。随后东胡又相继被赵国和燕国数次击败,元气大伤,这才给了草原上新兴起的匈奴崛起的机会。

一山不能容二虎,草原上只能有一个至尊的存在,为此匈奴和东胡相互攻杀,新老两代霸主在草原上拼杀的你死我活。老迈不堪的东胡自然不是蒸蒸日上匈奴的对手,几场大战下来皆是大败而归,失去了大量的部族和肥美的牧场。

这时候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匈奴单于却提兵南下,想要窥觑富庶的中原,被当时赵国的李牧设伏大破之,匈奴大军在赵国精骑的追击下溃不成军,单于则重伤奔走漠北,随后病死。这对正如日中天的匈奴无疑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东胡则得到了喘息的机会,重新收拢部属在草原上和匈奴分庭抗拒。

其后的匈奴接连被秦、赵打击,更是在蒙恬的驱逐下丢失了龙兴之地,元气大伤,这才无暇东顾余东胡交战。而东胡当时也面临着秦帝国的威胁,两国为了生存不得不暂时放下了仇恨,一致对抗强大的秦帝国。

但现在情况变了,秦国崩溃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东胡也随即南下攻陷了秦国辽东、辽西和渔阳的数十座城池,大为抢掠了一番,尝到甜头后的东胡便将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匈奴。东胡王在听到头曼被儿子杀死篡位的消息后不禁仰天哈哈大笑,他觉得他的机会来了,此时内忧外患的冒顿一定不敢和东胡开战的,这倒要好好的利用一番。

他一边下令动员部族的同时,也派出使者去头曼城试探新继位的冒顿单于。

东胡使者在匈奴人的王庭中既不跪拜也不参拜,只是傲慢无比的拱了拱手哼道;“至高无上的东胡王派我来恭贺匈奴单于的继位,我东胡为此特来送上丰厚的礼品。”

说完拍了拍手,他的随从则牵着一匹廋骨嶙峋的老马缓缓踱步走上前来,那使者鼻孔朝天,傲然道;“为恭贺匈奴冒顿单于,我东胡送上宝马一匹,望单于以兄弟之礼还礼我东胡,久闻单于坐骑乃是千里宝马,我王特来求之。”

帐中的匈奴贵族们皆是勃然大怒,已经有人按耐不住的站起来大吼道;“东胡用老马辱我匈奴,还勒索我们千里宝马,单于请下令砍了这名使者,我们这就带兵杀过去。”

冒顿却微笑着摆了摆手,不以为然的道;“东胡是兄弟之邦,我们匈奴怎么能因为一匹马而失去手足兄弟呢。”说完也不顾群臣的愤愤,朝着东胡使者谦逊的说道;“东胡王的礼物我收下了,还望使者回去后待为传达我对东胡王的敬意,千里马既然大王喜欢,那小汗自然愿意拱手奉上。”

使者回到东胡后将冒顿的姿态一五一十的如实禀报给了东胡王,东胡王有些不敢置信匈奴的软弱,一时有些摸不清冒顿的意思。身边的谋臣则出了个主意,说听说匈奴的一个阏氏貌美如花,是草原上难得的美人,不如大王派人去问冒顿要来,看他还能不能退让。

东胡王依计派出了勒索的使者,同时下令全族戒备,防止匈奴人恼羞成怒突然攻击。

东湖索要的这名阏氏是头曼单于众多阏氏中的一位,按照匈奴人的惯例,父亲死后儿子则继承父亲所有的财产,包括继母,所以她又成为了冒顿的阏氏。冒顿喜爱他的年轻貌美,对她宠爱有加,不管出现在什么场所总是将她带在身边。而东胡王却派来使者公然向冒顿索要这名阏氏,那无疑是在挑衅冒顿忍耐的极限。

东胡使者无理至极的要求顿时让整个匈奴贵族愤怒无比,草原人最珍贵的两件东西,一件是战马,一件是心爱的女人。胯下的战马能让勇士们建功立业,而心爱的女人则能为他繁衍后代,如果说之前索要的千里马还能为匈奴人勉强容许,那这次向单于索要他心爱的阏氏那就超出了匈奴人的底线。

将军们纷纷愤怒的拔出战刀,在王庭上叫嚣着要将脸色惨白的使者乱刀分尸,以此来回敬东胡王的狂妄自大。冒顿的表态却出乎所有人的意外,他竟然怒目站起叱喝将军们的无礼,转而朝着使者微笑的点头笑道;“如果大王是看上了我身边的侍妾,无妨,大王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就是了,冒顿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和东胡交恶呢。”

冒顿的软弱让所有的匈奴贵族都失望了,贵族们纷纷打起了小算盘,甚至相商想要另立新的单于以取代冒顿这个窝囊废。而东胡王在得到使者带回貌美如花的阏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狂笑着对身边的头人们说道:“匈奴人不爱自己的战马,不爱自己的女人,匈奴人没希望了!”

冒顿的软弱让东胡王彻底放下了戒心,他觉得留一个窝囊废在身边当邻居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既然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什么,那还需要流血打仗做什么。所以解除了动员令,下令将边境防备的军队都回撤回来。贪得无厌的东胡王又看上了夹在匈奴和东胡之间的一块荒地,便趁热打铁又派出使者去头曼城索要。

这块千余里的土地俱是荒漠和隔壁,是匈奴和东胡势力之间的缓冲之地,东胡得到了只是战略防御空间更广阔了些,而匈奴人失去了于国也并无什么损失,所以东胡王料定冒顿必然会如以前般爽快答应的。

再得到东胡使者的求见后,冒顿再次召集了贵族们讨论如何回应东胡的要求。

有了前两次经验,这次到没人愿意站出来自讨没趣了,大多数人都是不屑的看着冒顿,心想你小子既然是个软蛋还跑来问我们干什么。更有一名部落头人大大咧咧的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这不过是块荒地而已,又不能放牧又不能居住,我们要了也没用,既然东胡他们相要,单于你给他们不就是了。”

那头人原本以为冒顿会欣然点头应许,却没想到冒顿勃然大怒,猛的拔出了佩刀将身前的桌案劈开,大吼道;“放屁,土地是先王们留下来给我大匈奴的,我匈奴人自然应该誓死守卫,你居然劝我放弃,该杀,该杀!”

说完冒顿抬头厉声喝道;“来人,将他推下去砍了。”

待那倒霉的头人鲜血淋漓的头颅被送到桌上,帐中的诸贵人皆静若寒蝉,都不解的看着他们曾经瞧不起的单于。

只见冒顿缓缓将佩刀回鞘,抬头慷慨激昂的说道;“东胡王欺我匈奴太甚,马匹、女人,这些不过是我冒顿一人之物,他既然想要我自然奉上以免妄开战事。可如今他居然窥觑我匈奴的立国之本,我冒顿是匈奴的大单于,是上天所立、日月所置,长生天之下尊高无比的撑犁孤涂单于,既然东胡人要战,那我们便战。”

冒顿的一番话让整个王庭,贵人们纷纷挥舞着手臂,大声的嘶吼着杀光东胡人。于是冒顿上马下令,令匈奴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子皆上马杀敌,但有后退不前者皆斩之。

于是得兵三十万,星夜袭击毫无防备的东胡,十战皆胜,大破东胡。东胡王在王城中绝望的举火**,残部则突围而出向东一路迁徙至黑山白水之间,剩下的部族皆沦为匈奴人的附庸和奴隶。

冒顿仅仅用了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就彻底的解决了东胡这个心腹之患,将数十年的对手消灭吞并,一时间冒顿在匈奴子民心中的地位无以超越,所有的匈奴人都狂热的拥戴着他们的新单于。

于是冒顿趁着大胜之威大刀阔斧的在匈奴内进行了制度改革,听取了燕复等中原谋士的意见,将原本松散无比部落联盟性质的匈奴一分为三大部,十几个小部。左贤王部居左,右贤王部居右,中间为单于强大无比的本部,这三部都由单于亲自掌控,派出直系血亲掌管,内置由单于亲自任命的相国和左右当户。而其他的十几个小部为大大小小数十个婢王,分属于三大部统领。

随后冒顿又领兵西进,大军围攻月氏国,逼迫月氏王签订了城下之盟,对匈奴人俯首纳贡。在分别解决了东西威胁后,冒顿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南边的大秦,他知道中原强大的王朝才是草原人的心头大患,不管是曾经强大东胡还是今日的匈奴,都是被中原王国的军队击败了才元气大伤,而南边强大无比秦帝国更是所有草原人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冒顿从未忘记过那个曾经带给他耻辱的秦国将军,那个将他曾经骄傲无比的自尊心狠狠的踩在脚下的秦国将军。事后他千方百计的得到了那名秦国将军的名字,知道了他叫韩信。

冒顿心中曾暗暗的发誓,一定会亲手斩下韩信的头颅以洗刷自己的耻辱,可惜自从漠北一战后,这名名叫韩信的秦国将军就彷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无论他派多少人前往北地打探,都得不到韩信任何相关的消息。

既然找不到正主,那找昔日的仇敌北军复仇也是一样的。为了便于南下攻秦,冒顿下令将王城搬到千里之外的漠南,在那里重新建造一座龙城,将匈奴的根基悉数移往漠南。

随即征集匈奴部落中的悍勇精锐之士,得精兵三十万,以河套为基地大举南侵秦地。

此时正在云中维持残局的王泾急令边将放弃防守,将有限的兵力南撤集结在一起,以防止被匈奴大军逐个击破。

幸好自钜鹿返回后王泾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收缩之事,将靠近匈奴的城市关隘纷纷放弃,将大部分兵卒和居民南撤到长城内侧纵深之处,这样才在之前头曼的攻击和现在冒顿的大军进攻下从容撤回。

王泾回到云中后,一边派信使持着右将军的军令予北军留守在北地八郡的驻军将尉。因为王离等军中巨头在钜鹿一战中悉数战死,王泾已经成为了北军残余势力中军职最高之人。况且他又是王离的长子,军中的将尉多大都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在北军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刻,王泾愿意接掌北军的残局自然得到了其他人拥护。

南边没有随项羽入关的赵王歇想趁着北军元气大伤之时来占便宜,便和陈余起兵十万北上攻打雁门、上谷,却被聚齐了五万之兵的王泾一举击破,不但没有捞到便宜,反而被北军趁胜反攻回了赵地,后因为王泾担心后方有失才没有继续深入。

击退赵军后的王泾一方面继续收拢部属和子民,一方面心急如焚的苦苦的等待着韩信的北上,可他等来的却是章邯投降的消息。王泾是秦军中的高级将领,他自然知道秦国现在形势有多危急,章邯手中的兵力几乎是整个秦军中最后一支可以用来野战的大军,如果连他都投降了,那对秦国就意味着几乎是无兵可用了,只有坐等反秦联军叩关灭国。

王泾毕竟是秦人出身,听到消息后自然对秦国的国运担心无比。再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大秦都不存在了,那他在北地的残余势力又能支撑的了多久。所以他果断的放弃了拒北地自立的念头,而是下令各地驻军放弃守地,将军队和子民中的秦人家眷都带回到云中,集结部众准备借道赵地渡河杀回关中。

数十万秦人和军队的撤退,自然是件缓慢无比的事情,王泾虽然心急如焚,可也无可奈何。北军在北地已经生根了十几年,若让他们放弃家小放弃亲人独自回到关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惜匈奴并没有留给王泾足够的时间,头曼的大军随即杀至,王泾不得不弃守九原,同时因为被赵国隔断和上郡也失去了联系。所幸匈奴人自二年前的大战之后一直都没有恢复过来元气,王泾虽然兵力紧缺却也仗着坚城高墙勉强的支撑住了防线,同时派人火速的前往关中报信,让朝廷知道还有他们这一部秦军的存在。

头曼的大军刚刚撤回,还没喘过气来的北军又被赵军和燕军联手夹击,不得已才将南撤之事暂时放下。待自冒顿三十万精兵南下时,王泾已经错过了南撤的最佳时机了。

所幸的是赵军和燕军见匈奴的大军来袭,似乎并不想搅入这趟混水,纷纷撤军回国,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想坐视北军和匈奴两败俱伤,这才让王泾腾出手了全力应对匈奴人。

只是匈奴这次的大军南下和以往的都不相同,以往匈奴来如风去也如风,遇到大城绝不强攻,只是攻打一些矮小的城镇和关隘,这次却出人意料的大举攻城,而且居然还携带着一些简陋的攻城器械。这让王泾大为吃惊,也意思到了匈奴这次不仅仅再是满足于掠夺一番,便果断的下令放弃了云中、渔阳、右北平三郡,将云中给了匈奴,渔阳和右北平则扔给了燕赵,全部的兵力都集中在内长城后的雁门。

王泾的谨慎也挽救了北军的命运,等到王泾站在雁门城头脸色苍白的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匈奴大军时,他这才派出了心腹死士连夜突围出去,朝着已经不知道还存不存的秦国报信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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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章 将相和

而此时的秦国,对于要不要去援救残余北方军团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_&&吧)

在朝堂之上,老成持重的丞相孟坚并不赞成去增援远在数千里外的北军。理由很简单,秦国现在百废待兴,本身兵力就十分紧缺,若是大举援救的话恐怕会动摇关中的根本,给其他诸侯以可趁之机;若是兵力少了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在求援军报中虽然匈奴大军的数量语焉不详,可依照以往的惯例,匈奴人大举南下都是全民皆兵,数量绝不会低于二三十万。

况且消息已经报来月余,就算秦国此时出兵,到了北地之时焉知北军还存不存在?再加上道路断绝,秦军要想赶赴北地从哪里经过尚是个问题,何谈救援?

要知道秦国早已经不是昔日‘秦王扫**,虎视何雄哉’的帝国了,这三年来的战乱让秦国举目疮痍、民生凋敝,现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而不是远程征战。所以孟坚保守的建议得到了绝大部分朝臣的支持,毕竟大乱之后,人心思安,谁也不愿意为了这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压上秦国的国运。

与之相反的是韩信坚持要求救援,他的理由很简单,秦国现在仍然有余力用来远征。作为国尉,他相信只要守城将领得当,七万人留守关中足矣,再加上秋耕之时已经过了,民间尚有富余的壮丁,若是到了紧急之时也可以动员起来随时赶赴战场。

只是朝中支持韩信意见的人并不多,因为武将大多驻守咸阳之外的关隘,朝会的自然大多都是文官,少数几个武将也是像王歧、赵无忌这种回京述职的将军。赵无忌身为郎中令,自然坚定的站在韩信这一边,只是卫尉王歧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一次他没有站在韩信这一边,而是保持了沉默,谁都没有支持,当然也谁都没有反对。这也难怪,像王歧这种本土出身的将军,家业和家族全部在关中,和秦国的国运息息相关。若是关中有了什么闪失,那他们的家族一定会面临灭顶之灾,故而王歧倾向于孟坚老成持重的意见。但他本身又是韩信一党,又不好公然拆台,所以选择了沉默。

这一次韩信和孟坚都没有想让,而是据理力争,两人都是心忧大秦,到也说不上谁是谁非,只是意见上出现了分歧而已。

只是相对于孟坚在朝中的一呼百应,相比韩信的支持力就显得弱小了许多,可是他位高权重。整个关中的布防都是他一手操持,军事又是他本职所管,所以说起来显得更加有说服力。便在朝中面不改色的一一反驳大臣们的质疑,说的有条有理,大有舌战群雄之意。

最后双方争的脸红脖子粗,在朝中相持不下,众人只好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在王座之下设座而坐的赢可。

赢可见诸人将目光投向她,只是莞尔一笑开口道;“诸位大人虽然意见相左,可都是心忧大秦,到也谈不上谁对谁错。丞相说的也确实有道理,我秦国现在内部不稳,关东诸侯又虎视眈眈,此时确实不宜大动兵戈。”

“只是…….”赢可忽然俏目骨溜溜一转,语调一变,原本还面带微笑暗暗点头的孟坚心中咔嚓一下,暗叫不好。

果然,赢可又娓娓叙道;“只是我大秦在关东各地流落的秦人为数甚多,如果今天北地有难而我们坐视这部分忠于大秦的子民覆灭,那无疑会寒了天下秦人的心,甚至绝了他们西归的念头,这对我大秦中兴无疑是非常不利的。”

“我昨日和韩将军相商许久,按照他的布置七万人守住关中并不困难,我们尚有数万人的余力可以援救北地。至于行军路线,韩将军的意思是借道上郡,司马欣和董翳本就是我秦人,想来念及香火之情也不会把事情做太绝,况且昔日和项羽会盟之时已经约定了可以借道诸侯将我北地子民撤回,所以他二人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赢可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再加上韩信一系的支持,孟坚也只有暗暗叹了口气拱手道;“公主您是监国,代行天子之事,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臣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既然已经定下了援救北地的策略,韩信便在朝堂上和几位相关的朝臣相商细节,最后定下来援军规模为四万人,步骑各半,从三郡紧急征召二万人入伍以补充防守之军。向上郡发出相关文,要求借道北上,同时派使知会彭城的项羽,请求他下令河北的诸侯配合行事。

朝会已散,孟坚便也没有多停留,自顾离去。

孟坚虽然结党相抗韩信,追随者众多,可他自身却是个淡薄名利清欲寡欢之人,并不喜好嘈杂,所以大臣们公务之外都极少打扰他,每次下朝也都是由他一个人静静的离开。

孟坚在甬道上缓缓的踱着步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结党的本意就是匡扶秦室,以防止韩信过于位高权重而生起了篡逆之心。可赢可身为王室嫡亲血脉,不但不站在他这一边,反而处处和韩信一起与自己为难,这让孟坚多少有了些心灰意冷之心,很多次都想甩袖告隐还乡,不理这烦心之事。

秦国是你们赢氏一族的,老夫处心积虑的来保存王室正统,你赢氏中人却反而站在外人一旁,这不是天下最大的笑话嘛!孟坚心中是这么愤愤的想道的。

不过赌气归赌气,孟坚还是做不到撒手不管的地步,仍然顶着巨大的压力四处与韩信争权相抗。对于赢可,他多少有些无奈。

他一把年纪了,人精于世,赢可那点小女儿家的心思怎么瞒得过他,孟坚从一开始就发觉了赢可与韩信之间关系绝不简单。若说韩信只是像白起、王翦那样毫无政治背景的将军,孟坚绝对支持赢可下嫁于他,这样不但可以团结秦国内部,还能凭空为王室多了一大助力。

可问题是韩信并不只是单纯的将军而已,他不但拜为上将军,手握关中之兵,而且职为国尉,掌将尉任免之权。这就不再是一名简单的将军而已了,而是位高权重的权臣,已经逾越了相权窥觑王权。秦国的兵将系统早已经被反秦联军打残打废,现在重建的系统几乎完全是韩信一手操持,他的亲信和爪牙遍布秦国每一处角落,其实他手中的权利已经远远超越了之前的赵高。

所以赢可一旦下嫁于他,给了他合法的王室身份,这对秦国绝对不是件好事情。

种种忧虑让孟坚忧心忡忡,但也无可奈何。

秦人民风豪爽,女人不像关东那样毫无地位,按照王室惯例,挑选的夫婿都是由公主们自己属意之人,若是赢可和韩信两情相悦,他孟坚就没有一丝反对的道理了。

想到这里孟坚不由头疼,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只好暂时压下不去想了。在他想着事情的时候,步子已经迈过了高高的殿前台阶,站住了身子稍稍整理了下衣襟,便昂首正欲跨步离去。

这时却被背后的呼声喊住,孟坚停下了步子,回过身平静的看着韩信,淡淡的说道:“上将军喊老夫可有事情?”

韩信正刚刚走出大殿,见台阶下的孟坚便急声高呼,迎了上去拱手笑道;“丞相大人,下官有些事情还需和您相商,可否移一步说话?”

孟坚皱了皱眉,两人虽然同殿为臣,一为丞相一为国尉,一掌文事一掌武事,可私交却是极差,平时除了在朝中相商公事外私底下都是老死不相往来。这倒不是韩信傲慢无礼,而是孟坚有意和他保持距离,以此给秦国的百官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要他们团结在自己身边和韩信的将军集团分庭抗拒。

所以孟坚对韩信虽然仍保持着礼仪,可却并不愿意和他过多交往,便平声回绝道;“老夫琐事缠身,再加上年事已高精力不支,不像上将军你这么年轻有为时间充裕。我看有什么事不妨就在这里说吧,反正左右无人。”

韩信见孟坚回绝了自己的邀请,到也没有觉得意外,只是笑笑说道;“丞相还在为刚刚之事心怀芥蒂吧。”

孟坚面色如常的说道;“上将军严重了,大家都是为大秦效力,朝堂之争并不是为了私人利益,老夫虽然年老可却并不昏庸,如果上将军来是为了此事而来,我看大可不必。”

韩信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丞相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了,其实说来也惭愧,昨日我就已经劝服了太长公主,让她答应支持我的意见,所以今日之争我赢的确实有些不够光明磊落,特来向丞相道歉。”

孟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太长公主身份尊崇,她所做的决断自然不是我们这些臣子可以妄自菲薄的,上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行。”

韩信心中有些苦笑,心想这个老家伙还真的跟他的名字一样,够坚的,简直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极难搞定。不过谁叫自己命贱呢,搞不定也得硬着头皮上去搞定。

韩信正色道;“丞相大人,其实我坚持冒险去援救北地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只是在朝堂之上人多口杂我不便说出。”

孟坚微微抬眼,道;“愿闻其详。”

“我知道丞相你想的是闭关守国,等我秦国缓缓恢复了国力再做他谋,此意原本不错,事实上我们一直做的也是如此,只是丞相你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孟坚面色微动,“哦?”

韩信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就是军心,我秦军、我秦人的军心。”

“丞相你可能对武事接触不多,我却是和军队朝夕为伴,非常了解士卒心中所想。你没有注意到这半年来我们虽然连连取胜,可都是靠着本土优势才顶住了反秦联军的攻势。因为是在本土守城,将士们背后就是他们的父老亲人,所以自然会拼死为战,不肯后退一步。可一旦出了函谷关重新踏上关东的土地,失去了保家卫国动力的士兵们,还能不能保持着旺盛的士气?这我心里真没底。”

韩信见孟坚似乎想说什么便又接着说道;“我知道丞相心中想的,你可能想我秦国只要守住关东再收复其他秦地,恢复到统一之前的势力就可以了是吗?我告诉你这想法是大错特错,六国早已经不是当年孱弱的六国了,他们的军队可以在战场上和我们精锐的主战军团打的不分上下,甚至可以以少胜多。而且他们中出了个项羽,有他在,我大秦永远不可能平稳的坐拥关西。”

“他现在之所以偃旗息鼓,是因为诸侯内部反对他的势力尚很强大,他需要时间去逐一捋平这些倒刺,然后再腾出手来一举摧毁秦国。所以若想保住秦国,我们一定要出兵关东,和诸侯内部反对他的势力联合起来一起对抗他,不给他独自做大的机会。”

孟坚略一思索也觉得有理,看向韩信的目光便也在没有那么冷淡了,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恕老朽愚钝,仍未明白上将军所说的和必须援救北地有什么关联。”

韩信微笑的看着他说道;“想要保持士卒们旺盛的士气,唯有一种途径就是带着他们不断的去收取胜利,让他们靠着军功尝到杀敌斩首的甜头。我们虽然在关中连连取胜,可这是在我们秦人自己的地盘之上,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并没有什么值得好夸耀的,相反倒可以说是一种耻辱,因为被别人打上门来了。”

“真正的胜利,那是攻城略地、杀敌千里,就像当初我们秦军出关东横扫六国一样。六国之兵何其多,兵甲之利、物质丰富并不输于我大秦,甚至远远胜之。可我秦军一样势如破竹,接连攻城灭国,何也?就是因为六国的士兵缺少一种精神,一种死战到底的精神,他们习惯了失败,习惯了后退。战事稍有不利就会后退自保,然后割地求和,到了最后割无可割,这才身死国灭。”

说道这里韩信目光炯炯,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自信。“所以若想保存秦国,就一定要出兵关东,若要出兵关东,则要给将士们带来一次前所未有的胜利,让他们重新恢复嗜血的战意。而将北地之兵和居民带回关中,无疑是最好的一次大胜,这样才能让秦人们坚定中兴的信念,而不是想着残喘延续,仅仅守住关中而已。”

孟坚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拱手告罪道;“上将军苦心,老夫愚钝,如今方才知晓,恕罪!”

略为一迟疑,孟坚又问道;“只是不知上将军对此次出兵可有必胜之法?”

韩信面带苦笑,摇了摇头道;“行军打仗哪有什么必胜之法,孙子上有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所谓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天底下哪里会有必胜的战法,只是尽量把取胜之道提高到最大,失败的因素降低到最小。所以老实说我这次出兵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因为对敌人几乎是一无所知,只要事到临头再做临时决断了。”

孟坚并不通宵兵家之说,所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说道;“那真的为难上将军了,老夫只能在这里遥祝你旗开得胜。”

韩信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便说道;“天色已到了当午,想必丞相家中人都在等您回去用膳了,韩信就不打捞丞相您了。”

孟坚点了点头,微微侧身还礼就要离去,却见韩信仍然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上将军可还有要什么吩咐的?”

韩信迟疑了会,面带犹豫的说道;“丞相,有些话我想我还是提前说下比较好些。”

“但说无妨。”

韩信抬头看了看天,语气有些索然的幽幽道;“虽说我不信天命,只相信自己的能力。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战场上瞬息万变,也不是我一一都能掌控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没有回来。请丞相你尽心辅佐大王,代我好好照顾太长公主,若是大王遭遇不测,就从旁系的赢氏血脉中挑选一人为王,我看高阳君的幼子聪明伶俐,可以为君。最重要的是他年纪尚幼,高阳君又生性温和谦厚,不会过多的干涉太长公主和丞相您的决策,这样才能让我大秦按照已经定好的战略继续下去,而不会中途夭折。”

“至于将军方面,王歧老成持重,可以当大任。田市我也会留下,他秉性忠良,知兵善战,也可委以重任。甘肖和皇甫圭俱是老秦人出身,都可大用。有这四人辅佐,丞相想要守住关中并不困难。”

“关东虽然仇视秦国,可是许多诸侯与项羽间隙极深。比如野心勃勃的汉王刘邦;原本齐国地界上称雄的田荣、田横兄弟,他们功劳赫赫却和项羽有隙并未封王反而被剥夺了地盘;以及被改迁的原赵王歇和原燕王韩广,他们都对项羽恨之入骨。丞相可以南面结好刘邦,将已经失控的巴蜀之地交予于他让他有了跟项羽争夺天下的资本,同时派出使者千方百计结好田荣、赵歇、韩广,到时候有了这些外援,与项羽抗衡并非难事。”

说完了这么一大通,韩信长吁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身心疲惫。

孟坚默默的听完了他的话,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嘴角微动开口说道:“韩信,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治国良臣,还是乱世枭雄。我孟坚一身阅人无数,可却始终看不透你,你到底是何人?”

韩信哈哈大笑,仰天长笑道;“何为忠?何为奸?我韩信一生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丞相你多心了。”

说完转身就离去,只留下尤愣在那里的孟坚。

孟坚看着韩信飘然离去的背影,心中怅然。

大奸似忠,大忠似奸。韩信,你若行周公之事,我孟坚必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若是效田氏代齐之事,我孟坚绝不会坐视秦国六百年基业落于旁人之手!

PS:稍微注解一下,周公之事这个大家都知道,周公旦嘛,贤臣的干活,兢兢业业辅佐幼君。至于田氏代齐,齐国是钓鱼老头姜子牙的封国,所以最先的君主都是姓姜,比如齐桓公姜小白。后来到了战国初期,齐国王权旁落,权臣当道,随意的杀死君主和宗室,到了齐康公死后,姜氏断祀,权臣田和就被周王封为了齐侯,是为田氏代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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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一章 驱虎吞狼

上郡,肤施城。

因为肤施城离关中较远,也就没有被边境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所感染。虽然已经临近黄昏,可城门依旧大开,守门的几个兵卒没精打采的靠在城门边,丝毫没有动手关闭城门的意思。

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即使是太阳落山后城墙上仍然冒着热气腾腾,要不是接到命令说翟王今天要回城,守门的士卒哪会自找苦吃的站在太阳下晒了一整天。可等了一下午仍然不见董翳的影子,这些兵油子一个个都憋着一肚子的不满,心中忍不住咒骂起来。

肤施城仍然是二年前的肤施城,高大巍峨的城墙,宽阔极深的护城河,二个月前司马欣和董翳趁着上郡之兵被李信悉数征走的机会,一举偷袭拿下了空虚无比的肤施城。

因为没有经历激烈的战事,所以肤施城仍然保存完好,几乎没有任何损伤,看上去和几年前北军大营驻扎之时一样。唯一变的就是城头竖起的大旗,不再是黑水秦旗,而代之遍插城头的是一种不伦不类的褐红色旗帜。

上郡属秦百年之久,居民绝大多数都是秦人,司马欣和董翳占据后不敢施以太激烈的军政,转而改为一种较为温和的统治手段,这才没有激起秦人的激烈反抗,勉强在上郡站住了阵脚。

他们的旧部早就被项羽坑杀殆尽,现在依靠的军队大多是在关内临时招募的秦人流民,以及因为逃避劳役兵役而流窜山头的逃犯和巨盗。这部分人大多受秦国苛政的迫害,虽是秦人可对秦国并无什么好感,司马欣、董翳二人这才敢放心使用。

至于从上郡招募的士卒,站站岗守守城还可以,若是和关中的秦军一打起来,他们是帮谁都还说不准呢。

这些司马欣和董翳自然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项羽做事情做的太绝了,他原本是想在秦国灭亡后好限制二人手中的权利,却没想到秦国竟然没有攻下来,反而让他们二人成了孤魂野鬼,在上郡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秦军杀上门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幸好咸阳暂时没有对上郡用兵的迹象,想来应该是秦国自身兵力也十分紧张,而且顾忌着项羽以此为借口重开战端。只是有件事情却让司马欣和董翳大为头疼,那就是上郡的秦民大批的朝着关中逃亡,起初还只是个人的行动,后面几乎变成了整村整族的大规模逃亡,迫不得已二人只好领兵南下拦截逃民,否则用不了多久上郡就会变成人去城空,那他们靠什么来维持四万人马的人嚼马咽。

董翳这次南下正是巡视边境,严防上郡子民南逃。顾名思义,这自然是项极为无趣的任务,而且还是在热死人的天气,所以董翳进城时是满腔火气,见守卒动作慌乱便火冒三丈,狠狠的一鞭子迎头抽去。

那名士卒来不及躲闪,一声惨叫后才跳开,一只眼睛被打的高高的肿了起来,捂着脸瞪着董翳一众人离去的背影,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神气什么,等我们的秦军打过来有你好看的,你个秦奸。”

董翳自然是听不到那兵士的咒骂,他快马加鞭的在街上横冲直撞,朝着大营冲去。

大营仍然是北军那昔日大营,只是偌大足以容纳十万的大营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司马欣和董翳在肤施城内的兵马充其量也才二万人。董翳一路风风火火的直奔中军大帐,到了帐前下马把马鞭扔给亲卫,自己则大步走了进去。

揎开帐帘,司马欣正好整以暇的慢慢的喝着酒,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董翳也不客气,大步上前抓起案上的一大壶凉茶痛饮了一番,喝足了才打了个饱嗝随意坐下。

“南边还好吧。”司马欣放下酒杯,慢条斯理的说道。

“好个屁。”董翳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有什么好不好,那些兔崽子们倒是良心好,对逃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一去连杀了几十门军官才镇住他们,妈的,这些家伙真靠不住,我看早晚要出事。”

“靠不住也得靠。”司马欣没好气的说道;“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大王亲自去抓人吧。”

“什么鸟大王,也不就你当回事。”董翳骂骂咧咧道。

“你看看我们现在这德行,混的这么落魄哪里有半点大王的样子。妈的人家也是王,我们也是王,却把我们打发到这个鬼地方,还整天提心吊胆的提防着咸阳打上门来。关东那些王们一个个活的滋润的很,谁有我们两兄弟混的惨!我看这日子还不如我们当初跟着上将军呢。“

司马欣苦笑道;“这不至少我们还活着呢,还能在这里发发牢骚。”

董翳哼了一声,道;“也不就这剩下这条烂命了,活的真他娘的没意思,项羽那狗日的也不是好人,打开始就对我们没安好心,亏你还这么信任他。”

司马欣面色一紧,压低着声音低声道:“这话跟我说说也就好了,在外面可别乱说,要知道我们现在除了依靠项羽外还能指望谁,若是连他也得罪了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董翳闷头‘恩’了声,“我自己有分寸,你别瞎操心了。”

抬头看着司马欣又问道;“到是你,这么急喊我回来,有什么事情?”

司马欣没有直接回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了卷布帛,扔给了董翳道;“这是咸阳来的,你看看就知道了。”

董翳伸手接住,皆是黑色镶着金边的布帛便认出了是皇帝的圣旨,便习惯性的问道;“陛下又有什么旨意?”

一语既出,董翳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两人目光对视一番,齐齐将目光移开。

说到底两人为秦将几十年,早已经习惯了秦人的身份,董翳一句无心之语弄的两人心中皆有些异样。

“你怎么看?”司马欣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头问到董翳。

董翳沉吟道;“你说这会不会是咸阳对付我们的计谋,假途灭虢?假装借道上郡然后趁机消灭我们。”

司马欣缓缓摇头道;“应该不会,北地告急我们也早有所闻,想来是咸阳内也得到了消息,这才发兵想要救援的。没想到这个韩信倒是个胆识过人的角色,秦国都四处漏水了他还敢出兵北地,倒是以前同在上将军帐下时我们小看了他。”

“那依你之见?”

司马欣犹豫了会,说道;“若是不借的话那恐怕不行,昔日楚秦会盟时项羽答应过让北军借道上郡返回关中的,如果我们反悔,咸阳正好有借口攻打我们。”

“只是如果我们痛快的答应,那一旦北地的军民返回了关中,那咸阳一定会势力大增,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是它下一个目标。”

司马欣叹了口气,道;“确实好生让人为难呢。”

董翳许久不语,忽然抬头看着司马欣说道;“司马兄,你说你我皆是秦人,昔日也曾对秦国有功,只不过是形势所迫才投降了项羽,如果…….”说完就不再言语,只是直盯着司马欣。

司马欣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苦笑着摇头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只是秦人恨你我早已经入骨,又岂是一句‘迫不得已’就能掩过去的。你想想上将军吧,他自新安叛出,可曾听到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我告诉你,我刚刚得到密报,关东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翻过了少习山返回了秦国,我想这应该就是上将军带领的队伍,可却没有传来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来。那只有一种可能,上将军被咸阳秘密@处决了。想想上将军对秦国之功,远远胜于你我,况且韩信等人久为他的部下,他对韩信也一直关爱有加,就连他都没能得到宽恕,你觉得你我二人会有何下场?”

司马欣和董翳相视一看,皆叹了口气,司马欣又缓缓说道;“我们既然做了,就只能一条路到底了,绝无回头之路,回头就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吧,省的你我兄弟生出芥蒂。”

“那我们该如何回应咸阳?”董翳又问道。

“我到有一个办法,驱虎吞狼如何。”司马欣眼神闪烁闪过了一丝狠毒,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个驱虎吞狼?”董翳急声问道。

“很简单,咸阳为狼,他们早晚要吞下我们的,不如我们引来一头猛虎让他们两败俱伤,不论谁败了都是有利于我们。”

“那头老虎就是匈奴,咸阳不是要借道上郡吗,我们当然借,不止皆,还为他们提供渡船和补给,让他们无话可说。然后我们派人前往塞外告诉匈奴人,让他们知道秦军正在北上援救北军,到时候秦军一过河那河对岸就是等待已久的匈奴大军了。”

董翳听完眼前一亮,细细的琢磨了一番,到觉得司马欣的计谋着实可行。

又听见司马欣开口哈哈笑道;“到时候咸阳必然损失惨重,不但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攻打我们,说不定还能被我们乘虚攻入关中呢,我们就不用再和现在一样过的如此潦倒了。”

此时的咸阳,出征前的准备工作也在紧张密鼓的开始布置着,军队被重新调动,将军们也被召回咸阳重新布置防务。

韩信打算带着蒙石前去北地,因为他勇猛过人擅于冲锋陷阵,适合在草原上骑兵军团作战,田市则被调往接掌咸阳防戍。其实韩信原本是想带上田市的,田市在北疆多年,对匈奴作战经验非常丰富,这些都不是韩信和赵无忌能比的。

可是韩信考虑到自己走后咸阳必须有一名亲信的将领镇守,王歧和甘肖老秦人的背景太重了,容易被孟坚同化,唯有田市和赵无忌算的上心腹之人,而田市的生性沉稳,更适合镇守咸阳。

至于对匈奴的经验丰富之人,田市倒是推荐了一人,正是他们的老上级陇西郡尉左丞奚达。奚达自漠北之战后就申请调回了家乡陇西郡,原本还有些告老还乡的味道,却没想到幸运的躲过了钜鹿之败。他在陇西表现平平,一直中规中矩只是恪尽职守,所以并没有得到升迁。

韩信当日也曾想起过奚达,不过因为军务实在繁忙一直都没有时间。再说二人今日地位差距过于悬殊,也怕奚达会有不适,便将此事放在脑后了。现在听田市一提起,这才猛的响起还有这名北军的老军侯在此,论经验他一定不会输给田市,便急招奚达入咸阳。

奚达倒是坦然处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促狭,在正规场合则以下级之礼待韩信等人,在私下则谈笑风生,神色如常。这就是奚达的精明之处,论说他心中毫无芥蒂,那是绝无可能。想当年他为军侯之时,韩信不过是他部下的曲侯,田市为副曲侯,赵无忌更是小小的百将,如今这三个一个国尉上将军,一个前将军,一个右将军,这如何能不让他心怀尴尬,

不过他却将妒忌之心很好的掩饰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依照自己和三人的关系,日后若是立功的话一定会平步青云的。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坦然处之。

奚达的配合也让韩信放心了许多,剩下唯一让他觉得为难的事情就是留守将军的不足。

田市居中镇守咸阳,武关仍由甘罗,赵无忌接掌北地,只是防御刘邦和驻守函谷关各需大军,而能独当一面的也只有王歧一人,这就让韩信有些为难了。

秦国看是依关固守,也却是四面受敌,只要有一处失守那整个关中就不攻自破了,所以四处都需要独当一面的大将。韩信思来想去,实在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只有将蒙石留下来了,这样一来势必削弱他北上的部属。

就在韩信为此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却为他缓了燃眉之急。

韩信在接到亲兵禀告有一青年文士求见,说是故人来访,韩信心中有些奇怪,似乎并不认识什么文士。忽然猛地想起了一个人,便兴冲冲的迎出门去。

果然见李左车一身白衫从容站在门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韩信拍了拍手掌哈哈大笑道;“我一听有文士来访,便想到是李兄你了。”

李左车微微欠身行礼,笑着说道;“正是区区在下,怎么,韩上将军不欢迎吗?”

韩信笑着握住李左车的手,道;“求之不得,你居然还说我不欢迎,真是大煞风景呀。”

“来,里面请。”

李左车随韩信走入厅堂,各自落座后待侍女奉上香茗,二人相视一笑,韩信先开口道:“李兄真是信人也。”

李左车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只是淡然说道;“我虽自幼长于山野之间,却知礼义廉耻,君子许诺,必守信义。我既然说过你若取得了立足之地我李左车便倒屐相投,那就自然不会食言。韩兄如此惊讶之色,难道是怀疑我李左车的品行?”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不敢,不敢,我只是存在感慨,我正一筹莫展无人可用时,你却正好来相投,你说这是缘分不?”

李左车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便出言相问,韩信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悉数告诉了他。

李左车听完微微有些惊愕,沉吟道;“那你是想让我去帮你守何处?”

韩信略为一想,便坦言道;“我想你去帮我防守汉中,防止刘邦乘虚北上。”

李左车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信,张口慢慢说道;“韩兄,要知道那里可是秦国的命门所在,你真放心交给我?若是一平庸的将领守函谷和武关,就算大军来攻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误也能支撑段时间,可是汉中可不相同,一旦我私通刘邦放汉军入关中,那你们秦国就危险了。

韩信晒然道;“李兄未免太小看我了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然敢用李牧的孙子,自然信得过他是个谆谆君子。”

“只是……”

“只是什么?”李左车问道。

“只是我能给你的兵力却十分有限,只有一万五千人,而刘邦的在汉中的兵力不下八万。”

李左车笑着摇了摇头,道;“韩兄又何必激我呢,有秦岭所阻,我若是还守不住,那就未免有些丢人了吧。”

“好!”韩信哈哈一笑,伸出手掌,“君子一言!”

李左车笑着迎掌击上,“快马一鞭!”

两人相视皆是大笑,举杯共饮。李左车放下陶杯,却正色说道;“不过我有一言在先。”

“李兄但说无妨。”

“我希望你明白,我只是为你而来,而非效忠秦国。”

韩信不解道:“这有何区别?”

“当然有,”李左车脸上忽然露出狡黠的笑容,“秦国是秦国,你是你,两者不可混为一谈。我观韩兄你的所作所为,志向抱负应该不仅仅是做一名能臣名将吧?”

韩信一窒,正想岔开话题,却见李左车已经说出了句石破天惊的话,让他震撼不已。

“我观关中半壁无主,不知将军可有意乎?”

韩信愣了许久才缓缓笑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以乱吃,李兄切莫害我。”

李左车却不以为然的摇头道;“此处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厚墙所隔,岂会有人声张出去。我只是想知道韩兄你究竟是何意。”

韩信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事在人为,看事态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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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二章 声东击西

第二日在朝堂上韩信就宣布了王歧被调往函谷关以防备关东诸侯,而从未听说过的李左车则被拜为将军,接替王歧的职务应对汉中的刘邦。**吧(.pS8.)

任命一从韩信嘴中说出,大臣们皆愕然,这个凭空冒出的李左车是谁名谁之前都没人知晓,韩信却冒然将秦国的安危托付给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韩信给出的理由则是李左车曾经是北军大帅王离的高级幕僚,在北军从军多年经验非常丰富。

幕僚并不是大秦官吏体系中的正式官职,而是将军们自己掏腰包聘用的一些文人,用来出谋献策和处理私人文案的。所以韩信说李左车是王离的幕僚众人也无从查起,因为幕僚只是私职,并没有文档记录报备朝廷的,只是看李左车年纪轻轻的怎么也不像韩信说的‘从军多年’、‘经验丰富’。

不过有了韩信这个更年轻的做例子,大臣们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孟坚没有带头反对,赢可又点头同意,于是对于李左车的任命就顺利通过了。

继韩信、赵无忌、蒙石后,秦国又多了一位手握重兵的年轻将军。秦国进入了一个很微妙的阶段,从上到下年轻化的现象越来越明显,上到朝堂,下到军伍郡县之中,大批的年轻人被提拔任用,他们给曾经暮气重重的秦国带来了腾腾朝气。

大略已定,出征的准备工作也大致完成。共出兵五万,三万骑兵二万步卒,同时征调二万民夫用于搬运粮草辎重。行军的路线则定为借道上郡,途经肤施再到乌川渡口,在那里民夫返回关中,大军则渡过大河进入雁门郡。

这是最近一条的道路,昔日始皇帝曾建直道从咸阳直通肤施的北军大营,就是为了一旦北疆预警帝国的精锐部队能快速从咸阳调往增援。从咸阳快马道肤施只要五天的路程,若是大军前行十天足矣,再从渡口过河直抵云中的话,大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赶到云中城。司马欣和董翳态度也出奇意料的配合,不但答应借道还愿意提供渡船,所以按理说这条路也是最为稳妥的一条。

出征仪式定在朝会后的第二日清晨,按照秦制,大军出征本该由天子主持祭旗的,可惜秦王子婴卧床多时,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所以转由监国太长公主代为主持仪式。

以前秦国的出征仪式都是浩大而隆重,这次因为百废待兴,于是就一切从简了。只是简单的祭祀了象征秦国的黑帝颛顼,祈祷他能庇佑秦国的国运昌盛,然后是赢可代秦王宣布了将领的任命,这些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虽然简化了仪式,可忙完这些也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直到日当中午才完成了出征仪式。因为到达上郡仍然有漫长的一段路程是在秦国国内,所以采取的并非战时行军,辎重和粮草先行,然后是步卒,最后才是速度最快的骑兵,韩信作为主帅便等到所有大军都出城了他才动身。

城头之上,一身盛装的赢可和甲胄在身的韩信并肩而立,注视着城门处川流不息的车马队伍。

许久,赢可才抬起头来,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鱼符递给了韩信,笑容有些勉强;“韩大哥,这是我从小佩戴的平安符,是小时候我娘亲替我从太庙求来的,灵验无比。我从带它在身边一直就无病无灾的,这次你出征北疆凶险无比,我在咸阳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先借给你吧。”

韩信伸手接过护身符,微微一笑,他知道这是赢可的一番心意,便也没有推辞。

“你呀,在咸阳要老老实实的听话,别老是挑食不吃东西,还有在那些老臣面前正经一点,不老是露出原形被他们看见又要以死相谏。”

“哦。”赢可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吐了吐舌头。韩信说的是上个月她一时玩心大起,身着短衣就在宫殿前和一群宫人踢起了毽子,却被正好入宫的太仆赢观看见,于是痛哭流涕的说赢可有失国体,非要逼得她再三保证以后不再犯才肯罢休。

这倒成了韩信整天取笑赢可的话题,每次说起赢可都恼羞成怒。这赢观也是赢氏宗亲,老得不能再老的那种,论辈分可以算得上赢可的曾爷爷辈了。之所以把他请出山来无非就是看到他的辈分放在那里,正好可以用来做一尊泥菩萨当位高却不权重的九卿之首太仆,却没想到老人家整日不理正事,倒是和赢可这个公主较上劲了,懂不懂就以死相谏。赢可敬他是长辈,又一把年纪了生怕真的一激动就‘以死相谏’了,便对他处处忍让,每次远远的看见他便调头就跑。

说到底赢可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只是被国仇家恨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不得不早早的成熟起来担起了赢氏一族的重任,唯有在韩信面前才会短暂的恢复本性。

“韩大哥。”赢可轻轻的喊了句,见韩信笑着应了声便又说道;“这次去北疆你要小心,,如果到时候真的为难的话,千万不要强行。只要你还在,秦国就还有希望。”

“恩,我知道了。”韩信点头应道,笑着打趣道:“怎么,还不相信你韩大哥呀,要知道我可是从未打过败仗哦,这么对我没信心呀。”

“没有那。”赢可急忙摇头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韩信笑着说道:“不用担心我了,我韩信的命大着呢,什么风浪没见过呀,放心,我觉得上天对我挺不错的,想来这次我还能大胜而回。”

“到是你,咸阳虽然看似平稳,可却内藏激流暗涌。你身为监国,也要万分小心,不能大意了。”

赢可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放心吧韩大哥,我会照你的吩咐凡事多听取丞相的意见,大事则和田将军商议。”

“恩,孟坚这老家伙虽然又老又硬,不过对秦国倒是忠心耿耿,在大是大非上他绝对站得住立场。至于田市,咸阳可用之兵悉数在他手中,我已经给他下了军令,除了你的手令外,任何人不能从他那里调动一兵一卒。除此之外,赵无忌手中的大军也可以作为依仗,他离咸阳快马只有一天的路程,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持我留给你的手令派人去北地调军即可。”

赢可见韩信为他安排的如此妥当,几乎是事无遗漏,不由心中一阵感动,眼角微红。

韩信忙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呀,上辈子肯定是鱼,要不然怎么老是懂不懂就流泪呢。好了好了,放心吧,我韩信是什么人,这天底下还没有谁能要我的命呢,我答应你一定平安的回来就是了。”

赢可破涕为笑道;“一言为定。”说完伸出小指,韩信则有些无奈的勾上说道;“败给你了,好了,一言为定。”

两人又嬉笑了会,旁边远远站着的侍卫和宫人则识趣的走开去了,偌大一段城墙上就只剩下两人在打闹。

打闹了会,赢可大概是有些累了,便大胆的将头轻轻的靠在韩信身上。沉默了会,忽然开口说道:“韩大哥,我们认识也已经三年多了。”

“恩。”韩系点了点头,想起了当初在客栈中惊鸿一瞥被赢可那‘非主流’造型雷到的那一幕,不由露出会心的一笑。

“怎么再没见过你扮褒姒妆了?”

赢可轻轻哼了一声,嗔道:“人家那时候年纪小嘛,觉得好玩才跟着别人瞎弄的,丑都丑死了,以后不许说了。”

韩信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哪里丑呀,我就觉得很漂亮呀,非常有个性,别人是因为没有艺术眼光才觉得难看的呢,咱不理他们。”

赢可将信将疑的说道;“真的?”

“真的。”韩信煞有其事的点头道。

赢可顿时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呀,等你回来我就打扮给你看呢,不过不能让那些家伙知道,要不然我又没有安宁日子过了。”赢可想起那动不动就死谏的‘亡命之徒’赢观,顿时吓得吐了吐舌头拍拍胸脯。

韩信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无奈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快要动身了。”

赢可脸上的笑容一滞,面色又黯淡下去了,抬头缓缓的说道;“韩大哥。”

“恩!”

轻轻挽了挽刘海,赢可细弱蚊明的声音小声说道;“过完今年我就已经二十了。”说完便低下头去,羞的满脸通红。

在秦国,女子大多十七前就会许配人家的,不少人更是在十四的年纪就已经结婚生子,像赢可这样快二十了仍然云英未嫁倒是件非常少有之事。只是因为她的父兄皆去,无人为她做主所以才一拖再拖,再加上她一颗芳心早已经系在韩信身上,自然不会再做他想。

韩信哪里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心中不又泛起了一股愧疚,伸手轻轻的握住赢可的柔荑道;“傻可儿,我们患难与共,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我哪里还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朝中反对此事的人肯定很多,所以为了顾全大局我才没有提出迎娶你的请求。这次我出征回来后,我一定想办法迎娶你的,就是不知道我们尊贵无比的太长公主殿下愿不愿意下嫁于我这个穷小子呢?”

赢可痴痴的看着韩信,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强自梗咽的说道;“我愿意!”

“我会一直等你的,等到你回来为止!”

大军离开了咸阳,沿着秦直道一路浩浩荡荡的直奔上郡。这次出征韩信自然是主帅,除了蒙石和奚达拜为将军外,还有另外一名在军中郁郁寡欢、整天愁眉苦脸之人。

那就是当日被秦军在咸阳城墙上生俘的英布。

昔日韩信和项羽会盟时,故意只提起了钟离味一人作为筹码,而对同样重伤被俘的英布决口不谈。

韩信心中清楚,钟离味是项羽的死忠,绝不可能归顺于他的,可是英布则不一样,他原本就是纵横大江的剧盗,昔日项羽消灭他还是靠着韩信献上的计策。项羽怜其勇才将他收为心腹,可心中对他自然远远及不上虞子期、钟离味等人亲近,这点英布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韩信骗英布说项羽只肯拿北地郡作为条件来换取钟离味和二万楚军降卒,却丝毫没有提起他。英布听了信以为真,顿时勃然大怒,他在楚军的时候就以悍勇而勇冠三军,每战项羽都用他为先锋冲锋陷阵的,可对他却也一直寡恩刻薄,并没有给太多的封赏。

原本在楚军时英布就是满腹牢骚,现在一听项羽提都不提他,这才怒极答应了投靠秦国,被韩信拜为将军。英布父母双亡,留在楚地的妻子又无所产,到也一身轻松。

韩信再得到他的回应后立即大张旗鼓的造势,不但亲自登台郑重其事的拜他为将军,还派出间谍密探在关东大肆宣扬,英布这才隐隐感觉出了不对劲之处。项羽此人嫉恶如仇,凡是背叛他的人没一个都能有好下场,可以想象的出他在彭城知道心腹爱将英布居然公然背叛,一定会勃然大怒,誓要亲手杀死英布以图后快。

待英布恍然醒悟过来时已经为时甚晚,项羽的脾气秉性他自然十分了解,他就算再叛出秦国项羽也不会饶过他的。眼下无奈,只好跟着韩信一条路黑到底了,反正在楚国也是当将军,在秦国也是当将军,他又不是楚人,有什么区别。

只是心中着实觉得憋屈,看着韩信不由牙痒痒。韩信却浑然不觉的样子,每次看见他仍然得意洋洋一副很欠扁的样子。这次出征韩信就把英布带在了身边,因为也需要的勇武冲锋陷阵,更何况和匈奴人交战,英布就算想有异心也难,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磨合磨合,让他真正为自己所用。

英布是个很有权势**的人,既然有权势**,那就不难利用了。项羽能给他的,韩信也能给,就算是项羽不能给的,他也未必不能给。

大军向北一路沿着秦直道疾行,到了第八日就已经赶到肤施城外。

既然和秦国是敌非友,司马欣和董翳当然如临大敌,生怕秦军突然变了主意夺取了上郡。一边下令紧闭城门,一边令所有的甲士都上城头严阵以待,小心翼翼的留意着路过的秦军动态。

城头之上,司马欣和董翳都满脸紧张的注视着数里外隐约可见的秦国大军,心中忐忑不安。此时已经临近黄昏,视野之处并不是很清楚,司马欣眯着眼看了半天,开口问道身旁的董翳。

“你看这支秦军如何?”

董翳摇了摇头,脸上有些失望的说道;“我看他们的队伍有些凌乱,阵列也是闹哄哄的,虽然中军还算严整,可两翼却混乱不堪,想来应该都是些临时征召的新兵吧。我现在有些糊涂了,你说韩信那小子打算带这么一支军队去云中,去送死吗?”

司马欣沉吟道;“我想可能是咸阳一战秦军损失过于惨重吧,只有靠临时征召的新卒为军。不过你别小看了这韩信,他既然能战无一败就一定有他的门道。”

董翳有些不以为然的嗤之以鼻,“秦军的质量越来越差了,想当初我们年轻的时候出征六国,那时候的秦军才算得上虎狼之师呢。后来我们跟着上将军,带的军队虽然质量有所下降,可也是百战精兵,哪会想到秦国现在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说完董翳叹了口气,显然有想起了以往之事。司马欣也不再言语,而是紧紧的盯着数里之外正在移动的秦国大军。

他心中忽然有些后悔,这些秦军也都是秦人子弟,和他一样的出身,自己却将他们的性命白白送给了凶残的匈奴人,这让他多少有些心中不安。

但却已经无可挽回了,三天前他的使者已经快马奔向正在云中围城的匈奴大军,向他们的单于递上了他的亲笔信。

冒顿在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大喜过望,他意识到了这是进军中原的绝佳机会。如果能全歼秦军这一支主力部队,那随后必然可以势如破竹的自河套南下攻入富庶的关中,他冒顿就可以正式取代秦国成为中原的主人了。

想到这里冒顿不由心花怒放,急忙下令匈奴大军一分为二,他的心腹爱将右谷蠡王赫连山率十万铁骑继续围困云中城中的秦军,围而不攻只是死死的将北军的残部拖在云中城。他自己则亲率二十万精骑赶赴渡口对岸设伏,耐心的等待秦军北上的大军到来。

而此时的肤施城中的司马欣董翳二人却没有发现,早在进入上郡后不久,秦军大军中一支三万人的骑兵就已经脱离了方阵,一路向西沿着旧长城古道驰入草原,剩下的步卒和民夫则继续扮作大军按照原计划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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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三章 里应外合

三万轻骑脱离了秦军方阵后,向西快速的通过了上郡全境,再折向北沿着长城故道进入了草原。四万多步卒和民夫则继续冒充主力向北到达乌川渡,白天在那里煞有其事的用渡船将一船船大军运过大河,夜晚则偷偷的将军队拉回,一直这样过了五天,完成任务的‘民夫们’才大摇大摆的拖着辎重等沿着原路返回关中。

因为秦军戒备森严,司马欣的探子也无法靠近渡口,只能远远的观望,所以并未看出秦军的猫腻。而冒顿的大军则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并未在河对岸设伏,而是远远的在数百里之外扎营,是想等秦军全部渡过河后再依靠骑兵的冲击力一举将其歼灭。

冒顿在得到斥候探来的消息后,一直耐心的等待着秦军东进。为了不让秦军生出警觉,他甚至下严令禁止任何游骑出大营,沿岸的居民也早已经被扫荡一空。

直到等待了十天后,仍未看到秦军的影子,冒顿这才察觉道有异。便带着大军杀入秦军在河岸边设置的大营,却发现秦军早已经人去营空。

冒顿一时又惊又疑,吃过秦军苦头的他忍不住想起了三年前北军趁匈奴主力南下时越过漠北偷袭王庭的事情,便再也沉不住气了,急忙派右大将率三万骑兵返回龙城严加戒备,防止秦军故技重施。

他自己则将剩下的大军分为数队,在雁门云中之地四处游弋,寻找这一支凭空消失的秦军。同时令人紧守此处通往雁门城的每一处关口,防止秦军赶到雁门城下和北军会合。

得到了斥候确定的禀告,说十日前秦军确实已经渡过了大河。冒顿并不但心秦军已经调头逃回了关中,要知道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渡河那动静一定非常大,匈奴人的斥候不可能不会发现的。

所以冒顿断定秦军一定是藏匿了踪迹,在河东之地悄悄的躲过了匈奴人的包围。

只是他的大军沿着大河搜索了十几天,却没有发现一丝秦军的踪迹。这让冒顿变得有些疑神疑鬼起来,觉得秦军可能是和南面的赵军有所勾结,没准借道赵境准备偷袭匈奴,便又下令加大巡逻范围,将与太原、代郡接壤的边界也列入巡弋之处。

就在冒顿为找寻秦军绞尽脑汁的时候,韩信的三万轻骑已经出了废弃的长城旧道,一路快马疾驰向北穿插,想绕道到雁门的背后袭击毫无防备的匈奴大军。

韩信早料到了司马欣二人会不安好心的,为了自保,二人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拖住秦军后腿,而将消息出卖给匈奴无疑是最佳的方式。既没有出一兵一卒,又能借匈奴之手将秦军的主力彻底歼灭,何乐而不为呢?连韩信都想不到二人会不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才使出了声东击西的计谋,正好借二人之口将匈奴的大军一分为二,冒顿为了保持对北军的封锁一定会在雁门城下留下足够数量的军队。

只可叹司马欣和冒顿自以为螳螂捕蝉,却不知道黄雀早已在后,若论在战场上算计人心,有谁会是韩信的对手呢?

大军出长城后,快马加鞭并不停留,一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烟所在,若是迎面碰上了匈奴的牧民则悉数杀死,不留任何活口。

漠南之地当年虽未纳入秦国的版图,可昔日秦国强盛之时漠南却是北军的震慑范围。强大北军时常北上游弋找寻匈奴的部落以此获取头颅挣取军功。当年为了躲避秦军不间断的打击,头曼才率部族翻过了大漠在漠北扎根,漠南则被放弃。

所以北军对漠南的了解并不输于匈奴人,甚至可能胜之。因为秦军在漠南有详细的勘测,并且绘制成地图供将军们行军所用,每一处山川河流都在地图上大致标出,这为秦军的偷袭创造了极其有利的先决条件。

当初韩信带回关中的部属中,有相当多的是北军老卒,在草原上作战经验丰富,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偶尔被牧民意外的发现也及时的被处理了。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在一天黄昏时和河边和一个匈奴南下放牧的小部落迎面撞上,双方皆是愕然。

秦军最先反应过来,蒙石一马当先的率部冲杀进匈奴人的队伍中,后续赶到的奚达和英布则分兵左右包围防止匈奴人逃走。一场血战下来,这个三万人的匈奴小部落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活口。

这么一个规模不小的部落失踪一定会引起匈奴驻军的注意,所以韩信便再度加快了行军速度,三万大军飞快的折向南下,朝着南边的云中直扑而去,终于在离开上郡十五日后赶到了云中段的长城。

长城分为两段,始皇帝最初将秦、赵、燕的三国长城连接而成的是内长城,雁门郡就属于内长城南麓。后蒙恬北驱匈奴后获取了大片的领土,秦军防线便向北推进了数百里,于是又筑新的长城段以连接旧长城,是为外长城,云中就属于外长城防线。

长城原本就是农耕文明防御游牧部落所用的,匈奴人自身就是游牧部落,占据长城后自然弃之不用。北方就是匈奴人的根据地大草原,所以冒顿只是在长城的几处关隘上简单的派遣了些老弱士卒,用来保障南面掠夺的物质能顺畅的通过关隘运往龙城。

匈奴人的麻痹大意也给秦军提供了可趁之机,韩信从军中精心挑选出可数十名武艺高强之人,趁着夜色翻上关墙将看守烽火台的匈奴兵悉数杀死,打开关隘城门。随后秦军铁骑川流而过,一路南下如入无人之境。

赫连山今年三十有六,他虽姓赫连,却是匈奴单于的同族、挛鞮家族的分支。他的祖父因为作战勇敢屡立战功,被当时的匈奴单于以赫连山赐姓,意思是像赫连山一般高大巍峨,从此他们家族就以赫连为姓。

赫连山在冒顿为左贤王时在他麾下担任左大将一职,一直对冒顿忠心耿耿,即使是在冒顿被废黜后仍然不时派人偷偷去表达忠心。事实上也证明他押宝押对了,年幼的太子馹尔睇果然不是攻于心计冒顿的对手,在得知冒顿登上单于位子后,当时是在漠南的他也是第一个率部投靠了旧主。

冒顿为此对他心怀感激,便处处提拔。才不到半年的时间,赫连山就已经当上了右谷蠡王,位居匈奴二十四长第四。因为冒顿年富力壮,并未立太子,左贤王一职便空缺着。再加上右贤王德拉提因为年事已高,很少关心政务,所以赫连山其实已经是匈奴响当当的三号人物,仅次于大单于冒顿和留守龙城的左谷蠡王曩知牙斯。

赫连山并不是一味投机取巧之徒,他在以勇为尊的匈奴中算的上一名文武双全的智将,因此和冒顿非常对脾气,被冒顿收为心腹股肱。冒顿率大军南下伏击秦军,便把剩下的十余万大军交由他统帅。

因为雁门城城高池深,缺乏大型攻城器械的匈奴人很难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将它生生硬啃下来,冒顿起初的战略就是将雁门团团围住,想将里面的数十万军民给困死。冒顿大军南下后,匈奴的兵力吃紧,若想围住偌大的雁门城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赫连山便将大军收拢,在北城门外和城中守军对峙,其他三门则昼夜不停的派巡骑预警,防止秦人逃脱。

赫连山并不担心秦军会突围,要知道云中城内尚存的秦军仍有六万之多,之所以死守云中,是因为城内还有二三十万平民来不及撤离。这些平民都是北军的父母妻儿,所以赫连山料定了秦军不会独自突围的。

若是秦军想带着这些妇孺老弱突围的话,那到正合和赫连山的心意。在平原之上匈奴人的骑兵绝对能轻而易举的追上仓皇南逃的秦人队伍,将他们全部杀死在逃亡的路上。

令他失望的是秦军守将并没有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尽管赫连山仅仅堵住北门,放任其他三个方向的秦军自由出入,王泾却看出了这是匈奴人的花招,仍然坚守城中绝不轻易出战。

只是城内三十多万人每日消耗的粮草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尽管王泾提前收拢了北地的辎重粮草,可仍然在匈奴人进攻的狂潮中损失惨重。满打满算,城内的粮草也最多只够再支撑一个月了。若是一个月后仍未有什么转机出现,那王泾只好舍弃大半的秦人,带着愿意跟他走的秦军突围南下,返回关中。

赫连山见秦军守将不上当,到也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在城外对峙。数日前接到了冒顿传来的消息,说秦国派来的援军渡过大河后就消失不见了,让他提高警惕防止被趁虚而入。

赫连山接到冒顿的消息后自然不敢大意,下令斥候扩大巡查范围,向东、西、南三个方向派遣了大量的游骑搜寻秦军主力,惟独北边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到不能怪他,北边连接着的是漠南匈奴之地,两面都是高山,唯有一条小道经过长城关口通往匈奴境内。

秦军除非是长了翅膀飞过了高山,否则绝不可能从北边大军来袭的。赫连山是这么认为的。

“将军。”亲兵将正在酣睡中的王泾轻轻摇醒,王泾睁开了满是血丝的眼睛。

刚从深睡中惊醒的他显得疲惫异常,昏昏沉沉的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事情?”

自从匈奴围城来王泾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就连睡着的时候仍然是甲胄在身随时准备奔赴战场。今天他巡视阵地到了深夜,刚刚才返回睡下没多久就被亲兵喊醒了。

“今晚轮值的邱军侯正在帐外,说有紧急情况要见你。”

王泾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说道;“快让他进来。”

邱石走了入了帐中,简单的行了个军中之礼便道;“右将军,打扰你休息了,只是我感觉匈奴人那边有了些状况。”

王泾沉声道;“匈奴人要偷袭吗?”

邱石缓缓摇头道;“不像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的营地看上去有些奇怪,你最好是去亲自看看。”

王泾跟着邱石快步走上了城头,蹬上了最高的瞭望台。

虽然是八月,可夜晚的的凉风吹的人仍然有些凉意,王泾身上只穿着甲胄,不由打了个冷战,人也精神了许多。

“你看匈奴人的营地。”邱石指着远处的匈奴大营,王泾顺势望去,只见天际边上隐隐有火光跃动。

赫连山因为担心秦军出城偷袭他,便谨慎的将大营布置在十里之外的地方,所以从雁门城头望去也不是看的很贴切,只能隐约的看见一片火光,在黑夜中显得有些耀眼。

邱石看出了王泾眼中的疑惑,便解释道;“一刻钟前才出现的火光,我看到后便急忙去禀报了将军你。这不像是一般的失火,若果是失火的话,没道理会这么快就点燃了大半个大营,所以…….”

说道这里邱石却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王泾,王泾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便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恩。”邱石点了点头,语气中隐约有些激动,“我觉得可能是我们的援军来了,他们正在偷袭匈奴人的大营。右将军,你说我们要不要出城去接应。”

王泾却并没有欣喜若狂,他反而冷静的说出了另外一种可能:“你说会不会是匈奴人故意引诱我们出城的,如果他们真的受袭的话,也不应该是来自北边呀,北边是他们自家的地盘。”

邱石一愣,旋即将信将疑的说道;“看那火势不小,匈奴人为了引诱我们出城烧掉自己大半个营地?好像不太可能吧。”

王泾没有说话,此刻他额头上已经微微冒出了冷汗,他不停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他忽然又想到,如果匈奴人是为了引诱他们出城的话,没道理挑选从北面受袭,从南面不是显得更合情合理些吗?

那会不会真的可能是如邱石所说的,援军来了!

从北边攻袭匈奴,看似不可能,可如果换成了一个人的话,那未必就做不到!要知道当初在漠北,他创造的奇迹并不少。

冷汗从额头上缓缓滴下,王泾艰难的扭动了有些发硬的脖子。他感觉出了邱石正焦急的望着他,等待着他下达命令,可是他却不敢轻易的下决定,因为全城三十多万的人性命就掌握在他手中。他重重的吞了口唾沫,干涩的喉咙有些生生疼痛,低头闭目沉思。

终于,他抬了起头,平静的说道;“传我军令,集结左营和中营,准备出城接应援军。让丁峰带着右营上城头戒备,除非我本人亲自回城,否则任何情况都不能打开城门。”

“诺!”邱石重重的应道,满脸兴奋的下城墙去传达军令。

一刻钟后,四万大军就集结完毕,在黎明到来之前出城朝着匈奴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匈奴人在北城外只是一些零散的预警骑兵,看见秦军突然从城中杀了出来顿时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王泾的大军很快撕破了匈奴的警戒线,朝着远处的匈奴大营猛的穿插而去,一路上出其意料的顺利,几乎没有遇到一点像样的抵抗。

这也让王泾忍不住有些担心是个陷阱,可此时再回城也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冲杀上去。

幸好当他冲到匈奴大营时,心中的担忧才得以消除。

远处望去,匈奴连绵数里大营早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漆黑的夜晚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两支军队正在拼死厮杀。王泾已经认出了正在攻击匈奴大营的这支军队打着的旗帜是黑水秦旗,顿时大喜过望,急忙带着部下从身后朝着匈奴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韩信所部赶到雁门时已经是深夜的时候,他下令全军休息了一个时辰,赶在天明前朝着毫无防备的匈奴大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因为天色一旦变亮,那他的大军就暴露在匈奴人的视野中失去了突然性了,只有趁此匈奴人没有发现他们的时候偷袭才能效果最大。

秦军的铁骑很快就插入了毫无防备的匈奴大营中,将尚在睡梦中的匈奴人乱刀砍死。赫连山被惊醒时秦军已经突入了大营,正在四处烧杀,而他的士兵则惊慌失措的四处逃散。

赫连山不愧是名老将,一阵慌乱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果断的放弃了已经一片混乱的北营,带着亲兵仓促集结好南营士卒反攻了回去。匈奴毕竟人多势众,秦军又多日奔袭全军疲惫,赫连山渐渐的集结居然站住了阵脚,和杀入营中的秦军混战成一团。

而王泾自背后发起的攻击则彻底的粉碎了匈奴人的反抗,惊慌失措的匈奴骑兵纷纷调转马头犹如没头的苍蝇般乱逃逃命,腹背受敌的赫连山再也支撑不住残局,只得带着亲兵拼死突围而出,朝着南面狂奔而逃。

王泾拦住了一名正在厮杀的援军,兴奋的大声吼道;“兄弟,你们是从哪来的?”

那名秦军大声回应道;“我们咸阳来的,我是羽林!”

王泾听完大喜,几乎要大声的笑了出来。咸阳来的援军,那就说明秦国还在,老秦人还在,秦国还有希望!

“你们的主将是谁,我是北军的右将军王泾,求见你们的主将。”

“是我。”应声而来的一队人马,中军拥簇着的一名骑兵开口应道。熊熊的火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正微笑的看着王泾。

“我说过会来北地和你会合的,只是时间晚了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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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四章 壮士断腕

王泾又惊又喜,纵马上前狠狠的一拳砸在韩信的肩膀上,大笑道;“真的是你这家伙,我就说呢,在漠北那种地方我们都能活着回来,你哪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满怀喜悦的上下打量了番韩信,待见火光下他的甲胄装束不由一愣。

王泾是将门之后,祖父三代人皆为上将军和大将军,自然识得韩信一身甲胄赫然是秦国上将军的打扮,顿时瞪大眼睛满是吃惊的看着韩信。

韩信见他表情就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便扬眉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城后我在和你细细说起。”

王泾这才想起还在激战中,便压下了满肚子的疑问,豪爽大笑道;“好,我们就来比比谁杀敌更多。”

说完也不待韩信回话,便急不可耐的一夹马腹,率着亲卫朝着匈奴溃卒猛冲而去。

到了天明时分,匈奴人有序的抵抗才被彻底击垮,十万匈奴士卒死伤过半,剩下的仓皇奔走。因为匈奴人皆为轻骑快马,秦军也很难做到全歼,倒是逃走了三四万人,主将赫连山也夹杂在溃军之中逃了走。

但不管怎么说此役仍然不失为一次漂亮的大捷,长期围困雁门的十万多匈奴精骑溃不成军,秦人南撤的道路再无阻碍。

当大胜归来的秦军返回城中时,整个雁门都了。城中的士卒拼命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仰天吼叫连连;女眷们则蜂拥在城门街道,拼命的向前挤着想要一睹勇士们的风采;上了年纪的老人则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他们在庆幸秦国并没有抛弃他们这些仍然忠于它的子民们。

自二世元年六国叛逆起事以来,秦国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失败、大败、惨败!就连威名赫赫的北军铁骑都在钜鹿一战中全军覆没,这不得不让所有秦人心中都生起了一个接一个的疑问。

秦国怎么了?曾经虎视何雄哉的虎狼秦国怎么了?在帝国危急存亡的时候,那支曾经横扫六国的虎贲之师去哪里了?

彷佛是在一夜之间,曾经强大无比的秦帝国就瞬间崩溃了,始皇帝用他的雄心壮志打造出来的万里疆土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全部反复。秦人数百年建立起来来骄傲无比的自尊被彻底击垮,接二连三的败仗让秦人们茫然不知所措。

韩信和孟坚的那番话说的对,秦军是一支用胜利和荣誉不断滋养茁大起来的怪物,赏罚分明的军功爵制度让秦兵们一个个嗜血成性。他们渴望着斩下敌人的头颅,渴望着用手中的刀戟去改变他们一家人底层的生活。

可当帝国秩序崩溃的时候,秦国的士兵却丧失了他们最赖以维持的勇敢和决心。当他们在战场上为国厮杀的时候,他们的家人却在遥远的家乡忍受着饥饿,一场接着一场的败仗让秦兵们惶恐不安、将军们惊慌失措。他们从最开始的渴望战争,最后到了仅仅是为了生存才不得不上阵杀敌。

秦军丢失了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军魂!一往无前的军魂!

而韩信做的就是用一场场胜利为他们从新找回军魂。

在雁门高高的城头上,韩信持着天子诏大声的念着秦王对他们忠义的褒奖。他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声的告诉城下的数十万秦人,秦国从来未曾放弃过任何忠诚于他的子民,在遥远的关中,新的秦帝国正在重建,而现在他来做的事情就是要将遗落在北疆的数十万秦人全部带回家乡。

城下现实一片沉寂,旋即又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没有人会比他们这些遗落在边疆的秦人更在乎秦国的存亡了。若是秦国还在,他们的根就还在,秦国不在了,他们就成了孤魂野鬼,除了死亡外只能沦为别人的奴隶。

韩信又顺势宣读了朝廷对北军的奖赏,王泾因为力王狂澜支撑住了北疆的残局,论功被拜为大将军,继续统领北军,其他将军都尉等军官人人皆升一级,秦人百姓则回到关中后免除三年的赋税。

大胜之后,韩信和王泾立即着手撤退的事宜,他们心中非常清楚,匈奴被击溃的不过是其中一支大军而已,在西边仍有数十万的匈奴主力大军,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得到溃兵带来的消息。

清晨大军入城,到了午时全城就已经撤出了雁门城。为了减轻负重,所有的辎重和杂物都被抛弃了,每一名秦军和秦人只允许带着二件东西,兵器和干粮,其他的全部被抛弃。幸好雁门城中有着大量的牲畜车辆供年老者和妇孺坐乘,这也让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上了许多。

在数十万人的注目中,昔日的家园雁门城则被烧成了一片火海,与之陪葬的还有数千名不愿意走的老人。他们虽为秦人,却在北疆生活了近二十年,在这里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早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乡。况且都已经年事已高无法再承受逃亡的颠簸,在路上不但会客死他乡而且还会拖累队伍逃亡的速度。

可他们若是留在北地沦为匈奴人的俘虏后一样会被毫不犹豫的杀掉,匈奴人要的是妇女和精壮的努力,老迈者对他们毫无价值。所以这些老人选择了一种悲壮的方式,那就是与雁门城一起化成了灰烬,至少还能有妻儿子女为他们送终。

大火燃尽后,悲伤的秦人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朝着南方踏上了回往关中的路途。近九万人的大军和三十四万秦人一路南撤,秦国依旧遥远,他们必须穿越整个赵国才能抵达大河,渡过河后才能回到关中。

而留给韩信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雁门离冒顿大军所在不过快马二天的时间,来回算是四天。如果冒顿聪明一点的话,那就不会等待大军集结完毕再发起进攻,而是立即率兵追击,这么算来最快四天后匈奴人的追兵就可能赶到。

所以秦人的队伍必须在四天内赶到南边的太原郡,那里多丘陵并不适合匈奴骑兵的作战,唯有躲入那里才有机会摆脱匈奴人的追赶。

为了加快队伍的速度,韩信和王泾几乎绞尽了脑汁,用尽了一切办法。奈何这支队伍中平民太多了,乱哄哄的经常堵在路上,根本无法做到像军队那样井然有序。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韩信心中的担忧之情也越来越剧烈。终于,在三天后的午后,斥候报来了消息,在三十里外发现了匈奴先锋人马。

韩信没想到冒顿的骑兵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不过也猜到他一定是轻骑追来,而并不是主力大军感到,便当机立断的将队伍一分为二,王泾带着四万大军护送着队伍继续向南逃亡,他则带着五万骑兵北上迎击。

韩信猜得没错,冒顿在得到败报后勃然大怒,立即点起了本部七万骑兵南下追赶,同时下令各支大军迅速回笼于他会和。他原本以为韩信见到追兵来袭只会加快逃亡的速度,他正好上前缠杀等到大军到来,却没有想韩信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抛下队伍率大军反戈一击。

匈奴的这部前锋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冒顿惊慌之下只得率部撤退,虽未遭大败,却有些风声鹤唳,疑惧不安。

冒顿已经从俘虏口中得知了对面的主帅正是三年前击败他的韩信,这让他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兴奋。匈奴人崇尚的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勇士失去的尊严必须在战胜者那里找回了,这样才能变得更强、更厉害。

所以冒顿心中隐隐兴奋,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失败的理由,他手中有近三倍于秦军的精锐骑兵,最让秦军致命的是他们还有数十万子民的拖累,这些就足以要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可是韩信的不按常理出牌也打乱了他的部属,他原来的计划是先锋缠住秦人队伍,然后其他大军就像饿狼一般蜂拥而上将秦人彻底的咬死。面对秦军的反攻冒顿显得十分谨慎,他担心兵力过于薄弱而被秦人趁机歼灭,所以不但不紧紧跟随,反而减慢了速度,等待着后续大军的到来。

谨慎是冒顿时刻谨记的二个字,当年他在漠北追击韩信的时候就是因为麻痹大意才被韩信得手,成为了他一生的耻辱。所以从此以后冒顿遇事谨慎,尤其是碰到韩信这种喜好奇兵之人,他便愈发是慎重起来,生怕被韩信所趁。

所以他对秦军的屡屡挑衅充耳不闻,而是将大军紧紧的缩为一团,耐心的等待着后继大军到来,不给韩信任何的可趁之机。

既然已经胜券在握,那又何必去冒风险呢?反正秦人的队伍绝对逃脱不出他的手心。

殊不知韩信要的就是他的谨慎,若是冒顿将队伍化整为零避而不战,转而绕道四处袭扰秦人的撤退队伍,那一定会让韩信极为头疼。冒顿的小心也为韩信带来了更多的时间,他一面派人督促队伍火速南下,一面派出使者南下和赵歇商谈。

赵歇是最早起兵的几个大诸侯之一,他原是赵国的公子,是惠文王的曾孙,赵国灭亡后便流落民间,在市场靠着给人搬运杂物为生。当年陈胜派武臣经略河北时,张耳和陈余跟随武臣重建了赵国,并劝武臣脱离了陈胜自立为赵王。后武臣被叛将李良杀死,陈余和张耳逃出了邯郸,找到了赵歇重新返攻回了邯郸,立他做了赵王。

后来章邯大军北上围攻钜鹿,陈余北上代郡征集了精兵数万,南下囤军于钜鹿之北。

当时围困在钜鹿的赵歇和张耳派出敢死之士突围而出向陈余求援,让他攻击王离的围城大军已解钜鹿之围。陈余因为惧怕北军的强大,便不肯出兵,这让张耳寒心不已,两人本是刎颈之交,多年生死与共的患难兄弟,却因此生出了裂痕。

钜鹿之战后,张耳为了表示不满便向相国陈余请辞,没想到陈余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这让张耳愤怒不已,最后率大军出走跟随项羽入关。赵歇则听从陈余的主意打算坐山观虎斗,坐视楚国和秦国生死鏖战,并未跟随项羽入关。

赵歇和陈余的观望态度让项羽十分恼火,他自立为西楚霸王后,分封天下的时候便故意将赵歇从赵王改迁为代王,而反秦功劳显著的陈宇只是封侯而已。追随他入关的张耳却被封为了常山王,封地在赵地的精华所在邯郸郡、钜鹿郡和衡山郡。

项羽的不公也让赵歇和陈余对他恨之入骨,这也就给了秦国和赵国合作的前提。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秦代的人一样懂的。在韩信大军出征的时候,秦国派出的使节偃师道就已经渡过了大河踏上了赵国的领土,他是奉命前往晋阳和赵歇商谈秘密会盟一事。

虽然偃师道的谈判结果韩信仍然不知道,但他料定了赵歇不会干涉他和匈奴的战斗。赵歇手中的兵力原本就不多,若是损耗在无谓之上,那冒顿一定不介意顺手灭掉赵国的,将河东之地收为匈奴的牧场。

所以不论谈判结果如何,赵歇都一定是坐拥坚城自守,任由秦军和匈奴交战。

赵歇的观望也为秦军南下消除了阻挡,数十万南撤队伍便全力向太原郡奔去。韩信在得知匈奴的会合大军已经赶到,便立即掉头便跑,在冒顿追上他之前逃之夭夭。

他不是傻瓜,让秦军和数倍于己的匈奴大军正面交战,那不是送死那是什么。如果没有南撤队伍的拖累,韩信或许能仗着奇谋不弱下风,可有了南撤队伍的拖累,他的骑兵就丧失了最为重要的机动力。南撤队伍成了他的一个死结,他必须全力去保全而不能置之不理。

韩信脱离和匈奴大军的接触后,疾驰撤了回来和王泾会合。靠着争取到这二天的时间里,南撤的秦人队伍终于赶到了雁门郡和太原郡交界处的一处小关隘,翻过这座关隘,便是赵地了。

守关的赵军不知道是得到了上头的命令,还是因为畏惧秦军势大在秦军到达前就已经逃的人去城空了。王泾派人迅速接掌了关隘,城门大开让南撤队伍火速通过。

韩信赶到时队伍正在过关,仍有大半的秦人在关外排队等待着。韩信阴沉着脸看着迎面走来的王泾等人,有些恼火的说道;“匈奴人就在我身后没有多远了,最多一个时辰就会追上来了,队伍必须要加快速度。”

王泾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他知道这些宝贵的时间是韩信冒着极大危险才争取来的,一旁的邱石倒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说道;“上将军,这不能怪大将军,那些老百姓动作实在缓慢,我们已经尽了全力。”

韩信心知错怪了王泾,却也没有心思去道歉了,此刻匈奴大军已经逼近,他如何能不心急如焚。他从关中冒险北上,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走到了这一步,眼看就要成功了,所以不论如何也不能前功尽弃。

韩信强自冷静了下来,伸手问亲随要来了地图,摊开细细看了一番,伸手指着一处地方沉声道;“这里是两山交接之处,又是南下必经之路,我们若是在那里布置步卒防线,靠着密集的刀盾阵到可以抵挡一段时间,只是……”

韩信说道这里顿了一顿,环视诸人缓缓的说道;“只是这支步卒不会有援军,也不可能跑的过匈奴人的快马。”

韩信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所有的人都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这支断后的队伍是一支弃子,唯一的任务就是阻击匈奴,尽可能的为队伍南撤争取到时间,直到全部战死才算完成了任务。

韩信没有看向诸人,而是移开了目光,因为他不想强迫谁去送死。沉默了许久,王泾开口说道;“我去吧。”

“不行。”韩信摇了摇头,“你是主帅之一,若是你死了对士气的损失会非常大的,况且北军的情况你远比我熟悉,我需要你的配合。”

“我去!”蒙石闷着头大声吼道,他心中早已经热血,早就无所畏惧,不就是死吗,有什么好怕的。

这回韩信没有开口,却是王泾开口骂道:“滚回去,你忘记你是大将军唯一的后人了吗?你想让蒙家绝嗣吗?”

蒙石咬着牙,憋得脸红脖子粗,终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许久一声轻柔的声音才从角落响起,“我去吧。”

韩信将目光转向丁峰,丁峰则回之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去吧,我是北军的军侯,蒙陛下的圣眷才升为了副将的,正好可以为国尽忠。”

“丁峰……”王泾忍不住张口喊道,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紧紧的看着他。

丁峰微微一笑,看着王泾说道;“泾少,蒙你不弃,一直拿我当兄弟一般。关中的兄弟们千里迢迢来救援我们,怎么能让人家去断后呢,要断后也应该是我北军之人去。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我北军男儿,生死又何惧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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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章 置之死地

邱石站了出来一把推开丁峰,大声道:“换我去,你还有伯母妹妹要照顾呢,我全家就我一个,一死百了。”

丁峰却哈哈大笑道;“小石头,从小你就事事输给我被逼着认我做了大哥。既然我是大哥,那大事情当然是我来做,你去做什么?

邱石赤红着眼,紧捏拳头大声吼道;“我们是兄弟,没道理让你一人去送死,大不了我们一起去,要死的话路上有个伴也痛快些。”

丁峰却摇了摇头道;“石头你别意气用事了,泾少手中能用的兄弟已经不多了,我一个人送死就够了。既然你当我是兄弟,那我的母亲就拜托你了,还有我妹妹,你若是真的喜欢她就去娶了她,不要在三心二意了。”

说完便也不给邱石说话的机会,立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秦军中集结的号角被吹响,一万名步卒脱离了大队转而逆向北行,在宽约二百丈的山谷处依托着地势密密麻麻的排起了方阵。每一名秦军士卒都沉默着,只是机械的按照北军的操典排成了一道又一道的防线。

丁峰并没有隐瞒他们,他们心中都很清楚此战恐怕绝难生还。

可是他们不能后退,因为背后就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如果匈奴人的铁骑杀到了关下,那绝对是一场屠杀,无论是平民还是士卒都不能幸免的屠杀。

与其屈辱的死去,不如为亲人和袍泽们奋力一战。

这世上最可怕的军队不是拿着锋利武器、穿着精致铠甲的战士组成的,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奋力一战的弃子。因为他们不惧生死,所以无所畏惧,哪怕即将迎来的是二十多万匈奴铁骑的疯狂进攻。

秦军士卒们沉默着望向北方,紧握着着手中的兵器,静静的等待着随时可能杀到的匈奴骑兵。

死寂一般的沉默,没有人愿意说话,因为害怕一说话就会影响了军阵中的肃杀之气,每一个士卒都将身躯紧紧靠着身边的袍泽,彼此相互的依靠也让他们心安不少。在战场上,唯一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生死袍泽了。

终于,匈奴的骑兵出现在了平原天边的尽头,先只是细细的一条线,随后黑色的乌云犹如海潮水般突然涌出在原野之上。匈奴人的二十万大军犹如山崩海啸一般滚滚而来,夹着这一阵扑面而来的腾腾杀气。

大地在马蹄下微微颤动,每一名秦军士卒都苍白着脸紧咬着嘴唇。二十多万大军狂奔而来的气势尽是如此骇人,仿佛能一往而前摧毁掉天地间所有阻挡。

不远处的秦人队伍见匈奴大军杀至,更加慌乱的朝着关口出拼命的拥挤,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过关去活命。队伍一时大乱,韩信不得不带着亲兵连杀数十个带头抢挤之人,这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匈奴大军见前方有秦军布阵阻挡,到也没有直接冲击,而是停下了马来观望。丁峰拔出佩剑大声吼道;“弩手预备。”

一片窸窣的甲片摩擦声,千余名弩手齐齐半跪而下,将已经上好弦的弩机平端起。若是匈奴大军杀来,他们手中的弩机将成为收割他们性命的杀人利器。

丁缝冷冷的看着远处的匈奴人,忽然张嘴大声吼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悲凉的歌声传遍了整个战场,也感染了万余名准备死战的秦军士卒,他们皆鼓足了力气,拼命的嘶吼着随着齐唱,这首曾经见证了六百年赳赳老秦的战歌重新在战场上响起。

渐渐的正在关前拥挤的秦人们也停下了脚步,所有人都将头齐齐看向北边,一声、二声、十声、百声千万声,几乎所有秦人都张嘴随着和唱。秦风贯彻云际,响彻云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紧握着兵器的士卒们不再害怕,因为他们不再是一个人,所有秦人、整个秦国都在他们的身后。

匈奴大军中一阵骚动,前列的士兵纷纷让开,一队金甲骑兵拥簇着一名年轻的匈奴人走了出来。

冒顿平静的看着远处布防的秦军,听着他们咆哮着的战歌,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他和北军作战多年,自然对秦军的方阵熟悉无边,只是没想到北军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勇气在城外和匈奴大军对阵野战。

沉吟了一会,冒顿决定不再给秦人撤离的时间了,便开口喊道;“乌珠留若。”

“在。”低声的吼叫声想起,一名骠壮的大汉应声出列。

冒顿用马鞭指着远处秦军的方阵,“带着你的人试探一下,记得不要强攻。”

“是,大单于!”乌珠留若粗声领命,随即满脸兴奋的调转马头回到军中。很快四万多人就脱离了大军的方阵,挥舞着马刀怪叫着朝着秦军猛冲而来。

丁峰面如止水的看着冲杀而来的匈奴人,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放。”丁峰竭力嘶吼着,手中的剑重重挥下,泛着青铜血光的一千多枚弩箭如同狂风暴雨般打在匈奴骑兵的身上,溅起了一片血花。近千人惨叫声跌落马下,很快就被后续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上弩。”丁峰赤红着眼大吼着,“再放。”

数秒之后,秦军的第二轮弩箭又发至,匈奴人的攻势不禁为此一滞,就像海啸中的巨浪碰到了坚硬的礁石,但很快又恢复了狂冲的势头。

两轮射出,弩手已经在没有机会放箭了,便在丁峰的命令下迅速的退入了方阵,大盾随即合上,成了密不透风的盾阵。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停滞的感觉,北军的训练有素在此时一览无遗。

远处的冒顿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羡慕之色,他并不缺乏精锐的骑兵,他缺乏的是训练有素的步兵。骑兵在野战中自然势不可挡,可若是要攻城略地入主中原,那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这也更加坚定了冒顿心中摧毁秦国的念头。

不论如何,恐怖的秦帝国都不能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否则草原上的民族将永无宁日。

匈奴人的噩梦只能有一次,而且必须在他冒顿手中终结!

乌珠留若的骑兵很快就冲到了秦军的方阵前,可是却并没有直接冲撞,前队调马纷纷跑向两旁,骑士们掏出了马鞍上的弓箭,张弓借着冲势仰天而射。

丁峰面色一紧,几乎就在箭射出的同时大吼下令道;“举盾!”

阵后的秦军士卒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小盾,丁峰身边的亲兵也举盾为其遮挡。借着冲势下坠的箭雨很快就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自天而降,砸在秦兵手上的盾牌一阵兵兵乓乓作响,不时有士卒惨叫着跌倒,旁边的人则默默的接过盾牌继续高举。

整个秦军方阵就如同缩入壳中的乌龟,浑身坚硬无比,匈奴人如同张牙舞爪的饿狼,却奈何不了坚不可摧的秦军方阵。

冒顿见秦军防备井然有序,在箭雨倾注下损失甚微,相反匈奴人倒是一个个暴跳如雷,只能无奈将手中的箭不停的徒劳射出。

再继续下去只能是平白的浪费时间了,冒顿便果断的下令将乌珠留若的大军调了回来,转过身朝着一名将领冷冷说道;“赫连山!”

赫连山向前一步跪下,将头深深的埋下。“罪臣在,大单于有何吩咐。”

“我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去把这一队秦军给我彻底的撕开、全部的杀死,办不到的话你就自尽向长生天谢罪吧。”

赫连山身躯一震,低下头来猛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吼道;“大单于放心,我一定拿下秦军。”

匈奴的弓骑兵如同潮水般退下,还不待秦军喘口气,呼啸而来的铁骑就已经杀到面前。匈奴人选择了一种最原始,也是最快速的方式来撕开秦军的防线,那就是以血换血,以人换人。

第一波攻至的匈奴人毫无疑问的做了炮灰,他们在秦军坚不可摧的盾戟阵前全部战死,后续而来的骑兵却毫不犹豫的继续撞上,直到力竭死去为之。

骑兵狂奔冲杀之时,就算你心存惧意想要掉头逃走,后面接连而至的同伴们也会将你踩成肉泥。要想活命,唯有向前冲一条路,只有杀死眼前的敌人,才能在战场上活着回去。

秦军盾戟阵前,挥舞着战刀的匈奴人义无反顾的向秦阵发起了攻击,却一个个被如同毒蛇吐信般从盾的间隙中伸出的长戟刺穿,挑落在地,惨叫连连,他们的高速奔驰的战马则借着巨大的冲势猛的砸向盾牌,拼命抵住盾牌的秦军士卒则被震的口鼻溢出鲜血。

匈奴后续的部队继续奋不顾身的冲上,前仆后继,仿佛存心是要自杀一样高速的撞入一片刀山剑林中,不死不休!死去的战士用血肉之躯在秦人坚不可摧的方阵中生生砸出了一条道路,殊死而惨烈的攻击犹如波涛汹涌般一波接着一波猛烈的撞击不断。匈奴人杀红了眼,他们丝毫不吝啬死伤,要的只是突破方阵,只要突破后,他们的马刀可以随意的收割秦人的头颅。

在匈奴人付出惨重的死伤后,秦军开始出现了伤亡。

一片混乱嘈杂,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士卒临死前的惨叫声、战马死去前躺在地上痛快的悲鸣声,匈奴人手中高举的战刀狠狠看下砸在冒牌上冒出了点点火星,失去主人的战马在阵中仓皇乱窜、最后倒地死去。才不到二百米的短短路程,秦军和匈奴人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以致随后杀到的匈奴骑兵不得不放缓速度跃上层层尸体。

秦军的方阵在匈奴人狂攻之下步步倒退,虽然盾戟阵仍然强撑着没有倒下,却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远处观战的冒顿眼睛中露出了炽热,他不在乎死伤,不在乎有多少人会回不到草原,他只要攻破这一股胆敢阻挡他冒顿单于的秦兵们,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去追上他们的父母妻儿杀掉他们。

而数里之外的关隘城墙上,数名秦将默默的看着远处舍命厮杀的袍泽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不发一言。

韩信突然打破了沉默道;“两刻钟,他们最多还能支撑两刻钟。”

王泾的呼吸渐渐急促,他按耐不住说道;“队伍已经都撤入关了,能不能让丁峰他们撤下来?”

韩信缓缓摇头,“不可能了,他们已经和匈奴人厮杀在一起,若是此时撤下来那无疑是让他们死得更快。”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王泾的话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有些哀求的看着韩信,想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东西。

可惜韩信却让他失望了,他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这一部秦军的命运早已经注定了,他们是弃子。

弃子者,有死无生。

王泾眼中的炽热慢慢消退,他紧咬着嘴唇,不再说一句话。

韩信看着他,见他面如死灰,忽然提声高声喝道;“王泾听命。”

王泾身躯一震,随即单膝跪下,大声道;“在。”

“命你速去前军开道,如遇赵军阻拦,则自行决定,不得有误。”

王泾深深的低下了头,“末将领命。”说完站起身子大步离去,再也不回头看一眼远处的战场。

他是秦军的大将军,他需要放下,也必须放下。

待王泾走远,韩信扫了眼身后的数将,高声道:“奚达。”

“末将在。”

“你带五千步卒留守关隘,我不需要你死战,你只要给我守住半天的时间,过了半天你可以自行撤退。”

奚达铮铮回道:“末将领命!”

“英布、蒙石。”

“末将在。”英布和蒙石大步上前,面带激动的半跪下。

蒙石是初生牛犊,早已经蠢蠢欲动。而英布这一月来韩信一直对他不闻不问,连让他试身手的机会都不给,每次看见别人冲锋陷阵总是心痒难耐。他虽非秦人,可对那一万慷慨赴死的秦军倒也是十分敬佩,心中也想为秦军奋力击杀这些蛮族。

“你们各领一万骑兵,随我殿后撤入山中。”

“诺!”

残阳如血,奋战了近一个半时辰的秦军终于销声匿迹,直到最后一名战士倒下,秦军的抵抗才平息下来,

一万多秦军悉数战死,无一人生还,丁峰更是身中数十刀,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完肤,最后持刀力竭死在军中。

他们牺牲并没有白费,因为他们的阻击,匈奴的大军被足足挡住了一个半时辰,这才让秦人队伍得以从容的撤入关内,也为韩信的种种设防布置留下了充裕的时间。

冒顿看着死伤惨重的部下,面色十分难看。他忽然想到如果所有秦军都是这么顽强的话,那他拿下秦国、拿下整个中原要死多少人?那岂不是整个草原上的人命填上去都不够!

但他此刻只能压下怒火和不安,仍然微笑的封赏有功之士,随后立即朝着关隘扑去。

这处关隘只是雁门和太原之间的一处小关隘,因为都是昔日秦帝国的腹地,这处小关隘自然不会被重视,城墙也不过高一丈余,一个成年男子徒手翻越都并不困难。所以韩信在这处无名关隘只留下奚达的五千守兵,并没有指望他能守住,而是为大军的撤退争取多点时间。

虽然只是小关隘,可也不是缺乏攻城武器的匈奴能轻易攻下的。冒顿便下令大军轮番上前箭雨如注的倾注在城墙上,少数身手敏捷的匈奴士兵则借着飞爪勾连爬上城墙。

城头之上,秦军士卒举着盾牌冒着淋头箭雨挥舞着大刀将绳索砍断,少数冲上城头的匈奴士兵则被秦军仗着人多直接逼下城头,这处关隘原本就狭小无比,五千秦军守御兵力并不吃紧。

冒顿见一时攻不下,便下令在城头下燃起数十座熊熊的篝火连夜攻城。

从日落厮杀到临近天明,冒顿见厮杀了一天的士卒已经疲惫不堪,这才下令暂时退下休息数个时辰,等天亮后养足精力再一举攻下。

见匈奴人停下了攻势,奚达这才舒了口气。

他可不是丁峰,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他回去,所以自然不想将老命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本他还担心匈奴人死缠不放让他没有撤退的机会,现在看来倒是天赐良机,于是下令士兵悄悄的退下城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关隘。

待到天明后,冒顿才发现关隘内已经人去城空,便心中狂怒不已,觉得又被韩信狠狠的戏耍了一番。雷霆大怒之下下令全军立即拔营南下,也不顾及赵国的态度,而是下令各部首领全力追击秦人,但凡路上劫略的一切概不过问。

在得到单于许诺后,匈奴的各部首领一个个兴奋的嗷嗷直叫。在匈奴的传说中,富庶的中原就是一片花花世界,那里的财富堆积如山,美人儿遍地都是,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浑身血脉贲张,甘愿以命相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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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六章 欲盖弥彰

河东之地春秋属晋,后三家分晋分属韩、魏、赵。秦庄襄王四年,当时刚刚经历了商鞅变法的强秦越过大河收取了河东大片的领土,以古城晋阳为郡治置太原郡,辖晋阳、界休、邬、兹氏、离石、榆次、霍人七县。

项羽称霸后分封天下,为了报复作壁上观的赵歇,便强行将他从赵王迁为代王,废赵国而改立代国,这让赵歇以及数百万赵人无不怀恨在心。要知道昔日赵国可是强秦外唯一一个以精兵强将而著称的国家,赵人多以尚武为荣,以强赵为尊,而项羽却毫不顾忌赵人的颜面废除了赵国,这无疑是给以武立国的赵国予极大的侮辱。

更让赵歇记恨的是项羽虽然表面上待他不错,分给了他太原、代郡、雁门和云中四郡,让他看上去拥有了除项羽外最大的封国。可问题是雁门和云中一直是处于北军的控制之下,项羽却将这两个郡分封给赵歇,其中用心可见一斑。畏于项羽强大的实力,赵歇只好忍气吞声的将王城从邯郸搬到晋阳,又尝试着两次进攻北军想要夺取封地,却被王泾大败而归。

这也让赵歇被迫放弃了往北面的发展,转而专心的对南面被张耳以邯郸、恒山、钜鹿三郡立国的常山国打起了主意。他心知依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对付如日中天的项羽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派出了密使联络同样被贬的田荣和韩广,相约共同举兵。令人有些意外的是昔日的敌人秦国也派来使者相约结盟,这让赵歇着实为难不已。

要知道秦赵世仇,长平一战更是举国带丧,整个赵国都对秦国恨之入骨。可事过境迁,昔日强大无比的秦国却已经被逼的缩回了关中残喘延嘘,而天下最强横霸道的变成了西楚霸王项羽。所以在陈余的劝说下,赵歇终于放下了心结,决定和秦国秘密结盟共击项羽,以收复赵国昔日的疆土。

所以秦人借道南下赵军并未阻拦,可尾随而至的匈奴大军却让赵歇措手不及。在野蛮的匈奴人心目中,秦人和赵人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可以用来劫掠的对象。事实上就连冒顿也没想过区别对待赵国,他只是简单的下了一道军令,摧毁一切可以阻挡匈奴大军前进的障碍。

当匈奴凶神恶煞的骑兵冲进了太原郡,赵人们才慌了神。有城墙可以依托的县城尚可以躲避匈奴人的掠夺,可毫无凭借的村镇就惨了,成为了匈奴人肆意掠杀的场所。

河北数郡有别于北疆之地,北疆大多都是以军立郡,边民们不是作战就是放牧极少从事耕作,粮草大多都是依靠关中和河北中原的供应,所以北疆数郡贫瘠并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可太原郡就不同了,它属于内地多为耕种,自然不是贫苦的北疆可比,这也让匈奴人兴奋不已,一个个嗷嗷直叫杀红了眼。甚至不顾伤亡的强攻下了离石县城,将离石烧杀劫掠一空,所有的成年男子都被杀之,妇女们则和货物一般被抛上了马车送回了草原。

此时躲在晋阳的赵歇不由叫苦连连,太原如今是他根基所在,却被匈奴人肆意劫掠,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疼不已。他原本以为匈奴人要对付的只是北军和北疆数郡,而他作为第三方势力匈奴定然不会冒然于他开战,可他哪里会想到在匈奴人眼里所有的中原人都是敌人,根本没有谈判的意思而是用最直接的烧杀劫掠来宣读**裸的敌意。

赵歇见他的子民们被纷纷杀死却也无可奈何,他手中的兵力不过十余万,若是拖出城去和匈奴人野战那无疑是送死,只得命令军队全部回缩到城池中,对过往对的秦人和匈奴人概不理会。

抢红了眼的匈奴各部早已将冒顿下达追击秦军的军令抛之脑后,为了抢夺战利品一些部落之间甚至不惜大打出手,这让正在后方的冒顿听了怒火万丈,亲自带军处置了三个不尊军令的部落头人,这才让抢掠上瘾的匈奴头人们收住了狂热,转而心不甘情不愿的按照命令追组正朝西边大河逃亡的秦人队伍,私下里却阳奉阴违,仍然纵容部下四处劫掠。

因为四处劫掠而变得有些混乱分散的匈奴各支大军成了韩信的猎物。太原郡曾经是秦国的领土,在咸阳宫内各郡报来的宗案堆积如山,其中就有太原七县详细的地形图,这让韩信凭空多了地利的优势。

在界休县城外,正在满是兴奋的烧杀抢掠着的匈奴左贤王右部却被秦军的铁骑伏击成功,整整二万四千人的匈奴人在界休城下被蓄势待发的秦军四万铁骑一冲即溃。前一分钟还在狞笑着在赵人村庄里烧杀抢掠的匈奴人,一分钟后却便变成了仓皇乱窜的无头苍蝇,韩信和英布、蒙石各领一军从三面冲杀而来,将匈奴人仓促的抵抗迅速碾为粉末,

早已经憋着一肚子火气的英布和蒙石在匈奴人中纵横捭阖、大开杀戒,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部匈奴大军就全军覆没,只有一些零散的溃兵侥幸逃走。远处界休城头上正在心惊胆战看着匈奴大军劫掠的赵民们忍不住振臂高呼,为曾经的敌人秦军纷纷喝彩叫好,也让城中的赵军一个个灰头土脸,惭愧不已。

秦军的反击也让匈奴人明白了个道理,秦人并不是温顺等着宰割的绵羊,他们像是狡猾的毒蛇,四处躲闪逃避,却不时快速敏捷的发起致命一击。在得知这部匈奴全军覆没的消息后,匈奴大军的劫掠狂潮才被生生止住。因为害怕重蹈这部匈奴的下场,各部纷纷收拢兵力彼此靠近,转而按照冒顿的军令向前卖力的追击起了秦人。

韩信也见大军偷袭已经难以得手,便将队伍化整为零分为大大小小十几队,借着对地势的了解突然从山林中、从河岸边、从高地上杀出,让猝然不备的匈奴人死伤一片,随即在匈奴人反应过来前从容退沿着原路撤退的无影无踪,匈奴人却因为不熟地形而追赶不上。

因为对匈奴人烧杀抢掠的痛恨,北地的赵人们也纷纷甘愿为秦人做向导,指点了一条条不易行走却隐蔽无比的山林小道,让秦军如鱼得水般的神出鬼没,弄的匈奴大军整日风声鹤唳,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以为是秦军偷袭。

而太原郡半为山地半为平原,越往南走山地越多,不到数十里就有山涧和河流,这让习惯了在草原上策马狂奔的匈奴人头疼不已。徒步西逃的秦人队伍也并不是一味的逃亡,每到地势险峻之处,王泾总是留下千余人依托地势阻击,往往为了攻下一个小小的峡谷,匈奴人都不得不付出数千人的死亡。这样一来有着马力的匈奴人反而追赶不上靠着双腿逃跑的秦人队伍,前进的异常艰难,更何况身后还有如附骨之疽般紧紧纠缠的秦军偷袭队伍。

匈奴的精锐骑兵进入了丘陵之地后就犹如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空有一身蛮力却无施展的地方,唯有在原地暴跳如雷。对此冒顿也是无可奈何,他原本雄心万丈征服中原的壮志如同被淋头泼了盆冷水,他不得不正视起了匈奴骑兵的不足之处,并暗下决心回到草原后一定下大力气改进加强。

可眼下若是让他放弃曾经到嘴的肥肉不再追击他又心有不甘,这关乎着匈奴大单于的面子问题。原本借着灭东胡威望达到顶点的冒顿,若是南征无功而返而且损兵折将,传出去一定会让很多子民失望的。虽然他已经夺取了北疆数郡之地,将这些秦国曾经的领土变成了匈奴人的牧场,但这显然满足不了他的雄心壮志。

他的野心如同天一般高,如同瀚海一般辽阔,但凡铁骑能踏至的地方,都应该是匈奴人的牧场!

冒顿心中仍然存在希望,这么多的秦人要度过大河一定是要大量的渡船,那时候渡河的时候秦人一定会阵型大乱,这就是匈奴人的机会了。所以他不顾部下的反对,仍然执意继续追击,不肯放过秦人。

河东之地上顿时两股黑潮相互竞逐,一追一赶,一前一后,彼此之间始终隔着数十里到百里多的距离。冒顿在秦军的频频偷袭下愈发的谨慎,秦军来去如风的战术已经很难再有什么斩获,倒是在匈奴人的防备下折损了不少人马。韩信便放弃了袭扰匈奴人打算,转而将大军重新集结与王泾的大队人马合为一军。

历经了近半个月的逃亡,秦人的撤退队伍终于走出了丘陵地,在他们面前的是大河和汾水之间冲刷而成的大片平原。再往前,就是浩荡南向的大河,只要过了大河,就是所有北地秦人魂牵梦萦的家乡——关中所在了。

只需要渡过大河,悲歌千里的大逃亡就以胜利而告终了。

可每一个人脸上却并不轻松,因为离开了山地丘陵,那也就意味着匈奴的大军再无阻拦。韩信已经派出了水性高超的士卒游过了大河,向对岸的秦人报信。按照和孟坚离开关中时制定的计划,此时对岸应该有一支大队船队在等待撤下的秦人。

可问题是一来一往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而匈奴人的铁骑就在百里之外,最多半日即可抵达,所以必须要留下断后的队伍为大队争取到半日多的时间。

横贯太原全境山脉的尽头有一处峡谷倒是可以用来阻击,可是这处峡谷地势极宽足足有千丈的距离,秦军若想守住这里半日至少要三万的方阵。而且最为要命的是这数月来的阻击,秦军中的弩机和大盾损耗极其严重,现在已经很难在凑齐完整的方阵了。

在对垒冲杀之时,步兵对抗骑兵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方阵。如果缺乏完整的方阵,那步卒们毫无疑问的会成为骑士马刀下的枉死鬼。

即使断后的秦军能靠着勇气和决心缠住匈奴大军,那也一定逃不了全军覆没的命运,几万人的损失,秦军不论如何也承受不了。

众将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办法。韩信也紧缩眉头,望着远处的峡谷久久不语。

半日,最多半日匈奴人就会赶到,所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出办法,一定要,否则就前功尽弃了。近两个月来殚精竭虑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几万秦军的死伤就毫无意义了,这河边就会成为四十万秦人和秦军的丧命之处。

已经是深秋季节天气渐凉,可韩信的额头却密密麻麻满是豆大的汗珠。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愈发的焦急了起来,心中却仍然没有任何办法。

难道真的只有让秦军全部战死在这里才能保住秦人平安的撤到关中?

王泾一众人也丝毫没有办法,都只是将目光看向韩信,期盼平时诡计多端的他能再创造一次奇迹,可惜韩信的表情却让所有人失望了。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蒙石毕竟年轻气盛,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快猛的一拳砸在身边的树上,恨恨的说道:“要是这里有个关隘那该多好呀,也不用我们废那么多劲了,你说始皇陛下到处修路建关,怎么不在这个地方修一座关隘呀,哪怕是个小关隘也好!”

韩信却身躯一震,抬起头来看着蒙石,高声喝道;“你说什么。”

蒙石见韩信面目抽动,瞪大着满是血丝的眼珠看着自己,不由有些畏缩的退后一步,小声的说道;“我没说什么呀,上将军你可别拿我出气,大不了我不说话了。”

韩信却丝毫不理会他,反而急抓着他的衣襟问道;“我问你刚刚说的什么。”

蒙石见他的表情不像是怪罪自己,这才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我刚刚说如果有一座关隘在就好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韩信一愣,随即仰天哈哈大笑,状若疯癫,声音中满是喜悦。“我有办法了!”

“快,将军中的匠作召来。”

一名长的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的跪了下来磕头道;“小人将作冯川,参见上将军,参见大将军,参见各位将军。”

“冯将作请起。”韩信这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的看着冯川道:“冯将作,你以前可有过建关隘的经历?”

冯川点了点头,恭声道;“回上将军,小人曾经督造过上谷和渔阳的数处关隘和烽火台,经验还是不缺的。”

韩信指了指远处的山谷道;“如果要你在那里修建一座关隘,你办得到吗?”

冯川看着韩信所指,心中默默的盘算一番才回道;“此处地势尚佳,非常适合修建关隘,如果人手充足的话我自信可以办到,不过至少也需要二个月的时间吧。”

韩信却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诡异。“冯将作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造一座能打仗的关隘,而是一座看上去像是关隘的关隘。”

冯川微微一愣,旋即有些不解的问道;“大人此话何意思,下官愚钝,有些不太明白。”

“简单,我不需要这座关隘能打仗,只要让匈奴人看上去像模像样的不敢进攻,还有,城墙上当然能够站人。”

冯川这才有些明白了过来,想了会说道;“若只是虚张声势的话那可以用坚木搭建架子,上面用牛皮马革蒙上泥土以冒充城墙,垛口和女墙可以用沙土堆积而成,不过这种城墙只能勉强站人,恐怕连弓箭都抵挡不住,我想几匹马撞击下就会轰然倒塌。”

“好,我就要你给我造出这样的关隘出来,你要多久时间。”

冯川想了想,又道:“这次撤离的队伍里有很多我手下的兄弟,还有其他郡县的工匠,应该有五六千吧。如果全部征召起来我想一天一夜应该足够了吧。”

韩信伸出十指沉声道;“我给你二倍的人手,还有十倍的民夫,你能不能在五个时辰内完成。”

“要知道我们能不能安全的撤回关中,就掌握在你手中了。”

冯川咬了咬牙道;“好,我就豁出命去了,上将军请放心,小人一定完成。”

工匠和精壮的民夫迅速被调集出来了,整个山谷前一片灰土飞扬,数万人的庞大的建造大队在疯狂的搭建着脆弱的关隘,长约千丈的峡谷中凭空多了一道高约五米的关卡。

从午后到天明,建造大队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劳作着,巨大的树木被从山上拖拽下来,然后锯成一块块坚硬的木板搭成木架。山谷前则燃起了数百堆熊熊篝火,将整个工地照的如同白昼。所以人都在努力的劳作着,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关系着他们小命。

当天明后匈奴人的铁骑赶到山谷前时,在他们面前赫然已经耸立了一座高大的关卡,二万名张弩持戟的秦军士卒已经站上城头。

可是匈奴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城头上的秦军士卒一个个脸色苍白,不少人脚甚至微微颤抖着!

PS:抱歉,今天很晚,因为一点私人问题。两年多的感情今天算正式结束了,脑袋一直很乱,很难静下心来写,所以抱歉了。以后没有感情的羁绊,想必江南会更用心些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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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章 瞒天过海

匈奴是以游骑立国的部落联盟,擅长的是来去如风的弓马骑射,攻城一直是他们不擅长的弱项。昔日战国中期,刚刚兴起的匈奴和林胡、楼烦起兵三十万围攻赵国北地的一个小城池,却围城数月不下,最终被李牧从容的调集大军在城下大破之,匈奴的攻城之力由此可见一斑。

后匈奴与中原诸国缠斗数十年,渐渐也摸索出了一套攻城的方法,大多是依靠骑射在城下与城头守军对射,再遣勇武之士以飞爪、勾鎌等攀爬器械跃上城楼,最后夺取城门放大军入城。这种攻城方法对小的城市和关隘较为有效,可一旦遇到像雁门那种城高池深的大城,就见效甚微了。

所以从头曼单于开始,匈奴人也渐渐重视起了攻城器械的制造,用武力强迫一些从边郡掠夺来的中原人为其造了一些简易的攻城器械。到了冒顿登上单于之位后,便愈发向中原先进的文明靠拢和学习。先是用铁腕手段将匈奴从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凝聚成了王国的雏形,大大加强了王庭的中央权威,在生产和军事上,也频频效仿中原。

当时秦帝国已经大乱,为了躲避战乱大批的中原人纷纷北逃避难,冒顿趁机将他们掠夺来作为奴隶,而不是再像以前一样简单的杀死。在大河冲击形成的肥沃河套地区,冒顿让这些农奴为匈奴耕种谷物,以此来补充匈奴脆弱的后勤补给。同时在北疆花大力气去掠夺工匠技师,给他们良好的待遇让他们为匈奴打造精良的武器以及攻城器械。

冒顿的种种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加强了匈奴人的攻坚能力,在这一次的入侵中,匈奴人轻松的攻下了不少北疆的小城池。尝到甜头的匈奴人愈发依赖这种新的攻城方法,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一味的靠牺牲人命去强行攀爬。

所以匈奴人看到面前凭空的多了一种看上去坚不可摧的关隘后并没有立即攻城,而来停下马来等待着后续的大军集结。匈奴的斥候们则小心翼翼的提着马缰靠近关隘想要观望,却远远的就被一阵弩箭射回,不敢过分靠近只能在远处看了个大概。

这种关隘高一丈半有余,按照的是秦国标准的中型关隘所建,城外虽没有护城河却有一道壕沟,这也为匈奴人的攻城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城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了持戟甲士,约莫五千余人,关后不远处人马嘶叫,扬起有大片灰尘,想必后续之军充足。

本来依照韩信的意思是想在城头放一万大军吓唬匈奴的,不过担心人太多这座‘关隘’万一承重不够中途塌了,那对面的匈奴人一定会笑的满地找牙,秦国也会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才之派了五千劲卒持戟上城,将全军的弓弩悉数配发给他们,让他们张弓搭弩以此恫吓匈奴大军。

果然,匈奴人见这座关隘上的秦军如此严阵以待便不敢冒然的出兵试探,冒顿从后军赶到后也只是督促军中的工匠抓紧打造器械,并未下令直接攻城。

这次南下的匈奴大军损耗极为严重,死伤者已过三成,这也让各部头人颇有微词,只是碍着冒顿强大的实力才没敢挑战他的权威。冒顿对此心知肚明,他自然知道驭下之术不能一味的靠着威逼欺凌,所以对诸部头人也是多加安抚,逼着他们强攻的事情也尽量少为。

匈奴的王帐之中,冒顿正大发雷霆,他狠狠的瞪着燕复吼道;“你不是说河东到此秦军再无任何的屏障了吗?那怎么凭空的冒出了这个关隘来。说,你个狗东西是不是心怀故国所以对我大匈奴起了异心,我要杀了你!”

燕复听了后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大单于明见呀,老奴对大匈奴的忠心可鉴日月。老奴虽然是中原人,可是秦人与我仇深似海,我这二十年来吃的是匈奴的羊肉,穿的是匈奴的皮革,心中早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匈奴人了,对大单于您的忠心更加是天地可证。”

冒顿也只是怒火攻心才而已,心中到并没有怀疑燕复耍了花样。这个老家伙因为投靠匈奴为奴早已经被燕国的亲族唾弃除籍,而中原人又是对他这个‘秦奸’恨之入骨,所以天下之大,也唯有匈奴可以收留他了。只是让他恼怒不已的是原本以为无路可逃的秦人会成为他口中肥肉,没想到却凭空多出了这么一个关隘出来,这如何能不让他震怒。

跪在地上的燕复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看了看冒顿的脸色,见他脸色渐渐平缓下来便暗暗松了口气,这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一定是前几天抓到的那几个赵人骗了我们,是他们一口咬定前方再无城池的。老奴也是一时愚钝才被他们所骗,我这就去将他们活活剐了,替大单于出气。”

冒顿鼻子重重的哼了声,看着燕复怒道;“老子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你可有什么办法?”

燕复面露为难之色道;“大单于,这座关隘老奴也去查探了一番,秦人确实防范森严而已后援不断,若是我们强攻的话恐怕会死伤惨重。不过这个关隘并不高,用简单的云梯就可以登上,所以老奴早已经下令奴隶营中的工匠去打造攻城器械了。这附近林木很多可以就地取材,最快的话午时就能打造好云梯和攻城冲车了。”

冒顿这才脸色稍缓,冷哼道;“算你还有点脑子,告诉那些工匠,如果二个时辰内造出来了,每人赏肥羊十头;若果延误了时间,他们在龙城的亲人就会人头落地。”

“老奴领命,这就去督促他们。”燕复谄媚的行礼,转身退下了。

待他走后,冒顿回到了王座上,却仍然有些心神不宁。倒了杯美酒缓缓入口,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心中想道;“血债血偿,韩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不论如何,我冒顿都会将挡在我们面前的障碍一一杀死,不论是谁!

日过午时,匈奴军中的攻城器械已经打造完成。巨大的攻城冲车被百余名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推到了阵前,还有十架云梯,虽然简陋,但对付这种中型关隘却是绰绰有余。数千名哭哭啼啼的赵人被推倒了阵前,他们颤抖手中推着的是装满泥土的小车,握着的是粗劣的铲具,他们将在匈奴人弓箭的逼迫下成为第一批炮灰填满壕沟。

冒顿对投降工匠的效率赶到很满意,心情大好的额外多给了每个五头肥羊,他下令全军屠羊开灶饱餐了一顿。又在阵前大声的许诺下重赏将士兵的狂热性调动了起来,匈奴士兵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的嗷嗷直叫,准备一举拿下这座关隘。

就在冒顿准备下令攻城的时候,秦军城中却一阵躁动,紧闭的城门忽然大开,一骑越过吊桥径直向匈奴大军冲来。在二箭之外的地方停住了马步,马上的骑士也不理会数十万匈奴人的大眼相瞪,而是面色平静的高声呼道;“冒顿单于可在,秦国上将军韩信请求一见。”

匈奴大军中顿时炸开了锅,士卒们纷纷交头接耳,皆是面带恐惧的看着马背上身躯单薄的韩信。

韩信这个名字早已经传遍了漠北,在头曼城中的大屠杀传遍草原后,贵人们仰天哀嚎,日夜泣不成声,匈奴的男子用弯刀划破脸颊,任鲜血流淌。在匈奴人的传说故事中,韩信被描述成身高五尺,嘴中吐着火焰的恶魔,专门爱吃小孩的心肺和内脏。匈奴是个畏惧强者的民族,所以他们对韩信的恐惧远远多于仇恨,可当韩信就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这才惊讶的发现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并没有三头六臂通天之能。

在阵中听见韩信叫阵的冒顿却已经安坐不住了,催马带着数十名亲卫出阵迎了上去。匈奴人崇拜强者,韩信居然单身前来而他身为大单于若是怯阵不敢上前,那必然会让二十万匈奴勇士看轻。

不过他仍然留了个心眼,带上了四十多名身手高超的匈奴勇士,心中倒是不停的猜测着韩信此行的目的。

冒顿离着韩信一箭之外便谨慎的停下了马步,韩信笑着举了举手,示意身上没有携带弓箭武器,冒顿这才放下心来又靠近了些,隔着十余丈和韩信遥遥相望。

二人四目对接,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异色,韩信最先打破了沉默,拱手笑道;“秦国韩信参加匈奴大单于,我代我家秦王问候单于身体安康。”

匈奴为草原之主,昔日国力鼎盛的始皇帝自然不会将这个北蛮视为平起平坐的国家,所以未和匈奴有任何建交。可如今却不一样,秦国国力大不如从前,而匈奴却正处于巅峰鼎盛国力远在秦国之上,所以韩信代秦王持平礼觐见冒顿倒也是合情合理。

冒顿并未回礼,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韩信。原本他对韩信恨之入骨,曾发誓要将他挫骨扬灰的,可现在韩信就站在他面前,他却发现对这个面带温和笑意的年轻人实在提不起什么恨意。

冒顿缓缓的开口道;“你很年轻嘛。”

韩信一愣,他原本以为冒顿不会秦语,定会带着翻译前来的,却不知冒顿自幼倾慕中原文化,曾请过中原逃难过来的儒生为师学过秦语。

虽然有些吃惊,可韩信还是微微一笑说道;“大单于你也很年轻呀,我原以为匈奴的新单于是个臂膀粗圆已过壮年的大汉,却没想到单于看上去和我心中想的大不一样。”

冒顿闻言一笑,也随口说道;“你若是知道我匈奴中是如何传言你相貌的,想必就不会说这番话了。”

二人相视一下,皆是仰天大笑,一时倒拉近了不少距离。看上去不像是生死仇家,到反而像是老友相见。

冒顿轻轻的握着马鞭,“说起来这倒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那次在漠北我们曾经远远的见过一次,不过隔着太远看的不是很清楚,你到是不客气,随后就趁着大雪偷袭将我打的狼狈不堪。”

韩信道;“惭愧惭愧、侥幸侥幸,我也只是运气而已。”

冒顿却紧盯着韩信摇头道:“不是你的运气,而是我太麻痹大意了。不过我到要谢谢你,是你让我奋发努力的,我之后的种种凄惨遭遇都是拜你所赐。”

韩信仍然面不改色的微笑道;“大单于不会仅仅是想来跟在下叙旧的吧。”

冒顿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心中有些激动的情绪,说道:“好了,叙旧结束,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正事了,说说你来见我的目的。”

韩信正色道;“我是为了贵我两国的长久和平而来,希望大单于念在交战二方士卒都是死伤惨重,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和谈一番达成谅解,你看如何?“

冒顿冷哼道;“和平!很难想象这是从你们秦人口中说出来的话,你们秦国曾是这天下最野蛮最霸道的国家,现在你们衰落了,却跑来和我们匈奴人说和平,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韩信面色一黯,半天才说道;“那大单于的意思是?”

冒顿怒目圆睁,厉色道;“很简单,血债血偿,以命还命,只要我冒顿一日为匈奴之主,我就必将踏破关中,把你秦国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将你们强加给我大匈奴几十年的耻辱加倍奉还。还有你韩信,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个沾满我族亲子弟鲜血的刽子手吗?”

韩信默默低下头去,许久才长吁一口叹道;“单于,你如果非要如此强横无理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中原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叫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秦国虽然蒙受大难可六百年的根基犹存,你如想攻下关中的话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到时候玉石俱焚了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还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条件。”

冒顿紧紧盯着韩信,忽然一笑,说道;“我刚刚说的都是我以前的想法,现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韩信扬了扬眉,“哦?大单于请说。”

“很简单,你归顺于我,我放过你身后的这些秦人。”

韩信哑然失笑道;“单于你是在开玩笑吧?要知道我的恶名在你们匈奴可是臭名昭著呀,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冒顿脸色却无丝毫嬉笑之意,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会加封你为右校王,仅次于我之下,居左贤王之上。我冒顿是个要做大事情的人,如果连这点仇恨都放不下,那还有什么资格成为天下的主人。”

冒顿的一番话让韩信有些吃惊,他脸色数变,看上去犹豫了半天,这才缓缓的说道;“承蒙单于厚爱,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吃中原的粟米,若是改为顿顿匈奴的羊肉,恐怕难以下咽。”

冒顿面色沉了下去,他自然听得出韩信是在委婉的拒绝他的好意,忍不住怒道:“既然你如此不识相,那就回你军队中去。你就等着看我如果攻破你们的关隘,随后将全部的秦人杀死。”

韩信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单于,如果我换一种方式来表达我们秦国的诚意,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听我一言。”

“说!”

韩信将头低了下去,谦恭的说道:“我秦国愿意奉匈奴为主,秦王拜你为王父,割让北地所有郡县给匈奴,每年愿意进贡粟米五十万石,羊二万头,大单于以为如何?”

冒顿心中有些吃惊,可面上仍然丝毫不变的说道;“韩将军你说笑了,北地已经在我手中,你拿原本就是我匈奴的土地来割让给我匈奴,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韩信面色一紧,又咬牙道;“那再加上上郡如何?”

冒顿眼中一亮,上郡位居关中之上,若是成为了匈奴人的属地,那关中就时时刻刻在匈奴铁骑的威胁之下了。这个条件确实丰厚,足以让冒顿心动,可他仍然讨价还价道;“每年粟米一百万石,羊五万头。”

韩信面色苍白的摇了摇头,道;“我秦国如今只剩下关中三郡了,五十万石已经是极限,再多恐怕我无法回去交差了。”

两人唇枪舌剑的讨价一番,终于将进贡的数量敲定了下来,每年粟米七十万石,羊三万头。冒顿倒也大为满意,有了这些供物,匈奴人每年就不用再忍受饥荒之患了,而且等于卡住了秦国的咽喉,将他们的血液一点点吸走,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用来壮大实力,只能沦为匈奴人的附庸。

和谈既成,那接下来就是如何保障有效执行了,冒顿的意思是扣押二十万秦人,以此来作为执行的保障。韩信却扬了扬眉道;“不过我在匈奴为质吧,等到贡物送到再我回秦,单于以为如何?”

冒顿哈哈大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欢迎上将军来我匈奴做客。”心中却得意的想道:你既然来了我匈奴,那就绝不可能再放你回去了,到时候我就算不放你,秦国还敢拿我怎么样吗?照样不得乖乖的进贡。

冒顿心中得意,正想上前亲热的拉住韩信的手,却见韩信忽然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微笑,不由心中一警。

却见韩信仰天看了看太阳,忽然笑道:“单于,我给你看样有趣的东西如何。”

冒顿微微一愣,“什么?”

韩信却哈哈一笑,从胸口掏出一根管状之物,冒顿身旁的侍卫一阵紧张,连忙拔刀上前挡在冒顿身前。

却见韩信将竹管对准天空,居然喷出一物,随即空中划过了一声刺耳的尖锐声音,韩信竖起了耳朵凝听了会,面色露出笑意,这才对着愣在那的冒顿拱手道:“大单于,跟你聊天真是太愉快了,我韩信去也,拜拜!”

说完立即调转马头朝着城门跑去,冒顿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狂吼道:“快,追上去,杀了他。”

韩信胯下的是秦室的宝马良驹,哪会被这么容易就被追上,只见他一阵狂风般飞快的冲入城门,吊桥迅速升起。

冒顿心知被耍,便咬牙切齿的下令全军攻城,当攻城冲车好不容易到了城前,却发现城头上的秦军士卒早已撤光。冲车推上去一撞,整段城墙便如同豆腐般轰然倒塌,只留着满头尘土的匈奴人愣在那张大嘴巴。

浩荡的大河之上,数千只大大小小的船只遮天蔽日穿梭于大河之中。为了将这部流落在北地的秦人接回家,秦国上下几乎全部动员了起来,所有的船只都被征集到了渡口之处,很多秦人甚至自发的划着自家的小船几人几人的不停接回。

当最后一批秦军离开了河东之地时,气急败坏的冒顿才带着大股骑兵冲了上来,韩信却站在船头哈哈大笑;“多谢单于热情相送,下次再找你聊天。”

冒顿赤红着眼等着远处船上的韩信,睚眦欲裂,厉声高喝道:“韩信,若不杀你我冒顿誓不为人。”

说完大叫一声,吐了口鲜血翻身滚落马下,身边的亲兵一阵慌乱,急忙下马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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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章 变故

跨过了大河,就是八百里秦川的富庶关中了。

因为连年战乱,再加上年初为了应对反秦联军声势浩大的进攻,秦国实行了坚野清壁的战术,这对原本人烟稠密的关中破坏极大。虽然战后秦国上下全力致力于内政,可关中的元气一时仍然难以恢复,许多地方依旧人口稀薄、农耕凋敝。而从北地撤回的三十多万秦人则极大的填充了咸阳以东的人口,在孟坚的亲自安排下,北民们很快就获得了土地和耕牛,欢天喜地的前往各自的新家重新安居乐业。

这些工作都是文官们的分内之事,韩信自然不会越权过问,所以在过河后便将北民交付给了前来接手的治粟内史冯吉安置,他和王泾则率轻骑先行前往咸阳。

此时已经到了深秋之时,正是地里播种粟米收货的季节,田野中成片成片的金黄色的波浪看上去到也赏心悦目。王泾旧居北地,对于关中生疏了很多,见家乡如此美景自然十分享受,一路上左顾右盼的满脸尽是笑意。韩信也不急得赶路,便也充分利用起来了这难得的忙里偷闲,只是再三的叮嘱部下注意控马不要践踏了田地。

过了洛水,踏入了内史之地。咸阳来的信使却向韩信报来朝廷的旨意,说太长公主和丞相将于后日清晨将率文武百官在泾水河畔迎接南返的有功之臣,韩信这才下令加快马程,向咸阳疾驰而去。

关中既为平原,自然一马平川非常适合轻骑奔驰,从洛水到咸阳也不过二日的马程。到了后日清早,韩信等人已经赶到了咸阳北郊的泾水北岸,让韩信有些意外的是先来迎接他的居然是赵无忌。

赵无忌见到韩信大笑着上前参拜,“老大果然厉害,打的漂亮呀,漂亮至极!我老赵昨日听了你报往朝廷的战报那是热血呀,老大你不愧是我秦国第一名将呀,什么白起,什么…什么尉缭,通通都比不上你。”

赵无忌本来是想说‘什么王翦的’,可一瞥王泾就在一旁,这才赶紧将嘴中的话收了回去。韩信则笑骂道;“行了,你小子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来这些虚的了,怎么是你来了,田市不是应该更近些吗。”

赵无忌先是毕恭毕敬的朝着王泾行了军礼,王泾则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赵无忌这才转头回话韩信道:“老田他要护卫太长公主,反正我左右没事,就问他讨了这个差事来。”

王泾和赵无忌并不熟矜,想来也是,当年他为北征军主帅时赵无忌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将,他又如何会有印象,所以对田市到还有些交情,对赵无忌就生疏了许多。他见赵无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猜到了他和韩信有些私话要说,便识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看着王泾离去的背影,韩信有些不悦的看着赵无忌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当着王泾的面直接说就是了,大家都是生死兄弟,不用这么生分。”

赵无忌点头连声说是,可是面色却有些为难的说道;“老大,这事还真不好当着少将军的面说。”

“到底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赵无忌眼角微微的扫了下身边,这才低声说道;“大王来了。”

韩信一征,有些不解的问道;“什么意思?”

“这次来迎接的队伍不止有太长公主和丞相孟坚,还有一直未露面的大王,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提前告诉下让你早做应对。”

韩信愣了半天,脸色有些古怪,张口却问了个看上去毫不相干的问题。“田市呢,他在做什么?”

田市是代行卫尉和郎中令之职,韩信走到时候将整个咸阳的防务都悉数托付给他,可是他却没有提前报来任何与子婴有关的消息,反而是和咸阳没什么太大关系的赵无忌来提醒,这不得不让韩信心生怀疑。

赵无忌自然听出了韩信话中的意思,忙解释道;“这事情不能怪老田,他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所以派人火速的赶来让我前来先和老大你碰头通气,他自己则亲自护送大王以免生出事端。”

韩信这才微微放心,田市仍然掌控者咸阳,那就说明一切尚未失控。沉吟了会又问道;“大王现在的身体如何,何时有的好转?”

赵无忌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了,你走后没多久宫中就传说了大王的身体渐渐好转了,已经能离开汤药用膳了。起初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大王仍然在静卧在深宫中并未临朝,朝廷也是一如以往的运行着,直到一个月前冀阙宫和望夷宫中的禁卫突然大规模的变动,全部换成了赢氏宗亲和关中大族的子弟。老田当时心存疑虑,便在朝堂上提出质问,回答的正是太长公主,她说这是她的意思让老田不用操心。”

“上将军你临走前再三叮嘱过要一切听从太长公主的,所以我们都不敢提出异议,况且冀阙宫和望夷宫只不过是皇宫的一处,侍卫不过数百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便也没放在心上了。”

韩信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冀阙宫是朝会所在之地,望夷宫是陛下修养寝居的地方,这两处才是宫中的要害,你们太大意了些吧。”

赵无忌却无奈的叹了口气。“老大,这是太长公主的意思,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我们逼宫呀?”

韩信又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到没什么异常,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传出了大王的身体日益好转的消息,虽然依旧虚弱,可也暂时无了性命之忧。前日大王突然临朝接受了百官的参拜,并说将亲自前往泾水迎接上将军你们,老田这才感觉出了不妙,所以派人传信给我让我来见老大你。”

说完赵无忌便不再言语,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韩信,见韩信沉默了会,才缓缓说道;“你想多了,大王的身体好起来对秦国怎么也不是件坏事,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赵无忌却撇了撇嘴,表情有些不屑的说道:“老大,这些话你用来糊弄糊弄别人也就好了,在我面前就不要说这些了。原本一个孟坚我们应付起来就吃力的很,还多亏有了太长公主站在我们这边才取得了优势。现在大王突然身体好转了起来,试问一个君主怎么会允许自己成为了一个傀儡呢,所以他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夺权,太长公主也未必不会站在赢氏的宗庙社稷一边与我们为敌。”

韩信面色虽然平静,心中也已经惊涛骇浪。子婴的突然醒来无疑是秦国上层即将重新洗牌的预兆,原本还想和孟坚玩平衡之道的韩信顿时陷入了被动之中。王权一旦团结住了相权,那一定会将他的兵权压制的死死的,而且他们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田市和赵无忌的忠心毋庸置疑,李左车肯定是他的人,英布在军中尚无根基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可王泾、王歧、蒙石、甘肖这些人就很难说了。

他们都是世家子弟,背后都有庞大的家族作为依靠,同时也是一种束缚。尽管他们都是韩信的人,可一旦个人利益和家族利益发生了冲突,他们如何取舍态度尚不可知。

不过他心中虽然想过种种想法,可面色仍然平静,反而有些深深的看了眼赵无忌。他发现赵无忌太过于热衷这些了,甚至有了些过头。

大概是因为从跟随自己开始就一直顺风顺水,有了些盲目自信的心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于是韩信迎头泼了盆冷水给他:“我还是那句话,你想的太多了,原本也许只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你却要弄的这么复杂。且不说大王的身体究竟如何,就说现在秦国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离开了谁都难以维持,所以现在尚未到内斗的时候,谁心中都很清楚。”

赵无忌见韩信看上去仍然未放在心中,不由面露失望,仍然不甘心的说道:“就算老大你不想先发制人,那至少也该未雨绸缪吧,我觉得你应该尽早的迎娶太长公主。女人嘛,我可比你了解,出嫁后夫君就是天经地义了,对之前的娘家心思到会淡了许多,所以您老得抓紧了,别再拖拖拉拉了。”

韩信微微邹眉,老实说他心中还是非常排斥这种政治婚姻的,迎娶赢可归迎娶赢可,并不想牵扯到其他的利益争夺。可是他心中也清楚,到了这种高位,他的想法也不再代表他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团体的利益。正如赵无忌所说的一样,跟随他的那些人早已经跟他荣辱一体,所以很多事情尽管不想去做他还是要去做的。

这就是上位者的权谋之术!

叹了口气,韩信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了,我自己会有打算的,你就收起你那颗八卦的心吧。”

咸阳北五十里处的泾水河畔,原本寂静无比的河边早已经一片车马喧哗,四处插满了象征着秦国的黑水旗帜,大批的骑兵步卒则拥护在车队四周,中间巨大的马车则是天子的车架。

只是天子的马车却一直紧闭着并未打开,旁边靠着近的侍从甚至隐隐的听到了马车中不时传出的连连咳嗽声。

马车旁边高居马上的确实满脸兴奋的通红的赢可,她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身火红的骑装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正努力的伸长着脖子看向远方,眼中满是盼望。

孟坚是臣子,虽然身份高崇可却没有资格和二人并列在一起,所以只是站在一侧好整以暇的闭目养神。

这是前方一阵骚动,一名头插天鹅毛、身披红麾的羽林快马奔来,在御驾前止住了马步,大声说道;“启禀陛下,上将军已经在三里之外,正朝此处赶来。”

马车中传来一声轻呼,赢可会意将身子贴近窗户,便代为传令道;“传天子令,赐上将军韩信和大将军王泾骑马履剑见架,礼仪同王侯之礼。”

“诺!”那名羽林大声应命,随即调马如同狂风一般狂奔回去。

片刻之后,数千轻骑便出现在了河对岸,当前的正是韩信王泾等将领。按照秦制,外藩军队是不允许骑马佩剑参拜天子的,所以这数千轻骑都留在了河对岸,当先缓缓骑行的两骑是韩信和王泾,后面则跟随者数十名徒步而前的将尉。

赢可远远的看见韩信走来,眼睛都冒出了火花,喜啾啾的催马迎了上去,伸手紧紧的握住韩信的手,满脸尽是欢喜的神色。至于旁边的王泾,她只是简单的看了一眼喊了句‘表哥’就完全忽略不计了,这到让王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韩信不由一笑,见赢可仍然如此对己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了,看来不管怎么样赢可仍然是那个赢可,那个只会全心全意倚赖自己的可儿。二人双目对接,彼此紧紧握住,虽未说话,可心意已经彼此相通。

这是传来了一阵轻轻的笑声,“上将军,你若是再不放开寡人姑姑的手,那恐怕明日咸阳城内就会传遍你们二人的讹言了。”

顺声望去,只见子婴在一名宦官的搀扶下慢慢的走出了马车,正微笑的看着韩信赢可。

赢可被子婴一说顿时脸色一红,急忙将手抽了回来,韩信和王泾则下马行礼道;

“臣韩信参见陛下。”

“臣王泾参见部下。”

子婴微笑的摆了摆手,道;“上将军和大将军请起,无须多礼,寡人其实并不很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大家顺其自然就好了。”

韩信回礼,这才站起身来抬头迎目望向子婴。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子婴,可之前都是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昏迷时候的样子,像今天这样面对面的交谈倒是第一次,不由仔细的打量起了子婴。

子婴身材欣长,年龄与韩信相仿,相貌看上去十分英俊,唯一有些不妥的地方就是脸色过于苍白,想来是重伤初愈的原因。和他的祖父始皇帝以及之前的各位霸道无比的秦王不同,子婴看上去文弱了许多,气质上也十分酷似他的父亲扶苏,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总体来说,子婴看上去更像一名温文尔雅的生,而不像以霸道而闻名的秦王。

韩信打量着子婴,子婴也在打量着韩信,如果不算上之前在病榻上模模糊糊的记忆,那这次算是他第一次见到韩信。打量而来一番子婴忽然开口笑道;“真没想到上将军成名之时却是如此年轻,却能成就如此丰功伟业保我大秦基业,实在让人佩服。”

韩信微微一笑,也恭维道;“陛下何尝不是年轻有为,仅凭弱冠之龄就手刃了祸国殃民的奸贼赵高,天下人无不拍手称快。”

子婴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想到上将军你也会拍马屁呀,不过我心中自然清楚,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想我已经死在赵成阎乐乱刀之下了,说来我确实应该感谢你。”

韩信讪然一笑,道:“承蒙陛下厚爱,微臣也不过是一时运气而已,哪里比得上陛下你。”

两人在那边互相恭维了半天,一旁的赢可却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我说你们两个文绉绉的互相送高帽子很有趣呀,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呀。”

赢可的话让两人面色都有些尴尬,子婴笑了笑道;“还是姑姑教训的对,寡人知错了。”

又看向王泾抬头笑道;“大将军,可还记得我?”

王泾闻言嘴角抽动,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躬身说道;“陛下,臣那时候是年幼无知,还望陛下见谅。”

扶苏曾经和王离交好,又对小时候王泾虎头虎脑的样子很是喜欢,便让子婴与王泾做伴习武读。王泾自小就是人高马大一副小霸王的样子,而子婴则是廋廋小小的看上去弱不禁风,为此没少受王泾欺负,所以王泾才有此一说。

子婴哈哈一笑道;“大将军太小看寡人了吧,那时候不过是小孩子玩心过重,寡人心中可是从未记恨于你,相反倒是很是怀念你们几个陪着我玩的时候。”

又语带惆怅的叹了口气道;“时间过的真快呀,转眼间我们都长这么大了,我被迫当了这个秦王,你也成了大将军,真是世事无常呀。”

可能是话说的太多了,一阵风吹来子婴不由连连咳嗽起来,许久都不得停息,身边的宦官则大呼小叫的喊着太医,赢可急忙上前将子婴扶入了马车。待太医赶到安置好了才略带歉意的看着韩信和王泾二人道:“陛下上次伤及肺叶,所以身体一直很虚弱,这次还是执意强撑着要来的。”

说完赢可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交由宦官大声念读对韩信等人的封赏。

韩信被封为武信侯,食邑万户,王泾则被封为武强侯,同样食邑万户,其他的大大小小将领皆有提拔封赏,一时间皆是喜气洋洋。

这时韩信身后的英布心中确实一阵冷笑,他虽然隔着有些远,待耳力过人所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对身边的蒙石笑道;“一个武信侯一个武功侯,一个上将军一个大将军,你猜我们这个陛下想看什么?以后上将军恐怕有对头了。”英布不但没有担忧之色,反而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蒙石却满脸桀骜不驯的说道;“我管什么大将军武功侯,我蒙石就服上将军一个,其他人算老几。”

这时一旁的邱石却又些听不下去了,沉着脸冷哼一声道;“蒙石,你说的什么屁话。你知不知道上将军和我家少将军什么交情,那是生死交情,所以你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别以为你是蒙大将军的儿子就可以乱说话了。”

蒙石斜眼瞪向邱石,“怎么着,你想打架吗?”两人都名石,而且绰号都是石头,再加上都是心高气傲的人,所以平时多有磕磕碰碰的,蒙石这次正好是借题发作。

邱石却不甘示弱的说道;“好,打就打,一会散了后我找你去。”

“一言为定!”

PS:瞌睡的要死,一般码字一边睡着,这段时间工作忙的跟狗一样。小小的发下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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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章 关东大变

事实上子婴的伤势并没有外界猜想复原的那么迅速,他在咸阳大乱中被赵成射穿了肺叶,秦代那时候医疗条件下能保住他大难不死已属侥幸。现在虽然没了生命危险,可子婴的身子仍然是虚弱异常,稍微见风就可能会引起风寒入体。

他之所以强撑着去迎接韩信等人,无非是想利用大场合在军中露露脸,要知道他自登基以来就长卧塌上,满朝的大臣和军中的将士们几乎无人认识他。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很难想象一个不被臣子和军队认同的秦王将如何驾驭这个国家。

所以子婴才拖着病躯,不顾御医们的苦苦相劝执意要去泾水迎接凯旋而来的将士。

一路上的颠簸再加上在河边吹了风,子婴回到咸阳宫后就高烧不断,多亏了御医的高超医术才稳住了病情,可也被再三叮嘱不能吹风入寒,否则下次就未必会有这么幸运了。迫不得已下子婴只好取消了临朝的打算,仍然委托赢可代为临朝,他则在望夷宫中静养,每日在宫中听取宦官们报来的朝政。

子婴其实并不喜欢望夷宫,这座宫殿有着太多不愉快的曾经了。他的叔父,上一任皇帝胡亥就是在这座宫中被逼自尽的,这也让子婴时常心神不宁,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隐处看着自己。

可是咸阳之乱中咸阳宫的宫殿被破坏的极为严重,唯有望夷宫因为地处偏僻才得以保全。大战之后的秦国百废待兴,宫室中也是节衣缩食的节省开支,更别说征召民夫大修宫殿了,所以子婴只得移居在望夷宫中静养。

为了驱散心中的不适,子婴便下令望夷宫中夜晚之时四处点燃宫灯,将整个宫室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宫人和宦官则被要求寸步不离常陪在他的左右,这样才他安心许多。

此刻子婴正头枕在宫人柔软的怀中,嘴里慢慢的吮吸着宫人小心翼翼递到嘴前苦涩的汤药。脸色虽然有些苍白,可还是面带微笑的看着正坐在身前侃侃而谈的赢可。

赢可将今日朝中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给子婴听,说完后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便接过了宫人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嘴里说道;“子婴,你身体现在这么差就少操心点政务吧,反正有上将军和丞相在,秦国也乱不了,你看你昏迷了大半年秦国不都好好的嘛。”

赢可只是随口说说,可子婴听在耳中就觉得有了些不是滋味了,仿佛意思是在说没有他这个秦王秦国会更好一般,不由苦笑道;“古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我还是白丁之身我何苦操心这些事情。小姑姑你也知道我,我对功名利禄原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云游天下陶冶情操于山水之间。可上天既然逼着我当上了秦王,那我就不得不为秦国殚精竭虑了,不能辱没了先祖们的威名和留下来的基业。”

赢可微微一叹,说道;“如果大哥还在的话秦国也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也不用我们两孤苦伶仃的支撑着这一份偌大的家业。”

说起了扶苏,两人皆是面色黯然,许久不语,好一会儿子婴才强笑道;“小姑姑,你看你又说起这些话了,这些想来都是我大秦的劫数,也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你我二人只要尽力而为就可以了。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掌控的了,要看上天的意思。”

赢可邹了邹眉,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说你呀,什么不好去学,偏偏喜好那一套清欲寡欢的黄老之术,若是我的父皇、你的祖父知道秦国的国君是这性子,肯定气的从陵墓中跳出来。”

子婴哑然笑道;“小姑姑你言重了,我只是心慕黄老之术而已,并非到了那种无欲无求的境界。你看我现在坐在这个位子,能无欲无求吗?”

微微叹了口气,幽幽道;“等哪天秦国安治长乐了,我到想辞去这一身的累赘负担,重新回到田园山水之间,做个与世无争的逍遥散人,岂不快哉!”

赢可看着子婴眼中露出的深深向往之色,不由默然不语。她和子婴年纪效仿,子婴反而大上她几岁,虽是姑侄,其实到和和兄妹姐弟一般。她知道子婴对王位并没有什么眷恋,就像她一样,不过只是想承蒙父荫过着安静宁和的生活,可是命运的选择却把他们推到了刀锋口上。整个秦国王室的嫡亲血脉就剩下二人了,逼得他们不得不挺身而出担当重任。

这是子婴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她赢可的悲哀。

赢可深深的看了一眼病榻上的子婴,忽然开口道;“子婴,我有一事想要求你。”

子婴有些奇怪的看了赢可一眼,张口说道;“有什么吩咐小姑姑你尽管说就是了,我们还用得着如此客气吗?”

赢可犹豫了会才说道;“再过几天我父皇的皇陵就完工了,我想求你下旨将胡亥也埋在侧陵中,让他能回归我们秦国的宗籍中来。”

始皇帝的陵墓工程浩大无比,直到他死的时候仍未完工,所以他的灵柩只是暂时搁置在地宫中,待陵墓修建好了再封陵下葬。胡亥即位后倒是加大了赶工的力度,只可惜他坐上皇位才一年不到就天下大乱,始皇陵的修建只好搁置了下来。这一搁置便是两年多,直到前个月赢可心念父亲这才下令简单的修建了始皇陵未完成的工程,以便让始皇帝能入土为安。

胡亥死后赢氏的宗正曾经怒斥他为昏君、暴君,将他从赢氏宗籍中除名,他的尸体也不能下葬祖陵中,而是以平民之礼葬于杜南的宜春苑中。赢可毕竟从小和胡亥感情敦厚,心中有些不忍他孤苦伶仃的做孤魂野鬼,所以才向子婴提出了请求。

子婴听完赢可的话,沉吟了会点头道;“小姑姑考虑的甚是,小叔父虽然为人荒唐,受赵高蛊惑将我父亲和诸多叔叔姑姑逼死。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骨肉至亲,他落得如此下场我心中也有些不忍,宗正那边我会派人去说的,我想我这个秦王还是有些特权的。”

赢可闻言喜道;“如此甚好,丞相和上将军那边我已经打过了招呼,只要你同意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子婴不禁晒然笑道;“原来你是早有预谋、志在必得的呀,看来就算我不愿意你也有办法让我答应。”

两人又说了会话,子婴却注意到赢可却有些心神不宁,不停的抬头看着殿外的天色,便有些奇怪的问道;“小姑姑你有什么事情吗,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赢可被他这么一问不由一窒,将头别了过去小声的说道;“恩,我的贴身侍女告诉我咸阳城内有一个老郎中医术很高超,听说对脾脏的病根十分有心得,我和他约好了今晚相见的。”

子婴看着赢可的面色有异,心中有些不信,待见赢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颊边飞起了两朵红云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取笑道;“恐怕小姑姑去见的不是不解风月的老郎中,而是知情识趣的上将军吧。”

赢可被他一言道破心思,不由面色一红,恼羞成怒恶狠狠的瞪了子婴一言,嗔怒道;“小子婴,你太放肆了吧,我可是你姑姑呀,你竟然敢取笑与我,要是大哥还在我一定让他打的你屁股开花。”

子婴却哈哈笑道;“寡人可是大王呀,这天底下还没有谁敢打的我屁股开花的,小姑姑你可是僭越了哦,小心我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虽然脸上满是笑意,可子婴的心中却泛起了一阵担心,赢可对韩信的感情他自然心知肚明,却不知如何去阻挡。若换了他是普通人,自然乐于看见赢可找到幸福的归宿。可他不是普通人,而是秦王,还是个地位尴尬无比的秦王,这就不得不让他重新考虑这些了。

赢可被他说的有些羞意,便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子婴在背后喊住了。

“小姑姑你先别急的走,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呢,很重要的事情。刚刚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现在说到觉得正是时候。”

“什么事?”赢可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有些诧异的问道。

子婴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卷竹简,道:“这是刚刚送来的将军们的奏章,你看看吧。”身边的宫人会意,俯下身去将竹简高举过头呈送给赢可。

赢可见子婴神神秘秘的,便有些狐疑的接过宫人递来的竹简,待打开一开不禁俏脸飞红,满是忸怩的站在那不知所措。原来这是秦国朝野中上下十多名大臣和近百名将军、将尉联名上的奏请,请求秦王将华阳公主赐婚给上将军、武信侯韩信。

赢可心中一阵欢喜,却不敢露出半点开心的样子,而是低下头去不敢言语。见子婴许久没有开口便偷偷的看了子婴一眼,见他正在沉思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便鼓起勇气用细如蚊鸣的声音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回复。”

子婴闻言苦笑一下,道;“如果作为一名亲人,看见自己的姑姑能找到幸福,那我当然会为她开心。上将军盖世之才不做二人,而且于我秦国有大功,从这点上看他倒是能配上小姑姑你,所以你能嫁给他我认为是天作之合。”

赢可面色一喜,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到子婴又缓缓说道;“可是作为秦王,我却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

赢可脸色的欢喜表情慢慢消退,而是盯着子婴问道;“子婴,你这话什么意思?”

子婴斟酌了一番用词,这才开口说道:“难道你不觉得上将军的功劳太大了吗?权柄也太大了吗?”

“我听不懂你话中的意思,若不是他苦心撑着秦国的残局,你以为我们还能坐在这有闲心聊天吗?”

“是,韩信对我秦国有再造之恩,这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可是我们也对他后以相报了。他不过是一介布衣出身,现在却成了我秦国的国尉上将军,爵封万户侯,权利更是权倾朝野,纵观我秦国的历史,可曾有人能像他这般恩宠有加的。”

赢可面色沉了下去,“那你的意思是?”

子婴叹了口气,缓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韩信的权利太大了些,已经足够威胁到我赢氏的存亡安危了。王氏式微,权臣当朝,国之乱像也,你看看晋国和姜氏齐国的下场就知道了,一个被三个大臣分国了,一个更惨宗庙断绝被人取代了王位,你不觉得我们秦国现在很像姜齐吗?”

“小姑姑,你现在不妨出去看看,我这个秦王能号令的军队能有多少。秦军几乎成了上将军一人的私有,将军们和士兵们早已经对我这个秦王失去了忠诚,若是现在我走出皇宫振臂一呼,响应者会有多少?我唯一能控制的不过是我宫中的数百名亲卫而已,除此之外,还有谁能会听我的?那些将军们早已经靠不住了。”

赢可听完子婴的一番话,愤怒的心情渐渐平缓了下来,默默听完便开口辩解道;“其实你不了解他,韩大哥他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你若不首先负他,他绝对不会先对王室动手的,最多揽权而已。其实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他我秦国早已经不在了,你我的性命都是他给的,你现在却如此猜忌于他,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子婴心中微叹,他看出来了赢可对韩信用情至深,已经信任的到了一种不可理喻的地步,再多说下去也是徒劳无益。

帝王之术在乎平衡之道,如今秦国的权利已经严重失去了平衡,虽然看上去孟坚为首的文官集团似乎能和韩信分庭抗拒,可问题是秦国是以武立国的国家,韩信大军在手若是起了异心,完全可以一股脑的将这些文官全部砍了而不是和他们扯皮不清。

子婴原本的意思是想说服赢可站在自己这一边对韩信的权利多加制约,倒也不是想对韩信怎么样,只是想将他手中的权利分出去一些已达到平缓,现在见赢可如此反应看来是打算落空了,便也识趣的不再提起。

当下便不再多说,而是换了平缓的语气对赢可说道;“小姑姑你说的对,看来是寡人多虑了,上将军宅心仁厚,想来不会对我秦国不利。这样吧,我看不如答应了大臣和将军们的奏请,将你赐婚予于上将军如何?”

赢可一愣,旋即腮生红晕,羞涩的低下头去,轻轻的说道;“一切但凭陛下做主。”

第二日早朝,子婴便令人将赐婚的消息昭告天下,太长公主将下嫁上将军、武信侯韩信,为了避讳始皇帝的葬礼,婚期将定在二月后,也就是十一月初四。

而此时的关东却已经发生了大变,项羽回到封地后,便以雷霆手段将楚国内部的反对势力连跟拔起,将楚王熊心贬黜到长沙郡的封地称王。因为担心熊心利用楚国王室的影响再度起事,项羽便诱之以重利收买了临江王共熬,让他派人将熊心渡湘江的坐船凿沉,最后溺死在湘江中。

楚王熊心一死,关东诸侯顿时哗然。要知道熊心曾被诸侯奉为义帝,是反秦诸侯的盟主,如今却被项羽派人杀死,这无疑让项羽的声望大跌。已经在汉中立足的刘邦更是第一个站出来为熊心喊冤,下令全军待白甲为其戴孝,同时号召楚人还有天下诸侯共同讨伐项羽这个逆贼。

最先起兵反叛的是齐地田荣,当初田儋在陈胜起义之后便占据了齐地自立齐王,田儋被章邯所杀后他弟弟田荣便接过了齐国的大旗,立田儋之子田市为王继续从事反秦大业,资格可以说比项梁都老,是最早的一批反秦首领。可是项羽因为记恨田荣在定陶一战中不肯援救楚军,导致项梁战死,所以分封天下诸侯时改立了田都为齐王,田安为济北王,而功勋显著的田荣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反而被赶出了临淄。

这也会田荣的反叛埋下了伏笔,在刘邦发出了号召令后他第一个响应反楚,连夜奔袭临淄将齐王田都杀死,随即攻入博阳杀了济北王田安,重新将齐地的临淄、济北、胶东、琅琊四郡纳入治下。同时纵兵南攻故齐的东郡和薛郡,北面则和赵歇合兵一处攻下了邯郸,将常山王张耳驱赶而走。

见田荣和赵歇得手,昔日的燕王今日的辽东王韩广随即起兵攻打项羽分封的燕王臧荼,两军在燕地混在在一起。中原则魏王豹起兵南下,和南下的赵军合兵攻打殷王司马卬和河南王申阳,司马卬和申阳不敌赵魏联军,退入雒阳据城死后,同时派人向项羽火速求援。

在彭城的项羽再得齐、赵、魏、燕四国皆反的消息后顿时雷霆大怒,立即集结三十万大军准备讨伐反叛诸侯。季布领兵八万前往中原会和殷王和河南王的军队共同抵御魏赵联军,项羽本人则亲率二十多万主力大军去齐地讨伐田荣。

平静才不到三个月的天下又重新点燃了战火,而此时关中的秦国也忍不住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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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章 南征北战

关东的动乱并没有给百废待兴中的秦国带来太大的影响,秦人们仍然埋头忙碌于田地之间,拼命的劳作着力争收获更多的谷物以备明年的征战。-_吧(.)直到十月到来,关中经过了数天的抢收已经将今年的夏粮收入了谷仓之中,忙碌了数月的秦人这才长舒了口气。

自楚秦灞上之盟后,秦国得到了短暂的休养生息,国力也渐渐有所恢复。自关东陆陆续续有二十多万秦人通过各种方法返回了关中,韩信从北地带回的三十多万秦民也极大的充实了关中的人口,而六万多北军精锐的加入更是让秦国捉襟见肘的兵力变的富盈起来了。

粮仓充盈,军心可用,那接下来就是要对外征战以此来壮大秦国了。至于灞上定下的盟约,依照韩信的意思来说盟约就是用来撕毁的,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项羽绝不会天真的认为一纸盟约就能压制的住秦人六百多年的熊熊野心,韩信自然也不会觉得项羽会遵守盟约对关中罢兵休战。双方都在等待机会而已,看谁最先缓过神来积蓄好实力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在此之前,短暂的和平未必不是可取之道。

关东大战的消息传到秦国,大批狂热的秦军将尉纷纷向朝廷请命,请求趁机出征关东收复故地。面对激情涌动的一片请战之声,朝廷则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决定暂时不直接出兵干涉关东各国之间的大战。

用韩信的解释说就是:秦国的身份太过于敏感。毕竟在一年前秦国还是整个天下的主人,这不得不让所有的诸侯对秦军心怀戒心。若是秦国冒然的出兵关东,极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而后果不是秦国现在虚弱的国力可以承担的。而且秦国若是公然加入反楚联盟,那可能会面对项羽精锐大军疯狂的围攻,这显然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所以韩信决定将目光转向南面和北边,借着项羽无暇他顾的时机收复从秦国分裂出去的上郡、汉中和巴蜀等地,尽可能的向南边打通通往岭南的道路,将遗落在岭南的秦人和大军撤回秦国。这项战略计划得到了满朝文武的一致认同,那就是先内再外。

当然,在东面秦军也必要有所动作,即使不直接出兵,也应当适当的对楚国保持这一种高压的姿态,在东南面的武关囤积大军直接对项羽的左翼造成威胁,让他需要提防随时可能出关的秦国大军。正东边函谷关方面则将大批的原驻军调离,让魏、赵得以放心的将在西边防御秦国的军队窸窣调往东边的战场。

秦国此时的常备大军保持在二十万左右,已经有足够的实力用来收复上郡和汉中。相对而言上郡更为简单一些,上郡原本就是秦人世代居住的土地,司马欣和董翳在上郡的统治又不得人心,境内的秦人逃亡关中的过半。关东战乱项羽深陷其中的消息传来,司马欣和董翳便心知不妙,猜到秦国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于是在肤施城内终日惶惶不安,如同末日来临。

而汉中的刘邦就显得棘手很多,他靠着种种手段已经在汉中牢牢的扎住根基得到大批汉中子民的拥护。汉中不同于上郡,它虽然离关中极近却不属于秦国传统意义上的关中,一道秦岭将关中和汉中遥遥隔开,在战国中期前汉中一直是楚国的属地,无论是从民风还是饮食习惯上来看,汉中都更加倾向于南方文化而非关中秦人的文化。

秦惠文王十三年秦军携着蓝田之战的大胜南下攻打楚国,取地六百里,又顺手灭掉了秦岭南部弱小的苴国,以当地河水名设立了汉中郡,郡治设在南郑。其后秦国便以汉中为根据地蚕食楚国的领土,又南下灭巴蜀二国,这才有了资本在战国七雄中一家独大。

刘邦占据汉中后,一方面在萧何、曹参这两个内政高手的帮助下安心搞好内政,广收人心为己用;另一方面在南边蚕食巴蜀之地,东面在临近中原的上庸大肆宣扬汉王的仁义,以此来吸纳中原来的逃民和难民壮大自己的实力。

靠着种种所为,刘邦已经拥有了十万大军,虎踞汉中而观望天下。

当初秦军主力北上援救北地时,刘邦按捺不住心中的蠢蠢欲动,便派周勃领兵三万过栈道出秦岭,想要试探下关中的虚实。却被善于防守的李左车在岭北设伏严正以待,趁汉军疲惫之时一举大破之,周勃仓皇带着残军奔回汉中,差点连小命都丢在了关中。

李左车也借此一战在秦军中奠定了地位,让那些质疑他能力的种种流言不攻而破。

刘邦见秦军强大远非自己所能敌,心中便惶恐不已。

当初萧何献计攻取汉中以自立的前提是‘秦国已经被项羽所灭,在关中没有一个强大的政权’,这样才能保住刘邦的利益拓展。可如今秦国非但没有被灭,而且日益恢复了实力,这让刘邦如何不忧心重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刘邦懂,秦国一样也懂。

于是在周勃兵败归来时便下令烧毁了联通关中的栈道,防止秦军利用栈道南下攻打汉中,同时督促南边的彭越、樊哙抓紧攻打巴蜀,让自己多些缓冲的战略空间。

此时的秦国也已经下了战争动员,大量的军资粮草被运往前线,驻防在内地郡县的秦军则拔营分别赶赴南北二地。

按照韩信指定的战略计划,如今秦国国力可以支撑同时展开南北攻势,所以建议南北同时拥兵,北面攻打上郡,南面则南下汉中,伺机攻取巴蜀。

子婴在得到韩信的奏疏后表示了同意,但在用将的问题上却提出了他的意见。他有意南边以韩信为帅,领兵八万攻取汉中,北面则以王泾为帅,领兵五万攻打上郡。

子婴的提议倒是让朝野诧异无比,自从这个秦王登基以来就从未打理过朝政,国事都是由孟坚和韩信二人商议再呈送赢可批准的。就算子婴病情好转后,也只是待在望夷宫中静养并未临朝,国事他都会亲自批阅但却从未提出过自己的想法,像这次这样倒是破天荒第一次,也让诸多大臣来时正视起这个‘史上最弱势’的秦王来。

子婴的提议看上去并无任何不妥。韩信和王泾二人本就是目前秦**职最高的两名将军,而且都是部下甚多势力庞大,由他们两人分领南北军也是合情合理。再加上孟坚的支持,所以在朝会上韩信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默认了子婴对他将权‘僭越’。

只是细心点的人都不难发现,看似波澜不惊的秦国朝堂已经在潜移默化的进行着变更。

韩信在军中地位超然,依靠军功起家的他在秦军中威望极高,近六成的将军和将尉都是他来到关中后直接或者间接的提拔上位的。反秦联军几乎将秦国旧的军队体系完全摧毁了,而韩信正是在这一片废墟上重新建立起了一支新的秦军。

所以子婴若想靠激进的方法直接剥夺韩信的军职那是绝无可能,到可能还没有动手就会被韩信一系的先发制人。所以他才想出了温和一点的办法,那就是在军中捧出另一名独挡一方的大将和韩信分庭抗拒,最后再徐徐图之。

而王泾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论出身,他是王翦的曾孙,王贲的孙子,如今关中第一大族王氏的族长;论资历,他从军六年,在北征漠北一战中和韩信并肩作战因此而受封将军,后积功升为右将军,钜鹿惨败后王泾忍辱负重的回到了北地收拢残军,为秦国保存下了宝贵的元气;论势力,从北地返回关中的北军残部皆是他所带之兵,在这部秦军中威望极重,而右将军王歧也是他的叔父可以依仗。

种种所有,都让王泾具备了和韩信分庭抗拒的条件。同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王氏是秦国大族,根深枝茂、世受国恩,王泾作为族长不可能不考虑家族的利益。这也让子婴有意扶持他对抗韩信,分裂韩信过于庞大的军权。

此次南下大军虽然足足有八万之多,可对手却是拥兵十万又有地势之利的刘邦;反观王泾,要面对的只是犹如丧家之犬的司马欣和董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轻取胜利,等于平白送给王泾一分大功。

所以政治嗅觉灵敏的人都感觉出了子婴分韩信之权的企图,到是韩信反而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依然整日忙碌的整军备战。孟坚也是依旧如常的朝会和处理政务,并没有看出一丝的异常,相反倒是王泾府上拜访之客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这一日王泾又是和几个世家故友喝的天昏地暗,直到半夜才醉醺醺的回到后院寝房安睡。

因为王泾习惯了军营中的生活,所以在府中并没有安置多少家仆和婢女,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沿着走廊行走到也没一人看见。走了阵子肚中一阵翻江倒海,冲到栏杆前狂吐,干呕了半天才渐渐缓过神来。忽然见一双手前来搀扶,便有些不耐烦的推开低吼道;“滚开,我说了不用别人烦我。”

却见那人并未移步,王泾不由有些奇怪,便抬起头认出是王歧,顿时酒意醒了大半,急忙肃手低眉道;“参见叔父。”

王歧轻轻的‘恩’了声,脸色上看不出喜怒,王泾脸上却露出了些惭愧之色。

王歧是王翦的孙子,王离的堂弟,论辈王泾是该喊他一声叔父。虽说王歧是个见风使舵之人,可却靠着他的投机和油滑在秦国大乱中始终保住了王家高高在上的地位,这点就让身为世家子弟的王泾心生佩服。

更让王泾感动的是自从他回到咸阳后,王歧便主动让出了王氏族长的位子,甘愿屈居于他这个侄子之下。这让王泾心中对王歧的敬意倍增,对他也多为恭敬。

王歧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函谷关驻守,这几日回咸阳述职才得空回家一趟。看见王泾醉醺醺的样子他不由邹了邹眉,轻声说道:“少主,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泾低眉正色道;“叔父无须如此称呼王泾,还是请直呼其名。还有您是长辈,有什么教训直说即可。”

王歧点了点头,便道;“你父亲华年早逝,那我这个叔父也就有些责任来提醒下你了,你不觉得最近你有些得意忘形了吗?这可是大忌。要知道我们王家现在虽然看上去风光无比,可同样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如今王家就靠你我二人维持这份偌大的家业了,我们必须小心谨慎的维持才是长久大计,此时你却纵情酒乐,有些不像话了吧。”

王泾这时酒意已经全醒,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说道;“叔父教训的对,我原本只是盛情难却才如此的,从今日起我便推掉所有宴请重新搬回军营中去,绝不再贪图享乐了。”

王歧见王泾如此,脸色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笑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还担心你年轻气盛听不进去劝诫呢。”

王泾微微一笑。“叔父过虑了,我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四处惹祸争强好胜的世家纨绔子弟了,我觉得父亲说的一句话非常对,战争是让一个男孩迅速蜕变成男人的最好途径,我就是这样。”

王歧不由呵呵一笑:“没想到我这个堂兄倒是教子有方呀,可惜了呀,我那几个儿子都不怎么成器,将来王家的这代人也只有靠你一人来支撑了。”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王泾酒意未退渐渐的有些口干头晕了,又看了看夜色,便对王歧说道;“叔父你奔波了二天才回到咸阳,想必也是浑身劳累了,我看先去歇息吧。”

王歧却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低下头去面色有些犹豫,许久才说道;“王泾,我想问你一个事情。”

王泾拱了拱手,“叔父请说。”

王歧看着王泾,沉声道;“我想知道你对今日朝堂之事有什么想法。”

王泾扬了扬眉,“叔父说可是韩信掌南军我掌北军之事?”

“恩。”王歧点了点头。

王泾晒然笑道;“这是好事情呀,难道有什么不妥吗?我回到咸阳后只觉得闲的每天骨头发痒,就想着重新上战场呢,这次让我带着五万大军攻取上郡,多好的机会呀。”

“难道你就没感觉出来点其他的意思?”

王泾瞪大眼睛:“什么其他的意思。”

王歧不由一窒,心想这个侄子倒是个不错的将才,可惜政治上的头脑太过于简单了。到是自己在宫廷朝堂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已经对这些伎俩洞若观火了。

于是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大王这样的决定很明显是在抬高你的位子,想借此机会把你碰到和上将军一样的地位,用你来夺他的军权,将我原来铁板一块的秦军分成可以互相牵制的两股势力。”

王泾听完哑然失笑道;“那只是陛下的想法而已,我可没这么想过,至于将来我会不会这么想那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王歧细细的品味了他话中的意思,沉吟道;“那你的意思是?”

王泾哈哈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没有意思,说句实话,陛下让我独掌一军我倒是很感谢他。你应该知道我本来就是个心气极高的人,若老是让我给韩信他打打下手做做边边角角的事情我也不乐意呀,既然这次又机会让我证明自己的能力,我当然高兴无比呢。”

王歧听完一番话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货?”

“你这番比较之心却是将我们王家推到了风浪口上,做好了我们王家可能会更上一层,砸了的话那我们王家就万劫不复了。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你是大王的亲信,是用来对抗上将军的,若是日后你们起了冲突,你觉得我们王家应该如何自处?”

王泾面色有些凝重,想了会才说道;“叔父,我想问你个问题。”

“说吧。”

“如果,我是说如果日后韩信他起了不臣之心,对王位心存妄念,如果你是我王家的族长,你该图和自处。是带着我们王家忠心护主呢,还是跟随韩信见风使舵取得立国之功?”

王歧义沉默了会才回道:“我哪种也不选,我会明哲保身及时辞去一切职务,这样无论任何一方上台我们王家都不会遭到继承者的清洗。我们是百年世家,在秦国根深叶茂,只要秦国还在,我们迟早就会有机会复出的,不争这一时。”

王泾哈哈一笑,叹道;“叔父,这就是我和你区别了。你会选择中庸之道而我就不会了,对我看来,那赢氏对我毫无半点恩惠,到是韩信,我今日之所有皆是拜他所赐。”

王歧默然不语,他听出了王泾话中的意思了,心中隐隐松了口气,他还是十分担心王泾会被权力有诱而和韩信发生激烈的冲突,如今看来似乎自己过虑了。

心中虽然已经释怀,可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就算你这么想不代表他也会这么想,我看你还是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吧,莫要生出什么误会。”

王泾却缓缓摇头道;“叔父你不用操心了,此事我自由打算。我和他是什么交情,那是生死之交患难与共的刎颈之交,如果他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算什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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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一章 明修栈道

汉中郡地接关中巴蜀,北依秦岭,南频巴山,中间为汉水冲击而成的汉中平原。

因北面有秦岭所阻,来自北方的寒流便被阻挡与秦岭之北,故而汉中虽紧邻关中,却和关中气候有着极大差异。这里四季分明、气候温润、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再加上地势平坦、土壤肥沃,是昔日秦国除关中、巴蜀外的第三大粮仓,号称‘秦巴天府’。

当初刘邦得到此地时还是非常满意的,自以为平白捡了个大便宜,可随后也发现了汉中的局限性了。因为北面有秦岭所阻,再为他提供防御依仗的同时也限制了他向关中的发展;南边则是蔓延数百里的巴山,那边关卡重重,他足足攻打了半年也才攻下一小半不到,不知打通通往巴蜀的路程要何年何月。

西边则是山脉高耸,翻过山就是羌人的地界了,而东边是唯一连通中原的途径,却也是山野小道,虽然算不上艰难险阻,可也不非常适合大军的行走。

正如范增所料,汉中虽然富庶足以立国,但同时也是龙困之地,并不适合一个胸怀大志的诸侯王所封。所以才力劝项羽顺水推舟,将汉中封给了刘邦,就是想用秦国的残余势力将刘邦的野心死死的压制在秦岭以南,同时也给秦国留下一个潜在的威胁。

在得知关东战火燃起的消息后,刘邦敏锐的察觉到了秦国第一个动手的对象一定是他和司马欣、董翳二人。于是积极的备战准备抵御秦国的入侵,将南攻巴蜀的彭越大军紧急调回,同时派人翻越秦岭去上郡联络司马欣、董翳这两个难兄难弟,希望他们能为自己多牵制些秦军的主力。

唯一让刘邦稍微有些心安的就是八百里秦岭的阻隔,秦军除非化成了天上的飞鸟,否则绝无可能轻松的翻过秦岭。

而汉中通往关中的无非就是三条道路,一为陈仓故道,从关中陈仓县至凤县折西南沿故道水河谷,经略阳接沮水道抵汉中,这条道路是周时所建,后因开了其他更为平坦便捷的栈道,所以逐渐被废弃了。现在已经杂草丛生道路桥梁失修多年,秦军若从这里攻打汉中,显然难度极大。

第二条就是子午道,建于秦昭襄王年间,自咸阳南下,入子午谷溯谷而上沣水河谷,溯谷南行至关石,过关石后南行,越秦岭主脊循汉江支流旬河而下便可到达到达汉中。这条路极难行走,却也是偷袭所用的绝佳用径,当初刘邦入汉中的时候正是通过此道突然杀到才一举夺下汉中。

为了防止秦军也效仿自己攻打汉中,刘邦便下令在子午谷附近的两处高地设立了关卡堡锁,利用地形之利防守的话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彻底断了此路的用途。

最后一条也是最主要的就是褒斜道,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栈道,是关中连接汉中最主要的通道,和平时期褒斜道上人马车队几乎是络绎不绝,货物源源不断的往返于关中、汉中、巴蜀三地。

褒斜道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沿褒斜二水行,贯穿褒斜二谷,故而得名。秦惠文王时期,当时的秦相范睢为了加强咸阳对汉中和巴蜀二地的控制,便耗费巨资花了数年的时间在秦岭山壁上生生的凿出了褒斜道。利用此道从关中快马赶往汉中仅需要不到五天的时间,这为开疆辟土中的秦国有效的控制南方的领土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后范睢因举荐的将领郑安平投降了赵国,按照当时秦国的律法范睢是要被车裂灭族的,当时一位大臣却以范睢曾经修建过栈道的功劳向秦惠文王求情道:‘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极矣’。果然秦王念其功劳,赦免了范睢的罪罚,由此可见栈道对秦国的意义重大了。

为了防止秦军利用此道袭击汉中,刘邦便下令将栈道悉数焚毁。秦国自七月开始就陆陆续续的着手重修栈道,因为刘邦烧毁的是木桩和木板,而石穴、石桩尚在,只仍然需要伐木、制板、再铺设路面。到了咸阳决定出兵收复汉中后,大批的民夫便被动员起来抓紧重修栈道,看样子是想从这里用堂正之师攻下汉中。

刘邦为此大为紧张,连忙派遣大军驻扎在褒谷口,严阵以待防止秦军借此攻击。

虽做了重重防范,可刘邦心中仍然放心不下,便召集了诸将回到南郑共商大事。

南郑为汉中的郡治所在,自然一片繁华之相。再加上刘邦掌管汉中后一直休养生息与民同安,南郑在他的治下愈加显得车马喧哗了。

唯一有些例外的就是城中的汉王府,却经久失修显得破破烂烂的。当初刘邦入汉中的时候,为了显示自己不贪富贵不享荣华,便搬入了前秦国郡守的府邸中作为他的王府,不但没有翻新加修而且处处削减开支。

刘邦的这番作秀,倒是苦了部下的大臣和将领,既然有了汉王这个表率,那其他大臣和将军自然也不敢追求太多的物质享受,所以整个汉国上下的官吏都显得清廉无比。

不过清廉只是相对而言的,刘邦虽然表面功夫做的十足,可府中内部的装饰用具倒是一应俱全,丝毫不亏待自己。他此刻正高坐在纯金打造的王座之上,看着坐下正仰视自己的众人,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故作威严的咳嗽了几声,闹哄哄的堂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他左手边做的是萧何和曹参,右手边坐着的则是以彭越为首的樊哙、夏侯婴、周勃四将,这些人都是他从沛县带出的老底子,也是心腹中的心腹,凡事任何事都会和这几人商量才下决定的。

唯一有些例外的就是堂中唯一的女眷吕雉,她正微笑着坐在曹参下手的最后一个位子上。虽然她是地位高崇汉王后,可她却懂得进退,在这一众人面前丝毫不居高位,而是坐了末角的一个位子以示自己是旁听的身份。

吕雉虽然是女子,却和众人在沛县时就已经相识,跟随刘邦起事的这一路上也表现出了非凡的判断力,因此得到了众人的敬重。虽说女子干政是国之大忌,可自从张良走后缺少谋臣的刘邦也管不上这么多了,便把吕雉一起拉了上来共参国事。

不过吕雉心中还是有分寸的,遇事只是仔细的听着却极少发言,偶尔几次说话也是直切要点令人刮目相看。

刘邦见堂中已经安静了下来,便拉长着声音说道;“今天召集大伙来嘛,主要是为了讨论下如何应对北面的强秦,现在秦国可是厉兵秣马时刻准备攻打我们汉中呢。”

刘邦话音刚落,樊哙便粗着声音哼了声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国打过来我们打回去就是了,怕个鸟呀。”

刘邦瞪了樊哙一眼,破口大骂道;“要不怎么说你屠子脑袋里充满了大粪,你以为就靠着你那些蛮力就能打下天下呀,打仗打仗,靠的是谋略和计策,你以为是打群架一哄而上呀。”

这时一旁的周勃和夏侯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看着樊哙。刘邦毕竟是主公,樊哙倒不敢凶他,只好恶狠狠的瞪了眼周勃二人,心想回去再收拾这两个狗日的。

嘴里却仍然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汉王,你倒是聪明,那你说说你有啥好办法。”

刘邦又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是有了主意还喊你们回来做什么,不就是图个人多点子也多这样好拿个主意。”

环视了诸人,见众人皆是心虚的低下头去,唯恐被点到自己,刘邦无奈只好看着萧何道;“老萧,你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一人,不如你先说说吧。”

萧何一张老脸拉长,苦笑着说道;“汉王,行军打仗的事情并非我所长,你这不是成心为难我吗?”

“要我说的话我也只能说说战备了,汉中的粮草够供应十万大军食用四个月了,秦军必然不能长期攻打我们汉中,所以想来是够用了,足可以将劳师远征的秦军存粮耗尽,让他们不攻自破。”

说道这里彭越忍不住插嘴道;“说到底还是得我们先守住汉中,否则谈什么拖垮秦军。”

一直静静的坐着没有开口说话的吕雉忽然说道;“其实有句话我到挺想说的,只是希望夫君和各位大人不要嘲笑我的才疏学浅,”

萧何忙一拱手说道;“王后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吕雉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刘邦,就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这才放心的说道;“其实我一直想说的是,秦国既然铁了心要拿下汉中,那我们何必和他们硬碰硬的死磕呢。”

“汉中这个地方虽然粮草和人口都很充足,可是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只适合偏安一方,并不适合争霸天下。就算我们这次能守住击退了秦军,秦国日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项羽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里,他想让我们和秦国鹬蚌相争,他这个渔翁却坐享得利。”

“夫君你志在天下,实在不宜待在这种龙困之地坐以待毙,倒不如趁我们现在实力犹在杀出汉中,前往中原和反楚联军会和共商大业,夫君以为如何?”

众人听完吕雉的话皆是一震,心想这种也唯有汉王的妻子才敢够说出来,若换了其他人肯定会引起猜忌。

刘邦听完吕雉的话,不由陷入了沉思。这就是吕雉的高明之处,她这个想法早就有了,却没有在夫妻私底下透露半点,反而是将它在议事之时公开提出,这样不仅让刘邦对他刮目相看,也让诸位大臣将军们对她公私分明的态度敬佩有佳。

刘邦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舍不得放下汉中这偌大的家业,便叹了口说道;“娘子说的虽然有些道理,可若我们放弃汉中的根基一穷二白的前往中原。且不论有多少士卒会愿意跟我们走,就算我们到了中原,能不能站住脚尚是个问题。反观若是留守汉中,如果击败了秦军令秦国重创,那我们未必就没有机会借机夺下关中。”

吕雉见刘邦没有采纳她的意见不由心中微微一叹,嘴里仍然恭敬的说道;“夫君说的极是,是妾身思虑有失偏颇了。”

刘邦又看着诸人说道;“好了,现在我们回归正题,谈谈应该怎么抵挡住秦国的进攻。”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向来沉默寡言的曹参忽然开口说道;“汉王,我想说几点我职责内的发现。”

“有话就说吧,这么客气做什么。”

曹参点了点头,微微思虑整理了下思路,便开口说道;“我在秦国郡守府的案籍中找到了栈道修建的详细记载和数据,我来之前问过周将军,他驻守在褒谷口,对秦军的动作最是一清二楚,他说对面秦人正在赶修栈道的民夫大概有一万多人。”

“栈道狭小,并非人越多就建的越快,按照我粗略的估算秦国要想修好栈道起码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秦人真的这么有耐心吗?”

“不。”曹参话还没落下,萧何就插嘴说道;“我觉得秦人非但没有多余的时间,而且非常缺时间,关东的那些乌合之众若没有强力的领导人,早晚会败与项羽之手。一旦项羽回过神来,那关中就要再次面临生死大战了,那还有闲工夫管我们。”

“所以我觉得秦人这么大张旗鼓的修栈道一定有问题。”

刘邦沉吟道;“你说的对,韩信这人喜好奇谋,若是哪天他肯中规中矩的那一定是有问题了。他不会这么傻的,所以……”

刘邦说道这里一顿,转而环视诸人,彭越面色则露出了深思之色,作为汉王手下的第一大将,他自然经验尤为丰富。

听到刘邦话停便开口借道;“所以韩信一定是别有所图,他大张旗鼓的修栈道无非就是想吸引我们注意力。”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个韩信最擅长的就是故布疑兵然后出其不意的击败对手,我们决不能上他的当。”

刘邦猛地一拍大腿,高声喊道;“来人,快拿地图来。”

很快,数名家仆便把汉中的地图呈送了上来。

刘邦弯下身去看已经近在咫尺的地图,心中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便看向众人说道:“那你们觉得韩信可能打的是什么主意。”

夏侯婴想了会,开口说道;“韩信这家伙,当初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贼眉鼠目的,果然是一肚子坏水。关中要想到汉中的话无非就是三条路,一条是栈道一条是子午谷一条是陈仓故道,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办法。”

“子午谷那边比旧道虽然是近上许多,可要通过一段长长的峡谷,所以很难出其不意。韩信的秦军若是不走的话还好了,若是来了必然会让他们有来无回,我们只需要在几处石堡处布置精兵,足以将他们的十万大军耗死在谷中。所以我若是韩信,绝对不会选子午谷的。”

夏侯婴的一番话说完,众人对视一番,齐口说道;“陈仓故道”。

“我明白了。”萧何点了点头,轻捋胡须眯着眼说道;“这韩信好生狡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是被他诡计得逞我们必然被打得措手不及。”

彭越盯着地图缓缓说道;“略阳那里我们虽然布置了一万重兵,但将领不过是个一般之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才华。依照韩信的才能,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掉略阳守军的。陈仓故道虽然曾经是汉中北上的干道,可是现在早已经荒废不用,不可能通过马车辎重的,所以韩信定然是轻兵前来。而且到略阳时一定是人困马乏,我们只需要布置重兵就可以将秦军赶回陈仓了。”

“不,谁说我们要赶他们走了。”刘邦忽然开口道,“我到觉得,这是上天赐给我刘邦的绝佳机会。我们不但不增兵,相反还有将略阳的守军撤回来,让韩信轻易的得手,这样他才敢放心的让后续的部队也相继而来。那时候我们则布置主力大军,一举将人困马乏的秦军彻底歼灭,岂不快哉?”

刘邦想到这里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韩信呀韩信,你毕生算计于人,今天我刘邦就要让你尝尝被算计的滋味,看你还敢轻视我刘邦不。”

笑完刘邦忍不住眯起眼想道:到时候秦军元气大伤,自己到可以反攻回去。关中呀关中,说不定你刘大爷就快来了。

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汉军便进行了兵力大调整。

彭越和樊哙率八万大军潜伏在略阳城外不远的地方,耐心的等待着即将出现的秦军。驻防在栈道正对面褒谷口的大军则被抽调一空,为了谨慎起见刘邦仍然留了一万人在那里布防监视着秦军的动向,交由周勃统帅;夏侯婴则带着一万六千多大军驻防在南郑城中,作为机动力量,三千多兵卒进驻子午谷的石碉防备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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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章 关山飞度

秦国大军自咸阳开拔,分为南北两路奔赴上郡和汉中方向。

王泾、蒙石率军至北地郡会和赵无忌的北防军,共计五万三千大军,主要以骑兵为主,辅之以步兵军团;南下的韩信则会和了驻防秦岭北麓的李左车部,合军八万一千,除了韩信本部的三千骑兵外,其他清一色的步卒。

这次提出兵力分配的秦王子婴给出的理由是上郡多是平原,适合骑兵的驰骋,而汉中多为山地,宜步卒发挥作用。所以将秦军的精锐窸窣调拨给了王泾,包括三万多北军精锐和二万多羽林和赵无忌所部,而韩信麾下的大多是关中本地征调的新兵。

韩信在朝堂上到没有提出反对,事实上他原意也很赞成北骑南步的兵力部署,要攻打汉中需要翻过秦岭,骑兵在这里不但对攻城略隘毫无帮助,相反还会步步维艰为大军增加负担。

田市则被调出了咸阳,和驻守函谷关的王歧对调职务,王歧重新担任卫尉掌咸阳戍卫,田市则驻防函谷关。虽说这次调动是平级调动,之前也有过先例,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秦国既然已经无意出兵关东,而且和赵魏秘密结盟,那函谷关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很显然,子婴和朝廷在发出一个强烈的信号,那就是对韩信军权的逐渐限制。对此韩信倒是心平气和并未作出什么激烈的反应,相反还再三约束赵无忌、蒙石等人要遵从王泾军令,不得心怀不满耽误了秦军战事。

韩信的退让也让子婴和孟坚见好就收,他们并没有不识相的步步紧逼。秦国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人会比他们更清楚,若是将有限的势力消耗在内讧中,那就显得得不偿失了。所以既然韩信退了一步,他们也便偃旗息鼓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而是专心的为南北两场大仗提供后勤补给。

王泾的大军出北地郡后,果然如预期的一般势如破竹,携着大胜之势士气高涨的秦军一路高歌猛进。司马欣和董翳的军队连连败退,在秦军的猛攻下一路丢盔弃甲,将沿途的城池纷纷丢弃,全军退入了肤施城借着高大的城墙据城死守。同时派出心腹死士快马奔向草原,向冒顿表示愿意俯首称臣,请求他发兵援助。

司马欣和董翳二人心中都很清楚,项羽此时已经无力西顾,现在他们是孤军无援,唯一能对抗秦军的就是草原上那无比强大的所在。要想活命,唯有出卖尊严给匈奴人当狗,为了活下去,两人已经无所顾忌了。

王泾试着强攻了肤施城数次,却因为缺乏攻城器械损耗不小,于是改变了战略转而围城不攻,同时派人南下紧急催促咸阳调派攻城器械前来。

相对于北路军的连连告捷,韩信的南路军就显得消沉了许多。

韩信到达秦岭北大营和李左车会合后,便征调了数万民夫抓紧铺设栈道。前期秦国为了日后攻打汉中已经在着手重修栈道,并且已经完成了大半,所以韩信只是沿着旧路加快铺设而已。

褒斜道长约五百里,北起关中的斜谷口,南至汉中褒谷口,沿褒斜二水行,贯穿褒斜二谷。关中段的四百五十余里都是山路小径,这部大部分都保存完好并未被破坏,唯有横穿秦岭山脉的五十余里是在山壁之上凿出来的,地势极为陡峭,这才是栈道的关键所在。

昔日范睢建造栈道时是用热火焚烧再用冷水浇淋的方法在石上凿出了一个个石穴石桩,虽已经过去了六十余年可仍然非常坚固。当初刘邦放火烧毁栈道只是烧去了道上的木板,栈道的基石是花岗岩所凿坚硬无比,并未受烈火损坏。所以秦军做的仅仅是在石桩上铺设木板和搭建铁链,和当初建造栈道的难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如此,在悬崖峭壁上铺设木板也是辛苦至极,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崖。秦人又忙碌了大半个月,总算将五十里栈道铺设完成了大部分,仅剩下不到三里地,远远眺望便可以看见对岸汉军城头上的旗帜。

可就是这短短三里的距离,却难如通天之路。周勃驻扎在褒谷口北麓的石堡中,不断的派遣攀援善射的士卒爬上山头居高临下放冷箭射杀秦国工匠。不停的死伤让工匠队伍中惶恐不安,秦军迫不得已只能派出盾牌手在一旁护卫,石桩之上小的仅能容下二人,这还谈何施工。这样一来工程的进度便极大的减慢了,三天过去了,栈道的铺设仅仅前进了不到百米。

周勃此时正得意的在山崖对岸看着秦人工匠艰难的在石桩上缓缓攀爬,他心中细细的算了一番,依照此种进度的话秦人要想将栈道铺到山崖这边怎么也是一个半月后的事情了。再说就算秦人铺到了山崖这边那又能如何,自己只需派数千劲弓手据此一阵乱射秦军便绝无可能动弹半分。

这也让他心中愈发肯定了刘邦对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计谋的猜测。

韩信不是傻瓜,这个没有人比周勃心中更清楚了。他诡如狡狐,迅如毒蛇,总是在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从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突然出现。在灞上一战中,整整十一万刘邦大军就是中了韩信的诡计才全军溃败的,韩信让他的敌人明白了一个道理,轻视他的人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所以周勃料想韩信绝不会从栈道这边出兵,不远处陈仓故道出口的略阳,那边才会是秦汉军队决战的地方。至于这个栈道,它太过于明显了,太过于堂堂正正了,这绝不会是韩信的风格,如果他甘心于这么死磨硬缠的缓缓从栈道攻入汉中,那他就不是韩信了。

只有笨人才会用笨方法,周勃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心中已经认定了对岸的秦军是在虚张声势,可周勃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放心不下,他又在崖边细细的巡查了数遍,确定了毫无防守的漏洞。

又令亲兵找来了当地的亭长,脸色和缓开口问道;“老丈,你可是世代居住此处的本地人?”

那亭长是个六十左右的老头,他出生的时候秦国才刚刚从楚国那里夺取了汉中,所以他对秦人到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亲近,见周勃面色和缓便咧嘴一笑回道;“回将军的话,小人祖上世代居住此处,已经有了二百多年了。将军若想问我什么请尽管问就是了,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周勃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个老头倒是个人精,不过他能如何配合到是个好事,便指着身前的山涧道;“老丈,你看这道山涧可有没有什么可以通行的小道?”

亭长想了想,便肯定的摇了摇头道;“我活了六十二年了,从未听说有什么小道。这里叫飞鹰涧,意思就是只有天上飞鹰能飞过去,下面是万丈深渊,毒虫爬蛇多不胜数。我们村里也曾经有些胆大的年轻后生下去采药材,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能爬过去的,将军如果是担心秦军向从这里进攻,那大可放心,老汉可以担一百个保。”

周勃见老头如此言之凿凿,便信了大半,又召来十几个本地人问了一番,回答的和亭长所说都相差无几,这才放下心来。便将崖边石堡的守将唤来细细叮嘱了一番,让他时刻留意对面秦军的动向。又派出善于攀爬的士卒在秦岭山脉四处巡视,防止秦军排遣小股的士兵翻山越过秦岭。

重重布置妥善后,周勃才回到了五里之外的大营居中坐镇。

周勃这次带来的军队足足有一万人,山崖口处狭小不可能容下的如此多的人,所以周勃只是派二千人长驻崖边石垒,他自己则带着八千大军居于不远处的大营,一旦有警随时可以援救。

周勃扎营的地方地势鞭辟,离最近的褒中县城也有五十里的距离,所以条件十分简陋。褒中县令为了讨好周勃这位汉王帐下的红人,便想方设法的搜集来两名美女呈送给周勃以解‘征战之乏’。

周勃这人生性谨慎,可却有着和他主公刘邦一样的毛病,那就是极其喜好女色,。得到这两名风骚入骨的美女周勃如获至宝,早就将‘军中不可留宿女眷’的戒律抛之脑后,整日闭帐和二女夜夜交@欢、食髓知味。其他部将见主将如此便也知情识趣的不再打扰周勃,只是每日例行的将军报报给他。

夜半,风高月黑。

对面汉中的营地却灯火通明,巡逻的汉军士卒举着火把在崖边上不时巡视着。再往前就是漆黑一片的飞鹰涧底,不时有不知名的虫鸟发出凄厉的怪叫,让人毛骨悚然。

今天是月黑之夜,密布天空的乌云将月光完全遮盖了起来,除了大营中零星的火光外,帐外完全是漆黑一片。

暗黑的栈道尽头,却整整齐齐的站着千余名秦兵,皆是一身轻装黑衣,肩后绑着刀剑利刃。

韩信目光缓缓的从最前列的三十人脸上扫过,这些人的装束和身后的大军无异,只是背后背的却不是武器而且层层缠绕的绳索,一直连接在地上。

“上酒。”韩信低声吼道。很快数十碗烈酒就被端了上来,韩信端起了其中一碗,其他人则随之各自端起了一碗。

“敬你们。”韩信将酒碗高高举过头顶,随即一饮而尽,“诸位请放心前去,就算为国捐躯了我韩信也一定会兑现今日的诺言,如违誓言,犹如此碗。”

说完将酒碗狠狠的砸在地上,三十人皆学着一饮而尽,将酒碗重重砸下。

烈酒下腹,胸中顿时腾起了一团火焰,当先一名大汉粗着声音大声吼道;“上将军请放心,我们都是秦军的轻兵营,那就是死士。死士是什么,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了,上将军居然如此礼遇我们,早已让兄弟们感激不尽,还有如此丰厚的条件给家人,我们还有什么话说。”

“爹娘生我就一次,大不了以命博富贵罢了!”

说完那大汉用布条绑住了嘴,纵身一跃跳下了栈道旁较为平缓的山崖,手足并用朝着崖底缓缓爬去,身后长长的绳索慢慢的被拉长。

之所以用布条缠住嘴巴,就是怕临时前发出惨叫惊动了对岸的汉军。既然是九死一生之地,那肯定要有许多人会丢掉性命的,这个道理谁都懂。

那大汉下去片刻后绳索便不再动弹,韩信默默的看着不动的绳索,知道这名刚刚还生蹦乱跳的大汉已经死去了,也许是死于毒蛇之口,也许是跌落了山崖摔倒粉身碎骨,可却并没有什么差别了。

“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排在第二的大汉沉默着爬下崖底,很快,他的绳索也不再动弹了。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也注定会被后人遗忘,没有人会记住他们的姓名,就算是他们的家人也会在接到丰厚的赏赐后很快就将他们抛之脑后。整整二十二人在崖底丢掉了性命,直到第二十三人的时候,才侥幸的游过了崖底的深涧,爬到了对岸的一处高处,巧妙的寻找到了一处汉军巡逻视角的死角所在。

韩信这才长舒了口气,这种死亡的压抑感让他几乎喘不过起来。身旁的李左车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你似乎并不是个合格的将领,真正的名将是完全可以漠视自己部下的生死,一名容易动感情的将领很容易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影响他在战场上决策,这可是大忌呀。”

韩信轻轻的‘哼’了声,别过头去说道;“这就是我和你们古代人的差别了,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的决策和判断,你大可放心。”

李左车一愣,显然没听明白韩信话中‘古代人’的意思,可也忍住了没有发问。

此时对岸已经传来了讯号,由他背负过去的绳索被缓缓拉直,成为了凌空一道飞锁。这是咸阳技艺高超的工匠花费一月按照韩信要求精心制作柔软藤条,不但轻便而且坚韧无比足以承担数人的重量,为的就是今日所用。

栈道尽头离对面汉军虽然有三里之地,可那是旧栈道盘绕山崖所算的距离,若是笔直的直线距离,离对岸也不过三百余丈的距离,不到两里千米。飞锁既以搭建成功,第一批轻兵便沿着绳索缓慢攀爬过去,他们都是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的赶死之士,这些伎俩显然不在他们话下。

待过去的人渐多,十余道飞锁也被相继搭建起来,秦军过涧的速度也渐渐加快。英布就混在第三批过涧的队伍中爬去了对岸。在那边,他将作为秦军的主将完全负责对岸的一切。

本来按照韩信的意思,他是想亲自过河指挥这一部轻兵死士的,其他的人他放心不下。要知道这次偷袭只有一次的机会,若是失败了就只剩下强攻一条路可以走了。

可李左车凭着一句‘主帅不可置之险地’的理由死死相劝,决不答应他亲自前去冒险。他给出的分析是即使偷袭失败了秦军仍然有其他办法可以取胜,只是花费的时间多了些而已。可一旦韩信本人出了事情,那秦国这个脆弱的体系崩溃也就不远了。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被李左车一阵劝阻,韩信总算打消了亲自前往的念头,可又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将领。要担当这个重任的,一定要武艺高强又经验丰富的将军,还得不惧生死的。要知道过河的秦军不过千人,而且都是轻装短衣,就算能偷袭拿下石堡,却要面对十倍的汉军疯狂的进攻,实在是九死一生。

英布却出人意料的站了出来说愿意前去,这让韩信有些吃惊。

英布自从受骗归顺韩信后便一直消极怠工,虽然跟随韩信征战北地却也只是敷衍了事,远远不及当初跟随项羽那样勇猛无比。韩信也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便也不强逼着他去做冲锋陷阵的事情,只想待时间长久后再慢慢收服他心。

所以这次英布的主动请缨让韩信感到非常意外,当场就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英布看出了韩信的诧异,便如实说道;“上将军,我知道你对我并不信任,这也难怪,我同样对你也是满怀戒心。现在我想通了,既然项羽已经不能容我,这天下之大,值得我英布跟随的明主好像也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其他的都是些无名鼠辈,哪里配我英布追随。”

“我当初纵横大江的时候,山寨中有一个规矩,若是有武艺高强之人前来投靠那并须先递上投名状,比方说杀一个山寨的仇敌等等。这样才能代表这人彻底的和敌人划清了界限,我们才会将他看成自家兄弟。我想我英布要想入上将军你的法眼,想必也要递上一份投名状吧,那今日我就为你卖命一回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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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三章 假戏真做

秦国的轻兵始建于秦献公时期,当时的秦国尚未经历商鞅变法,还只是西域的一个边陲穷国。那时候战国七雄中秦国是最不雄的一个国家,被初期称霸的魏军打的连连后退,连函谷关和河西之地都悉数丢失了。

当时魏国称雄天下靠的是它精锐的重装步兵,在战场上结阵推进时如同巨山压顶般势不可挡,而缺兵少甲穷的叮当响的秦国根本组建不出一支像样的军队来对抗这支重甲军团。迫不得已秦献公只好将在秦国囚牢中关押的重刑死囚组建成一支赶死军队,告诉他们只要能抵挡住魏军的攻势不但会被赦免死罪,还能获得丰厚的军功赏赐,就算战死家人也会被官府供养。

秦人自立国开始就和西戎北狄纠缠征战了数百年,最终战胜融合了他们,所以秦人的血脉中有着戎狄的狂躁和嗜血,与关东的中原文明大相庭径,被关东诸国轻蔑的视为茹毛饮血王化不通之国。当时的秦军虽然装备简陋,可是在战场上却以奋勇死战著称。这些由死囚重犯组成了轻兵更是一个个亡命之徒,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死刑在身所以无畏生死,秦军靠着他们的悍勇冲击才得以屡次扭转颓势强撑不败。

轻兵顾名思义就是装备简陋的轻步兵,因为每次承担的都是九死一生的艰巨任务,所以轻兵的损耗也是极为惊人,甚至经常全军覆没直到最后一人战死。在战场上他们没有甲胄没有后援,所以更加依赖严明的纪律和组织,在战场上以团体的利益至上而不能顾及个人安危,因此和魏国的重装步兵以及赵国的精锐游骑并成为战国三大强军。

秦国商鞅变法后国力日强,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支装备简陋怀着决死之心死战的秦军。轻兵也便不再由重犯死囚组成,而改由武艺高强的游侠和悍卒组成。他们平时享受着极高的待遇,吃用皆是数倍于普通士卒,战时所斩获的首级也是以双倍计算,承担的仍然是一个个损失巨大的艰巨任务。

韩信在咸阳掌权后得知这一支古代‘特种部队’的存在后如获至宝。因为秦国自统一后已经极少再需要这种强悍步卒的征战,所以轻兵的规模日渐萎缩,如今仅仅只剩下不到千余人的编制。

韩信这次出征汉中特意将这支部队带来,就是为了在突袭汉军行动中担当先头军的重任。飞锁攀爬绝非一般士兵可以胜任的,可是对这些身手敏捷武艺高强的轻兵来说就未必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支精锐的轻兵果然不负韩信重望,在攀爬的过程中军纪严明行动如一,即使不小心跌落摔下崖底也都是直到临死前也不发一声,后面的士卒则沉默的看着跌落下去的同袍急需攀爬。不到二个时辰的时间里,七百多名轻兵就在英布的带领下爬过了飞锁,潜伏在对岸崖底之下耐心的等待时机,而三百多人则永远的留在了深涧之中。

按照韩信多日来的观察,汉军夜间执勤驻守是分两班交替,在丑时由下半夜执勤的军卒接替上半夜执勤的军卒。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是人一天中困意最重的时候,这时候上半夜执勤的军卒回到营中后疲倦之极倒头就睡,而刚刚想来接岗的士卒则还留在沉睡的懵懂中,反应异常迟缓,这就是英布耐心等待的时机。

七百多名黑服蒙头的秦军死士悄无声息的摸上崖上,接连杀死了几处哨岗终于惊动了巡卒。惊慌失措的巡卒临死前发出了急促的惨叫声,汉军营中顿时一阵骚动,警报的锣声被敲了起来。

英布见行迹已经败露,便大手一挥高吼一声‘动手’,随即手持大刀一马当先的杀入汉军营中。

如狼似虎的秦军死士杀入了汉中大营中,手持利刃见人见杀,惊慌失措的汉军纷纷从营中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却被迎头而来秦兵乱刀砍死。秦汉之间本来隔着一道绝难逾越的深涧,可这些秦兵却如同神兵天降般攻入汉军营地,这如何能不让汉军惊恐万分的四处逃窜。

汉军的守将倒是一名颇有胆识的将领,他从梦中惊醒来时见秦军攻来,立即下令点燃了烽火台向大营求援。同时急忙下令身边的亲兵排成队列,以此聚齐了数百名慌乱逃散的溃卒向秦军反扑过去。

可惜他迎头遇上了正赤着身子杀的兴起的英布,英布被俘后足足憋了半年之久,心中早已对血肉横飞的战场渴望至极。他手中的大刀上下横飞,迎面的汉军士卒不断惨叫着身首异处,待见到汉军中有一大股士卒在一将的带领下冲来不惊反喜,大吼一声猛的跃上挥刀便朝当先的汉将迎头砍下。

那汉军将领也是名武艺高强之人,见英布大刀飞来气势骇人便连忙拔剑高举格挡,却只觉得手臂之上一阵巨力传来随即‘咔嚓’一声精钢铁剑竟已折断,被英布仗着巨力自肩而下一刀劈成了两半。

英布挥舞着大刀立地狂笑,浑然不顾身上被喷洒的鲜血和内脏,挥刀犹如饿虎扑羊般跃入汉军中一阵乱砍,不到须臾的时间就杀死了足足百余人,皆是被他仗着勇力横腰斩成两截。

原本就军心溃散的汉军见英布如此神勇哪里还提得起抵抗的勇气,纷纷大喊一声掉头就跑,生怕落在人后被英布所杀。英布见汉军逃走也不阻拦,而是下令部下迅速清理营地收集兵器准备迎敌,他自己则带着数十人奔赴崖边将藤条从崖底用力拉起,与对岸呈水平直对。

对岸的秦军迅速做出回应,将十余条藤条笼络并齐,结成三道手臂粗细的锁链,高举火把的秦军将两岸照着灯火通明,大批工匠奔赴崖边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木板搬来,铺设固定在这临时搭建出来的锁链之上,竟是要生生造出一道藤索桥出来。

这就是韩信的计划,他想排遣精锐赶死之士利用飞索过涧偷袭占领汉军营地,然后在对岸的配合下横空临时搭建出一道藤索桥出来。这道藤索桥虽然负重有限可却能源源不断的渡过士兵前往增援,从而将对岸牢牢的掌握在秦军手中。

但这也有两个致命的缺陷,一是利用飞索偷渡过去的秦军数量有限,能否在短时间内赶在周勃大军来援前就攻下汉军营地。二是搭建藤桥最快也需要三个时辰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对岸的秦军在孤立无援下必须在一万汉军的狂攻下坚守上三个时辰,这不论如何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周勃的中军大营仅离崖边的驻地不到五里,此时他在趴在两名女子的怀中呼呼大睡,连日来的旦旦而伐早已经将他的精力掏空,直到帐外的亲兵急声呼喊了半天才昏昏沉沉的醒转过来。

周勃在塌上坐起了身子,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待听清了亲兵汇报的军情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哪里还有半天耽搁的胆量。一把推开了身旁的美女,急忙跳起身来匆匆的穿戴好甲胄冲出帐外。

汉军毕竟不比秦军的训练有素,半夜间仓促集结也只有不到一半的士卒反应过来集结待命,周勃来不及等待全军集结完毕便带着三千多士卒赶赴崖便增援,留下他的副将令他集结剩下的部队随后赶到。

周勃带着大军急急忙忙的奔赴崖边却迎头碰上了溃败下来的汉军士卒,便将他们也编入军中朝着崖边猛扑过去。

英布在崖顶上看见山下大批的汉军奔来,队伍行列间慌乱无比,便将大刀抗在肩上朝着身后的秦兵们哈哈大笑道;“汉军的将领生怕我们的立的军功不够,这不又来给我们送上几千个首级了,兄弟们,你们倒是有没有胆子随我英布去取这些首级。”

身后的秦兵一个个憋住气大声回道;“有何不敢。”

英布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好,果然是大秦的铮铮男儿,倒是我英布小看了你们,他日回到咸阳我一定向你们一个个敬酒赔罪。”

“兄弟们,随我上阵杀敌,杀!”欢迎刚落,英布大步冲出营地,身后则是嗷嗷直叫的六百悍勇之士紧随冲着。

周勃从溃兵的口中已经得知了秦军兵力不多,只有不到千人而已,便料想秦军一定是通过了什么手段派出了小股的部队翻越了山涧。他原本以为秦军兵少只会固守待援,却不料英布根本不配合他的想法而是率部倾巢杀出,仓促间被迎头杀了个措手不及。

汉军在黑暗疾奔中队伍原本就混乱不堪,被营中冲出的秦军猛的一冲顿时全军大乱。如狼似虎的秦军轻兵们犹如饿虎冲入了羊群般,迎头将汉军杀的抱头鼠窜,硬生生的将六倍于己的汉军杀的连连倒退。

周勃见大军如此不堪一击便气急败坏的带着亲军亲自督战,将擅自退后的士卒一一斩杀,这才勉强止住了汉军溃败的势头,失去了退后的汉军士卒不得不掉转脚步硬着头皮和秦军厮杀搏命。英布也发现了这一队汉军的存在,见他们拥着一人似乎是军中主将,便心中一动调头率着亲卫朝着周勃方向一路厮杀过去。

周勃远远的看见一队人马正朝着自己奋力杀来,当先的一员猛将更是悍勇无比,手中的大刀上下翻飞手下几乎没有一回合的对手。待借着火光看清了英布的相貌周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追随刘邦在楚军中多年,怎么可能不认识项羽手下赫赫有名的英布。

当年钜鹿之战中英布就是靠着三万悍卒生生的将章邯的二十万大军打退自守,这才给了项羽全力围歼王离的机会。借着钜鹿一战,英布的威名早已经传遍了天下,成为了楚军中继项羽后公认的最强武将。

周勃自付绝非英布的对手,见自己的部下根本挡不住英布的猛攻,心想若是被英布缠上了那只有死路一条。他来不及多想英布怎么会出现在秦军之中,便撒开腿掉头便跑,只想离这个杀神远一些保命要紧。

旁边不知所以的汉军士卒见主帅突然逃走,也来不及多想便跟着他掉头便跑,正在厮杀的汉军见同伴都跑了哪里还有心思抵抗,便逃的逃降的降。英布也不追赶,而是下令将所有俘虏斩杀后便率军退回了营地中,等待周勃的下一轮进攻。

周勃后退收拢残军后,又合会了副将带来的五千多人,得军七千继续向崖边逼去。这回他学聪明了,大军行走缓慢却布阵严明,不再给英布任何冲击的机会,英布见汉军阵脚未乱便也识趣的没有反冲而出。

待大军站稳脚跟后,汉军四处点燃了篝火,将整个崖边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千余名弓箭手奔涌而出,朝营地仰天长射。

这就是秦军的软肋了,因为轻身前往所谓未着甲胄未带弓箭,只能被动的躲在营中挨打。幸好是夜晚可见度不高汉军的准头也有限,只能闭目一阵乱射。但饶是如此,秦军中也死伤不少,剩下的人都紧紧贴在防线上借着遮挡物躲避箭雨,丝毫不敢乱动。

汉军仿佛是在泄愤般将箭支倾盆泄在秦军的防地上,足足射了近半个时辰,直到军中所藏的箭疾全部射完后弓箭手才心满意足的退了下去。周勃让大军稍做休整,随后数千名持戟甲士就列着方阵踏着齐整的步伐蜂拥而上,想借冲锋一举将这部秦军全部歼灭。

这处营地本是汉军在崖边依险所建,既为崖边自然地势不平极多碎石,结阵的戟士一路踩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奔跑中队伍渐渐有些凌乱了起来,待冲进营地中又被路障所阻更加不成方阵了。英布见此大喜,便带军迎面冲杀上来,和汉军短兵相接。

秦军所带的皆是刀剑短刃,非常适合肉搏交战,而汉军持的是长戟适合排阵冲锋,在短兵相交中就显得处处被动。这部轻兵都是秦军中精选出来的武艺高强之徒,自然远胜汉军的单兵作战能力,虽然人数仅存四百可却和三千多汉军杀的不相上下。

周勃见此才恍然醒悟过来,急忙令后续部队换上刀剑等利用肉搏的短兵上前增援,只是崖口出本来就地势有限,给八千多名秦汉士兵一挤顿时水泄不通,唯有靠着人数的优势一点点消耗掉秦军有限的兵力。

英布在汉中军左突由冲的一路杀过,悍勇异常,面前的汉军士卒纷纷躲避不敢应战,唯恐成为他刀下亡魂。可随着时间推移,秦军人数不足的劣势愈加明显,不断出现的伤亡迫使秦军步步倒退,放弃大了半个营地转而死守搭建藤桥的一处。

鏖战了一个多时辰,此时离秦军偷袭营地得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大亮。周勃原本见对岸秦军营地中灯火通明还没弄明白秦军在做什么事情,待天色亮后才惊恐的发现原本不可攀越的飞鹰涧山空凭空的多了一道藤桥,已经搭建了三分之二之多。顿时明白了秦军为什么要偷袭死守的缘故了,急忙下令后续的生力军全部投入到进攻中去,一定要在藤桥搭建成功之前将崖边夺回。

他是汉中的高层将领,自然清楚一旦褒谷口丢失的话对汉中意味着什么,秦人将通过栈道源源不断的将大军送入汉中,而南郑以北几乎没有一兵一卒可以防御。若是秦军长驱直入攻下了南郑,那在略阳城下踌躇满志等待伏击秦军的刘邦大军后路就被断绝,八万主力大军将面临灭顶之灾。

周勃原来心中还存在侥幸,心想这或许只是秦军的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待看见对岸严阵待发黑压压的一片秦国大军后,顿时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这韩信确实狡猾异常,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完全将对手玩弄于鼓掌之间。

此时秦军的残军仅仅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都背靠背的在汉军压迫下结成一个极小的半圆形防线,虽然看上去岌岌可危,可汉军一时却强攻不下。而藤桥上的秦人工匠也发疯的卖力搭建,不时有人惨叫着失足落下深涧,后续之人却毫不犹豫的迎头顶上。

终于,在太阳升出天边的时候,秦军的第一个援军沿着藤桥踏上了对岸的营地,立即投入到了支援右军中去。随后第二个、第三个、……,源源不断的秦军沿着藤桥杀向汉军。

见大势已去的周勃不得已只能下令退军,率着残余的五千多人退到了临近的褒中县城,同时快马向略阳和南郑报信。

韩信却没有立即南下攻打汉中,而是耐心的等待后续援军一点点的到来扎稳脚跟。事实上这座藤桥只能供应小股的部队渡涧所用,而且仓促所建并不牢固,大军辎重根本无法通行。所以在对岸站住脚跟后秦军便从两面开工抓紧修建栈道,因为没有汉军的干扰所以进程非常顺利。

五日后,关中通往汉中的栈道终于重建完成,从关中源源不断增援而来的大军和粮草辎重沿着此路抵达了汉中,韩信这才拔营前进,朝着南边猛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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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章 请君入瓮

正在略阳城外准备迎头痛击秦军的刘邦,在得到褒谷口失守的消息后顿时惊得面色惨白,愣在座上张大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汉中可是他的心肝肉呀,是他刘邦唯一得以安身立足的地方,可却被这个可恶的韩信生生用诡计攻入,他如何能不伤心,如何能不悲愤欲绝。

刘邦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丝毫不顾及在大臣们面前保持汉王的威仪。他确实够伤心的,当初在咸阳城下,就是韩信让他关中王的美梦破灭,现在好不容易在汉中攒下了这份家业,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难道他真的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刘邦仰天长叹,被人逼到这份上了,这汉王当的有何趣味。

看着刘邦如此失态,帐中的曹参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这次出征萧何和夏侯婴留在了南郑居中策应供应大军粮草,曹参则作为行军司马和副帅彭越、樊哙一起在略阳城外设伏。

他们在陈仓故道口埋伏多日,派在的斥候则报来在故道中发现了秦国大军的踪迹。得到消息后刘邦等人皆是兴奋异常,心想秦军果然是想用计从陈仓故道偷渡,却没想到这根本是韩信的计谋,只是派出一小股秦军大张旗鼓冒充大军前锋,用来吸引刘邦的注意力。

这部秦军的行军速度异常缓慢,而且走走停停磨蹭十分。因为秦军戒备森严,汉军的斥候又不敢过分靠近,只能远远的隔着观望也看不太真切,只能从大军埋灶的数量上粗略估计秦军是二万多人,作为秦国大军先锋的话到也合适。

刘邦开始还耐着性子等了十几天,后面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心想韩信何时变得动作如此缓慢了,就算一个不入流的将领也应该知道兵贵神速这个道理。待刘邦按耐不住性子想主动出击的时候,却传来了褒谷口失守的消息。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这部秦军根本就是幌子,别说二万人,恐怕连二千人都未必有。

伤心归伤心,悔恨归悔恨,眼下汉军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火速回援南郑,或许能赶在秦军包围南郑前回师会合,这样才有一搏之力。

曹参和彭越都将目光递向了樊哙,意思不言而喻,论关系亲疏,身为连襟的樊哙自然比二人更适合劝解刘邦。

樊哙看着正坐在地上一副撒泼无赖相的刘邦,面色有些尴尬。他是刘邦自小的铁哥们,对这位刘三爷的德行自然一清二楚,不过随着地位日益高涨,刘邦倒是一本正经了许多,在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谆谆长者的样子,今日估计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又恢复了昔日本色。

樊哙清了清嗓子,支支吾吾的对刘邦说道;“我说大哥,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呢,这不我们还没到要哭的地步呢。”

刘邦干嚎声一顿,随即瞪大眼睛骨碌碌的爬了起来,目露恨意的说道;“说的对,我们还没输呢,我们还有大军在手呢!”

“韩信这个狗杂种想要逼死老子,老子偏偏就不闭目等死,想要吞下我们,怎么也要崩掉他几颗牙齿。”

“彭越!”

“末将在。”彭越大步向前,拱手吼道;“汉王请吩咐。”

“传我军令,全军拔营,火速赶往南郑,如有延迟抗命者,杀无赦!”

“诺。”彭越大声应道,可话声刚落面色却露出了一丝犹豫,脚步也没立即移动。

这丝犹豫之色落入了刘邦之眼,他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彭越,你小子难道

想抗命不尊,你好大的狗胆。”

彭越见刘邦迁怒于自己,急忙摆手解释道;“沛公,哦不,汉王,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

“我只是担心秦军会不会在中途路上设伏,这样我们不但回援不了南郑,反而会葬送了手中依仗的大军呀。”

樊哙‘哼’了一声,出言反讥道;“彭越你胆子也未免太小了吧,哪有你这样前畏虎后惧狼的。周勃报来的战报不是清清楚楚的写着,秦军正在褒谷口集结准备南下,褒谷口离这里四百里的路程,他韩信又不是神仙,想飞就能飞来呀。”

彭越不敢对刘邦无礼,可对樊哙这个下属就没这么客气了,怒目瞪向樊哙说道;“放你娘的狗屁,我们现在这种情况哪还能出一点疏漏,小心总比大意丢了脑袋强。”

彭越和樊哙、夏侯婴、周勃三人不同,他是半路跟随刘邦的,而樊哙三人却是刘邦在沛县的老兄弟出身。彭越此人极负韬略,知兵善用尤其善于游而击之的战术,所以被慧眼识才的刘邦重用为军中第一将,排名尚在樊哙三人之前。

这样却因此产生了不小的矛盾,樊哙三人自然对后来居上的彭越百般看不顺眼,平时碍着刘邦的面子不敢做的太过明显,暗地里却是没少给他下绊子。今日樊哙的好兄弟周勃丢失了褒谷口眼看是要倒霉了,他自然理所当然的认为彭越是在幸灾乐祸,所以才出言相讥。

刘邦横了樊哙一眼,怒骂道;“少在我面前提周勃这个软蛋了,这次被他害死了,回去我再好好收拾他。”

又看着彭越说道;“你要小心点也没错,可是现在我们必须尽快回援南郑了,一旦秦军南下赶在我们前面包围了南郑,那时候在旷野中没有了城池作为屏障,我可不觉得我们打的过秦军。”

彭越犹豫了下,刘邦说的确实有道理,必须要赶在秦军南下前赶到南郑,这样才有一搏的机会。终于点了点头说道;“汉王,还请您派使督促周勃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若是他对面的秦军有任何动静一定要快马报给我们。”

刘邦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你赶紧去准备回援事项,其他不用你担心了,周勃那么大的眼睛又不是瞎子,秦军如果大举南下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彭越见刘邦面色不喜,也不敢多说只好匆匆的告退离去。

除了在略阳留下三千人防御故道中的秦军外,剩下的大军则匆匆忙忙的拔营赶赴南郑。汉中郡并不是很大,从略阳到南郑也不过三百里的路程,急行军的话二天即可到达。而北面正在褒中拒守的周勃并未报来秦军有任何动静,所以刘邦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他却不知道周勃此时已经自身难保了,韩信率部分秦军通过藤桥渡涧后,立刻对褒中城发动了攻击,将褒中通往西面的路彻底断绝。周勃对秦军心存畏惧哪里还敢据城死守,趁着天黑带着五千多残部仓皇弃城南逃南郑,他派出的信使则被秦军中骑术高超的游骑悉数截杀。

短暂的停留了二天,韩信便将已经过涧的三万大军集结南下,令李左车固守谷口,他自己则和英布带着大军火速前去拦截刘邦。秦军朝着西南防线猛!插过去,终于在半路上截住了正赶往南郑的刘邦大军。

韩信当机立断的带着秦军猛烈的朝着汉军冲去,将绵延数十里的汉军横腰截断,令汉军首尾不能相顾,他和英布各领一军分别朝着前后方向突杀而去,将整个汉军彻底搅乱。秦军的突然出现让汉军士卒惊慌失措,不少人甚至扔下兵器掉头就往山上逃命,与之相对的却是士气高涨的秦军,在汉军中四处冲杀。

刘邦的马车此时正在队伍的最中央。这几日他吃不香睡不着,日夜担心汉中的安危,好不容易在颠簸的马车上泛起了些许睡意,却在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一片喧哗。急忙慌慌张张的揎开门帘站了出来,却看见他的大军正被秦军杀的鬼哭狼嚎四处奔散。

刘邦张大着嘴巴,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却被眼尖的英布发现了。他在楚国多时,对刘邦自然熟悉无比,远远的看见一人在马车上身着红袍,便猜到是刘邦无疑。兴奋的大吼一声,带着所部朝着马车方向猛冲而来。

刘邦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了,连忙手慌脚乱的钻回马车,对车夫大声喊道;“快跑。”

那车夫刚想挥鞭驾驭马车逃走,却被一支飞来的流疾射中手臂,在车架上惨叫连连。刘邦见状急忙又钻出马车,一把将手上的车夫推了下去,他自己亲自架着马车挥鞭逃命,同时嘴里大声的吼道;“救驾,快救寡人。”

英布见刘邦要逃,而此时他又隔着太远追赶不上,情急之下将手中的大刀猛的扔出,朝着远处的刘邦呼啸飞去。

刘邦正在挥鞭狂奔,见身后士卒高声呼叫不由回头一看,却见一柄大刀正凌空飞向自己,顿时吓得手足冰凉,心中高喊;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刘邦闭目等死之时,一柄大铁锥横空飞来将已经飞到刘邦面前的大刀砸开。大刀失去了准头狠狠的插在车厢之上,险险的掠过刘邦的头皮贯穿而入,刘邦圆睁着双眼只觉得额头几丝青丝飘落,浑身上下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声巨吼响起;“休伤我家汉王,樊哙在此秦将受死。”铁塔般的樊哙纵马横插出来猛冲向英布,和他战成了一团。

这时从前军援救而来的彭越也已经赶到,他见刘邦脸色惨白的依在马车上哆嗦,便急忙上前下马扶起刘邦,问道;“汉王,你伤到哪里了?”

刘邦艰难的拧过头来,牙齿仍忍不住打颤道;“我头可在?”

彭越沉声回道:“汉王放心,有彭越在此,定能保你周全。”

刘邦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这才缓过气来,急忙抓住彭越的手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

彭越沉吟道;“我军已经大乱,唯有舍弃后军才能保住其他部众。汉王你这就带着前军向南郑方向逃去,我留下来断后,我看秦军人数并不是很多,一定无暇分兵追赶。”

刘邦连连点头,面带感激的说道;“好,寡人多谢你今日的忠义了,回到南郑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决不食言”

彭越却不为所动,只是拱手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汉王无须谢我。”说完拍马带兵迎上英布,刘邦则迅速的挥鞭驾车逃开。

此时樊哙正和英布杀的难解难分,两人皆是力大无穷的猛将,武艺上一时也分不出高下,只好缠斗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

彭越挥着大刀上前接下英布,对着樊哙大声吼道;“这里交给我了,你去护送汉王。”

樊哙粗声道;“好,你要小心,英布这家伙武艺不输于我。”说完调转马头向前追赶正拼命逃跑的刘邦。

靠着彭越的拼死阻击,英布的冲势才被生生打断,转而和彭越所部混战在一起而无暇顾及逃走的刘邦。直到韩信所部解决了汉军后部后回援来攻,彭越这才抵挡不住,断后的汉军全军覆没,他本人也被秦军用阵生擒。

韩信所带的都是步卒,对汉军并没有速度上的优势,再说刘邦打仗不行逃跑的本事却是一流,追赶了半天秦军也只好无功而返,让汉军逃走了近一半的兵力。

当五花大绑的彭越被秦兵用棍子挑了进来时,韩信见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彭将军别来无恙呀,你我可是多年未见呀。”

彭越武艺高强,秦军为了生擒他死了不少士卒,最后还是在英布带领下用布网才将他生擒住了,所以连着网五花大绑送给了韩信。在网中的彭越恶狠狠的瞪向韩信,吼道;“韩信小儿,休要羞辱你彭爷爷,靠使阴谋诡计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明刀明枪的比试一番。”

话刚说出口,彭越就立即后悔了,果然韩信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比武吗,要不这样,输了你就归顺于我如何,你要是赢了我立即拍拍屁股放你走人。”

韩信和彭越又不是没比试过,在三年前那次抢亲时彭越就已经知道不是韩信的对手了,所以他顺口说出话来时已经后悔。看见韩信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笑,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彭越是个重信重义之人,汉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不会背叛他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要是邹眉的话我彭越就是你的孙子。”

韩信却并不想杀彭越,虽然他只和彭越有过一面之缘,可对他的重信守诺印象深刻,心中对这种耿直的汉子倒是有几分欣赏。

知己知彼,百战不已。韩信极为重视对敌人将领情报的收集,所以知道彭越是一名难得的武将,帮助刘邦打江山的几场战役中将大军灵活机动运用的炉火纯青。这才对他动了收服的念头,再三叮嘱要将彭越生擒。

而且彭越不同于萧何、樊哙等人,他并不是刘邦的死忠,他之所以效忠于刘邦不过是因为刘邦笼络人心的高超手段。若想让彭越对刘邦死心,只需要让他们两人心中生出猜忌即可。

韩信眼睛一转,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忽然拔剑斩向彭越。彭越一愣,以为韩信是恼羞成怒想要杀他,便闭目等死。却听见身上‘刷刷刷’数声,随后手中一轻,身上的布网也脱落了下来。

彭越站起了身子,活动活动了有些发麻的双手,惊疑不定的看着韩信道;“韩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武功比不过你,你要杀便杀,少在这里羞辱于我。”

韩信哈哈一笑,鱼肠回鞘笑着说道;“我杀你做甚?我韩信平生行事但凭问心无愧,你是个忠义重信之人,我心中敬重还来不及,好端端的杀你干吗。”

彭越满脸不置信的冷哼道;“少在这里耍花样了,你难道就不怕我回去后继续与你为敌?”

韩信晒然笑道;“忘记告诉你了,我韩信平时极为自负,天下豪杰能入我眼的不过项羽一人而已,其他人我又何惧之有。”

彭越不由一噎,心想也是,自己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怕自己做什么。见韩信面色不像作伪,这才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真放我走?”

韩信点了点头,“我可是个老实人,千万不要对我的人品有所怀疑。”

彭越这才相信,嘴里仍然不肯服软的说道;“我这次就领你的情,下次我要抓了你也一定放你一马。”

说完彭越不由脸色一热,韩信却不以为然的笑道;“好,我随时恭候大驾。”

“来人,给彭将军牵匹马来,送他出营。”

刘邦虽然遭遇惨败,可也带回了近四万人,会和了夏侯婴南郑的驻军以及逃回来的周勃所部,仍然有足足六万大军。可汉军在秦军的连连重创下军心已寒,哪里还敢出城反击,刘邦逃回南郑后便紧闭城门,打算据城死守。

彭越逃了回来倒是让刘邦喜出望外,他心中对彭越还是极为器重的,正在和萧何他们商议军事的刘邦急忙带队亲自出府迎接返回的彭越。

待见到彭越只是一人一马不由一愣,刘邦原本以为彭越是杀出重围出来的,怎么也会带回点军队,便诧异的问道;“彭越,你怎么一人?”

彭越面露惭愧之色,将自己被韩信生擒放回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刘邦和夏侯婴等人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了不信之色,周勃更是阴阳怪气的说道;“韩信会有这么傻呀,居然放虎归山,这倒是天下奇闻。”

“恐怕是某人已经心生异志了吧!”

周勃兵败回来,靠着众兄弟的求情刘邦才免了他的罪名,所以急着向刘邦表示自己的忠心,看见早就不和的彭越倒霉自然幸灾乐祸。

彭越闻言勃然大怒,狠狠的瞪向周勃道;“你放什么狗屁,我彭越是这种小人吗?”

周勃冷笑着反唇相讥道;“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了,反正我是不相信韩信有这么傻。”

这时刘邦终于开口说道;“够了,周勃你给我闭嘴。”又看向彭越拱了拱手道;“这家伙就这德行,你可别往心里去,我看你也累了,还是先回去好好洗漱休息下,日后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依仗将军呢。”

彭越连忙回礼谢过,这才告辞离去。待彭越的背影走远,夏侯婴眼神闪烁的靠近刘邦说道;“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彭越毕竟不是我们自家兄弟,跟我们未必就是一条心到底,该小心的地方还是要小心的。”

刘邦沉吟了许久,缓缓的说道;“我心中自有分寸。”

“你们都给我记住,这些话不要落入其他人的耳中,以免天下人以为我刘邦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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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五章 祸水东引

三日之后,待栈道赶修完成,在褒谷口集结完毕五万秦国大军在李左车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南下,在南郑城下和西面赶来的韩信所部会和后,合兵一处将南郑城团团围住。

南郑不过是汉中一郡的郡治而已,自然远不及咸阳、荥阳那种城高池深的大城,也比不上肤施、云中那种边郡重隘。南郑城不过是个按照秦国三级标准建造的普通城池,城墙仅高二丈并不是非常坚固,唯一的优势在于城外三面环绕的环绕的汉水,这样刘邦就可以专心的防守城东而不用花太多心思在其他三面。

不过有利也有弊,汉水再为刘邦带来了屏障的同时,也为秦军包围南郑带来了极大的便利,韩信只需堵住东面,其他三面多派巡骑斥候查探即可。

刘邦现在被堵在城中,军心涣散又外无援兵,在府中惶惶不可终日。秦军围住南郑后到也不急着进攻,反而做出了一副长期围城的姿态,将南郑围了个水泄不通,同时派出小股部队前去接收汉中郡其他县城。不到三日的时间,汉中郡除了南郑外其他郡县俱被秦军接掌。

事实上南郑城中惶惶不安的远不止刘邦一人,城内的六万大军以及三十万居民也同样倍感煎熬。老实说汉中居民对秦国虽然没有好感,可也同样没什么仇恨,在他们看来秦国和汉国无非就是换了个统治者而已。刘邦上位后广行仁政废除了许多秦国的苛捐杂税,他们自然兴高采烈的振臂拥护,可也仅仅是拥护而已,远没到为刘邦慷慨赴死的地步。

如今秦国大军围城,汉中人又想起当年秦国的种种好处来了,汉军中的本地士卒不免有些三心二意的开起了小差,才不到几天的时间就有数千人脱下军装偷偷逃回了城中家中。刘邦对此也无可奈何,现在已经到了朝夕不保的紧要关头,若是全城大锁将这些逃兵严肃军纪的话,那恐怕全城都会乱了起来,所以只能强压着将领们层层紧盯防止士兵们逃亡。

到了围城第五日,城外秦军营地中居然竖起了一架巨大的投石机,这是随军的咸阳工匠连日赶制出来的。在城头守兵惶恐的眼神中,这台投石机摇摇晃晃的射出了十几颗石弹,仅有二颗砸中了城头,夸土所建的城墙顿时哗啦的倒了一片,将十几个躲避不及的士兵砸的粉身碎骨。

城头的汉军士兵齐齐大呼一声,随即四处抱头鼠窜,再无一人敢停留在城墙上了,远处的秦军则叉着腰哈哈大笑。

汉中地势多丘陵平原,石弹采集十分不易,这十几颗石弹是秦军费了极大的功夫才从远处山上运来的,可惜准头太差只命中了两颗。不过对汉军的军心影响却十分巨大,原本汉军还觉得就算不能打胜仗也能凭着城池死守,可在威力巨大的投石机面前城墙仿佛不堪一击,这如何能不让他们人心惶惶。

数日来刘邦等人在府中齐聚苦想,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面面相觑,却无一人能拿出一个可用的主意来。原本在秦军合围前彭越曾经提议弃南郑撤往中原,却因为刘邦的一时犹豫而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时间,待秦军围城后便想逃也逃不走了,只能在城中困兽犹斗。

这一日刘邦和众心腹仍然是长吁短叹了一番,依旧拿不出一个可行之计,只好各自散去待回去后再绞尽脑汁的各想办法。

正当刘邦在堂上一筹莫展时,却有亲兵报来城外有秦使求见,刘邦顿时大为奇怪,心想韩信这时候派使者来做什么,难道是想劝降自己?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己堂堂汉王,怎么可能会投降于他。刚想挥退亲兵说不见秦使,忽的又转念一想:没准韩信还有其他的意思,倒不如听听秦使如何说的。便下令亲兵用吊篮将秦使运入城中送到汉王府来。

待见到秦使后,刘邦勃然大怒霍的站起了身子,大步向前狠狠的抓住秦使的衣襟,怒吼道;“好你个狗杂碎,尽然还有胆子来见我。”

偃师道轻轻的推开刘邦的手,微笑着说道;“汉王别来无恙,昨日的沛公今日的汉王,昔日趾高气扬今日惶惶不安,真是世事无常呀。”

刘邦怒目瞪向偃师道,低吼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今日你居然还有胆子来见我,真的不怕死吗?好,我这就成全你。”

“来人。”刘邦高声喝道,两名亲兵应声大步走了进来,刘邦指着偃师道说道;“将此人拖下去,用大鼎小火烹之,寡人喝他的肉羹以消心头之恨。”

“诺。”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猛扑上去,拖着偃师道就要往外拉。

偃师道却不为所动,反而仰天哈哈大笑,面上居然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任两个大汉将他拽出。刘邦见此不由面色微动,举手止主了亲兵,看着偃师道问道;“你胆子好大呀,都快成肉汤了还一点都不害怕吗?”

偃师道弹了弹衣襟上的褶皱笑道;“汉王根本无意杀我,又何必出言诈之。”

刘邦不怒反笑,“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偃师道扬了扬眉,“汉王你此刻心中一定在想,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一定想知道我带来了什么条件。我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绕弯子了,汉王不过是想诈我一番好让我丧胆求饶,这样才能如实说出秦国的底线,可对?”

“况且人人皆言沛公高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道理天下人皆知,一向沽名钓誉的沛公怎么会不爱惜自己的羽毛给天下人留下话柄呢。”

刘邦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偃师道笑骂道;“你这狗东西,倒是很对我的脾气呀,就冲你今日的胆色我刘邦就决定不杀你了,说吧,韩信派你来做甚。”

偃师道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我家上将军今日特来派我送上信一封,汉王请看。”

刘邦正欲伸手去接,忽然心中警觉,连忙对身边的亲卫使了使眼色,那人会意便伸手接了过来,待打开后无异才交给了刘邦。

刘邦接过一字一字的细细读了番,放下信时却面色大惑,不解的看着偃师道问道;“韩信这是什么意思,他又想来使诈骗我南郑吗?你回去告诉他,门都没有!”

偃师道却面色如常,“非也非也,我家上将军这是来为汉王你指出一条生路,一番好意而已。”

刘邦紧紧的盯着偃师道问道;“何为生路?”

“生路也,异于死地也。汉王你困兽犹斗是为死,东入中原如龙入海是为生。熟轻熟重,孰是孰非,汉王你还用我教吗?”

刘邦重重的哼了声,嗤之以鼻道;“我不信韩信有这么好的心,他一定又是要使什么诡计。”

偃师道却笑眯眯的说道;“信不信由汉王你,话我已经带到了,何去何从请早下决断,否则半月后南郑粮尽,上将军可就不用花这么多心思了。”

刘邦大惊,惊骇万分的瞪着偃师道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偃师道哈哈一笑,“我们自然有知道的办法。”

刘邦看着偃师道惊魂未定,心中闪过了一个年头:到底是谁泄露了消息。脸色却强自镇定,挥手示意亲兵退下。

要知道汉中原本粮草充足,足够汉军支撑四个月所用,可是秦军却靠着偷袭突然杀到南郑城下,北边的两个粮仓的粮食都来不及搬到南郑只好一把火烧掉了。此时南郑城中尚有六万大军和三十二万百姓,每日消耗巨大,靠着城中的存粮也只够支撑二十余天。刘邦为了怕粮草不足的消息传出去后军心大乱,所以严加封锁消息,除了几名高级将领和萧何等人外,再无一人知道这个消息。

刘邦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人,难道是他泄露了消息?想想也非常有可能,而且他也有机会。此时却也只能强压下猜疑心,沉声问道偃师道;“我需要韩信给我一个理由,否则我绝不会轻易离开南郑的,哪怕是全军战死在城中也决不让秦军轻易得手。”

偃师道正色道;“很简单,我且问你,你说我们秦国最大的对手是谁?”

刘邦邹了邹眉,虽然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可还是无奈的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项羽。”尽管他心中一直不认为自己比项羽差,相反还四处瞧不起匹夫之勇的项羽,可也不得不承认,项羽的实力远在他刘邦之上。他刘邦对秦国不过是癣疥之疾,而项羽才是心腹大患。

偃师道点了点头,“这就很对了,我们秦国最大的对手是项羽,再还没有做好准备和项羽决战之前,我们不介意给项羽多添加几个麻烦的。你别看关东现在乱成了锅粥,可田荣、赵歇、韩广、魏豹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之辈,只能做搅乱天下之流却无一人能成大事,他们这些家伙虽然现在还在苦苦支撑,可早晚会被项羽一一收拾掉的。”

“所以秦国很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在关东和项羽对抗,而汉王您无疑是最佳人选。”

刘邦扬了扬眉,“我?”

“对!.”偃师道点了点头,“就是你汉王,上将军对你其实甚为称赞,认为这天下除了他若是还有一人能和项羽叫板,那一定是汉王你。因为你够无耻,脸皮够厚,还善于蛊惑人心,更重要的不择手段,这些都是项羽所没有的。”

刘邦起初听着还以为偃师道是在称赞他,到听了后面的话顿时翻脸怒道:“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汉王恕罪。”偃师道微微欠身,,“这是我家上将军的原话,我只不过是如实告之而已,至于信不信就随便汉王你了。”

刘邦沉吟了半响,仍然许久不能做出决断,便想召集萧何等人商议一番再行定夺,便对偃师道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秦使让我仔细想想再做决断。”

偃师道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上将军已经说了,三日之内绝不攻城,还望汉王你早做决断。”

刘邦伸手击掌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走了进来。“在。”

“将秦使带下去好生歇息,随他自由出入,不得亏待于他。”

“诺!”

刘邦又看着偃师道笑道;“南郑虽未小城,却也别有一番风土人情,上使不妨四处游玩一番,待我商议完便告知结果。”

“如此谢过。”偃师道拱了拱手谢道,随即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汉王府。

刘邦待他走后,挥手召来一名亲兵叮嘱道;“告诉看守的那些人,让他们外松里紧,不要限制秦使的行动,但要紧紧的盯梢详细报来行踪。”

“诺!”亲兵应命退下。

偃师道大摇大摆的随着带路的亲兵来到了驿馆,还没屁股坐热便又出门而去。守卫的士卒得到过刘邦的吩咐所以并未对他阻拦,只是派出名机灵的探子在身后远远的跟着。

汉中是偃师道旧时游学的场地,自然熟悉无比,拉着路人随口问了下路便找到了一处高门大宅外,伸手敲了敲门,只见出来了个老仆。那老仆面带疑惑的看着一身秦官打扮的偃师道,待听他说完一番话后才恍然大悟,连忙将他请进府中。

那探子远远的看见是彭越的府邸,便心知得罪不起,赶紧赶往汉王府报信。刚到门口就迎头撞上了正应邀赶来的周勃,顿时撞了个满怀。

周勃这几天本来就心情很差,见一小卒都敢对自己无礼顿时大怒道;“来人,将这个没有规矩的家伙拖下去重打五十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军中重仗三十便可皮开肉绽,这五十杖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那探子吓得急忙跪下求饶,连忙将看到的一五一十告诉周勃,希望凭此周勃能原谅自己的。

周勃听完大惊,急忙一把抓起那探子又细细的问了遍,这才咬牙切齿的暗暗道;难怪你当初要力劝大哥移兵略阳,原来是和秦人早有勾结。

又想到自己遭到的大败,顿时恨得牙痒痒,一挥手带着数十名亲随朝着彭越的府中冲去。到了彭府也不敲门,而是一脚踹开虚掩的大门,数十人挥刀舞剑的冲了进去。

彭越回到南郑后已经在家休息数天,刘邦却再未召见过他,这不由让他心中郁闷十分。听见门外巨响便迎了出来,待见周勃带人杀来进来不由大怒道;“周勃,你小子想干什么?”

周勃冷哼道;“彭越,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

“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刚刚可是有一人来了你府上。”

彭越一愣,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是又怎么样,那人说他是秦国的使者,说有封我堂兄的信带给我。我这个堂兄自幼和我一起长大感情极好,后在咸阳城头被俘后就生死不知了,现在没想到却是在秦军中。”

周勃冷笑连连,“你倒是承认的利索,我看恐怕不是什么堂兄吧,是不是韩信写给你的信。”

彭越勃然大怒道;“放屁,我彭越是什么人,怎么会做卖主求荣的事情。”

周勃嗤之以鼻道;“做没做你心中自然清楚,把信拿来,我要看看。”

彭越本是火爆脾气,刚想拔刀翻脸,转念又一想自己这样好像确实有不小的嫌疑,便忍气吞声的从怀中掏出了信递给周勃。

周勃接过细细的看了一番,见上面只是一番平常的拉家常的话,就说自己在秦国的生活怎么样怎么样,并没有牵扯到谋逆之事,只是信中间一大段却是笔迹模糊,像是被涂改抹去了许多一样看不甚清楚,

周勃指着这处怒目道;“好你个彭越,你故意抹去这里是何居心,一定是怕汉王追查到这封信吧。”

彭越怒极,脖上的青筋根根爆出,吼道;“周勃,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这信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怎么知道堂兄为何涂改这么多。”

周勃冷笑道:“随你怎么狡辩,你可敢和我去见汉王?”

“有何不敢。”

周勃一挥手,身后的亲兵就拿着绳子上前将彭越困住。彭越心想刘邦如此器重自己,一定会明辨是非的,所幸也懒得反抗。

待五花大绑的彭越被推倒刘邦面前,刘邦看着手中收缴来的信,听着周勃在一旁添油加醋的一番说辞,脸色阴晴不定。

他心中愈发相信了彭越和韩信是有所勾结的,世上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偏偏是彭越提议将大军调往略阳才让韩信趁虚而入的,偏偏在行军的路上这么巧的被秦军突然杀到,偏偏他彭越居然全军覆没后还能全身而回。还有粮草的事情彭越泄露的可能性最大,再加上这封信,刘邦怎么能不怀疑到彭越头上。

刘邦越想越气,忽然觉得如果彭越真的和秦人有所勾结的话,那今日自己这种潦倒状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刘邦一时怒极攻心,指着彭越大吼道;“来人,将这个叛徒推出去给我砍了。”

彭越顿时大惊,急忙抬头吼道;“汉王,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呀,我是冤枉的。”

刘邦上前一脚踹在彭越身上,咬牙切齿道;“冤枉个屁,我刘邦可没有亏待过你,你却吃里扒外如此出卖我,不杀你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话音一落,数名亲兵便扑了上去将捆绑着的彭越强拉下去,这时忽然传来一声高喝;“汉王请息怒。”

刘邦恶狠狠的看着远处走来的偃师道,高声骂道;“这时我们汉国自己的事情,关你屁事,给老子滚远点。”

偃师道却面不改色的一拱手道;“忘记告诉汉王了,我秦国和你合作的条件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务必将彭越完好无损的送回我军营地。”

刘邦怒视彭越,心想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又回头冷笑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偃师道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就抱歉了,之前的条件一切作废,我秦国立即开始攻城。”

刘邦一愕,反问道;“你不过是你自己的意思,你难道能替韩信做主。”

偃师道点了点头,“这就是上将军的原话,我不过是如实转达而已。”

刘邦面色变幻不定,终于咬了咬牙恨恨道;“韩信,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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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六章 勾心斗角

偃师道说的对,现在不是刘邦愿意不愿意的问题了,而是他已经没有拒绝韩信的资本了。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固守等死,要么听从韩信的建议引兵东去。

刘邦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一般都不会做什么玉石俱焚的傻事,事实上他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性命。他不介意短暂的失意,也不害怕一时的失败,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刘三爷就可以卷土重来。

若是换了项羽,此刻被韩信逼到这种份上一定会力战到底,哪怕是最后拔剑自刎。可刘邦不同,所谓的尊严和骨气对他来说不过是放屁,他只在乎结果,就算他被打败九十九次,只要他第一百次赢了,那他就是赢了。

其实韩信和项羽犯了一个共同的错误,他们都小看了刘邦的坚韧和顽强。这种人若是与你为敌一定会如同附骨之疽般死死的缠住你,除非你将他彻底打倒消灭,否则他一定会东山再起。

不过韩信此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并不想出兵干涉关东的大战,他想作壁上观为秦国赢得更多的时间。但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原本他以为项羽虽然英雄了得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手下的钟离味、虞子期等人虽为良将可并非帅才,独当一面却略显稚嫩。

项羽的主力大军深陷齐地这在他的意料之中。齐国原本就是关东首屈一指的大国,春秋时期第一个称霸的就是齐桓公,战国初期将强盛无比的魏国打的满地找牙的也是齐国的孙膑,后随着秦国的崛起国势日颓但仍然是关东第一强国,战国中期齐闵王与秦昭襄王甚至并称东西二帝,遥相呼应,虽不久就被迫取消了帝号,可齐国国势之强仍然可见一斑。

齐人空号其大,心态跃然一番上国心态,而楚国沃野千里,动辄带甲百万,两国为了争夺霸权厮杀攻伐了四百多年,齐强则楚弱,齐弱则楚强,早已结为世仇。项羽分封天下时不怀好意的将齐国分裂成三个小国,还私自吞下了齐地的薛郡和东郡,早已经极大的刺伤了齐人狂傲的自尊心,所以老大田荣振臂一呼,四百万齐人纷纷云从响应,开始了一段轰轰烈烈的‘反楚抗战史’。

田荣到也是个人才,他在齐地称霸多年,威望极高。起兵后赶在项羽反应前便已迅速的平定了齐地,又废黜了他的侄子田市,自立为齐王,以其弟田横为相。待项羽的二十万大军杀入齐地后他又避其锋芒,只是拒守城池绝不出战。齐国大大小小数百座城池,项羽若是一一硬攻下来恐怕要累断了气,所以项羽的楚军虽然在齐地连连取胜,可却一时难以平定齐国。

就在项羽主力大军深陷齐地之时,赵魏联军则趁机猛攻中原,将投靠楚国的殷王司马卬和河南王申阳打的叫苦连连,直到季布率八万楚军援救中原后才稳住了阵脚。

季布此人信而刚勇,极负谋略,遇事沉重颇有大将之风,是项羽最为倚重的心腹爱将,每次出征都将楚国后方托付于他。不过季布虽然排名靠前,可名声却远远比不上钟离味诸将,无外乎其他,是因为他常年驻守后方没有上前线的机会。久而久之天下人就只知道项羽帐下的英布、钟离味之勇,却不知季布的厉害。

季布一上战场就表现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将帅之才,他敏锐的发现了赵、魏两军之间薄弱的结合部。先是数日闭门不战麻痹了魏赵联军,然后突然发力猛@插两军的结合处,七战皆胜,在雒阳城下大破魏赵联军,一举扭转了楚国在中原的颓势。随即大举挥兵西进,在大梁城下和魏赵联军对峙。

反楚联军在关东的失败也让韩信忧心忡忡,他很担心项羽能很快的平定关东,那样对秦国来说一定不是个好消息。而此时若是冒然出兵显然不妥,要知道秦国北方还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匈奴在虎视眈眈着。

所以韩信才想出了‘祸水东引’这个办法,放刘邦去中原与项羽为难,为岌岌可危的反楚联军平添一大助力,这或许是个也不错的决定。

而刘邦的想法就更简单了,与其在南郑城中等死,还不如去中原碰碰运气,说不准自己的转机就要从此时开始了。

当天偃师道和彭越就被放出了南郑,随后秦军按照约定撤去了东城的防线,全军后退三十里。刘邦则带着他的大军东出南郑,一路向东狂奔而去,秦军则按照约定并未尾随追击。

韩信再次见到彭越时上前为他解去了捆绑,拍着彭越的肩膀笑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这次怎么样,愿不愿意跟着我干。”

彭越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犹豫挣扎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恨恨道;“刘邦那家伙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彭越也一直兢兢业业的为他舍身卖命。现在他居然要杀我,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一拜到底,长揖道;“末将愿为上将军效命,还望大人收留。”

韩信哈哈大笑,眼中闪过了一色得色。“如此甚好,我等此时已经多时了。”

若论算计别人,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人是韩信的对手了。到处挖坑,四处下绊,等着你往里面跳,最后被卖了还心甘情愿的帮忙数钱,这才是韩信的风格。彭越当然不会是第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汉中既然已经打通,那下一步自然是联络巴蜀了,还没等待派出的信使回来,经营蜀地的御史大夫白庞和将军皇甫圭就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汉中,随行的还有五千名被解除武装的秦兵和三万多秦人。

原来秦军南下收复汉中的消息传到蜀地,担心被卷入天下动乱中的巴蜀豪强头人们就再也坐不住了。当日白庞和皇甫圭自汉中败退回来,巴蜀豪强们想利用他们作为抵御刘邦入侵的屏障,所以任由他们占去成都以北的三县。

可如今形势却不一样了,秦国已经恢复了实力正在攻打汉中,若是汉中被收复了那下一步必然是巴蜀二郡。于是诸族头人和本地豪强相约重建重建蜀国,共同推选蜀地望族庞宜为蜀王,发兵北上攻打成都。

成都城内大多都是蜀民,皇甫圭帐下的戍军也有过半是本地人。待蜀国大军悄悄的杀到城下,当天晚上城内便立即兵变开城迎接蜀军入城,白庞和皇甫圭则在梦里稀里糊涂的就被绑了。

不过庞宜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他将巴蜀境内的秦吏和数万秦人集结在一起,然后礼送出了葭萌关。他这很明显是在给秦国传递一个信号:他无意与秦国为敌,立国不过是为了安土自保。

蜀地北部地势险要,又有葭萌关和剑阁这种天险作为依仗,韩信细细思虑了一番也只能无奈的暂时放下了攻打蜀地的想法,唯有待日后准备妥当了再拿下巴蜀。

汉中既下,巴蜀又暂时无望,秦军主力大军便在盘横数日后拔营返回关中,只留下少量的驻兵配合秦吏重建汉中郡治。

在大军返回关中的时候,中途又传来了北军大胜的消息。

王泾北上攻取上郡围城半个月后,终于在攻城器械到达后一举发力攻下了肤施城。城内的司马欣和董翳见势不敌,便趁乱率数千轻敌从北门逃往匈奴,秦军追赶到长城后担心激怒匈奴,便没有再继续追下去而是回师咸阳。

王泾却是不知道,他能轻松拿下上郡其实带了不少运气色彩。此时的北方草原上匈奴和月氏两国正在舍命厮杀,冒顿接到司马欣和董翳的求援信后无暇南顾,这才给了秦军从容攻取上郡的机会。否则依照冒顿的性子,就算一时无力大军南下,也一定会派数万精骑南下拖出秦军的。

匈奴在河东受挫的消息传到草原上后,月氏便按耐不住立即挥兵东进,想要趁匈奴空虚一举攻下龙城。冒顿迅速的从南面率主力大军回援龙城,同时下令河套的白羊王、楼烦王二部北上驰援,最终在赶在月氏攻下龙城前赶到城下。

一场激烈的大战后,月氏军大败而归,冒顿则趁胜挥师西进连追八百余里,深入月氏境内,攻下了月氏王城,月氏残部则向西逃窜远离匈奴。月氏王在城破之日被冒顿生俘,为了达到震慑敌人的效果,冒顿残忍的将月氏王的头颅制成了酒器,随身携带四处炫耀。

月氏被逐后,匈奴在草原上已经再无敌手,冒顿此时已经不用再担心身后有人不怀好意的窥视,转而专心准备攻打秦国以报心头之恨。只是和月氏国一场大战下来人马羊群损耗极重,暂时是无力再大军南侵了,只好蛰伏等待来年开春再蓄势南下。

上郡离咸阳较近,所以王泾的凯旋大军更早些得胜回师。子婴得到胜报后大喜,强拖着病躯率百官出城相迎,更是对王泾重重厚赏,王泾被拜为上将军,仿效周制加大司马之衔,得以和韩信平起平坐。

而与之相比南征军的返回却刻意的低调了许多,别说秦王亲迎,就连一个像样的大臣都没有派去,只是按照一般规格派去了九卿中的奉常。

子婴和孟坚刻意的冷处理并没有浇灭秦人的热情,大批咸阳居民和驻军自发性的出城迎接凯旋而回的南征大军,整个驰道旁密密麻麻挥汗如雨。韩信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他成为了秦人心中胜利的代言词,不管多么艰难多么不可思议难以完成的任务,当别人束手无策的时候,韩信却总能出人意料的做到。

真是因为他,秦国才从灭亡的边界缓了过来,如今又终于统一了关西,将秦国的版图恢复到了昭襄王时期。随着一场场胜利传来,秦人心中的自信心又重新回来了,‘秦军’一词再次成为了不可战胜的代名词。

此刻子婴正在床榻上昏沉沉的睡着,却被一阵嘈杂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被打断睡意的他忍不住怒意上涌,张口吼道;“来人,来人!”

一名宦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揖道;“小人在,陛下有何吩咐?”

子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不耐烦的问道;“韩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吵。”

“陛下你还不知道呀!”韩谈说道;“这不是上将军又得胜回来了,城内现在正欢天喜地着呢,宫里的那些傻大兵们也忍不住大呼小叫的跑了出去要去迎接上将军。你看这真该死,竟然扰了陛下您的睡梦,老奴这就去教训那些兔崽子们。”

“不用了。”子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问道;“王将军呢,难道他不会约束他的部下吗?”宫廷禁卫是由王歧接掌的,所以子婴才有此一问。

“老奴倒是没见到王将军露面。”

“这个狡猾的老家伙。”子婴暗暗骂了句,他对王歧装聋作哑的心理自然一清二楚,他摆明了是谁都不得罪,只想在中间玩左右逢源。

可骂归骂,子婴却也对王歧暧昧不定的态度无可奈何。现在他能用的将领太少太少了,在他昏睡的半年之间,整个秦军几乎成了韩信一人的私军,上下将领都只认韩信这个上将军而不认识自己这个有名无实的秦王。他若想在军权上对韩信动手,就必须借助这些军中秦人世家出生的将领,而王家无疑是首选。

子婴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想到这个秦王果然当的索然无味,而且为勾心斗角耗尽心思。可让他坐视赢氏七百年的基业落入他姓之手他又绝做不到,只好强打起精神勉强应对。

在床上坐了会又觉得胸中郁结,便让韩谈扶自己出去透透气。

殿外的空气果然比房中清新多了,子婴大口的呼吸了数口,只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轻轻甩来了韩谈的手,自己小心的走上了几步,倚在石柱上远眺风景。

风轻轻的抚在脸上,倒是让人心旷神怡,子婴面上不由露出了些许微笑,仿佛心中的压抑也轻缓了许多。韩谈起初还担心子婴的身子不能长时间吹风,刚想出言提醒却看见他正闭目微笑,脸上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犹豫了会便不忍打捞子婴的惬意,只是小心翼翼的从身后轻轻的为子婴披上披风。

子婴闭目许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凝神倾耳听了一会忽然问道;“你听,这风中是不是有声音。”

韩谈倾耳听了会便笑道;“这是咸阳城内欢呼的声音呢,想来陛下的子民们都在高兴大军在前线打了胜仗。”

望夷宫在咸阳宫群的西侧,和咸阳街区隔着并不远,所以街上震天的欢呼声他也隐隐听到了一点。

子婴忽然面色一变,“你再听听,他们在喊什么。”

韩谈又细细听了会,猛的面色大变,有些支支吾吾的说道;“老奴年事已高,耳力并不是很好,所以听得不是很真切。”

子婴看着韩谈冷笑道;“好你个狗东西,连你都敢欺君了吗,你分明就是听到了,快说!”

韩谈吓得急忙跪在地上,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陛下恕罪,老奴只是隐隐听他他们好像再喊……”

“再喊万岁!”

子婴原本听的不是很清楚,心中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哪里还有怀疑。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目圆睁的紧握着拳头。

万岁!

万岁!!!

这是一个臣子应该僭越的称号吗?只有自己,高高在上的天子才配这个称号、

他想干什么?韩信他想干什么?

韩谈见子婴脸色吓人,急忙劝解道;“陛下不要动怒,我想百姓们喊的万岁肯定是说我们秦军,而绝非上将军。”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可是怒极之下的子婴已经听不进去了,此刻他心中满是恨意,还隐隐有着深深的惧意。

子婴站在那久久不语,却忽然开头问道韩谈;“明天是不是祭祀之日?”

韩谈一愣,随即点头道;“回陛下,明日确实是我大秦祭拜先王的祭祀典礼,只是陛下您的身体欠安,这半年来的祭祀和祈福都未出席过,所以老奴就擅做主张将明日的祭祀取消了。”

子婴却勃然大怒,恶狠狠的等着韩谈低吼道;“好你个狗奴才,连你都欺负到寡人头上来了是吗?居然敢擅自替寡人做主,寡人要治你的罪,治你大不敬的罪。”

子婴自幼性情温和,对待下人都是好言相加,韩谈哪里见过他发如此大的火,顿时吓得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呀,老奴不过是担心陛下您的身体,才狗胆包天的擅自做主的,还望陛下饶命呀。”

子婴心中的怒火渐渐消去,他到也不是针对韩谈,只是心中压抑至极所以才借题发挥。待又想到韩谈自幼陪伴在自己左右,一直忠心耿耿的,心中不由一软,又轻言道;“好了,你起来吧,寡人只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韩谈连忙爬了起来,口中连称不敢。

子婴又沉吟了会,开口缓缓说道;“明日的祭祀之礼不变,寡人需要去求见列位先王,向他们祈福解惑。”

PS:江南这几天抽空将前面一些笔误修改了一下,又根据剧情的发展稍微修改了一点点设定,第一章韩信的师伯不再写成道人了,第十一一章的明月换成了墨家子弟。这个比较是网络嘛,很多起初的设定随着剧情的发展会有些衔接不上,抱歉抱歉,所以稍做了下修改。再就是江南犯了很大一个错误,就是忘记第一百三十四章那里提到‘三年之约’的事情,我还以为写了的呢,今天看看才发现漏写了便加上了一段。

平时码字有点赶时间,一些不够严谨细致的地方不好意思,欢迎各位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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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章 不问苍生问鬼神

雍城位于咸阳以西五十里的雍河河畔,是秦国昔日的都城,关中仅次于咸阳的第二大城。**吧(.pS8.)从秦德公即位定都于此,到秦献公为了与魏国争霸将国都迁往了地近河西的栎阳,自此雍城才结束了近三百年秦国国都的使命。以后不久献公薨,其子秦孝公即位后开展了赫赫有名的商鞅变法,始建新城咸阳为都,咸阳这才取代了雍城成为了秦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雍城虽然不再是都城,可秦国的宗庙和先王的寝陵仍然是在雍城,所以每逢大的祭祀典礼都是在雍城大郑宫的太庙中举行。每年的十月二十是为秦国祭祀先祖的大典之日,按照惯例将有秦王亲临主持的,焚香献牲以祭拜诸位先王之灵。

只是这半年来秦王子婴长卧病榻之上,所有的祭祀和祈福仪式都转由赢氏宗正代为主持。久而久之,太庙中人也渐渐生出怠慢之心,许多仪式都是偷工减料的草草完成。

不过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子婴突然派来了使者通报将要亲临太庙祭祀先祖。这对太庙来说可是一件头等大事,要知道子婴自即位以来就从未亲临过太庙,今天是第一次来自然要隆重十分。所以太庙中大大小小的宦官杂役们早早就被奉常赶了起来,忙碌了一早上终于将太庙打扫的一尘不染,一些旧损之物通通被换成了新品。忙碌完后,数百人就毕恭毕敬的候在殿外,耐心的等待着秦王子婴的驾临。

秦王的车架自辰时出咸阳,到达雍城时已经临近午时。数百名雍城属官在大郑宫外足足等候了二个时辰,可子婴并没有出面接见他们,而是车架直入太庙中途并未停留。原本还准备了许多觐见仪式的雍城令不由大失所望,无奈之下只好独自跟随秦王车架进入了太庙。

因为子婴的身体情况并不好,所以韩谈特意叮嘱太秒之内要保持清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以免惊扰了王架。

秦王的仪仗驶到太庙前便缓缓的停了下来,韩谈上前小心翼翼的扶出了子婴。

经过一月多的静养,子婴的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只是脸色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显得苍白异常,在韩谈的搀扶下缓缓的下车走进了太庙。

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阵肃穆庄严的感觉,高台上密密麻麻供奉的是数十位秦国列代的君王牌位。最先的是赢氏的先祖黄帝之子少昊,紧挨着的是秦国的开国国君造父,他因为替周氏养马有功才得以建国。其后便为七百年来的三十二代国君,最后在始皇帝之下却并非二世皇帝胡亥,而是子婴的生父扶苏。

扶苏虽贵为始皇嫡长子,可并未临朝乘制,论身份不过一名公子而已,按例是没有资格进入太庙受后世香火供奉的。到是胡亥虽然暴虐昏庸,却是秦国合法的君主,到是要入太庙的。

子婴重临国事后便和大臣们就扶苏的地位问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坚持认为既然始皇帝的遗诏是迎立公子扶苏,那扶苏就应该是秦国合法的君主,矫诏夺取皇位的胡亥却只能算做篡逆之徒。而一大批老成持重的老臣和宗室们则坚持要按照赢氏族规来办,按资格扶苏不应该入太庙。

为了此事当初在朝堂之上闹得不可交开,最后还是在赢可和孟坚的支持下,子婴才勉强的将他父亲扶苏的灵位送入了太庙中,不过并不是居正位,而是在始皇帝之下单独立一小灵牌,谥号秦隐王,而不再称皇帝。

子婴目光落在扶苏的灵位上,许久都没有移开目光,长吸了口气努力平缓了心中的忧郁之情,开口缓缓说道;“韩谈,你们都退下吧,寡人想单独和父王以及列位先祖说会话。

“诺。”韩谈躬身应道,随即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身旁的宫人宦官纷纷随之一起退出宫门。

一阵悉悉索索的退下脚步声,偌大的太庙顷刻间便空荡荡起来了,子婴背负双手,缓缓踱步上前,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惆怅。

除了他之外,殿中尚有一人留了下来,一身黑色长袍的大祭司束手平静的立在一旁,仿佛和身后黑色的柱子溶为了一体,若不是仔细观看到看不出他的存在。

秦国的大祭司掌管的是祭祀、占卜、祈福的事项,他是秦国内唯一一个可以在太庙中不用遵从秦王命令之人。子婴也无视他的存在,他并不担心大祭司会将他说的话泄露出去,因为身为大祭司的他根本就什么也听不见。

自夏启以来,各国宗室都极其敬重天地鬼神,大祭司一职顾名思义就是君王与天帝交流的传话筒,所谓地位超然,不受世俗的约束。但既然是与天帝交流,自然不能受外部杂音的影响,所以每一任大祭司在上任前都会刺破耳蘘,这一残忍的规矩成为了秦国世代的体制。

所以每一代大祭司都只能说不能听,身为秦王的子婴自然知道这个规矩,便也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了。

子婴慢步向前,挽起了衣襟缓缓跪下,闭目轻声祷告道;“列位先祖再上,不肖子孙子婴在下。大秦大难方过,如今却是权臣当道,我这个秦王便如同傀儡一般无可作为,祈求先祖们用智慧给予我指引,助我大秦能够度过此劫。”

子婴喃喃述说之时,却没有看到背后一直闭目的大祭司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

魏满并不是秦人,他是燕赵一带有名的术士。当吹始皇帝追求长生之术时曾经广招天下方士术士入朝为官,魏满便是在那时来到了咸阳。后来始皇帝驾崩,信任的二世皇帝因为年纪尚轻,所以对长生之术并不感兴趣,便将宫中供养的数百名方士术士一起赶出了咸阳宫,那时魏满也在其中被赶了出来,只好流落咸阳街头靠给人占卜求卦为生,日子过得极为清苦。

让魏满庆幸的是赵高却意外的发现了他的才能,将他招进了丞相府作为门客。随后又秘密的打通关系将他送入了太庙,一番运作后便跃然成为了秦国的大祭司,让魏满为自己屡屡借占卜的结果蒙蔽胡亥。

因为大祭司一职对外界来说极为神秘,魏满又是个行事谨慎为人低调的人,虽然耳力健全却始终装着耳聋,久而久之竟无人知道他是赵高的心腹。所以赵高被诛后他也没有受到牵连,仍然在太庙中恪尽职守的担当大祭司一职为秦国占卜。

魏满虽未术士,所学所用俱是虚无缥缈之物,可他却是个耿直知恩图报之人。虽然赵高倒行逆施祸乱天下,许多行径都让魏满不齿,可他仍然对赵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无外乎其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高当初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他现在所能拥有的地位以及家室美眷都是拜赵高所赐,他自然要以死相报。

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在燕地并不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而已,而是一种融入骨髓的精神,所以小小的燕国才会涌现出荆轲、高渐离、秦舞阳等一大批杰出的刺客死士。

赵高伏诛后,魏满悲愤异常,日夜思虑如何为赵高报仇。原本他是想借着秦王祭祀的机会行刺的,可是子婴自登基以来就重伤在床,竟让他毫无下手的机会。今日听到子婴要来祭拜先祖后不由喜出望外,早早就将短刃藏与长袖之中,想一会借着占卜的机会将子婴一举刺杀。

可刚刚子婴的一番话却让魏满改变了主意。虽然他常年居于太庙之中无理外界的俗事,可秦国如今的大致情况他也是知道的,现在是权臣韩信大军在握,而子婴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秦王而已。若是杀了子婴的话,秦国很快就会推举出一个新的秦王继承王位,对韩信确实百利而无一弊。

赵高当年之败,在魏满心中的仇人是子婴和韩信两人,若要报仇的话,最好不过的是让他两狗咬狗互相搏命,最后秦国元气大伤。于是魏满迅速的改变了主意,临时取消了行刺计划。

而子婴却浑然不知他刚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若不是他出的一番话救了他,恐怕现在他已经伏地毙命了。他只是站起身来轻轻的咳嗽数声,然后挥了挥手招魏满过来。

魏满轻轻松开了袖中握住匕首的右手,不动声色的缓步向前,走到子婴面前低头一揖,然后从衣袖中取出了占卜用的五十根桃木棍,放置在子婴面前。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占卜中最为通用的揲蓍法就是用五十根桃木棍由乞卦着抛掷求的卦象,如遇老阳爻或老阴爻,还需变爻,就是阴爻变阳爻,阳爻变阴爻,这时所得的卦叫变卦,此为占卜吉凶所得卦象。

子婴捡起了桃木棍,放在掌中闭目暗暗祷告;“列位先王再上,请给不肖子孙指明方向。”

年手中的桃木棍轻摇掷出后,子婴闭目半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地上的卦象却是脸色大变。子婴自由喜好杂学,对占卜术也多有涉猎,自然认的出此卦。

七四归三,客犯主暗,大凶之卦。

子婴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次捡起桃木棍又是扔下,仍未大凶之卦,如此三次后,终于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地上,最终喃喃的说道:“难道寡人真将成为大秦的亡国之君,秦国的国运真会如此不堪?”

之前他对韩信的态度仍然摇摆不定,一方面他想限制韩信的权利,重新建立起秦王对秦国的绝对领导力。另一方面他又对韩信的盖世之功心怀感激,心知秦国之所以还存在唯靠韩信苦苦支撑而已,他本就是温厚宽仁之人,所以对韩信的态度久久未决。

可今日的连番卦象却让他如同雷击,他所祈的是秦国的国运,以及赢氏一族将来的命运,却连续三把大凶之兆,这如何能不让他怀疑到韩信身上。

若说当前对赢氏一族威胁最大的,已经不再是关东的项羽了,三关已复,大军已经重建,秦国闭关锁国完全可以保住关西一地。而内部的威胁却来自于大军在握的韩信,虽然韩信一直不可以与子婴发生冲突,反而步步退让,可他越是这么做越是让子婴放心不下。

秦国以军功立国,大军在手就足以颠覆朝堂,刀剑才是最好的征服手段。所以若是万一韩信起了异心,子婴可以保证自己当天就能身首异处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刀俎暂时无意于鱼肉,可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绝非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子婴他是秦王,秦王的尊严让他无法忍受一个潜在致命的威胁时刻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子婴低头沉默了半响,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大祭司,忽然伸手拿起了一旁的笔简,挥笔写上了四字:“若论国势,此卦如何?”写完抬头看向魏满,眼神中满是期许之意,希望自己是曲解了卦象。”

魏满盯着地上的卦象,说道;“陛下此卦是为大凶,若论国势的话则主星暗淡,客星入宫,以势凌主。是为奸佞当道之卦。”

子婴心中一紧,急忙脱口问道;“可有破解?”却见魏满仍然自顾坐在那里,面色有些茫然却未回话,这才想起来他是个聋子,便又握笔疾道;“可有破解?”

魏满沉吟许久,缓缓道;“此卦唯一的破解之道在于破而后立,若此尚有一线生机。”

子婴又写道;“何为破而后立?”

“当年始皇帝当年行冠礼之前曾来过太庙求过一卦,和陛下所求卦象基本相同。”

魏满说完了句,便闭口不再说话,他知道子婴是个聪明人,若是自己说道太多反而会引起他的怀疑。现在效果既然已经达到,闭嘴似乎是最好的选择了。

果然,魏满的话让子婴浑身一震,眼睛猛然瞪大,满脸的惊骇之意。

始皇帝加冠礼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秦王的他自然一清二楚。在那天,年轻气盛的嬴政在前往雍城的路上突然发力,秘调王翦率大军攻入咸阳将阴谋叛乱的嫪毐一党迅速扑杀,叛军的鲜血将整个咸阳城都染成了鲜红色。随后嬴政迅雷不及的将权相吕不韦擒拿住了,罢黜了他的丞相之位,将他赶回了三川郡的封地,随后又派人在半路上将他赐死。

魏满轻飘飘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拿出了始皇帝当年的例子作为比较,其意已经不言而喻了。无非就是劝他做他的祖父,而韩信则做嫪毐和吕不韦。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子婴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默默的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太庙,门外候着的韩谈急忙上前扶住他。他见子婴脸色铁青,看上去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便也不敢打扰他,只是闭嘴小心翼翼的将子婴送上了马车,起驾回宫。

子婴在颠簸的马车上紧闭双眼,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他心中闪过了一个个念头,却又一一否决掉了。

若要为之,那只有一次的机会,当不成功的话,那时候嘴脸已经撕破了,韩信绝不会愚蠢到束手待毙,那时候就是他子婴的死期临头了。

回到望夷宫后,子婴仍然眉头紧锁,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韩谈本来不敢打捞他的思路,可见他如此失神忘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道;“陛下,您的身体要紧,不要熬坏了身子。

子婴这才回过神来,苦笑着说道;“这副身体本来就是这样,坏与不坏又有什么区别。”

说完子婴不待韩谈说话,而是紧急的盯着他说道;“韩谈,你可以值得我信任吗?”

韩谈浑身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哽咽道;“陛下你这说的什么话呀,老奴自二十六岁就在公子府中服侍陛下您,至今已经有了二十多年了,老奴对陛下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为证!”

“好,那我要做一件事情,需要你帮我。”

韩谈一躬身,回道;“陛下折煞老奴了,有什么事情请吩咐就是而来,何意要用‘帮忙’。”

子婴紧紧盯着韩谈的眼睛,像是下定了绝大的决心说道;“我要杀韩信!”

“什么?”韩谈忍不住脱口喊出,急忙劝解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千万不要受了小人的蛊惑做出什么有损国体的事情。”

子婴却面色丝毫不改的说道:“我只要问你一句话,你帮不帮我?”

韩谈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您还是稳妥些为妙,上将军他虽然权势极重,可并未赵高那种奸佞之臣。”

子婴冷哼一声道;“他可比赵高的权利大多了,当年赵高不过是手中咸阳驻军,而韩信却是统领天下兵马。万一他有了异心,那当如何?”

韩谈见子婴心意已绝,可仍然忍不住再次劝解道;“陛下你别忘了,韩信他虽然是权臣,可对秦国功高盖世,在军中和百姓心中的地位及其高崇。远不是倒行逆施激怒天下的赵高能比,你说对他下手,难道不怕秦国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怕!”子婴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可我更怕赢氏的天下落入到他人的手中,我子婴成为秦国的罪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力一搏!我意已决,你无需多言。”

韩谈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老奴只好肝脑涂地,以一条老命来报效陛下您的恩德了。”

“好,替我招丞相和安阳君前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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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八章 不求连城壁

咸阳的防务主要由城防军和守卫宫门的羽林军构成。按秦**制,非战时外军是不允许入驻都城咸阳的。所以王泾从上郡回师的北征军扎营在咸阳城北三十里外的北大营,而汉中回师的南征军则入驻城南二十里的南大营,两支大军一南一北,和城中的城防羽林遥相呼应,共同护卫着秦帝国的心脏——咸阳。

只是随着秦国上层权利争夺的激化,整个咸阳的形势也变得微妙了起来。意欲夺回秦王大权的子婴重新临朝决政,也不顾身体的孱弱强行将决断朝政的大权抓回了手中,以丞相孟坚为首的文官团体则坚定的站在了子婴一边。与之相对的便是韩信为代表的将军集团,韩信曾经通过这个集团控制了整个秦国所有的军政大权,强势将文官团体压下。

而随着王泾的回归局势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子婴很明显是想通过王泾的影响力来分夺韩信的军权。事实上他也差不多成功了,整个秦军现在分裂成三派,一部是王泾带回的北方军团残部为底子的北征军;另一部是王歧、甘肖为首的中间派,他们虽然依附韩信,可却是出身于秦国世家大族中,所以大多学习王歧装聋作哑置身事外。

剩下的则是韩信的嫡系所部,包括田市、赵无忌、蒙石、英布、李左车、皇甫圭一众死忠,他们和韩信或为兄弟、或为主臣,一身的荣辱富贵皆系于韩信一人身上,若韩信倒台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对韩信忠心耿耿。这部仍然占据了秦军绝大部分的军力,从咸阳到陇西、函谷关,从上郡到汉中,遍布着韩信一年来培养起来的亲信部属,靠着韩信巨大的军功威望凝聚在一起。

就连王泾的北军旧部中,以及天子的亲卫羽林中,仍然不乏韩信坚定的支持者和崇拜者。子婴想利用王泾和王家的影响力来和韩信集体分庭抗拒,想法是对的,可是与功高盖世的韩信想比,王泾的威望实在还显得太过单薄。虽然子婴一路对王泾大开方便,将他火箭般提拔到和韩信相仿的地位上,可在极重军功的秦人心中,王泾还是太过稚嫩了。

上将军一职是秦国武将最高的荣耀,自秦昭襄王到始皇帝也只有白起和王翦享此殊荣。昔日王贲有灭魏、燕、齐三国之功,也不过是被拜为大将军通武侯;蒙恬灭楚灭齐之战中功勋显著,又有戍守北疆屡屡大破匈奴,积功也只是大将军而已。可到了二世皇帝后,秦国竟连连出现了四名上将军,若说章邯韩信有救秦之功,拜为上将军还属名副其实,那王离王泾两父子的上将军之职就更多的与权术制衡扯上关系了,而再非单纯的军功积累。

在十月二十一日的早朝上,子婴更是发出了强烈的夺权信号,国尉府提交的十三项提议被否决了六项,剩下的四项交由丞相府接手,而仅仅通过了三项无关紧要的军务。对于韩信和王泾分别报来的军功名单也很快批复了下来,王泾所奏请之军功悉数通过,而韩信奏请的大多克扣减免,一时朝野哗然。

要知道秦军以军功爵位制度作为立军之本,丰厚的军功是鼓舞将士们奋勇杀敌最好的动力。可如今却厚此薄彼,长期以往,谁还愿意在韩信麾下效命杀敌。

不得不说子婴这手确实做的漂亮,许多意志不坚定的将尉们纷纷打起了新的主意,重新审视起跟随韩信的前景,更有甚者已经直接前往咸阳宫向子婴宣誓效忠。

而此时风暴中的两大主角,韩信和王泾却仍然如同没事的人一般,数日皆在府中把酒言欢、喝的大醉而归。这一日王泾又一大早的带着两坛酒兴冲冲跑到韩信府邸,说是从陇西老家中辛辛苦苦的找到了两坛百年老酒,珍贵无比。

有美酒下肚,韩信自然大为开心,便将田市、赵无忌这两个同样出身北军的老熟人齐齐召来,共聚一堂品味美酒。

酒席之上,韩信和王泾只是开怀畅饮,笑谈着昔日北疆的往事,绝口不提当前的朝政。倒是赵无忌憋着满肚心事,喝的极为郁闷,终于忍不住发作,借着醉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举酒斜视王泾道;“少将军,我赵无忌敬你一杯,恭喜你也坐上这上将军之位呀,要知道您祖父王贲大将军那么大的功劳都无缘此位,少将军您倒是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真是一代胜一代呀。”

赵无忌虽为敬酒,可话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意思就是说王泾的上将军之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韩信此时脸色一变,瞪着赵无忌骂道;“你要是来痛快喝酒的就留下,要不然就滚。”

赵无忌面色露出了不服之色,正欲开口反驳却被身旁的田市死死的拉住,这才酒意稍醒,哼了声坐了下来,只顾着闷头喝酒。

王泾却仿佛没听出赵无忌话中的嘲讽之意,仍然笑意相迎的端起了酒杯道;“多谢,来,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大尊酒便张口一饮而尽,随即又满上一杯对着韩信敬道;“来,韩信,我敬你一杯,祝你和表妹百年好合。”

韩信虽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可仍然听得出王泾话语中的醋意,不由暗暗苦笑。王泾对赢可自幼倾心不已,可没想到被韩信这个后来者居上了。王泾倒也是个天性洒脱之人,知道感情勉强不来况且韩信又是他的生死兄弟,便自觉的将这份感情深深藏了起来,但不管怎么说,心中的嫉妒之心仍然按耐不住。

随意韩信南征的凯旋归来,他和赢可的大婚日程也被提上了朝堂。大概是觉得心中对赢可的愧疚,子婴便力促此事大为操办,以天子迎后之礼操办韩信赢可的大婚。下令将这次华阳公主的大婚举办成普天同庆,不但要前往雍城告祭先祖,还要轻率文武百官共同相随。作为上将军的王泾自然也在跟随之列,故此王泾才会如此酸溜溜的说道。

想到此处,韩信便站了起来,举酒笑道;“娶了你表妹,那以后咱就是名副其实的自家兄弟了,来,为这个咱得痛饮三杯。”

王泾哼了声,站了起来斜眼不服气的说道;“怕你不成。”

两人斗酒半宿,韩信还好些,王泾却是心事在胸,便刻意醉酒,没多会就烂醉如泥。到了掌灯时分,王泾又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说要回府睡觉。

四人摇摇晃晃的来到府外,王泾接过了家仆递来的马缰想要翻身上马,脚却踏空了差点摔了下来。韩信见此哈哈大笑道;“你醉成这样了,连马都不会骑了,要不要我派人用八抬大轿送你回去吧。”

“放屁!”王泾酒意上涌狠狠的瞪了韩信一眼,“我乃堂堂北军大帅也,这区区一匹马哪里是我的对手。”随后抱着马头连滚带爬的才挣扎爬上马身,对着韩信哈哈大笑道;“如何?”

说完便猛的一抽马鞭,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便扬蹄便跑,王泾翻身躺在马背上,仰天高声唱道;“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韩信见王泾醉的不轻,生怕他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便叮嘱几名亲卫随后跟紧。

见韩信如此吩咐,赵无忌却忍不住开口粗声说道:“老大,我看你也别操这个心了,就算少将军出啥事了,那也是好事呀。”

韩信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去,看着赵无忌冷冷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赵无忌重重的哼了声,借着酒意大声的说道;“所有人都知道秦王他什么意思,你还以为少将军还是以前的少将军吗?他早就跟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却还是自欺欺人的想靠着兄弟之情来打动他,到时候恐怕死到临头你才知道谁到底是真心为你好的。”

韩信沉默了许久,抬头看了眼赵无忌,语气平淡的说道;“我自有打算,这种话今天我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了,下次再说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韩信说完就甩袖而去,赵无忌本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见自己忠心耿耿的劝诫屡屡被拒不由勃然大怒,张嘴就要大骂,却被身边的田市紧握住了嘴说不出话来。直到韩信身影离去田市在松开了手,赵无忌大口喘着气怒目瞪向田市吼道;“你拦我做什么,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天下不是就他一个聪明人,不是所有人都会按照他心中想的那样去做。”

田市横了他一眼,“酒疯发够了吗?够了就跟我回去。”

赵无忌破口大骂道;“够个屁,是兄弟就和我一起去见老大,让他头脑清醒过来。”

田市重重的哼了声,道:“我看头脑需要清醒的是你。”

赵无忌怒目圆睁,“什么意思你。”

田市有些不屑的扬了扬眉,“你见过上将军他被人坑过吗?”

赵无忌微微一愣,有些迟疑的说道;“这好像没过,一直来都是他算计着别人的。”

“这就对了,论头脑、论心思,上将军远在我们之上,如果你这个大老粗都能想到的问题,他难道会不知道?上将军虽然极重情义,但在大事上绝不含糊,我们都跟随了他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连这都不看不出来吗?”

赵无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那你的意思是?”

田市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无忌,低声说道:“我觉得上将军心中早已经有了主意,只是现在还不适合声张,可笑你个傻大冒还此嚷嚷,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一样。”

赵无忌一惊,忍不住说道;“他难道连我们都不信任呀?”

田市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信任不信任,而是谨慎。就算我们不会把住口关,可难免平时不小心所为会被有心的人发现,那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又压低声音说道;“你看现在这事态,哪里还是争权夺利这么简单,秦王分明就是想死上将军。既然已经到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那就极可能会弑君,要知道秦人心中忠君的思想足足贯彻了数百年,就算你我心甘情愿追随,可难保我们的部下也会一个个死心塌地的。”

赵无忌经田市这么一说,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又问道:“那你说我现在该如何?”

“我们现在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做,保持咸阳的风平浪静,耐心的等待上将军的命令。”

“明白了。”

时间到了二世三年十一月,北风渐渐寒彻,初冬的第一场大雪也随着寒风袭击了关中平原。幸好秦国的各级官府多有准备,所以只是冻毙了百余头牲畜,损耗极小。

而此时的咸阳宫,凛冽的寒意却无法阻挡宫内一片喜气洋洋之相。

咸阳宫内,数百名宫人和宦官正在清扫积雪,昨晚大雪足足下了一夜,将整个咸阳宫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地上的积雪几没膝盖。

两名身穿内官头领服饰的宦官在积雪中蹒跚的走着,其中略为年轻的一人对正在打扫的宫人们高声喊道;“先别管地上的积雪了,先把屋顶上的积雪扫掉,要是再下一场大雪的话压坏了砖瓦可有你们好看了。”

“诺!”一众宦官宫人乱哄哄的应道,有人跑去拿来了梯子,很快十几名小宦官就爬上了屋顶清扫起积雪来了。

宫殿屋顶大多都是用打磨光滑的琉璃石所建,所以踩上去很容易打滑,况且还是在这种鬼天气中。果然,一名小宦官忽然哎呀一声大叫,失足从屋顶上滑了下来。

那两名宦官吃了一惊,连忙走上前去查看,那年轻的急声问道;“怎么样?”

从屋顶到地面原本有二丈之高,摔下来不死也要伤筋动骨的,可是因为地上有厚厚的积雪覆盖。所以那名小宦官摔了下来只是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到并没有什么大碍,见上官问道便急忙回到;“金大人,小的没事。”

金参怒目一等,破口大骂道;“谁担心你小子有没有事,我是担心我们大伙的脑袋,你知不知道还有四天就是太长公主下嫁韩上将军的大事了。若是在这种时候出了问题留下了什么不吉庆的血迹,那你们一个个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太监连忙伸了伸舌头暗叫了声“妈呀”,便不敢再出言顶撞,而是老老实实的打扫起了积雪。金参收回了脸色的怒意,又换上了满脸堆笑的看着身边那名看上去地位略高的宦官说道;“这些小杂种们都笨手笨脚的,让阿翁您见笑了。”

韩谈点了点头,道;“劳金公公你费心了,不过这次太长公主的婚事非同小可,一定要尽心尽力的不能出一点纰漏。”

金参急忙作揖笑道;“阿翁请放心,小人一定竭尽全力将咸阳宫打扮的华美异常,一定让太长公主满意的出嫁。”

金参、韩谈虽同为黄门侍郎品秩相同,金参负责宫中大小杂事,韩谈则只负责子婴一人的起居琐事。论权柄和油水,金参远在韩谈之上,可他却心甘情愿的对韩谈执下属之礼,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尊称一声“阿翁”。金参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论和秦王的亲近韩谈百倍于自己,宦官头领看上去风光,可说到底就是秦王的家奴而已,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论你生死。子婴平常极少露面,大多时候静养在密室之中,所以金参只有通过韩谈来了解子婴的近况。

听完金参信誓旦旦的一番话,韩谈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正想转身离去,去见远处远远的走来了一大队人马,当先大摇大摆的正是韩谈有些不喜的安阳君斗阶。”

斗阶是子婴的表兄,今年三十有二,自小好狠斗勇生的孔武有力。

斗阶其实并不是秦人,他是楚国大家斗族的后代。当初正欲灭魏的始皇帝为了稳住南方的楚国,便让长子扶苏迎娶了楚国的公主,斗阶的母亲正是子婴的姨母,嫁给了当时楚国的大族斗家。

后楚国为秦所灭,斗阶便只身前来秦国投奔姨母和姨丈,扶苏怜悯他的身世,便给了他不少的封地和财帛,可这斗阶却极好结交游侠豪强之士,钱财都用来和这些人鬼混上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久挥霍一空,只得到扶苏府上整日找姨母蹭饭吃,一来二往,便和子婴这个表弟混的十分娴熟。

子婴当上秦王后斗阶大喜,觉的自己的出头之日到了,所以子婴一临朝掌政,他就立刻屁颠屁颠的缠了上去,花言巧语百般讨好。子婴原本就因为身边没有亲信而烦恼,见这个武艺高强的表哥前来相投顿时喜出望外,急忙召见封他为了安阳君。

至于韩谈之所以不喜欢他,无非就是两点,首先这个斗阶性情十分高傲,对韩谈这种有身份的宦官嗤之以鼻,丝毫不掩饰对宦官的起始;再第二点他功利心太重了,正是他天天劝子婴早动手先发制人,子婴才最终下定决定要杀韩信的。而韩谈自身非常不愿意看到秦国内部起内讧。

合则存,分则亡!就算侥幸得手杀了韩信,随后要面对的确实他忠心耿耿的部下们为了自保发疯攻打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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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九章 夺门之变(上)

可斗阶却不这么认为,头脑简答的他一心以为只要杀死了韩信,到时候子婴这个秦王站出来振臂一呼就可以让秦军纷纷倒戈相向。

他显然不了解韩信在这支新的秦军中有着什么样的影响力,这支秦军早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支仅仅效忠秦王一人的军队了,它已经有了它的思想、它的选择——那就是对秦国有利方向的选择,而不是再局限于赢氏秦国。

昔日嫪毐叛乱失败的根本原因就是没有成功调动咸阳的驻军,显然韩信不是嫪毐,他在军中根基极其深厚,就算不凭虎符他一样可以轻易调动数万大军,哪怕是让他们围攻秦王车架!

韩谈懂这个道理,丞相孟坚更是深知其中厉害,所以二人都是苦劝子婴打消这个念头。孟坚久为秦相,独身和韩信对抗了近一年,对他在秦军中的影响力最是清楚。所以当初子婴召他前来相商诛杀韩信的事情时,孟坚吓了一大跳,随即激烈的反对。

之前他很愿意和子婴一起联手限制韩信手中已经膨胀到无可加复的将权,但并不代表他想杀了韩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韩信对秦国、对秦军的意义了,秦国挺过危急存亡关头完全是赖此人之能,若是韩信伏诛,那秦国等于少了擎天大柱,崩塌转瞬即至。

而且子婴急于杀韩信之心也让他深深寒心不已,不管怎么说韩信毕竟对秦国有大功,况且反迹未露,可子婴临朝后却如此急着欲杀之而后快,这如何能不让孟坚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意。

狡兔尚未死,就急于将猎狗烹杀,飞鸟尚未猎尽,就忙于自毁良弓。无论从哪里看,子婴都不像是个合格的秦王,他太沉不住气了,太心浮气躁了。当年他的祖父始皇帝为了等待一击毙命的机会,足足蛰伏做了九年的傀儡皇帝,待积蓄好力量后才一举将嫪毐集团和吕不韦集团先后绞杀。

可一向温文亲和的子婴却如同中了邪一般,丝毫不顾孟坚的苦苦相劝,执意一意孤行,孟坚迫不得已只好选择站在了他一边,答应听从他的安排并为他善后稳住秦国局面。

而此时最开心的无疑是安阳君斗阶,在得到他表弟子婴的召见后,他立即从家将食客中挑选出了一千多人,合上子婴配给他的宗室子弟共计三千余人,以其为羽林军的一营入驻咸阳宫,接替羽林掌管了宫室六门的防务。

子婴的用意自然瞒不过人老精明的王歧,他很快就察觉出了子婴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对付韩信。这个以明哲保身作为座右铭的老狐狸害怕了,他害怕被卷入王权和军权的激烈冲突中,要知道他可是手握咸阳之兵,是最为重要的将军之一,不论是谁要先动手,那肯定不能绕过他。

所以王歧选择了向子婴告兵请休,将手中的军权交了出去,他则躲回府中闭门谢客,绝不外出。

王歧的退让给了子婴更多的发挥空间,他毫不客气的接受了王歧的告假,还顺便派去了亲信去王歧府中大大的犒赏了他一番。安阳君被委为郎中令之职,掌管宫门羽林,负责咸阳防务的卫尉则由远在武关的甘肖接任,但因为传诏的使者一来一往要七八天的时间,所以卫尉一职暂由子婴的亲信韩谈接掌。

此时安阳君就是带着一群新招募来的豪杰兴冲冲的赶来拜见子婴。

韩谈虽然心中对安阳君不喜,可面子上的礼节还是要过得去的,便迎了上去微微欠身道;“老奴拜见君上。”

安阳君大大咧咧的点了点头,张口问道;“陛下下朝了吗?”

“陛下刚刚下朝回到寝宫,有些倦了便休息了会,君上你如果不是有要事的话……”

韩谈话还没有说完,安阳君就不耐烦的打断道;“本君知道了。”说完便挥袖大摇大摆离去。

韩谈一愣,心中微微有些恼怒,却又不好发作,目光转向安阳君身后一众人身上,顿时愕然。

这几十个人虽然身上穿着的是羽林军的制式铠甲,可怎么看都觉得十分别扭,尤其是这些人脸上桀骜不驯的眼神,一个个都肆无忌惮的打量着皇宫,丝毫不懂得收敛。

韩谈忍不住高声呼道:“君上请留步。”

安阳君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回头不悦的看着韩谈道;“有什么事一次说完,本君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

韩谈指着他身后的一众人说道;“君上,赎老努眼拙,这些人好像并不是宫中的羽林。”

安阳君扬了扬眉,“当然不是,这些都是我千辛万苦找来的帮手,大王要成大事自然需要能人相助。”

韩谈向前压低声音说道:“君上,这些事情本就是隐秘至极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却如此张扬,老奴担心万一…….”

安阳君皱鼻重重的哼了一声,斜眼瞪向韩谈冷冷道;“本君做事,奉的是陛下之命,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指手画脚。”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大步离去,剩下韩谈一人在那闭目苦思,满脸的痛苦之色。

他伤心的不是安阳君羞辱了他,他伤心的是子婴所托非人,将性命攸关、社稷大事托付给这种人。

大秦危矣!

其实子婴也知道安阳君的性情为人,可是他却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安阳君虽然刚愎自用、为人暴虐,可是他忠心,对自己忠心耿耿,而且又有血亲作为依赖,这些种种原因才让子婴不得不选择了他作为心腹所托。

孟坚韩谈二人确实值得依托,可到底不是武将,王泾一党虽然已经倾向自己和韩信对抗,可毕竟不是心腹,仍然放心不下。思来滤去,也只有这个心思简单的表哥可以利用了。

子婴依在柔软的塌上,手指头有意无意的轻轻敲着桌面,忽然睁开眼睛笑道;“表哥,你又骂韩谈了吗,隔着这么远寡人都已经听到了。”

安阳君起初见子婴只是闭目不语,坐在那便渐渐有些走神了,待子婴一开口顿时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恭敬的回道;“陛下,是微臣鲁莽,惊扰了您的歇息。”

安阳君虽然生性鲁莽,凡事不拘小节,可不知为何每次在子婴面前都屏声闭气,连说的话也不知不觉文雅了许多。连他自己都弄不懂,为何一向只敬勇士的自己在身体羸弱的子婴面前却如此小心翼翼,想来应该就是王者的威严吧。

子婴笑了笑,轻轻挥手示意他坐下,又说道;“惊扰寡人休息到是无所谓,就怕你和韩谈因此起了间隙会影响我们的计划。要知道寡人现在敢托付的人也就你们几个了,韩谈他手握咸阳城防军的符节,你若和他生出了间隙,这不是件好事。”

安阳君有些惶恐的低下了头,“臣知罪了,今后不会再犯了。”

子婴见他如此表现便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了,韩谈并非不知道轻重之人,还望你们能团结一致,共同为寡人效命。”

“臣自当尽心尽力。”

“对了,我托付给你的事情办的如何?”

安阳君见子婴问起了此事,不由面上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张口道;“回陛下,臣这几日来广招昔日结交的游侠豪强,将他们招纳进亲军为陛下所用,已得百余名武艺高强之人,一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皆是我大秦难得的忠良之士。”

子婴听到安阳君所说,不由面色露喜道;“武艺高强?那和韩信比如何,寡人可是听说他的武艺十分高超,”

安阳君原本还是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却被子婴这句话问的不由一哽。心想这个大王毕竟是身居深宫不知外界事,竟然问出如此搞笑的问题。要知道韩信可是秦国第一武将,当年能在战场上和项羽那个变态打的不分上下,若想在秦国随便就找到武艺比他高的人,那怎么可能。

不过安阳君心中虽然这么想的,可嘴上自然不会这么说,而是清了清嗓子回道;“陛下,军中结阵并不像市井间厮打缠杀一半,并不是武艺高强就能横行无忌的,有了这些武艺高强的死士,再用军中阵法操练一番,一定能将韩信格杀当场的。”

安阳君的强大的自信总算给子婴带来了一点信心,他点了点头,又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你找来的这些人可都靠得住?”

安阳君拍了拍胸脯保证道;“陛下请放心,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门客,他们只会听命我一个人的,其他人对他们的命令一概无用。”

子婴沉吟着道:“总之还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要知道这次若是失败的话,不但你我性命不保,恐怕这大秦的江山也不在姓赢了。”

“微臣知道。”安阳君低吼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请放心,士为知己者死,臣就算不是陛下您的表兄,冲着您的这份赏识,我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十一月初三,明日就是华阳公主下嫁武信侯韩信的大喜之日,为了与民同庆,子婴特意下令咸阳三日夜不闭门、昼夜狂欢。

从钜鹿之战至今一年的时间内,秦人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忐忑艰难,数度徘徊在几欲亡国的边界,秦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操办过大规模的喜庆了。所以子婴的赦令一下,整个关中顿时了起来,秦人自发的走上街头敲锣打鼓的奔走相庆,妇人们则将家中的喜庆@红吉之物纷纷挂上门墙之上,为太长公主和上将军祈福;小孩子们则纷纷拥向大户殷实之家免费提供的瓜干糖果摊位,大声的喧闹着嬉笑着。

整个咸阳城都成了一片喜庆的海洋,所有人都真心的为功劳赫赫的上将军韩信祈福,祝福他能和心爱的公主共接良缘。

而赢可则在黄昏之时就赶去了雍城的大郑宫,在那里她将精心的梳妆打扮,然后等待天明后韩信前来大郑宫接她前往太庙告祭先祖,然后才正式嫁入韩家家门。

原本公主出嫁的礼仪并不用如此复杂,可是赢可却不一样,她始皇帝的嫡女,当今秦王的亲姑姑,又是秦国硕果仅存的唯一公主。所以子婴执意大肆操办赢可的婚礼,将仪式选在了雍城的祖庙之中。

因为赢可的近亲只剩下子婴一人了,所以子婴便自作主张的要求主持婚礼,跟着赢可一同早早的前往了雍城,随行的还有一万三千名大军。

三千多名‘羽林’便是安阳君新招募的卫队,之前的羽林因为跟随韩信已久,子婴早已信不过了,所以才挑选这一支完全可以信任的军队相随。

另外随行的一万大军则是由上将军王泾亲自带领的,所以子婴对王泾暧昧不明的态度不是很清楚,但他基本断定王泾非但不会阻拦他杀韩信,而且应该很乐意看见这种事情发生。

在出行前一个晚上,子婴思虑再三,还是秘密召见了王泾,虽然没有将自己的全部计划托盘而出,但多少以及透露了自己的些许意图。王泾也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就不用说的这么直接了,意思倒了就行了。

原本子婴只是想通过王泾来分韩信的军权,心中还是有些信不过王泾的,不过这次倒是个例外。一方面他需要在韩信死后军中有人能站出来维持局面,这个人非王泾莫属了。另一方面,随行的大军必须牢牢控制在主将手中,而想来想去,秦军中除了韩信外唯一能靠威信控制部下的也只有王泾一人而已。

所以子婴只得相求于王泾,并且开出了极为丰厚的条件。

王泾听完子婴的话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才开口说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他绝对不动手参与,只是率军守卫雍城,护卫王架。

有了王泾这番话子婴才舒了口气,他原本就没希望由王泾动手的,他本意就是让王泾率部下掌控整个雍城,至于动手的事情,交给安阳君就可以了。如果王泾答应的太过痛快,子婴心中一定会生起疑心的,反而是他提出了这条件后,子婴才真正信过了他。

王泾跟随他一起前往雍城,而孟坚和韩谈则留在咸阳城内,一旦韩信迎亲的队伍出门便封锁四门,在咸阳城内执行戒严,防止事后被乱军冲击。

而韩信却仍然一无所觉的样子,一晚上的化妆仪式等折腾的他筋疲力尽,直到天明才穿着奇怪的服饰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田市、赵无忌等人虽然心事重重,可看见韩信一身喜庆的打扮仍然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戏谑之意。

前往雍城迎亲的队伍有五千轻骑护卫,每一名士卒皆换上了擦拭的鲜亮的铠甲,连坐骑也被精心的梳洗了一番,看上去一个个精神抖擞、英武非凡。跟随韩信一起前往雍城的只有蒙石一人,其他的都在城内耐心等待韩信返回举行的盛大夜宴。

队伍疾行一个时辰便赶到了雍城,王泾则早收到了消息站在城门外等候,见队伍中一马当先的是一名满身祥服的韩信,不由哑然失笑的的迎了上去,打趣道:

“韩信,你来的好快呀,看来是真的对表妹心急万分呀。”

韩信勒缰下马,闻言一笑,道;“佳人相侯,如何能不着急呢,可以进城了吧。”

王泾也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韩信,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韩信昂首大步迈入城门,随后的蒙石也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王泾伸手挡住。

蒙石狠狠的瞪了王泾一眼,凶神恶煞的说道:“王泾,你什么意思,成心跟老子找不自在是吗?”

王泾对他的辱骂并未在意,只是淡淡的回道;“雍城乃是宗庙重地所在,除非陛下允许的人外,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能入内。

蒙石指着自己的鼻子,瞪着王泾说道;“我都算闲杂人等吗?”

这回王泾只是简单的说了声“算。”

蒙石大怒,正欲破口大骂,韩信只是瞪了他一眼他就立刻闭嘴消停了下来。

“好了,你留在这等候,记住不要给我惹事,今天可是我大喜的日子,要是出了差错我把小子腿给打断去。”

蒙石虽然为人飞扬跋扈,可在韩信面前确实温顺的如同一只小猫般,只是低下头来小声的应了声“是”。

韩信一笑,便上马随着王泾走入了城中。

雍城毕竟做过秦国三百年的国都,城区街道仍然气派非凡,再加上为了迎接大婚又刻意的整修了一遍,看上去倒是光鲜无比。只是相比较咸阳那种热闹喜庆的场面,雍城就显得冷清上了许多,反而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韩信却神色如常的静坐在马上,王泾在他前面默默的带着路,两人走完了整条大街,却一言未发。直到到了大郑宫门外韩信需要一个人单独进去时,王泾才抬起头淡淡的说了句;“保重。”

韩信面色一笑,也不回答,只是下马随着接引来的宦官走入宫门。

看着宫门缓缓的关上,王泾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用力一挥马鞭,便掉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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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章 夺门之变(下)

沿着直通大殿的甬道抬头望去,阳光显得有些刺眼,韩信忍不住眯上了眼睛。

甬道两旁则是站满了手持唢呐等喜庆用器的士卒,见韩信走了进来都伸头探脑好奇的看向他,韩信目光扫至,却一个个避开眼神,急忙低下头去。

一名老宦官则站在门外处等候,见韩信来了连忙尖着嗓子拉长声音道;“奉秦王命,韩信接旨。”

韩信上前一步,微微躬身道;“臣韩信接旨。”

韩信位列三公,爵封彻侯,已经是位极人臣了,所以按律可以见秦王不拜,只需持躬礼即可。所以那宦官见韩信并未拜倒到也不奇,仍然细长着声音高声道;“寡人以弱冠之年秉承天命,即位秦王,奈何德操有失,引得天下,诸侯伐秦,社稷垂危。幸得上将军韩信,力挽狂澜于倾覆之间,庇佑秦氏宗庙犹存,于国大功哉。今有华阳公主赢可,德性纯美,言动威仪,咸合礼度,是为始皇帝之嫡女,寡人之姑母。今赐婚予尔二人服此荣恩,永光闺阃。”

念完诏后,那宦官便笑着看向韩信说道;“老奴恭贺上将军,请您先接旨谢恩。”

“臣韩信谢过大王。”韩信微微欠身,伸手了接过了王诏,又微笑的看向他说道:“请问公公你贵姓,看上去觉得十分面生。”

那宦官见韩信问起,急忙满脸笑意的回道;“回上将军的话,小人是大郑宫执事王赟,上将军您贵人多忙事,自然不会对小的留意。”

韩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陛下费心了。”

见韩信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王赟心不由咔哒一声悬到了喉间,急忙将目光移开,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子婴深知咸阳宫内遍布韩信的人,所以这次所用的宦官宫人具都是备受冷落的雍城宫室中人,王赟就是属于其中之一。

王赟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伸手做邀道;“上将军请进正殿,大王和公主正在里面相候您呢。”

韩信点了点头,跨步正欲迈出,忽然又收回脚步看着王赟问道;“诸位大人呢,可在殿中?”

韩信这次大婚是秦王子婴携着百官前来相贺的,除了丞相孟坚以年迈身体不适为推脱未曾前来,其他千石以上的官员悉数聚齐在了雍城之中,故而韩信会有此一问。子婴此意也是为了韩信伏诛后能迅速的掌握朝政,将韩信在朝中的亲信党羽一网打尽。

王赟侧过脸去,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各位大人也在殿中候着呢,还请上将军速速前去。”

韩信提声“哦”了一句,却不置可否,而是收起了笑容盯着王赟。

在韩信炯炯的目光直视下,王赟面色紧绷,心中紧张到了极点,下意识的避开韩信的目光。虽然是大冷天,他的前额上去密布着一层汗珠,他心中自然知道百官此时已经被子婴下令拘禁在偏殿之中,只等韩信伏诛后召集百官当场宣布。至于主殿中等待韩信的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就在王赟在韩信咄咄逼人的目光压迫之下快要崩溃的时候,韩信却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平静的说道;“王大人请带路。”

“是,是,是。”王赟连连点头,急忙转身大步向前带路,抽空伸袖抹去了额头的汗珠,脚下却因为慌乱一下子踩到自己的衣襟摔了下来。韩信却快步上前稳稳的扶住了他,微笑着说道;“王大人请小心哦。”

“是,是,是。”王赟急忙慌乱的站起了身子,低下头疾步奔向大殿,韩信则在后紧紧跟随。二百多丈的甬道很快就走完了,王赟在门外一缩身避开,韩信则绕过他大步的跨进殿内。

才刚跨过门槛,数十名早就躲在门后的甲士就一拥而上,将宫门死死堵住。韩信却置若罔闻,仍然面带微笑的向前迈过数步,遥遥望着殿上坐着的子婴一躬身,“参见陛下,臣韩信奉诏前来。”

而子婴座下,殿中密密麻麻已经布满了甲士,足足有千余人之多,一个个手持刀剑不怀好意的看着韩信。这是宫门外呼喝声响起,大批持戟甲士围堵上来,在店门外齐齐站住了脚步。

子婴高居座上,面色满是复杂的看着韩信。他原本料想过韩信会用愤怒、不甘、恐惧、害怕甚至求饶的眼神看向自己,可没想到真正事到临头时韩信居然可以仍然淡然的看着自己微笑,面色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这仍然是在咸阳宫朝会上一般自然。

子婴心中不由大失所望,他本想趾高气扬的指着韩信得意道;“韩信,你可曾料到今日。”

可看着韩信淡然的神色这句话他竟说不出口来了,只好举了举手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韩信抬起了头,看向身边密密麻麻围着自己的甲士却不为所动,反而大步的走上前几步。那些甲士畏惧韩信威名,见他逼来不由纷纷后退,腾出了一大块空地。

子婴见韩信好整以暇的样子不由忍不住张口问道;“韩信,你不害怕吗?”

韩信扬了扬嘴角,脸色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容,拱手道:“大王,您久居深宫,恐怕不知沙场厮杀的惨烈,当年单枪匹马冲杀几万大军中我尚不知惧,今日这区区小场面就能让我动容,陛下未免太小看臣下了。”

韩信的话让子婴不由一哽,张了张嘴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犹豫了许久才放缓语调轻轻说道;“韩信,事已至此,我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你对秦国毕竟是有再造之功,寡人今天要杀你也属迫不得已,只要你的要求合乎情理,寡人都会尽力去满足。”

韩信眉毛一样,拱手道;“多些陛下厚爱,只是臣有一件小事不明,还望陛下能不吝赐教。”

“但说无妨。”

韩信紧盯着子婴,“我想问陛下,我何罪之有,大王你居然动如此心思处心积虑的要将我处之而后快。我自问并无半点对不起秦国,也没露出半分忤逆之心,大王你就这么恨我?”

子婴移开了和韩信对视的目光,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功高震主,无以复赏,这两句话可够。”

韩信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大王你要杀我的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陛下你强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我,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子婴深吸一口气,叹道;“怕,我自然害怕,可是我仍然要除去你,若果你一日尚在,秦国就不是我赢氏的秦国。你手握大军,要杀我轻而易举,你见过哪个秦王的生死完全绝于臣子之手的。”

韩信面色微动,仍然沉声说道:“可我若说我从未起过篡逆之心,陛下你可相信?”

子婴居然点了点头,“我信,我听小姑姑说过你的所有事情,也听过丞相和其他人说过你的为人,知道你个重情重义的信人,也知道依照你的性格断然不会先动手谋逆的,更大的可能只是揽权自重。”

韩信面色露出了一丝疑惑,有些诧异的问道;“恕臣愚钝,听不懂陛下您话中的意思。”

子婴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勉强,“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很欣赏你,甚至可以说是崇拜。横枪立马,驰骋疆场,每每以奇谋屡此以弱凌强大破敌人,你可知道寡人心中有多羡慕你,多想和你置身换位,也能做一做接受天下人仰视目光的千古一将。”

“你的重信重义、一诺千金,寡人也是早有耳闻。如果我不是秦王,而只是一名普通的秦国公子,我想我肯定会刻意的去结交你这个难得的朋友。”

说道这里子婴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我是秦王,既然上天将我逼上了这秦王的位子,我只有兢兢业业的守护着赢氏的天下,决不能做亡国之君,弃宗庙社稷于不顾。”

说到这里子婴面颊泛红,神色激动的指着韩信说道;“而你,你不觉得你的权势太大了些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者,天下之尊也,而你在秦国却俨然是超越在王权之上的存在。在军中将士们只知上将军而不知秦王,没有我的虎符你一样可以调动大军,我这秦王完全成了摆设。大秦以军功立国,而我这个无一兵一卒的秦王如何在秦国立身?仅仅靠着你的心怀仁慈吗?”

“好吧,就算你现在没有起过叛逆之心,可你能保证以后你也没有吗?你我都是身居高位之人,权势的滋味恐怕没有人能够抗拒的了,大权在握,号令天下,生断他人生死,这等风光你能舍弃的下吗?万一你哪天老了、病了、死了,你的子女,你的部将会不甘心吗?”

子婴目光炯炯的盯着韩信,“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是赏无可赏了,无论是军职还是爵位都已经位极人臣了,如果你再立大功,你让我拿什么来赏赐你,用我的江山吗?就算你甘于为人臣子,可你的部下们会甘心吗。你若为臣,他们必然居于你之下,可你为王,他们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再上一层。到时候你的部下群集奋起,龙袍加身要你夺了这秦王的位子,你该如何?”

韩信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子婴说的都是实话,他心中确实有了些执念,便如实应道:“臣不知。”

子婴失笑道;“看见了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你让我怎么能相信你,将江山社稷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上吗?”

韩信眉头皱起,“我仍然想不通,你不觉得现在就要杀我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吗?秦国现在国势仍颓,关东有项羽,北面有虎视眈眈的匈奴,你冒然杀了我,若是将秦国的江山社稷也丢了,那岂不是因小失大。何不等我替你平定了这天下你再动手,那时候也不见得迟。”

子婴却张口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前扑后仰,眼泪都快出来了,站直了身子才说道:“韩信,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寡人的箭伤已经伤了心肺,御医说我能活过三十已经不错了,你却让我耐心地等待?我哪来的耐心。我已经是废人一个,连房事都无法进行了,秦国已经断嗣,我若死后你一定先会立个旁系赢氏为秦王的,那时候这天底下谁还能阻挡的住你登上王位。”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放手一搏,寡人的祖先已经给了我启示。韩信,你休怪寡人负你,在这个位子上换了是你,你也一定如此的。”

韩信倒是第一次听子婴说起这些,不由一怔,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你就真的非要置我于死地吗?如果我说今日你罢手休兵,我就当此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你继续做的你秦王,我继续当我的国尉,如何?”

子婴脸色的笑容慢慢的凝结,“覆水难收的道理你难道不知吗?既然开始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韩信,今日你就安心受死吧,小姑姑那你大可放心,她是我最亲之人,我一定会好好善待她的,至于你的部将兄弟们,我也可以尽量不杀,毕竟秦国还是需要将军们为开疆辟土。”

韩信闻言一笑,可不置可否,反而说道;“这么说我倒要感谢陛下的恩德,然后引颈受戮是吗?”

子婴沉默了会,“随你怎么想,我最后再问你次,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韩信扬起了头,“陛下你好像忘记了件事,我是个高手,你看我们之间虽然隔着五十步,可我未必不能将你擒杀。”

身旁一直耐着性子没有说话的安阳君闻言大惊,急忙大吼一声:“护驾。”随即百余名甲士齐齐挡在子婴面前,子婴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都退下,若是他想杀寡人早就下手了,如何还用等到现在出言提醒。”

韩信哑然失笑道;“陛下果然是个聪明人,不错,我原本就没打算动手杀你。”

子婴盯着韩信,见他仍然如此沉着,不由脸色稍变,“那你什么意思。”

韩信脸色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难道陛下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平身精于算计别人,今日却如此轻易的中了你的圈套。”

子婴脸色大变,心中已经感觉出了不妙,急忙低吼下令道;“动手。”

安阳君闻声挥刀大吼一声;“杀。”话音刚落,却听到一声如同杀猪般的惨叫声,只见安阳君握住剑的手竟然被身后的人生生劈断,正在地上痛的满地打滚。还没有等一众甲士反应过来,一阵阵惨叫声接连响起,殿中的甲士中竟然有百余人持刀砍向身边的同袍,得手后立刻跳出人群围聚在韩信四周。

子婴紧咬着牙关,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正被亲随扶起的安阳君,他当然已经明白了韩信的手下早已经通过安阳君混入了自己的身边,看来安阳君果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可他仍然强自镇定的说道;“韩信,你也太过托大了,你既然已经早就知道寡人的计划,却还单身前来,你以为就凭你这几天就能抵挡得住吗?要知道寡人这边仍有三千多大军,要杀你轻而……”

还未等子婴说完后,宫墙外却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声接着一声。殿外一名军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入,张嘴大喊道;“陛下,大事不好,宫外有大军攻城,正在用冲车撞击宫门。”

那军官话音才刚刚落下,俱听到宫门处一声巨响传来,经久未修的大郑宫宫门竟然轰然整齐的倒下,随即冲进了大批黑甲秦军,手臂上裹着一块红布以此作为标识,挥刀见没有标识的秦兵就乱刀砍下。

安阳君招募而来的这部仓促成军的羽林哪里会是身经百战老卒们的对手,不到片刻的功夫,三千名亲卫或死或降,被杀的一个都不剩,来援的大军则将子婴一众人团团围住。

子婴此时已经面色惨白,他恍然间醒悟了过来,原来韩信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所有计划,却仍然等自己动手的这一天才突然发动反击,这样无论是在道义上还是实效获益上,他都被韩信甩在了身后。

他此刻唯有怒目瞪向正大步走来的王泾,低吼道;“王泾,你竟然敢背叛寡人,你想背叛秦国吗,你忘记你的曾祖父和祖父了吗?”

王泾却冷哼道;“陛下,我何时背叛过你,明明是你要自毁长城,自毁秦国,那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你竟然敢骗寡人,亏寡人还如此厚待于你。”子婴厉声喊道,声音尖锐竟如同厉鬼般,他此时最恨的人已经不是韩信了,而是出卖他的王泾。

王泾反唇相讥,“陛下,我何时向你表示过要帮你的,还有你给我的那些功勋,无非是想利用我而已,既然我们之间只是利用关系,那又何谈出卖。”

“你……”子婴被王泾说的哑口无言,不怒反笑,“韩信,你果然好手段,原来都是在你掌握之中。好吧,你赢了,寡人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韩信脸上却毫无喜悦之色额,若是向前一步,语带诚恳的说道;“陛下,我还是那句话,我无意杀你,只请你重新以重伤为借口将朝政委托于太长公主与我,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你有生之年,绝不会对秦王之位生出半点窥觑之心。”

子婴却指着韩信哈哈大笑,状若疯癫,如同听到这世界上最好的笑话一般,笑完后才仰天大声道;“韩信,你也太小看我子婴了,这世上只有站着死的秦王,而没有跪着活的秦王,让我甘心做任你摆布的傀儡,你做梦吧。”

说完仰天长叹道;“天欲亡我大秦,此非子婴之过!”

说完迅速的挥剑自刎,只留下阻挡未及的韩信和大惊失色的王泾。

PS:精神状态太差,要是有错别字继而语法错误麻烦在评区或者群里面指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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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一章 李代桃僵

大殿之内忽然安静到了极点,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齐齐望向血溅当场的秦王子婴。!。吧这时宫门外一阵骚动,一身朝服的李左车也大步走了进来,见此场景不由目瞪口呆。

李左车积功封为了光禄大夫,所以也在前来相贺的百官之列。王泾所部杀到偏殿时,他便立即接掌了指挥权,仍然以秦王的名义将百官关在偏殿中,然后依照韩信的部署将一道道军令飞快的传达出雍城,忙完了才赶来主殿和韩信相商,却没想到看到了这一幕。

弑君!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极为震撼的事情。帝王驾崩曰山崩,山石崩裂尚且天下色变,何况天子薨毙。

韩信自子婴拔剑就发觉了不对劲了,想要上前阻拦,却因为隔着太远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蹲在子婴身旁只见颈上伤口极深,口鼻之间气息已无,眼看是活不成了。韩信回头和王泾对视一番,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恐和慌乱。

原本的计划子婴根本就不用死的,毕竟秦国还需要他这个秦王当幌子,韩信还需要以他之命号令秦国数百万军民。他只是想将子婴的心腹之士一网打尽,然后诈称子婴旧疾复发,从此不再理朝问事了。

可没想到平时温恭朝夕、执事有恪的子婴却如此刚烈,明明有生路可选,却偏偏以死殉国,这让韩信和王泾对他不由生起了一丝尊敬。

说到底子婴毕竟是始皇帝的孙子,七百年秦王的霸道和刚烈早已经深深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已经回天无力,不如以死殉国!

赢氏一族在胡亥手中已经凋零殆尽。周礼曰三代是为亲,四代是为间,从庄襄王到始皇帝,再扶苏胡亥一代最后到子婴,共经四代。

庄襄王异人生有两子,分别为嬴政、成峤,嬴政即位后成峤因心怀不满,后借着领兵攻赵时和赵国勾结起兵谋逆,失败后被嬴政诛其母族和幼子,其脉断绝。

始皇帝原本枝繁叶茂,育有二十多个子女,却被昏庸的胡亥听信赵高谗言将手足骨肉悉数诛杀。子婴因为年长幼时曾与胡亥做伴,胡亥念及亲情才放过了这个侄子,这才为赢氏一脉留下了香火。可惜子婴原本有两个儿子,却在咸阳大变中被随后攻至的赵成叛军残忍杀死。

至子婴薨毙,秦王一系血脉已经完全断绝。若要找到其他赢姓分支,却已经间隔四代,无论从礼法还是宗族上来说,除了姓氏相同外其他都算得上外人了,是没有资格继承家业的。

其实子婴一生确实有太多的无奈和不甘,他无心帝位却被赵高强逼着登上至尊之位,他不是昏君却要做亡国之君。赢氏已经断嗣,就算立的新君仍然姓赢,可早晚也会仿效田氏代齐被权臣取代。

有心于国,却无力回天,这似乎是对子婴悲剧一生最好的写照了。

韩信和王泾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不论如何,子婴的死都属于一个意外事件,一个在韩信计划外的意外事件,所以仓促间才会慌乱,才会心乱如麻。除了担心秦国上下的反应外,韩信还不得不考虑另外一个人的感受——那就是赢可。

她为他做的太多太多了,为他舍弃的也太多太多了,如今却在大婚之日接到最后一个骨肉至亲的死讯,坚强了四年的她能否支撑的住。

王泾见韩信脸色黯淡,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便低声下令道;“全部退下,没我命令暂时不得声张。”

千余甲士潮水般从殿中退下,李左车犹豫了下,原本也想退下,可韩信却递来了一个眼神,他会意便住了脚步,远远的站在一旁。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留下韩信三人,以及地上子婴的尸体。王泾关了了殿门,转过来直视韩信,沉声道;“好了,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现在我们必须要想出办法来解决眼下的问题。”

“可儿和公卿大臣们就在偏殿,我们不可能将他们关上一辈子,他们早晚都会知道大王的死讯,现在我们必须要拿个主意。”

说道这里王泾停了下来,直视韩信:“你平常一向算无遗策,现在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没办法。”

韩信这时以及从慌乱中反应过来了,他强自冷静仔细的思虑一番才缓缓说道;“大王的死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太坏,雍城在我们手中,咸阳那边田市他们应该也已经得手,我们至少还能暂时稳住局面。”

“三件事我们必须做到。”韩信伸出三根手指,“首先要稳住大军。雍城在我们手里,田市已经控制住了咸阳,邱石去了北营,赵无忌则坐镇南营。羽林都是王歧旧部,只听他一人号令,你叔父是个老狐狸,他绝不会冒然插手的。蒙石去了北地郡,汉中是我留下的亲信大军,陇西郡则是郡尉奚达主持军务,英布、皇甫圭分驻灞上、戏水、蓝田,就算函谷和武关驻军有什么异动,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动乱。”

“所以我们当务之急只需要做两件事,一是必须尽快的拥立新君,这我必须和孟坚他们达成共识。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难做的。”

韩信稍顿,十指紧握,“我们必须得给秦人一个交代,大王毕竟是秦王,他就算千错万错我们也是臣子,如今他却死了我们还在。”

王泾怒道:“可是是他先要杀你的呀,难道这个理由不够吗?”

韩信斜眼看了他一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又不是不通秦律,他要杀我的话,我按理说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大王若是还在,任我如何所为都可以假借他的名义,可他现在死了,这就成了问题。”

说完两人皆是一阵沉默,王泾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眼下这种局面,就算韩信牢牢掌握住了军队,可没有公卿大臣们的配合,就算韩信靠着军队强逼着他们妥协,秦国分崩离析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李左车面色微动,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韩信一眼。王泾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警戒之色,开口问道韩信;“那你有什么打算?”

韩信却只是看着子婴的尸体,听见王泾这么问不由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我准备辞去国尉,除去所有的爵位和封地,仅保留上将军一职。由你接手国尉,坐镇咸阳稳住局面,我则暂时避开锋芒,去上郡准备迎击匈奴南侵之事,以后你主内我主外,想必秦国也不会乱。”

“至于秦王的人选,我打算从远支中挑选年纪尚幼之人担任,孝文王的五世孙赢义今年十岁,论辈为陛下的堂侄,可以过继给陛下为继子,由他继承王位,仍由公主监国。”

韩信却没留意到,在他说完这一番话的时候,王泾紧绷着的表情瞬间缓和了许多。

他心中其实隐隐有些担心,担心韩信会让他、让整个王家做替罪羊。直到韩信说完后他才放心下来。可又觉得十分愧疚,韩信如此赤诚相待,他却生出了猜忌之心。

王泾低头沉思了许久,忽然下定决心,抬头看着韩信说道;“不,我觉得你这样做不妥。”

韩信一愣,一直来都习惯了王泾对他言听计从,对他说‘不’倒是头一回,便不解的问道;“哪里不妥?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王泾却摇着头说道;“我并不是在朝堂上勾心斗角的料,我是个粗人,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你让我当国尉还不如杀了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够资格对吗?可这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死了,本来人心就不稳,你这个时候却被贬离开咸阳,你让追随你的人怎么想?人走茶凉,并非没有可能的事情。”

“还有,你以为你只是辞去国尉让我接手,这样就能让能堵住那些大臣们反对的声音吗?你错了,出了这个大的事情,一定要有人出来担责任的,必须要找个人出来平息众怒,这个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

韩信一愣,“谁?”

王泾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我。”

韩信瞳孔瞬间放大,紧盯着王泾缓缓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说这种话试探我呢,你我之间需要用这样吗?”

王泾忽然笑了,“我没试探你,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觉得没有谁比我当这弑君之罪更为合适吗?首先这次行动我是重要的一个环节,所以我担罪也能堵住大臣们之口,再就是我够资格。要知道我也是大司马上将军、武强侯,地位并不输于你,还是王家的家主,除非我愿意,否则没有人能强迫我做任何事情。雍城之兵都是我的亲兵所部,而大王就死在雍城,我可以说大王想杀你,我便自作主张起兵劝解,却被大王误解以为是要弑君,便自杀殉国。这么说来,他们就只会怀疑是我逼死了大王,而不会将矛头对向你。”

韩信却只是摇头,“你不必说了,我自然有办法,此事与你无关,皆是我一人所谋划的。”

王泾面带微笑,“我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既然我们是兄弟,自然要心无芥蒂,有最好的方法为什么不用最好的方法呢,别忘了你不单单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兄弟追随你,誓死效命于你,你若出事,让他们如何自处?”

韩信还多说,却听见一旁一直未开口的李左车忽然轻咳数声,打算了二人的谈话。李左车面带苦笑,朝韩信拱了拱手道;“上将军,其实少将军他说的对,你若不在咸阳,凭我们这些人未必就能稳住朝堂,迟早会生起变故的。你以为你担起了责任,其他大臣们就会心甘情愿接受这个结果吗?你太小看他们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你认罪后他们借机一拥而上,彻底的将我们击垮,让你永无翻身的机会。”

“平心而论,少将军说的确实是当前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弃车保帅,未尝不可。只要你还在一日,这秦国的天就不会易主。无论于公于私,都是最佳方法。”

王泾闻言点头,“他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韩信露出了犹豫之色,看着王泾说道;“你知不知道弑君是什么罪?那可是抄家灭族之罪,你如何能当。”

王泾笑道;“我是秦人,自然比你清楚。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能保住王家的,如果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你也不是韩信了。”

韩信闭目长吁了口气,半响才睁开眼睛看着王泾说道;“好吧,我最多只能保住王家不牵连进去,你被贬为庶人,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王泾哈哈大笑道;“还能保住性命,这么说来确实不错,倒也好,就当我王泾提前抢入府库、马放南山。反正位极人臣的滋味我也已经尝过了,原来也不过如此,不如提前告老还乡好好享受下富家翁,如何?”

说完大笑着摔门离去,却没让韩信见到他脸上难以掩饰的落寞之情。战场上建功立业才是王泾一生的追求,可如今他却要早早离开他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业,他的心已经死了。

可他却没有怨恨,路是他自己选的,没有人强迫过他。他也不想让韩信见他的犹豫和软弱,他的命都是韩信给的,还有什么不能为他放弃。

一世人,两兄弟,这是韩信曾经跟他说过的话。在最危急、最艰难的时候韩信都不曾放弃过他这个兄弟,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不就是功名利禄吗?

韩信看着王泾离去的背影,低下头去默然无语。

“恭喜主公,从此秦国再已没有人能阻挡你鸠占鹊巢了。”李左车却轻笑一声慢慢的踱步走了上前:“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又何必作妇人之态呢。”

李左车与其他人不相同,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投靠了秦国,所以在没有外人之时他都是称呼韩信为主公的。

韩信看了他一样,淡淡的说道;“你什么意思?”

李左车又是一笑,说道;“原本我以为你只是个将相之才,若是论帝王之术你还不够心狠手辣,总是被无谓的感情所羁绊,幸好你的才华弥补了你的缺点,总是能让你找到中间的道路。如今看来倒是我小觑你了,如果我所料没错,王泾的一番表态正是你预料之中的吧?”

韩信侧身看向他,“哦?”

“你有意激王泾心甘情愿的出来顶罪,这效果可比你直接说出来好上许多了。王泾是个耿直之人,你以诚意相待,他必投桃报李,想必这也是你特意结交他的用意所在吧。”

韩信紧紧的盯着李左车。开口说道;“太聪明的人未必都会有好下场,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太擅长揣摩主上的心意未必是好事情。”

李左车晒然一笑,拱手道:“左车受教了,日后定然不敢。不得不说主公你还是不够决断,弑君这种大事,如果王泾能够甘愿赴死那肯定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你却想方设法的想保住他的性命,这会为满朝之人留下口舌的。不过你这样做倒是让我安心不少,看来你倒是个仁义之主,给你当手下还是不错的,至少不用担心被你过河拆桥。”

韩信淡淡一笑,“你很聪明,不过只说对了一半。”

李左车原本还十分得意,闻言不由一愣,脱口问道;“为何?”

韩信看着子婴已经慢慢僵硬的尸体,叹了口气说道;“这真是在我意料之外,我确实想到了让泾少却承担责任,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不是他主动要求我是不会强求于他的。事实就很简单,我和他之间肯定要有一人承担弑君的责任,不是他就是我,选择权在他。”

“好了,我们也该来善后了,下令敲起大钟,昭告天下陛下驾崩之事。”

“诺。”

秦王子婴的死让整个秦国上下震惊,刚刚还沉浸在大婚喜悦中的秦人们一时愕然,仓促间将红色的喜庆之物换成了一片白色。四年之内,已经驾崩了三个秦王,原本还看见了中兴希望的秦人不由心生惶惶。

子婴的死带来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百官的愤怒,当天六百多名官员蜂拥到了咸阳宫门之外,挥舞着拳头大声的呐喊着要求严查弑君的凶手。渐渐的不断有世家子弟和平民加入队伍,甚至有许许多多的士卒们也放下了兵器加入其中,咸阳宫外一时齐聚了近万人的队伍,而且不断有新人涌进加入。

很快,对于子婴之死的前后经过就已经出来,并通过文昭告天下。

秦王诛武信侯韩信夺权,而武功侯王泾却擅自起兵攻入宫门劝阻,秦王惶恐,以为天下皆反,遂拔剑自刎。

王泾以弑君大逆之罪被夺去了大司马上将军一职,被捉拿下狱,等待新王登基后再做处置。王歧因为事先并不知情,念其劳苦功高便不予追究,只是勒令闭门思过,未得允许不得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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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章 另立新王

精致的朱雀宫灯在殿中静静的燃烧着,不时滴落下些许油珠发出‘嗤嗤’的声音,在昏暗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寂静。(.ps8_&&吧)

素娥低着头端着食盘轻步走出宫门,揎开珠帘却抬头猛的看见一男子突然出现在门外。心中不由一惊,顿时手一抖食盘跌落,张嘴就欲大叫。待看清楚那人的相貌才双手捂住嘴,强忍着没有喊出声。

韩信上前一步左手伸出稳稳的接住了跌落的食盘,右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素娥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瞪了眼韩信娇嗔道;“上将军,你可是成心要吓死奴婢是不。”

韩信和赢可两情相悦,自然经常出入于宫廷之中,作为赢可的贴身侍女自然对韩信熟襟十分。韩信在政务之外都是懒散随和惯了,对这些年龄相仿的宫人和下人也是没什么架子,久而久之华阳殿中的婢女也就韩信十分亲近了。

不过韩信今天却没有什么心情开玩笑,他低头看了看食盘上完好未动的食羹,邹了邹眉说道;“公主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吗?”

素娥见韩信脸色沉重,便不敢和他嬉笑了,微微一福小声回道:“回禀上将军,公主今日仍然郁郁寡欢,并未用膳。奴婢见公主未用晚膳,便想暂时撤去,等晚些再换些清淡的小粥送上,也许公主会有些食欲。”

“有劳你费心了。”韩信沉默了会,又说道;“她还是不肯见我吗。”

素娥抿了抿嘴,飞快的看了一眼殿内,这才压低声说道;“公主说不见任何人,尤其是你。我可是帮你说过好话了,不过还是没办法。”

韩信朝着她微微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可是……”素娥见韩信要进去,心中担心赢可怪罪便急忙挡在身前,却眼前一花就被韩信闪身挤了进去。又不敢大声喧哗,只好瞪着他跺了跺脚,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内殿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昏暗的光线映着床上正抱膝长坐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赢可听见有人走了进来,微微的抬起来看了一眼,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了很久。见是韩信,眼神不禁有些迷离,旋即又飞快的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韩信见赢可身上穿的仍然是昨日大婚之时穿的红色喜服,屋内虽然生着暖炉,可赢可仍然止不住微微颤抖。韩信心中不由心疼万分,轻轻在桌上放下食盘,缓缓的走到床边,将一条被毯替赢可披上了。

赢可娇躯一颤,却也没有拒绝,仍然抱膝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信微微苦笑,从昨日回到咸阳宫后数次经过华阳殿外,却被宫人告知赢可不愿意见任何人。说实话他心中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赢可,便也只是在殿外徘徊便叹气离去,直到今天他得到宫人禀报,说赢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用膳了,这才心中放心不下特意赶来。

心中微叹,想到该来的终极是要来的,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早晚又有什么区别。若是赢可心中的心结解不开,那日后将如何与她相处。

韩信坐在了赢可身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对不起。”

听到韩信这句话赢可眼圈不由一红,泪水止不住流了下了,趴在膝盖上的娇躯一阵阵颤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千错万错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为难自己。你已经一天半没吃东西了,再不吃身体会受不了的。”

韩信见赢可仍然不肯说一句话,只是低头哽咽,便伸手去捉住她的柔荑。赢可却猛的用力甩开,抬起头红肿的俏目圆睁,抓起拳头狠狠的砸向韩信,哭喊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你说什么我都去做,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子婴,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呀,你为什么容不下他!”

韩信紧咬嘴唇,只是用力的将赢可拉入怀中,任她在自己的胸口捶打。赢可在韩信怀中折腾了半响,终于力竭不再挣扎。她原本就一天一夜未眠未休,早已经筋疲力尽,如今依靠在韩信宽厚的胸膛上,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竟渐渐睡去。

韩信看着怀中均匀呼吸着的赢可,看着她俏脸上仍然残存着的泪痕,心中满是怜惜和歉疚。

赢可原本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天之骄女,从小就被父兄捧在掌心宠溺着长大,可却在十七岁那年亲眼看见自己的父皇被赵高逼死。接着是兄长姐姐们接连被诛,赢氏一脉几乎断绝,秦国也朝夕不保,整个秦国、整个赢氏的重担都落在她一个柔弱女子的肩膀上。好不容易熬了过去,等一切似乎都变好了起来,却在她大婚之日血溅当场,她的唯一的亲人被自己的丈夫杀死。

当她听到子婴的死讯后,她顿时万念俱灰,本想一死了之,可却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她想听到她心爱的人亲口承认杀死了子婴,这样她才能心灰意冷的了此残生,和子婴一样以身殉国。

可当韩信真正站在她面前时,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对眼前这个男人提不起丝毫的恨意。从三年前的相识,到倾心所托,再到生死相随不离不弃,她早已经将一颗心完整的交给了韩信。

秦女多情,若得心之所托,必一生相随。在赢可心中,韩信早已超过了赢氏亲情,早已经超过了秦国的江山社稷,他是她的男人,他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但是子婴的死却让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她忽然想到韩信会不会仅仅只是利用她而已,这一切一切的感情都不过是镜花水月,都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可当她依在韩信怀中时,却忽然释然了。什么赢氏秦国,什么国仇家恨,通通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只有依靠在眼前这个心爱男人怀中的感觉才是最真切的。她渐渐睡去,睡得很沉。

这一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梦,嘴上带着甜甜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在父皇膝下承欢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每天最关心的事情只是如何才能打扮出一个更新颖更惊世骇俗的妆底。

当她幽幽醒过来时,天色却已经大亮,趴了一晚上脖子不由有些酸痛,便轻轻的挪动了下肩膀。这一动却惊醒了正闭目休憩的韩信,他睁开眼笑着看着赢可道;“醒了呀。”

赢可侧过头去,只是简单的“恩”了声。

韩信这一晚上却睡的很不好,怕惊醒了赢可便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怀中的赢可在睡梦中又是哭又是笑,如同一只不安分的小猫般让他时刻不敢分神,直到临近天明时韩信才靠着床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却被赢可的轻轻挣扎给惊醒了。

韩信看着赢可,柔声说道;“可儿,别在难受了,这真是场意外,我根本没想过要杀陛下的。”

赢可却抬起了头,亮晶晶的眼神直视韩信,说道;“我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恩。”

“子婴是不是你杀的?”

韩信缓缓摇头,“不是我。”

“那是表哥吗?”

“不是。”韩信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说了这只是个意外,我原本的打算是将陛下送回宫中,却没想到他刚烈至此,竟然拔剑自刎。是我小看了他的,小看了秦王的威严。”

赢可仅仅的盯着韩信,许久才点了点头,款款道;“好,我信你,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

韩信心中泛起了一阵愧疚,又说道;“可儿,对不起……”

赢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却缓缓摇头道;“这不怪你,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想对你下手了,我不敢告诉你,只是拼命的求他劝他。后来我见他对我们的大婚如此上心,在我面前也是对你大为称赞,我还以为他肯和你和平相处了,谁知…..”

赢可又轻轻倚在韩信胸前,轻轻呢喃道;“这不怪你,你不过是出于自保,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你束手待擒。”

“也不怪子婴,他是秦王,很多事情并不是他想要去做的,只是秦王这个身份压的他踹不过气来。若他只是个浑浑噩噩之人,或许甘心在皇宫内享受一世的荣华富贵,可惜他不是。其实我一直在逃避,总以为你们会一直相互利用相互牵制下去,谁也不会离开我,可是我错了。秦国只能有一个王者,不是你就是他,除此之外再无第二种可能。”

韩信叹了口气,“我最大的愿望是能纵横疆场,为秦国扫平关东诸侯,亲手击败项羽。秦王对我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位子,我只是希望秦国中没有羁绊我前进的人。可惜了,子婴他容不下我。”

赢可微微抬起头,看着韩信说道;“那你怎么打算呢,你要当这个秦王吗?”

韩信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想从赢氏支脉中找个年幼的孩子当秦王。”

赢可忽然一笑,“韩大哥,如果你是因为顾忌我才这么做的话那大可不必。我们秦人的规矩,出嫁从夫,从此和娘家的权利财富再无半点关系。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不必为我考虑。子婴死了,赢嗣已经断绝,我赢可对赢氏的情谊也已尽,你若对秦王有意我自会全力相助的。”

韩信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赢可的发髻,心中一阵感动,沉吟了会说道:“可儿,我还不想做这个秦王。你们赢氏为秦君七百余年,我这个外姓冒然为之,又是在陛下驾崩这种敏感时期,那肯定会激起国内群拥而起的反抗。既然我要的只是决策之权,这个秦王对我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如立你们赢氏之人为君,这样也能安抚天下。”

赢可“恩”了声,点了点头,“那你想立谁?”

“我打算让高阳君的幼子赢义极为,他今年十岁,又是孝文王的五世孙,论辈正好是陛下的子侄辈。可以让他过继给陛下为继子,由他接任秦王,你看怎么样?”

赢可略微迟疑,“赢义这孩子我到见过,生的确实乖巧,高阳军也是个性情温和秉顺之人,想来也不会过多干涉朝政,这到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同意了?”

“恩,你拿主意就好了。”

韩信点了点头,“那只要孟坚点头就可以了。”说完看了看天色,说道;“可儿,天色已经快早朝了,你先继续睡会,我早朝后就来找你。”

赢可却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早朝,这个时候我在的话会比较好些,毕竟我监国的身份并没有取消。”

“好,那你换身衣服吧。”

“不了。”赢可却摇头拒绝道,“我就穿这身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我只站在你这一边。”

大秦二世三年十一月初六,秦王子婴驾崩后的第一次早朝就在一片沉默声中开始了。

子婴自二月胡亥驾崩后即位,道现在不过为君区区九个月而已,甚至都来不及改元称制,就在同年十一月暴毙,至死记年仍然是沿用二世皇帝胡亥的。

经过昨日公卿大臣们的商议,已经将子婴的谥号定位“愍”,入太庙称为秦愍王。周礼上所载,在国遭忧曰愍;在国逢艰曰愍;祸乱方作曰愍,这三句极为恰当的概括了子婴一生的无奈和艰难。子婴初定下葬于始皇东陵,与西陵的秦隐王扶苏遥相呼应,父子两一左一右守护着始皇帝。

王泾的认罪确实让群情愤慨的秦人暂时平静了下来,其实有些品级的秦官大多都知道是子婴先动手欲除去韩信,韩信只是迫不得已反抗自卫而已。至于子婴的死因,确实是死于自杀,况且又有王泾这名位高权重的上将军顶罪,秦人躁动不安的情绪也渐渐被安抚了下来。

眼下最急切的问题是另立新君,这才是秦国的当务之急。

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子婴又无子嗣留下,于是立君只是变成了朝堂之上重点讨论的问题。

当一身喜服的赢可在座上将提议赢义过继给子婴接替王位时,大部分都是一头雾水的茫然,他们大多数人从未见过赢义,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待赢可字字解说一番众人才恍然大悟。

众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韩信,心知肚明他才是出此主意的人,他立一个旁系幼童为君主,无非就是欺他年少便于控制。

韩信见众人皆是看向他一阵沉默,自然猜得到他们的想法,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左侧领先的孟坚,心知他才是绝对的话语权。

孟坚能来早朝已经出乎了韩信的意料,前日在咸阳城外埋伏的田市大军在里应外合下冲进去了咸阳,最终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整个咸阳。当时正坐镇咸阳的孟坚则被抓了起来,田市不敢伤害她,只是将他关在咸阳一处密室中,直到昨日形势稳定了下来韩信才将他放出。原本韩信料想依照孟坚的性格,一定会用罢朝的抗议方式来表示不满,却没想到孟坚居然特意前来朝会。

孟坚似乎感觉到了韩信正在看他,抬起了头目光迎上,两人目光交织,最后还是韩信轻轻的移开了目光。

就在朝堂上一片死寂,众大臣用沉默了抗议对子婴之死不满时,孟坚却忽然站了出来。他蹒跚着走出了朝臣之列,走到中央迎着众人目光弯身躬下,“臣附议。”

“臣以为赢义恭顺仁孝,聪敏过人,确实是继任秦王的首选,臣赞同太长公主的提议,愿意拥立赢义为新王。”

有了孟坚的表态,这项决议自然很快就在朝会上通过,决定迎立赢义为秦王,尊华阳公主赢可为监国公主,代行天子之职,临朝称制,以创新朝。

接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孟坚又提出了辞呈,表示年事已高足疾愈发严重,请求辞去一职,乞骸骨以回家乡颐养天年。

赢可看着孟坚已经花白的头发,想起刚刚他走路时蹒跚的步伐,忽然意识到了这位老人年过花甲了,已经为秦国贡献了一生,一直恪尽职守兢兢业业的守护着赢氏秦国。即便是在赢氏最黯淡最无望的时候,他仍然不折不饶的维护着秦王的正统。韩信在秦国几乎一手遮天时也唯有他带着一群文官们独自和军将集团对抗,拼命守护者秦国七百年的基业。

可如今连他都死心了,都提出要退隐了,难道赢氏真的气数已尽。想到这里赢可不由眼睛一红,柔声劝解道;“丞相,你德高望重又是百官之首,对我大秦可谓是劳苦功高,如果真的是身体不适,不妨先在家修养一段时间,等身体好了再上朝,如何?”

孟坚却摇了摇头说道;“谢太长公主美意,人都说五十知天命,臣今年已经五十有九了,早已经知道这副老骨头支撑不了几年了,还望太长公主念我年老,放我回乡,老夫也想相教子孙,享享几年的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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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三章 不食周粟

孟坚是百官之首,论职权犹在韩信之上。子婴既死,他无疑是反对韩信势力领袖的不二人选。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依照孟坚的刚烈,他此刻一定会跳出来重新扛起拥护王权的大旗对抗韩信,可万万没料到的他居然决定辞官隐居。

韩信和赢可对视一番,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韩信沉吟了会,缓缓走出右列,拱手说道;“丞相,如今秦国君王交替,国内已有不稳之像,还望你以江山社稷为重,助我大秦度过此关。”

孟坚看向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上将军太看得起老臣了,秦国有你在就可以了,老夫的去留又有何异。”

韩信听出了孟坚话中的不满,不由苦笑,还欲劝说,孟坚却已经转过身去,只是看着赢可躬身道;“公主,陛下驾崩,老夫心中悲切不已,再加上年过六旬恐难以再伺候新君了,还望公主念我服侍了三代君王的份上,答应了老臣这最后的请求。”

说完一拜到底,意思是赢可不答应他的请求就不再起来。

赢可微微叹了口气,他见孟坚心意已决已经难以劝阻,只得说道;“丞相,你的辞呈我先放在这里,哪天你要是回心转意了大秦随时对你敞开大门。”

孟坚却面无表情,只是低头沉声谢恩。赢可只得在朝堂上宣布待新君即位之后再选定丞相人选,相权暂时由御史大夫白庞代为执行。又细细商议了一番明日新君登基大典的仪式,朝会这才散去。

和往常一样,孟坚仍然是一人独自行走,可惟独有些区别的是这次他的步伐慢了上许多。他迈着蹒跚的步子缓缓走在石阶上,在一处拐弯处却停住了步子,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候别人。

终于,身后响起了一句:“丞相留步。”

孟坚慢慢转过身子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上将军,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韩信诧异道;“丞相你是在等我。”

孟坚未置可否,只是抬头看向他淡淡的说道;“我已经不是丞相了,上将军请不要这么称呼老朽。”

韩信微微一笑,躬身道;“老大人又何必争执于这些虚礼呢。”

“不知老大人等我可是有何事?”

孟坚看了他一眼,“我有话想跟你说,就像我知道你一定会追出来有话想跟我说一样,在老夫离去之前,我们之间确实需要好好谈谈。”

韩信面色露出些许愧疚,低声说道;“丞相,这次事情真的只是场意外,陛下原本不用死的,我也没有想到过他会自刎。不管你信不信,我起初并无谋逆之心。”

孟坚却竟然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知道你不过是迫于无奈自保而已,否则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韩信,你不要低估了孟西白为首的老秦人世家的力量,若是我们这些世家团结起来振臂一呼,我相信秦国至少有一半的军队不会听从你的军令了。”

韩信微微动容,有些诧异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不…….”

“很简单。”孟坚坦然的说道;“我并无胜利的把握,要知道秦人世家早已经不再是块铁板了,依你的才能一定早就收买了其中许多人。就算我们和你决裂,也不过搅乱秦国而已,失败只是早晚的事情,那时候秦国一定会元气大伤,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说道这里孟坚眯起了眼睛,他原本就年老皮肤松弛,一双三角眼看上去威严无比,轻捋颌下稀疏的胡须又幽幽说道:“况且这种结局并不是我料想中最坏的结局,甚至远远好过。”

韩信一愣,有些听不懂的问道;“恕小子愚钝,不是很明白老大人话中的意思。”

“陛下告诉我计划的时候,我曾经苦苦相劝,奈何陛下就像失心疯一般执意如此,任我怎么相劝他也不肯打消这个念头。无奈之下我只好全力配合他的所为,可惜陛下人虽然聪明,可毕竟经验不足火候不够,远不是你的对手,他如今的结果,说到底也是咎由自取。”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你被当场杀死,但我可以肯定你的亲信部将赵无忌田市他们不管是出于为你复仇,还是心恐自保,都会起兵叛乱的。到那时候秦国一定兵戈大起,生灵涂染,即使平定了叛乱也是元气大伤,平白便宜了想与他们。而现在,有你高压着至少秦国暂时还保持着稳定。”

韩信沉默了阵,抬头看向孟坚诚恳的说道;“老大人,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留任丞相一职,要知道秦国现在内忧外患,若无你这位德高望重的丞相坐镇朝堂,我很难空出手来全力对付外敌。”

孟坚却笑了笑,反而问了个看上去毫无关系的问题,“韩信,你听过伯夷、叔齐的故事吗?”

韩信犹豫了会,这才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孟坚话中的意思了。

伯夷、叔齐原本是商末独孤国的两位王子,孤竹君去世后,叔齐出走,欲让位给兄长伯夷。伯夷也不愿作国君而逃避。后来二人在路上相遇,闻昕西伯侯姬昌善养老幼,深得人民拥戴而入周投靠。文王仙逝,周武王继位而拥兵伐纣,他们认为诸侯伐君以为不仁,极力劝谏。武王不听,决意灭商。伯夷、叔齐对周武王的行为嗤之以鼻,誓死不作周的臣民,也不吃周的粮食,隐居在首阳山,采野果为生。孟坚以此自比自然是想暗喻韩信就是那周武,而他立志做伯夷、叔齐。

果然,孟坚又接着说道;“陛下已死,七百年的赢氏秦国已经断嗣,此乃天命,能做的事情老朽已经都做了,可无奈天意亡秦,又岂是人力可以改变。”

说道这里孟坚不由长叹一口气,面色有些痛苦,他一生都立志效忠大秦,可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秦王一族落得如此下场。

“我说了我没有怪你。于公,你对秦国有再造之功,若没有你秦国早已经亡了,而陛下却欲杀你夺权,本就是秦国负你在先而非你负秦国。于私,秦国已经断嗣,我一身效忠秦王,如今却没有可以效忠的对象了,我留在朝中还有何用,难道助你登上秦王之位吗?”

韩信扬了扬眉,沉声道;“丞相,在你心中我就这么像乱臣贼子吗?”

孟坚微微一笑,“你不像,可我一样知道你早晚会坐上这个位子的。韩信,权势之道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若不不再向上一步,你的心腹你的亲信也不会答应的。这并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一定会去做的事情。这早已经在我的意料之中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答应我三件事情。”

“老大人请说。”

“第一,你要善待赢氏,秦王虽然已经断嗣,可旁系血亲仍然为数不少,我希望你能拿出一个天下之主的气魄来包容这些遗民。第二,你要答应我,就算登上王位,也一定要保留秦国的国号,不得建立新朝。这两个条件你必须要答应我,否则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韩信看着目光毅然的孟坚,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我韩信在此立誓,若违此诺,必激起天怒人怨,天下人皆可杀之。”

“请问老大人你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孟坚见韩信点头答应,这才舒了口气,将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转而平静道;“至于第三件事那就是我个人的私事了,你答不答应都不会有损我们的协议。”

“但说无妨。”

“我世受国恩,一生终食秦禄,老来也不想再做他国之臣。老朽不才,想效仿伯夷、叔齐不食周禄的高风亮节,还望你能将阳曲山下的十里之地赏赐给我,让我带着老妻退入其中自耕自足,终身不踏出此地半步,以此为赢氏守节。”

“我知道你心中担心的事情,你是害怕我走后没有人能镇的主那些文臣世家对吗?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人。仆射公孙弘,此人是我的弟子,生性耿直为人刚烈,他是公孙家族的世子,又是白氏之婿,西氏外孙,我对他的才干也十分了解,足以为丞相一职。最重要的是他极为赞赏你,对你的所作所为大为钦佩,只不过碍于我这个老头在不便公然表态,所以我想他若为相,于你于国都是大善。”

孟坚说了这么多话,渐渐觉得有些疲倦了,说完后便闭目又道;“如此,上将军以为如何?还望你能善待秦人,善待秦国,让我大秦早日恢复昔日的王霸之页。”

韩信默默的看着孟坚,心中对这个一心为国的老人不由充满敬意。他忽然单膝跪下,低下头恭敬的说道;“丞相高义,请受小子一拜,我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秦二世三年十一月初七,在秦王子婴驾崩后三日,新秦王的登基大典就在仓促间草草的完成了。年仅八岁的小赢义穿着一身厚重的朝服,在一片山呼万岁声中登上了象征秦王自尊无上地位的宝座。

年仅十岁的他并不是很懂“秦王”这种东西的意义,他只是昨日被父亲叫来不耐其烦的细细叮嘱了一番,让他这要注意那要注意,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弄的他心中对当这个秦王反感不已。

可当他牵着赢可的手站在高高的宝座之上,一脸高兴的看着身下一个个齐齐磕头的大臣们,心中不由兴奋不已,觉得当秦王原来是件这么好玩的事情,要不是从小碍于家教早就放声大笑出来了。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场很有意思的游戏,一个个穿着古怪服饰的人如同木偶般,板着脸在他身下磕着头。而他只需要一句话不说的坐在座位上。

“阿母,你看那个老头子,走路好像一只鸭子呀。”赢义凑在赢可耳边,轻轻的说道。

赢可闻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又想起是在御座上,便急忙绷紧着脸不敢再笑。伸手在赢义背后轻轻了掐了他下,赢义吃痛,连忙挺直身子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论辈分赢义应该喊赢可叔祖母的,可赢可嫌弃这个称呼把她喊老了,便让赢义叫她阿母,还让他私底下喊韩信阿父。赢义虽然昨日才被接到宫中,可和赢可这个阿母到是甚至相投,仅仅一天的时间就离不开她了。

在小赢义看来,皇宫要比他家中好玩百倍千倍,这里有很多很多的玩具,还有很多很多人的陪着他到处玩耍;赢可也要比他那个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父亲好上好多好多,她不会告诉自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只会溺爱着让他随意奔跑玩耍。

赢可也打心眼里喜欢活泼可爱的赢义,她已经年过二十了,在她这个年纪的秦女很多都已经是很多孩子的娘了,唯有她一直拖到现在才嫁给了心爱之人。子婴虽然是她的侄子,可是年纪却比她还要大上几岁,与其说是姑侄之情到还不如说是兄妹之情。如今又有这个聪明伶俐的赢义陪在她身边,这让失去亲人的赢可感到大为宽慰。毕竟他们都是一个姓氏,虽然血脉隔着很远,可还是共同的祖先。

赢可和赢义的亲近让韩信都忍不住大起醋意,现在他就在御座下右手边的首位,正领着一群武将按照三跪九叩的大礼行参拜之礼。他虽然位居三公食邑万户,按照礼制是可以不用跪拜秦王的,可今天确实秦王的登基大典,所以他也成不了例外,只能按照大礼老老实实一个头一个头的磕过去,心中郁闷无比。

抬头又看见座上看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笑着的赢可,心中不由大感郁闷,幸好这套大礼并不是太长,没多久就开始例行的新王祭天仪式,待三日后再去雍城祭祖告诸先王,这才算正式礼毕。

赢义因为年纪幼小,所以祭天的仪式完全由赢可代为操办,这一繁琐的仪式足足进行了二个时辰,这才终告结束。当着近千名官员的面,赢可又念读了关于朝堂新的人事调动,大部分官员都留任原职,唯以引人注目的公孙弘高升为丞相接替孟坚。直到所有结束,众大臣才纷纷散去各自回家。

韩信可没有这个清福可享,他手头还有推挤如山的公文需要处理。这几日秦国看似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其实却是外松内紧,大量的将领和驻军纷纷调动,韩信手下的干将田市、赵无忌等人也被调出咸阳奔赴各个要地接掌当地军务,紧防有异心之人举兵造反。

各郡县的主官也进行了一番调动,一些韩信的心腹可信之人被纷纷安插在各个要职部位,而态度暧昧不定的其他人则保持原级不变,而被调任很多无足轻重的地方。

忙完这些政事后已经临近黄昏,韩信总算将一些应急的军务全部处置妥当了。抬头看见天色快暗,又感觉到腹中一阵饥饿,便将卷宗合上,离开国尉府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前阵子子婴封他为武信侯时曾经上次过一处很大的宅子给他,而且离他的国位府并不太远,快步奔走也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到武信侯府中时,韩信一进门就吃了一惊,原本看上去破败寒酸的侯府竟然面貌大变,看上去干净整洁无比,直到看见自己的老管家这才确信这是自己的府邸。韩信原本是一个人生活的,每天除了睡觉外基本很少在自己府中,都是待在国尉府中,所以这处府邸虽然大而气派,可却显得有些破败。

待走到庭院中,只之间庭内一片狼藉,赢可撸起了衣袖和长裙,正在叉着腰大声的命令家仆如何摆放,一旁的赢义却乖巧的站在那看着赢可。赢义本是秦王,不能私自出宫的,可赢可却毫无顾忌,依旧带着他到处乱跑。

按照秦制,嫁出去的公主是不能再留在宫中的,况且赢可也十分不喜欢那座冷冰冰的宫殿,便搬到了韩信府中。见他布局并不精美,便召集家仆将真个府中都大扫一遍。

看见韩信回来了,赢可不由喜上眉梢,上前迎了上去,笑道;“你终于忙完了呀。”

韩信耸了耸肩,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看这边的风水布置很有问题的,便手痒想要替你重新布置下,你不会介意吧。”

韩信哈哈一笑。“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一切都随便你,我介意什么。”

赢可听到“女主人”三个字不由面色一红,又指着贴身侍女素娥看着赢义道;“你先和这位大姐姐去那边玩会吧。”赢义点了点头,便兴高采烈的跟着素娥跑向侧院。

赢可微笑的看着赢义的背影,脸色满是溺爱,韩信看到了不由醋意泛起,没好气的说道;“别看了,再看眼珠就掉下来了,要知道你的夫君可是在你旁边呀。”

赢可听出了韩信话中的醋意,不由掩口笑道;“好哦,小气鬼。”

忽然又想到什么,便正色的看着韩信说道;“韩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伤害到义儿,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韩信晒然笑道;“答应你到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韩信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就是不许再叫我韩大哥了。”

赢可一愣,旋即反应了过去,顿时红霞满腮,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的喊了句;“夫君。”

韩信哈哈一笑,又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小孩子,那我不妨送你份礼物如何。”

“什么礼物呀。”

“以后若是我们生了两个以上的儿子,便让其中的一个改姓赢姓,我若当上了皇帝则封他在关中为王继承秦业,供奉赢氏香火,可好?”

赢可又惊又喜,忍不住抱住韩信喜极而泣。韩信却不怀好意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你可要努力哦,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如何?”

赢可面红耳赤,将头深深埋下,用细弱蚊鸣的声音小声的“恩”了声。韩信大喜,急忙一把抱起赢可就冲进卧室。

身旁的婢女们则一个个掩口轻笑,心想这个姑爷好是心急,天还没黑就急着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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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四章 雪夜之变

铺天盖地的大雪毫无征兆的袭击了中原之地,一夜之间原本奔流不息的大河竟然冰冻三尺。

严寒的突然来袭让正在大梁对峙的两军都措手不及,才一天不到的时间,魏赵联军就冻毙冻伤二万多人。楚军情况稍微好一些,依仗着彭城范增源源不断的后勤供给,楚军士卒已经大部换下了秋装,改穿上略显单薄的冬装,虽然在罕见的寒冬下仍然颤抖不止,可却比毫无准备的魏赵联军要好上许多。

严寒之下,人畜僵立,更别说缺少冬装的魏赵联军士卒了,这几日魏王豹和赵相陈余都下令取消了所以的出战,只是让士卒躲在营帐中取暖避寒。而楚军虽然备有冬装,可南人惧寒,更何况是这种极其寒冷的严冬,所以季布也不得不下令回缩防守,不再频频挑衅魏赵联军。

这场意外的寒冬倒是给中原大地带来了短暂的和平,在魏地厮杀了整整两个月已经筋疲力尽的双方士兵,总算得到了难得的喘息机会,各自罢兵回营,等待暴风雪过去后再行开战。

自九月以来,以齐、赵、魏三国为主的反楚联军在中原之地和楚军相互攻伐,互有胜负。最初齐、赵、魏三国趁项羽忙于镇压南地楚王一系的叛乱时,突然起兵将项羽在河北河南所立的常山国、齐国、济北国、殷国、河南国纷纷击破。齐王田都和济北王田安被田荣杀死,常山王张耳则抛国北投燕王臧荼,殷王司马卬和河南王申阳兵败被围于雒阳,日夜不停的派出使者向彭城求援。

正在吴城坐镇的项羽听到北地皆反的消息后,便迅速做出了反应,单枪匹马疾驰五天五夜赶回了彭城。回到彭城后项羽也不待休息,便立刻下令整军备战,集结好的三十万楚军一分为二,季布率八万大军驰援司马卬和申阳,他自己则率二十万主力大军北上齐地,兵锋直指田荣。

项羽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反楚大潮的领头人就是田荣。田荣是最早一批起兵反秦的老领袖,论资格比谁都老,项羽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他才是真正的反秦老大。况且田荣又是齐国宗室,久占齐国在齐地声望极高,也唯有他才有胆量和雄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项羽。

所以项羽才决定先集中主力击溃田荣,而给季布偏师的任务则是稳重魏地的局面,待主力灭齐后再回援中原。季布却不是个甘于死守的人,他和项羽一样年轻,一样雄心勃勃,他自然不会错过这次得以独当一面难得的机会。

他带领大军北上后,便下令抛弃一切辎重轻装简行,大军连夜奔走六百里,突然杀到了雒阳城下猛冲魏赵联军脆弱的结合部,将毫无防备的联军打的溃不成军,后撤数百里后才重新站住脚跟。季布则趁机会合司马卬、申阳所部,将战线推到了魏都大梁城下,中原形势顿时大变。

魏军和赵军新败,虽仍有近二十万大军,可却人心惶惶不思就战,而与之相对的确实挟着大声之势士气高涨的楚军。不得已魏豹和陈余只得北河驻防,依托大梁城构筑防线死死抵挡住季布的攻势。

季布原本想趁着士气高涨一举拿下大梁城的,却没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打断了他的计划,这才不得不暂时休兵罢战。可他并不甘心于缩在营帐中等待天气转暖,而是四处派出斥候查探军情,寻找着战机。

大雪连下二日,天地间已经是苍茫一片,在野外举目望去能见度不过十余丈而已。这种鬼天气谁都不用担心敌人会前来偷袭,因为积雪三尺的雪地上根本无法掩盖住行军的痕迹。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之上,却出现了几个白点,远看倒是和雪地的颜色溶为一片,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只有靠近些才能发现竟是十余轻骑,皆是白衣披身,连坐骑都披上了白布掩饰,若不是有心人细细查看,还真的很难发现。

季布在营中歇息了二日,便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清早便带上数名将领亲卫前来大梁城查探军情。

大梁城是昔日战国时期魏国的都城,是当年天下最大的几个城池之一,昔日魏国称霸天下时,大梁便是其中枢所在。因位居天下之中,交通四通八达,所以大梁繁荣鼎盛,天下商贾大多聚集于此。

后秦灭魏之战中,王贲为了攻下雄伟的大梁城,特意以大河之水倒灌大梁,这才城破魏亡。而大梁城也在那场战争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恢复往日的繁华之像。但大梁虽然城池破损,可高大的城墙和偌大的城市规划仍然大部保存,所以魏豹在攻下殷地后又将魏都搬回了大梁,如今败退仍然以此为依托抵抗楚军。

只不过大梁城池北段损毁严重,只有南城墙保持完好,所以魏军和赵军便以大梁为中心,分别驻扎在城外东西两侧,彼此遥相呼应,而季布今天来查探的正是作为两军结合点的大梁城外的赵营。

这里虽然离大梁城已经很近,可在大雪中仍然看的十分模糊,季布仍不住邹了邹眉,便又想纵马上前些。身后的司马卬见此不由骇然道;“大将军,再往前的话就离赵营太近了,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就麻烦了。”

季布轻轻一笑,笑声中隐隐有些轻蔑的味道,回头看着司马卬道;“殷王未免太过小心了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已,若只是躲在远远观望,那也只有打败仗的命了。”

司马卬被季布一句话噎住了,听出了季布话中暗暗的嘲讽,愣在那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知。一旁的申阳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上前笑着解围道;“大将军,殷王他的意思是你我都是千金之体,查探军情的事情本应该是斥候们做,如今我们亲身前往已经很冒险了,所以一切小心为重。”

季布原本也就是顺口嘲笑一句,倒也不是真的想让司马卬下不了台,见申阳来打圆场便笑了笑道;“河南王说的是,是我太过不小心了,那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就行了。”

季布望着远处的赵营,凝神沉思半响都没说话,一旁的副将周泽倒是沉不住气了,粗声说道;“大将军,我们何时才出兵,整天憋在营中实在难受至极。”

周泽是项羽八千江东子弟营里出来的一员猛将,不但胆识过人而且有勇有谋,季布对他甚为倚重,所以便笑了笑问他道;“战机到时自然可以一战。”

“那何时才是战机。”

季布却没有直接回到,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呢?”

周泽沉吟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出奇兵攻打魏军和赵军的后方,以前因为缺少渡船我们无法绕到他们身后。可如今大河已经冰冻,行军是毫无问题,不如由我带一支奇兵突袭他们背后。”

季布却摇了摇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想得到那陈余、魏豹没道理想不到,我若是他们,一定会将计就计埋下伏兵将我们这支偏师彻底见米。不要小看陈余,此人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而且平时喜好谋略,是个极难缠的对手。”

周泽被季布说的哑口无言,只得撇了撇嘴不再多说。而申阳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季布说这些的时候面色平淡,丝毫没有一点担心,便隐隐猜到了什么,试探的问道;“大将军如此胸有成竹,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破敌之道。”

季布微微一笑,说道;“破敌之道谈不上,倒是有个不错的战机看我们能不能把握的住。”

司马卬、申阳闻言对视一番,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之色。

若说谁最想打败魏军和赵军,那无疑是他们两了。要知道他们的封地可是被这两国占去了大半,要想夺回封地,只有将魏军赵军打的元气大伤,逼着他们退回河北。所以两人忍不住齐声说道;“什么办法?”

现在司马卬申阳二人的富贵性命和楚军紧紧连在一起,所以季布到是不担心二人会出卖自己,便将心中的想法如实的说了出来。

“明日大雪就会停住,然后是天晴雪融,我们在南面的高地上而魏军赵军所处的地段是临近大河的低洼之处,若是雪融他们一定会涨水被淹,地上只会一片泥泞。这样赵军中赖以为存的骑兵就没有了立足之地了,而我们楚军绝大多数都是步卒,只需要在鞋子上裹上草绳就可以不受泥地的影响了,那时候我们再大军出动,一定能彻底击溃魏赵联军的。”

司马卬申阳相视而笑,皆是喜出望外,如果真如季布所说,那取胜复国只是早晚的问题了。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选择了站在项羽一边,原来楚军中除了项羽外还有季布这样统兵的大将之才,若是和他坐敌人一定很是头疼。

倒是周泽有些不解的问道;“大将军,你怎么知道明日会停雪天晴?”

季布不由笑道:“为帅者不仅要知兵善战,还要通宵天文和地理的常识,这样才能有备无患,若你只是一味的知道冲锋陷阵,那就是将,而非帅了。”

周泽听了季布一番话不由头大,忙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算了,我当将就可以了。我看项王打仗也就是一味的横冲直撞,靠着勇力勇冠三军让敌人胆子,哪有你说的那么复杂呀。”

季布晒然一笑,“那是你太小看项王了,好像天下人都以为他每次打仗都只是靠勇力,其实这是大错特错。项王有一种天赋,那就是对战机的把握和对将士士气的鼓动,他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对手一闪而过的疏忽和漏洞,并牢牢的抓住这个楔子狠抓不放。他天生就是王者,他出现在哪里都能带来士卒的狂热。所以他的成功我们就不要去模仿了,这是一种与生而来的王霸气质,别人学不来的。”

周泽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项羽,还是项羽极为亲近的季布,不由哈哈一笑,道;“多些大将军教导。”

季布又看向司马卬和申阳,正色道;“二位,若是袭营的话那就必须倾力压上,我想请问你们能出动多少兵力?”

司马卬轻捋胡须,沉吟了会说道;“我手中还有四万六千人马,大将军要用的话我可以全部交给你。”

季布点了点头,又看向申阳。申阳苦笑道;“我河南国比不得殷王财大气粗,我手下能用的兵卒不过三万。”

季布沉吟了会,便说道:“我楚军尚有五万多人,一起十二三万大军,若是用来强攻倒有些不足。”

周泽却忽然说道;“大将军,何不将籍宗的二万大军召回?”

周泽口中说的二万大军正是季布布置在西边孟津渡的一支偏师,用来威胁魏军空虚的后方,逼着魏国不得不分重兵来防备这支偏师。而且季布布置这支大军还有层深意,就是为了替中军大军提供侧翼掩护,他心中还是隐隐对西边放心不下。

周泽见季布面带犹豫,作为心腹之将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便说道;“大将军你可是担心西面的秦国?”

季布缓缓摇头。“我并非担心秦国,秦国经历大战后恢复元气才是首要任务,若韩信聪明些的话就绝不会冒然卷入关东的大战中,作壁上观才是对秦国最佳的选择。再说秦国现在正在大举对汉中和上郡用兵,哪会有精力顾及关东。”

周泽晒然笑道;“不是担心秦国,难道你是担心刘邦那软蛋?他现在不正被韩信打的喘不过气来,那还有功夫想到我们。”

季布微微叹了口气,“刘邦这个人毕竟是一方诸侯,有手段有心计,我们千万不要小看他。至于汉中的战局,我们得到最后的消息还是七天前斥候送来,说是刘邦正被秦军团团围在南郑,之后就在没有消息抱来了,现在究竟怎么样谁也不清楚。”

周泽却不以为然的说道:“汉中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秦国胜了拿下了汉中,那刘邦一定死的干干净净了,秦国又无意关东,我们还担心什么。要么就是刘邦胜了,那简直是用奇迹来形容,就算刘邦他狗屎运好打败了秦军,那也一定是元气大伤,哪里还会有闲工夫来管关东的事情。”

“所以末将认为大将军的担心毫无道理,反而是平白将两万生力军白白的浪费掉了。”

司马卬也朝着季布拱手劝道;“大将军,我也觉得周将军的话非常有道理,既然是生死大战,那我们就要将全部的力量压上,这样才能保证能一举获胜。”

说完使了个眼色给申阳,申阳会意,也上前劝道;“是呀,大将军你担心的只不过是小有可能发生的意外,而和魏赵联军的决战确实放在眼前的决战,若仅仅是因为担心而放弃了一支决定胜负的生力军,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季布见三人都是这般说,不由有些动摇了,他原本也仅仅是因为一贯的谨慎,所以才这么坚持的。可想想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太过小心了,便也就没继续坚持了,而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周泽的提议,下令将籍宗的二万大军从孟津渡秘密调回中军大营。

大雪飘落了三日后,到了第三日的晚上,果然如季布所料的那样雪花慢慢减弱了下来,虽然仍是大片落下,可较之前却小了很多。

楚军因为连续几日都无战事,士卒们也渐渐升起了懈怠之心,连例行的执勤巡逻都是偷偷的取消了不少,而是躲回了温暖的营帐避寒。军务一事已经由季布完全接掌了,所以司马卬倒是显得十分轻松,他到也乐意落个清闲,便早早就拥着一房美妾在帐中睡去了。

到了半夜时分,司马卬却被自己亲兵大声的喊醒了,营帐外则传来一片慌乱的喊叫声和人马喧杂声。司马卬为将多年,自然知道这是袭击营,心中虽然慌乱,可却动作迅速的穿上了甲胄,拔出佩剑也不理爱妾的呼喊声径直都出营去。

整个大营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中,尤其是南边楚军的营地,更是犹如的开水一般,火光映衬了半个夜空,厮杀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想来偷营的大军是从那里攻入的。

司马卬这是急忙下令勒住部众,让众人不要慌乱,又看见申阳带着一队亲兵大步走了过去,便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哪来的敌袭。”

申阳怒目圆睁,满脸愤怒的说道;“汉军,打的旗帜是汉军,刘邦那个狗杂种来了。”

司马卬大吃一惊。刘邦不是正在汉中和秦军火拼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大梁。可眼下却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司马卬焦急的问道申阳;“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楚军已经完了,我们快跑吧,逃到楚地去。项羽还在呢,他可没这么不经打,咱们还有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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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五章 彭城大战(上)

刘邦所部自汉中仓皇东逃后,一路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到达了颍川郡和三川郡交界之处。这一路刘邦走的并不平坦,因为背井离乡,六万大军中逃亡近三分之一,到路上粮草又告尽只能节衣缩食,最后来到三川的仅是饥肠辘辘不到四万的残军。

昔日项羽分封天下诸侯,三川郡是河南王申阳的封地,颍川则为韩王成建国所在。韩成羸弱,于灭秦无功,项羽便将他的属地剥夺了近半,仅给他五县用于立国。后魏王豹击败了河南王申阳,将他的领土全部纳入了到魏国治下,随后又被季布大败,只得收兵北上大梁自保。季布联军急于攻下大梁,对颍川也无暇顾上,只是派了不到几千的老弱残兵驻守其中。

这到便宜了刘邦,缺兵少粮的汉军千辛万苦的翻越了层层山脉,原本还惶恐不安的担心等待他们的是严正以待的楚军,却没想到居然是一座座空城。刘邦大喜过望,急忙拔营疾行,路上又使了个心眼,下令先锋部队全部撤下汉军的旗帜改而打上楚军的旗号。对外诈称是楚国南面奉命前来接管三川郡的先头部队。

刘邦本就是楚将,部下的将领大多是楚人,军中的士卒楚人也过半,对楚军的行军旗号是了如指掌,所以冒充楚军来得心应手。竟连连诈开十余城,其中就包括天下雄城的荥阳,刘邦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就轻取了三川郡。

占据了荥阳后,刘邦迅速封存了粮仓,将郡内的官吏乡老悉数召来荥阳,这才宣布了自己的身份。当着数千父老的面,刘邦居高台上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说项羽残暴天下,背信弃义杀死义帝熊心,他汉王则是奉义帝遗诏,起兵号令天下诸侯讨伐项羽。

不得不说刘邦收买人心十分有一套,原本三川郡民还对刘邦这个突然杀来的外来户心怀戒心,可被他一番说辞鼓动下竟然群情激奋了起来。昔日项羽灭秦之时再中原之地广开杀戮,稍有抵抗的便灭城屠池以示警告,所以中原魏韩之地对项羽积怨甚深。

刘邦这一来打出的第一句口号就是项羽残暴,喜好杀戮弑主自立,这也激起了三川百姓内心中对项羽深深的恨意。才不到三日的时间,汉军就迅速从四万人膨胀到了八万大军,刘邦一面下令整军备战一面派人前往大梁打探楚军的消息。

不得不说刘邦的运气确实十分好,一场罕见的大雪让道路断绝,在加上刘邦严密封锁,楚国在三川郡的密探们一时也难以将消息送给季布,这就为刘邦争取了到了几天宝贵的时间。当他知道楚军正在大梁城和魏军赵军对峙之后,便当机立断的决定冒着大风雪挥军东进,准备援救形势不妙的魏赵联军。

刘邦这次东进是带着极大的气魄和决心,他将手下所有可以用的士卒都带上了,没有留下一兵一卒留守后方。因为他心中清楚,这次若是再败了的话那就万事休矣,没有谁会愿意一直跟随个一直吃败仗的君主的。

这场仗决定了他刘邦能不能咸鱼翻身。赢了,则是他刘邦风风光光的号令天下诸侯讨伐项羽;败了的话,那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大风雪在为汉军前进带了重重阻碍的同时,也为汉军的奔袭带来了隐匿踪迹的机会,直到奔至孟津港,楚军仍然对这支突然杀到的汉军一无所知,季布也只是专心的在他大营中筹谋一举歼灭魏赵联军的计划。

连日的行军早已经让汉军疲惫不堪,尤其是在野外的寒冬下更是寒冷难耐。当大军行至大梁城西二百里处的关县县城时,刘邦才肯让大军入城扎营暂时休息一晚,以养足力气明日再战。

汉军大营之中,巨大的火盆被摆放在厅中,刘邦和一众心腹爱将们正在案几上大快吃着酒肉。这几日的急行军可没有让细皮嫩肉的刘邦少吃苦,一双脚更是冬的又红又肿,一到热水中就如同针扎般疼痛难忍。可刘邦仍然咬着牙坚持了下来,不但一声不吭,反而四处奔走在队伍中鼓舞士气。

关县只是个小县城,而且还是处在魏国的势力范围之内。刘邦的大军一到便打出了汉军的旗帜,那县令见是盟军立马屁颠屁颠的打开城门,同时派人去向魏王豹通传消息。

关县虽小,可酒肉还是不缺的,这让连吃了几日干粮的刘邦等人迫不及待的大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外面却有亲兵报来说抓到一名奸细,一直在军营外徘徊观看,上前捉拿他的时候也不逃跑,口口声声说有要事要囚禁汉王。

刘邦这时正酒饱饭足,到也有些无聊,便张口随意说道:“带上来我看看。”

“诺。”亲兵应声下去,很快就将一名五花大绑的大汉押了上来。

这大汉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生的是魁梧高大,满脸彪悍之气,见到刘邦也不害怕,反而是眯着眼睛径直说道:“你就是汉王刘邦?”

一旁的周勃闻言大怒,站起来指着大汉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敢直呼大王的名讳,信不信我这就让人把你推下去砍了。”

刘邦见那大汉相貌有异,便不由多看了几眼,伸手止住了皱襞,笑眯眯的说道;“对,我就是刘邦,可有何事?”

那大汉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久闻汉王仁义,是天下少有的英主,可今日一看就觉得也不尽然,难道汉王你就这么对待壮士的吗?”

刘邦也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便吩咐手下将大汉松绑。反正这厅内有樊哙这种高手在,他自然不用害怕。

“来。”刘邦抓起身前的一大块烤肉,随后扔给大汉。“就冲你这么胆色,寡人请你吃肉。”

那大汉也不推脱,伸手抓住烤肉,狠狠的下口咬去,看来也是饿了不少时间。

刘邦笑眯眯的看着大汉狼吞虎咽的吃完烤肉,又指着地上的酒坛道;“壮士能饮酒呼?”

那大汉上前几步一把抓住酒坛,满脸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何难。”说完二话不说的就仰天长灌,竟将一整坛酒喝了个精光。

“好豪气。”刘邦笑着大声鼓掌道,“壮士请尽管自便,随意吃喝,不必拘礼。”

那大汉抱拳粗声粗气的说道:“多谢汉王赏赐。”说完就在周勃身边找了个空座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又接过侍女递来的食盘大嚼起来。

待大汉酒饱饭足后站起来向刘邦拱了拱手道;“汉王,我吃饱了,我这次来是为你送来大败楚军的妙计的。”

刘邦笑眯眯的脸色忽然一变,翻脸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指着大汉大吼道;“来人,把这人给我拖下去砍了。”

那大汉顿时愕然,愣在那浑然不知所措,这时已经有数名亲卫冲了上将他又五花大绑起来,就要朝问外退去。那大汉也不反抗,只是张嘴狂喊;“我何罪之有,为何杀我。”

刘邦眯着眼说道;“你是楚军的奸细,我当然想弄死你呢。”

那大汉不服,一边被士卒拖拽下去一边仰头狂叫道;“大王,我冤枉呀,我真不是什么楚军的奸细,我如果是奸细怎么会束手就擒呢。”

刘邦闻言止住了亲卫,看着大汉笑着说道;“那我怎么才能信你呢?”

那大汉大声说道;“你去城中问问任何一个人,有谁不知道我少梁山灌婴大名的,你一问便知,我父亲死在项羽手下,我早已经和项羽誓不两立,又怎么会是楚国的奸细呢。”

刘邦便依他言唤来几名本县的官吏一一询问,果然都知道灌婴大的大名。原来这灌婴是横行少梁山上的巨寇头领,他父亲曾经是秦国所置的关县县尉,跟随李由在雍丘之战中被楚军杀死,所以灌婴曾经立下誓言说要杀死项羽替父报仇。

刘邦问过数人后,这才全信,连忙站起身子嬉皮笑脸为灌婴松绑,嘴中请罪道;“是寡人错怪壮士了,还望恕罪、恕罪。来,壮士请座,寡人亲自为你倒酒压惊。”

灌婴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原本心中的傲气也被煞去半分,到也不敢太过放肆了,见刘邦前来斟酒就忙站起来连声推脱,口称不敢。

两人又互相谦让了一番,刘邦这才说道了正题,“不知灌义士刚刚所说的妙计是什么?”

灌婴面色隐隐有些得意,笑着反问道;“且问汉王,您原本是打算如何进攻楚军的。”

刘邦略一迟疑,这毕竟涉及到了行军机密,冒然告诉灌婴似乎并不妥当。可转念又一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便坦然说道;“寡人是打算明日发兵,从西南面的萧关进攻楚军的。”

灌婴晒然笑道;“汉王你失算了,这萧关虽非什么大的城关,可也有驻有数千的楚军精锐,是楚军命门所在。若是汉王你强攻萧关的话,那季布一定会带兵回援的,那时候最多只能僵持不下。”

刘邦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道;“我也没办法呀。除了萧关其他都是山脉所阻,我们总不能大摇大摆的从楚军眼皮底子下……”

话还没说完,忽然抬头见灌婴满脸的得色,便急忙张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灌婴点了点头,“若换了以前,那我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一样没任何办法。可今天不同了。汉王你看见没,外面正下着大雪,大河已经冻结成冰。”

刘邦眼前一亮,忍不住惊呼道;“你的意思是可以通过渡河绕道从背后袭击楚军?”

“正是。”灌婴扬了扬眉。“若是从萧关进攻的话,恐怕还没到关前季布就会得到消息了。兵者诡道也,若是连行踪都已经暴露了那至少失掉了一半的优势。可是从大河绕道则不然,不但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还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季布绝对想不到会从西边冒出这么一支大军来的。”

刘邦闻言哈哈大笑,满脸兴奋的拍了拍灌婴的肩道;“真是天助我也,有灌兄如此妙计,我汉军焉有不胜的道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行军司马曹参却犹豫了会说道;“灌兄,若是水面结冰的话,那过小股部队还可以,若是像我们这么庞大的军队,那恐怕会有危险吧。”

灌婴却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位大人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河水奔流不息只能表面结冰,但大河有一处地方确是水流平缓。往年天气不是很寒冷的时候都会结冰,这次如此大寒早已经有厚厚的冰层再上,我灌婴可以人头担保,过大军绝无任何问题。”

刘邦此时也不再犹豫了,便哈哈大笑着看了起来,“好,就依你所言,明日我们就去渡河,晚上再一起大破楚军,如何?灌婴如此才能,可愿意不愿意在我这屈才?”

灌婴低头大声道;“末将愿为先锋,我手下三百名兄弟一个个武艺高强,不如有我带领打头阵先攻入楚军。”

“好,就依你所言,我封你为中军都尉,由你担当先锋一职。”

灌婴果然没有骗刘邦,大河上的冰层厚度足以承载大军。汉军渡过河后,短暂的休整后便立刻扑向楚军大营,终于在夜间赶到了。

灌婴带着三百心腹和汉军中一万名精锐作为先锋,率先朝着楚军发动了猛攻,樊哙和周勃则各领一军分从两侧攻入,夏侯婴随后带着中军杀入。

汉军的突然杀到果然打了楚军个措手不及,很多楚军士卒都是衣衫凌乱的慌乱着从营中跑了出来。但楚军毕竟是百战之兵,作战经验丰富,季布在最初的混乱后也及时的反应过来,下达了一道道果断的军令,将原本摇摇欲坠的局面强撑稳住,令汉军不能长驱直入。

相反倒是汉军多为新卒,尽管是作为偷袭方却反而军中一阵慌乱,失去了锐气后就被楚军渐渐站稳了脚跟。

季布坐镇军中,一面拼命抵挡汉军的狂攻,一面派人火速向东营的司马卬和申阳求援,令他们迅速带着大军从汉军的侧翼放弃攻击。

可季布却迟迟没有等到二人的增援,反而是听到他们率军想要单独逃走的消息。顿时勃然大怒,便将这一片的残局交给副将维持,他则亲帅轻骑前去拦截二人。”

司马卬和申阳果然已经集结好了大军,正准备向东逃窜的,却被季布拦腰截住。季布见友军如此不堪,顿时火冒三丈,大吼道;“都不许逃,再有逃着,一律斩首。

说完挥起大刀将一名从他身边逃走的将领拦腰劈成成两截。他手下的亲卫也纷纷拔刀将逃兵砍死。季布如此一番才止住了大军的溃逃之势,将殷军和河南军生生的逼着退回。

这时司马卬和申阳已经赶了上来,司马卬看见地上那名将领的尸体,顿时怒火中烧,要知道这名将领正是他的表弟,忍不住大声问道季布;“季布,你莫要欺人太甚,什么时候我殷国的将军轮得到你杀了。“

季布却不为所动,反而恶狠狠的瞪回,一把抓着司马卬的衣襟吼道;“你居然还有脸来问我为什么,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动吗,你们这两个蠢货居然扔下我们想要保存实力。难道不知道皮之不存,毛将附焉,我楚军完蛋了,你们还能立足吗?”

在季布的强逼之下,殷军和河南军这才掉转了枪头,转而向正在混战的楚韩两军杀去。有了这一支生力军的加入,楚军渐渐扭转溃势,汉军也从最初的是势如破竹变成了现在的交着混战。

这时和刘邦约定好一起起兵的魏豹和陈余也带着大军赶到,先后从北边的大营杀入,一南一北夹击楚军。季布见大势已去,这才不甘心的带着残部趁联军尚未合围猛冲出去,一路且战且退向东南退去。

司马卬和申阳则没有这么好运了,他们被汉军和魏军赵军团团围住,被迫降了刘邦。刘邦倒是表现的很大度,不但没有杀两人反而保存了他们的王位,只是让他们加入反楚联盟中来。

经此一战,楚军死伤惨重,季布仅带着三万残军逃回了楚地,彭城以西已经再无一兵一卒。刘邦借此一跃成为天下反楚联盟的领头人,占据了中原大片领土,势力大增。

随即在雒阳会盟诸侯,集结汉、魏、赵、殷、河南、韩等七国联军,共计大军五十六万,浩浩荡荡的杀向项羽的都城彭城。而季布自知兵少不敌汉军,便拼命将楚国国内仅有的兵力聚齐在一起退守彭城,一面向正在齐地苦战的项羽快马报急。

而此时的齐地,项羽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攻下了齐都临淄,田荣败退至平原,却被当地人杀死。项羽立了田假为齐王,继续进军北海。楚军沿途烧夷齐城廓室屋,皆坑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齐民相聚而叛之。田荣弟田横收编数万残兵,立田荣子田广为王,占据城阳一带,在齐地百姓的支持下,与楚对抗。楚军接连失利,陷入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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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章 彭城大战(中)

大雪初停,天空已经放晴。在营中休整了数日的楚军士卒纷纷走出营帐,各自拿着扫把铲子清理积雪。

陈平低着头在营中快步行走着,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卷竹简,眉头一直紧锁,似乎在心忧着什么事情。来到楚军的中军大帐外陈平便止住了步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平缓了下气息,稍稍整理了下衣冠,这才推开门帘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暖意,帐内中间放置的数盆烧红透的火盆,虽是寒冬,可帐内却如同暖春一般。陈平目光略略扫至,见钟离味虞子期等项羽的一众心腹都已经坐在席上。

项羽邹了邹眉,有些不悦的说道:“陈平,你来晚了。”

陈平忙欠身请罪道;“项王恕罪,臣因为正忙于核查军中辎重器械,一时无法脱身,所以才来晚了些。”陈平是楚军的行军司马,粮草辎重的核查自然是他职责所在。

项羽“恩”了声,也不置可否,又问道;“那粮草辎重如何?”

这些陈平平常日夜打理,自然十分熟悉,便连忙回道;“回禀项王,我军尚剩二十六万石粟米,还够支撑大军一月有余。”

项羽点了点头,“那就是暂时粮草无忧了。”

陈平恭声回了句“是”,犹豫了下,又接着说道;“不过箭疾和兵器损耗极其严重,早已经入不敷出了,原本每日都还有彭城送来的补充,可连着三日都断了补给,要不臣派人去彭城催催?”

项羽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必催了,彭城现在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陈平闻言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大惊失色,又侧目看向帐中其他人,钟离味虞子期面色如常,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而其他人都和自己一样惊讶无比。

项羽也不理会众人惊讶的表情,伸手将桌案上的竹简“哇啦”一声扔在陈平身前,声音洪亮的说道;“看完说给大家听听。”

陈平弯腰捡起竹简,细细的看了番脸色顿时惨白,迎着众人的目光说道;“刘邦趁我楚军主力深陷齐地时突然出了汉中,和魏军赵军联合在大梁城下击败了季布将军。季将军兵力不足便回军退守彭城,司马卬和申阳这两个狗贼则投降了刘邦。如今刘邦在雒阳城中会盟诸侯,集结汉、魏、赵、殷、河南、韩等七国联军,共计大军五十六万正杀向我彭城。”

陈平一番话说完帐内鸦雀无声,顿时安静到了极点,每个人脸色都复杂无比。陈平则是看向项羽苦笑着说道;“项王,这刘邦向来狡诈,我看他说五十六万大军多半是虚张声势,实际上可能并没有这么多。”

项羽却摇头否定道;“他不是虚张声势,我们在魏地的密探已经报来了消息,刘邦占据了数郡后大肆扩军,如今已经拥有了二十多万大军,再加上魏军赵军都不下十万,所以他说的五十六万大军并非有假。”

陈平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个项羽怎么如此耿直,没看见帐中的将领听到汉军势大都已经吓得胆寒,本来还想借此平缓下军心,却被项羽直接道破。

果然,帐中诸将纷纷色变,这时却听见项羽不屑的冷笑道;“怎么,诸位我大楚的勇士们,难道你们都被刘邦吓破了胆吗?五十六万大军,啧啧,听上去好气派呀,比之钜鹿的四十六万秦军如何?”

钟离味站起来哈哈大笑道;“刘邦手下这些都是些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怎么能和秦军的百战精锐相比呢,当初连章邯王离的秦国大军不都比我们打的全军覆没,刘邦这个跳梁小丑又算的上什么,怕他作甚。”

“诸位不知还记不记得刘邦当初在鸿门营外撩开嗓子大声求饶的场面,反正我老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一想到刘邦那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我就忍不住乐上半天。”

营中顿时轰然大笑,一时紧张的气氛竟然去半。项羽拍掌笑道:“离味说的好,无赖就是无赖,就算给他换上了一身的龙袍,他也做不了皇帝。刘邦这个狗@娘养的东西,占了点便宜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居然敢来打我项羽的主意。”

说道这里项羽眼中杀机大现,“他若是占据数郡后据城坚守积蓄力量,再派大军南下攻占我楚国南边空虚的国土,这才是我项羽最害怕的事情。可是这老无赖居然心急如焚的想要和我决战,那项某就成全他。”

“要战便战。”项羽“霍”的拔出佩刀,猛的将身前的案几劈断,大吼道;“我项羽一声最痛快的就是三件事情,一是有酒喝,二是有肉吃,三是有仗打。既然刘邦这么一心想求死,那我就成全他。”

“五十六万大军,在项某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我只怕我们楚军勇士身上带的麻袋不够多,要是装不下那么多头颅,那可是大麻烦呀。”

项羽的豪气驱散了每个人心中的担忧,一众楚将纷纷随着大笑道;“项王说的对,我们这就去杀了刘邦这个狗@娘养的。”

陈平却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却是心知肚明,不由暗自叹道;“项羽就是项羽,这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根本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他根本不知道畏惧是何物,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让他退却的人和事情,一群绵羊在他的带领下也能变成嗷嗷直叫的饿狼,毫不畏惧的朝着猛虎扑去。可惜人无完人,如果项羽能少一些刚愎自用多一些从谏如流,能懂一些收买人心的手段而摒弃残忍暴虐的所为,那就一定是个出色的帝王了,不但空前,而且绝后。”

见诸将皆是一脸轻松,项羽却大手一挥,“不过既然是行军打仗,那我们自然不能麻痹大意,谋定而后动,这才是取胜之道。”

“来人。拿地图来。”

“诺。”帐外亲兵高声应道,须臾便将硕大的沙场图呈送上来。项羽和一众将领围绕四周,各自凝神思虑。

项羽细细思虑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忽然却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便猛的一抬头,两道目光犹如闪电般看向陈平。却见陈平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在那里冥思苦想,便道;“陈平。”

陈平一副恍然醒悟的样子急声道;“微臣在。”

项羽笑道;“我常听亚父夸你心思缜密、谋略过人,言下之意对你极为赞赏,所以才委任你做了这行军司马。如今我楚军陷入困境,我到想听听你有何主意。”

陈平晒然笑道;“项王言重了,我陈平不过是略有小才,懂些刀笔吏的工作而已,若论行军打仗的本领,拍马也及不上项王你呀,项王如此胸有成组,想必早已经智珠在握。不过项王如果真想听听微臣的想法,那微臣这就献丑了。”

“说就是了。”

陈平轻咳数声,面色隐隐有些得色,缓缓说道:“臣有上、中、下三策供项王你选择。”

“何为下,何为中,何为上?”

陈平侃侃而谈;“下策是为我军立即拔营回楚,将齐地悉数抛弃,只要项王你大军出现在彭城,臣料想刘邦绝不能轻易攻下彭城。但这样的坏处也是显而易见,我军三个月来的征战功劳全部丧失,田横也能趁机席卷齐地,然后重新集结起大军南下会和刘邦与我大楚对峙彭城。此后若无意外想必天下将一分为二,北为刘邦为首的汉军阵营,南为我大楚之地。”

项羽手中的紧握的拳头缓缓放开,不动声色的问道;“此计如何?”

陈平摇了摇头,“既为下策,自然不是所取之道,如此不但我军前功尽弃,还可能陷入腹背受敌之势,实非明智之选。”

“那中策呢?”

“中策是我军主力仍然留在齐地继续大张旗鼓的攻打齐国,而项王你带领精锐疾行赶往彭城,想必项王你若是出现在彭城城头,那我军一定会士气大振。我大楚沃野千里,带甲何止百万,若坚守一段时间,各地的援军一定会源源不断的赶赴彭城,这样也能稳住战局。不过这样首先风险太大,而且战斗旷日持久,对我大楚的根本损耗也极大。”

项羽哈哈一笑,“那想必陈司马你的上策就是首选了,说来听听。”

“臣的上策就是不必理会汉军的攻势,任他攻打我楚国,而我们一心攻下残喘延续的齐国,然后挥师西进夺下刘邦他们的大本营。这样围魏救赵,不但不用劳师远征,还能顺手夺下中原。”

项羽斜眼看向陈平,忽然说道;“计到是好计,不过却有两处缺陷。”

陈平心中有些不服,便硬着脖子反驳道;“恕臣愚钝,不知项王说的缺陷在哪里?”

项羽伸出手指,“第一,我们能否顺利攻下齐国和中原,这是个问题,一旦被阻那就徒劳无益了,而且若是楚地失陷,我军军心一定会大乱;第二,你别忘了刘邦他自己也是楚人,他在楚地的声望并不低,就算中原被占他大不了易地在楚地称王就是了。”

陈平一窒,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项王所言极是,是微臣考虑有欠周全了。”

项羽也不接话,而是斟酒自饮三杯,忽然拔刀抚道:“我的主意倒是和你的中策有些相符,我决定让离味率主力大军继续留在齐地猛攻齐国,以此吸引刘邦的注意力。我和子期带着三万精骑南下攻击汉军,务必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歼灭汉军。”

项羽话声刚落,众人顿时哗然,以三万之军去偷袭五十六万大军,还想全歼之。如果说这话的不是项羽,恐怕所有人都会嘲笑他是疯人疯语吗,可它偏偏是从项羽口中说出的。

陈平额头冷汗滴落,他觉得作为行军司马,他有必要提醒项羽,也必须要提醒项羽。自信虽然不是坏事,可过分的自信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项王,你不觉得此举太过冒险了,万一你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我大楚将如何自处!”

项羽冷哼道;“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的吗,若无胜利的把握,我项羽会去做这种傻事吗?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再多说。”

陈平长叹一声,知道项羽平时极为刚愎自用,除了范增的话他还能听点进去外,其他人只有听他下令的份,所以只好不再言语。

项羽既已拿定主意,便雷厉风行的将大军迅速一分为二,钟离味和司马陈平领十五万大军继续在齐地猛攻北海,他则带领三万精骑悄然隐匿踪迹,昼伏夜行,白日在林中山野之中休息,夜晚则策马狂奔,一路所见村庄百姓皆屠之以免泄露踪迹。如此疾行五天,就从齐国北部的北海赶到了东海之地。

其次项羽此番所为也是无奈之久,他若是大张旗鼓的从齐地撤回大军,一定会被汉军和齐军首尾夹攻,到时候进退不能,早晚要身死国灭。至于陈平的上策他想都没有想便断然否决了,他项羽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输给刘邦这个老狗,这不论如何都不是项羽这个自尊心极度膨胀的人所能接受的。

所以他才执意选择了轻兵袭击汉军,一方面他知道刘邦虽然人多势大,可大多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而且派系繁杂军令不一,很多人都是像司马卬和申阳那样的墙头草,楚强则归楚,汉强则属汉。跟随刘邦打打顺风仗还可以,若让他们为刘邦拼命,那是绝无可能的。

再者刘邦轻取了中原数郡,心中一定滋生了骄纵之心,而项羽更是大胆的将主力部队都留在齐地迷惑汉军,这就让刘邦对项羽的戒心大为消除。三万精骑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若是运用得当,完全有可能将尾大不掉的反楚联军一举击溃。

要知道这三万精骑可是跟随项羽一路南征百战,经历了雍丘、钜鹿、咸阳等诸多生死惨烈的大战,若论天下骑兵之精,那恐怕没有可以和这支骑兵相提并论的,更何况这支军队有一个无敌的统帅——西楚霸王项羽!

一支军队最重要的是要有灵魂,有了灵魂,那就是所向披靡的虎狼之师。若是失去了这个灵魂,即使再精锐的军队,装备再是精良,士卒的战斗经验如何丰富,也不过如同在钜鹿之战的喧嚣声中化为尘土的北方军团一样。

就在项羽日夜兼程的快马南下时,刘邦正踌躇满志的带着他浩浩荡荡的反楚大军一路高歌猛进。一个月前他还在南郑城中惶恐不安,可今日他却成为了天下诸侯的盟主,巨大的反差让他不由升起了飘飘然的感觉,

五十六万大军呀,这是什么概念!要知道当年项羽风光入关时手下能号令的大军也不过五十万而已,可他项羽就能凭此分封天下诸侯,就能持戟号令天下。

项羽能办到的,他刘邦一定也能办到,而且能办的更好,更漂亮!

当然,刘邦虽然豪情壮志,虽然洋洋得意,可还是坚持了一贯小心谨慎的风格。他一边小心翼翼的行军扎营,并不急用抢功猛进让部队过于分散,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往齐地和楚地,严密打探项羽大军的任何动向。

同时将手下的诸侯大军分为三路,周勃、曹参和灌婴率一部汉军会同赵军为北路军,从围津渡过大河,攻占煮枣、定陶,兵抵胡陵,从彭城西北面抄袭彭城;樊哙带部将王吸、王陵率军会和魏军由宛经叶县出阳夏,从南面攻楚抵达彭城;刘邦率夏侯婴及各路诸侯军经曲遇,向东南攻占外黄,由西向东连克砀、萧,顺利抵达彭城城下。

季布依城固守层层阻击汉军,可却因为兵少不得不且战且退,先后弃城东撤,一路败退撤回彭城,和留守彭城的范增会和一处,依托彭城固守待援。

彭城最早名为涿鹿,是黄帝定都坐在之地。后大禹分天下为九州时,徐州的治所即为彭城。彭祖因烹调雉羹,进奉给尧帝受封在涿鹿建立起大彭氏国,涿鹿便自此改名彭城。

彭城地处南北要低,是连接楚、齐、魏、韩四国的枢纽所在。再加上四周水道和干道密布,商贾十分兴盛,所以境内富庶异常。当初项羽之所以定都于此,一方面是想通过此处方便控制天下诸侯,这样也避免了因为长居南地失去了对中原河北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确实是项羽贪图享乐,舍弃不下彭城的繁华鼎盛。

定都彭城也为项羽带来了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彭城四周一马平川,几乎无险可守。若是楚国一直保持强大那到也无妨,可如果衰落了被敌军攻入境内,那数日都城便会告急成为前线。

而此时,项羽也为他的骄纵之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反楚联军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便长驱直入直攻道彭城城下。

PS:我估计很多大大看到陈平都会心中升起疑虑:陈平不是跟着刘邦混的吗,怎么会跑到项羽那边去。

其实陈平原本是魏臣,魏王咎却不怎么待见他,他就转头项羽帐下,连献数计在楚国混的还算不错。可惜项羽那种刚愎自用的性格注定他身边的谋臣不会有好下场,所以陈平才改投刘邦的。这个是正史上的记载,和此自然有不小的出入,不过可以确定在彭城之战前,陈平仍然是楚臣。

陈平此人喜好奇谋,总是出人意料的出一些看上去很让人无语却非常实用的奇招怪招,而且他本人也是个治理天下的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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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七章 彭城大战(下)

秦三世三年十一月,淮河以北的中原大地已成了沸腾的鼎炉。(.)密布的河道上,遮天蔽日的汉军旌旗将整个河面都掩盖住了,川流不息的大小船只不断来往于河道两岸,将一船船士卒和辎重运往对岸。

因为项羽的主力大军仍在齐地,季布的大军又在大梁城下惨败而归,所以淮北的楚地空虚异常。刘邦的三路大军一路并未受到什么抵抗便轻松的会师彭城城下,将彭城团团围了起来。范增和季布则收拢五万残军,一面加紧巩固城防,一面派使前去南方征集士卒。

刘邦沛县起兵时自称赤帝之子,所以汉军的旗帜服饰皆尚红色,在诸侯军中倒是别树一帜,十分好辨认。进入楚地后,刘邦大军的进展十分顺利,先后收复了砀郡、泗水郡、东郡、陈郡、薛郡,除了彭城外,淮北楚地皆失,楚国的半壁江山沦陷。

刘邦是从楚地沛县起兵的,本来就楚人,手下的将领官吏也大多为楚国本地人,所以淮北的楚人对刘邦到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抵制情绪。在加上刘邦向来沽名钓誉,在诸侯中以仁义著称,占领楚地后也是一切照旧,愿意投靠他的楚国官吏一律留用,这些手段也让他迅速平定了淮北。

刘邦此时虽然得意洋洋,自以为天下大半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心中难免升起骄纵之心。可内心深处还是对项羽忌惮十分,要知道齐地仍然有项羽的二十万楚军精锐,只要项羽一日不死,他刘邦就如鲠在喉、寝食难安,即使是纵情声色犬马中也难以尽兴。所以他一面派大将夏侯婴带重兵布防于齐楚交界处的薛郡,防止项羽的大军突然从齐地杀回;另一方面派人前去齐地联络田横,相约共分楚国天下。

刘邦的种种布置在他看来已经万无一失了,他倒是希望项羽真的能挥军回援彭城。只要项羽的大军回援,夏侯婴所部又足够阻挡一阵,然后尾随而至的齐军和南上增援的诸侯联军就可以轻松的将项羽围而歼之。若是项羽不回援,那刘邦就趁热打铁,拔下彭城这颗钉子后就挥军大举南下,将淮南江东的楚地悉数收入囊中,到时候项羽空有大军在手,却无立足之地,败亡只是早晚的事情。

刘邦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也非常合乎情理,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就是项羽接下来会怎么出招应对他的攻势。项羽不是个甘于受困的人,他很擅长创造奇迹。在钜鹿之战中,当天下的人都不看好已经形势不妙的反秦诸侯军,而项羽爆发出了骇人的自信和战力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至于关中强大的秦国,刘邦到并不是很担心韩信会突然横插一脚,因为他在关中的密探报来了让他心安的消息。秦王子婴和韩信已经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整个秦国都被卷入了这场对权力争夺的冲突之中,即使子婴和韩信中的任何一人获胜,那秦国也必将在内讧中元气大伤,定然会急于安抚民心而无暇东顾。要是刘邦平定了楚地,又能号令天下诸侯,那时候还怕秦国做什么,到时就算攻入关中取韩信首级,也并非什么难事。

所以刘邦觉得这天底下的好运气都站在了他这一边,若他还不趁势而上将天下收入囊中的话,那就真的是天理不容了。

彭城,楚国王宫。

项羽虽然为天下共主,可本身却并喜欢富丽堂皇的奢华,所以他的王宫只是建的轮廓分明,肃穆无比。他虽称孤道寡可并喜欢寂寞,相反经常召心腹爱将进宫一起饮酒助兴,再加上项羽对吴城的虞秒弋念念不忘,一直都未曾纳妃娶嫔,这座王宫也没有有名分的女眷,也就少了许多避讳。所以楚王宫与其说是项羽的私人所属,倒不如说更像是个大军营,他的心腹们皆可以自由出入其中。

楚王宫地处彭城中心,与四座城门都有驰道相通便于指挥,所以范增便老实不客气的将王宫直接征用作为中军大营所在,用于指挥城内楚军的防御。

若说楚国国内还有一人不用仰项羽的鼻息,那恐怕就是范增了。他被项羽拜为亚父,地位尊崇无比,俨然凌驾于众多臣子之上。而且他性子极为刚烈,许多时候和项羽意见相左的时候便出言大声叱呵,弄的项羽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久而久之骄纵渐涨的项羽对范增也生出了反感,又不好当面反驳他,于是经常对他避而不见,比如这次征讨齐国就将范增撇在了彭城,生怕他又在自己耳边唧唧歪歪的说个不停。

项羽的这点心思范增到是毫不在乎,他觉得自己是长辈而项羽是他的子侄,就算项羽再不愿意听他说话他也一定要说。尽管项羽对他心生间隙,可他仍然孜孜不倦的为项羽的楚国竭心尽力,丝毫没有半分懈怠。

如今汉军围城,他又不顾年事已高,日夜不停的忙碌着加固城防,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巡视了一番城墙,这才来到王宫中的政事堂。

还没走近殿堂,远远的就听见鼾声穿来,范增心中微微一笑,待走进去果然见季布趴在桌案上酣然大睡。

昨晚汉军组织了一次夜袭,季布亲临战场沉着应对才将汉军的这次夜袭击退,心中放心不下有巡视了一晚上,直到快到天明才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政事堂,原本只想小憩一下,却没想到疲倦至极倒头便鼾声大起。

范增踮轻了脚步,本不想惊醒季布的,却不让季布警觉性极高,立刻有所察觉霍然坐了起来,待见是范增这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你呀范叔。”

范增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季布憔悴的脸颊上不由有些心疼,项羽这些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们每个人的感情都非同寻常,所以见季布如此操劳不由有些不忍,便说道;“阿布,你若是累了就去内堂休息会吧,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乱子的。”

季布却摇了摇头道;“这些爬上爬下城墙的体力活怎么能让范叔你去做呢,若是项王之道了还不把我骂死去,我刚刚已经睡了一觉,现在早已经精神百倍了。”

说完伸了个懒腰,故意装作精神百倍的样子挥舞了下拳脚,范增不由会心一笑,这些小人不管人前如何稳重得体,在自己这个老头子面前还是如同小孩子一般逞强好胜。惟独项羽这些日子来倒是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想当初自己曾经力劝他暂时搁置齐地先全力解决魏国赵国,可他偏偏不听,执意要去齐地杀了田荣泄心头之恨,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将楚国置入了如今这万分危急的困境中。

“阿布,这些日子汉军虽然已经围城,但攻势并不猛烈,我想他们只是轻装前来,大批的攻城器械仍然在赶造拖运之中。所以这些日子刘邦的攻城应该只是虚张声势,用来袭扰我们,让我们担惊受怕的自乱阵脚。所以你这几天也不用这么操劳了,多多歇息下。”

“放心吧,我身体强壮的很,支撑的住。”季布却摇了摇头,脸色露出了惭愧之色,低声又道;“是因为我打了败仗,才将楚国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就算我死上一百次也难以抵消我的罪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刘邦得手的。”

范增嘴角微动,叹了口气道;“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次我们楚军失利是羽儿战略上的失误,并非你之过错。你能以弱势之兵在中原打了那么久已经很不错了,若不是刘邦突然杀到,你也不会先机尽失大败而回。七分战误,三分天意,所以与你并无关系。”

季布却咬牙坚持道:“范叔你不必安慰我了,我季布并不是输不起的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没什么好丢人的。现在我虽然败给了刘邦,日后我在十倍的赢回来一雪前耻便是了。”

范增闻言一笑,“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还担心你一蹶不振呢,这对我大楚可是重大的损失呢,要知道羽儿他现在可以信任托付的人已经很太少太少了。”

两人又一起草草的用过了早膳,便坐在一起商量起了城中之事,当说起城防之事时,季布不由邹了邹眉说道;“范叔,彭城虽然是我楚国的都城,可论城池的坚固和地利的依托远远不及中原大城雒阳荥阳,甚至连吴城都比不上。我们固守其中一旦被汉军断了南下之路成了孤城一座,那就十分危险了。倒不如趁南边的城池还掌握在我们手中的时候放弃彭城大举南下。”

“要知道我们楚国的根本是在淮南之地,尤其是江东三郡,那里才是项氏一族经营了几代人的心腹所在,到了那里只须振臂一呼就可以轻松的征集十万江东儿郎,到时候我们在挥军北上和项王夹击刘邦,较之困守此地岂不是更好?”

范增面色犹豫了会,才缓缓摇头道:“你说的我不是没考虑过,从战术上说,彭城确实非久守之地。但你既然是楚国第一大将,那就不能仅仅局限于一城一地一军的得失了,必须要有全局的目光。”

“孙子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你我既为项王的左臂右膀,那自然得凡事为羽儿的大业着想。他立都彭城,以此号令天下,如果今日却被刘邦打的连都城都丢弃了,那将有何威严可以用来号令天下。你别忘了南方还有临江王共熬和衡山王吴芮,他们也并非什么善类,之所以没有响应刘邦只不过是在观望,若是我们丢弃了半壁江山那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起兵蜂拥而至。”

“况且若是彭城丢失的消息传到了羽儿军中,那对将士们的士气打击一定很大,那就得不偿失了。”

季布一阵,随即面露惭愧,低下头心悦诚服的说道;“多谢范叔指点,是我目光短浅了,只计较一时之得失,险些因小失大。”

范增轻捋胡须,呵呵一笑,又说道;“如今我们只需要按照羽儿的指示,坚守彭城即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季布微微一犹豫,说道;“项王派人送来的口信只有一句话‘坚守彭城,静观其变’,可彭城并非可以久守之地,最多十天彭城就会被刘邦攻下的,那项王他此意又为何?我仔细思虑了很多天,实在想不出有何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大破联军的。”

范增思虑了一会,也是摇头道;“我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不过我想既然羽儿这么吩咐我们,那他一定有破敌的方法,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坚定的相信他而已。如果我们都能轻易猜到他的想法,那刘邦也一定可以。”

季布闻言苦笑道;“好像我们也只能等待了,项王呀项王,你可千万别让兄弟们失望呀。”

实际上没人能猜到项羽的想法,他正在构思着一场惊世骇俗的奔袭战。他的三万精骑自鲁南出胡陵,千里迢迢的绕了的大弯转到了汉军的背后,最后抵达了彭城西南面的萧县。而刘邦却将注意力集中在彭城北面的防线,认为那里才是项羽大军南下的必经之路,却没有料到项羽抛下了大军,只是轻骑绕道疾行。

项羽之所以是项羽,那就是因为他总是出人意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在对手最麻痹最掉以轻心的时候,那就是他杀机必露之时。

萧县只是小城,仅有三千老弱之卒用于警戒楚国南部来的小股增援部队。项羽迅速的攻下了毫无防备的萧县,在城休整了数个时辰,补充了人力马力。然后在夜色中出萧县,自西向东一路疾驰,拂晓之时赶到了汉军大营的西侧,随之向汉军中营发动了猛烈的冲击。

拂晓之时正是人一天困意最重的时候,仓皇从营中跑出来的汉军士卒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只看见铺天盖地的楚军铁骑狂冲杀来。项羽将骑兵排成了密集的方阵,犹如山川压顶般势不可挡的咆哮而至,将面前所有妄想抵挡的反抗碾成尘埃。

项羽在最不可能出现的西南面出现了,他的眼光何其老辣,选择了紧紧咬住了刘邦的中军大营一路穷追猛打,丝毫不理会其他诸侯的反应。刘邦手慌脚乱的催促着手下将领领着一个个仓促集结起来的军团上前迎击,却在楚军的铁蹄下一个个溃不成军。

这支骑兵跟随项羽征战多年,早已经深知项羽的战术和指挥。他们不断的将一个个迎上来的汉军军团击溃,用马刀驱赶着溃卒不断冲击着自己的友军,刘邦的中军大旗成了楚军攻击的目标所在。

而其他诸侯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混乱不堪的汉军大营,却迟迟没有接到刘邦传来的军令,只好按兵不动的在一旁作壁上观。哪里想得到刘邦此时正被项羽追的屁滚尿流,怎会有空暇发出指令。

汉军终于崩溃了,二十万大军兵败如山倒,竟然在三万楚军的马蹄驱赶下慌不择路朝着友军大营冲去。首当其冲的赵军和韩军很快就被溃兵裹挟的大乱,被迫也随着加入到了溃败的行列。很快,整个联军都加入了溃散的行列,各个诸侯们一个个面如土色,面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溃败惊恐万分,只是带着手下拼命的逃跑。

项羽无疑是个战争天才,他在恰当的时间选择了恰当的地点,用最小的兵力给敌人造成了最大恐慌。他的骑兵队伍一个个被他指挥的如同臂膀,不断的驱赶着敌人的溃兵替他们做先锋冲击着敌人。

因为慌乱联军之间践踏死伤无数,真正死在楚军马刀下的倒是少之又少。而楚军则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将一眼望不到头的联军溃败们朝着南面的谷水、泗水驱赶而去。再此项羽展开攻击,又杀联军十余万人。联军为了活命拼命南逃,逃到更南的灵壁东睢水上,这样联军自相残杀,被挤落水十多万。整个睢水上铺满了联军的尸体,密密麻麻的厚厚一层飘在水上。

刘邦在樊哙灌婴的护卫下拼死杀出了重围,抢到了渡桥渡过了睢水,却又在合越被项羽尾随而至的大军死死咬住。仇人见外分外眼红,灌婴见到杀父仇人杀至便双目赤红,大吼一声挥刀上前想要杀死项羽。项羽一心追杀刘邦无意于他纠缠,大戟如同闪电般刺向灌婴,急攻下仅仅三招就将灌婴刺落马下,纵马又直接追向刘邦的马车。

樊哙见刘邦的马车太过明显,便慌乱的将刘邦的衣服扒下和另外一名身材相仿的士卒换上,让他冒充汉王由樊哙护送着逃亡北面。项羽见此果然上当,立刻纵马领兵追赶上去,将这部汉军死死咬住。

樊哙虽然勇猛无双,可仍非项羽的敌手,才交手数回合心中便骇然,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力大之人,居然自己都不是对手。心中恐惧便支架数招掉马便逃,项羽一心盯着刘邦便也任他逃走。

待杀死那个冒充的假刘邦项羽才知道上当,怒极大吼一声,立即带着亲卫掉头朝西又追了过去。项羽亲卫胯下皆是千里宝马,速度远非一般骑士能比,果然在刘邦的老家沛县便又追上了仓皇东逃的刘邦残部。

刘邦见项羽杀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抵抗,仓皇的爬上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出城狂奔,将他城中来不及通告的老父、妻子以及三个子女悉数扔给了项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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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八章 楚汉对峙

彭城之战一举逆转了楚国之前不利的颓势,淮北楚地数日间又重新回归项羽治下。刘邦所率领规模空前的反楚联军一败再败,在楚军的铁骑追击下仓皇逃窜,溃不成军。

殷王司马卬在乱军中被践踏而死,河南王申阳擒后被杀,殷国和河南国自此除名,不再复为诸侯国。韩王韩成则被项羽废黜,改立他的亲信郑昌为韩王。魏军因为是在联军营地的最后位子,魏王豹见势不妙便第一个跑掉了,三日内狂奔千里逃回了大梁,在大梁又收拢了大半的残兵以自保。

而赵相陈余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他的赵军紧挨着汉军的右翼,也是第一个被汉军溃卒冲击的诸侯军。手下十万赵军顷刻间溃散大半,他本人也在乱军中被出城反击的季布杀死。

相比较而言成为项羽主要追击目标的刘邦倒是出奇的好运,一路奇迹般的逃过了项羽的追杀,仓皇逃到了荥阳收拢联军残兵十万,皆强行纳于自己麾下用于固守荥阳。同时下令彭城北部的夏侯婴大军退守成皋,和荥阳互成掎角之势共御楚军。

彭城之战,成为了项羽继钜鹿之战后又一个辉煌的高点,楚国的颓势瞬间就被项羽的天才战术挽回。而与此相对的就是刚刚登上巅峰的刘邦转眼又尝到了失败的恶果。

这是一场如同神话般不可思议的战争,项羽在面临盟友背叛,孤立无援,自己又孤军深入,后方失守,两线作战,兵力悬殊的种种危机下,却大胆使用了战略奇袭,仅用三万骑兵就全歼刘邦五十六万联军,获得空前乃至绝后的巨大胜利。其战略之大胆,谋略之深远,部署之完美,兵力之悬殊,行军之迅速利落,攻击之准确老辣,战术之巧妙有效,战果之辉煌无敌,无不令人咋舌瞠目!

如果说论带来的影响和意义,彭城之战或许比不上为秦帝国敲响丧钟的钜鹿之战,但论取得的辉煌战果,彭城之战又在钜鹿之上。项羽仅用三万骑兵奔袭,就将反楚联军的五十六万大军彻底击溃,因为践踏落水死伤者不下二十万,再加上死在楚军刀下的十几万联军,刘邦这次可以说是输的血本无归。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波澜壮阔的秦末七年战争,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乱世中孕育的豪杰犹如一颗颗划破夜空的流星,青史留名为后世留下了无限的遐想和感慨,而韩信和项羽无疑是群星中最为璀璨最为光彩夺目的。他们很不幸的出生在了一个年代,注定成王败寇;他们又很幸运的相逢在同一个时代,注定不再寂寞。

刘邦势大之时,几乎天下人都以为项羽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可彭城一战主动权又重新回到了项羽的手中。不过在击溃汉军后,项羽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没有对刘邦穷追猛打,反而分兵四处攻略失地。

项羽的自负则给刘邦带来了宝贵的喘息机会,他一边四处拦截溃兵,毫不客气的将各国的溃兵收入汉军营中,一边让后方的萧何征调新的援军上前来营救。当姗姗而来的楚国大军抵达荥阳时,刘邦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北方的魏豹和赵歇也深晓唇亡齿寒的道理,皆从国内全力征调大军援助刘邦。

楚军和汉军对峙荥阳,关东之势竟成僵局。为了加大对中原的掌控力,项羽将留在齐地的大军召回大半,仅留下钟离味的四万人马协助他所立的齐王田假稳住齐地,田横则趁机反攻,收复了大半的齐地。

咸阳国尉府中,韩信叹了口气将呈送来的战报放下,有些惋惜的叹息道:“项羽犯了个大错,他若是一鼓作气的北上,恐怕关东自此再无他的对手了,接下来我们就不得不出兵关东以牵制项羽的一家做大。”

“可惜了,他又犯了自大的毛病,居然轻视刘邦给了他喘息的机会。这刘邦到是个人物,若论顽强和坚韧,我和项羽拍马都赶不上他的一半。他根本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你可以击败他,但却不能打到他,除非将他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灭,否则不要指望着他会善罢甘休。”

李左车轻轻一笑,扬了扬眉道;“那不知上将军你是替项羽感到惋惜呢,还是替刘邦感到庆幸呢?不知哪种结果才是你更乐于看见的。”

韩信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都有,也都会。刘邦的存在对我大秦来说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这样我们也不用过早的干预关东之势了,可以集中精力先解决后顾之忧和心腹之患。不过从个人感**彩上来,我更加倾向于为项羽可惜,老实说我也不喜欢刘邦那个三面三刀的家伙,他若死了没准今天午膳我的饭量会增加不少。”

李左车笑叹道;“其实也只有上将军你会怎么说项羽了,天底下谁不对他‘彭城一战’心服口服,偏偏就你觉得可惜。看来我们这些人跟你真不是一个档次的眼界看,居上位者,果然看的更远些。”

韩信忍不住笑道;“是不是接下来一句李兄你就要挖苦我‘肉食者鄙也’。”

李左车深深的一鞠躬,面色装的无比正经,“主公真乃神人也。”两人相视,皆是哈哈大笑。

李左车又问道;“我倒是心中一事好奇,一直想问上将军你,可却不知当说不当说。”

韩信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的猜忌,有话直说就是,憋在心中反而不痛快。”

李左车点了点头,“我好奇的是,上将军你如果在战场上遭遇项羽,可有几成胜算?”

“这可就要看军队数量,精锐与否,士气如何,种种因素了。”

“如果势均力敌呢。”李左车步步紧逼,盯着韩信的眼睛径直问道,满脸的感兴趣。事实上天底下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绝非他一人,很多人都在想这个问题。韩信和项羽只直接交手过两次,一次是项羽轻骑追击韩信逃亡河东的所部,一次则是在咸阳城下攻守之战。

河东那次两人不过是打了个平手。而咸阳之战项羽人多势众,携着钜鹿大胜之威;韩信则是坐拥关中,坚城固守,举国之力以抗反秦联军。最后的结局不过是秦军惨胜,却无力追击,楚军败退,却未伤根本,最后还得到了秦国名义上的臣服,到也不好说谁胜谁败,充其量只能说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韩信却晒然一笑,如实道:“五五之数吧。”

李左车“咦”了一身,讶道:“我没听错吧,连你都会说出这么不自信的话来。这可不像上将军你呀。”

韩信笑道:“那得看对手是谁了,项羽是谁?千百年来都难得一遇的战争天才,我能说五五之数已经是很不谦虚的了。对上他我其实并无必胜的把握,不过我相信他对上我也是如此。”

“若说这天下还能有一人能让我在战场上忌惮无比的,那肯定是项羽了。不过他却有着致命的弱点,并不是在战场上。”

“哦?”

韩信微微笑道;“兵者,国之大事也。打仗比的不仅仅只是军队的强弱和主将的指挥能力,更重要的是国力的雄厚与否。说白了就是拼耗国力,战将的指挥能力不过是锦上添花,却不是根本所在。项羽他的弱点就是他的刚愎自用和政治上的先天不足,他只适合做一名无敌统帅,而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不是不懂驭下之道,而是不屑于用这些收买人心的手段,他更喜欢直接简单的方法,那就是靠着强大去强迫别人臣服于他。

“长此已久,跟随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少,而反对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此此消彼长,他的悲剧结局也就注定了。”

李左车忍不住打趣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自吹自擂呀。”

韩信哈哈一笑,放下了军报道,“好了,关东的事情就先放下吧,暂时用不着我们担心了,接下来该说说你的事情吧。”

“你真不准备做将军了?”

李左车点了点头,“对,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其实并不适合做征战沙场的将军,我所长的是军中谋略所筹,与其在战场上郁郁不得志,倒不如跟随在上将军你的身边做个幕僚。”

韩信吐了口气,面色缓和的说道;“这样也好,其实秦军中不乏冲锋陷阵的猛将,但真正谙熟军事理论的却少之又少。你若转为文职,倒也是物尽其用。只是可惜了,堂堂李牧之后,却不能上阵杀敌,实在让人很是无语。”

这回李左车却没有再给韩信好脸色,而是冲他翻了翻白眼道;“你是在取笑我吗?我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你让我提着几百斤中的大刀上阵,那是让我去杀敌呢还是让我自杀呢。”

说道这里李左车忽然面带诡异的笑了笑,神秘的说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没告诉你,我之所以想要跟在你身边是另有所图的。你想想,你手下的田市赵无忌蒙石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若让他们带军打仗一个个还生龙活虎,可让他们同殿为臣那可真难为他们了。”

“我在想呀,如果他日你称王了,那总要有个人出来当国尉吧。他们可不行,放眼你手下的亲信,好像也只有我勉强够资格了,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

韩信忍不住哑然失笑,笑骂道;“你到是不客气呀,直接说出了狼子野心,有个性,我喜欢。”

李左车淡淡一笑,“跟你时间久了,我还是琢磨出了一些你的心思和喜好了。与你这种聪明人打交道,还是老实直接些比较好,反正我这辈子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位极人臣不损祖先英名而已,对你构不成威胁的。”

韩信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和李左车相处久了,愈加发现这个家伙是个有趣之人。不但聪明十分,而且知情识趣,怎么看都不像是以耿直而著称的李牧之孙。他虽然和赵无忌田市等人更为亲近些,可这些人都是边关大将,长年要在外镇守一方,回到咸阳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可这李左车不同,他一直无意在军中担当将领,这次更是直接的提出了要求转为文职。

韩信细细的思虑了一番,便说道;“我府中按制是应该有两名属官的,现在都正好空缺,不如你先担任国尉左丞如何?”

李左车先是一愣,旋即心中一喜,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的行礼谢道;“多些上将军厚爱,左车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望。”

“若没什么事情,那左车先告退了。”

始皇帝时期,按照丞相李斯设计的三公九卿政治体制,秦王之下百官中最高的应该是丞相、太尉和御史大夫。丞相掌文事,是天子助手,百官之首;太尉掌武事,治安领兵是职责所在;御史大夫则为副相,掌考核稽查官吏之责。

但太尉一职自设立以来就一直空置,并无人担任,原因是因为秦国实行的是高度的中央集权制,军政经合为始皇帝一体,所以若将兵权拱手送于他人之手,始皇帝的统治会收到严重威胁。但军中大大小小的繁琐之事不能都由始皇帝一人躬亲力行,便变相的设置了国尉一职,名为太尉副职,实为太尉之职,只是少了调兵之权,到像是皇帝的高级幕僚。

当然,像韩信这种有兵有权的国尉,境遇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地位已经跃然于丞相公孙弘之上。按制国尉是可以有有左丞右丞两名属官的,只是如今的秦国和统一后的秦国想比地域小上太多太多了,事务也少之又少,韩信这才一直迟迟未设属官,凡事都是事必躬亲。可这种的弊端也显而易见,一旦韩信出征,那咸阳国尉府的职能便瘫痪大半。所以韩信才有心将李左车培养成副手,自己不在朝中之时由他来打理军中各种大小事务,这样也能防止被相权所趁。

不过公孙弘担任丞相后倒是中规中矩,虽未公开向韩信示好,可很多事情上却一路给韩信开绿灯放行,从未刁难于他。看来真的如同孟坚所说,公孙弘心中非常欣赏韩信,对他的所为也大多认同。

有了公孙弘的配合,子婴死后秦国的大乱之像很快就平定了下来,只有几个不识时务的远房赢氏宗亲妄想勾结世家称王,被韩信已雷霆手段迅速派兵镇压,将影响降到了最小。

对这些叛乱者韩信给予的处置倒是不大相同,赢氏的宗亲虽然是首恶,可却只是剥去封号囚禁家中,供奉待遇一概不变,家人也不与追究。倒是追随叛乱的世家则给予极为残酷的处罚,男丁悉数处死,女眷则充军为苦作发配边境,终生不得回到关中。

这一手大棒加胡萝卜的政策果然十分实用,秦国内心怀不轨之人心生悚然不敢再行作乱。而其他赢氏宗亲见韩信并未苛刻对待赢氏,反而对叛乱者网开一面,便也渐渐心安。

这些世代食秦禄的赢氏宗亲们一个个满脑肥肠,早已经习惯了安逸享受的生活。秦王之位虽好,可也要冒着杀头的风险,若能保证他们的待遇一切如旧,又会有多少人会顶着风险去做这个。

而新王立后,在秦王面前韩信也是仍然保持着臣子应该有的礼节,丝毫未有逾越之处。对国内,对军中也是一切如旧,并未有什么人事上的大清洗,原来许多公然反对他的官员也未受到贬撤。国内奉行的也是外松内紧,外部一切如常,官员们和老百姓的言语出行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可大量的密探却遍布全国,随时将各地的异动悉数报来。

韩信的这多些所为,也使秦国境内迅速的得以平定,而并未陷入刘邦所认为的大乱之中。这时韩信也收到了关东的战报,知道了刘邦大败而归、项羽兵指荥阳的消息。

见刘邦为首的反楚联军势衰而楚势高涨,韩信便打算动手扳住项羽前进的脚步。但又不能直接出兵,因为秦国身后仍然有一个心腹大患,那就是在草原上厉兵秣马随时南下的匈奴,冒顿一定不介意狠狠的插秦国一刀以洗前耻。而秦国要想放心东进,也必须先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才行。

现在已到严冬,草原野外牲畜冻毙,冒顿即使想南下也只能是来年开春之时了,所以秦国上下已经动员起来积极备战,以抵御来自北方的强大侵袭,所以韩信才无意直接出兵干预关东的乱局。

既然不从正面攻击,那到可以转而在背后拖住项羽的后退。楚地并非都是心向项羽,比如在南方,就有大量同情楚王熊心的势力存在,他们仍然只认楚国熊氏正统,拒绝承认项羽这个弑主称王的逆臣。他们之所以不敢举事,只是因为缺少对抗项羽的信心和一个领军人物。

而韩信正是打算给他们派去一个领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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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九章 杀机毕现

就在项羽和刘邦在荥阳和成皋相持不下之时,一支约五千人的军队秘密的从汉中沿着刘邦走过的路来到了三川军。泡*书*吧(.)到达中原后,这支军队并未北上加入中原战局,而是借道南阳郡前往楚国南部。

这支军队虽为秦军,可服饰兵器式样皆和楚军无异,就连士卒的相貌也和普通的秦人大不相同,不少人甚至能说一口流利的楚国方言。

这支军队每一个士兵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有曾经为秦帝国在楚地各郡驻守过的,甚至不少人本身就是楚人,但亲族妻子皆在关中。当年始皇帝统一天下时,曾经大规模迁徙过各国居民,所以关中有楚人血统的秦人并不少,这也为韩信此项计划的进行提供了大批的可用之兵。

而这支身怀特殊任务秦军的统帅就是久未露面的彭越。

彭越自降秦后一直没有出现在其他人的视线中,甚至封赏的名单也没有他的名字。并非韩信有意冷落于他,而是有一个艰巨的任务需要托付于他,那就是带一支孤军深入楚地,尽最大可能的扰乱楚国后方。

彭越在秦军中精心挑选训练了一个多月,终于凑齐五千他想要的士兵。此时彭城之战的结果也已经传到了关中,韩信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便催促彭越早日出征。

因为楚军主力在北面和刘邦对峙,南部空虚异常,再加上南部远离战火,也没什么忧患意思。彭越所部秦军在楚地行军大半个月,竟然无一人前来盘问,偶尔路上碰见官吏巡卒,见装束是楚军样式便也不再搭理。

这一路彭越走的是异常的顺利,穿过了南阳、九江,最后来到了目的地庐江郡的南部。

庐江郡是始皇二十七年所置,治舒县,是秦帝国在南部设立的几个大郡之一。治域横跨大江,主要集中在江南,东面与漳郡九江郡相接,西面是楚国之外的衡山郡和常山郡。衡山郡是衡山王吴丙的地盘,南面的长沙郡原本是楚王熊心的封地,后临江王共熬听从项羽的吩咐在湘江凿沉了熊心的坐船,致使熊心溺死于江上,项羽为了奖赏他便把长沙郡加封给了他。

在先秦时代,大江以南的大多地区都属于尚未完全开化之地,只有靠近大江的城邑较为繁华,更南部的领土大多都是荒无人烟之处,远不及江北中原的人口稠密。所以衡山王吴丙和临江王共熬虽然封地千里,却无力参与中原的诸侯大战,只好蛰伏在江南静观其变。

昔日秦灭楚时,楚国的王族世家各自逃散。一路是拥护王族熊氏血脉,以陆、斗等五氏为主,逃往南地避祸;一路则是遵项家号令,向西定居吴越之地,渐渐壮大起来。后项梁为了集中楚人力量起事,便和南地的诸世族达成了协议,共同拥立怀王之孙熊心为楚王重建楚国,两派共分楚国大权。

后来随着项羽在战场上不断取得巨大胜利,楚国朝中这种平衡也渐渐被打破了,转成完全成项羽一人说的算。南派一系的世家子弟或被贬黜,或被明升暗降调离了要权职务,逐渐退出了楚国的决策中心。直到楚王熊心被杀,两派的激烈冲突才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为了表示抗议,所以在朝为官的南派子弟全部辞去了职务,而项羽却丝毫不退的接受了他们的辞呈,将南派的势力赶出了朝堂。

可在地方上,尤其是在楚国的南部,这些世族的势力根深蒂固,上到郡守郡丞,下到县令亭长,充斥着他们的子弟和门生故吏。只要他们没有公然造反,项羽对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睁一眼闭一只眼。

而韩信派彭越去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的煽动楚人反项势力,在后方拖住项羽的后退,令他首尾不能相顾,不能全力图谋中原。

韩信很早就开始计划这项行动了,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统军人选。不同于正面战场,在后方更多的是靠‘游而击之’的战术骚扰和袭击楚军,在运动中不断的吸纳反项势力,最后逐渐壮大,成功的和项羽分庭抗拒于楚国之中。

即是孤军悬于外,既无后援也无补给,四周都是敌国之民。这就是主帅的领军能力要求极高了,而彭越无疑是最佳的合适人员。

首先他是楚人,当年是横行江淮的大盗头目,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无比。再者,他所擅长的本就是游击袭扰之术,若单论对小股部队的机动灵活掌握,恐怕韩信都非他的对手。

这就是天赋,若论战术的诡变虚实,没有人是韩信的对手,在他手中战争真正成为了一种艺术,以欺骗敌人为目的的艺术;若论正面交锋的势不可挡,对战机士气的把握,则项羽是天下的翘楚;但说到游击袭扰,那彭越无疑是这其中的佼佼者,所以韩信才将此项重任交付于他。

这就是韩信和项羽的差别,韩信善于挖掘利用手下的才能,让他们物尽其用,各司其职。而项羽则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手下不缺人才,当年的张良萧何等人都曾经在他帐下为臣,可他却白白将这些人才送给了敌人,他依仗的不过是兄弟义气维持的季布那批人,所以他的手下才人才凋敝,只会越来越少。

咸阳,国尉府。

韩信伸了个懒腰,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这些日来自从李左车担任了国尉左丞后,便分担了国尉职责内的大半琐碎之事,这样一来韩信倒也乐得轻松。

已经临近岁末,严寒将过,新春将至,可这对秦人来说却未必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寒冬一过,那蛰伏了一整个冬天的匈奴人就再也不会甘于寂寞了、在北方草原上,他们已经击溃了世仇东胡、月氏,不再由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南下。

所有人都知道秦匈之间的一场生死大战决不能避免。匈奴人若想入主中原,就必须击败阻挡他们南下脚步的秦国,秦国若想出兵关东,则必先解决背后的心腹之患。为了迎接即将来临的恶战,秦国放下了所有的计划,南边的巴蜀也只能暂时弃之不理。

举国上下皆在齐心协力的积极备战,唯有韩信这时却成了闲人一个。但为了给手下留下主将勤勉的好印象,韩信只能每天坚持来到国尉府从早晨坐到傍晚,将处理的公务细细的阅读一番,久而久之,韩信也渐渐心生无聊。

看了看桌上的“铜壶滴漏”,时辰已经不早了,到了用午膳的时间。韩信便整了下桌案上的书籍文奏,站起身来准备回家。这些日子韩信和赢可新婚燕尔,自然甜蜜十分,韩信不由想起了赢可为自己费力亲自下厨的场面,忍不住心生一阵温暖。

正大步跨出准备离去时,一名亲兵却小跑进来,见韩信跪下呼道;“参见上将军,这里有一封您的书信,是门外一人托我转给你的。

韩信有些奇怪的接过了一个精致的锦囊,用手捏了捏感觉到里面有些东西。拆开一看不由一愣,之间一张小布条上写着四个字“城东杏子林”,待看见锦囊中另外一件物事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那亲卫厉声问道;“送信的那人呢,在哪?”

那亲卫有些慌乱的说道;“他送信完就走了,只是让我尽快交给你,说时间不多了。”

韩信立即放开那亲卫,大步向大门奔去。

出了国尉府,韩信一路向东门急奔而去,经过了城内的闹市区确实人来人往拥挤十分,韩信不得不放缓脚步,一路穿插于人群的空隙中向前疾走。韩信心急如焚,一路在旁人骂骂咧咧中撞到了无数的小摊和行人,却也来不及道歉。

前方路中间忽然出现一名高廋的中年男子,正挡在韩信的毕竟路上,见韩信冲来也不避让,而是愣在那仿佛吓呆了般。韩信不愿停下,便身子一缩犹如游鱼般险险的擦声而过。

此时异变生起,那高瘦男子忽然伸手快如闪电般抓向韩信的双手,韩信心生警觉,反手一扣抓住他的右手,凝神待变。那人被韩信扣住要害也不挣扎,反而朝韩信眨了眨眼,韩信一愣,随之而来的杀招便也未出。

只见那高瘦男子面色蜡黄,神情萎靡,看上去是那种扔在街上绝对不会引人注意的那类人。可偏偏目光却灵动异常,给了韩信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韩信心思略动,便脱口而出:“是你!”

那男子目光流转,也不答话,只是挣脱韩信的手欲离去。韩信忽然手心一软,被他塞进了一团绸布,不由一怔。看着他快速离去的身影,犹豫了下也没追上去。

打开手中的布条,见上面只写了五个字“别去,有陷阱。”

韩信缓缓的将布条揉成一团紧握在手心,心中闪过了数个念头,始终理不出个思路来。终究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担心,仍然决定出城赴约,不过心中更加小心了些。在城门处的军营又凭令符征调了一匹战马,一路向杏子林狂奔而去。

杏子林是咸阳东郊一片树林,中有一条驰道是咸阳通往东边函谷关的必经之路,韩信巡视关中的时候曾多次路过这里,对这里倒不是很陌生。平时这里还人来人往,可到了寒冬,就少有人烟来往了。

虽已放晴,可林中的积雪却未消融,韩信沿着驰道策马奔驰,一边耳听八方小心翼翼的凝神警戒。

韩信到是不担心约他的人会找不到他,既然他应约来了杏子林,那人自然会有办法与他相见,所以韩信只是沿着驰道行走,一来醒目便于行走,二来四周开阔也利于退避。

马蹄踩着地上的积雪“咯吱咯吱”作响,韩信这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一边思索着来龙去脉,一边警戒的看着四周。忽然马蹄一轻,那坐骑马失前蹄跪倒在地,前蹄似乎被什么锋利之物生生割断,确是驰道上一道不易察觉的锋利细线。

韩信反应也是极快,坐骑失足的瞬间已经高高跃起。抬头却见头顶凭空落下一张渔网,鱼肠出鞘,闪电般的刺向渔网边缘将其挑开,自己则借力飞身向后落下。

还未落下,却已经听到一阵弓弩声响起,扭头一看顿时骇然,只见一阵密集的弩箭铺天盖地的朝自己落脚处射来。

弓弩是秦军的制式武器,韩信自然不会陌生,可这阵箭雨的其密集程度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单弩齐射,根本不像是人力射出的。韩信仓促间只好就地一滚,险险的避开了这夺命的连环弩箭,弩箭擦着韩信的口鼻“扑哧”入地,留下了一阵淡淡的腥臭味,想来上面是抹有剧毒。

还未等韩信惊魂安定,这时后方又弓弩声暴起,韩信这时还四脚朝天仰面躺在地上,四肢都无了借力之处,已经咬牙强行避开,却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大半箭雨避开了,可仍有数支射中了韩信的胸腹。韩信惨叫一声,用剑强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走了不到二步就吐了口血翻到在地,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这是树上徐徐飘落下一人,赫然正是失踪多年的安期生。安其生一身白袍,依旧是朗目疏眉、目光夺心,可却面颊深陷披头散发,行止少了几分飘逸,到多了几分疯狂之色。

他见韩信倒在雪地上,鲜血染红了积雪,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同老鸦般刺耳,震的附近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安期生此时那还有一点得道真人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副状若疯癫的模样。

“死了,终于死了!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再也不会乱七八糟了,我一定可以成功的!”

这是安期生的笑声忽然嘎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地上韩信的尸体仍然在抽动着,似乎还没有完全死透。想来是他身强体壮一时没死干净而已,安期生便提剑缓步上前,就欲补上一剑。

这时异变突生,韩信突然猛的翻身,剑挑起身前的积雪朝安期生扑面砸去。安期生见韩信身中数箭吐血倒地,哪里猜得到他早已经身穿内甲不畏箭疾。

自从在北地被王离手下用弩机重伤后,韩信对这种霸道的兵器就十分忌惮,要知道弩机齐发之下任你武功再高,也绝难以血肉之躯对抗机甲器械。他既然掌握了整个秦国,那秦皇时代积累下的宝贝自己就任他拿取了,这张内甲是当年韩国最顶尖的工匠精心打造用于韩王防身之用,始皇灭韩国之后便收为了己用,现在就被韩信老实不客气的拿来借用。

至于那口吐血,无非就是韩信咬破嘴唇喷出用来麻痹安期生的,安期生心神激荡下果然上当,轻易的中了韩信的伏击。

韩信故意挣扎两下引他前来,先剑挑积雪迷住安期生的视线,然后人剑合一犹如闪电般猛的扎向安期生的怀中。安期生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反应了过来疾步后退,却还是被韩信逼近身来,只好挥剑凭着直觉奋力格挡。

石火电光间,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招,韩信以快打快,手中的鱼肠犹如毒蛇吐信般招招不离胸腹要害。而安期生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禁连连倒退,只能招架苦撑却无还手之力,完全被韩信抢占了先机咄咄相逼。

这难道的先机是韩信费尽心思才骗取来的,便欺身而上紧紧的贴着安期生,不给他任何喘息休整的机会。安期生一路退却,忽然后背一抵却已经退到了树背之上退无可退,心中顿时大喊不妙,只能眼睁睁看着韩信挥剑直逼而来却来不及格挡了。

就是韩信脸色露出一丝笑容眼看就要得手之时,却忽然面色大变猛的跃开。只听见身后“扑哧哧”响,韩信刚刚站立之处已经插满了弩箭,一名容貌俏丽的黑衣少女端着一台样式古怪的器械站了出来。那排弩箭正是从她手中的器械射出,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如此巧夺天工的器械,如非韩信身穿内甲,几乎死在这件物事之下。

此物名叫连弩,正是当年公输班精心发明的几件罕见杀人利器之一,制造极为繁琐,而且用材要求极高,若非倾国之力绝难造出。于是公输班死后便已失传,却没想到居然被安期生得为己用。

那名少女见连弩中的箭疾已经用完,便抛在地上拔出了佩剑,和安期生一南一北将韩信夹在中间。

那少女真是和韩信有过数面之缘的星语,只是她每次都以假貌示人,韩信虽然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可也只是看过样貌而已,见她一身女装打扮倒还是头一次。

星语已过双十年华,出落的亭亭玉立极为标准,一身紧身劲装更是将她玲珑凸显的身材勾勒的曲线毕露。相貌也是绝美,星眼流转,桃腮欲晕,更难得的是眉目之间媚态百生,让人望之不由砰然心动。

可惜韩信却没有闲暇时间来欣赏如此美人,他只是仗剑横在胸前,冷冷的说道;“说出你们的条件,只要你们肯放了秒弋,我会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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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章 牵挂之情

星语轻轻挽了挽额前散落的发髻,忽的一声轻笑道;“真的什么的都愿意吗?”

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信,目光中带着几丝戏谑之色。

韩信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脸色面无表情的也不说话,心中却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

若说她是和安期生一起想置自己于死地,那为何会在市集上乔装会提醒自己。可若说她是帮自己的,那又和安期生一起围攻。

韩信拿不准星语的心思,便转头望向正紧盯着自己的安期生,沉声道;“安期生,你也算是前辈高人,如果是想和我为难的话请不要为难不想干的人,欺负一个弱小女子算什么本事,你我之间若有恩怨,我们凭实力来解决。”

安期生哈哈笑道;“你到是个风流种子呀,有了新欢还不忘旧爱,我还在想你会不会来呢,没想到你倒是毫不犹豫的单身就来了。”

韩信缓缓的伸出左手,掌心摊开,里面放着的正是他送给虞秒弋的定情之物——草戒。

“她在哪?”韩信紧张的盯着安期生,生怕从他口中说出任何对秒弋不利的消息。幸好安期生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想救她的话,可以,不过你要给我一样东西。”

韩信扬了扬眉,“什么东西?”

安期生目光渐渐转为阴沉,恶狠狠的说道:“你的命。”

韩信沉默了,许久不语,安期生却嘲笑道;“怎么了,不愿意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韩信看了他一样,冷哼道;“我连她的面都没见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再者就算我把命给了你,你一样可以杀她灭口,你不会让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活在世界上给你添乱的。”

安期生面部抽动,表情激动说道;“种种借口,你分明就是不够爱她而已。你们根本不够资格谈爱,若是真正爱上一个人,她就是你的生命,你的一切,你心中不再会有任何其他的位子容纳别人。别说是为了她去死,就算拉上整个天下作为殉葬品又如何?”

说道这里安期生面色已经狰狞无比,他双目赤红,犹如一支野兽一般,狠狠的指着韩信怒吼道;“我费尽了千辛万苦,用了十六年的时间才找出让兰馨重新回到我身边的办法,可就是因为你,让我一生的努力化为流水。都是因为你,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你为什么要搅乱原本一切。”

韩信见安期生陷入了癫狂状态,心生警惕的退后一步,横剑在胸沉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要发疯自己发去,我和你素无交情,你别拉上我。”

安期生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说道;“怎么会跟你没关系,我还奇怪怎么会全部都乱了套,和天书记载的完全大相庭径,后来才发现都是因为你的变故才搅乱整个天下。秦国本来应该灭亡的,可你却突然出现在了关中击败了刘邦和项羽,子婴本来继位就要死的,你却让他多活了那么久。还有刘邦,他应该才是关中王的,却被你赶出了汉中。这天下早已经乱了,乱套了,都是你,源头都是你!”

“是你让这一切乱套的了,我本想借助鬼神之力让覆水重收,让一切重启的,可你却将一切破坏的面目全非。”

安期生拔剑狂叫道;“我要杀了你,要杀了你,杀了你就能让一切恢复到原有的轨道,兰馨就会重新回到我身边了!”

说完安期生就挥剑猛扑上前,丝毫不讲任何战术,只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抢攻。韩信因为早就心生准备,倒也应对不难,一边凝神招架,一边目观四周思虑着秒弋可能被藏着的地方。

星语原本只是站在那,并没有想加入战团的意思,可见安期生暴怒之下不但压制不了韩信,自己反而险象环生。不得已才挥剑上前,和安期生共同夹击韩信。

韩信的武艺和安期生不过是伯仲之间,又加上不弱于他的多少的星语便大感不支了。星语和安期生本是师徒,她的一身武艺皆是安期生所教,两人配合起来更是默契无比,竟将韩信压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奋力招架格挡。

雪地之上,三人的身影犹如花见蝴蝶般穿插于树林之间,呼喝声和兵器格挡声不断交错响起,震的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韩信暗暗有些后悔自己过于托大,原本以为自己一身强横武艺,再加上内甲护身便可横行天下,所以出城时竟没有通告部下,现在才暗暗叫苦。

幸好这个叫星语的女孩子有意无意的在给自己放水,数次原本凌厉无比的杀招下居然频频出错,让韩信得以侥幸避过,可也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虽好奇星语为何对他暗暗相助,但暂时也只好压下这个念头全力应战。

很快安期生也发现了星语的那点把戏,便抽暇狠狠的瞪了她眼,低声吼道:“星语!”

星语被师傅瞪了一眼,不由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故意放水了,只好全力和他夹攻韩信。这样一来韩信压力便大增,隐隐有些支架不住之态,心中不由心急万分。

三人厮杀了大半个时辰,韩信终于颓势渐现,数次皆是仗着身穿内甲才卸去了两人的凌厉杀招。但两人都是武艺超然之人,又是近身肉搏,虽然内甲阻挡住了杀招,可雄厚的力道却是无法卸去的,韩信形势顿时大危。

安期生见韩信已经不支,便一招快似一招,招招不离要害,想将他立毙于剑下。韩信架开星语从背后攻来的剑势,回身时却一脚踏空,被安期生手中的剑逼到了吼前,眼见就要毙命当场。这时安期生背后却突然飞来一人,犹如九天玄女般从天而落直取安期生的要害,让他迫于自保只好撤剑退后。

这时星语也赶来相援,和来者闪电般过手了十余招,最后撤剑退后,与安期生并排站在一起,和韩信二人相互对峙。

韩信退后背挨来者,目不斜视警惕的看着安期生师徒,张口对来者说了句;“谢了。”

来者正是当初在吕府惊鸿一瞥的明月,她听着韩信的道谢,却没有回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虽然是寒冬之天,可明月却依然只是单薄的一袭白衣在身,雪白的赤足上照旧是粗劣的草鞋。眉黛青山,双瞳剪水,一张清秀至极的脸庞上挂着的仍然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能打动她般。

安期生狠狠的等着她,缓缓说道;“明月,你三番两次坏我好事,若不是看在和你师父的香火之情上,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明月脸上却无一丝表情变化,只是波澜不惊的淡然道;“奉家师之命,保韩信不死。”

安期生不怒反笑,“元中,你不顾念旧情,反而处处与我为敌,你以为就凭你就能拦得住我吗?”

明月淡淡的看了他一样,道;“师父说了,你若从此罢手,我墨家决不为难于你。若是你依旧一意孤行,那时候天下苍生为重,师父也只能不顾先祖的恩情,亲自对你出手。”

这是星语插嘴重重的冷哼道;“出手就出手,你以为单打独斗我们怕你们吗?我想你们这些墨者一个个心高气傲,想来不会仗着人多势众欺凌我们孤弱师徒二人。”

明月看了她一眼,只是说道;“你不必激我,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之人,就我个人而言与你们并无恩怨。”

安期生这时暴躁的情绪已经消去大半,又恢复了原本沉着冷静的头脑。他见韩信和明月已结成同盟,那他和星语就未必是他们两的对手了,相纠缠下去除了徒劳气力外毫无益处。反而可能会惊动附近的驻军,要知道这可是秦国心脏咸阳的附近,若是惊动了秦军大队人马,那就插翅难飞了。

虽然心有不甘,可安期生也知道事不可为了,只好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对星语说道;“我们走。”

韩信一邹眉,却横身拦在二人身前,沉声道;“想就这么走了吗?交出秒弋,否则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取你性命。”

安期生怒意上涌,正欲开口,却出乎意外的明月先开口说道;“让他们走吧,你要的人并不在他们手中,那不过只是偷来的信物而已。”

韩信闻言微微犹豫,心中对这个叫明月的女子倒是信了大半,便移开身子让出路来。安期生脸色数变,却还是强忍住怒意,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星语则紧跟其后,路过韩信身边时却忽然扭过头来对他眨了眨眼睛,秀气的嘴角微微扬起,似有话要说,可是旁人在场又不方便,只能作罢。

看着安期生师徒二人背影远去,韩信转过身来,正色的朝着明月一躬身谢道;“多些救命之恩。”

明月淡然回道;“不必谢我,我也不过是师命在身举手之劳而已。”

韩信却一本正经的道;“我韩信一向恩怨分明,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对我却是救命之恩,他日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一样倾力报答。”

明月微微邹眉,似乎不想和韩信过多纠缠,便转身离开。韩信见她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不由一愣,旋即也跟上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明月忽然停住了身子,回过身来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韩信上前几步,和她并排站在一起,道;“我心中有很多的疑惑和不解,我想你应该能给我一些答案。”

明月看了他一眼,只是平静的说道;“我的任务中并没有这一条,况且你想知道的我也并不知道多少,所以你跟着我也没用。”

韩信又道:“你不是奉命保护我的吗,你就这么走了那安期生若再找上我怎么办?”

明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本就是武艺高超之人,平时出入皆有亲兵护卫,若非这次你你轻敌大意,又怎么落入险境。我原本就没打算过要出手的,这次不过是个例外,我想以后你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怎么知道安期生是在骗我,秒弋不在他的手中?”

“墨家子弟遍布天下,尤其是关东,若要想知道什么消息,并非什么难事。”

韩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心想看来这个墨家的情报系统很有成效,如果能收为己用倒是凭空多了一大助力。

明月看着韩信,却已经猜到了他心中打的主意,便淡淡道;“你别痴心妄想了,我墨家兼济天下,以救世救人为宗旨,从来不会为任何一人服务的,更何况还是秦国。老实告诉你吧,墨家对秦国不但没有好感,反而有着血海深仇,若非师父执意让我助你,否则我倒是很乐意听到你死的消息。”

韩信被她道破心思,不由脸色一红。见明月面色平淡,连说的话也是平淡至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韩信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遭如此冷遇不由有些气结,便开口说道;“你对人一直都是这么冷淡吗?”

“是。”

“对你师父也是如此?”

“是。”

韩信有些无语,仍然不甘心的问道:“那你的朋友呢。”

“我没有朋友。”明月邹了邹眉,有些不悦的说道;“你问够了吗?”

韩信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看来想从她这里套出些事情那是绝难,无奈之下只好作罢,摊了摊手道;“好了,我没问题了,你请自便吧。”

明月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唯留韩信一人站在那。韩信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有些心神不宁的回去了咸阳。

一路上韩信将脑海中关于安期生的所有记忆都整了一遍,只是感觉他似乎想做什么逆天之事,就因为自己这个后世来的异客搅乱了历史,这才让他功亏一篑,所以才想杀自己的。

还有那星语似乎话中有话,明明设伏想杀自己,却好心的乔装出言提醒自己小心。她究竟是何意?明月是奉师命,他师父究竟是何人,为何相助自己。

韩信思虑了一路,却仍没有理出任何头绪来,只好暂时放下不想。这时心中隐藏很久的感情便涌上了心头,他开始担心虞秒弋了,非常强烈的担心。

他和赢可大婚的消息恐怕已经传遍了天下,不知道秒弋听到会后会怎么样。

这三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心志早已经坚硬如铁。他虽然不想承认,可当初对虞秒弋强烈的感情却被藏在了心底,渐渐的被生死不弃的赢可所取代。

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究竟是爱赢可,还是爱虞秒弋,或者两个都爱。

他总是下意识的去回避这个问题,只是想好好珍惜眼前的赢可。

他和赢可的婚姻一半是因为政治需求,原本他迟迟不肯和赢可提起婚事,无非就是担心秒弋知道后会伤心欲绝。可到了后面事态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为了他在秦国的基业,也为了追随他的兄弟。他这才从心中接受了和赢可的婚姻,下意识的逃避不去想秒弋的感受。

可直到今日,再见到安期生送来的秒弋的信物后,韩信心中一直努力隐藏的感情才被激发出来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疯一样的赶去赴约,心中对秒弋的担心到了极点。

即使是得知她没事后心中仍然久久放心不下,心中思念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回到自己的府中时,已经到了傍晚。赢可正在厅中饭桌前坐着等韩信,见他回来了便欢喜的站起了身子迎了上去。

“相公,回来了呀。”

“恩。”韩信闷声应了声,接过赢可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

“这是我炖的汤,尝尝吧。”赢可喜啾啾的打开了罐盖,小心的盛了一碗递给韩信,嘴里笑着说道;“我这些日子待在家的时间也多,基本下了早朝后便无所事事了,就跟着素娥学了不少羹肴的做法,你试试我的手艺吧。”

韩信接过了陶碗,心不在焉的放在嘴边喝了几口,放下碗来却见赢可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问道;“味道怎么样?”

韩信看着她殷切的目光,便强颜欢笑道;“很好呀,不比素娥炖的差了。”

赢可顿时笑靥如花,接过空碗笑道;“那就再喝一碗吧。”

韩信看着赢可,心中没有来的一阵歉疚,忍不住轻轻唤道;“可儿。”

“恩。”赢可停下了手中的活,诧异的看着韩信道;“什么事呀。”

韩信犹豫了下,才说道;“我想去一趟关东。”

赢可“哦”了一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不是说等打赢了匈奴再出兵关东的吗?”

韩信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去打仗的,只是一个人去。”

赢可看着韩信认真的样子,忽然明白了过来。握着汤勺子的手忍不住一抖,脸色顿时有些苍白,颤声问道;“是去看她吗?”

“恩。”韩信应了声,又说道:“对不起。”

赢可苍白的脸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的,没必要说对不起,其实还是你们在先,反而是我横插进来的。”

两人相视无语,沉默了好一阵子,赢可才鼓起勇气抬头问道;“韩大哥,我想问你,你娶我是因为喜欢我还是为了得到秦国。”

韩信默然道:“都有,不过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那任何人都不能逼迫我娶你的。”

赢可听到韩信这句话,不禁欢喜的流出了眼泪,紧紧的握住韩信的手,许久才说道;“你去吧,我会在家等你回来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这才是你的家,才是你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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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章 女儿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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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闻言气鼓鼓的说道;“好好好,那我以后闭嘴了。”

两人又相互调笑了阵,见有人走了进来便忙正色。来着是一名家中的老仆,后面还跟着一个挎剑甲胄在身的楚军军官和二名扛着大箱的士卒。那名家仆走到虞秒弋面前一躬身,面带欢喜的说道;“小姐,大王又派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那军官大步上前,行礼道;“末将拜见虞小姐,这是项王派人从齐地送来的礼品,还请小姐清点一番。”

虞秒弋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劳烦将军了,余伯,带这几位下去领些赏钱。”

“是,小姐。”

带四人走远,雪雁心中好奇的上前打开箱子,见里面不过是些柑橘和雪梨,虽然比不上金银玉器的贵重,可在寒冬之时却也是非常罕见了。雪雁忍不住取笑道;“小姐,你看大王对你多上心呀,就算在齐国忙着打仗,也不忘送些齐国的特产回来给你。依我看呀,你不如就嫁给他算了。”

“不许胡说。”虞秒弋瞪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又说道;“看看可有哥哥的信。”虞子期总是在项羽送回的礼物中捎带上他的家信,所以虞秒弋才有如此一问。

雪雁应了声,翻开了箱子找到了一封信,然后递给了虞秒弋。虞秒弋拆开信来细细的读了一遍。虞子期信上仍然是很平淡的一些话,只是问候父亲小妹的一些话。又说了下楚军在齐国战局并不是很有利,说齐人抵抗的甚为顽强,不过楚军已经控制住了大局,平定齐国只是早晚的事情,让父亲和小妹无须担心。信里又说道季布在中原也连连取胜,正在大梁和魏军赵军对峙,想来平定天下凯旋回师不会是太远的事情。

虞秒弋放下手中的信,对哥哥的担心到是消了不少,连带心情也好了很多。见雪雁看着箱中的水果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好了,你要想吃的话拿去随便吃就是了,别老一副小馋猫的样子。”

雪雁欢声低呼一声,便连忙招来了几名侍女帮着她一起搬回虞秒弋的房内。虞秒弋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众人忙碌离去,她是小姐,自然不用上前帮忙。

雪雁走后厅中顿时安静了许多,虞秒弋待了会只觉得有些气闷,便手握着一个暖炉走向楼台,想要透透气。在外面过了一会又觉得有些寒意,便转身退了回来。走到转角处时却听见两名正在打扫的婢女在小声的交谈,其中一人啧啧说道;“你看大王对小姐多好,这几年来赏赐的东西数不胜数,可小姐他偏偏一眼都不看。”

另一名侍女则叹气道;“你说大王如此盖世英雄,偏偏还对小姐一往情深,连妃子都没有立一个。可小姐却看不上眼,着世道真是不公平呀,如果大王对我能有对小姐一成的好,那我一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开始那人“切”了一声,随即自嘲道;“我们怎么能跟小姐比呀,你看她的绝世容颜,我们和她一比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了。也难怪大王对小姐这么倾心了,换了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不会不对小姐动心的。这就是命呀,我们天生做丫鬟的命,认命。”

虞秒弋在门后等着二人如此夸自己,不由脸色一红,却也不好这么走出去,生怕被她两看见了以为自己在偷听,倒是显得尴尬。便躲在门后,想等二人走后再出来。

那最开始说话的侍女又说道:“你说小姐也是,放着大王不去,非要想那个什么韩信。小织姐,你比我早来很久,你见过那个韩信吗?”

那名被唤做小织的侍女回话道;“我也不知道,我虽是从吴城跟过来的,却是在此之前没多久进的府中。我倒是听一些府中老人说过这个韩信,听说还是当年大王的结义兄弟呢。原本也是效命我楚国的,后来却因为小姐和大王反目成仇,这才投奔了秦国。”

那侍女啧啧称奇道;“这我还没听人说过,真是让人吃惊,要知道韩信现在可以秦国的上将军呀,那可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也不输给大王多少,没想到居然曾经效命过我楚国。”

小织显然更倾向于项羽,便哼了一声道;“上将军有什么,我们家大王可是西楚霸王呢,号令天下诸侯的,韩信他一个小小的上将军,如何能和大王相提并论。”

另一名侍女“恩”了声,也说道;“确实也是,再说楚国和秦国本来就是生死对头,小姐怎么可能和韩信走在一起,那老爷和少爷怎么办。”

说道这里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你说咱们小姐也是命苦,苦苦等了三年多,人家却早将她放在脑后了,老爷害怕她悲伤过度还不让我们告诉她。”

虞秒弋听到这句话忽然手足冰凉,心中忽然慌乱了起来,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只好强压下慌乱又想听二人说什么。

那小织闻言也叹了口气道;“这有什么办法,人家可是秦国公主,想来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而且还是嬴政唯一的女儿,韩信要想在秦国扎稳脚跟,娶她肯定是没错的……”

还没等小织说完,却听见门后“框啷”一声巨响。两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查看,只见虞秒弋正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后,神情慌乱,地上则一个暖炉打翻在地。

两名侍女见虞秒弋的表情,哪里还会不知道被她偷听了讲话,不敬想起了虞戚的严厉,便吓得跪下来狂磕头乞求道;“小姐饶命呀,小姐你千万别告诉老爷,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

虞秒弋对二人的哀求确实置若罔闻,只是嘴唇颤抖的说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韩信他娶了谁了?”

小织二人对视一番,连忙异口同声道;“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虞秒弋见两人的表情,便愈肯定了,顿时面如死灰,愣在那久久不语。那两名丫鬟见虞秒弋表情十分害怕,连忙告退逃一般的离开了。

许久,虞秒弋才缓过神来,心中一阵苦涩,三年前的种种仿佛历历在目,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整个身子都被抽空了一般,浑身轻飘飘的,连带觉得一切都了无生趣了般。

缓缓的挪动脚步,脑海中不断闪过当初韩信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虞秒弋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庭院之中。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鱼塘,便精神恍惚的走了过去,忽的纵身一跃,想要就此完结一切。

鱼塘虽然不深,可确是在寒冬之中,落水的话几乎是没有生还的可能。眼看虞秒弋就要跌落池中,腰间却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拉住了般又倒退了回来,跌坐在岸边。

虞秒弋这是已经有了些清醒,茫然的看向四周,却听到头顶上一声轻笑响起;“跳下去就什么都没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一名黑衣女子从树梢上落下,似笑非笑的看着虞秒弋。虞秒弋面色却丝毫未变,只是喃喃的说道;“没想好又怎么样,接过不都是一样的吗?”

这女子正是星语,她此次来是奉命安期生之命来取一件虞妙计的贴身信物,却没想到正好看见了刚刚那一幕。她对韩信的事情并不陌生,脑筋稍微转东西啊便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见虞秒弋竟想以死殉情,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感情,这才情不自禁出手相救。

她见虞秒弋一副失魂落魄万念俱灰的样子,不由又怜又气,不禁大声的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因为男人不要你了就寻死觅活的。”

虞秒弋惨然一笑,说道;“连他都背弃我了,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星语冷哼一声,邹眉道;“谁说女人就一定要为男人活着的,要是我爱的人不爱我,那我一定会去想方设法的让他爱上我,而不是寻死觅活的,做女人也要有点出息。”

虞秒弋抬起了头,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星语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星语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便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韩信为什么会娶那个秦国公主吗?也许他也有苦衷的,或许他最爱的还是你。”

虞秒弋闻道忽然精神一振,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急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星语张嘴笑道,露出一排洁白的碎牙,伸手摊在虞秒弋身前,“我帮你忙,你拿一件贴身信物给我,我去交给他,让他来见你一面,怎么样?”

虞秒弋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理智,有些犹豫的看着星语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虞府。”

星语一笑,“我只是一名古道热肠的过客而已,本来想来你们府上顺些值钱的东西就走,可是看见你跳湖便忍不住出手救了你一条小命。”

星语的话漏洞百出,可是虞秒弋这是已经没有心情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又从身便的香囊中取出了一直携带在身边的草戒,递给星语道;“这个可以的,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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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章 前朝秘事

经过秦国近一年的修葺后,昔日的天下第一关函谷关已恢复了七七八八。*.P8.*!。吧*

如今关隘上剑拔弩张的气氛淡了许多,倒是关门大开,商贾旅人川流不息的往返于关中和中原,经过函谷关时驻守秦兵只是例行的简单检查下,并不会有意刁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先秦时代商人虽然地位低下,韩非子甚至立把他们贬为五蠹之一,认为他们不事生产,靠着囤积货物投机取巧来谋取农民的利益。但哪里有货物需要,哪有有利益可图,自然会让闻到商机的商人蜂拥而至。

此时关东正在大战中,关中制造的精良兵器和铠甲就成了关东诸侯们竞相追逐的稀有物。一副普通秦国工匠打造的铠甲,就能在中原卖到三倍的价格,同时关东的绢布和河北的马匹也在秦国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秦国虽然没有公开支持,但也默许了这种非官方的私下交易。一方面通过源源不断的兵甲器械的输出挣取高额的利润,另一方面用这些钱在关东河北大肆采购军资马匹,用来囤积力量。

秦国和接壤的魏国虽然没有定过任何盟约,相反从名义上说秦国仍然是供奉项羽为共主的,并未发表过任何檄告声讨项羽,所以自然和反楚联盟并不是一路的。只是世人皆知秦楚死敌,秦国臣服项羽无非是迫于形势而已,若谁真的把这当真了,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韩信派偃师道北上赵国和赵歇秘密商谈了暗中结盟一事,随后偃师道又南下魏国和魏豹同样商谈甚密。韩信已经表明了秦国的态度,那就是绝不插手两国和楚国之间的战争,而且愿意通过商贾交通等方式向两国提供兵甲。为了表示诚意,秦国先后数次将函谷关驻扎的重病撤去了大半,以此安魏赵两国之心,让他们得以全力对付东方的楚国。

既然秦魏两国的上层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下面的人自然不会去为难这些来往的商队,反而是大开绿灯一路放行。韩信就混在了出关的人群之中,一身粗布麻衣,带着斗笠抱着一把破剑,这种装束在这种大乱的世道中太过平常了。

韩信离开秦国的消息并未张扬,只有赢可和李左车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对外是称上将军韩信将代天子北巡北地郡和上郡,军中文事交由国尉左丞李左车代为处理,咸阳武备巡防交由已经复出的王歧掌管。朝中之事则由监国公主赢可和丞相公孙弘共同掌管,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韩信乔装成一名商队的护卫,跟着咸阳一支很大的商队一路出了函谷关,在魏国地界便分道扬镳,商队北上赵国,他则继续东行。来到不远处的一座魏国小城,韩信花钱买了一匹马代步而行,虽说战马在中原管制的十分严格,可财能通神,韩信身负重金,自然办起事来得心应手。

有了马匹代步,韩信便在通往淮北的驰道上策马狂奔,只想早日到达彭城。只是这马不过是普通的战马,并非千里良驹。所以每跑大半日,韩信就不得不休息一晚,待养足了马力再上路。

此时的中原楚汉两军正在荥阳一带对峙相持,南一些的地方倒是平静许多,韩信便打算将行程稍稍南移进入了楚国的势力范围,避开了正在激战中的楚汉大军,以免枉生事端。

这一路韩信走的并不是很顺利,好几次都碰到巡查的楚军,幸好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没有曝露出行踪。穿过了颍川郡,再往东就是楚国的腹地所在的陈郡了,韩信若是大摇大摆的在驰道上纵马狂奔,早晚会引起当地官府的注意力,索性抛下了马匹,独自在山林小径中抄捷径行走。

自三年前离到达了北地后,韩信便习惯了军伍生活,倒是对当年习以为常的山林生活生疏了不少。这次重新回到山林中,到显得有些不习惯了,韩信不由心中笑骂自己养尊处优惯了,连出身的根本都落下了。

既然已经到了陈郡,那就离彭城并不太远了。韩信在山林中行走了数日,这一日黄昏便找了出避风的山凹打算休息一晚,

树枝在火中“霹雳扒拉”的燃烧着,火上烤着的獐肉已经泛出了金黄色的油脂,滴落在火舌上“吱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韩信虽然已经饥肠辘辘,可却并不着急,反而耐着性子细细的将獐子慢慢转动,让火均匀的烤着每一处角落。

这十余日韩信都没心思去梳洗换装,下巴上已经密密麻麻的长满了一圈粗短的胡茬,原本清秀的脸庞上到也多了几分粗犷。韩信身上穿着的只是单薄麻布衣,此时仍是深冬,山林间的寒风依旧寒气逼人,可韩信却仿佛丝毫没有一丝寒冷的样子,只是专注着烤獐子。

忽然放下了獐子,韩信微微邹眉语气不善的说道;“出来吧。”

身后的一棵树上树枝微微颤动,竟然落下了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星语,走到韩信面前展颜一笑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韩信扬了扬嘴角,“你原本藏得很好,不过刚刚一阵风吹过,你却忍不住哆嗦了下。”

星语邹鼻哼道;“我说呢,本小姐这么高明的轻身功夫也会被你发现。”旋即又娇嗔道;“不过上面风那么大,真的冷死了,你到舒服,在这里烤火吃肉,让树上又冷又饿的我羡慕的要死。”

韩信哈哈一笑,此时獐肉已经烤好了,这只獐子极肥,他一人吃到有些浪费,便递去了一小半笑道;“来,看你跟的我这么辛苦,请你吃肉如何?”

星语也不客气,接过来张嘴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嘴生香,忍不住赞道:“没想到你还有一手好手艺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韩信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整天神神道道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小爷可是要生存的,若不懂这些基本的手艺,我早就饿死在山林中了。”

见星语专注着吃獐肉,也不搭理自己,韩信便笑了笑,肚中也委实有些饿了,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了大半,韩信便从咬间解下了酒袋,自顾的喝了几口,便递向星语。星语也推脱,接过来灌了一大口,又递还给韩信。两人就这样一边吃着肉一边喝着酒,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只是都十分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待酒饱饭足,韩信才伸了伸懒腰,懒洋洋的打了个饱嗝,张嘴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星语这时也已经吃饱,便放下了獐肉,用手绢小心的擦拭了嘴上和手上的油渍,这才笑了笑,俏脸上有些得意的说道;“我早算到你回去彭城的,师傅他又要闭关,我左右是无事,便派人去路上打探你的消息。你也真够张扬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驰道上骑马,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堂堂的秦国上将军会屈尊来到楚国山林间。”

韩信一愣,有些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彭城的?”

星语扬了扬眉,“我猜到的呀。”

随即又啧啧道;“你这个人还算有良心,也不枉那个傻丫头这么痴情的对你,若是你现在还不为所动的在咸阳享受着,那我才会打心眼里瞧不起你这种人。”

韩信见她话中有话,又不肯直说,便也懒得纠缠于此事了,只是转过头去淡淡的说道;“那我们换个话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星语侧过头,眨了眨眼睛,“你猜呢?“

“来杀我吗?不过倒是不像,你师父可没跟过来,凭你一人想杀我那可做不到。”

星语闻言重重的哼了声,却也只是扭过头去到没反驳。她的武艺本就弱于韩信,所以韩信这么说到也没有居大。

韩信吁了口气,说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星语神情有些犹豫,许久才下决心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韩信眉头邹起,“帮什么忙,说来听听。”

“我想求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我师父。”

韩信哑然失笑道;“是你傻还是我傻,你觉得我会跟你去自投罗网?”

星语却摇了摇头,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我没这个意思,我真的只是想找你帮忙而已,我师父现在的情况不好,很不好。他这些日子来整日神情恍惚,上次杀你失败后更加严重,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又哭又笑的,前几日又要闭关说要想出办法来,连我也不肯见了。我实在没办法了,想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好求你去见见他,也许会有些转机。”

韩信闻道顿时板起脸来,“我和你们非亲非故,他疯不疯管我屁事,再说他若是疯了不再找我麻烦,这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况且万一你们翻脸,那我不是自寻死路。”

星语软语求道;“你就当帮帮我吧,你武艺这么高强,若是一心想跑我们也拦不住你,上次你是因为担心心上人才不肯逃走的,否则谁拦得住你。”

韩信只是摇头不肯,星语见他不肯答应,便咬了咬牙又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我的请求。”

韩信本想直接回绝,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你要是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到可以考虑一下。”

星语有些喜出望外的说道;“你问吧。”

“第一,你上次为何提醒我小心,还处处对我手下留情。”

这个问题似乎并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所以星语毫不犹如的回答道;“不为什么。师父这些年来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整日痴迷于专研那件东西,跟疯了没什么区别。我知道要治好失心疯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幻想破灭,最后才明白什么是现实,所以他要去做什么我都去暗中破坏,他要杀你我就不让你死。”

韩信倒是第一次听到“那件东西”,不由一怔,脱口问道;“那件东西是什么东西?”

星语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如果我坚持要知道呢?”韩信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他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吕府安期生和明月的那一番让他听着云里雾里的对话,又联想到几日前在林中安期生和他说的一番疯疯癫癫的话。便猜到似乎安期生是在找一件东西,而且找到了,可却因为自己意外来到这个时代改变了历史,他就迁怒于自己。

星语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你知道九鼎吗?”

韩信一愣,旋即说道;“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你说的是这个九鼎吗?”

星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韩信脸色沉了下去,“什么意思?”

“我说‘是’,意思是说正是史上记载大禹造的九鼎。说‘不是’的意思,意思是说九鼎并不是九只大鼎。”

韩信沉吟道;“昭襄王五十二年,周赧王死,秦从洛邑掠九鼎人秦,若是没错的话话,九鼎不应该是在咸阳吗?我祭天的时候也曾见过九鼎,并无什么异常,无非就是九只大鼎而已。”

星语却缓缓摇头,“你错了,你们秦国灭周后从洛邑抢到的不过是九只普通的大鼎,而不是真正的九鼎。你们被周室骗了,天下人都被周氏骗了,真正的九鼎早已经被周室弄丢了。”

“周氏传说中大禹制的九鼎,有通天彻地、堪破未来、鬼神莫测的奇异功效,夏朝正是靠着他才维持了近五百年的统治。到了夏桀昏庸,夏朝才被商汤取代,商朝继承了夏统,其中就包括九鼎,一直到六百年后商纣暴虐不堪才被周武王取而代之。”

“传说中的九鼎是天下的王气所在,得者方有资格拥有天下,周朝正是赖此物方有前期二百年盛世。后周昭王南巡楚地溺水而死,丢掉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还有随身携带的九鼎。其后周室为了掩天下人耳目,这才塑造了九只大鼎于都城,对外诈称其为九鼎,却因为丢失了九鼎而王气尽失,这才有了周氏东迁以及其后天下五百年的征战不休,”

韩信凝神听完,许久才笑道;“故事很精彩,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星语瞪了他一样,说道;“你觉得我是在编故事吗?”

“对。“韩信也不否认,而是大咧咧的直接点头。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对鬼神之说自然是嗤之以鼻。那些不过是戏弄没文化人的一点小把戏而已。

星语说了半天,接过见韩信反而不信,不由气结的说道;“信不信随便你,要不然你以为我师父为什么要混入秦廷,千方百计的怂恿始皇帝攻打百越,无非就是为了夺取遗落在岭南的九鼎。”

“那你师父要这个九鼎做什么,难不成他还想自己当皇帝?”

星语沉默了会,才说道;“他是为了救人,救一个最心爱的人。”

“什么意思?”

“当年我的师祖,也就是我师父的父亲,是一个当世奇人,天下学说他多有涉猎。那时候七雄并起周氏黯淡,周天子完全沦为了七国的玩物,尤其是变法后的强秦,更是视周天子如无物,随意的勒索人口和土地。当世的周天子不甘于再做傀儡,便广招天下奇人异士想要寻回遗落南方的九鼎,希望能借此重聚王气。”

听到这里韩信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无稽之谈,天下王朝的兴衰更替岂能由一件东西的得失来决定。那周天子想来也昏庸无比,不去整顿武备修缮兵甲,却想靠这种虚无缥缈之物来改变国势。”

星语却不理韩信的讽刺,仍然自顾的说道;“我师父曾经受过周氏之恩,便欣然许诺前往四处查探九鼎的下落,最后确定被江水冲击流落到了百越之地。为了不负周天子所托,我师祖只身南下百越不毛之地寻访数载,期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他回到洛邑和周天子闭室长叹一夜,终于让他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随后我师祖回到故里,三年后无疾而终。”

“后来我师父继承了师祖的衣钵,为人谦和待人挚诚,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随后的一场大变让他的性情大变。师父和师娘伉俪情深,可师父年轻时却沉迷于道术,经常一出去就数年不回家,师娘整日一人在家最后郁郁寡欢而死。后来师父回来后伤心欲绝,却也追悔莫及。”

“这时他却意外的发现了一本师祖留下的手札,里面详细的记载了师祖于周氏的秘密,以及在岭南的所遇。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里面还写着一些东西,这才是最让人吃惊的。”

韩信瞪大了眼睛,星语说的话他已经相信了一半,忍不住开头问道;“写着什么东西?”

星语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道;“师祖在手札的最后写下了这天下五十年的变更,周亡、韩亡、魏亡、赵楚燕齐亡。修长城、驱匈奴、平百越、始皇帝驾崩于沙丘,天下易主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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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三章 一眼万年

干树枝在火焰中“噼啪”安静的燃烧着,韩信二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思,唯听见不远处山风呼呼作响。第一.01s.**!*

韩信望着跳跃的火焰,眼神闪烁不定。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星语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话,那那个所谓手札上记载的历史不应该就是真实的历史吗?虽然前世的自己对秦朝的历史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也知道秦朝是个短命的王朝。换句话说,如果自己真的没有意外的来到这个时代,秦国按理说应该是要灭亡的。毕竟前有刘邦入关,后有项羽的大军尾随而至,内忧外患的秦国焉有不灭亡的道理。倒是自己生生的横插进了这个时代,将这一切的历史搅乱了。

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里,刘邦会不会攻入咸阳?项羽会不会还是称霸天下?这天下最后会归于何人之手?

韩信脸色表情变幻不定,来到这个世界十一年了,他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后世来的异客,反而心安理得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一手改变了这个时代,仿佛自己就是这里的一份子。直到今天星语的话才提醒了他,他原本不属于这里的,历史并没有按照后世所熟知的进程发展下去,而是因为自己的横空出世而戛然改道。

这算什么?天意吗?

星语在篝火对面静静的看着韩信,并没有打算他的思路。事实上将这些全部说了出来,忽然间她似乎觉得轻松了许多,这些诡异不测的事情一直像块石头一般压在她的心中,只有她和她的师父知道,而安期生这十几年来却整日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从未和她好好的说过一次话。

星语低下了头倚在膝盖上,紧紧的咬住嘴唇,也不说话。见韩信又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问道;“你师父究竟想做什么?”

“师祖的手札上写着一段模糊的话,就是这段话让师父看到了希望,并想尽办法去尝试。”

“什么话?”韩信紧紧的盯着她。

星语移开了和韩信对视的目光,轻轻的说道;“天意难测,或可改之?九鼎一物可通鬼神,能测未来,周氏之载能借此逆天,若得七星连珠之时,仰或许能借此逆转时光?”

“就是师祖这么一句猜测之说,就让师父沉迷其中。他心中对师娘的死自责无比,所以才想挽回一切。于是利用师祖手札所载的预测之说,轻易的迎合了嬴政的心意,成为了他的心腹所依,并借此在岭南探查九鼎的下落。”

韩信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就这么简单的原因?这不过是你师祖毫无依据的一个猜测,也许只是心血来潮的时候随意写上的,”

星语面带苦涩的笑道;“这话我也说过,可师父却执意如此。用情至深时,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他也愿意为之付出全部。”

韩信顿时默然,难怪当日安期生对他说了一番“不够爱她”的言论,原来在他心中竟然痴情至此,这到让韩信对他不由升起了一丝怜悯,同时也隐隐有些钦佩。

沉吟了一会,韩信又问道;“那个明月和你们什么关系,她是墨家中人,可为何总是缠着你师父,还有她口中的师父是谁?”

星语哼了一声,嗤之以鼻道;“墨家,不过是一群无聊的人而已,他们处处以兼爱天下自诩,却毫无自己的立场。当初暴秦横扫天下时,他们就处处与秦国为难,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天意。后秦国统一后他们又转而以维护天下稳定为己任,师父的总总所为在他们眼里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听着星语对墨家不屑一顾的话,韩信到不这么想。他对墨家这个存在了三百多年的组织倒是有些欣赏。他们以非攻、兼爱为信念宗旨,立志对抗天下的暴力和不安因素,却还能做到大公无私不以私念作祟。

当年强秦四处发动战争吞并六国,墨家便协助六国抵御秦国的侵略,数代墨家钜子和无数的墨家子弟都血染沙场,死在了秦兵的刀剑之下。后始皇帝一统天下后,墨家又摒弃前仇,转而蛰伏下来不与秦国为敌,就是为了让天下归于宁静,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不管怎么说,这群理想主义者还是值得尊敬的,他们心中有着崇高的精神追求,尽管一直在失败,可还是坚持信念。

当然,看星语对墨家如此咬牙切齿的样子,韩信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说出这些话,而是顺着她的语气说道;“这么说墨家处处与你们为难,是你们的死对头了。”

没想到星语却摇了摇头,邹起鼻子说道:“那到不是,以前我们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墨家这代矩子还是我师祖的记名弟子,当年心慕师祖才华特来拜师的,算起来师父和他还是同门师兄弟呢。可惜后面师父痴情至此,意欲借助嬴政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心愿,墨家这才和我们交恶,但那矩子心念师祖之恩,不愿与他的独子为敌,所以才派他的爱徒明月才纠缠阻拦师父。”

韩信点了点头,到也不以为异。要知道在先秦时代学术开放,百家争鸣之风溢然于世,七国并无统一的学术定论,许多人都是所学甚杂,采多种学说的精华作为己用。比如孔子曾经就礼乐之说求教于老聃,大儒荀子的高足李斯和韩非子都是法家的代表人物,稷下学宫的邹衍就先师儒学后改攻阴阳五行学术。所以安期生为道家流派,而和墨家钜子同属一门到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见韩信沉思不语,星语便没好气的说道;“喂,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你该兑现你的承诺了吧,随我回去见师父。”

韩信咧嘴一笑,“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要跟你回去呀,我只是说考虑一下,考虑而已”

“你……”星语顿时气结,俏目圆睁,指着韩信气的说不出话来。

韩信见她一样恼羞成怒的样子便笑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少就答应和你走一趟了,不过要我去完彭城后再顺路去。”

星语这才脸色缓和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韩信一眼说道;“也好,十天后就是七星连珠之日,师父会带着我去外方山顶,那时候你务必要来,否则你骗了我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韩信闻言一笑,他到不是害怕星语的威胁,只是心中确实也对这个“九鼎”好奇心极重,便说道:“放心吧,我韩信从来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既然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不会放你鸽子的。”

星语一愣,问道;“什么是放鸽子?”

韩信嘿嘿一笑,长舒了拦腰笑道;“反正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失约的。好了,事情说完了,你也可以走了。”

星语横了他一眼,哼道;“这么冷的天你居然忍心赶我走,据我所了解的那个韩信不是很怜香惜玉的吗?什么时候变的如此绝情。”

韩信晒然笑道;“怜香惜玉也要看对象是谁呀,你我是敌非友,我可不敢留个定时炸弹在身边,你还是慢走不送了。”

星语冷哼一声,“听不懂你说什么,那本小姐就走了,你可千万记住了。”说完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山野中。

彭城在淮河以北,临近齐地,是当年楚国和齐国交接处的一个重要城邑。项羽为了便于控制中原,避免让楚国限于偏安南域,便将都城特意迁移到了此处,与之一起北迁的还有数百户楚国世家豪族。

彭城大战已结束一月有余,楚国兵临城下的那种危机压迫感便也随之解除。彭城一战反楚联军的主力被彻底击溃,残余的势力龟缩回了魏地顽强死守,整个天下的主动权再次回到楚国手中。项羽一面从齐地撤回精锐大军,一面从楚国南部征调新的援军北上加强手中的实力,准备极中力量一举歼灭河南残存的刘邦势力,然后再挥师北上平定齐、赵、魏、燕四国。

至于南部一直蠢蠢欲动的临江王共熬和衡山王吴丙,项羽则没放在眼里。他知道这两个懦夫无非就是趋炎附势之徒,只有偏安之心,并无称霸之意,只要自己能保持着绝对的强大,那这两人就绝不敢威胁自己的后方。

同时项羽也在密切关注着关中秦国的动态,他深知一直在积蓄力量的秦国才会是他的心腹大敌。韩信趁着自己和诸侯纠缠之时,一句平定了汉中和上郡,国土扩大了足足一倍,实力大大增加。同时在内部韩信也成功除掉了秦王子婴,将他的政治对手一一击败,牢牢的控制住了整个秦国。

不过项羽到不是很担心秦国会马上出兵关东,因为匈奴冒顿单于对秦国的仇恨他也略有所闻。他安插在咸阳的密探已经陆续报来了秦国的消息,有确切的迹象表明,匈奴人在开春后便会倾国之力大举南下,那时候对秦国绝对是场生死大战。秦国自顾尚且不暇,自然无心关东之事,所以他项羽务必要在秦国脱身之前击败反对他的势力,重新整合关东六国势力重新攻入关中。

此时项羽却不在彭城,他正亲临荥阳前线率大军围攻刘邦。刘邦此时早已经丢尽了河南的属地,在项羽大军的猛攻之下就只剩下荥阳和成皋几座孤城在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汉王大势已去,只是靠着赵国和魏国拼命的救援才强撑着暂时不败。

彭城之战最大的输家可以说是刘邦,他几乎丢掉了全部的属地,而赵国和魏国的根基是在河北,河南之地不过是新占的领土,丢掉了也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当然他们也需要时间来招募新的大军和筹集粮草,所以这才拼了老本的援助刘邦,希望他能在河南多撑段时间。

因为楚国主力大军的撤出,田横已经趁势收复了大半的齐地,重新聚齐了二三十万大军,成为了反楚诸侯中最为强劲的一支力量。他正率齐军从北部压迫楚军,迫使项羽不得不分重兵在齐地和田横对峙。

两面作战也让楚国颇感吃力,后勤日渐难以跟上。他一面派范增前往江东筹集新军和粮饷,一面让虞子期坐镇彭城督促供给。

楚军在中原已经占据了优势,彭城自然也不会再沦为前线了。所以这些日子来彭越已经解除了戒严一切恢复如旧,白日里城门大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韩信轻而易举的乔装便混入了彭城内。

彭城既为楚国之都,城池经项羽二次扩建,气势自然不是普通的城池可比。虽然比不上咸阳那种大气和底蕴,但也是中原少有的大城之一,而且因为大多为新建,所以看上去焕然一新。

彭城以商贾立城,城内气象不凡,一派熙熙攘攘之像,市井街道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这种繁华的地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人多眼杂,来自天南地北的商人到处都是,所以韩信这个看上去不像本地人的外人也不会惹人怀疑,轻易的就找到了家客栈投宿。

白日里人多眼杂,韩信自然不敢冒然潜入虞府,所以只是问清了虞府所在,等待晚上再做打算。

虞府这段时间来都处于一种微妙的气氛之中,小姐自从那次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韩信大婚的消息后,便伤心至极的闭门不出,连衣食供应也减少了许多,在房中日渐消瘦。虞戚知道后大发雷霆,闯进房内将小姐大骂了一顿,随后怒极摔门而出,一个多月都没有进过小姐的门了。

家仆丫鬟们这段时间也是战战兢兢的小心做事,做什么事情都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因为做错了事情得罪了心情不好的主人而受罚。随后又是彭城被围,虞戚被派往了吴中主持吴越之地。主人不在,小姐又不问琐事,府中的人便整日人心惶惶的,生怕彭城失守他们成为了汉军的战利品。

幸好项王勇武,竟然三万铁骑就击溃了五十六万联军大军,解了彭城之围。随后虞子期从齐地回到了彭城,担任了彭城城守一职,虞家才有了主事之人,人心渐安。

不过虞子期既为城守,又作为项王的心腹参与政事决断,自然政务繁忙,平时也很少回到家中用膳,有时忙起来夜不归宿也是常有之事。虞秒弋则仍是一副老样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除了贴身婢女雪雁外不见任何人,下人们也知道她心中悲戚,便自觉的尽量不去打捞他,膳食供应仍然一如从前。

此时虞秒弋正依坐在窗前,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梅花,眼神有些迷茫。

已经到了严冬,这世上能盛开的花朵也唯有梅花一种了。虞秒弋怔怔的看着树上的梅花,心中忽然有些感慨,她想到了那日那个奇怪的少女和她说的一番话。

“谁说女人就一定要为男人活着的,要是我爱的人不爱我,那我一定会去想方设法的让他爱上我,而不是寻死觅活的,做女人也要有点出息。”

想到这里虞秒弋忍不住苦涩的笑了笑,她很羡慕那个女孩子,至少她很勇敢,敢于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可自己呢,也只能羡慕羡慕而已,她有太多的顾忌和放不下,否则当初她就可以和韩信远走高飞了,而不是束缚于家族亲人犹豫不决。

她有过很多次机会,幸福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可最终还是犹豫了,到了最后却追悔莫及。她原本听到韩信大婚的消息后对他恨之又恨,很想在他面前大声的质问他为何对自己这么薄情寡义,自己在这里苦苦守候着他去迎娶了别人。

可现在她也渐渐的想通了,明白了,接受了。

韩信当初和项羽决裂,立下“三年之约”后孤身一人去创建功业,三年后便从孑然一身变成了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其中经历了多少辛酸苦泪,多少惨烈的拼搏杀戮,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些都是深居闺中的她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责备他呢。当初是为了她韩信才立志去拼搏挣取功名的,想现在已经身居高位,早已经身不由己了。既然他迎娶了那个秦国公主,想必一定会很爱他的,也会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而不像自己,只是在闺房里长吁短叹的怜月惜花。

虞秒弋心中愈发羡慕起了那天那个奇怪的少女了,她是多么的自由自在、敢爱敢恨,自己喜欢的就一定会去全力争取,哪怕全天下都反对也会毫不犹豫。这才是女人应该拥有的感情,谁说的女人就应该是男人的附庸品。

可惜,她自己却做不到。

想到这里虞秒弋忍不住叹了口气,微微蹙眉。

夜色已凉,虞秒弋站起了身子想要关住窗子,忽然背后响起了一声轻笑;“你又唉声叹气的了,小心叹气叹多了就不漂亮了。”

虞秒弋缓缓的转过头去,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时间仿佛凝固了下来,她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始终带着坏坏笑容的无赖小子,那个让他牵肠挂肚,夜夜每每在梦中醒来时想到的人。

这一眼,即使是等待万年,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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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四章 计从心来

韩信嘴角扬起,脸上依稀是当年那副懒洋洋的笑容,眼角却已湿润。

三年了,当初那两个青涩的少男少女已经长大。韩信依然是当年的韩信,只是眼角处却多了一丝沧桑和风霜,从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到如今天下为之侧目;虞秒弋依然是当年的虞秒弋,却愈发的清丽脱俗,犹如空谷幽兰的淡淡芳香。

两人脉脉相视,虞秒弋声音微颤的说道;“韩哥哥,你来了。”

韩信走了上前,轻轻的握住她的柔荑,微微笑道;“好了,别哭了,我来了。”

虞秒弋顺势轻轻的将头枕在韩信的怀中,娇躯微微颤抖,泪水仍然止不住流了出来,哽咽的说道;“你怎么才来呀,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韩信轻轻的拍着的她的肩膀,安慰道;“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这么多年去努力的做,去努力的拼搏,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地位,无非就是为了有一天能风风光光的迎娶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待怀中的佳人颤抖的身躯渐渐平复,不再哽咽哭泣,韩信这才轻轻的推开她,一本正经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虞秒弋,哈哈笑道;“我的小弋弋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看来我这几年值了。”

虞秒弋俏鼻邹起,横了他一眼,娇嗔道;“哪里有呀,人家都廋成这样子了,怎么会好看呢。”

韩信笑嘻嘻的拍了拍她,咧了咧嘴道:“哪会瘦呀,刚刚好而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韩信念的是楚国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虞秒弋听了忍不住破涕为笑,笑着捶打他的胸口道;“好你个登徒子,尽敢调戏良家妇女,该打。”

韩信故作轻薄的抓住了她的粉拳,大嘴谈探过去香一口调笑道;“哪来的小娘子,竟生的如此美丽,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看的哥哥实在是心痒难耐呀。”

虞秒弋邹鼻轻哼一声,嗔道;“真有这么漂亮吗?”

“当然,这天下可没比你漂亮的了。”韩信煞有其事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比你的秦国公主呢?”

虞秒弋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说出来即便后悔了。果然韩信一怔,脸色的笑容渐渐凝固,许久不语,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你都知道了?”

“恩。”

虞秒弋见韩信沉默的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大半,不由眼角又红,强忍住泪水拧过头去。

韩信默然道:“秒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三年多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虞秒弋怔怔的看着韩信,忽然展颜一笑,抹去了眼角的眼泪说道;“韩哥哥,你和我说说这些年来你的事情好吗?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知道。”

韩信看着虞秒弋点了点头,伸手拉着她坐到了塌上,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心,将着三年多来的事情一点点的娓娓说了出来。

从当初离开吴城,到路上碰见落难的赢可,再想借她的身份投靠扶苏蒙恬。到了北军后已经物是人非,却意外的得到了王离的赏识,然后是北上攻打匈奴,以及孤军深入漠北。

赢可静静的听着韩信的叙说,当听到王离要杀韩信时,忍不住惊呼出声。待听到赢可舍命相救时才长舒了口气,眼中却也闪过了一丝羡慕之色。她多想那个时候能陪在他身边一起死去的是自己。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酒馆中看似刁蛮任性的赢可,竟然会有如此的胆色和气魄,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赢可紧紧的抓住韩信的手,“那后来呢,你没有事吧。”

韩信笑笑,“你看我现在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当然是没事了。”接着又将他被好心的老夫妇收留,到后面被乱军屠村这才奋起杀人报仇,最后一路收拢秦国残军南下投奔了章邯,随后得到他的器重一起参与了钜鹿之战。再就是后来的西逃关中,机缘巧合下占据了咸阳,借助秦国之力和项羽决战于关中,最后成功割据关内。

这些之后的事情虞秒弋也多有耳闻,所以韩信只是简单的略过了。

直到听完韩信所说,虞秒弋才长舒了口气,紧抓着他的手也松开了来,双手抱膝久久不语。

“怎么了?”韩信见她脸色有异,又抓住了她手轻声问道。

“没什么。”虞秒弋摇了摇头,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可看上去却有几分苦涩,将头轻轻的枕在韩信胸前,“我忽然间觉得离你好远,觉得自己好没用。她还能帮上你很多,可我却一点也帮不上你。”

韩信默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搂住她的箭头,轻轻的拍了几下以示安慰。

“韩哥哥。”过了一会,虞秒弋轻轻的喊道。

“恩。”

“你和她成婚是因为迫不得已,还是你真的喜欢她。”虞秒弋微微抬起头,看着韩信的眼睛,心中满是期许。可韩信的反应却让她心慢慢凉了下去,他只是避开了她的眼睛,轻轻的回道;“都有。”

就这样沉默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虞秒弋忽然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韩信则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开口想问,却又不敢问。

韩信长吸一口气,正色的看着她说道;“秒弋,如果是三年前的我,我一定只是一心一意的对你一个人。可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我已经放不下可儿了,她为我做的太多太多了,她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亲人和国家,我又怎么能弃她于不顾。不止是她,还有那么多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也要为他们考虑。”

虞秒弋拧过头去,轻声道:“你很爱她吗?”

“恩。”韩信轻轻的“恩”了声,虞秒弋却如同雷击,脸色惨白的颤声道;“那我呢?”

韩信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喉咙发干,沙哑着声音缓缓说道:“也爱。”

“秒弋,原谅我。我知道我很贪心,你们两个都是这这时间少有的女子,得一我足以告慰平生。可我真的放不下任何一个人。和你是相识在先,山盟海誓至今犹存于耳,能够资格迎娶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和可儿却是患难与共,多少次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我早已经放不下她了。”

虞秒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韩哥哥,你真的很贪心。”

轻轻的抱住了韩信,虞秒弋闭着眼睛在他耳边呢喃道;“可谁叫我爱上的是你。”

韩信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他按耐不住激动的声音说道;“秒弋,你可是答应我了。”

虞秒弋低下了头去,虽然有些不甘心,可也只好“恩”了一声。

韩信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忍不住暗自欢呼一声。激动的在屋子中走来走去,又忽的站住,看着虞秒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秒弋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不起你的,以后我若称王,一定会明媒正娶的纳你为平妻,无外乎两个正妻罢了。”

虞秒弋笑了笑,依在韩信的胸前柔声道;“什么都好,我不在乎的,只要你爱我就行了。我其实很自私的,也会很小性子的,你对我的爱必须不输于赢可,否则我就会吃醋的。”

韩信这时当然只是猛的点头,哪里还会有任何异议,又说道;“放心吧秒弋,可儿心地很善良的,也早就接受了你。你和她相处只会亲如姐妹,不会像其他家里那么多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

虞秒弋低声“恩”了声,“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韩信沉声道;“我担心久了会被他国的密探发现我离开了咸阳,那时候就夜长梦多了。还有我一个月内必须赶回咸阳,匈奴人不会给我太多的时间,我必须回去备战。”

虞秒弋点了点头,“好,那就现在吧。”

韩信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你决定现在就跟我走吗?”

虞秒弋笑了笑,“三年前我已经错过了此,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我担心我一思索又犹豫了,又放不下父亲放不下哥哥了,所幸现在就下决心跟你走。”

“不过临走前我想留下封信给父亲和大哥,让他们安心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韩信点了点头,正欲站起身去帮她拿笔墨,忽然停下了身子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有人来了。”

虞秒弋吃了一惊,此处阁楼是她的闺房所在,平时绝无人会来叨唠她的清净,更别说这半夜三更的天。正想着是谁,却听见楼外远远的传来一声雄厚的声音,“小妹,你睡了吗?”

虞秒弋顿时慌了神。“快躲起来,是我哥哥来了。”慌乱的看着房间内,却发现没一处可以藏人的地方。韩信这时已经翻身跃出了窗外,朝虞秒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如同一只猫般轻巧的跃上梅树,紧紧的趴在树上一点声响都未发出。

虞秒弋见他藏的隐蔽,这才略略放下心来,急忙整理了下身上,强自镇定的迎了上去。

虞子期这时已经上了二楼,看见虞秒弋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这才放下心来,邹了邹眉说道;“小妹,不是哥说你,你这性子管教出来的下人也太没规矩了,我刚刚经过楼下,雪雁却在床上睡的死死的,我来了她都不知道。你呀你,老是这脾气性子,难怪下人们都欺负你。”

虞秒弋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想来雪雁是被韩信用什么手段弄晕了过去,便开口替她辩解道;“哥哥你误会了,这几日我身体不舒服,雪雁就忙里忙外的替我做事和照顾我的身子,今天是她太累了才这样的,平时他都十分安分守己的。”

虞子期不由笑骂道;“你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一幅软心肠,也难怪下人们都不怕你,反而对你亲近的很。”

虞子期这时已经走近,待看见虞秒弋微微红肿的眼睛怔了怔,出口关心的问道;“小妹,你怎么了,看你眼睛红红的。”

虞秒弋连忙擦了擦眼角,强笑着说道;“没事的哥哥,对了,还没问你今天有空来我这。”

“今天的政事并不是很多,用完晚膳我就回来了,想来左右无事,便来看看你了。”

“听下人们说你这段时间还是吃的很少,这可不行,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我和父亲还心疼呢。要知道我可就你一个妹妹呀,父亲也就你一个女儿,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如何向母亲交代。”

虞秒弋有些心不在焉的扭过头去说道;“哥哥放心就是了,秒弋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再任性了。”

虞子期自然知道她这些时间是为什么事寝食不安,便叹了口气说道;“小妹,有些话虽然知道你不爱听,可哥哥还是要再说一次。”

“当初父亲不让你和韩信在一起,现在看来确实是他的错,韩信也确实了得,我们都小看他了。可现在他已经贵为秦国的掌舵人,我们楚国和秦国早晚必有死战,所以你跟他便绝无可能了,除非你放的下我们虞家。放的下父亲和我。”

“到是羽哥,他自始至终对你痴心不变,我和他自幼相交,从未见他对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个人如此上心。这天底下还能找出谁比羽哥更英雄了得,更对你痴情不已的。妹妹,韩信他虽好,可他已经不再属于你了,你是虞家的一份子,也应该为家族的兴衰考虑。”

虞子期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话虞秒弋却没有听进去,只是点了点头应了声,也不回话。

虞秒弋的异常反应让虞子期不由一愣,这种话平时他没少和小妹说起,可每次说的时候小妹都是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今天倒是反常的很,居然还点头应声。

想到这里不由狐疑的看向她。虞秒弋见虞子期看向自己的目光迥然,不由有些慌乱的移开了目光,想要转移话题的说道;“你渴了吗,我帮你倒杯水。”

说完逃一般的转过身去倒水,却没有看见背后虞子期脸色已变。

他自小和这个妹妹相依为命,没有人能比他更能猜到自己这个妹妹的心思了,起初他只是觉得虞秒弋有些不对,却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待看见虞秒弋慌乱的眼神和腮上飞起的红晕,这才忽然想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头。

难道韩信来了?

对,一定是,要不然小妹不可能突然间变得如此奇怪,前日见她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性子,看刚刚和她一番说谈却不经意间嘴角含笑。

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子从下就不擅于撒谎,愈发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想到韩信可能就在身边,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目光飞快的扫过了房中的各个角落,见并没有发现有能藏人的地方,这才略为心安。又看向窗外,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来了韩信便跃出窗口逃了,就是不知道逃没逃远。

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一味强来反而会激怒了他,倒是他带着小妹一走了之自己二一四无可奈何。若是要截住他必须广招高手,用大批甲士围攻才有把握,这样一来就需要时间。那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稳住他们,也就是稳住小妹,不让他们立刻就远走高飞。

虞子期在虞秒弋转身倒水的瞬间,心中已经闪过了数个念头,最终拿定了主意。

“小妹。”

“恩,哥哥什么事?”

虞子期这时已经撤去了笑脸,转而一副犹豫的样子,想了会才缓缓道:“有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

“什么事情啊?”虞秒弋被自己哥哥严肃的样子弄个的有些糊涂了,端着杯水碎步走来。

“我刚刚得到吴城的书信,父亲南巡东越的时候,在那里染上了风疾,现在已经病情十分严重,那边的的大夫一个个都束手无策了,范叔只好派马车将父亲送回了彭城医治,现在正在路上。”

虞秒弋开始神色还如常,待听清虞子期的一番后后顿时花容失色,手中的托盘不禁‘晃浪’一声砸啦下来,溅的她满身都是。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紧紧抓住虞子期问道;“你是开玩笑的吧,父亲身体一向极好,怎么会突然染上风疾呢?”

虞子期缓缓的从她手中抽出了手,面带悲戚的苦笑道;“我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拿父亲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我刚开始还在犹豫告诉不告诉你,因为这些日子来见你本就伤心难受,不想你伤心过度再出什么事情。所以想等父亲医治好了在告诉你的。可没想到今天收到的信却是急信,想来已经刻不容缓了。”

虞秒弋此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只好颤声的问向虞子期,“哥哥,你说父亲会不会有事呀,我真的很害怕很担心。”

虞子期叹了口气,道;“这只能看天意了,羽哥已经调了最好的大夫给我,我想父亲吉人自有天相,平时又身强体健,应该可以撑过这一关的。”

“只是后日父亲就要回到彭城,我们需要好生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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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五章 算计

直到虞子期的身影走远,韩信才小心的翻入窗来。(_)

虞秒弋正抿嘴咬牙,面带忧虑的坐在塌边,见韩信进来抬起了头,望向他的眼神中有了一丝茫然。

韩信虽然隔着远,却因为耳力过人也听了个大概。见虞秒弋忧心忡忡的样子,便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的,虞公正值盛年,一向身强体壮,我想大概是深入越地所以水土不服才导致的风疾,想来回到彭城休养几日便无大碍。”

虞秒弋闻言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犹豫了一小会,又小声的哀求道;“韩哥哥,父亲现在病了,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我们能不能晚些再走,我想亲眼看到父亲没有大碍再和你离去。”

韩信心中微微叹息,却也知道不能勉强,像秒弋这么至情至善之人,就算她现在肯跟自己远走高飞,想必也会一辈子不得心安。

只是他心中着实有些怀疑,他起初听虞子期的语调平常,完全是一副兄妹拉家常的语气,可却突然却说出了虞戚病危的消息,着实有些突兀。可这只是他的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依据,若是仅仅凭此就强迫秒弋现在就跟着他远走高飞,他也实在于心不忍。若是自己猜错了,虞戚真的是病重自身,那让秒弋如此自处,有何面目去见亲人。

所以韩信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他不想让虞秒弋为难,非要在亲情和爱情中舍弃其一。他只是搂着了虞秒弋的娇躯,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我在呢。你父亲既然病了,那我们就等几日就是了,等你放心下来我们再走。”

虞秒弋轻轻的点了点头,低头小声的说道;“韩哥哥,等我确定父亲的身体没有大碍后,我就一直跟着你,一辈子都不再和你分离了,好吗?”

韩信亲了亲她的额头,微笑道;“好,一辈子都不分离了。”说完又看了看窗外,说道:“你刚刚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我担心你哥哥会心生怀疑,万一又回来被他撞见就不妙了。夜已经深了,我还是先走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怀中的虞秒弋轻轻的“恩”了声,却没有松手,“韩哥哥,再陪我一会吧,我很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你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韩信低下头,与她鼻尖相碰,亲昵的笑道;“怎么会呢,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爬也要爬来娶你。”

虞秒弋轻轻的说道;“若是有人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韩信笑了笑,“那怕什么,谁敢反对,我提着三尺剑杀过去便是。”

“如果那是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人若挡之,则杀人;天若反之,则灭天。”韩信语气森然的说道。

虞秒弋脸色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埋下头去应了声,“好。”

两人相拥许久,韩信才开口说道;“我真的走了,再晚估计你那丫鬟也要醒了。”

虞秒弋点了点头,韩信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飞身跃出窗外,身躯犹如一只大鸟般融入了茫茫夜色中,再无踪影。

虞秒弋倚在窗边,痴痴的看着韩信消逝的背影,直到许久被夜风吹醒,这才打了个寒战,回到了房内。

韩信潜回寄宿的客栈时,已经是深夜丑时了,韩信倒头大睡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洗漱。

这些年来他已经少有机会能得闲睡个懒觉了,想当初在淮阴城混迹市井之时,整日都是浑浑噩噩的吃喝睡觉。倒是现在成为了位高权重,反而不得自由,每日要早早的起床上朝,总是会有处理不完的公务送到面前。

韩信慢吞吞的下楼来到了大堂,此时正值吃饭的时间,堂内已经座无虚席。韩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个偏僻的角落,喊来小二上了些简单的膳食。

这是一家集餐饮和住宿为一体的客栈,楼上住人,楼下则经营酒饮膳食。店只是小店,所以膳食也十分简单,只是几种楚地和齐地常见的羹食,韩信倒也不挑食,反而吃的津津有味。

这时店外的街道上一阵嘈杂,正在行走的人群纷纷散开,让出一条宽阔的路出来。随即杂乱的脚步声产来,大批整装持戟的楚军士卒排着稀疏的队伍从街上小跑而过。直到这队楚军经过了,人群才从新聚集起来恢复如常。

韩信看在眼里,心中顿时有了些疑虑,便伸手招呼了店小二过来。

那小二长的尖嘴猴腮,看上去倒是一个机灵十分的人,见韩信伸手招呼,连忙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说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韩信指了指门外,笑道;“刚刚那么多军爷路过,我看了心中担心,可是要打仗了。”

那小二嘻嘻一笑,道;“客官,你可是外地人吧。要知道彭城可是我大楚的都城,军队调动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是这段时间,总是不断有南方征调过来的军队入驻彭城,然后再转道北上。大爷你放心,这支军队料想也是如此。”

“不过客官你这么担心军队干吗?”店小二有些奇怪的打量着韩信,韩信的相貌生的高大白皙,看着并不像楚人,这难免不会让他心中生起疑心。

韩信微微一笑,伸手探了过去。那店小二只觉得手中一紧,反手来看却见手中已经塞着一串秦钱,顿时眉开眼笑。

彭城虽为楚地,可项羽建国时间尚短,秦国的统治从关东撤去不过两三年的时间,所以关东大部分地方仍然大量流通着秦币。楚国复国后也曾经塑造过新的楚币以取代秦货,但因为工艺有限,楚钱大多粗制滥造,含铜量常有不足。现在又是诸侯国林立号令不齐,所以商贾之间流通仍多以秦货为主。再加上秦币在关东流通十余年,这些优势都不是新的货币能比拟的。

那小二本以为韩信吃的简单,料想只是一名普通之人,却没想到他出手如此阔绰,一时是喜出望外。要知道这一窜钱足够他一月所用,急忙翻手将钱塞入衣袖,脸色堆满了笑容谄笑道;“大爷您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就是,这彭城地头上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韩信见这种市井老油条如此上道,不由会心一笑,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是一名商人,商人嘛,求的是和气生财。若是碰到打仗商路不通那是小事,丢了性命可是大事,所以才对这些军爷的事情格外的担心,你可明白?”

那小二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那我问问小哥你,这一月多来可是有很多南方来的楚兵入驻彭城?”

小二稍稍一思虑,便回道;“到也不少,陆陆续续的二十来批吧,听说都是从南边招募来的士卒,一批多则万余,少则五六千,都是大白天从街道上经过的。城里都传的沸沸扬扬,说霸王要打大仗了,要一口气吞掉中原和河北。”

韩信脑中迅速转动,看来项羽从南方已经陆陆续续招募和征调十几万大军,想必现在南方已经空虚异常了。这到对彭越是个好消息,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只是这么一来中原的战局此消彼长,看来刘邦肯定是要支撑不住了,这倒是个问题。不过短期内项羽肯定极难平定齐地和河北,给秦国的时间还是不少的。自己要尽快的解决匈奴的后顾之忧,还有打通巴蜀迎回遗留在岭南的大军,这样才有本钱和项羽逐鹿中原。

韩信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出口说道;“唉,看来是要打仗了,那我的生意可就亏惨了。”

那小二一笑,说道;“虽说北边肯定要打仗了,可南边仍然太平无比呢,大爷你若是专心经营南面的行当,照样可以一本万利的发大财。”

韩信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难呀,一旦打起来估计整个楚国都要乱,我去哪里会安全呀。”

“那可不会。”小二不以为然的说道。“虽说霸王并不怎么爱惜民力。可打仗的本事还是一流的,这可让天下人没有不服气的,有他在,只有别人挨打的份,楚国哪会有事呀。大爷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韩信却听出了小二话中有话,便故作诧异的说道;“哦?听你这么说好像并不是很满意霸王。”

小二吐了吐舌头,连忙摇头道:“我可没怎么说呀,这话可不能乱讲。”

韩信哈哈一笑,指着小二说道;“这里你知,我知,天地知,有何可拍的?”

那小二一想也是,待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没人,才靠近韩信的耳边说道;“其实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霸王嘛,也就会打仗而已,其他弄的是乱七八糟。再说北面的那几位爷,他们做的更是过分,一个个为了扩充势力到处撞壮丁,中原原来可是繁华人口稠密的地上,可如今几场大战下来,早已经十室九空了,那些爷们为了扩充军队,甚至不惜强逼着所有成年男子入伍为兵。”

“你说呀,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当年始皇帝还在的时候,大家都说他横征暴敛,暴行天下。可我看他也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不就是服服劳役嘛,咬着牙苦过半年就可以回家了。哪像现在这样,小命都要丢掉。你说这算哪门子呀,我们辛辛苦苦的推翻了暴秦,过的日子还没以前好,反而命都要丢掉。”

韩信微微一笑,心想这就是秦国和楚国的差别了。秦人习惯了耕战生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就是耕作和征战。若遇战事,随时可以穿上战甲拿上兵器组成一支虎狼之师。

而楚国就不同了,习惯了宋玉和屈原的文辞诗赋的国度,孕育了中国最早期的浪漫主义。楚人多好自由,崇尚无拘无束的生活,所以当年吴起和廉颇流落到楚国为相之时便感慨楚兵不可用。战国期间,论人口和地盘,楚国都是数倍于秦国,可却被秦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楚人并不适合以军立国的思想路线,举国为兵的思想在楚国并不行得通。

所以喜好作战的项羽自然也不会得到楚人的欢迎了,若不是一场场炫目的胜利光环笼罩在项羽头上,恐怕楚人早已经哗然了。这些韩信自然心知肚明。

至刚易折,过犹不及,项羽无疑是在用他的天才绑架上整个楚国在进行一场豪赌。

有随口问了下小二一些,韩信心中大致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便让那小二去忙了。他自己则离开了客栈,一路在街上闲逛,看似无心,其实却在暗中记住彭城的大小街道。

到了入夜时分,韩信回到客栈匆匆的用了晚膳,回到房内闭目修养了一会,便换了身不显眼的衣裳再次潜入了虞府。

虞府看上去和昨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防守严密,巡查不断。要知道这里毕竟是楚国右尹和彭城城守的家中,下人们哪里会敢怠慢。不过这些巡卒大多都只是普通的军士,若是防范一般人还是可以,可防范韩信这种高手就成了摆设。

韩信轻而易举的躲过了守卫,再次潜入了后院秒弋的阁楼。

秒弋的窗户仍然亮着灯光,看上去和以往毫无两样,惟独有些区别的就是窗台上摆着一盆剑兰。这是秒弋和韩信约定的信号,若是无事则放在窗台上,若是有事则不放,这样才能让韩信心生警惕。

窗台处的剑兰依旧静静的开着,韩信却放下了担心,轻轻的爬上一跃入阁。

虞秒弋正坐立不安的在房中,忽然间韩信从天而降,顿时满脸欢喜霍得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抓住韩信的手。

“我还担心你今天不来了呢,这不心烦气躁的骂了不少人。”

韩信却有些愕然的看向虞秒弋身后的一名少女,朝着虞秒弋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雪雁这时也注意到了韩信的眼神,便气鼓鼓的上前说道;“姑爷,你好狠的心,昨天打的我那么重,哼,亏我还天天在小姐面前帮你说好。”

韩信盯着雪雁想了一会,这才想起了当年在吴中逛夜市时秒弋身边待的也是名年纪幼小的少女,和眼神这个女子眉目之间有些相似,想来就是她了,只是从身材尚未发育完全的女童变成了身材妙曼的听听少女,这倒真不好认出来。

韩信闻言干笑道:“好了,小妹妹你别生气呢,我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而已。”

雪雁“哼”了一身,撅起嘴来说道;“我不管,反正你欠我一次,以后若是我你都要给。”

韩信被她弄的啼笑皆非,幸好虞秒弋上来解围笑道;“好了雪雁,你的好我们不会忘记的呢,现在你去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呀。”

“你帮我去前府看看我哥哥有没有回府,我有些担心。”

雪雁邹了邹眉,有些不满的说道;“小姐,你这借口真烂,明明是想支开我过二人世界的,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了,我这就闪。”

雪雁走出阁楼,回头看着窗户透出的灯光,想起刚刚两人被她说破尴尬的场景,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她虽然只是小姐的贴身婢女,可小姐待她一直如同姐妹一般,小姐的心思,小姐的感情,倾诉的对象都只有自己。见小姐整日郁郁寡欢,这三年多来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她心中自然也是但又无比,现在看见久违的笑容从新出现在小姐的脸上,她自然高兴十分。

只是她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心,她在虞府的地位完全是因为和小姐亲近猜得到的,如果小姐离开了虞府,她恐怕也很难立足了。想到这里雪雁不由一阵担心,却也无可奈何。

一边想着心思,一边快步行走,穿过了池塘的走廊,走向前院。在一处拐角处却迎面看见一人正在面前,顿时吓得差点喊了出来。待看清那人是虞子期后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苍白。

“少……少爷,你怎么在这。”雪雁行了个礼,紧张的结结巴巴说道。

虞子期却不回答,只是紧紧的盯着雪雁,缓缓的说道;“雪雁,我且问你,小姐房中可有什么人。”

雪雁顿时大惊失色,却不敢承认,只是摇头支支吾吾道:“少爷你弄错了,小姐屋内除了我还能有谁能私自上去呀。”

“吭。”虞子期手中的宝剑已经出鞘,指着雪雁的喉咙冷冷道;“我最后问你次,可有什么人。”

雪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心中害怕至极,便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

虞子期听完后朝身后挥了挥手,雪雁抬起头来大胆的朝后看去,只见远处却小跑而来一群甲士,在夜晚中也看不清楚,依稀不下数千人。

虞子期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阁楼,缓缓开口说道;“韩信,既然是你自己来彭城求死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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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六章 挡我者死

阁楼内虞秒弋正将脸颊深深的埋在韩信的怀中,柔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韩信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在彭城也是无事,况且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你更重要的呀。”

“对了,可有你父亲的消息?”

虞秒弋脸色一黯,“我也不知道,我本想求哥哥让我路上接父亲的,哥哥却不答应,说父亲明日就可以回来了,我只需在家等待就可以了。”

“那他呢,没去去接你父亲吗?”

虞秒弋摇了摇头,“那到也没有,哥哥他公务十分繁忙,一大早又跟往日一样去朝中议事了。”

韩信心中本来就有些疑心,如今疑虑之心不禁越来越强烈了。

如果一家父亲病重,子女就算不能服侍汤药在身边,那也不应该如往常一样办理公事呀,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虞秒弋见韩信面色有异,便紧张的问道;“怎么了?”

韩信缓缓摇头,面色有些苦涩的笑道;“秒弋,恐怕我们已经被你哥哥发现了。”

虞秒弋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即又轻掩其口低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韩信望了眼窗外,神情有些警惕,又道;“我怀疑你哥哥是发现了我们,所以才故意编出谎言来骗我们的。原本我昨日就有些疑心,但却不能肯定,所以才没有说破。待听你说你哥哥今日却一切如常,就算他政务繁忙也不应该禁止你去迎接你父亲。他如此所为,恐怕只是想将你留在府中。”

“那……那他会怎么对付我们?”虞秒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声音有些不安。

“大概是想有多些的时间来布置对付我吧。”

虞秒弋睁大着眼睛,心中又是为父亲高兴,又是为自己担心,紧紧的抓着韩信的手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信侧身贴着窗户,小心的朝外面望去,嘴中说道;“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话声还未落下,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搂住虞秒弋翻出了窗户,高高跃上屋顶。

楼下的夜幕中,数十名正悄声潜行的武士愕然抬头,瞪大眼睛齐齐的看着楼顶上的韩信,仓促间却不知所措。

月光已经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偌大的庭院,院中竟有黑压压数百人之多,皆是一袭武士袍在身,手中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这次虞子期可是下了血本,他将彭城和附近所有武艺高强的游侠还有各大豪族的门客侍卫悉数请来,只是为了务必将韩信一举擒杀于彭城,绝不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于公,他是楚军中的高级将领,深知韩信一人对秦国的意义何在,若是他丧命于此,那秦国之强便去了大半,从此不再为楚国的心腹大患。

于私,虞家是楚国世家,若想在楚国保住第一家族的地位,那虞秒弋嫁给项羽就更是势在必得了。若无韩信,虞子期可以确信他的妹妹会对英雄盖世的项羽倾心的。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杀死韩信。虽然他从个人感情并不反感韩信,反而对他钦佩有加。但国事家事,并不是个人感情就能左右的,他虞子期今日跃居高位,更是明白这个道理。

夜色中寒意甚重,楼顶上的虞秒弋在寒风中微微颤抖,心中更是悔恨交加。她恨自己的犹豫,不但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还搭上了心爱之人的性命。看这阵势,她的哥哥虞子期不论如何都不打算让韩信活着回到关中,

感觉出了身边虞秒弋的害怕,韩信反手握住她的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说完忽的提高声音高声道;“虞兄,许久未见了呀,别来无恙。”

人群中的虞子期脸色低沉着缓缓走了出来,抬头盯着韩信,也不回话。抬起了手重重挥下,随即院外突然竖起数百支火把,伴随着齐声吆喝声响起,院中的矮墙轰然倒塌。数千名楚军士卒踏着整齐的步子越过倒塌的矮墙,来到阁楼百丈外齐齐站住,立盾结阵。动作整齐一致犹如行云流水,毫无滞塞之感,一看便知是楚国训练已久的精锐之师。

虞子期微微有些得意的昂起了头,挥剑指向楼上的韩信,朝他大声的说道;“韩信,这里有我楚国二百多名高手,还有五千名精锐的王城卫队,城中二万多名城卫也严密布防,今日你绝无逃走的可能了。”

韩信不但没有面露惧色,反而哈哈大笑道;“子期你真是好生客气,竟然用如此大的阵仗迎接我,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呀。只可惜大哥他没有在,否则你我兄弟三人开怀畅饮一番岂不快哉。”

虞子期紧紧盯着韩信,缓缓收回了目光中的敌意,转而高声道;“韩兄,今日你已经绝难逃脱,不如就此束手就擒我们好好的喝上一杯,也省得伤了你我的兄弟之情,如何?”

韩信哈哈笑了笑,高声应道;“多谢子期的美意了,不过我并不觉得区区这些人就能留的住我,实在心痒难耐,倒想试试大哥的手下如何。”

虞子期心中微微叹息,却也早就猜到韩信会如此回答的。

他韩信是什么人,堂堂的秦国上将军,能亲手在咸阳城下击败项羽的人,这种人杰,如何会甘心束手就擒。

抬起了头,脸色的笑容却已消退,转而厉声说道;“韩信,你我虽是敌非友,我却敬重你是一世英雄。可你若是想靠着女子保全性命,那就太让我瞧不起了。”

“你我之间恩怨,楚秦之间的攻伐,与秒弋有何关系,你还不将她放下来。”

虞秒弋却闪身挡在了韩信面前,努力的抬起头来大声说道;“哥哥,我心中早已经认定了他是我的夫君,你若是想杀我夫君,那就连我一起杀了就是。”

虞子期大怒,挥剑指向她厉声吼道;“你快给我下来,你这个虞家的不肖子孙,你可曾想过一点点父亲和我。你不想想,韩信他是什么身份,今日他在我虞家现身,如果我们放走了他,那楚国还会有我们虞家的立足之地吗?丢官弃爵是小,恐怕那时我们虞家大难临头之日也不远了。”

虞秒弋却面色惨白,紧咬牙关,忽然鼓起勇气说道;“哥哥,我既然有了所属,自然一生一世都会追随他不离不弃了。他若生,我则生;他若死,我自当追随。”

“你……”虞子期大怒,一张俊秀的脸上满是青筋爆出,瞪着虞秒弋一时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恶狠狠的说道;“这都是父亲和我从小对你娇宠的下场,让你变得如此任性。”

“我告诉你,虞秒弋,今日不论不论你如何要挟,我都一定要杀韩信的。你若拼死相护,大不了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妹妹,虞家也没有你这个女儿。就算我失去一个妹妹,这和整个家族的安危荣辱想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虞秒弋还欲开口,却被韩信握手制止了她。韩信将她从身前拉开,微笑着说道;“秒弋,我韩信纵横天下,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心爱的女人挡着自己身前,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虞秒弋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心中大急,急忙张口想要解释,韩信却伸手止住了她,看着她缓缓含情道;“秒弋,你可相信我?“

虞秒弋含泪重重点了点头,韩信微微一笑,面做轻松的说道;“既然相信我就要听我的话,今日我带着你定难逃出这里,若是我孤身一人倒是有些把握。你现在就下去,回到房中去,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回来娶你,我答应你,我今生绝不负你。若违此誓,天地不容,人神共弃!”

虞秒弋的泪水却瞬间涌了出来,她知道韩信这是想劝她离开,心中悲戚,忍不住哀声道;“韩哥哥,既然我已经将终身托付给你了,那自然是生死与共,我不会抛下你独活的。”

韩信心中一阵感动,却仍然面做轻松的笑道;“傻瓜,谁说我会死了。”说完伸手指着楼下的风景,“秒弋你看,这天下何其之大,他日我若来娶你,一定用千乘的皇后之礼,用这天下作为聘礼来迎娶你。我会让你虞家心甘情愿的称为我韩氏之臣,让你父亲心甘情愿的让你做我的妻子的。”

“等我,我一定做得到的。”

虞秒弋哽咽着,却拼命的点头,“好,我一定等,等到你迎娶我的那一天。”

韩信狠心甩下虞秒弋的手,鱼肠“锵”的一声长吟出鞘。一剑在手,韩信顿时豪气大生,仰天长啸,忽然飞身跃下,快若闪电般猛扑向虞子期。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最为浅显易懂,却也是最难做到的。

虞子期却夷然不惧,他身边数百名武士齐齐上前,一个个吼叫连连,从四面八方上前将韩信团团围住。他们心中都明白,这是表现勇敢的最佳时候了,一旦得到了虞子期这个在楚国正如日中天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赏识,那富贵之路绝对是平坦无比。

每个人心中的想法都很简单,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而韩信只是孤身一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己方这么多武艺高强的武士,还有五千精兵作为依仗,韩信不是如同待宰肥羊一般任人宰割,这富贵功名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所以人人相拥争先,唯恐落于他人之后。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韩信非但不是温顺待宰的肥羊,反而如同厮血恶虎一般。之间剑光一闪,冲在最前头的四名武士横腰被斩成二截,顿时血肉横飞,没有死尽的临死之人发出的凄厉惨叫声贯彻了整个夜空,远远的传了开来。一名身手灵活的武士想滚下直砍韩信的双腿,却见他头也没回,只是反手一剑如若闪电般劈下,那武士还没反应过来,却已经人首分离了,身子还直直的站在那一动不动,颈间却血如涌泉。

韩信的强大非但没有吓退这些武士,反而激起了他们内心狂热的战意。他们都曾经是刀口舔血的游侠儿,杀人本就是平常家常饭一般的事情。这种人一般都是悍勇不畏生死,鲜血和死亡只能刺激他们愈加的兴奋。

啊,啊啊,啊啊啊,惨叫声不断响起。韩信已经不再是平时那个脸上带着温和笑容的青年了,此刻的他犹如地狱的恶魔般,浑身浴血,赤目通红,嘴角处带着的是残酷的笑容。也不见他如何出剑,只见他一剑快似一剑,每一次挥手,每一次抬起,都会伴随着一声惨叫响起,或是被贯胸而入,或者肢体分离。在以韩信为中心的数米之内,已经再无完整站立之人。

顷刻之间,已经有五十多名武士伏尸当场,竟无一人身上是完好无损的,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倒不如是单方面的屠杀。一众武士不由骇然,同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勇敢并不代表着不畏生死,光是这份惨烈的场景就足以让最勇敢的武士勇气全消了。

韩信见众武士心生退却,却反而入骨附随的缠了上去,紧紧的和众人厮杀在一起。韩信虽然杀意腾腾,可心中却清明无比,他知道只有和敌人纠缠在一起,才能让楚军中的弓弩手没有机会放箭。

虞子期见自己精心找来的高手们完全不堪一击,反而被韩信杀的鸡飞狗跳四处跳散,顿时又恨又怕。他没想到韩信的武功已经如此之高,如此之犀利,他仍以为韩信只是剑术精湛而已,却不知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杀戮,韩信的剑法中早已经带着惨烈的杀戮之意,丝毫不下于项羽的霸气无双。

他紧紧的握住佩剑,心中鼓起了几次勇气想要上前拼杀,却终究还是心生胆怯。他见韩信的剑法如此凌厉,料定自己绝非韩信的对手,能不能撑住十个回合都是很难说了。他本在军中配置了数百名弓箭手,却因为韩信紧紧追杀屠戮着自己人,弓箭手也排不上用场。

如果这些人是普通的楚军士卒,那虞子期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全部射杀。可偏偏这些人都是豪门世家的门客家将,他是费尽了口水才借来了这么多人,如果反而死在楚军的手里,那他如何能向各个家族交代。打狗尚且看主人,若是他将这些人全部射杀,必然会引起各个家族的一片哗然,继而对虞家一致的敌视。

就因为心存顾虑,虞子期才错过了绝佳射杀的韩信的机会,就在他思虑的时间里,韩信已经杀到了楚军方阵之前。他的意图非常明显,竟然是想强行杀出大军方阵突围出去。

虞子期这才醒悟过来,连声吼道;“列阵,迎敌。杀韩信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虞子期开出的丰厚奖赏让所有人都为之砰然心动。楚军悍卒的血气被激怒了,士兵们高举矛头大声呼喝着,踩着整齐的步伐大步上前,如同一座大山般排山倒海之势压迫而来。

看着迎面冲来的方阵,韩信眼中满是冲天杀气,他果断的舍弃了追杀四处逃散的武士,转而迎头和迫来的大军迎面撞上。身影和鱼肠浑然一体化成了一道闪电,飞快的冲向楚军,迎面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以血肉之躯,妄想撼动铁阵刺林,无疑是痴人说梦,可偏偏结果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在快要撞上之前,韩信身躯忽然高高跃起,犹如大鸟般分过大盾落在盾后。举盾的士卒随即反应过来,迅速低下身子立盾防御,尾随的长枪手随即高举枪头,在韩信落脚之处形成了一片枪林。

眼看韩信就要势竭跌落下去被刺穿躯体时,他的身子却忽然在空中猛缩,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过身来,反手挥剑将落处的枪头纷纷砍断,落入了人群之中。

楚军顿时哗然,方阵如同炸开了的锅一样,里面的人拼命的向外挤着逃命,外面的人却一个劲想挤进去趁机杀了韩信换取奖赏。地神咆哮的韩信犹如一阵旋风般,直接冲入最密集的楚军人群中去,瞬间就揎起了一阵血肉风暴。楚军中惨叫连连,被恐惧吓破了胆的士卒纷纷倒退。韩信犹如杀神般,四周的楚军不断如同狂风中稻草一般纷纷倒下。

韩信的招式很简单,只是砍、刺、劈,唯一的特点就是快,异常的快,犹如闪电般迅雷不及掩耳,又犹如大江之水奔流而下连绵不绝,招式之间毫无停顿。许多楚军甚至只看到白影一闪,自己的身体一部分就脱离了躯干,许多的人甚至临死前都没看清楚杀自己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就身首异处了。

虞子期脸色铁青,韩信的武艺之高强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岌岌可危。他果断的下令道;“后阵压上,去短兵长枪迎敌。敢有后退者,杀无赦。”

韩信厉声喝道:“挡我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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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章 峰回路转

剑乃兵者之王,若得小成者,十步即可杀人;若得大成着,迈步之间伏尸遍地。***

再坚固的盾牌,再精良的铠甲,在鱼肠面前也如同纸糊一般,弹指可破。

鱼肠上下翻飞,在清冷的月光下光芒大作,竟如同一团银光飞舞环绕在韩信身边,银光所到之处,楚军的士卒皆被绞成了碎片,竟无韩信一回合之敌。

原本谁都以为,楚军凭着人多势众,而韩信只是孤身一人,就算武艺再为高强也会力竭而死。可事实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这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中,占优势的反而是势单力薄的韩信,他仿佛一台永不停顿的杀人机器,不断的将一个个楚军士卒毙于身前。

虞子期在远处紧紧的握着佩刀,心头无疑在滴血。这些精锐的楚军是他一手从会稽招募而来的,俱都是他的嫡系所部,原本是赶赴增援荥阳前线的项羽,却被虞子期持着虎符星夜出城狂追,在半路将这支大军截下调回了彭城。

按照楚军的军制,虞子期不过是彭城郡守,并无权利调动彭城之外的军队,就算他是项羽的心腹,可也是越权违制。但是彭城中虽为楚都,如今却远离前线,所以城内驻军并不是很多,只有两万多普通之军,并非精锐。虞子期为保万无一失,还是冒着被谏臣弹劾的风险前去调集了这支精锐,却没想到仍然截不住韩信。

看见楚军中的精锐一个个倒在了韩信的剑下,虞子期嘴角抽动,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这才看懂了韩信的意图,无非就是想利用混战紧贴楚军身旁,不让大军有时间结阵放箭,以此来抵消楚军的优势。

既然心中已经了然,虞子期便果断的下令楚军退后,仅留下百余人和韩信贴身肉搏,其他的人则退后五十步,齐齐立盾举枪,想以方阵围堵韩信。

韩信也看出了虞子期心中所想,他知道若是盾阵一成,他就算有通天之力也只能被困死其中,唯有现在趁着乱势杀将出去,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一剑将身前阻拦之人劈成两半,韩信忽的身体一躬,而后双脚用力一推,猛的向前跃起。韩信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化作了一道幻影,趁着楚军尚在混乱之中挣脱了对手的纠缠,身子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临空飞起,高高越过众人。带起了阵阵风声,加上之前的蓄力,在这一刻猛的爆出来,鱼肠紧握在手,在空中遥遥指向不远处的虞子期。

虞子期身后是密密麻麻的楚军,作为预备队在之前的厮杀中并未出动,既然主将在此,这里无疑是楚军中防守最为严密之处。可韩信偏偏选择了此处,这让虞子期不由愕然。他见韩信飞身而来,顿时激起了他胸中的傲气和战意,无暇多想便拔刀在手,大吼道;“杀了他。”

身后的楚军蜂拥而上,想将力竭落地的韩信乱刀分尸。其中并不乏几个楚军中的高手,这些高手虞自欺将他们藏在身边,只是想先让普通士卒消耗掉韩信大半的体力后再出手将他格杀,现在看来已经到了不得不用之时。

韩信却并未如他们所愿,身子在半空中以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角度生生扭转,转身脚尖一踮地。在脚尖接触地面的时候,接触点四周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向着四周扩散而去,而韩信整个人就如同旋风般高速弹起,猛烈的朝着虞子期方向狂攻而去。

韩信身前一阵血肉飞溅,金戈相交和刀剑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在夜空中听着尤其凄厉。楚军虽然密密麻麻,却仍然被韩信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虽然缓慢,韩信却仍然踏着鲜血一步步的逼向虞子期。周围几名楚军中的高手却死死的纠缠于他,寸步不退,靠着默契的配合竟能强撑住。

韩信的轻视深深的刺伤了虞子期骄傲的自尊,此时他若是后退的话一定会威望大失,从前在楚军再无言号令三军。所以他挺剑大吼一声,身先士卒的冲杀上去,想要缠住韩信再借着人多一举擒杀。

虞子期的攻来韩信自然是求之不得,须臾之间,二人已经狠狠的撞在一起。刀剑相交,两人同时溅血,韩信是全力招架虞子期志在必得的一剑,无暇顾及身后攻至的楚军高手,唯有仗着内甲在身强挨了重重一刀。

韩信脸色一滞,不由嘴角溢出鲜血,内甲虽能替他挡去杀招,却无法卸去剑上的巨力。而虞子期却一招便遭重创,被鱼肠自从而上从腹下划自脸颊,虽然危急之时险险的缩身,避免了被开膛破肚,却也身受重创,骇然之下忍着剧痛强撑着身子退下。

他完全没想到韩信竟拼命至此,一招便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击杀他这个主将。其实韩信心中也是无可奈何,他虽然招招凌厉丝毫不落下风,却都是靠着强撑才能如此,若是长久必然油尽灯枯、力竭而死,唯有以快打快,一鼓作气趁乱取胜。若能击毙虞子期,那楚军定然群龙无首,那他的阻力便也减少了大半。

可惜最后还是棋差一招,让虞子期侥幸逃命,心中虽然不干,却也没有惋惜的时间了,因为背后攻至的一把重剑已经间不容发。韩信为了杀虞子期,已经将后背完全弃之不顾,而其中一名楚国高手已经猜到韩信必然有内甲护身,便将剑落点选在了韩信的头颅。

这时剑风已至,韩信却已经躲闪不及,情急之下忽然高高跃起,整个人突然暴涨数尺。

“当!”的一声,斩颈的一剑,却变成扫在他腰间之上。那名楚国高手大吃一惊时,韩信手中的鱼肠却趁势横劈而来,扫在他头侧处,顿时身首异处。这时,另一名楚国高手的重剑已经攻至,结结实实的劈在韩信的胸前。这名高手在楚国以巨力而著称,如今近的距离之内暴起发力,手中的力道又何止千钧。

韩信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五脏六腑仿佛被搅乱开来,顿时喉间一甜,“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子却借着这股力量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远远飞走。

韩信分出去的身子猛地撞在内墙上,脆弱的墙壁顿时轰然倒塌,溅起了一片烟尘。韩信却忽然身子一翻拔地而起,快如闪电的杀向前来围堵他的楚军,丝毫没有一点重伤在身的迹象。

楚军士卒见虞子期倒地被人相拥,也不知道生死如何,心中已生胆颤。慌乱之间被韩信功至面前只是奋力自保,待见他弃自己而过便暗叫侥幸,哪还敢前去追赶。

韩信浑身缩紧,犹如一团银光飞快的掠过楚军阵前,翻身一跃过高高的墙头,身影消失在重重夜幕中。

被众人手慌脚乱扶起的虞子期这时已经反应了过来,见韩信逃走了顿时大怒。猛的推开身前的人,厉声道;“我没事,都给我去追韩信,他受了重伤,逃不了多远的。”

“传我将令,令曹将军严守城池,驻军全部上城墙戒备,若是让韩信逃走,就提着人头来见我。”

虞子期仓促的下完数道军令,又余光扫至阁楼上仍然在寒风中站立的虞秒弋,不由心中大恨,狠狠的瞪了她一样。虞秒弋却恍然不觉,仍然痴痴的看着韩信远去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到底是自己的妹子,虞子期虽然恨透了她的自私和任性,可还是有些担心她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受不了,便又下令道;“来人,将小姐送回房内禁足,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

韩信逃出虞府后,沿着街道一路狂奔。他知道他现在远未脱离险境,只要仍在彭城之中,那虞子期就有可能可以将他杀死。

更要命的是他身上的伤势不轻,尤其是那力大之人的最后一击,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打出,跑动之时牵动伤口痛彻心肺,也不知道肋骨断了多少根。可是他现在却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楚军的追兵随时都可能追至,他必须赶在被合围之前逃出彭城,否则今日就真的会是他韩信毙命之日了。

他也想过潜入民居或者偏僻的地方暂时躲避,等日后再伺机逃走,可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彭城不比其他地方,这是楚国的国都,既然是国都,那楚国对这里的掌控力度一定十分之高,他若是藏匿起来,就算能躲过今晚,那也一定会被城中楚人发现的。毕竟他也要吃,也要药物救治,在城中无闭目等死。

况且虞子期既然对府中的伏击志在必得,那城外的戒严必然不怎么严密。若是今日之后,那彭城一定会全城大锁,严加戒备,那时候要逃走倒是更难了。

与其在城中束手待毙,倒不如今日一鼓作气逃出生天。

穿过了数条街道,韩信终于碰到了楚军的巡逻小队。这些小队只不过是楚军用来巡视预警的,倒不是主力部队,所以韩信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他们悉数解决了,但他的行踪也被临死前的楚军放信号暴露了。

此时已经接近城墙,韩信索性放开手脚不在隐藏踪迹,而是提剑朝着城墙处就一路大开杀戒,凡是想阻挡他的都被是一剑杀死。

很快就赶到了城墙,韩信一抬头望去不由暗暗叫苦,看来虞子期早已布置妥当,城墙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楚军士卒。

彭城城墙高约六丈,内墙墙壁上光滑无比,那是用打磨好的砖石所搭建而成,内墙上毫无可以借力攀登的地方。韩信虽然武艺高强,可也绝做不到凭空就跳过城墙,恐怕九天天底下也没有人能做的到。所以他若想出城,只有从城门之处借助梯道才能翻上城墙,最后跃下。

所以虞子期便在城门之处布置了重兵把守,等待着韩信上网。

韩信暗叹一声,知道死战不可躲避,只好强吸一口气,大吼一声翻上而上,和城墙上冲杀下来的楚军在梯道中战成一团。

韩信知道此乃生死关头,退缩不得,只得强压下身上的伤势,右手鱼肠,左手夺过一把大刀,迈开马步,狂攻而去,气势的凌厉威猛,远超敌人。这些楚军不过是寻常戍卒,见韩信如此悍勇不由心惊胆战,虽然碍于军令不敢后退,可却也显得十分畏首畏尾,竟然被韩信自上而下杀上了城墙。

韩信跃上城墙,忽然胸口一阵剧痛,脚跟一软差点跌倒,知道是体力透支、身体力竭的前兆。还没有站定身子,却见杀气剑光由三方而至,韩信急忙俯身险险的避开,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那三名楚国高手已经得到戍卫的飞报,特意赶来相助,想将韩信击毙于城墙之上。见韩信居然避开了,不由目露凶光,齐步猛力上前围攻。

这类近身搏斗凶险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韩信此时重伤在身,已经接近了油尽灯枯。一阵急攻下不由左支右拙,险象环生。这三人均为身经百战之徒,也看出了韩信的劣势所在,一出手便不予他任何逃避脱身的机会。

三方面尽是刀光剑影,鲜血不住从伤口溅出,勉强撑了几十招后,韩信双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了。韩信这时已不知受了多少剑伤,心叫完了。顿时发起了狠性,便也不顾自身,强行运起气力猛然一下横扫千军,把扑来的敌人扫得东倒西歪。

韩信全身十多处伤口一齐爆裂溅血,再也支撑不住跪了下来,暗忖今次真的完了,反手拔出匕首,正要先行了解自己。自己一世英雄,决不能死在无名之辈手中。

这是忽然异变生起,弩声响起,一只弩箭飞快的贯穿了正欲取韩信性命的那人胸膛。那人惨叫一声,身子被弩箭之力带着高高飞起,跌落在跺墙之上,眼看是活不成了。

众人不由都朝弩箭射来之处望去,却见一名黑衣容貌俏脸的少女在在不远处的城楼上平端弩机,瞄向这边。见偷袭得手,便果断抛下弩机,拔出佩剑跃下城楼杀将过来。

楚军骇然转身迎敌,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力军杀的溃不成军。那少女身手敏捷,剑法高明,又是新锐之师蓄势待发,一时间杀的楚军前仰麻烦,很快就杀到韩信身边,低声道;“还能走吗?”

韩信强撑着口气站了起来,挥剑和她并排站在一起临阵御敌。两人背靠着朝跺墙杀去,待靠近些那少女一把抓住韩信,大声道;“跳。”

韩信毫不犹豫的跟着她跃下城墙,待快落地之时,那少女袖中却凭空飞出一道钩锁,狠狠的钉在城墙上缓住了下坠之势。双脚一蹬城墙,便借力越过了护城河,掉落在河的对岸,随即扶着韩信踉踉跄跄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城头上被搀扶着赶到的虞子期正好见此,也只好心有不甘的长叹一声,又下令出城追击。可心中却明白无比,杀韩信的最好机会已经失去了。

捂住伤口,面带痛苦的闭目仰天,看来真的是天不佑大楚,这韩信确实命不该绝。

荒野一处山洞中,星语面露担心的看着赤着上身正在牙咬替自己包扎的韩信,他身上密密麻麻十几处伤口,深的地方隐隐见骨,便忍不住说道;“你没事吧,看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韩信只是邹眉轻声道:“这算什么。当初我比着更重的伤势也没有死掉。我想老天不会让我韩信这么轻易就被收走的。”

星语不由默然,又见韩信费力的替后背上的伤口上药,便说道;“我来帮你上药吧。”

韩信微微犹豫下,便点了点头,将药瓶递给了星语。他原本非常不信任星语的,心中对她处处提防。可今日见她如此舍身相救,心中的隔阂便也消去了大半。

药粉敷在创口上自然疼痛万分,韩信忍不住肌肉微微一颤,随即又放松了下来。待星语包扎好后,韩信才暗暗舒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下来,伸手抹去了额头的冷汗,看向星语问道;“你怎么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星语白了他一眼,“开玩笑,你以为你真有这么好的运气呀,还不是我发现了楚军调动异常,便猜到你可能有麻烦了,这才来彭城转转,到没想到捡到了你。”

说到这里星语不由得意的笑了笑,以往韩信见了她都是一副得意洋洋智珠在握的感觉,现在终于有事求于她了,便笑着说道:“你说我救了你,你该怎么报答我呀。“

韩信笑了笑,脸色苍白的说道;“你放心,我韩信一向恩怨分明,今日你对我有恩,我必将投桃报李,你若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星语扬起嘴角,笑嘻嘻的说道;“好,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呢。至于什么要求呢,我现在还没想好,先记账,以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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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八章 似敌似友

星语微微扬起嘴角,脸色有些得意,原本想看见韩信讨好的样子。却不料等了半天,见韩信仍然自顾着翻@弄篝火,脸色虽然是带着笑意,可却不是自己想要的。

顿时有些泄气的说道;“你都不想知道我打算让你做什么吗?”

韩信扬了扬眉,有些好笑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若所求之事并不为难,我自当竭尽全力。若是所求之事苛刻难以做到,我不做便是,你能奈我何?”

星语顿时噎住,“你……你这分明没有一点诚意,有你这样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的呀。”

韩信耸了耸肩,笑容有些无赖,“随你怎么说,其实算起来我也放过你命呢,一名抵一名,咱们也互不相欠呀。”

星语一时气结,睁大着眼睛瞪着韩信气呼呼的喘气。韩信到从未看见过她如此小女儿姿态,忍不住笑了出来,却乐极生悲牵动了伤口,邹起眉一阵呲牙咧嘴。

星语见他这副表情,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着道;“韩大人,韩上将军,此番滋味如何?”

韩信嘴角抽搐,好一阵子才紧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甚好。”

星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仆后仰,毫无一点淑女风范。韩信白了她一眼,倒也无可奈何。

待星语笑罢,便坐了下来,和韩信各据篝火一边。两人刚刚倒是笑语谈笑,突然间停顿下来倒是冷场了许多。韩信专心的挑着篝火,默然无语,专心的想着心思,星语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了许久,星语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喂。”

韩信应了声,抬起头来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被韩信这么一问星语倒是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忽然有些异样。这些年来她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人生活,连和旁人说话的机会都很少,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了孤独,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个韩信,总是觉得对他有说不完的话。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急忙扭过头去,火光印着脸颊也隐隐发烫。

似乎想转移尴尬,星语开口说道;“韩信,你以前可比现在有意思多了。那时候初次见你的时候,还觉得你是个毛头小子,咋咋呼呼的,逗你很有意思,可现在就变得很不讨人喜欢了,小时候还理性的让人害怕。”

韩信晒然一笑,也不反驳,只是说道;“人总会变的嘛,这世道就这样,你若想生存下去,就被逼着要改变。想当年我在淮阴城混迹市井时,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过过秦国富二代的生活,有良田十亩,美婢一名,恶仆若干,每次斗鹰玩狗,横行乡里。可现在呢,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得,我却丝毫没有一点满足的愉悦感。”

星语侧过头去,看向韩信道;“那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韩信挑了挑篝火,让火焰更加旺盛了些,笑了笑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问鼎天下,登上那天下人都梦寐已久的至尊之位;也许是美眷相伴,心爱之人能常伴左右,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大概都是我想要的吧,好像现在我也在努力的做。”

星语深深的看了一眼韩信,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深深的落寞,似乎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得之若何,失之又如何?

纵使她聪明绝顶,也猜不到韩信真正的身世,自然也猜不到韩信心中的落寞何来。

这时韩信却抬起了头,笑着看向星语问道;“那你呢,你又想得到什么。”

星语却沉默了,低头不再说话,韩信见她的样子便以为她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她,仍然自顾着捣鼓篝火。

星语拢了拢额头上散落的碎发,忽然笑道;“韩信,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恩,说吧,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女孩,她的父亲是燕国的贵族,却因为战争死于战场之上。她的国家也被秦国消灭了,她母亲抱着才六岁的她一路跑走,想要投奔齐国的外公,却在路上遇到了山贼。因为生的美丽,那些山贼见色起意便将她母亲强暴,还将她母女二人带回山寨想要长期霸占。她母亲本是贵族之女,哪里忍受的了如此凌辱后,便趁贼人不注意跳河自尽自尽,丢下了孤苦伶仃的她。”

韩信发下了手中的树枝,轻声问道;“然后呢?”

星语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凄婉,“然后,然后山贼嫌弃小女孩难养,只能吃饭不能做事,便想将她溺死。就在她被强行按入水中快要断气的时候,一名道人忽然出现了,他很厉害,一袭白衣,面如冠玉,就如同天上的神仙一样,也没见他怎么出手,那些山贼就一个个手折脚断的躺在地上哇哇直叫。他心底十分善良,虽然知道这伙山贼一个个恶贯满盈手上人命无数,可仍然念在‘苍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没有对他们下杀手,只是断去他们的手筋,从此不能再行恶事了。”

“他将那个小女孩带在了身边,让她喊自己师父,教她武功和许多许多有趣的本领。那道人一心向道,游遍天下大川河流之间悟道寻友,直到一年后才带着那个小女孩回到他的家中。原来他是有妻子的,而且非常恩爱,只是他却心存执念,非要弄清道之所根,竟将不会武功的爱妻长年冷落在家中。竟使她成年郁郁寡欢,终于积虑成疾,最后孤身病死山间,连替她收尸之人都没有。”

“那道人出游一年后又回到家中,却看见爱妻早已经化为了枯骨,这才追悔莫及,从此立誓不再学道。从此师徒二人相依为命,那女童也渐渐长大,对师父的依赖之情也越来越强烈…….”

说道这里星语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多的决心一般,又接着说道;“她竟然对对师父生起了情愫,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说到这里星语的话声戛然而止,转而低下头去不再说话,而韩信也只是凝神倾听者,并未开口,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韩信轻轻捏断手中的树枝,他自然知道星语说的就是自己,也不点破,只是抬头淡淡问道;“就这么?”

星语看着韩信脸色如常,丝毫没有一丝惊异的样子,反倒像是听见一件平常至极的事情一般,便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吃惊吗?”

韩信耸了耸肩,“我为什么要吃惊?”

“可是她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呀,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师父呀。”星语忍不住说道;“你不觉得这很有悖伦理吗?”

没料到韩信只是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不就是师生恋吗,有这么严重吗?”

这回换星语大吃一惊了。她却不知道,在韩信那个年代,师生恋虽然引人侧目,但绝非像这个年代一样视为洪水猛兽。纵使星语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内心深处这个死结仍然绕不过去,如今却被韩信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就是师生恋吗”带过。

她紧紧的盯着韩信,却愈发觉得看不透他了。

韩信却笑着开口道;“我来帮你分析分析那个小女孩的心理吧。首先问你,那小女孩是不是自小孤苦,身边从未有过其他玩伴。”

星语缓缓摇头道;“她一直跟着师父相依为命,哪里会有跟旁人打交道的机会,天底下最亲近的只有师父,也唯有师父。”

韩信摊了摊手,道;“这不就结了,这完全是一种过渡依赖产生的恋父情结。”

“恋父情结?”星语狐疑的看着韩信,听着这个新鲜的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韩信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正是,你想想,那个女孩自小只能师父一个异性接触,唯一的偶像和玩伴就只有师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久而久之心生情愫也是十分正常之事。如果是父女的话那出于伦理纲常,这种情愫当然不会转变成爱情,只会让父女之情越来越深。可偏偏却是师徒,血缘上并无关系,相应内心的负罪感也会少了很多,所以就如此了。”

星语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

韩信点头,“对,就这么简单。”

星语忽然间有些释怀的感觉,仿佛压在心头多年的石头就在韩信风轻云淡的几句话中就烟消云散。笑容顿时溢了出来,朝着韩信甜甜一笑。

韩信也随之一笑,伸手探向腰间,却意外的发现腰中的酒袋竟然没有在打斗中失落,便喜出望外的取了出来长饮一口。

一旁的星语不由邹起眉头道;“你身上有重伤,竟然还敢喝酒,嫌命长是吗?”

韩信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哪有这么多顾忌。我心中抑郁,自然需要借酒浇愁。”伸手将酒袋递向星语,“你来不来。”

星语接过,也不嫌他嘴用过,直接端起仰头长饮一口。韩信见她喝的豪爽,不由哈哈笑道;“好酒量,果然是女中豪杰。”

星语放下酒袋,抹去嘴角的残渍,俏目圆睁,已经有了一丝酒意。瞪向韩信问道;“你抑郁什么,虞秒弋的事情吗?虞家嫌弃你选择项羽,无非是你还不够强大,他日等你一统天下,我想虞家一定会哭着喊着将女人嫁给你的。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晚几年而已。”

话虽如此,可还是还是情不自禁的响起虞秒弋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忍不住心头一阵抽痛。伸手朝向星语,大声道;“不说这些了,来,拿酒给我。”

星语却将酒袋远远移开,摇头道;“今天你不能喝酒,这酒都是我的,你不能跟我抢。”

韩信顿时怒起,骂道:“好你个星语,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倒占为己用了,快拿来。”

星语却不依不饶,“说了不给就不给,你可别想动手,我看你现在这样子连我一招都接不住,你要敢动手那本姑娘就对你不客气了。”

韩信虽然心中恼火,却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好作罢,叹气摇头道;“唉,哪有你这样明的抢的。”

星语得意的扬起嘴角,“我就是这样霸道,你能拿我如何?”说完伸手一摊,“干。”

仰头一饮,又是一大口酒水入口。

数口下肚,星语的两颊顿时腾起了红云,眼睛半眯着,看上去十分诱人。可惜韩信却无心欣赏,他只是垂涎欲滴的盯着那袋美酒而已。

星语醉眼摩挲,张嘴道;“韩信,你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韩信笑了笑,“以前似敌非友,现在似敌似友,不过我心里还是听当你朋友的,不过以后是敌是友就不好说了。”

星语张嘴哈哈一笑,举起酒袋道;“我喜欢你这大实话,不错,我星语居然有朋友了,嘿嘿,我也会有朋友,来,为此得干一口。”

说完又是大口下肚。这酒都是秦地的烈酒,适合酒量豪爽的男子所喝,而星语不过是个女子,几大口下来,大半袋酒水入肚,脸顿时犹如红霞一般。

韩信知她是多年的积郁今日得以化解,便也不扫她的酒兴,随她放浪形骸也不劝阻。

酒醉后的星语再无半点平日的狡黠多变,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醉酒少女,兴冲冲的在韩信身边又是唱又是跳,仿佛想将这十几年来的压抑通通释放出来。直到酒意上涌,埋头酣然大睡才得以清净。

夜色慢慢,韩信却毫无睡意,只是睁大眼睛望着洞口的星空。胸口仍然传来一阵阵的剧痛,让他的头脑清醒无比。没由来的一阵烦躁,韩信拖着伤躯缓缓的走出了山洞,静静的依着看着夜空。

静静的望着繁星闪耀的星空,韩信忽然觉得心情仿佛也舒畅了许多。深邃星空,人世间的变迁动荡,都改变不了它的万年不变。与天地旷古永恒的存在相比,自己今日所思,今日所忧,又算得了什么?

他韩信今日为韩信,叱咤风云天下为之侧目,那百年之后,千年之后,万年之后又如何?可这苍穹星空却是万古长存,人世间的兴衰变替对它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

他原本还十分担心如今重伤在身,恐怕不是安期生的对手,若是贸然赴约就成为了人之鱼肉。可转念又一想如果星语真对自己心怀不轨,也绝不会冒着性命的危险出手救自己。既然已经承诺了会去,那自然会守信前去。

况且他现在这种情况,星语若想对他不利易如反掌,倒不如相信于她。

事实上韩信心中也十分的想知道这些诡异事情的真相,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一切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若论诡异之处,有谁能和自己这个穿越而来的异客相提并论呢。

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照顾酒醉后的星语,而不是趁她醉酒之时抛之夭夭。

第二日珊珊醒来的星语似乎也想起了些昨日的荒唐之事,看着韩信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也有些闪躲,只顾着埋头赶路。

原本韩信和星语所约的十日相见,今日已经是第七日了,外方并不是太远,三日的时间赶路足矣。因为韩信受有重伤,不便徒步行走,星语便去临近城邑弄了匹老马,用来给韩信代步。

行走了二日,便赶到了外方。

外方又名崇高,是横贯中原的一条硕大山脉,也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中岳嵩山。禹之父鲧又称“祟伯鲧”,昔日鲧曾治水常驻于此处,因此“崇高”之名缘结于此。周平王迁都洛邑后,定嵩山为“中岳”,但因周氏暗弱,诸侯则沉浸在互相攻伐吞并的游戏中、征战不休的境界,所以外方仍然不为诸侯国所重视。

星语带韩信前来的地方便是这外方的主峰,按照事先说好的,明晚之夜便是七星连珠之日,安期生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好久。韩信和星语便在山脚下的小镇休息了一晚,随后第二天一大清早便上山赶路。

PS:最近不少读者都说武侠和情感描写的过多,反倒冲淡了该说的历史韵味。其实江南本意写此书的时候是想将书分成两条主线来写的。一条是金戈铁马;另一条就是仗剑江湖。本想将这两条主线很好的融合在一起的,只可惜江南毕竟是新人,没什么经验,在这方面上处理的并不是很好,在这里说声抱歉了。

我这段时间描写的大多是为以前描写的一些圆场,呵呵,以前步子迈的太大了,差点扯到蛋了,所以构思了很久才让前后剧情衔接上。这段告一段落后就是匈奴大战了,又回重新回到战争的渠道上来,所以请大家耐心等待呢。

还是那句老话,有什么意见请大家在书评区或者加群畅所欲言,只要是合理的意见江南都会认真听取,您的意见是我修缮作品的重要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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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八章 天意(上)

外方虽然地处中原腹地,却是层峦叠嶂,绵延起伏于大河南岸,有七十二峰之说。其中最为陡峭的便是中峰太室山,高五百丈,是为中原第一高山。据传,禹王的第一个妻子涂山氏生启于此,山下建有启母庙,故称之为“太室”,后夏启建立夏朝,便尊太室山为圣山,以此纪念自己的母亲。

太室山地势陡峭,山下通往山顶唯有一条小径“神仙道”相通。

神仙道被称为神仙道,顾名思义就是只有神仙才能攀岩而上。虽有些夸大,却也能看出道路之难行程度,平时也只有一些艺高胆大的采药客敢攀岩而上。只是这数年来,上山的采药客没有一个能回来的,久而久之,山下的山民就纷纷谣传山上有食人精怪,也就无人敢上山了。

韩信虽然身负重伤,但修养了数日后行走到是无碍,再加上星语在一旁搀扶,上山便也没太大问题了。太室山人迹罕见,自然风景也十分秀丽,韩信这一路倒是大饱眼福,连带着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相对于天下的征战不休,这山间便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在这里可以完全的摒弃掉尘世间的烦恼和欲念。也难怪安期生会选中此处作为修道之处,倒也是眼光极好。

星语对这里显然是轻车熟路,熟悉至极。也难怪,她自小跟随师父在山林间修炼,这外方便是重要的落脚处之一,后来安期生抛弃道术,转而执念于逆天之事,便将他这外方作为了自己的老巢所在。

星语伸手用力将韩信拉了上来,有些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汗珠,横了一眼韩信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廋的人,偏偏如此之重。”

韩信笑了笑,也没理她,只是转目望向远处的山川林间。远处一条小瀑布挂在山间,隐隐可以听到阵阵水声,远远观之便如同一条玉带横在山峰的腰部,让人望之心旷神怡。

星语正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却见韩信一脸悠然自得的望着远处,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嗔道;“好看吗?”

韩信却大咧咧的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不错,到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风景,你住在这里倒是很是享受呀。”

星语听了忍不住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是你第一次来这里,还是换成你是我,对着这些无聊的景物生活了十几年,你要是还能看的心慕不已那我算你本事。”

韩信闻言笑道;“那到也是,我以前住的地方是一片竹林,我看了几年就看得烦不胜烦,现在想起来都是很是怀念。”

星语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韩信,语气转柔道;“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吧。”

韩信点了点头,“放心,我没这么弱不禁风,向我这种在战场上摸爬滚出来的,自然会有分寸。只要不运功动手的话,应该没什么大碍,修养个把月就可以痊愈了。”

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星语又道;“一会你师父要是像杀我,你可得多罩着我点,我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呢,全靠你了美女。”

星语瞪了他一眼,“你不必激我,我虽然不是什么大丈夫,可小女子说话一样一掷千金。既然你这么仗义守诺,我说了会围护你周全,那就一定办到的。”

韩信嘻嘻一笑,“如此最好了。”

反正左右无事,离天黑还有好的一段的时间,星语便也不急着催韩信赶路,耐心的陪着他欣赏着风景。时间已经到了响午,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星语便从包中掏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干饼和卤肉,递了一半给韩信。

韩信接了过来,却没有放入口中,而是笑着说道;“我们在这里却吃着干粮,有些说不过去吧。”

星语对她翻了翻白眼,“那你倒是想吃什么呀,这深山老林里你让我去哪给你弄吃的去呀。”

韩信笑着指了指远处的瀑布,“去,给哥抓几条鱼来,今天你有口福了,我烤鱼给你吃。”

星语见识过韩信的手艺,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食指大动,便依照他的意思去打了几条鱼来,又顺手从林间采了些野果作为辅食。

很快篝火就生了起来,韩信兴致勃勃的串起几尾鲜鱼,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布包,细细的在鱼腹上抹均随身携带的盐巴,在放在火上小心的翻滚着,没多一会儿就冒出了诱人的香味。

接过了韩信递过来的烤鱼,星语放在嘴巴轻轻的咬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韩信自己取了一条吃了起来,看着她说道;“你打鱼的功夫不错呀,刷刷几剑就刺中了游鱼,看出来是练过的吧。”

星语邹了邹鼻,“那肯定了,师父虽然自小待我极好,可他对却对做食一窍不通,以前自己一个人的都是都是随身带着大半月的干粮,饿了就掏出随便吃点。我跟着他以后也陪着他一起啃了几月的干粮,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自己打猎吃了。不过我手艺可没你这么好,只能弄的面前凑合着吃就是了。”

韩信听她又提起安期生,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说你师父等了那么多年等到今日,究竟打算怎么做呢,难道真以为能逆转时光?”

星语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师祖留下的手札所记载的不过是只言片语,大半都是师父自己想出来的。”

说道这里星语面色不由一黯。“老实说我不认为他能成功,所以总是存心想破坏他的计划。可他却一如既往的疯狂和坚持,今日便是他等待已久的七星连珠之日,我想若是他失败的话,也许会从梦中清醒过来吧。”

韩信长吁了口气,看了她一眼,“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你师父还一直疯下去,你还一直陪着他吗?”

“你说呢?”星语横了他一眼,“如果赢可和虞秒弋两人有一个疯了,你会嫌弃她们吗?”

韩信苦笑,“你这个比喻何不恰当,真是乌鸦嘴。”

“乌鸦嘴也好过你的口无遮拦。”星语显然是记恨韩信说安期生“疯”,便瞪了他一眼,“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扔下他的。”

韩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低头吃鱼。吃饱后两人休息了会,又接着上路了。

到了临近黄昏时分,二人便爬上了大室山山顶。夕阳的余晖印着彩云渲染了整个天边,在山顶上望去十分的瑰丽,可惜两人却都没有心思在欣赏美景了,而是提高警惕小心翼翼的提防着。

越是临近山顶,那就意味着离安期生越来越近了,星语自然没什么担心的,可韩信却丝毫不能大意。谁知道安期生会在哪里突然出来,万一二话不说就将他直接砍了,那就死的真冤了。

山顶处是一片平地,倒是豁然开朗,远处望去正是数间草房,想来是安期生和星语平时居住的地方。韩信走上山顶时,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面色有异,星语也似有所感,齐步停了下来,望向远处。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容清瘦的安期生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只是看了星语一眼,便移开目光死死的盯着韩信,眼神数变。

安期生依旧是一袭道袍,只是原本白色的道袍上却染的脏兮兮的,想来是很久没有换洗了,头发也是随意的披着,并没有去刻意整理。只是精神却较那次在咸阳郊外好了许多,眼中的疯狂之色也淡了不少。

“星语,你把他带来什么意思。”安期生目光不定的看着韩信,忽然提高声音转头问向星语。

星语耸了耸肩,“师父,反正你也忙于你的大事,我是左右无事,便将他带上山顶看看你的大事能否成功,没准还能帮上点什么。”

安期生重重哼了一声,面色露出不悦,却也知道这个徒弟向来任性妄为,自己拿她也没办法。他上下打量着韩信,见他神情有些萎靡便露出了几分狐疑之色,略为迟疑的问道韩信,“你受伤了?

“是。”韩信大喇喇的点了点头,也不否认。

安期生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好徒儿,为师倒要感谢你的一番美意呢。”说完恶狠狠的瞪向韩信说道;“你屡次坏我好事,今日却自投罗网,那就别怪我客气了。”

说完拔剑就飞身上前,韩信虽然重伤在身,可反应意思还是有点,急忙缩身想要退后,却听到身前数声金戈交接声。星语却已经拔剑上前,替他挡住了安期生的攻势。

安期生没想到星语会突然出手,仓促间竟被她数招逼退,退后挺剑大怒道;“星语,你做什么?”

星语仗剑拦在韩信身前,面色有些犹豫的说道;“师父恕罪,他是我请回来的,所以我会护卫他的周全,还望师父你不让让我为难。”

安期生却脸色阴沉,道:“你请他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想阻拦我的大计。”

星语紧咬碎牙,低声道;“师父,我们还是放弃吧,我想来想去此事还是太过凶险。九鼎本就是上古流传的诡异之物,你不是周氏血统却妄想借助他的力量行逆天之事,万一遭到反噬恐怕就灰飞烟灭了,不如听我一劝放弃这个妄念如何。”

安期生语气森然的说道;“我如何做自有主张,那轮得到你替我做主。”又看了一眼星语身后的韩信,冷冷道;“我若执意杀他,你让是不让。”

星语倔强的昂起头来,大声的说道;“师父,当年是你教我的做人要守信,一旦承诺就千金不换,我不过是听从以前你的教导,做我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安期生不怒反笑,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就是我养出的好徒弟,居然联合外人来一起对付我。”

安期生一连说了三声好,咬牙切齿道;“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就算再失去你这个孽徒也没什么多大区别。今日我就当清理门户,你若挡我,连你一起杀了。”

说完便身如鬼魅飞身上前,顷刻间便快攻数剑。星语却咬着牙,眼中含着泪水一一接了下来,却丝毫不肯退后。

看着两人已经飞身缠斗在一起,当事人韩信却面带轻松的看着,随后缓缓退后,远远离开二人。

他并不怎么担心星语,星语虽然武艺不及他的师父,可观安期生虽然是在暴怒之下,却一直未下杀手,想来心中还是不忍。所以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缠斗,看似凶险万分,可其实却毫无悬念。

果然如他所料,师徒二人捉对厮杀了半宿,足足有了大半个时辰,却仍未分出胜负,弄的韩信在一旁看着倒是有些无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月亮也渐渐出现在天边。今日是十二月十五,是月圆之日,又逢天气晴朗,天空中也没有一朵云彩,整个大地被明月照的亮堂堂的。天空中却闪现着奇异的天象,七颗耀眼的星星却隐隐排列成一条直线。

这就是罕见的七星连珠,此时营惑、启明、岁星、长庚、镇星、辰星、填星将在天空中排列成一条直线。上次一关于七星连珠的记载尚在周穆王七年,那时史官记载天生异象,有妖星坠于楚地。周穆王心生恐惧,便请祭祀占卜以问凶吉,祭祀给出的答案说楚地有王气将生,请天子南巡以镇之,后才有了周穆王南巡落水溺死之事。

安期生这时撤剑后退,抛下了星语,抬头看了看天空,对着星语冷冷说道;“我要忙我的事情,我警告你,你若是故意坏我大事,我从此便不再认你这个徒弟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丢下星语,飞快的奔向远处,星语和韩信便随在其后跟了上去。

草屋外的一大片空地之中,已经摆放着一件物事,远远观之若一台桌案,依稀有些像一口大鼎。安期生则满是焦虑的站在一旁,不停的抬头看着天,似乎在等待什么。

韩信和星语对视了一下,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骇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鼎,怎么看上去如此平常。韩信不用说,自然是第一次见到此物,而星语虽然常伴安期生左右,九鼎却被他紧紧藏了起来,不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靠近半步,所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九鼎。

月光静静的照在九鼎之上,九鼎之上依稀可见有些古老的花纹图案,仿佛是上古时期的一些图腾一般,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原本韩信听说了那么多关于九鼎的诡异传说,以为它是一个能通鬼神,逆天意的神奇之物,今日一见却大失所望,丝毫看不出它有任何的特别之处。

“这就是九鼎?”韩信忍不住脱口而出,语气中充满了失望。安期生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九鼎是需要特俗的办法才能驱动的,需要周氏嫡亲的血脉,我听说岭南的大祭司可以设法强行驱动,不过代价却是巨大,反噬之力惊人。”

韩信“哦”了一声,斜眼看着安期生,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周氏的嫡亲血脉呢?”

安期生面色抽动,脸色十分难看的说道;“我若找得到还用你说,周朝的末代天子周赧王死后,他的二个儿子文公和昭文君为了那有名无实的天子位大打出手,竟被秦国找了借口出兵灭了周朝,文公和昭文君被赐死,姬氏嫡系从此断绝血脉,你让我去哪里找。”

安期生话声还未落,却忽然脸色一变,韩信和星语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齐齐随着安期生的目光望去。

之间安期生狠狠的瞪向远处的夜空,厉声喝道;“元宗,既然来了还畏首畏尾,不敢出来相见,若传了出去堂堂的墨家钜子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恐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吧。”

韩信听着这名忽然浑身一震,脸色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紧的盯着远处正缓缓走来的那个人影,待他越走越近,心中愈发的肯定了。

那中年男子相貌平平,一身粗布衣,腰间挎着一把奇大无比的佩剑,脚上踏着一双显目的草鞋,和普通的市井贩夫的装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让人留意的就是他神色从容,目光深邃,嘴角始终带着淡然的笑容,他似乎并没有刻意的隐匿行踪,只是随意的走上山来,看着安期生微笑道;“师弟,别来无恙。”

安期生却并没有好声回话,只是瞪着他说道;“少在这假惺惺的,你来无非是想坏我好事。如果你真的顾念我父亲对你的授业之恩,今日不妨袖手旁观,我自会感激万分,从此以你墨家马首是瞻,如何?”

元宗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只是叹道;“师弟,看来你始终是限于执念,如果师父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心生不喜的。”

安期生脸色一变,却只是重重的哼了声,并没有出言反驳。

这时韩信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站了出来,面带苦笑的朝着元宗一躬身,“师伯,多年未见,可还记得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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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九章 天意(下)

元宗目光掠过安期生,落在韩信身上,微微一笑,面色淡然的说道;“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要是师妹能见到你如此出息,不知会有多开心。”

韩信苦笑道;“师伯,你还好意思说,娘亲不在后你都把我扔下不管了,你倒是逍遥自在,还是墨家钜子,我一个穷小子只好流落街头,靠看人眼色为生。”

韩信说这话时语气中含着深深的怨气,他确实有些埋怨元宗。这具身体的记忆中,元宗这个师伯待他们母子是极好,时常带着粮食和钱帛帮助他们度日,韩信一生的武艺,也有小半是元宗亲自所教。可在他母亲去世后,元宗从此就杳无音讯,留下只有十四岁的韩信一人艰苦度日。

元宗面对韩信的职责,却也不辩解,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原本就是这天下的一个变数,这天下的命运也因为你改变而改变,既然你是天机,我自然不能过多的干预你的人生,倒不如让你自己选择你将来的路,这也不枉你母亲为你做的一切。”

一旁隐隐听出些眉目的的安期生忍不住插话道;“等等。”说完瞪向韩信,指着元宗说道;“你叫他师伯?”

见韩信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元宗,惊疑道;“难道他是婉如的儿子?”

元宗笑而不语,神色却已经承认了。安期生满脸吃惊的上下打量着韩信,嘴里喃喃说道;“难怪难怪,我说怎么天底下会突然冒出你这么一个怪胎,原来是婉如的儿子,难怪难怪。你姓韩,难道婉如真的和那家伙在一起了……”

韩信也是听着一头雾水,心中虽然已经对三人的关系猜了个大概,却想不通这其中的是是非非。他见安期生似在自言自语,而元宗却笑而不语,也只好将心中的好奇强行压下,也不便冒然插话。

安期生低头念叨了一番,猛的开起了头,直盯着韩信,眼色却缓和了不少,不再向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安期生板着脸背手道;“原来你是婉如的儿子,那还不叫师伯。”

韩信愣了愣,转头看向元宗,见他笑着点头道;“他是你母亲的师兄,我的师弟,你确实应该喊他二师伯。”

韩信这才硬着头皮心不甘情不愿的喊了句;“二师伯。”

安期生鼻孔朝天,重重“恩”了声,傲然说道;“既然你是婉如的儿子,那自然也是我门中人。虽说你处处乱我所谋,但看见婉如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这个晚辈一般计较了。”

韩信听罢心中顿时一轻,安期生如此难缠的人物肯放过自己,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忙谢道;“多谢二师伯。”

安期生鼻孔重重的应了声,面色微缓,又说道:“你母亲呢,一切可还安好,算起来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面了。”

韩信一愣,却没想到他还不知道娘亲去世的消息,便低声说道;“娘亲已经去世快七年了。”

安期生面色一滞,猛的转头看向元宗,失声道;“师妹去世了?”见元宗缓缓点头,安期生顿时默然。他和这个小师妹的感情也是极好,年少时甚至爱慕许久,可后来因为另一人的出现,才不得已放下了这年少的憧憬爱恋。知道后来遇上了兰馨,这才将这份年少的感情深深埋在心底,今日却突然听说了小师妹的死讯,如何能不心生悲戚。

默然许久,这才抬起头,看向元宗声音沙哑的说道;“师兄,师妹不是一向身强体健,为何会华年早逝?”

心神激荡下,安期生也似乎忘记了多年的仇恨,反而如从前一般喊元宗师兄。

元宗神情黯然,仰头长叹道;“她和你一样,因为无意中头看到了师父的手札,看见了其中记载着一个叫‘韩信’的人命运。起初婉如还以为只是重名,并未放在心上,后来种种印证愈发证明他的儿子就是那手札上的‘韩信’,那时候韩峯已死,婉如唯一的依赖就是他这个儿子了,所以苦苦哀求我助她行改命之术。可惜逆天改命,终究还是难逃天谴。”

安期生深吸一口气,看向韩信连说了几句“原来如此”,就闭目不语。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猛的睁开眼睛看向韩信,失声道;“你是婉如的儿子,哈哈哈哈,那岂不是就是周氏嫡亲血脉了。苍天呀,你总算待我不薄。”

韩信见他突然间又面色疯癫,顿时警惕的提后几步,躲在了元宗身后探头问道;“我原本还有些明白,现在被你们越说越糊涂了,师伯,你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吗?”

元宗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被安期生厉声打断,“元宗,难道你还想阻拦我吗?”

元宗缓缓摇头,“我今日并不是想来阻拦你的,相反,我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微微叹气道:“之前我只所以处处阻你行事,无非是不忍看你违背师父的本意坠入魔道。可今日木已成舟,我拦你又有何用,不如助你为之让你死了这条心算了。”

安期生见他如此说这才放心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到也不领情。元宗却不以为意,望向一旁一直未插话的星语,微笑道;“你是星语吧。”

星语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之前她以前墨家是自己师门的死敌,所以才话语中对元宗多为不敬。今日才知道居然是同门所在,这时倒也不敢放肆。

元宗冲她友善的笑了笑,又对安期生说道;“师弟,今夜时间尚多,你也不等待了十几年也不急于今日一时,不妨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如何。你们俱都是半百之人,还能活多久,有些事情我也该想让小辈们知道了。”

安期生拧过头去,也不置可否,元宗便当他答应了,招呼二人席地而坐,娓娓叙道了一段尘封往事。

周慎靓王六年,洛邑天生异象,有虹现于玉堂。天子御神王殿,方升座,忽然地动如雷,顷刻间地裂如渠。三川竭,岐山崩,宫宇殿室毁坏无数。

周慎靓王也于这次地震中惊吓过度,以为是上天惩戒周室的警兆,于是大病一场,不久后就驾崩,临死前立诏其子姬延即天子位,是为周朝最后一位天子周赧王。

天子驾崩的消息传来时,即位的王子姬延尚在楚地于道友相会。得到父亲驾崩的消息后,姬延又惊又悲,星夜兼程的赶回洛邑,当时与他一起论道的好友杨朱应他所邀,便欣然共赴洛邑。

姬延不同于之前任何一个周朝天子,也不同于任何一位贵族。他虽出生王室,身份尊崇,可却心慕老庄之说,于养生之术和药石之理多有建树,他本人活到了一百一十岁。

姬延二十六岁之时便抛下了锦衣玉食,离开了洛邑游历天下,从此便长年居于国外,行踪飘渺不定。他虽是独子,可祖父和父亲都是长寿之人,所以他到了五十岁的年纪仍然不用承担社稷重担,安心在外潜修道术,直到慎靓王意外驾崩,这才不得不回到洛邑接受天子之位。

此时的周天子,虽为天下共主,可在各国贵族眼里不过是个笑话而已。赫赫宗周,所治之地不过百里,属地也锐减到不及秦国数县之地,可谓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虞土、夏木、殷金,周室居火德。先传有玄鸟涎火来岐山报,帝喾元妃姜嫄梦中有感,遂生后稷,是为周人先祖。周武王牧野一战打败商纣,建立了周朝,分封天下诸侯,是为天下共主,故名宗周。待穆王中衰之后,后因襃姒之乱,国都镐京被犬戎攻破,周平王被迫东迁洛邑以避犬戎,周氏自此一蹶不振,沦为了有名无实的天子。

春秋时期,齐、晋等大国为了争夺天下霸权,纷纷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号,那时候周天子虽然徒有虚名,可仍然享有一定的权利,各国诸侯尚且不敢对周氏公然不敬,所以才有楚庄王派人北上询问“鼎之轻重”,被当时的周天子派臣子厉声叱喝。

可惜到了战国时代,天下大势已分,经过了二百多年的互相攻伐倾扎,天下已经分为了七个强大的诸侯国,周天子的地位也一跌再跌,变成了无足轻重的一方小国了。

到了周显王时期,经过了商鞅变法的秦国迅速强大了起来,渐渐取代了周天子成为了天下共主。而天子的属地也在强秦的压迫下一缩再缩,还要时常忍受秦国派来使者勒索的钱粮锦帛,天子在洛邑惶惶不可终日,日子愈发难过。

而姬延接手的便是如此一个烂摊子,他登基之时,秦国不但不派使者前来恭贺,反而命令他亲自前往咸阳朝贺秦王,否则就将大军攻城。为了保存周氏五百年的社稷,姬延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前往咸阳朝拜秦昭襄王,饱受秦国宗贵的奚落和嘲笑。

此事被他视为此生的奇耻大辱,一向恬淡无争的姬延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恨意,他日夜相思将如何报复秦国,却无奈周朝已经国势颓败,就算励精图治也回天乏术,反而会被秦国找到借口轻易灭国。

心有不甘的姬延终于在周氏宗籍记载中找到了希望,根据记载和王族时代相传的秘密,他推断出九鼎很可能在穆王时期遗落到了楚地,若是寻回九鼎,周氏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他将他的想法告诉了他的好友杨朱,并寻求他的帮助。

杨朱是当时的天下奇人,博古通今,有鬼神莫测之术,一身武艺更是无人可及。虽师从道家流派,却与墨家祖师墨翟相交莫逆。他与姬延是多年的好友,听他说了周氏宗籍中关于九鼎的诡异记载,便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于是便欣然许诺。

只是九鼎遗落三百多年,相关记载都是模糊不堪,周国又国力有限,查访起来竟举步维艰。这一查便是三十余年,其中杨朱也多居洛邑,潜心研究周氏中关于九鼎的记录,在此期间也生了一子,并收有一徒,即为元宗。就连后来姬延也让独女姬婉如拜入杨朱门下,所以才有了三人师兄妹之谊。

到了周赧王三十二年,才总算在岭南查访到了九鼎的下落,杨朱便亲身前往岭南查访。这一去便是五年,之后杨朱返回来洛邑,与姬延闭门长谈一夜,方断了他借此中兴周氏的念头。

根据元宗的猜想,杨朱应该是在岭南发现了九鼎的奇妙之处,并非是传说中的王气所在,否则夏朝和殷商也不会灭亡了。也许九鼎只是件可通鬼神的神奇之物,于天下大势毫无半点干系,所以姬延才终于放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此纵情山水之间,不再理会国事,直到周赧王五十九年,秦昭王以周国密谋六国攻秦为借口,发兵灭了周氏。周赧王以天子不受臣辱为由,欣然自尽,五百一十四年的宗周自此灭亡,三十年后天下归秦。

韩信听完元宗的一番话,忍不住张大嘴巴指着自己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周氏的后裔?周赧王是我的外公?我母亲是周朝公主?太搞了点吧,我怎么觉得你们几个是再联合起来坑我呀!”

元宗面色却正经无比,只是抬起眼淡淡的看了一眼韩信,说道;“话我已经说了,至于信不信就由你自己了。”

韩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心中觉得有些荒谬,可又觉得师伯肯定不会骗自己的,想来想去倒是合理至极。

想了会,又开口问道;“那我父亲是谁呀?”

“韩峯。”元宗平静的说道;“他是韩国的宗亲,一直怀有满腔报复,奈何韩国国力颓微,又有强秦在侧,不得已才千方百计的想行合纵之法消灭秦国。而作为天下共主的周氏无疑就是最好牵头羊,所以他来到洛邑游说天子,希望他能出头组织合纵,再次期间和你母亲一见倾心,便结成了夫妻。后韩国被秦所灭,你父亲也以身殉国,战死在都城新郑。”

韩信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忽然觉得上天在和自己开一个超级恶搞的玩笑。他不但不是出身低贱,反而出身正统的周氏王族和韩国王族,可偏偏两国都先后被秦所灭,他才最后流落市井的。最为搞笑的是,现在他居然是秦国的上将军国尉,总揽秦国朝政。

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一代还一代。

这时在一旁已经忍了很久的安期生再也按捺不住了,霍得一下站了起来,大声道;“好了,该说的你们也说了,现在该轮到我的事情了。”

又紧紧盯着韩信道;“韩信,我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韩信摊了摊手,“那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将你的血液滴在九鼎之上,如此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韩信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对,就是这样。”安期生隐隐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催促道;“你倒是快去。”

韩信看了一眼元宗,见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拔剑轻轻的在手上割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一滴滴的滴落在九鼎古老的花纹之上。

山顶四人瞬间都紧张到了极点,目光齐齐看向九鼎。

暗红色的血液沿着花纹的暗槽缓缓流动,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流到了鼎底的槽底。忽然九鼎微微颤抖了起来,原本暗淡的花纹竟然隐隐发出亮光,越来越亮,竟如同硕大的盈月一般,通体光亮。九鼎之上的凹槽幻化出皓月光华,如同一块光幕一般。

四人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九鼎,唯恐错过任何一个时分。唯有韩信的脸色十分怪异,他忽然觉得……忽然觉得这个九鼎很像后世的电脑,而那九鼎之上的凹槽,十分像是显示器。

他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会不会,会不会这个九鼎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也许也是跟自己一样的穿越者从后世带来的。还没来得及等他一一思虑,九鼎却突然光芒大作,竟映着半个天空金光一片。众人的上空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数百行金光灿灿的字体,皆是小篆所写,待细细一看,赫然是从三皇五帝时期开始记载,最后一行直到了汉高祖六年。

之前的记载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众人到并没有什么奇怪,唯一奇怪的就是这汉高祖三年是何处的年号,脸色皆露出了不解神色。唯有韩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忽然明白了,这个天书上所写的竟然他后世的他所解除道的历史,也就是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历史应该正常的走向。

看来这个所谓的九鼎能通鬼神,预知未来,完全是在扯淡。不知道是谁将早已经熟知的历史记录了下来,储存在其中,然后有人启动了九鼎,它就当放一遍电影。

如此而已,仅仅如此而已!

到是安期生的反应极为激烈,他起初见九鼎有所感应,兴奋的一头扎入金字之中一阵手舞足蹈,金光却只是穿透他身体而过,却无任何的异相产生。安期生先是一愕,随即又发狂般喊叫道;“带我走,带我走呀!我要回到从前,我要回到兰馨身边。”

三人皆是默默的看着如痴如狂的安期生,星语忍不住上前来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安期生恍若丢魂落魄,紧紧的抓住九鼎,嘴里喃喃的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低声哀求,可无论他怎么做,九鼎的光芒却在慢慢消退,一点点的黯淡下去,最后竟恢复了最初貌不惊人的样子。

安期生抬头茫然的看着元宗,张口急声问道;“下一次七星连珠是何时?”

元宗面容苦涩,缓缓说道;“是六十四年之后。”

安期生瞬间万念俱灰,双目之间的光彩慢慢退去,竟如同死鱼一般,嘴里喃喃的说道;“六十四年,六十四年,我是等不到了,等不到了。对不起兰馨,对不起了,我还是没做到,还是不能陪在你身边。”

星语这时已经察觉到了师父的不对劲,正想上前拉住他,可是异变突然升起,只见猛地将头狠狠的撞向九鼎,待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当场气绝身亡。”

星语上前一把抱住安期生的尸身,顿时大哭起来,嘴里不断喊着师父的名字,却无半分用处。韩信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不由心生怜意,上前想要轻轻的拉开她,却不料被星语猛地一推,顿时滚到一旁。

星语站起身来,一手抱着安期生,一手指着韩信和元宗厉声道;“滚开,你们都是坏人,是你们害死师父的,却还在这里假惺惺的作态,我们师徒不需要你们怜悯。”说完竟头也不回的抱着安期生离开。

从地上缓缓爬起的韩信不由苦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有些担心,却也知道她此刻心情激荡,绝听不进去任何话,也只好任她离去。

元宗却闭目仰天长叹,许久才低下头看着韩信说道;“信儿,这件东西太过诡异,我想将它收为墨门亲自看管,以免落入居心叵测人的手中。将来的路,就靠你自己了,你要记住,天下的得失兴衰靠的不是一件东西,而是天下的人心。”

韩信一躬身,“徒儿谨记师伯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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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章 韬光养晦

营帐被揎了开来,寒风夹杂着雪花瞬间“呼呼”的直灌进来,让帐中温暖的空气顿时为之一滞。

走入帐中的稽粥大口喘着热气,嘴里嘟嚷骂着着天气,待看见篝火上已经泛着金黄色的肥羊顿时一声欢呼,急忙上前拔刀割下一只羊腿,也不顾还带着些许血丝便朝嘴中狂塞。

在这冻死人的草原雪天里,没有什么比温暖的帐篷,烤的香喷喷的肥羊更让人享受的了,尤其是稽粥这个在大雪中赶了一天路的人。所以冒顿便没有责怪他的无礼,反而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下了整整一只羊腿,怕他噎着,便吩咐侍女为他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马奶酒。

稽粥放下羊腿,接过马奶酒一口喝尽,热腾腾的液体瞬间温暖了冰凉的身躯,稽粥忍不住舒服的打了个饱嗝。目光却落在侍女鼓涨涨的胸脯上,眼神中露出了野狼一般的欲望,那名侍女被他看的心中害怕无比,不自主的后退一步。如果眼神能取代动作的话,恐怕侍女身上的衣物早已经被除去几十遍了。

自从出征浑庾、屈射二部以来,终日在风雪中追逐和厮杀。稽粥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欲望强烈的他自然有些按耐不住了。稽粥眼中的欲望自然逃不开冒顿的眼睛,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好了稽粥,想要她的话我就赏给你,不过现在还是正事要紧,一会议事完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听到冒顿的话帐中的诸位贵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大家都是男人,自然听得懂冒顿话中的意思。稽粥则是面色大喜,拜倒谢恩道;“多些叔父。”

那名侍女则是脸色苍白,姣好的面容睫毛微微颤抖,心中害怕无比。稽粥的残暴和荒淫在匈奴部落中是出了名的,她被单于赏赐给他,那十有八九是要被蹂躏至死的。可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匈奴女子,想到家中还有父母和弟弟,只好浑身颤抖的跪下谢恩。

稽粥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侍女身上收回,他虽然强横无比,对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肆无忌惮,可多少还是懂得分寸的。这毕竟是单于坐前的王庭会议,冒顿就算再宠爱他,也不会任由他恣意妄为的。

入席而坐,弯腰抚胸对着冒顿大声的说道;“禀叔父,这次北征我匈奴大胜而归,犯境的浑庾、屈射已经被我率军彻底击垮,鬲昆、薪犁二部也恐惧我大匈奴的强盛,这次派出了使者和我一起来到了龙城,现在他们正在风雪中等待叔父您的召见呢。”

冒顿挥了挥手,不以为然的说道;“就让他们继续等等吧,尊重是给强者的礼仪,弱者是没有资格获得的。若是他们在最初就识相的归顺我大匈奴,我必然会给予他们丰厚的恩赐,可现在来投无非是畏惧我们的强大而已。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们的傲慢给他们更大的畏惧。”

“到是那浑庾、屈射二部,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因为遭灾竟敢来劫掠我大匈奴,这次你干的漂亮,想必他们十年之内是很难恢复元气的了。”

随即冒顿又面色温和的看着稽粥说道;“这一趟倒是倒是辛苦你了,说吧,我的侄子,你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稽粥深深的将头低下,粗声说道:“叔父,能为您和大匈奴效劳是我的荣幸,要说要求的话,嘿嘿,那就是您得让我多有机会杀敌人取乐。”

冒顿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就如你所愿。”

这时一声冷哼响起,顺着声音望去,却是左首第一位坐着的左谷蠡王曩知牙斯。曩知牙斯见冒顿目光望向他,便微微欠身,这才对着稽粥说道;“不知休屠王此次北征为我匈奴带回来多少斩获。”

稽粥原本洋洋得意的笑容不由一滞,随即瞪向曩知牙斯,目露凶光恶狠狠的说道;“斩首四万六千多人,俘获二万二千多人,羊群二万多只。”

曩知牙斯哈哈一笑,语带轻蔑的看着稽粥说道;“我们匈奴每一位大将出征都是俘获远远多余斩首,惟独你休屠王是个例外。要知道那些被征服部落的男丁,本该将成为我匈奴部落中的马上勇士;那些被俘获的女人,本应该为我匈奴男人生养服侍。可你却好,嗜杀成性大刀一挥,每次都是几万个人头落地,你倒是痛快了,那我匈奴却丝毫没有捞到好处。”

说道这里曩知牙斯转向冒顿,躬身抚胸道;“大单于,如果每次我们匈奴打仗都是像休屠王这般,恐怕这草原上只会越来越多的部落会背离我们。草原上的部落,原本就如同天下的浮云一般,从来没有固定的归属。我大匈奴若想要强大,只有向瀚海一般,将各处的溪水河流汇入其中,让各个草原上的部落为我匈奴所征服,最后融入到我们匈奴中去。如果每个将军都像休屠王一般肆意滥杀,那我大匈奴何来的壮大!”

说道最后曩知牙斯激愤怒发,丝毫不留情面的直指稽粥怒斥。坐上的冒顿原本听见稽粥带回的斩获就已经有些脸色不善了。待听到曩知牙斯的一番话后更是脸色铁青,霍得一声站了起来,走到曩知牙斯面前,深深的望着他,忽然却一弯腰躬身下拜。曩知牙斯一愣,连忙慌乱的将单于扶了起来,急忙口称不敢。

冒顿却伸手止住了他,正色的说道;“左谷蠡王一心为我大匈奴的兴盛着想,所言句句极是,有何当不起我的这一拜的。”说完扭头怒目瞪向稽粥,吼道:“还不滚过来。”

稽粥见冒顿恶狠狠的瞪向自己,竟然内心生起了深深的俱意,慌乱中急忙跪下,连滚带爬的到了冒顿面前。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凶悍无比嗜杀成性,可惟独对这个平时温和的亲叔叔却是从骨子里深深的害怕,头脑简单的他自然想不到这就是王者的威严。

冒顿训斥道;“你若是再违反军令随意烧杀,那就别怪我不念叔侄之情。”

说道这里冒顿语气森然,稽粥连连点头,知道他说所的绝非恐吓。

“还不向左谷蠡王道歉。”

稽粥怕极,哪里还敢有什么骄纵之心,急忙向曩知牙斯低头道歉。曩知牙斯见冒顿已经给够了自己面子,也就顺势下台谦让了一番,一场剑拔弩张的匈奴两大派系的内斗就在冒顿不经意之间轻易的化解了。

王庭的会议结束后,稽粥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他心中窝火至极,觉得自己打了这么一个大胜仗不但没有一点封赏,反而被冒顿当众大骂一顿,简直失尽了颜面。

他脸色阴沉难看,连带着玩弄女人的兴致也都没了,心里只是想着怎么才能报复曩知牙斯那个老匹夫。

曩知牙斯是匈奴赫连家族的头人,他手所处的赫连部落是匈奴第二大种姓,仅次于单于的本族挛鞮家族。虽然赫连部落在人口上和地盘上都远远不及挛鞮王族,但也是匈奴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曩知牙斯本人也是匈奴中少有的智者,冒顿一向对他尊敬有加,即位后更是将他提拔成位高权重的左谷蠡王,总揽王庭一切事物。

草原上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的,曩知牙斯受到冒顿的重用,自然招来了挛鞮王族的嫉恨。而稽粥正是王族中新生一代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他是冒顿的亲侄子,他的父亲正是头曼单于的长子,可惜却英年早逝,早早退出了王位的争夺。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冒顿大为提拔,作为心腹依仗。

稽粥骁勇善战,又天生巨力,能徒手撕裂黑熊,被誉为匈奴第一勇士。再加上自身身份的尊崇,如此才被冒顿所喜爱,才二十五岁就被任命为休屠王。不过稽粥有一个诟病,那就是嗜杀,异常的嗜杀。

草原上并不排斥屠戮,相反,合适的血腥和屠杀反而能为匈奴带来更大的威慑力,让一些部落终身不敢反抗匈奴。只是稽粥的嗜杀不同于任何一个匈奴贵人,他的残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他曾经下令下一个小部落的男女老少全部残忍杀死,并将他们的头颅摆成一座祭坛作为他炫耀的战利品,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这个部落的一个小孩子朝他吐了一口口水。上次随冒顿南下秦地,他的所部在攻下了雁门的一个县城后便闭门大肆抢掠,十日后当别的友军部队经过这里歇脚时,却惊奇的发现整个城早已经恶臭漫天,成了一个死城。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受尽折磨才死去,全城三万四千多男女老幼,尽无一个活口。

稽粥的残暴在匈奴中赫赫有名,连匈奴人都对他避若蛇蝎,唯恐招来这个杀人魔王的不快。而匈奴中的贵人也是对他这个嗜杀成性的人嗤之以鼻,认为他只是个野蛮的屠夫,平时不屑于与他为伍,其中尤以曩知牙斯的厌恶最为强烈。

可是冒顿却依旧对他宠爱有加,一方面他确实是个罕见的将才,作战十分勇猛;另一方面冒顿在登上王位的时候对王族的反对势力多有屠戮,而外姓的势力却此消彼长渐渐有了抬头之势。所以出于维护王权的需要,冒顿也必须对王族中有才华的人多加提拔,以此平缓手下的势力。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方面,那就是稽粥虽然嗜杀成性,可他并不是一个很有政治头脑的人。除了军事上的才华外,他在勾心斗角的政!治斗争中几乎是一张白纸。这才是最让冒顿心满意足的地方,他实在很需要一个他能随意控制的心腹爱将,而不用担心此人会背叛他。

可是冒顿的容忍也是有极限的,稽粥三番两次明里暗里的背着他随意杀戮抢掠,终于激起了曩知牙斯的愤怒。冒顿为了安抚曩知牙斯的情绪,也同时为了敲打下稽粥,这才声厉词严的叱喝了番他,所以才让他的心情如此的低落。

稽粥此时满腔怒火,低着头气冲冲的赶路,却差点将挡在身前的一人撞翻。稽粥大怒,拔刀正欲砍去,却认出了是燕复,这才悻悻的收回了佩刀,脸色虽然还是阴沉着可怕,可倒不是针对燕复。

燕复是冒顿身旁最为倚重的谋士之一,在王庭中地位举足轻重。再加上冒顿有意提拔稽粥,可是偏偏他脑袋不是很灵光,所以很多时候不得不让燕复去暗中提点他。一来一往,稽粥也承燕复的情,对他倒是感官不错。

燕复揉了揉被撞着的肩头,笑着细声细气道;“休屠王这么大的火气,想来还是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吧。”

稽粥鼻孔重重的哼了一声,怒道:“我能不生气吗,千辛万苦的打了个打胜仗,没想到回头来还被叔父臭骂一顿,你说换了谁能不被气死。”

燕复却只是笑了笑,开口解释道;“休屠王也应该体谅一下单于的难处,你的所作所为,单于之前也一直包容,可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就是把柄。单于这不也是不得已才将你臭骂一顿以消贵人们的怒气,要知道你才二十五的年纪就坐上了如此高位,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看着眼红。”

稽粥朝地上“呸”了一口,粗着嗓子吼道;“老子的位子是靠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挣回来的,哪个要是看着眼红,自己去战场上试试。”

燕复陪笑道;“是是是,谁说不是呢。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可单于毕竟也有单于的难处,还望休屠王日后能稍微收敛一些,不要给他人落下了口实。”

稽粥重重哼了一身,却也只好闷声应道;“我知道了,你回去让叔父尽管放心就是了。”

燕复又说道;“其实休屠王你不用灰心,不用多久我大匈奴就要集结所有的兵力,发动一场前所未有的对秦国的入侵,单于已经许了你做先锋,到时候你害怕没有鲜血能满足你的欲望吗?”

稽粥一愣,随即脸色展现出喜出望外的表情,急声道;“此话当真?”

燕复点了点头,“自然当真,这可是单于让我亲自转达给你的意思。”

稽粥仰天哈哈大笑数声,一扫之前的阴霾之色,转而满脸堆笑的说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多些国师大人的指点,稽粥生性愚笨,很多地方并不是弄得很明白,因此经常揣摩错大单于的意思,还望国师你能对小王多多提点。”

燕复笑了笑,忽然脸上的表情变的有些玩味,看了看了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依老奴之见,休屠王你不但不愚钝,相反十分高明,高明至极。”

稽粥一愣,旋即露出豪爽笑容,“国师你可真会夸奖人。”

燕复“呵呵”一笑,又接着说道;“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大智若愚。休屠王你的聪明就在于会韬光养晦,单于是何等精明之人,你都能在他面前刻意装成不通任何勾心斗角,只会埋头打仗嗜血成性的粗鲁人,也真难为你了。”

稽粥脸色数变,终究还是强笑着说道;“国师你可真会开玩笑,不过一点都不好笑,如果没事的话小王就先告退了。”

燕复手一伸,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休屠王请自便,不过老努仍然有些话要说。你做的很好,也很聪明,像单于这种天纵奇才的英明之主,眼里容不下任何对他的王位有威胁之人。尤其是你这种尴尬的身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却也有汗位的继承权,那更是加倍的堤防了。”

“若不是老奴平时与休屠王你多有接触,又阅人无数,恐怕还真看不出来王爷你心中有着如此雄心壮志之人。你做的确实漂亮,不但深得单于的信任,而且对你毫无戒心。反而倚为心腹。”

稽粥脸色变冷,却也不再出口极力反对,只是冷冷的说道;“国师你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小王可是听不太懂。”

燕复却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王爷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今日既然肯说出而不是去单于那里直接禀报,就是对休屠王你心存结交之心的。不过老奴有一事需要再三叮嘱,还望你千万能放在心上。”

稽粥额头冒汗,“国师请说。”

“单于他天纵奇才,是草原上罕见的英主和雄才,他在之时我奉劝你不要心生异心,否则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至于单于百年之后……呵呵!”

燕复说道这里面上的笑容有些诡异,“单于今年已经年过四十,而休屠王你不过是二十五岁的年纪,正是身强力壮有大作为的年纪。单于的子女都是平庸之辈,我大匈奴的汗位向来是靠的不像中原王朝那么假惺惺靠着父死子继长幼有序,而是靠着自身的实力和能力。他日你若有心问鼎,老奴愿意助一臂之力,当然,不会是现在,而是很久后的日后。”

稽粥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不禁舒了口气,多年来的努力总算不会白白浪费。

犹豫了许久,稽粥才语气有些晦涩的拜谢道;“多谢国师的指点,小王自然会谨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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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一章 瞻前顾后

秦新王元年,咸阳。

虽然天气依旧寒冷,可关中大地上已经渐渐的露出了些许春意。北风不再凌烈,积雪也渐渐消融,温度开始缓缓回升。

一年之初是为元旦,代表着万象更新之意。早在三皇五帝时期,颛帝便以孟春正月为元,其时正朔元旦之春,即把正月称为元,初一为旦。每逢一年的元月初一,秦王都会率宗室百官前往雍城的太庙,祭祀五帝、祭奠祖先、除旧布新、迎禧接福、祈求丰年,以望来年能够风调雨顺、国运昌荣。

而今年的元旦祭祀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过去的一年对秦国无疑是生死存亡的考验。多难兴邦,欲火涅槃的秦国如今不但保存住了社稷宗庙,而且渐渐恢复了当年鼎盛时期的元气,接连数场的大胜让秦人从新找回来往日的自信,并且坚信他们能再次出关东收复失地,重建当年曾强盛无比的秦帝国。

因为秦王降格不称皇帝,所以继任的君主不再如始皇帝预期的那样称三世皇帝、四世皇帝,而是恢复了统一前秦王的称号。按照律例,二世皇帝胡亥虽然于三年二月就已经驾崩,但纪元仍然沿用他的称号,所以当年依然被称为二世三年,直至来年元旦。之后的秦愍王子婴虽登基为秦王,却在位时间极短,仅不到九个月就驾崩,所以在纪元上并未作为单独的称号。

当元旦来临,秦国上下改用了新的纪元,不再称二世三年,转而称今王元年。因为新王年纪尚幼,恐受不了咸阳前往雍城路上的风寒,所以祭祀仪式由监国公主赢可代为主持,上将军韩信和丞相公孙弘则全程陪同。

近一月来,上将军韩信突然消失在咸阳城内,对外称是代天子北巡上郡防务。可咸阳城市内却谣言飞传,有人说韩信是重病在身,已经不能临朝理事了;也有人说韩信是被赢可和公孙弘等保王党兵变拘禁了起来,只是对外秘而不宣;更有甚者传言韩信被子婴化为厉鬼缠身,早已经死于宫中,只是赢可为了稳住大军这才假借他的名义发号施令。

种种谣言在咸阳不胫而走,一个个都传的煞有其事,令国内人心惶惶。国尉左臣李左车知道后,紧急拜见华阳公主,随后由她下令卫尉王歧派兵通城大锁,严查恶意散播谣言之人。

官府的迅速反应果然很快就稳住了咸阳的局势,被抓获道恣意散播谣言的十六名元凶被查出都是六国的奸细和对子婴心怀同情之人。赢可下令处决了这十六人以儆效尤,至于其他妄自传言的愚民村夫则网开一面,只是惩罚他们为秦国劳作半年的苦役。

虽然城内的谣言被严查禁止,可因流言带来的惶恐仍然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就连外驻的各部将军也心生疑虑,纷纷派出亲信来咸阳查探实情。

直到在元旦祭祀上,上将军韩信完好无暇的出现在华阳公主身边,曾经满城盛传的谣言这才不攻自破。

太庙之前,韩信手挽着赢可微笑着接受百官的朝拜。

他虽然只是臣子,却因为迎娶了赢可具备了王族成员的身份,而且这位公主还是地位超然的监国公主,韩信也跟着水涨船高。按辈分成为当朝秦王的祖父辈,所以代替天子接受百官的朝拜也无不可。再说就算有违法制,秦国现在这种情况下,又会有谁这么不识抬举的公然站出来指责韩信僭越。

接受完百官的恭贺后,赢可和韩信也联袂上前为众人祝福,又以天子的名字嘉奖了丞相公孙弘为首的一众公卿大臣,众臣又相接跪拜谢恩。这一来往,一整套礼仪完毕时竟然已经到了旁晚,都过了晚膳的食点,参与祭祀的众人皆是饥肠辘辘,又冷又饿,都忍不住心生怨气。

一直看戏的韩信却看出了众人心中抱怨,便下令雍城的宫室总管前去备膳,同时将祭祀的剩余内容一一压缩,大大的加快了仪式的进程。终于在众人暗暗的欢呼声中,祭祀大礼才告以结束。

初春夜晚的风吹着还是有些凉意,赢可虽然一身裹得严严实实,可也在风中微微颤抖。韩信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觉得手心冰凉,忍不住帖耳过去说道;“冷吗?要不你先回马车吧,一会礼仪完了我就去找你。”

赢可回过头去,应之甜甜一笑,道;“没事的,我身子哪里会这么弱呢。”

韩信将她的手握住放进了袖内,闻言不禁一笑,“以前确实没什么关系,现在你可不同了,要知道你肚子里可是小小韩信或者小小赢可呢,这可一点都马虎不得。

赢可闻言脸色一红,微微低下头去,脸上却满是幸福之情。韩信离开多久后她就茶不思饭不香,起初还以为是思念夫君所至,可后来渐渐感觉出有些不对劲,这才请御医前来看诊。却不料得到了个天大的好消息,说她已经怀了身孕,这让赢可顿时笑颜逐开,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为了肚中的孩子半年也不敢马虎自己的身子。

韩信秘密回到咸阳后,听她说怀了身孕,一时竟欢喜的跳了起来,仰天哈哈大笑,口中不断的说着;“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随即立刻派人通告所有的心腹和朝臣,将这好消息传遍了秦国,大批将军和官员纷纷赶来咸阳恭贺,一时武信侯府外竟车水马龙,人满为患。

韩信之所以大肆宣张,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心中确实开心万分,初为人父的喜悦感将他之前的抑郁一冲而散;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稳定秦国内部的考虑,毕竟他现在势力庞大,在秦国国内一呼百应,朝堂之上的跟随者数不胜数。可他同样也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根基太浅,且没有亲族相助,更为重要的是他没有一个继承人。

要知道他现在走的道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迟早是要登基称孤道寡的,可是若是他的基业无人继承,那一旦有变追随他的人便无了追随的目标,同样也就没了凝聚力,便成了一盘散沙。所以这种时候赢可的怀孕,无疑是为他的集团更加紧密团结在一起。

赢可脸色有些发烫,甩开韩信的手,佯作嗔怒小声的说道;“好呀,原来你是心疼我肚子力的,要是换了我一个人你就不管了是吗?”

韩信嘻嘻一笑,连忙低声求饶,赢可这才哼了一声不再追究。

因为两人是高高在御座前站着,众臣隔着甚远也看不太清,韩信和赢可这才小心的调笑和打闹,也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了取笑。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按次散去,韩信才牵着赢可回到了天子的车架,起驾返回了咸阳。

车上有着不少瓜果糕点,二人倒也不会觉得饿,说说笑笑着,路上到也不觉得乏味。

车马行至一半,韩信揎开车链探头出去问道;“这到哪里了。”

一名骑马伴行的亲兵勒住马缰,掉转过身行礼大声应道;“回禀上将军,已经过了安易,前面就是鸡鸣关,回到咸阳还需要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

韩信点了点头,却高声下令道;“停车。”

那亲兵得令,也不问原因便将他的军令迅速的传达了下去,浩浩荡荡的天子车架顿时缓缓停了下来。已经有些倦意的赢可从大衣中探出了脑袋,迷迷糊糊的看着韩信嘤咛道;“怎么了,好好的干吗停下来。”

韩信探口在她脸颊边亲了一口,笑着说道;“你先回咸阳吧,我去看一个老朋友。”

赢可一愣,不禁瞪大眼睛说道;“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元旦,你不回府中要去哪里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顿时恍然,便点了点道;“也对,那你去吧,晚上黑路上小心一些,明早也不早朝,你不妨晚些时间再回来。”

一队百余骑的队伍离开了车架大队,韩信在众人的相拥中快马驰向东南方向。行进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却听到前方黑暗中一声高喝响起;“什么人,站住,否则放箭了。”

最前的一名亲兵一拉马缰,手举令牌在马上大声的回道;“上将军武信侯前来拜访,当值将领速来迎驾。”

黑暗中一声惊呼,随即火光亮起,数十只火把同时举起,赫然是一座关卡。从落下的城门处跑出数骑,城门处持弩箭的士兵却丝毫没有放松,仍然弓弦紧绷的瞄着来人。待验过令牌后那军官才一拜在地,诚惶诚恐的跪下对韩信请罪道:“卑职有失礼仪,还望上将军责罚。”

韩信笑了笑,马上伸手遥扶了一下,道:“起来吧,你不过是严格执行军令,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该赏。”

说道这里韩信又高声说道;“来人,赏十贯。”身后亲兵应命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钱财赏予那将领。那将领顿时喜出望外,对韩信也愈发的恭敬起来。

这里是一处庄园,占地面积不小,却远离咸阳城内,一看就知道是豪门贵戚们用来养生享福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守卫森然,四周皆是高墙所阻,仅有的出入口也是设立了一座临时的关卡,纵使有大股敌人前来攻打,守军也能凭此拒守一阵。

韩信骑马穿过了关门,来到了宅门口,下马大步走了进去,他的亲兵们则自觉的停马在门外候着,无人跟随而入。

这座庄园原本是一个秦国贵族的产业,却卷入了之前不久的冲突。因为在子婴死后密谋造反,被韩信下令诛族抄家,这处庄园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韩信的私人产业,被他改造了下用来囚禁一个特殊的人物。

韩信穿过庭院,伸手拦住了一个正低头赶路的婢女,问道;“你们大人呢?”

那婢女正端着火盆低头急着赶路,被韩信突然拦住顿死吓了一跳,正扬眉想要开口大骂死,却突然认出了韩信,急忙慌慌张张的跪下回道;“回上将军,大人正在书房。”

韩信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她,自顾着走向书房,看上去对这里倒是熟悉的很。

来到处房外,韩信伸手推门,进门赫然看见王泾正坐在桌前喝着闷酒,桌前放着满满一桌的菜。

王泾抬头望向来着,见是韩信顿时眉开眼笑,哈哈大笑道:“你来晚了,来,先自罚三杯。”说完便将三个酒爵上满,一脸得意的看着韩信。

韩信上前,也不推脱便伸手将三爵酒一饮而尽,这才坐下笑着解释道;“那些祭祀礼仪无聊的很,我确实走不开时间,这才来晚了。”

王泾晒然笑道;“你到是老实呀,我刚刚还想你这家伙是不是把我忘到一边去了,没想到你小子到底还是仗义。要知道我可是将那些妻妾全部赶走了,专心在这里等你来呢。”

韩信笑了笑,“我还不知道你。”

“你这段时间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极了。”王泾摇了摇脑袋,满脸笑意的说道;“我在这里除了吃喝玩乐就不用做任何事,天底下哪能有这么舒服的事情,你看我的腰围,是不是长上了一圈。嘿嘿,告诉你呢,这段时间我闲来无事,就整日和几名妻妾沉迷于那档子事,心在我都有三个妻子有了身孕。哈哈,我可是快要做爸爸的人,这点可比你强的多。”

韩信撇了撇嘴,说道:“看来你要失望了,告诉你,可儿已经有了身孕快二个月了,论时间也是我在先你在后,这么说来,你还是比不过我。”

王泾一愣,旋即吃惊的说道;“可儿怀孕了?”

韩信撇了他一样,面带警惕的说道;“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很不情愿的样子,难道还对她有什么想法。”

王泾晃了晃脑袋,说道;“想法倒是很多,你想不想听下。”

韩信冲他翻了翻白眼,“滚远点,再敢对你嫂子不敬小心我阉了你,让几个弟妹守活寡。”

两人随意的开着玩笑,可韩信仍然没有忽略王泾刚刚被他问及时目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之色。确实,像王泾这种视功名战功为生命的人,却被小心的供养在这里提前养老,他心中怎么可能不抑郁寡欢,却还要在自己这个兄弟面前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想到这里韩信忍不住开口轻声说道;“这段时间风头依然很紧,整个秦国我能掌控的只是大半而不是全部,所以现在也不好强行赦免你。待过阵子风头稍微缓和些我再令想办法,一定能让你重新回到战场的。”

王泾却仿佛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弑君这种大罪本来就是应该诛族车裂的,现在我不但完好无损,还在这里整日锦衣玉食,连我家中也是甚好。你能如此不避嫌的带我,兄弟我心中早已经感情不尽,其他的还说什么。”

韩信越见他装的不在乎的样子,心中越是难受,便有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要赦免弑君之罪并不是不能办到,一种是我登基称王,既然现在大王早非当年大王的后裔,那又何来的弑君之罪;还一种就更为冒险些,既然是滔天之罪那就该用滔天之功来弥补,那我让你掩人耳目重新从军建功立业如何?”

王泾闻言一笑,也不回话,反而笑道;“你到是一点都不客气了,原来还处处以忠臣自居,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韩信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一口喝尽,便有些无奈的笑道;“现在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我必须要做的。否则我那些部下未必不会将我推翻,因为我带给不了他们利益。”

王泾端起了酒杯,“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来,干了。”

两人相视而笑,皆饮下满满一爵酒。

王泾放下酒杯,面上露出一丝忧虑的说道;“对了,匈奴那边怎么样了,冒顿在河东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想来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韩信面色稍沉,有些深沉的说道;“我得到混入草原探子的密报,匈奴的大雪之天已经过了,天气正渐渐变暖。冒顿现在正在龙城中摩拳擦掌,下令各个部落将全部的成年男子带来龙城,随时准备南下。”

王泾面色微便,“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来的永远会来的。看冒顿这架势应该是倾国之力了,想来依照匈奴现在的势力凑齐四十万控弦之事应该不难。”

王泾微微吃惊,“那你打算怎么应对?”

韩信却摇了摇头道;“其实我心里也没什么底。”

王泾不以为然的笑道;“开什么谦虚玩笑,你若没有办法谁信,想来你早已经早就有主意了。”

韩信却有些叹气的说道;“其实击退匈奴并不难,别看匈奴有四十万大军,可我们秦国经过休养生息后,要是举国动员也能拼凑起四十万大军,又有主场便利的优势,若还是会打败,那我就真没什么颜面见你们了。”

“难就难在我们就算一时击退了匈奴,依照冒顿的性子肯定会至死不休,绝不会轻易的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匈奴只要一日尚在,我们秦国就不能放心的东进争夺天下。这是一难。”

“二难是我们的主要对手不是匈奴,而是关东的项羽。所以在和匈奴的战争中我们一定不能损耗太大,否则杀敌一千自伤八百,那我们还有什么力气对付关东的诸侯。”

韩信说道这里叹了口气,“这两个困境总结起来就是我们得打胜仗,而且要打胜仗,可自己却不能损耗太多。两者必须兼得,所以说难呀,我心中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王泾低头细细想了会,却也无能为力,只好举起酒爵大声道;“好了好了,喝酒喝酒,这等俗事明日想也罢,今日我们只需畅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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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二章 一触即发

天气渐暖,冰雪逐渐消融,从雪山上奔流而下的溪水汇聚融入河流,沿着干涸的河道向前蔓延滋润了草原大地。(网)***嫩青sè的青草铺满了大地,牧民们也从待了一整个冬天的帐篷中钻了出来,驱赶着羊群和马队在草原上四处觅食。没有熬过漫长冬天老人僵硬的身体则被抬了出来,随便挖了一个坑就草草埋葬了,而他的子nv亲人脸sè上却没有多少的留恋和伤心。

优胜劣汰,这是草原上的法则,崇尚狼群的匈奴人更加坚信这一点。老去的老人们不过是整个部落的累赘和拖累,他们不会去生产和抢夺,却只会消耗粮食。严冬的到来正是帮助草原人筛选jīng壮,老弱病残只能获得很少的一部分粮食,大多都挺不过寒冬而被无情的夺去了生命。

谁也会不去抱怨,因为这就是草原上生存法则。若想生存下去,只能努力的强大、强大、再强大!没有人会去怜悯弱者的,尊敬只属于强者。

按照草原上的惯例,chūn天是放牧的季节,并不适合作战。因为经历了一整个冬天的蛰伏,马匹都掉膘不少,而马匹就是草原战士的灵魂。所以以往草原上各族的jiāo战,大多都选择秋天的季节。正所谓秋高马féi,马在秋天是最为膘壮之时,这样才能体现出一个草原勇士最以为傲的骑术。

但今年却不同往日,仅仅休养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来自龙城的使者们就火速的将单于的指令传到了草原上每一处角落,每一个被匈奴人征服的部落。

草原上新的霸主,前所未有强大的冒顿单于将他的命令传达给了他所有的臣民。

在腾格河漫过沿岸之前,草原上所有高过圆杖的男子都要自备马匹和弓箭,前来龙城圣地集结。他们的王,他们伟大的王——撑犁孤涂单于挛鞮冒顿将带领他们越过湖泊和河流,却那féi的流油的的关中围猎。

没有人胆敢违抗冒顿的命令,也没有一个部落的头人敢阳奉yīn违。

在过去的一年中,冒顿已经用他的铁血和无情,让草原上的部落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先是强大的东胡,随即是西边的霸主月氏,再然后是北方戈壁的主人浑庾、屈shè,无一例外的都在冒顿的马鞭下被驱逐被征服被消灭。而最先顺从他的白羊部落则得到了丰厚的奖赏,在大雪中享受了和匈奴本部一样的优厚待遇,一整个冬天基本上没有一个人饿死。

冒顿东吞东胡,西驱月氏,南面又攻陷了大片秦国的国土,掳掠了大批的粮食和秦人奴隶。靠着这些战利品,原本十分难熬的寒冬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与之相对的则是被匈奴击败的敌人们饥寒jiāo迫,纷纷冻死在草原上。

接到冒顿的命令,各个部落的头人纷纷集结起部中符合条件的男子,惶恐不安的率队朝着龙城奔去。而与头人们恐惧的心情并不相同,普通匈奴士兵的心情则是jī情澎湃。他们渴望着战争,渴望着杀戮,在去年的数次征战中,他们亲眼看见自己部族中的勇士得意洋洋的满载而归,为此早已经羡慕不已。

而这次冒顿告诉他们将去的地方是关中,那里传说是金银满地,féi羊遍地都是,更yòu人的是还有数不尽的中原nv子。

草原上的nv人大多都是粗野如同男人一般,她们如同男子一般大口的喝酒,大快的吃ròu,身材滚圆浑身一股羊膻味,有需要的时候甚至提刀上马。她们大多是作为男人的替补,能生育是她们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

而柔弱的中原nv子则是所有匈奴男人梦寐已求的奴隶,中原nv子娇xiǎo的身材能极大的满足草原男人的狂躁和野xìng。所以一听到他们的单于将带着他们去攻打中原,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兴奋的嗷嗷直叫。之前草原战争中的胜利者们想要掠夺更多的财富和nv人,而战败沦为奴隶的部族们则渴望着在中原通过战功取回自己的尊严和自由。

为了这次大战冒顿准备了很久,他至今不能忘记韩信曾经三番两次给他带来的耻辱,这是作为一名草原上王者所不用能容许的耻辱!必须要用鲜血来洗刷的耻辱!

他等待这个时候已经等待了很久,早已经按耐不住了。

他将匈奴的本部可用之兵征调一空,同时下令归顺的白羊、楼烦、鬲昆、薪犁四部将可用之兵悉数带来。共集结了四十六万铁骑,再加上南边归顺的司马欣和董翳二部,他手中能用的大军已经超过了五十万。

这五十万铁骑是草原上沉淀了数百年的所有底蕴,而现在,他冒顿单于就将带着他们去征服中原,而不再是仅仅满足于掠夺和烧杀。

就在草原上蓄势待发之时,秦国上下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备战时期。派往草原上的探子早已经将匈奴动员的消息传回了关中,所有秦人都明白了他们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侵略,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来自草原的入侵,这次匈奴单于带来的是草原上几乎所有的力量,显然是下定决心一举摧毁秦国,占领它的领土,抢掠它的子民。

经过大半年的修养生息,秦国已经渐渐恢复了统一战争前的国力。上郡和汉中郡的收复让秦国国力倍增,实力和战略空间也大为增加。韩信手中的可用之兵也不再捉襟见肘了,反而显得颇为有余。

考虑到这是chūn耕时期,动员太多的男壮恐怕会伤到秦国的元气,所以韩信这次只是进行了有限的动员。将秦军由平时的十八万编制扩充到了三十二万,同时将驻扎在汉中和武关的大军调回,转驻上郡。

既然是想保住秦国的元气,那就只能将战场设在关中之外,这才能不将战火延伸到秦国的jīng华所在关中之地。否则即使获胜秦国也等于输了一半,相应的这就对上郡和北地郡的防守要求更高了。

幸好这半年来北部的长城已经陆陆续续的完成了修缮,秦国在对抗匈奴大军的时候也多了一道依仗。

韩信便拜田市为帅,赵无忌为副帅,入驻西段秦长城的第一要塞萧关,节制北地、上郡的十三万大军,依托长城对匈奴进行第一线的预警和防御。王歧率六万大军为二线部队散驻在长城内的各个城池郡县,防止匈奴突入袭扰后方,同时也配合前线大军的后勤。韩信则亲领以骑兵为主的主力大军,作为机动力量散布在咸阳四周,一旦有变则能通过秦直道迅速的赶赴北部边境。

这时秦国内部发达的驰道建设就愈发凸显出重要xìng了,沿着秦直道,援军从咸阳快马出发三日便可以到达肤施城,这就方便了韩信将主力部队集结以来作为机动预备队使用,而不是分散兵力处处严防死守。

匈奴的优势就在于骑兵,来如闪电去如风雷的袭扰战术是草原最引为傲的战术。骑兵可以轻易的利用高速机动xìng在对抗步兵时形成局部优势,在对方援军未赶来前迅速的将一部步兵吃掉。

当然,骑兵的劣势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不善于攻城。一旦守军准备充沛,数千人的守军可以轻易的让十几万毫无准备的骑兵在城墙下束手无策。

韩信本身就是一个运用骑兵战的高手,他的数次大胜都是靠着灵活运用骑兵的机动xìng和冲击力取得的。放眼整个天下,唯一能在运用骑兵上和他平分秋sè的也唯有项羽一人而已。

骑兵在战国时期尚属于辅助兵种,在诸侯数次大战中作为中坚主力的无一例外的步兵军团,骑兵更多的是担任袭扰和侦查的任务,远不够资格作为独立一军。就算是昔日以骑shè威震天下的赵武灵王,骑兵也不过是作为掩护中军的侧翼使用,用来分割包抄,驱赶敌人。

秦国当初赖以横扫六国的是他的弩兵和轻步兵,相比较而言骑兵的地位就低下了许多。直到统一后于北边匈奴东胡数次激烈的jiāo战,始皇帝这才意识到骑兵在平原上作战的重要xìng,于是大肆扩张骑兵军团,又先后夺取了河套等数个养马之地,这才构成了北军重骑兵的割据局面。

但相对而于在中原腹地骑兵的设置就少之又少,韩信筹备与匈奴的大战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下令从各地广为购置战马,大肆扩张骑兵军团,以便日后在野战中能与匈奴人平分秋sè。

所幸秦国虽已势力大消,可始皇帝当年留下的老底子仍然完好无损,战马供给一时倒也不缺,韩信轻松的便将所部三万轻骑扩充到了八万。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关中的秦人不像北地之民,大多都不善骑shè,骑兵倒是极容易建成,可骑shè的功夫可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成就的。

咸阳城外的北大营,韩信正邹着眉看着远处奔驰而过的一队队骑兵,在高速奔驰中大多数人都是东倒西歪,虽然仍能强撑着不至于落下马去,可看上去也好不了多少了。

韩信的脸sè愈发难看,依照这种水平,别说和匈奴人在马上厮杀格斗了,恐怕一场长途奔袭下来队伍就稀里哗啦了。

远处迎面赶来的蒙石一头的灰头土脸,原本气冲冲的样子,可一见韩信铁青的脸sè又怒气全消,转而变得有些畏缩了,支支吾吾的解释道;“上将军,你可不能怪我,这些家伙原来都是田地耕地的好把手,你若比种田,我敢保证没人能比他们更擅长了。可论起骑马打仗,那可就真难为死我了,这难度不亚于教会母猪们上树。”

见蒙石面sè畏惧,一旁的李左车也轻松咳嗽一声,帮衬着说道;“其实蒙将军也算不错的了,短短二十日的时间就能让这些没什么经验的士卒变得有模有样,虽然还是稍微少些火候,可假以时日cào练想必又是一支jīng锐之师。”

韩信苦笑着摇了摇头,“假以时日?我恐怕匈奴人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了,我得到了确切消息,最多十天匈奴的先锋就会出现在长城下。”

顿了顿又斜眼看了眼蒙石,蒙石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当初是他主动请缨要来训练这些新兵的,可如今却只能做到差强人意,他骄傲的自尊心如何受得了。

想到这里蒙石翻身下马,长跪道;“是末将无能,请上将军你责罚,绝无怨言。”

韩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遥扶说道;“起来吧,我没怪罪你的意思。短短是二十天能训练成这样,你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我自问都绝难做到。”

“我叹气的是自己太过于乐观了,居然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所以暗自悔恨。”

说道这里韩信忍不住长吁一口气,“一支真正的骑兵是在战火中磨练出来的,哪里是靠仓促训练培养出来的,可惜我们手头算得上jīng锐的骑兵也不过三四万人,还是太少了,不过这些新兵作为马上步兵倒也不错。”

当年三十万北军jīng锐中就有大量类似马上步兵的军队,这些步兵虽然有骑兵的机动,却在作战时下马结阵,靠着枪盾阵御敌,到也是一股强大的兵种,只是原本中意骑兵的韩信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李左车在马背上沉yín道;“那能不能通过装备上的优势取代我们骑兵在马术上的劣势。”

蒙石想了想,缓缓摇头道;“难,若是增加铠甲,那马匹的负重显然就要增加,机动xìng和持久xìng就要降低了,而且也不利于骑士灵活的ròu搏。

李左车顿时无语,扫了眼韩信,却已经看出了他眼中的失望。

韩信沉默了许久,只是盯着远处奔驰拉练的骑兵,忽然开口道;“现在他们最难的事情是不是在马背上保持平衡?”

蒙石点了点头,应道;“确实是,若只是策马奔驰还好些,可要是张弓拉箭就真为难他们了,一个个都shè的七零八落的。”

韩信便不再说话,只是专心的看着远处的骑士。

那些骑士大多都是步卒出身,骑马的机会并不是太多。其实韩信实现已经想到了这些,所以组成的骑兵中大多都是有些骑马经验的,但也仅仅只是骑过马会骑马而已,远远不及匈奴人那种整日在马背上为生所练成的jīng湛马术。

他看着一个年轻的骑士正满头大汗的练习着跨越障碍,双腿却没有仅仅的架着马腹上,而是微微张开。韩信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想来是骑不惯马终日双腿摩擦,恐怕大腿内侧早已经磨出血泡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信总觉得看着那个骑兵骑马的姿势觉得十分怪异,以前倒是没怎么注意,现在有闲心细细观看便愈发觉得看不顺眼,感觉就是少了什么东西。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韩信这才想起后世看电视上的骑马,都是很自然的姿势,似乎没见过谁是张开!双腿的,这样看上去不但怪异,而且身体平衡也不好掌控。

之前韩信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方面他武艺高强,对身体的平衡早已经如火纯青,又如何能感受到这种不自在。再无他从军以来所帅的骑兵都是北军jīng锐,一个个骑术jīng湛,自然显不出笨猪来。

又想了许多,韩信这才看着蒙石说道;“那能不能将骑士的双腿束缚住,这样不是能有效的控制身体平衡吗?”

蒙石想了想,摇头道;“上将军你说的是绑腿之法吧,以前训练新兵时也十分流行。可是这种方法在战场就行不通了。要知道绑住双腿定然双腿麻痹,久了甚至会失去知觉,这怎么能行呢。”

韩信脑中的模糊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了,脸sè看上去有些怪异,忽然张嘴喊道;“快去传军中的马匠来。”

蒙石虽然被他整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急忙派人传来了军中马匠。

那马匠是个老秦人出身,已经须发尽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他看见韩信等人高高在马上,虽然不认得这三个人的身份,可还是跑前一步老老实实的跪下来磕了几个头。

韩信伸手的示意他站起来,微笑的说道;“老人家你今年多少岁了,在军中已经多少年了?”

那老马匠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听见韩信问他又急忙跪了下去回道;“回大人的话,xiǎo民今年五十有八,从庄襄王陛下时期就在军中从匠了,算起来有四十三年了

韩信点了点头,四十三年,想必经验极为丰富了,看来是找对人了。

又说道;“老人家你看看这样可不可行。”说完下马拍着马鞍在上面比划了半天。

那马匠眼神有些不解的说道;“好好的马鞍,大人你为何要在下面加两个不伦不类的吊扣。”

韩信指了指马腹位子,“你想想,如果有两个吊环,是不是可以在骑马的时候将脚板放去其中,这样一来可以极大的增加骑士的稳定xìng,而来可以防止格斗时落下战马。”

那马匠原本神sè还是不以为然,听到韩信这番话后忽然浑身一震,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沉yín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大人你真是天资过人,怎么想得出这种匪夷所思之时,老汉我一生浸yín马鞍,可却从未想过在上面加这种东西。不要说我,我认识的人中也从未给有人有过这种想法。”

韩信见老马匠语带肯定,便隐隐兴奋的说道:“那你说这想法可行吗?”

那老马匠肯定的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不过大人你说的全铜制造似乎不妥,不但过重而且造价太高,我看不如改为木芯包铜如何?”

韩信一拍手,哈哈大笑道;“您老看着合适就可以,我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你尽可能的快,尽可能的多的造出这物事,你需要什么尽管去问蒙石要。全秦国的铁匠现在都归你支配了,材料,造价,都不是问题。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个月内,我需要十万副供我的军队使用。”

PS:应广大读者的要求,有些邪恶xiǎoxiǎo的看了下金手指,让马镫提前问世了。据可考的历史,马镫应该是问世于秦末五百年后的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北燕。所以秦国出现也不是不无可能,至少技术上毫无问题,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些罢了。还有就是高桥马鞍和马蹄掌,我想再说明下呢,在西方公元前这些都已经出现,中国可考的历史不详,但一种普遍的看法在汉武帝北征匈奴时这两种东西都已经广泛使用,所以秦末出现完全说的过去。这毕竟是xiǎo说,不是学术研究报告,所以不再做讨论了呢

一些吹máo求疵的大大也没必要老是抓住一两点嘲笑江南不懂历史,其实我懂的历史应该算非常多,不仅限于秦末。不信可以私聊谈谈。还是那句老话,为了剧情需要,有时候我是得改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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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三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马镫的发明无疑让秦军骑兵军团的战力大大加强,秦军的新卒很快就通过这种简单的工具掌握了马上平衡。

秦人以耕战立国,关中的男丁大多多次从军,经验丰富,所以这些被选拔进骑军的士卒大多对弓弩的操作都十分熟悉,所欠缺惟独是火候而已。如今有了马镫,大半个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很少有发明像马镫那样简单,同时又具有如此重大的历史意义。马镫把畜力应用在短兵相接之中,让骑兵与马结为一体。马镫发明以后,使战马更容易被驾驭,让人与马连接为一体。马背上的骑士得以空出了双手,可以在飞驰的战马上且骑且射,也可以在马背上左右大幅度摆动,完成左劈右砍的一系列格斗动作。

韩信并没有刻意的保密,因为这种简单有效的发明很快就会随着实战迅速传开,根本也无从保密。一旦敌人被装备了马镫的骑兵击败,对手很快就会发现马镫的实用并去效仿。只是关东并非养马之地,项羽的骑兵虽然精锐,可也只能保持在三四万人的规模,绝难大规模推广。至于草原上的匈奴人,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马镫虽然制作简单,但也不是缺乏冶铁技术的匈奴能轻易效仿的。

其实韩信远远没有料到,他所发明的马镫开创了战争史上一个新纪元,使得骑兵的战略地位大幅度提高,骑兵从辅助兵种一跃成为了战争之王,成为了冷兵器时代战绩最为辉煌的兵种,从而彻底改写了其后数千年的战争格局。

当然,现在韩信还只是满足于对匈奴取得了装备上的优势,这让他应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更加游刃有余了。在他的授意下,负责管理工匠的将作府将整个咸阳附近的铁匠悉数调集,昼夜不停的打造新式马镫。终于在三天后,第一批一万马镫优先配给了新军操练之用,余下的也在抓紧时间打造。

就在秦国上下紧锣密鼓的备战时,冒顿的大军也已经在龙城集结完毕。以休屠王稽粥为先锋,大军浩浩荡荡五十万骑倾巢南下,直指关中。

一时间长城各处关隘纷纷告警,全线兵力吃紧。田市和赵无忌一面多布戍卒于长城之上,以烽火为号严防匈奴袭扰。一方面集中主力大军在肤施等地为机动部队,一旦关隘预警则迅速通过驰道前往援救,以防止被匈奴声东击西之计逐个击破。

这时候长城的重要意义就凸现出来了,有了长城作为依仗,守军只需要用很少的兵力布置在城墙上,而可以将有限的军队集结于关隘处作为机动部队。

长城大多都是依着山川形势险要而建,在山口与平原地区,都建筑高厚的城墙,用来截断草原游牧部落骑兵的进出之路。除了城墙之外,内外制高点还建有烽火台,进行侦察敌情和传递消息,让长城上的驻军作好准备;在交通路口和谷口,都建筑障城,派军驻守,以加强长城的防御能力。在长城以内,每隔一段距离,都修建驻军的大城,并设有迅速传递消息的通讯网,以便统一指挥和互相支援。

整个长城就如同一套完整的防御体系,正是因为有了它的存在,战国时期的秦、赵、燕三国才得以从与游牧部落永无停止的拉锯战中摆脱了出来,得以全力在中原争霸。

冒顿就在长城下啃到了块硬骨头,原本他以为匈奴倾力一击下,长城不过是不堪一击的城墙而已,轻松便可突破,却不料在高高的城墙下饱受苦果,五十万大军滞留在关外不得而入。

其实这也不能怪冒顿,他出生之时匈奴已经在赵秦两国的连番打击下一路北迁,始皇帝虽然修长城的本意是为了防止北方游牧部落的侵扰,能将主力的精锐部队调回中原听用。可是秦国当时已经统一了全国,各国的反抗势力也基本平定,四周除了北边的匈奴东胡外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威胁。

所以三十万精锐的北军就常驻在北地,用来持续对匈奴和东胡的打击。在这种秦国空前强大的局面下,匈奴人连南下牧马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越过城池袭扰内地。

到了后来秦国北军主力在钜鹿之战消耗殆尽,逃回北地的王泾为了回缩兵力便将长城沿线的驻军悉数调回。所以匈奴南下入侵一路都是兵不血刃的突破长城防线,并未见识到长城的难以攻克,自然对它生起了轻视之心,这才有了今天的灰头土脸。

冒顿挖空死心思数次用计想要偷袭,甚至佯败想要诱秦军出城,可田市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中规中矩的按部就班,对冒顿的袭击诱扰丝毫不给于理会。冒顿无奈之下只好兵围萧关,令归顺的司马欣和董翳二部五万余人为先锋,让有攻城经验的他们主导攻城,同时下令俘获的中原工匠昼夜不停打造攻城器械,想靠强攻拿下萧关。

匈奴在长城下碰壁,这对咸阳来说无疑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一直担心匈奴势大秦军有可能抵挡不住的人也终于放下了心来。秦国上下仍然保持着正常的生活和生产秩序,并没有因为边关的战事而惶恐不安。

为了在战时有效的控制战略资源,韩信已经下令战事战马、兵器、盐铁、粮食等物资禁止民间私自买卖,而改为由官府统一出售。朝廷实行的也是内紧外松的政策,粮草兵械源源不断的通过咸阳调往上郡北地郡,军队也调动频繁。

为了应对意外事件,上郡和北地郡靠近长城的秦人被强行迁回了关中,改有当地驻军驻入。上郡的治所肤施城和北地郡的治所义渠城等地已经实行了宵禁,严查外地人以防止有匈奴的奸细混入。

虽然秦国目前形势占优,可韩信却丝毫没有轻松。相反,眼前这种僵持局面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虽说匈奴这次是倾巢南下,若被长城所拒那粮草消耗殆尽时自然会撤回草原,可却丝毫没伤着根本。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若干次。冒顿一定不会轻易罢手的,依照他的性格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现在也有了这个本钱,匈奴已经一统草原,身边不再有强劲的竞争对手,这为他专注于倾力南下创造了条件。而秦国则不同,除了西面是一片流沙之地外其他三面皆是敌对国家。尤其是关东正在中原鏖战的项羽,更是秦国的心腹大患。可若是匈奴的威胁一日得不到解决,那秦国就无法从北边抽身,那谈何东进逐鹿中原。

这也成了韩信的死局,让他头疼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要知道现在秦国的国力早已经不是当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载”的始皇帝时期,他无法集中全国之力倾力打一场北伐之战,一举解决匈奴的威胁。

论兵力,除去防守关中的守军外,他能调动的也最多不过二十万大军,这些军队若是拖到茫茫草原上和匈奴人野战,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秦国已经不是当年那鼎盛时期的秦帝国,而冒顿匈奴同样不再是当年的头曼匈奴。却别只在于一个衰落了,一个却如日中天,所以攻守之势便倒转过来。

虽明知如此,韩信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个困局,只好紧抓士卒操练。这几日他就整日常驻骑军中,连公务的办理也搬到了军中大帐中,每日只是在傍晚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咸阳城内。

一支军队若想真正将它使用的如同手臂一般随心所欲,统帅就必须保持着和这支军队的紧密联系。所以许多兵书上关于练兵之法多会强调统帅务必要和士卒们同甘共苦,朝夕于共,这样才能让士卒真正的对你心生亲近,甘于为你卖命死战。当年魏国名将吴起为了治军,甚至甘心于为背上长疮的士卒用嘴吸脓,其实说到底无非作秀,用来讨好军心。

韩信当然是做不出这么恶心的事情,不过大概的精髓还是掌握了。治兵之道无外乎号令严明,赏罚分明,同时和士卒多生亲近。他在秦人中的威望虽然极高,可那对一般的士卒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传说而已,虽然恨倾慕,可未必会心生亲近。唯有亲眼看见,一起操练一起上阵杀过敌,吃过同一口锅的饭,这样才能让军士归心,觉得你是自己人。

这一日已经黄昏,韩信正从南营回到咸阳。经过了一整天的忙碌,韩信早已经饥肠辘辘,可营中的饭菜确实粗劣,哪里比得上赢可亲手调饪的美食可口。所以韩信便耍了个心眼,中午在营中尽量的少吃,都将胃口留到了晚膳。

想着家中的娇妻美食,韩信就不禁心痒难耐,便猛挥马鞭,加快了马速。

傍晚时分,咸阳街上的人群自然很多,熙熙攘攘的时分热闹,不过与之相对的确实街道旁不远的驰道上的冷冷清清。不管街上多么拥挤,始终没有人会私自踏上驰道,哪怕是小孩子嬉戏玩耍也是远远的绕开。

驰道是供王公贵族们以及五百石以上的官员使用,战时军队和信使也可以使用,但平民是决不允许占用其道的。自商鞅变法以来,秦人对法令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言行举止都会不自觉的按照秦律来做。虽说韩信执政后已经将不少苛刻的秦律废除或者修改,但秦人数百年来对法令的畏惧仍然引导着他们的生活,不敢越雷池半步。

韩信一队二百多人,风驰电掣的沿着驰道一路疾驰,路上的行人看见远远打着武信侯的旗号,竟有小半跪下高呼万岁,余者也大多随之欢呼。

这些韩信早已经经历过不少了,起初还有些矜持,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每次都是充耳不闻只是专心赶路,要不然会被围观的秦人给活活累死的。

路过一处拐角处,人群中竟然冲出一人横拦在在驰道上。当先的韩信一惊,急拉马缰,战马前蹄高扬,长嘶一声险险的止住了奔势。

身后的亲兵已经纵马赶了上来,“刷刷”拔刀齐齐指向那人,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上将军的去路,可是想死。”

韩信却面色带笑,举手止住了身后亲卫,笑道;“张大哥你找我的方式还真新鲜,竟然在路上拦马,万一我这要是没停住,那你我二人可都要悔恨终身了。”

来者正是张良,他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袍在身,虽在马蹄之下却仍然面色从容,听着韩信的话不由苦笑道;“见你一面可真难呀。我找寻你多日,你的门外都说你不在府中,也不肯帮我通报。今日我正好路过此处见到别人说你回城了,这才急匆匆的赶来,情急之下哪里还敢这么多。”

韩信闻言不由哑然,带着歉意的笑道;“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你也知道,我现在这种身份找我送礼套交情的人太多太多了,也难怪那些门卫会拒绝你,莫怪莫怪呀。”

说完翻身下马,上前热情的拉住张良的手笑道;“张大哥你这一去就是半年多,又是杳无音讯,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情呢,现在看到你才放下心来。”

张良笑了笑,“韩兄弟你小看我了。当年我被始皇通缉天下,不照样一个人流亡生活了十几年,良虽然比不上你那么武艺高强,但还是略通拳脚,防身自卫是绝无问题的。”

韩信哈哈一笑,道歉道;“说的也是,到是我小看张大哥你了。”说完看了看四周,拉着张良说道;“这里人口眼杂,不如你先跟我回我的府上,我们也好喝上一杯以叙旧情,如何?”

张良欣然点头道;“也好。”

说罢一名亲兵就让出了坐骑,韩信和张良二人一边笑谈着,一边驶向武信侯府。

回到府中时,已经得到家仆提前禀告的赢可便笑靥迎了出来,待看见韩信亲热的拉着身边一中年男子不由一愣,确实从未见过之人,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韩信。

韩信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以前跟你说起过的张良张大哥,他可是一身的帝王之术,有着经天纬地之才。”

赢可旋即展颜,朝着张良微微一福道;“妾身见过张大哥。”

张良自然知道她是公主的身份,见她如此礼遇连忙躬身回礼,口称不敢。赢可微微一笑道;“张大哥无须客气,你是我夫君的好友,又年长于他,这一句大哥有何担不起。至于我,出嫁从夫,自然也随着夫君喊你大哥了。”

张良苦笑着作揖,“公主你实在是折煞在下了,良不过一介布衣而已,论才远不及韩兄弟,得他太爱才厚颜守之一声大哥。如今他已经名震天下位极人臣了,我仍然时时白丁,又如何担当得起。。”

韩信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张大哥,你我相交于贫贱之时。那时候你虽然是逃犯在身,可却是天下赫赫有名的侠士,还是韩国相国之后。那时候你可曾嫌弃过我出身卑微,不过一市井小儿的身份。”

张良到底是个洒脱之人,闻韩信这一番话不由哈哈一笑,拍手笑道;“韩兄弟教训的极是,是我错了,我这就给你赔不是。”

韩信急忙扶起正欲拜下的张良,张良本就没什么道歉之心,只是做做样子而已,见韩信伸手来扶,便也顺势站了起来。

韩信瞪目佯怒道;“错了就是错了,怎么能这么就不小了之呢,得罚,重重的罚上几杯。”

这是赢可已经吩咐好了下人前去准备,闻言便笑着说道;“夫君说的对,你们兄弟相逢自然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已经备了晚膳,又喊人上了下下酒菜,你们不如大醉一场吧。”

韩信笑嘻嘻的走了上前,搂住了赢可亲了一口脸颊,贴着耳朵说道;“知我者娘子也,今日你可一切都好?”

赢可见他不顾外人在场公然亲热,顿时大囧,俏脸生红的横了一眼韩信道;“张大哥在呢。”

张良这时却十分配合的扭过头去,嘴里笑着说;“放心,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么一说赢可更是大羞,狠狠的瞪了韩信一眼,跺脚踩了他一脚,这才离去。

韩信和张良相视一眼,皆是大笑,想携走入大殿。

酒菜很快就摆了上来,韩信贫苦出身,所以生活尚俭,连带赢可嫁入府中后也变得勤俭许多了。这一顿菜肴并不多,却一个个精致十分,看出来赢可为之花了不少功夫。

韩信举杯,“来张大哥,半年多没见了,为弟在这里敬你一杯。”待韩信饮尽才微笑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不知张大哥这半年都在忙说没事情,怎么一点音讯都没。”

张良微微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惆怅的说道;“我那日拜别了你,本想回韩国查阅宗室典卷的。后来回去正逢赵魏齐对楚国用兵,我韩国国立衰微,在诸强的缝隙中残喘延续。我见韩王如此可怜便有些不冷,于是就入朝为臣了。”

“刘邦不久就来到了中原,击溃了季布所部。我对刘邦早已心生芥蒂,便不想和他再相见一面突生事端,这才辞去官职回归民间。只可惜天亡韩国,项羽大胜后便易怒于王上,竟然将他赐死,还将韩氏一族连根拔除,又委任自己的心腹郑昌为新的汉王,我心中愤怒却无力报仇,所以才来投靠韩兄弟你的。”

韩信沉吟了许久,忽的说道;“张大哥你认识韩国宗室里面有一个叫韩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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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四章 惊变(上)

张良微愕,放下酒杯有些不解的看着韩信,说道;“怎么突然问起此人?”

韩信移开目光,有些躲闪的说道;“没什么,就问问。”

张良见他面色似乎有什么隐情,便也不再追问,沉吟了会反问道;“那韩兄弟你以为我韩国名声再为显赫的人是哪些?”

韩信沉吟片刻,便说道;“若论国势之强,当然是昭侯时期的申不害,那时候韩国内政修明,国民成小康之治,国力并不输于当时燕、赵、秦等国,是有小霸之称。不过韩国毕竟地处中原,四周都是魏、齐、楚、秦、赵等强国,所以完全没有发展的空间,终究没有做大的机会。”

“若说到出名,那当然是法家集大成的韩非了。韩非吸收了儒、墨、道诸家的一些观点,以法治思想为中心,总结了前期法家的经验,形成了以法为中心的法、术、势相结合的政治思想体系。”

说道这里韩信不由喂喂叹气,有些惋惜的又说道;“只可惜我这位同姓前辈命途多舛,虽有心报国可韩王却昏庸无比,反而被当时的秦王政心慕不已,百般要挟才迫使他来秦国,最终客死他乡。不过他也算值了,他人虽死学术却经久不衰,后来的始皇帝便是深受他的学说影响打造的秦帝国。”

张良微微一笑,道;“世人大多都对这两位前辈推崇至极,认为申不害和韩非是法家最有代表性的二人,赞叹我们小小的韩国竟能出两个法学大家。其实我韩国另有一位杰出的人才不为世人所知,他并非法家之才,而是博通数家学说,并无专属。”

韩信眼睛微跳,沉声道;“这人是韩峯吗?”

张良点了点头,“正是。不同于庶出远枝的韩非,他出生于王室近枝,是韩厘王之孙、桓惠王之侄。此人自幼胆识过人,而且武艺超群,少年时喜好游侠之术,十二岁的时候就持剑当街杀死当朝相国司徒钟的嫡子,扬言为民除害。司徒家是韩国声势显赫的大家族,嫡子被杀相国司徒钟怎肯罢休,事情后来闹的越来越大,他的祖父韩厘王不得已只好将他下狱囚禁,以此平息众怒。”

“后来被禁足的韩峯却忽然在狱中大彻大悟,改了性子专心读起书来了。他在狱中被关了九年,也读了整整九年各家学说,尤以兵家、阴阳家、名家之术为重,后出狱便被桓惠王拜为上卿,以他为使出使各国合力抗秦。”

“只是当时秦国已经独大,关东六国先后衰落,其中尤以韩国最为弱小,土地被蚕食的尚不及秦国一郡大,细薄西山朝夕不保。韩峯虽然天纵奇才,一心力抗秦国复兴韩国,可却拘限于韩国贫瘠的国势无法大施拳脚,只好转而寄希望于六国合纵抗衡强秦。”

韩信语气有些嘲弄的说道;“可最后不是还是失败了吗?秦国当时统一之势已经难以抗拒,六国君主昏庸朝政混乱,面对强秦彼此之间却还争斗不断。你这位前辈妄想以人力抗拒天命,那无意会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碾压。”

张良微微叹气,“你说的确实对,六国并非亡于秦国之手,而是亡在自己的手中。楚国沃野千里,带甲百万,却处处受制于秦,国内内斗不断;齐国空有其大,富庶无比,却朝秦暮楚,满足于眼前的蝇头小利;背面偏安的燕国也一样,仗着地势远离强秦,不但不帮其他国家抗衡秦国,反而在数次秦赵大战的时候拖赵国后腿,这种鼠目寸光之辈,焉有不亡的道理!”

“唯一能团结一致共抗秦国的也有韩魏赵三国而已,因为地靠秦国所以才有切肤之痛。只可惜长平之后的赵国大势已去,虽然有廉颇李牧这种盖世名将强撑着与秦抗衡,却也是残喘延续无力回天;魏国在战国初期强横一时,却与各国结怨甚深,败于齐国田忌孙膑之后便一蹶不振,国立江河日下;至于我韩国更是国小兵弱,这三国要想和秦国抗衡,除非三家归晋,重新恢复往日强大的晋国。”

韩信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难道他尽想做这等荒谬的事情?”

张良轻轻一笑,“你觉得荒谬吗,可这几乎差点成功了。要知道韩魏赵三国本就是同气连枝,三家分晋才得以立国,而后三国之间广通姻亲,每一个国君都是其他两国王族的近脉血支,亲疏自然远胜于其它四国。”

韩信不以为然的说道;“若以亲疏远近作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那未免太过儿戏了吧。想秦赵两国本是同宗,都是赢姓赵氏,可昔日七国争霸时秦赵两国却是厮杀的最为激烈的两国,长平之上可曾顾惜过同宗之情?想秦楚世代联姻,历代君主体内都留着楚国王室的血液,始皇帝可曾联系过楚国王室?”

“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情谊血亲而言,联姻无非就是政治需要,仅此而已。”

张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却又说道;“虽说如此,不过韩魏赵三国却有些不同。”

韩信扬了扬眉,“有何不同?”

“因为西方有一个无比强大的存在,秦国咄咄逼人的姿态让三晋人人自危。但凡三晋内的有志人士都知道,三晋若能抱成一团,尚有可能和秦国抗衡,若不然早晚会被秦国所灭。”

“在韩峯的倾力游说下,三晋分别达成了一系列的互助密约,以防止被秦国个个击破。韩峯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他骄傲的个性促使他想再进一步,他提出了三晋重新合成一国。”

说到这里张良轻轻一笑,“事实上不论是赵王、魏王还是韩王,他们都很热衷于三晋归一,可问题是由谁担任主导,也就是由谁担任新的君主。这便成了韩峯要面临的最大难题,所以他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

“什么办法?”韩信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想由周天子担任新国的君主,当然仅仅是名义上的而已,三国仍然保留着极大的自主权,只是名义上遵从天子的号令成为一个新的国家,国都定在洛邑。赵王、魏王和韩王各自降一级为国公,仍然是世袭罔替,他们将和和大臣们前往洛邑组建新的朝堂。”

“周天子毕竟仍然是天下诸侯名义上的共主,而三国仍然实际上保持着各自的独立性,只是名义上并为了一国更加利用团结一致。所以韩峯这个意见提出后便也没有遭到过激的反对,他也信心满满的前往了洛邑想要游说周赧王。”

之后的事情不用张良说韩信也猜到了,心灰意冷的周赧王拒绝了韩峯的提议,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注定的,做不做又有何区别。得不到周赧王支持的韩峯只得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失意的他却在洛邑意外的邂逅了他此生的最爱,美丽的周室公主姬婉如,并千方百计的用他的才华征服了这位骄傲的公主。再然后就是韩国被秦所灭,韩峯身为公子以身殉国,姬婉如带着年幼的韩信颠沛流离,到了淮阴城。

待张良说完,两人只是喝着酒不说话,似乎都在回味往事。沉默了许久,韩信突然抬起头看向张良道;“张大哥,你可曾见过这个韩峯,他长相如何。”

张良点了点头,“我年幼时有幸见过他数面,那时候年纪还小,印象不深,只觉得他洒脱至极,浑身上下散着故让人亲近的味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良忽然停住不说话了,满脸骇然的看着韩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说道;“我这才留意到,你看上去竟然和他有些相像,难道……”

韩信苦笑着点了点头,“他正是家父。”

张良惊愕的张不拢嘴,半响才喃喃说道;“难怪难怪。”忽然又想到什么,拍掌笑道。“这么说来韩兄弟你真的是我韩国的宗室,看来并非我胡乱猜测的,甚好,甚好!”

韩信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见没人靠近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对张良说道:“张大哥,这事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若是被秦国的百姓知道了我是韩王后裔,那我在秦国就很难立足了。”

张良笑了笑,“韩兄弟大可放心,良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韩信这才放下心来,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向调笑两句缓解下气氛。忽然听到门外一片喧哗,夹杂着亲卫大声的询问声。

大踏步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木门被推了开来,一名亲卫冲了进来跪下说道;“回禀上将军,上郡急报。”

韩信不由脸色一变,早上的时候上郡的信使刚刚将战情汇报,可现在却又派出信使,那肯定是出了大事情。

“快,带进来。”

一名浑身甲胄的秦军斥候跌跌撞撞的走进大厅,想来是在寒风中策马狂奔了几天几夜早已经筋疲力尽,跨进门槛时竟然几乎晕倒。一旁的亲卫急忙上前搀扶,十分有经验的为其灌了几口暖酒,又掐了会人中,那斥候才缓过气来。

见韩信在座上正焦急的看着他,那斥候强撑着身子跪下,失声说道;“禀上将军,榆次失陷,长城失守了!”

“什么!”韩信“霍”得一下站起身来,酒杯失手落地,满脸的惊骇之色。

榆次起初并不是个城,只是长城上的一个关隘要塞而已。

上郡北部的长城是依托阴山的南麓所建,惟独在阴山和祁连山交界之处是一片一马平川的平原。为了防止草原上的游牧部落通过此处袭扰秦国,昭襄王便下令在此处铸城,以此衔接东西长城。如此才有了榆次关。

后蒙恬率三十万大军北驱匈奴,开疆辟土数千里,将边境推到了河套以北。榆次关便解除了来自草原的威胁,转而成为了关中出塞的必经之所,人口商贾日渐增加,渐渐兴旺了起来,始皇帝三十六年便在此设县。如今既然河套已失,那榆次自然又在此发挥了作用,成为了长城上重要的一处防线。

榆次是按照秦国一级边城的规格建造的,城墙高三丈,有护城河,东西则于长城衔接。虽不可说是坚不可摧,但对缺乏攻城器械的匈奴来说还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坚固关隘。所以田市对这里也是放心的很,只是派出了五千兵士驻守,以他的心腹爱将刘甲为将。

刘甲是陇西老秦人出身,为军中军侯。平时为人耿直严谨,深得田市的欣赏,这次才委以重任,让他担任榆次守将。刘甲上任后也确实不负所望,先后数次击退匈奴人的攻城,且多有斩获,杀死了一名匈奴的婢王。田市为此大为欢喜,下令送来了数十头肥猪,好好的犒赏榆次三军,全城顿时欢呼如雷。

一片喜气洋洋中,唯有一人面色阴沉,内心挣扎十分。

霍疾抬头望着远处,看似在仰望天空,其实心中却紧张万分。这时同僚走了过来,笑着说道;“霍曲侯,今日军侯请酒,都是咸阳上将军送来犒赏我们的,不去讨几杯美酒喝吗?”

论职霍疾不过是副曲侯,不过同僚之间大多都喜欢相互脸色贴金,谁也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加上一个“副”字。霍疾喜好饮酒,这在全军都是出了名的,所以那同僚自然以为霍疾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霍疾勉强笑了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们去吧,今日我已经和军侯说了要留值守勤的。”

那人竖了竖拇指,面带讽刺的笑道;“霍曲侯果然忠于职守,佩服佩服,看来是想讨军侯的欢心了。那我就不叨唠了,先去喝上几杯。”

霍疾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瞪向同僚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说道;“尽管喝吧,等你死到临头了就知道后悔了。”

霍疾出身忐忑,先是在陇西为戍卒,后被征调入章邯的队伍随他出关平乱。后来章邯战败他也随之一起投降了楚军,后来项羽坑杀秦军他又运气极好的成为了逃出来数万人中的一个,然后被整编入伍,半年来积功成了一名副曲侯。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会这么平稳的度过的,四处征战,如果运气好些能活下来的话,想必会成为一名曲侯,再高些他就不敢想了。可董翳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却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在章邯军中时曾是董翳的亲兵,后因为表现良好才被外放出去当名小军官,所以董翳算起来是他的老上级了。只是董翳这个老上级来信当然不是跟他叙旧,在信中他赤裸裸的提出了让他砰然心动的条件,“事成之后封侯百将,黄金百锭,榆次城中的美女任他挑选”。

如此丰厚的条件又岂是他现在这么个区区副曲侯能比的,要说霍疾没有心动那是绝无可能的。可最初他还是忍住了冲动,反而马上将信件烧毁,防止被别人发现。

他心中冷笑不止;董翳呀董翳,你都落魄到如此地步了还当自己是翟王。条件再好,也要有命去拿,再说就凭你现在这个潦倒的模样,能给我许诺的那些吗?恐怕只是信口开河随后许诺的。

于是霍疾对董翳的诱降丝毫不理,但害怕被人知道他是董翳旧部这个事实,于是也隐瞒了下来并未禀告刘甲。

司马欣董翳对他的不回应却并没有放弃,随后司马欣竟然劝动了冒顿单于亲自霍疾写了封信,特意盖上了匈奴的王印。霍疾受到第二封信的时候才信以为真了,信中冒顿亲自用秦书细细劝说了霍疾归降,便将对他的许诺提高到了封王割地,唯一的条件就是永为匈奴人的友好邻邦。

封王!这个无疑对霍疾是个巨大的诱惑,大到他几乎无法抵抗的住的地步。虽然三年前陈胜和吴广在大泽乡喊出了一举“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可对平民来说,王仍是高高在上、秉承天命的所在。平常人不要说想做,就算看上几眼圣颜也是天大的荣幸。

冒顿的大方终于让霍疾下定了决心,他决心防守一搏了。他秘密召集了他部下的几十个生死弟兄,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信赖的住。

今日是刘甲庆功的晚宴,他又主动请缨要求执勤城门。刘甲是个忠厚之人,对霍疾丝毫没有防备,见他如此敬职反而大大夸奖了一番。就这样霍疾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城门的守卫权,将他的心腹悉数安排了进去。

虽然冬天已过,可早春的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尤其是在这种寒苦的边塞之地。城头上的戍卒一个个都懂得手脚冰凉,在那不停的跺脚取暖。霍疾见此便大声的说道;“兄弟们,天气寒冷,你们先回城楼休息吧,有亲兵营的警戒即可。”

见守将如此通情达理,秦兵齐齐欢呼,争先恐后的涌入城楼避寒。霍疾微笑的看着一个个袍泽钻入城楼,心中却紧张万分,生怕出了一点纰漏被人提前发现了。

待秦兵都进了楼中避寒,霍疾的手心却紧张的直冒冷汗。他忽然间有些害怕了起来,担心事败的话不但他的妻子儿女觉都要杀头,恐怕家族也会难以幸免。

事到临头,霍疾却犹豫不决。他手下的亡命之徒见他如此不决,便咬牙狠狠的说道;“大人,快下令动手了,我们就算现在收手,今日如此不同寻常的安排也会让人察觉出来的,到时候我们肯定死路一条。还不如趁机搏一搏。”

霍疾听罢,终于下定了决心,大手重重一挥,低声吼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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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五章 惊变(下)

黑暗中静静的耸立着数千名骑兵,却没有人说话,只有马上骑士偶尔发出了甲片摩擦声,气氛压抑的可怕。***

队伍最前列的赫然就是已经投奔了匈奴的秦奸司马欣和董翳,两人皆是面带焦虑的看着远处闪烁灯火的榆次城头。

终于董翳按耐不住安逸,张口担心的说道;“你说霍疾会不会临时变卦。”

司马欣虽然心中也担虑万分,可城府却比董翳深上了许多,只是淡淡的回道;“放心,我们开出的条件如此丰厚。霍疾此人视财如命,他是你的老部下,难道你还不了解他吗?”

董翳犹豫了下,说道;“话虽这么说,可你我现在这种处境,给他的许诺不过是空口无凭,他未必会信我们把,可不要被他卖了去给韩信邀功。”

司马欣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这你大可放心,他绝不会暴露自己和我们私下有来往的事情,否则他就无法在秦军中立足了。”

“你我虽然落魄,可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身后是谁,那可是整个草原上的霸主——匈奴的冒顿单于,这五十万大军就是我们的底气。单于的亲笔信我们已经交给了他,他若还不心动,那就只能怪我们看错人了。”

董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我们再等等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司马欣的心情愈发的紧张,寒风之中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排细微的汗珠。他紧紧的盯着榆次城头,生怕错过一丝变化,可让他失望的是,榆次城头依旧火光如常,没有一点异变。

就在司马欣几乎仍不住想要下令撤军的时候,却忽然有了变化。

“大王,快看!”一名亲兵语中充满兴奋的喊道,手指着榆次城头。

原本平静无比的城头忽然火光冲天,隐隐传来了厮杀之声,远处紧闭着的榆次城门却缓缓打开。司马欣这时那还会犹豫,拔出战刀狂吼道;“杀。”

身后五千多名骑士齐齐拔刀,兴奋的随之狂吼道;“杀!”

当正在庆功的刘甲发现了城门的异常,却已经为时尚晚了。从城门冲进的铁骑迅速席卷了大半个榆次城,刘甲先后组织了三批赶死之士拼死反扑,想要夺回城门将敌军逼出城外,却先后被击退,反而被骑兵趁机追击扩大了优势。

到了天明时分,榆次城已经全部沦陷,尾随而至的匈奴大股骑兵相继入城增援司马欣和董翳所部。刘甲见大势已去,便绝望的率着最后一批死士朝着匈奴人猛扑去,最终在匈奴的马蹄下消耗殆尽。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长城虽然坚不可摧,确实一个整体的防线,如今榆次的死守便让匈奴人在长城上打开了一个缺口,匈奴大军通过这处源源不断的涌入秦国,顿时让整个长城防线失去了防守的意义。

噩耗传来,萧关的田市顿时如同雷击,反应过来后迅速调集了所有可以征调的大军,同时火速派人前往肤施于赵无忌相约出兵,想要在匈奴人立足未稳之时夺回榆次。秦军猛攻了一天一夜,不但没有夺回榆次城,反而死伤惨重。尚一些理智的田市这才停止了这毫无意义的自杀,转而将大军后撤,想要在匈奴主力入关前退回第二道防线。

这是已经入关的冒顿兴奋异常,他数夜未眠,赤红着眼下达了一道道军令,催促着关外的军队迅速赶来榆次入关。同时他也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急忙带着刚刚入关的骑兵朝着后撤的秦军猛扑而去,紧紧的咬住,想等后续大军赶来时一举歼灭。

萧关南的一个小城,紧急南撤的秦军大营就设在此处。田市和赵无忌两人满脸血污,都睁大着眼睛围着中间桌上的一张地图。

赵无忌重重指着地图上的数处说道:“这、这、这,这里三处还有我们来不及撤走的四万人,还有敖仓,那里可是有二十万石的屯粮。”

田市紧咬牙关,狠狠的一锤捶在桌上,低声咆哮道;“绝不能让敖仓的存粮落入匈奴人之手。”

“常封。”

“末将在。”一名七尺大汉应声道。

“着你率三千人前去敖仓,一把火将存粮全部烧毁,决不能给匈奴人留半丁点粮草。”

“诺。”常封大声领命道,旋即转身火速离去。

赵无忌紧紧的盯着田市,焦虑的问道:“那四万兄弟怎么办,还有匈奴人的追击越来越进逼近了,虽然我们击退了数次,可一旦他们的援军到来,我们如何是好。”

田市和赵无忌两人相对而视,却从对方眼中看不到一点想要的东西。他们谁都清楚,匈奴全是快马骑兵,而秦军多为步卒,在原野上两条腿的步卒如何能跑过四条腿的骑兵,匈奴大军赶上秦军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一旦被匈奴骑兵缠住,那原野之上骑兵对步兵那无疑是场毫无悬念的屠杀。这个道理既然田市和赵无忌知道,那冒顿也一定想得到,他此刻一定在马不停蹄的追赶着秦军的南撤部队。

田市目光缓缓看向远处,忽然开口对赵无忌说道;“你立刻带大军南下,去义渠去与王歧老将军会合。大人那边想必也收到了消息,我想从咸阳来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的,你只需和王歧固守待援,决不能让义渠也失陷。”

赵无忌一愣,旋即问道;“那你呢,你难道不和大军一起南下吗?”

田市缓缓摇头,目光中透出了一丝坚毅,“我不去了,我带本部五千人马去驰援长子城。”

赵无忌瞳孔瞬间放大,吼道;“老田,你发什么疯,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再说我们还没有败呢,老大还在呢,咸阳的主力还在呢,你犯不着如如此发疯。”

田市却稳住气说道;“我没疯,我清醒的很。易关和鸡鸣关的驻军都地势靠南,只要我们拖住了匈奴的大军他们完全可以撤退下来,而长子城却不同,那里地靠北端,现在想来早已经被匈奴人缠住不得脱身。我们秦军从没有抛下袍泽的惯例,即使是全部战死,也是相约慷慨赴死,绝不会苟且偷生!”

赵无忌睚眦欲裂,怒吼道;“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分明就是觉得对不起老大,想要一心求死。有你这样的吗,不过是输了场仗而已,大不了以后我们再扳回来就是了,动不动就想以死谢罪算什么英雄好汉。”

田市闭门不语,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长叹道;“这次兵败,是大败,惨败!从上将军执掌秦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惨败!必须要有人担起责任来的,那人不是我的话那就只有上将军本人了。我若不死,国内愤怒的声音必将震天喧嚣,依照上将军那性子,你怎么可能会杀我谢罪,到最后必然是得罪许多人。”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让他左右为难呢。”

“再说长子关尚有近万的军队来不及撤走,我身为主帅,绝不会抛下部下的,只有和他们一起赴死才能对得起将这些子弟交给我们的父老。”

赵无忌暴跳如雷,“要去也是我这个副帅去,你是三军主帅,如何轮得到你去。”

任田市如何理由,赵无忌就是不肯答应,非要自己代替他去才肯。田市见争执不下,唯恐因为此时耽误了撤军的时间,便大吼一声;“赵无忌,我才是三军主帅,手中有天子赐的虎符,你难道想造反不尊号令吗?”

赵无忌咬牙道:“造反又如何,我赵无忌绝不会看着兄弟替我去死的。”

田市见劝说不动赵无忌,便厉喝一声:“来人。”

“诺。”数名亲卫相应上前。田市狠狠的指着赵无忌,大声说道;“赵无忌不尊号令,冒犯主将,将他给我拿下,押赴义渠待上将军处理。”

“诺。”数名虎背熊腰的侍卫蜂拥而上,赵无忌怒极拔剑,大声道;“你们谁敢拿我。”

田市却咬了咬牙道;“给我拿下。“

一阵金戈交接声,赵无忌却是和亲卫们动起手来了。赵无忌本就是无心杀自己人,再加上气势上亏欠了大半,仓促之下竟然落了下风,被亲卫中数个高手逼的弃械束手。

赵无忌被挟制着压了下去,嘴里拼命的喊道;“老田,你要想清楚呀,想清楚呀,别胡来!”

田市却丝毫不为所动,深深的看了一眼赵无忌的背影,又大声说道;“韩破奴。”

“末将在。”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壮大汉大声应道。

“着你暂代统帅之职,率大军即刻南下义渠,到了之后一切听凭王老将军的安排。”

“诺!”

这是一场绝望的狙击,不到一万五千人的秦军据守一座仅有一丈高城墙的小城邑,却要面对超过四十万大军的匈奴人。没有人觉得他们能守住,事实上田市自己也从未相信能守得住,他要做的仅仅只有一个,那就是务必像一颗钉子一般紧紧的定在匈奴人南下的路上。

长子城便是这颗钉子,它地处南北要道,紧扼住上郡前往关中的咽喉。无论是从关中前往上郡塞外,还是西北边地想要回到关中,要想快捷就必须通过这处要地,否则就要绕过六百多里走阴平小道了。

只不过上郡为秦国的领土已经有三百多年了,长子城早已经是秦国的内腹所在,自然毫无战略意义,倒是作为后勤军中调配的场所更为合适,昔日北军的后勤补给便是通过这里源源不断的输往北地九郡。

既然并非战略要地,田市在此处就仅仅驻扎了不到数千人的老弱之兵,作为居中策应的要枢所在。后秦军全线撤退后,从长城沿线撤下来的近万人便被堵在了此城中,南下之路被匈奴人的骑兵拦腰斩断,一时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冒顿的大军已经大部通过了榆次,在朝下火速追击南撤的秦军,想要一口气吞掉这十几万的秦军。

听闻这里有万余尚未撤走的秦军,匈奴十几万铁骑便蜂拥而来,将长子城团团围住,想要一举吃下这万余秦军。

匈奴大军尚未完成包围,却有一股秦军铁骑忽然自南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竟打了个匈奴大军措手不及,连连败退,被这部秦军突围进了长子城。

很快,象征着主帅的大麾在城头高高竖起,围城的匈奴人惊喜的发现,城中所困的竟然是秦军长城戍卫军的大帅田市。

很快消息就报给了冒顿,冒顿将信将疑,觉想不出田市堂堂一个主将却会被困在这么一座小城中的原因,便派军中的秦人前往查看,这才确定城头站着的真的是田市,顿时大喜过望。

之前围城的匈奴军为了逃避责任,自然将击败他们的秦军吹嘘的势大无比,说至少有数万人的规模。冒顿据此判断主帅田市所率的极可能是秦军主力部队,来不及撤走便杀回了长子城。于是点起了兵马,下令各部停止追击,转而全力包围长子城。

为了尽快的拿下长子城,冒顿一到达后便急忙催促各部开始攻城,丝毫不给城内秦军以喘息的机会。

长子不过是小城,城矮墙低,匈奴人只需骑着马便可靠着飞锁攀登而上,根本不用云梯攀爬。而秦军也没有什么可以依赖,只好在城头以死相搏,将爬上城头的匈奴人悉数杀死。

激烈的惨战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从清晨杀到了黄昏。匈奴人前仆后继的沿着城墙攀爬而上,在他们背后有着丰富的奖赏,而城头上的秦军则以死相搏,丝毫不肯退让半步,因为他们已经退无可退,退后便是城破,城破便是身死。

秦军的顽强抵抗愈发坚定了冒顿的想法,他更加坚信城内就是秦军的主力所在,所以加倍的催促着他的部下发狂猛攻。靠着人数上的优势,匈奴人一点点的夺取了城头,反而将秦军逼下城去,双方转而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成了两军厮杀争夺的地方,城中密密麻麻的排满了秦军和匈奴军的尸体,以致后续到来的援军不得不搬开层层尸体才能重新厮杀。

从黄昏到翌日天明,再到午后,在匈奴人在重赏之下不知疲倦的狂攻,实力悬殊的秦军终于崩溃了,城内再无有建制抵抗的秦军。田市力战杀敌,最终力竭而死,死后尸身被强攻的匈奴将领分成了四份,都想凭此像冒顿邀功。冒顿虽愤怒其使诈断后,但依旧佩服他的忠勇,于是便将他的尸体合为一处,厚葬在黄河西岸。

正是因为田市的绝地阻击,才将匈奴大军拖住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这三天的时间内,北方军主力依旧撤了回来,虽然损失惨重折损了五万多人马,可剩下七万主力却保存了下来,成功的撤退到了义渠和王歧会和。

哀号传来,咸阳为之变色,瞬间整个咸阳便如同跌落到了冰窖之中。谁都知道,没有了长城依托那就必须和匈奴人在原野中决战,这对以步卒立国的秦帝国无疑是个极大的挑战。

每个秦人心中都忍不住在想,难道一年前诸侯围城之事又要重新在咸阳上演。

以韩信为首的朝廷却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一方面为田市举殇,追封他为大将军;一方面派出一支万余人的先遣队,沿着秦直道穿插北上;而韩信则亲率十三万大军祭师北上,和王歧的大军会和共抵匈奴。

咸阳秦直道边,两人正在马上话别。

韩信举起酒杯,“来,干了这杯,要知道出了咸阳你可就再没有如此美酒可以喝了。”

王泾晒然一笑,“少在了匡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呀,肤施城内从来不缺美酒的,‘老来居’地下可是美酒数百坛,我若带兵去讨,难道老板还敢说不吗?”

韩信哈哈一笑,道;“这才像当初那横行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泾少呢,难怪当初号称‘肤施小霸王’。”

王泾却正色,沉声说道;“说真的,你这次能让我重新掌兵,难道不怕群臣的唾沫将你淹死吗?虽然我很想,可我不想害了你。”

韩信笑了笑,“你到以为这是美差,我实话早就跟你说过了,肤施城现在情况不知,赵无忌从肤施出兵后却被匈奴大败,南下汇合田市才得以逃脱。现在肤施是存还是亡,是还在我秦国的手中还是依旧陷入匈奴之手,我都一无所知。你这一万人不过我是下的一场赌注,我赌的就是肤施尚未失陷。我非常需要在匈奴的背后牢牢的钉上一个钉子,死死的遏制住匈奴的南下之势,让冒顿寝食难安。”

“可这任务说九死一生丝毫不夸张,若是肤施依旧失陷,你这一万人过去连塞匈奴人的牙缝都不够。就算肤施城还在,能不能在匈奴大军的狂攻下守住同样是个问题。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谁也不会愿意去干这种事。若是谁有意见,我便让他代替你去,看他会不会还说。”

王泾爽朗的哈哈一笑,笑着拍了拍韩信的肩,许久才止住笑容道;“我们之间若说谢的话未免太见外了,不过兄弟你的这份人情我领了。若果让我一辈子窝在那里等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之上。反正我已经有了儿子,怕个鸟。”

韩信笑了笑,面容却有些苦涩,“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稍有不对立刻掉马回头,千万不要逞强。”

王泾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用担心。”说完便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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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六章 断其生路

北地郡,义渠城。)

陇北上郡等地的失陷无疑给秦国带来了巨大的震荡,一时间关中惶恐,秦民多有不安。韩信为了稳住前线的战局,亲帅主力大军北上坐镇义渠,与王歧部以及退下来的赵无忌部会和,合兵二十六万,拱卫着关中的北部防线。

长城失陷后,从陇北到关中便是一马平川之地,再无可守之险。如此平地十分利于匈奴的骑兵作战,这对以步卒为主的秦军无疑是个坏消息。

幸好北地郡虽属秦国边地,但因为紧邻着关中,所以人口也较为稠密,因此城池林立。关中向来素有金城千里之称,秦军沿着一座座城池依次抵抗,一时倒也让匈奴无可奈何。冒顿见急袭以及难以成效,便收兵回撤,转而巩固已经攻占的领土城池,肃清陇北残余的秦军,保证自己的后方畅通无阻。

幸亏赖于韩信的谨慎,陇北之地的秦人大多已经撤离,这才对人口稀贵的秦国没有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也有了资本继续和匈奴打一场消耗战。

义渠城大营中,春雨正连绵不断,营地内一片泥泞。一名满身甲胄的将军长伏在帐外的泥地中,长跪不起。雨水沿着他头盔的帽檐不断滴落入衣中,身上早已无一处干燥之处。

春雨仍寒,淋在身上尚且寒冷,更别说浑身湿透跪在寒风中,那将军虽然体格健壮无比,身躯却也忍不住微微战栗。过往的将士大多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却自觉的只是忙碌着各自的事情,并无一人前去搀扶。

营帐之中一片死沉,王歧、蒙石、英布等人都低着头各自想着心思,却无一人开口说话。韩信一直抬着头望着营外连绵的大雨,忽然开口说道;“今年的春雨有异于往常,恐怕渭河和泾河会水位暴涨,传告丞相府,令关中多做准备,保障春耕。”

“诺。”一旁的书记官迅速的记录下了韩信的军令,随即交由掌印官盖上韩信的小印,派快马速度报往咸阳。

见韩信竟然还有心情关心关中的春耕,众将忍不住邹眉,不少人心中想到;要是关中的保不住了,你春耕长出来给谁吃呀,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匈奴人。

“上将军。”蒙石毕竟年轻气盛,再加上和赵无忌关系极好,忍不住跪下开口求道;“赵将军已经在雨中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再跪下去恐怕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了。”

韩信转过头来,怒目圆睁道;“让他继续跪着,长城的失陷与田市和他二人的大意脱不了关系,田市身死殉国罪过以抵,他却仍然独活着。如果不让他吃点苦头,怎么对得起死去的田市,对的起死去的将士。”

韩信闭目深吸几口气,这才平息了心中的悲戚。田市跟随他多年,从当初在北军从军开始便为他的副手,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如今想起当初在北军的日子恍若昨日,可他却已经被匈奴乱刀分尸。

韩信紧紧的握住拳头,心中暗暗的发誓道:“冒顿,我早晚会取你首级来祭拜田市的。”

如果说之前韩信对冒顿的敌意更多来自国与国之间的敌对,私人之间倒是对冒顿存着有几分惺惺相惜,可如今这一点的英雄相惜也被满腔的愤怒取代了。

韩信睁开眼睛,目光中的愤怒已经消退,转而神色恢复如常,又说道:“而且赵无忌他自从跟随我后,一直持着我的亲近骄纵异常,趁这次机会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韩信目光扫过了帐中众将,尤其是在蒙石的脸上停留了数秒,缓缓的说道;“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你们虽为我的亲信,我平时对你们也是不加约束,可不代表你们可以任性妄为。军规仍然是军规,一旦有犯,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本人,也一样要受罚。”

众将在他炯炯的目光下不禁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韩信收回了目光,又看向帐中一袭儒袍的张良,道;“张先生,你以为这场雨对我们是有利还是有弊。”

张良微微侧身,沉吟道;“依下官之见,大雨虽能让我军行动不易,不利于我们趁匈奴人立足未稳时发动反击收复失地,但对匈奴人的赖以为战的弓马骑射却是极为不利,在潮湿的雨中弓箭显然会威力大减,必然无暇顾及继续深入关中。所以综合衡量,对我们是利大于弊。”

“但从长远来看,如果我们现在不趁机反攻夺回多一些失地的话,那必然让匈奴人从容占领陇北,那样的话对秦国战略空间便被大大的压缩。如此看来,从长久说对我们是弊大于利。”

韩信点了点头,“张先生所说正合我意。”突然提高声音道;“蒙石。”

蒙石站出大声应命。

“着你带二万本部轻骑,我给你双马配置。你从西边绕道陇北袭扰匈奴后方,若遇匈奴老弱及小股人马,则上前围歼,若遇大队骑兵,则绕道远遁。匈奴人大多是派老弱驱赶羊群随军出征的,你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必然不会被他们的主力缠住。无论战绩如何,二十日后你务必退回义渠。”

“末将领命。”蒙石粗声吼道,一拱手满脸杀气的转身离去。

“王歧听命。”

王歧大步迈出,“末将在。”

“令你领军六万,出义渠北上沿着驰道收复失地,若遇城池,则分兵驻守。行至洛水便可止住北上。记住要妥善修缮城池,要在日后匈奴人的进攻中坚持的住。”

“诺。”王歧应命道,旋即又想道什么,便有些疑虑的说道;“可是上将军,万一我碰到匈奴的主力大军怎么办?要知道我军在泥泞之中必然行进缓慢,到时候想撤都没机会了。”

韩信微微一笑,“老将军不必担心,我可以担保冒顿必然不会将主力布置在南边。”

王歧听了韩信的才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心中虽然还有所疑虑,但也不敢不尊韩信的军令,便告辞退了下去。

“甘肖。”

“末将在。”

“你将你所部分为数十个小队,千余人为一队,广布旗帜和节杖,在我军驻地四处奔走,做出是从咸阳调来援军的样子。”

甘肖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韩信这是让他故作疑兵,用来稳定北地郡的民心,同时也用来迷惑匈奴的探子,让冒顿心存忌惮不敢倾力南下。甘肖心中不禁佩服,便大声领命,随即退下。

随即韩信又下达了大大小小几个命令,众多将领纷纷领命退下。帐中的英布见人人都有任务,惟独他没有,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忍不住站起来粗声道;“上将军,为何他人都有军务,而只有我闲置。”

韩信笑了笑,“你急什么,好钢需要用在好刀上。你虽然勇武过人,可行军布阵并非你所长,若说到冲锋陷阵才是你的老行当,这些日子你只需抓紧操练士卒,养好精神,来日必有恶战。”

英布虽然有些不服,可也知道韩信说的确实是事情,只好闷声应命,也跟着退了下去。

帐中众人也随之退下,张良这才微笑的看着韩信说道;“我听你说的这么肯定,说冒顿的主力不会在南边,你可有什么依据?”

韩信看了张良一样,嘴里淡淡说道;“我猜的。”

张良顿时愕然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确切的情报呢。”

韩信一笑,“我只是设身处地的为冒顿着想,若果我是他,此时一定会不留余力的全力南下,不顾一切的朝南攻进关中,可是他没有,反而退兵了,那就说明后方一定出问题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肤施一种可能了。”

张良愣了愣,“难道你在那里有伏兵?”

“恩。”韩信点头道;“我在出兵之前已经派了王泾领了一支万余人的偏师前去驰援肤施,那里城高池深,是有名的大城,如果防守得当,决不至于轻易易手。而冒顿若想放心南下,这颗钉在他后方的钉子就必须要拔除。”

张良诧异的说道;“可是那个弑君的王泾?”

见韩信点了点头,张良不禁笑着摇头道;“真不得不佩服你,什么人你都敢用,要是让其他朝臣知道你私自将他放出,不知道要为你带来多少麻烦。”

韩信面不改色的说道;“我只知道我是个统帅,只要能打赢仗什么办法我都会用的。王泾曾是北军统帅,又在肤施城生活多年,对肤施附近的地势熟悉无比,没有人能比他更合适担任此职了。”

张良闻言也赞同道;“此言甚是,如今看来,你的主意确实十分奏效,不但大大的制约住了匈奴南下的脚步,也为日后反攻提供了机会。”

韩信眼皮微动,道:“子房,你现在就说反攻,未免为时尚早吧。”

张良笑着道;“我观你话语间神态自若,又语气笃定,起初还以为你是故意装给部下看的,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

韩信微笑道;“哪里不对了?”

张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哈哈笑道;“因为我已经想到了破敌的办法,本来还有些洋洋得意的,还想跟你炫耀一番,如今看来倒是我班门弄斧了,你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看你最初得到长城失陷的反应是惊,现在反倒成了机会了,因为你和冒顿一样,不想打持久战,如果能一战解决,恐怕你们两个都会很乐意。区别就在于谁是败者,而谁笑道最后。”

这回轮到韩信有些惊讶了,转转了眼珠,便说道;“不知子房心中的计策和我可是一般,不如这样吧,你我同事将心中的计策写在手上,一视何妨?”

张良拍掌称好,两人各自取笔,将心中所想写在手上。相约同时张手,皆哈哈大笑起来。

“知我者,子房也!”

肤施城下,冒顿狠狠的瞪着远处巍然屹立的肤施城墙,心中充满了暴躁。他挥舞着马鞭,大声吼道;“给我进攻,进攻,一刻也不得停留。”

随着冒顿的咆哮声,大批大批的匈奴士卒扛着简易的云梯登上城楼,城头炮石如雨,箭疾如蝗,不断头被砸的头破血流的匈奴士兵翻滚着惨叫坠下,却丝毫不能动摇冒顿坚定如石的心。

匈奴从来不缺精锐的骑兵,可去十分缺乏步兵,尤其是攻城攀爬用的步兵。从匈奴士兵笨拙的身手就不难看出,这些马背上的勇士们根本就是被赶鸭子上架,强逼着他们下马蹬城的。

一旁的稽粥却心头在滴血,现在正在流血的士兵很大一部分正是他的亲部,他如何能不心疼万分。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哀求道:“叔父,这些士兵都是我匈奴的精锐呀,如此白白损耗在攻城上,实在不值。不如我们绕过肤施,直接南下关中不就可以了。”

“放屁。”冒顿暴跳如雷,满腔的怒火似乎找到了发泄点,狠狠的一马鞭抽在稽粥脸上。稽粥眼见马鞭抽来,却不敢躲闪,随后惨叫一声捂着眼睛滚落马下。

“蠢货,你懂什么。”冒顿瞪着地下的稽粥,眼中满是怒火。这怒火却不是冲稽粥发的,只是他凑巧成为了倒霉鬼。

“我们这次来不是来抢掠的,而是来征服,征服你懂吗?我要彻底的摧毁秦人的国家,将他们的子民像牛羊一般奴役。如果肤施不拿下,我如何能占领整个上郡,有这颗钉子在,随时可以出城袭扰我们的后方,这样我们就要花十倍的兵力在防备他们上了。”

稽粥捂着眼睛痛的在地上直冒冷汗,若不是自己躲闪的快,这一鞭子几乎将他的眼睛抽瞎。他低沉着的另一只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恨意,抬起头来时却换了满是谦卑的目光,连滚带爬的爬到冒顿马前,一把抱着他的腿说道;“叔父,稽粥愚笨,我知道错了。”

说完跳了起来,恶狠狠的看着肤施城头吼道;“我这就去为您攻下这城,说完铠甲一脱,赤膊就要上阵,冒顿却在身后喊住了他。

“胡闹什么,快回来。”冒顿瞪了他一眼,看着他的伤眼不由有些愧疚,又说道;“你怎么说也是我匈奴人的休屠王,我冒顿的侄子,如何能让你以身犯险,难道让秦人笑我匈奴无人吗?”

稽粥谦卑的低下头颅,愤愤道;“可侄儿实在是想为叔父您分忧呀。”

冒顿这才脸色稍微好了些,点头道;“你的忠心我明白了,你先退下,草原上才是我匈奴勇士驰骋之地,而不是在这懦夫藏身的城墙上。”

稽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下来,一旁的燕复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咳了咳尖着嗓子说道;“大单于,我匈奴善马战而不善攻城,我草原上的勇士不应该是这样用的。不如让司马欣他们的人来攻城如何,要知道他们两以前可是这城的主人,想来熟悉无比。而且他们手下的都是秦人,死了也和我匈奴无关,单于你说是吗?”

冒顿点了点头,“说的对,我已经招他们两人回来了,想必现在也快到了。”说完挥了挥手下令道;“传我军令,停止攻城。”

城中,王泾却抱着酒坛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眺望一眼望不到头的匈奴大军,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身边被逼着上城观战的数名官吏不禁面面相觑,一名站在最前的秦吏不由清了清嗓子,道;“不知少将军所笑何事?”

王泾指着匈奴大军狂笑道;“魏郡守,你看,那匈奴又这么多的兵马,我们城中才区区两万人手。我笑他们不争气呀,竟然费这么大劲都拿不下我们,你说好笑不好笑。”

魏青不由面色一滞,没好气的说道;“少将军,你醉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战之间,你若还是喝的如此酣然大罪,小心监御史弹劾你。”

王泾却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仍然自顾着喝酒,一点都没有把魏青这个郡守放在眼里的样子。魏青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韩信掌权后,便对秦国上下大刀阔斧的改革一番,因为辖地萎缩,便撤消了郡尉一职,转由中央直接掌控各郡军事,郡守也变成了单纯的只管民事不理军事。可话虽这么说,郡守论官职仍然是一郡最高之职,战时特殊情况也可以直接掌军,可王泾的突然横插一脚不但打断了他的计划,还将他手中可用之权几乎全部抢走,他反而成了个有名无实的郡守。

王泾忽然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一仍,目光中却再无醉意,反而笑道;“各位大人,王泾为你们助兴一番如何。”

说完也不待众人回答,直接三下五步跃下城头,随即集结的号角声响起,南城门轰然顿开,数千秦国骑兵呼啸杀出,将正在撤退的匈奴步卒杀了个人仰马翻。

王泾一马当先,身后的骑兵犹如一把利剑一般在匈奴人中如入无境,猝然不备的匈奴人顿时被杀了的屁滚尿流。当气急败坏的冒顿带着金帐狼骑杀气腾腾的赶到时,秦军已经成功的绕了一圈从西门入城,冒顿只好看着紧闭的城门铁青着脸。

王泾入城后,城头一片欢呼,王泾哈哈一笑,下令道;“来人,将之前俘虏的一千匈奴人押上城头,全部斩首壮威。”

城头上顿时哭喊声一片,一群男男女女的匈奴牧民被押上了城头,这些正是开战前来不及撤走被秦军捕获的匈奴牧民。随着王泾一声令下,一千多颗人头顿时落下城头,

匈奴军中顿时鸦雀无声,冒顿大叫一声,拔刀怒吼道;“我必屠城泄愤。”

城头之上,魏青脸色苍白的跌落在地上,旁边的手下急忙手慌脚乱的扶起他,却见她半响才回过神来,失声惨叫道;“好你个王泾,你这是要断了城中所有人的生路呀,你好狠的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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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七章 心怀鬼胎

大雨仍淋淋直下,天地间仿佛都笼上了一层水雾。

帐中依旧灯火通明,韩信皱着眉紧紧贴着墙上挂着的地图上,凝神看了半宿。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韩信这才将目光移开了挂图,舒展舒展了筋骨。

已经到了夜半时分,军营中也是一片安静,只是偶尔有巡夜士卒的脚步伴着雨声传来。

这处大营虽是露天所建,却因为建在高地,四周所围又都是防水极好的牛皮革料,所以虽在雨中,营中却仍然保持着干燥,并没有像其他营帐一样有一股霉潮味。

义渠虽然不是什么大城,可也是北地郡郡治所在,城中并不缺舒适的官衙府邸,甚至还有一座简易的皇帝行宫。不过韩信并没有将上将军节帐设置在那里,反而设在了城外简陋的营地中。

韩信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长驻军中,一则能保持最快得到前线的军情,另一方面则是牢牢的掌握住军队的控制权,防止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

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顺着远处的火光望去,隐隐可以看见一个人影跪在雨中。韩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喊道;“白喜。”

帐帘翻动,一人匆匆闪了进来,正是韩信的亲兵队长白喜。因为大帐外仍有小账相连,所以白喜并未淋雨湿身,利索的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在。”

“现在什么时辰了。”

白喜站起身来回话道;“刚刚过的子时,现在约莫子时二刻吧,上将军您可有什么吩咐。”

韩信沉声道;“去把赵无忌带过来吧。”

白喜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作揖道;“诺。”旋即转身离开。

赵无忌已经跪了将近两天两夜,却仍然强撑着跪姿不倒。白喜等人赶到时,他已经几尽晕厥,全是凭着一口硬气在那强撑着。

白喜见赵无忌的身躯摇摇欲坠,急忙上前跪下扶住他,随即招呼手下将赵无忌抬进了临近一个帐篷。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赵无忌闭目不语,脸色已经冻得青白,铁塔般的身躯如同筛糠般颤抖不止。白喜忙从怀中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热酒,为赵无忌强灌了几口。赵无忌一阵呛声,总算缓过神来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白喜是军中的老卒,自然知道受寒之人应该用热酒按摩抚身最为有效,便招呼手下将赵无忌湿透的铠甲卸去,却被赵无忌慌忙制止了,不肯换装。白喜人精于事,一想便知赵无忌这是在故作姿态,想要多得到些上将军的可怜,便也笑了笑不再坚持。

赵无忌接过酒袋,又饮了几口,这才递还了回去,低声道;“扶我去见上将军。”

二人相伴搀扶着赵无忌走向韩信营中,在帐外赵无忌却伸手推开二人,整了整额头上的湿发,也不通传,直接冲入韩信的营中,低头长跪不起。

韩信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起初还是带着一些怒意,待看见他浑身湿透脸色青白的样子,这才语气微缓道;“起来吧。”

“罪将不敢起身。”赵无忌牙关打斗,颤抖的说道。

韩信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错了,当初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分兵驻守肤施协防长城。你倒好,不但长城丢了连撤回肤施都被人家断了退路,你知道在秦国将领战前失职导致大败的话该当何罪?”

赵无忌心中一阵哆嗦,却硬着头皮说道;“按律当斩。”

韩信瞪着他,“你也知道自己该死了,枉你和田市跟随我这么多年,居然会如此大意犯这种错误,你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田市还算硬气,至少是战死沙场为主力的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可你呢?就算我有心放过你,朝内的闲言碎语一样可以轻易致你于死地。”

“要知道国法不可废,军法不可废!”

赵无忌听到韩信的一番训斥之话,心中反倒是放心了不少,他知道自己这一条命暂时是保住了。于是上前痛哭流涕的磕头道;“上将军,老田的死确实是我的过错。我不敢奢望您能饶过我,只求给我一匹战马和一把刀,我去找匈奴人拼命去,去为老田报仇。”

韩信也知道他是被田市派人绑回义渠的,又看他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虽说有几分是在装可怜,但大部分却是真情流露。要知道田市和他自从军北军就相交认识,之后关系一直亲密融洽,田市的枉死赵无忌肯定是悲痛欲绝的,这感情是做不了伪的。

韩信从赵无忌身上移开了目光,沉声道;“来人。”

王喜应声推帘入内,行礼道;“卑职在。”

“传我将令,削去赵无忌一切军职和爵位,留录军中待用,”

“诺。”王喜应命退下。

赵无忌虽然早已料到了此种结局,但事到临头仍然忍不住神色一黯,诺诺的伏在地上低头不语。

这一身的功名富贵全是他靠着多年来在战场上舍命厮杀换来的,如今韩信一句轻飘飘的话便让他一无所有,他心中怎么能不心灰意冷。

韩信紧紧的盯着他,道;“你心中可是对我怨恨?”

赵无忌俯起身子,仍然低着头,神色黯然的说道;“赵无忌不敢怨恨,我心中明白,削职夺爵已经是上将军能为我争取到最宽容的处理结果了,我不敢再生妄念让上将军你为难了。”

韩信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你若心中不甘心,我便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此事却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身死军灭,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去做。”

赵无忌听闻顿时看到了希望,霍得站起了身子道;“上将军,我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劳什子凶险万分,只要你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就算我死一百次我也愿意。”

韩信点了点头,“好,这才不愧是我韩信的手下。我给你一天的休息机会,一天后,你立刻给我滚回军中听候调令。”

赵无忌跪下,大声吼道;“诺。”

…….

一片原野上,大批牛羊奔走带起的黄土灰尘铺天盖地,驱赶着牛羊的牧人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前线大胜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留守草原的老弱妇孺纷纷狂欢庆祝。随着冒顿的军令下达,一个个部落驱赶着羊群也随之进入了长城内。

匈奴人是靠掳掠补给的民族,可是秦人的谨慎并未给他们留下太多的余粮,迫不得已冒顿才下令将几十个匈奴部落调入上郡,靠着一边放牧一边提供着大军的补给。

这个部落就是属于浑邪王的阿林部,却并非真正的匈奴人,而是东胡被灭后被匈奴吞并的东胡部落。不过草原上向来是以实力为尊,国与国的兴衰罔替太为正常了,所以阿林部对融入匈奴到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排斥。当匈奴大军在秦地大获全胜的时候,当随军出征的男人带回的战利品送回部落时,整个部落也随之欢呼雀跃,立即响应了冒顿的命令,带头迁入了长城南麓。

要知道陇北虽然相对于关中是贫苦之地,可比较与贫瘠的草原来说,却是难得的肥美草原地。为此阿林部如何能不兴奋万分,不但不埋怨冒顿让他们背井离乡,反而暗中感激他对部落的照顾。

年老的族长阿莫屠林在马上挥舞着马鞭,大声的吆喝催促着族人加快进程。

一个独臂的大汉擦了擦额头的大汗,对着阿莫屠林大声抱怨道;“族长,部落中的精壮男子都去打仗了,留下的都是老弱,你让我们如何能加快呀,再快恐怕就累死大家了,”

阿莫屠林狠狠的瞪了独臂大汉一眼,心中却也知道这是事实,只好恨恨的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护送的葛休将军说要在天黑前赶到营地,若是赶不到就要将我们军法处置。要知道那些零丁蛮子对我们东胡可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独臂大汉张了张嘴,看了眼游离在部族之外的数千名骑兵,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单于派来护送他们部落的五千骑兵正是出自归顺匈奴的丁零部落,当年丁零和东胡是草原上的死敌,所以那个葛休将军绝对不介意给自己部落穿次小鞋。无奈之下只好掉转马头,重新回到队伍中吆喝着部众加快手脚。

这时队伍最前列一名眼尖的少年忽然在马上大喊道;“快看,快看那边。”

众人随着少年所指望着远处,只见天边尽头隐隐出现一道黑线,稍刻后便涌出了大股的骑兵。

“敌袭!”

撕声的呼喊响起,喊声中充满了恐惧,整个部落顿时乱成了一团,牧民和牲畜皆如无头苍蝇般乱跑。

老族长阿莫屠林顿时慌了神,要知道部落中的青壮已经跟随单于去前线打仗了,部落中虽然仍有二万多人,可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如何能一战。

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丁零人那五千骑兵。

这是丁零人的头领葛休已经带着大队骑兵赶来,迎头一阵马鞭抽来,将正在抱头逃窜的阿林族人抽的哇哇直叫。

葛休在马上大声喊着,“慌什么,你们这些没长眼的贱民,那是我们匈奴人自己的部队,都给我回去,要是每跑丢了一只羊我就杀你们一个人交差。”

葛休的恐吓果然十分见效,阿林人一听是自己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待那支大军走近,却从奔跑换成了缓缓踱步,如此看来果然没有敌意。看这支大军的旗号并不像匈奴人,但明显是草原上的部落,有些打过许多仗的老兵已经认出了他们的旗帜和服饰是匈奴的附属部落——楼烦部。

不少人已经大声喊了起来,“是楼烦人,楼烦人。”

不少牧民听到了这个喊声纷纷松了一口气,楼烦部一直对匈奴恭敬有加,从未有过叛离之举,如此说来就是自己人了,自然不用担心什么。想来可能是单于放心不下自己的部落,便又派了一队人马过来迎接。

随着楼烦部的骑兵愈靠愈近,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楼烦部落后续骑兵的速度反而渐渐加快速度,仿佛是在起致命地冲锋一般而其中,不少的骑兵也已经紧紧握住了兵器,狰狞地面容让人察觉到了一丝不安与惶恐。

无数地黑点突然从那些正在向前冲锋地楼烦骑军阵中飞出。人惊恐地现。那些黑点是一个个地利箭。而这些利箭地目标,正是阿林族的所在。随后大批骑兵忽然从前方缓行的骑兵中脱队而出,转而挥舞着刀剑大声嘶吼着扑向匈奴人。

还没回过神的葛休顿时如同雷击,直到身边的老族长阿莫屠林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响起,这才反应了过来,慌忙喊道;“列队,还击。”

仓促反击的五千匈奴骑兵一个回合后便被万余精锐的楼烦骑军冲的七零八落,楼烦骑军毫不费力的借着马势插入了阿林部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整个部落拦腰截断,许多仓促上马想要抵抗的老弱还没来得及躲闪就死在了楼烦骑兵的刀下。

待楼烦骑兵成功的完成了一次穿刺后,调转马头后再次杀回,整个匈奴人在敌人狂烈的攻势前顿时崩溃了。慌乱的牧民四处逃散,却被追上来的骑兵轻易的挥刀杀死。葛休见已经不低,竟然调转马头带着残部落荒而逃,完全不顾阿林部的死活。

“胆小鬼。”阿莫屠林重重的朝着葛休吐了口唾沫,抬头见自己的族人纷纷死在这忽如其来的骑兵刀下,心头顿时滴血。急忙在马上挥舞着双手大喊道:“别打了,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草原上的规矩是败者投降胜者,如果没有深仇大恨,很少会有人做出杀戮敌对部落的做法,因为草原上人口是最为宝贵的财产。所以阿莫屠林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楼烦人会接受自己的投降,虽然他混乱的脑子中并没用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楼烦人要杀戮同为匈奴的阿林部。

可很快阿莫屠林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这些楼烦骑兵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呼喊声停下杀戮,反而被自己的喊声吸引了过来。

阿莫屠林睁大着眼睛,惊恐的看着一个年轻的青年骑士快若闪电的朝着自己冲来。拔刀、横劈、回鞘,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明显是标准的马上砍杀动作,与青年脸上笑容相对的却是阿莫屠林身子横腰断成两截,哼都没哼一声便死透了。

蒙石收刀回鞘,嘟嚷了一句;“真没劲”。随即提高声音厉声道;“都给我杀了,不留任何活口”

随着蒙石令下,秦兵更加疯狂的屠杀起了几乎毫无抵抗的阿林部民,不到片刻的时间,二万多具尸体就已经横尸荒野,唯有少数机灵的人趁乱跑了出去。

这时蒙石身后忽然一阵掌声响起,一名匈奴少年男子拍着掌走了出来。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色白皙无比,鼻梁直挺,虽然英俊异常可看相貌就知道不是秦人。

那少年走到蒙石身前,微微一躬身,脸色带着讨好的笑容谄媚道;“这位秦国将军果然英勇非凡,您的部下一个个更是骁勇善战,不愧是强大秦国的虎狼之师,在下佩服佩服。”

蒙石笑眯眯的看着那少年走来,却忽然拔刀猛劈向他,刀锋在少年头前仅一寸出彩险险停了下来,怒目厉声道;“说,你带我们来究竟有何目的。小爷一向不喜欢听谎话,若是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的刀马上劈下,绝无虚言。”

那少年瞪大眼睛。直视定在鼻前的刀锋,面色却丝毫不变,反而笑道;“这位秦国将军,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是楼烦的太子,未来的楼烦王昆莫,难道你没有兴趣听听我的话吗?”

“楼烦太子!”蒙石一愣,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心想道这可是条大鱼。

当初他奉韩信的命令袭扰陇北的匈奴后方,却因为匈奴势大,收效甚微。后来碰到一个楼烦的部落,打了一场混战后各有死伤,蒙石见奈何不了对方便果断的撤兵。却不料楼烦部落中反而只身跑出了一个少年,口口声声说要和秦国合作,并且将阿林部入关的消息告诉他们。

蒙石对此将信将疑,又不远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便将那少年掳来作为人质,同时靠着这个少年弄到了不少楼烦人旗帜和服饰。蒙石留了个心眼,只率一半的人来袭击,另一半在远处待命,万一不对则随时支援。

这场意外的大捷顿时让蒙石扬眉吐气,回去给韩信交差的底气也足了许多,可心中对少年的疑虑心也更强烈了。

蒙石眼中闪烁不定,咧嘴笑道;“说吧,尊贵的楼烦太子,你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昆莫邹了邹眉,看着鼻前的刀锋道;“将军,这就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吗?”

蒙石哑然失笑,便收回了刀说道;“我为什么相信你?”

昆莫扬了扬眉,“就凭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匈奴人。”

蒙石眯起了眼。“哦?”

昆莫眼中精光一闪,面上却露出了与他略显稚嫩的脸不相符的阴毒笑容,继续说道;“你们秦人想消灭匈奴这个心腹大患,而我们楼烦数代被匈奴人奴役,我们对他们的仇恨远胜于你们。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我这么做无非就是表达我的诚意,现在该轮到你们秦国表现出合作的诚意了,你回去后可以告诉你们的上将军韩信,问他可否还记得当年漠北那个楼烦少年、如果他有意合作,请派人来我的营地,我知道他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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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八章 单于心思

因为匈奴的主力为肤施城所吸引,王歧的大军轻而易举的将兵锋推进到了洛水河畔,隔河与匈奴游骑相望。***

听闻秦军主力已经拔营挥师北上,冒顿迅速调整了兵力部署,令右大将壶衍鞮领兵六万严防肤施城内秦军出城反击,他自己则亲率主力大军南下压迫北上的秦军,迫使王歧退兵防守,不敢撩其锋芒。

韩信随即也率主力大军拔营北上,与冒顿的匈奴大军对峙直路——除道一线。

两个昔日的生死仇敌,再次争锋相对了起来。

匈奴携着新胜之势,小挫后兵力仍远胜于秦军,且俱为游骑,机动力远不是秦军能相比的。而秦军虽然兵力不足,但都是久经操练的老卒,更有着地势之利,北地郡北部的七座县城关隘都能成为其坚守据点。

两股洪流南北相碰,相互厮杀十余日,其间战况惨烈无比,互有死伤。

秦军依靠坚城为托,游骑分为数股在外游弋,若遇小股匈奴骑兵,则迎面而上围歼之;若遇大股游骑,则迅速退入临近的城池固守。如此一来,各座城市之间遥相呼应,竟让匈奴大军无可奈何,连连吃了数亏。

为此冒顿不得不改变战术,将兵力回缩,不再四处冲击,转而猛攻一处,其他部的骑兵则围住城池四周作为掩护,防止其他部的秦军前来援救。

这种战术果然奏效,秦军顿时压力大增,无法再充分发挥地利的优势袭扰匈奴,转而全线退守等待机会。

只是匈奴的日子也不好过,攻城本就不是草原民族所长,四十万大军团团围住一个小小的泥阳城,却连续六日不下,其攻城能力可见一斑。原本还以为攻破长城便可一马平川、驰骋关中的各部族长也一个个心怀不安,都忍不住想到若照此进展,就算能打到咸阳城下,那咸阳是秦国的都城,定然雄伟无比,凭他们拙劣的攻城能力,就是一年半载也不可能打的下。

战事的不利也让冒顿心烦不已,整日在营中暴跳如雷,下人们稍有疏忽便是一顿鞭打。这段时间王庭中的下人一个个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心情不好的单于,生怕成为了冒顿的出气物。

…….

进入了三月,风中的寒意日减,气温也渐渐的变得温暖了起来,不少强壮的匈奴士兵甚至赤着胳膊相互角力为乐。

洛河起源于塞外的雪山之下,每年冰山融雪之时便是河水渐涨的时候。自北向南流经陇北,入关中汇入渭水,再从函谷之西汇入大河,是秦国境内的重要一条河流。

沿着洛河便是秦国上郡和北地郡的天然分界线,洛河以东为上郡,以西为北地郡,如今也成了匈奴和秦军对峙之处。

河边,一队匈奴贵人们正骑着马在相商要事。

冒顿此时正在河边看着河水不解的问道;“怎么连日下雨,这河水不但没涨,反而愈发平稳。”

一旁的燕复屈身笑道;“大单于有所不知了,中原不同于我们草原。秦国当年为了提高粮食产量,曾经四处修建渠道灌田,这洛河恐怕在路上不知道被分流了多少次。若遇涨水,则分流泄洪,若遇干旱,则蓄水灌田,秦国正是依赖这些先进的水利设施才产出如此多的粮食用于征战的。

“如今现在雨已经渐渐小了,按理说河水是应该回落了,大单于无需过滤。”

冒顿点了点头,脸色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许久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开始有些佩服你们中原人的智慧了,竟然能通过这种办法来操控天地间的干旱水涝。要知道我们草原上面对天灾时,除了祈祷长生天庇佑外别无他途。”

燕复笑了笑,道;“大单于所说的极是,中原人是羊,他们要填饱肚子,就要想尽办法来耕种出更多的粮食。羊群们为了保护软弱的自己不受到伤害,所以就会拼命的建造城墙来保护自己;而我们匈奴人不同,我们是长生天的选民,是草原上狼的子孙。我们不需要耕种,不需要城墙庇佑,我们唯一的使命就是摧毁、掠夺,让他们赖以为存的城墙成为束缚他们的一道道羊圈。让中原人世世代代成为我们的奴隶,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粮食和精美的锦帛。”

若是在往日,燕复的一番话定然引来了哄堂叫好,可今日匈奴连连受挫,各个贵人身上的骄傲早已消退了大半。

果然,听着燕复一番高谈阔论,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国师说的不对吧,中原人怎么就是羊了。你看看我们的对手秦人,再想想当年的赵国李牧,他们哪里像羊,反倒像足了饿狼,咬住我们血管不断吸食着我们草原人的鲜血。”

燕复呵呵一笑,笑容中有些阴柔,“郅善王有所不知,秦国起源于西戎之地,虽为周天子的臣民却不通王化,反而嗜杀成性,关东各国一直视秦人为戎狄之民,就根现在中原人看我们一样。而赵国也差不了多少,他们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是靠着向我们草原人学习才得以强大的,后来又陆续吞并了林胡、楼烦的大量部落,以及白狄所建的中山国。所以从骨子里,秦赵两国都非正统的中原人了,而是我草原和中原文明的结合产物。”

说道被赵国吞并的楼烦时,队伍中楼烦太子昆莫脸色有些难看了,燕复提到的这段历史对楼烦部落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楼烦是北狄的一支,原来是游离在塞外和河北的大族,以善骑射而闻名天下,国势盛时曾以控弦十万而声震各国。

后赵国经过了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改革,国力日渐强大,便不可避免的和楼烦起了激烈的冲突。大战数场,楼烦数败,近半部部族被赵国吞并,另外残部则放弃时代居住之地,北遁草原以避强赵。因为战败势微,所以楼烦人才沦为匈奴人的仆从部落,开始了近一百多年的屈辱历史。

昆莫心情激荡,紧握着拳头,强吸了几口气才平缓了内心的悲愤。又听见郅善王虚闾权渠冷哼了一声道;“你这老东西,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不和你说话了。”

冒顿却仿佛对二人的争持充耳不闻,只是低头专心不知在想着什什么。怔怔的看着河水,又想起这月余来僵持不下的战事,冒顿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察觉的说道;“中原如此之大,恐怕我穷其一生都很难……”

众人听到冒顿丧气的话,脸色不由都有些异样,不少人心中想道:连一向自信无比的单于都如此悲观,难道此战真的难以取胜了。

冒顿话刚说出口,顿时醒悟过来,心知失口,急忙止住声不再说话。

这时稽粥当机立断的下马跪下,拔刀大吼道;“大单于请放心,臣一定为你攻下那中原的花花世界,让我匈奴的马蹄踏遍中原任何一处角落。”

稽粥既已下马跪下,其他匈奴贵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好翻身下马,也效仿拔刀高呼;“愿为大单于死战。”

原本尴尬的气氛顿时被稽粥这么一搅合便化解了,冒顿心怀喜悦,哈哈大笑道;“众位起来吧,有你们这些勇士辅助,我大匈奴何愁不能马踏中原。”

燕复站起身来,又趁机微笑道;“大单于所担心的不无道理,可中原虽大,人口也胜我匈奴几十倍,但他们并非齐心,你看今日中原烽火不断便可以知道了。我大匈奴并非要直接统治中原人,只需顺势利导,在中原扶持起一个个国家,让他们彼此之间征战不休,却一个个都努力讨好我匈奴作为外援。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不用担心中原人对我们的反抗了,反而坐着什么都不干就能收取到源源不断的粮食和钱帛进贡。”

“现如今秦国实力犹存,我们要消灭他们还须废点功夫,不如我们将草原上的部落逐个迁入长城内,将这上郡之地彻底的变为我匈奴人的牧场。到时候我们只需藏兵于民,占据了上郡便如同悬着一把剑在秦国的头上,让他们寝食难安,不得不极重全部的精力来防备我们随时可能的偷袭。然后我们再一点点的拖垮秦国,最后占据关中。”

冒顿拍掌大笑道;“说的好,果然是我匈奴睿智无比的国师,哈哈哈。”

冒顿催马上前俯身拍了拍燕复的肩膀,“你这十几年来对我大匈奴尽心尽力,我冒顿不是瞎子,你的好处都看在眼里了。你放心,我父王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也会做的到。等到我大匈奴攻破秦国后,我就为你收复燕地,让你一族重新登上王位。”

燕复浑身一震,老泪纵横的拜倒在地上,“老奴谢大单于的恩德,我燕氏一族必将感念大单于的恩惠,世代永不相叛。”

刚刚燕复提出建议让匈奴扶持中原国家,其中的意思不乏旁敲侧击的提到当初头曼单于答应为燕氏复国的承诺。冒顿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他既然想要入主中原,自然要广为利用对中原情况熟悉的中原人,燕复无疑是最好的人员,所以他才做出如此姿态以安其心。

又与众人谈了会军情事物,冒顿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便从马鞍山取下水袋,仰天喝了数口。看着天空冒顿不由眯起了眼睛,说道;“这场雨终于要停了,看情形大概不用几天就会放晴了,那时候土地必然会恢复干燥,我们弓弦也会不再潮湿了。”

“诸位,我们匈奴的进攻就在这几日了,你们回去后要好好整顿兵马,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众人轰然应诺,冒顿见此心情大好,抬头又笑眯眯的看向昆莫道;“小王子,听闻你的部下作战十分英勇呢,上次遭到秦军偷袭反而大败了秦军,斩首三千多,可有此事?”

昆莫见冒顿对自己说话,连忙毕恭毕敬的回话道;“承蒙大单于夸奖,确有此事,不过却不是大胜,我们楼烦也死伤了不少。”

冒顿不以为意的摇了摇手;道;“小王子谦虚了,要知道秦军是偷袭而来,你们楼烦部能不为所败反而反击得手,可见你们果然是精兵良将。素来听说楼烦将士弓马冠绝,以善射著称,而且与中原人相互杂居已久,连兵法都学到了不少。如今看来却非虚言,楼烦果然少有的精兵。”

冒顿的话看似在夸奖,可昆莫却隐隐听出了别有所指,心中丝毫不敢大意,连忙谦卑的说道;“大单于如此抬举真让昆莫惭愧至极,我楼烦兵微将寡,部落尚不及匈奴的十分之一,当年落魄之时幸赖匈奴的收留才得以保存全族。匈奴的大恩大德,楼烦时代难忘,甘为大单于您的鹰犬爪牙。”

冒顿心知这是对自己谄媚之词,所以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反而阴沉了下来,说道;“小王子,你敢保证楼烦对我匈奴一直忠心耿耿吗?”

昆莫低下身子,“臣可以对着长生天起誓。”

冒顿冷哼了一声,冰冷着声音说道;“可我得到了数次禀报,我匈奴有三个部落入关后惨遭毒手,被人灭族,逃回来的人都说是楼烦人干的,你做何解释?”

昆莫心中咯噔一响,想到“来了”。

面色上虽然惶恐十分,可心中确实早有对策,颤声说道;“大单于明见,那一定是狡猾的秦人扮作我楼烦人的样子,用来离间大单于对我们的信赖。大单于如果不信大可以问问左大将,他和我们楼烦军挨着最近,我们若是有大军出动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再说退一万步来说,要真的是我的做的话,我何至于做的如此漏洞百出,留下那么多活口,今天还敢来拜见大单于您。”

冒顿面色不变,他之前早就问过左大将了,知道此事并不是楼烦所为,之所以还将这事拿出来说,无非就是想借机敲打一下楼烦。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有真正融入了匈奴中,冒顿才会对他们放心。

冒顿声音平静的说道;“哦?这么说来是秦人假扮你们的了。”

昆莫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道;“大单于明见,确实如此。当日秦人袭击我们时,曾掠走了不少衣甲旗号,起初我以为小事一件,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才没有禀告大单于你。如今想来定是那些秦狗冒充我楼烦,用来麻痹兄弟部族们的警惕性,着实可恨。”

说道这里昆莫紧咬牙关,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恨恨说道。

冒顿笑了笑,用马鞭轻轻点了点昆莫的肩膀,笑道;“小王子无须担心,很快我就会给你们楼烦人报仇雪恨的机会了。相信本单于,很快就会有了。”

昆莫深深的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全凭大单于做主。”

眼中的厉色却一闪而过。

…..

待众人走远,燕复轻轻的咳嗽一声,细声说道;“单于,你可是对楼烦生出了警惕。”

冒顿点了点头,道;“确实,楼烦这几年发展的太快了。当初他们流落草原时,民不过五万,军卒不过一万。现如今却成了二十万部族,这次南下竟然能派出四万大军,可见这这些年他们没少花功夫。虽说和我匈奴相比仍然太过弱小,可也不能小觑。”

说道这里冒顿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还有那个昆莫小王子,听人说他现在完全代替他的父王执掌楼烦,不但勇武过人,而且颇有手段。原来白羊部落是和楼烦部落平起平坐的亲族,如今却凡事都以楼烦马首是瞻,这不能不让我心生警惕呀。”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那就是欲望,像狼一般的欲望。他不会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那单于你的意思是…….”燕复手掌做刀,缓缓往下一劈。

冒顿沉吟了会,缓缓摇头道;“不,现在不是动手的机会。楼烦对我们匈奴目前来说还是非常听话,我们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再说现在大战在即,我们岂能自乱阵脚。我的想法是等回到草原后,在想方设法让楼烦真正成为我匈奴的一部,而不是独立在外,如此便可无虑。”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当务之急我们是要击败眼前的秦军,彻底的将秦国击垮,摧毁一切可以摧毁的东西。即使不能将秦国彻底消灭,也要打的它伤筋断骨,从此再也不能对我匈奴造成威胁了。”

燕复点了点头,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单于你真打算如此冒险吗?不知道怎么说,老奴心中总是有些担心。”

冒顿咬了咬牙,狠狠道;“你们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吗?想要得到更多的,必须先要敢于冒险。”

PS:秦汉时期洛河的位子并非今日洛河的位子,那时候的洛河横贯陕北。想知道详情的大大不妨找一下秦朝时期的疆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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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章 苍鹰折翅(上)

夜色如幕,旷野之上寂静无声,唯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中不甘寂寞的鸣叫着。

一队骑兵静静的肃立在原野之上,虽有二三百人之多,却丝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留胯下的坐骑也只是安静的低头嚼着青草。

这队骑兵看甲胄是秦军的制式,却比一般的秦国骑兵装备精良许多。马鞍山悬挂的并不是普通的弓箭,而是精良的弩机,坐骑也比平常的马匹高大许多。跨上的骑士一个个身姿笔挺,紧握佩刀,赫然一股肃杀之气。

张良催马数步,上前和韩信并驾而停,开口说道;“上将军,约定的时辰已过,这里毕竟不是我军控制的地界,万一对方有诈,恐怕会有危险。”

韩信邹了邹眉,沉吟了会道;“再等等吧,现在时辰尚早,他们在路上有所耽搁也是正常。”

张良面色一紧,语气不免有些加重的说道;“你就如此相信那个黄口小儿的信口之词,万一他们是故意诱杀你那又当如何?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一军之帅,却如此不懂自爱将自己置于险地,这难道是为将之道吗?”

赵无忌那些人虽然平时和韩信随意惯了,可在战场上对他仍然是毕恭毕敬,一切以他为尊。张良却和众人不同,他是韩信少时相识,年岁又长韩信不少,私底下韩信时常称呼他为大哥。两人的关系也大多处于平等,所以张良心中有所抱怨,便也不用顾忌直接说了出来。

韩信对他的指责也不以为忤,只是解释道;“大哥教训的是,不过我和那人曾是旧时相识,对他的性子也有些琢磨的透。楼烦只是小国,自然容不下那人的野心勃勃,他若想要取代如日中天的匈奴人,那一定要和我们秦国合作。所以蒙石带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剩下的一两成,那就是看运气了。”

“三个部落五万人的性命,冒顿还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手笔,况且昆莫和我有旧的消息他绝不会知道,若是知道的话昆莫只有死路一条。”

张良微微叹了口气,心知韩信生性!爱好行险,他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自己肯定是劝不动他了,眼下也只好闭口不说。

韩信却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心,便微笑着说道;“大哥无须担心,我自会小心谨慎的。此处离郁郅城不过三十里路,就算匈奴有心埋伏,我们也能仗着马快逃出的。”

韩信话声刚落,忽的听到远处原野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夜鸢鸣叫声,面色顿时一喜。

这正是他和昆莫约定的相见信号,看来是楼烦人到了。韩信大手一挥,低沉声道;“举火。”

随着他一身令下,数十名秦军利索的从马鞍上取下早已备好的火把,相继用火石点燃。数十支火把的突然燃起,顿时将这一片旷野照的通明。

只见远处鸣叫声顿停,随即夜色中隐隐见一小队骑士快马奔来。不用韩信下令,秦军士卒早已动作齐整的拔起弩机,箭头微微下垂,警惕的望向前方。

待见来者仅仅是十余骑,秦军这才稍稍放松了警惕,可手臂仍然紧贴着兵器。

韩信大笑着迎了上去,“小王子,多年不见,一切安好。”

一名骑士从来人队伍中脱离而出,正是楼烦太子昆莫。他也满脸堆笑,上前和韩信脸颊贴近,相拥一抱,正是草原上最容重的兄弟之礼,满脸的激动无比,大声的说着一些思念的话。

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见了两人的亲热劲,还以为韩信是昆莫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其实两人关系当初在漠北不过是相互利用而且,一为阶下囚,一为一心逃遁的孤军,即使对彼此有几分欣赏,也算不上朋友的关系。

只不过国与国之间的政治就是如此,既然昆莫愿意厚着脸皮的表演,韩信自然也乐于配合。

寒暄完后,韩信目光扫至昆莫身后的十余骑士。

借着火光,只见这些楼烦士卒一个个身材魁梧,满脸的彪悍之气,虽然置于十倍于己的秦军中,却毫无畏惧之色,目光中倒是挑衅味十足。

韩信心中暗暗赞道:楼烦果然是精兵立国,难怪当年能仅凭着不到五十万族人便声震河北,令诸侯国心生畏惧,果然有它自傲的资本。若是所有的楼烦士兵都能如此,倒是草原上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韩信见楼烦人的身上和马上大多沾着些鲜血,不少人还带着伤,便有些诧异的问道昆莫;“小王子,来的路上可是碰到了什么麻烦。”

昆莫笑了笑,淡淡的说道:“没什么,路上碰到了一队匈奴的巡骑,费了不少功夫才将他们全部杀死。为此耽搁了不少时间,还望韩将军你见谅。”

韩信心中微惊,面色却不流露,只是笑着看了看他身后的部下,目光似有深意的问道;“小王子就带这么点人马前来,难道不担心我使诈挣你?”

昆莫哈哈一笑,英俊的脸上满是笑容,“我怎么会怀疑韩将军你呢,再说你若杀我,匈奴不过损失一个部落的太子而已,于己毫无损失;可你若信我,秦国到极有可能得到一个坚定的盟友。孰轻孰重,韩将军是个聪明人,自然想的比我透彻。”

韩信晒然一笑,投向昆莫的目光中多了些欣赏。

信人不疑,疑人不信,这才是成大事者应该有的气质。若是凡事都瞻前顾后,事事小心翼翼,如何能把握住成事的机遇。从这点上看这个昆莫倒是个少见的人才,只可惜这个时代草原上的英雄辈出,有冒顿这个枭雄在草原上一日,就很难有他的出头的机会。

所以他才寻到了韩信,因为他很清楚,韩信需要他,同样他也需要韩信。他们的共同点并不多,而相同的敌人正是其中之一。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也就不多说废话了,韩信便直接切入主题,问道;“不知贵部打算何时反戈一击,配合我秦军攻打匈奴。”

昆莫一愣,连忙摆了摆手道;“韩将军你恐怕误会了,匈奴势大,而我楼烦不及其十分之一,若是公然反抗,恐怕还没等到你们来我们就被一锅端了。再就是我们的族人尚在匈奴之地,你们中原有句话就投鼠忌器,我想韩将军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韩信原本也只是随口试探一句,心中到没有报多大希望,但脸上却故意装出失望之色,佯怒道;“既然不肯随我军攻击匈奴,那小王子约我来何事,难道是来消遣我的吗?”

昆莫摇了摇头,张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了笑道:“韩将军稍安勿躁,你我既然有意结盟,自然彼此都要拿出诚意。你心中肯定清楚,让我楼烦公然反抗匈奴那是很难办到的,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上配合你,比如现在,我就有一个很重要的情报可以告诉你。”

“哦?”韩信脸上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不知是什么?”

昆莫脸上露出得意,“此事不急,不妨我们先谈好条件如何?”

韩信扬了扬眉,“小王子倒是个精明之人,丝毫不肯吃点亏。”

昆莫恭维了一句,“自然,韩将军的手段我可是领教过。”

韩信哈哈一笑,说道:“你看这样如何,你我共击匈奴,若是匈奴覆灭,则我大秦恢复三年前的边境与草原相邻,你则接受新长城以北匈奴的所有领土,我大秦全力支持你为新的草原王。你我二国相互约定,共休和体,互不相侵。”

昆莫点了点头,同意了韩信的意见,又补充道;“还有,秦国和楼烦互开马市,我们向你们出售马匹,用来换取你们盐铁和兵器。”

这条件到合乎情理,对双方都是有利,草原上缺乏盐铁和兵器,而秦国因为养马地丢失马匹的供应也渐渐跟不上了,所以韩信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条件既然已经谈好,韩信便笑着说道;“现在小王子可以说了吧。”

昆莫沉吟了会,才说道;“冒顿命令我们各部整军备战,想来是有什么大的动静。”

“大的动静?”韩信邹眉道;“他想做什么?”

昆莫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对我们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很信任,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告诉我们要做什么的,总之你小心就是了。”

韩信点了点,伸出手掌笑道;“多些小王子提点,我日后会派人和你取得联系的,那在这里预祝你我二国合作愉快了。”

两人击掌而誓,相视大笑。

约定即成,昆莫也不再冒险停留,告别之后一行人便调转马头,沿着来路返回。

看着楼烦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张良忽然说到韩信,“你觉得那人说的话有几成可信?”

韩信信心满满的说道;“十成,我有确信的把握。因为很简单,他想要的东西冒顿给不了他,而我能给他,你说他会如何选择,这还用我说吗?”

张良晒然笑道;“你倒是这么自信呀,好吧,那我就相信你的直觉。”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韩信眉头皱起,“他说冒顿将会有大动作,那会将战场选在哪呢?”

“直接突破?不可能,冒顿不是傻瓜,他若强行和我们决战的话只会便宜我们,这不像他的风格。”

“从东边渡过洛水?也不会,匈奴人缺乏渡河工具,就算能过河也必然是小股部队,于大局无助。”

“你觉得呢?”韩信抬头望向张良问道。

张良并未马上答话,只是沉思了会,这才说道;“既然你已经说了,北边和东面都不太可能,那只有是陇西了。”

“陇西。”韩信眼睛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道;“那里有山岭相隔,冒顿真会选择那里?”

张良一笑,“你看,连你也这么想了,那更不要说别人了。我之前细细看过地图,陇西和北地虽有山川相隔,但想来山林间还是有小道可行的,虽然骑兵要过十分艰难,但也并非不可能。冒顿大可以派出一队精锐骑兵,从那里偷偷绕道我军背后,然后发动猛烈攻击,这样我们猝然不防下,极有可能会吃大亏,甚至全线崩溃。”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这个可能,也符合冒顿的性格,他用兵好奇,喜欢在对手最想不到的地方和时间发动突然袭击。”

“那我们的计划要不要更改?”张良抬头问道。

“不,依旧按照原定的计划。”韩信摇头道;“我们既然已经布局多日,若是突然变更的话很可能会让冒顿心生警觉。他就算派出骑兵从陇西绕道远袭,那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我们不管他,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只要能吃掉眼前的匈奴主力,就算这支奇兵偷袭得手,于大局也无大碍。”

…….

天气放晴数日,气温骤升,充足的阳光很快就将原本泥泞的地面晒干晒硬,这让匈奴人喜上眉头。

数日之前,冒顿已经派休屠王稽粥带着五万精锐骑兵秘密的绕开北地郡,一路向西驰骋,沿着山林间的小道插入陇西。

为了和匈奴决战,秦国将国内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了陇北一线,陇西紧挨着的势力弱小的羌人,不足以对秦国造成威胁,所以驻兵并不是太多。这边给稽粥的偷袭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冒顿的意思是想让稽粥率军从陇西突入,然后向东冲入关中。关中此时必然空虚无比,匈奴骑兵定然能纵横捭阖,一路畅通无阻。

冒顿交给稽粥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尽情的杀戮抢掠,要让秦人数百年内听到匈奴人的名字就害怕的颤抖。恐惧必然会让前线的秦兵人心惶惶,将不思进,兵不思战,崩溃只是早晚的事情,那时候冒顿就能挥军直接南下,一举击溃秦军主力,顺利的杀入关中会和稽粥。

同时冒顿也将他的主力大军做出南下之态,以此来吸引秦军的注意力。

这时冒顿忽然发现手头的部队有些不够用了,原本匈奴南下攻秦时有浩浩荡荡五十万大军,为了防御固守肤施城的秦军分去了四万,掩护侧翼保护各个部落的也陆续分去数万,再加上稽粥带走的五万精锐,以及之前作战折损的不少兵马,冒顿手中可用之兵居然仅剩下三十万了。并没有超过秦军多少。

这也让冒顿心急如焚,愈发的指望稽粥的奇兵能取得奇效。同时也不再攻打秦人的各个城池,停止了那种损耗极大的攻城战。

就在冒顿紧锣密鼓的布置他的进攻计划时,秦军的突然反攻让他措手不及。

一支秦军大军从最西边的朐衍城方向突然突出,向北很快击溃了一支匈奴部队,其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止脚步,而是回师继续北上,连破匈奴数仗,竟冒险的横插入上郡境内,绕到了匈奴大营的后方。

冒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起初还以为秦军有诈,是诱他来回奔波,因为担心冒然调兵会影响自己精心布置的计划,所以对此一直不予理睬。可当失利的战报一个个报来,冒顿便再也坐不住了。

秦军一路势如破竹,孤军深入却毫不畏惧,如果再不阻止这支疯狂的秦军,那万一让他们和坚守肤施的秦军会和,后果将不堪设想。

冒顿急令靠的最近的楼烦部和白羊部紧急挥兵北上,务必在路上截杀他们。

楼烦有精兵四万,白羊也有两万,这一起的六万铁骑,足矣将这支冒险的秦军彻底剿灭了。冒顿是这么想的。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冒顿的预料,楼烦不但没有取胜,反而败报连连。昆莫送来的战报上称秦军极为强大,兵力不下十万,己方无法阻挡。

冒顿不由动容,十万的大军,这可是秦军将近一半的兵力了,难道韩信想要孤注一掷?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由得冒顿多想,他迅速率本部大军北上增援,只留下不多的轻骑用来预警义渠方向的秦军。

……

上郡,阳周。

若非蒙恬被囚禁在此处被赐死,阳周仍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

事实上阳周确实是小城,城不过十里,唯一可以依仗二丈高的城墙也被占领的匈奴人推到了。

草原上的骑兵是不需要城墙的,所以匈奴将占领境内所有的城墙都推到了,阳周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小小的阳周城却人马喧嚣,原本是一片废墟的城墙上却人来人往,不断的将残破的城墙堆成一道低矮的女墙。

赵无忌面色紧绷的站在一处高地上,大声嘶吼道;“快,快,必须在半日内将护墙建好,若是耽搁了时辰,全部斩立决。”

PS:今天挺开心的,有了一个大封推,这个推荐也是江南争取了很久争取到的。想来是编辑看我这半年多来一直兢兢业业的码字,从未懈怠,于是便赏了我个大封推。

呵呵,总归还是比较开心的。

也看见了,书评区里很多谩骂的声音,江南表示很淡定。

“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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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章 苍鹰折翅(中)

赵无忌担心的没错,仅仅半日后,斥候就报来匈奴大军已经拔营北上,正浩浩荡荡朝着阳周杀来。

幸好秦军动作够快,在赵无忌的催促下,终于在日落之前在阳周城墙的废墟上搭建起了一道宽三尺、高约五尺的护墙。

此次赵无忌率领的这部秦军共计五万余人,皆是步卒。为了提高行军速度,这支秦军几乎没携带任何的辎重重甲,皆是轻甲在身,笨重的大盾也被舍弃,只是多带弓弩箭疾。在平原之地,缺乏重装备的轻步兵要结阵对抗数倍于自己的骑兵,那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秦军才选取了阳周城作为固守的据点。

虽然没有高大的城墙作为依仗,但护墙同样能为秦军在原野上对抗骑兵提供极佳的屏障。冒顿既然是轻骑前来,那必然没有携带攻城辎重,就算原地打造的话也要数天的时间。

而韩信交给赵无忌的任务就是将匈奴主力死死的拖住,在阳周固守待变。

按照斥候报来的军情,匈奴人的前锋最快也要到天明后才能抵达阳周,赵无忌便下令让全军归营休息,仅留数百斥候南下探查敌情,以养足体力准备明日的大战。

一夜平静。

……

天明之时,伴随着朝阳,匈奴的主力军队已经到达。

远方的地平线上,蹄声轰鸣,树林中的惊鸟不断飞起,掠过阳周城头,惶恐不安的飞向安全的远方。

黑压压的是冲奔而来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层层叠叠排得象蝗虫一样。马蹄踏下时发出的脚步声如雷鸣般轰隆做响,被惊起密密麻麻的飞鸟,将天上的云彩染成一片金黄色。

匈奴人并不急于进攻,却故意将大军分出数十队千人队,不断从护墙远处呼啸的奔驰而过,时而远远的朝天放箭,时而肆无忌惮的大喊大笑着,想要借此扰乱秦军士卒的军心。

见匈奴人兵威如此之盛,秦军军中许多新入伍的士卒不由面色苍白,紧张的拼命握着手中武器。没有赵无忌的命令,谁也不敢射箭还击,只是任由匈奴人在外挑衅。

这些新兵虽然久经操练,但还是第一次亲临战场,尤其是这种实力悬殊的战场,如何能不感到害怕。与之相对的却是久经战阵的老卒们,他们身经百战,大多都参加了一年前的咸阳保卫战,更有些是追随章邯平叛的老秦军出身。他们早已经历过生死惨烈的大战,匈奴虽然势大,却远远吓不到他们。

这些人才是秦军中的骨干,他们或从背囊中掏出干粮塞入嘴中细细咀嚼,或闭着眼抓紧这宝贵的战前时间休息。老卒们的镇定从容也让新兵们恐惧稍缓,渐渐的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赵无忌站在阳周城最高的瞭望台上,远远的望着在城外挑衅奔驰而过的匈奴骑兵,面色沉静,看不出来喜怒。

他膝盖上的瘀伤已经基本愈合,虽然仍然会有些隐隐作痛,但并不影响他上阵杀敌。

这次是韩信给他的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完成了军令,则官复原职,原来的失职之罪既往不咎;若是没能坚持住,那不论他赵无忌和韩信关系多么亲近,也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赵无忌身后的副将邹毅面色有些紧张的看着远方,道;“将军,我们是否要下令备战。”

“还不是时候。”赵无忌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匈奴人赶了一天的路,早已经人困马乏,而我们却是以逸待劳,冒顿只要脑子没坏掉的话就不会冒然进攻。”

说到这里赵无忌略微想了想,便果断下令道;“乐喜。”

“在。”一名虎背熊腰的七尺大汉应命上前。

赵无忌指着远处正耀武扬威的匈奴游骑,“着你领三百名弩手,上前给我将他们射下。”

“诺。”乐喜满脸兴奋的领命退下。

很快,三百名秦军就持弩机赶到了西北角一处凸出之地,远处的匈奴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死亡已经来临。扔在得意洋洋的在马背上炫耀着精湛的马术,不时从箭壶冲抽出羽箭仰天长射,虽然对城中的秦军并没有什么威胁,却也扰人心绪。

乐喜猫着身子,他高大的身躯在护墙处显得太过显眼,所以一直都是俯下身子。微微抬手,身旁的弩手纷纷持弩瞄准,乐喜目中闪过凶光,大吼道;“放。”

三百支箭疾带着金属光泽,犹如狂风骤雨般瞬间喷发。

弩者,怒也言其声势威响如怒,故以名其弩也。秦弩源于弓,威力射程又远远大于弓。这队得意忘形的匈奴人根本忘记了这种曾经带给他们无数次杀戮和耻辱的兵器,最先的百余人几乎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射得人仰马翻,匈奴人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掉马就逃,只留下一地的人马尸体。

秦军中顿时呼唤声响起,将士们皆放声高喝,语气声中充满了嘲弄,匈奴人见弩机射程远胜于自己手中的弓箭,便不敢再靠的太近挑衅了。

赵无忌脸色露出了笑容,这次韩信虽然给他的都是轻步兵,但却一点没有亏待他,光秦军中最为犀利的弩机他就给了他五千多具。

这些弩机都是蹶张弓,也就是重弩,发射时需要脚踏弓于,臂拉腰拽,以全身之力上弦。虽然发射速度远不如弓,但发射出的箭镞威力极大,飞行速度几倍于弓,甚至可以贯穿而过杀伤后者。这确实是步兵对抗骑兵最为犀利的武器,这也让赵无忌据城固守增添了许多信心。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在阵地就地休息,除非匈奴人大肆进攻,否则不予理睬。”

“诺。”

……

阳周城的废墟虽号高地,四周地势却并不高急,充其量只能给进攻方增添一点点的麻烦而已,与大局却无足轻重。因为四周地势相仿,赵无忌也判断不了匈奴人会从哪里发起主攻,只好令四名偏将各自率本部固守一处,他自己则亲率二万余人居中策应。幸好阳周城并不大,五万人平均撒下去到也兵力不甚吃紧。

城中因为沦陷,平民早已经撤尽,所以只是废城一处,倒也不用担心伤及秦人平民。

冒顿在远处沙丘上遥遥相望城中,忽的冷笑道;“这韩信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竟然将大军置于此处,难道他想靠着这些残墙断壁来阻挡我匈奴铁骑,笑话。”

一旁的燕复“锵锵”数声阴笑,细声道;“大单于你未免太高估这个毛头小子了,昔日他能胜我匈奴数次,无非也托了不少运气成分。要知道他只是个常人而已,是常人就会有所顾忌、会犯错误的。自我军南下一来,秦军和我们已经僵持了两月,我想秦国内部给他的压力定然很大,所以他才被迫早做决战。”

冒顿沉吟道;“那你觉得他这番举动是何意?他绝非蠢人,这么做一定是有谋划的,”

燕复邹眉沉思,好一会才说道;“我想他可能是想出兵攻击我军后方,以此来吸引我主力回援,然后剩下的秦军则从义渠方向发动反击,成南北夹击我们之势。只不过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们已经将上郡的所有城市都拆毁了,留给他的不过是一座废墟而已。”

一旁的浑邪王忍不住问道,“可如果我们不如他所愿回援呢?”

“那他肯定会继续北上和固守肤施的秦军会合,先吃掉围堵肤施右大将所部,然后接着肤施的城高池深从后返牵制我们,令我们动弹不得,进退难断。”

冒顿点了点头,道;“国师所说有理,看来这韩信倒真的是失算了,呵呵,就凭这一座废墟,他就像阻挡我们三十万铁骑,真是痴人说梦。”

话虽如此说,可冒顿心中仍然隐隐有些担心。他总觉得韩信不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可除此之外又实在想不出解释的理由。

他沉默了许久,心中又将种种可能仔细想了数遍,这才确定万无一失。就算南部空虚让秦军趁机反击,可只要能赶在秦军援军到来之前吃掉固守阳周这一股秦军,随后便可从容应对北上的秦国大军。

时间,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冒顿决定不再多想,只是吩咐广布斥候多加查探四周,防止秦军有任何援兵前来。

又抬头问道昆莫,“小王子,你确信城中的秦军有十万之多吗?”

昆莫硬着头皮俯身行礼道;“回大单于,我部之前与之交战数次,只见秦人兵势严整,我部冲击数次都死伤惨重,虽摸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但大抵不会估摸错。”

冒顿点了点头,到并没有起什么疑心。阳周城虽非什么大城,但毕竟也是秦国县治所在,城中房屋甚多,藏匿十万大军轻而易举。再说护墙并不算太长,秦军只需三四万的人马便可防的严严实实,也不用全军压上。

只是昆莫的谎言却又极大的漏洞,一旦攻城开始,数日之内秦军兵力便可以见分晓。不过昆莫此时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圆谎下去,别无他途,以后的事情也只好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匈奴兵马休整了小半日,体力也恢复了大半,冒顿便果断的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备战,左贤王部先上,王庭本部和右贤王部押后,其他诸部待命。”

“是。”众将大声应道。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匈奴军中顿时沸腾起来,大股的骑兵上马涌出营帐,按照各自的归属粗略的排好行列。

最先发起进攻的是左贤王部,由匈奴猛将左大当户沮渠勿祈亲自带领,八万匈奴骑兵分为十队,从东面和南面最先发起了攻击。同时冒顿亲自率着本部兵法掠阵,对北面和西面保持着压迫之势,迫使秦军在这两处也丝毫不敢放松。

高地的缓坡只能稍缓匈奴骑兵们的冲势,却无法阻止马蹄。匈奴骑兵呼啸着冲上高地,前排的士兵纷纷拔出战刀,大吼着朝护墙猛扑过去。

八万骑兵的进攻声势骇人,犹如排山倒海般势不可挡,大地在马蹄落下中微微颤抖,马蹄的每一次落下声都似乎在敲打着秦军的心脏。

“杀。”邹毅睚眦欲裂,挥舞着佩剑重重挥下。就在他话声刚落,三千余枚弩箭疾飞而出,而与此同时,后续的匈奴人也勒住了马缰,张开弓箭仰天长射。天空中顿时腾起一片乌云,黑压压的箭疾犹如骤雨般从空中落下。

箭大部分射入了城内,如雨点般倾盆而下。部分钉在了护墙上,溅起了一阵泥土飞扬,大部分则叮叮当当的钉在了秦军手中高举的门板上,少数零落的箭疾则将秦兵惨叫着钉在地上。

匈奴人这轮仰射是为了掩护冲锋之兵的进攻,声势骇人却精确不足。而此时秦军的弩箭也已经赶到,金属箭疾巨大的惯性轻易的便将冲在最前的匈奴人透体贯穿,溅起了一片血花,没有来的及死透的骑士和战马在战场上发出惨叫连连,却没有人理会他们,后续的匈奴人前仆后继毫不退缩。

尽管死伤惨重,匈奴人还是迅速的冲过了弩箭的射程,此时秦军中数量不少的弓箭手也陪着着弩箭一起放箭,给匈奴人带来更加惨重的伤亡。

大批的骑士连人带马的倒下,却丝毫阻挡不了匈奴人狂热的战意。尸体层层相叠,几乎给地面铺上了厚厚一层。终于,有人冲到了护墙下,巨大的马身接着惯性狠狠的撞在护墙上,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虽然很快这个勇士就被从墙洞中戳出的长戟刺成了马蜂窝,身后却源源不断的涌进匈奴人。

沮渠勿祈亲临阵前,举刀高声吼道;“有进无退,退则死!”

“弟兄们,顶住。”邹毅挥舞着长剑,将一名爬上城墙的匈奴士兵砍断双手,“胜利属于我们大秦!”

大批的匈奴骑兵攻到护墙前,不少人甚至接着马势直接越过护墙,却被其后如林的长戟刺穿。秦军的弓弩手开始后撤,前线交给了长戟手,他们则退后在高举木板的士兵掩护下放箭不断杀伤跃上城头的匈奴人。

匈奴人不断越过护墙,却不断惨叫的跌落墙下,沮渠勿祈却冷血无比,丝毫不顾惜手下的死伤,只是拼命的催促着手下不断向前。

一将功成万骨枯。在将军们的心目中,手下的士兵和刀剑战马并无什么区别,人命在战场上是最为卑贱的。为了最终的胜利,多少的死伤都是可以接受的。

大批的匈奴人死在墙下,竟堆积起了半人高的一层,后续的匈奴士兵毫不费力的便可踩着同伴的尸体跃上护墙与秦军肉搏。终于,有人杀入了秦军阵中,渐渐的,秦军中也出现了大量的死伤。

英勇并不只属于匈奴人,经历了五百年战火的秦人骨子里更为嗜血,更为狂热,他们争锋相对,毫不退让的将一个个冲入护墙内的匈奴人砍为肉泥。

冒顿高居高地,俯身望向整个战场。他只看了几眼便心知肚明,这是一座坚硬的城市,虽然简陋不堪,防守的士兵却有着坚韧的意志和顽强抵抗的决心——必须要一鼓作气的拿下它,哪怕是付出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否则一旦锐气消退,必将陷入一场围困僵持战中去了。

冒顿当机立断的下令道;“握衍眴鞮攻北面,昆莫你攻西面,若无我将令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匈奴阵中飞快的驰出两只大军,分驰西北。昆莫虽有心保存实力,却也不敢在冒顿面前耍花样,只好全力攻城。

一时间,阳周全线告警,匈奴人丝毫不吝啬人命,冒顿的意思非常明了,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护墙。

只要出现了一个缺口,那必将入大河的堤坝一般崩溃,颓势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道理冒顿懂,赵无忌一样懂。所以他将城中预备队分为十几队,四处救火,哪里出现险情,便立刻扑杀上去。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是要战胜凶狠的敌人,那你一定要比敌人更凶狠,更无情,更嗜血!

在缺乏攻城器械的情形下,匈奴人只能靠着强攻不顾死伤的强行攻城,但只要一战而胜的攻下阳周,那付出再多的死伤也是值得的。

匈奴人是如此的密集,密集到弓弩手甚至不要瞄准,只是机械的蹬蹶、上箭、发射,就能带来一人甚至数人的死伤。护墙内原本是秦军战上风的,却已经尸体越来越多渐渐的将坑填平,而优势不在。到最后完全成了肉搏厮杀在一起了。

匈奴人虽多,却无法一次全部压上,秦军虽然人少,却训练有数排阵井然有序。双方沿着护墙内侧惨烈厮杀,从午后一直杀到日落,直到火把点起,仍然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匈奴这次前来并未准备充足,像火把之类一时也不够用。先秦时代的人因为营养的问题大多患有夜盲,而这在草原人身上显得更为突出。既然没有充足的火光,那夜战更加无从说起。

远处观战的冒顿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速战速决的最佳时机了。

幸好他还有机会,还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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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一章 苍鹰折翅(下)

原野之上,巨大的篝火被点燃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味,隐隐夹杂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_)

熊熊的篝火旁,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数百名匈奴力士赤膊着上身,不断齐声呼喝着口号将身后堆积如山的尸体抛入火中。一旁跪着站着数千名正在哭泣的匈奴士兵,火中正在燃烧的就有他们亲人的尸体。

夜幕降临,匈奴人也停止了对阳周的攻势,白日里杀声震天的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静的犹如鬼蜮一般。只有隐隐听见还没死透的士兵在推挤如山尸体中小声的哭喊着求救,最终无人理会鲜血流尽死去。

一队浑身白衣的匈奴人朝着护墙走来,秦军却并没有放箭,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们靠近。

这是草原上的收尸人,按照草原的规矩,双方惨烈厮杀后,各自是可以派出身着白衣的收尸人为死去的同伴收殓尸体。秦军和匈奴人作战数十载,也习惯了他们这种习俗,所以按照惯例并没有予以驱逐和射杀。

白衣人在地上翻找着尸体,用推车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身运回营中。若遇上还没死透的,则趴下身草草的检查遍伤势,轻伤可救的则扶回营中医治,重伤或者残疾的则毫不犹豫的补上一刀,让他们少受点罪。

这也是无奈之举,草原上医疗条件恶劣,重伤的存活率极低,反而会耗费不少有限的药物,就算治好了落了个残疾一样会成为整个部落的拖累。

草原人无处为家,却又处处为家。征战远方的战士们如果战死,尸体是很难搬运回家乡的。唯有一把火烧成青烟,用故乡的招魂曲将之随风带回家乡,这便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一名满头白发的匈奴老人佝偻着身躯,嘴边的胡笳呜呜作响,如泣如诉,如悲如泣,回环绕山,在空中久久不曾散去。伴随着数千匈奴人的呜咽哭泣声,随着一起唱着家乡的歌谣,当真是悲戚十分,纵使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会为之恻隐。

城中的秦军士卒最初还有有不少幸灾乐祸的取笑,到后面齐皆沉默。虽然大多数人都听不懂山下的匈奴人在唱什么,却也能听出其中的悲戚之意,或为白日里死去的袍泽悲默,或为自己不知归往何处的命运伤感,纷纷低声哽咽。

虽然战场上是生死相博的敌人,可人类的情感是共同的,他们原本或是田野间耕种的农夫,或是草原上自由驰骋的牧民,却因为国与国之间的仇恨恩怨在一起舍命厮杀,最后一起在安魂曲中魂归故里。

白天一战,匈奴人死伤近五万,而秦军一样付出了两万人的惨重代价。一战便折损近半的防守力量,其战事惨烈可见一斑。农耕民族和草原游牧部落不同,他们信奉的是入土为安,所以阵亡的秦军将士被搬入了新挖掘的坑中掩埋,由各自的百将记录下所埋的位子,便于日后找寻。

和匈奴人的悲戚不同,秦人大多是沉默寡言的将死者安葬,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伤别人。因为自己未必会有死者幸运,他们至少还有袍泽为他们安葬,避免了暴尸荒野,而明日自己若是战死的话,那又会有谁来为自己安葬呢?

白日的血战虽然让匈奴死伤惨重,却成功的破坏了大半的护墙。这些临时搭建的护墙并不怎么牢固,在匈奴人的猛攻之下岌岌可危,这也是让赵无忌忧心忡忡之处。

若是有城墙为依,赵无忌能很有信心的坚守住足够长的时间,可惜给他的只有这些简陋的工事。他心中很清楚,这残破不堪的护墙已经不足以依仗了,明日匈奴人只需再猛攻一次或许就能夺下,

原本韩信让他在阳周固守二日,他还并没怎么放在心上,以为凭借着城墙废墟,再依托弩机之利和秦军的训练有素,守住两日肯定不在话下。却没有料到冒顿的决心如此之大,攻势如此之惨烈。

他现在很怀疑能否撑到明天日落,如果明日匈奴人还是这种进攻强度,很难说能不能做到。

赵无忌站在瞭望台上,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坚守二日!明日就是期限了,他不知能否支撑到最后时刻,但却告诉自己一定要做到,否则一切都功亏一篑。

与赵无忌相隔仅仅千米,昆莫同样面色阴沉的站在一处高地上,远远的看着那冲天的篝火,那悲戚的安魂曲并没有让他心中悲伤,却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怒焰。

白天一战让他损失了足足一万名楼烦士兵,他的心头在滴血。要知道为了训练出这四万精锐的楼烦军,他这数年来费尽心思,想尽了一切办法去弄齐了铠甲和装备,在保持着草原上特有的弓马骑射外,还加入了中原人阵法的操练。昆莫可以自豪的说,他手中的楼烦精兵是整个草原上最精锐的部队,甚至不输于单于王庭的金帐狼骑。

可原本是应该驰骋疆场的精锐之师,却用在了死拼硬攻的攻坚战中。在秦军死守之下,楼烦精兵根本发挥不了他们擅长的骑射和马术,唯有像匈奴人一样以人命相填,前仆后继的将尸体留在墙上墙下。

昆莫不敢不遵从冒顿的旨意去这么做,因为身后还有八万匈奴骑兵虎视眈眈的督战,若是他胆敢抗命,背后匈奴人的马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落在他们身上。

昆莫紧紧的握住拳头,心头滴血不止。这就是弱小部族的悲哀,只有成为了草原上最大、最强的势力,才能真正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昆莫身后一名中年大汉上前一步,沉声道;“太子,今日一战我们死伤惨重,足足折损了一万人马,我们族小势微,这可是我们经营多年才攒下的底子呀。若是明日冒顿还驱赶我们前去攻城,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还看着我们的族人白白送死吗?”

止不住心中狂涌而上的愤怒,昆莫犹如受伤的野兽般低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吗?可是若是违抗冒顿的命令,我们肯定会先于秦军被匈奴人消灭的。冒顿眼中容不下任何沙子,铁伐,这你我应该都清楚。”

铁伐忍不住说道;“不如我们一走了之如何,大不了回草原上。反正秦人不是说有办法将匈奴人全歼的吗,那我们让他们狗咬狗就是了,我们楼烦不参合。”

昆莫此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想了想缓缓摇头道:“不行,若是我们现在跑了一定会引起冒顿的怀疑。要知道之前是我们将匈奴人主力骗来此处的,我们这么一跑冒顿肯定会想到我们和秦人有什么勾结,很可能不会在这里围攻了,这样不但功亏一篑了,而且一旦匈奴人的主力撤回了草原,那时就是我们楼烦的灭顶之灾了。”

铁伐心知昆莫说的是实话,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了会又说道;“可我实在想不通秦人有什么办法可以击溃匈奴人,难道他们还能凭空的变成大军来吗?”

昆莫沉吟道;“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猜不到韩信的想法。”

铁伐忍不住说道;“秦人会不会故意欺骗我们?想让我们和匈奴人火并他们平白拣个大便宜。”

昆莫缓缓摇头,“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但可能性不大。韩信只要没发疯的话,就不会扔下这么一支大军在这里白白牺牲做诱饵。他既然肯舍弃这支偏师,那肯定要的是更大的回报,五万人不是小数目,他是个精明的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那我们明日怎么办?”

昆莫闭目仰头,声音痛苦无比的说道;“还能怎么办,按照冒顿的命令,他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长生天,我昆莫在这里向您起誓,总有一天我会将匈奴人加在我们身份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

朝阳如血,印着整个天边如同鲜血染红的一般,匈奴人的攻势伴着日出便已经开始。冒顿坚定的决心丝毫没用动摇,他仍然将手头上所有的部队全部压上,不给自己留任何后退的余地。

阵地上,箭如飞蝗,双方士卒不断惨叫倒下。在秦军顽强的抵抗之下,匈奴人的进展并不是很顺利,直到午时,才总算突破了残缺的护墙。

这道低矮的护墙在抵挡了匈奴人一天的进攻后,一大段终于轰然倒塌,匈奴士兵挥舞着战刀,一个个兴奋的红着眼涌入去城去。

赵无忌组织了数次敢死队拼命的想将缺口堵住,却无奈兵力不足,只好下令全线后撤,残余的秦军随即退入城中,依靠着街道房屋展开巷战。

秦军显然早有准备,街道路口处到处都是堵路所用的沙袋石块,用以阻挡匈奴人的骑兵利用速度突破。匈奴骑兵在狭小的路口根本无法展开,只得下马结队上前。而秦军则结成方阵堵住路口,死死的抵抗住匈奴人的攻势,不少弓弩手则爬上房顶,冷箭不断射下,让匈奴人头疼不已。

街头巷战不同于攻坚战,双方只是隔着一条道路甚至只是一间房屋,冲锋的距离太过于短小,弓弩根本无法发现有效的射程,只有靠着贴身肉搏才能最快的压制住敌人。

阳周的各个街道上,秦军和匈奴人展开了惨烈的厮杀。陷入了绝境的秦军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勇气和坚强,他们寸步不让,在匈奴人优势兵力的狂攻下结阵死死抵住。匈奴人虽然人多势众,却从未有过巷战的经验,在秦军的顽强抵抗下竟然举步维艰。

冒顿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他原本以为攻破了护墙秦军就会崩溃,就没想到秦军仍然退入城中顽强的依托街巷进行抵抗。他此时心中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就是秦军的人数似乎远远比估计的要少的多,这让他心中不由生起了些许担心,但此时也已经无暇顾及,只好继续调兵遣将,想一鼓作气先把阳周拿下再说。

虽然秦军抵抗顽强,可巷战中匈奴人绝对优势的兵力却成了至关重要的决胜因素。冒着箭疾和如林的戟阵,匈奴大军如同一道势不可挡的铁流,缓缓的在阳周城内涌动,摧毁掉了眼前一切可以阻挡他们的障碍,粉碎了一切抵抗。

秦军的勇气并不能挽回他们人数上的劣势,赵无忌手中已经再无可用之兵,他本人也赤膊提刀上阵,带着残余的秦军拼死抵抗。秦军的人数越来越少,竟锐减到不足五千人,阵地也越来越小,在匈奴大军的压迫下紧紧只剩下城西的一块不足十里的一块高地,四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匈奴人,这部秦军已经插翅难飞。

已经入城的冒顿见此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已经看到了胜利近在咫尺,虽然匈奴人伤亡惨重,可全歼一整支秦国大军无论是对己方士气的鼓舞,还是对秦军士气的打击,都是非常有利的。

之前表现英勇的楼烦人以伤亡过大士兵疲惫不堪为借口,向冒顿请求撤道城外休整。冒顿想了想就点头答应,反正已经胜券在握,便把城外匈奴的其他部调上来顶替楼烦人。

昆莫带着损失不小的楼烦大军一路奔出城去,不同于其他匈奴部落,他对匈奴的战功并不感兴趣,也就无所谓抢功不抢攻的问题了。冒顿愿意给他战功的话,他非常乐意,要是什么都不给,他也无所谓。

只是今天损失的六千多人马让他实在高兴不起来,更让他恼火的是他发现上了韩信的当。秦军根本就没有什么埋伏,什么又什么诡计,这部秦军都已经快完蛋了。

昆莫心中忍不住大声的诅咒韩信,他猜到了冒顿肯定因为秦军的人数问题对自己起了疑心,只是现在是战时他不好做声,等结束了战事冒顿一定会来收拾自己的。

昆莫心情大坏,正好一队匈奴士兵正赶赴城内,挡在了楼烦人出城的道路,见楼烦大军赶来便急忙让道。

一名矮小的士卒躲闪不及,险些被昆莫的马匹撞翻,昆莫本就心情不好,暴怒之下见是匈奴人,哪里还会客气,挥起鞭子一阵劈头盖脸的猛抽,那名匈奴士卒见是别部贵人,也不敢躲闪,只好用手护着脸惨叫连连。

一阵鞭子落下,昆莫心中的烦躁才稍稍缓解,掉转马头走了百余米,却忽然停下来瞪大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天空,半响不动。

身后的铁伐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催马上前关切的问道;“太子,你怎么了?”

昆莫张大着嘴,指着天空口齿僵硬的说道;“你看那。”

铁伐抬起头望向天空,困惑不解的说道;“没什么异常呀,不就是一些蝗虫而已…..”

铁伐突然愣住,“不对,这蝗虫怎么会如此之多,难道是闹蝗灾了?”

昆莫猛的抓住自己的脑袋,满脸狰狞,面色可怖的大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好你个韩信,你竟然想连我们一起杀了。”

“什么?”铁伐见他如此疯癫之状,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时间解释了。”昆莫急忙吼道;“传我军令,大军立刻向北全力狂奔,不得有任何停留,匈奴人若是阻挡,直接冲杀过去。”

说完一马当先的掉转马头朝北狂奔而去,铁伐虽然不懂他的意思,却毫不犹豫的执行了他的军令。楼烦大军迅速跳转方向,朝北疾驰而去。匈奴的督战队见楼烦人想要逃跑,连忙调集结阵上来想要阻挡,却被楼烦军一阵飓风突破,根本阻挡不住。

城内冒顿接到楼烦人逃走的消息后不由大怒,此时秦军已经被攻的只剩下不足三千多人,冒顿权衡利弊,决定先彻底解决秦军再掉转大军去对付叛逃的楼烦人。

“轰隆隆”,远处的天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冒顿下意识的朝后方看去,心中有些不解的想到;“怎么平白无故的晴天忽然打雷了,难道要下雨了吗?这可不是好事。”

心中的担心还没有放下,冒顿却忽然发现这雷声竟然连绵不断,一直响彻不停,中间竟无丝毫停顿,一股不祥的预感忽顿时涌上冒顿心头。

这时后方的匈奴士兵似乎也感觉到了异样,纷纷的停下脚步回头张望。渐渐的,雷声越来越近,就连大地也微微有了一丝颤抖。匈奴人胯下的马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都不安的踏着马蹄不停嘶叫着。

骑士们拼命安抚着胯下的坐骑,不断抚摸着它们的鬃毛在耳边低声喃喃安慰,但战马却仍然躁动不安。

冒顿伸长了脖子,望向雷声传来的南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一种无言的压抑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包茫茫的白光,正在带着腾腾的雾气向前推进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快,速度竟不属于疾驰的战马。

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匈奴军中响起:“快跑呀,是洪水!”

远处正拖着疲惫的身子探头眺望的赵无忌也发现了异变,不禁仰天狂笑数声,猛然提声厉声喝道;“扔下所有东西,快跟我往山上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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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二章 落幕

泾水起源于塞外六盘山的东麓,途径陇北,由咸阳东郊入渭水。(_)泾水因途径陇北水土流失严重的黄土高原,故而一遇暴雨,河水便浑浊不堪,这才有“清渭浊泾”、“泾渭分明”之说。始皇帝时期,为了发动对匈奴的战争曾发动过数十万的流民和刑徒赶往塞北屯垦,因此砍伐了陇北大量的树木,愈发加重了水土流水之势。

泾水河道狭窄,夏秋又多暴雨,故而以洪水猛、泥沙多而著称,一年四季水汛无常,每逢大水便将下游富庶的关中大半淹没,秦人为此叫苦连连、饱受其害。

这种境况到了始皇帝元年才得以改变,一个叫郑国的水工来到了当时的秦国,向刚刚即位的秦王嬴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建议用渠道将泾水和洛水贯穿起来,沿途足以灌溉数万顷良田,不但能极大的增强秦国的国力,而且能在汛期将泾水的河水疏导注入洛水。

年轻有为的秦王嬴政对这个提议大为感兴趣,和相国吕不韦商议后便倾秦国全国之力开凿这条渠道。但渠道修到一半时,郑国的阴谋便败露了,原来是他所修建的渠道是韩国为了保持摇摇欲坠的国势,才想出这么一个“疲秦”的主意,想借此耗尽秦国的国力而无力东向。

秦王政顿时大怒,要杀郑国。郑国却说:“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秦王政是位很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家,认为郑国说得很有道理,便赦免了他的罪责,继续委以重任让他修建郑国渠。果如郑国所说,渠道修建好后,浇灌了沿途四万顷良田,同时还解决了困扰秦国数百年的洪涝之灾,为秦国一统天下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郑国渠还有另一项鲜为人知的功能,那就是能蓄水,在干旱之时能关闭水闸,将水囤积起来。只是关中气候潮湿,极少有干旱之情,久而久之,郑国渠的这项功能也被人们淡忘了。

一场罕见的春雨,为韩信带来了大胜的机会。泾水有数条支流会和而成,每遇大雨便水位高涨,只有依靠沿岸的堤坝才能抵御洪水。若是平时倒也无妨,有郑国渠疏导,流经洛水入大河,此等洪水根本不足为虑,可若是人为蓄洪那就另当别论了。

冒顿虽为一世雄主,草原之上却从未听过洪水一说,更没想过洪水也能被人利用。燕复虽是老谋深算,精通各种兵法,却也只知道夏秋之季会有洪水,像这种春天的连绵大雨,虽然罕见,却还不至于引起洪涝。

他们更加没想到的时,韩信竟然能狠下心来将足足五万多大军作为弃子,以此为饵引来吸引匈奴这头饿狼。就算他们能侥幸在匈奴人的狂攻之下活了下来,那一场大水同样会将他们淹没。

韩信心知此计过于毒辣,不但能将匈奴人推入绝境,同样也会将这一支偏师逼入死地。但他却别无选择,长城已破,关中以北再无险阻,唯有靠着关中的一座座坚城打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

匈奴人一生做的事情就是两件,游牧和抢掠,他们不需要耕种也不需要后勤。而以农耕立国的秦人则不同了,若是陷入久战之中,刚刚恢复一点元气的秦国必然再度颓落,从此再无东向争夺天下之力。

所以韩信别无选择,秦国也别无选择。

非常时用非常法,用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成果,这不正是兵法最为推崇的精髓。

但韩信也知道此事一旦传出,秦国上下定然一片哗然。秦国大军不畏生死,不惧死战,却从未有过被自己人杀死的先河,而且是整整一支军团。所以韩信并未将他的打算告诉任何人,只有张良凭着聪明才智猜到了。

韩信也没有将赵无忌这支偏师完全抛弃,而是精心选择了地势略高的阳周作为固守据点。并且再三吩咐赵无忌见机行事,及时的将残余的秦军带到高处避水。而赵无忌也心甘情愿的想赖此奇功一举洗刷之前的耻辱,韩信选择了他,他便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大水之下,顿时汪洋一片,洪水从郑国渠倾注而下,顿时漫溢了整个北地郡,向东北夺了洛水之道注入大河,而阳周正处于洛水之西的最后一站。

天威之怒,又岂是人力能够抗衡。匈奴人发疯般的抽打着战马,拼命的朝着北方狂奔,却丝毫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追赶而上的浪花很快就席卷了所有草原部落,曾经驰骋草原的无敌铁骑,却被洪水轻而易举的击溃。

这场洪水来的快,去的也快,沿着阳周城北的低洼之处注入了洛水。毕竟是人为制造的大水,难有后续之力,半个多时辰后,阳周城外便大水退去了,只留下一片狼籍。

大半不通水性的匈奴人没有扛得住第一波洪峰,很快就被浪花卷入溺死其中。剩下的人则幸运的赶到了高地,或者略通水性,在洪水中侥幸的活了下来,而冒顿正属于其中之一。

此时他浑身湿透,看上去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点草原雄主的风范。他的心头在滴血,肚中的恨意和悔意几乎让他快要疯掉,他直到洪水来临前那一刻才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韩信的圈套,就是想让所有匈奴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可是他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全部成果,韩信却用这么一种方式来让他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尽管冒顿此时已经心如刀绞,但却还是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自己还没输,自己还有翻盘的机会。稽粥的五万精锐,还有肤施的壶衍鞮的围困大军,匈奴还有机会,一定还有!

身边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单于,一个个惊慌失措、六神无主,期盼着他们伟大的单于能将他们带出绝境,用他的智慧在此让匈奴人摆脱惨败的厄运。冒顿强行镇定,抬起头来,话声中虽然沙哑,却又透出了往日的冷静和睿智。

“竖起我的王旗,一路向北走,不要停留,一路向北,一直向北。”

冒顿猜的没错,这场大水虽然致命,却还不至于让匈奴人全军覆没,许多人都只是被冲散了而已,并没有丢掉性命。冒顿竖起了象征单于的王旗,一路上不断有三三两两的匈奴人归队,队伍越滚越多,竟然聚起了六万多人,这也让冒顿被浇灭的雄心再次燃起,只要再过十日,他一定能聚齐更多的军队,再加上壶衍鞮的大军,若是稽粥在关中得手了,匈奴说不定能反败为胜。

可惜,韩信却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秦军的铁骑几乎是尾随着洪水的余潮杀到,秦军开始大反攻了。为了这场反攻,韩信将所有的骑兵都集中了起来,浩浩荡荡七万铁骑,分成四队,分别由他和蒙石、英布、王歧四人分率,向北发起了声势浩大的反攻。张良则带领剩下的步卒,尾随而至扩大战果。

大水不但让匈奴人死伤惨重,而且摧毁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当秦国骑兵的刀剑出现在地平线之时,整个匈奴大军瞬间崩溃,冒顿千辛万苦聚拢的残兵一哄而散,所有人都拼命的向北逃去,心中想到的只有如何逃命,逃回草原上去就能活命了。

冒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兵败如山倒,他没有再徒费力气的去聚拢部众抵抗秦军。因为匈奴军心已散、斗志全无,留下来无非就是白白送死而已,还不如让儿郎们自己逃走,也能为草原上保留一点元气。

他此刻已经彻底绝望了,他料定壶衍鞮的大军会成为秦军下一个战利品,稽粥偷袭部队就算得手,可失去了根基的他们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尽情的杀戮然后被回师的秦军全部杀死。

匈奴人完了,彻底的完了,他这次带来秦国的军队几乎是匈奴所有的青壮。要重新哺育出新的一代战士,至少要十年的时间,而他的敌人绝不会给他这么多的时间的。

最先追上匈奴人的是英布所部,在营中憋坏了的他此时如同脱缰的野马,挥舞着大刀狂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可是匈奴人却并不配合他,大多都是一看见秦军的旗帜便一哄而散,这让英布一路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只是机械的收割着一颗颗惊慌失措的脑袋。

这也让他扫兴至极,心中的怨气憋得越来越多,直到追赶上了一队正往西北方向逃窜的匈奴骑兵。

这队骑兵不同于其他的匈奴人,在草原上,铠甲是种非常奢侈的东西,大多匈奴战士都是简单的在要害处挂上一快铁皮就草草了事,而这对骑兵竟然是浑身金色的铠甲,手中的兵器也锋利异常,丝毫不输于秦军的刀剑。

这对匈奴骑兵人数并不多,不过三千多人。按照秦军的想法,追击三千的溃败,一千人绰绰有余,所以最先发现的一曲千人秦军也不等回报英布,就兴高采烈的直接冲杀而去。

结果却出乎所有意料,匈奴人爆发出骇人的战斗力,这队千人的秦军几乎全军覆没,仅逃出了数十人出来报信。

后方的英布得到消息后又惊又怒,立刻点起五千本部,星夜兼程的追击这部匈奴人。终于在一处山丘下截住了他们。

一场短兵相接的血战,靠着英布的勇猛和秦军兵力上的优势,匈奴人毫无悬念的全军覆没了,却也给秦军带来了近四千人的惨重死伤,余者不足十之二三。英布这才知道这三千人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单于亲兵——金帐狼骑,他们守护的自然就是草原上至高无上的存在——匈奴人的撑犁孤涂单于。

冒顿被活捉的消息很快就被英布通过了快马报给了韩信,正在围攻壶衍鞮的韩信得到消息后,马上抛下大军,飞快的赶往英布营中。

要知道捉住了冒顿对秦国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比身为秦国掌舵人的韩信更清楚了。这绝对是一次大胜,空前绝后的大胜,能让整个秦国振奋人心的大胜!始皇帝都未曾办到的事情他办到了,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韩信一路上快马加鞭,虽然已经两天两夜没闭眼了,却兴奋异常,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倦意。可到了英布营中见过英布后,他满腹的喜悦却慢慢的淡了下来。

“他就在那。”英布指了指远处的一处营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这处营帐看上去普通至极,就像寻常的匈奴人扎营所建的一个个帐篷一般,只是在秦军的营地中就显得有些突兀了。英布并没有对冒顿苛刻相加,相反倒是礼数十足、

韩信缓缓的走入营中,心中感慨万分,他想过无数次和冒顿相见时的场景,想过冒顿对他咬牙切齿,想过自己得意万分,却从未想到会如此的自然,平淡的如同波澜不惊的水面。

冒顿只是抬了抬头,淡淡的说了句,“你来了。”语气寻常的仿佛是在等待多年的老友来访一般。

韩信微微欠身,用右手按住胸口,行了个草原上的礼节,“韩信见过大单于。”

“坐吧。”冒顿随意的指了指两旁的座塌,面色平静的看着韩信闻言坐下,又说道;“总算在我耐心耗尽之前等到你来了。”

韩信笑了笑,却无言以对,他忽然注意到冒顿看上去变化很大。半年前在河东,那时候的他精神饱满,神采飞扬,言语举止之间透出的是无比的自信和霸气。可如今,他却看上去苍老了许多,连一向笔挺的身躯也不禁微微有些佝偻,眉目之间虽然带着淡淡的微笑,却掩盖不住了深深的落寞。

冒顿放下了酒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击败我的,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韩信并没有犹豫,而是将前前后后细细的说了一遍,语气平淡,仿佛只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了。

听完韩信所说,冒顿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原来如此,世间还有如此巧妙的水利。我冒顿一生心慕中原文化,一直以为自己不同于那些粗鲁的草原汉子,没想到我到底还是凭空自大,一叶障目,不知春秋。如此看来我一生所学的不过是你们的皮毛而已,我应该败的心服口服。”

“如此我也安心了,再无怨言。”

听着冒顿的语气韩信隐隐的感觉出了一丝不妙,心中有些不忍的说道;“单于,你可想过今后之事?”

冒顿闻言微微一笑,语气有些玩味的看着韩信道;“这我到想问问上将军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我打算放你回草原,当然,只是你一个人。”韩信沉声说道。

冒顿倒是一愣,“什么意思?”

“昆莫跑了,楼烦人完好无损的撤回了草原。”

冒顿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韩信明显是不想让楼烦人一家做大。草原太大了,大到秦国不可能吞下,对目前秦国最为有利的无外乎是草原上四分五裂,从此对秦国再无威胁。

经此役后,匈奴人已经彻底失去了元气,而楼烦仍然富有余力,定然会疯狂的扩张以填补匈奴势力萎缩留下的空白,靠着他的手段,取代匈奴统一草原并非不可能,那时候秦国又会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而冒顿即使返回草原,失去大军的他也如同失去爪牙的老虎,再无力回天。只能靠着余威和单于的头衔勉强支撑匈奴不散,牵制住楼烦人扩张之势。很明显,韩信的算盘打的很精明。

他料定冒顿会答应的,因为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有野心的总会不甘心失败的,总会幻想着东山再起。

可是他算错了,冒顿只是扬了扬眉,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拒绝。”

韩信一愣,随即问道;“为什么?你回到草原,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单于,总好过在秦国做阶下囚吧,再说你耐心等上个十年二十年,匈奴未必不能再次强大。”

冒顿的笑容渐渐消去,“你说的对,若是忍辱负重,我未必没有机会。”

“可我还是要拒绝,拒绝你的怜悯,拒绝你的施舍。”

冒顿缓缓站起身来,努力的挺直着身子,仰起头来大声的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挛鞮冒顿,草原上的苍鹰,匈奴人至高无上的撑犁孤涂单于,是长生天的儿子!他骄傲的自尊绝不能容许他接受敌人的施舍,苍鹰从不会为了仅仅只能填饱肚子的粗劣食物而低下高贵的头颅。”

“只有战死的冒顿,绝没有跪地求生的单于!”

此时的冒顿浑然又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双目炯炯,声如洪钟,俯着身子满脸骄傲的看着韩信,彷佛胜利者是他。

这才是草原上的苍鹰,上天的儿子!

韩信沉默了许久,深深弯下身子行礼道;“我不该侮辱您,我向您道歉。”

冒顿仰天哈哈大笑,笑容中充满了悲怆,又似乎有些解脱。他猛的拔出了佩刀,指向韩信大声道;“现在,我尊敬的将军,请你拔出你的剑,用一个草原勇士该有的荣誉送我最后一程。”

……

帐外的英布探长着脑袋,有些焦急的等着韩信出来。他听见帐中先是大声吵闹,随后是兵器格斗声,然后归于一片寂静。若不是对韩信的身手信心十足,他都忍不住想要冲进去探个究竟了。

待看见韩信走出营来,英布才焦急的上前问道。“怎么了,上将军。”

韩信却并没有回答,只是大步离开,头也不回的离去,眼角却有些湿润。

“一个时代自此落下了帷幕。”他心中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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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三章 疯狗稽粥

城中火光冲天,将大半个天空映红,厮杀声和惨叫声不断传来。)城外的稽粥却没有一点好心情,反而紧锁着眉头,目光中闪烁不定。

胯下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虑不安,不停的原地踏着马蹄,不耐烦的摇着马头打着响鼻。

这已经是稽粥攻下的第三个县城了,可他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愈加慌乱,连带着对他最钟爱的屠城都失去了兴趣。

一名骑兵飞快的冲出破损不堪的城门,疾驰到稽粥马前才猛的拉住缰绳,战马长鸣一声,打转数圈才止住了冲势。

“休屠王,县衙攻下来了,里面的守军已经被全部杀死,左大当户让我过来问你接下来做什么。”那匈奴士兵大声的喘气说道,火光下的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却满是残忍的笑容,着看向稽粥的眼睛中毫不掩饰熊熊欲望。

“废话,当然是按老规矩办,滚。”稽粥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告诉赫铁那小子别玩得太忘形了,我不管他怎么折腾,天明前必须带着人精神饱满的给我归队。”

“是。”那士兵粗声的应道,调转马头迫不及待的冲入城中。稽粥身后的数名匈奴头人都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们自然知道这“老规矩”是什么意思。

他们到不担心自己没有亲自入城会分不到好处,因为稽粥手下懂事的亲兵们会自觉的将城中最漂亮的几名女子送到他们面前的,至于那些金银财宝,丰厚的战利品中从来不会少了他们这几名头人的份。

最初稽粥接掌这一部匈奴大军时,几位头人或多或少听过他“疯狗”的绰号,心中着实不愿意与这条疯狗为伍。却又不敢抗拒冒顿的军令,便也只好俯首领命。但和稽粥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这个小王子并非像传言的那么粗鲁不堪,反而对几位头人谦逊十分。

虽然他对待秦人确实如传言的那样嗜血成性,攻下城精辟都是屠城为乐,放纵士卒奸、淫掳掠。可也十分通情达理,每次获得的战利品都优先分给了几位头人,自己一点不留,这也让几位头人对稽粥另眼相看,赞不绝口。

见稽粥紧皱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东西,莫涕部的头人忍不住取笑道;“我说休屠王,我们这不是一切顺利嘛,儿郎们此刻正在城中快活着,你怎么反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稽粥虽然心中焦躁不安,可对这个莫涕头人却只好苦着脸笑道;“老大人,我们派出联系单于的三拨信使都没有传来消息,我心中着实担心,生怕单于那边出了什么闪失。”

一旁的一位老者不由邹起了眉头,语气不悦的哼道:“单于是草原上的苍鹰,我活了大半辈子都从未见过如此睿智的人,他会有什么意外,休屠王你莫要乱说。”

稽粥心中一凛,这才想起了这老头正是冒顿的心腹,连忙陪笑道:“相国说的对,是我瞎操心了。”

一名中年头人倒是有些见识,听了稽粥的话有些担心的说道;“休屠王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我们现在在秦国的腹地,又远离单于的大军,小心点也没错。”

那名莫涕头人却粗着嗓子大声的说道;“有什么好担心,你看秦人根本不堪一击,单于所料的一定没错,关中这里肥的流油,可是却空虚的很,根本没有兵力来阻挡我们前进的道路。只要我们按照单于吩咐的大开杀戒,血洗关中,秦军主力就一定会回师援救的,那时候单于就可以挥兵南下从北面和我们会合,轻易的取得关中。”

这正是冒顿的计划,可是按照预计,秦国大军此时应该拔营南下的,可是稽粥却没有从秦军那里看到一点回援的征兆,而只是步步为营坚守城池,宁愿城陷被屠也不肯主动退让,似乎在等待什么。这也让稽粥心中隐隐的有些不详的预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他派出的三拨使者都没有传来冒顿的消息,他这才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担心,北方一定出了什么异常情况。至于是什么变故,好事还是坏事,他就猜不到了。

看着城中燃起的熊熊火焰,稽粥心中的担心也愈发强烈了,所以他沉声说道;“诸位大人,若是到明日日落之时,信使还没有联络上单于,那我们就撤兵返回。”

那名莫涕头人大声嚷嚷道;“休屠王,你可是胆小怕了秦人?我们明明一路畅通无阻你却要退兵,亏你还号称是我匈奴的饿狼,依我看来不过是条疯……”

还没等他“疯狗”二字说完,却猛然看见稽粥正恶狠狠的瞪向自己,通红的眼睛透出了凶残的目光,竟然如同一条嗜血的饿狼般看向自己。那头人饶是久经大风大浪,却也被稽粥可怕的目光吓得静若寒蝉,低下头张了张嘴,却喉咙发干,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了。

稽粥强压下心中几乎爆发的戾气,转而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是主帅,军事由我一人决断即可。传我军令,明日天明即刻拔营向西北回撤,边走边等待单于的指令。”

“是!”

第二日清晨,在城外集结完毕的匈奴大军停止了继续东进,转而改道向西北方向缓缓撤回。这次他们没有沿着来时偷袭用的北山小道,而是转走泾水沿岸的平原小道,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了,匈奴人所幸大张旗鼓的一路烧杀抢掠。

到了黄昏时候,一名浑身浴血的匈奴骑兵跌跌撞撞的冲进了队伍中,随即稽粥下令立即停止对沿岸秦人村镇的抢掠,转而加速全力回撤,路上不做任何停留。

虽然稽粥封锁了消息,可关于匈奴本部战事失利的猜测仍然不胫而走,整个军中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人心惶惶。稽粥却没有时间来查探谣言传说的源头,此刻他已经心急如焚,只是不停的催促着大军加快行程。

事实上他得到的消息比军中流传的谣言还要坏上一倍,士兵们传言的只是冒顿作战失利,损失惨重,而实际的情况却是全军覆没!长城内除了他们外几乎再无一支成建制的匈奴大军了。

那名身负重伤的信使带来了一个令人害怕的消息,整个泾水以北已经成了匈奴人的墓场,四处可见被水浸泡浮肿的匈奴人尸体,之前的二位信使都被秦人的游骑射杀了,只有他身中数箭仗着几分运气逃了回来。

稽粥此时胆战心惊,他想不出韩信是用什么办法制造的这种洪水,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是长生天已经舍弃了匈奴人,所以才帮助秦军来惩罚贪心的匈奴人。他此刻再也不敢停留在关中了,只是拼命的催促着大军加快脚步逃离这里。

他心中很清楚,匈奴的本部已经覆没了,那韩信没理由会放过他们这一支偏师的,尤其是这么一只占满了秦人鲜血的偏师。现在之所以还没有任何异常,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秦军此时一定在集结大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想将他们一口吞掉。

稽粥的担心很快就实现了,在第三日清晨,当太阳刚刚升起之时,秦军黑色的旌旗就出现在了地平线。稽粥心沉到了低谷,他知道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逃亡时机了,现在等待他的将是一场血战。

要么逃出生天,要么彻底完蛋。

稽粥果断的下令全军停止撤退,掉转过头来布阵准备迎战。

草原之上最重马力和士气,若是一味的逃跑只会让士兵们人困马乏,犹如惊弓之鸟,仗还没打便输了九成九。若是一心迎战,到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秦国的追击骑兵也浩浩荡荡的尾随而至,当中打着的旗号正是偌大的“韩”字。秦军到也并不急着进攻,而是结阵远远和匈奴人对峙,似乎也在修养马力,等待时机。

唯一让稽粥感到欣慰的是这股秦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远远的看上去和己方的兵力相当,这也让稽粥看到了取胜的希望,要知道骑兵交战,匈奴人才是真正的主导者。

很快稽粥就发现他的想法错了。到了午后,秦军终于率先发动了攻势。

万余名弓骑兵分为数股快马脱离了本阵,驰到距匈奴大军一箭半之外的地方便仰天奔射,借着奔驰的马势密集如雨的箭疾自天空落下,匈奴军中前阵不断惨叫连连,匈奴人手慌脚乱的张弓还击,却因为弓箭在射程上略输给秦人而反击效果不明显。

稽粥见装备上的劣势导致己方作战不利,便立即下令骑兵冲击秦军的弓骑兵,打算利用近身肉搏来弥补装备上的差距。

见匈奴铁骑冲来,秦军的弓骑兵并不慌乱,而是迅速回缩道身后的秦军方阵中,前排的骑士高高平举起手中的弩机果断的射击。秦弩恐怖的杀伤力在是一览无疑,密集的弩箭犹如狂风暴雨般钉在最前列匈奴人的身上,巨大的机械力量将他们的身躯高高抛起,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既然没有死透,也在马蹄塌下中被猜成肉泥。

二箭之地转瞬快马之下转瞬即至,可匈奴人却为此铺上了一地的尸体,二疾过后,匈奴人的兵锋已经逼近,弩骑兵迅速两边散开,出缺口处猛冲出一支铁骑,一马当先的正是手持大斧的蒙石,他嘶声怒吼着,高举着的战斧毫不留情的砍向靠近马前的匈奴人。

犹如两股洪流狠狠的撞在一起,溅起了一片血肉之花,落马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秦匈士兵都高声怒吼着,挥着着大刀只想将眼前的敌人砍为二段。

这完全是一场力量的对比,双方没有任何技巧,只是硬碰硬的砸在一起,彼此都拼命的向前,想要将对手压迫的退后。一个又有一个的勇士纷纷倒下,却没有人后退,谁都清楚,骑兵打的就是冲势和气势,后退就等于将胜机拱手相让。论马术,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远远胜过秦军,可秦军却有着他们没有的马鞍,能在马背上更加如意的劈砍。此消彼长下,双方竟然不相上下。

韩信却并没有亲自上阵,他只是在中军中冷眼旁观,他发现了匈奴人同样未用上全力。在激战的战场后,大半骑兵仍然只是勒马观战。和韩信一样,稽粥也在等待机会,等待秦军露出破绽的时刻。

正在厮杀的双方士兵似乎就像大餐前的开胃甜点,只是双方主帅彼此之间的试探。稽粥在等待韩信露出破绽之时,可韩信却并不打算一直等下去,他打算自己创造机会。

挥了挥手,队中缓缓的走出数千名骑兵,约莫三千人左右,领头的正是猛将英布。

和普通的骑兵并不相同,这些骑兵浑身上下都是精良的甲胄,就连马匹身上也披挂整齐,胯下的坐骑更是高头大马,远比一般的战马高大。

这就是韩信精心打造的重甲骑兵,有了马鞍后,重骑兵在马背上便能更好的掌握平衡,能做出枪刺等动作来,而不再是单纯的依靠冲击力。不过这一队重骑兵的成本确实极高,光特殊的战马需要喂养精粮就是比骇人的数字,再加上一身精心打造的甲胄,兵器,已经行军时需要驮重甲用的骡马。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种重甲骑兵是用金子堆起来的特种部队,所以绝难推广,极秦国之力也不过只能维持三千人的规模而已。

这支军队的头领正是以刚勇而著称的英布,他张大着嘴,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的兴奋,看上去十分满意韩信为他挑选的这支部下。

没有那一只军队能和他身后的这种重骑兵想媲美,只要运用得当,这支骑兵几乎是无敌的象征。

韩信大手一挥,英布立刻会意,部下齐齐随着他放下护盔,挺起马枪。

“胜利属于我们。”英布仰天怒吼,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身后的三千重骑紧随其后。

稽粥很快就注意到了这支向自己逼近的骑兵,也发现了他们的古怪之处。这些浑身黑色的骑兵速度极慢,却借着下坡之势缓缓加速,一点点变快起来,渐渐的加速,犹如下泄的山洪般。

匈奴人很快就张弓放箭,想用弓箭来将这对不自量力的骑兵击溃,可骇人的一幕很快就出现了。密集的箭雨叮叮当当的射在秦军身上,却被铠甲弹开,毫无无损。除了少数几个倒霉鬼跌落马下外,秦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匈奴人惊恐的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些钢铁怪物冲入军中,虽然缓慢,却势不可挡。匈奴人的刀剑砍在这些骑兵的铠甲上,却只能留下几道刀痕,随即被秦军反手随意一挥,便被骑枪打的伤筋断骨。匈奴人很快就发现几乎没有任何办法阻挡这些怪物的横冲直撞,在匈奴军中随意的冲杀,顿时大乱,士卒纷纷后退。

看见自己精心打造的重骑兵如此犀利,韩信脸上露出了笑容。既然英布已经打开了一道缺口,他自然不会错过这宝贵的机会。挺枪平指前方,大吼道;“杀。”

数万秦军随着重骑兵打开的缺口疯狂涌入,匈奴军大败而退,败退十余里才勉强止住了溃势。稽粥率着嫡部不顾死伤的疯狂反击,终于止住了秦军的攻势。秦军追击了数十里,队伍也已经混乱,重骑兵更是远远落在后方,韩信见士兵已经疲惫,再打下去恐怕会凭白增加不少死伤,便下下令暂停攻击。

到了日落黄昏之时,秦军和匈奴军再次对峙相望,停止了一直纠缠的厮杀。只是秦军中一片喜气,而对面的匈奴人却悲戚交加,惶惶不安。在白日里死伤惨重的匈奴人已经丧失了仅有的一点优势,兵力上大大少于秦军,一旦到了天明秦军在此发动攻击,那等待他们的必然是灭顶之灾。

这时稽粥却出人意料的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大声的宣读了来自王庭的消息。他说单于在陇北已经惨败,匈奴大军损失惨重已经退回了草原,如今他们成了孤军,被彻底的抛弃了。

起初的惶惶转瞬间便被滔天的愤怒所取代,匈奴士兵高挥着拳头,愤怒的呐喊着。稽粥趁机又说道如今退路已断,他们已经不可能退回草原上了,而这里所有人手上都沾满了秦人百姓的鲜血,秦军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既然战是死,投降也是死,左右都是死,不如轰轰烈烈的像个男人一样死去。

哀兵必胜,绝望虽然能摧毁一支军队的斗志,却同样也能让一支失去生存机会的孤军爆发出超常的战斗力。很显然稽粥要做的就是后者。

在第二日清晨秦军发动的攻击中,他们惊讶的发现对面的匈奴人不但没有溃不成军,反而更加的舍命拼杀,竟让优势占尽的秦军举步维艰。

但实力终究还是悬殊,很快匈奴人最后勇敢也被秦军的铁骑无情的撕碎了。当惊慌失措的头人们找到稽粥时,他正在紧邻前线的高地上镇静自若的看着山下的战场。

“休屠王,我们快顶不住了,怎么办呀。”头人们大声的哭喊着,稽粥却丝毫没有反应,仍然一动不动,任头人们说着一切,就是不回头相看。

渐渐的,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了,上前猛的拧过稽粥的身躯,却看见头盔下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惊恐万分。

“稽粥人呢?”愤怒的头人们大声吼道。

那名吓破胆的士兵结结巴巴的说道;“休屠王昨晚就跑了,他让我在这里假扮他的。”

愤怒的头人一刀将这个士兵看成了两半,仰天狂吼道;“稽粥,你这条疯狗,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灵魂永远得不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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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四章 天下之势

秦匈之战已经尘埃落定,匈奴联军在陇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当初浩浩荡荡尽五十万大军南下,逃回草原的竟不足十万,而且其中以楼烦部队居多。

昆莫带着二万六千名楼烦士兵一路向北狂奔,险险的逃过洛水避开了洪水。逃到北岸的楼烦人惊魂未定的看着随后便淹没整个南岸的滔天洪水,原本连接两岸的浮桥顷刻间便被洪水冲断,侥幸逃到岸边却不得过河的匈奴士兵下马绝望的大声哭泣,却只能认命的被洪水推下河道。

待洪水退去,昆莫下令绕道洛水上游,沿途一路收拢残存下来的匈奴各部士卒,竟也聚齐了两万有余。匈奴本就是一个不断扩张的部落联盟,许多部落在并入匈奴之前都曾是敌对势力,所以忠诚度倒也无需担忧。

听闻冒顿还有没死,反而在四处拉拢残兵,昆莫心知若是让冒顿逃回了草原上,那一定会是他的头等死敌。便恶向胆边生,想要袭杀冒顿,彻底的让匈奴失去翻身的机会。却意外的探到了秦国大军正在全力北上的消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知道韩信一定不介意顺手干掉他的,所以立即调转马头,朝北狂奔逃窜,片刻也不敢停留。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很快匈奴残余的部队救灾秦军猛烈攻势下灰飞烟灭,正在围困肤施的壶衍鞮四万铁骑以及司马欣董翳二人的仆从军也未能幸免。司马欣董翳二人数次死里逃生,这一次终究运气用尽了,都死在乱军之中。

回到草原上的昆莫立刻召集部族,迅速的接管了毫无防备的白羊部,将其并入了楼烦之中。随后大声宣读了匈奴数十年来对楼烦的压榨,割腕立誓要恢复祖先的荣耀。

而此时的匈奴却陷入了灭顶之灾,失去冒顿的匈奴一盘散沙,虽仍有近百万族人却斗志尽失,在昆莫的强攻下步步倒退。右贤王德拉提和左谷蠡王曩知牙斯出面,拼命收拢所剩无几的一点兵力,将其全部聚集在了龙城固守自保。

楼烦大军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沿途的匈奴部族纷纷臣服,改换旗帜拥戴楼烦人新的草原霸主。直到抵达匈奴的王城龙城,抵抗才真正开始,龙城虽只是简陋的城池,匈奴人却也能凭此抵御住骑兵的冲击,楼烦和匈奴鏖战数日,却胜负未分,一时僵持不下。昆莫一边抓紧围攻龙城,一边下令从后方臣服他的部落中抽调青壮赶来援助。

就在龙城岌岌可危之时,原本以为早就死了的休屠王稽粥却意外的回到了龙城,于他一起的竟然还有冒顿身边寸步不离的燕复。

燕复也算大难不死,与旱鸭子的匈奴人不同,他自幼精通水性,所以在洪水中存活了下来,却被洪水冲的太远,竟没有赶上冒顿的脚步。不过这也是他的幸运,因此才又逃过了一劫。靠着对地形的熟悉,燕复跌跌撞撞的一路北逃,路上正遇见稽粥北逃的队伍,便和他一起上路。

稽粥回到龙城的当日,便立即以冒顿的名义召集了所有的贵人和头人,当众由燕复宣读了冒顿的遗令,由稽粥接任匈奴单于一职。在龙城主事的左谷蠡王曩知牙斯等人虽然和稽粥势同水火,可在匈奴存亡之时还是选择了支持他登位为王。

稽粥毕竟是冒顿的亲侄子,又是匈奴的休屠王,冒顿将单于之位传给他也是合情合理。虽说冒顿也有二子,但都因为年纪幼小不堪大任,此时匈奴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时,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单于带领匈奴人逃过灭顶之灾。曩知牙斯等人虽然唾弃稽粥的为人,却也知道眼下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稽粥毫无悬念的在一片赞成者仓促的接任了单于之位,他无疑是匈奴历代单于中继位仪式最为简单的一个,却成了肩上责任最重的一个。从未有任何一个单于向他一样接手如此虚弱的匈奴,此时匈奴已经大势已去,丢掉了大半个漠南草原,若再有闪失,他稽粥定会是匈奴的亡国之君。

稽粥虽然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却是临危受命,他一即位便表现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迅速带城中轻骑出城反击,击退了几次楼烦人的进攻,稳住了龙城的局面。随后派人连续西部尚未表态的部落,许以重利让他们支持了自己。

靠着稽粥的种种努力,匈奴才勉强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局面,和楼烦东西对峙,段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至此,草原的分裂时代正式开启,东部和南部为楼烦,囊括了原东胡旧地;西北则为匈奴,主要以漠北和漠南龙城为主。秦军则趁势收复了河套之地,重立九原郡,为秦国夺去了一块肥美的养马之地,再次将兵锋推到了始皇帝全盛时期的北部疆域。

这场战争的结果对秦国影响甚远,也改变了草原上的格局。从此秦国不再担心来自草原上的威胁,转而集中全力参与到了天下的争夺战中去。而衰退的匈奴和兴起的楼烦则相互攻杀不断,皆视对方为心腹之患,从此再无南下之力。

来自草原的威胁既然已经解除,秦国休兵罢战后,便再次将目光投向正在鏖战的关东。

而此时的关东,中原之势似乎已经尘埃落定。

项羽亲率精骑数万虎视荥阳,围而不攻,刘邦出城数次想以优势兵力迎战,却每次被项羽大败而归,逼的刘邦闭门紧守,不敢再言出战之事。大将季布则率领楚军主力,昼夜不停的围攻成皋的夏侯婴部,最终在围城三月后攻下了成皋,全歼了城中的汉军,夏侯婴死战力竭而死,尸身被项羽烤成肉干送给了荥阳的刘邦。

荥阳城头,刘邦俯身长哭,抱着夏侯婴的尸身哭的痛不欲生。夏侯婴的尸体已经楚军如同猪羊一般烹成了肉干,面目却依旧清晰无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闻之欲呕的肉香,就连他的结发妻子都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看着。而刘邦却一点都不避讳,上前从士卒手中接过尸身便保住大哭了起来,亲随都劝他避之,他却瞪眼怒吼道;“吾之兄弟也,有何惧之?有何厌之?”

刘邦身后,樊哙和周勃紧咬牙关,满脸泪痕,萧何仰天闭目,却默然无语。曹参挥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上前扶起长哭不止的刘邦道:“汉王,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再悲戚也于事无补,您还是保重身体为妙,若是你的身子垮了,那我们所有的兄弟们该当如何。”

刘邦痛苦的闭上双眼,仰头两行清泪落下,“事已至此,我们还能如何,我们如今只有孤城一座,赵魏早已胆寒不敢来救援,齐起的田横又远水救不了近火,这样还能如何?”

刘邦的悲痛有一小半是悲痛夏侯婴的惨死,还有一小半是故意做给手下人看的,另外一小半到是为自己飘渺难定的命运悲伤。现在的形势已经坏到了几点,成皋已失,掎角之势已破,现在他在荥阳仅有不到八万的残军,而城外却是追随项羽征战多年的二十万精锐楚军,孰强孰弱,孰胜孰败,明眼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听着刘邦的话中透出了绝望之色,萧何四人相互对望,皆心生不安。

刘邦是什么人,论才智,他远不及韩信,论纵横沙场,他远不如项羽。可他却又一项非常过人的本事,那就是百折不饶的坚韧性,从不言败从不认输。可就是这样心志坚硬的一个人,居然也会生出颓意,这如何能不让四人对视无语。

樊哙三人皆将目光递向萧何,萧何面泛苦涩,只好上前拱手道;“汉王,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如今虽然我们连败数场,可却并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你要想,项羽此时肯定也不好过,河北有魏、赵、燕三国实力犹存,齐国的田横更是让他头疼不已,关东的秦国则是他的心腹大患,再加上不怀好意的衡山王和临江王,他过的未必比我们好上多少。”

“现在就是我军的死生之地,若是挺过去了,则龙入大海。兵没有,我们可以继续招,地盘没了,我们可以去从楚国那里夺回来。我们大可以东山再起,总好过在这里痛哭流涕。”

刘邦听完萧何的一番话,顿时愣在那里许久,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甩衣袖,“你说的对,我还没有输,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还有机会,一定还有机会的。”

“来人。”刘邦高喝道,数名甲士应声上前。

“将我的好兄弟好好埋葬,用我的车架搭乘,用我衣袍包裹,要用最好的棺木,明白了吗?”

“诺。”

待夏侯婴的尸身被搬运下去,刘邦才收回了目光,转身看着众人沉声道;“你们说说吧,眼下我们该当如何。”

萧何见刘邦转眼便放下,心中不由暗赞,开口说道;“汉王,如今我军士卒不足八万,且多是老弱疲惫,荥阳虽然城高池深我们暂时无忧,可若长久下去我们也等于被项羽困死在了这荥阳中,他大可以像之前做的一样,只用几万的精锐骑兵就将我们死死的堵在荥阳,然后他领兵北上攻打河北和齐地。等河北齐地被平定了,我们坚守荥阳就在没有一点意义了。”

“况且我们城中粮草已经告罄,再坚守下去我恐怕城池尚未破,我们就要饿死在里面了。”

刘邦点了点头,面色露出担忧之色,“那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逃。”萧何沉声道;“我们必要要逃出这里,这里死气沉沉,唯有坐以待毙。我们只有离开了这里,才有可能发展,才有可能壮大。”

“那该往何处?”这回是樊哙忍不住粗声问道。

“这天下能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无非就是三个地方了,齐地、赵地、魏地。我们现在势力弱小,有没有根基,只有投靠他们三人才有机会壮大。”

“魏国不用想了。”刘邦摇了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魏豹根本就是个鼠目寸光的家伙,他以为凭着大河天险就能阻挡住项羽的大军北上,他为了避开楚军,他甚至留大梁都丢下不管,自顾着逃回河北。如此鼠目寸光的人,怎么会容得下我刘邦。”

“至于赵歇。”刘邦沉吟了一会,“他倒是有胆量的人,身边还有陈余这个聪明人辅佐。不过我的身份过于尴尬,毕竟还是他们名义上的盟主,我们若去了赵国,到底是他们应该听从我们的,还是我们应该听从他们的呢。而且陈余这个人性好阴谋,我担心我们去了赵地他会想办法将我们吞并的。”

萧何闻言点头,“这么说来也只有齐地了。我听闻齐王田横颇有孟尝之风,而且性好侠义,嫉恶如仇,这次我们被围,他倒是积极营救,只是被钟离味挡着了才不得靠近。这种人想必有容人之量,我们去了也能得到块地盘安身立足。”

“而且齐国本就是大国,人口稠密民多傲气,本就和楚国世仇,再加上项羽三番两次羞辱欺凌,早已经视项羽为死敌。楚国要想攻下齐国,倒是非常棘手,田横也一样急需帮手,这才能显现出我们的用处。”

刘邦沉吟道;“如此说来齐国倒是我们翻身的好去处,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离开荥阳。”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怎么才能突破楚军的层层防御。要知道城外可有整整二十万的精锐楚军,指望靠着强攻突围冲出,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樊哙这时大声说道;“我看西门那边人马防卫松懈,士卒行动大多笨拙的很,想来应该是新丁。我看不如这样,我带着赶死之士猛攻西门,一旦突破楚军的防线汉王你就驾车逃走。

“不可。”曹参伸手制止,“项羽有三万天下无双的精骑,即使樊将军你能暂时突破,项羽也能迅速的反应过来,到时候你有信心能挡住项羽的骑兵吗?”

樊哙低下头默然无语,他虽然十分自信,甚至可以说自傲,可再怎么自信也绝不敢说出能和项羽的骑兵一决高下的狂言。

项羽是什么,是天下无敌的象征,从来没有人能挡得住项羽的雷霆一击。他的骑兵就是当日在彭城之下创造令天下炫目的赫赫战果的那支骑兵,樊哙就算再狂妄,再自大,再目中无人,也不可能敢放言能挡得住项羽。

这就是刘邦的死结,他没有一个手下能在正面战场上对抗项羽,哪怕是拖出也行。

萧何抬起头,缓缓的说道;“我倒有个主意,能吸引楚军的注意力。”

刘邦闻言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说就是,别卖关子了。”

“大王,您的侍卫纪信到是身材和你十分相像,不如让他假扮成你的样子,然后开东城出城向项羽投降。项羽这人刚愎自用,平生极为自负,我料定他不会趁机袭击荥阳的,只会耐着性子看着我们把戏演足。到时候纪信一定要弄足够大的排场,让整个楚军都放松警惕,集中在东门围看你,那时候到可以金蝉脱壳从西门逃出。”

刘邦眼珠骨溜溜转了几圈,拍手笑道;“好计好计,我这就吩咐用我的车架和姨丈去准备。不过我觉得你这计虽然好,却也有些不足,那就是我若出城投降,楚国将军们一定会很感兴趣,可是士兵对这些倒是兴趣乏然,”

“我宫中尚有五百美妇人,再加上荥阳城内人口不少,我想凑出二千美女并非难事。我们日子定在夜晚,那时候楚军也看不清纪灵的相貌,然后用最奢华的仪仗将他送出,由二千名美女手持火把相送,这样一来一定会轰动无比,楚军定会奋勇而至争抢着一堵奇景。你看这样如何?”

世人皆知刘邦好色,他喜好美妇人的事情也并非秘密,所以走到哪都随身带着数十名妾室,再加上服饰的宫人,五百人并非虚言。只是令萧何有些想不通的是,刘邦居然肯舍弃这些人。

其实刘邦想的很简单,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丢了性命,那其他什么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到了半夜,久闭的东城门忽然打开,刘邦乘坐王车缓缓驶出,前后簇拥着上百名随从!刘邦坐在车上高呼:没粮食吃了!罪臣刘邦情愿归降楚王,听候楚王的处置!

于刘邦同时走出城门的尚有二千名手持火把的美女,这些美女大多身上单薄,玲珑曲线十分因为注目。见刘邦主动投降,满营的楚国兵将兴奋的欢。听说有数不清的美女,围困荥阳的将领都聚集到城东观看,项羽也赶来欣赏这一奇观!

项羽更是高兴,他以为刘邦真服软了!当刘邦距离项羽足够近的时候。,项羽才看清这厮是个冒充货传说纪信和刘邦的相貌极其酷似,这次纪信为了让刘邦顺利逃走,主动假扮刘邦来赴死!

项羽顿时明白上当了,便怒气冲冲的问纪信:“刘邦在哪儿?”

还没等到记者回话,来自西城被攻击命令就已经传到了。刘邦带大军已趁机从西门奔走,头也不回的朝东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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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章 雀占鸠巢(上)

若将天下财富十分,则有六七聚于齐地。

齐国地处东海之西,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民多好商贾,历代国君也以渔商为国之根本,是时天下巨富,十之八九为齐人。

但齐国空有富国,却未强兵,历代统治者更是目光短浅,缺乏战略眼光。从吕尚被周武王封于营丘以来,齐国一直是天下大国,前有齐桓公“尊王攘夷”,称霸于诸侯;后有齐威王大破庞涓于马陵,取代了战国初期魏国的霸权。但不论是齐桓公,还是齐威王,都仅仅满足于称霸诸侯就止步不前,从未有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以致桓公威王之后霸权迅速衰落,丧失了终结乱世一统天下的资格。

而且齐人最致命的地方就是好浮夸之风,少务实之人。当年盛极一时的临淄稷下学宫,便多充斥着夸夸其谈之士,而对商鞅这种人才不屑一顾。齐威王之后数代齐国国君更是骄傲自满,满足于表面上的大国之势,其中更有齐闵王狂妄自大自称东帝,又在苏秦的怂恿下打这个打那个把六国都得罪了。

合纵本来是为了对付秦国,最后秦国却竟然也加入了合纵,五国矛头一转对付齐国,酿成乐毅统帅五国联军攻击齐国的惨剧,几乎被人家弱小的燕国灭了国,沦为世人的笑柄。最后还是靠着横空出世的田单用火牛阵大破燕军,齐国才得以复国,但也因此元气大伤,国力从此不复昔日盛况。

始皇帝发动统一战争时,齐国鼠目寸光的选择了作壁上观,坐视五国先后亡于秦国,最后以不得不以七十二城献于秦国,不战而降,为天下不齿。但也幸赖于此,齐地在秦国那场几乎摧毁一切的统一战争中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关东反秦后,齐国便是靠着齐地的富庶一跃成为关东诸侯中数一数二的大国。

当初项羽为了对付偷袭后方的刘邦,便将在齐地的主力大军大部撤回,只给钟离味留下四万人马帮助田假稳住齐国的局面。田横则趁楚军主力回撤的机会,聚齐三十万大军大举反攻,钟离味受限于兵力不足,被站着绝对优势的齐军打的节节败退,就连项羽所立的齐王田假也被田横杀死。钟离味在退入薛郡后得到了来自彭城的支援,这才稳住了战线,和田横对峙于齐地。

只是原齐地所设的临淄、胶东、济北、东郡、东海五郡都落入了田横之手,楚国占据的不过薛郡一地。齐王田横已经基本收复了齐地,再次成为了关东仅次于楚国的大国。

田横是原来战国时期的齐国贵族,是王室宗亲。自小喜好游侠之风,生性豪爽,常常散金大宴豪杰,在齐国有“小孟尝君”之称。齐过灭亡之后,他和兄长田荣靠着门客的帮助躲开了秦国对齐国宗室的搜捕,最后隐居在山泽之间,积极和六国遗贵联络想要复国。

田儋在陈胜之后在齐国竖起了反秦的大旗,田荣田横两兄弟便率领门客家将前去投靠,得到了田儋的重用。后田儋战死大梁,田荣田横便立了田儋之子田市为王,成为了齐国的领头人物。后田荣死于项羽之手,田横便扛起了齐国的大梁,自立为齐王,坚定的以反楚为己任。

田横为人仗义,和数百名心腹更是肝胆相照。正是靠着这些死忠之士,他才能混到今天如此风光的地位。但他为人却极为自傲,不敢居于人下,而项羽正是“视天下豪杰为无物”的那种人,项羽的轻视愈加激起了田横心中的愤怒,所以才为了反楚急先锋,也是诸侯中第一个跳出来起兵反对项羽的,同样也是被项羽揍的最狠的那个,当初项羽就是倾尽楚国之力攻打齐国,这才给了刘邦可趁之机。

虽说田横现在已为名副其实的齐王,可他现在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一边大骂着赵歇和魏豹的不仗义,一边为刘邦的命运忧心忡忡。

田横虽然为人豪爽,喜好武功而轻视文治,可并不代表他头脑简单。他心中很清楚,一旦刘邦若是被灭了,项羽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和赵歇、魏豹的,他们三家迟早都要完蛋。为此他特意集结大军,数次向西猛攻拒守薛郡的钟离味,却在钟离味的顽强抵抗之下寸步难移,在薛城下徘一个多月最后不得不退兵回齐。

此刻田横正在临淄城中闷闷不乐的喝着酒,想起项羽对自己的多次轻视羞辱,越喝心中越不是滋味。见桌上的酒壶都快空了还没有人来上酒,便怒火上涌猛的一拍桌子,大吼道;“人呢,都死哪去了,快滚上来。”

一名小宦官战战兢兢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跪在地上颤声道:“大王有何吩咐?”

田横一把抓起空酒壶,朝着那宦官猛的扔去,怒道;“酒呢,连你这个阉狗都敢瞧不起寡人,不想活了吗?”

那宦官吓得魂飞魄散,也不敢躲闪,顿时被酒壶砸的头破血流,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奴才这就去上酒,这就去。”说完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就搬来一坛酒。

田横伸手接过酒坛,这才怒气稍减,冲那宦官挥手道;“滚滚滚。”

田横举起酒坛连喝数口,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一抬头见那宦官仍然没有退下,只是手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在一旁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便瞪眼道,“你还不滚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想我请你喝酒吗?”

那宦官慌慌张张的说道;“禀大王,相国大人已经在外面求见很久了,他说想要换提拔一批官员,正要奏请陛下你批准,大王看要不要见一下。”

田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告诉相国,这等小事他自己拿主意就是了,别后别来烦我,打仗我我拿手,治国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他自己去解决就是了,要不然要他这个相国做什么。”

宦官见田横面露不耐,便不敢再多说了,连忙退了下去。

田横又喝了一会闷酒,到底还是觉得太过无聊,便召集了数十名亲信,想要出城打猎散心。刚刚上马,却看见远处宫门飞驰来一红旗令骑。

能在王宫内飞奔不下马的,自然只有前线的信使。

田横心中“咯噔”一声,心想难道前线出事了,连忙迎了上去。

那信使见齐王就在身前,急忙勒缰停马下来,利索的翻身下马跪了下来献上军报。田横迫不及待的接过了打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一名亲信面露不解的问道;“大王,何事如此开心,可是前线我军大胜?”

田横笑容满面,“比这个消息可好上许多了,我的结义大哥刘邦来了。素来听闻大哥他颇有长者之风,为人仁义守信,手下更是人才济济。我们齐国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就是没人才。有了大哥他相助,想来项羽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

严格意义上来讲,刘邦确实算得上田横的大哥。

当初诸侯歃血为盟,相约反楚时,便按照古制结为了异姓兄弟。刘邦当时势大,又是始作俑者,再加上年纪也是最大的人,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众诸侯的结义大哥。只是这种歃血结拜从春秋齐桓公时期会盟诸侯就流传了下来,只不过是一种政治需求而已,谁也没把这当一回事。田横到是实在人,对刘邦委实又有些佩服,所以便也当起真来了。

刘邦自荥阳逃出后,一路仓皇东逃。因为担心项羽的铁骑追上,刘邦便令一名体形相似的人打着他的旗号带着一半的人马往北逃窜,又分出了数股军力作为疑兵。项羽果然上当,铁骑狂奔一日拦下了假刘邦所率的这股汉军,轻易的将汉军击溃。杀死了假刘邦后项羽才发现中计。急忙回师改道追击,刘邦却已经趁着项羽来回的时间逃之夭夭了,一口气跑到了齐国境内。

田横听闻刘邦来投,顿时大喜过望,急忙亲率大军相应,在林丘击败了项羽的先头部队。项羽尚未还没做好和齐军决战的准备,又见齐军军势严整并没有可趁之机,便停止了追击转而退兵回彭城。

回到彭城休整的项羽却和范增起了争持,两人在楚军之后的战略方针起了极大的冲突。范增坚持齐国距彭城太近,是心腹之患,必须先集中全力灭了齐国,然后再北上图谋赵魏之地,否则很可能会被齐国抄了后路。

而项羽却不以为然,他之前在齐国耗费精力却久久不下,早已经对齐人据城坚守的战术头疼不已。而河北之地则不一样,那里是大片的平原,十分利用大军的展开和项羽引以为傲的骑兵战术。

项羽和范增在殿中吵得不可开交,让虞子期等人十分为难,也不知道到底该支持谁。项羽原本就对范增有些意见,这次又是坚持自己是对的,便更加听不进去范增的话了。见范增仍然固执己见,心中怒气上涌,一甩衣袖便要离开,谁料到范增却上前死死的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非要他慎重考虑一下。

这下彻底激怒了项羽,当场就叫人拉开了范增,铁青着脸走出了议事殿,第二日便离开了彭城,与虞子期一起重新回到了前线。

项羽回到前线后,也不顾士卒的疲惫,强行率二十万大军北渡大河,在沙丘大败赵军,北上以一部围困邯郸,其他则分为数股攻略赵地和魏地。齐地则继续交给了钟离味,让他严防齐国,让彭城不受到齐军的威胁。

……

若论天下诸侯的脾气秉性,田横绝对是个异数。用刘邦的话说,那就是这个齐王身上太多的草莽之气,根本不像贵族世家出生的公子。

他不拘小节,为人豪爽仗义,极重信义。如果他是个豪门侠客的话,那一定非常成功;若是纵横沙场将军的话,也能勉强算得上名将;可是他确实一方诸侯,堂堂齐国之主,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初见刘邦,田横大笑着热情的迎了上去,抓住刘邦的手腕大声说道;“大哥别来无恙呀,一晃三年就过去了,小弟实在想念至极。”

当初刘邦随项梁攻入齐地赶走章邯的时候,曾经跟田横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刘邦只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头目,田横肯定不会放在心上,虽然是见过,不过肯定连刘邦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分不清楚,他这么说不过是想拉近和刘邦的而已。

既然田横这么热情,刘邦自然也会做足了戏份。论起演戏,十个田横也不是刘邦的对手。他加倍热情的握住田横的手一顿唏嘘感慨,先从当年的旧情说道今日之事,说道田横的兄长田荣被杀,刘邦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悲伤不已;说道项羽则是咬牙切齿,发誓和他不共戴天之仇。

这些自然大大加大了田横心中对刘邦的好感,觉得他着实是个性情中人,为此便愈发的敬重起了刘邦。

两人寒暄过后,田横又笑着问道;“不知大哥今后有啥打算。”

刘邦神情低落,长叹了口道;“不瞒贤弟你,此次败于项羽,我早已经心灰意冷了,若是可以的话我都就此想退隐山林。只是当年怀王陛下于我有大恩,他却惨死于项羽之手,我刘邦就算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一定要和项羽决一死战。

说完刘邦忽然翻身朝田横拜下,“只可惜刘邦才能低浅,不敌项羽。如今诸侯都是朝夕不保,唯有大王你尚有和项羽一战的实力,我刘邦愿意以臣子的身份侍奉大王您。我手下的兵马虽然损失殆尽,也还有二三万人,刘邦愿意将这些人全部归入齐军中,我这里尚有几个不错的将领和文臣,大王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也可能一并拿走。”

见刘邦如此挚诚之话,田横忍不住老脸一红。其实他心中原本也是这种打算,想将刘邦的部下和军队全部吞下来收为己用,可被刘邦这么大义凛然一说反而显得自己小人了。看着刘邦满脸真诚的悲容,田横忽的头脑一热,心中顿时豪气上升,扶起刘邦佯怒道;“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田横是什么人,岂会做落井下石之事。且不说你是我结义大哥,就算你是个普通的诸侯前来相投,我田横也不会做这种龌龊之事。”

“你我本就是异姓兄弟,我对大哥你的人品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今日你为了替义帝报仇,这才落得如此潦落的下场。我田横既然是盟友,自然是共进退,同生死,今生永不负大哥你。今后刚刚的那种话不要再说了,再说弟弟我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刘邦连声推辞,田横却坚持不肯,刘邦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今后与田横以兄弟相称,而不是以君臣的名义。

田横果然言行一致,并未亏待刘邦,他在临淄单独为刘邦选了一处豪宅,规格气魄都是按照王宫来。他手下的数万残军则被安置在临淄不远处的一个大城中,粮草攻击以及军械休整一应俱全,没有半点怠慢。

樊哙和周勃被田横拜为齐国大将,分别统帅一军在薛郡和钟离味对峙,萧何和曹参则进入齐国官府任职。

萧何和曹参是什么人才?那是安邦定国的宰辅之才,区区一个齐地自然不在话下。没到几日,齐国朝廷推挤如山的公文案例就被二人疏导清理一空,凡事都是办的井井有条丝毫没有纰漏。

齐国原来的相国是田横的亲戚,本来就只是略同墨水,对相国一职想来都是力不从心,从来都是打马虎眼。如今平白多了两名如此能干的官吏,他如何能不喜出望外,便将相国的诸多工作全部扔给了萧何二人,自己落得个逍遥自在。

樊哙和周勃确实也是个难得的将才,只是之前对阵的都是韩信和项羽这种超级变态的存在,今日才得以大展身手,在薛郡相互配合此起彼伏发动了几场战事,从楚军手中夺下了五座城池。一时齐地人心振奋,田横也大为开心,重重赏了二人,并将前线之时全部委托二人。

刘邦一系在军中如此锋芒毕露,自然会得罪了许多原来的齐国老人、他们相互结伴,不停的日夜劝服田横要小心刘邦,不要被他夺了齐国的基业。

原本田横对此只是不屑一顾,反而将这些人乱棒打出。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说的人越来越多了,田横也忍不住心中升起了怀疑,便让一名平常和刘邦走得很近的心腹去试问下他的心意。

这名心腹假意和刘邦是结成心腹好友,然后趁机劝说刘邦对田横取而代之。谁料到刘邦听完这话勃然大怒,立即掀翻了桌子,拔剑和那人断交。最终大声吼道;“齐王待我甚厚,你却让我做个不仁不义、为天下人唾弃的虚伪之徒,你觉得我刘邦会谋反自己的兄弟吗?”

那人一时无语,只好离开了刘邦的府邸。

刘邦随后越想越不对劲,便急忙前去齐王宫殿请辞,无论田横如何相劝他都是执意不肯,坚持要退隐,不在过问军政之时。

田横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下来。心中确实愧疚不已,愈发的重用起了刘邦推荐的那些人,对刘邦的生活起居也是尽心尽力,规格用具丝毫不低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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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六章 雀占鸠巢(中)

在萧何等人的帮助之下,齐国上下果然气象一新。原本跟着刘邦流离颠沛时,萧何的才华用上的不过十之一二,更多时候都是被当为粮草官来用的。

可齐国却不一样,虽然也饱受战乱之苦,可底子内蕴却丰厚无比,财富和人口都远远胜于其他六国,这便也成为了萧何大展拳脚的地方。

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何就在曹参的配合下将齐国上下政务全部梳理了一遍,不但节省了齐国一半的开支,还大大增加了国库的税收,改变了之前混乱不堪的各项制度。田横看到如此成果顿时眉开眼笑,连连赞赏萧何的大才,将他升为右相国,将朝堂议政之事尽数托付于他,自己落个清闲。

刘邦则果然如他承诺的一样,不再过问任何事物。每日只是在府内浅盏小酌,躬耕力行,悠然一副山野田翁的样子。刘邦在乱世群雄中向来独树一帜,以仁义之主自居,而齐地正是儒家孔孟之道的大本营。儒生多崇文治,对法家的那套是恨之入骨,所以刘邦在齐国自然是大受欢迎。

一时间刘邦府前车水马龙,仰慕汉王高义特来拜访的士民大族不绝如缕,一月内竟踩坏了汉王府的三条门槛。面对这些拜访者刘邦无论多忙都会抽出时间热情相迎,若遇见对脾气的人则是一阵侃侃而谈,一时间齐国境内都齐齐夸赞刘邦的长者之风。

而刘邦对待萧何等旧臣的态度则完全不一样,萧何曾三次前去汉王府拜访,刘邦都是避而不见。樊哙派人送了一马车的礼品给刘邦,他却让马夫将马车直接开往王宫送给田横祝寿之用。

刘邦这种姿态摆明了是要和过去这些旧臣们撇开关系,安心做他的富家翁。这种恭谦的态度也赢得了齐国朝野上下的一片赞赏,就连之前一直对他心怀警惕的旧臣们也开始闭口不谈了。田横更是对刘邦放心无比,不但经常亲自前往汉王府找他喝酒说话,还吩咐臣下“凡汉王之令,皆等同于寡人之意。”

二月十八,河北传来了让整个齐国不安的消息,项羽在赵地连连大破赵军和魏军。魏豹龟缩回了魏地,被项羽杀的吓破了胆,不敢再主动和楚军决战。项羽则集中兵力猛攻赵国,想要先吃掉赵国后再回师解决魏国。

赵军主力拒守邯郸等数城,以游骑在外和楚军拉锯交战。赵地兵精将勇,项羽一时倒也攻不下邯郸,只好缓缓图之。

河北战况愈演愈烈,临淄的田横再也沉不住气了。

如今天下三分,一为强楚,二为西秦,三就是他们这些诸侯组成的反楚联盟了。秦国地处西陲,这一年来都只是闭关自守,不理关东事物,现在又听说他们正在倾尽国力和匈奴大战之中,想来不足为虑。

而楚国自彭城之战后,便占尽了上风,相比较而言反楚联盟则是连连失利,连中原都丢了,昔日声势显赫的七国反楚联盟,今日只剩下三家了,要是赵歇和魏豹再完蛋,那齐国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无论是出于结盟之义,还是出于自保之需,齐国都必须出兵参加到这场战争中去了。于是田横便紧急朝会,商讨援助河北之事。

齐国的朝堂有一大特色,那就是田横手下的大臣和将领们都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唯一值得称赞的就是对田横的忠心耿耿。所以朝堂上田横一将自己准备出兵河北的打算说出,地下便是一片赞成声,但却无一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田横看了一眼排在左侧第二的萧何,见他正那若有所思的样子,这些日子来田横对萧何器重异常,他的才华让齐国上下赞叹不已,更难得的是萧何一直中规中矩,没有任何逾越之处,所以田横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右相,我见你一直锁着眉头,似乎有什么担忧,不妨说来听听。”

萧何微微欠身行礼,面色平静的说道;“臣想问陛下这次打算带多少人马去河北。”

田横略一思索,便答道;“我心中是打算十五万吧,我们南边还要防御钟离味,所以不能倾力北上。”

萧何点了点头,“我军若有十五万,赵国虽然数败,但主力犹存,想来也能有个二十来万,再加上魏国的,这么一来我方不下四十万了。而项羽北上的军队虽然来势汹汹,可也不过二十万而已,我们只需小心应对,不给项羽可趁之机,那就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田横拍手哈哈一笑,“右相所说甚合我的心意,原本就该如此。魏豹那些胆小之辈一听到项羽的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这种人怎么可能成就大事呢。那项羽也不过是一个头两只手,无非就是力气比别人大些而已,空有一身蛮力的家伙,又岂会是我田横的对手,我早晚要取他的狗头祭拜我兄长。”

萧何又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楚军毕竟虽项羽久战沙场,虽然人数较小可也不能小觑。项羽每逢战事必然亲身营地,靠着过人的武艺总是能大振军心。所以我们虽然不需要害怕他,可也要小心应付,千万不能轻敌大意。”

“臣有一计,定能将项羽逼入绝路。”

田横大喜,急忙上前拉住萧何的手催道;“快说快说,说来给寡人听听。”

萧何被田横握住双手略显尴尬,微微退后站好了身子才说道;“臣的办法很简单,我想楚军劳师远征,后方供应粮草定然很艰难,赵地又是新占之地,肯定不足以维持二十万大军的补给。如果我们能出兵截断他们和后方的联系,这样一来楚军定然会粮尽自乱。”

田横连连点头,“这主意不错,甚好,甚好。”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邹眉道;“可万一赵国挨不到楚军粮尽就先被项羽灭了呢,那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萧何一躬身,说道:“大王所说甚是,是臣疏忽了,我看不如这样,我齐军兵分两路,一路北上渡河,从正面攻击楚军,为赵军减小压力;另一路则沿着大河南岸直扑大梁,只要攻下了大梁,项羽的大军通往中原的咽喉就被掐断了。”

田横问问一沉吟,点头道;“这主意到不错,我看可以,北上的一路我可以亲自领兵,只是去功袭大梁的那路由何人领兵为好?”

田横环视殿下,众臣见田横目光往来,纷纷低下头不敢相视。田横心中却不免失望,他对自己手下的这些货色的能力还是心知肚明,打打顺风仗还可以,若是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仗也出了问题,那就追悔莫及了。想到这里田横不由叹气道:“本来樊将军和周将军倒是可以担此大任,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远在薛郡,一来一返恐怕都要耽搁不少时间了。”

田横叹气声刚刚落下,却闻殿下传来哈哈嘲笑之声,田横怒目瞪向那人,“徐大夫,你这是何意。”

徐陵大步踏出队列,昂首道;“回大王,臣是刚刚听见陛下感慨齐国无人,所以才忍不住发笑,还望陛下原谅。”

田横大怒,瞪向他的目光中泛着凶光,“徐陵,你倒是说出个合理的原因来,若是合乎道理,寡人会重赏你。若是没个道理,寡人会让你好看。”

徐陵已然不惧,反而笑道;“陛下,你说齐国无人可将兵,臣窃以为不妥。臣知一人,他身经百战,曾统兵无数,就算和项羽对阵也是胜败各半,并未落下风。更难得的是此人德高望重,深得士兵和子民的拥护,若是他挂帅,徐某愿意人头担保绝不会输。”

田横现实面露喜色,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泄气道;“你说的可是汉王吗?寡人自然知道汉王的本事,也曾劝过他重振旗鼓助我大齐击败项羽。只可惜汉王他沉心于田地躬耕之乐,寡人数次请他出山他都是一口回绝,今日想来也定然如此。”

徐陵不以为然的说道;“大王你有所不知,汉王这是在主动避嫌。要知道他身为诸侯王,和大王你本事平起平坐之人,甚至曾是反楚盟主地位还在大王你之上。可他现在却失去了根基之地,颠沛流离的到了我们齐国来投奔大王你,曾经的部下又成为了大王你的臣子。他若是不主动退让避嫌,恐怕会引来流言蜚语,大王你早晚会对他生起忌惮之心。”

田横闻言愣住许久,面带惭愧的说道;“原来大哥是如此心思,我还真以为他是醉心于田园之间,看来确实是我疏忽了。”

抬头又问向萧何,“右相,你跟随大哥多年,想必很了解他的心思,你可知道大哥他倒地是真心隐退还是迫于避嫌才主动退让的。”

萧何摇了摇头道;“臣也不猜不到汉王心思。我只是知道我和曹大夫上任之时,汉王曾经特意叮嘱过我们,让我们安心为齐国效命,不要再视他为主,之后也尽量少和他来往,以免让大王你心生不悦。”

田横浑身一震,瞪大眼睛咬牙道;“大哥竟然如此小看我,难道我田横在他眼中如此不堪,就没有这么点容人之量吗?”

徐陵长叹回道;“汉王高义,这也是为了避免大王你左右为难呀,要知道人言可畏。”

田横沉吟了半响,忽的急声道;“来人,派人请汉王来殿中……”

还没等侍卫退下,田横又忽然喊道:“慢着。”

“寡人还是亲自去汉王府请他为好,众位爱卿随我一同前去吧。”

一众人到达汉王府时,刘邦正在府中小憩。听闻田横来了,便迎出门来,远远看见田横笑道;“贤弟今天怎么得空,怎么也不事先通传一声。”

待看见田横身后一大群的大臣将军,顿时一愣,目光迅速扫过田横身后的萧何。见他微微点头,心中顿时大喜,面色却不漏声色的讶道;“怎么大伙今天都来了,这倒是稀罕。”

田横的笑声爽朗,“大哥你倒是好闲心,我们可是忙的焦头烂额了。”

刘邦哈哈一笑,“看着样子贤弟是来兴师问罪的呀。”

“正是。”田横笑着应声,随即躬身道;“今日我来是来请大哥助我。”

刘邦急忙扶起田横,“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多礼,贤弟有什么需要用得上为兄的,但说无妨。”

田横起身正色道;“我想请大哥为我领军出征,共同讨伐项羽。”说完便把萧何的建议大致说了一遍。

刘邦听后面色为难的说道;“可是我已经决心退出天下之争了,只做我的闲散家翁。”

田横又劝再三,刘邦却只是不肯答应,最后田横急了,有些恼怒的说道;“大哥,难道你忘记了怀王的血海深仇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替怀王报仇,今日却如此所为,岂不让人寒心。”

刘邦身躯一震,面色露出痛苦的神色,许久才跺脚叹道:“罢了,罢了,我刘邦就做一回失信之人。”

“好,贤弟,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我刘邦只求能杀项羽,其他怎么都行。”

……

齐军自临淄北上,分为两路。一路为田横亲自带领的八万精兵,以曹参为行军司马,渡过大河后一路北上,从南面响应被围邯郸的赵军主力;一路则以刘邦为帅,由刘邦的本部二万多人马加上六万齐军,共计八万人马,沿着大河南岸向西穿插,想要攻取大梁以截断河北楚军的退路。

项羽听闻楚军北上的消息后,急调季布南下,坚守大梁以保障后路。又令虞子期率大军继续稳住赵地局面,他自己则亲领三万精骑迅速南下,迎头痛击北上的田横部。

田横听闻楚军已经南下,心中顿时焦急万分,他虽然自负,可还不至于狂妄之大到轻视项羽的地步。他甚至项羽的铁骑攻击力有多么骇人,唯有靠着城池才能抵住项羽的攻势。

于是他将辎重和大部兵马留给了曹参,他自己亲率三万轻兵火速北上,想赶在项羽之前攻下高唐城,以此作为据点抵御楚军的攻势。

高唐本就是小城,之驻有几百老弱楚军,齐军赶到时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易的攻下了高唐。就在齐军入城时,楚军却忽然杀到,铁骑沿着来不及关闭的城门一路杀入城中。

田横见形势危急,当机立断的亲自带领八百死士迎头猛扑上去,靠着悍勇生生的将楚军洪流给压了回去。这部只是项羽的前锋部队,因为见齐军入城混乱,便想浑水摸鱼杀入城中,待田横反扑过去后因为后继无力,最终只好退出城外。

田横急忙下令关闭城门,整军备战。半个时辰后,项羽便率大军赶到,三万铁骑分为数股,分别陈列四门外,将齐军的退路堵的死死。

和士兵们的害怕不同,田横这次却毫无惧色,因为他知道曹参的大军就在不远处,一旦他的大军赶到,齐军里应外合,凭着兵力上的优势完全可以将项羽的这部精兵吃掉。

所以他心中非但不惧怕,反而跃跃欲试,只等到曹参的大军一到来就果断反击。

只是事情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本仅有百里之隔的齐军却久久不曾露面,这让田横心中担心了起来。

虽说高唐是座大城邑,缺乏攻城器械的楚军想来是攻不下来的,可很快另一个问题就凸显了出来,那就是粮草已经告罄。当初为了轻兵前往,田横让手下的士兵仅仅带了五天的口粮,原本是想很快曹参就会来北上会和的,却不料苦苦等待始终不见踪影。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军的存粮越来越少,田横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他心中已经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可又不敢去相信,他实在不愿意相信那个一直和他称兄道弟的长兄会出卖自己,但曹参的反应却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田横犯了一个错误,一个足以让他致命的错误。他以为萧何那些人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那种。他以为萧何他们和刘邦只是简单的臣属关系,换一个主公在乱世中是再不过平常的事情了。

他却不知道萧何这些人之所以追随刘邦,完全是因为他们坚信刘邦是个值得追随的君主,所以才不论任何危急存亡时候,都对他能不离不弃,丝毫不起异心。

当他想到这些时,却已经为时尚晚了。

曹参不过在百里之外,却迟迟没有按照他吩咐的率大军前来会和,这么短的距离不可能产生什么其他的意外。项羽的兵马一直集中在高唐城外,从未调动,如此自然也就没有遭遇袭杀的这种事情。

那剩下的只有一种可能,曹参是故意不来的,他知道田横没有携带太多的粮草,久战必死无疑。

田横若死,那最大的受益者会是谁呢?

相通了一切的田横瞬间手足冰凉,他发现自己似乎从一开始就掉入了一个陷阱。

一个刘邦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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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七章 雀占鸠巢(下)

陈涉举义之初,天下大乱,狄县有田儋,故齐王田氏族也,儋从弟田荣,荣弟田横,皆豪,宗彊,能得人。

田氏反秦自立,儋为齐王。田儋被秦将章邯所杀,从弟田荣为王。

项羽伐齐,荣被杀,田横乃立荣子田广为王,自为相。后田广懦弱畏楚,不敢出战,田横怒极杀之自立为王,后大败楚军,尽收齐地七十二城。

是时汉王兵败,投齐,田横喜之,待之甚厚,尤胜兄长。

秦王元年三月,项羽渡河击赵,赵不敌,数败之。田横恐赵亡于楚,乃发兵救赵,自为先锋。楚尝攻齐,围齐军于高堂,田横坚守十日,汉将曹参拥兵远望,拒不发兵。

粮尽,齐卒不得食六日,皆内阴相杀食,城中大扰。田横遂开城门,来攻楚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田横出锐卒自搏战,楚军射杀田横,立毙当场,齐军大乱,皆降楚王。有不降者八百,念田横待之甚厚,皆自杀。

项羽闻之,乃大惊,谓其客曰:嗟乎,有以也夫!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岂不贤乎哉!为之流涕,而发卒二千人,以王者礼葬田横。

……

田横的死,对齐国来说无疑是场大地震。秦末以来,齐地田氏宗亲纷起,共有七人称王,彼此之间攻伐不断,这和其他五国宗室团结一致共谋复国大不相同。

齐国王位的最后胜出者是田荣、田横两兄弟,田荣为了永绝后患,不惜将田氏其他支系的男丁赶尽杀绝,以致当年显赫一时的田氏大姓,竟落得只有他们这一支血脉了。田荣独子被田横所杀,田横自己如今也身死,仅留下三个年幼的儿子,齐国王位的继承顿时成了个问题。

刘邦自西进以来,一路稳扎稳打,虽然和楚军交战数次皆是取胜,可行进速度却异常缓慢。在路上听闻田荣兵败身死的消息后,刘邦顿时仰天大呼;吾弟休矣。随即昏厥在地,不省人事。左右急忙扶起,一阵手慌脚乱的医治,这才缓缓醒转过来。醒来后只是痛哭流涕,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田横待齐国将士本就甚厚,军中士卒多感念其恩,闻他被害皆面带悲意。又见汉王悲痛至此,无不被其感动。见汉王伤心过度,不肯吃饭安寝,一众齐将便相拥前去拜见刘邦,皆跪下请求汉王爱惜身体,带领诸人为齐王报仇。

刘邦在众人的苦劝下才勉强进食,随即下令全军着白衣白甲,为田横戴孝,大军迅速开往河北与曹参部会和,合军十三万。正准备渡河和项羽决一死战,却忽然从临淄传来周勃冒然出击楚军,被钟离味设伏大败之,眼下正和樊哙合兵一处,节节抵抗一路后撤。钟离味则拔营北上,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十余城,已经从南面威胁到临淄的安危了。

齐国的可用之兵都已经调往了河北,此刻内地空虚无比,临淄仅有五千老弱,若是被楚军攻至城下,其后果可想而知。

听到楚军攻入了齐国,原本吵吵嚷嚷说要北上替齐王报仇的将军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齐军将士的父老亲人皆在齐地,项羽当年攻陷齐地时曾经大肆烧杀掳掠,这让所有齐人都对楚人恨之入骨,同样也担心起了家中亲人的安危。

刘邦见军心涣散不堪,士卒皆有归意,这才不得不在曹参等人的苦劝下,暂时退兵回临淄。

钟离味受限于兵力,一直对齐国采取的防守姿态,这次能轻松攻入齐国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前进,以此来吸引齐军主力回援让项羽的压力小一些,一面派出斥候四处查探,防止中了齐军的埋伏。

待听说刘邦回援后,楚军便立刻停止了北上的脚步,这是正面的樊哙周勃部也停止了后退,反而步步逼近,紧紧缠着后退中的楚军。路上被南下的刘邦大军追上,混战一场,死伤无数,钟离味被迫放弃了薛郡,退入了楚地,刘邦则趁势收复了全部齐地,班师回临淄。

田横的死让整个齐国朝堂混乱不堪,在朝中主事的萧何资历尚浅,根本无法弹压下众人的吵闹,只能勉强维持齐国的正常运行。待听到刘邦回到临淄的消息后,萧何这才舒了口气。

田横育有三子,可长子也才不到十二的年纪,幼子还在襁褓中牙牙学语。若是在太平时代,幼年国君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朝堂尽心尽责,也能平稳的过渡到国君行冠礼亲政。

可问题现在正是乱世之中,田氏虽为齐国尽两百年的主人,可田横却只是宗亲旁支出身,又是靠着征战才登上齐王的位子,根基本来就不稳。而且最为关键的是现在的齐国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国君,用来领导齐人对抗咄咄逼人的楚国,而不是一个只会惟命是从的年幼君主。

田横生前下过一道命令,那就是“凡汉王之令,皆等同于寡人之意”,朝中便有人以此为依据提议由汉王接任齐王之位,抗拒楚军。这个提议得到了大批朝臣的支持,一方面他们希望齐国能有一个强有力的君主,另一方面刘邦的名声确实不错,应该是一个贤明之主,跟着他混肯定比跟着田横混的好。

但这提议却遭到了齐国老臣们的强烈反对,他们坚持要立田横的长子为齐王,由左相代为监国,待齐王成年之后再由他亲政。这一派虽然人少,可都是田横的心腹亲信,掌握着各地的兵权,在军中势力庞大,能量不可小觑。

两派当庭争论,甚至大打出手,最后还是在数名德高望重老臣的调解下才达成了一个双方都能满意的条件。立田横长子田和为齐王,由汉王刘邦暂时代理齐国朝政,等齐王成年后再将朝政交由他。

还在回临淄路上的刘邦得到了这个消息后,顿时欣喜若狂。他垂涎齐国这块膏腴之地久已,这才处心积虑的四处布局作态,今日终于能遂了心愿,如何能不开心。虽然仍然有些小遗憾,他只是监国而真正的齐王,可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等田和成年,足足还有六年多时间。六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了,足可以让整个齐国上下都成为他刘邦的私人产物,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借齐国之地为争霸天下的资本,与项羽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刘邦入临淄后,仍然假意推脱,不肯代理齐国的国政。直到齐人父老苦苦相劝,才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此职,立誓要为田横报仇。

远在河北的项羽听说刘邦凭空捡了个大便宜,居然占了齐地,顿时勃然大怒。若论这天底下他最讨厌最看不起的人是谁,那无疑是刘邦这个老无赖了。刘邦曾经数次戏弄项羽,早已经让项羽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听到刘邦入主齐地后,项羽便不顾季布等人的反对,强行将大军撤回来,重新领兵猛攻齐地,想要趁刘邦羽翼未丰的时候将他击杀。刘邦则引兵北上,和楚军对峙于济北博阳,后方则交由萧何全权负责,让他利用自己过人的本事将齐国的钱粮和兵员源源不断的输往前线。

北面的赵军则趁机反击,联合魏军连连大败兵力薄弱的虞子期,收复了大半的赵地。楚军一月半的厮杀奋战,大半付之东流。

就在齐地僵持不下时,谁也没有想到,最先给项羽带来麻烦的却是南面遥远的楚南之地。

……

庐江郡地处大江之南,幅员极其辽阔,从彭蠡湖之西到巢湖之东,纵横千里的地域皆是庐江所治。

庐江郡虽然地域广大,但人口却并不稠密,大多都是一些山林之地。大江之南在先秦时代一直都不是主要人口聚集的地方,庐江郡自然也不会例外,常常百里荒野不见人烟,楚国对这里的统治大多也就局限在象征意义,很多偏远的地方甚至都不知道楚国已经光复的消息了。

当年楚国亡于秦国之手后,残余的楚军仍然在山林间顽强抵抗,也有大批的公卿贵族保护着王室子弟逃入了山林,以躲避秦军的追击,楚怀王熊心正是其中一个。

楚亡后,士族子弟一般分为两派,一派就是以陆、斗等五氏为主的楚南势力,主要避居在庐江郡,拥戴楚王的后裔为主,以此为根据地秘密联络各国反秦志士。另一派自然就是以故大将军项燕一系为首的江东豪族,他们在江东扎根生存,并且成功的渗透到了秦国管理的各个角落。

后虽然短暂的媾和,项梁和楚南士族达成了一致,那就是拥立熊心为王共同图谋复国大业。项梁老成持重,心中尚对楚国王氏存着几分尊重之心,倒也相安无事。可这项羽便不同了,他霸道无比,凡事看不顺眼的东西都丝毫不给你留情面,这么一来便是大大得罪了这些世家。

待项羽分封天下诸侯,将楚王熊心赶到了长沙郡去养老了,自己则号称西楚霸王。这么一来便彻底的和诸士族决裂了。谁料到项羽更为变本加厉,令共熬凿沉船只,让熊心溺死在江上,各个楚国大族才彻底的对项羽失望,又担心项羽权势太过强大冒然反抗会招来灭族之祸,这才不得不以隐退的方式表达愤慨。

韩信和彭越正是根据这点特意挑上了这里。这里不但群山环绕而且地旷人稀,相应的楚国在这里的势力也要弱小很多。

彭越自潜入楚地后,一直销声匿迹,不敢惊动楚军,生怕引起了楚国的关注。直到抵达了庐江郡后才开始大开旗鼓,占据了一处山头为根据地。

大江南岸道贼横行,常常聚义山林呼啸离去,官府对他们也是没办法,久而久之便放任不管,只要闹得不是太厉害也不闻不问。彭越所带的乃是秦国正规军出身的五千精兵,又岂是这些乌合之众可以相比的。才不道二个月的时间里,彭越却横扫了大江之南数十股大大小小的大盗和山大王。

彭越将这些人中能用的都收为了己用,队伍迅速膨胀到了三万之多,依照军中制度将这些乌合之众整顿成了一支可用之兵。队伍渐渐扩大,彭越也不再满足于在山林间小打小闹了,而是下山纵兵攻打县城,大败前来救援的楚军,一鼓作气连下数城,占据了以此为根据之地。

庐江郡守见贼军势大,一面严密防守,一面派出人火速前往彭城报急。

只是项羽此时正忙于和反楚联军鏖战中原,哪里有闲心顾得上这等小事。在他眼里看来,南方出现的乱子不过是芥藓之疾,北方才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大事情。

彭越正是靠着项羽的轻视才得以迅速发展壮大,他占据了大江南部数县,势力横跨大江,对过往的客商多加截留,从中争取丰厚的军姿。不过彭越到也是讲道理的人,只对税收的高了一点,还不至于将这么客商逼入绝境。而且只要对方不反抗的,绝不会无故伤及别人性命。

当然,彭越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截留抽税,比如是楚地世家的商队,他则一路大开方便之门,毫不为难。彭越的频频示好也引起了楚南世家的关注。

……

盘龙山原本只是一座小山,却因为山下石绩城中的大族斗氏的族长斗阶看上了这里的山清水秀,便在山中建了一座山庄,名为盘龙庄,所以这山也就叫盘龙山了。

斗青远远的便看见父亲正在河边垂钓,便兴奋的大喊着跑了过去,“爹。”

斗阶鱼竿微微一颤,提上来时已经晚了,顿时有些怒气的瞪着他斥责道;“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斗青嘻嘻一笑,一张稚嫩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斗阶虽然是在骂着他,眼目间带着的确实掩盖不住的浓浓父爱,这也正常,谁不想享受天伦之乐呀。

“这趟去会稽郡事情办得如何。”

“很不顺利。”斗青亲亲摇头,“路上我们碰到了山贼,货物全被截了,我们人也被他们抓到寨,说要等家里拿赎金。”

斗阶身躯一阵,急忙抓住斗青的问道;“那你没事吧。”

斗青嘻嘻一笑,道;“我当然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嘛。”

斗阶这才舒了口气,又听斗青指着身后一人说道;“这要多亏了这位郑先生,是他听说我们斗家的商队被劫,特意跑来向山贼施压我们才得以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连货物都没有损失。”

斗阶目光扫过斗青身后的那人,起初他看那人衣着普通,还以为是斗青的保镖什么之类的,从没放在心上。待将目光递向他时,却有些意外的发现那人虽然相貌普通,可眉目间的神采却不凡,目光扫至,犹如闪电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斗阶不由愕然,他一声阅人无数,可如此风采的人看的到真不多,而且还是这种相貌普通之人。出于礼节,斗阶仍然客气的拱了拱手道;“多些壮士的救命之恩,老夫代小儿一定重重感谢你。”

那郑先生张嘴一笑,道;“斗公何必客气,我对你仰慕已久,可惜一直不得缘始终未能相见,今日能一瞻风采,也不枉此行了。”

斗阶微微一笑,却是面色平淡,他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阿谀奉承,所以毫不在意。

那郑先生又上前一步说道;“斗公可否借一步说话,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详商谈呢。”

斗青见状,识相的摆手找了个借口退下了。斗阶笑眯眯的看着儿子的身影走远,然后回过头来冰冷的说道;“说吧,你先故意抓我儿子然后又卖他一个人情,究竟是想做什么?”

那郑先生笑了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其实我不姓郑,我姓彭,就彭越。”

“彭越。”斗阶在嘴中慢慢念着,忽然申请猛的一震,露出了骇然的神色,“你可是那个彭越,跟着汉王的?”

彭越笑着点头,“正是在下,不过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我是自由身。”

“那你想做什么?我想你诸多示好,无非就是想从我们这里找到你需要的东西,说来我听听。”

“很简单。”彭越脸色紧绷,低沉着声说道;“我想和你合作,一起反抗项羽,如何?”

彭越紧盯着斗阶,却遗憾的见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说道;“你找错人了,我斗家早已经不问世事了,只想做个太平翁而已。”

彭越没想到他回绝的这么直接,不由愕然,愣了半天才又说道;“可是项羽杀了楚王,还将你们赶出朝堂,难道你们不很他吗?”

“仇恨又能怎么样。”斗阶紧闭着眼,缓缓说道;“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知道平淡的生活有多么宝贵了,我不想让子孙再卷永无止境的权欲争夺之中。”

PS:今天非常瞌睡,很没状态,写的不好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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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八章 攻守易势

彭越仰天哈哈大笑,猛的止住了笑声,面带轻蔑的看着斗阶不屑道;“没想到堂堂斗氏族长、楚国王族,却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斗阶对彭越的嘲笑却丝毫不以为意,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年轻人,我老人家活了一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早已经过了好狠斗勇的年纪,你的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

彭越见斗阶简直是油盐不进,一时倒是拿他毫无办法,他本身就是个粗人,总不能来硬的强逼着斗阶屈服吧。

虽然如此,彭越仍然有些不死心的劝道:“斗公,你可曾想过若是项羽统一了天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曾经和他作对的人,到时候你们就算想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了。倒不如趁现在项羽还未得势的时候干上一票,到时候你弄个楚王当当,岂不快哉,总好过在这里山上养鸟钓鱼。”

斗阶微微一笑,轻捋胡须呵呵道;“年轻人,你可能是个不错的将军,可并非一个好的说客。你若想打动我,不妨换个好点的说客前来游说,也好过你在这里枉费口舌。”

彭越被斗阶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说辞是他苦思冥想几天才整出来的,却被斗阶如此嘲笑,不由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老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急了老子一刀砍了你。”

斗阶却丝毫不惧,反而摇头笑道:“壮士莫要唬我,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你是个要做大事的人,做大事如果这点度量都没有,那还谈何成事。”

彭越这才无可奈何的说道;“好吧,我算服了你,还从没有过人像您老一样让我这么束手无策的。看您老是个聪明人,难道真的不怕项羽秋后找你们算账。”

斗阶笑了笑,“看来你是真不了解项羽,平心而论,他确实是我们楚国百年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我们楚国有了他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此人天生异象,自视极高,简直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天下英雄在他眼中无不视为草芥。”

“他号西楚霸王,人也如号一般霸道无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若冒然反之,必会遭他忌恨,一旦失败绝对是灭族之祸。可若是我安心坐个富家翁,他反到不会拿我怎么样。因为他的骄傲让他不屑于对那些对他造不成威胁的人下手,他太骄傲了,只有强者才能成为他的敌人。”

说到这里,斗阶看着彭越面色温和的笑道;“年轻人,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合作了吧。首先你还太过弱小,小到我几乎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再者我很安心于现在的生活,并不想改变什么。”

“你回去吧,我不会答应你的。你放心,虽然我没有答应和你合作,可我同样对项羽没有好感,他若倒霉我到也十分乐于看见,我家族亲友中有不少人在楚国为官,我会吩咐他们不要为难你们的。”

话已经说到这地步上了,彭越也只好无奈告辞离去。

走的时候仍然是斗青相送,他见彭越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便大致猜到了结果,忍不住问道;“我父亲没有答应你吗?”

见彭越神色黯淡的摇了摇头,便紧握着拳头咬牙道;“父亲太老了,老掉足以失去雄心壮志了。想我斗氏堂堂楚王血脉,世代忠良,今天却对项羽这个叛逆俯首称臣。唉,我不甘心呀!”

彭越面露苦笑,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好长叹一声,将满腔苦水吞入肚中。

离开盘龙山后,彭越昼夜赶路,只想早日回到山寨后再另谋出路。第二天却被匆匆忙忙赶来的斗青拦住了,说他父亲想再见彭越一面。

彭越虽然心中奇怪,可还是随他回去盘龙山。回去后却见斗阶脸色铁青着坐在堂前,一见彭越赶来便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我改变主意了,我打算和你合作,全力反抗项羽。”

彭越一愕,忍不住问道;“我想知道你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是什么。”

“很简单。”斗阶咬牙切齿道;“项羽杀了我兄长全家,将我兄长活活给蒸了,我若不为我兄长报仇,那还有何颜面在地下见他。”

……

楚国中大夫斗严的惨死无疑在彭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项羽在博阳和刘邦的大军相持半月不下,粮草渐渐不止,北方的赵军魏军则趁势反扑,楚国起初占领的河北之地几乎丧失殆尽。

项羽见久战无功,士卒又大多疲惫不堪,便萌生了退意,遂拔营南下后撤。刘邦见楚军军心溃散,便趁机率大军反攻,却被项羽中途率轻骑奔袭,大败之。齐军后退百里,死伤无数,再也不敢轻易出城追击。

项羽这才放心的撤军回楚国,将所占的河北和齐国之地悉数放弃。

项羽这次出征不但没有取得胜利,反而耗费粮草钱饷无数。楚国自从起兵反秦以来,整整四年的时间都是在打仗之中,几乎没有一刻的时间休养生息。先是和秦国打,再然后和齐国打,再加上后来的汉、赵、魏等诸侯国,几乎天底下的诸侯,楚国得罪遍了。

长年的战争导致楚国民生凋敝,大量的壮丁都被征调到了前线去当兵打仗,或者从事劳役,田地里因为无人耕种早已荒芜大半,每年的收成少的可怜,可还要被官府强征去作为军粮。若是年景好些还能勉强度日,若是遇见洪涝灾害,那就只有饿着肚子自生自灭了。

才短短的四年时间,楚国人口就锐减了三分之一,其中以精壮男子的减少最为剧烈。项羽一场场史诗般的胜利却并未给楚人带来任何好处,相反让他们日子愈苦,生活反而不如秦国统治的时期。

这些情况楚国朝堂并非不知,范增等人也同样忧心忡忡,多次劝诫项羽休兵罢战,休养生息后再做商量。可固执己见的项羽却偏偏不听,仍然一意孤行的发动大战。他利用他的勇猛无双为楚国带来了一场场梦幻般的胜利,这些虚假的荣耀也极大的满足了楚人的自尊心,虽然是饿着肚子,却还是对项羽鼎力支持。

但这次却不同往日,这次北伐不但无功而返,反而损失惨重。虽未大败,却也与国无益,让楚国原本就脆弱不堪的民生几乎面临崩溃。为此朝中的大臣们多有怨言,一些正直之士更是准备向项羽进谏。

中大夫斗严就属于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在楚国为官多年,早在楚国灭亡之前就已经是楚国的大夫,后楚国亡了后,更是积极奔走为复楚效力。他和范增是世交,私下感情不错,所以虽然是斗家的中人,却因为范增的缘故而留在了彭城继续为官,为楚国效力。

斗严为人正直无比,对坚持的事情从来都是不留情面,为此数次顶撞项羽,为项羽所厌恶。只是碍着范增的面子,项羽才没有发作,再加上斗严虽然为人讨厌,但都是为了公事,项羽也变忍了他。

可这次他显然是撞到枪口上了。项羽不胜而归,心中情绪本就烦躁到了极点,刚回到彭城就被斗严在殿上公开上谏指出他的错误。说他不吝民力,强行征战。不理国事,只好穷兵黩武,如今又不能取胜,国内此时更应该加强内政,而不宜再频繁出战。

斗严这番话若是在平时说出,项羽纵然不喜,最多也只是佛袖而去。可如今求战不胜,退回彭城,这本就让目空一切的项羽心中恼怒万分,斗严的这番话听在他耳中变成了可以的挖苦之言。顿时大怒,下令左右将斗严捉拿下狱。

原本捉拿下狱倒也没什么,只要斗严能识趣的消停几天,没准过不了多久项羽又会惦记起他的才能,重新将他召回朝堂。可偏偏这斗严是个出了名的古板之人,他深信直臣当死谏的道理,在狱中仍然不忘上书项羽。洋洋洒洒五千字,句句皆职责项羽的穷兵黩武,不休内政,早晚必将亡国。

这封上书彻底激怒了项羽,他怒不可遏的下令将斗严抄家灭族,他本人则被用大锅活活的蒸死。项羽就是想用这种残酷的刑罚来警告朝中对他不满的人,让他们明白他项羽从来不会失败,也不容许任何人说到他的过错。

范增自从一个月前感染了背疽,所以告假一直在家养病。当听到斗严惨死的消息后,范增顿时悲痛欲绝,拖着病躯直入王宫要质问项羽。

项羽正在殿中和诸臣议事,有侍卫报来亚父正闯进来。他心中本就有些后悔当初冲动;却又硬着头皮拒不承认错误。如今见范增前来质问,到是有些心慌,便向逃走,却被赶来的范增一把抓住衣襟。

在大殿上,范增悲愤交加,不停的大骂项羽,为惨死的斗严讨个公道。项羽起初自知理亏,还能强忍着闭嘴不顶撞,范增却越骂越过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项羽自付堂堂西楚霸王,竟然被人如此当众羞辱,顿时勃然大怒,怒极下意识的竟想拔剑。

一旁注意到他神色不对的虞子期见之大骇,连忙上前死死的抱住项羽,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错事。范增见项羽居然想拔剑对自己,顿时心如死灰,仰天狂笑数声,连说了几声:“好、好、好。“话说重尽是苍凉悲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佛袖而去。

范增回府后便立刻挂印弃官,只留给项羽一句话“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饵”,便带着数名家仆连夜离开彭城返回吴中。

范增最初是怒极才辞官的,离开彭城冷静了一天又有些放心不下项羽了。他和项羽多年师徒父子相称,早已经在心中视他为己出,如今满朝皆是庸碌之辈,竟无一智囊,他如何能放心的下项羽,唯恐他又因为一时冲动而葬送自己的前程性命。

因为不舍,范增便可以的放慢了行程,明明一天的脚程,却偏偏走了足足七日。每日范增都在马车上朝后张望,生怕项羽派来的使者错过了他的车架。

只可惜项羽的反应却让他深深失望。项羽非但没有派人追回范增,反而是心中隐隐有些庆幸,觉得范增一直对他指手画脚的,如今能告老还乡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听闻范增离开彭城后,项羽只是派出一名使者送去了十斤黄金,用来范增养老之用。

在驿道之上,范增捧着十斤黄金放声大笑,随即大哭,情绪激荡之下,终因背疽发作而死在路上。

范增死后,项羽这才恍然醒悟,想起了范增自幼对自己的诸多好处,一时间悲伤难忍,却已经追悔莫及。只好亲自扶棺,下令用王父之礼将范增葬于彭城。

听闻范增死了,刘邦在殿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眯眯的对着众臣说道;“项羽所赖之谋,无非一范增,项羽不用其言,乃有今日之祸。范增既死,项羽所剩唯匹夫之勇尔,吾又何惧乎。”

先有斗严之惨死,后又有范增之事,楚地一时人心浮动,臣属多对项羽惧怕不已,朝中正直之士也谨慎的闭上了嘴,剩下的大多都是擅长吹嘘拍马的油滑小人。

钟离味因为大败于齐军,被项羽连降三级,重杖四十军棍以示警告。行军司马陈平畏惧项羽责罚,自付和项羽的私交远远不及钟离味,心想自己很可能当替罪羊杀掉。又自付项羽没有容人之量,在楚国绝难有所发展,便连夜奔走,逃亡齐国投奔了刘邦。

这时楚国的南边却传来了彭越起兵作乱的消息。

彭越在庐江郡起兵,攻下郡治舒县,立故楚怀王熊槐的另外一个孙子,义帝熊心的堂弟熊伽为楚王,斗、屈、景、昭四氏纷纷起兵响应。叛军很快席卷了整个楚国南部,并向江东蔓延而去。临江王共熬和衡山王吴芮虽未表态支持,却态度暧昧不明,暗中操练兵士,有意向联合反楚。

为了稳住南方的局势,项羽只好下令季布出任大将军,率领十万楚军南下平叛,同时小心提防共熬和吴芮的攻击。因为中原兵力锐减,项羽也不得不停下了攻击之势,转而稳住局面。刘邦也急于消化齐地的势力,一时也无心开启战端,赵国魏国则是一心经验河北,楚军不来打他们就已经求之不得了。

经过了四年的战乱后,中原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

秦王四月,关中。

经过了一个月的休整,秦国已经从之前秦匈大战中恢复了过来。虽然战事惨烈,但最为秦国精华的关中却仍是大半完好无损,并没有影响到耕种。韩信用了一种快而简洁的方法,迅速的将秦国的心腹大患匈奴消除了威胁。

王泾因为在战中立了奇功,在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率孤军北上肤施,在那里固守了足足一个半月,不但成功的将匈奴大军拖在了城下,对匈奴的后勤造成了严重的威胁。而且在秦军大举反击时果断出兵,将壶衍鞮所部退路截断,给了韩信以全歼这部匈奴人的机会。

虽说背负弑君恶名,韩信却坚持任命他为九原郡守,令他驻屯北地,虎视匈奴楼烦。原本韩信还以为朝中反对声会如浪潮般涌来,可苦等一日却未得到任何大臣上书,只有一些不关痛痒的官员上书反对。

北方的威胁虽然已经消除,秦国却并没有将目光投向关东大战中的中原,而是坚持按照韩信指定的计划发展国力。

汉中被攻下时,秦国是计划全力打通巴蜀通往岭南的道路,以此撤回流落在岭南的数十万军民。当前始皇帝两征岭南,第一次发动的是由屠睢所带领的四十万大军分批南下岭南,分三路攻下了闽越之地和岭南之地。却因为当地越人激烈的反抗,屠睢被杀,秦军也死伤惨重。

始皇帝闻之大怒,又征调刑徒、游侠、商人支援岭南,以任嚣为主将,赵佗为副将,再次发动了第二次入侵,最终平定了整个岭南。始皇帝又听了任嚣的意见,将十万秦人和三十万楚人迁入了岭南,以此加强了秦国在岭南的统治。

任嚣死后,副将赵佗代为接任。他谨遵任嚣的嘱咐,听到中原大乱后便立即将北上的栈道全部焚毁,同时派重兵堵截防止士民私自北逃。岭南之兵士有十余万秦人,十余万秦国子民,皆是心系故国。只是因为是堵塞,这才不得不在岭南定居下来。若是能将这部遗落外地的秦人招回,那秦国的国力定然是大大加强。

因为匈奴的入侵,这项计划便被迫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匈奴既然已经平定,那下一步肯定就是巴蜀。

巴蜀虽然已经立国,却不同于其他诸侯国。他们并无争霸天下的野心,立国也无非是出于自保的念头。掌握蜀国军政大权的正是蜀地世家的代表庞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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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九章 巴蜀归秦

巴蜀之称,始于宗周之前。东为巴,西为蜀,存国数百年之久。当年周武王汇集七十二路诸侯伐纣王,巴蜀两国就是七十二路诸侯中之一。后巴蜀两国征战不断,秦惠王趁机结好蜀王,利用他好色献上绝色美女二十名,又借口蜀道难行,恐路上会多有损伤。

蜀王垂涎秦女美色,便令二千大力士开凿了金牛道,用来沟通与秦地的联络。可惜金牛道开通之时,蜀王等来的却是秦国的虎狼之师。秦惠王以司马错为上将军,发兵二十万南下灭蜀国,又东行顺道灭了巴国。吞并巴蜀后,秦国的领土扩大了足足一倍,又多了一个天然粮仓,实力顿时大增,一跃成为了七国之首。

巴蜀之地地势险要,北有崇山峻岭和汉中隔断,剑阁、葭萌关天险更是易守难攻。居民多以蜀人巴人居多,还有濮、賨、苴、龚、奴、獽、夷、蜒、滇、僚、僰等十一族人,被并称为百濮支系。秦国占领巴蜀后,为了有效的控制新占之地,便先后迁入了五十万秦人开发巴蜀。

到了秦昭襄王时期,蜀郡太守李冰又开早了著名的都江堰,将蜀地从当初旱涝严重之地变成了天府之国。巴蜀人感念其恩,对秦人也亲近了许多。至二世三年秦国的势力退出巴蜀,秦国在巴蜀已经统治一百多年,虽然始终未将这块风土人情奇异的地方彻底融入秦国,但秦人在这里并没有受到排斥。

当初天下皆反秦国,巴蜀却始终能保持对秦国表面上的臣服,直到皇甫圭避祸巴蜀,刘邦为秦所驱。巴蜀的世家头人们因为担心被卷入天下的战乱中,故果断的起事将秦国势力逐出了巴蜀。

蜀国虽然已经立国,却不同于其他诸侯国。他们并无争霸天下的野心,立国也无非是出于自保的念头。掌握蜀国军政大权的正是蜀地世家的代表庞宜。他起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客气”的将巴蜀境内的所有秦军秦人礼送出境,赶到了汉中。用此来示意秦国,蜀国无意于秦国为敌,却也不像沦为秦国争霸天下的工具。

只是秦国在这统治已逾百年,对巴蜀的影响早已经根深蒂固,大批的南下秦人都与当地人混居通婚,秦人的血脉早已经融入当地,就连士族的领袖庞宜身上也有一半的秦国血统。

所以说秦国收复巴蜀,来自民间的抵制力并非十分激烈,只是因为蜀人担心被卷入战乱中,所以才闭关自守。

韩信正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才并不打算利用武力强行攻打巴蜀。因为巴蜀地势过于险要,秦军若想大张旗鼓的攻入巴蜀必定十分困难,而且一旦陷入僵持战中,定然会劳民伤财,白白损耗秦国的国力,这非常不符合秦国当前定下的战略。

巴蜀之所以担心被卷入永无止境的战乱中,无非就是对当时孱弱的秦国并不看好,反观关东的项羽如此声势显赫,这才心生惧意自觉于秦。现在却并不一样了,秦国经过了一年的励精图治,不但中道复兴,而且击败了草原上无比强大匈奴,这不得不让蜀人从新考虑起了与秦国的关系。

面对秦国的频频示意,蜀国究竟何去何从,这便成了令庞宜头疼无比的事情。

一方面,庞宜并非野心很大的人,他当初号召诸族驱逐秦人,只不过是出于自保的念头。可如今他贵为蜀相,蜀王迁又年幼不能亲政,整个蜀地他便成了权势最高之人。

权利的滋味一旦品尝了,就贪恋无比,绝难轻易放下。庞宜正是如此,他今日权倾朝野,已经是蜀国的第一人,就算要取代蜀王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另一方面,秦国今日咄咄逼人的气势让他心生恐惧。

他知道若论国势,蜀国和秦国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蜀人并不善战,用他们自嘲的话来说,秦国盛产的是骁勇善战的是百战精兵,而巴蜀盛产的却是美酒和粮食,蜀国唯一可以依赖的不过是险要的地形而行。

但这些如今似乎也有些靠不住了。韩信带领着秦军取得了一个个令人炫目的胜利,创造了一场场堪称经典的战役,在他面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可能,也没有什么是不可逾越的。剑阁虽然险要,却也未必是真的无法逾越。

再者就是随着秦国国力日强,蜀国内部亲秦的势力也不断崛起,民间流传着关于秦军大胜的消息,就算是在朝堂上,也有大臣公然上书请求重归秦国。此事虽然被庞宜压了下去,但也让他心生不安,对朝中亲近秦国的势力忌惮十分。

但他又不敢做的太绝,生怕得罪秦国太深,这样还能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正是庞宜的首鼠两端,犹豫不决,才让蜀国错过了最佳的动员时机。一部秦军在甘肖的带领下,突然出现在剑阁的北面,连拔十二座关卡,将兵锋直接推到了剑阁城下。

消息传到了成都,顿时举国震惊。庞宜急调三万精兵北上入驻剑阁,厉兵秣马严防秦军。推进到剑阁关下的秦军却并不急于攻城,只是在关外屯兵遥望,始终对蜀国北面着保持着威胁。

正在庞宜忧心忡忡之时,秦军却派出了一队使者,经过剑阁进入蜀中,前往成都觐见蜀王和丞相。

…….

庞宜高居座上,脸色有些阴沉的上下打量着秦使,语气不善的说道;“你是和何人,在秦国官居何职。”

那秦使微微一躬身,笑着说道;“在下偃师道,为秦国御史右丞,参见丞相大人。”

庞宜重重的哼了声,道;“偃师道,从未听说过,可见并不是什么上得了场面的人。”他在秦国蜀郡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御史右臣是个什么职务,不免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区区一个御史右丞,不过是千石官员,韩信却派你来和我商讨此等大事,难道是瞧不起我庞宜吗?”

面对庞宜的质问,偃师道却仍然脸色如常,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便不慌不忙的说道;“丞相所说差矣,我家上将军之所以派我来,只不过是觉得我可以胜任此职而已,而并不是根据我的官阶俸禄来定的。我泱泱大秦,靠的是识人之贤,而非出身门第。若是我能说服丞相你,这跟我官职高地就毫无关系了。若是不能,就算秦王亲自前来,那也是无济于事。

庞宜笑了笑,“好一张伶牙利嘴,看来韩信确实派了个好使者前来。只可惜我并非轻易就能被打动的人,你不妨说说说辞,我听听再决定会否考虑和你们合作。”

偃师道也不再说虚词,而是直接切入主题道;“其一,我大秦对巴蜀志在必得,就算丞相你负隅顽抗,我大秦也不会改变夺取巴蜀的决心。你应该知道,巴蜀再往南就临近岭南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那里有我大秦想要的东西——人口和兵士,所以无论你是选择了战还是和,最后的接过都是一样的,巴蜀必须要重新回到秦国的版图,却别只在于你们是心甘情愿的,还是死伤无数换来的结果。”

庞宜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哼了一声,语气冷冰冰的说道:“韩信未免太狂妄自大了,我蜀国虽非大国,但也带甲二十万,又有剑阁、葭萌关的天险,他当真这么有信心能打进蜀国?怕他是最后落荒而逃逃回了秦国,那时候连关中都要保不住了吧。”

偃师道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早就料到庞宜的这番话。他在心中默念了一番韩信交代他的话,开口笑道;“庞丞相此言差矣,剑阁虽然是天险,可我秦国有无往不利的霹雳炮,攻城拔地如同探囊取物。剑阁虽然地势先要,可一样挡不住我军的霹雳炮。”

庞宜邹眉道;“何为霹雳炮。”

偃师道得意笑道;“上装机枢,弹发石块,如雷震,故名霹雳炮。我秦军正是靠着此物,才在咸阳之战中击败六十万反秦联军,才轻易的攻下新郑。剑阁虽险,可假以时日我们运来数百台霹雳炮,只需要百炮齐发,剑阁却不攻自破了。”

偃师道说的正是投石机,庞宜也略有所闻,听完后心中不由惶恐不安了起来。他却不知道偃师道其实和他耍了一个心眼,这投石机虽然威力巨大,却也笨重异常,就是在平地中搬运也吃力的要紧,更别说在险要关卡之处。就算韩信能将投石机运倒剑阁前,也不过是寥寥几台而已,吓唬吓唬蜀军还可以,但说到百炮齐发,那就无疑是痴人说梦了。

可是庞宜对这些丝毫不懂,他虽然精明于世,但对军事却是一窍不通。他见偃师道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心中不由担心了起来,愈发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偃师道见庞宜脸上露出犹豫神色,便趁热打铁道;“而且难道丞相你就真的以为秦地入蜀只有一条道路吗?”

庞宜浑身一震,面露惊骇的看着偃师道缓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如今地形之利成了蜀国抵抗秦国唯一的底气,若是连这地利都没了,那蜀国除了束手就擒还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偃师道却早已经将韩信的一番话嚼烂在肚,不假思索的就说到;“蜀地确实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北有群山,东有大江,可是西边却是羌人的牧场。羌人当年臣服于匈奴,匈奴既然已经败了,那些羌人又怎会阻挡的了我秦军的铁骑。”

“我们大可以从关中发兵,向西借道羌地,南下再折东进入巴蜀,虽然耗费时久,我不信这时候你还坐的住。”

庞宜大惊失色,他果然没想到这点,在他脑子里,秦地进入巴蜀的也只有这一条路而已。而偃师道的话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想法击破。他虽然没有说出具体的方案,但庞宜也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一旦秦军的铁骑真的出现在空虚的蜀中,那绝对是场灭顶之灾。

“上将军已经说过了,如果大人你愿意促成蜀国回归秦国,那秦国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必然会报之以高官厚禄,令大人你下半生衣食无忧,子孙儿女节能成荫其福。”

庞宜面色数变,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叹道;“这是国之存亡的大事情,容我再思虑几天。”

“一切听凭丞相的意思。”

……

秦国开出丰厚的条件让庞宜终于心动了,韩信许诺封他为世袭万户侯,仪同三公,终其一生皆为蜀郡郡守,永不相夺。

经过了一天争吵,蜀国朝堂上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蜀国将以十四万兵甲,二十二万户的丰厚底子投降秦国。作为条件,所有愿意继续留在新朝廷中的照旧留用,不做任何变革。

至于这个蜀王的生死前景,竟然被他们集体忽悠了。

当初这些世家联合川中各部头人共同举事,因为彼此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谁当老大都会有人不服气。所以才找到了这个蜀王开明氏的后裔,拥立他做了蜀王。

当然,这个蜀王谁也没有放在眼里,只是用来撑撑场面用的。蜀国竟然如同当年西周“国人暴动”之时实现的共和一般,凡事都是有几十个人商量着决定的。

蜀国既准备投降,第二日便打开了剑阁城门,迎接代天子巡视巴蜀的丞相公孙弘。蜀国之地恢复了巴郡和蜀郡的设置,由庞宜和另外一名降将担任郡守之职。秦国对归降的蜀国实行的是宽厚政策,以安民为主,只是让他们恢复了当年的赋税,其他一切照旧。同时对幼年的蜀王也并没有虐待,反而被悉数的包养。

巴蜀之路的打通,对秦国绝对是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这就意外这隔绝四年之久的岭南再次和秦国接触上了。远在咸阳的韩信迫不及待的亲自南下,带领入蜀大军前往巴蜀的最南端。

对这块几乎耗费了整个帝国全部精力的土地,秦人一直抱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始皇帝的两征南越,无非是为了满足他个人永无止境的欲望,而并不是于国有利的事情。就算全部占领了这块蛮荒之地,在那里设立了闽中、桂林、南海、象郡四郡,可大秦也此付出了尽二十万士卒的死伤。为了支撑起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军团,秦国不得不征召了近百万民夫开凿灵渠,运送粮草,这也让疲惫不堪的秦帝国陷入了灭顶之灾。

若说始皇帝当年穷兵黩武,所犯最大的一个错误无疑是冒然对百越开战。北驱匈奴尚可以保住北部边疆的安宁,有利于秦国巩固统治,可南征百越无疑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面子工程,最终秦帝国为了他的面子苦尝恶果。

赵佗遵照任嚣的遗命,在听说中原大乱后果然的封锁北上的道路,同时封锁来自中原的消息,一面引起士卒们的惶恐。另一方面,他设计连连诛杀了桂林、南海、象郡三郡的秦吏,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之臣,将岭南三郡牢牢掌握在手中。

后钜鹿之战秦军大败的消息传来,随即项羽叩关而入,胡亥被赵高所杀,赵佗在收到这些消息后便断定秦国已经灭亡了。于是向全军公布了秦国灭亡的消息,他自己则在亲信的拥戴下即位称王,建国号为南越。

流落在岭南的秦人和秦卒听闻秦国灭亡,皆悲歌祭之,以秦礼朝北拜祭故国。因为相隔数千里,又道路断绝,秦人便也死了归国之心,安心在岭南生存了下来。赵佗见此也渐渐放下心来,不再过于苛刻的限制士卒的自由。

可之后的事情却出乎了赵佗的意料之外,秦国非但没有灭亡,反而在咸阳城下大胜项羽,重新夺回了关中之地。赵佗生怕手下的士卒知道了会军心浮动,人人思归,所以才下严令禁止消息传播,敢有犯者杀无赦。同时将北上的栈道全部烧毁,断绝了和楚地的联系。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将士们无法回归故国,那也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混到底。他手中掌有四十万精锐,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割据岭南,做个逍遥王爷。

即便是称帝,也未尝不可!

PS:这段时间工作真的很忙很忙,经常加班到晚上六七点,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电脑前码字,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呵呵,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就是一边打字一边打瞌睡,都不知道自己手中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真的就是这种感觉。老是打着盹醒过来时,看见自己手中打出来的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很累,可是我还是在坚持,为了自己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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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酬勤,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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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南征大军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即使是用上好的熏香熏烤,也难以覆盖的住这种挥之不散的霉味。

百越之地大多属于未开发的地方,多雨林山泽,土人多以渔猎为生。到了春夏雨季之时,丛林间便是湿气密布,稍微动弹一下就浑身黏答答的难受。

这也让赵佗感到十分难受,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年青时受过的刀伤就会隐隐作痛,让他夜不能寐,食不得安。只有用艾草熏之才能稍减疼痛。

赵佗虽为秦将,但并非秦人,他出身于赵地的恒山郡真定县,父辈曾经数代为赵军将领,是个不折不扣的赵人。

少年时代的赵佗刚毅勇猛,武艺高强,深得始皇帝的宠爱。十九岁便获赐护驾御剑随始皇帝出巡,为羽林校尉。羽林军是一支以秦国良家子弟为主的精锐之师,赵佗能以赵人的身份而获封校尉,始皇帝对他的喜爱可见一斑。

果不出其然,二年之后,年仅二十一岁的赵佗就被任命为南征军副帅,成为了帝国最具权势的将军之一。当年始皇帝颁布这道任命时朝堂哗然,在秦国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年轻就担当如此重任的将军,即使是白起王翦,成为一方大将也是三十岁之后的事情。

面对群臣们的议论纷纷,始皇帝却视若无物。他之所以对赵佗宠幸至此,一方面知道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更深层的原因是始皇帝在赵佗身上看见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年轻时候的秦王政喜好击剑之术,一直渴望着能成为赵武灵王那样“集明主和良将为一身”的君主。之后他却不得不放弃年少时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专心待在宫中做一位成功的君主帝王。虽然如今他拥有了整个天下,可心中仍然有着一些遗憾。

而赵佗的出现就变相满足了他对军功的渴望,他想将自己年少时的梦想通过赵佗来实现,所以才将赵佗破格提拔成了五十万南征军的副帅,宠幸如此令满朝大臣动容。

事实也证明始皇帝的眼光并不差,赵佗为将后一直恪尽职守,每逢作战便身先士卒,亲例行为士卒表率。最初的南征军统帅屠睢因为肆意屠杀当地人,激起了越人对秦国激烈的反抗,他本人也在一次伏击中中毒箭身死。

随后越人趁着屠睢的死大举反攻,一时间竟将秦军打的连连倒退,损失惨重。这时候也是赵佗站出来接掌了南征军大局,杀伐果断,迅速集结散布的秦军主力进行反击。这才险险的稳住了南越的局面,击退了越人的反击。后始皇帝遣任嚣为主帅,重新率增援大军南下和赵佗会合,经过十年的经营,这才彻底的平定了岭南。

平心而论,赵佗并不是个不懂知恩图报的人,他对始皇帝的知遇之恩感激无比,只要嬴政一声令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做任何事情,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惜他的忠心仅仅是对嬴政一人而已,而非对整个大秦。除了任嚣之外,他并不喜欢其他的秦人,对秦国的感情更加无从谈起。

他的父亲曾是李牧麾下的一名都尉,在邯郸之战中北秦军所杀,母亲也死在乱军之中。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他的身世,包括视若父亲的任嚣。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孤儿,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孤儿而已。

在得到始皇帝器重后,赵佗曾经将心中对秦国的仇恨深深的埋了起来,士为知己者死,他决心效忠始皇帝,效忠秦国,以此来报答始皇帝对他的器重。但始皇帝的突然去世让他失去了效忠的目标,任嚣临终前的那番话更是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一直在犹豫,一直在观望,在秦帝国危急存亡的关头,手握着四十万重兵的他却选择了沉默,放弃了那个曾经给他带来过荣耀辉煌,带来过家破人亡的帝国。再得到巨鹿惨败的消息后,久为秦将的他便判断出秦国的主力已经损失殆尽,亡国只是早晚的事情。于是按照任嚣的遗嘱封关、绝道,在北部筑起了三道防线,聚兵自卫。

任嚣的遗嘱中所说的“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主要是指横卧在岭南北部隔绝楚地的五岭。番禺倚山临海,北控五岭,近扼三江,是为岭南攻防要势。赵佗为了防止北方战乱南延,加强对岭南的控制,严封五岭的四关——横浦关、诓浦关、阳山关、湟溪关,以此断绝了岭南联系楚地的四条新道。同时构筑了守卫番禺的三道防线:乐昌一仁化一南雄防线,英德一清远防线,石门要塞防线。

北兵要逾五岭攻南越,不破这三道防线,是到不了番禺的。同时岭南之人要想回到了北方,在无赵佗的手令之下几乎成为了不可能之事。此举也断绝了士民北归之心,只好放下对故乡的思念,专心经营岭南。

赵佗这几年一面勤修内政,利用中原的先进技术广修水利、打造铁器,一面发兵攻打周边的敌对势力。先后灭了四个小国,将疆土扩大不少。

年初之事,闽越国私自处死了二十多名偷偷潜入闽越,想要借道返回故乡的楚人。消息传来,岭南的楚人顿时沸腾,齐齐叫嚣着要为同袍报仇。这原本都是些小事,赵佗若是不予理睬的话最多几日楚人就会安静下去,可赵佗却并不愿意息事宁人。

他对东北的闽越国觑视已久,只是苦于无合理的借口开战而已,这次倒是个绝佳的机会。赵佗便派使者前往指责闽越王,让他亲自来番禺赔罪。

闽越国国王是春秋末期霸主勾践的后人,后越过被楚国所灭,越国宗室流落到了百越,不少人利用先进的技术成为了当地的土人领袖,闽越国王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之一。

始皇帝的南征大军南下之时,闽越王知道秦国势大,绝非他所能抵抗的,所以明智的选择了举国投降。始皇帝龙心大悦,居然没有剥夺他对当地人的统治,反而重重的赏赐了他,虽然在闽越之地设立了闽中郡用来官吏士民,但闽越王的特权也并未被彻底剥夺,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后秦国的势力迅速萎缩,闽越王则趁机反秦自立,重新成为了闽越之主。他本就是春秋霸主勾践的后人,自视甚高,根本瞧不起草根出身的南越王赵佗,让他亲自前往番禺赔礼道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佗则以此为借口大兴兵戈,以部将幸剧为大将,统兵七万北上攻打闽越。秦军正规军出身的南越大军又岂是这些土人武装能比的,南越军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陷了闽越的国都,闽越王逃入山林中,继续负隅顽抗。

闽越战事的大胜也让赵佗心情大好,一扫前几日因为伤痛带来的阴霾,大开宴席宴请他的臣子部下,番禺城内一时喜气洋洋。

宴会之上,一名身穿秦服的文官站起来高举酒爵,对着座上的赵佗笑着大声说道;“我越军如此威武,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攻下了闽越国,这实在是大王您的功劳。要知道我南越四十五万精甲之兵,战力之强足以让天下人侧目,这闽越王不知死活,竟然敢来撩拨大王的胡须,实在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赵佗哈哈一笑,满怀喜悦的对左右说道;“说得好,来人,打赏。”

那文官喜出望外,接过赏金大声的谢恩道;“多些大王赏赐。”殿中其他人见赵佗今天心情如此之好,便纷纷站起恭贺。一时间内阿谀奉承的话不绝如缕,赵佗却丝毫不觉的恶心,反而十分乐意去听,凡说得好的都毫不吝啬的给予重赏。

随着年纪渐大,又长年的纵情恣欲,赵佗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英姿挺拔的少年将军了。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原本笔挺的身姿渐显佝偻,浑身绷紧的肌肉也被松弛的赘肉取代。

酒色和权力真的是种很容易让人沉入其中不可自拔的东西,一旦习惯了享受,原本的生活就会被完全取代。任嚣死后,赵佗成为了岭南第一人,手握重兵,号令千里,他成了岭南一言九鼎的王,所有人的生死无非就是决于他的一句话。

五年之前,赵佗所思不过是成为秦国赫赫名将,用忠诚和功绩来报答始皇帝的知遇之恩。青史留名,成为像白起和王翦那样的名将。

可如今他再也无法甘心为人臣子,那种“立于万人之上,杀伐皆出一人之口”的滋味实在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能再去放弃。他现在相当只是若能能成为一方雄主,号令天下。

他并非没想过逐鹿中原,问鼎天下,可理智却让他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虽然手握重兵,是天下最大的军事力量之一,和鼎盛时期的匈奴冒顿被世人并称为“南强北劲”。但他同样有着他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后勤孱弱、根基不稳。

岭南虽然已经平定,但却人口稀少,不见人烟的地方多如牛毛。原本百万之多的越人在十年残酷的战争中死伤大半,锐减到不足五十万人。当年任嚣为了巩固秦国在岭南的统治,曾上书劝说始皇帝从中原迁来了五十万的移民,这也成了今日岭南人口的主要部分。

南越是个畸形的国家,他有着足足四十五万大军,却只有不到一百万的人口,男丁的比例远远多于女人。所以赵佗才会不断的通过战争来掠夺周边国家的人口和女人,用来维持南越的延续。

当年南越大军的后勤供给几乎完全依赖秦国提供,赵佗自绝于秦后,自然也就没有了这些供给,只能靠着自己耕做勉强维持。虽说赵佗大修内政,取得了不菲的成就,可也只能仅仅维持大军在本土的供给。若是处境作战,就显得困难异常。

比如说这次攻打闽越,赵佗只派了七万大军。这并不是他手头没有可用之兵,而是因为南越脆弱的补给无法支撑大军劳师远征,七万已经是极限了。

补给的束缚,也注定了南越只能成为守成之国,而无法参与到中原的争霸战中。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人心不稳。归家的道路已经断绝,所以这些中原人才会死心塌地的听从赵佗的命令,依靠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可是一旦拔营北上争霸中原,天知道这些士兵回到中原后会不会一哄而散,甚至响应故国倒戈一击。

南征军虽号六十万大军,其实除去死伤也不过四十五万而已,这其中真正的秦人只有三成,楚人倒是居多。赵佗能稳住军心已属不易,让他手下的大军打打少数民族还是很不错,可打楚军和秦军他们会有什么反应,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所以赵佗才绝了称帝争霸之心,安安分分做他的南越王。

几十爵烈酒下肚,饶是赵佗兴致极高,也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了,二名宫女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身材臃肿的赵佗扶进了寝宫,一人去回报王后,一人则用清水替赵佗擦拭身躯。

赵佗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朦胧间见眼前一个妙曼的身躯正在气喘吁吁的摆弄自己,顿时胸中欲火焚起。转身将那少女压在身上,三下五除二就剥去了全身的衣裳,翻身而上。

南越王肯来宠幸,那宫女自然百般愿意,所以只是象征性的微微挣脱了一下,便闭着眼睛任由赵佗摆弄。

帐中传来的销魂之声令人血脉贲张,赵佗喘着粗气奋力的在少女身上驰骋纵横,满头的汗珠,心中确实畅快至极。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身富力壮的时候,策马在草原上狂奔,心中满是雄心,满是力量。

终于,在喷发的瞬间赵佗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随即深深的倦意涌了上来。他翻身躺下,忽然意识到这才是现在真正的自己,疲惫的身躯,不支的精力。

正当赵佗昏昏欲入睡之时,门外却传来了一个小宦官焦急的呼喊声。

“陛下,陛下。”那小宦官喊了数声,见赵佗仍然没有反应,便提高了声音,仍然喊着。

原本不想理会的赵佗短时勃然大怒,怒吼道:“没看见寡人在睡觉吗,你是想死吗?”

门外的那小宦官扑腾一声跪了下来,用力磕头道;“大王饶命,实在是军情紧急,军情紧急呀,乌将军让我不论如何都要叫醒你,否则就晚了。”

赵佗这才回复了一些理智,“滚进来。”

那宦官连滚带爬的进了殿中,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床上赤裸的两个男女。赵佗却习以为常,之时恶狠狠的等着那宦官说道;“你最好祈祷你带来的消息足够中原,否则寡人一定杀了你。”

那宦官吓得哆哆嗦嗦道;“回……回禀陛下,桂林急报,有大军南下侵袭。”

赵佗浑身一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骇然道;“你说有大军南下,是谁?可是楚军?”

心中顿时闪过数个念头,南越国北面接壤的不过是楚国、蜀国和临江国。临江王共熬势力弱小,他赵佗不去打临江他就要谢天谢地了,他若是敢来攻打南越,那只能说他得了失心疯。至于蜀国,那就更加不可能了。这么说来,也只有项羽的楚国了,赵佗虽然未和项羽交过手,却对他的赫赫大名如雷贯耳,心中着实有些畏惧楚国的强大。

只是实在想不通项羽有什么理由来打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道理的。

见那宦官摇头道;“不是楚军。”赵佗久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不是项羽就好,如今他最忌惮的人无非就是项羽一个而已,只要不是他,其他人斗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可赵佗没来及开心多久,那宦官后面的话就让他瞬间掉路了冰点。

“大王,不是楚国,是秦国,秦国呀。”

赵佗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失声喊了出来;“什么?”

“你确定是秦国吗?怎么可能?”

那宦官只是低着头,瓮声瓮气道;“回陛下,乌将军只是派人让奴才和陛下说这些话,他说陛下一定会亲自来的。就说了这几句,其他奴才就真的不知道了。”

赵佗沉默了许久,挥了挥手,“你做得对,你先下去,去府库领赏十金。”

那宦官虽得赏钱,却面色表情复杂,丝毫看不出得赏金的喜悦之情。

因为他也是秦人,当听到“秦”这个字的时候,心中跳动的心脏几乎蹦出胸口。

他忽然间很想大喊大叫,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没有根的浮萍,并不是失了魂的孤魂野鬼。

因为秦国还在,大秦还在!

PS:二百章了,一点小喜悦,一点小成就,一点小感慨。此书计划还有一卷半,四十万字左右的篇幅,应该是在过年前完本。

这是江南第一本书,有些稚嫩,也有些匆忙,很多设定都不甚合理,算是一种尝试吧,尝试一种新的穿越写法。下本书会精彩的,不同寻常。

褒贬赞骂,是非功过,浮云而已,写的不好的地方,大家笑一笑好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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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一章 岂曰无衣(上)

透过高高的灌木丛,躲在树林中的秦兵小心翼翼的窥视着远处正在田间劳作的南越人。

这些南越人只有十余人,正赤着身子在一片旱地里挥舞着锄头开荒,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树林中正在窥视他们的秦人。偶尔会说上几句话,依稀听着有些像是中原话,但因为隔着远倒也听不太清楚。

一名秦兵压着身子,缓缓的移动到一名军官打扮的人身边,伏在耳边小声的说道;“老大,要不我们上吧,兄弟们都围住了四周,保证这些南越猴子一个都跑不掉。”

伏着身子的冯铁点了点头,压着声音说道;“让弟兄们打起点精神,不准放着一个。还有,除非他们逃走,否则我们不要放箭,能不伤人尽量少伤人。”

“放心吧老大,你还信不过我们兄弟们的手艺。”那秦兵开着玩笑打趣道。

“干猴子,给我正经点。”冯铁低声斥责道,却见他仍是满脸的嬉笑,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也知道干猴子虽然人喜欢开玩笑,但大事上却是出奇的谨慎。

冯铁是秦军中一支斥候营的百将,虽然官职低微,可身上肩负的胆子却一点都不轻。他是秦军南下军团的先头部队,负责为秦军探查军情,了解岭南的情况。

岭南虽然曾为秦地,却远在蛮荒之地,再加上丛林密布道路不通,咸阳珍藏的各地地图中关于岭南的记载就少之又少。大多都是绘制模糊,有些甚至只是一笔带过。

而且岭南脱离秦国的统治已经四年的时间了,早已经物是人非了,当初地图上河流如今可能会干涸,平地上也可能会修建起关隘。所以韩信才派出冯铁这么一支身手高超的斥候营,作为全军的先头部队,先行探查岭南的情况。

当年秦国南征大军南下百越时,沿着的主要是楚地的三条道路。巴蜀虽然连通岭南,却因为山川河流阻断,并不适合作为大军出征之选。现在占据巴蜀的秦国若想沿着旧道进入岭南,那必须先东向攻下临江王共熬的领地黔中郡,且不论劳军远征,就算攻下黔中占领了旧道,赵佗在临近楚地的地方必然防备森严,若遇关隘所阻,那时候就当真进退两难了。

所以韩信并不打算沿着当年的旧道南下,而是要冲巴蜀开凿一条新道通往岭南。当年始皇帝浩浩荡荡五十万大军南下,对道路的要求自然严格无比,而现如今则不同,秦军南下并非打仗,更多是担当引路人的职责,将流落在岭南,心念故土的带回秦国。

至于赵佗,韩信并不想和他兵戎相见,攻心为上,杀伐为下。

秦国在巴蜀广征十万民夫,沿着红水河大肆砍伐树木,开辟新路。既然只是为了行军,而无辎重,所以工程量也大大减小,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草草的打通了一条道路。

而冯铁这支斥候队伍正是韩信派出查探南越虚实的。

冯铁远远的看见手下已经将这些越人包围住了,这才重重的一挥手,低吼道;“上。”

百余条身躯如同矫兔般迅速的窜出了树林,高举着刀剑杀了出去。这些越人显然是被吓蒙了,握着锄头愣在那不知所措,最先反应过来的几人急忙跪下大呼“好汉饶命”,可能把冯铁他们当成了抢掠的山贼。

冯铁见如此轻松,便将佩刀回鞘,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只是凶神恶煞的对着一众越人说道;“你们只需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杀你们,只要一个人敢耍花招,而你们又不揭发,便将你们一起剁了喂野兽。”

一群越人赶紧在地上拼命的点头,倒是都听得懂冯铁的话。却有一名越人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冯铁,忽的站起了身子,伸出手嘴里“啊啊”直叫着抓向冯铁。冯铁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拔刀斩下,那越人却毫无察觉,仍然死死的盯着冯铁,如同中邪了一般。

冯铁看着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并没有恶意,就在刀锋快要落到那人的颈上时,心中忽然一动,刀锋飞快转身,刀背狠狠的劈在那人身上,将他砍翻在地。

冯铁拔刀在手,刀锋直指那人厉声道;“站着别动,否则下一刀就砍掉你脑袋。”

那人咕咚一声从地上又爬了起来,浑然不知疼痛,反而结结巴巴的说道;“秦……秦,我是秦人。”

冯铁一怔,有些狐疑的说道;“你是秦人?”

那人连连点头,拼命的指着自己说道;“我是秦人,我是秦人呀,我是陇西渭县人,是秦人呀。”

“那你是谓县哪里人?”

“谓县白河亭人。”那越人不假思索的回道,冯铁看了一眼一个同样是渭县出身的士卒,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转而笑颜逐开的对那人说道;“我是陇西冯县人,秦军斥候营百将冯铁,算起来咱们也是老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罪。”

“大人,我是三川郡人。”一名瘦瘦弱弱的越人站了出来,同样大声的说道。

“我是上党人。”

“我是巴郡人。”

又两人占了起来,,满脸激动的说道。上党三川和巴郡之民虽非老秦人,但在统一战争前就已经被秦国占领多时,那里的人也能算做秦人,所以一点都不担心会被秦军杀了。倒是一旁蹲着的九个人面色复杂,有喜悦,有激动,更多的确实惶恐不安,很显然他们并不是秦人。

见冯铁目光扫过仍跪在地上的那些人,王罪急忙说道;“大人,这些人都是我们都好兄弟,他们虽然是楚人齐人,但和我们一样心中对中原无比想念,您不用担心他们会走漏消息,我可以用人头担保。”

冯铁顿时有了些为难,他这次只是百人的斥候队,用来查探南越的军情,若是只有几个秦人还好办,只需派人将他们送回去给上将军即可。可人若是多了,道路本来就不好走,万一有人趁乱逃脱走漏了秦军到来的消息,那就万死难辞了。

可看着那一张张满怀挚诚的脸,冯铁又下不了狠心。他们背井离乡近十年,好不容易才等来可以带他们回去的军队,若是对他们下杀手,恐怕会寒了所有人的心。

冯铁犹豫了下,又有些奇怪的问道王罪;“赵佗待你们不好吗,怎么你们都不想待在南越。”

王罪摇了摇头,“这到也不是,其实大王,哦,不,是赵将军对我们其实很不错的。给我们土地,还替我们免去我们的赋税,日子虽然苦了些,可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想离开这里?”旁边一名士卒好奇的插嘴问道。

王罪叹了口气,摇头苦笑道;“谁不想回家呢,我们当初是被迫才来这个鬼地方的,有谁会心甘情愿的到这里来。原本能在这里填饱肚子活命,知道家里的父母兄弟也还好好的活着,便也没了那么多的牵挂。可现在呢,从北方逃来的人都说那边打仗打的太惨了,经常一片一片的死光,谁的心不是肉长的,谁不会担心家人的安危呀。”

“可赵将军却不让我们谈论故乡,更是设置关卡不让我们回家,我们这里只能做孤魂野鬼,身边的丛林随时都可能飞出毒箭,我们只有死的的时候才能回家。”

一旁的数人连连点头,脸上的表情倒不像是作伪。冯铁又问了数个问题,王罪等人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可惜他们毕竟是平民,知道的情况实在不多,都带着各自主观的猜测,有时候说的情况甚至大相庭径。

问了半天,冯铁也只是问出了个大概。现在站的地方是桂林郡的横县,县城就在远处二十里的地方。他们就是城中的居民,受县令之命前来开荒的,家中妻子俱在城中。

这横县冯铁倒是知道,是当年始皇帝时期设立的,地图上也有标注,只是具体的位子倒是不详。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这横县似乎就在秦军正在奋力开凿的道路出口处,这么说来倒是事关重大了。

冯铁心中忽然一动,又问道;“城中可有驻军?”

王罪愣了愣,摇了摇头道;“有是有,不过有多少小人就不知道了。”

冯铁脸色不由露出了失望之色,这时一名瘦小的汉子忽然举手大叫道;“我知道,我知道。”

冯铁“哦”了一身,绕有兴趣的看着此人,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汉子见冯铁目光看向他,顿时慌慌张张了起来,挫着衣袖好一会才说;“我在军中做过杂役,给厨子打过下手,横县城内有五千多名士兵。”

听说有五千人,冯铁不由脸色一黯。五千人,足足是自己的五十倍,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看来只好回禀上将军了,由他定夺。

见冯铁脸色沉了下去,刚刚说话的那个瘦小汉子顿时心怀踹踹,忍了半天又忍不住说道;“不过将军你不必担心,这城中的军队大多都是秦人,包括将领,很多都是对赵佗多有抵触,才被打落到这更加偏远的地方来了。”

冯铁又细细问了一番,心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跃出了脑海,一发不可收拾的让他沉入了进去。

……

横县城内,县尉霍山却是心情复杂的看着城下的一群人,身经百战的他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他原本在府中饮酒作乐,自从被赵佗流放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虽然官职未变,却从一个显赫的将军要职变成了一个边远的县尉,只是因为他和数人共同劝诫赵佗北上攻楚,争取光复秦国。这些想法自然不能为赵佗所能容忍,所以就把这些人调离要职,霍山也成了横县县尉,给他的任务是防备蜀国可能的入侵。

问题是蜀国这么弱小的国家自保尚且不足,怎么可能入侵南越,更何况道路也不通,所以他完全成了一个摆设。

这让心高气傲的他不论如何也难以忍受。所以才整日在府中饮酒作乐,丝毫不理会政事。只是当亲兵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说有敌军来袭横县,霍山这才想起了自己是个将军,急忙丢下酒坛,火速赶往了城墙。

城墙之上,却已经满是瞪大着眼睛呆若木鸡的士卒。只见远处,一队百余人的军队正排着整齐的方阵,大步的朝着城门走来。他们穿着和南越军队一样的铠甲,但看上去却更加新一些,不像南越士卒身上一样破破烂烂的。

更重要的是来人队伍中高举着的战旗是他们曾经熟悉无比的黑水旗帜,那象征着赳赳老秦的黑水旗帜!

曾几何时,黑水旗曾经遍插岭南,旗帜之下,皆是大秦国土。可赵佗称王后,却下令撤换掉了黑水旗,这让大多数南征军士兵心中都不是滋味,仿佛背叛了曾经的信仰。

今天却再次看见这面旗帜,从城外敌我未明的军队手中看见的。城头之上,每个人心中都若有所思,不知不觉中,弓手放下了弓箭,长戟手也松开了长戟,都怔怔的看着这一队打着秦军旗帜的小股部队,猜测着他们的来处。

冯铁喉咙发干,生生的咽了口唾沫,举手止住了前进中的队列,大步走出队列。抬头望去,只见城头上密密麻麻满是守卒,他毫不怀疑,只要守将一声令下,守军就能将他们这一百多人射成刺猬。

他在冒险,拿自己的性命和所有兄弟们的性命在冒险。起初头脑一时发热,便毫无顾忌,现如今却有些害怕起来了,却也知道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他赌的就是“秦”这个字在秦人心中的地位。

冯铁大步上前一步,努力的扬起头颅,大声的喊道;“奉秦王之令,特来召回南征军将士。”

城头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了极点,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一名大胆的士卒张嘴大声问道;“秦国不是灭亡了吗?”

“何人造谣,按秦律当诛九族。”冯铁怒目吼道。

“我大秦何时曾灭亡,当年赵高之乱,已被秦王诛杀。如今秦国已经收复了关中和巴蜀,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出兵关东重新统一天下。尔等俱是大秦子民,为何不开城迎接王师。”

冯铁的话让城墙上沸腾了起来,一名小军官激动的大声说道;“我就说嘛,我们秦国那么强大,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被一群泥腿子打败,还给灭国。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赵佗那个混蛋骗我们的,秦国根本就还在,我们根本就不是亡国之民。”

那名小军官的话引起了一片响应。这五千的士卒里面,有超过三千的是秦人,剩下的也是在秦军中服役了十几年的老卒,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秦军的身份。

面对着士卒的群情涌动,霍山却一言不发。一方面他很愿意相信冯铁说的是真的,秦国不但没有灭亡,而且已经中兴,并且派来大军想要收复岭南。另一方面,他又充满了疑心,如果冯铁说的是真的,那秦国怎么可能会只派这么一支小的队伍来收复城池,万一是来诈城的怎么办、

所以他在犹豫,始终未拿定主意。而他身边的士兵却已经等不及了,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他,一人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大人,我们到底要做什么,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霍山额头冷汗低落,他急中生智,站上前在跺墙处大声说道;“你既然说秦国还在,那大军现在在哪?”

冯铁哈哈一笑。“大军正在路上,上将军已经亲自下令开凿巴郡通往桂林的道路,最快十日,最慢十五日,我秦国大军就要兵临城下了,那时候是战是降就由不得你们了。”

“你们若是横兵阻挡,那就是等同谋逆。按照我大秦率,谋逆当诛,灭三族,涅米宁当真要谋反?”

霍山仍然不敢判定,又问道:“那我问你,我大秦可有钜鹿之败?”

冯铁坦然点头道;“不错,我秦军主力在钜鹿一战中损失殆尽,项羽和刘邦则趁势攻入关中,六十万大军将咸阳团团围住。幸赖天佑大秦,上将军韩信在秦国危急存亡的关头站了出来,挽救了我大秦的国运。相继击败项羽和刘邦,收复了关中和汉中。后又大败匈奴,杀死了匈奴单于冒顿,这才专心南下攻略巴蜀,只为接回你们这些遗落岭南的士民。”

霍山见冯铁丝毫不否认钜鹿之败,心中倒是信上了许多。他见冯铁侃侃而谈,不像是胡编乱造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许多士兵,让他们心中回归大秦的念头越发强烈,都转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等自己一声令下。

霍山咬了咬牙,心中想道:“大不了猜一回,输了就当丢光光。”

于是大声下令道;“放下兵器,打开城门,迎接上使。如有违抗军令着,所有人皆可杀之。”

举起手臂,高呼道;“我们回秦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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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二章 岂曰无衣(下)

冯铁的大胆冒进,无疑为秦军争取到了极为有利先机。岭南之地地广人稀,和横县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足足一千里的距离,待临近的南越军听到横城失守的消息后,已经过去了十天,传到番禺赵佗耳中时,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赵佗急忙下令封锁消息,严禁谈论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但已经为时尚晚,秦军南下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传的满城沸沸扬扬。数日之后,又报来秦国大军已经大军压境,正在缓缓南下朝着桂林郡的郡治布山县逼近。大将乌室率着仓促集结的南越军反击,却在秦军的反击下溃散大半,大恐之下只好退回布山,快马向番禺的赵佗求援。

赵佗这时已经慌了神,他一面下令攻入闽越的大军退回,一面将手头所有可以征调的大军悉数集结,共得大军三十万,北上汇合乌室之部后,想借着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将这部冒然入侵的秦军彻底击溃。

事实上秦军并没有做好收复南越的准备,此时进入岭南的不过是一部先头部队,人数不过五千,主帅是将军甘肖,韩信仍然在遥远的成都交接巴蜀。

正领军在丛林间开辟道路的甘肖得到冯铁的回报后,立即意识到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快马报与韩信后,甘肖当机立断,一边下严令加快道路的修建,一面亲自带领五千轻装步卒,徒手翻越丛林疾赴南越。

正是有赖于甘肖的果断,当乌室匆匆带着集结的南越大军赶到横县城下,城中早已经戒备森严,不得而近的南越军只好后撤,却士卒逃亡不断,才不到一日的时间,就已经逃去了二成。甘肖见此趁机发起反击,仅带着三千步卒就猛烈向前追击乌室的五万大军,战局的结果却让人瞠目结舌,南越军在三千秦军的追赶下上演了一场大溃败,或者说是大逃亡。

当秦军的旗帜还没靠近时,南越士兵就丢下武器一哄而散,更有跪在地上高高举着武器,不少士卒甚至兴高采烈的成群结队前去投降秦军。

很难让人想象,这么一支乌合之众就是当年厉兵坚甲,横扫岭南的虎狼之师。百越之民在南征军的猛烈攻势下死伤过半,那时候南征军无愧于“南强”之称,是一支合格的秦国军团。

可如今在故国已灭,家乡断绝的折磨下,南征军早已经丧失了当年的锐气。再加上岭南极度贫乏的军工技术,弓弩刀剑折损了很难修补,导致战斗力不断下滑,打打蛮族小国尚且吃力的很,更别说对抗正规的秦军军团、

其实这些都是疥癣之疾,南征军仍然有着完整的建制,仍然拥有着秦军的号令严明、进退如一,在战场上仍然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劲旅。只是他们再次面对当年熟悉无比的秦国旗帜时,不论如何也鼓不起一战的勇气。

甘肖则一面加紧收拢南越溃卒,重新将他们打乱临时编为一军,让秦人出身的降卒做首领,令他们留守后方迎接继续南下的秦军。他自己则带领轻兵继续南下,不顾一切的追击南越军,奔袭一千余里。直到在布山城下遇到了南越军的抵抗,这才退兵撤了回来。

甘肖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他再晚退一天,就会被浩浩荡荡前来增援的南越大军吞没。

当赵佗来到布山县时,面对如此败绩,脸色惨白。

这已经不能算是一场战败了,而是溃败、逃亡,种种不利的情况让他很清醒的明白,南越军绝不可能在他的掌控之外单独对抗秦军,哪怕是十倍之兵、百倍之兵也一样无济于事。

靠着十几年积压下来的威望,赵佗将军中的躁动情绪强行压了下去,至少表面上是。

一千多逃跑的士兵被抓了回来,在军营前枭首示众,以震慑三军。大赏三军,饭食供应皆加倍加量,不计成本的供应酒肉。同时在营中执行宵禁,入睡后若有喧哗窜营者,一律格杀。军中实行联保制度,以一什十人为一保,若有一人逃跑,则杀全什,令士兵之间相互监督,昼夜提防。

赵佗从前线传来的战报他判断出这股秦军只是小股部队,并非他一直担心的秦军大举南下。这才稍稍心安,便在军中大肆宣传,说这股秦军只是流亡南地的小股秦军残余部队,并非秦国派出的远征军。秦国在钜鹿之后早已经灭亡了,这些秦军不过是打着秦国旗号用来蛊惑南征军军心。

赵佗靠着恩威并济的手段,这才稳住了南越军心。他从军多年,本就是名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将领,自然知道这部秦军轻兵南下之所以一路大胜,无非是岭南之人多思念故土这才无心为战。若想保住南越局面,就必须在秦军主力南下之前将这股秦军赶出岭南,再次封锁关路,彻底断了秦军南下收复岭南的念头。

所以赵佗才在稳住军心后,立即拔营北上,共计三十二万大军,沿着苍梧道浩浩荡荡北上,想趁秦军立足未稳时以泰山压顶之势将他们赶出南越。

在民夫的日夜抢建之下,此时巴蜀通往岭南的道路已经打通,虽然简陋至极,但也能供应数万秦军南下所用。韩信在成都得到甘肖的回报后,也无暇从关中和汉中调集更多的兵力。巴蜀乃是新收之地,人心未稳,也不可能将驻军全部抽空,能供韩信调遣的也只有本部亲军加上英布麾下的二营兵马,不足两万人的军队。

兵贵神速,韩信不待集结更多的军队,只能带着这点兵马仓促南下,通过新修的小道,来到了横县。

甘肖的果断让秦军占尽了上风,这也让韩信对他大为赞赏,升他为卫将军以示嘉奖。那名胆大的斥候百将冯铁则被破格提拔成了军侯,新收的三万多降兵被收拢成一部,从中选出万余人靠得住的发放武器,由冯铁暂时统帅。

同时在横县竖起象征秦国上将军的节杖大麾,分派近百队小股游骑,让他们将秦国大军南下收复故土的消息传往周边的地方,凡来投奔的南越士民,皆可免去罪责,重新回到关中。

在得到赵佗亲率大军北上的消息后,韩信立刻做出回应,将新占之地和新收之民交由甘肖掌管,他自己则率全部秦军南下迎击赵佗。

两军的先锋在苍梧古道上迎面撞上,一阵混战,南越军小挫,折损了数千士卒。赵佗因为担心南越大军太过庞大,仓促交战恐会调度困难,便下令前军不准主动出击,而是等待大军全部到达后再迎战秦军。秦军数次发起猛攻,虽然接连大胜,但本身也损失不小,韩信为了保存实力,也下令停止了骚扰进攻。

苍梧故道与红水河相交之处,有一片河水冲击而成的平原,韩信和赵佗都将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这里,默契的将此处定为了交战之地。

当太阳从远山的尽头升起事,南越军的大营已经乱成了一片,大批的士卒被军官从帐中驱出来,匆匆穿戴上盔甲和武器,犹如无头的苍蝇般到处乱窜,被骂骂咧咧的军官们拳打脚踢着赶向集结地。负责膳食的兵卒则将做好的早食端了上来,南越士兵一边乱哄哄的排着队列,一边大口的吃着早食。

到了巳时,日出隅中,三十三万大军已经完成了阵列排序,以万人为一个方阵,三十多个方阵层层相叠。南越军所摆的是鱼鳞阵法,赵佗位于阵形中后,主要兵力在中央集结,分作若干鱼鳞状的小方阵,按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属于标准的进攻阵形。

这是地平线上卷起了漫天灰尘,轰隆隆的如同闷雷,一大片黑色的乌云朝着南越军阵逼近。刀枪如林,马踏如雷,二万四千名秦军排成为一个巨大的防御方阵。

待离南越军三里外处时,秦军齐齐的停下脚步,齐声大喝。弩手在前,刀盾次之,最后长戟,一副标准的秦军军阵。对面的南越军见秦军虽然人数很少,但军容严整,不由心生胆怯。

赵佗远远的看着秦军军阵严整,衣甲鲜明,恍惚间不由想起了当年在秦军中出生入死作战的日子,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强摄心神,沉着下令道擂鼓进攻。

南越军中战鼓响起,前排数个军阵缓缓向前移动,士兵们高举着长戟,踏着还算齐整的方阵向前缓缓逼近。

赵佗并没有留什么后手,他知道南越军心不稳,唯有以快打快,借着新战的锐气全力一击将秦军彻底的击垮,这才是最为稳妥的战术。

这是一场奇怪的战争,二万多人的秦军和却让三十三万南越大军严阵以待,竟然全力一搏,这在不得不说是战争史上不可多见的一次奇观。

远处正在观望的韩信却面色自若,笑着对身旁的英布笑道;“南越军虽然久疏战事,但毕竟是我秦军的老底子出身,你看他们的阵型步伐,虽然有些凌乱,但还是有模有样的。”

英布斜着眼睛看了看,哼了声说道;“在我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你看那些士兵脸上,分明就是害怕,连一点战意都没有,这种军队要是能够打胜仗的话,那只能说我们太过丢人了。只要下令全军结阵防御,我看他们就攻不进来了,只要坚持一个时辰,南越军必然疲惫欲退,那时候咱们再反击,定可大破敌军。”

韩信却笑着摇了摇头,英布一愣,不解的问道;“我说错了吗?”

韩信笑了笑,“没错,你说的确实是最稳妥的方法,不过我并不打算打算这么做。”

“那你想做什么?”英布一脸不解的问道。

“进攻。”韩信沉声道。“我要进攻,要打出秦军的威风,让他们胆颤,让他们心惊,让他们彻底的丧失抵抗的勇气,而不是龟缩在这里防御。”

以二万之兵对抗十余倍于己的敌军,却还想着要进攻,如果这话不是从韩信口中说出,边上的人都一定会说这是疯子。

英布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好豪气,看来我英布没有跟错人,着先锋我讨来玩玩如何。”

韩信笑道;“万人可够?”

英布横眼一瞪,豪气万丈的说道:“何须万人,五千轻兵足矣。”

说完翻身下马,飞步奔向本部,拔剑大吼道;“好儿郎,随我杀敌邀赏。”

“杀!”

秦军中爆出了冲天杀声,英布带着五千秦军猛的扑出,朝着正在逼近的南越大军猛冲而去。赵佗见秦军没有依赖军阵防守,反而反击杀出,不由有些吃惊,但仍然沉着的下令两翼跟随,打算席卷这部悍勇不之死的秦军,将他们先行吃下。

赵佗的想法没错,中规中矩,攻防兼备,但他显然忽略了英布的爆发力。当年钜鹿之战中,英布仅仅带着二万杂牌楚军,就将章邯的二十万精锐打的连连倒退,被迫退却自保。如今他身后虽然只有五千人,却是秦军中最悍勇最不惧生死的轻兵,瞬间爆发的战斗力,又岂是毫无战意的南越军士能够抗衡的。

英布的五千轻兵,犹如一把利刃般猛的插入了南越大军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秦军悍不知死的势头让所有南越军为之震动,英布更是悍勇当前,无人可挡,面对的南越军几乎没有一合之手就被劈的人首奋力。英布身后一个个轻兵们仿佛成了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只是沉默着不停的向前猛冲,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向前,向前,再向前!

区区五千人,却犹如一条黑龙般,将南越大军的军阵彻底搅乱,让南越兵惶恐不安的止住脚步,面对英布时纷纷倒退,不敢交战。而韩信趁机也带着中军席卷杀来,集中全部兵力,全力猛攻一点,将对面南越军打的连连倒退。

在秦军猛烈的攻击下,南越军顿时大乱,士卒相互践踏,人人皆无心再战,只是拼命的想要后退,任赵佗如何暴跳如雷也阻挡不住溃散之势。秦军则趁机继续猛攻,逼的赵佗一路退却,直到退到最后一道防线才险险的站住了阵脚,将秦军的先锋追击部队打退。

赵佗面色惨白,他万万想不到自己依赖了一生的大军会如此不堪一击,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他在军中来回奔走,竭力的呼喊着下令,终于在后退十里后才让大军勉强阵脚,重新扎营结阵

秦军却出人意料的停止了攻击,只是追击而上和南越军对峙起来。

数名文官打扮的人在十几名高举盾牌的秦兵护送下朝着南越军靠近,到了二百步的地方才停下脚步,迎着数十万人不解的眼神,当先一文官打开手中黄色的诏书,竭尽全力大声的念道;“秦遭罹难,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赵佗者,赵之逆贼,父母亡而不悼,先得始皇殊宠,后自绝于秦国、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辈,尔等皆是大秦子民,何不弃之......”

赵佗起初还耐着性子想听听韩信想说什么,待听到后面,顿时睚眦欲裂,怒目指着那秦文官大吼道:“射死他,给寡人射死他。”

稀稀疏疏的数十只羽箭飞出,都只是乱绵绵的毫无力气,被秦军用盾牌轻易隔开。前排的南越士卒大多只是张弓装模作样,射出去的箭羽毫无准头可言,甚至不少人甚至垂下箭头,只是专心的听着。

赵佗见士卒如此,勃然大怒,催马上前一把抢过弓箭,自己张弓射出。当年赵佗以勇力冠绝三军,如今的箭术虽然大不如从前,但也毫不逊色,只是一箭便将那正在朗声的秦官射了个透心凉,惨叫一声跌了下来。后面很快就有一人接上,继续大声的念着。

赵佗怒极,手中箭枝连珠发射,接连射死六名秦吏,可后续的人仍然毫不犹豫的接上,洋洋洒洒四百多字的诏书终于艰难念完。意思无非就是一个,号召天下秦人返秦。

赵佗见军中沸腾,心知不妙,急忙想要下令全军后撤。只见那几十名秦军忽然放下盾牌,用力撕开了自己的的衣襟,仰天大吼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二十多个汉子的吼声让整个草原都听得一清二楚。渐渐的,二万秦军跟随着一起高声唱起,悲壮的歌声贯穿云际,在空中久久环绕。南越士卒手中紧握长戟的手渐渐松开,许多人都低下了头,眼中泛着泪花。

一名南越军官见状挥着鞭子朝着士兵劈头迎面的抽去,大吼道;“不许哭,谁哭就杀了谁。”

几名士兵红着眼,恶狠狠的瞪向他。忽然一人大吼一声,上前猛的将他抱住,旁边一人默契的拔出短刀一刀插进那军官腹中。

“反了,我们反回秦国。”几个青年人大声怒吼,甩开步子离开军阵跑向秦军。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个,很快逃亡就席卷了全军,越来越多的南越军士卒加入了叛逃的行列,甚至整营正营的逃亡,即使是心存观望的六国人,也被携果进了逃亡队伍中,蒙着头跟着同伴一起逃跑。南越军中那些死忠于赵佗的军官根本无法制止,也不敢制止,谁知道原本听话的士兵会不会将自己杀了。

马上的赵佗面如死灰,大叫一声拔剑就要自刎,却被一名亲信死死拦下。

“大王,我们还有输,我们还有翻本的机会。南越这么大,当年我们五十万大军都费了那么多力气才攻下,秦军绝不会在这鬼地方白白耗费力气的。我们回番禺,回到番禺了南越国还是南越国,您还是您的南越王!”

赵佗此时还能说了,只是紧闭着眼,任由亲信见他强行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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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三章 公孙变法

红水河谷一战,三十三万南越军几乎全军覆没,赵佗仅带着六千亲军一路丢盔卸甲,仓皇的逃回了番禺。回到番禺后,赵佗急掉从闽越撤回的大军回防,同时下令锁闭四关,放弃了岭南西部的大片领土,断绝了和秦军的接触。

反观秦军,死伤不足四千,战果却令人瞠目结舌——足足俘虏了二十七万南越军,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拿着武器前来投奔秦军的,少部是战后溃逃被秦军抓俘的。

这一仗彻底的击破了赵佗的自信心,也让他速战速决的想法破灭,他开始对秦军恐惧万分,给前面下严令禁止南越军出击秦军,只能死守,死守,还是死守。让他感到庆幸的是秦军果然没有继续深入南越,仅仅只是满足于占据西北一隅。

虽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空前大胜,韩信却并没有如英布那样头脑发热,嚷着要打到番禺去生擒赵佗。

事实上秦军能取得如此令人咋舌的战果,主要原因仍然是对手出了问题,而并不是他们自身又多强大,强大的到了不可战胜的地步。用韩信的话说就是驱赶着三十万毫无斗志的鸭子,如果这都不能取胜的话,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赵佗犯了一个大错,如果最开始他只是闭关紧守,果断的放弃西北被秦军占领的地盘。那韩信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只能铩羽而归。要知道岭南之大,当年五十万秦军撒下去尚不能完全占领,更别说仅仅凭着他的二万多人马。赵佗所率的这部秦军在岭南扎根十多年,早已和本地越人并无区别,对地形都是十分了解。秦军若想一路攻关拔寨,那岂不是难如登天。

所以韩信理智的选择了放弃进攻,他之所以攻入岭南,并非这块不毛之地有什么兴趣,他需要的仅仅是人口,对秦国宝贵无比的人口,尤其是合格的兵员。

而在岭南,最不缺的就是兵卒了,当初始皇帝的豪气曾经将帝国近半的士兵留在了这里。

韩信攻占布山县,在这里建立了桂林郡治,同时派军向西一路招降与番禺隔断的南越军民。桂林郡的重新设置,象征着秦国的势力重新回到了岭南,与赵佗的南越国在岭南分庭抗拒。

听闻秦国已经南下,岭南移民纷纷向桂林奔来,其中不但有着秦人,一样有着很多六国子民。岭南的艰苦早已经让这些离开故乡的孤魂野鬼们饱受其苦,日夜思念着回到故乡,就孙不能回到故乡,能回到中原离开这个鬼地方也好呀。

这一月多的时间内,共有三十万中原人投奔秦军,算上之前俘获的三十万士兵,韩信已经完成了他最初的目标。

岭南并非久留之地,韩信便以甘肖为南军主将,领桂林太守,会合从巴蜀增援而来的秦军,共计五万大军戍守桂林,同时调蜀人十万入桂林屯边以自养。归降的岭南士民则分成数批,沿着新道相继北上返回,借道巴蜀然后返回关中。

六月十三,出征三个多月的上将军韩信终于返回了咸阳,迎接他的是秦人震天的欢呼声。这场历时三个月的南征,共为秦军开拓了三个郡,国土扩大一倍有余。更为重要的是为秦国带回了宝贵的人口,还有近三十万经验丰富的老卒。

这三十万南征军旧部韩信并没有全部征召入伍,而是征求个人的意见,将一部分不愿意继续从军的恢复了农籍,让他们用耕种纳粮来代替服兵役。对于那些六国出身的士卒,韩信也没有任何的歧视,一律公平对待,如果愿意继续从军的则根据军功响应给予军职,并没有差别与秦人。

事实上秦国一直是一个胸襟广大的国家,从秦孝公变法以来,秦军中能成名将辈出,其大多数竟为六国之人。其中以战将以楚人白起、齐国蒙氏父子为县,名相更是数不胜数,商鞅、张仪、范雎、吕不韦、李斯皆是名噪一时的权臣名相。

秦国“英雄不问出身”的包容也让六国人才趋之若鹜,韩信今日的所为也无非是遵从旧制,却也让这些原本忐忑不安的六国旧民感激不尽。

当初这些人随着南征军南下百越,出生入死十几年,故乡早已经杳无音讯,如今又是天下大乱,家乡有没有亲人还活着都是个问题。这十几年他们都习惯了做一名职业军人,早已经生疏了农活和耕作,若让他们退伍他们到不知道能去做什么,还不如留在秦军中,反正已经习惯了秦军的制度旗号。

经过筛选后,去除了一部分老弱,秦军共得二十万合格的兵卒,顿时让兵力吃紧的秦国大大“富裕”了起来。加上之前秦军,秦军已经有了近五十万的常备军,去除驻守桂林、巴蜀、九原等地的驻兵,可用作出征的秦军不下于三十万。虽然离当年始皇帝时期动则“带甲百万”、“灭国之战”的秦国仍然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格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可是韩信此时却并不急于出关参与到诸侯大战中去,从年初到此时,这半年的时间内秦国一直贡献紧绷,始终处于战争状态。打仗最耗什么,无非就是钱粮,这半年的战事已经将秦国积攒一年的继续全部掏空,连连大胜的背后却是秦国国库粮仓异常空虚,靠着新占巴蜀的补充才勉强维持了继续南下岭南,但也无法再支撑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事了。

丞相公孙弘在议事堂上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将军们的侃侃之谈,告诉他们秦国如今的府库粮仓已经打不起任何一场仗了,若是在打仗的话,那就等着让士兵们饿死在前线吧。

公孙弘的话无疑给兴致勃勃准备出关大战的将军们被迎头泼了盆冷水,王歧这些老成持重的老将们还好些,赵无忌和蒙石直接吹胡子瞪眼和公孙弘对拍起桌子起来,吵吵嚷嚷的犹如菜市场一般。

公孙弘虽是辩才了得,可无奈对手是赵无忌蒙石这种粗人,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他堂堂当时大才,枉为风流人士,竟然被这两个粗人逼的脸红脖子粗,旁边的大臣们虽然有心相助,却忌惮赵无忌二人是韩信的心腹爱将。便默契的闭嘴明哲保身,只留下公孙弘在那扑哧扑哧的喘着气。愣了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韩信却在座上冷眼旁观,忽的张嘴说道;“吵够了吗?”

赵无忌此时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正洋洋得意的趁胜追击。忽然听到韩信话声响起,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连忙回身单膝跪下诚惶诚恐的说道;“属下知罪。”蒙石一愣,也只好随之一起跪下。

韩信只是淡淡扫了他一样,却隐隐有些不怒自威,“何罪之有?”

赵无忌张了张嘴,老老实实的回道;“不知道。”

韩信又看向蒙石,他也瞪大着眼睛,眨巴眨巴眼睛楞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韩信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沉下脸说道:“咆哮朝堂,目无丞相,这罪可够?”

“来人,将他们拖下去庭仗一十,罚俸半年。”

一听要被庭仗,赵无忌和蒙石顿时大呼小叫了起来,纷纷求饶,韩信却不念情面,挥了挥手下令侍卫将二人拉出去。

门外传来一阵霹雳扒拉的声音,还夹着数声闷哼声,很快,两人又被侍卫扶了进来,皆是呲牙咧嘴,英布等人皆是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笑着。

两人都是身强体健的武将出身,这十杖放在他们身上根本毫无影响。只是让他们觉得很没面子到是,却又对韩信不敢顶撞。这些细节若在了一旁冷眼旁观的公孙弘眼中,不由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些飞扬跋扈的将军们,也只有韩信能压得住他们,若是换了自己这个丞相,想来没人会听自己的。

韩信横了他们眼,“可长教训了吗?”

虽然很是不情愿,二人生怕韩信又是一顿板子,只好低头应了声。

韩信这才满意,伸手示意公孙弘道;“丞相,您请继续说。”

公孙弘强将心中的想法压了下去,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又接着说了一番丞相府指定的为期三月休养生息的计划。韩信没有发话,又有了赵无忌和蒙石的先例在前,其他的将军们自然不敢反驳,只好耐着性子听完了一番冗言。

待议事会散去,韩信却喊住了公孙弘,“丞相请留步,我还有些要事要征求你的意见。”

韩信虽为秦臣,但在秦国却是身份超然的存在,再加上赢可高贵的身份,他自己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所以便也随着赢可将咸阳宫的这处偏殿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这种做法自然是有违秦律,甚至可以不客气的说是谋逆,只不过没有人会这么不识趣的说起罢了。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韩信和公孙弘二人,显得十分冷清,韩信见太过空旷有些不喜,便邀请他去内室一叙。

韩信靠着软椅上,伸手示意道:“丞相请随便坐。”

公孙弘没有回话,只是找了出靠椅坐下,屁股只是一小半站着座椅,到显得有些拘束。

“不知上将军找我来有事?”公孙弘刚刚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语气有些干硬。

和他的师父孟坚一样,他坚守自己的品行操守,公事之外觉少和朝臣私下走动,更别说结党集权。公孙弘这个丞相老实说当得也确实窝囊,他是秦国六百年历史来权利最小的丞相之一,几乎就成了管理后勤的大管家,想办法弄来粮草是他最主要的工作。

不过公孙弘却并没有什么抱怨,仍然恪尽职守的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其实他之所以相劝被严重削弱,无非王权过重,大权几乎全部集中在君主手中。

当然,这个所谓的王权自然不会是指那个不懂事的小娃娃,而且秦国有实无名的君主韩信。公孙弘对自己的定位心知肚明,他和韩信虽为同僚,却实为君臣,秦国大大小小的事情,皆决于韩信一人之口即可。

所以公孙弘心中并没什么抱怨,自然也谈不上怨恨。

韩信沉吟了会,“丞相,我想问现在真的有你刚刚说的那么糟糕吗?”

“不知你指的哪一方面。”

“粮草府库。”

公孙弘郑重其事的点了点,“我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不会欺骗与你,现实可能比你所知道的更为糟糕。”

“愿闻其详。”

公孙弘顿了顿,说道;“其实我们在对匈奴大战后粮草就已经几乎耗尽。后来你说将要劝降巴蜀,倒也没有什么大规模兵戈,所以我也就没有什么异议了。”

“占了巴蜀后我们倒是仓库增加了许多,可后来你又要南下岭南,到成了空欢喜一场。现在我是真没办法了,粮草的储量只够闲时吃三个月的时间。”

公孙弘摊了摊手,面色不像作伪军。

韩信似乎有些不甘心,便又脸色为难的说道;“只是丞相,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确实是我秦国出兵关东的最佳时机。楚国的南部已经乱了,楚国旧的宗室拥立了熊心的堂弟为楚王,公开竖起了反项大旗。北边的刘邦和赵歇魏豹正在中原和楚军的主力对峙,此时我们若是出兵突然袭击楚国空虚的中央,楚国必然大乱。”

公孙弘缓缓摇头,反问道;“我想问上将军的时,你是希望一个支离破碎,还是竟然一个完整的秦国助你统一天下?”

“此话何解?”

“很简单。”公孙弘低下声音,“你若强逼着我去筹集粮草。我倒也有办法,不过后果必然十分危险。这么一来我的计划将被全部大乱,我们只有靠着战胜来掠夺更多的粮草度日。可一旦没有,那必然就是大饥荒,饿殍满地。

公孙弘说道这里,眼中闪过了一色异样,反问道:“我想上将军你也不远拿整个秦国的国运做为赌注吧。我想提醒下你,我秦国如今国力蒸蒸日上,百废待兴,而关东诸侯他们却相互混战,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国力自然不能我们秦国相比。”

韩信沉默了许久,才点头说道;“丞相说的极对,确实是我考虑欠妥了。那我们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把兵休战三个月,待收割之后再另行商议。”

公孙弘微微欠身行礼,韩信急忙回礼。

“上将军,我想问问你的打算究竟如何?”

韩信微微一愣,“什么打算?”

公孙弘忽的一笑,“上将军何必多问,你自然知道我心中所指。”

韩信猜到了他的意思,面色有些为难的站起说道;“这个,如今这样不好吗?”

“自然不可。”公孙弘板着脸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不达,”

韩信上下打量了公孙弘一番,越发有些看不透他了。原本以为他师承孟坚,又是秦国老秦人世家出身,定会坚定无比的支持赢氏秦国。但他今天的这番话却“反意”刻骨。

公孙弘迎着韩信不解的目光,只是淡然的笑道;“你不必觉得奇怪,事务皆有更新代谢,赢氏六百年的基业,经历过二世之乱,早也应该走到尽头了。”

“那丞相你的意思是?”韩信试探性的问道。

“我效忠的只是秦国,而非一姓之秦国。只要你承诺国号不改,嬴氏得以养尊处优,我想来自秦人世家的阻力就不会很大的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肯向我师父一样不食周粟的人太少太少了。”公孙弘深深的看了一眼韩信,“其实我也是个自私之人,我同样有野心,那就是想做真正的丞相,一个帝国的丞相,我知道你能给我机会做到的。”

韩信笑了笑,张手伸开迎上,公孙弘会意,也伸手迎了上去。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齐齐哈哈大笑起来。

“公孙兄,你是朝臣之首,我想听知公孙兄对当前朝政有何意见。”

公孙弘沉吟道;“很多地方并不合理。当年我秦国的法律过于苛刻,比如连坐以及诸多酷刑。或者在那时候实行非常实用,但到了今日却已经不适用了。”

“那您的意思?”

“必须要变了。”公孙弘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不妨进行一场新的变法,如何?”

“公孙兄,你是朝臣之首,我想听知公孙兄对当前朝政有何意见。”

公孙弘沉吟道;“很多地方并不合理。当年我秦国的法律过于苛刻,比如连坐以及诸多酷刑。或者在那时候实行非常实用,但到了今日却已经不适用了。”

“那您的意思?”

“必须要变了。”公孙弘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不妨进行一场新的变法,如何?”

或者在那时候实行非常实用,但到了今日却已经不适用了。”

“那您的意思?”

“必须要变了。”公孙弘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不妨进行一场新的变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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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儒皮法骨

商鞅变法之前,秦国不过是一个边陲之国,土地贫瘠国势颓微,在强魏的步步相逼下几乎到了亡国的边界。***当时的战国七雄中的其他六国皆视落后的秦人如同蛮夷,数次会盟中原都不邀请秦国,就连权利被完全架空的周天子也瞧不起卑贱的秦国。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刚刚继位年轻有为的秦孝公愤然的喊出;“诸侯卑秦,丑莫大焉”,刻国耻碑,以血涂字,立于宫门,誓以变法强国。孝公不顾保守派强大的阻力,倾力支持商鞅的变法以自强,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实行统一度量和郡县制,等等一系列新政让垂垂老矣的苦秦一跃成为了七国之首,为后世的统一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但商鞅变法毕竟只是针对当时贫瘠的秦国所建的,用律法将喜好私斗、一盘散沙的秦人强行聚拢在“秦”字的战旗之下。刻薄寡恩的酷律虽然能在乱世中最大可能的动员起一个国家的力量,但在统一之后却变得不合时宜了。

商鞅给秦国带来的一系列变法只是让秦人的一生中只做两件事情,那就是打仗、耕作。为了担心诸子百家的学术影响秦人简单的思想,早在始皇帝焚书坑儒前,商鞅就已经一把大火将秦国境内所有除了法家、兵家、纵横家之外的书籍全部烧毁。

愚民以治之是商鞅变法的基石,以杀敌人首级换取军功作为官吏考核的重要标准,这样带来最直接恶果就是秦统一六国后,派往各地的官吏大多都是粗俗不堪,只会上阵杀敌,却不会下马治国。再加上刻薄寡恩的秦律与六国旧律大相庭径,致使关东六国之民苦秦久矣,始皇帝驾崩才不到一年就揭竿而起。

再者秦国高度中央集权的体制也并不适用于大一统的秦国,地方但凡五十兵士以上的调动皆要请示皇帝。秦国统一之前地盘并不是很大,皆以咸阳为中心,高度集权倒也合适。统一之后领土急速膨胀,而边关之地远离咸阳,一来一回都要数月时间,若遇大事当地官员因为没有自决权而无所作为。

当年陈胜吴广之所以能迅速发展壮大,最主要原因就是秦国当地的郡守郡尉无权私自调动驻军。就像当时驻守荥阳、手握中原之兵的李由,也只能眼巴巴的坐视起义军坐大,最终成了不可扑灭之势。

这种高度集中的体制最大的依赖就是一个睿智的君主,所以说秦人是幸运的,孝公之后的六代君主,非但没有一个是昏庸之主,反而英主辈出。到了二世皇帝胡亥继位,虽然秦国大军仍在,郡县制仍然井然有序,可它的上层已经彻底糜烂了。

再就是今日的秦国已非当年商鞅变法时的秦国,秦人大多民智已开,也有了思想有了主张,若还是像以前那样强压着让秦人接受苛刻的律法,已经不合时宜了。商鞅提倡的极端的法家之术,也还是被这个时代所排斥了。

所以正如公孙弘所说,秦国不光是要整兵戈出征天下,还需要从体质上进行一场变革,去除弊端,创建新制。商鞅变法已经过去了一百六十年了,很多旧的体制已经不再适合秦国如今的局面。秦国已经作法自毙、自尝恶果,若再不思改变,就算重新统一了天下又能如何,也不过是重蹈始皇帝的旧路。

其实从韩信执掌秦国后,秦国上下的体制已经发现了许多微妙的变化,在朝堂之上,不再是唯法家之术而轻百家之说。像孟坚和公孙弘就并非法家信徒,相反到时对黄老无为之说颇为行赏。

朝臣之中,也有许多是儒生出身,在韩信和当初孟坚的坚持下,秦国朝堂选拔官员都是以能力为首选,而轻出身和学派。在高层的默许之下,诸子百家的学说已经出现在秦国朝堂之上,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独尊法家、罢黜任何学说。

其中崛起的最为迅速的当为之前一直被法家倾力打压的儒家学术。

先秦时期的儒家学派,并不是后世那种被诸多修改以传承的儒家学说。它只是诸子百家中一种比较重要的学说而已,崇尚“礼乐”和“仁义”,提倡“忠恕”和“中庸”之道。主张“德治”、“仁政”,重视伦理关系,中尤以忠君、重孝、克己为中心。

此时的儒家学说,远远没有到达后世那种妖魔化的病态学说,相反儒家作为百家学说中最为活跃的一派,其思想性远远超出了大多数学派,是有“乱世当法,治世用儒,黄老以修身”之说。

法家所崇尚的霸道,是将整个国家打造成一部恐怖的战争机器,老百姓畏惧律法,平时拼命耕作,战时则举国为兵,以敌人的头颅来换取丰厚的奖赏。这种体制在战国时期具有强大的生存力,以战养战,靠着掠夺不断壮大自己削弱敌人,也让秦国成为了虎狼之国,六国在其咄咄逼人的姿态下战栗不安。但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一旦天下平定,失去了对手的秦国将会陷入茫然之中,唯有拿着北边的匈奴和南边的蛮夷出气,最后将国力白白损耗在永无止境的征战中。

而儒家所提倡的则是王道,士大夫们修身、齐家、治天下,要求上位者实行仁政,臣子们则提高个人修养以象圣人看起。儒家有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所倡导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学说十分有利于统治阶级稳定民心,也非常利于中央集权。这也是儒学为后世统治者推崇自己的原因所在,因为它特有的价值体制确实非有适合统治者长治久安。

但儒学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它倡导的是人治和德治,而不是法治。它只是告诉你从道德层面上你应该做什么,但没有告诉你不这么做,会怎么惩罚你,久而久之,必然滋养出一大批的特权阶级,蛀空整个国家。而法家强调重法的精神,贵族平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畏惧法律,这样放而能平缓平民对统治阶级的仇视。而且儒家崇尚复古,墨守成规,逆来顺受,久而久之也会腐蚀掉秦人血液中尚武的精神。

所以公孙弘想采用的治国之术,是融合了儒家和法家的精华。秦国以法家之术立国已逾一百六十多年,法制精神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秦人的骨子里去了,让他们懂法畏法,这也为公孙弘的变法提供而来强大的基石。

法家务实,所追究的是立竿见影马上就可以见到回报的治国理念,而儒家好虚名,多从精神层面上告诉你应该怎么怎么做,久而久之形成一套完成的道德理念体制。两种学说看似中途,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何能将两家的精髓很好的融合起来,便成了这次变法能否成功的重中之重了。

公孙弘的提议激起了韩信浓厚的兴趣,其实他并不擅长政治治国,更多的时候他是将文治撒手交给别人去治理,他得以专心武事。这不是韩信没有政治头脑的表现,相反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秦国有别于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种体制,它崇尚军功,以武立国,政治从来都是为了军队服务的,只有掌握了军队,才能掌握住秦国。没有手握兵权,即使如商鞅、吕不韦那样权倾朝野,一旦被君王所忌,完全可以毫不费力的派军队将你擒拿。

所以韩信很少过问政务,他很聪明的将有限的精力用在了军队上,这也让他在秦国的地位固若金汤,无人可以撼动。

但公孙弘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了变法的急迫性了,在秦国几乎崩溃的那段时间里,当初秦国赖以存的法家治国理念也饱受质疑。再加上后来以儒家为代表的诸子门人纷纷涌入秦国朝堂,原本旧的体制更是成了众人攻击的对象,很多秦律上严格的法令在朝堂上却几乎等同于空文,这也让韩信意识到重申律法的重要性。

说到底秦国骨子里必须坚持法制理念,这样才能保持着秦人的血性,才能让后事能不忘兵甲,而不至于“国虽大,忘战必危”。而在表面上也要融合儒家的人文精神,重视礼乐纲常,让每个人都能在帝国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农夫需要耕作和服兵役,士人则终身奋斗“修身、齐家、治天下”世族们有属于世族们的地位和遵从,君主则永远高高在上。

这便是公孙弘所倡导的儒皮法骨,内法外儒,到是让韩信对他刮目相看。

他当仅仅是听从孟坚的推荐,才将这个显赫“百官之首”的丞相位子给了公孙弘。公孙弘上任后也一直中规中矩,并无什么过错,也同样没有什么大的举动,似乎他在唯一意义就是韩信和老秦人世族之间的平衡点。正是因为公孙弘的不作为,才让百官中流传着对他的嘲笑,称呼他这个秦国史上最弱势的丞相为“泥塑的丞相”。

韩信虽然面子上维持着对他的尊敬,心中其实也对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注意,公孙弘存在的意义对他来说更多的是替他维持朝堂稳定。

直到今日,韩信才体会到孟坚当初推荐他的深意。公孙弘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是个十分难得的人才,他精通数门学术,专研了法家、儒家、道家之说,这才提出了洋洋洒洒足足一卷竹简的变法草拟,呈送韩信过目。

韩信细细的看着,越看心中越是佩服。这些条陈虽是草拟所成,很多地方细节尚未丰润,但从字里间都可以看出公孙弘的用心之至。公孙弘的变法只要是针对秦国法制上的诸多弊端,已经高度中央集权带来的恶果,比如废黜几十种酷刑,将很多致人残疾的肉刑废除,允许民间私藏诸子百家的学说。

将调军的自主权下放到各个郡,大大加强了边缘之地守将的自主权。同时为了限制地方割据势力的出现,便将军队的后勤补给从郡尉的职权中分离出来,交由主管民政的郡守负责。

秦国之前实行的兵制一直是义务兵制度,也就是只要战事爆发,国家征召那所有的青壮都得入伍上战场。这种兵制虽然能动员起最大的力量迎敌,却也不适合保持整体将士的素质,因为士兵更多的时间是耕作,而非操练杀敌,在始皇帝晚期,像北方军团那样的戍边军团,其实已经采用了类似后世雇佣军模式,就是让军人职业化,几年甚至十几年的从军,这样能积累丰富的战斗经验,也能通过一批批的服兵役藏兵于民,一旦战事爆发,随时可以征召从军多年的老卒入伍。

秦国的官制是公孙弘变化最少的地方,事实上李斯所创建的三公九卿制度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非常合理了,远远领先于当年七国旧的管制。所以公孙弘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少许变更,比如一些职位的名称和权限。

公孙弘有些紧张的看着正低头看阅读的韩信,见他目光已经扫到最后一行,不由忍不住问道:“如何?”

这些东西毕竟是他多年的心血,费尽心机才杜撰而成的,就像一名学生将他的作业交给他的老师一般,心中期待无比,又隐隐害怕。

幸好他从韩信的脸上看见了期盼已久的笑容,韩信拍手大笑道;“丞相真乃治世之大才,仅以此成就,就不输于商君了。”

公孙弘面色一喜,连忙谦虚道;“上将军谬赞了,在下才学疏浅,如何能和商君相提并论。”

“上将军既已认可,那可否推行?”

“恩。”韩信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过兵制改革还为时尚早,如今秦国仍然是大敌当前,不宜从军中多做变更,而之前一百六十多年里,商君的这套兵制已经被证实了最为高效的,既然如此,自然何乐而不为。真要变更,也是统一天下之后。”

公孙弘想了想,坦言道:“说的确实对,是我太心急了些,那这个先缓一缓吧。”

韩信又细细的看了一番,沉吟了许久说道;“我说怎么刚刚总觉得少了什么,现在才想到。你没感觉到我们秦国一直缺乏一种选拔人才的制度吗?”

公孙弘一愣,有些古怪的看了眼韩信。他确实有些奇怪,不论是孝公变法时代,还是始皇帝时代,人才的选拔大多都是世家子弟或者其推荐的人,从平民中海选,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也不能怪韩信,后世的他所耳熟目览的自然是一套套科举制度,虽说科举制度诸多弊端,但却在封建王朝中流传了千余年,从未中断过,想来定有它的过人之处。

公孙弘沉吟道;“既然上将军你想为我大秦选拔人才,那大可仿效旧制,让诸贵戚多样藤圈养人才,然后举荐其中有特殊技能的老是。

韩信却摇了摇头;“我看这样不妥。

“哦?”公孙弘不解的问道;

“门客大多是依赖主人才得到赏识的,所以人为的因素很强。”

“那你有什么办法?”

韩信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不如我们每年开设文武二科考学,文则考治国之才,兼合对秦律和儒家学说的考察;武则考察弓马骑射,行军布阵之才。以郡县为单位,由县令推荐县内有才学之人去郡城考试,再优胜者则由官府出钱前往咸阳考核,择其优秀者录用。如此可否?”

公孙弘眼前一行,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我看行。“

“如此,就暂时先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在朝堂上宣读,如何?”

“甚好。”

……

秦王元年五月,朝会之上。

因秦王年幼,权势皆由臣子代理,所以朝会也变的可有可无的形式了,由每日的早朝改为了十天一次的就敷衍了事。

按照惯例,仍然是由丞相公孙弘对着座上哈欠连连的秦王赢义。

公孙弘却只是低着头,只是在大声念着相关的资料。小赢义却有些坐不住了,小眼睛骨溜溜的四处打转,也听不明白公孙弘的话中意思。

坐在赢义旁边的赢可狠狠瞪了赢义一眼,伸手在他腰间一掐。赢义吃痛,吓得赶紧挺直身子,老老实实的做在那一动不动。赢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脸色露出不可察觉的得意笑容。

这赢义正是好动调皮捣蛋的年纪,偏偏又是高高在上的秦王,宫人哪里敢说他。不过赢可倒是不担心这个,她本身就是赢义的长辈,又是监国公主,自然有骂他的权利,就连打手板子的事情也没少做。

念了半年,公孙弘总算将手中厚厚的几卷竹简念完了,赢义伸了个懒腰,面带喜悦的问道;“这个公孙亲家,是不是该退朝了?”

公孙弘却摇了摇头,反而上前一步,申请郑重无比的说道;“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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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五章 后继有人

赢义惦记着宫中宦官为他新抓的蝈蝈,早已经心痒难耐,本来满怀喜悦的以为可以结束这无聊透顶的朝会。***一听公孙弘这么说顿时大失所望,哭丧着脸拉长声音道;“你怎么多话呀?”

公孙弘一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秦王年纪尚幼,玩心重些也属正常,可秦人早熟,很多到了十岁之后都要如同成人一般耕作操持家务,更何况王室子弟自小都要接受严格的管教,较之同龄的平民子弟更加早熟。想赢义已经到了十一岁的年纪,心智却仍然如同幼童一般,这倒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公孙弘却想不到,其实赢义如此贪玩任性到更多的是赢可的溺爱造成的。

赢义原本是个乖巧的孩子,他父亲高阳君又是一个为人苛刻至极之人,这样的家庭环境也让赢义凡事规规矩矩,当初接进皇宫时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过正是这种被压抑已久的性子,一旦彻底的自由了,便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在咸阳宫之中,他虽然年幼但毕竟也是秦王,除了赢可和韩信外没有人敢管教他。韩信常年在外基本上没有多少时间和他相处,而且赢义不知听说了什么一直对韩信十分害怕,每次韩信在都是规规矩矩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倒让韩信有些莫名其妙。

赢可却因为对他心存怜惜,所以总是特意的溺爱他,任由他顽皮胡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赢义这个秦王的命运在他登上王位之时就已经注定。他不过是个过渡品而已,是韩信和本土势力妥协的结果,这个秦王从来只是个招牌而已,当别人不需要他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最好的结局是禅位获封,从此成为一个逍遥侯爷,最坏的结局自然不用多说。

赢义现在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对这些并不是太懂,只是觉得自己当了这个秦王过的十分快活,没有人再来管教自己。一旦他大了些,明白了自己的尴尬处境,又不甘心做这亡国之君,那必然是痛苦万分。

这也是赢可加倍溺爱他的原因,因为对他心存愧疚,怜惜他根本无法选择的命运,同样也是为他们赢氏不能改变的命运黯然。

见赢义如此糊弄,赢可不由办起了脸,重重的咳了咳。赢义这才恍然大悟过来,急忙正色,晃了晃脑袋装模作样的说道;“丞相可有何事要面奏寡人?”

一旁的韩信见赢义装腔作势的模样,不由暗自好笑,心想这个小孩子真的被可儿带坏了。赢可这时正有些得意,轻轻的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肚子,忍不住邹了邹眉。忽然心有所感,朝着韩信望去,见他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眼神撇了眼赢义,目光中满是戏弄之色。赢可看出了他的意思,顿时大羞,瞪了他一眼,暗暗咬牙,想着回去怎么收拾他。

韩信和赢可的小动作公孙弘自然不会去关注,他只是一板一眼的躬身说道:“臣才智疏浅,承蒙陛下错爱,委为相国,自然当竭力为之,不敢有任何懈怠之心。”

“微臣已为相国多时,观我朝体制继承于商君之变法,距今已经有了一百六十四年,事过境迁,许多体制早已不适合今日之时局,已成了苛政弊端。正如当年孝公商君本意,若想自强于天下,毕变法已自强,想我大秦曾富有四海,拥郡四十有余,虎贲之士百万之多,却差点亡了国,何也?”

“商君之法多用于征战,但用于治世却有些不足,于是臣共列大小二十二项,以修商君之法安抚天下民心,重振我大秦鼎盛之势。”

公孙弘其实所的很婉转,他说的不过是修缮商君之法,而不是冒然提出变法。可他的一番话仍然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昏昏欲睡的满朝大臣瞬间哗然,朝堂之上便如同菜市场一般乱哄哄了起来,甚至不少白须苍苍的老臣怒目大骂公孙弘肆意妄为,竟然望向改变秦国立国的基石。

这些老臣都是始皇帝时期的遗臣,亲眼目睹了当年赫赫秦国的鼎盛强大,对秦国赖以强大@法制更是推崇至极,当然也不容公孙弘这个毛头小子随意变更。

而朝中更多的人是面色露出思索的神色,他们都在细细品味公孙弘话中的意思,猜测秦国今后的走向。如今天下大乱,关东尽失,虽说是胡亥和赵高所致,但明眼人都看出了秦国统一后执行的制度确实有着不小的问题。当初始皇帝时期靠着他的霸道强势尚能压制,他死后秦国上层基石一旦出现了动摇,则关东皆反,天下大乱。

这说明什么,说明秦国旧的那套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了,也确实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当然,所有人都只是想想,也只有公孙弘敢如此大胆的提出。

面对满朝的职责,公孙弘却傲然自立,努力的挺直身躯,无视身边怒骂职责,直视赢义大声道;“陛下,当年商君尝思变法,满朝皆反。太师甘龙言‘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当时的商君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们彻底的哑口无言。”

“商君说‘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汤、武之王也,不循古而兴;殷夏之灭也,不易礼而亡。然则反古者未必可非,循礼者未足多是也’,可见商君若是现在还活着,一定会坚定无比的再来一次变法。这就是他所提倡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世上从来都只有不断更新的事物,一成不变只会被淘汰。”

公孙弘的侃侃而谈赢得了不少的支持者,也站出来支持修缮商君之法,与保守派争锋相对起来,在堂上唇枪舌剑的大声辩论起来。

在御座上的赢义顿时慌了神,被这些群情激奋的大臣们吓得不知所措,急忙求救般的将目光投向身旁的赢可。却见赢可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赢义这才安心下来,转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平时道貌岸然的大臣们一个个吵得脸红鼻子粗。

这一切都在韩信的预料之中,所以只是在一旁含笑不语,并未发表意见。渐渐的,朝中争吵不休的大臣们才想起了真正掌握决定权的韩信,都自觉的止住了争吵,转而将目光齐齐投向了他。

韩信微微一笑,知道该到了自己表态的时候了,于是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丞相所言甚是,臣附议。”

韩信一语落下,朝中大半的朝臣便闭上了嘴,不再争论。这些人心知肚明,知道公孙弘这个丞相提出的变法意见,一定是事先征得了韩信的同意,所以才会当着所有秦王和所有大臣的面提出。

韩信的表态,让朝中几乎一半的将军大臣齐齐站在了支持变法阵营中去了,其他大多数都是保持沉默,不置可否。剩下的几个老臣势单力孤,也无济于事。

这是事先已经通气了的赢可也站了出来,表示支持修改现行的部分制度,但要求必须坚持秦国法制立国的根本,只能在其基础上做一些细节上的修缮,公孙弘欣然领命。

历史上每次一变法大多都伴随着永无止境的朝政、党争,甚至有血腥和杀戮,已经政权的更迭。当新的体制想着改变旧的体制,必然会遭到旧体制的既得利益者的猛烈反扑。所以大多是变法都是伴随着大批的人头落地,用霹雳手段完成变法大业。

而这次秦国的变法就显得温和了许多,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变法的痕迹。一方面是韩信牢牢掌握住了军权,有着大军作为保障,所有反对势力就不敢冒然反对;一方面是不久前的的关东皆反、诸侯反秦,将秦国守旧势力摧毁殆尽;最重要的一方面,那就是这场变法所主张的变革确实温和了许多。

相比于商鞅变法、李悝变法那种“外科手术”般的强制变法,将旧的体制彻底推到重新洗牌,这场公孙弘主导的变法主要是在秦国原有的体制上进行修缮,就如同一个健康的人身上长了毒疮,只是将毒疮捥去,而非动其筋骨。这也让来自民间的抵触少了许多。

主要的变更是在法制上和吏治考核选拔上。按照公孙弘的提议,秦律一共废除了二十四种死刑和肉刑,将十三种原本是要叛为死刑的改为由劳役取代。同时在此重申了“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的法制理念,规定贵族若犯罪,一样按照秦律处置,若有徇私,则斩律吏。

官员选拔上,限制了秦国一味依赖军功爵位制度选拔官员的制度,规定军功爵位制度只能适用于军中选拔将尉,而文官系统则由丞相府考核选拔,令各县推荐贤能之士,赴往各郡考核,优胜者将入咸阳接受天子或者丞相的当面考察,以此来授予官位。各郡县分驻监御史,直接由御史大夫掌管,只向天子负责,独立于丞相为首的文官系统之外,行使检察考核之权。

同时采纳儒家所提倡的“有教无类”,在各县广设义学,由朝廷出钱,聘请文士免费为幼童上课。提倡纲常伦理,以忠孝为思想教导孩童。同时大大提高工匠和医仆的地位,在太仆之下设医匠,大置医馆,用于培养医护人才。

秦国许多世族大家原本担心公孙弘变法的内容会触犯到自己的核心利益,如今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更别,无非就是删除削减了一些苛刻的法令,对官制和其选拔进行了改革。除此之外,并没有他们担心的大动作,于是便放下心来。

原本应该是轰轰烈烈的一场浩大变法,却在一片平静声中完成了。没有流血,也没有政治冲突,精简后的秦国官府反而迸发出高效率的工作量,新的考核制度也让官吏们埋头苦干的想通过政绩升迁,渐渐转变了秦国数百年来重武轻文、以国家为战争服务的局面。

至于民间,似乎对这场变法没有感觉,秦人照样如同往常一样的耕作、生产,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城门外宣传朝政的小吏们告诉他们,许多以前的苛刻的法令都已经被废黜,大规模的劳役也被立法名言禁止,这委实让普通的秦人高兴不已。

这场小规模的变法历时近三个月,秦国上下焕然一新,新一批的税收也被收入库府,夏粮业已收割入了粮仓。

秦王九月,秋意渐浓,正是草原上秋高马肥的季节。不同于往日,今年的秦国不再担心匈奴南下入侵的威胁,已经被大大削弱的匈奴和新崛起的楼烦正在漠南舍命搏杀,而王泾所率的四万铁骑无疑就是一支让他们畏惧不已的强大军队。

为了争取到秦郡的支持,昆莫和稽粥都先后排遣使者进入咸阳,朝拜秦王愿意俯首称臣。二人都是都挖空心思的讨好王泾,昆莫将从匈奴掠夺的金银财宝用大车装载了整整三车,送往九原;而稽粥做的更绝,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王泾喜好美貌少妇,便将他的姨娘,冒顿单于曾经最宠爱的一名阏氏送给了王泾。

王泾倒是来者不拒,昆莫和稽粥送来的东西他毫不客气的一概收下,金银珠宝则送往了咸阳给韩信,美女则毫不客气的收了下来自己想用。可每当昆莫和稽粥急不可耐的问起他何时出兵帮自己打对方时,王泾则打哈哈的四处推诿,只是给予他们一个个信誓旦旦的许诺,却始终按兵不动,坐视两国厮杀。

而此时的咸阳,另外一件大事便成了整个咸阳城中最引人关注的事情了。

那就是赢可即将临产,上将军韩信终于有后了。

赢可的生产不仅仅是她和韩信的问题,更成为了秦国重要的一个临界点。若为男孩,则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具有了最高贵的身份。一方面他是始皇帝的外孙,体内流着纯种的赢氏血脉,是先王之后;另一方面,他也同样是秦国如日中天的上将军韩信的嫡长子,有权继承他的一切。

韩信如今的权势,丝毫不弱于秦王,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因为整个秦军皆是在他手中。虽然他一向例行低调,并未以飞扬跋扈的一面现于世人面前。可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看得出他如今已经赏无可赏,若想再进一步,也就只有如今那徒有虚名的秦王之位了。

一旦他平定了关东,重新统一了全国,恢复了当年始皇帝的疆域,那他登基称帝几乎成了不可改变的事实了。就算他无此心愿,对功利热衷的部下们也会将他强推上皇位。

而这种时候,他是否有继承人的问题变成了重中之重了。试想着如果一个后继无人的君主,他所创立的事业却没有人可以继承,一旦他死了,曾经团结到他麾下的各方势力必然一哄而散。而有了继承人的话,那一定有了变故,他的部下也能有个主公可以效忠,而不是成为一盘散沙。

更重要的是,他和赢可的子嗣同样有着赢氏的嫡亲血脉,若是立他为储,日后即位秦王,那无论是在血缘上还是感情上,都容易让赢氏一族和诸多老秦人世家接受了。

春秋时期,许多小国也曾经绝嗣,有些国家都是由女婿作为继子继承王位的,日后传位于他和前朝公主所生的儿子,便变相的将王位延续了下去。既有先例,那他日为之必然也不是很难。

排除掉这些考虑,韩信本人对要当爸爸也是兴奋异常,他推掉了所有的朝政和军务,下令除非是项羽打到了咸阳城下,其他所有事情都不要找他。他每日陪在赢可身边,陪着即将临产的她散步聊天,想方设法逗着她开心,以此来舒缓她初为人母紧张的情绪。

宫中备好了秦国最好的接生婆,数名太医则日夜不停的守候在华阳宫外。为了确保母子平安,韩信甚至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念头”请来了几名据说是神童异常的祭祀巫仆,让他们也跟着起哄为赢可祈福。

其实韩信心中还隐隐有着另外一层的兴奋,这个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那种血脉相通的亲人。这种感觉不是别人可以体会的,但却是韩信最想要的。

为了避免赢义这个调皮捣蛋的秦王干扰赢可养胎,韩信便毫不客气的将赢义隔绝在华阳宫之外。赢义几次吵吵嚷嚷的说要找阿母玩,却被韩信一眼瞪了回去,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

直到一日晚膳后,韩信正陪着赢可在花园中散步,赢可却忽然大声喊疼。额头上疼的豆大的汗珠低下。幸而早有准备,很快接生婆就已经赶到,有条不紊的将赢可扶入房内,御医则小心翼翼的在门外候着。

次日天明,当朝鼓击起时,满脸兴奋的小宦官们便将宫中传出的昭示诏告天下。

武信侯世子出生,母子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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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六章 天下数分

十月,秦王以韩信功高为由,食关中十县。晋为彻侯,加封太傅衔,依周礼赐予九锡,出入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等酒中器物皆同天子。韩信才刚刚满月的儿子因为其有王室近支血脉,故而被封为武阳君,获封食邑千户,仪同王子。

韩信自入驻关中以来,一直低调行事。“上将军”之职只不过是军中殊荣,并没有具体的职权,而国尉之职并非位列三公,只是太尉的替代品,论品级犹在丞相和御史大夫之下,仅与九卿并列。至于所封爵位,不过是咸阳之战后得封的关内侯,甚至不如曾经的章邯和王离。

韩信显然并不在乎这些虚职,他深知秦人以军立国的道理,所以紧握军权,其他的都是无足轻重之事,若是像赵高一样太过飞扬跋扈,反而会召来流言蜚语。

不过这一次韩信却出人意料的大肆封赏自己,他无疑是在通过儿子出生之事在向秦人释放一个信号,同时也在试探秦人的反应。

在秦国并无公爵之封,彻侯已经是商鞅指定的二十四等军功爵中最高的封赏。秦国历史上并不缺乏获封彻侯之人,比如名将司马错、白起、王翦,以及后来的章邯、王离等人,都因为军功卓著或者政治需求被封为了彻侯。但这些人都只是简单的将军而已,在政治上并无建树,所有荣辱皆有秦王一人而定。

韩信却是个例外,他不但手握全国之兵,更在朝中势力根深蒂固,依附着众多,就连丞相公孙弘、御史大夫白庞都与他关系不浅。更有赢可监国公主的身份在此,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秦国大多数人都是只知韩信,而不知秦王赢义。

不管韩信愿意不愿意承认,他已经是秦国实际上的国君了,他已经没有了退路。试想他若是步登基为王,那长大后的秦王如何能容得下一个能轻易决定自己生死的人。他必然也会像子婴一般奋力一击,以夺取回失去的王权。

就算韩信肯放下权势,退隐山林,甘做周公第二,秦王也一样不会放过他的。这就是帝王之术,只能进,不能退,退则粉身碎骨,身死为天下人所笑。

韩信的试探不但没有激起秦人的激烈反对,相反上表劝说秦王赢义禅让王位的奏疏竟源源不断,拥立的呼声在朝中此起彼伏,人人都有争先恐后,唯恐拥戴之功被他们分去。更搞笑的地方郡县的官吏竟然报来吉兆不断,渭县县令报来“霞光满天,有黄龙出于井口”,甘县县令报来麒麟现世。

种种呼声不断,韩信迫不得已只好亲自出面澄清,朝中拥戴的呼喊声才渐渐消去。

韩信还不想取代秦王,至少不是现在。在统一之前,他非常需要一个稳定的大后方,这就必须要和保王党势力妥协,而赢义就是他们的中间平衡点。若是成功平定关东后,那时候韩信的声望一定能再上一个阶层,那时候登基即位,便是天命所归,名正言顺了。

公孙变法后的三个月里,秦国利用这宝贵时间里迅速的将体制变革,去除了重重弊政,让举国上下为之振奋。休整兵戈备足粮草后,摆在秦国面前的自然就是出兵函谷关了。

此时的关东,项羽再数攻齐地后无功而返,又得到楚南皆反、江东危矣的消息后,便被迫撤兵回国,以季布为大将军,领大军南下平叛,楚军出九江,与彭越之叛军战于彭泽,大败之,彭越惊走,季布率大军追三百里才收兵回营,彭泽之东的楚地也被项羽的楚军收复,江东之危解除。

战败后的彭越这才意识到楚军的精锐远非手下这些仓促成军的流寇所能比,便彻底的放弃了正面迎击楚军的念头,转而将衡山长沙二郡的地盘交由斗氏掌管,他自己令部下分为几股,深入楚地大江南北之地,以旗号为令,袭扰楚军的后方。

不得不说彭越对游击战是个天才,他的机灵和敏锐,总是能先人一步的猜测到对手的下一步动作。他用兵风格灵活机动,从不将自己和部下置于危险的地方,稍微有一些形势不妙的征兆,他就果断的撤退,迅速将军队带入山泽之中逃之夭夭。当楚军稍微有所懈怠,他就忽然出现在楚军的侧翼实行打击,待楚军主力返回又撤的干干净净的。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这八个字被彭越运用的淋漓尽致。彭越持续的袭扰让节节胜利的楚军转而惶恐不安了起来,他们的粮道和后方频频被袭击,前线军中的士卒时常面临着断粮的危险。这也让季布头疼不已,他数次曾经数次设伏想要围剿后方的彭越,却被彭越机警的凭着直觉躲了过去,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在正面战场上,精锐的楚军一路高歌猛进,席卷了大半的楚南反叛之地。可彭越的不断袭扰也让楚军渐渐拉长的补给线变得十分脆弱,时刻都要面临着彭越的威胁。因为担心粮草断绝,季布在攻占长沙郡湘县后就被迫不得不停止了攻势,转而肃清后方,和彭越进行了一场无休止的追逐战中去了。

楚军在南部的僵持也让刘邦看到了希望,他很快就联络上了赵歇和魏豹,相约会盟沙丘。在沙丘之盟上,刘邦想要劝说二人一起反攻中原,却不料这两人已经被项羽杀的下破了胆,听闻项羽正亲自坐镇彭城,便不论如何都不愿意举兵南下响应。

刘邦气极,忍不住在会盟上指着二人的鼻子破口大骂。魏豹大怒,甩袖而去,赵歇本就是火爆脾气,哪里能忍受刘邦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于是拔剑就想和刘邦拼命,却被部下死死拖住,苦劝之下才将赵歇架回营内。

这一次三国盟约就在这种气氛之下不欢而散。

回到临淄后,刘邦又后悔了,急忙派出使节给赵歇魏豹两人送了份重礼,并亲笔书信道歉了一番,这才让三国重归于好。不过想让赵国和魏国出兵中原,就几乎成了不可能。

刘邦又不愿意错过此等良机,决定独自出兵攻打楚国。便集兵二十万,以萧何为长史,陈平为参军,樊哙周勃二人为大将领军南下,攻掠楚地。

汉军最初仗着压倒性的兵力,一路势如破竹,连下淮北十二城,兵锋直指彭城。项羽听闻汉军南下后,果断率领十万精兵北上迎击汉军。与汉军对峙于菏水。项羽身先士卒,率万余亲兵猛攻汉军中军,七战七胜,汉军节节败退,望项羽旗帜皆躲闪,不敢迎敌。汉军被楚军所迫,不得不后退三十里,士卒旗甲折损无数。

项羽因为兵力有限,空后方空虚被秦赵魏所趁,便也没用冒然攻入齐地。楚军和汉军便沿着泗水对峙,彼此相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秦国平定岭南的消息传来,关东震惊。

项羽虽然自傲,却从未轻视韩信,他这时发现自己的楚国这一年的时间里一直都是在打仗,虽然胜利不断却未增一分国势。而秦国却始终隔岸观火,没有参与到关东的大战中,反而利用南北不停的征战不断扩大领域和增加人口,国力已经今非昔比,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残破不堪的秦国了。

秦国的隐忍让项羽心生警惕,同样也让刘邦忌惮不已,生怕自己和楚军火拼实力大损,却被秦国坐收渔翁之利。楚汉两军像是心生默契般,忽然都停止了战事,转而各自撤军数十里。征战已久的中原之地忽然间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和平之中。

此时的天下,格局已经大致清晰。楚国论幅员仍是第一大国,拥有三川、颍川、河内、南阳、旸郡、陈郡、泗水、九江、庐江、漳郡、会稽十一郡已经长沙横山的大半。刘邦窃取的齐国则坐拥齐地临淄、济北、胶东、琅琊、东郡、薛郡、东海七郡,国土虽然远不及楚国,但人口却不输多少,更有鱼盐之利。

河北的割据势力为四股,最大的当为赵国,占据邯郸、钜鹿、恒山、太原、代郡、云中、雁门七郡。魏国却因为河南之地尽失于楚国,元气大伤,如今属地只剩下河东和太原二郡,凡事紧随赵国,以赵歇马首是瞻。燕地的臧荼和韩广混战近二年,仍然僵持不下,没有分出胜负,各占一半燕地。臧荼在东,占上谷、渔阳和广阳,韩广在西,仍为右北平、辽东、辽西。

二秦国经过近二年的励精图治,国土重新恢复到惠文王时期的幅员,拥有内史、北地、陇西、上郡、九原、汉中、巴郡、蜀郡、桂林九郡。北面消除了匈奴的威胁,南面收复了巴蜀,打通了岭南之地,兵威鼎盛,已经隐隐有超越强楚之势,让天下诸侯心怀不安。

除此之外,岭南尚有南越国,楚地尚有割据,以及临江国、衡山国等小国存于强国之间。

征战在即,秦国的战争机器便全面开动,大批的军械在匠做营中北加班加点的打造出来,粮食从巴蜀等地纷纷运往函谷关前线囤积,大批的新卒被征召入伍,驻守在边疆各地,被取而代之经验丰富的老卒们则踏着齐整的步伐开往函谷关以西。

大战前夕,韩信却放下所有的手头事,利用这难得的空余时间专心在府中陪伴产后的赢可。

赢可继承了赢氏良好的身体素质,本身也喜好马术,所以身体并不上差,恢复自然也很快。在床上休息几天后,便大声嚷嚷着无聊,然后逼着韩信带她四处去散心。

只是小韩彻却实在精力旺盛,每日都要赢可亲自抱着,还不能假以他手,否则就撩开嗓子嚎嚎大哭,让整个武信侯府中都永无安宁。

韩信给儿子取名为“彻”,寓意通达了然,当为明君之意。韩信拿了主意,赢可自然不会反对,况且她也觉得这个名字十分好听。

正在夫妻二人调笑着逗弄韩彻时,一个老仆却匆匆忙忙的赶来花园报道;“上将军,外面有个客人来访,说是你的旧时。”

韩信正逗弄着自己的儿子,正在其乐融融的时候,却被外人生生打断,自然有些不悦。面色一沉,说道;“告诉来者,这几日我一律不可待客人,他们的心意我领了,只请以后不要太多来干扰我们一家的生活。”

那老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跟他说过我的工作只是传话,做不了主。他却不信,先说自己是上将军您的多年好友,又说是你的同门师弟。我看他的样子到有几分真的,不像是唬人,所以才来通报一声的。”

韩信一怔,又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子?”

老仆想了下,比划道;“是个少年,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白净的很。”

韩信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认识这么一个人,心中有了些好奇。便让赢可在侍女的陪伴下在花园中继续散步,他则跟着老仆前往门口查看。

远远的见门外背对着自己站着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浑身上下虽然只有一袭粗布麻衣,却显然英气不凡。

大概是听到韩信的脚步声,那少年微微抬起头来,只见面如冠玉,眉目之间清秀的如同女子般,脸色挂着的却是嬉皮笑脸。

韩信仔细的想了一会,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人,本想掉头离去的。却见那少年气质不凡,犹豫了会还是止住了脚步。

那少年见韩信确实面露喜色,大步迈了进来,张口大喊;“师兄,师兄。”

韩信又看了看他,邹眉道;“你喊我师兄,可我好像没见过你吧。”

那少年嘻嘻一笑,“师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连小弟都忘了,可曾还记得五年前盱眙故人。”

韩信面露古怪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想了一会,试探的问道;“你难道是那个小道童?”

少年猛地一拍手掌,哈哈笑道;“可不是嘛,我说呢,你怎么连我都记不得了。”

韩信顿时一窒,心想我认得你才有鬼,当年你才十一二岁的模样,连男女我都没分清楚。你现在突然出现在我这,我要是会认识的话那真是稀罕事了。

当下又狐疑的问道;“你怎么喊我师兄?”

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师父是和你师伯元宗是相交莫逆,我和你算起来就是同门,那你说我不喊你师兄喊你什么。”

韩信笑了笑,心想这少年到真会攀亲戚,心中只是觉得好笑,到也没什么怪罪。又问了那少年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冉易。

招呼他进了内室,喊下人奉上茶水,便又问道;“那你这次前来可是有事?”

冉易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是奉钜子之令前来和你相商一事的。”

韩信一怔,诧异道;“你不是道家信徒吗,怎么也要奉钜子之令。”

冉易嘿嘿笑了笑,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就是师兄你有所不知了。当年嬴政焚书坑儒,独尊法术,我们诸子百家国的时分凄惨,尤以崇尚仁爱非攻的墨家受到的攻击最重。”

“后来百家的豪杰为了共抗暴秦,便和墨家结为了同盟,相约共同进退。其中墨家的势力最为强大,而且在民间口碑极好,便齐选当代钜子就被推举为盟主。所以我师父虽非墨门中人,我却对墨家的机关术感兴趣的很,这才投在了墨家之门。

韩信顿时一窒,心想我认得你才有鬼,当年你才十一二岁的模样,连男女我都没分清楚。你现在突然出现在我这,我要是会认识的话那真是稀罕事了。

当下又狐疑的问道;“你怎么喊我师兄?”

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师父是和你师伯元宗是相交莫逆,我和你算起来就是同门,那你说我不喊你师兄喊你什么。”

韩信笑了笑,心想这少年到真会攀亲戚,心中只是觉得好笑,到也没什么怪罪。又问了那少年的名字,才知道他叫冉易。

招呼他进了内室,喊下人奉上茶水,便又问道;“那你这次前来可是有事?”

冉易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是奉钜子之令前来和你相商一事的。”

韩信一怔,诧异道;“你不是道家信徒吗,怎么也要奉钜子之令。”

冉易嘿嘿笑了笑,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这就是师兄你有所不知了。当年嬴政焚书坑儒,独尊法术,我们诸子百家国的时分凄惨,尤以崇尚仁爱非攻的墨家受到的攻击最重。”

“后来百家的豪杰为了共抗暴秦,便和墨家结为了同盟,相约共同进退。其中墨家的势力最为强大,而且在民间口碑极好,便齐选当代钜子就被推举为盟主。所以我师父虽非墨门中人,我却对墨家的机关术感兴趣的很,这才投在了墨家之门。

力最为强大,而且在民间口碑极好,便齐选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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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七章 逐鹿中原

冉易跃开,拔剑在手,背上一身冷汗。韩信寥寥数招快攻,看似随意,却是招招不离咽喉心口要害,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几乎死在他的手上。

见冉易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韩信却没有起身,仍然神色如常,只听他又惊又怒的问道;“你干什么?”

韩信微微一笑。“没什么,试探一下而已。”

冉易一愣,旋即怒道,“试探什么?你这分明是要取我性命。”

韩信面不改色,“若非如此,我怎么能试出你的真假。”

冉易怔了怔,“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若是骗我,那脱身后的一个反应一定是惊慌,心中想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被我识破了。就算你演技再好,一瞬间的慌张还是会忍不住流露出来的。”

冉易顿时勃然大怒,“你娘的,小爷我的一条小命就被你拿来试探,要是我躲不过怎么办,白白死了呀。”

韩信端起茶杯,吹了口热气,抿了口,神色悠然自得。

“既然是师伯派你来代表他,那你的身手肯定不会差,至少也是和那个叫明月的一个层次的。如果这几招都挡不住,那只能说明你是假冒的。”

冉易怒气渐消,哼了声道;“满口屁话,小爷我大人不计小人过,懒得和你计较。”

说完气呼呼的坐了下来瞪着韩信,也不说话,显然是再记恨刚刚的事情。

韩信知他少年心性,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心中又忍不住有些唏嘘,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样子,

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墨家所提倡的不是非攻兼爱,反对天下间一切的攻伐兼并战争,如今为何肯助我。”

冉易白了他一样,哼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我墨家虽以‘兼相爱,交相利’济世爱人,却并非食古不化之徒。自墨翟祖师创立墨家以来,墨家门徒奔走数百年,却仍然无法阻止天下间愈演愈烈的兼并战争,天下人为兵祸苦不堪言。直到四代墨家钜子悟出了‘天下之乱止于战乱’之理,认为消弭战争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天下归为一姓,取代夏商周的分封制度。而此时经过商鞅变法迅速强大起来的秦国,就成为了平定这天下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在秦孝公之后的一百四十年里,墨家对秦国的攻伐兼并不闻不问,哪怕是像长平那样的坑杀也隐忍不发,为的只是实现‘天下之乱止于战乱’的信念。那代钜子他认为天下已经是一个气息奄奄病人,唯有用秦国这柄快刀剐去腐肉,尚有一线生机。”

“所以墨家这才坐实强秦侵吞六国,而无所作为。可嬴政统一之后却并未像那代钜子料想的一样消兵止战,而是继续永无止境的征伐。先是南征百越,再是北攻匈奴,期间修长城、铺直道、大修阿房宫和骊山皇陵,种种所为让墨家失望透顶,却又不愿意带头反秦重新点燃战火,便隐退于世间,不再过问天下之事。”

韩信更加不解的问道;“那为何今日愿意助我?”

冉易邹了邹鼻子,“这我就不知道了,钜子的想法向来是高深莫测,又岂是我们这些小辈们能猜得到的。”

韩信沉吟不语,想了会儿,才隐隐的猜到了元宗的想法。大概是和秦国这次的变法有关,这次由韩信公孙弘主导的变法,一扫秦国旧制的种种弊端,大规模的劳役也被明令禁止。对视对待诸子百家的学说也有当初的一味打压,转而成为一种宽容的心态对待。

所以这种较为开明完善的国家体制,远远胜于关东的项羽及其他诸侯,自然会让墨家重新审视,想来就这是元宗肯助自己的原因所在。

事实上韩信所猜的已经八九不离十。

至始皇帝统一七国,一扫自东周以来天下五百年的分割混战局面,开创历史先河,从此天下统一已成必然之势。而如今有能力问鼎天下,也只有秦国的韩信、楚国的项羽,以及齐地的刘邦。

项羽残暴,虽一生仇恨暴秦,可他自己的总总所为却比暴秦更加残暴。墨家起初是十分看好项羽的,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楚国大将军项燕之后,另一方面他确实有着天才的战争指挥能力。但项羽之后的种种所为,却让曾寄希望于他的墨家大失所望,最后放弃了支持他的想法。

至于刘邦,虽有贤德的虚名,人间口碑极佳,可势力教之楚国和秦国仍然远远不如。按照当前的形势,刘邦若想击败韩信和项羽一统天下,想必难如登天,墨家若是强行支持刘邦,必然会将天下拖入永无止境的战事之中。

想来想去,也只有秦国的韩信是同一天下的最佳人选。一方面他所继承的秦国有着完成的制度和治国理念,上下井然有序。另一方面秦国自身也有着强大的实力,就算是没有墨家支持,赢面也是极大。

当然,元宗和韩信的师侄关系同样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墨家的支持让韩信欣喜十分,要知道墨家存在三百年之久,各种势力早已经深入各国,在民间向来以侠者自居,有着极高的威望。而秦国自退入关中后,在关东的所有据点几乎毁于一旦,各种情报的搜集等等都进展的极其不顺,常常消息严重滞塞。而墨家却有着一套完整的关系网,用来收集情报最适合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墨家在六国中势力不可小觑,许多为官者都是他们的墨者,这对韩信平定关东无疑会顺利许多。墨家善于攻城和守城器械的制造,这同样是秦国急需之物。

依照元宗的意思,冉易将成为墨家与韩信的联络人,通过他将双方的合作完美的进行下去,由墨家为其提供便利和情报。供秦国征战所用。

有了墨家的支持,秦国无异于如虎添翼,出征关东之势已经不可避免。

十月,韩信在秦国国内进行战争动员,大批青壮从田地里放下锄头,各自回到军营中重新拿起兵甲。韩信以王泾为北军统帅,率四万轻骑镇守九原,甘肖卫南军统帅,四万大军驻守桂林以防南越。王歧为大将军,与丞相公孙弘、御史大夫白庞共守关中和其他郡县。

从空中鸟瞰,一道道黑色铁流在关中大地上缓缓流动,不断汇聚壮大。一支支军队相继注入函谷关以西不远处的豹亭,函谷关这座天下第一雄关,已经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兵营。

韩信这次共调集三十万大军,同时也征调了十五万民夫用来保障后勤,务必要求毕其功于一役。这些几乎是秦国如今大半的底子所在,同样也是秦国苦心经营一年多积攒下的所有家当,若是败了,那就彻底失去了问鼎天下的资格了。

在获得秦国即将出征的消息后,项羽和刘邦也停止了敌对,约定以泗水和鸿沟为界,以北为汉,以南为楚,从此结为兄弟之国,不再互相攻伐。

秦军若出函谷关,则中原之地首当其冲。此时中原已经属于楚国范围,但因为项羽长年和齐地相攻,不断将中原之兵兵抽调到前线,久而久之,楚国在中原的驻兵已经非常稀薄,根本不是秦国的对手,

项羽急调钟离味、曹咎七万大军分别入驻雒阳和荥阳,以这两座坚城护卫掎角之势,共同护卫河南之地。他自己则亲率十五万大军,进入成皋,虎视函谷关,从侧翼威胁到秦军出关后的行军路线。

刘邦对秦军的强大记忆犹新,当年犹如丧家之犬被韩信赶出汉中的场景让刘邦终生难忘。而现在的秦国早已今非昔比,在击败匈奴,平定巴蜀南越后,秦国的鼎盛之势更加让他畏惧不已。

他并非目光短浅之人,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清楚若是项羽被秦国击败了,那下一个遭殃的一定会是他刘邦。但让他和项羽一起对抗秦军,他又自问没这么慷慨。所以便打定了如意算盘,打算坐山观虎斗,在齐地拥兵观望。楚败则助楚,秦败则攻楚。

楚汉之外最大的势力赵歇却也坐耐不住了,他将目光投向了燕地,想兼并了燕地独霸河北。

赵国因为地处河北,自钜鹿之战后,诸侯征伐的战场大多是在中原之地,赵国却因为愿意战场,反而受损极小。虽有彭城大败在前,后有项羽攻入河北在后,但大部分赵地仍然得以两年的休养生息,赵国国力日渐恢复,已经远远超过了魏国和燕国。

赵歇此人出生于赵国宗室,当年被张耳和陈余拥戴下复国继承了赵王之位。张耳因为钜鹿之战中受陈余猜忌,所以愤而出走投奔项羽,灞上之盟后被项羽风为了赵王,却因为不敌赵歇和陈宇的反攻,将藩国全部丢弃,只是只身逃往了燕地投奔臧荼。陈余则在彭城之战中被楚军铁骑的马蹄踏了肉泥,仅靠着衣冠才勉强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张耳和陈余死后,赵国才真正成了赵歇一个人的天下。没有这两位权臣干涉,赵歇事事皆由自己做主,心中开心十分,他因为惧怕项羽,不敢出兵攻打中原,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同为河北的燕地。

此时的燕地,韩广和臧荼这两位燕王足足打了一年半,却仍然僵持不下,未分出胜负,不能不说这两位大王的能力太过差劲。臧荼在得到张耳投靠后,顿时实力大增,靠着他的计策连连大胜,攻占了右北平,将韩广逼入了辽东。韩广恐惧不已,便派人携重金求救于赵,请求赵歇从背后发起进攻,遏制住臧荼的攻势。

邯郸的赵歇接到韩广的求救后,顿时大喜。他一直垂涎燕地,却苦于没有借口攻打,这次韩广的求救无疑是为他送来了一份大礼。

邯郸王宫内,赵歇立即答应了韩广使者的请求,随即倾国之力,调集二十万赵军北上攻打燕国。

听闻赵王要倾国之力攻打燕国,朝中大臣将军们纷纷上书劝谏,以南面楚汉两国势力庞大,关中秦国又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此时赵国实在不易枉开兵戈,将宝贵的兵力白白损耗在燕地。

赵歇却不听,仍然一意孤行的派军北上。以辛剧为大将军,集中全国之精兵二十万,分三路攻打臧荼的燕军。赵军北上之后,面对空虚的燕国一路势如破竹,相继攻克了广阳和上谷,兵锋直指头燕都蓟城。

此时臧荼正集中兵力猛攻辽西,听闻赵军北上的消息后,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将回撤死守蓟城。韩广的辽东郡趁势反攻,夺回大片失地,正得意忘形之时,却被张耳的五千伏兵突然杀至。顿时全军大乱,四万大军溃散大半。韩广本人丢下大军,轻骑逃回了无终城。

燕军大胜后,便消除了两面作战的困境,得以集中全力与赵军展开了拉锯战。赵军在蓟城下连连碰壁,不但损失惨重,而且因为陷入了持久战士气大跌。

……

咸阳城中,昔日拥挤热闹的街头却显得冷清了很多,无外乎其他,只是因为战争总动员已经下达,所有秦人皆知,成败在此一举。

按照秦国惯例,大军出征之前是要由秦王主持祭祀,祈告上天,以佑大秦之势。这次也不例外,却是有赢可带着赢义一起完成。

生产之后的赢可显得有些虚弱,虽然只是十月的天,却仍然严严实实的裹着里三层外三层,

大战在即,韩信已经将朝中大权悉数托付给了公孙弘和王歧,他自己则率领羽林亲自前往函谷关。

不同以往,这次韩信并没有将李左车留在咸阳代替国尉之职,而是将他带在了身边,无外乎其他什么原因,只因为他是李牧的孙子。李牧这个名字在赵国无疑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说超过了赵国王室的影响一点都不夸张。

昔日李牧曾已弱赵抗衡强秦,竟连连大胜秦军,为赵国续命十余年。及至赵王迁昏庸,听信奸臣郭开的调拨,将李牧赐死在军中,一年后邯郸便被攻陷,赵国灭亡。因李牧功高却因谗言而死,故而赵人多爱李牧怜其遭遇,同时痛恨赵王迁、

有了李左车这个活招牌在,想必平定赵地必会事半功倍。

同样,张良久为韩国大族,祖上曾有三人为韩相,家族在韩国显赫无比。他自己也曾在韩国股复国后担任过相国,所以对中原的韩地熟悉无比。

项羽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将季布手中的精兵抽调大半,又从江东再次招募了一批大军,北上中原增援,将兵力增加到了三十万,基本和秦军持平。

魏王豹地处河东,紧碍着河南之地,一旦秦军有意北上便是首当其冲。所以也紧张万分,十万大军悉数开拔到大河北岸,和楚军达成了临时盟约。

紧临中原的齐地刘邦,也同样关注即将到来的生死大战,刘邦率大军二十万入驻东郡,遥遥相望中原战场,暂时保持观望之势。

咸阳城中,昔日拥挤热闹的街头却显得冷清了很多,无外乎其他,只是因为战争总动员已经下达,所有秦人皆知,成败在此一举。

按照秦国惯例,大军出征之前是要由秦王主持祭祀,祈告上天,以佑大秦之势。这次也不例外,却是有赢可带着赢义一起完成。

生产之后的赢可显得有些虚弱,虽然只是十月的天,却仍然严严实实的裹着里三层外三层,

大战在即,韩信已经将朝中大权悉数托付给了公孙弘和王歧,他自己则率领羽林亲自前往函谷关。

不同以往,这次韩信并没有将李左车留在咸阳代替国尉之职,而是将他带在了身边,无外乎其他什么原因,只因为他是李牧的孙子。李牧这个名字在赵国无疑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说超过了赵国王室的影响一点都不夸张。

昔日李牧曾已弱赵抗衡强秦,竟连连大胜秦军,为赵国续命十余年。及至赵王迁昏庸,听信奸臣郭开的调拨,将李牧赐死在军中,一年后邯郸便被攻陷,赵国灭亡。因李牧功高却因谗言而死,故而赵人多爱李牧怜其遭遇,同时痛恨赵王迁、

有了李左车这个活招牌在,想必平定赵地必会事半功倍。

同样,张良久为韩国大族,祖上曾有三人为韩相,家族在韩国显赫无比。他自己也曾在韩国股复国后担任过相国,所以对中原的韩地熟悉无比。

项羽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将季布手中的精兵抽调大半,又从江东再次招募了一批大军,北上中原增援,将兵力增加到了三十万,基本和秦军持平。

魏王豹地处河东,紧碍着河南之地,一旦秦军有意北上便是首当其冲。所以也紧张万分,十万大军悉数开拔到大河北岸,和楚军达成了临时盟约。

紧临中原的齐地刘邦,也同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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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八章 问鼎天下

燕赵之地地处河北,因战国时期为赵燕所属,故而得名。禹分九州之时,燕南河北属冀州,为中原文明辐射的最北部。

北地苦寒,再加上和戎狄混杂而居,故而民风大多以异于中原,多有慷慨悲歌之士。正谓之曰:燕赵之地,自古多豪杰,名于图书者往往而是。有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的的伯夷叔齐,有“千场纵赙家仍富,几处报仇身不死”的邯郸游侠,也有“士为知己者死”的邢地刺客豫让,更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燕地游侠荆轲。

故曰天下人之血性,十之七八存于秦赵。战国时期的秦赵二国虽为同宗,为一祖所出,皆是赢姓赵氏,但这原本应该是兄弟之邦的两国却如同命中克星,不断发生激烈冲突,战国中最惨烈的几场大战就是发生在秦赵之间。

秦赵两国皆以武立国,重武轻文,民风彪悍,赫赫有名的战国四大名将,秦赵也是平分秋色,各得其二。但秦人的好武和赵人的好武却有着本质不同,秦人在商鞅变法之前,好狠斗勇,民间私斗成风,千人械斗在秦国多不胜数。到了商鞅之后,私斗被严格的法律所禁止,秦人便将悍勇用在了对外征战之上,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用敌人的头颅来换取军功。

而赵人的好武则更多体现在重诺忠义的游侠之上,赵人崇尚侠风,贵族之间养士成风,民皆以佩剑为荣。所谓侠者,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也。荀悦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

赵地游侠之风盛行,却也成了令官府最为头疼的事情。侠以武反禁,侠客大多是好狠斗勇之人,稍有不满便拔剑杀人,置律法为无物。韩非子的《五蠹》中便将侠客列为破坏社会稳定的最主要因素之一,由此可见,民好侠风于国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张耳就是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中。他父亲是赵地有名的游侠儿,行侠仗义,好打抱不平。母亲是个侯门千金,当年为他父亲的风采所吸引,便抛弃家族和其私奔,这才有了张耳。

后张耳的父亲因为路见不平,杀了一个欺凌弱女的世家公子,却不了因此捅了个大篓子。那公子正是当朝宠臣的侄子,那宠臣听闻自己的侄子被杀了后,顿时大怒,下令全国通缉凶手。张父被迫带着怀孕的妻子流亡魏国,投奔在了大梁文昌君的门下为门客,不就后张耳便出生。

张耳年少时,便以才华而闻名大梁,当时战国四公子中最为有名的信陵君钦慕其才,便邀之为座上常客。不以其年幼而欺之,反对其持上卿之礼,一时张耳名声大噪。

后信陵君为他的兄长魏王所猜忌,被夺取军权后郁郁寡欢,终日沉迷于酒色之中以麻痹自己,最终暴毙而死。张耳便也失去了寄身之处,转而四处游学。

行至外黄,当地一位富人家女子丧夫,她父亲的门客就建议她:“想要找一位好丈夫,就跟着张耳吧。”于是这个女子就嫁给了张耳,并且给予张耳大力资助。张耳因此能招致四方食客,成为魏国外黄县令。

秦灭魏数年后,听说张耳和他的朋友余是魏国名士,恐其号召旧部复国,便悬赏千金捉拿张耳,五百金捉拿陈馀。于是张耳、陈余变更姓名逃亡到了赵地。

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一路攻略楚地,势如破竹。进入陈县时已经声势浩大,拥有兵士二十万,车千乘,以陈县为都,立国张楚。远在赵地躲避官府通缉的张耳听闻天下乱起的消息后顿时大喜,觉得舒展自己一身才华的机会终于到了,于是携刎颈之交陈余前往陈县投奔陈胜,被封为左右校尉。

张耳和陈余投张楚后,陈胜却厌恶他们的贵族出身,所以不打算用他们,只是赋予闲职。张耳陈余二人为此终日唏嘘长叹,自比管仲,却无桓公识贤。机会终于来了,随着张楚大军一路节节胜利,事态的顺利发展已经出乎了陈胜的预料,一串串接连报来的胜利让他眼花缭乱,认为秦国的江山唾手可得,最终在张耳陈余的蛊惑下分兵北上,派出武臣攻略赵地。

那时秦国的宗庙已经崩坏,地方纷纷离心,武臣的军队出乎意料的顺利,一路不断壮大,顺利的攻克了邯郸。于是张耳、陈馀亦劝武臣在赵地称王。武臣遂自立为赵王,以张耳为丞相,陈余为大将军。不久后,武臣和左丞相鲁骚被部将李良杀死,张耳因耳目较多,及时潜蔽逃脱劫难。事后张耳及时招集未叛士卒约数万人,并与在外征兵未遭劫难的陈余商议,将原赵国后裔赵歇立为赵王。

不就后章邯大军北上,大破赵军,攻占了赵都邯郸,赵歇和张耳逃亡钜鹿固守待援,陈余则北上代郡收兵数万人,屯驻于钜鹿之北,张耳谴使数次召陈余进兵解围,陈余皆以自恃兵少,难以敌秦为由,不予授救。后项羽大败秦军,解了钜鹿之围,张耳则亲赴陈余营中,怒责其不肯救赵之。陈余恼怒,便解下印绶推给张耳。张耳惊楞不知所措,未即接受。稍后张耳起身入厕,幕僚对陈余说道:“此乃天赐于你,若不取,反受其害。”陈余遂佩其印绶,突然发难取其兵权,入宫拜见赵王歇,言张耳谋逆之罪。

自此,原本是刎颈之交的二人成为了生死仇家,张耳气愤之下弃城而走,会同了自己的心腹军队后前往投奔项羽,随之入函谷关。后项羽自好西楚霸王,分封天下诸侯时,素闻张耳之才名,念其有扶赵抗秦之功,又能识时务的投靠自己,便立他为常山王,以赵国的精华之地分封给了他,而仅仅封给陈余三县之地为侯。

张耳封王立国,陈余得到消息后大怒,对左右道:“张耳和我功劳相等。今张耳为王,我却称候,项羽对我不公。”当时齐王田荣已经起兵叛楚,陈余便亲自前往临淄对田荣说道:“项羽执掌天下不公,请借给我兵攻下赵地,重新迎立赵王,赵国便可以成为你的兄弟盟国。”

田荣欲树党反楚,便借兵给了陈玉,陈余又带上三县之兵连夜袭击张耳,常山被攻破,张耳走往燕地投奔了臧荼。

那时臧荼已经被项羽封为了燕王,正和当年的旧主韩广在燕地上厮杀争夺燕地,无暇顾及他国之事。张耳来到燕国本来是想借兵反攻的,却大失所望,无奈之下只好全力助臧荼攻打辽东王韩广,以争取立足之地。

只是臧荼却非胸襟宽广之人,他一方面利用张耳的才华和部属为他卖命,一方面又时刻提防着张耳,生怕他雀占鸠巢抢了自己的地盘。于是在诸多如粮草、补给上卡着张耳的军队,扼其命脉,不让他有壮大的机会。

大营之中,乐简的咆哮声即便是隔着很远,仍然清晰可听。

“又是只给这么点,臧荼他什么意思,想成心饿死我们吗?”

张耳苦笑了下,宽慰其道;“坐下吧,我们在想想其他办法。”

乐简却没有坐下,仍然怒火冲天的吼道;“大王,你说平时乐简这么弄就算了,大家勒勒裤腰带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正在和赵军交战中,难道我们让士卒空着肚子去为他卖命吗?明明一月的粮草,他却只送来二十天的,这是什么意思?”

张耳叹了口气,“消消气吧,我们寄人篱下,受尽苛刻也属正常。燕王也有他的难处,我们就不要再闹事了。”

“有个屁难处,他分明就是不想给。”乐简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看看他手下的士兵,不但粮食充足,还是不是有肉可以吃上,说是他们大王赏赐给他们的。你再看看我们的待遇,他还有有把我们当盟友看吗?打硬仗苦仗的时候倒是想起我们,其他时候就把我们扔在脑后,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事情吗?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你这个和他平起平坐的常山王。”

“好了,别再说了。”张耳黑着脸,乐简的话让他心中很不是滋味,却又发泄不了。

“一会我去和粮官说说,我这个常山王的面子,他无论如何都会给点的。你出去后记得管好你那张心直口快的嘴,别让燕王听到了心中起隙。”

“起隙就起隙。”乐简撇了撇嘴,满脸不在意的样子说道;“大不了我们不跟帮他就是了,天下这么大,我还不信就没有大王你容身的地方。要不然我们去投辽东也好,韩广一定巴不得我们去帮他呢。”

张耳邹了邹眉,“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这个韩广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他曾是燕王,臧荼还是他的部下呢。却因为项羽的一句话,让他从燕王变成了辽东王,他怎么能不怒火万分呢。我这个常山王也是项羽封的,他自然把我当成项羽一党,再加上我们这些日子卖力的帮臧荼打辽东,韩广早已经对我恨之入骨,我若去投他,他一定会杀了我报仇的。”

乐简狠狠的跺了跺脚,狠狠的说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道我们就心甘情愿的受这鸟气。”

“大王呀大王,不是我说你,你千好万好,就是太过心软了些。当初我怎么劝你的,我说过不下十次了吧,说那陈余绝不会安心受封三县的,让你趁着他弱小先下手吞并他。你倒好,人家都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了你还当人家是兄弟,不肯攻打他,结果呢?这陈余根本就是条白眼狼,你对他念着旧情,他倒是不客气,直接勾结齐人将我们赶出了赵地。不过听说这家伙也没什么好下场,在彭城被剁成了肉泥,哈哈,这也是报应。”

张耳阴沉下脸,隐隐有些做怒的说道;“住嘴。我再说一次,陈余他曾经是我的生死之交,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对他不敬,你若是再犯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乐简脸色大怒,却忍了半天到底是没发作,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想眼不见为净,便粗声说道;“那我不管了,你是大王,你来拿主意,我去带我的兵去了。”

张耳看着乐简魁梧的背影渐渐走远,脸色不由露出了一丝苦涩。

想他堂堂常山王,赵地之主,却落得如此落魄的样子,寄人篱下,受尽白眼和奚落,哪里还有半点诸侯王的样子。

他倒是不担心那乐简会因为不满对他生出异心,若说这天底下还有一个人不会背叛他张耳的,那一定是这乐简。这乐简极重情义,为人仗义无比。当初自己将他收为部下不过是欣赏他的武艺而已,却没想到陈余突然攻入邯郸时,原本的亲信部下纷纷弃自己而去。唯有乐简冒死杀回,于万人之中将张耳救了出来,为此身上挨了几十刀,浑身如同血人一般。

后自己收拢旧部投奔臧荼后,乐简也是紧跟着自己,对自己一直忠心耿耿。这样重情重义的燕赵壮士,张耳怎么会生出疑心。

令张耳担心的,无非是自己的命运而已。

陈余死了,这个曾经和他最为亲密的战友惨死在楚军的马蹄之下,连全尸都没有留下。张耳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将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应该也是死在乱军之中吧,只是不知道会是怎么个死法。

至于重新夺回常山国,再次当上他的常山王,张耳现在想都不敢想了。这天下的格局越来越清晰明朗了,待秦军和楚军一战之后,尘埃就已经落定了。至于刘邦赵歇臧荼韩广这些人,包括自己在内,无非就是陪衬罢了。有了他们的出场,这天下的争夺或许会更加有些意思,但真命天子绝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张耳缓缓的握起毛笔,在桌上的竹牍上写下了三个大字“秦”、“楚”、“汉”、“赵”四个大字。

这四个国家无疑是天下最强的四股势力,必然将由他们中间的一个完成统一大业。

楚国?

张耳沉吟了许久,缓缓的在其上画了一个叉。

楚国原本是这天下最强大的国家,项羽曾经是这天底下最强大的西楚霸王。他曾经有过机会,而且不止一次。钜鹿之后、分封诸侯时、彭城之战后。可是这说那次机会都被他白白浪费了。

钜鹿之战后,项羽个人的威望达到了巅峰,诸侯皆对他或敬或畏,没有一个人敢抬头和他对视、他不但手握重兵,还有这章邯的二十万投军以及二十万的诸侯仆从军。他大可以毫不费力回到彭城废掉义帝,自己将楚国牢牢掌握在手中,然后再挥兵攻入函谷关。可惜他偏偏有着妇人之仁,因为担心诸侯指责他,而对义帝不闻不问,任由他胡作非为,最后比的项羽只好退兵回国清理门户。

第二次机会是在分封诸侯的时候,那时候项羽手中天下精兵,无力绝非任何一个诸侯能够单独对抗的。他原本可以接着分封的机会团结大批诸侯,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任人唯亲,凡是跟随过自己的人皆获得了重赏。而齐国的田荣田横、赵国的赵歇陈余,燕国的韩广,这些地方实力派都只是因为没有跟随自己入关,项羽便生出嫉恨,将这些人的封地剥夺了大半,转赠给其他诸侯。

此举让项羽在许多诸侯心目中名声扫地,也埋下了诸侯反楚的祸根,让他陷入了多面为战,苦不堪言。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那就是在彭城之战后,项羽没有去集中全力攻占反楚骨干的齐国,也没有听取范增的意见休养生息,反而劳师远征的北上攻打河北。从此天下主动权不在握在项羽之手了。

若说用兵之能,项羽无疑是这世间少有的天才,他是一个优秀的统帅,却非一名真正合格的君主。若说他在军事上的建树为满分,那他在政治上的智商无疑就是零分了。他的狂妄之大、刚愎自用几乎让天下诸侯为之离心,等到田荣揭起反旗时,天下诸侯相继赢从,共同反楚。

所以在张耳心中,毫无疑问的将项羽从问鼎天下的名单中划去了。

刘邦吗?

张耳摇了摇头。刘邦还是太过弱小了,虽有齐地在手,可和韩信和项羽仍然不可同日而语。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手中没有一个足以抗衡项羽的大将,每次他和项羽交战,总是败多胜少,先胜后败,一旦项羽的旗帜出现,汉军就纷纷逃窜。

战事上的不足也让刘邦无力发展,只能固守齐地,拖住项羽而已。

赵歇?

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人是张耳一手迎立的,他的脾气秉性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张耳更了解的了。

此人鼠目寸光,毫无远见,却又急功近利,贪心十足,从这次他攻打臧荼就可以看出他的愚蠢了。

要知道秦军出关在即,身为赵王的他却还想浑水摸鱼的攻下燕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主力陷入燕地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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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九章 火中取栗

勾去“楚”、“汉”、“赵”之后,桌上也就只剩下“秦”字了。)

张耳默默的看着“秦”字,神色黯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昔日秦王扫六和,虎视何雄哉,却因为一夫作难而宗庙社稷毁于一旦。可如今竟再次卷土重来,咄咄逼人之势犹如当年的虎狼秦国。

想自己毕生之愿就是推翻暴秦,而且几乎成功了,却因为这个韩信的横空出世而功亏一篑。

可惜,可叹!

张耳暗暗叹了口气,在“秦”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想要抹去,笔却落在半空,怎么也落不下去了,心中尽是不甘和无奈。

这个韩信,当真是当世翘楚,国士无双,竟靠着残破不堪的秦国强逆颓势。想当初,天下皆反,诸侯伐秦,钜鹿一战秦军精锐尽去,四塞轻陷,关中危在旦夕。咸阳城内,先是赵高杀胡亥,再是子婴杀赵高,诸侯军还没有兵临城下,秦国自己内部就乱了起来。

当时秦国国势惨淡如此,关东皆反,秦人离心,所能号令的不过咸阳一城而已。咸阳城内刚刚经历了二场政变,士民皆惶惶不安,又有诸侯大军攻入关内。当时之势,秦人自己都放弃了存国的希望,只等着诸侯军前来接收咸阳。

可偏偏是韩信,靠着手底下一支钜鹿逃出的残兵,机遇巧合之下竟然入主了咸阳,成为了秦国这只在狂风暴雨中即将颠覆船只的掌舵人。

张耳默然。

时也,命也!冥冥之中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主导着这其中的一切。钜鹿之中,疲弱的楚军爆发出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战斗力,一战彻底将四十万秦国精锐击溃,敲响了秦国的丧钟。可仅仅是几个月后的咸阳城下。韩信却创造了奇迹,生生逼退了数倍于自己诸侯大军,让残破不堪的秦国得以保存。

之后韩信的种种所为,更是让张耳对他暗生佩服。他先是稳住国内局势,休养生息,很明智的在诸侯混战中保持中立,不参与关中的任何战事。随后千里驰援,在匈奴大军的眼皮下救回了北军残余,不但让秦国多了一支生力军,更重要的是重塑了秦人血液中好战求胜的精神。

收上郡,攻汉中,倾国之力击败匈奴。接着平巴蜀,入南越收拢遗落岭南的秦人,一步接着一步,有条不紊的恢复着秦国的国力,同时也消除了匈奴这个心腹大患。等到项羽刘邦等人意识到秦国的威胁时,秦国已经通过二年的励精图治,国力再次恢复到了当年。

张耳用笔在竹简上缓缓写下“韩信”两字,不由苦笑。自己虽然少年得意,平生极为自负,可也自付若是自己,置身处地,绝做不到他今日的成绩。

别人或许还看不清,张耳却是个明白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秦国这次出关,必然会重新打造一个崭新的大秦帝国。以韩信之能,绝不会有所失误的,即便是战神项羽,也难以逆转天下归秦之势。

这么看来自己在燕地的扑腾,无非就是为这乱世增添一些插曲而已。无论胜或者败,都只是无济于事,根本改变不了天下大势。

“大王,燕王请你去帐中一叙。”

亲兵的来报将张耳的思绪打断,他抬起了头,稍稍有些失神,点了点头道;“去回禀燕王,我稍后就去。”

“诺。”

张耳起身整了整衣冠,这才走出营去。

他生个生性@爱洁的人,即便是当年逃亡饿的饥肠辘辘的时候,仍然不忘清整衣冠,保持着名士形象。这也是他从骨子里瞧不起臧荼的原因,臧荼就算高居王位,可骨子里仍然是个老农,粗鄙、庸俗、见利忘义。

两营隔着并不算太远,两军隔着十数里地,一南一北互成犄角之势,远远和赵歇的赵国大军对持广武。张耳逃离常山国后,他的心腹和部下不断来投,虽然势力远远不如臧荼的燕国大军,只有不到三万人的兵马,却大多是赵军中的老卒,俱是精锐悍勇之士,战力远在燕军之上,所以臧荼一直将这支赵军视为依仗,这才收留了张耳。但却将张耳看做手下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未当做是平起平坐的诸侯王。

没过多久,张耳便赶到了燕军营地。守卫见是常山王,自然一路大开方便,任由张耳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驰至臧荼的王帐。

见到张耳走了进来,臧荼故作豪爽的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一把握住张耳的手热情的说道;“贤弟呀,你我多日未见,可是想死哥哥我了。”

臧荼的异常热情让张耳有些警惕,他不露声色的轻轻甩开臧荼的手,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脸色却堆满了笑容,“燕王你太客气了,不知招在下来是为何事?”

“来来来,先坐下再说。”

张耳架不住臧荼的热情,只好被他按着坐下。

“不知贤弟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才坐下没多久,臧荼就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了。

臧荼是个粗俗之人,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依赖的人,算来算去也有张耳算个谋士,所以才特意将他召来问问。

张耳心想果然如此,看来也只有用得着的时候臧荼才会想起自己。他虽然有些不齿臧荼的为人,却也知道两个想在是唇齿相依,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他若是完蛋了,自己也一定会死的很惨。

所以沉吟了会还是如实的说道;“如今中原战事已起,秦国大军自出函谷关以来攻势猛烈,楚军连连失利,已经丢失了十几座城池,如今正坚守雒阳和荥阳,项羽的本部大军也先后击退了几次秦军的进攻,如今正在成皋僵持不下。我观秦军虽然略占上风,但项羽绝非易于之辈,韩信就算能取胜,也必然是旷日持久的惨胜,况且还有齐国的刘邦在虎视眈眈,中原的战事暂时是与我们无关了。”

臧荼却点了点头,脸色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中原的局势,因为对燕国来说,那里太远了,远到他臧荼都懒得去想了。他只是燕王而已,最大的心愿就是杀了韩广占领整个燕地,做名副其实的燕王而已。

张耳忍不住叹了口气,天下之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原的战局直接决定了天下的归属,可臧荼却丝毫不以为意,只关注眼前和赵国的争斗,以为仗着地处偏僻就能远离秦楚。由此可见臧荼是个多么鼠目寸光的人,毫无大局意识。

臧荼果然关心的只是当前,张口问道;“贤弟你久为赵相,在这个赵歇又是熟悉至极,不知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们打败赵军吗?”

张耳缓缓摇头,面带苦笑的说道;“燕王,你太高估我了。如今赵军声势浩大,兵力远在我们之上,而且赵地多精兵,相比我们燕兵就差了些。”

臧荼脸上满是失望神色,“照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一点胜算都没了吗?”

“这到不是。”张耳沉吟道:“赵歇他比较是劳师远征,据我所知,赵国的补给能力向来很差劲,他可是足足二十万大军,每日所耗钱粮绝对是个天文数字,所以赵歇他撑不了多久。我们只要按照当日我们所商量的那样,内驻大军于蓟城,你我两部依托蓟城互为犄角之势,这样赵军必然奈何不了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不攻自破,粮尽退兵。”

臧荼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却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张耳摇了摇头,“我确实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办法了,而且赵歇身边有很多是我旧时相识,深晓我的做事风格。我若设计布局,极有可能被他们识破,倒不如中规中矩,靠着地利取胜,燕王你看如何?”

臧荼也只好点头答应,“那也只能这样了。”

“有劳贤弟你跑这么一趟了,如今军务繁忙,我就不留你了。”

张耳站起了身子,却迟疑了半天,终究没有移步离开。臧荼有些奇怪的看着他,说道;“贤弟可还有什么事情吗?”

张耳面露尴尬,有些促狭的说道;“燕王,今日我部将去曹掾那领粮,却只领到了一半多些的月粮,现在又是大战在即,总不能让我手下人的人饿着肚子去打仗吧。”

臧荼恍然大悟,连忙拍了拍额头连叫“该死”,随后佯装怒道:“来人。”

“在。”两名亲卫应声走入。

臧荼怒目圆睁,“把那个狗杂碎的曹掾给我抓来。”

“诺。”

曹掾贾义很快就被带了上来,这个贾义张耳倒是不陌生,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矮胖身材,走起来浑身如同一团肉球般。看见臧荼后连忙跪下,用极尽谄媚的声音说道;“参见大王,不知大王找小的有何事?”

臧荼等着贾义,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常山王是寡人的兄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扣减他的口粮。说,是不是被你贪污了。”

贾义混的浑身肥肉哆嗦,在地上连滚带爬的来到臧荼脚前,抓住他的裤腿打着哭腔说道;“大王冤枉呀,冤枉呀。”

“有什么好冤枉?”臧荼佯装不知的问道。

贾义连忙抹去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急道;“大王你忘记了呀,前日赵军的骑兵袭击了我们的补给队,如今军中所存余粮已经不多了,给常山王的粮草已经是我能拿出的最多了,不少我们燕军的弟兄们都得挨着饿呢。”

说完贾义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一旁的张耳心中却是冷笑不止,没想到这个土包子臧荼倒是个演戏的高手。只可惜他当自己是傻瓜了,想用这些粗劣的伎俩就糊弄住自己。

心中虽然这么想的,可张耳仍然装出一副感动的涕零泪下样子,对臧荼脸露惭愧的说道;“都是我不好,错怪了燕王,还请燕王责罚。”

说完就要作势跪下请罪,臧荼急忙上前扶起张耳,“你这是做什么,你我本就是兄弟,哪还用得着行这种虚礼。

张耳却坚持要跪下请罪,两人掐了半天,最终张耳还是拧不过臧荼,只好作罢。

待张耳走后,贾义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不解的问道臧荼,“大王,我们军中不是存粮甚多吗?为何却要扣下常山王的口粮,他不也是我们的盟友吗?”

臧荼悠悠的看着张耳慢慢消失的背影,忽的笑着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养过狗吗?”

贾义一愣,有些不解的回道;“有过呀,可是和这有什么关系。”

臧荼脸色露出得意的笑容,养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能喂太饱,否则它吃饱了就会想离开。而张耳就像我养的狗一样,我不能饿坏他,也不能喂的太饱。

说完臧荼得意洋洋的哈哈大笑起来,心中得意无比。要知道张耳可是项羽分封的重要诸侯王,地位犹在自己之上。如今却对自己俯首称臣,言听计从,这如何能不让他得意万分。

与臧荼相比,赵歇就显得急躁的很多了。这几日因为前线战事的不顺让他暴跳如雷,便亲自前往前线,想要鼓舞士气。

当初赵军趁燕国空虚的时候偷袭后方,连连得手,一口气吞下了两郡之地,让尝到甜头的赵歇欣喜若狂,更加抓紧催促大军继续攻击。却不料臧荼回防后燕地的战事便陷入了僵持不下,赵军虽然占据了优势,却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同样燕军虽然也稳住了战局,却无力发动反攻收复失土。

战势的僵持让赵歇叫苦连连,赵国本就底子薄弱,他自己又不擅长治国,任用的都是些指挥吹嘘拍马的大臣们,让他们出好主意显然是难如登天。二十万大军的出征,后勤的补给几乎耗尽了赵国倾国之力。

如今粮草已经告罄,那时候赵军无论怎么用都得撤走了。

所以赵歇从邯郸带来了最后一批援军,由他自己亲自接过大军的掌管权,争取速战速决。

赵歇只是出生于一个没落的王室远支,小时候就亡了国,隐姓埋名的东躲冬藏,更别说读书这么奢侈的事情。所以论起打仗,赵歇不过四个不入流的菜鸟。

可他偏偏满怀信心的接过指挥大军,一到任后便催促赵军将领仓促出战,被燕军所趁,皆连大败而归。赵歇却不思会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停的催促将领们去迎战杀敌。

赵歇的不按常理出牌,倒是让臧荼和张耳倍感压力,这种不计损失的疯狂打法,让之前张耳的猜测大半落空。

靠着强大的实力,赵军虽然损失惨,但却是一步步紧逼燕军,最后将战线推到了燕都蓟城城下。

蓟城虽是当年渔阳郡的郡治所在,却从没经历多大的战事,所以城墙并不高大。当年东胡和匈奴南侵秦地时,曾经掠夺过渔阳郡,还将城墙也毁了大半。

所以若是燕军据城死后的话,那无疑是自寻死路,破损的城墙绝对依仗不了,所以臧荼将主力部队留在了城外,蓟城财会只是临时而已。

赵歇一心求战,

当初赵军趁燕国空虚的时候偷袭后方,连连得手,一口气吞下了两郡之地,让尝到甜头的赵歇欣喜若狂,更加抓紧催促大军继续攻击。却不料臧荼回防后燕地的战事便陷入了僵持不下,赵军虽然占据了优势,却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同样燕军虽然也稳住了战局,却无力发动反攻收复失土。

战势的僵持让赵歇叫苦连连,赵国本就底子薄弱,他自己又不擅长治国,任用的都是些指挥吹嘘拍马的大臣们,让他们出好主意显然是难如登天。二十万大军的出征,后勤的补给几乎耗尽了赵国倾国之力。

如今粮草已经告罄,那时候赵军无论怎么用都得撤走了。

所以赵歇从邯郸带来了最后一批援军,由他自己亲自接过大军的掌管权,争取速战速决。

赵歇只是出生于一个没落的王室远支,小时候就亡了国,隐姓埋名的东躲冬藏,更别说读书这么奢侈的事情。所以论起打仗,赵歇不过四个不入流的菜鸟。

可他偏偏满怀信心的接过指挥大军,一到任后便催促赵军将领仓促出战,被燕军所趁,皆连大败而归。赵歇却不思会改,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停的催促将领们去迎战杀敌。

赵歇的不按常理出牌,倒是让臧荼和张耳倍感压力,这种不计损失的疯狂打法,让之前张耳的猜测大半落空。

靠着强大的实力,赵军虽然损失惨,但却是一步步紧逼燕军,最后将战线推到了燕都蓟城城下。

蓟城虽是当年渔阳郡的郡治所在,却从没经历多大的战事,所以城墙并不高大。当年东胡和匈奴南侵秦地时,曾经掠夺过渔阳郡,还将城墙也毁了大半。

所以若是燕军据城死后的话,那无疑是自寻死路,破损的城墙绝对依仗不了,所以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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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章 火中取粟(下)

战场之上,赵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燕军正在赵国铁骑的冲击之下节节败退,虽仍能勉强保持着队列,却也离溃散不远了。

张耳浑身浴血,一向喜洁的他此刻已经毫无形象可言。他双眼血红,挥舞着剑带着部下左突由冲,想要凿穿赵军的方阵,逆转战局。可是他的部下仍然骁勇,可毕竟人少,在赵军的层层包围下冲势渐缓,最后停了下来。

赵兵善战,虽只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但也胜于臧荼的燕军,一战之下,强弱便见分晓。

仗着三万精锐骑兵,赵军攻势势如破竹,骑兵仗着巨大的冲击力,生生将燕军方阵凿穿。燕卒大恐,纷纷丢下兵器掉头就跑,臧荼见势不妙,急忙带着亲卫逃入蓟城。见主将也跑了,燕军便一哄而散,十余万人溃不成军。

靠着部下的拼杀冲杀,张耳也侥幸的冲出重围,带着手下的五千残兵冲入了蓟城。赵歇欣喜若狂下一面下令收编俘虏的燕军,同时下令将蓟城团团围住,即可展开攻城。

蓟城虽然残破,但毕竟曾是燕国七百年的都城,城墙主体仍然保存,城内的燕兵凭此拼死抵抗。赵军仓促攻城,攻城准备都未做好,仓促之下在燕人的顽抗下死伤惨重。这时如果赵歇心智坚忍些,不顾死伤继续发力攻城,趁着燕军立足未稳攻下蓟城将臧荼和张耳都杀了,那么燕地便很快就会平定。

可惜赵歇鼠目寸光,心疼兵卒的折损,想着反正臧荼反正也已经要完蛋了,不如放他在扑腾几天。便下令大军一部围城,剩下的绕过蓟城攻略燕国东部的领土。

也就是赵歇的麻痹,让燕军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连夜收拢残兵,加固了城防。到了赵歇意识过来时已经为时已晚,蓟城已经难以攻下。只好围而不攻,将臧荼和张耳困死在蓟城之中,一面抓紧打造攻城器械。

蓟城之中,臧荼犹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以为是赵军攻入了蓟城,惊慌失措的想要逃命。在燕国大臣将军们的支持下,张耳全盘接手了蓟城的防务,一面加固城防,一面跑出赶死之士冲出赵军的包围,向项羽求援。

此时远在楚地的项羽,似乎成了燕国唯一的救星了,也成了张耳不断鼓舞城中士气的最后手段。尽管也心中知道项羽已经自身难保了,绝不会出兵遥远的燕地,但他仍然坚持派出死士突围求援,仅仅是做给全城的军民们看的而已。

毕竟天下皆知,项羽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钜鹿之战、彭城之战,一场场辉煌的胜利无不是如同神话般的让人不可思议。在项羽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

赵军并不擅长攻城,这点从他们蹩脚的攻城手段就可以看出。也幸得如此,张耳才靠着残破的蓟城强撑了十几日。不过另外一个问题便凸显出来了,那就是粮草的问题。

蓟城虽是燕都,却并不是粮仓所在,城内所存的粮草并不是很多。张耳现在手头还有五万多的残兵,再加上城内二十多万燕人的吃用,存粮最多也只能再支撑半个月了。到那个时候,就算赵军没有攻破蓟城,城内的人也要活活饿死。

赵歇也正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才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战术。虽然明知困守蓟城是死局,城内的张耳却也是毫无办法。

……

赵军营内帐中,管乐之声远远可闻,赵歇满脸通红,举着酒杯哈哈大笑道;“来,诸位爱卿,为我大赵国运昌荣干一杯。”

营中众人连忙站起回敬,一时阿谀之词不绝于耳。赵歇兴奋的涨红着脸,眯着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他确实是高兴,相当的高兴。要知道二年前他还是个放牛的牛倌,而现在确实赵地之王、河北之主,吞并燕地之后,赵国的国土将得到大幅度扩张,意思囊括了几乎整个河北。除了西南角的魏国和西北残喘延续的辽东国外,河北已经是赵歇的囊中之物。单从国土上而言,赵歇已经超过了汉王刘邦,一跃成为了天下第三势力。

但这仅仅是表面而已,燕地是新收之地,士民皆未归心。再加上这次赵国攻下燕地,自身也是损失近半,且还有燕国的残存势力固守蓟城,让他寝食难安。

但不管怎么说,赵歇的自尊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当初张耳和陈余找到他立他为赵王时,几乎没有一个人对他心服,张耳和陈余二人也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听话的傀儡,借着他赵国王族的身份想要控制赵国。

幸而天佑大赵,张耳和陈余反目成仇,赵歇趁机收拢了一部分忠心自己的势力。随后张耳怒走,陈余则死在了彭城之战楚军的铁蹄之下,赵歇这才成为了真正的赵王。

初尝王权滋味的赵歇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赵歇是凭着自己的真材实料坐上这个赵王王位的,而不是靠着张耳和陈余这两个家伙的主意。

事实上他也是幸运的,因为他碰到了比他还要蠢的臧荼,赵歇第一次亲自指挥的大战就得以大获全胜,更重要的是他击败了一直瞧不起他的张耳,心中大为痛快。

赵歇虽然是赵国王室,但赵国灭亡的时候他才十岁多些,父母皆死于战乱之中,他便成了孤儿,靠着给人放牛为生。张耳当初为赵相时,因为瞧不起他的粗鄙,时常出言相讽,让赵歇心中记恨不已,常思报仇。

这一次更是倾国之力北上,要的就是除掉张耳,如今这个心愿眼看就要实现了,赵歇心中怎么能不得意万分。

所以一直不善饮的他如今不惜喝的烂醉如泥,只是为了放纵心中的痛快。

酒过三盅,酒兴正浓,赵歇已经喝得分不着东西南北。睁着惺忪的双眼,看着帐内一个个放浪形骸的大臣将军们,赵歇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领,醉的口齿不清的说道;“你说……说,我比那张耳如何?”

“张耳算个屁。”那人朝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大王你是什么人,怎么能自堕身份和他相提并论。”

赵歇哈哈大笑起来。”说的好,张耳算个屁呀,寡人这就去提着他的脑袋出来。”说完跌跌撞撞的想要走出去,却不知道被谁伸出的腿给绊倒,倒在地毯上也不起来,只是大笑起来,醉态十足。

这是帐帘忽然被揎开,一股冷风沿着缝隙灌入,迎头的赵歇被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一寒战。

“大王。”一名赵兵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跪在赵歇身前满脸的焦急的说道;“大事不好了,代县失守了。”

帐内太过吵闹,那士卒的声音传的并不是很开,所以听见的人只有小半,剩下人仍然若无其事的喝酒取乐。

赵歇此时脑子里一团浆糊,迷迷糊糊之间好像听到了“代县失守”这几个字,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仍然眯着眼胡思乱想着。忽然间反应了过来,霍的坐了起来,失声道;“你说什么?”

“大王,代县失守了。”那士卒满脸焦急的喊道。

这时众人已经听得真切了,帐内一时鸦雀无声,只听见赵歇粗重的呼吸声。

赵歇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快、快、快,我们立即拔营夺回代县。”

…….

代县位处北疆要冲之地,东邻繁峙,西接原平,南界五台,北毗山阴,是代郡郡治所在,也是当年赵国北部重要的屏障。

始皇帝灭赵后,代县因为是衔接长城和内地的重要枢纽,便做为长城驻戍大军重要的营地之一被保留了下来。代郡也成了北地八郡中最最重要的郡县之一,地位仅次于北军大营所在地肤施,声势鼎盛之时驻有六万精锐北军。

可惜当初王离南下平叛时,将北地的精兵抽调一空。后钜鹿惨败后,秦军的在北地的势力迅速萎缩,代县因为紧临赵地,所以被最先放弃。赵歇、陈余占据代郡后,便将此处作为了根基所在。可以说代县是赵国除了邯郸外最为重要的城池了,被赵国北部领土的中心所在,也是这次入侵燕地的大本营。

因为匈奴被秦国击败后势力萎缩,新盛起的楼烦忙于草原上的争夺,而无暇南顾。赵国北部除了燕国外已经再无威胁,所以赵歇放些的将代地的军队悉数征调,用以增援燕地的前线。

就在赵国毫无防备之下,一队万人的黑色骑兵却忽然杀到了代县城下,而城内只有不到一千的老弱之卒。一阵箭雨射上城头,仓促应战的赵兵便一哄而散,让来敌轻易攻上城头,随即大开城门,万余骑兵蜂拥而入。

听到代县失陷的消息后,赵歇惊恐顿时惊恐不已。要知道代县不仅是他的老巢所在,扼住了赵国大军退路,同时也是赵军的粮草辎重所在,若是不能夺回代县的话,恐怕大军很快就会因为粮尽而哗变。

赵军仓促从燕地彻兵,急忙朝着代县赶回。在路上赵歇又得知此时代县城头已经遍插秦军旗帜,这股来历不明的大军竟然是秦军,一时惊骇不已。

赵歇之前想过可能是张耳的奇兵,也可能是楼烦人浑水摸鱼,甚至想过是魏国来趁火打劫,但绝对没想过是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国。

要知道秦国此时正大张旗鼓的出兵函谷关,以韩信为主帅的三十万秦国大军正在中原和楚军鏖战,任谁也想不到秦国居然会胆大至此,居然千里迢迢的来攻打赵国。

赵歇一时慌了神,他实在想不通秦军突然出现在赵国北部,还夺取了要地代县代表着什么。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是中原的项羽已经完蛋了,是不是河东和邯郸都丢了,秦军这才打到了代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前去代县肯定是送死了。

赵歇急忙下令大军停止行军,原地待命。赵歇的犹豫让正在后方防止燕军反攻赵国的大将军辛剧大惊失色,他深知军情如火,而赵歇却既不进也不退,白白的将十几万大军耗在这里。他连夜赶回营中求见赵歇,面呈利害关系。

当赵歇告诉他来袭的是秦军,又将心中所担心之事说出时,辛剧不由又气有笑。气的是这个大王竟然如此置大军的生死如同儿戏,笑的是这个赵王脑子确实不好使,竟有如此可爱的想法。

且不说秦国有没有实力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击败项羽,就算击败了项羽,也应该是趁胜追击,不给项羽喘息的机会。再加上东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刘邦,韩信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挥军北上功打河北。

再说就算秦军北上,魏国和赵国留守部队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个报信的人都逃不出来。所以辛剧料定这部秦军一定是秦国轻骑远道突袭,想要来河北趁赵燕大战时趁火打劫,火中取粟的。

这么说来秦军人数绝对不会太多,很可能只是一支小部队,真正的主力仍然在中原和楚军鏖战。

待辛剧将猜测说出,赵歇这才恍然大悟。不得不说赵歇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他虽然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但一旦意识到了自己错了,就会马上去改正。于是下令天明后赵军立即拔营,继续西进赶回代县,一拥而上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将这部秦军扑杀。

朝令夕改,突如其来的命令变更让赵军不知所以,一时间军中谣言四起,有人说邯郸丢了,有人说秦军度过了大河正在攻打赵地,甚至有人说项羽北上攻下了邯郸。种种谣言让赵军士卒恐惧不已,将士皆心怀惧意。

其实辛剧只猜对了一般,这支秦军确实只是轻骑突袭,兵力并没有多少,只有三万余骑,俱是轻装快马骑兵。

但他仍然没有料到,这支骑兵却并不是秦军偏师,而是韩信一手布下的战略,那就是南守北攻。南部大军和楚军在中原鏖战,吸引天下人的目光,而北面驻扎在九原郡的秦军精锐骑兵从漠南穿插,沿着长城北麓绕道进入赵地,攻击正在和燕国激战中的赵国。

而这支奇兵的统帅正是韩信本人。王泾早已经秘密前往函谷关,接替了韩信的指挥大权。为了掩护这支奇兵的行迹,扔诈称韩信在秦国大军中,打的仍然是他的节杖和大旗。

不得不说韩信此举冒了很大的险,一方面他自己离开中原战场,留下秦国大军对抗项羽的楚军,这无疑需要极大的胆量和魄力。

要知道项羽是什么人,这天底下除了韩信外,几乎没有人能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秦国的中原大军是秦国的主力所在,若是有失的话那秦国无疑会元气大伤,几乎可以断言将一蹶不振了。

为了力保南面不会有失,韩信秘密调回了王泾,令他暂代主帅之职,由张良为军事,赵无忌和英布等人为将,力保秦军不失。王泾在军中声望本就极高,才能和经验也足以担此大任,又有算无遗策的张良在,兼之英布、赵无忌之勇,秦军即便小挫,想要自保却绝非难事。

而韩信则亲自前往新收复的九原郡,接掌了四万精骑。要出其不意的突袭赵国,那必然要借道穿越楼烦之地。楼烦如今虽然对秦国纳贡称臣,但聪明人都知道这种关系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有机会的话,楼烦王昆莫绝对不介意背后捅秦国一刀。就算不出兵直接伏击秦军,也会将消息泄露给赵军。

所以这一路秦军人数一定不能多,而且要迅速穿过漠南,期间尽可能少的停留。

于是韩信精选三万骑兵,剩下一万多人继续在营中正常操练,以此蒙蔽楼烦匈奴在九原的探子。他和李左车蒙石三人则率三万铁骑,人皆双马,日夜不停的策马赶路。路上并不停留,骑士困极了救灾奔跑的马背上小憩会,若遇见草原牧民则一个不留,防止走漏消息。

正是靠着如此,秦军才在短短六天内犹如闪电般快速的穿过了漠南,轻取了空虚无比的长城关隘,突然出现在了代地。

而此时的赵国主力大军正在蓟城下燕军鏖战,赵歇正踌躇满志的想要吞并燕地,做他的河北王。

赵国内地的空虚给了秦军可乘之机,先锋蒙石部迅速的攻下了代县。韩信到达代县后,所幸大张旗鼓,打出秦军的旗号。以此为据点,秦军铁骑四出,将代地的县城纷纷攻陷,赶在赵歇回援前控制了代县四周。

代郡曾是北军所辖的八郡之一,这里因为是边郡,民风彪悍,民大多擅弓马骑射,当年北军中就有着大量的代人从军。相反中原实行的那套苛政,在这里倒是没那么严重,所以代人对秦国倒也没有什太多的恶感,秦军占领空虚代地也是轻而易举,并没有受到什么激烈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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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一章 虚实之间

灰méngméng的天,空气压抑的厉害。泡-()

干冷的风在林呼呼作响,吹在脸上生生做疼。李左车浑身都缩进了厚厚的棉衣,仍然哆嗦的厉害。

他虽然也精通剑术,但体制和习惯了寒苦的军老卒可自然不能相比。一些身材魁梧的士卒只是穿着一些简单的夹袄就浑身热腾腾的冒着白气,相比较几乎裹成一团的李左车,就显得滑稽许多,一些士卒甚至咧开嘴毫不掩饰对李左车的取笑之意。

林虽有数万人马正在休息,却安静异常,秦军士卒都默默的依在树桩上慢慢的嚼干粮,马嘴上也套上了辔头,防止有惊马喧哗。

因为天气寒风,袋的干粮早已经冻的硬邦邦的如同马革一般,秦兵只好用牙齿费力的咬下一小块,然后含在嘴温润,再慢慢的咀嚼咽下。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从军多年的老卒,久经了生死之战,所以并没有新兵身上随处可见的慌乱和紧张,更多的是冷静和从容。很少有人交头接耳,各自都尽量的补充体力,养足力气以待随后的大战。

一阵寒风吹来,李左车忍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抱着手哆嗦了半天。

看着平时总是一副儒雅的李左车如此窘样,韩信忍不住笑了笑,“真有这么冷吗?”

“早叫你做马车来,你还不肯,现在知道苦了吧。”

李左车抬头哆嗦道;“我怎么也是堂堂李牧的后代,让别人知道我坐马车的话,那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韩信撇了撇嘴,有些好笑的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那你继续吧。”

李左车哆嗦了真,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不顾形象的剁了会脚,这才稍稍有了些暖意。抬头看了看灰méngméng的天,邹眉说道;“看这样子马上就下雪了,我看最多撑到天黑前,我们得早做准备了。”

韩信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天,若有所思。

这是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骑正朝这飞奔而来,待近些才看清正是méng石。

méng石在韩信数丈外飞身下马,éng石踹着热气,一把接过另一名亲兵递来的酒囊,温热的烈酒下肚,顿时浑身毛孔猛缩,寒意消去大半。

“痛快。”méng石一饮而尽,满意的抹了抹嘴,大笑着抚肚说道。二年的军旅时光,让这个当初还略带稚嫩的少年迅速长大,体型也日渐魁梧,也学着他父亲的房子蓄起了胡须,现在看上去已经再没有当年半点的孩子气,到像足了青年时代的méng恬。

韩信笑着又扔去一袋酒,“怎么样了。”

méng石垂涎yù滴的伸手接过酒,刚想饮酒,听着韩信问起又急忙放了下来。

“赵军就在十里外的襜林,赵歇大概是担心风雪,所以正在那里扎营。”

“襜林”。李左车邹起眉头,“看来这个赵歇倒是不蠢,手下应该有些能人。襜林那个地方看似四面受敌,可东、西、北三面却是地势狭窄,并不利于大军展开,唯一的南面确实迎风开头,而且自低向高,也不利于冲击。”

韩信微微一笑,“不利于攻击并不代表不能攻击,你能想到这些那赵歇肯定也能想到。一旦大雪落下地面积雪,那骑兵就绝难仗着冲势冲击,所以赵军肯定会疏忽大意,以为我们不会主动攻击。”

李左车略微思虑,便猜到了韩信的想法,笑道;“上将军你的意思是想趁着积雪未成,而赵军又放松警惕的时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吗?”

韩信哈哈一笑,“知我者,左车也!”

“这倒是个好办法,赵军是疲惫之军,在风雪的戒心定会降到最低。”李左车一扫刚才的狼狈样,重新恢复了那个从容不怕的谋士,沉吟了会又说道。“我看不如我们再派出一支偏师,从西北顺风攻击。西北有一谷口,虽然地势狭窄,但容纳几千人还是可以的,若是顺着风雪从那里广布旗帜,多加呐喊,定然会扰乱赵军军心。”

韩信眼一亮,精神也为之一奋。“恩,好计,那你带着五千骑士从那里埋伏。我和méng石各领一军从南面突入,僵持时你突然从北面杀至,不需硬功,只需要虚张声势,借着风雪之势震慑赵军军心。”

李左车呵呵一笑,“造势可是我的强项,你尽可放心。”

韩信抬头又看了看天,说道;“下令全军在原地继续休整,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发。”

“诺。”méng石大声领命,随即退下准备行军事项去了。

一旁的李左车犹豫了会,还是开口说道;“上将军,其实我一直不赞成你亲自领兵犯险,尤其是这种以少迎多的苦仗。”

韩信却不以为意的说道;“打仗嘛,哪有不冒险的事情。”

李左车忍不住说道。“可是上将军,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仅仅在是个将军了,你已经是是名副其实的秦国之主,你见过哪个国君会亲自领兵上阵犯险的。”

韩信脸上泛起笑容,张嘴说道:“赵武灵王。”

李左车一窒,心想道怎么忘了这个前辈,到被韩信的反驳弄的一时哑口无言。

韩信自然知道了李左车的好意,轻轻的咳了咳说道;“你的意思我自然知道,可你让我像历代秦王那样被拘禁在咸阳城内,我真的做不到。若是成为了那样的秦王,或者还有什么意思。”

“我是靠军功起家,战场上的韩信才是真正的韩信,就像项羽一样,离开了战场,我们什么都不是。天下平定也就这几年的事情了,无论我是胜者还是败者,以后生活都必然归于平静,到不如趁现在好好享受一下,以后来了也能多一些回忆。”

李左车听出了韩信话意思,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了,只是叮嘱他再三小心,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

半个时辰后,秦军纷纷在军官的喝令下上马,多余的战马被留在了树林,剩下的近三万骑犹如狂风般呼啸着冲出树林。

……

到了黄昏时分,雪huā纷纷落下,先是零星的几片,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随后渐渐变大,最后成了鹅毛大雪。

十二月的燕赵之地,北风凛冽,大雪纷飞。

赵人时代居住在北地,对这里的气候早已熟悉。吃过晚饭后,赵卒纷纷钻回温暖的营帐抱头大睡,只有那些倒霉被安排值勤的士卒骂骂咧咧的握着长枪,哆哆嗦嗦的爬上哨塔。

因为回军仓促,赵歇也没有带上歌姬舞乐,不过他心忧心忡忡,也无心寻乐,在shì女的服shì下早早的睡下了。

大雪落下,滴水成冰,不用几个时辰地上就会积起厚厚一层雪雪,这种鬼天气若是有人来偷袭,那真是吃饱了撑着。且不说在雪地行走困难,行踪也根本无法掩饰。所以赵歇十分放心的睡下了。

才刚睡下没多久,mímí糊糊在赵歇便被帐外的喊叫声喊醒,慌慌张张爬了起来,却听亲兵禀报说秦军来袭,顿时惊慌失措,急忙召大将军辛剧来见。

片刻之后,浑身甲胄的辛剧匆匆赶来,也来不行礼便大致的将军情告之赵歇,随后便赶至前线继续指挥战事。

原来赵军入睡后不久,秦军轻骑便顶着风雪从南边出其不意的杀至。赵军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地处上风口,秦军的冲击之势大大削弱,攻入赵军营地后不就便被辛剧组织防御给抵挡住了。

秦军冲势渐缓,难以突破辛剧组织起来的防线。便转而四散开来,追杀营慌乱四散的赵兵。赵军虽然被秦军所袭死伤惨重,却在辛剧的组织下渐渐站稳脚跟,越来越多的溃卒加入了方阵,转而向秦军压迫而去。秦军则被赵军方阵压迫,不断后撤,形势开始有利于赵军了。

赵歇见此,顿时转忧为喜。虽说他的大军死伤惨重,可是如果能将入侵的秦军一举歼灭的话,那不管损失多大都是值得的。他赵歇可以占据河北后再重整旗鼓,只要地盘还在,他仍然可以从赵人源源不断的招募新的士卒。

所以只要能击败秦军,再大的损失赵歇都是能接受的。

秦军开始节节退步,似乎想脱离赵军利用骑兵的快速逃脱战场。辛剧很快就发现了秦军的企图,亲自带领赵军朝着秦军侧翼发动猛攻,想要截断秦军的退路。

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赵军因为急于反扑原本牢不可破的阵型被拉长变形,前面的士兵被秦军所阻乱哄哄的挤成一团,后面的士兵拼命想要往前冲,赵军的阵型变得hún乱不堪,而赵歇和辛剧却浑然不觉。

忽然赵军的后方一阵喧哗,震天的杀声忽然想起,数千铁骑轰然杀自,其后旌旗闪动,号角震天,隐隐的看去竟不知有多少秦军。

赵军脆弱的后方在秦军铁骑的冲下一触即溃,正在奋力向前的赵军猛的回头看向后方,却只看见铺天盖地的秦军夹杂着风雪杀至。韩信见机,急令前方秦军停止退势,迅速整齐凌乱的队列,皆举刀高呼万岁,瞬间士气大振,掉马猛烈冲向赵军。

南北夹击下,惊慌失措的赵军顿时大败,秦军铁骑一路势如破竹的插进赵军,将赵军横腰切割成两段,首尾断绝。赵兵纷纷丢下兵器,四散逃开,秦军也不追杀溃兵,只是集一处突击赵军结阵防御的地方。

赵歇见势不妙,在亲军的护卫下丢下大军抱头逃窜,秦军追赶不及竟被他朝西一路逃了出去。辛剧则不肯放弃部下,扔在军拼死抵抗,直到浑身浴血,力竭被俘,赵军的抵抗才渐渐平息。

此战秦军大破赵军,十三万赵军在秦军的铁骑下溃不成军,死伤四万,被俘者不下万,赵歇逃亡恒山郡收拢残军,仅得不足一万的残兵。

但秦军自身的死伤也极其惨重,尤其是在和赵军陷入鏖战时损失惊人,一战下来秦军铁骑折损过半,余者皆是有伤在身,一时也无力再南下攻略赵地。只得退兵固守,一面收拢赵军降卒,想将其收为己用。

新立的军营,五huā大绑的辛剧被押送到了韩信面前。

“跪下。”旁边的亲兵怒目高呼。

辛剧猛的抬起头,重重一口唾沫朝着韩信飞去,幸亏韩信躲得快,才没有沾上秽@物。

一旁的亲兵大怒,霍得拔出刀来搁在辛剧的脖上,辛剧却丝毫不畏惧,反而努力的抬起头来大声傲然道;“我辛剧生是赵人,死是赵鬼,绝不跪秦狗。”

韩信却也不生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亲兵退下,那亲兵只得面带悻悻的收刀退下。韩信笑着看向辛剧,只见他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眼如铜铃,虬髯并发,相貌极有威势,一看就是一名铮铮铁骨的燕赵大汉,虽然浑身浴血可气势并不弱。

韩信不由心暗暗喝彩,上前笑眯眯的为辛剧解绑。辛剧一愣,眯着眼看着韩信,也不拒绝。待松绑后揉了揉手腕,忽然目光杀机一闪,伸手猛的抓向韩信的脖子,竟想置他于死地。

他从军多年,打斗的经验何其丰富。他见韩信虽然身材不凡,身子去一点都不健硕,想来只是个会huā拳绣tuǐ的风雅之士而已。见他如此轻敌大意,便再也按捺不住了,想要出手杀了韩信,然后再自尽,这样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韩信不但不是个弱的风雅之士,反而武功远在他之上。当辛剧的右手探到韩信喉前一寸时,见韩信丝毫不躲闪,心顿时狂喜。眼看就要得手的时候,却忽然眼前一huā,失去了韩信的身影,一时骇然。

韩信已经闪到他的身侧,伸手按住他的双手,轻易的将他双手脱臼。

“还要打吗?”

辛剧惊恐万分的看着韩信,眼闪过数个念头,随即连带黯然的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是你的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呢。要杀要剐,你悉听尊便就是了,若邹一邹眉,我辛剧就不是赵国的好汉。”

韩信呵呵一笑,“如此忠义之士,我韩信敬重还来不及呢,为何杀你?”

辛剧重重的哼了声,嗤之以鼻道;“少来这一套,我不会投降秦人的,我辛剧一生最敬重的就是宁死不抛弃赵国的李牧大将军,今日能有幸和他同命为国捐躯,岂不快哉。”

说完仰天大笑起来,笑完之士低头喊了一句:“来吧。”随即闭目不再言语。

韩信眼睛看向李左车,lù出笑容,使了个眼神。李左车先是摇头,后来实在掐不过韩信,只好清了清嗓子说道;“辛老将军,可曾认得在下吗?”

辛剧闻言睁开眼,满脸狐疑的大量了番李左车,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那里曾见过。

李左车苦笑着又说道;“老将军当年跟随家祖驻守雁门,当年左车年少时曾经见过将军数面,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辛剧猛的瞪大眼睛,lù出不可思议的神sè说道;“你是……你是小将军?”

李左车面lù无奈的神sè,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老将军仍然铁骨铮铮、风采依旧,真是让左车佩服。”

李左车的父亲是李牧的独子,在军被部下称为少将军,按这推下去,李左车自然就是小将军了。当初李牧无罪愤而自尽时,其子和数百名部下齐齐自杀以伴,以报李牧。

辛剧摇了摇头叹了口,道;“哪里风采依旧,如今老夫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只是心念故国所以才终日操劳,我也是迫不得已呢。”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番李左车,见他全身洁整,并不像秦国的阶下囚,反而像座上宾,顿时疑心大起,张口问道;“小将军你可也是被秦军所俘。”

李左车面带苦涩,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却见一旁韩信笑着说道;“这你就说错了,左车兄不但不是我们的帐下之人,反而在我大秦居国尉左丞之职,爵封左庶长,职同卿,掌天下武职变更。”

“你!”辛剧猛的瞪向李左车,面sè说不出的惋惜和愤怒,“小将军,大将军宁死不叛赵国,如今你却投靠秦国,帮助暴秦来攻打我们赵国的领地,杀害我们赵国的子民,你于心何忍?你有何面目去见泉下的大将军?”

李左车缓缓摇头,“老将军,我且问你,当年我祖父如此忠心赵王迁,可却落得个什么下场?如今这赵歇自封赵王,你看他可是明君的样子?赵人在他的治下可无怨言?如今赵地十室空,远不如当年秦国所占之时,这就是你想要的光复赵国?”

辛剧只是自顾着摇头,“就算赵王负了大将军,大将军临死前也是绝无叛意,你若心埋怨赵国不远效力我可以理解,可你却跑去秦国为官,身为大将军的孙子,这如何说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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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二章 平定赵地

李左车扬了扬眉,“如果这个秦国不在是以前的秦国的呢?”

辛剧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样的衣甲,一样的旗号,如何不是当年坑杀我四十万赵军的秦人?难不成小将军你自欺欺人,以为秦国换了个君主就不是以前的秦国了吗?”

李左车摇头,“你若是去咸阳见见,就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秦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赢氏暴秦了。)当年历代秦王,皆以残暴治军,如今上将军确实仁义之主,不思杀戮,只求人心。当年秦国独尊霸道法家,罢黜诸子学说,如今的秦国能以一种包容的心态对待各种学术,就连当年推崇“兼爱非攻”的墨家都已经与秦国合作了,可见今日之秦国早已经不是当年之秦国。”

辛剧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墨家也投靠了秦国?怎么可能,历代钜子不是坚决反对秦国残暴的律法的吗?”

墨家好侠义,赵地多侠客,所以士民皆受墨家侠义的思想影响甚深。辛剧少时曾师从墨者,学习击剑之术,所以十分崇尚墨者的侠客精神,这才会有些无法接受墨家也会投靠秦国的事实。

韩信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这是墨家的钜子令,见令如见钜子,墨家钜子元宗是我师伯,他让我持此令牌号令赵地墨者从命,你可信?”

辛剧将信将疑的接过了钜子令,看此物非金非木,却沉甸甸的,上面刻着一个小篆撰写的“墨”字,倒不像上面假冒之物,何况以韩信的身份,决不能随口说出这种无稽的话来。

辛剧心中倒是信了几分,将钜子令递还韩信后,仍然不服气的哼道;“我不知道你用上面手段欺骗了墨家,但我辛剧是不是投靠你们秦国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辛剧祖上数代皆是食赵禄,如何能够叛赵归秦。”

“韩信,我敬重你是个汉子,说实话你的本事我也很钦佩,你若真觉得敬重我,那就给我给痛快,也好让我青史留名,像李牧大将军一样做个赵国的忠魂如何?”

韩信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的我告诉你你不但不会青史留名,反而会留下骂名,说你食古不化,愚忠误国,那你该如何?如果我再告诉你连赵国都不会再存在了,这天下将不再有楚齐韩魏赵燕,当然也会有什么汉南越临江衡山等等,天下将只会有一个名字,一个国家,一个君主。大一统的时代已经到来,七国争雄的时代已经被历史的车轮所摒弃。”

“你不要妄想再做什么赵国的忠臣名垂青史,因为赵国已经彻底的成为了历史。同样,你归顺了我也不会有人唾弃你,后人只会称赞你良禽择木而栖,是识时务者的俊杰。”

辛剧面色缓和了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韩信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他,可面子上却仍然想坚持做他的忠臣义士,“哼,你是秦人,自然是替秦国说话。”

韩信哈哈一笑,“这回你可错了,我不但不是秦人,而且还是三晋中人,确切点说是韩国王族后裔。韩赵世代联姻,本就是一体,不知如此答案你可以愿意归顺我?”

辛剧浑身一震,目光中满是惊骇,失声道;“什么?”

这回不但是辛剧,连李左车都满脸吃惊的样子,显然并不知道韩信的身世。

这个消息若是放到了外面,恐怕秦国国内会引起一番大地震,试想一下如果篡夺秦国王位的是一个韩国王族,那这是多么巨大的讽刺,秦人骄傲的自尊绝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可韩信就如此轻松的说了出来,面色如常的看着二人。

辛剧瞪大眼睛看了韩信半响,才张嘴说道;“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韩信笑了笑,“我知道辛将军是个信人,如果今日能答应归顺与我,我当然不会担心你去乱说什么。若果不肯归顺于我,那简单,死人是不会乱说话的。再说,你觉得从你嘴中说出这些,会有秦人信吗?”

辛剧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番韩信,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果然好胆色,好心计,难怪连小将军都会心慕于你,看来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英主。若让我辛剧归顺你也不是不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二个条件。”

“说。”韩信毫不犹豫的说道。

辛剧伸出了手指,“第一,你不得妄杀赵人,尤其是赵国降卒。”

“这个没问题。”韩信不假思索的回道。“我既然是想将赵地纳入秦国的版块,赵人自然就是我的子民,我怎么会妄杀自己的子民。”

辛剧又接着说道;“第二,你不能杀赵歇,他虽然百般不是,但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这算我替他向你求的一个恩典。你大可放心,他只是个沿途享乐的傻瓜蛋@子,若是失势绝没有胆量再冒险东山再起,你给他锦衣玉食将他囚禁起来即可。”

韩信点了点头,“这个也不难办到,这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辛剧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向前一步跪下行礼道;“参见主公。”

…….

辛剧久为赵国大将军,一向爱兵如子,在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他选择投降了秦国无疑对赵人的内心极为震撼,最直接的接过是投降的赵军有一大半愿意归顺秦军,继续靠着当兵混饭吃。

韩信将归降的四万多赵军作为一军,皆交由辛剧统领。韩信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果然让辛剧倍感涕零,更加努力的加倍做事。

一战之后,赵军的主力彻底被击溃,恒山郡以北的代郡、广阳、上谷皆为秦军所占。韩信有派出李左车辛剧二人为将,打出李牧之孙的旗号率五千轻骑西进攻略雁门和云中。当年李牧曾经驻扎雁门云中长达二十多年,在当地影响极重,老一辈的赵人都断用兵如神的李牧敬佩不已,听闻是李牧的孙子带军拉收复,还有赵国曾经的大将军辛剧,雁门和云中二郡的赵吏纷纷投降,李左车不费一兵一族轻易的取得了二郡之地,打通了和九原郡之间的道路。

韩信则亲自领军所剩下的一万三千多骑,向东攻略燕地。当初赵歇匆忙退走,许多被赵国占领的地反顿时无主,蓟城城内的张耳因为消息闭塞,尚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见赵军仓促撤走,还以为是赵歇故意使诈。直到数日不见赵军动静,燕军才出城小心的试探,这才确定赵军确实已经退兵。

还没来得及从喜悦中脱身出来的燕军便迎头撞上了正向东接收地盘蒙石带领的秦军先锋。一场混战下来,早已疲弱不堪的燕军大败而归,二万多大军在三千多铁骑的追赶下仓皇逃窜,还没逃到蓟城城下就已经溃散大半。

秦军裹挟着逃入城中的败军,想要趁机杀入蓟城。赶上城头的张耳当机立断,马上下令砍断吊桥的粗绳,数名正在门处的士卒顿时被压成了肉酱。将城外的军队和城内完全隔绝起来。

城外尚未入城的燕军绝望的在大门前大声哭喊着,捶打着城门让城内的兄弟放他们入城,张耳却下严令不准开门,任由这些人吵闹。来不及冲突城内的蒙石便把满肚子的怒气发泄在这些倒霉蛋身上,数千把马刀上下飞舞,将毫无斗志的燕军杀的四处逃散,燕军主将也死在乱军之中。

待韩信亲率的一万本部大军赶到,城外已经一片血流成河,剩下的只有跪在血泊中高举武器颤抖着投降燕军降兵。韩信下令收拢降兵,同时将蓟城的城门出口围堵,防止城内的燕军突围。

秦军这次只是轻骑前来,只是为了快速攻略无主的燕地,自然不会携带什么辎重器械,于是对蓟城也是无可奈何。韩信分兵数路前去接管燕地,他自己亲率八千铁骑在城外游弋。

城内燕军虽然仍有三万之众,但早已被秦军凌厉的攻势吓得胆战心惊。自保都尚且不能,谈何出兵?

张耳不甘心被数千秦军堵在门口,曾重金为赏募得三千赶死之士,在配上自己的四千亲部,凑齐七千之数,忽然打开东门杀向秦军大营,想要趁秦军不备一举击溃秦军。

可惜张耳显然弄错了对象,对手不是仓促成军的散兵游勇,而是训练有素的秦国骑兵,赵军的突袭确实给秦军带了一阵慌乱,但很快就在号角声中上马集结好队列,果断的进行了反击。

秦军迅速的反击显然是张耳始料未及的,优势在他手中仅仅保住了不到一刻钟就彻底的丧失。当秦军铁骑结阵重来,燕军做的任何防卫都成了突然,很快就在秦军的一波波冲击下被碾成粉末。

在城头的张耳看着心惊胆战,他没想到秦军的战力如此之强,自己的七千精兵连一回合都未撑住便全军覆没。这也让他彻底断了和韩信交战的念头,只想凭着蓟城顽强死守。

韩信倒也不急,只是传已经平定雁门和云中的李左车带军来援,同时派人持着他的军令赶往九原调集剩下的骑兵赶来援助。

辛剧的赶来到位韩信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他曾是张耳的密友,知道张耳少年时曾受过墨家一位大家的救命之恩,所以这位大家向来敬重有加,若是韩信能劝动这位大家的话,未必不能兵不血刃的解决燕地。

而这位大家正是燕人,就在广阳郡内的曲营山上,为显诚意,韩信亲自去拜访了这位墨家大家,持着钜子令才将这位避世已久的单乌请了出来。

单乌见到韩信后便立即点头答应了,他随韩信来到秦军大营,向韩信要了一有青驴,便悠然骑着慢悠悠的去蓟城

城头上的燕军见一个老头骑着驴慢悠悠的走来,便大声的警告他停止靠近。单乌十分配合的停下驴子,说自己是张耳的故人,特来相访。

得到守兵回报后,张耳惊喜交加,急忙匆匆的赶了出来。因为城门已经被堵死,于是赵军扔下吊篮,将单乌吊了上来。

城内的燕王府,自从韩广被张耳监禁起来后,张耳便理所当然的接收了燕地的一切事物。回到附中后,张耳极为客气的单乌居上座,他自己则持师之礼,以跪礼拜之。

单乌年轻时曾经救过张耳性命,当时秦国到处通缉张耳,张耳逃亡燕地,被单乌收留。单武靠着他在广阳多年的人脉收买了官差,让他们拖着一个已经死的人去冒充张耳,张耳这才得以在赵地生存下来。

所以张耳发达后对这位恩人念念不忘,曾力邀他出山助自己却被拒绝。后来只好每月送些钱粮上山,一次略表自己的感激之情。

只是单乌亲自来找自己,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张耳一边热情的接待,一边心中隐隐的猜到什么。

果然,单乌单刀直入的说道;“今外有强兵,内无粮草,你打算怎么办。”

张耳神色黯淡,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如今这种局面,我还能做什么,唯有死战而死罢了。”

“迂腐。”单乌毫不留情面的说道。“你若战死,不但害了跟着你的手下们,还害了一城的百姓。秦军若是要攻城,蓟城必然会失陷:,攻城之战本就是死伤惨重,你自己死也就罢了,却害了这么多家长,

张耳听出了单乌话中的意思,“难道老师你让我投降秦狗,学着辛剧?这绝无可能,想我张耳毕生所愿无非就是推翻秦国,如今秦国虽然得势,怎么可能让我去投靠秦人。”

“你不投降又能怎么样?”单乌反唇相讥,面色沉了下去,“蓟城并非坚城,而且残墙断壁,就算是我帮你守城,也最多只能拖延一点时间而已,于事无补。”

“我观韩信这人并非暴虐之主,你若投他他未必会心中猜忌而不敢用。你看李左车,还有辛剧,如此足矣看出此人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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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章 燕赵归心(二)

虽是三九之天,张耳的额头却密布汗珠。面色绷紧,紧咬嘴唇,显然张耳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

挥袖擦去汗珠,张耳有些不甘的说道;“可是老师,秦人辱我赵人甚深,先有长平,后有邯郸,无一不是仇深似海。你我俱是赵人,若投靠秦人,岂不被天下人耻笑?”

“再者我虽落魄至此,可毕竟也曾是一方诸侯,如今又握有燕地之兵,号令燕地四郡,如果就这么投降了韩信,我实在不甘心呀!学生以为韩信虽然得势,可未必就是天下的真命之主,中原的项羽一日未败,这天下的归属仍未尘埃落定。到不如我们再坚持坚持,如今赵歇虽败,但南部势力仍然为损,北部的韩广学生也能想方设法让他站到我们一边,也许赵国还有有些生机,老师你以为呢?”

单乌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抬头淡淡看了张耳一眼,“你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又何必自欺欺人。项羽虽在,刘邦犹存,这天下自号的诸侯加起来仍多如过江之鲫,可你觉得哪个会是天命所归?我单乌对秦国并无好感,相反我亲族皆死于秦人之手,论个人感情我对秦国是恨之入骨,可我仍要劝你归降秦国,何也?”

“因为我是墨者,墨者的宗旨就是兼爱天下,消弭征乏。若能让天下得以大治,我单乌个人的恩怨仇恨又算得上什么?项羽刘邦之流,一个暴虐成性肆意屠城略地,视天下苍生为草芥;一个沽名钓誉假仁假义,田氏待他如手足他却谋夺他人基业。这等人为了私利一定会不顾苍生的死活,想尽一切办法打到对手,如此就算天下大定,也是十室九空。”

“反观韩信,我虽未与之深交,但观其行听其言,皆能感觉出此人乃是天下雄主,胸襟之广绝非项羽刘邦能比。从他在咸阳对待诸子百家的态度便可略见一斑,解禁海选之令一颁布,关东学子无不击掌相庆,纷纷投向关中。我也得到了钜子的书信,说此人可以托付天下,故而才到此处劝你顺应天下大势,归降秦国。”

张耳擦了擦汗珠,“老师,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单乌怒目圆睁,霍然喝道;“张耳,你若再执迷不悟,为一己之私而置燕地百姓于不顾。我单乌从此便不再认你为弟子,墨家也会全力相助韩信铲除你。”

张耳浑身一震,面部不停抽动,表情痛苦万分,终于长叹一声,“罢了,我张耳既无力于赵国,倒不如老师所言,保一方百姓的安危。”

…….

张耳的轻易投降倒是有些出乎韩信的预料之外,他原本听到辛剧提起单乌此人,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按照他的想法,单乌虽然曾对张耳有大恩,可张耳毕竟是乱世之中的枭雄,就算重情重义也不会超过了对权利的野心。所以他请单乌来,本意只是想能对张耳尝试着劝降,就算现在不降,日后粮草告竭时也会顺势归降的。

本想张耳乃是一方诸侯,就算有心归顺也会审时度势,观望一阵再做决定的。毕竟现在韩信虽然占据了赵国北部,可仍然是立足未稳,与秦国后方的连通也并不畅通,若生变故,秦国势力败退出赵地也并非不可能。

但这张耳却听从了单乌之言,如此轻易的就归顺了自己,这倒让韩信有些始料未及,同时也对墨家在士人心中的地位有了新的认识。暗暗捏了把汗,幸好墨家是选择支持了自己,而不是项羽或者刘邦,要不然倒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收到张耳愿意归降的消息后,韩信担心时间久了会生变故,便立即点起了一千亲兵,快马奔向城门接受张耳的投降。

城门之外,张耳面如平静的挺身而立,身边则是单乌以及一众燕赵将领。

千余秦骑席卷奔来,带起一片扬天雪花,虽只有千余人,却气势如虹,声势骇人。

张耳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心中暗暗称赞。这队秦军仍然是在高速奔驰中,却井然有序,彼此之间的间隔丝毫不乱。再加上鞍上甲士兵器一应俱全,胯下坐骑高大昂扬,一看就是百战精锐之师。自己虽然好谋,带兵却并不是强项,所帅之兵大多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如此看来败于韩信之手,到也是情理之中。

一马当先者正是红氅披身的一员秦将,张耳眯着眼,看着那骑士纵马奔到自己身前仅一丈处险险拉马,身后的千余骑士瞬间拉马停下,行动齐整一致,可见训练有素。

那名秦将面带微笑,并未说话,只是在马上挺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张耳。张耳观此人少年英姿,面带微笑却不怒自威,身后千余骑竟无一人敢于他并驾齐驱。虽未见过韩信,可张耳凭着直觉感觉出这名秦将就是韩信,于是张口问道;“你就是韩信?”

韩信身边一名秦兵厉声喝道;“大胆,竟然直呼上将军名讳。”

话声刚落,身后千名骑兵齐拉马缰,齐声呼喝。战马高高举起马蹄,重重落下溅起了一片雪花。行令如一,肃杀之气瞬间崩发,一众降将不由齐齐变色,不少人甚至害怕的退后数步。

韩信抬手,示意左右噤声,微微俯下身子微笑的看着张耳,道;“正是我,不知常山王有何指教。”

韩信和张耳目光交接,一上一下对视许久,最终张耳移开了目光,低下头单膝跪下,“罪臣张耳,见过上将军。耳今日已经归降大秦,请上将军勿再提往日常山王之号。”

韩信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张耳的姿态,上下打量了番张耳,见他年近中年,双鬓隐隐有些白发生出,虽只是一袭洗得发白的长袍在身,但却面色平静,丝毫不见慌乱之色。便笑道:“常山王能弃暗投明,归顺我大秦,实属明智之举,也是赵燕两国子民之福。我奉秦王之命,特拜你为少师,领渔阳郡守,节制右北平、辽东、辽西三郡之事。”

张耳心中好笑,秦王远在数千里外的咸阳,绝不会未卜先知早半个月就知道他张耳要归顺秦国的。所以韩信口中冠冕堂皇的什么“奉秦王之命”纯属扯淡,根本就是他矫秦王的旨意自己随口封赏的。其实少师之职虽有殊荣,却是虚职,唯有渔阳郡手节制燕地四郡之职才是实权,也代表了韩信默认了他对燕地的管辖权。

所以虽然知道韩信是假借秦王之意,仍然是中规中矩的跪拜谢恩。“臣张耳谢陛下封赏。”

韩信满意的点了点头,举手遥托,“张少师请起。”

张耳便顺势站起身来,韩信又看向张耳身后一众将领,笑道;“诸位同僚,因为我对各位还不是十分熟悉,待问过张少师后再行封赏。各位尽管放心,如今赵燕之地新定,急需有经验的各位将军和臣工为我大秦治理各地,所以各位若是真心归顺我大秦并再无异心,我韩信今日在此为誓,绝不负各位所怀之才。”

听见韩信如此许诺,一众降将这才放下心来,纷纷跪下呼道;“多谢上将军。”

张耳见韩信寥寥数句话,便将手下的心收服了大半,不由暗生佩服。眉头一邹,忽然伸手做邀道;“还请上将军入城接掌城务。”

气氛顿时凝固,秦军数名将尉面色紧绷,目光中皆露出杀气,而一众降将却面露惶惶之色,心中对张耳的临时起意埋怨不已。

要知道城内尚有近四万的燕军,而韩信身边只有不到一千的轻骑,他若答应入城,那岂不是冒然行险,万一张耳有异心那该如何?

和如果韩信不敢入内,或者找个借口推脱掉,那必然会堕了他的声势,他刚刚营造出来的气势顿时会矮了数分,心中也会被这些燕赵降将瞧不起。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单乌不由紧皱眉头,心知张耳又是心中的傲气发作,成心想给韩信一个难堪,到不是中途变卦想要对韩信不利。

担心韩信心生猜疑,单乌便想开口圆场,却不料韩信抢先笑道;“如此也好。”说完一挥马鞭,战马从张耳身边越过,直奔城中,其后千余骑兵不假思索便紧紧随之入城,只剩下满脸愕然避开在两旁的一众降将。

蓟城燕王府内,厚厚一大堆的籍卷被堆在了堂中,张耳在一旁向韩信分别介绍道这些分别是什么。韩信则认真的听着,一边吩咐旁边的书记官认真记下所说之事。

燕国虽是小国,地广人稀,但毕竟也有数郡的之地,待这些交接完毕,也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了。

原本身处险地,韩信的亲卫门一个个紧张十分,将燕王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团团围住,下马刀弓在手,纷纷占据府中各处要地严阵以待。直到后续秦军纷纷入城接管城中防务,这部亲卫才稍缓如临大敌之势。

总算将厚厚一堆的籍卷接收完毕,韩信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密密麻麻的燕篆所书的籍卷几乎让他头昏脑胀,却很多都是他急需欠缺的资料。

抬头见张耳面色有些古怪的看向自己,便问道;“张少师有何见教。”

张耳一躬身,“见教不敢,只是耳心中有一疑问,还望上将军未耳解惑。”

韩信一挥手,“有何不解,但说无妨。”

张耳沉吟便可,便如实说道;“蓟城新降,军心未稳,我十分好奇上将军为何有如此胆量敢只身前往,难道不怕其中有诈?要知道你可是秦国的中流砥柱,你若去了我相信秦国必然大乱生起,上将军以为如何?”

韩信笑了笑,“不错,你所言甚是,我若突然死在蓟城中秦国一定会生起内乱来,那时候对你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张耳扬了扬眉,心中更加不解道;“那你为何……?“

“很简单。”韩信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素闻赵人重信义,墨家更是一诺千金,有单先生作保,我如何能不相信。”

听到韩信夸奖,一旁的单乌不由眯起了眼睛,笑着轻捋胡须,心中犹如喝了蜜糖一般。又听见韩信说道;“再者你若杀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无论秦国如何乱起,忠于我的部下一定会攻下蓟城屠城以泄愤的,你以为凭你这点兵马能守得住吗?你太小看我韩信所带之军了吧,我之所以一直隐而不发,无非就是想和平收复燕地。”

“更重要一点。”韩信嘴角笑容泛起,“你以为你能留得住我吗?我若想走,这天下还没有谁能留得住我,不要说你的四万弱兵,就算是项羽的江东子弟兵在此,我也一样能纵横捭阖,进退自如。”

韩信高昂头颅,自信满满的说出这番话的瞬间,张耳神情一时失神,恍惚间竟有了有种想要拜倒的冲动。强自镇定下来,深深的看了韩信一眼,低下头去跪拜道;“臣张耳请罪,从此后再无不服之心,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张耳的话显然是向韩信效忠,可问题是他竟然直呼韩信陛下,这不论如何都是僭越之事。可韩信只是微微一笑,却也不说破,两人心中都是心照不宣,自然无需多说。

得到了张耳和一众燕将归降后,韩信轻易的平定了上谷、广阳、右北平、渔阳四郡,又以张耳为将,率归降燕兵辅以蒙石五千秦国精骑,向东攻略辽西辽东二郡。

韩广闻秦军来攻,顿时惊慌失措,深知秦军强大不可敌,又不甘心就此归顺秦国做秦国臣子,于是拔营东向,率残军弃城东逃辽东。

蒙石听说辽东军逃走后,立刻带轻骑追击,在辽河边追上了正在逃窜的辽东大军、一战破之,杀死辽东军卒三万多余,俘获二万,辽东军士的尸首堆积如山,竟将河水生生阻断。

韩广抛下大军,独率五千亲兵向东狂奔,逃入襄平。蒙石果断抛下俘虏,让随后赶到的张耳大军接收,他自己则带着骑兵一路追赶,紧跟着到达襄平。

此时的韩广早已如同惊弓之鸟,见秦军杀来,也不管他们能不能攻下城市便立即弃城逃跑,继续向东逃亡,进入了箕子国境内,灭掉了由商朝遗臣箕子建立的国家,自立为王。但因为实力损耗极重,再加上对秦国的恐惧,韩广便终身不敢再提返回中原之事,之事安心的攻略周边小国,做他的化外之王。

至此,秦军已经平定了燕地六郡,又得赵地三郡。再得到秦国国内赶来的的二万援军后,韩信便大张旗鼓,率三万秦军以及五万新军南下,兵临赵国恒山郡。

秦国大军压境,赵地一时大恐,军民皆面带惶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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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四章 燕赵归心(三)

濡水西起太行,东流与博水、滱水、易水相会后汇入沧海,是为赵国南北之地的分界线。昔日齐桓公曾会盟燕国于濡水之上,向天下昭告了他尊王攘夷的霸业开启。

虽同属赵国,南北的差异却极大。濡水北为代地,多以平原,民以游牧为主,多善弓马骑射,是赵国闻名天下的精骑的产地;南为赵地,依太行扼守井陉八关,是以农耕为主传统中原文明,为赵国主要的产粮之地。

赵歇逃回邯郸后,急忙将赵国存余的恒山、邯郸、钜鹿、晋阳四郡之兵收刮干净,又从民间强征了数万兵卒,凑齐十万之数,以陈余之子陈泗为大将北上濡水,拒河以抗秦军。同时派出使者连夜奔往齐地,请求汉王刘邦援助。

韩信领军南下抵濡水,与赵军相持河两岸。陈泗自小聪敏,深晓兵法,下令尽焚浮桥,以数百里为一烽火台巡弋河面,严防秦军渡河。

在赵军的严加防范之下,秦军不得不暂时停住了南下之势,和赵军在濡水一线对峙。

而在遥远的中原,正在成皋对峙的项羽听闻韩信居然出现在了北地,顿时勃然大怒,以为被他戏耍了。于是下令在中原发起进攻。楚军主力出成皋,与秦军会战于阳翟。

项羽仗其勇力,亲率大军连破秦军七道防线,迫得秦军连连败退,尽丢颍川之地。楚军虽然小胜,却在精锐秦兵的抵抗下折损极大,张良见项羽之勇不可正面挡之,便转换方法,以英布出南阳袭扰楚军左翼,赵无忌出河内威胁彭城,王泾则亲帅中军严防新郑。

项羽尝着进攻了两次,却收效甚微,王泾在张良的辅佐下防守严密,丝毫没有疏忽和携带被项羽所趁。反而英布和赵无忌的两支奇兵连下楚地数城,楚国后方震惊,项羽为了稳住后方不得不退后回缩。中原之局再次僵持。

…….

齐国,临淄。

若说天下诸侯中此刻过的最为焦虑着者,恐怕当属刘邦是也。一方面他为密切关注着中原僵持不下的秦军鏖战,另一方面,他也在积极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加入这争夺天下的战团。

刘邦的日子其实也不好过,虽然他侥幸的占据了齐地用以立身,可南面却被强楚所压,丝毫没有扩张的空间。齐国虽然富庶,却并非善战之地。无论是国势还是兵力,刘邦都远远不能和秦国和楚国相比,唯有团结起一大批小诸侯才能与两国对抗。

而中原的战局便成了刘邦最为关心的一件事情,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无论是楚国胜还是秦国胜,都必然会元气大伤。这时候他刘邦忽然挥军杀之,那整个中原便是他刘邦的囊中之物了。再想的远点,领兵南下淮南,西进关中,那整个天下都是他刘邦一人的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秦楚两败俱伤,而不是一场大胜或者大败。所以他虽然打算置身事外,却仍然时刻关注着战局,以免突变生起。

可从赵地传来的消息却让他瞠目结舌,他实在不敢相信韩信竟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刻丢下中原战场,带着一支偏师去经营河北之地。他当然想不到韩信这么做的初衷,竟然是为了防备自己。

秦楚决战于中原,以刘邦为首的一众诸侯势力的观望态度无疑为战事增加了许多变数。中原地接淮北彭城,项羽若是取胜的话,轻易能将中原与楚地连为一体,刘邦未必能有可趁之机。

而秦国则不同,若是击败了楚国占据中原,那整个秦国地域将成凸出状,刘邦以及河北的赵魏无疑将对其侧翼造成极大的威胁,让韩信无法继续深入楚地,就算能击败项羽也未必能在中原站稳脚跟。

所以韩信的构思是想主力和项羽对峙中原,偏师攻略河北,经营赵地,然后迂回齐地消灭观望的刘邦,最后与王泾的主力大军会师中原共击项羽。

这种想法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恐怕会被冠以“疯子”之称,毕竟韩信所率的不过三万轻骑,而赵国燕国魏国再加上齐国的军队,足足有七八十万,而韩信居然想将这些大军一锅烩。

所以当刘邦听到韩信出现在赵地时候不由吃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韩信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会亲自犯险跑到河北去,他应该老老实实的在中原和项羽激战才对呀!

不管刘邦怎么百般不理解,眼前他最需要处理的便是赵歇派人送来的求救书信。他思来顾去,权衡了半天,决定还是召回萧何、曹参、陈平等人商议一番再做决断。

议事堂之内,刘邦将赵歇的求救信大概的说了一片,目光环视四周,道;“好了,如今我们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你们几个有什么看法,但说无妨。”

萧何老成持重,沉吟片刻说道;“我主张不救。”

刘邦扬了扬眉,“哦?不知丞相何意?”

萧何细条慢理的说道;“我们如今的储粮和军资贮备并未达到决战所需的要求,若是仓促加入河北的战团,那对中原就力不从心了。”

“再者,我观韩信攻略河北无非只是想开辟个次战场,解决掉后顾之忧。中原才是关乎天下的主要战场。如果主战场失利,次战场怎么样辉煌都无法挽回其败局,所以我们只要掌握关键即可,一击毙命,而不是平白浪费军力。”

萧何的话让刘邦不沉吟为之一奋,随后连连点头,曹参也接着说道;“丞相说的极是,臣也以为然。况且这赵歇实在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当初我等已有约定,说要集兵共观战局,他却跑去攻打燕国。我等若是助他,他事后必然对我们没有一点感激之心,没准还会打我们的主意。

刘邦一拍大腿,“那就这么定了,赵歇这小子的生死管我们屁事,我们只管中原便是了。

当下便拿定主意,刚想派人回绝掉赵国的使者,却瞥见一旁的陈平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的样子,心中一动,微微躬身道;“不知陈长史有何见解。”

陈平见汉王朝自己行礼,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回礼,“汉王折杀微臣了,微臣确实有些想法,但却谈不上见解。”

刘邦故做吃惊的说道;“哦?那不妨说来给寡人听听。”

陈平自年前归降刘邦后,虽然一直深得他的器重,但总觉得和萧何等人相比,自己总是似乎少了些什么,就是那种他们能有的对刘邦的亲近感,他心知肚明,虽然刘邦对自己极为器重,其实真正的地位远远不及萧何他们这些共同患难的哥们。

所以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三缄其口,尽量少说话,以免惹人猜忌。不过日子一久,刘邦到对他看轻了许多没觉得他有些言过于实。

陈平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这次才打算出谋献策,否在汉军中连位子都保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略略思虑,说道;“汉王,我只想问一句,你是想固步自保呢,还是想乱中取利。”

“这还用说。”刘邦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乱中取利呢。”

“这就对了。”陈平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这么看来那这事也并非不是好事情。”

“我知道汉王你一直苦于无处发展,无法扩充势力,现在不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

刘邦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乘虚攻打赵国吗?”

“非也。”陈平摇了摇头。“兵戎相见是最差劲的办法,我们若是趁火打劫攻入赵国,一定会激起赵人的强烈反对,这样不但进展缓慢,反而会失信于天下。”

刘邦兴趣十足,他忽然觉得陈平这个“毒军师”的称号一点都不为过,这种人才项羽却白白放走,真不知道是他的不幸还是自己的幸运。

“那我们该当如何?”

陈平轻捋下须,缓缓道;“汉王你不如假装答应赵国使者,让他为我们大军开道,为大军提供粮草。这样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一路接手,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看邯郸、钜鹿、恒山、太原四郡空虚异常,只要我们夺下邯郸,俘虏赵歇,再以他名义号令赵国。”

刘邦哈哈;“好计,好计,果然是好计观先生之谋,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张子房。”

“来人。”刘邦提高声音喝道。

“在”。兵推门而入,大声应道。

“传我话给赵国使者,就算我已经决定出兵救援赵王,还望他能在路上多多配合。”

“诺!”

见亲兵退下,刘邦霍得转过身来,脸上却再不是嬉笑轻浮,而变得正经无比。

“诸位。”刘邦端起案上的酒爵,站起了身子来敬向诸人,一旁的数人急忙也随之端酒来。

“自古常曰‘富贵险中求’,我们今日就共同努力,来搏搏这大好江山的归属,如何?”

PS:抱歉,最近工作实在太忙,写作的时间少之又少,都是半夜打着瞌睡写的。所以没办法,只好压缩一点了,每天更新少一点,让江南缓一缓,还望见谅。

再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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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章 燕赵归心(四)

齐地经过萧何半年多的梳理,原本田横治下混乱局面已经大为改观。)国势虽不及强秦和霸楚,但已隐隐有小成之治。

刘邦这半年多来只是和项羽在淮北僵持不下,秦楚鏖战中原时也是抱着作壁上观的打算,所以并未有过多的扰民。治下的齐地六郡也得以休养生息,钱粮积累足够他进行一场大战所需。

齐国实行的兵制是仿效秦国的耕战制度,就是非战时为农,战时则应征入伍。刘邦因为与赵魏二国是同盟关系,所以只需要在南面与楚国交战即可,所以常备军只保持了不到十六万的规模,以此来减小齐地的负担。

如今既要出征,自然需要举国动员。有萧何这个内政高手在,刘邦没有费多少气力就将大军扩充了一倍,由周勃曹参二人留守齐地,萧何仍然负责朝政,他自己则带着陈平、樊哙二人领军二十三万北上援助赵国。

听闻刘邦愿意倾国之力援救赵国,正在邯郸惶恐不安的赵歇一时大喜过望,急令赵地各级官员全力配合汉军北上,凡汉军北上经过的城池,一律城门大开,粮草器械任由汉军拿取。

赵歇唯恐汉军不熟悉地界耽搁了北上援救的时间,便又特意派出亲信左大夫耿义南下迎接汉军北上,代表自己全权掌管赵国南部的大小事务。

…….

“耿义,恒山郡真定人,少时父母皆亡。二世元年武臣伐河北,自立为王,耿义前去投奔,因其擅理账目,所以被提拔为治粟内史。后武臣被叛将李良所杀,他追随陈余立了赵歇为王,从此被赵歇引以为心腹。”

刘邦耐心听完了陈平的汇报,问道;“这人品性如何,可有什么喜好?”

陈平放下手中探子送来的牍卷,不由暗叹汉王果然极有眼光,一问就问到了关键所在。沉吟了片刻,又回道;“此人信崇儒学,性好沽名钓誉,为人极为自负,常常自诩孔孟在世。我看汉王你想要收买他恐怕很难,不过这家伙人情世故皆是不通,为人又刚愎自用,极为武断,我们到可以想方设法利用他一番。”

刘邦闻言点头,“那就依陈长史所言吧。”

在钜鹿城中的耿义闻汉军已经渡河北上,进入了钜鹿郡境内,正扎营大河之北等待赵使的接引。耿义便急忙领着郡内大小数十名官员前去迎接。还未行至汉军大营,远远的就见刘邦一众人在营门外翘首相待,见耿义车架前来便笑着迎了上来。

正在马车上的耿义听到车夫禀报,顿时大惊,急忙下车上前拜倒请罪道;“微臣只不过一个下臣而已,如何当的起汉王如此大礼,失礼,失礼。”

刘邦豪爽一笑,上前扶起耿义,“耿大夫太过客气了,我和赵王曾立盟结为兄弟,齐国和赵国本就是兄弟之邦,又何分彼此亲疏呢!如今你为主我为客,耿大夫你代表的是赵王的仪架,我刘邦相迎有何不可!”

“再说,耿大夫你为当世大儒,声明那是远扬各地,刘邦才疏学浅,在齐地也是多有耳闻,恨不得派人把你给抢回临淄为我所用。可惜相逢恨晚呀,耿大夫你已经是赵王的左臂右膀,这真是邦平生最大憾事呀。”

刘邦顿足长叹,一副惋惜无比的样子,陈平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强忍着没有笑出声了,

这个汉王真是个表演天才,装神装鬼样样精通,跟着这样的主公,倒也是件有趣的事情,至少他不会一怒之下学着项羽把人给活活的煮了。

刘邦又上前亲热的抓住一幅受宠若惊样子耿义的双手,“耿大夫呀,邦对你心慕已久,恨不能得你为所用。你我不如以兄弟相称,我痴长你几岁,你喊我句大哥如何?”

耿义见刘邦如此待他,脑中顿时热血上涌,激动的紧紧握住刘邦的手说不出话来。

待听见刘邦竟然想和他以兄弟相称,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手口中连称“不敢”。耿义不是傻瓜,他毕竟是赵臣,如果和刘邦都能以称兄道弟的话,那赵歇又算什么?赵歇可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听到这个一定会心中生疑的。

见耿义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坚持不肯接受,刘邦也只好作罢。但耿义心中委实对这个之前未曾谋面的汉王大生好感,引以为高山流水、曲高和寡的知音知己。

才不到短短一日的时间,刘邦和耿义便成了亲如手足的兄弟。按照赵歇的安排,汉军北上的粮草供给应该由赵国官署安排,本意是想减轻汉军的负担,却不料陈平坚持由汉军自己负责辎重补给,不辞千里的从齐国内地运送来粮草。

刘邦对此做出的解释是:赵地本就不是产粮之地,二十多万大军的供给必然会给赵国子民带来极大的麻烦。而齐地富庶,供应大军并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齐赵之地的主食也略有不同,因为担心齐人思念故土,所以还是用齐国运来的粮食较为妥善。

耿义见刘邦坚持,到也没有多想,心想既然你们喜欢那么麻烦,那我也就不伺候了,也省得费心,便随口答应。

于是在汉军为了保持后勤补给的畅通,每隔数十里都留下千余的民夫和护粮兵。只是在陈平的暗暗操作下,原本应该是老弱的后勤队伍却全部换成了精锐士卒,藏于赵国诸多要地之中,扼住了各城的咽喉。

汉军的种种异常举动也引起了赵地官员的注意,曾有一名小吏向耿义进言道;“今赵地空虚,齐军又多部军士于我赵国腹地,如若起了异心,我等恐无还手之力。”

耿义闻之勃然大怒,指着那小吏的鼻子大骂道;“你这混账东西,汉王高义,在天下间以仁德而闻名。这番为了兄弟盟约又不远千里的来援救我们赵国,你却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该杀,该杀。”

说完喝来左右,将这名小吏推出去直接砍了,并声称今后如果有人再离间汉赵两国之间的兄弟之情,就是如此下场。赵地众官吏皆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句。

刘邦听了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洋洋的说道;“赵歇呀赵歇,你真是所托非人呀,有如此蠢材做股肱,焉有不亡的道理。”于是下令加快布置,汉军主力则继续慢吞吞的北上。

临淄离邯郸并不算太远,快马五天即可到达,可汉军行走却称水土不服,行动的异常缓慢。赵歇心急如焚,却又生怕频繁催促得罪了刘邦,一怒之下他回去齐国那就不妙了,所以只是频频给耿义施压,让他催促汉军尽快北上。

耿义被赵歇连连催赶,不得不求见刘邦请求他加快行程,否则北方的陈泗一旦抵挡不住了,那就大大的麻烦了。刘邦满口答应,果然下令全军加快行程,终于在五日后抵达了邯郸城外。

赵歇听闻刘邦到了,顿时大喜,连忙带领赵国的百臣出城相迎。

城门之外,赵歇和刘邦热情的相拥在一起,一口一个大哥一口一个贤弟的喊着,亲热十分。不同的是赵歇是真的欢喜,刘邦的大军来了就表明他的苦日子到头了,不用再日夜受怕担心秦军突破了濡水;而刘邦的欢喜却是心怀鬼胎的,他心中所想之事,不过是只是如何兵不血刃的拿下赵国,赵歇在他眼中,已经和死人无异。

待寒暄完,赵歇热情的邀请刘邦入城进王宫一叙,已经备有了丰厚的酒菜为他洗尘。刘邦欣然答应,便吩咐大将军樊哙将部下带到城外的树林扎营,他自己带着陈平等人轻身赴宴。

却不料樊哙双目圆睁,大声说道;“汉王,咱大军驻扎在城外没什么关系,可是这五千亲卫从来都是和您形影不离,夫人又特意交代过一刻都不能离开你左右,不如一起入城如何?”

刘邦闻言顿时沉下脸来,不悦道;“寡人是去赴宴,带兵士做甚,你速速从命,否则别怪寡人心情不好砍了你。”

樊哙牛眼一瞪,拧过头去粗声道;“大王你不要为难小臣,夫人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刘邦气极,指着樊哙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见旁边的赵歇不解的看着自己,刘邦只好挠了挠头,面带尴尬的解释道;“让贤弟见笑了,都怪为兄平时管教无方,让这些手下一个个飞扬跋扈,不知道规矩。为兄的妻子跟我吃过不少苦,上次又被项羽抓了差点被杀掉。这次好不容易放了回来,我便对她多加宠爱,以补偿她吃的苦头。却没想到这女人根本不知好歹,竟然对我的部下颐指气使,这个樊哙就是她的妹夫,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为兄回去后就给这个女人好看。”

赵歇心中好笑,没想到刘邦堂堂汉王,却还是个畏妻如虎的人。明明是惧怕妻子才让部下看轻,却还要死要面子不肯承认。

又一想既然樊哙要入城就入就是了,反正邯郸如今空虚无比,只有不到三千的兵士。如果刘邦真有什么邪念,凭他的二十多万大军一拥而上就可以攻入,又何在乎这五千人。

便做大方的摆了摆手笑道;“大哥这么说就见外了,你们既是兄弟,自然要坦荡相对,别说你的五千亲卫,就是全部大军要入城又有何妨。我看嫂子这么担心也有她道理,大哥不妨就带着樊哙将军入城吧,也好让她心安。”

刘邦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好吧,就有劳贤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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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六章 燕赵归心(五)

邯郸经历了多年战火,当年战国时期的赵王宫早已经破损不堪。后赵歇入主邯郸,便大兴土木重修了王宫,不过因为赵地财力有限,新建的王宫倒也气局有限。

款待汉王的酒宴就是在王宫的大殿中举行的。赵歇亲自作陪,赵国千石以上的官员悉数到场,再加上刘邦等一众人,大殿之上倒也显得热闹非常。

美貌的宫女如同huā间蝴蝶般穿梭于宴席之间,不断的端菜斟酒。殿堂之中,舞姬伴随着管乐珊珊起舞,刘邦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厅中美艳的舞姬,连赵歇的两次敬酒都没有留意。直到一旁的陈平捅了捅才恍然大悟,连忙端起酒杯回敬。

赵歇酒意正浓,便哈哈大笑道;“原来大哥你也是xìng情中人,看来你们兄弟果然是志同道合之人,一会我就给大哥你送几名绝对让你满意的美人过去。”

刘邦笑眯眯的举起酒杯,“来,为此共同爱好,当饮一杯。”

赵歇并不擅饮,却在刘邦的热情相劝下喝的酩酊大醉。到是看似精瘦的刘邦,未曾想过酒量却是极大,赵国数十位大臣将军前来相敬,都是面不改sè的喝了下去。

酒宴尚未散去,赵歇就已经不醒人事了,左右急忙将他扶回内室歇息。刘邦却喝的兴致极高,代替赵歇为主人四处和赵臣们举杯畅饮,聊得投机处便勾肩搭背,毫无一点汉王的架子。不少赵臣起初还对这个汉王心怀戒心,如今看来皆称道汉王乃是豪爽义士。

其中最为得意当属耿义,汉王对他的亲热有目共睹,众人朝他递来的羡慕目光让他不禁有些飘飘然,连带喝的酒也多了不少。酒过三巡,耿义虽擅豪饮,却也醉的厉害,摇摇晃晃的走到刘邦面前,舌头也喝大了,抓住刘邦的手口齿不清的说道;“汉……汉王,要说这天底下我最佩服的人呀,那……那一定是你,你……你比我们大王强太多了。”

刘邦从耿义手中抽回了胳膊,面sè有些尴尬的对左右说道;“耿大夫喝多了,喝多了,来人呀。”

“在。”一名宦官应声道。

“扶耿大夫回府。”

“诺。”

正在和赵臣笑谈的刘邦抽空望向一旁陈平,使了个眼sè,陈平目光警惕的转向其他地方,缓缓点头。

刘邦心中大定,便拍了拍手高声道;“诸位,诸位。”殿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刘邦。

“如今酒兴虽然未尽,但夜sè已晚,再喝下去恐怕诸位醉的连家门都进不了了,要是家中有悍妻的,恐怕要吃不少皮肉之苦吧。”

众人哄然大笑,刘邦又笑着说道;“不如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来日,来日邦一定与诸位一醉方休。”

人群渐渐散去,刘邦也带着陈平等人随着众人走出王宫,回到了赵歇为他准备的驿馆。

推开驿馆的大门,却见里面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披挂齐整的兵卒,见刘邦进门皆齐齐望向他,若是细心观看,却能发现这些士兵身上的服饰并不是汉军的赤红sè,而是赵军服饰。

当先一甲胄在身的彪壮大汉正是樊哙。上前数步屈膝跪在刘邦面前,粗声道;“汉王,驿馆已经被我们牢牢控制。兄弟们都准备好了,一个个心痒难耐,就等你一声令下了。”

刘邦面sè绷紧,面sè凝重,扭头看着陈平问道;“宫中可是打点好了,能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陈平点了点头,直接回道;“赵歇xìng情暴虐,刻薄寡恩,王宫中的执事王喜等人都已经被我收买,王喜答应在一个时辰后放火焚宫,他确保没有人任何人能靠近将赵歇救出。”

刘邦面sè平静,看不出来喜怒,只是淡淡的说道;“切忌,要确保万无一失,我不想留下把柄给世人说道,明白吗?”

陈平低下头,“明白,事后这些人我都会处理干净的,汉王请放心。”

刘邦又看向樊哙,樊哙一tǐngxiōng膛,嘿嘿笑道;“这么多年的出生入死,大哥你还不放心我呀。”

刘邦闭目深吸一口气,霍然睁眼,“动手!”

夜幕中的邯郸城,原本清冷的街道上却有数支黑潮在迅速流动。刘邦不便出面,便坐镇驿馆居中调度。汉军分为三部,一部前去接掌各处城门,开门放城外大军入城;一部巡城警戒,同时防止王宫中有漏网之鱼逃出;陈平和樊哙则亲率三千精锐攻打王宫,务必将一千赵国禁卫军控制。

王宫东门,正在城门执勤的赵军士卒发现了正在靠近的黑潮,军官拔剑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汉军却用一阵箭雨来回应他的问话,城门处十几名赵军顿时被射成了马蜂窝。城门上的赵军已经发现了异状,连忙想要拉响警钟,却被一只飞来的羽箭贯喉而过,惨叫着跌落城下。

黑暗中樊哙粗壮的身躯闪了出来,手握大铁锥一马当先的跃入了城中,怒吼着将两名正想砍断吊桥的赵军砸成肉泥。

“杀!”樊哙大手一挥,身后的汉军士卒疯狂涌入。

汉军刚刚冲入宫门,却迎头碰上正好路过闻讯赶来的巡城兵。两军短兵相接,皆是仓促应战,在狭小的宫门处hún战成一团。

赵兵虽然人少,却都是以善战而著称赵军中的精锐,尤其领队的少年校尉更是武艺高强,一杆银枪挥动下几乎无人可以近身。再加上宫门处地势狭小,汉军虽然人多却也展开不了,只好一队队的冲上前去和赵军捉对厮杀。

樊哙见汉军被卡在宫门处进退不能,顿时心急如焚,大吼一声猛地将纠缠自己的几名赵军打的筋骨尽裂,他自己则高高跃起,猛的扑向那名少年小将,那小将急忙回枪格挡。

枪锥交接,金石之声如同雷鸣,樊哙和小将皆是感觉手臂剧震,不由收起来轻视对方之心。两人你来我往,hún在成一团,一时竟不分上下,樊哙越打心中越惊,没想到赵军中竟有如此人才,当真是自己小觑了天下英雄。

他却不知道那名小将心中更是惊惧。他是赵王室的旁支血脉、赵歇的族侄赵屹,自小极负武力,十五岁之时就可以轻松拉开三石弓,被赵地好事之人喻为赵国第一猛将。他平生极为傲慢自负,也正是因为这个xìng子才不被赵歇所喜,虽为王族却只能任区区一个校尉。

赵屹原本以为这天下唯一可以做他对手的就是传说力能举鼎的霸王项羽,一直以他为目标苦练武艺,并发誓要为赵国在战场上击败他。但他却没想到天下除了项羽外还会有如此武艺高强之人。

樊哙勇力虽然不及项羽,却也相差不多,和赵屹更是伯仲之间。赵屹苦战许久,却无论怎么也拿不下樊哙,心中愈发着急,见身边的兄弟越来越少,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优势兵力的汉军屠戮一尽。

就在这时,王宫内忽然起火,间杂着宫人奔走的惊呼声,转瞬就大火冲天。汉军见事成,齐皆高呼万岁,士气顿时大振,将面前残余的赵军强压了下去,冲入了宫中,见人就杀。

樊哙急于率军掌控王宫,不yù和赵屹纠缠,便虚晃一枪甩开他转身离去。赵屹在层层汉军中左突右杀,浑身浴血,回头看见王宫内火光冲天,心知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便突围杀出城去,奔向城北三十里处的一处赵军军营。

此时邯郸的城门已经大开,大批的汉军涌入城中,迅速接掌了邯郸全城,随即宣布全城宵禁,严禁不知何事的赵民上街。

耿义醉酒正卧chuáng酣睡,睡梦中忽然被大声的喧哗声吵醒,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去,抓住一名正乱串的家仆怒吼道;“吵什么,你们吵什么。”

那家仆满脸恐惧,结结巴巴的说道;“老……老爷,王宫着火了,好大的火呀,快烧到我们这了,快逃命吧。”

耿义的府邸紧临着赵国王宫,也难怪家仆会有此一说。

耿义听完一愣,转头望向王宫方向,却见冲天大火燃起,顿时浑身酒意惊醒。连忙手脚慌乱的跑到马厩,翻身上马就要冲出,那家仆却死死的拉住马缰,大声道;“老爷,外面已经宵禁了,见人就杀的,你千万别去呀。”

耿义却是不理,狠狠一马鞭抽在那家仆手上,那家仆吃痛便松开手来。耿义趁这间隙挥鞭风一般的冲出门外去。

耿义府邸离王宫并没有多远,路上也是幸运的没遇到汉军,直接奔向王宫东门,正好撞见刘邦在一群人拥簇下入宫。

耿义远远的喊着“汉王”,刘邦一愕,便回头停下步子,待看见是耿义,顿时脸上又是惊恐又是惊惧。

抓住刘邦的手,耿义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怎么着火了,赵王可好。”

刘邦愣了愣,脸sè换成悲戚的样子挤了几点眼泪说道;“我不正要去救火嘛,不过看这火势如此大,恐怕赵王他已经在火中遇难了。”

耿义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并不代表他蠢。他这时已经发现了刘邦以及他左右一众人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刘邦脸sè的表情更像是刻意装出来的。待细细查看,才发现城头站的竟然都是汉军,此刻心中哪还会猜不到。

指着刘邦的鼻子,耿义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苍和无奈。

“刘邦,好你个刘邦,竟然打一开始就是想谋夺我赵国江山。是我耿义有眼无珠,错信了你。”

耿义悲愤交加,下马朝着王宫的放下跪下,拼命的磕头,嘴里悲声道;“大王,是我耿义负你,引狼入室,让你横死。我真是瞎了眼睛,错信了刘邦这个小人。”说完耿义双指猛的插向自己的双眼,竟生生抠下眼珠,两行血泪顿时涌出,耿义却浑然不觉,只是拼命磕着头,忽然跃起,猛的一头撞向城门。

一旁的亲卫正yù制止,却被刘邦伸手拦住,面带复杂的看着脑浆迸裂死在地上的耿义,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此人虽然愚笨,却是真正的义士,替我厚葬了他。”

“诺!“

刘邦转过身躯,抬头望着宫中冲天的火焰,说道;“昭告全城,说耿义谋反yù自立,放火焚城烧死了赵王,现已经被我擒杀,灭了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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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七章 燕赵归心(六)

大火烧了一夜,到了天明之时,整个赵国王宫已经化成了一片灰烬。许多大臣半夜都被喧闹声惊醒,却被街上巡逻的士兵堵在各自的家门中不得外出。天亮后才惊魂未定的各自出门相问,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直到汉军士兵在城中奔走相告,召集了各级官员前往王宫门外议事。

已经燃成灰烬的宫门外,刘邦声泪俱下的顿足长叹,告诉众人耿义谋反,带人攻入王宫将赵王烧死。自己是得到赵王求救后才仓促带大军攻入城中,却已经晚了一步。

一众赵臣面面相觑,耿义这人虽然极为自傲,惹人讨厌,可若说他有这么大疯狂的举动那谁也不信。再说耿义他图什么,杀了赵歇他能成为赵王?且不说邯郸城外二十多万汉军,就算赵国国内的反对势力也足以将他杀死。

这些大臣们一个个人精于事,如何能看不出这其中的破绽,却一个个明哲保身沉默不语。赵歇为人性情乖张,喜好谄谀之言,朝中自然都是擅长吹嘘拍马和明哲保身的人。可叹到了今日泱泱赵国存亡之时,却没有一人愿意守节而死,大多数人都用沉默了默许了刘邦的信口雌黄。

甚至不少人想到,以刘邦的性子,做他的臣子没准会更舒服一些,至少强过喜怒无常的赵歇。

赵歇无后,就连近亲都没有一个,当真是孤家寡人,他这么一死,赵国王位的继承就成了问题。不过赵氏并非断嗣,故赵的直系王孙仍有数十人,但面对汉军士兵的明晃晃的刀剑,所有人都识相的闭上了嘴。

一名长的尖嘴猴腮之人忽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汉王,我有一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刘邦正眼巴巴的看着众人,正指望有人先开口,见那人说话,顿时大喜,连忙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清了清嗓子,“卑职侍中黄良。”

“好,黄侍中有何话说,但说无妨。”

“大赵自烈侯分晋立国,至今已有二百多年。期间被秦所灭,后武臣复国,几经反复才传到我王手中。天道无常,今赵国气数已尽,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昔日唐尧传位于虞舜,虞舜仁治三十年后禅位大禹,这三者,皆是古之圣人也。今汉王高义,以仁德闻名天下,我赵国不如效仿尧舜之事,地归汉王,也不妨为后世一美谈。”

既然有人开了头,阿谀奉承的小人便也放下脸面来了,纷纷站出连连称是,更有胸中有些墨水的人引经论典,一番之乎者也的论证。刘邦起初假装不肯,后面捡“推脱”不掉,只好点头勉强答应,言明效仿齐制由他暂未摄国,待他日赵氏有贤人便还位于赵。

于是赵国四郡,悉数归于汉,刘邦的势力陡增,一跃成为齐肩秦楚的大国之列。天下已成三分之势,鹿死谁手,犹不可知!

就在邯郸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时,北方毫不知情的赵军主力却迎来了决战。

……

“濡水是汇集三河所成,水流湍急,若无船只渡河的话,着实困难。”

辛剧指着濡水,看向韩信说道。

一旁的李左车沉吟道;“可否从用轻骑从上游绕道而过?”

“难。”辛剧摇了摇头,“若是绕道的话只能从太行山以西的太原郡取道,这样一来一往不但会耽搁了时间,而且劳师远征,陈泗正好以逸待劳等我们去攻。”

李左车邹眉道;“可是如今陈泗已经尽焚船只和浮桥,北地又不擅长造船,仓促间我们去哪弄船渡河。”

“没想到这个陈泗到是个人才。”韩信张口赞道,“倒是我小觑了赵地人才,赵国不愧是名将辈出之国,先有赵武灵王、赵奢,后有廉颇、李牧、庞暧、司马尚,确实是武风盛行呀。”

李左车听韩信竟然将陈泗和自己的祖父相提并论,不由哼了声,说道;“这个陈泗不过是中人之资,观其所为也是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他所依仗不过一条濡水而已。”

韩信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可就是这条濡水,只需要中规中矩之人守河便可。”

骑着马沿河缓缓向前行走,一路低头沉思,李左车二人紧随其后,也不打扰他的思路。远远传来一阵幻化,韩信目光沿着濡水望去,只见数士名归顺的赵兵正浑身赤裸的在河水中嬉戏,不由愕然,好奇的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这些人还喜欢下水洗澡。”

辛剧笑着解释道;“上将军有所不知,我赵地男儿久经寒苦,为了谋生许多人即便是严冬都要下河操作。久而久之,便成了军中一种习气,身强体健者冬日游泳用去锻炼筋骨。”

韩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濡水上游并不湍急,那能不能让士兵直接游过去。

韩信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体质强健善泳者毕竟是少数,指望这么点人偷袭还可以,但想大破赵军那就不太可能了。

忽然脑中闪了一个念头,仔细思虑了一番,愈发坚定了想法。心中隐隐兴奋,快马加鞭飞快的驰回大营。

韩信回到营中后,立即下令将这十几日来收集到的船只征用,在清河渡口摆出一副要大张旗鼓渡河的阵势。陈泗见秦军调动频繁,顿时警觉,将主力集结在渡口对岸,昼夜巡弋河面,严防秦军渡河。

就在陈泗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清河渡口时,秦军主力却连夜悄然无息的绕道清河渡口上游五十里里处的水面狭窄的当阳。骑兵纷纷放弃马匹,士兵用收集来的木盆和木桶渡河,一夜之间,竟渡过近三万多精壮的士卒。

于是韩信留下千余人搭建浮桥,剩下的三万大军齐整完毕,亲自率领南下朝着赵军后方猛烈扑去。

陈泗听到后大惊失色,仓促带着赵军主力北上拦截,却被士气高涨的秦军迎头痛击,大败而归,率领残部想要退入恒山郡治东恒城。却被随后渡河的秦军游骑兵追至,大破之,陈泗本人也死在乱军之中。

秦军取得大胜后,迅速收编完俘虏,大军得以扩充。随后立即南下直扑赵国腹地。前锋路上和北上接管恒山郡的汉军前部迎头撞上后大打出后,一场混战下双方各有死伤,各自引兵退却。

韩信和刘邦听闻后都快马加鞭,想要赶在对方之前先到达吃下对方的前锋。秦军十万挥师南下,刘邦则自邯郸出兵,率领二十多万大军北上迎击。与秦军主力相遇于宋子城。

这时正在赵国北部流亡的赵屹也带领他的八百亲部来投。

……

军中中帐,韩信细细的打量了赵屹一番,只见他身长八尺,姿颜雄伟,浑身上下英气勃勃,韩信忍不住暗叫一声好。目光中满是桀骜不驯的眼神,见了韩信也不跪,只是歪着头粗声粗气道;“你就是那韩信?”

韩信微微一笑,也不做忤,只是笑着说道;“不错,我就是韩信。”

“好。”赵屹深吸一口气,忽然眼睛一红,上前拜倒大声道;“刘邦那狗贼辱我赵国太甚,如果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的输给了他,我无话可说,输了也是毫无怨言。可他却偏偏用如此卑鄙的手段来谋取我赵国基业。”

“赵国宗室赵屹,今特来秦国救援,还望上将军怜悯,看在秦赵同宗的份上,助我赵氏复仇。”

韩信一愣,旋即哭笑不得。这个赵屹,也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什么,居然连秦赵同宗这么烂的理由搬了出来。要知道灭赵国的正是同宗的秦国。长平之时,邯郸城下,秦人可是丝毫没有顾忌手足之情。

至于赵屹所请求之事,韩信倒是颇为心动。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道理,赵屹既然一心赵刘邦麻烦,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事情。

于是韩信点头道;“那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就是了。”

赵屹站起了身子,粗声道;“我需要马匹,最好的马匹,我的部下大多是劣马。还有就是粮食补给,大批兵器甲胄折损的需要补充。”

“就这些?”韩信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赵国宗室赵屹,今特来秦国救援,还望上将军怜悯,看在秦赵同宗的份上,助我赵氏复仇。”

韩信一愣,旋即哭笑不得。这个赵屹,也不知道是缺心眼还是什么,居然连秦赵同宗这么烂的理由搬了出来。要知道灭赵国的正是同宗的秦国。长平之时,邯郸城下,秦人可是丝毫没有顾忌手足之情。

至于赵屹所请求之事,韩信倒是颇为心动。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道理,赵屹既然一心赵刘邦麻烦,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事情。

于是韩信点头道;“那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就是了。”

赵屹站起了身子,粗声道;“我需要马匹,最好的马匹,我的部下大多是劣马。还有就是粮食补给,大批兵器甲胄折损的需要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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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八章 燕赵归心(七)

就在天下人将目光投向中原时,谁也未曾料想过决战的号角却在河北吹响。

秦军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勇气轻兵偷袭赵地,随即大败赵军和燕军,席卷了燕赵九郡。北地这块昔日始皇帝时期的重兵要地,自二世二年钜鹿之战后被抛弃,时隔二年再次回归到秦国的怀抱。而秦国也因为这次胆大的冒险而占尽先机,占据北地后居高临下俯视中原,关中和北地一左一右,犹如巨人的两条臂膀,横揽整个中原。

秦楚两国主力大军在中原千里之地犬牙交错,彼此僵持不下,而作为次要战场的河北却已经打响了决战。铁骑横流,旌旗蔽空,巨大的赵国地图上,自北而泄的秦国的黑潮和北上的汉军赤红色火焰狠狠的撞在了一起。两股大军犹如狭路相逢的野兽,死死的纠缠撕咬在一起,胜出者只会,也只能有一个!

秦军收拢赵军降卒,得兵十万,以秦军的四万铁骑为核心主力。而汉军自邯郸而上,除了留下接掌赵地的数万士卒,刘邦已经将全部的大军倾巢而出,以两倍的兵力狠狠的扑向秦军,想要将其一举歼灭,将秦国的势力彻底赶出河北。

刘邦并不是蠢货,相反他非常谨慎和精明,很少有人能在他这里占到便宜,而韩信正是这“很少人”中的一个。

所以再次对阵韩信,刘邦便愈发的加倍小心谨慎。虽然兵力占优却丝毫不敢大意,而是将大军紧紧聚齐在一起,防止兵力分散被秦军逐个击破。再加上有擅长奇谋毒计的陈平在身旁提点,倒也不会有什么纰漏被韩信抓住。

这次韩信却出人意料的没用使用什么奇兵,反而在宋子城摆开阵势,以堂正之师迎战北上的刘邦大军。

北风凌烈,原野上一片肃杀之气,秦汉三十万大军各自结阵,遥遥相望。

韩信眯着眼看向远处的汉军,挥着马鞭指着汉军齐整的方阵赞道;“刘邦到也不赖,你看他这半年来把齐国这些老爷兵操练的有模有样的,到也像那么回事。”

一旁的蒙石轻蔑的笑道;“上将军你太抬举刘邦这老无赖了,我看就一般般吧,这些汉军操练的到挺齐整的,可惜却缺少一股杀气。刘邦这些兵看到是好看,一个个臂膀粗圆,人高马大的,可真正的精兵怎么可能靠操练就能练出来的,那必须得在战场上一刀一枪见过血的。“

蒙石猛的一拍胸口,“上将军,下令吧!只要给我铁骑数万,我蒙石敢拍胸口保证一定能将汉军的方阵凿穿。”

韩信微微抬手,道:“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进攻的最佳时机。汉军方阵严整,就算我们铁骑能突入其中,也必然将损失惨重。再说凿开汉军方阵后,我手头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扩大战果,这样就算胜了,也是惨胜。”

“不如再等等!”

蒙石有些急躁的抽了战马一鞭,战马吃痛,高高扬起马蹄。蒙石狠狠压下马身,不耐的说道;“那我们等什么,难道等汉军自己逃跑吗?”

韩信瞪了蒙石一眼,有些恼怒的说道;“你总是这么沉不住气,如何能成大将之才,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若是不改,一辈子到死也只能做一名冲锋陷阵的将军。”

蒙石撇了撇嘴,“将军就将军,有什么不好的,我这不挺乐意的嘛,反正有你在,动脑子的事情我就不想了……”

蒙石还想说话,却被韩信狠狠的一眼瞪来,连忙闭嘴,不敢再乱说一句话了。

唯有李左车看出了韩信的心思,看了一眼远处的赵毅所部,赵军青赭色的甲胄在秦军黑色方阵中显得格外的刺眼。

李左车若有所思,道;“上将军你是想让赵毅先去试试水?”

韩信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再说那个赵毅如此自信,我倒也有好奇,想知道他是言过于实,还是当真有自傲的资本。”

李左车面色有些迟疑,说道;“这……这未免太过儿戏了吧,以八百之兵冲击二十万大军,除了疯子还是谁做的出来。他败了到没什么,我只是怕他影响我秦军的军心。”

韩信却只是笑了笑。“好了,这事我自有分寸,你就不用管了。”

日上竿头,韩信见汉军仍然是布阵严防,丝毫没有半点动静,猜到刘邦的意思肯定是想防守等待秦军先进攻。便也不打算再等了,正想下令进攻,却见汉军阵前一阵骚动,前排赤红色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开,露出了一大片空地来,一骑白马驮着一赭衣之人缓缓走出,赫然正是刘邦。

刘邦勒缰小心翼翼的走了几十步,便遥遥的停下马来,扯开嗓门喊道;“韩信,故人刘邦求见,可愿一见否。”

阵中的韩信哈哈一笑,大觉有趣,便一夹马腹正欲赴约。一旁的李左车却伸手拦住了他,脸色焦急的说道;“上将军,这刘邦向来无耻狡诈,他平白无故的招你叙旧,绝没好心的,我看不如不去了吧。”

摇了摇头,韩信说道;“他既然已经公然邀请了我相会,我若不去的话岂不是大煞风景。再说,我着实也好奇刘邦究竟想说什么。”

秦军骑兵方阵前排红旗翻动,两边的骑士如潮水般两侧退去,见韩信驰来纷纷拔出马刀,齐声高呼万岁。

秦军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在阵前正在等待的刘邦不由一惊,下意识的用力拉了拉缰绳,胯下战马顿时受惊,又窜又跳,长嘶不止。马背上的刘邦一时狼狈不堪,引来了对面秦军的哄笑,费了很大的力气刘邦才将胯下的惊马平息。

抬头望去,却见韩信已经驰至面前拉住马缰,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神情有些复杂。

刘邦这是已经强压下了狼狈,反而纵马迎了上去,大笑道;“韩兄弟,多年不见了。”

韩信和刘邦虽然数次为生死对头,但却真正是只有一面之缘,那就是在沛县时的偶遇,算起来也有四年多未见面了。只是世事多变,当年一个是仗剑四处游荡的少年游侠,一个是沛县闻名的流氓头子,可如今一为秦国的无冕之王,一为诸侯盟主汉王,变化之大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韩信笑了笑,淡淡回道;“沛公,你我确实是很久不见了,只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还望沛公赐教。”

刘邦拉长声音“哦”了一声,脸色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笑道;“不知韩兄弟何事不解,但说无妨。”

韩信面带笑意的看着刘邦,“我很好奇,你为何敢单独和我见面——你应该知道以我的身手要杀你轻而易举,你就不怕吗?”

刘邦显然是料到韩信会这么问,早已经准备好了答案,仰天哈哈一笑,“你是想听实话呢,还是想听假话。”

“假话如何,真话如何?”

“假话就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秦国虽然素来蛮狠无礼,可少有不守规矩的时候。况且我也了解你的为人,要说我是假仁假义,那你就是真的拘泥于世俗之礼,你不会做背信天下的事情的。”

韩信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好像还可以,那不知真话是什么?”

刘邦靠近韩信,探头压低声音说道;“真话就是我在身后布置了一千强弩手,你若敢对我有什么想法,千弩齐发下,咱两都要一起完蛋。得不偿失呀,所以你肯定不会做。”

韩信一愣,旋即笑道;“不错,这才是你刘邦的行事风格,看来确实如此。”

刘邦笑眯眯的开口又道;“不过说实话,我确实能肯定你不会背信弃义,我刘备别的本事没什么,看人的本领却是一流。这辈子唯一一次失算也只有当初在沛县轻易的错过了你。”

韩信轻轻抚了抚马脖上的鬃毛,忽然抬头笑了笑,笑容有些诡异。

“如果我告诉沛公你我现在已经改变了想法,而且有把握在弩箭中逃走,不知你做何感想。”

这回轮到刘邦楞住,张了张嘴,只觉得嘴唇有些发干,有些结巴的说道;“你……你不会是开玩笑吧。”

“你说对了。”韩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就是在开玩笑。”

刘邦这才暗暗舒了口气,咳了咳已掩饰脸上的尴尬。

“好了,叙旧结束,我们该谈谈正经事了。”韩信低下身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刘邦说道;“说吧,你想和我谈什么,我想沛公应该不会这么有闲心仅仅是来我找我叙旧吧。”

刘邦击掌赞道,“果然快人快语,好,那我也不绕弯子了。”

“我不想打了。”

韩信诧异的看向刘邦,“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想打了,我们退兵如何?”刘邦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发现你是我命中的克星,无论你出现在哪里我都会好运气到头。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早就攻下咸阳做了关中王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汉中做着我的汉王呢,哪用得着颠沛流离四处打别人的地盘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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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九章 燕赵归心(八)

韩信平静的看着刘邦,脸上不露声色,刘邦一时竟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究竟如何。

于是刘邦又试探性的问道;“不如我们平分河北,你得燕国和代地三郡,我得赵国四郡。你我相约平分天下,共分楚地,如何?”

韩信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如果换成了任何一个人说的,或许他会考虑一下,可是这话从刘邦口中说出,就显得讽刺味十足。

刘邦是什么人,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了。与这种人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张口仁义转身就会把你卖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他韩信和楚军决战的时候刘邦就从背后杀了过来,田横和赵歇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与其留这种盟友在背后寝食难安,倒不如费点力气将他彻底打趴下,再也没有无耻的本钱了。

刘邦见韩信看向自己的笑容中充满了戏谑之色,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但仍然有些不甘心的劝说道;“你看,如今我们在这里大战,谁最高兴?当然是项羽呢,他巴不得我们一起完蛋,然后他轻松的将整个天下收入囊中。”

韩信眯着眼看着刘邦,眼神带笑,“刘邦,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如实话时候吧。我不放心你,很不放心你,留你在背后我会寝食难安。”

刘邦仍然耐着性子劝说道;“我们打的两败俱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项羽,你说呢。不如你从中原出兵,我从齐地出兵,你取楚西,我取楚东,我们共分……”

“不。”韩信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刘邦的侃侃而谈,扬眉道;“天下虽大,可我还是愿意一人独享。老实话我看不起你刘邦,原本我还觉得你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君主,现在对你却只剩下鄙夷了。”

“真小人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满嘴仁义道德,人前称兄道弟,背后捅刀的卑鄙无耻之徒。所以我瞧不起你,让我韩信与你这种人虚与委蛇我办不到。”

刘邦眼中的笑容慢慢退去,只剩下满是恶毒的目光。他狠狠的瞪着韩信,缓缓说道;“韩信,你当真这么自信,这么自信能击败我,击败项羽?你未免太过张狂了吧。”

韩信抬起头来,目光轻蔑的看着刘邦道;“其实我和项羽是一种人,我的对手只有他,他的对手也只有我,至于你,还不够资格。我想若是换成了是他,也一样会拒绝和你结盟的。”

“刘邦,你真不配和我们角逐天下,不论你是汉王还是齐王、赵王,你在我们眼中只是个痞子而已。项羽他就算死也是西楚霸王,而你什么都不是!速速回营,洗好你的脖子,等我韩信来取你首级!”

刘邦脸色铁青,恨恨的等着韩信咬牙道;“韩信,我一定会让你为轻视我付出代价的,一定会的。”

韩信不惧反笑,仰天哈哈大笑数声,霍然拔剑直指刘邦,杀气腾腾的说道;“要战便战,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刘邦怒目直视指向自己的宝剑,一言不发,只是掉转马头跑回营中,韩信也随之掉马回营。

“擂鼓。”韩信回到营中,立即下令。

冲天的战鼓声在原野之上响起,正是秦军中激昂士气用的鼓声。沉寂已久的秦军方阵顿时沸腾了起来,骑士们紧勒马缰,缓缓催马上前,步卒们则平举着长戟,踏着略微有些凌乱的的步伐齐步向前,逼近汉军方阵千步时才停下。

这些步卒大多都是收编于投降的赵军,虽然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训练已久初具规模,但和正规的秦国步兵方阵比起来还是差距不小。所以韩信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而是在骑兵身上。

秦军虽然只有十万,却有铁骑五万,其中以北军精骑为主,再编入赵军中擅长弓马骑射之人,组为一军。而刘邦虽坐拥二十万大军,齐地却不产马匹,他麾下的骑兵少的可怜,只是做一些辅助,主要仍以步兵为主。

这就是秦军的优势,同样也是韩信充满自信的所在。

不过韩信并没有打算让秦军的骑兵一来就投入战场,而是派人告诉赵屹,如他所愿,第一场仗将由他来打。

早已等得耐心耗尽的赵屹终于接到了韩信的军令,便迫不及待的催马上前,纵马从己方军阵面前缓缓驰过,表情肃穆。

这些赵军都是赵国精锐的禁卫军残部,虽只有八百余人,却队伍严整。赵兵们一个个都努力的挺直胸膛,左手提着马缰,右手紧紧的握住兵器,齐齐看向他们的将军,等待他下达命令。

赵屹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掠过,忽的提声高喝道;“兄弟们,我们马上就要去杀汉狗,手刃刘邦狗贼为死去的兄弟们,为死去的大王报仇。我听说汉狗有二十万大军,你们害怕不害怕。”

赵军怒目圆睁,齐皆怒吼道;“不怕。”

“好,这才是我大赵的血性男儿,是闻名天下的赵国铁骑,你们没有在秦人面前丢脸”

“刘邦那狗贼背信弃义,杀我赵王夺我赵氏基业,我大赵泱泱之国,竟然被这种卑鄙小人所灭。”

说到这里赵屹面目狰狞,脸上表情痛苦万分,狠狠一拳砸在胸膛上,悲声痛呼道;“想我赵国,当年武灵王陛下在时何等强盛,控弦百万,以骑兵之精令天下侧目。灭中山,吞林胡,纵横河北,东击强齐,南控韩魏,北攻燕国,就连虎狼秦国的王位更替都决于我赵王之口。那是何等的风光,何等霸道!就算是长平惨败之后,我们一样有着天下最精锐的军队,一样数败秦军,让秦国不敢小看我们赵国。”

“可是刘邦那狗贼,背弃盟约,用卑鄙手段夺了我赵人的基业,如今我们堂堂的赵国竟然亡了。”

赵屹猛的振臂,仰天竭力吼道;“就算孱弱如楚人,也能喊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如今我赵国竟然没有慷慨赴死的义士吗?”

一名七尺大汉大吼一声,睚眦欲裂,“如何没有,我甘疤子就是。”

“报仇!报仇!”众赵兵高举马刀,赤红着双眼竭力嘶吼。

赵屹举起长枪,“好!国之将亡,岂能没有义士!赵国已亡,我等何不慷慨赴死。如今秦人就在我们身后,我们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是赵国精骑,看看我赵国的强盛武力,让他们永远不敢轻视我找赵人!”

“杀!杀!”

赵屹怒目圆睁,长枪直指前往汉军,

“杀!”

八百赵骑呼啸冲出,朝着汉军巨大的方阵猛冲而去,虽只有八百人马,气势却丝毫不弱千军万马。

从空中鸟瞰,赭青色的赵国骑兵就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长矛,在绕了一个巨大的圆弧曲线后狠狠的一头砸近汉军的红色海洋中。

赵屹一马当前,怒发冲冠,高吼:“加速,加速。”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赵军动作齐整的拔出马刀,俯下身子贴紧马背,与之相对的却是汉军的枪刺如林。

“举起长枪!站稳脚跟!”汉军军官在阵来回奔走,竭声嘶喊,等他转过头来时,惊骇的眼中印入的确实迎面而来的马蹄。

“啊!”

“杀!”

赵军密集的方阵如同一把尖锐的楔子般猛的扎入汉军方阵中,人仰马翻,血肉横飞,士卒的惨叫,战马临死前的悲鸣。

撞上的瞬间,赵军的冲势为之一滞,第一排士兵毫无疑问的被汉军手中的长矛刺穿,却仍然义无反顾的撞向汉军方阵。很快,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接连而至,犹如重拳般狠狠的砸在汉军阵中,巨大的冲力迫使方阵连连倒退。

赵屹正是这把楔子的矛头,长枪挥至山石崩裂,面前的汉军枪阵犹如鲁缟一般,几乎没有他一回合之敌。原本坚不可摧的汉军枪阵,竟生生被他的悍勇打开一个口子,身后的赵军随之涌入,裂口越变越大。

“向前!向前!”赵屹状若疯狂,舞枪狂喊。

就像沸腾的油锅掉进了一滴冷水,汉军的阵营瞬间被撕开,赵军的疯狂让初经战场的汉军士卒恐惧万分。前排的士兵踌躇不前,恐惧像瘟疫般传染给了后面的人,士卒们纷纷倒退,汉军原本齐整的队列顿时大乱。

高高的营台上,见到部队如此不堪一击,刘邦不禁脸色铁青,怒吼道;“樊哙。”

“在。”樊哙大声向前,屈膝跪下。

刘邦直指远处横冲直撞的赵屹,“去,给我杀了那人,寡人要死不要活。”

“诺。”樊哙转身正欲离去,却被陈平伸手拦住。

“汉王,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杀了那个赵将,赵军就算再骁勇,再善战,可毕竟人数太少,成不了气候,我们真正的敌人是秦军呀。”

陈平一指远处黑压压的秦军方阵,沉声道:“这些赵军做的无非是扰乱我们方阵,打乱汉王你的作战部署。这种时候汉王你一定要沉住气,韩信绝不会错过这绝佳的机会的,所以樊将军必须留下来,准备迎接秦军的倾力进攻,切忌不可自乱阵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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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章 燕赵归心(九)

与远处沸腾的汉军阵营想必,秦军的骑兵方阵就显得安静多了。

韩信身子笔挺,面色平静的坐在马上,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尽是面色肃穆的骑兵,虽有数万人却没有一丝嘈杂声。

秦人的纪律性在此刻表现无疑,就连新编入的赵人也为之感染。

“人皆言“天下之兵,莫出于秦赵;骑兵之锐,皆出于赵地’,今日一看,果然如此,赵国骑兵果然精锐十分。”韩信赞道。

蒙石听到韩信如此夸奖赵军,心中有些不服气的哼一声,斜眼道;“上将军你太妄自菲薄了吧,我看赵军也不如如此耳耳,哪点会比我秦国铁骑强。”

韩信轻轻一笑,“你还真别不服气,若论弓马骑射,赵人远胜于我们秦人,我们秦人引以为傲的是弩兵和步兵方阵,赵国则是以骑兵闻名天下。我们的骑兵虽然精锐,但更多的是借助精良的武器和装备,还有训练有素,这点人家赵军是远远比不上我们的,所以才能打个平手。”

“平手吗?”蒙石仍然不服气的反问道;“我们可是三万铁骑就轻松击败了十几万赵军呢,赵人哪点强,我真看不出来。”

韩信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我们能得手只能说明主将的水平差距太大,赵歇若不是太过愚蠢我们绝难取胜的。而且那些赵兵都是仓促成军的乌合之众,远非赵军精锐,即使是如此我们也是损失惨重。”

韩信又静静的看了会,此刻赵屹已经撕开了汉军的方阵,正势不可挡的朝着汉军深处猛烈穿插。

又赞道;“这个赵屹果然是个少见的将才,他是个天生的骑兵天才,你看他选择的楔入点并非汉军正面,而是绕了个大弯选择了最脆弱的部位。只可惜赵歇有眼无珠,能得之却不能用之,否则对我们绝对是心腹大患。”

看韩信仍然一副轻松的模样,一直没说话的李左车忍不住说道;“上将军,我们是不是该进攻了,你看赵军已经快不行了。”

果然,猛@插冲入汉军阵中的赵军已经折损过半,虽然仍在仍里向前,队伍却越来越稀薄了,似乎很快就要湮没在汉军浩大的方阵中去了。

韩信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远处刘邦的本营所在,可见那里却并没有什么异动,不由有些失望。他也知道赵屹不过是一时得势,绝不能长久的,便果断的下令道:“蒙石。”

“在。”蒙石大声应道。

“你领本部二万,持弓弩沿着汉军骑射,不需要进攻,只要射击外围士兵,汉军若是出战,立即迎击。”

“诺!”蒙石领命,策马离去。

“传令辛剧,让他见旗号行事,若是红旗翻动我部出动,则紧跟其后。”

“诺。”

“左车。”韩信看向李左车。

“末将在。”李左车拱手道。

“你留守答应,领五千骑兵留守中营,若是战事顺利,则扩大战果;若是不顺,则则自行处置。”

“末将领命!”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黑色洪流从秦军方阵中分流而出,迅速驰向远处的汉军。

见到秦军有所行动,刘邦心中一紧,急忙下令樊哙准备出战。却不料秦军并没有如刚刚赵军一般直接撞向方阵,而是绕过个巨大的弧线转向沿着汉军阵型奔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

高速奔跑中的骑兵,箭羽接着马势,更加锐不可当,汉军猝然不防下,顿时被射得一阵人仰马翻。

“竖盾,竖盾。”樊哙在阵中来回奔走,竭力嘶吼着,一众菜鸟这才恍然醒悟,急忙举起身旁的盾牌。

“弓箭手,还击。”

稀稀疏疏的箭雨从汉军中射出,却因为秦军在高速奔驰中,收效甚微。

秦军所采用的箭疾并非六国通用的轻箭,而是青铜箭头的重箭。秦国对青铜器的制造工艺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尤其是弩箭的技术。重箭对弓弩的要求也更加苛刻,却能够贯穿一般的盾牌铠甲。

汉军高举的盾牌虽然能挡住大部分的箭枝,却仍有想多的穿盾而过,惨叫声不断响起。秦军明显是有意为之,专门射向最前排的士卒,对后排的则不予理会。

渐渐的汉军士卒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前排的忍不住躁动向后拥挤,一个个都拼命后退,唯恐落在人前。汉军一个个巨大的方阵接连骚动,士卒之间彼此相互推攘,方阵越缩越密。

高台上的陈平很快就发现了此事,心中暗叫不好,急忙对刘邦说道;“汉王,快下令进攻,快呀。”

刘邦一愣,反问道;“之前不是说好了防守的吗,秦军铁骑凶猛,我们步卒进攻,那不是自讨苦吃?再说这些秦军也就装装样子,你看他们射了半天,我们也没有死伤多少呀。”

陈平跺足,气急败坏的说道;“快下令,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刘邦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旁边响起一声暴喝,“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命令汉王。”

刘邦缓缓举手,止住了身后暴怒的卢绾,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平。陈平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正准备开口道歉,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震天的呼喝声,顿时面如土色,顿足暗呼;“大事去矣。”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正在本阵中黑压压的秦军骑兵方阵缓缓前行,渐渐加速,越来越快。正在阵前奔射的秦军忽然向两边一分,让出一大片空地来。在他们让出的道路上,汉军士卒看见了一幕令人恐怖的画面。

大地在马蹄声中剧烈震动,一片黑潮正朝着汉军方阵急速的冲来,这片黑潮在视野中逐渐扩大,竟铺天盖地而来。

这才是秦军真正进攻的主力——三千名重甲骑兵。是韩信在打通云中雁门通道后,紧急从国内调来的奇兵,就是想在原野之上用于冲击敌军方阵。

铁骑如流,重甲突进,坚甲在身的重骑兵全力加速的猛冲而来,当真是势不可挡!

虽只有三千之数,却如同一座黑压压的大山压来,将眼前的一切摧毁,粉碎,碾成尘埃!

刘邦的心脏瞬间仿佛停止,惊愕的张大着嘴看着远处而来的秦国重骑兵,他忽然明白了,之前的赵军和弓骑不过是韩信的开胃小菜,只是想搅乱汉军的方阵,真正的大餐在这里准备着。

因为被赵军突入,又被秦骑的弓箭驱逐,汉军原本齐整的数十个方阵大多已经混论不堪,为了躲避箭疾相互拥挤在一起。

一片惨叫惊呼声中,第一个和重骑兵军正面撞上的汉军方阵瞬间被切成了两半,甚至了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一阵便被打散了,几乎所有人都在马蹄下被碾成肉泥。

紧接着,重骑兵并未停留,而是继续朝前猛冲,将所有挡在面前的阻碍彻底的击碎、击垮!这三千重骑兵就犹如长矛上最坚硬的枪尖,枪尖之后,是密密麻麻的秦国轻骑兵紧紧跟随,无数的铁蹄马刀将像洪水般将散乱不堪的汉军冲垮、淹没,兵马过处,只剩满地的遗尸残骸。

这就是韩信的战术,由重骑兵猛烈突进,靠着他们骇人的冲击力凿穿一个个敌军方阵,尾随而至的轻骑兵则扩大战果,清除残敌,用马刀收割一个个四散逃窜敌人的首级。

这些汉军士兵显然从未经历过如此凶狠犀利的打法,在秦军的猛攻之下,即使是最坚强的士兵也忍不住心生惧意。

若说之前赵屹的八百赵兵只不过是沸油中低落的水珠,仅仅是搅乱了汉军而已。那么这支秦国铁骑无疑是如同铁人的一支巨臂,狠狠的将汉军方阵击破,随后纵横捭阖,将汉军彻底搅乱。

久经战事的秦国骑兵对冲击步兵方阵是如此在行,他们娴熟的驾驭着马匹,不断的转向,不断的冲击,不断的将一个个汉军仓促结阵抵抗的方阵击溃。

这个汉军并非久经沙场,甚至许多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卒,秦军的疯狂让他们胆战心惊。秦军尚未杀至,许多士兵就因为害怕而抛下兵器一哄而散。而与之相对的则是杀红了眼的秦国骑兵,他们挥舞着大刀,丝毫不理会浑身浴满了鲜血,只是疯狂的突入汉军最密集的方阵中,用马蹄,用马刀、用长矛,将一个个方阵突破。

樊哙挥舞着大刀,不停的奔走在各个方阵中,用鞭打,用脚踢,甚至拿刀砍,将一个个士兵赶回方阵中。

在他身后,数千名汉王的亲军一直排开,手中挥舞着雪亮的大刀,凡有后退半步者,一律砍去。

靠着这些,汉军士兵才重新鼓起了勇气,将后退的步子放缓,鼓起了勇气重新合秦军鏖战起来。

可此时已晚,蒙石也下令部下换下弓弩,拔出马刀尾随突进。紧接其后鼓声响起,两翼掩杀而至的则是辛剧的五万步卒。他们高举着长矛,拍着整齐的方阵犹如排山倒海般杀向混乱不堪的汉军。

而这无疑成为了压垮汉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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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一章 燕赵归心(十)

最先崩溃的是汉军的前军,他们之前经历了赵屹的冲击,又被秦军铁骑蹂躏了一番,方阵早就已经千疮百孔。待到秦军步卒方阵冲杀上来时,惊恐万分的汉军士卒便如同潮水般涌后撤,军官们咆哮着竭力嘶吼,想要阻止军队的溃散,却被挟裹着一起退了下来。

绝望和恐惧迅速蔓延到了整个前军,旋即是全线崩溃。

这就是新兵和老卒的区别了,老兵就算初战不利,也能保持着队列不乱,执行着一道道命令,不至于全线溃败。而新兵则不同,第一次经历战事,尤其是那种生死搏杀的战事,必然会惊慌,所以新兵大多只能打顺风仗,若遇兵败,则绝对是溃散的主力。

刘邦试图阻止溃散之势,部属在中军的本部三万精锐被仓促派上战场,想要阻止秦军的攻势,却还没有和秦军交战就被溃败下来的溃兵给冲的军阵大乱,随即被尾随而至的骑兵的马刀砍成了碎片。

秦军骑兵声势骇人,马踏如雷,一片马刀的闪光耀眼,黑压压的让人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窒息,只听得到刀剑相交的撞击声和铁甲的摩擦,杀气冲天。

韩信低着头,高举着长枪,仰天狂吼;“加速!加速!”

“杀!”身后数万声怒吼响起,天崩地裂!

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只是猛冲!猛冲!再猛冲!拼命的摧毁掉眼前一切可以阻挡的障碍物,胜利就在眼前!

秦国骑兵排着密集的方阵,他们悍不畏死,毫不犹豫的将极速奔驰中的马躯迎面撞上如林的长枪。秦人嗜血的血液在他们体内燃烧着,他们渴望着杀戮,渴望着鲜血,豪不吝啬自己卑微的xìng命!

他们的攻势是如此的猛烈,凌厉如火,驶入破竹!像一场惊天动天的飓风般冲入密集的汉军方阵中,疯狂的旋转,迅速的左右扩散着。一个个整齐的汉军方阵增援而上,接着被一个个摧毁,失去了方阵掩护的汉军士卒惊慌失措的的四处逃窜,却大片大片的被秦军砍杀,犹如秋风扫落叶般!

就像平静的水面突然被暴风卷起了巨浪,庞大的汉军方阵在秦军的猛烈冲击下一个接一个的崩溃,队列开始hún乱,士兵们惊慌失措的扔下兵器逃走。汉军在秦军的突破下被打的落huā流水,溃不成军!溃败很快就扩大了规模,从前军蔓延到到了中军,很快就席卷了整个汉军方阵。

刘邦面sè惨白,面如死灰,看着这么一幕让他的嘴chún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忽然拔出了佩剑,对着身边的部将撕声的吼道;“快去,快去增援,给寡人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若说这个时候还能稍微保持点清醒头脑的,那无疑就是汉军的智囊陈平。他急忙站出来劝阻道;“汉王,万万不可呀。前军已乱,兵败如山倒,我们就算派再多的人也,也一样会被秦军给突破的。”

刘邦此时已经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颤声问道;“那我们该如何?”

陈平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闭目思虑了少许,便张开眼迎上了满脸焦急的刘邦。

“汉王,我要你给我五千人。”

“好。”刘邦此时仿佛就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很快五千后军就在卢绾的带领下匆匆的赶到了军阵的后列,长矛手竖起了长矛,毫不犹豫的将矛头对准了逃下来的溃兵,弓箭手随即放箭。在射杀了千余名汉军溃卒后,效果终于出来了,见后退无路,溃散下来的汉军士卒只得掉转枪头,鼓起勇气的迎着秦军冲杀上去。

陈平又接着说道;“大王,我们手头不是也有骑兵吗?让樊哙,樊哙将军亲自带领,绕过秦军攻打他们的后方去,在后面对他们发起攻击。”

很快命令就被传达下去了,樊哙匆匆的从前线撤了回来,上马带上二万汉军骑兵从左翼突然杀出,切入了秦国骑兵和步兵的结合部的空挡,随即对秦军发动了反击。

这二万汉军骑兵无论是质量上还是数量上,都远远不是秦军骑兵的对手,很快就在秦军的反扑下死伤惨重。但他们的舍命反攻也让秦军攻势为之一滞,不等不掉转头来显解决掉这一部突入后方的汉军——因为一旦后路被抄,那秦军将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正是有了樊哙舍命厮杀为大军争取到的宝贵时间,汉军士卒已经在有经验的军官带领下仓促的站住了阵脚,重新结起了零落的军阵,虽然在秦国铁骑面前依旧稀薄,依旧不堪一击,但已经远远胜于一触即溃。

陈平趁着这宝贵的机会,果断的下令在左翼和右翼发动了两次反击,虽然很快就被秦军的铁骑粉碎,但却让心惊胆战的汉军士气一振。

原本的溃败之势变为了缠斗,尽管方阵仍在秦军的压迫攻击下不断后退、死伤惨重,但仍然能勉强保持住方阵,不至于彻底溃败。韩信也尝试着从侧翼发起了几次猛冲,效果却并没有想象中明显,虽然每次都能带来大量的杀伤,却始终不能突破汉军的中军防线。

高强度的冲杀带来的是人马体力的大量消耗,秦军虽然士气如虹,可也渐渐力竭,冲势一次比一次缓慢。

这场惨烈的厮杀从午时一直持续到日头西落,当黄昏已经到来时,筋疲力尽的秦军这才停止了这场疯狂的屠戮,如潮水般回撤营中,死伤惨重的汉军自然也没有力气发动反击。

…….

灯火通明的营帐中,死一般的沉寂,火光在每一人的脸上跳动着,却没有一个人肯开头说话。

刘邦低着头呆呆的望着桌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众人也是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默然无语。

白天的死伤已经由各营主将报了上来,虽然没有明确的数字,但粗略的估计汉军的死伤也在十万上下。

一战折损过半,整整的十万大军!

刘邦的心头无意在滴血,这些都是他在齐地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成果,原本是用来争夺天下的本钱,却在韩信的无情打击下希望变成了泡沫。

要知道对手只有不到自己一半的兵力,而且一半人是仓促成军的赵军降卒。

惨败!这无疑是场可耻的惨败!

刘邦捏紧关节,紧咬着牙。

韩信呀韩信,如果没有你,我刘邦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难道你真的是我命中的克星吗?

见帐中气氛低落,陈平咳嗽数声,刷先开口说道;“汉王,我军虽然小挫,但主力仍在,事情并没有到最坏的地步,还请汉王和各位不要灰心。”

听到陈平这么说,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在白天的战事中,陈平的力挽狂澜无疑挽救了汉军全军覆没的命运,就凭着这点,所有的将军们也对他刮目相看。

刘邦听陈平这么说,心中又燃起了求胜念头,抬起头来满怀希望的看着他说道;“陈平,你有什么主意能反败为胜吗?”

刘邦紧紧盯着陈平,心中无比希望他能点头,可是却见到陈平缓缓的摇头,顿时大失所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平叹了口气,“汉王,我们如今已经败了,死伤过半,士卒皆已胆寒,如今的这种形势,哪里还能想着反败为胜呢。我们现在应该想着如何保存实力,如何怎么撤走。”

“撤退”刘邦失望的低下了头,嘴里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沉默了许久,脸sè慢慢生变,抬头说道;“陈平、樊哙、卢绾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众将面面相觑,却不知道汉王打着什么主意,便纷纷告退,偌大的帐中便只剩下刘邦四人了。

陈平是汉军的头号智囊,樊哙是刘邦最倚重的大将,卢绾则自小跟随刘邦,是他最为亲近的shì从,可以说这里的三个人已经代表了汉军中最后实权的三人。

刘邦闭目许久,缓缓睁开眼睛,面sè惆怅的说道:“我刘邦一辈子打仗都被项羽韩信他们瞧不起,因为我从来都不肯打硬仗,打不赢就撤,打不过就跑,只会他们眼中的投机取巧。”

“可我这次是真的不想退了。”刘邦深吸了口气,抬起了头来,眼中却闪着异样的光彩。

“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二了,比项羽和韩信他们足足大了一辈有余。人皆言五十知天命,可我到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天命为何?”

“我从来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我相信凭着我的努力一定能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到天下最高峰的位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我刘邦从来不气馁,从来不肯认输,即使是在灞上和汉中被项羽和韩信逼的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仍然坚信自己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刘邦叹了口气,许久才继续说道;“可我现在真的怀疑我的坚持了,也许冥冥间真的有天意作祟。韩信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无法击败他,无法战胜他,你们说呢?”

陈平看见刘邦一脸寥落之意,话中隐隐有了放弃的念头,心中暗叫不好。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汉军中无可取代的高层之一,甚至可以与萧何这个刘备最为倚重的文臣相提并论的地步了,一身的功名富贵皆系于刘邦一人的身上,若是刘邦放弃了,那他当如何?

“大哥。”樊哙上前一步,猛的跪下,满脸悲愤的说道;“故人常云‘君辱臣死’,请大哥允许我出战,我要和那韩信决一死战。”

刘邦见樊哙如此,顿时心头一阵感动,上前扶住樊哙的虎躯,久久不语。

陈平也随之跪下,“汉王,如今我们并没有道山穷水尽的地步,要知道我们手中仍然有十万大军,掌控者齐国和大半个赵国,就算河北尽失,光凭着齐国六郡我们一样也有翻身的本钱啊。”

陈平脸sèlù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还望汉王您能振作起来,千万不要生出不该有的想法,齐国仍在,六郡犹存,就算是邯郸也一样在我们手中,我们仍然有源源不断的兵员和钱粮供应。这次失败了一样可以卷土重来,汉王您不要辜负了一众忠臣的赤胆忠心呀”

也许刘邦只是一时的感慨,也可能是陈平的话打动了他。他霍得站起了身子,迈着步子在营中来回来疾走了数十步,顿足咬牙道;“你说的对,我还没有输光,仍然有翻身的本钱。”

停下了脚步,刘邦抬头望向陈平,目光不再涣散,而是恢复了往日那个绝不认输的汉王风采。

“陈平,你说,如今我们需要做什么。”

“还是那句话,我们必须撤退。”陈平面sèbō澜不惊,沉声说道;“赵国守不住了,与其我们在这里死耗,不如扔给韩信,我们回齐国重整旗鼓。河北还有魏国,赵国同样还有很多仇恨秦国的人,这些足够韩信收拾一段时间了。”

“项羽他不是傻瓜,就算他再讨厌汉王你,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攻打我们的。所以有他掣肘,韩信绝不可能拿下河北后全力对付我们。这就是我们的破局所在,只要他们的一天没有分出胜负,我们就仍然有机会。”

刘邦沉吟了会,点头道;“好,我听的你,我们这就后撤,先回邯郸,再回齐国。”

“可是大王……”这时一直没有开口说道的卢绾忽然开口说道,“只是如今我们已经被秦军死死咬住,他们大多是骑兵,在平原上追赶我们轻而易举,我们若是撤退,很可能被他们趁机追上的。”

刘邦一愣,这才想起,便将诧异的目光投向陈平,心想他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没想到吧。

陈平轻轻咳嗽一声,面sè有些不自然的小声说了句,“我们并不是全部撤走,必须要留下一名虎将断后。”

大帐内顿时安静到了极点,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都看向了樊哙。

PS:不知道说什么好,最近真的忙,而且tǐng卡文的,写的东西我自己也不怎么满意,tǐng对不住一直支持江南的各位了。我只能说尽量用心去写,尽全力将这部书写的完好的结局,而不是烂尾。不会灌水的,请各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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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二章 燕赵归心(十一)

蝮蛇在臂,壮士断腕。

有时候为了保住主力,确实会让一部留下作为幌子或者弃子,用以为主力的撤走争取时间。但被抛弃的那部的命运却是相同的,绝无幸存的可能。

陈平见众人不语,便又轻声的说道:“宋子以南百里处便是漳河,我之前已经派人去搭建了几座浮桥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可以用上,过了那里秦军就很难渡河追赶我们了。所以我们断后的部队只需要为我们争取到一点时间。”

陈平的话虽然没有说明,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说的一名虎将指的是谁。

在汉军中,谁还会比樊哙更适合虎将这个称呼。

但断后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刘邦自然也明白。

樊哙却上前一步,沉声道;“汉王,我赞同陈长史的意见,这确实是我们当前最适合的战略。我愿意留下来断后,还望汉王恩准。”

“不行。”刘邦却出其意料的拒绝道,“可以照他说的去做,但你不能留下,换其他人。”

樊哙却摇头坚持道;“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这种事情了,汉王你若是让别人去,可能支撑不了足够的时间,若是我,我能保证一定坚持到大军渡过河去。”

刘邦默然不语,理智上他同意樊哙的说法,确实没有人比他更合适带军阻击秦军了。可问题是,他真的舍不得樊哙。

若说成大事者所应该具有的决断和无情,刘邦从来不曾缺少。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曾经称兄道弟的人,哪怕是自己的老父和老婆孩子。若换做不是樊哙,即便是陈平,如果需要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可是樊哙他们真的不同,他们几个都是跟随他从沛县出来的老底子,在自己还没有发迹前就听命于自己,越是这种贫贱之交越发显得交情可贵。樊哙他们几个一直跟随者自己,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即使是在他最落魄最势微的时候也从未动过抛下他的念头。

他是真舍不得樊哙。抛开公事来说,樊哙不但是他的连襟,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能成就今日的功业,樊哙功不可没。若没有樊哙的忠心护主,他早不知道在战场上死了多少次了。

所以他不愿意樊哙去送死,无论是于公于sī都不愿意。

樊哙见刘邦不肯答应,心中感动,知道自己在他心知的地位已经高过了老婆孩子。能得此知己,死有何憾!

樊哙突然咧嘴笑道:“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虽然我一直喊你汉王,可心中还是把你当大哥一般,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你还记得当初在土地庙里我说的话吗,呵呵,那时候韩信那小毛孩子也在场呢。我说你要是为了一县之主,我必将对你心服口服,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绝无二心。今日你已经高居王位了,我樊哙也没有食言,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的辅佐着你,从未有过懈怠,今日何不让我最后尽忠一次。”

刘邦拧过头去,话语中有些软弱的说道;“夏侯已经死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就算如此能换来万万人之上,那又有何意义。”

“怎么没有意义,你是个要成大事的人,必须拿得起放的下,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吗?不必舍不得我,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而已,与其在chuáng榻上窝窝囊囊的等死,倒不如在战场上轰轰烈烈的死去,这才像个豪杰。”

樊哙仰天哈哈大笑数声,“大哥,他日你若成就大业,不妨追封我个异姓王如何,让咱老樊家的子孙也风光一回。”

刘邦紧咬着牙,泪水从眼中缓缓流出,闭目仰天,哽咽道:“好,我刘邦在这里起誓,如果他日我能成就大业,一定封你为王,让你的子孙世世代代与我刘家一体共荣。”

…….

白天的厮杀无论是秦军还是汉军,无疑都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双方很默契的选择了宁静,就像两头拼命搏杀后的野兽,各自回到领地舔舐@着伤口,两营遥遥对望,小心翼翼的提放着彼此。

但任谁也没有想到,这种默契的平静却是汉军率先打破的。

到了下半夜,秦军军营前忽然想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随即响起了一声声沉闷的惨叫声,显然有前来袭营的敌军跌落进了壕沟。紧接着兵器交接声传来,正在巡夜执勤的秦军已经和来袭的汉军厮杀在了一起。

受到攻击的正是秦军中最脆弱的一部,由新收编的赵卒编成的步营。秦军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经验丰富的军官,他们披挂整齐,用鞭打,用脚踹,骂骂咧咧的将一队队衣衫不整的士兵从营中赶出,仓促排成方阵。就在这时,汉军已经攻破了秦军巡卒的阻挡,杀入了大营之中,短兵相接,厮杀怒吼声顿时让整个夜空沸腾。

樊哙很聪明的选择了临近天明前的一个时辰,这时候无疑是人睡意最浓的时间,再加上这部秦军是新编成的,之前并未经历过严格的训练,警惕xìng也大不如正规的秦军,经历了白天的厮杀早已经困意十足。

这三万汉军是刘邦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跟随他许久的老兵,在白天的战争中也因为属于后军,没有受到秦军太大的冲击,体力和精神还不算太糟糕。

到午夜时分,这三万多汉军突然被各自的军官喊醒,mímí糊糊的来到了军营前的空地,却发现他们的汉王早已在那等候。

为了鼓舞汉军低mí的士气,刘邦毫不吝啬的拿出了他在营中所有的积蓄,全部堆在火光之下,金光灿灿,顿时让所有的士兵的眼睛都瞪到了最大。

刘邦赤着双膀,挥舞着长剑跳在一堆金子上兴奋的吼道,说刚刚收到萧相国快马来报,项羽已经在中原大败了秦军,此时已经攻破了函谷关,正在朝着进军咸阳。秦国快要完蛋了,这部在河北的秦军已经成了草绳上的蚂蚱,蹦腾不了几天。如今楚汉已经达成了盟约,河北归汉,河南归楚,萧相国和周将军已经率着国内的十万大军赶到了战场的右边,魏豹也已经领十万魏军出河东包抄到了秦军左翼。

现在他们汉军要做的就是发起反攻,势不可挡的反攻,配合魏军和周将军将秦军彻底击溃。

刘邦是个鼓动人心的高手,他很清楚士兵们想要什么,相信什么。这些士卒都是普通的农家子弟出身,他们不懂什么忠君爱国,更何况刘邦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君,汉国也不是他们的国,和他们谈这些纯属扯淡。

只有金钱,眼能看到手能mō到的金钱,这才是士兵最为渴望的。尽管刘邦说的话漏洞百出,可是在金灿灿的金子前这些都不是问题了。而且带领他们的将是刘邦的头号心腹樊哙,刘邦再怎么狠也不会让自己的心腹去送死的。

被鼓舞起士气的汉军士兵兴奋的嗷嗷直叫,他们在樊哙的带领下朝着秦军军营猛扑过去。但是他们中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出发的同时,刘邦已经带着剩下的剩下的七万多人马趁着夜sè悄悄的后撤,只留下灯火通明却空空如许的大营。

汉军的袭营很快就被发现,见行踪已经暴lù,樊哙索xìng下令打起旗号,大张旗鼓的猛攻汉营。

疯狂的号角拼命的吹起,汉军如同潮水一般涌入秦营中,没有什么队列和方针,只是拼命往前冲杀,乱哄哄的犹如炸了窝的蚂蚁一般,声势骇人。

“放”秦军的军官们被汉军的疯狂jī起了血腥,握着佩剑怒吼着齐射,仓促集结的秦军士兵们齐齐放箭。密集的箭雨犹如狂风骤雨般落在毫无防备的汉军士兵身上,一瞬间惨叫连连,汉军冲在最前面的千余勇士几乎是同时被射成了筛子,狠狠的载在地上。

但这丝毫不影响后面的人跳过他们的尸体,利用箭雨的停歇时间继续疯狂前冲,挥舞着大刀长矛狂吼向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些人都是汉军的老卒,自然明白这种时候若是后退必然是死路一条,唯有拼命的向前!向前!向前!才能也才会有一线生机。

不得不说这部秦军的表现确实差劲至极,从他们慌乱的一窝蜂射出箭疾而不是轮射就可以看出。他们虽然穿着秦军的铠甲,打着秦军的旗号,可骨子里仍然没有秦军铁一般的纪律xìng。汉军冲到他们面前是竟然有了一阵hún乱,这也让身经百战的樊哙敏锐的察觉到了。

樊哙一马当先,提着两只大铁锥冲在了汉军的最前列。他手中两只加起来超过二百多斤的巨大铁锥无疑是犀利的杀器,在他的巨力挥舞下犹如一团旋风般,身边的秦军无不惨死其下。

“杀!”樊哙赤红着眼,怒吼着挥舞着大椎,狠狠的砸在身前秦军高举的巨盾上,只听到数声惨叫,盾后的二名秦军猝然之下被巨力活活的震死,纯铁打造的巨盾竟生生被砸的四分五裂。樊哙身后的汉军死士从这个缺口疯狂的涌入,秦军顿时大乱。

…….

“刘邦疯了。”

在不远处,黑压压一片集结起来的秦国骑兵正静静的观望着战事,韩信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道。

刘邦真的疯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竟然拖着疲军败军对秦军发动亡命的冲击,这和自寻死路有何区别?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成功的突破了步营的防线,那又如何?那些步卒不过是秦军收编的赵兵而已,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秦军,就连装备也大多是赵军原来的装备,只不过换了一名旗帜而已。

只要真正的秦军中坚还在,秦军就没有失败,骑兵们可以轻而易举的截断汉军的退路,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下空虚的汉营。在原野之上,骑兵对毫无防备的步兵冲锋,那绝对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无论韩信怎么想,也想不通刘邦这么做的理由,所以他想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刘邦真的疯了。

“上将军。”站在韩信身旁的李左车终于打破了沉默。

“汉军来势汹汹,我担心步营会支撑不住,不如我们再派一队骑兵去增援吧。”

“我一兵一卒都不会过去增援了。”韩信冷冷的说道。“辛剧手里有三四万步卒,如果连比他们少的汉军都挡不过的话,那我要这些废物做什么。”

“秦军从来不需要懦夫,只能击败了汉军他们才有资格真正成为秦军中的一员。”

韩信的话让身边的秦军士兵们为之一振,皆骄傲着努力的tǐng起了xiōng膛。李左车伸头眺望了一番,见步营形势已经稳定了下来,辛剧也站住了阵脚,正在发动反攻,形势已经渐渐对秦军有利了。这才放心下来,不再提这事了。

韩信的目光却落在远处的夜空,在天与地交界的尽头,却有成千上万的火光铺满了整个原野。

那是汉军的大营,袭营的部队只不过是一部汉军而已,刘邦的主力仍然在营中按兵不动。

刘邦究竟在想什么?韩信忍不住再次问道自己,难道坐视他的先锋被秦军整个吃掉而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韩信鬓角处却已经被冷汗浸湿。他愈发想不透刘邦这么做的原因,难道真的是想这些汉军前来送死?因为吃不准刘邦的想法,所以韩信才将主力按兵不动,他在等待,等待着刘邦的后招,以不变应万变。

“上将军。”李左车开口轻轻提醒道:“既然想不通,那就不必去想了。让méng将军带一万骑兵去截断汉军的退路,刘邦若是出营的话,那你就正面掩杀,若是不出营的话,那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前军被我们吃掉。”

韩信稍稍犹豫,éng石满脸兴奋的带着一万骑兵呼啸的杀了过去,无数马蹄声卷起了巨大的风暴,蹄声震撼如雷,马刀在黑夜中闪烁的光芒连成了一片。秦国骑兵以凌厉的攻势猛攻到了汉军后方,截断了汉军的退路,旋即自后向前发动了反攻,大批大批的斩杀者惊慌失措的汉军士卒。

见后路被截,樊哙竟hún若不知,只是拼命的往前冲,全然不顾后方。

此时突进的汉军已经锐气尽失,剩下的抵抗只是出于保命的本能。樊哙仍在竭力厮杀,仍然势不可挡,可是却已经无法改变失败的命运。

汉军一点点再变少,越来越少,在秦军的紧逼之下最后只剩下不到万人,紧紧的聚拢在以樊哙为中心的四周,背靠背顽强的抵抗者。

而远处灯火通明的的汉军大营,却只是一动不动的,彷佛已经放弃了这部汉军。

韩信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心,派出了千余名骑兵去试探着进攻汉军大营,谁知道回报来的消息却让他愣在了那里。

汉军早已经人去营空,营中点燃的火把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韩信心中一阵苦笑,抬头喃喃自语道;“刘邦,你好狠,真够狠!这点上我确实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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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三章 燕赵归心(十二)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刘邦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他让樊哙部发起亡命的冲击,以此来吸引秦军全部的注意力。之所以选取黎明前的半个时辰,那是因为一旦天亮,所有的兵马调动出营将一览无遗。

而在夜间,陈平已经亲自带人去漳河搭建是十余座浮桥。临近天明,已经休整了一夜的汉军沿着来路悄无声息的撤了回去,放弃了一切的辎重粮草,只是为了加快速度逃命。

韩信这才恍然醒悟,急忙亲率两万骑沿路追赶,追到漳水河畔却只追上一部还没来得及过河的汉军,旋即发起了攻击。对岸的刘邦见势不妙,果断的下令将浮桥拆毁,丢下对岸尚未渡河的汉军,掉头就跑。

秦军只打了一个冲锋,这些被抛弃的汉军就被彻底击垮,跪在地上高举起双手弃械投降。

见暂时过河无望,韩信只好恨恨的撤了回来。

此时樊哙的顽抗已经接近了尾声,三万汉军几乎全军覆没,大部战死,一部被俘,只剩下数百人扔在樊哙的带领下顽强抵抗。

樊哙所作的并非徒劳,在两个时辰内,他将秦军的全部注意力吸引到了这里,死死的缠住了秦军主力,为刘邦的逃走创造了绝佳的机会。

樊哙已经浑身浴血,也分不清那些是他的那些是别人,他浑身上下伤口无数,尤其是背上被重重砍了一刀,要不是他躲闪的快几乎被那名力大的秦兵腰斩了。

额头上低落的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却腾不出手去擦拭,只能眯着眼睛机械的挥舞着大椎,不断的将一个个靠近的秦兵砸的血肉模糊。但在丰厚军功的诱惑之下,仍然有一个个悍不惧死的秦军皆连涌上。

二个多时辰的忘我厮杀,早已经让樊哙筋疲力尽,他现在只是机械的挥舞着大椎,不停地杀杀杀,不敢停下来,生怕一停下就再没有半点力气了。

忽然樊哙觉得身前一轻,只见正团团围住他的秦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给他空出了一大块空地。樊哙一抹脸上的鲜血,努力的睁大眼睛想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见一人缓缓的走出秦军方阵,朝他走来。

樊哙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虽然很多年未见,可他仍然一眼就认出了韩信。

韩信停了下来,和樊哙隔着数丈相望。

“樊哙,刘邦已经跑了。”韩信平静的说道,

原本以为樊哙知道后会愤怒,会绝望,却没想到他居然面露笑意。韩信一愣,旋即猜到了樊哙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为刘邦断后。

心中不由微叹,看来刘邦确实是个罕见的君主之才,居然能让手下一个个如此倾心,不论如何都不肯背叛,甚至心甘情愿的为他去死。

如此手段,确实称得上乱世枭雄。

韩信看着樊哙,心中不由露出一丝欣赏,放缓声音说道;“樊哙,你可愿意归顺于我。”

樊哙仰天哈哈大笑,“韩信,你我总算相识一场,当初也一起吃过肉喝过酒,又何必为难我呢,天底下只有站着死的樊哙,绝没有跪着活的樊哙。”

樊哙平举起大椎,指向韩信高喝道;“你要真念故情,就来和我决一死战,韩信,你敢是不敢?”

樊哙虽然已经声如洪钟,浑身的杀气四溢,可细心观看仍不难发现他的身躯已经在微微颤抖,看来已经是接近油尽灯枯了。

韩信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淡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全盛之时,尚有机会成为我的对手,可如今你却是不行。”

言下之意樊哙是不配自己出手,可樊哙仍然不忘为所动,大声的说道;“韩信,我敬你是个英雄,你要是看得起我的话,就出手跟我决一死战。能死在英雄的手中,到也没有辱没我樊哙。”

韩信知樊哙心意不可违,沉吟了一会,点头答应道;“好,那我就成全你。”

樊哙哈哈一笑,挥起双锥猛的朝韩信扑去,“小心,我来了。”

韩信上前数步,鱼肠已经出鞘,挥剑迎了上去。

樊哙是天底下少见的大力士,又是持着数百斤重的大铁锥,鱼肠却是轻便灵活的武器,与这种人硬碰硬那无疑是下下之选。

樊哙强行打起精神的奋力一击仍然是声势骇人,到让韩信不敢小觑,凝神闪声避开,反手一剑直刺樊哙的胸口,要逼他退让。

谁曾料到樊哙根本不避不让,反而挺身迎了上来,鱼肠顺利贯入其胸,他巨大的身躯却趁势靠近了韩信,右手的大椎狠狠的砸了下来,竟是想和韩信拼个同归于尽。

眼尖大椎就要砸中韩信的头颅,樊哙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就连胸口的剧痛也恍然不觉。

韩信呀韩信,你到底是年轻气盛,竟然和我这个将死之人决一死战。

人最忌惮的无非就是死,如果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惧怕的呢?就算拼的我血溅当场,也要为沛公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樊哙忽然觉得手中一轻,心知不妙,眼前却失去了韩信的踪影。直觉的胸口一阵剧痛传来,胸膛的剑已经被抽出,鲜血瞬间飙射。

失去支撑的身体向前倾去,樊哙强撑着向前踉踉跄跄几步,屈膝跪下,瞪大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血如涌出的胸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韩信收回来正在淌血的鱼肠,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仰天躺下仍然怒目圆睁的樊哙,心中微叹。如此壮士却不能为自己所用,确实是一大憾事。

“来人,厚葬了他。”

“诺!”

…….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草药味,再加上帐篷内空气不流通,愈发显得刺鼻难闻。

蒙石忍不住皱了邹鼻子,手用力的扇了扇,想要驱赶鼻前的气味。韩信却不为所动,只是上前几步,注视着床上躺着的一人。

那人浑身裹满了裹伤用的布带,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就连身上的布带也在不停的渗透着鲜血,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医匠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换药。

见韩信和蒙石来了,那医匠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盒,上前一步就要拜倒,韩信摆了摆手,将他招呼到了身前,小声问道;“赵将军伤势如何?”

那医匠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回道;“赵将军浑身上下共有七十六处刀伤箭伤,后背几乎是血肉模糊。换了平常人的话,流了那么多学早就死了,也只有他还能撑到现在。如今伤势已经稳定了,不过身体还是虚弱至极,若是小心调养的话,想来还是可以愈全的。”

韩信点了点头,心中舒了口气。一旁的蒙石听完却忍不住扬了扬眉,朝床上的赵屹竖了竖大拇指,咋舌道;“厉害,我蒙石服了你这小子。”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来,床榻上赵屹睁开了眼,见是韩信,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韩信哑然失笑道;“既然都已经醒了,又何必避而不见呢。”

赵屹闻言果然受激,便睁开了眼睛,虽然身子仍然虚弱,可眼神中却依旧充满了桀骜不逊。

韩信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微笑道;“怎么样,身体可好。”

赵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的说道;“放心,死不了。”侧过头去,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那些兄弟们呢,都死了吗?”

“还有九个活着,不过都是重伤在身,就算能挺过来也要落个残疾了。”

赵屹轻轻点了点头,“能有活着的就好,看来我们运气还算不错的。”

“韩信,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

赵屹回过头来,眼神真诚的看着韩信说道;“我想求你替我安置好这些兄弟,死去的好好葬了,活着的几个都让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以。”韩信点了点头,看着赵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

“我吗?”赵屹将脑袋靠后枕着暖袋,换了一个稍微舒适点姿势说道;“如果上将军你肯放我走的话,我倒想马放南山,做一个山野农夫,靠着打猎耕田为生了却残生,这样想来倒也不错。”

韩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一身的才华,却白白浪费在山野间,岂不可惜?”

“赵国已亡,我赵氏一族已经是亡国之民,那我还能如何?”

“不如归顺于我如何?”韩信终于说出了心中早就想说的话。

赵屹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了伤口,一阵咧嘴,这才停了下来。

“有何好笑。”蒙石扬了扬眉,怒目问道。

“我笑你家上将军太小看我赵屹了!不错,辛剧可降,张耳也可降,就连李牧的孙子也一样可以投降,可惟独我不能降。你忘记我是谁了,我是赵国王室,体内流着的是百年前武灵王的血液,你觉得我会屈膝归降你吗?甘做你的鹰犬?”

韩信长呼一口气,却不说话,只是回过身来悠然的望着门外的天空,许久才悠悠说道;“赵屹,你可去过草原?”

赵屹一愣,“什么意思?”

“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那是多么令人神往的地方。在那里骏马可以随意奔驰,有的是数不清牛羊、云朵和湖泊,那里才是属于男人的真正的地方,是骑兵的天堂。大秦的北面是匈奴,匈奴的北面是零丁,可你知道零丁的北面,以及更北更北的北面是什么吗?”

“是什么?”赵屹显然被韩信的话勾起了兴趣,不由自主的问道。

“没有人不知道。”韩信摇了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可是我想知道。”

“古人常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谁又能真正做到呢?就算霸道如始皇帝,终其一身不过也只能做到‘却匈奴三百余里’,可我却想走的更远。如今匈奴空前的虚弱,北方已经再无一个能阻挡中原骑兵脚步的强大势力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只需要五万虎贲铁骑,秦国就可以彻底的征服漠南、漠北,甚至更远的地方。”

说道这里韩信突然停顿了下来,望着赵屹,缓缓说道;“而你,赵屹,你愿不愿意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业呢?我不需要你在中原为我征战,我只要你为我打下整个草原,向北,一直向北,将中原的刀耕和火种带到更远的地方,直到天际的边缘!”

赵屹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响起。显然他已经心动了。

韩信不露声色的又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而且我再答应你,只要你攻下的土地足够的辽阔,建下的功业也足够让我心动。那在大漠以北,我允许你重建一个赵国,让赵氏一族搬迁过去,前提是这个赵国必须臣服于秦国。”

这句话彻底的击破了赵屹心中的顾虑,他霍得一下坐了起来,粗着声嗓门说道:“好,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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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四章 黄蜂尾后针(上)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沙漏中的细沙静静的流淌着,沙粒间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宫室中显得格外的清冷。

吕雉缓缓的从睡梦中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有些生疼的太阳穴,神情有些恍惚。

吕雉微微摇头,不觉有些好笑。人都说猫冬猫冬,一到了天气寒冷,就特别容易犯困,才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奏疏,竟然靠着椅子睡着了。身上披着温暖的棉被,想来是哪个细心的宦官为自己披上的。

看来自己确实是年纪大了,而且养尊处优久了身子也容易乏了。想当初在沛县耕织时还要照顾盈儿,也不曾觉得过累,现在才躺着看了一会奏疏竟会犯困。

端起暖炉上温着的热茶喝了一口,吕雉放下茶杯,抬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一旁正在侍奉的中年宦官急忙躬身回道;“回禀王后,刚过申时,现在想来约莫一刻吧。”

吕雉点了点头,蛾眉蹙起,又问道:“太子呢,有没有按时读书。”

宦官笑着回禀道;“回王后,侍读刚刚才报来太子已经午憩起床,现在想来是在读书吧。王后你也太过担心了吧,太子如此聪敏好学,又怎么会疏怠了功课呢。”

吕雉脸上露出浅浅微笑,“话也不能这么说,盈儿虽然聪敏好学,可正是最贪玩的年龄,若是一个大意被身边的阿猫阿狗带坏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谁敢呀。”那宦官陪笑道;“太子身边的人都是王后精心挑选的奴才,老奴也一个个都知根知底的,没有一个是不知轻重的人。再说古人不是说‘明君亲贤臣,疏小人’,我看太子十成十就是活脱脱的一个明君,哪会被一些小人扰了心性呢。”

吕雉含笑的点了点头,心情却是大好,站起身子活动了几下。“走,连诚,我们去看看太子。”

“诺!”

吕雉走在前面,连诚紧跟其后,正要迈出宫门时吕雉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过来盯着边诚,声音平稳的说道;“边诚,刚刚那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大王如今正是春秋鼎盛,太子只是储君,这种话僭越了。”

“是。”边诚急忙弯下身子,在弯腰的瞬间却从吕雉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厉色,心中诚惶诚恐。

这王后,当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服饰了几代齐王,从未见过像她这么心思缜密之人。看来以后自己一定要加倍小心的伺候着,半年疏漏都不能出。

因齐国久经战乱了,昔日数百年的齐王宫早已经在战乱中焚毁,新建的宫室气势格局自然远远不能与其相比。况且刘邦尚简,宫室便更加缺少修缮了。

太子的寝宫就在正殿的右侧,相隔不过数千余步,吕雉不过片刻就到了。

依在门外张望,见刘盈正握着毛病悬在书简上,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正拧着眉头出神的思索着,连吕雉来了都未发现。

门外正在坐在凳子上打着盹的小宦官睁开眼见吕雉来了,吓得马上跪在地上,高呼道;“参见王后。”

刘盈这才回头过来,见吕雉来了便连忙把笔一放,站起身来正容拜倒,“儿臣参加母后。”

刘盈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自小生的文静,凡事规规矩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被立为王太子后更是如此,就算见到父母也是一样执礼。这点博得了满朝大臣的赞赏,却被刘邦不喜,以子不类父常常加以疏远。

吕雉横眼等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宦官,转过身去笑吟吟的牵住刘盈的手,笑道;“盈儿,在做什么功课呢。”

刘盈张嘴笑了笑,“母后,儿臣正在做父王留给我的功课,父王走时曾让曹少傅留下十篇策论题目,今天这是最后一篇了。”

吕雉掏出手绢,轻轻的为刘盈擦了擦额头的墨迹,“可是有什么不解之处?”

刘盈点了点头,“儿臣心中正有一处不解。父王给我的这篇策论题目是‘治国之道’,老聃曾言‘上善如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意思就是与民相安,不与民争利,以无为天下大治。但韩非又提倡‘以法为教,厉行奖赏’,用律法来约束百姓的行为。儿臣实在迷惑,所谓的治国之道,究竟该如何取舍?”

吕雉微微一笑,抚了抚刘盈的头,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就是你父王对你的考验了。其实法家和道家之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冲突,道家的无为提倡休养生息,轻徭役、重农事,这才是治国之本;同样法家的权术一样是为王者需要掌控的,用律法来鞭策臣下,约束百姓,这样才能保障国家的稳定有序,这是治国之骨。若是治国,不妨法礼并重,先德后刑,因道生法,如此便可让天下平定。”

刘盈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即拍掌笑道;“母后果然高明,实在是秒,妙不可言!好,我就照这么写,如此父王一定会满意我的策论的。”

吕雉看着刘盈瘦小脸上满是欢喜,不由心疼万分,轻轻的将刘盈揽入怀中。

刘邦不喜欢太子,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刘盈自己自然也感觉的出来父亲对他的生疏。所以他总是加倍努力的读书,希望能通过这个得到父亲的肯定。可是他却不知道刘邦不喜欢他根本就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懦弱,毫无王者之风,所以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博古通今,刘邦一样不会对他有什么肯定的。

这些话吕雉自然不能说出口,否则对刘盈的打击一定非常大。所以每当看见刘盈刻苦的埋头看书吕雉总是忍不住心疼万分,对自己的夫君埋怨也更深一层。

轻轻的扶正刘盈的小脸,笑着说道;“盈儿,你父王回国还很长一段时间,不如今天先放放功课,休息一日如何。”

刘盈一愣,到底是少年心性,很快就喜上眉梢,拍掌笑道;“好呀,正好弟弟来了,我还想和他玩蹴鞠呢。”

吕雉一愣,奇怪的问道;“哪个弟弟?”

刘盈笑着说道;“如意弟弟呀,母后你别看如意才十一岁,蹴鞠踢的那是极好,连父王都直夸他呢。”

吕雉猛的回头,盯向边诚,眼中寒光骤先。边诚连忙慌慌张张的说道;“戚夫人因为在赵地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所以大王让人先将他们送了回来,今天午间才回宫的,老奴还没来得及禀报王后。”

刘邦共有八子,刘盈是老二,却是嫡长子。长子刘肥是他年轻的时候在外和人苟合所生,所以为私子不得入宗籍,对王位自然也就没有竞争力了。除了三子刘如意、四子刘恒外,其他二子都还是襁褓婴儿,等他们才成年刘邦恐怕是不在了,所以也不对刘盈的太子之位构成威胁了。

四子刘恒生母是薄氏,出身贫贱,而且为人极为低调,每次见到吕雉都是恭恭敬敬,没有半点疏怠,再加上薄氏本身就不受宠,不过相貌平平,本是刘邦身边的侍女,不过是刘邦一时酒后兴起临幸才生了刘恒,所以吕雉也并没有把刘恒放在心上。

唯一对刘盈的太子位子有威胁的就是刘如意,他自小生的一副聪明伶俐像,极为调皮鬼主意也多,像极乐刘邦小时候,所以深得刘邦的喜爱。再加上他母亲戚夫人美貌异常,独宠后宫,刘邦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比如这次出征河北,戚夫人因为是赵人,所以吵着闹着要回故乡看看,刘邦竟然不顾群臣的反对带上了他们母子。

母子如此的宠爱,如何能不让吕雉敌视十分。想到这里吕雉不禁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尖利的指甲深深的扎入肉中,暗暗发誓早晚会让戚夫人母子知道与她吕雉为敌的下场。

吕雉缓缓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回过头时又换了一副慈母的笑容,微笑道:“那你去吧,记得小心些别摔伤了。”

“嗯。”刘盈张口应道,便兴冲冲的冲了出去。

待刘盈出门,吕雉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冷冷的看着边诚。边诚心中畏惧,急忙跪了下去,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你以后若再自作主张隐瞒不报,就别怪哀家翻脸不认人了。”吕雉冷冷的说道。

“是……是……”边诚连忙磕头应道,心中暗暗叫苦,他素来知道吕雉对戚夫人恨之入骨,本想找个她心情好的时候在告诉她戚夫人回来的消息,缺不了落得现在这下场,当真是叫苦苦连连。

吕雉神色恢复如初,声音平缓的说道;“起来吧。”

“诺。”边诚连忙爬了起来,挥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护送戚夫人回来的人有没有带来什么大王的消息?”

“有。”边诚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我问过带队的校尉,他说我们汉军即将到达邯郸,倒是和赵军合并一处再北上迎战秦军。”

别人不知道,吕雉心中却是有数,自然知道汉军北上真正的计划是谋夺赵地,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又问道;“那萧丞相那边呢,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刘邦雀占鸠螬谋夺了齐国后,虽说通过种种手段大致稳定了齐国的形势,但在原有的贵族之中,拥护田氏的势力依旧很庞大。前几日即墨便传来了士民暴动要求齐王复位的消息,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极为棘手,尤其是刘邦口口声声只是代理齐国,又处处以仁义自居。萧何便不敢怠慢,亲自带队前往即墨和当地的贵族和谈,力求和平解决这次暴动。

萧何走后,国内的大小事务便由吕雉代为掌管。虽说女子掌国有违祖例法规,但萧何也别无他法,除了吕雉能担此重任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足以托付。

边诚摇头道;“丞相那并没有消息报来,想来依旧是处理妥善了,王后无须担心,老相国老成持重,他办的事向来是四平八稳,绝不会出错的。”

吕雉点了点头,心想最好如此,这样夫君出征在外就不必为国内的事情烦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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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五章 黄蜂尾后针(中)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田氏称齐王近两百余年,再加之家族繁衍兴旺、人才辈出,在齐地的势力自然是根深蒂固,所以当初田儋起兵反秦时,齐人才会群起云集,纷纷响应。

人才辈出带来的另外一个恶果就是内斗不断,从当初的田儋和田假之争,到后来田市、田都、田安三分齐国,最后是田荣田横两兄弟。陈胜举事之后,最早响应的齐国本可仗着富庶在天下大乱中有所作为的,却因为内耗严重白白损失了大部分实力,所以才被项羽和刘邦等楚人抢尽了风头。

刘邦僭越得到齐国后,对旧田氏的实力一直采用怀柔的手段。一方面拥立田横之子田和为齐王,让他移居西宫每日车马膳食规格皆高于自己,同时将诸田分封边地,明为封赏,实为隔离;另一方面广结齐国豪族世家,以各种手段拉拢各大族以此孤立田氏,许以高官厚禄。

待田氏一族恍然察觉时,才发现齐国早已经改姓刘了。刘邦见大局以定,便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狐狸尾巴,先是在昭旨中不再以齐王王印为准,改称汉王诏,国制皆废齐称汉。又以‘二王不相见’为由将田和迁出了王宫,改置于临淄城内的一座府邸,限制其出入,变相的将他软禁了起来。同时也以各种借口理由对田氏贵族下手,夺回了绝大多数的封地,对田氏诸人或贬或罚,一时诸田人人自危。

不得不说刘邦的手段确实高超,按照如此进展,不出一年齐国就将彻底的融入汉国中,不再有半点田氏的味道了。只可惜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处理内部,秦国大胆的出兵河北,迫使刘邦不得不打乱部署,匆匆带着大军北上迎战,这也给了田氏一族以喘息的机会。

此时刘邦正带着汉军主力出征河北,国内所剩的兵卒也大多由周勃和曹参所率,驻扎于东郡观望中原局势,相应国内就显得空虚无比。

即墨是齐地大城,当初燕国乐毅几乎灭亡齐国时,齐人就是靠着固守即墨才保住了齐国的香火,最后靠着田单火牛阵大破燕军才得以复国。由此可见即墨在齐国的地位是仅次于都城临淄的重要城池,同时也是田氏经营多年的主要据点。

汉军主力北上后,田氏族人趁机在即墨发动暴动,控制了即墨。同时在齐地四处谣言说齐王田和一家被刘邦毒死,以此来博得齐人的同情心,一时齐国南部人心惶惶。

正在临淄总掌朝政的萧何见此,担心骚动继续蔓延下去会致使举国人心浮动,可这种事情又过于敏感不便于调动大军平剿,因为田氏族人只是暴动而已,并没有兵变叛立。

萧何思来顾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比较稳妥些,毕竟他在齐地的口碑极好,世家豪族多少会卖给他点面子,于是便将国事托于王后,自己带人前往即墨平息动乱。

吕雉虽然是初次掌权,但却表现出令群臣刮目相看的精明干练,不但朝堂之事处理的井然有序,而且几乎没有半点纰漏。

从刘盈宫中回来后,吕雉又回到自己的寝宫中继续批阅各地送来的奏呈,正看着专心时,却见门外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的跑了进们来。

一旁的连诚见状不由邹起眉来,叱喝道;“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成何体统,见了王后还不跪下。”

连诚到是好心,他怕吕雉不喜严惩这个小宦官,所以抢先开口责骂,这样一样吕雉便也不好说什么。

那小宦官这才连忙跪下,磕头道;“参见王后。”

吕雉看了他一眼,认出了他是掌管宫门出入的司仪,便问道“什么事情?”

那小宦官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禀王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王后。”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连诚,眼神似有所指。连诚会意,心中暗骂,却识相的弯腰对吕雉恭声道;“王后,快要到用膳时间了,老奴先去膳房看看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完就要告退,吕雉却出言拦住了他。

“连总管请留步。”说完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宦官,语气加重道;“连总管不是什么外人,有事情直说就是了。”

连诚是宫中总管,大小事务皆有他操持主管,若是这宫中有什么事情想要瞒过他,那真是难之又难,况且没有他吕雉也无法充分利用宫中的资源,索性做个大方让他直接留了下来。

连诚弯腰说了声“诺”,便束手站在了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外事仿佛浑然与他无关。

那小宦官就讨好不成反被吕雉点破,一时不由尴尬,见吕雉眼神不善,便一五一十的回报了。

原来刚刚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冲到宫门外,大呼要见汉王,说有大事要禀报。守门的宦官原本以为他是疯子,正想乱棍打远,却不料那人又是自己是长信君的家仆,有谋反大事要禀告汉王。那宦官见事关重大,便不敢隐瞒,急忙赶来向吕雉报告。

吕雉一听便紧张了起来,要知道现在可是最为敏感的事情,若是都城临淄也出了纰漏的话那就彻底完蛋了。连忙让那边诚带那高密的人进宫来,她亲自审问。

那告密者名叫陶成,自称是长信君田肥的马夫,因为与田肥的小妾通奸被田肥发现,便要将他关在马房中要处死。那陶成持着力大,强行挣脱了缰绳跑了出来,路上又被田肥的家将发现,一阵厮杀后身负重伤的逃了出来。

想着齐国已经再无他容身的地方,心爱的女人恐怕凶多吉少,于是便一咬牙跑来皇宫告了密。

吕雉耐着性子听完了那陶成所说,越听越是心惊。原来田肥早已经勾结了各地的大小势力,准备趁刘邦不在国内的时候举兵反叛,重新迎立齐王田和,然后臣服项羽彻底的将刘邦势力赶出齐国。

即墨的暴动就是田肥精心布置的,只是为了调开萧何,同时他已经买通了城守韩通,以及城内大大小小十几名要职官员,计划好明天由韩通率兵攻入关押田和的府邸,将田和救出后在发兵攻打王宫,诛杀汉王一系。

吕雉只觉得浑身冰冷,背后一片湿漉漉的,却是被冷汗浸湿。

幸好长信侯家中出事,否则恐怕死到临头她还是浑然不知,看来真的是上天庇佑。

吕雉强自镇定下来,冷静的问道;“你确定他们约定的起事时间是明天吗?”

陶成点了点头,“是,明日午时,我在马上听的清清楚楚,君上不止一次的和人说过。”

他见吕雉眉头紧锁,正在低头沉思,耐心的跪了一会却还没看吕雉又半点封赏的意思,便忍不住厚颜道;“王后,我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告密,您一定要重重奖赏我才行呀。”

吕雉却忽然面色一沉,喝道;“来人,把他推下去杀了。”

“诺。”旁边很快冲出两名如狼似虎的士兵,抓起陶成的胳膊就要往外面拖。

陶成一愣,旋即大骇道;“王后为何杀我,为何呀,我没说谎啊,句句实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吕雉眼神冰冷,“身为人仆,却与主人妻妾通奸,失败后竟然出卖主人。今日你能卖田肥,明日一样能卖我,我留你做甚。”

陶成大声叫冤,却被不团狠狠的塞住了嘴,随即像条死狗般被拖了出去。

吕雉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边诚,吩咐道;“你去安排下,将那人的尸体扔在附近,看起来像是失血过多而死的,然后告诉长信君府,说是根据身上的东西找到这里的。”

“现在我们一步都不能错,首先要稳住这些叛逆,不能让他们狗急跳墙提前发动兵变。”

边诚心中凛然,不由生起佩服之心,连忙躬身道;“王后放心,老奴这就去办。”说完匆匆离开。

吕雉又看向一旁吓得浑身颤抖的小宦官,声音平静的说道;“你去把中尉周柯叫来。”

“末将参见王后陛下。”周苛大步向前跪下,声音洪亮的说道。

周苛今年三十有六,正是壮年之时,长的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他是当初跟随的刘邦在沛县起兵的元老之一,虽然才华平平却一直对刘邦忠心耿耿。再加上武艺高强,所以被任命为中尉一职,掌管宫城守卫。

吕雉点了点头,声音平和的说道;“周将军请起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故交,没有外人的时候没必要这么拘束。”

周柯咧嘴一笑,“王后客气了。”随即站了起身。

“不知王后招末将来有何事情。”

“哀家想知道周将军手头能用的士卒有多少。”

周苛不假思索的回道;“城中的禁卫有二千多人。”

“可否抽出兵力出城一战。”

周苛摇了摇头,“有些困难,王宫也算不小,陛下临走前将我手中的精锐抽调了大半,如今二千多人防守已经吃紧,再加上都是些老弱。”

“周将军你是将军,想必对临淄四周的布防主营了若指掌,可知道出了城卫军外,离临淄最近的兵马在哪里。”

“最近的呀。”周苛想了半天,猛地一拍脑门道;“我前几天看见负责操练新兵的王卫,他好像正着刚刚征集的一营新兵来临淄领取装备。”

说道这里,周苛有些奇怪的看着吕雉道;“可是王后,您问这些做什么呀。”

吕雉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思虑了一会,又看着周苛声音平缓的说道;“周将军你自从汉王在沛县起兵以来就忠心耿耿,如今却屈才只做一名中尉,实在可惜。我打算劝汉王回师后便劝他封你为都尉。”

“但此之前,我必须有事要拜托你,也只有你能帮我了。”说完朝着周苛盈盈一福。

周苛先是一愣,旋即心中狂喜。都尉一职是汉军中最高的武职之一,他虽然深得刘邦器重,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尉。虽说是位高权重,但和他差不多是同时期的樊哙、周勃等人相比,就差得十万八千里了。如今王后肯开金口,那一定就没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周苛心怀感激,急忙拜倒感激涕零的说道;“王后您客气了,您是主母我们是臣子,有什么直接吩咐便是了,臣一定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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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六章 黄蜂尾后针(下)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吕雉轻轻挽起发髻,面色如水。“临淄城内有人想要谋反。”

周苛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

吕雉目光掠至,轻声说道;“我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齐国旧王一族已经密谋作乱,明日就举事拥立齐王田和。城守韩通已经被收买,如今临淄城内我唯一能依靠的军队就只有周将军你的禁卫了,汉国的命运就在将军你的取舍之间了。”

说完吕雉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周苛,便不再言语。

周苛见吕雉如此信任自己,心中的热血顿时,大声说道:“王后请放心,臣虽然驽钝,却也知道汉王待我甚厚对我有恩。如今汉国有难,正是臣下以死相报之时。”

吕雉点了点头,面露笑容道;“周将军的赤胆忠心我当然是知道,周将军你掌军多年,见识胆魄自然不是我们这种妇人所能比拟的,所以我想听取你的意见,当前应该如何决断。”

周苛沉吟片刻,才面带忧色的说道;“回禀王后,临淄城内韩通所掌城防军有六千多人,我手下的禁卫只有二千。况且禁卫中以齐人居多,末将无能,实在分辨不出哪些已经被田肥收买。所以依臣的意思为了稳妥起见,禁卫绝对不能轻易调出宫城平叛,唯有分兵封锁四门,令信任之人监督各门,若有妄动者杀无赦,如此死守王宫方为上策。”

“若要平叛的话,也只有城外王卫的新营可用,只是……”周苛说道这里迟疑了一下,看向吕雉说道;“调动城外驻军需要有大王的虎符敕令,不知王后你……”

吕雉却缓缓摇头道;“汉王临走前将虎符托付给了相国,如今不在我这里。”

周苛面露难色,“这就十分困难了,我虽然职位比王卫高一些,但却是掌管王宫的中尉,管不到他那里。”

吕雉思虑了一会,又问道;“不知道周将军与这王卫私交如何。”

“泛泛之交吧,喝过几次酒,彼此之间也相互认得。”

“这样就好。”吕雉点了点头,“还请周将军以私人的名义前去军营拜访王卫,我混在你车中和你一起同去,我有办法说服那王卫。”

周苛略一迟疑,有些担心的说道;“臣是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生死早已置之脑后。可王后你身份尊崇,却行如此冒险之事,万一有了什么闪失,臣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强自一笑,吕雉笑着摇了摇头,“无妨的,若是他们的谋反成功了,别说身份是否尊崇,恐怕连性命是不是能保得住都是个问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自己,周将军请不要多加顾虑。”

周苛叫吕雉执意如此,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答应。于是召来自己的四名亲信副将,令他们各领所部把守四门,外松内紧,若遇异状立即关闭宫门,没有他的手令谁也不能入城。他自己则挑选了几个心腹死士驾车陪同,将吕雉藏在车内后厢,驾车出城而去。

…….

临淄城东门,此时虽然过了黄昏,天色接近全黑,但城门处仍然是一片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

临淄不但是齐地第一城,同样也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城。其气势规格虽然不及咸阳的开阔大气,也不及雒阳的雍容华贵,但繁华程度却是远远超过二城。

齐国多商贾,临淄城内的往返客商自然十分频繁,因为到了晚间就要关闭城门,所以黄昏之时大批的商贾就会抓紧时间入城出城。幸好当初临淄城修建的时候就已经充分考虑到了这点,所以城门处修建的开阔异常,平时也不会太过堵塞。

不过今天倒是有些异常,城门处车马堵的厉害,入城的行人车辆倒是畅通无阻,出城的却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为周苛赶车的马夫见此不由皱起了眉头,停下车来大声吼道;“来人,城门的守兵呢,快来人。”

“喊什么喊,叫个屁呀。”一个尖嘴猴腮的士兵从前面一辆马车中钻了出来,一边走来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没看见爷正在忙着吗,你喊什么喊呀。”

那马夫是周苛的亲随,在临淄城内飞扬跋扈惯了,如何能受得了一个守城小卒的气,顿时怒起,挥起马鞭就抽了下去。那门卒被抽了个正着,哎呦哎呦叫唤个不停,大怒之下正想拔剑杀人,却看见了那车夫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打了个激灵,又看了看所驾的马车,这才强吞下这口气,将剑还回鞘中。

他久在城门守卫这个肥缺的岗位上,自然深晓保身之法,知道什么人得罪的起什么人得罪不起。像这种鲜衣怒马的豪奴,马车的奢华又不是普通人能坐上的,自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卒子能得罪的。

那马夫横眼瞪向那小卒,哼道;“叫你们头领来,我家大人有话要问。”

那小卒不敢怠慢,连忙回去喊来了头领。那头领来了上下打量了马夫一番,确定面生的要紧,这才典起了肚子,闷声说道;“告诉你家主人,城守韩大人已经下了命令,因为城内飞贼横行,盗取了长信君府中的大批财物,所以出城车辆一律搜查,任何人不得例外。”

话音刚落,马车中传来了一声冷哼,周苛已经揎开了门帘,露出了半个身子,冷冷的看着那头领说道;“韩通好大的权利,就凭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封锁城门,真是胆大包天,我明天这就去禀告王后,请她处置韩通的僭越之责。”

那头领人精于事,自然认除了周苛,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行礼。口中称罪。

周苛挥了挥手,不耐发的说道;“本将军要出城狩猎,你让前面的人速速让开。”

周苛平时心情烦躁时经常会出城狩猎的,夜宿在他城外农庄中,那头领也习以为常,只是想到韩通的严令脸上不禁露出了为难之色,支支吾吾的说道;“周将军,韩将军曾下过严令任何人不能例外的,请不要让小的为难……”

周苛一样眉毛,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我去路。那韩通不过是个城守,还想管到老子头上吗?快让开,否则老子砍了你。”

那头领被他这么一骂顿时一激灵,这才想起来论职位中尉尚在城守之上。而且周苛脾气想来暴躁,他就算真砍了自己韩通也不会替自己出头的,那索性放行得了。于是慌忙招呼手下空出了一条车道给周苛的马车通行,目送着马车驶出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周苛的马车马不停蹄的赶往城北的军营,半个时辰过后便赶至。在哨所出验对了令牌后,周苛的马车便畅通无阻的一路驶进营中。

王卫听说周苛来拜访自己,心中不由奇怪。自己和这个周中尉不过交情平平,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让对方特意拜访。奇怪归奇怪,周苛毕竟是他上级,当下也不敢怠慢,连忙回营招待。

推开营门,王卫哈哈大笑的迎了上去,一把抱住周苛说道;“周兄,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呀。”

周苛却仍然沉着脸,对王卫的亲热只是勉强笑了笑,随即说道;“实不相瞒,王兄,我这一次是有事相求。”

王卫心中一咯,心想不妙,当下也只好面不改色的说道;“不知周兄要小弟办什么事,小弟一定尽力办好。”

周苛面色复杂的看着王卫,犹豫了一会,才咳嗽一声,屏风后的吕雉缓缓走出。

王卫突然间一女子,不由一愣,旋即仔细打量着他。忽然认出了这不正是在殿上参拜过几次的王后,吓得急忙跪在地上,“臣王卫见过王后,”

“王爱卿请起,我这次是以私人的身份来访,无须多礼。”吕雉遥扶一下,王卫顺势站了起,站直了身子,心中满是疑问,却强压着疑心小心翼翼的站着问道;“不知王后来末将营中所为何事。”

“很简单,我需要你配合我。”吕雉并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截了当说道。

王卫一愣,“怎么配合?”

吕雉正色,声音平静的说道:“集结好部队,随我入城平叛。长信君田肥等一批人密谋谋反,我要你立即将指挥权移交给周将军,由他统领临淄中大大小小所有军物。”

王卫面色大变,犹豫了半天才抬头闷声道;“王后你可有大王的虎符?”

吕雉摇了摇头,“没有。”

王卫面露为难的摊了摊手,“汉王亲手定下的规矩,必须要有他的虎符才能调动军队,臣真的不敢冒然违背。”

吕雉静静的看着王卫,眼神中闪过一丝毅然,平静的对他说道;“你说的对,为了防止军队管理混乱汉王是曾经立下过这种规矩。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汉国危机四伏,正是需要王将军你表现忠心的时候呀!”

王卫面色仍旧十分犹豫,“只是王后,末将真的不敢违背汉王定下的规矩。”

吕雉脸色慢慢紧绷,神色渐渐凝固,目光冷冷的看着王卫,“王卫,如今两条路摆在你面前。第一条是光明大道,你听从我的安排,我保你日后后半身荣华富贵;第二条就是拒不从命,我吕雉保证你会三族尽灭,受尽酷刑,下场十分凄惨,你选吧。”

吕雉阴毒的话让在场的两个大汉都忍不住不寒而栗。王卫心中本还有些犹豫,却余光扫至,看见吕雉对周苛使了个眼色,周苛慢慢走前几步,手中的佩剑缓缓拔出。

王卫顿时恍然醒悟,心知自己远不是周苛的对手,若是不答应的话恐怕会血溅当场,情急之下连忙跪下,俯首恭声道;“末将愿意听从王后陛下的调派,诛杀叛逆,保我大汉!”

吕雉和周苛心中同时松了口气,暗自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王将军的功劳我一定会如实禀告汉王的,王将军大可放心,我吕雉所言绝无食言。”

再得到王卫的六千兵马后,周苛带领大军迅速扑向临淄,靠着在城中早做的布置骗开了西门。大军随之涌入,分别前往长信君府、韩府以及城卫大营。

田肥在醉梦中被抓获,韩通想要逃走却被汉军赶上乱刀砍死,立毙当场。在吕雉从容的指挥下,凡事跟田肥交往密切的大族世家头领纷纷被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下又串供出大批的参与叛乱的名单,随即四处抓人。

为了担心生变,吕雉下达的命令是一旦有证据表明残余了谋反,则满门抄斩,就地正@法。吕雉的霹雳手段果然立竿见影,到了天明时,临淄城内已经被处决了尽万人,许多豪族聚齐居住的地方已经血流成河,血液都已经满溢到了街上,临淄城内诸多大族豪族皆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发声抱怨。

十二岁的齐王田和被从府中抓了出来送到吕雉面前,田和满脸乖张,一边大声骂着一边奋力挣扎,看见吕雉不由愤怒的狂吼道;“你这贱女人,竟敢对寡人无理。我是齐王,齐国的大王,就连刘邦那老家伙看见我都乖乖的,你竟然敢让人抓我来。等寡人亲政了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这恶毒的女人。”

吕雉冷冷的看着田和,心中权衡了半天,终于下决心道;“来人,把这个狗东西推出去斩了,还有他的母亲四个弟弟妹妹,一个都不许留。周苛,你去监斩!”

“诺!”

你们不是要迎立齐王吗?我让你们田氏彻底灭族,看你们去迎谁!去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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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七章 河北初定(上)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汉军惨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河北,刘邦带着六万多残军狼狈不堪的逃回了邯郸,随即紧闭城门,全城警戒。

大胜后的秦军并没有给汉军多少喘息的时间,数万轻骑绕过漳河,直扑赵国腹地。惨败后的汉军根本无力抵抗,于是秦军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东垣和钜鹿,兵锋直逼邯郸。

赵地本就是刘邦新收之地,如今屁股都没坐热就被人家秦人打上门来了。刘邦虽以顽强而著称,但并不是死板之人,心中也清楚赵地是不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回齐地重整旗鼓,而不是留在这被韩信一锅端了。

刘邦回到邯郸的二天内,将赵国府库劫掠一空,随即裹挟着赵地大批的青壮朝南逃窜。刘邦的算盘打的很精明,在乱世之中青壮无疑是最重要的资源,只要有人,就有源源不断的兵员供应。所以他给秦人来了个釜底抽薪,放下了平时那副仁义的嘴脸,或逼或威胁,裹挟着二十多万的赵国青壮以及临近齐地郡县的人口,朝着大河以南的齐地撤去。

正在朝着邯郸进军的韩信得到消息后,深知若是刘邦这招若是得逞的话,恐怕赵地几年之内都难以恢复元气。当下立刻抛下大军,亲率一万轻骑绕过邯郸,迅速朝着汉军追去,终于在长信追上了刘邦浩浩荡荡南逃的队伍。

一场混战下来,汉军惊慌失措,纷纷丢下赵人队伍逃走。刘邦见秦国骑兵已经追到,便也不敢停留,急忙登船渡过大河,任由秦军截回大半的人口。

齐赵相隔大河,一为河南一为河北。若无船只想要渡过滔滔大河,那简直是比登天还能。所以秦军只能追至大河,隔河与汉军遥遥相望。

刘邦既然已经退出了赵国,那河北的赵地便成了无主之地。韩信轻易的拿下了邯郸、钜鹿和恒山全郡,同时派李左车领兵西进越过太行山收复太原郡,他自己则在辛剧的陪同下进入了邯郸城。

邯郸是赵国一百五十多年的都城,战国时期举国为战,都城便是最重要的据点,所以修建的牢固异常,其中各国的都城以咸阳、邯郸、大梁三城市坚固称雄。

邯郸曾经历经了秦国大军二次兵临城下尚能屹立不倒,即使是长平之后到了绝境时尚能坚守取得胜利,邯郸城的坚固可见一斑,乃是天下有数、河北第一的雄城。

韩信初次见到邯郸的雄伟,也不由赞叹,如此雄城若是守军上下一心、坚守待援,秦军倒是真的奈何不了。只是刘邦毕竟是新入住赵地的,名不正言不顺,大部分赵人都是对他并无好感,无非是在观望而已。刘邦也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赵人并不是和自己是齐心的,所以果断的放弃邯郸撤回了齐地。

赵人去秦人的到来并没有好感,秦军的入城仪式只是草草完成,赵人识相的并没有依城顽抗,而是识相的大开城门,任由秦军入城。

至于赵人的态度,韩信根本没有太多的奢望。事实也正是如此,秦军进入城中的那天,居民纷纷关门闭足不出,既没有激烈的反抗,也没有“翘首以待”的欢迎。

赵人的冷淡也反应了他们对赵国命运的冷淡,毕竟如今的赵国早已经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曾经立抗虎狼秦国的赫赫赵国。始皇帝灭赵国后秦国在这片土地上统治了十八年,这一代的赵人大多都已经习惯了秦国的律法和官吏,倒也没有什么楚人那种骨子里对秦人的抵制。

昔日战国数百年的征战,以秦赵之间的战事最为惨烈,常常举国为兵,相比较而言南方偏安的楚国受兵祸之苦就少了很多。但秦国统一后,反抗最激烈的无疑是楚人,这也是因为南人和北人的差异所造成的。

北方的秦、燕、赵地处苦寒,靠近胡人之地,民风彪悍,国家的体制走的也是高度集权以军立国的路线,每遇战事皆是举国为兵,兵役劳役更是寻常之事。所以被秦国所灭后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对秦国体制的抵触也少了许多。

而楚国则不同,楚人地方纵横五千里,以礼乐高度发达而闻名各国。国土的广袤再给楚国带来强盛的同时,也为楚人滋生了偏安之心,尚武精神逐渐丧失。同时地方豪族并起,导致君主大权旁落,也是楚国衰落的主要原因。楚人崇尚自由,从文学中的宋玉、屈原的诗词便可见一斑,所以秦国的占领楚国后推行的耕战制度遭到了楚人激烈的反抗,这边有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么一句谶语。

这也让楚人成为了反秦的急先锋,而和秦人血海深仇的赵人却在整个乱世中却表现平平,几乎毫无作为,原因无外乎于此。说到底还是体制上和思想上的差异,赵人更容易接受秦人的统治并且习以为常。

这也是韩信选择出兵河北而不是直接攻打楚国的原因之一,占领燕赵将其并入秦国,远远比灭楚要轻松上许多,事半功倍。

韩信占据邯郸后,急令咸阳的公孙弘选调大批官吏前来河北重建郡县制。因为太原郡已经收复,秦地和赵地顿时连成了一片,往来虽然不便,但也不再十分困难。大批秦国的资源纷纷涌入赵国,高效的重新建立起了各种制度,将河北之地纳入了秦国。

此时河北十五郡,已经光复了十三郡,燕地张耳正在稳定辽东辽西局势,唯有西南的河东、上党二郡仍由魏豹的魏国盘踞。秦国的国土不但扩大了一倍,也将二百六十多万赵人和燕人重新纳于置下,为秦军提供了充足的兵员。此时秦国在地域和人口上已经超越了项羽的楚国,更是远远的将汉国甩在身后。

韩信在赵国和燕国广征兵员,大量吸纳曾经在赵军和燕军中从军的青壮,以经验丰富的秦兵为军官,配以秦国运来的兵器甲胄,日夜操练以备不时之需。同时将主力大军南移,逼近魏国,让魏豹如临大敌,神经时刻紧绷。

在对待魏国的问题是韩信倒是有些犹豫,手下的将领也是分为两派,各执一词。蒙石等一众少青派则力主趁着士气正宏一举攻下魏国;李左车力主和谈,以不战屈人之兵收服魏国。张耳、辛剧等新收之将则沉声不语,不轻易发表言论。

李左车给出的理由是魏豹不同于其他诸侯,他既没有项羽和刘备的雄心壮志,也没有赵歇的贪得无厌,事实上他也一直都很安分,一直窝在国内。换种说话,那就是魏豹这个人并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他所想做的无非是个富贵王侯,魏国能够复国他能够坐上王位,他心里已经十分满足了。

当初他被刘邦和赵歇蛊惑着加入了反楚阵营,刚开始还尝到了甜头凭空多了两郡的属地。后面却在彭城之战中北项羽彻底的打怕了,连都城大梁都不要了就逃回了河北,不敢再南下与项羽为敌。

这种胆小怕事的人,又安于现状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用李左车的话来说就是这种人不劝降,那什么人能降呢。

李左车的话倒是打动了韩信的心思,要知道魏国仍然占据了河东上党二郡,不但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而且魏豹手中个仍握有十万大军。且不论这十万兵马的战斗力如何,就算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十万人也足够秦军头疼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此时的河北刚刚经历了战火,百废待兴,急需休养生息。若是再和魏国起了战事,恐怕又要耽搁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所以韩信倾向于李左车的劝降方案,但同时也调遣大军逼近河东、上党二郡,从声势上让魏豹胆战心惊。

此时魏豹的日子也十分难熬,当初共同起兵的田荣、田横、韩广、臧荼、张耳、赵歇以及刘邦这些难兄难弟。如今死的死,跑的跑,降的降,放眼望去竟然只剩下他魏豹孤零零一个人,这如何不让心惊胆战。

魏豹心知肚明,魏国的国小势衰,必须依托其他大国才能长存,现在天下三分的格局已经明朗,秦国最强,项羽的楚国次之,刘邦的汉国垫底。他原本是刘邦的死党,向来以他马首是瞻,可刘邦背信弃义对赵歇的手段不由让他寒心万分——不但夺了别人的地盘,还让别人死无葬身之地,这是何其毒辣。

与这种人为伍,恐怕日后会被他吃的连个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再说汉国如今自身难保,只是靠着大河天险才地抵挡住秦军南下的步伐,投靠刘邦,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正在魏豹慌乱不知所所错时,韩信却意外的神来了橄榄枝,愿以世袭罔替的富贵王侯来换取魏国的归顺。

魏豹不禁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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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八章 河北初定(下)

无弹窗,万名书迷同时在线魏豹是旧魏国时期的公子,魏安釐王之孙,末代魏王假的堂弟。秦灭魏国后,他和兄长魏咎被始皇帝流放到外地,废为了平民百姓,在陈地靠给人打着短工度日。从衣食无忧的天潢贵胄,到每日为填饱肚子奔波、受尽白眼的贩夫走卒,魏豹尝尽了人间冷暖,所以也愈发珍惜起如今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

乱世之中,凡能起兵称王的大多都有几把刷子,或为豪强,或为人杰。惟独这魏豹之所以能当上这个魏王,倒是完全托了他哥哥魏咎的福气。魏咎是魏国的宁陵君,自小能文善武,喜好结交能人异士,常常以他的叔祖父信陵君自诩。

可惜魏咎生不逢时,当时魏国在秦国持续的打击之下已经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早已没有了半点当年战国霸主的余威。魏咎刚刚成年,大梁就被王贲引大河之水倒灌入城摧毁了城墙,魏国乃灭,他也失去了一展抱负的机会。

在得知陈胜在大泽乡起义后,政治嗅觉敏感的魏咎很快就嗅到了其中的机遇,当机立断的带领族人前往陈县投奔陈胜。此时的陈胜急于扩张势力,对这种六国有影响力的贵族是欢迎至极,魏咎便紧紧跟随着陈胜,为其鞍前马后,出谋效力。

陈胜派部将周市攻下了魏地,周市欲叛主自立,却又恐自己的威望不足以得到魏人的支持在魏地称王。于是他手下的谋臣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如今天下混乱,忠臣才能显现出来。现在天下都背叛秦国,从道义上讲,一定要拥立魏王的后代才可以。”让他拥立魏王的后裔魏咎为魏王,他自己为魏相,总揽国内大小事务,做个有实无名的魏王。

周市便采纳了谋臣的意见,前往陈县迎立魏咎为王。陈胜虽然愤怒属下的叛离,可又不敢过分相逼,只好忍气吞声的放魏咎回大梁,于是魏国重建,魏咎即位为王。

可短短几个月后,章邯便接连大破周文和吴起的起义军主力,逼死了陈胜,形势急速逆转。兵锋锐不可当的章邯在大梁城外大破齐魏联军,杀死了周市和田儋,将大梁城团团围住,意欲再次引水灌城。魏咎为保一城子民性命,亲自自缚双手出城求降。按照秦国的苛刻的律令,叛贼是不可能被宽恕的,所以魏咎在谈拢条件后便在城头点火**,以此完成对章邯的承诺。

魏人顾念魏咎的高义,心中多对他的惨死多有怜惜,于是章邯兵败后便拥立了他的弟弟魏豹为王,魏豹奔向楚地,向怀王借来几千兵士,是时项羽已经在钜鹿之战中大破楚军,招降了章邯,魏豹轻易的便攻克了魏地的几十座城池,之后追随项羽入关,被封为魏王。

魏豹虽获封魏王,但领地却被削夺了大半。项羽打算自己占有魏国在中原的膏腴之地,便把魏豹迁到了河东上党称王,为此魏豹多对项羽心中生出了怨恨。刘邦、田荣、赵歇带头反楚后,魏豹见反楚联军势大,便果断的投之。但不料随后的彭城之战反楚联军遭遇了惨败,魏军也自然不能幸免,不但河南地丢的干净,主力也损耗殆尽,为之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魏豹此人胆小十分,在彭城之下完全被楚军的悍勇摧毁了勇气,于是果断的抛弃了魏国在河南的领地,将刘邦丢在了中原独抗项羽。后刘邦入主齐地后又心生悔意,派使百般结好刘邦,再次和刘邦以及赵歇结成盟约,约定彼此相互帮扶。魏豹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他想让刘邦和赵歇在前面帮自己挡住不可战胜的项羽,他自己则躲在后面摇旗呐喊,做个太平魏王。可谁曾料到楚军没有打来,到是秦军突然杀自,他的两个盟友一个身死国灭,一个狼狈逃回了齐地,偌大的河北,如今竟然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投降项羽?

魏豹果断的摇了摇头,项羽的箱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根本就是嫉恶如仇,目空一切的狂妄自大。光自己背叛楚国的事情就足以让他死伤十次八次了,投靠项羽,太过危险了!

可除了项羽外,真天底下好像真没有谁能和卷土重来的秦国对抗了。刘邦眼看是不行了,自保都未能成撑住,南方那几个剩下的诸侯魏豹也都瞧不上眼,更别说投靠臣服了。

死扛到底?开什么玩笑。虽说魏国仍然拥有十万大军,可是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如何魏豹自然心知肚明,别说精锐的秦军,就连赵军齐军都赶不上。这种军队拿出去和秦国死磕,那无疑是自取灭亡。

想来想去,归顺秦国,投靠韩信似乎是个别不错的选择。至少韩信口碑还算不错,从未听过他有什么违约失信的先例,这点上可比项羽和刘邦强上了许多。

至于国仇家恨,魏豹到没有想那么多。国与国之间本来就是如此,当初秦国灭掉魏国时,至少没有对魏国王族进行清洗屠杀,而只是迁移外敌贬为了庶民。这点就说明秦国至少还是按照国与国之间的游戏规则来行事的。至于兄长魏咎的死,虽说是被章邯逼死的,但确实也是无奈之举,魏豹倒也没有因此仇视秦国。

他之所以犹豫不决,一方面是想佣兵观望一下,不想太早就下注,且看看秦国占领河北后项羽的反应如何;另一方面他也积极的与秦国取得联系,不断的谈着条件,想要争取到更丰厚的优待。

可惜他这点小心思显然瞒不过韩信,韩信当机立断,将大军调往西面,摆出一副气势汹汹、大军压境的势态。

秦军咄咄逼人的姿态,顿时让魏豹慌了神,他自知绝非秦军的对手,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应约前往与韩信和谈。

在河东郡和邯郸郡交界处的汴桥,韩信与魏豹赴约相见于桥上。

虽然在咸阳城下交战数月,可魏豹还是第一次见到韩信。原本他早就听说过韩信年轻,心中早有准备,可今日一见仍然不禁一愣。

这韩信未免也太过年轻了。项羽是以年轻有为冠绝诸侯,不到三十的年纪就已经分封天下,虽未称帝行的确实帝王之权。可这韩信与他一比,却丝毫不弱,单从年纪上讲,似乎还要年轻几岁。

淡然的笑容,英俊的脸庞,以及那略带慵懒的目光,如果不是眼中一闪而过的凌厉,魏豹几乎是要以为是认错人了。

魏豹有些不可置疑的问道;“你是韩信?”

韩信摸了摸鼻子,笑道;“好像我还用不着冒名顶替别人吧。”

魏豹嘴中喃喃几句,忍不住轻声赞道;“真是年轻,看来天下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我们这些老头子,早就该入土为安了。”

韩信嘴角扬起笑容,“这么说魏王是打算归顺我秦国了?”

魏豹倒是个实在人,没好气的说道;“打又打不过你,除了这样我还有什么办法。”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条件,希望你能答应。”

韩信看了魏豹一眼,平声说道;“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条件,我都尽量满足你。”

魏豹有些心虚的侧过头去,不敢与之对望,小声的说道;“能不能给魏国保出宗庙社稷,就一县之地也可以呀。只要魏国还在,我就不算亡国之君。”

韩信果断的摇了摇头,断了魏豹的痴心妄想,“不可能,秦国的立国之本是郡县制度,就算魏国只有一城之地,那也是对郡县制度的违背。所以劝你死了心,这个条件绝无可能。”

魏豹却小声抗议道;“可我听说你对赵屹许诺过让他在漠北重建赵国,难道我带着十万大军、两郡之地前来归降,还比不过他区区八百之兵。”

韩信呵呵一笑,“这如何能比,赵屹他是个难得的将才,日后我恐怕亲自征战沙场的机会少之又少。我想用他代替我早北地掌兵,为秦国开疆辟土。草原之大,远不是你能想象的,就算将七国全部加起来也比不过他的一半。”

“这么大的地盘,就算秦国能占领,也缺乏有效的沟通手段。从北海极低到关中的咸阳,来回都要快马两个多月。所以我想将赵屹作为苍鹰,让它为我去寻觅食物。”

韩信没有直接说出,但魏豹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是说自己不够资格为他所用。心中虽有些恼火,面子上却不好说什么,只是赔着干笑几声,便不再做声。

他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既然韩信坚持,他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韩信没有直接说出,但魏豹却听出了言外之意,是说自己不够资格为他所用。心中虽有些恼火,面子上却不好说什么,只是赔着干笑几声,便不再做声。

他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既然韩信坚持,他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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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九章 鏖战中原(一)

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却丝毫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为了担心积雪压垮帐篷,不少楚军士卒不得不冒着风雪钻出温暖的营帐,清扫屋顶的积雪。

一名身着将军服饰之人在雪地中蹒跚的前行着,沿途的军士看见他纷纷避让行礼,他只是微微点头,仍然低着头抓紧赶路。

转身走进一处营帐中,虞子期解下斗篷,抖了抖上面的积雪,嘴里骂骂咧咧道;“真是见鬼了,这北边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相对于温暖的楚国南方来说,中原的寒冷确实难以忍受,饶是虞子期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大感吃不消。

一人伸手接过了虞子期的斗篷,竖指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虞子期会意,探头朝内帐张望了下,小声问道;“项王睡了吗?”

那人正是项羽的亲卫统领恒武,他低声对虞子期说道;“项王处理了一天的军务,眼下正刚刚闭眼小憩一会。”

虞子期点了点头,道;“你先下去吧,我在这里等项王醒来。”

“诺。”恒武应声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虽说他是项羽的亲卫统领,按理说不该听命于虞子期这个外臣的,更不该在项羽睡着时单独留虞子期在旁。可二人皆是神态自若,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这就是虞子期与他人的不同之处,他虽是项羽的部将,可二人的关系却亲如兄弟,虞子期出入宫殿营帐皆是随意,在楚国所受的荣宠无人能比,相比之下项羽对他的诸多堂兄弟倒是冷淡至极。

虞子期放缓脚步,轻轻走入内帐,迎面只见项羽以手撑头,正依在榻上打着轻鼾,身前放着高高二堆竹简,想来一半是已经处理好的,另一半却未开动。

虞子期心中微叹,原本这些事务都是由范增经手处理的,可如今范增已经病发身死,项羽便如同失去了一条左臂右膀。虽然嘴上从未说过什么,可虞子期却知道,项羽心中已经后悔了,只是西楚霸王的威名不容许他表现出任何的软弱,哪怕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不可以。

这就是帝王的悲哀,君王大多称孤道寡,在享受着巅峰权力的同时,也必须要忍受众人畏惧远离的苦楚。项羽就是如此,他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以前常常与士卒豪饮斗酒为乐,可如今却是天底下身份最为尊崇的西楚霸王,试问有谁能再像以前一样和他肆无忌惮的说笑取乐,就是亲近如虞子期,说话处事也要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

范增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待项羽亲如子侄,在他眼里没有什么西楚霸王,只有项梁托付给他的“羽儿”而已。所以不论项羽是称王前还是称王后,他待之都没有任何差别,可也因此被项羽所恶,痛心之下竟背疽发作而死。范增的下场让楚国中许多跟随项羽多年的人心寒,其中也包括虞子期等人。

虞子期轻轻走到塌前,注视着项羽,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想当年钜鹿一战后,项羽是何等的风光,年仅二十二岁的项羽在漳水河畔创造了一个史诗般的战役,不但彻底摧毁了秦军的主力,还一跃成为了天下诸侯的领袖。车马粼粼,六十万大军攻入关中,天下人皆为其英雄气概所折服。

可接下来项羽却昏招连连,自毁大好形势。先是坑杀秦国降卒逼的秦人家家带丧,死战抗楚。再是分封天下诸侯时任人唯亲,大力排挤非他嫡系的反秦诸侯,害死了名义上的领袖义帝熊心,诸侯虽然表面上迫于项羽之威臣服于他,其实心中大多背离。果然,不到半年的时间天下就再起烽火,六国皆反楚自立,当年诸侯的共主楚国竟成为群雄相约共击的敌人。

不得不承认项羽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无双的将才,在陷入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他竟然能在彭城之战中创造出神话般的战果。原本已经黯淡的楚国国势再次发出耀眼的光芒,天下的主动权重新回到了项羽手中,形势对楚国而言重新好转。

谁料到项羽又得意过头,原本有些收敛的傲气再次发作,竟然连亚父范增都被他活活气死了,不仅让楚国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智囊,也让亲近项羽的楚人皆心寒不已。

这就是项羽,天赋奇才,但却目空一切;任性妄为,却又为天下所绊。他重情、重义、重信,可又偏偏气死了范增;他喜好杀戮,性情暴虐,可又有着妇人之仁。

项羽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存在,他军事上天才所创造的辉煌战果,却因为政治上的稚嫩而损失殆尽,他空有经世之才却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举步维艰。他不停的在打胜仗,从未打过一场败仗,可是他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没有人告诉过他为什么,也没有人敢告诉他为什么。

包括虞子期!

睡梦中的项羽,看上去眉头紧锁,似乎仍在忧虑着军中之事。虞子期找了临近一张靠椅也坐了下来,舒展了下筋骨,也想小憩一会。却不料动静稍微大,惊起了睡梦中的项羽。

项羽猛的睁开眼,浑身的霸气瞬间溢出,就算亲近如虞子期,也仍然觉得有些惧怕,身子略略靠后,面色有些惨白的强笑道;“羽哥。”

项羽渐渐缓过神来,认出了虞子期,便收回了直视的目光。做起了身子,声音略带沙哑的说道;“你回来了呀,离味那边可还安好。”

虞子期暗暗舒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没什么太大问题,因为大雪封路,秦军也少有动作了,这种鬼天气别说打仗,在外面走路都很困难呢。”

项羽邹了邹眉:“话虽如此,但仍然需要小心提防,兵无常势,对手麻痹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偷袭机会。不过依照离味沉稳的性格,绝不会给秦军可趁之机的。”

看了一眼虞子期,项羽又接着说道;“倒是你,总是想当然。作为统帅这样的习惯了不好,要知道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最不可能的时间发动偷袭,才能产生最大的收益,无论对敌人还是对自己都是这个道理。”

关于战场上的造诣心得,如果项羽自称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所以虞子期心悦诚服的拱手道;“子期受教了。”

此时钟离味驻兵成皋,威胁着梁地的秦军主力。虞子期引兵宛城,掩护着楚军的侧翼。项羽则亲领主力大军驻扎在阳翟,三者成鼎足之势,互为掎角,与荥阳的秦军主力对峙中原。

秦楚两军在中原鏖战二月有余,却仍然胜负未分。项羽虽略占上风,取得了几场连胜,在形式上压制着秦军的攻势,但却始终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张良擅长战略,以造势见长,战术却并非其所长,幸而有王泾、赵无忌、英布等经验丰富的将领相佐,到也打的有声有色。

他看出了项羽锐不可当,其骁勇不是任何一名秦将可以抵挡,于他正面交战实属不智。故而固守城市,以游击之术袭扰楚军后方,又派出赵无忌和英布两路大军分取南北,威胁楚军的大后方彭城。

这两个月来项羽率着他的本部精骑在中原之地驰骋捭阖,接连取胜,却总是捕捉不到秦军的主力。项羽就像一个空有一身力气的壮汉被关在了牢笼中,左突由冲的挥拳想要冲出,使出的力气却石沉大海,秦军虽败数场,却无关痛痒,主力仍然不为所动。

僵持不下带来的最直接的恶果就是楚国的后勤补给渐渐跟不上了,楚国不比秦国,项羽虽然坐拥天下最肥沃富庶的江淮中原十一郡,但却因为他不擅经营而弄成了一摊烂摊子。淮北中原因为连年战乱元气大伤,富庶的江东江北也因为项羽不断征募青壮而严重影响了耕作,如今也是百业凋零,再加上彭越在楚南的起事,一样让楚国深受影响。

果然,虞子期说了一阵子闲话后便扯到了最重要的主题,他忧心忡忡的说道;“羽哥,如今彭城的储粮已经告罄,今年的国内的收成并不好,粮草征收的也非常困难,我们频频增加征收份额已经激起了士民们的不满,我怕再这样耗下去恐怕还没等到秦军打过来我们自己就要出问题了。”

项羽的眉头邹成了一个川字,沉吟了许久抬头问道;“军中的粮草还够支撑多久。”

“最多十五日,加上彭城剩下的一点也勉强二十日吧。”虞子期不假思索的回到道。

“太少了。”项羽摇了摇头,“不够,我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口粮,你有办法吗?”

虞子期侧头想了许久,才咬牙说道:“彭城内尚有一万石粮草,这是来年的种子粮食,只是……”

“好,速速将这些一起运来。”项羽不假思索的回道。

虞子期一急:“可是这是种子呀,如果用掉了明年我们耕种什么,吃什么?”

项羽看了他一样,虽未说明,眼神中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

虞子期避开了项羽的目光,只好勉强点头答应,“好吧,不过我们明年怎么办?还有这批粮食再吃完的话怎么办?”

项羽沉声说道;“如果我们不能取胜的话,就没有明年了。相反若是胜了,那便千般万般都好说。”

“还有,你不用担心一个月后的事情了。”项羽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布帛,递给了虞子期。

“韩信他已经平定了燕代之地,如今正在南下侵吞整个河北,最多一个月,他就会带着新征的大军南下和张良会和,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末日了。所以不论如何,一个月内,我们必须要大破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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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二十九章 鏖战中原(二)

虞子期失声道;“什么?”

却见项羽神情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韩信不是在荥阳吗?”

“那个韩信是他找人假扮的,他自己早已经偷偷的前往了河北。”项羽面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韩信当真胆大,连我项羽都不放在眼里,大战之中竟然丢下主力,给我们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虞子期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那我们这一个月来的对手是谁呢?”

项羽沉声道;“应该是秦军副帅王泾,听说张良也在秦军军中,想来是他们两人携手。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呢,韩信和我交战竟然不亲自上场,只是在荥阳城内频频露脸,却不出城。”

轻轻笑了声,“没想到这王泾倒是个人才,居然能在我项羽面前支撑这么久,倒是我小觑了他。”

“看来犬父未必无虎子,王翦和王贲的后人,倒是没有辱没家风。”

虞子期急道;“羽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赞赏王泾,现在我们必须做做决断,否则韩信一旦攻下了河北,那我们就大事去矣。”

项羽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韩信想吃下整个河北,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刘邦这个老家伙绝不会坐视秦国吞下河北的,有他出手,想来有韩信头疼的了。”

虞子期露出思索的神色,“这么说刘邦会在河北拖住韩信?那这倒是好事,韩信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不但没有吞下河北,反而要二面作战。”

项羽却摇了摇头,“这倒不至于,河北早晚都会是秦国的,我们就算有心插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话怎说?”

项羽鼻中哼了一声,傲然道;“我项羽能看上的人,若是留区区一个刘邦都不能战胜,那有何资格与我结义。”

虞子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暗暗想到;“你若真有先见之明,当初为何妇人之仁放走韩信,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不信你不后悔。“

当然,这些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不敢当着项羽的面说出。要知道项羽这人最好面子,为人又极为刚愎自用,固执至极,认定的事情绝不容许别人有异议。当初范增在的时候尚且还好些,如今范增去了,虞子期可是不想自讨没趣。

虞子期移开目光,又问道;“那如今我们要做什么。”

“反攻,果断的反攻。”项羽捏紧拳头,忽然狠狠的砸向桌面,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之前我还心中顾忌着韩信,料想他对我的战术想必了若指掌,所以迟迟没有冒险。可如今不同了,韩信既然不在中原,试问天下间谁又能挡住我项羽。”

“羽哥,你已经有了主意?”虞子期不无担心的说道。

项羽点了点头,神色渐渐平缓下来,“季布带来了个好消息,楚地的叛乱已经得到控制了,他知道中原兵力吃紧,所以想方设法的为我们挤出了三万生力军,再加上彭城新送来的二万人马,三日后我们可以获得五万人的补充,在兵力上将大大超过秦军。”

项羽紧紧握住拳头,“这是一次机会,我们现在又做的就是如何将这个机会换变成决定性的胜利,就像当年我们在钜鹿做的一样,彻底击溃秦军的主力。”

“而你,我的兄弟,你愿不愿意跟随我创造这一场新的辉煌。”项羽的目光落在虞子期伸手,眼中充满了期许。

虞子期脑中顿时热血上涌,忽然感觉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项羽又重新回来了。一时激动无比,大步迈向前跪下以手捶胸,大声的说道;“荣幸至极!”

…….

大雪初停,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项羽就迫不及待的在中原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攻。

项羽披甲上阵,冒着滚石檑木亲自攻城,士气高涨的楚军一连攻破数城,直插荥阳和雒阳之间。

荥阳和雒阳是秦军在中原最重要的两个重要据点,如果被楚军切断后果不堪设想。王泾不敢轻视,连忙主力出荥阳,依托偃师城力拒项羽。项羽的主力大军随即杀至,与之对峙于原野之上。嗅觉敏感的王泾很快就察觉到了项羽决战的心意,此时再袭扰后方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项羽是出了名的破釜沉舟,于是急忙下令赵无忌和英布两支偏师速来与主力会和。

雪地之中,一支秦军队伍正在急速行驶。英布在马上面露焦急之色,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扭头对身边的亲卫道;“传令下去,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要在天黑前进入乐城。”

“诺。”身背红旗的传令兵大声领命,随即调转马头飞快的驰去传令。

这支四万人的秦军是依照张良的计谋布置的南路军,之前一直在南阳境内活动,从侧翼威胁到楚国腹地陈郡和九江郡,让项羽不敢全力向前,极大的牵制了楚军主力的攻势。

但如今项羽已经全然不顾后方,摆明了孤注一掷想要击破秦军主力,这样张良之前的谋划便失去了意义,唯有撤回他和赵无忌的两支偏师,集中兵力与楚军对峙,即使不能取胜,也不能落败,至少要撑到韩信收复河北。

英布的命令下达后,秦军的速度果然快上了许多,见此英布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说他在归顺秦国后最满意的地方,那便是部下的训练有素。他之前在项羽麾下时,那时候他带的虽然也是楚军中悍勇的精锐,但却远远及不上秦军的严整。

这便是秦人和楚人的差异,楚人并不缺少悍勇的士卒,但大多都是匹夫之勇,缺少一股凝成绳的精神,缺乏一种必胜的信念,而项羽恰恰好就是这股精神。而秦人则不同,沉默寡言、遵守军纪的秦人无疑是天生合格的战士,商鞅百年来的苛刻法令早已将秦人血液里的桀骜不驯抹去,转而成为一种军令严明,稍加训练便是一只虎狼之师。

大军在驿道上沉默着前进着,很少有人交头接耳,听见的只是甲片的相互摩擦声。英布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这支部下,心中有些骄傲,这才是真正的军队,靠着的是严格的军纪和操练,而不是仅仅靠着匹夫之勇。如今就算项羽亲自领军前来,他也有胆量与之一战。

想到了项羽,英布心中不由一颤,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了。

面对这位旧主,英布心中实在不是滋味。项羽无敌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实在太过深刻。当初“长戟加颈,项羽傲然问道;英布,你愿不愿降我!”的那幕太过于震撼,成为了英布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在他的潜意识里,项羽根本就是无法战胜的,他的出现只能带来士卒的狂热,只能带来胜利,从未有过一败。

可如今却让他却面对这样一个又敬又怕的对手,他如何能不心生惧意。

他相信韩信的手段高超,算无遗策,在战争上的造诣丝毫不弱于项羽。但若论到冲锋陷阵、纵横捭阖,却要比项羽差上许多。在正面与项羽对阵,对谁来说都将是场噩梦,他英布也不例外。

他英布虽然也是以勇力而著称,当年项羽坐下五大将中以勇力而排名第一,可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比之项羽要差上不止一点点,能在项羽手下撑过几十招已属侥幸,更别提吃心妄想着能击败他。

“大人,前往就是偃师城了。”就在英布沉思时,亲兵却飞马报来。

英布忙打起精神,下令调整队列准备入城。就是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呜呜”的号角声,英布凝神仔细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这号声正是秦军中用来预警的号角声,正是远方的斥候发来。号声才想了不到片刻便戛然而止,想来是那敬忠职守的斥候已经遇害。

英布拔刀大吼道;“列阵,迎敌。”

秦军不愧是久经训练的兵士,虽然仓促,可还是迅速的结好了简易的阵型。弩手迅速出列,半跪着平举起弓弩,瞄向前方。长戟手长戟如林,大喝着扎稳脚步,随后密密麻麻一层接着一层的防线。

天边很快就出现了一抹黑色,视野中慢慢壮大,慢慢汇聚成龙,竟是万马奔腾之势。

英布的瞳孔瞬间放大,满脸的惊骇之色。虽然还隔着很远,可他已经一眼就认出了项羽。那火红的披风,快下坐骑通体乌黑神骏,手持大戟,这等装束,除了项羽还能有谁。

马蹄踏下之声犹如闷雷般轰轰作响,骑兵的马势快如闪电,数箭之地不过顷刻之间。

“抓紧长戟,扎稳脚跟。”秦军军官在阵中竭力的嘶吼着。

楚军转瞬即至,近的可以清晰的看见战马口鼻间喷着的白气,近的可以清晰的看见骑士手中长枪上暗红色的血槽。

“预备!”军官的吼叫声中隐隐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安,士兵们也是机械的按照以往的惯性紧紧握住长戟,死死抵在前面袍泽的身体。

“杀!”秦军齐声怒吼,

“杀!”楚军已经狠狠的撞了上来。

最前列的数十骑高高跃起,狠狠的撞向方阵,巨大的马身被刺穿前的悲鸣,马上骑士临死前的奋力嘶吼。后面的骑士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义无反顾的撞向方阵。

楚军选用了一种最直接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用马力生生撞开秦军的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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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三十章 鏖战中原(三)

楚地并不盛产马匹,而是以仗剑直击的荆楚豪侠而闻名遐迩。但这也不是绝对,例如项羽麾下的江东子弟兵。

项羽自小以勇武显名于江东,弓马骑射皆冠绝无双,最喜好的就是骑兵之术。受其影响,追随他江东豪强子弟中也卷起了一股骑射之风,以弓马娴熟为荣。当初项梁叔侄斩杀郡守殷通在会稽起事时,所赖的正是这八千江东子弟兵。

钜鹿之战中,项羽正是依靠这支精锐为中坚才得以大破王离强大的北军,创造了辉煌的战绩。称王之后项羽便从楚军中挑选悍勇之士加入其中,又广招北地擅长骑射的楼烦族人入伍,这支江东子弟兵规模不断扩充,顶峰时期达到了四万人的规模,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这等规模。其中的江东人士其实已经不多了,但仍然被冠以江东子弟兵之称。

项羽将这支精锐独置一军,由自己亲自统帅,与士卒同吃同住,大小事务皆决与自己。平时吃食用度数倍于普通楚军,仅仅四万人的供养就耗尽了楚地二成的赋税粮秣,若遇战事折损,则优先从各支楚军中挑选精锐补充。久而久之自然让其他楚军将士多生抱怨,就连钟离味和虞子期这些亲信也颇有微词,但项羽仍然依旧如常。

事实也证明项羽的精兵之道确实有他的道理,这支江东子弟兵攻来去如风,攻势迅猛,所用马匹皆是项羽重金从塞外购置,奔袭数百里后仍能迅速投入战事。彭城之战便是他们的成名之战,江东子弟兵在奔袭近近千里后,仍然能保持着旺盛的体力投入到进攻中去,一战就让刘邦的五十六万联军全军溃败,天下皆为之侧目。

故而世人公认项羽的江东子弟兵为是天下第一精锐,就连秦军中的羽林精骑都不能掠其锋芒。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一个旷古烁今的无敌统帅——西楚霸王项羽。

再沉寂了半年之后,江东子弟兵又开始了创造了他们新的辉煌,而对手则是同样声名显赫的秦国百战精锐。

英布心中虽然惊惧,可毕竟身经百战,在最短的时间内果断的下达了一道道命令。

生死存亡关头,秦人也表现出了其训练有素的一面,迅速的结阵抵御。弩兵仓促的齐射并未给楚军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楚军的攻势甚至连稍微停滞一下都没有,一箭之地不过转瞬之间。

秦军紧紧的挨靠着,彼此之间密不透风,死死的抵住,手中的长戟和身后的袍泽们是他们所能依靠的全部。

战马高高跃起,秦军士卒齐声嘶吼着将手中的长戟狠狠刺出,彷佛吼叫声能增添他们的勇气和力量。高速奔驰的骑兵狠狠的撞在了如林的长戟之上,骑士和战马无一能幸免,其后的骑兵却丝毫没有半点犹豫,一波接着一波狠狠的砸了上去,利用骑兵巨大的冲击力生生想要撼动秦军方阵。

跃起的战马很快就被秦军手中的长戟扎成了马蜂窝,马上的骑士却仍然悍勇无比的舞动着长枪,奋力刺杀者秦军。紧接着第二波、第三波,一**楚军撞了上来。

这支仓促布阵的秦军有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正在行军中他们无暇将马车上的大盾卸下。缺乏盾牌的庇佑,让秦军原本严整的阵型威势大减,只能靠着长戟阵来抵御骑兵的冲击。这无疑给楚军提供了机会,秦国步卒在楚军的猛烈的攻击下不断后退,士卒成排成排的倒下,后面的人却前仆后继,不断上前补上。秦楚两军就像杀红了眼的两只猛兽,狠狠的抵死对掎,拼着一口气要将对方的气势打下去。

见前锋受阻,后续的骑兵犹如水银泻地般像两翼延展,挤不上前的骑兵纷纷掏出弓箭仰天长射,一时漫天箭雨如蝗,缺乏抵御的秦军一时惨叫连连,死伤惨重,阵中大乱。

英布见势不妙,情知在这样下去恐怕挨不住几轮箭雨秦军就要崩溃了,于是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带着亲卫八千铁骑绕道冲杀了出去,想要从背后扰乱楚军的部属。

见秦军冲杀了出来,而且领兵的正是久违谋面的英布,正在掠阵的项羽眼中隐隐露出了兴奋神色,大声吼道;“来得好。”

随即大戟一挥,写着硕大“项”字的火红色旌旗迎风招展,万余骑兵随之冲杀了出去,犹如一阵红潮般,猛向秦军迎面扑去。

两股铁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双方士卒不断惨叫声跌落马下,很快就在万马奔腾中被踏成了肉泥。

楚军像一只锋利的长矛,狠狠的插入了秦军的队列中,而项羽无疑是这支利矛锋利的矛头,他的大戟所向,秦军纷纷落马。

大戟横向,将一名秦将的身体贯穿高高抛起,鲜血顿时喷射出来淋满了项羽满脸。项羽伸手一抹,睚眦欲裂的怒吼道,“挡我者死!”

万余声怒吼随即响起;“挡我者死!”

“杀!”

项羽手中的大戟快如闪电,很快死在他手下的秦军就超过了百名,他浑身浴血驱动着乌骓,满脸狰狞的笑容在乱军中找寻着英布的身影。很快,英布那健硕的身躯就映入了他的目光。

英布正在挥舞着大刀纵横捭阖,他本就是天下间有数的猛将,饶是江东子弟兵一个个武艺高强,可与他想比仍然差距甚大,死在他刀下不下五十人。

项羽发现他的身影后,见他正在疯狂屠戮着自己的部下,顿时勃然大怒,猛的一夹马腹,乌骓会意,快如闪电般朝着英布奔驰而去。

“英布狗贼,纳命来。”

英布听见项羽的吼声,朝后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若说他此生最惧之人,除了项羽外再无二人,项羽此人嫉恶如仇、睚眦必报,更别说他这种叛变了的昔日大将。

英布心中暗暗叫苦,却也只躲避不开,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刀戟交加,英布只觉得手臂一沉,连忙卸力胯下坐骑,坐骑双腿一曲,挣扎了下才重新站了起来。转瞬之间,项羽的长戟犹如闪电般飞快的刺出了十几枪,英布不愧是当世猛将,原本招招夺命的长戟在他奋力格挡下竟一一险险避过。

两人坐骑擦肩而过,各自勒马回缰。项羽双目如电,眯着眼睛的中闪动着疯狂的火焰,他显然在英布身上找到了久未品尝酣畅淋漓的快感。

英布却已经满头大汗,刚刚那十几招几乎耗尽了他浑身解数,当真是从生与死的边缘徘徊而回,项羽身上焕发出来的霸气让他几近窒息,好几次几乎忍不住想要丢下兵器投降。

其实英布的武艺即使不如项羽,可也是相差不远,绝不会如此不济,只是他心中早已先入为主,认定了项羽是不可战胜的,未战已经胆怯,岂有不败之理。

项羽目光闪之,却见英布紧握着大刀的手竟微微颤抖,顿时目光一冷,邹眉道;“英布,你害怕了?”

英布紧咬牙关,闭目长长舒了口气,这才脸色稍好,说道;“霸王戟下,焉有不惧之理。”

“英布见过霸王。”

项羽重重哼了声,目光中闪过一道厉色,道;“你既然敢背叛我,就当知道会有今日下场。”

英布叹了口气,苦笑道;“霸王你有所不知,当日我之所以归顺韩信,无非是为了保命而已。我自问已经对得起楚国,对得起霸王你了,在钜鹿,在咸阳,我哪次不是冲锋在前,为你卖命。”

项羽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目露杀机,“英布,我当初绕你一命时早已约定,你为我卖命,我还你富贵,我们之间互不相欠。可你却背叛了我,我项羽今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所以多说无益,不如你我做一了断。”

英布又是叹了口气,反而闭目仰天,“我不是你的对手,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要杀要剐随你吧。”

项羽不怒反笑,仰天哈哈大笑道;“英布,你也算一方豪杰,却说出如此丢人之话,枉我还当你英雄一场,你却做妇人之态,你太让我失望了。”

英布受激,恼怒道;“项羽,你要杀便杀,为何辱我,我技不如人束手任命又有何错。”

“当然有错。”项羽傲然抬头,语气森然道;“你若拔刀向我,我尚对你有一丝钦佩,你若弃械投降,我只会耻于与你相识。”

英布毕竟是草莽豪杰,原本就狂傲不羁,被项羽如此一激顿时挺刀胸前,勃然怒道;“好,你要战便战,脑袋掉了不过挽大的疤。我英布一生英雄,能死在你手中倒也值了。项羽,来吧。”

项羽连叫三声好,跃马提戟,手中大戟猛的向英布刺去,英布凝神隔开,顺手反手一刀劈去。此时的英布已经将生死抛之脑后,心中再无畏惧之心,只是一刀快似一刀,项羽竟然一时奈何不了他。

数十招过后,项羽越战越勇,长戟犹如毒蛇吐信般迅速而猛烈,招招不离要害,目光中的兴奋之色越来越浓,手中的攻势也越来越猛烈,狂暴的攻势压的英布几乎喘不过气,

项羽看准一个机会,挺戟直刺英布的肋下,口中大吼道;“纳命来。”

此时英布正挥刀隔开大戟,已经来回不及回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长戟穿透甲衣,直刺入温热的体内。

项羽收戟,两骑交错而过,英布在马上犹如喝醉了酒般摇摇晃晃,忽然跌下马来,在地上挣扎了一番就再无动静。

项羽用戟将英布挑在半空,声如洪雷的大吼一声道;“英布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英布的死顿时让形势本就不利的秦军陷入了一片混乱中,楚军趁势攻入了方阵,从四面八方对秦军发动猛攻。

秦军群龙无首,方阵早已被撕开,只能靠着各自为战于楚军搏杀。虽然兵败如山倒,却鲜有弃械投降者,大多都是死战到底,死在了楚军的马蹄下。

零星的战事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终于结束,是役四万秦军全军覆没,所降者不过百余人,主将英布也战死沙场。哀号传来,秦国举国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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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三十一章 鏖战中原(四)

秦军大营之中,王泾和张良等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愁云密布。

在沉寂了一月后,项羽终于亮出了他锋利的獠牙,发动了迅速而又猛烈的攻击,一出手便生生折断了秦军一支手臂,不但军中第一猛将英布阵亡,更损失了四万多秦军。

这一个月来秦军先是出函谷关连连攻陷荥阳和雒阳两座大城,收复了三川郡全境和河内颍川南阳一部,钟离味为了保存实力不断后撤,直到项羽主力大军到达后才开始反击。之后秦军依照张良的计策分为三路出击,逼的楚军首尾不能兼顾,只能僵持不下,牢牢地将战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项羽就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虽然横冲直撞凶悍无比,可却无处下手。

渐渐的众人心中倒是对项羽这位名震天下的西楚霸王生起了轻视之心,觉得他不过是徒有蛮力的莽夫而已,钜鹿之战和彭城之战不过是对手太过愚蠢。可谁也没想到项羽蛰伏已久的突然发力,竟然是如此犀利如此势不可挡。

这让众秦将才意识到了,他们的对手是曾经在钜鹿之战中亲手断送了四十万秦国虎贲的项羽,是那个破釜沉舟亲手葬送了赢氏秦国的项羽!章邯和王离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正是因为他们小看了项羽,所以为此付出了代价,生死名毁,为世人不齿。

见帐中一片安静,作为主帅的王泾便不好再一言不发了,他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掠过,神色复杂的开口说道;“英布将军战死沙场,我会向上将军报请妥善安置他的妻子儿女的,大家不用太过伤心。至于战败之责,作为主帅的我将一力承担,向上将军言明与各位无关,如今正是战事要紧之时,我不便离职,之后我会辞去所有职务前往咸阳御史大夫府领罪。”

“大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张良正色站起,“当初决定时是我们全体同意的,所以人都在,要担责也是大家一起担当,如何用得着你一人去抗。再说这是我的计谋,用得好我的功劳最大,如今出事了,也自然是我的责任最大。”

王泾摇了摇头,“你的计策本身没有问题,你也多次提醒我要小心被楚军逐个击破,可我并未放在心上,仍然贪功放纵英布继续深入楚地。说到底还是我小看了项羽,与你无关。”

张良还欲开口说话,却被王泾伸手拦住,“此事日后我面见上将军再议,现在不是讨论谁担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应该如何应对项羽。”

坐下甘肖站了起来,一拱手说道;“大将军,我认为应当立即把赵将军的部队掉回来,英布将军已遭不幸,赵将军如今孤立无援,处境已经十分危险,应高早做决断。”

皇甫圭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说道;“甘将军你太过担心了吧,项羽虽然强悍,但决不至于昨日才全歼我四万大军,今日就要立即奔驰近千里袭击赵将军。且不说项羽吞下我们四万人马自身折损也一定很大,他来回奔袭,马力如何能够的吃得消,所以我说甘将军过虑了,不用紧张至此,若是妄自出动反而会乱了我军的阵脚,为项羽所趁。”

皇甫圭是军中老将,甘肖确实韩信破格提拔的非嫡系新人,二人同职同阶,皇甫圭自然看不顺眼这个小辈,所以两人关系并不和睦,常常在军中争论不休。

果然甘肖立即反讥道;“皇甫将军说的是,若是换了别人我也相信他决计办不到,可那人是项羽,如果用常理来推断项羽,那我们秦军就不会在钜鹿惨败了,刘邦也不会在彭城下全军覆没。”

皇甫圭冷笑道;“我看你是畏敌如虎,还没有和项羽对阵就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甘肖顿时大怒,猛的站了起来怒目瞪向皇甫圭,正欲开口反击,却被王泾伸手满脸怒色的制住。

“闭嘴,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争吵。”

皇甫圭和甘肖两人怒目对视,却都相约的闭上了嘴坐了下来。

王泾是王家家主,皇甫圭和甘肖的祖父辈或在王翦麾下,或在王贲王离麾下,大多受过王家厚恩。就冲这点,他们也绝不敢对王泾不敬,这也是韩信选择王泾代替自己为统帅的原因之一。

王泾看向张良,沉声问道;“张司马,你可有何看法。”

张良沉吟许久,才开口说道;“大将军,我觉得甘将军的话有道理,确实不能以常理来推断项羽。项羽之所以能名震天下,未尝一败,绝非浪得虚名,就算是上将军在此,对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英将军既然已经遇难,那项羽绝不会放过赵将军的兵马,所以我们必须立刻传令然赵将军回营,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也要派出接应的部队。”

甘肖见张良的话明显偏向自己,顿时面露得色,相应的皇甫圭则是面色铁青。

张良话声却一转,“但是皇甫将军说的也是对的,如果我们太过于忧虑,反而会影响中军为项羽所趁,所以我的意见是立刻调回赵无忌所部,同时中军出营迎接,却不宜太多。”

皇甫圭这才面色稍缓,王泾则思虑了片刻,缓缓站起身子,三人也随之站了起来。

“张司马。”

“在。”张良拱手应道。

“我委托你暂代大帅一职,凡我不在期间大军所动,皆由你一人决断。”

“是。”张良点头,旋即面带疑虑的问道;“大将军你可是想亲自领兵前去接应。”

“正是。”王泾点了点头。

“我打算带领二万轻骑前去接应无忌,中军就拜托你了。”

张良略为迟疑,摇头道;“大将军,你是中军主帅,依照我的意思你不应该以身犯险。”

王泾却坚持道;“我意已决,无需多言,这是军令。”

顿了顿,王泾又低声说道;“如果我没有回来了,请你务必要坚守住大营,只要能坚持到上将军领军从河北南下,我们便赢了。”

其实王泾之所以要坚持自己亲身前往,说到底还是他心中的私心作祟。他的父亲,昔日的北军大帅王离就是惨死在项羽手中,一生名声也是尽毁于项羽之手,项羽击破北军后,曾经狂妄的喊出:“王翦子孙不过如此,到底还是比不上我项燕族人。”

这句话极大的刺伤了王泾的自尊心,所以他要证明,用他自己的方式证明:王家之后,绝无庸才。

张良似乎看出了王泾的心思,所以沉默着不再相劝,只是默默点头。

事实上甘肖料的一点都没有错,项羽在偃师外全歼英布大军后,紧紧停留了二个时辰,就立即掉马北上,疾行奔向太仓设伏。大胜让楚军士卒士气高涨,根本无视疲惫,毫不犹豫的追随着“项”字大旗。

太仓位于颍水和汝水交接之处,是当年魏国和楚国边境的一个重要关隘,如今为秦国所占,拦腰将梁地分成了两段,却也是赵无忌大军返回的必经之地。

在接到王泾加急传来的军令后,赵无忌半天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他从未和项羽交过手,对项羽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传闻之中,但英布的悍勇他却是亲自领教过的。当年在咸阳城头,英布差点杀了他,他原本以为这天底下除了韩信外就是英布最为勇武,却没想到这个项羽竟然生生将英布擒杀,这让他难以置信。

但不管他信不信,王泾的军令上写的清清楚楚,英布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这就意味着当初张良精心布置的三角之势已破。少了英布大军的遥相呼应,他如今变成了孤军深入,项羽随时可以腾出手来吃掉自己。

所以他当机立断,马上放弃占领的数座城池,抛弃辎重粮草,仅带着三日的口粮迅速返回大营。

迎面的冷风吹在脸上生生做疼,赵无忌却丝毫未曾动容,仍然眉头紧缩,沉思的模样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士兵。

赵无忌担心项羽仿照偷袭英布一样偷袭自己,虽然他心中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偃师距太仓足足八百余里,项羽除非不眠不休,否则绝不可能在短短两日内就赶到太仓。他担心的只是其他的楚军包抄自己,所以他小心翼翼的派出斥候四处查探,方圆十里之内都属于斥候查探的范围,一旦有异则火速来报。

所幸一路都没有什么异常,但赵无忌心中深深的担忧仍未消退。他有些烦躁的猛拉马缰,战马长鸣一声原地转了半圈,却没有见踏出半步。

一旁的裨将见赵无忌如此紧张的样子,不由笑着说道;“将军,前方就是太仓了,那里是我军重兵把守的关隘,绝对万无一失,将军大可放心。过了太仓后便是我军的控制范围了,将军更加不用担心了。”

赵无忌点了点头,心中的烦躁这才微减,抬头问道;“可曾通知太仓守将?”

那裨将点了点头,“早已奉将军你的军令通告了守将,令让出城相迎,现在想来快到了吧。”

话音刚落,那裨将就笑着指着远处说;“将军你看,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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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三十二章 鏖战中原(五)

远处一片尘土飞扬,约莫一支数百人的黑色骑兵缓缓行来,打着的正是秦国的黑水旗。

赵无忌却仍然沉着脸,举手下令停止前进,秦军士卒渐渐止住了脚步,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草草排成阵列,刀盾手在前,长戟手随后,弩兵也将弓弦上满。

秦军所布虽非御敌时所用的繁琐阵型,但却是一种简单有效的防御阵型,一旦来者胆敢突然冲撞秦军方阵,也能迅速变阵御敌。赵无忌虽然貌似粗犷,可却心细如发,该糊涂的时候一定会装糊涂,需要谨慎的时候也绝不会含糊,这也是韩信重要他主要原因。

这队骑兵渐渐靠近,却仍然是踱着马步慢慢的行走。待靠近一些,秦军士卒才看清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制式铠甲,弓箭马刀也是悬在鞍上。最前面几十人都是面带轻松的彼此说笑着,丝毫没有临敌的意思。

见到如此情况,秦军大多舒了口气,手中的长戟和弓弩也悄悄放下,但碍于严明的军令,仍然不敢擅自撤去方阵。

赵无忌正在凝视着这一队逐渐靠近的骑兵,却听见身边的亲兵惊喜的说道;“将军,那是小黑子。”

这小黑正是赵无忌之前派去和太仓关取得联系的传令兵,赵无忌凝神望去,见他神色如常的在马背上催马前行,来着又不过区区五百人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下令解除警戒。

解除警戒的命令一下达,行走了一整天早已劳累不堪的秦军士卒纷纷收起了兵器,各自找着地方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干粮就着清水吞上几口。

前排的刀盾手纷纷撤去,让出了一条开阔的路来,赵无忌催马前行,领着一众将尉迎了上去。

“末将崔元参见右将军。”来着中当先的一名年轻年轻军官朝着赵无忌拱手行礼道,看他的装束打扮应该是秦军中裨将的军职。

赵无忌并未回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朝着他身后打量了一番,心生警惕的说道;“张副将呢?怎么他没来。”

太仓守将是副将张翼,之前赵无忌曾经见过数面,倒也有些熟悉,故而有此一问。

那崔元却脸色丝毫未变,只是笑着拱手道;“回禀右将军,我家将军见有大军前来,心中有些忧虑,所以才派末将出来迎接,还请右将军见谅。”

赵无忌点了点头,对这个借口到没起起疑心。按照秦国治军所用的《尉缭子》所说,关城守将若遇大股军队前来,主将应当坚守岗位,不得私自出城迎接。这个张翼的脾气秉性赵无忌也大致了解,是个中规中矩谨慎十分的人,所以崔元这么说到是合情合理。

目光掠至崔元的脸上,却楞了一下,只觉得此人长相不凡,不由多看了几眼。

这崔元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高大虬髯满面,双目之间极有气势,看上去英武不凡。连阅人无数的赵无忌心中也不禁暗暗喝了声彩,不由好奇这等人物怎么会仅仅屈尊于裨将一职。便问道;“你叫崔元,哪里人士?何年入伍?”

那崔元面色如水,一本正经的回道;“回右将军,末将北地谈县人,始皇三十六年五月在谈县应征入伍,当时是李信大将军的部下,现为太仓关副守。”

赵无忌回头使了个眼色给一名亲兵,那名亲兵会意,便从马鞍上掏出了一卷竹简,打开找了一会便大声念道;“太仓副守崔元,北地谈县人,始皇二年六月生,三十六年入伍,积功为裨将。”

赵无忌点了点头,催马上前数步,脸上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伸手拍了拍崔元的宽厚的肩膀,笑道;“是条汉子,你可愿意跟我?”

赵无忌的政治前景如今在秦国是如日中天,是韩信的亲信中的亲信,升迁之快在秦军中也算罕见的,三十出头就积功升迁至右将军,官拜九卿之一的卫尉。如果被他看中,自然仕途无忧,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羡慕不来。

果然,赵无忌身后的数名将尉眼中都露出了羡慕的目光。而那崔元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脸上略带感激的拱手谢道:“谢右将军赏识,末将感激不尽,不过我要先回去请示下我家将军才能给您答复,还望右将军见谅。”

赵无忌不但不怒,反而眼中更加多了几分欣赏。

宠辱不惊,还能不忘老上司,这等人物确实不是寻常人,看来今天自己是捡到宝了。哈哈一笑,顿时心情大好的说道;“无妨,你回去和张翼说就是了,我也会打招呼的,我的面子,他还是会卖一些的。”

那崔元低下了头感激了数句,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嘲弄,左手悄悄放在身后,做了个手势,其后一骑会意,缓缓向前。

“右将军,这里有一封大将军亲手写给你的书信,我家将军不敢怠慢,便令我带了出来交给你。”

赵无忌眉头一皱,见如此要紧心中不免有些担心,“拿来吧。”

“诺。”

崔元应声,伸手挥了挥手,一名骑兵纵马上前,低着头高举着一卷密封好的竹简。

赵无忌伸手抓去,正欲接过,忽然心中没由来的一阵警觉,仿佛有一股让他十分压抑的气势靠近。这才注意到这名骑兵身材出奇的高大,甚至高过崔元,臂粗膀圆,浑身上下充满了剽悍之气,举动之间就像一头紧绷着肌肉的猎豹。

“站住。”赵无忌厉声喝道。那名骑兵却没有停下,忽然身子脱离马背高高跃起,手中的马刀气势如虹的临空劈至。赵无忌猝然对视,才发现那人竟然是极其罕见的双瞳。

“哈哈哈。”项羽张嘴狂笑,脸色露出狰狞的笑容,一刀快如闪电的劈下。赵无忌满脸惊愕,却已经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见刀锋临头。

“保护将军。”就在这生死关头,早一步反应过来的一名武艺高强的亲兵猛地将赵无忌推下了马,奋然挡在他的身前。“扑哧”一声血肉分离,项羽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将那名亲兵和赵无忌的坐骑生生砍成两段。

战马悲鸣着倒下,正要将倒在地上的赵无忌压住,这时赵无忌已经反应过来,拔剑出鞘猛的蹬地起身,项羽的刀锋却已经如影随形的杀至。赵无忌狼狈不堪的在地上滚了几下,被一拥而上的亲兵抢了回来,背上却已经满是鲜血,已经不省人事。

这崔元正是钟离味所扮,他先是劫住了赵无忌的传令兵,然后以重利相诱,诱其叛变秦军,这才有了此事。

“动手。”钟离味见势大吼,五百多名楚军死士立刻拔刀朝着四周杀去,见人就砍。秦军士卒刚刚才放松警惕原地休息的,却不料楚军突然发难,愕然间已经被加在颈上的大刀乱刀砍死。

这五百名楚军的悍勇之士犹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的插在毫无防备的秦军心脏中。项羽更是霸气凌然,手中的大刀犹如催命的信号,每到之处秦人无不身首异处。项羽靠得最近的就是赵无忌麾下的将尉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军中的佼佼者,勇武皆远强于一般士卒,见主将被重伤,大多抢功心切一拥而上,想要仗着人多将项羽擒杀。

却不料这正合了项羽的心意,他见状仰天哈哈大笑,随即挥舞着大刀猛扑上前。惨叫声不断响起,这是秦将们才发现他们犯了多大的错误,眼前这个人仿佛是天神下凡般,手中的大刀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无论是枪戟还是刀剑,在他刀下竟无一回合之敌。

不到片刻之间,二十多名将尉就被项羽屠戮一尽,同时还有百余名秦军士卒也死在他的刀下。将尉们的死伤带来最直接的恶果就是秦军陷入了大乱之中,仓促结阵的士卒们茫然不知所措,远处没有被波及的拼命想要向中间挤,想要一拥而上将这小股敌军绞杀。而位于中间已经被杀的吓破胆的士卒们则拼命的朝后挤,不敢再与项羽对战。

这五百名楚军悍勇之士在项羽钟离味的带领下,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犹如一阵飓风般在秦军中刮起了血雨腥风,彻底搅乱了秦军的行列。幸存的几名将尉仓皇逃了出来,竭力稳住局面,在他们的号令下秦军总算恢复了一些章法,而不再是乱哄哄的一拥而上。

可惜项羽自然还留有后手,他就算再过自大,再过狂妄,也绝不会认为仅凭着五百人就能将四万秦军击败。他所做的只是要搅乱,彻底的将乱秦军,让他们的指挥系统瘫痪。

当远处“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大地的尽头涌出了一片火红色的海洋,当先的骑士骄傲的高举着硕大的“项”字旗号。

大地在马蹄之下剧烈的颤抖着,每一个秦人都忍不住止住了呼吸,惊恐的看着天边,耳边则是军官们拼命的嘶吼声:

“结阵,结阵,准备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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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三十三章 鏖战中原(六)

“啊!”剧烈的疼痛让赵无忌猛的坐起了身子,一声惨叫。

旁边两名大汉已经死死的按住他的身子,背后一名军中医匠正在为他**着后背上的伤口淋上烈酒。

赵无忌虽然在项羽声势骇人的一刀下避开了要害,却仍被项羽霸道无比的刀锋所波及,后背上皮开肉绽一片血肉模糊,差一点点就被开膛破肚。

赵无忌紧咬着牙,待背上的伤口被军医用力包扎住了,便一把将身边的人推开,大吼道;“扶我上马。”

在亲兵的搀扶下,赵无忌勉强爬上了马背。赵无忌脸色惨白,因为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上满是汗珠,紧握着缰绳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知道此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候了,稍有不慎,他就会重蹈英布的覆辙。

“将军,怎么办呀。”旁边一名副将眼巴巴的看着他,焦急的问道。

放眼望去,楚军铁骑正在猛烈的冲击着秦军仓促结成的方阵,一路势如破竹。而不远处,项羽的楚国死士仍在四处冲杀。秦军仍然在顽强的抵抗,却不敌楚军的悍勇,正在节节败退。

赵无忌面部抽搐,咬牙低声吼道;“擂鼓,快擂鼓,竖起我的帅旗,快去!”

“是。”得到赵无忌命令的那名副将立刻掉马前去传达军令。很快,由秦王赐予的象征着中枢指挥的帅旗被打了出来,力士竖起了大鼓,拼命的击打着军鼓,即使是在喧嚣鼎沸的战场上仍然清晰可闻。正在战场上拼死抵御楚骑进攻的秦军士兵听闻鼓声,回头望见代表主将的大旗已经被打起,低迷的士气顿时一阵。

“董疾。”伏在马背上的赵无忌满头冷汗,嘶声大吼。

“末将在。”一名军侯出列,大声应道。

“你带着本部兵马,持着天子剑亲自督阵,若是一伍退则杀伍长,一什退则杀什长,屯退杀屯长,以次类推,直至到我。”

“诺。”董疾拱手领命,迅速带着三千名所部赶赴前线,在迎战的秦军背后布成密集的方阵,凡有后退冲撞军阵一律杀无数。

赵无忌紧握着马缰,强咬着牙从口中挤出了最后一道军令,“拦住项羽,不要让他靠近。”

此事项羽已经换上了他的乌骓马和霸王戟,很快他的就注意到了秦军军阵中高高竖起的帅旗,立即掉转方向,率着他的死士们朝着帅旗猛扑过来。在项羽和钟离味的带领下,楚军死士们以凌厉的攻势猛的扎入秦军最中心最严密的帅旗所在,一如所向披靡,就如同利刃劈木般切入秦军方阵。

项羽的死士们犹如风暴般疯狂的旋转,尽最大可能的在秦军密集的方阵前冲出无数个缺口,一列列阻挡的秦军都被马刀砍成了碎片,被马蹄踏成了肉泥。四面八方涌来的秦军并没有阻挡住项羽疯狂的攻势,在他的大戟面前任何的抵抗都犹如鲁缟般不堪一击。

秦军虽然骁勇,但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仍然挡不住楚军如同山洪海啸版的猛烈攻势。在项羽的神勇鼓舞之下,楚军越战越勇,攻势愈加猛烈,秦军根本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压力,阵线被压制的步步倒退,犹如坚冰暴露在烈日之下,不断的消融。楚军步步逼近,距离秦军的大旗越来越近。

秦军的鼓声越来越急促,就像雷声般敲打在每一个士卒的心头。秦军士卒也杀红了眼,不用军官发号施令,自发的聚齐在象征着王旗的黑水战旗之下,肩膀顶着肩膀,长戟搭着长戟,密密麻麻层层护卫,前排的士兵不断的倒下,后面的却毫不犹如的迎敌冲杀而上。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项羽,那个永远不知疲倦的战神项羽!在他面前,任何人数上的优势根本失去了意义,再严密的方阵也禁不起他的冲杀。

秦军的方阵被彻底的搅乱了,野蛮的厮杀也至此开始。刀断了,戟折了,秦军士兵就赤手空拳的普身上去,生生的将猛冲的楚军骑兵拉下战马,在地上滚打成一团。

“守住大旗。”秦军狂吼着嘶喊着,疯狂的涌上,

“夺旗!夺旗!”楚军竭力嘶吼,拼命的向前猛冲,砍杀着路上一切可能的障碍。

无论是楚军还是秦军,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拼死求活的野兽。在马群声的呼啸声中,在漫天的滚滚烟尘中,到处是惨烈的厮杀鏖战,兵器格挡的铿锵声、战马临时前的悲鸣声、死者被乱刀分尸的惨叫声。在兵马沸腾的漩涡中,在飘扬的黑水战旗之下,血流成河!

项羽此时已经浑身浴血,死在他刀戟之下的秦军已经超过了四百多人,可却仍然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只是拼命的杀!杀!杀!手中大大戟纵横捭阖,每次挥出都是一片血肉翻腾,他身前一丈之处,已经没有任何活着的秦军士卒。

他前面的秦军密集的方阵,生生的被他的天生神力打出了一处缺口,马上奋力挥戟,大吼道;“夺旗。”

一名身手敏捷的楚军纵马冲向前,忽然高高跃起一把抓住了大旗,将它拉扯下来,楚军顿时爆发出一片欢呼声,可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名楚军就已经被蜂拥而至的秦军乱刀分尸,鼓足了力气的楚军又红着眼冲了上去抢了回来。两军互不相让,拼死相抵,寸步不退,小小的方寸之地竟然被尸体和鲜血覆盖满了。

而远处正在猛烈冲击秦军方阵的楚军主力见秦军帅旗陷落,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声,而与之相对的却是秦军气势一落万丈,原本就已经处于下风的秦军形势大为恶化。

广阔平原之上,铁骑横流,兵马沸腾,近八万大军在纵横冲撞。无数的旗帜在迎风跌宕,漫天的箭疾密如飞蝗,军队的前进排山倒海,士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秦军的方阵不断的被士气高涨的楚军突破,一层层的消退,不断的退后。秦军士兵们仍然在顽强抵抗,却已经离失败的命运不远了。

楚军不断前进,秦军不断后退,夺下帅旗的项羽已经成功的和他的大军会合,意气风发的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赵无忌重伤之下,不得不拖着伤躯上马亲自指挥,用尽一切办法维持着秦军摇摇欲坠的防线,却始终没有办法制止住楚军疯狂的进攻。

奔袭三天三夜本应该疲惫不堪的楚军却如同着了魔一般,狂热无比的追随者项羽不断的向前突入。

“将军,我们撤吧。”见楚军先锋已经逼近中军,一名军官急忙向着赵无忌喊道。

“来人,将他拖下去砍了。”赵无忌毫不留情的下令道。

“下令三军,死战到底,再有敢言弃战者,杀无赦。”

赵无忌缓缓抽出佩刀,努力的挺直身躯,“全军至我之下,皆与楚军死战!若有后退半步者,斩!”

秦军的坚韧和顽强远远超过了项羽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连番受挫,秦军应该早已崩溃的,却没想到在此情况下仍然没有溃败。这也激发了他心中强烈的求胜欲,愈发猛烈的向秦军发起进攻。

他心中很清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带领的这支楚军是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在偃师一战中虽然全歼了秦军,可在秦军的顽强抵抗下自身损失也极为惨重,后面虽然补充了钟离味带来增援的一万多铁骑,但已势衰。之所以能强撑到现在仍然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意志,无非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以及接连取得的大胜才让士气不衰。可一旦长久,或者战事陷入僵局,很难想象楚军是否还能坚持下来。

所以他必须尽快的摧毁掉秦军的抵抗,想尽一切办法让秦军失去求战的意识。

但当他听到身后响起的号角声时面色顿时大变,这声音他太过熟悉了,正是他的老对手秦军冲锋时所用。

出营前来接应赵无忌部的王泾,终于在最紧要的关头赶到了战场。

最先抵达的不过是王泾亲自率领的五千先锋骑兵,大股部队却仍然在远处。王泾来不及等待后军,便毫不犹豫的将五千骑兵分为四部朝着楚军的后方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同时让后续人马来回奔踏,践起满天灰尘,化为数股以为疑兵。

秦军援军的突然出现让正士气如虹的楚军顿时愕然,放眼望去之间一片烟尘翻动,隐隐见有旌旗翻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正朝着杀来,一时人心大乱。

项羽勃然大怒,眼见就要到手的胜利忽然被人抢走,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调转马头,正欲领军亲自冲杀来者,却被钟离味一把拉住。

钟离味苦苦相劝道;“项王,今日我军已经力竭势衰,秦军的援军已至,再强行厮杀下去已无意义,只能徒增伤亡,我们应该立即撤走。”

项羽眉头一邹,怒吼道:“滚开,就算他秦军来再多的援军,我项羽又何惧之。”

钟离味却不肯放手,仍然坚持道;“项王,这些兄弟可是我们大楚的精华,今日之势已经难以好处,在撑下去不过徒增伤亡而已。若是白白损耗在这里实在不值,不如回去修养气力后再做决战,如何?”

项羽虽然胸中怒火万丈,却也知道钟离味说的是事实,只好强压下怒火,大吼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后撤。”

楚军来如风,去也如风,王泾兵少,主力尚在数里之外,这里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自然也不敢追击。与赵无忌部会合后合军一处,缓缓向西退去,进入了太仓关内。

是役,秦军死伤惨重,损失了近一半两万人马,但还算幸运的保住了大半主力,只是主将赵无忌却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连续的两场大胜让楚军原本低迷的军心顿时士气大振,虽然有点小遗憾,但项羽已经成功的吃掉了一南一北两支偏师,解决了秦军威胁楚国后方的心腹大患。中原战场秦军和楚军的兵力对比发生了大幅度改变,项羽则趁胜发起反攻,连连收复中原几十座城池,秦军被迫回缩兵力,退入函谷荥阳雒阳一线死守,其他的城市纷纷被放弃,同时快马加鞭前往河北报予韩信,

Ps:最近卡文卡的厉害,一点思路都没有。估计是到了决战的时候,总觉得很多没有写,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呵呵,本打算是写完今年的,看来有些艰难,我尽力吧。

《天生韩信》能坚持到这里,确实也是在你们的支持下才坚持下来的,一直在努力,希望你们能看到江南的努力,能用更宽容的心对待作者,给我一些有帮助性的意见。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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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三章 齐墨

齐地,济北郡,博阳。.[书签:]

天才微微放亮,城门外就已经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正准备入城的商贾小贩。已经临近岁末,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再加上清晨寒意甚重,门外等候的人们一个个冻的嘴唇发白、浑身哆嗦。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的小贩抄起扁担,“砰砰砰”的砸在城门上了,嘴里大声的吆喝着快开城门。

城门上探出了一个脑袋,头上不伦不类的斜带着顶军中毡帽,看到城门外有几名正在砸门吆喝的小贩顿时躁动,伸手一瓢冷水“哗啦”泼了下来。

城楼下的一众小贩急忙一哄而散,却仍有几名倒霉的家伙被淋到了身上,不由原地跳着哇哇直叫。要知道三九天气被冷水淋到的滋味可不好受,无异于鞭笞之刑。

露出传来一阵哈哈大声笑,旋即是骂骂咧咧的声音,“吵什么吵,不到时间谁也不许开门,谁在吵今天就别想入城了。”

门吏这么一骂,城下的一众小贩果然不敢再开口,就连那些被冷水领头的小贩们也只能哆嗦着在寒风中牙关打颤,不敢发出一声抱怨。要知道他们担上车上的货物都是他们一天的生计,就等进入博阳城中售出靠此糊口,如果今天进不去了博阳,那一家老小都得挨饿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开城时的辰时,慢吞吞从房内走出门吏们才打着哈欠缓缓推开城门,早已等的不耐烦的小贩们便一哄而入,差点将门旁的一名老门吏给撞翻了。

那老吏踉踉跄跄数步才站稳了身子,顿时回过头勃然大怒的想要找出谁撞的他,却只看见眼前一阵人流,那人早已没了踪影。那门吏仍然不肯善罢甘休,瞪大着眼睛想要分辨出是谁,却被人群中一个清瘦背着包裹的身影所吸引。

“站住。说你呢。”那门吏一抖手中的铁尺,指着那人大声吼道,那人闻言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几步,却不料远处的数名门吏闻言围了上来,从四面八方堵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不得不停下了步子,缓缓的转过头来了,却是一名年轻至极的白净少年,脸色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点头哈腰道;“不知军爷喊住小的有何贵干。”

那老吏满脸痞气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歪着脑袋瓮声瓮气道;“你这是要去哪呀?”

这少年虽然背着包裹行色匆匆,可却一点也不像那些贩夫走卒,尤其是那双白皙的手,绝非经常操劳的苦哈哈们能有的。那老吏人精于世,眼睛毒辣的要紧,一眼便看出了少年和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才出言喊住。

要知道现在可是非常时期,虽然博阳属于齐地腹地,但也丝毫不能马虎,万一有别国奸细混进了城中,被发现了是从自己的手中过去的,那可是要倒霉的事情。

那少年见老吏如此问自己,张嘴笑了笑,神色如常的开口道;“这位军爷,我是北面的赵过钜鹿人。这不是打仗嘛,那边乱的要紧,秦军到处再抓壮丁,我父母担心我也被抓走,所以让我来博阳投奔叔父了。”

那老吏从他的口音中早就听出了他不是齐国本地人,心想若是他胆敢说一句自己是齐人就果断的将他铐住,听他说自己是赵人倒是信了一半。斜着眼看着少年半天,一抖铁链发话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查得紧,你得跟我们去一趟县衙。”

说完就要将铁链朝那少年头上套,那少年连忙摆手,口中连连喊着冤枉。忽然脚下踉跄,身子扑向那老吏,那老吏一愣,正欲伸手推开,却突然手中一紧,一句塞进了一袋硬邦邦的东西。

那老吏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个小子上道这么快。用手捏了捏估摸了下数量,便面不改色的将手中之物塞入了衣袖,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走吧走吧,省的在这里碍大爷的眼。”

那少年点头哈腰,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转身后一阵小跑离开。穿过了数条街道后,拐了了一条小巷,那少年面带得意的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鼓鼓的钱袋,远远胜过自己给那老卒的。原来他心中恨得牙痒痒,便顺手捞了比大的,接着接近那老卒身上捞了。

将钱袋放入怀中,按照脑中的地址在街上一路找寻,总算在一处偏僻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家院落,伸手拍门。

“门外何人。”屋内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话声。

那少年扬眉,开口朗朗道:“幻化众生,非阴即阳。”

屋内一阵沉默,旋即响起,“星月罗灵,秋罗长生。”

这时房门忽然打开,一名粗布麻衣的大汉走了出来,伸手躬身道;“特使请进。”

那少年正是墨家钜子的弟子冉易,他奉钜子元宗之命到关东各国整合各地墨家力量,协助秦军平定天下。这次他来的正是齐墨总部所在的博阳。

墨门由墨家的祖师墨翟所建,以“兼爱”、“非攻”、“济世”为己任,是一个纪律严密的学术团体,其首领称“矩子”,其成员到各国为官必须推行墨家主张,所得俸禄亦须向团体奉献。后随着墨家不断壮大,势力遍布各国,遂按照地域分为齐墨、楚墨、韩墨、魏墨、赵墨、燕墨,除了严厉打击墨家的秦国外,关东各国皆对墨家持着一种放任的态度,既不打击也不鼓励。

墨家是一个有领袖、有学说、有组织的学派,他们有强烈的社会实践精神。墨者们吃苦耐劳、严于律己,把维护公理与道义看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六大墨家门派每年便会相聚一次,阐述思想和学术,向钜子汇报所行所为。钜子一般不会直接干预各派之间的内务,但一旦下达钜子令,则各派将无条件的服从,否则视为背叛墨家。

正是因为墨家的严谨和纪律性,才得以在统一战争后存活下来,不但没有消亡,而且吸纳了诸多没秦国排斥打击的学派诸大家,学术逐渐茁壮丰满,在民间拥有大批的拥护者。

冉易面色如水,脸上再无一丝嬉笑之意,而是一本正经的问道大汉;“阳狄先生可在?”

那大汉一闪身,让出一条路来,伸手请道;“钜子正在屋内相侯,使者请随我来。”

冉易点了点头,跟着大汉穿过了庭院,来到一处书房外,大汉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响起了一阵清朗的声音:“请特使进来。”

冉易整了整衣冠,大步迈进房内,书房内正正色坐着一名五十上下花白发甲的老人,见冉易微笑的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坐下。

冉易躬身行了个晚辈礼,便不推却的坐了下来。

这名须发尽白的老人正是齐墨钜子阳狄,论辈分扔在钜子元宗之上,所以冉易并不敢仗着身份张狂。阳狄笑着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冉易,见他年纪轻轻便如此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半年的不适,不由暗暗点头,心想墨家又出了一名杰出的弟子。

阳狄笑着问道;“你可是元宗师弟的闭门弟子?”

冉易拱手道;“回师伯的话,小子正是。”

“好。”阳狄哈哈一笑,抚须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元宗师弟门下更是人才辈出,先有明月,再有你,倒是双剑合璧呀。”

冉易笑着摇头道;“师伯你客气了,实在是太客气了,小子愚钝,如何能和明月师姐相提并论。”

阳狄见他谦逊,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了,转而问道;“钜子这次派你前来,可是助秦之事?”

冉易点了点头,“正是,师父担心齐墨的任务太过于艰巨,所以派我前来相助。”

阳狄重重哼了一声,道;“元宗师弟未免太小看我阳狄了。虽然我之前一直看好刘邦,可不代表我会对钜子令阳奉阴违。我阳狄是个有原则之人,之前的争论既然在墨者大会上得出了结论,我自然会遵守钜子的号令。”

当初在墨家的墨者大会上,曾为拥立何人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钜子元宗为首的,提议拥立韩信治下的秦国,另一派则立场鲜明的提出拥立以仁义闻名的刘邦。为此二派在墨者大会上足足辩论了三天三夜,拥秦一派送算占据了上风,与之相对的是拥汉派放弃了理念。

这次墨家在齐地的行动就是为了配合秦军,元宗正是因为担心阳狄的消极对待,所以才派冉易前来。

冉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不知齐国形势现在如何。”

阳狄面色微微抽动,“自从吕雉屠戮诸田一族后,齐人对刘邦大多生出疏远之心。就连老夫也没有想到,这个刘邦竟然是二面三刀的小人。老夫白活了大半辈子,五十多年的日子都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如今刘邦逃回了齐地,正在大肆征兵扩军,完全不顾后果的征兵纳粮,这样一来更加激起了齐人的怒气,民间和军中不满的声音到处都是。我们墨家弟子也有许多趁机混入了汉军,甚至不少成为了中层军官。

冉易点头道;“这么看来民心可用,待我请示过韩信后再做决断,如何?”

“好。”阳狄痛快的答应了。犹豫了一会,阳狄又面带犹豫的问道;“你见过韩信吗?”

见冉易点头,阳狄又问道;“你观此人如何,当真是我墨家寻找百余年的真命天子?”

冉易苦笑:“师伯你这不是为难于我,观人之术并非我所长。”

“那你师父说的呢?”阳狄不甘心,仍然追问道。

“我师傅说,不管他是不是,墨家已经在尝试了,若是失败的话,我们若是再失败,只能继续蛰伏下去,等待下一个明主。”

阳狄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好,那我们索性全部压上,来场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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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六章 天下为棋(上)

秦王元年十二月,博士郑经上书秦王,以新朝新象为由,奏请改元称制,以年号纪年,而非之前的以新王在位之年。手机访问:监国华阳公主闻之欣然同意,召集三公九卿临朝商议,决定改元“初平”,以新年为初平二年,往来文书以命为“制”,令为“诏”。

同时犒赏河北战事有功之臣,晋李左车为驷车庶长,领邯郸郡守,督邯郸、钜鹿、衡山、代、广阳、上谷六郡;蒙石为大上造,为前将军;张耳为少上造,领辽东郡守,督右北平、辽东、辽西、渔阳四郡;辛剧为少上造,领河东郡守,督河东、上党、太原三郡;同时重建北军行辕,督北疆事务,但较之前的北军所辖范围缩小了许多,仅辖上郡、云中、雁门、九原四郡之地,以老将王歧为北军统帅,赵毅为副帅。

但最大的功臣韩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仅仅是他尚在襁褓的儿子韩彻承父荫获封右庶长,成为秦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右庶长。

韩信功高不赏,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如今秦国已经成了他韩氏一家之物,秦王的废立皆决与他一人之口,较之前的数代秦王乃至始皇帝都是有过之而不及,谁曾见过秦王自己封赏自己的?

况且他是二十等军功爵位中最高的彻侯,加封太傅衔赐予九锡,出入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等酒中器物皆同天子。已经到了赏无可赏的地步了,若再往上一步,那只有那有名无实的秦王位子了。

相比较河北大捷而言,秦军在中原的小挫在咸阳就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了,甚至极少有人扫兴的谈到这,大多是对秦军在河北的大胜津津乐道。

王泾在数败项羽之后,仍坐拥二十多万大军,主力未损。收拢兵力后拒守荥阳雒阳一线,而来自关中的物资补给正通过函谷关源源不断的进入中原。项羽尝试着向函谷关发起了一次突袭,想要切断秦军的补给线,却告以失败,不但寸功未建,反而损兵折将。只得继续围攻荥阳和雒阳,抓紧攻城。

真正能看出此处危机的也有韩信的寥寥数人,项羽的战略意图很简单,那就是趁着韩信在河北无暇分身之时,抓紧时间在河北的秦军南下前吃掉王泾的大军。要知道这支秦国大军可是秦军的主力所在,是秦国卧薪尝胆经过二年多的积攒才凑起来争霸天下的本钱。

而相比较而言韩信虽然在河北已经征募了二十多万大军,但绝大多数都是赵人和燕人,真正的秦人只有不到四万。若秦国保持强盛,那这些人相比不会有什么问题,可一旦秦军落败,很难想象这些人会不会反正。

当年陈胜起义后天下大乱,最初的起义军还是以农民为主,到后期真正成为叛军中坚力量的反而是秦国在关东各地的戍兵。这些人经过秦军正规的操练,由他们的加入起义军才得以走入正轨,和秦军有了一战之力。

王泾赵无忌虽是良将,张良更是“运筹幄之中、决战千里之外的”智囊,可惜他们仍然不是项羽的对手。项羽的突然发力让秦军措手不及,中原战局的实力对比瞬间改变,楚军已经取得了战场上的主公权,兵力更是远胜秦军。反观秦军的形势却不容乐观,虽然仍握有二十多万大军,却被分散在函谷关荥阳雒阳一线大大小小十几座城池中,这样容易被楚军集中优势兵力逐个击破。王泾正是看到此处的危机,便向韩信报信求援,希望河北大军早日南下。

但韩信却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河北新定,虽重新恢复了十五郡治,但短时间内这些新占之地对秦国的依附感仍然十分脆弱。赵地尚且还好,因为有李左车、张耳、辛剧、赵毅这些声望极高的人物在,赵人倒也对秦国并没有太多的抵触。至于燕地就显得有些棘手了,辽东王韩广逃到东境后,顺手灭掉了当地由商朝王族箕子所建的箕氏侯国,占据此处仍号燕国,一直派兵骚扰辽西边境。韩信只能派张耳为帅,经营辽东之地以灭燕国残余。

更大的心腹之患则在东南部,刘邦逃回齐国后立刻大肆招募新兵,全军又恢复到了战败前的数量,正在大河以南虎视眈眈的与秦军隔河对峙。韩信不得不把主要的兵力集中在黄河以北,防止汉军突然杀入赵境。

正是因为刘邦的存在,极大的掣肘了韩信的南下中原合会的战略意图,刘邦一日不除,秦军在河北的统治就很难确保万无一失。可项羽咄咄逼人的姿态又让韩信不敢在中原掉以轻心,若是中原的主力大军丢了,那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摆在韩信面前的两种选择,要么以重兵防守大河,他亲自带着一部分精锐南下接掌中原军团;要么先集中兵力消灭掉刘邦,占据齐地后可以直接袭击楚军的后背。但这种方案的难度显然很大,且不说刘邦并非善类,麾下的能臣猛将并不算少,而且他极擅长笼络人心,势力已经不容小觑。

项羽虽然不屑与刘邦这种小人为伍,但也不会愚蠢到这种时候来和汉军开战,所以刘邦毫不犹豫的将布置在南部的周勃大军悉数调集北上,集中全力抵御秦军随时可能的入侵。

齐地虽然以富庶著称,但连年的战乱让将齐国的商业破坏的十分严重,虽说在萧何的梳理下齐地已经有了小治之像,但也不代表齐国就真的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刘邦为了攒够争夺天下的本钱,不惜涸泽而渔,在齐国大肆征兵募粮。萧何本想相劝,却被他一阵大骂给骂了出门。

“老子江山都快没了,还管什么修养民生,我告诉你,那些都是虚的,等老子坐了江山你想怎么折腾都行,现在那还管的上这么多,先把这事堵上。”

萧何被刘邦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沉默的转身离去,尽量的为刘邦善后。

彭越的叛离,夏侯婴的惨死,现在加上樊哙的尽忠,如今刘邦麾下所能依赖的大将也不过只有周勃一人而已。刘邦便拜周勃为大将军,统兵二十万入驻济北郡,全权负责大河防务。

******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虽然只是早春,严冬的印记尚未缓过,天气依旧十分寒冷,但也耐不住点点嫩绿从地下竞相钻出。

韩信信步走在河堤旁,口鼻中满是酒味,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

昨日正是正月初一,也是秦国非常重要的节庆之日。为了缓解在外远征将士们的思乡之情,韩信特意从关中运来了大量的美酒和肥猪牛羊,昨日允许大醉,用以犒赏三军。他正是被早已蓄谋已久的蒙石等人一阵猛灌,纵使海量也架不住一众人轮番上阵,喝的是酩酊大醉,最后怎么回来都记不清楚了。

走到河边,俯身用清水敷了敷脸,冰冷的河水让韩信精神顿时一阵,头脑也清醒了许多,站起了身子长舒了懒腰。

不知道可儿和彻儿如今怎么样,想来是正在温暖的宫殿中祭祀着先祖,那么多宦官宫人照应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

想起了彻儿那可爱的小脸蛋,韩信脸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这是一种初为人父的幸福,只可惜彻儿出生不到一个月他就得出征外地了。

望着河水韩信不由有些发呆。秒弋过得怎么样呢?

彭城远离战场,应该不会被战事波及,虞家又是楚国的显族,有虞戚和虞子期二人在,秒弋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

只是如今自己正在与她的父兄为敌,若是战场上相见,当真不知怎么办,倒是为难她了,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一阵脚步声传来,韩信头也没回,只是开口问道;“他们都酒醒了?”

李左车走上前来并肩而立,点了点头道;“都起来各自回营了,就蒙石那小子醉的太厉害,现在还趴在那打鼾呢。嘿嘿,昨天可是他喊得最凶说要灌醉你,没想到自己倒是喝趴下了。”

韩信闻言不由一笑,“这小子,明天再和他算账,今天就算了,让他偷懒休息一天。”

李左车哈哈一笑,又打趣了几句,便一本正经的看着韩信说道;“我刚刚看上将军脸色似乎有着忧色,可是在担心中原的战局?”

韩信暗暗好笑,心想你老还好不知道我是在想女人,也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李左车却没有察觉到有异,仍然沉吟说道:“以我之见,我军之所以会失利,并非项羽真的有多么高超多么不可战胜。原因无外乎其他,只是我们自己生出了骄纵心理。”

“哦?”

“故人皆云骄兵必败,我们秦军这几年来打的顺风顺水的仗太多了,上下都养成了一股骄纵心理。我军初入中原时,一路势如破竹的收复失地,后面虽然被项羽反攻,可也不落下风。当时我就觉得有些问题了,按理说项羽的暴躁性子能忍那么久,怎么也说不过去。可如今想来他根本就是想先麻痹对手,然后再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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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五章 天下为棋(下)

韩信面带苦涩的笑道;“这个自然,他可是项羽,西楚霸王项羽!他怎么可能会如此不济呢?”

“告诉你个秘密。手机访问:”

李左车一愣,“什么秘密?”

韩信看着远处缓缓流淌的河水,神情索然道;“其实项羽和我是结义兄弟。”

“什么!”李左车面色震惊,久久才缓过神来苦笑道;“要是当初秦国高层有人知道这件事,那你不论如何也坐不今天这个位子,谁会让最大反贼头目的结义兄弟当上秦国国尉!”

韩信笑了笑,“我可从来没刻意隐瞒什么,只是没人问起而已,可儿她就知道。”

李左车长长叹了口气,道;“公主是个好姑娘,上将军你能娶到她真是你的福气。”潜在的意思就是赢可知道韩信会对秦国社稷构成威胁,却仍然义无反顾的全心全意支持着他

韩信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是呀,我也这么想的,我韩信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她的青睐,所以我会加倍珍惜她的。”

斜眼看了眼李左车,道:“到是你,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的妻子,可好像听说你孩子都不小了。”

李左车面色一黯,“我妻子每日都在府中,只是因为面容丑陋所以从来不肯出门,我便也没有为难她,每次赴宴都是独身一人前去。”

见韩信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李左车便解释道:“我自幼隐居深山,以复兴赵国为志,她是我祖父部将的孙女,自小生的美艳动人。赵国亡了后,她的祖父数人护着父亲和我躲进了深山,按照父亲的吩咐,我十四岁的时候在山中迎娶了她。”

说到这里,李左车脸色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沉入了往事之中,“她性情温良贤淑,十分懂得关心人,婚后我们也是相敬如宾,十分恩爱,没过几年就生下了一儿一女。”

“后来我听闻整个天下都已经乱了,武臣攻下了赵地自立为赵王,心中便感觉大展才华的机会到了。于是不顾她的劝阻,执意带着全家下山投靠武臣。后来武臣的部将李良叛变,我当时在外领军,她在家中却被乱兵裹挟,为了保住清白只能划花了自己的脸。如今已经满脸的伤疤,从那以后就再也不肯以面目示人,还百般对我羞辱和辱骂,想要激我休了她。”

李左车苦笑下,“我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当初她曾经苦苦劝我不要下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也是被我所连累的,我若再对她弃下那就当真禽兽不如了。所以我这几年来洁身自好,从未与她之外的任何女子亲近过,只不过是为了偿还心中的歉疚之情。”

韩信抬头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打趣道;“没想到你平时整天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也是痴情种子。”

李左车常叹了口气,“什么痴情种子,还情债而已。不说这个了,你还没说你和项羽的事情呢,你们不是结义兄弟嘛,怎么会成如今势成水火的样子?”

韩信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来问你,你以前的梦想是不是推翻秦国,复兴赵国?”

李左车点头道;“对呀,这确实是我当初的想法。”

“你可知道我少年时代的想法是什么?”

“猜不到。”李左车摇了摇头,他心知韩信既然这么问他,那肯定是料定自己猜不到才会吃惊的,索性不去猜了。”

“我少年时代的梦想不过是能当个衣食无忧的小吏,或者一夜暴富成了个富家子弟,每日不用再为果腹而奔波,不用再受尽别人的冷眼相对。有能力可以报答那好心的漂母,能让那些曾经侮辱过我的人诚心的竖起大拇指对我说一句‘韩信真棒’。”

韩信长长是舒了口气,语气悠悠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你可以觉得很肤浅,觉得很没志向,但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立于万万人之上,一言一行都决定着无数人的性命,我根本没想过会影响你们这么多人的命运。对我而言你们这些人原来都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存在,可如今我却已经深深融入了你们之中,甚至有了心爱的人,更有了自己的儿子。”

看着李左车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韩信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你听得懂吗?”

李左车点了点了头,又摇了摇头,“明白一点,又听得糊涂,你到底说的什么意思。”

“你听得懂的话到奇怪了。”韩信小声嘟嚷了一句,又开口笑道;“我的意思就是说这可能就是你们所谓的天意吧,我先是认识了项羽,却和他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于是反目成仇,约定以这天下为棋来决一胜负,于是就有了今日的秦国上将军和西楚霸王。”

“打个比方,打个比方说当初我没有遇见项羽,或者项羽并没有喜欢上我喜欢的人,也许我仍在忠心耿耿的跟着项羽,为他冲锋陷阵,那今日的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知如果真的那样了我此刻的想法会是什么。”

李左车很老实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韩信轻轻一笑,似乎是在自嘲,“这些谁又知道呢,不过是些无聊的想法罢了。”

韩信突然发现他现在的感慨越来越多了,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和别人说上这么多心里话,大部分事情他更愿意藏在心中,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可如今随着权势越高,当初的那帮兄弟们不再如同当初那般的亲近自己,反而隐隐有些疏远和惧怕,久而久之,他连找个说话的人没有。看来君主称孤道寡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至高无上权利一旦被你掌握,同样你也就要承受“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等哪一天他正在的当上了秦王,乃至皇帝,那就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可权利的滋味确实让人食髓知味,不舍得轻易放弃。那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感觉,以天下为棋盘,那无数的兵马就是自己手中的棋子,整个战争不过是少数几个人的游戏罢了。在自己的号令之下,成千上万的人便按照自己的命令所行,他们集结、冲锋、厮杀、流血乃至死亡,无论是敌人还是己方,他们所憎恨和热爱的都是自己。他们的生与死、荣辱与富贵,成千上万个家庭的幸福与灾难,整个国家的气运和前景,天下的兴衰和更替,完全是取决于自己的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就是“上位者”的感觉,在他们手中操纵着许许多多他人的命运。这就是为什么君王总喜欢说自己是“天子”,是上天的儿子。这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感觉,确实可以媲美上天的儿子。

韩信不禁有些迷茫,他可以轻松的操纵者数百万人的命运,可却偏偏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从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年代以后,他所做的一切,仿佛冥冥之中都已经早有定数,而他不过是亦步亦趋。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韩信忍不住低下了头,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陷入了沉思之中。李左车有些奇怪的看着韩信的异常举动,却没有问,只是静静的在旁等候。

许久韩信才回过神来,有些歉意的朝李左车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失态了,想东西想的出神了。”

李左车脸色露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打趣道;“没关系,我到很荣幸能见到上将军不为人知的一面。”

“言归正传,不知现在你可有了我们下一步该做的计划了吗?”

韩信点了点头,“我打算先解决刘邦,夺取齐地后再从背后两面夹击楚军,这样想来会事倍功半。”

李左车沉吟道;“可是中原那边形势也不容乐观,如果我们一旦在齐地的进展不顺利,那必然深陷其中,反而会给楚军和汉军个个击破我们的机会。”

“我信得过王泾和张良,他们犯一次错误我可以理解,毕竟对手是项羽,可还犯同样的错误,那就是我看错人了。当初他们是处处抢占先机,总想压制着楚军,所以才会被项羽集中兵力逐个击破的。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教训,我相信依他们的本事,绝不会再被项羽轻易得手,只要我们能尽快的平定齐地,那定然无碍。”

李左车心存疑惑,忍不住开口反问道:“只是齐地有大河天险相阻,刘邦又不是个好对付之人,听说他回到齐国后大肆争辩,兵力已经超过了三十万,我们要拿下齐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我担心我们一旦深陷齐地,战事僵持不下,就会重现当初彭城之战项羽的尴尬局面,当时他就是主力大军深陷齐地才被刘邦所趁的。”

韩信嘴角泛起一丝神秘的笑容,徐徐说道;“墨家与我们的盟约你不是也知道的吗?”

李左车邹了邹眉,“你是说墨家那群家伙愿意给我们做内应吗?这未免有些太过冒险了吧,谁知道那些家伙靠得住靠不住。”

李左车是兵家的信徒,政见和墨家自然不合,出言反讥也属情理之中。韩信倒也不以为意,只是摆了摆手笑道;“你太小看墨家的势力了,他们在民间拥有广泛的号召力,侠义之风更是深入民心,想必汉军中一定大量的充斥着他们的信徒。而且墨家的始祖墨翟就是鲁国人,再加上齐国的学术向来以开放的稷下学风而著称,所以齐地的墨家势力影响十分庞大,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他们的信徒。”

“这便是我们快速取胜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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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六章 毒士(上)

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却依旧宫门紧闭,大臣们仍然未离开汉王的寝宫。

宫人们都小心翼翼的端送着茶水,不时将汉王身前已经放凉的茶水撤换,不敢有丝毫大意。谁都知道汉王现在的心情很差,差到极点,一个人若是心情很差常常会找个人来发泄下情绪,他们之中没人希望会成为这个人。

殿下站着三人,分别是萧何、陈平和曹参。刘邦则铁青着脸,翻动着手中的奏疏,面色十分难看。

重重的将竹简摔在了地方,高高的弹了起来,一旁正在伺候的小宦官顿时被砸了个正着,却捂着头不敢发出半年动静。

刘邦“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背着手大着步子不停的在座前来回走动,满脸的怒不可遏。

“这个韩信他想干吗,他到底想做什么?放着中原的项羽不去打,居然跑来打我们,他疯了吗?娘的,我又没有挖他祖坟,他为什么就这么和我过不去,项羽都不管了只是打我。”

忽然停下身子,瞪大眼睛看着陈平气呼呼的说道;“你不是说韩信最大的敌人是项羽,他不会对我们穷追不舍的吗?现在你如何解释。”

陈平苦笑,低下了头去,他很想指着刘邦的鼻子吼道;这关我什么事,如果我能猜到的话那我就是韩信而不是陈平了。

只可惜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更加谦卑的将头低了下去,满脸的诚惶诚恐,唯有以此才能平息刘邦心中的猜忌。

他一生所长的是算计别人和揣测他人的心思,可惜他这次却算错了韩信。他心中不由有些佩服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了,究竟是什么让他能够如此自信,自信的可以藐视天下豪杰。

当年项羽二十万精锐入齐地,尚且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如今他却要带着十几万杂牌军入齐,对手还是实力雄厚的刘邦,这着实让人有些费解。难道他真的自信如此,连项羽都不放在眼里?要知道中原如是项羽得手的话,那秦军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秦军主力都在中原损失殆尽,那不伦在河北、在齐地如何的大捷、大胜,都无法改变国灭的事实。陈平自付当前这个局面,若他是韩信的话一定会倾力对付中原的项羽,对刘邦只是据河死守。

这也是他为刘邦定下的计谋,坐视秦楚大战,按照他的分析,秦军恐怕最终会占据上风。然后在紧要关头时刘邦突然出兵席卷河北,坐收渔翁之利。

这才是事情应该发展的方向。可韩信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弃中原于不顾,只是一味攻打刘邦。陈平也忍不住想学着刘邦问道;他想干吗,究竟想做什么?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在空荡的殿中回荡的只有刘邦喋喋不休的怒骂。

陈平忍不住苦笑,这就是她选择的君主,一个有着雄才伟略同时又有着市井无赖气质的矛盾体。

直到刘邦骂的口干舌燥,这才停了下来,伸手接过了一碗热茶一饮而尽。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萧何站了出来,躬身说道;“汉王,这种时候不是我们抱怨的时候了,我们必须拿出实力和决心坚决的反击秦军,尽量将战火控制在河南一部,而不是蔓延到齐国腹地,唯有这样才能保住齐地元气。”

萧何是汉国的相国,又是刘邦最为倚重的亲信和老兄弟,所以萧何的意见举足轻重。

“不用你说,我知道。”刘邦点了点头,。

“老萧,我还需要军队,更多更多的军队,你得给我想办法去弄。”

萧何面上表情一滞,无奈的说道;“汉王,如今我齐国已经有了三十万大军了,还要征召的话恐怕会因小失大。要知道齐国七郡不过四百多万人口,这三年的战乱连连,青壮大量死伤,我们和楚国交战以及出兵河北已经损失了三十多万青壮,如今还要征召的话,恐怕真的会激起民变的。”

刘邦鼻中重重哼了声,“这些齐人们,平时想必是待他们太好了,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我出征赵地时竟然谋反,幸好我娘子她足智多谋,这才险险的平定了齐地。”

萧何心中苦笑,心想吕雉做的确实够绝,一锅端将齐国田氏连根拔起。短期的效果确实明显,让齐国贵族们彻底断了拥立齐王的念头,也随之带来的问题同样显而易见,那就是齐人大多心生悲戚,对田氏遭遇多有怜悯之心。连带当初田横之死也被重新提起,民间纷纷相传是死在刘邦之手。

刘邦竖起了二根手指,说道;“我需要再征二十万大军,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青壮皆要登籍在案。”

萧何吓了一大跳,待确定刘邦所说的话后便连连摇头,“汉王,这……这怎么可能,如今三十万大军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若是再征二十万,老臣敢想你担保,齐人一定会彻底背弃您的。”

“呸。”刘邦朝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背弃就背弃,总比现在就死的好。你怎么还没弄明白呀老萧,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打败秦军,这也是唯一的事情。只要能打败秦军,我们以后就有的是民心,如果败了的话,我除了死路一条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说民心对吗?那我告诉你什么是民心。百姓是天底下最卑贱的生命,他们有时候需要的仅仅是一口饭吃,谁给了他们这口饭吃谁就是民心所向。成王败寇,历史从来都是成功者书写的,都是为成功者歌功颂德的,如果我刘邦能成为这乱世的胜利者,那我就是民心所向,天意所归,反之我若失败的话,那就是万不复,千夫所指!”

无论刘邦如何相劝,甚至气急败坏的放出狠话,萧何就是坚持不肯答应。作为这个国家的相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国家的情况了。他被刘邦缠的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再扩军十万,以此为最后的底线,再多一兵一卒他都死活不肯答应。

刘邦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勉强同意。既然定下了扩军的方案,那接下来自然是谈粮饷之事,这回萧何直接把手一摊,说道国库如今已经空空如许,连一枚闲钱一颗余粮都没了。能发的早已放下各军军中了。

自从刘邦入主齐地后,萧何一直将齐地打理的井井有条,钱粮供给从未缺少过。久而久之刘邦到形成了一种依赖性,总觉得萧何那里是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如今伸手要钱时却空空如许,他如何能不焦急万分。

刘邦眼巴巴的看着萧何,萧何却无奈的摇了摇头,解释道:“原本府库中的钱粮在出征河北时就已经耗费一空,后来又囤积了一些,前几日的扩军将这些钱粮悉数拖走了,如今已再无一粮一钱了。”

没有粮食,那征兵又有何用,再多的大军也会一哄而散。刘邦顿时愁云密布,在朝上和群臣大眼瞪小眼,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个办法来。

“汉王,臣有一法,可以解燃眉之急、”陈平迈出一大步,拱手说道。

刘邦先是一喜,旋即看到是陈平说话,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刘邦脸上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陈平的双眼,他不禁心生警惕,看来刘邦已经对自己生出了不信任之心,这确实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陈平看了看左右,刘邦会意,便挥退了左右侍奉的人。

陈平清了清嗓子,大步向前,朗声说道;“臣有一策,齐国多富商,临淄邹家、东海龙家、即墨陶家,皆是富可敌国,随便抄灭一家都足够供我四十万大军数月之用了,汉王您不如……”

“住口。”萧何厉声喝道,怒目瞪向陈平,转身望向刘邦,大声说道;“汉王,我请您立刻将这陈平下狱,他这根本就是在祸乱朝堂,蛊惑汉王你自乱社稷。”

陈平在一旁冷笑,“好一个‘祸乱朝堂,蛊惑汉王’,汉王尚未发话相国大人你就已经给我定了这么几项重罪。那我问相国大人,你可有何法能解此困局?”

萧何扬眉怒目,喝道:“商贾本是齐国立国之本,汉王如果为解一时之急就轻易的拿富商下手,那今后将以何立身?以何服人?再说这些豪门世家无一不是齐国百年根基的大族,在齐国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让汉王对富商下手,那岂不是与整个齐国的贵族为敌,这不是自取灭亡之道是什么?”

陈平扬了扬眉,转身对刘邦躬身道;“臣以为……”

却不料一向从容的萧何却抢声说道:“臣以为陈平居心叵测,汉王应当将其下狱送交廷尉府。”

刘邦脸色阴晴不定,似乎在犹豫挣扎,看了会陈平,又看了会萧何,终于开口说道;“相国,你得让人说话。”

说完转过身去看着陈平,放缓声音道;“陈平,你继续说。”

陈平面露微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神色,朝着刘邦微微低头,道:“汉王,相国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臣认为事有轻重缓急之分,秦军为急,民心为缓。再说乱世枪头王,武力最大,得罪了整个齐国贵族又如何?乱世之中本就是将旧的秩序旧的贵族全部大乱,重新建立起心的秩序新的贵族,破而后立,汉王你说呢?”

刘邦拍案而起,哈哈笑道;“好一句破而后立,说的好,就按你说的办,这是全权交由你负责,你立刻送给我份名单。”

说完语气突然一变,森然道;“今日在这殿中所议之事,只有我们四人知道,若是传于外人之口,休怪寡人不念旧情。”

说这话时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萧何,萧何心中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只好尽力去收拾残局,便随着二人躬身领命道;“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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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七章 毒士(中)

天之商贾之道,大多源于陶朱公。

若论起春秋时期最具传奇的人物,那当属陶朱公是也。他原名范蠡,春秋时期的越国人,在越国被吴国灭亡时,是他提出降吴复国的计策的,并随同越王勾践一同到吴国为奴,千方百计谋取勾践回国,成为辅助勾践灭吴复国的第一谋臣,官拜将军。

但当勾践复国之后,他了解勾践是一个可以共患难但不能同安乐的人,于是他急流勇退,毅然弃官而去。首先他到了齐国,改名为鸱夷子皮。齐国人知道他有很好的品德和很高的才能,便请他当宰相。由于他退归林下的决心已下,不久又辞官而去。他到了当时的商业中心陶定居,自称”朱公”,人们称他陶朱公。他在这里既经营商业,又从事农业和牧业,很快就表现了非凡的经商才能。

他在经商中提出了“物以稀为贵;人弃我取、人取我弃;囤积货物、垄断居奇、把握时机、聚散适宜”的商训,很快就‘累十九年三致金,财聚巨万’,成为春秋时期的首富,与战国时期的“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并称为两大奇商。

范蠡的后人便以“陶”为姓氏,每代族长皆称“陶朱公”,经几代人繁衍,如今已成为了齐国第一大家族。齐国和秦国、三晋不同,秦国和三晋治国理念偏重于法家学术,轻商贾而重农耕,商人在其国家的地位十分低下,甚至不允许穿绸缎制造的衣服,不得出入高档的场所。可齐国却大大不相同,商贾是齐国的立国之本,商人在这里不但不受歧视,反而有着很高的社会地位。像皱家这种在齐地盘根数百年的豪门大族,所涉及的范围早已经不止商业这么简单了。

一方面他们与官府合作,丰年则大量收井粮食,若遇灾年朝廷需要粮食时则出售粮食给朝廷,以此结好官府和百姓;另一方面,大量的家族优秀子弟弃商从政,在齐国中枢以及地方任着大大小小的职务,将“家国”很好的结合在了一起。靠着这些手段,陶家虽然数次起起伏伏,其间齐国甚至几度易主,但陶家仍然稳居天下第一富商家族的地位,物价大半皆由其定。

但这几年陶家的地位却受到空前的挑战,东海兴起的龙家靠着在乱世中制造和贩卖兵器甲胄迅速崛起,一跃成为了齐地仅次于陶家的最大的商业家族,并以咄咄逼人的态势挑战者陶家商业领袖的地位。

临淄的邹家因为结好官府,先是重金贿赂了秦国齐地数郡的大小官员。齐国重立后,邹家又迅速投换门第,投在了田氏门下,刘邦入住后,又与汉王一系百般结好。靠着与统治者良好的关系,邹家在商场中飞扬跋扈,就连领袖陶家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反观陶家自齐国亡于秦国之后,声势江河日下,虽然仍然保持着第一富商的称号,却不断的受到新兴起家族的挑战,这一代更是因为领袖“陶朱公”之争的问题而陷入内斗不断。

原来这一代的陶朱公因为只有子嗣一人,偏偏他的独子又是浅福之人,才刚刚完婚便撒手西去,留下了寡居的妻子和遗腹子。陶朱公又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无法打理家业,只好悉数托付给儿媳官芷水来打理。还好他的儿媳虽然长相柔弱,却是个极有主见的好强女人,在她的精心梳理下,陶家不但没有继续没落,反而焕发出了新的活力。

在内,官芷水对待各位叔伯长辈皆是一视同仁,处事秉公办理不偏不倚,赢得族人的钦佩;对外,她争取到了龙家的支持,通过姻亲等手段让陶家和龙家结为同盟,共同打击不守规矩的邹家,强势的在商界重新竖起了正朔,一扫十几年来陶家的颓势。

“盛极必衰”,这个聪明的女人也深晓这个道理,所以她明智的选择了暂收锋芒,谨慎的在当权者刘邦面前表现出陶家的臣服和善意。年初就无偿的捐赠了二十万石粮草,这次汉军在河北兵败,官芷水更是献出了三十万石粮食用以资助刘邦。

可随着战事愈紧,刘邦又在不停的拼命扩军,她所捐出去的粮食不过只能解一时之急。刘邦便狮子大开口,派人多次门敲诈也好,勒索也罢,强逼着陶家又拿出了二十万石粮食,却仍然是杯水车薪。渐渐的,官芷水心中也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仿佛心中总是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官芷水只好一方面不断的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方面吩咐家人这段时间多加谨慎。

闭目依在柔软的靠枕,娇躯随着马车车轮的滚动不断晃动,官芷水却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身躯有些乏了而已。

这几天正是鲁地农户买种之时,却因为陶家的一个掌柜私自克扣而激起了民愤,愤怒的鲁人冲入了陶家的店铺,将其砸的稀烂,并且告了当地县衙。官芷水听闻消息后不敢大意,亲自前往鲁地调处。在将那名利欲熏心的掌柜革除后,又答应鲁地的种子价格减半,这些鲁人才心满意足的肯不再追究。

只是忙碌了一天,本就身子弱的她已经疲惫不堪,,伸手拈了拈有些酸痛的手背,官芷水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苦涩。

自己的丈夫华年早逝,儿子却还在牙牙学语,父亲又年老体弱,全家的重担就压在她这么一个小妇人的肩膀了。陶家的主人,外人看是风光,其中之中的苦楚也只有她一人知道而已。要知道她不过是双十年华的柔弱女人而已,却要站出来挑起整个陶家的重担。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官芷水猝然不妨下几乎跌倒,险险的抓住了座椅才稳住了身子,惊魂未定的揎开车帘。

“福伯,什么事情?”官芷水挽了挽额头的零落的发髻,面色有些苍白的问道。

车外传来了老管家福伯沙哑的声音,“回少夫人,前面有个汉军打扮的人拦道,邱虎他们已经过去应付了。”

官芷水眉头邹起,心中微微有些好奇,又听见前方一阵喧哗声,便按捺住不好奇打开了车门。

只见不远处家将邱虎等数人正围着一个身材高大单薄的人在说话,那人正如福伯所说,一身脏兮兮的红色汉军装束,却不知道他拦住马车是因为个人原因还是与汉军有关。

官芷水伸头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才看清楚那汉军士卒的相貌,只是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正面带焦色的大声和邱虎等人争吵着,邱虎等人开始见他一身汉军的打扮还有些客气,后面越说火气越大,竟推攘开了。

似乎感觉到有人正在窥探自己,那青年转过头来,却正好迎面看见官芷水。先是一愣,旋即狂喜,挥舞着手大声喊道:“官小姐,官小姐。”

官芷水怔了怔。她不是齐地大户官家的长女,自从五年前出嫁以来,就再也没有人喊过她“官小姐”这个称呼了。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便示意服伯让那个青年过来。

那情年兴冲冲的朝着马车走了过来,却“噗通”一声跪在了马车前,“砰砰砰”用力的磕起头来了。官芷水在马车面露不解的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做何?”

那少青年却不立即大话,只是用力的磕完了十个响头后,这才抬起头来正色说道;“官小姐您贵人多忘事,恐怕已经忘记了当年青阳之事。当年洪水肆虐,家里能吃的东西都被冲走了,我们一家人都饿着肚子等死,是小姐你拿着米粥亲自前来派送,这才保住了卫经和一家人,所以这次我是来报恩的。”

官芷水心地善良,闺中待嫁时常常将自己的手势饰品出售卖予他人,然后用这些钱来接济一些穷苦的百姓。在她手中接济过的百姓何止成千万,她如何能记得卫经这人。但看他长得浓眉大眼,满脸的英气勃勃,丝毫不像是奸佞小人,心中倒是信了八分。便柔声问道;“不知卫壮士拦我马车作何?”

卫经看了看左右,面色露出为难的神色,邱虎等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却脚底生钉,纹丝不动。保护少夫人是他们职责所在,又怎么会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和少夫人单独相处。

卫经见诸人如此不“市区”,无奈之下只好开口挑明道;“小姐,我有要事需要单独并告您,还请您能让他们退下。”

“要事,什么要事?”官芷水脸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卫经眼角扫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道:“事关陶家的生死存亡。”

官芷水娇躯一震,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卫经,许久才缓缓说道;“敢问这位壮士如何称呼。”

“在下卫经,禁卫左营百将。”卫经仰起头自豪的说道。

能才二十出头就当时禁卫军的百将,在汉军中确实十分难得,除了一些成荫父兄的新人外,剩下能选拔的无一不是武艺高强的英年才俊。

只可惜官芷水见惯了齐国官场,见过的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这区区一个百将他怎么会放在心,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依旧神色如常。

卫经偷偷看了眼官芷水,却见她面色如常,不由心中微微失望。

这些小表情自然逃不开官芷水的玲珑心思,她沉吟了一会,挥手说道;“你们都退下。”

邱虎急着说道;“可是少夫人,这个人行踪诡异,不像是正经人,我看不如先将他……”

官芷水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这家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邱虎见话都说道这份了,只好低着头等着带着一众手下离开。

“好了卫百将,现在可以说了。”官芷水静静的看着卫经,说道。

“我在军中得到消息,汉王将对将陶家赶尽杀绝。”

“什么!”官芷水“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失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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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八章 抱薪救火(下)

官芷水紧咬着嘴唇,面色有些发白,却强自冷静下来听完了卫经的一番话。远处的邱虎等人先是见她大声惊呼,随即又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围前去。

“此事当真?”官芷水面色虽然平静如水,却仍然掩饰不住声音中微微的颤抖。

卫经一躬身,深深拜下,“千真万确,卫某愿意以项人头担保。家父曾教导我做人要知恩图报,小姐曾对卑职一家有过活命之恩,如今就是我报恩之时。”

说完卫经又拔剑横颈,惨淡笑道;“话我已经带到,小姐信不信请自便。我卫经虽为一介贱民,却也知道忠义之事。为报小姐之恩是义,背叛汉王是为不忠;既然忠义难两全,卫经何不一死以成全自己。”

说完就要引颈自戮,却听见官芷水疾呼;“慢着。”

听见佳人呼唤,卫经心中不由一动,虽然心中死意已决,手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忍不住睁开眼睛说道;“我去意已决,小姐请勿再劝,还望您自行保重。”

见卫经突然拔剑,邱虎等人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对少夫人不利,急忙冲了来,却被官芷水伸手挥退。

官芷水冷静的看着卫经说道;“我不是劝你不要自尽,只是心中有几个不惑之处希望你能解答,回答完后你若还想死的话那请自便。”

卫经面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张了张嘴苦笑道;“小姐想问什么,但说无妨,在下将死之人,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官芷水点了点头,沉声道;“我想问你,你所谓的忠是何忠?忠于谁?”

卫经一愣,旋即说道;“自然是忠于君,忠于汉王。”

官芷水娇叱道:“荒谬,你我皆为齐人,世代奉田氏为主,刘邦不过一楚国草莽匹夫,就算是封王了也是汉王,与我齐人何干?再说他尽诛田氏,我等齐人不为先王报仇就已属大逆不道,如今你却还要愚忠于他?枉你也读过圣贤,也算文武全才,却如此不可理喻,岂不可笑!”

卫经被官芷水的一番话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肌肉不断抽动,犹豫了许久终于弃剑向官芷水拜倒道;“小姐教训的极是,卫经驽钝,尽不知好歹不辨忠奸,险些被人耻笑。我愿意拜在陶氏门下为奴,还望小姐收留。”

官芷水暗暗松了口气,面色稍霁,勉强笑道;“你堂堂七尺男儿,一身的好武艺,如何能拜在我一小妇人膝下,不如你我以朋想称。”

来没等卫经推辞,官芷水便提声喊道;“福伯。”

伯匆匆赶到,拜下应道。

官芷水伸了伸手,指着卫经说道;“给卫先生腾出一匹马,我们立刻起身赶往即墨,马车只管抓紧赶路,不必管我。”

一队车马在通往寂寞的驰道快速奔驰着,疾行了一会,官芷水却忽然下令停车休息。

原来她冷静下来细细一思考,便发现了其中的危险。刘邦既然是要布局将陶家一网打尽,自然不会漏掉她,想必早已经布置好人手在她回家的路守株待兔着,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趁着队伍在树林中休息的空隙,官芷水却和卫经两人的骑着快马从另外一个方向穿出了树林,而她的侍女则扮成了她躲在马车中不肯露面。

邱虎等人虽是陶家家将,平时忠心耿耿,但这些人之所以投靠陶大多都是因为陶家丰厚的俸禄,说到底都是为了钱而来的,并非因为对陶家有多么多么忠心。若是生死关头,为了活命没准很快就会把陶家给卖了。

所以官芷水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为陶家献身了一辈子的老仆福伯,另一个就是舍命来报信的卫经。所以官芷水让福伯继续带着队伍按照原定的计划赶往即墨,以此来引开刘邦的注意力,她自己则和卫经抄小道快马先回即墨报信。

虽是早春,天气却依旧十分寒冷,在原野处迎风策马狂奔,就算身强体壮的男子也受不了,更不要说体质纤弱的官芷水了。才没有多久的时间,她就一句冻的嘴唇青白,浑身下颤抖不止,却仍然咬着牙不肯停下。

卫经策马紧随其旁,想要用他的身躯替官芷水挡住寒风,却发现只是杯水车薪。他见马背的官芷水柔弱的身躯摇摆不停,几欲晕倒,便再也忍不住伸手拦了下来。

“小姐,你若在这样下去恐怕身子会受不了的。”

官芷水牙关打颤,半响才缓过气来,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没……没事,我能坚……坚持住。”

卫经眉头邹起,知道她这是在强行逞能,便说道;“若是小姐不嫌弃卫经出身卑贱的话,不如和在下共乘坐一骑,我们既然是双马交替,速度也不会慢太多的。”

官芷水面色露出了犹豫之色,她也知道卫经说的是实话,她若是再强撑下去,恐怕还没到即墨就已晕倒。看来权宜之计只好与他共乘一骑。

在卫经的搀扶之下官芷水翻身马,坐在他的身后。口鼻尖尽是一股成年男子的雄性气味,不由俏脸微红,心如鹿撞。官芷水虽已为人母,但因为丈夫早逝,她几乎对男人的身躯是一片空白,顿时心中大乱。

想起了家中危急的事情,官芷水这才强行压下心思,声音平缓的说道;“卫先生请。”

卫经不敢回头,只是小声的回了一声“是”,旋即策马狂奔。卫经从戎多年,骑术武艺十分精湛,虽是两人同骑却也驾御的四平八稳。

快马奔驰了二个时辰后,便到了即墨。

即墨是齐地南部的第一大城,也是齐南的经济中心,所以才被在陶起家的陶朱公看重,迁移来到了此处作为家族立身所在。

经过了数百年来的经营,陶家的势力早已经在即墨城盘根错节,就连县令也是陶家的姻亲。所以官芷水料定刘邦如果要对陶家动手,那一定会从外地调来军队,而绝不会动用本地的人手,以免打草惊蛇。

卫经所说的也符合官芷水的猜测,刘邦果然是派陈平亲自带着二千禁卫军赶来即墨动手的。在陈平看来,齐国三头最肥的肥羊,邹家因为和刘邦走的太过近,所以这次被刘邦划去了,陶家和龙家变成了首当其冲。

陶家是赫赫有名的陶朱公之后,又是数百年来天下的首富,其家财用堆积如山丝毫不显的夸张。按照陈平的估计,光宰掉这头肥羊,就足够齐国几年的财政赋税的征收了,所以他对此事十分热衷和积极。

官芷水因为有陶家的牌令,所以两人进城丝毫不费力气。

入城后两人便朝着陶府飞驰过去,快到府门前时,官芷水却让他卫经提前下马。她则带面纱遮住了容颜,让卫经牵着马和她一起走到了府前。见陶府来人相问,卫经便称自己是这一代陶朱公的晚辈,今日特意前来拜见的,又掏出了官芷水给他的令牌。

见有令牌为证,家仆倒是不敢怠慢,连忙报与陶朱公。

这一代的陶朱公是第七代陶朱公陶宛,年轻时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主,后来随着年事日高,精力渐渐不支,就将手中之事全部托付给了官芷水。他自己则乐得自在,每日之手逗鸟喂鱼,家中琐事极少过问,但他仍然是族长,就算官芷水遇到大事也会来轻视他的。

所以当他听见有人求见他时,不由愣了愣,握着手中的金牌直直发呆。这块金牌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这是陶家在外调动人员和资金的唯一凭证,一般都是由当代陶朱公掌管的,如今正是在他的儿媳妇官芷水的手中。

“快,请二位进来。”陶宛放下令牌,满肚子疑问的说道。

没多一会,就远远的看见一男一女走来,当先的那个男人看去十分面生,自负从未见过面。后面那个女子身形看着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二位找老夫所为何事?”陶宛轻捋胡须,慢条斯理的说道。

官芷水看左右无人,便揭开了面纱,说道:“父亲,是我。”

陶宛吓了一跳,下打量了一番官芷水,面露古怪的说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心生警惕的看了一眼卫经,暗藏的意思不言而喻。

官芷水却没有闲心和他解释,便将知道的一切悉数相告。陶宛先是满脸惊愕,随即面色慢慢的缓和了下来,待听完了官芷水话,摇头苦笑道;“起起落落,人生沉浮,先祖陶朱公早已经在祖训中说明了,我们陶家富贵了尽三百年,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今日却要在我手中没落。”

官芷水见他面色淡然,丝毫不见焦急之色,不由急声说道;“父亲大人,如今正是我们陶家危急存亡的时候,您老一定要想出办法让我们躲过此劫。”

陶宛苦笑了笑,反而反问道;“怎么想?刘邦他是齐国之主,只要他一日为王,我们就只能是他的臣民。他手中大军在握,而我们不过是一介商贾,就算富可敌国又能如何?他只需要一道手令,大军就可以让我们陶家三百年的基业灰飞烟灭的。这就是王权的威势,岂是我们这等富商能够比的。”

官芷水面色惨白,颤声道;“那难道我们就要束手待毙,除了等死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陶宛却摇头,面色倨傲道;“那当然不是,刘邦他是大王,他要将我们抄家灭族我们没办法对抗,可陶家在齐国经营三百多年,又岂是他这个山野村夫就能轻易连根拔起的。狡兔尚有三窟,我陶家处身立世又岂会没有退路呢。”

“我房中有地道可以直通城外,你带着我的孙子从那逃出去,只要陶家的后人还在,陶朱公一脉就绝不会没落。我们陶家在各地的商铺店面刘邦不可能一一动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我这就派亲信通知各地的心腹死忠。”

陶宛一张老脸满是激动,仿佛消逝很久的激情再次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他不停的召来心腹下达了一道道井然有序的命令。

看见官芷水抱着幼子匆匆忙忙的回来的时候,陶完面带微笑的摸了摸他的头,抬头对官芷水说道;“你快走,再晚的话汉军就会有所察觉的了。”

官芷水一惊,道;“父亲,你不跟我们走吗?”

陶宛缓缓摇头;“我不走了,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就算逃出去也不过残喘延续的多活几年而已。还不如在我陶家三百年的基业轰轰烈烈死去,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我不在你不在必然会印象”

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厚厚的布帛,递给了官芷水,郑重的说道;“这是我们陶家三百年来!经商的心得,以及各地陶家势力的名单,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投靠秦国,让他们为我们报仇!嘿嘿,刘邦这个小人以为凭着霹雳手段就能摧毁我们陶家,要知道我们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经验,数百年来积累和记载的经验和人脉!想当年先祖陶朱公七散其财,很快又能再次成为首富,这就是我们陶家的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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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一章 齐地(一)

刘邦从来不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这点他重来没有否认,所以但凡有人为他歌功颂德,赞扬他的仁义,他听到后大多都是一笑而过。

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不吝用任何手段,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只是为了一步步往上爬,爬到那至尊无比的位子,位于万万人之上。

年轻的时候他曾经见过始皇帝出巡的车架,那“旌旗闭空、铁骑如流”的浩大气势让他这么一个乡巴佬目瞪口呆。若是常人,看完了也就看完了,只不过是饭后茶余多了一个可以津津乐道的故事而已,但刘邦却不是常人。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坐上那个位子,像嬴政那样的风光无比。

如果没有始皇帝三十六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刘邦他心中深藏的这个愿望无疑是一场痴梦而已。但上天却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站在了历史的舞台前列,他就绝不会错过。

他比不上项羽,项羽生来就是楚国名将项燕的孙子,叔父项梁是吴地的大豪,起事之前就威名远扬,有着一大批的死忠最随者;他也比不上赵歇和田横魏豹这些人,生来就是王孙,虽然没落了却仍然一呼百应;他甚至连一穷二白起家的韩信都比不上,他不会武功,不晓兵法,到了四十八岁的时候仍然是碌碌无为,只是在沛县屈居亭长一职,连小吏都算不上。

可刘邦却有他与众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善于笼络人心。他出身草芥,年近五十却仍然一事无成,却能让同样出身卑微的樊哙、夏侯婴、周勃等人誓死相随,更能让有安邦定国之才的萧何不离不弃,不得不说,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人格魅力所在。他不擅长用兵,也不擅长治国,他擅长的是驾驭手下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颗坚强的心,认定了目标后就百折不饶。自沛县起兵之时,刘邦初战就败于秦国无名小将雍齿之手,为天下诸侯所耻笑。投靠响亮后转战偷袭关中,路上接连碰壁,数战皆败,却最终顽强的攻入了关中。灞上一战,刘邦在韩信的偷袭下几乎全军覆没,随后又被入关的项羽所猜忌,几乎身死楚营。

项羽大封诸侯,刘邦为汉王,分了块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汉中,却被韩信所败,夺了基业,仓皇逃往中原。可他却趁着楚军正在和反楚联军鏖战之时偷袭得手,不但席卷了中原而且一跃成为了诸侯的领袖,其后更是会盟六国诸侯,聚兵五十六万共同讨伐项羽,这时刘邦也达到他王图霸业的巅峰。

谁曾料到战况却急转直下,在项羽大胆的进攻之下,反楚联军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刘邦也在一日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风光,重新回到了岌岌可危的形势之下,在项羽声势骇人的进攻中困守孤城,惶惶不可终日。即便是如此,刘邦仍然是顽强的坚持了下来,不但没有被项羽所灭,反而逃入了齐国,占据了田氏江山,再次成为一方雄主。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反秦战争中,除了早期的陈胜、吴广、武臣等人外,天下已沦为了六国遗贵们相互角逐的战场,而真正出身于草根阶层的诸侯也只有刘邦一人而已。从这点上看,刘邦无疑是个英雄,陈胜喊出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由他亲身力行来实践了。

现如今,刘邦再次惨败于韩信之手,龟缩入齐地自保。韩信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而是大军一路南下压境,成咄咄逼人之势。此时汉军虽然坐拥三十万大军,而对岸的秦军才不到他们的一半,周勃非但主动出击,反而加紧河防,生怕秦军偷渡。

刘邦自起兵以来,每战遇见韩信便败于其手,无一例外,长久以往,汉军上下无论是将军还是普通军卒,都弥漫着一股浓烈“恐韩风”。所以周勃只是加紧防御,打死也不敢主动寻战,幸赖有大河天险庇佑,秦军一时倒也难以渡河,只得隔岸相望。

战事尚未燃起,齐地内部却已经出了乱像。

原来刘邦为了解决数目惊人的扩军粮饷费用,听取了陈平的建议,将主意打在了齐国富商大族身上了。陈平的意见曾遭到过萧何的激烈反对,在他看来此法虽然能解一时之急,却无异于失信于天下,自绝于齐人。刘邦若真的大开杀戒,那失去的不仅仅将是这些富商们的支持,而是所以齐人的信任,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这个时候刘邦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就像一个输红眼了赌博,拼命的将自己手中所有的筹码压上,只为了一盘翻本,彻底的击败秦军,夺回他失去的信心。

这次不同于任何一次,刘邦不能输,也输不起。如今河北已经归秦,南边的项羽又是自己的死敌,天下虽大,却已经没有他刘邦的容身之处了。齐国已经是他刘邦最后可以寄生之处了,所以他决不能输,输了就是一无所有,万劫不复!

正是这个原因,才促使一向沉稳冷静的刘邦选择听取了陈平激进的建议,而放弃了萧何老成持重的劝诫。他要用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来一场豪赌,一场以天下气运的赌注的豪赌。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就是疯狂的收集筹码。

陈平奉命带着二千汉军禁卫南下,手持王诏,快马驰向即墨。到达即墨后便立刻接掌全城防务,全城大锁,他自己带着手下前往陶府抄家。

陶府就在城中央,极好辨认。当如狼似虎的禁卫军杀上门时,陶府守卫顿时惊慌失措,却也不敢抵挡,纷纷丢下兵器求降。只有几个忠义之士拔剑上前阻止,却被人多势众的汉军乱刀砍死。

陈平带着人一路冲到后院,却见陶宛正襟危坐厅中的桌案上,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兵卒冲进,脸色倒也不见慌张,只是神色淡然的抬头看向陈平,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陈平见他如此沉着,心中倒是有些钦佩,伸手止住了身边的士卒,示意他们退后,原地整了整衣冠,微笑上前浅浅拜倒;“在下阳武陈平,不知老先生可是这一代的陶朱公陶老先生。”

陶宛抬了抬眼皮道;“你就是得宰分肉的陈平。”

陈平面上微微露出得意之色,这是个他少年时期的一段往事。陈平少时喜读书,有大志,曾为乡里分肉,甚均,父老赞之,他感慨地说:“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意思就是他若是得以为相国执宰天下,一定像分头一般均匀公正,其中自然蕴含着陈平少时大志。这段故事便成为一个典故,渐渐流传开了。

“正是正在。”

陶宛微微摇头,“可惜了。”

陈平愣了愣,有些不服气的问道:“老先生所言何意。”

“不为何意。”陶宛只是淡淡回道,“吾观你少时之志是做个平邦定国的王佐之才,可如今却背道而驰,成为了谋臣酷吏,只会出毒计阴谋,枉负了少年时的大志,老夫为你感到惋惜而已。”

“你…….”陈平果然受激,顿时大怒,瞪着眼睛看着陶宛。陶宛却丝毫不惧,只是平静的与之对视。

怒目许久,陈平才重重哼道;“老东西,和你多说无益,你可知道我今日前来做什么。”

没想到陶宛只是点了点头,道;“你如此大动干戈,自然不会只是来拜访我这个糟老头这么简单。”

陈平有些沉不住气了,大步上前厉声喝道;“陶宛,我敬你是年老,所以不想武力相加,你若识相点的话,就自觉束手就擒,让你的家人也来官府投案。”

“哦?敢问陈大夫,我陶家何罪之有?”

陈平鼻孔重重哼了声,从怀中要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王诏,大声念道;“即墨陶家,勾结秦人,预谋对我大汉不利,此乃罪大恶极,如今人证物证具在,特交由中大夫陈平处置。”

重重收起诏书,陈平斜眼看向陶宛,大声道;“陶朱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陶宛淡淡一笑,仰天轻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平冷笑一声,“你倒是知情识趣之人,这样也好,省的我白费口舌。”伸手摊向前,道;“告诉我,你们陶家的钱在哪里。”

“在府库之中,我已经命人将账单清理好了,也一并放在府库之中,陈大夫自己前往便可一知。”

陈平满意的点了点头,哈哈一笑,“果然是人越老越聪明,我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既然你给我方便,我也会投桃报李的,你放心,我会在汉王面前为陶家求情的,没准还能保你们一家小康之治。”

陶宛扬了扬眉,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陈平又是哈哈数声大笑,正欲前去府库,却见一名汉军军官打扮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附耳在陈平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陈平先是一愣,目光立刻瞪向陶宛,大声吼道;“老家伙,你们家中年轻人呢,你媳妇和孙子呢?”

陶宛干瘪的嘴角露出了几丝笑容,“锵锵“笑道;“你以为我们百年陶家会如此不济吗?小子,你们来到齐国前,我们就早已在齐国扎根三百年,岂会没有自保之道。

陈平面上肌肉忍不住抽动,他很明白如果这个消息提前泄露的话会带来多大的英雄

ps:每天写到半夜两三点,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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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二章 齐地(二)

就在刘邦集中精力准备抵抗南下的秦国大军时,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先乱起来的正是他的后院。

在得到陶家预警后,东海郯县的龙家迅速做出了反应。龙家家主龙安国带着族中青壮和家将攻入郡府,杀死了刘邦的亲信东海郡守吴习,据城叛离汉国。龙家在东海郡经营多年,是为东海第一大族,门生故吏更是遍布东海十二县,如今振臂一呼,十二县竟反了八县,仅北部四县扔在摇摆不定。

消息传到临淄,刘邦惊愕的从龙座上摔了下来,手慌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召来在诛杀田氏一族中表现杰出的周苛,令他带一万军士火速南下平叛。

萧何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刘邦的横征暴敛激起了齐国贵族们的一致反抗,从而在汉军后方竖起了反抗大旗。临危受命的周苛带着匆匆召集的一万新卒,紧急投入到了平息南部东海郡的叛乱之战中。

若论才干,周苛在汉军中不过平平,远远及不上刘邦倚重的周勃。但他的资历确实十分老到,自沛县起事来就一直忠心耿耿的追随着刘邦,深得他的信任。

如今汉军人才凋敝,昔日刘邦所依的四大将彭越、樊哙、夏侯婴、周勃已经去三,唯一存留的周勃又被委予防守大河一线的重任,刘邦无人可用,只好把半吊子的周苛派上,让他带着一万尚来不及送上前线的新卒南下平叛。

龙家在东海的起事虽然声势浩大,可自身却乱成了一团粥。若论经商,龙家家族龙安国确实是把好手,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让龙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一跃成为与陶家齐名的大族。但说到行军打仗,他无疑是个草包。

龙家在郡治郯县起事后,各地的亲族门生纷纷响应,当时汉军主力在北方,东南面空虚无比,若是龙安国稍微有点军事头脑就会立刻挥兵北上攻略摇摆不定的各郡县。但他在轻而易举得手的胜利前茫然不知所措,竟然畏首畏尾不敢北上,而是据兵固守做观望之势。这也让各地还忠于刘邦的汉军将领们得以集结有限的兵力,平定个许多尚未形成气候的叛乱。

在听到周苛大军南下的消息后,龙安国本该拒兵抵抗的,可是他却犯了个十分愚蠢的错误。龙安国竟然心存犹豫,派出使者向周苛乞和,却被他断然拒绝,不但将龙家派来的使者给砍了,而且将这个消息传播开来,东海顿时喧哗。

要知道龙家当初反抗刘邦打出的口号就是为齐王报仇,宣称刘邦是篡夺齐国基业的无耻小人。如今龙安国居然像无耻小人乞和,这无疑是在抽自己耳光。一时间他手下最随他的世家门生纷纷生起异心,导致龙家在东海接连为周苛所败,一路丢盔卸甲,退守郯县。

龙安国在退守郯县后,便终日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汉军攻破城后遭到灭族的命运。他自知自己不是能成大事的英主,便想找个英主投靠,以东海郡来换取一生的荣华富贵。

按理说东海郡紧邻楚地,与项羽的楚国最为靠近,引来楚国作为外援无疑是上上之选。可当初龙家因为商路之事事和南边的会稽项家交恶,双方甚至派出国刺客相互攻杀,关系十分紧张。因为这层关系龙安国一直迟疑不决,生怕不能为项羽所容,所以才舍近求远,想要投靠河北的韩信。

但东海郡与河北足足千里,秦军虽然势大却是鞭长莫及,远水解不了近渴,而周苛的汉军却已经迫在眉睫。

正当龙安过一筹莫展之时,意想不到的是一项与龙家不和的楚国却递来了橄榄枝。驻守在楚国北部的大将曹咎听闻齐地大变,直觉告诉他这就是难得的机会,便派出使者前去联络自立的龙安国,想要劝他归顺楚国。

龙安国本来对归顺项羽心怀疑虑,但曹咎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的疑心。

曹咎告诉他,项王是一个坐拥天下之人,若连这点私人恩怨都放不下,又怎能配得上“西楚霸王”之名。当年章邯跟他有“杀父之仇”,项王尚且能接受他的投降,并且封他为雍王。区区一个龙家,又怎能让外年项王嫉恨。

龙安国思虑再三,便决定投奔项羽,归顺楚国。曹咎再得到他的求救文书后,便也师出有名,亲自率领五千楚军北上,突然杀到汉军的背后发起了进攻。汉军大败而归,曹咎则趁势席卷了东海一郡,将其纳入楚国的境内。

刘邦再得知楚军也来插上一脚后,一时暴跳如雷,却也无计可施。如今汉军主力俱在北境,南部空虚无比,这时候和楚军开战,那无疑是自取灭亡。他很清楚楚军谋取的不过是一郡之地,而韩信确实要将他逼入死地。孰轻孰重,显然一目了然。

所以他只好忍气吞声的将南部的军队撤了回来,弃守了东海郡,默许了楚国吞并东海郡的行径。这曹咎倒也懂得轻重,知道现在楚军也无力与汉军大战,便也就见好就收,各自退兵守境。

龙家的叛乱虽然告离了一个段落,齐地的不稳之势却愈演愈烈,迫于形势,刘邦不得不取消了进一步扩军的计划,但却保留了陈平所献上的计策。继陶家之后,齐国二十多个富商大族相继被抄家,所得财物全部充入府库中。靠着这一大笔钱粮,汉军捉襟见肘的情形大为改观,但齐地内部的矛盾也不断激化,民间激流暗涌。

……

韩信高居座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正在低头狼吞虎咽的少年。

冉易正埋头专心致志的大口的啃着盘中的烤肉,眼中似乎只有这烤肉再无他物,吃相犹如饿鬼投胎般。这让韩信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羡慕,忍不住想起了当年的自己,总是如此张扬,如此肆无忌惮。可现在,他已经是高高在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上将军——严格的意义上看甚至不能说是一人之下了。

他的一言一行不再仅仅代表他自己而已,也代表着他的位子和权力,哪怕随口一句无心的话,都会有人揣摩半天。所以渐渐的他也变寡言少笑,在士兵面前都是尽量摆出一副威严睿智的形象,也只有在王泾赵无忌那些生死兄弟面前,他才会显得毫无拘束。

况且今日的他,早已经不是一块烤肉就能吸引的了。当初在淮阴城穷困潦倒时,每天能吃上烤肉无疑是他最大的梦想,可如今他早已经遍尝了山珍海味,这些粗劣的烤肉在他眼中,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变得索然无味。

梦想之所以为梦想,就是因为它的遥不可及,让人总是得不得却为之神往。可是一旦实现了,便会恍若所失,唾手可得的东西总是让人习以为常,下意识的以为这本该就是属于自己的生活,并且最终失去了往日的吸引力。

冉易在韩信的目光注视下混若不觉,直到将盘中的食物扫荡一空后才满意的放下了,用桌上的布帛胡乱的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巴和手,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韩信不禁失笑道;“齐国的饭食有这么差吗,看你居然一副饿鬼投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齐钜子阳狄给虐待了呢。”

冉易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别提了,那老头子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去他哪里吃饭每餐都是粟米粥和咸菜干,我这十几天肚子都快饿扁了,所以才来你这里讨顿肉吃的。”

韩信笑了笑,“齐国现在怎么样了?”

“一团糟。”冉易又拿起了布帛,正在擦了擦嘴角,见韩信问道便张口说道。

“东海的龙家反了,听说是投靠了项羽,刘邦是杀猪杀上瘾了,那一个个肥的流油的富商们就是他的肥猪,正杀的不亦乐乎呢。”

韩信低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他下手的都有哪些人?”

冉易掰着指头算道;“大大小小十二个富商大族,当然其中最出名的肯定是陶朱公之后的即墨陶家,当代家族陶宛为首的三百七十四人皆被斩首,理由当真好笑,是私通我们秦国。”

韩信微微叹气,感慨道:“想当年范蠡急流勇退,放弃了越国的霸业王佐,只为了得到一份安宁。他到真是个罕见的人杰。经商四十余载,数次散尽家财重头再来,却有每次都能再次聚财无数。若论经商之道,这天下还从未有人能超过他,当真是个令人神往之人。”

“只可惜就是这样一个深晓明哲保身的人,最后还是难逃灭族之痛,当真让人惋惜,”

冉易听韩信这么一说,却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韩信,张口道;“灭族到不至于,陶家可是天下第一富,分店遍布天下,刘邦之所以打陶家的主意,无非就是看上了它丰富的家财。

“哦?”韩信听出了冉易话中有话,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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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三章 齐地(三)

冉易嘴角溢出笑容,却没有立即说话,反而是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摆明是想卖关子吊吊韩信的胃口。

韩信却不上当,仍然一副从容样子微笑的看着他,不为所动。冉易到底是少年心性,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始终没等到韩信发问,倒是自己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说道;“陶家是百年大家,不仅是经商,官府的渗透势力也不可小觑,像这种大家族绝对不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的。陶家家主虽是陶宛,但这些年来因身体越来越差,真正主事之人却是她寡居的儿媳妇上官芷水。”

韩信问道;“这女人可在被刘邦处斩的名单之中?”

冉易摇了摇头,“没有,不但她母子二人当天在即墨不知所踪,连带着陶家四百多人都躲过了刘邦的追捕,被抓的不过是些老弱以及一些无足轻重的旁枝。”

韩信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这么说陶家应该事前得到了消息,却来不及作出反应,只好来了招壮士断腕以保存实力。”

冉易点头道;“大概是这样吧,所以刘邦虽然抄了陶家的老窝,可得到的不过是陶家财富的冰山一角而已,陶家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已经老迈的家主,真正主事掌权的却完好无损,现在他们正在密谋着复仇计划。”

这回韩信也不禁动容,面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么说的话,那对我们倒是个好消息,你有没有办法可以联系上陶家,让他们知道我们秦国对他们的复仇计划非常感兴趣。”

冉易“嘿嘿”笑了数声,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不但联系上了,人我都给你带来了。”

…….

“小女子参见上将军。”上官芷水微微屈身,盈盈一福。

韩信眯起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目光中露出了几分欣赏。他原本以为能主持起陶家这么大一份家业的女人,按理应该是个经验老道的妇人,精明刻薄,牙尖嘴利,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以为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倒是有些意外。

上官芷水一袭青色翟裹身,剪裁得体,既凸显出了玲珑饱满的身材,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再加上面色恬静,肤色白皙宛如玉璧,即便是见过不少绝色的韩信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暗暗赞叹。

上官芷水面色虽然如常,心中却紧张无比,手心中也满是湿腻。她今天是特地打扮了一番才来见韩信的,其意思不明自喻。

她待嫁闺中时曾是齐国有名的美女,以美貌而冠绝即墨,陶宛正是听闻了她的贤淑貌美,才亲自上门为独子求亲。只可惜红颜薄命,成亲后没多久她的夫君就染病去世,只留下怀有身孕的上官芷水。老年丧子的陶宛受不了打击,身子也每况日下,上官芷水不得不独自扛起了“天下首富”陶家的重担。

上官芷水本以为一辈子就要如此了无生趣的,却意外的在经营家族的生意上重新找到了兴趣。就连陶宛也没想到,上官芷水居然是个罕见的经商天才,在她井然有序打理之下,已经在走下坡路的陶家重新焕发出了朝气。

她思维敏锐,擅长把握商机,当初始皇帝大兴徭役时她就察觉到天下已有不稳的趋势,于是在丰年大量的收入粮食囤积。果然陈胜吴广的起义爆发后,天下立刻陷入了混乱之中,陶家仅靠卖粮一事就将十几年的盈缺全部补上。

上官芷水聪明就聪明在她并不贪心,战乱之中并不缺乏投机倒把、囤积取奇者,但大多数的商人都是拼命的哄抬物价,只盼能挣的越多越好。但他们显然忽略了百姓们的忍受力,一旦超过了这个界限,很肯能会直接激起民变,到时候别说挣钱了,能不能保命都成了问题。

上官芷水只是将粮价控制在往年的二倍,这能让大部分人都能买得起粮食,虽然吃的少了些,但也不至于饿死。一方面大肆从南方没有被战乱波及的吴越之地收购粮食,不断补充库存;另一方面不断开粥铺接济着流民,为陶家博得了良好的名声。

这些举动不但让陶家日进斗金,同时也为陶家博得了好名声,这才深得齐人的拥护能在乱世中屹立不倒。

这大概就是商人的最高境界,不但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从口袋里掏钱给他,还能让你心怀感激。陶朱公所创的“商道”,他的子孙并没有完整的继承,倒是在一个儿媳妇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延续。

但不管上官芷水多么的聪敏,她始终只是个商人而已。商人擅长的只是经商,即便是再成功了,也只是个商人而已。一旦与当权者走到了对立面,纵使他再怎么富可敌国,在大军也之前也只能粉身碎骨。当年的卫国大商贾吕不韦正是深晓这点,所以才舍商入政,以“奇货可居”的手段掌握了秦国朝政十三年之久。

可惜上官芷水不是吕不韦,她也做不成吕不韦。她没有政治头脑,也不懂得的像临淄邹家那样和当权者亲近。她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通过商业运作保持着陶家在商业上的霸主地位,甚至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广施恩惠,就能在乱世中得以保存。

刘邦残忍的手段让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这才明白,一个真正能屹立百年不倒的家族,必须要与当权者保持着相当紧密的关系。陶家的祖师爷陶朱公范蠡正是深晓此道,所以告诫后世子孙与齐国王族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背后必须要有强有力的政治力量支持。

上官芷水带着幼子从即墨城中逃出来后,她便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想复仇,为陶宛报仇,为她陶家枉死的三百多条人命找回个公道。如今天底下能帮她实现这个愿望的,只有两个人而已,一个是西楚霸王项羽,一个就是秦国真正的统治者上将军韩信。

就在她犹豫投靠谁的时候,墨家的使者却找上了门来。作为陶家的实际掌控者,她自然知道墨家在齐国的能量,所以当她知道墨家居然再为秦国做事时顿时愕然,同时也愈发的肯定了韩信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在跟着冉易前往拜见韩信的路上,上官芷水想了很多很多,她想起了老祖宗陶朱公的告诫,想起了陶家几百条惨死的人命。她丝毫不担心韩信会拒绝陶家的投诚,因为只要这个韩信没有昏庸到极点,就不可能不知道接纳在齐国根深蒂固的陶家投靠,将对他会是件非常有利的事情。

她担心的只是今后陶家将何去何从。

经历此次大劫,陶家无疑是元气大伤,在即墨经营数百年的根据之地被刘邦连根拔起。更重要的陶家内部已经有了散乱之像,要知道有资格继承家族的并非只有她的儿子一人,许多近亲支脉并不缺乏精明能干之人。陶宛在的时候尚能凭借他的余威镇住这些心怀异心之人,可如今陶宛已经不在,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怎能压制那些野心勃勃的叔伯兄弟。到时候若是失势,她和儿子恐怕都将一生受苦。

虽说暂时因为即墨血海深仇,陶家上下尚能保持同仇敌忾,可日后一旦稳定了下来,那必然是一场激烈争夺家主位子的战争。那时候陶家必然成为一盘散沙,被其他家族远远地抛在身后。

所以为了陶家,也为了她的儿子,她必须得到韩信的强有力的支持,在日后的齐国乃至天下的商贾中占据重要的一席之地。

一个美貌的女人想要获得一个男人的支持,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有段,无非只有一种。

自从她的丈夫去世后,才十八岁的她就习惯了不施铅华,每天素面朝天,只是将经历放在陶家偌大的家业和自己的幼年的儿子身上。如今她为了“勾引”韩信,前来朝见前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从新挽起了当年在家中钟爱的发髻。

一想到“勾引”二字,上官芷水就忍不住俏脸发烫,内心对自己充满了鄙夷。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如果能有另外一种办法能为家人报仇,能让儿子不再受苦,就算搭上她的性命她也不会犹豫。

她确实有勾引韩信的本钱,虽然已经嫁做妇人,但容貌丝毫不减当年,身段反倒多了几抹当年不曾有的丰盈。二十三岁的年纪,就正如迷人的水蜜.桃般的年纪,保留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又多了几分妇人的成熟韵味。

从韩信眼神中短暂的失神,上官芷水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不由芳心暗喜。

她原来并没有见过韩信,只是听说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像漠北大破匈奴、咸阳城下力挽狂澜、生擒匈奴冒顿单于、以少胜多大破赵军和汉军等等。虽然也知道韩信是少年成名,但绝没有想到韩信居然如此年轻,竟和自己相差无几,若非冉易告诉她眼前此人就是秦国上将军韩信,她绝对不会猜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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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四章 齐地(四)

每个少女心中都曾经有过幻想,想象着自己未来夫君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年轻、英俊,号令天下,手握杀人之权。上官芷水显然也不例外。她和她的夫君不过是奉命成婚,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无非就是为人妇的义务而已。

上官芷水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心中虽然紧张无比,在韩信直视的目光下却仍然强自保持着镇定,额头的汗珠却禁不住缓缓流下。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韩信却移开了目光,伸手指着座踏微笑的说道;“上官小姐,请坐。”

上官芷水听着韩信称呼自己为“上官小姐”,而非“陶夫人”,心中没由来一喜。俯身微微一福,转身从容入座。

韩信在她背后紧紧的盯着她拂柳杨枝般的背影,喉咙隐隐有些发干,却被上官芷水回头望了个正着,双目对接,一时尴尬无比。

韩信纵使脸皮再厚,也不忍不住一红,将目光移开,转移话题道;“上官小姐一路可还顺利。”

上官芷水点了点头,道;“谢上将军关心,有墨家门人照应,民女路上一切安好。”

周勃虽是宣称封锁了大河,其实齐赵交界处的河段绵延千余里,周勃虽然有着三十万大军,平均撒下去就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所以周勃也只是在十几个重点的城池渡口屯驻重兵把守,同时派出战船和巡逻队巡视江面,一旦秦军偷渡则集中兵力击溃。以墨家和陶家在齐国的势力,要想从河面送几个人过河自然不会是什么难事。

“我看过关于上官小姐你的资料,确实不简单,能以一柔弱女子之身经营数百年的首富之家陶家,当真十分了得。”

上官芷水笑了笑,也恭维道;“若论年轻有为,有谁能比得上上将军你,我看你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就已经成为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战功赫赫,名满天下,古往今来,有谁能和你相提并论。”

韩信连忙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打住打住,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互相恭维的话。”

二人目光对接,上官芷水脸上笑吟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弄之色。韩信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上官芷水也掩口轻笑。

见对方也是聪明人,韩信索性直接说道;“好吧,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我们谈谈具体的合作事项,你先说说你们陶家能给我们秦国带来什么,我再考虑给你们什么回报。”

上官芷水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也沉下气来平静的说道;“陶家在齐国经营三百余年,门生故吏遍布齐国,各地的风土人情也是了如指掌,不知如此可够?”

韩信摇了头头,“范围太广了,我需要具体点的。”

上官芷水不假思索的说道;“鬲县郡尉是我族叔生死之交,我们陶家曾有大恩于他,上将军若是有意,我愿为您策反。“

韩信眼中不由一亮,鬲县是济北郡最北边的一座城池,紧邻着大河边上,若是能以此为据点的话,那秦军便不用担心渡河之事了。

“可有几成把握?”韩信追问道。

上官芷水道;“九成把握,如无意外,应当不会是问题。”

:“我军渡河船只紧缺,陶家有没有办法能提供些给我们。”

“这到有些难度,齐地的大小船只已经全部登记在案了,严禁驶入河北。若要弄船,那只有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

上官芷水沉吟片刻,点头道;“在大河中游魏地的河内郡,那里有我们陶氏商会的一个重要据点。那里属于楚国辖区,料想封闭的不紧,我这就书信一封,让他们紧急调拨船只来此,如何?”

韩信扬了扬眉,笑道;“如此甚好,那倒要多谢上官小姐了。”

“上将军先不要急着道谢。”上官芷水微微一笑,“我们是商人,商人重利你应该也知道。我很好奇上将军你打算用什么来封赏我们。”

韩信倒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么问着,觉得挺新鲜的,露出笑容道;“我这不是替你们陶家报仇吗,难道这不算好处?”

上官芷水莞尔一笑,“上将军莫要说笑,这明明是你们两国之间的战争,如何于我有关,我关心的是如果您一同了天下,重新恢复到始皇帝时期的疆域版图,我们陶家能在您的帝国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韩信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散去,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精明能干的美女了。显然上官芷水想的更远些,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料。

“那你有什么想法?”韩信平静如水的问道。

上官芷水深吸一口气,“我想让陶家成为您的御用商家,我们可以优先以最实惠的价格卖给你们粮草、兵器、甲胄、战马,凡事秦国需要的,我们都能供给。”

“绝无可能。”韩信断然拒绝,目光盯着上官芷水说道;“这些都是军队立足的根本,秦国不是齐国,它有一系列完整的供给体系,我又岂会让这些要害落入商贾之手。”

诚然,如果由商贾经手供给,确实能大大的降低供给的成本减少国家的负担,但这其中也隐藏着极大的危险。要害受制于他人,万一供给的商贾通敌对势力勾结,那无疑等于断了秦军的血管,韩信是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出现的。

上官芷水见韩信断然拒绝,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意料之中的事情。又借机开口道;“我想上将军您是误会我的意思了,那不如换个说法。您带领的秦军不断的攻城掠地,秦国的版图也不断在扩大,新收的疆域大多残破不堪,急需钱粮注入。而我们陶家则跟在秦军之后,你们打下来,我们则将源源不断的物质输入其中,借此站稳脚跟谋取利润,上将军以为如何?”

韩信紧紧的盯着上官芷水,开口说道;“继续说。”

上官芷水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天下商机何其多,只不是是道路所阻物质不得运转而已,比如巴蜀的锦帛,一匹成本不过五十钱,辗转卖到齐国标价千钱尚有数不尽的人哄抢。如果上将军重新平定了天下,那必然安抚天下黎明百姓,如果什么东西都要由官府经手,不但耗费居多,而且收效显微,倒不如托给商贾运转。”

她见韩信低着头,脸色露出思索的设色,便猜到这些话已经说入到了他的心中。忽然脑中一热,鼓起了勇气说道;“上将军,其实秦国的国策中有许多不妥的地方,并不适合治理天下。”

“哦?”韩信微微吃惊,抬起头来看着上官芷水,倒也没生气,只是问道;“愿闻其详。”

上官芷水见韩信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娓娓道;“秦国立国的根本是商君的耕战之法,所行的国策也是法家之术,这些用于战事争霸确实再适合不过了,所以关东六国才会被秦国相继所灭。但这套重农轻商的理念用来治理天下显然就行不通了。”

“韩非子中把商贾贬为五蠹之一,认为我们不事生产,只是靠着囤积货物投机取巧来谋取农民的利益,所以秦国也对商贾多加禁令和打击。其实这本质上就是荒谬之说,商人所逐的不过是‘利’耳,何为‘利’,就是那你不需要的,去换取别人不需要的但你需要的东西。商人重充当的不过是媒介的作用而已。如果没有商贾,那何来民安思乐之说?”

“当年始皇帝广修驿道,本可用来加强各地商贾的交流,但始皇帝不但不同意,反而严加打击。秦国统一了十三年,国家非但没有国力增长,反而一直再走倒退,府库中入不敷出。秦国治国过度依赖官府的强制性,而忽略了商场上的自主性。秦国就常常出现这种情况,巴蜀府库中的粮草堆积如山,但河北却在闹饥荒,官府调运的效率极其低下,一路上层层盘剥克扣的也十分严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有商贾,那完全不会这种情况。归根到底,还是秦国那套耕战的思维不再和时宜了,对商贾应该开放禁令,让他们自由来往。也不必在歧视商人,应该对一些贡献很大的商人授予荣勋。”

韩信到没想到上官芷水竟然会有如此不凡的见识,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细细的思索了一番她的话,颇有几分道理,秦国确实重农轻商的风气太严重了,必须从根子里改变。

见韩信沉吟了半响没有说话,上官芷水不禁有些焦急的催道;“不知上将军对我的意见有何看法。”

“不错,我很有兴趣。”韩信点了点头,微笑的看着上官芷水道;“这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选择陶家。换句话说,以你我现在的交情和我对陶家的了解不深,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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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五章 齐地(五)

上官芷水一愣,显然没想到韩信会这么问她,睁大着眼睛看着韩信,有些不知所指。

韩信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朝着她走了过去,上官芷水也连忙手脚慌乱的站了起来。

“换句话说,你得让我信任你,信任你们陶家。”韩信上前数步,面上带着笑容,靠近上官芷水居高临下的说道。

上官芷水手紧紧抓住裙摆,身子忍不住向后靠去,一脸惊慌的看着韩信,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般。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可事到临头,到底还是慌了神。

韩信仍然笑吟吟的看着她,却见她忽然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满脸晕红,在火光下极为诱人。韩信不由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上官芷水闭目等了半天,却始终未见韩信有些工作,忍不住睁开眼睛来。却见韩信只是保持在数尺之外,正抱手胸前,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些戏谑之色。

韩信终于开口说道;“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感兴趣的是你的才华,而不是你的身体。哦不……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没有魅力吸引力不够,其实我对你本人也十分有兴趣的,只是……那个,你应该知道……”

韩信比划着解释了半天,却越解释越说不清,见上官芷水仍然瞪大着眼睛愣愣的看着自己,一脸的无辜样子。没办法只好摊了摊手说道;“你明白吗?”

上官芷水面色一红,低下头去,心中大概已经明白了韩信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可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失落。

强自镇定了下来,挽了挽额头零落的秀发,上官芷水满脸红晕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可又有些不明白。”

“哪里不明白?”韩信眼睛睁大,问道。

上官芷水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对我的才华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韩信干脆直截了当的说道;“很简单,我觉得你的见解和才识都非常人,你的头脑用在经商上实在可惜,我觉得你到很适合做我手下的一个官职。”

“什么官职?”上官芷水头有些发懵,不明白韩信到底想说什么。

官职?笑话!谁见过女人当官的。想到这里上官芷水忍不住打量了韩信几眼,心想难道他是想找个借口把我留在身边,所以才想出这些鬼话连篇。

韩信当然猜不到她心中想的事情,反而兴致勃勃的接着说道;“你不觉得你很适合当我的治粟内史吗?”

上官芷水张大着嘴巴,满脸的惊骇之色,眼睛瞪着大大的看着韩信,见他脸色毫无调侃之色,这才确定了他不是再拿自己开玩笑。

“上将军,你这是再拿我寻开心吗?”

“你觉得呢?”韩信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回道。

上官芷水忽然有些无语了,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养的话了。这韩信不知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自夏启立国以来,从未听说过有女子为官的。况且治粟内史是堂堂的九卿之一,掌管天下谷食钱货,与其他九卿相比虽然位子并不显赫,但却是最要紧的职位之一。

要知道一个国家想要正常运行,包括行军打仗,钱粮是必不可少之物,掌握了钱粮之权,无异于掌握了秦帝国的咽喉。上官芷水实在想不通韩信为何会心血来潮,突然提议自己担任此职。

上官芷水面露古怪,“上将军,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可曾听说过有女官出现在朝堂之上?”

韩信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倒真没有。”

上官芷水不由气结,俏脸有些佯怒之色,“那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韩信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不错,我之前确实没有过,但不代表我之后却没有,你觉得我韩信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吗?只要是人才,能为我所用,我管他是男是女,我只要有才之人。你若有安邦定国之才,我让你当个丞相又有何妨。”

上官芷水听着韩信的一番话,只觉得匪夷所思,以前想都不敢想过。虽然她也是女子,但却从未想过为何不能和男子一样享受本该享受的一切。她虽是陶家的掌舵者,但每一道命令都是借着她公公陶宛名义发出去的,如果撇开陶宛的话,她甚至什么身份都没有,充其量只是陶家的儿媳妇而已。

先秦时代虽然女子没有要求达到后世那种近乎苛刻的“三从四德”,但妇人的地位普遍低下,沦为了男人的附庸品。正妻在家中的地位尚且如履薄冰,妾的地位更是如同奴仆一般,可以随意的赠送他人。韩信今天却破天荒地的的给上官芷水来了堂“男女平等”的戏,换谁都要晕菜的。

上官芷水强自冷静了一会,仍然未从天天的惊愕中缓过神来,面带苦涩笑容的对韩信说道;“上将军,您的想法…..小女子实在佩服,佩服至极,可我却没有胆量挑战世俗,当真十分抱歉。”

韩信仍不肯罢休,又劝了一会,上官芷水却紧咬着牙死活不肯答应,最后韩信只好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将朝中的治粟内史调做起用,将这个位子空出来闲置。而上官芷水则担任韩信的幕僚,间接的掌控治粟内史实权。

之前不乏有才华的女人被召入宫中担任君王的左右近侍,有了这些先例,上官芷水心中便也觉得好受多了。

至于陶家的定位,韩信则答应将让陶家成为御用商贾,上官芷水只需要推荐一个可靠的人代为掌管陶家,有了韩信的支持,陶家内部居心叵测的人绝对不敢跳出来公然反对。

韩信开出的条件如此丰厚,显然已经打动了上官芷水。原本以为经营陶家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成就,可韩信的话却让她怦然心动。经营一个富豪之家和经营一个庞大的帝国,两者所取得的成就感绝对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一旦她打入了秦国的腹心,那就意味着陶家将和秦帝国的国运紧密的相联,从此长盛不衰。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上官芷水考虑了再三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当夜,上官芷水就在冉易的护送下回到了齐地的据点,一一兑现她之前对韩信的承诺。

魏地河内郡。

始皇二十二年,大将王贲灭魏,取河套之地置河内郡,以大梁为郡治。

大梁因地处天下中枢,是南来北往,东进西返的必经之处,也就成了赫赫有名的商业中心。魏惠王五年,当时的还是霸主的魏国将都城从安邑迁往了大梁,逐渐发展成为了天下最繁华的都市。后魏国在秦国的不断打击之下国势日衰,大梁才不复往日繁华。后王贲攻魏围困大梁,数月不曾功下,便派人掘开大河之水倒灌大梁,城墙为洪水说冲到,魏王假不得不出城乞降。

此役后大梁城也从此一蹶不振,日渐衰落成为一个二流城市。彭城之战后反楚联军为项羽所败后,河内便成为了楚国所治,一直延续至今。

如今秦军和楚军正在颍川郡和三川郡鏖战,相比较而言后方的河内郡就平静了许多,并没有受战乱的波及。只是随着河北的赵地被秦国所占后,河内骤然成为了前线,形势也紧张了起来。

为了防止秦军自河内南下夹击楚军,项羽派出了二万多兵马入驻河内郡,严阵以待。随后传来的消息确实秦军的主力东移,正准备积极渡河攻入齐地,项羽这才稍稍安心,因为前线战事吃紧,便又将城中守卫调走了一半。

因为战云密布,河内的商业来往大受影响,因为害怕被战火波及受了无妄之灾,所以商贾大多绕道更南边相对安全许多的楚地。唯一的例外就是从齐地源源不断来往的商队,似乎并不担心被战火波及,齐国的商人们仍然平凡往来于魏齐两地。

天下虽然征战不休,但大多并不相互禁止民间自发的商业往来,像楚国和汉国,虽然一直处以敌战状态,但两国之间频繁的商业往来并未停止。项羽和刘邦也知道这对自己也有好处,可以通过此大量征税以充实府库,所以也并不为难这些商人,但例行的检查还是不可避免的。

河面之上,一艘商船正被楚军的巡船拦下,商船放下了软梯,几名楚军士兵爬上了船。

“这是什么。”一名楚军士卒歪着头满脸痞气,拔出了佩刀在麻袋中一阵乱捅,旁边站着老板一阵心疼,急忙上前拦下陪笑道;“军爷军爷,这是棉布呀,不是什么违禁品。”

因为出于战时,所以各种粮草兵器等物质都是严谨买卖的,但棉布这种与军事无关的东西还是并不禁止交易的。那士卒翻开来看了看,果然是棉布,在麻袋中一阵乱戳后便收刀准备离去。

一旁的老板点头哈腰的陪笑着,趁机会朝那军士手中塞了一袋钱,那军士垫了垫手中的钱袋,脸上的笑容灿烂,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放行。”

说完正准备离去,却忽然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几名伙计“咦”了一声,有些奇怪的问道:“吴老大,你这些伙计面生的很呀。”

话声刚落,一名伙计闻言猛的抬起了头,眼中的厉色一闪而过。那军卒却看了个正着,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数步,不敢再说话了。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比如刚刚那个人,绝对是杀人如麻的主,还是不认为秒。

正在此时,那吴老大已经明白什么事情,急忙走了上来又塞了一袋钱给那军卒。那军卒接过了钱,不敢再乱说话了,只是低声说了句“多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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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六章 齐地(六)

天色已经全黑,城墙上灯火通明,正带队巡视的东方显却有些心神不安,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向远处的河面眺望了十几次。

远处的的大河之上却是火把星罗,大大小小数十只船只正从上游驶来,船头上飘扬的是赤红色的汉军旗帜,其后紧紧挨着一面写着“邹”字的小旗。

靠近鬲县港口,船上便有力士们呼喝着齐整的口号,用力划桨将船转向入港。船刚刚靠近港口,早就在港口等候的小工们便一拥而上,一个个利索的跳上船板接过麻袋。

“头,今天的邹家的船队有些蹊跷呀,平常都是七八条的,最多也不过十几条。今天这架势可真够大的,好家伙,怎么着也有三十多条船吧,会不会有问题呀?”一名干瘦的军尉扭过去,探头望向河面向东方显问道。

旁边一人不以为然的笑道;“小三子,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这都算大阵势呀,前几年河面上五六十只大船的船队都是经常有的事情。这些日子不是快要打仗了吗,一旦打仗河道肯定就要被封锁,那时候邹家可没货进了,人家这不是抓紧时间进货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个被唤做小三子的军尉点了点头,仍然你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可是周将军不是下了严令,超过十只以上的船队的必须要有他的亲笔书函,我们要不要禀告一声。”

那人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你胆子也太小了些吧,这会有什么事情,难不成秦军还能藏在里面呀?就算藏在里面,那能藏多少呀,要知道我们鬲县可是有足足一万大军,秦军要不来还好,来了一定让他们全部下水煮饺子。你要知道人家可是邹家,正得汉王的倚重呢,关系可通着天,你要自讨没趣的跑去禀告周将军,最后吃苦同的肯定还是你自己。”

那小三子听着缩了缩头,似乎有些畏惧,但脸上仍有些担心的神色,便欲又开口。却见身前的东方显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都给我闭嘴,上面的人自然有安排,已经和我打了招呼。我们只是负责城防,给我安心巡视,无须多事。”

一众人轰然应声:“诺。”

东方显看了眼身后,喊道;“周杨。“

“在。”刚刚那名和小三子争论的军尉站了出来。

“你去码头问问情况,看邹家的文书是否齐全,然后禀告下王将军和曹县令。”

“诺。”那名周杨大声领命,转身走下城墙,没过一会便已问明返回。

“头,已经问清楚了,带队的是邹家的三公子,说是从大梁运来的一批陶器,文书都齐全。妈妈的,那个三公子态度可真是嚣张,就没正眼看过我一眼,我才多问了几句,就被他派人轰下去船去。”

开始被他奚落的小三子幸灾乐祸的笑道;“那是当然,人家可是人上人,就跟你说的一样关系通天,就是王将军看见他不也要客客气气的,我们一个大头兵他哪能放在眼里。能跟你说上几句话已经是你的荣幸了,知足吧。”

东方显却当做没听见的他的话,只是看向周杨问道;“有没有派人禀报王将军和曹县令。”

周杨点了点头,“我刚刚派人去了。”

“那就好。”

鬲县是济北郡最北边的一座小县,按理说是县令曹佯最大,县尉东方显次之。可因为战事紧张,大将军周勃派来了副将王凌,总揽鬲县防御,所以曹祥和东方显便各自朝后挪了位,成了老二和老三,所以东方显有事自然需要向他们禀报。

只是这王凌和曹佯都不是能吃苦之人,见天气寒冷自然不想在城头吹风,便将防务全部扔给了县尉东方显,自己回府睡大觉去了。

东方显目光扫至,见周杨放在袖下的左手悄悄做了个手势,心中顿时了然。犹豫了会,才开口说道;“小三子,前晚和昨晚是你的人值夜的,今天放你们一晚上的假,回去休息吧。”

那小三子闻言大喜,一众军卒皆雀跃,连连告谢,转眼便散去了近半,各自回营去了。

待人少些,东方显又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周杨一人留在身边。

“来了多少人?”

周杨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低声小声道:“整整三十五条船,一千六百多人,大多藏在甲板下,都是秦军的精锐。”

东方显邹眉,有些恼怒的说道;“才一千六百人,可是城中的守军不下万人,就算我能控制本部二千多人马,也是秦军的五倍有余,秦人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当成儿戏。”

这事情可是压上了他的身家性命,若是失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所以东方显丝毫不敢有任何大意。

周杨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问了带头的那人,他说是城中还有人会助我们成事的,让我们尽管依计行事就可以了。

东方显嘴角抽动,愣在那里,好一会才缓缓开口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还不是他们的全部筹码,这个韩信,当真是狡猾无比。”

周杨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管他呢,反正能成事就行,爹妈生我们就一次,不用来搏搏富贵实在可惜。”

东方显叹了口气,心中满不是滋味。

他并没有背叛汉军的意思,至少他之前没起过这个念头。

他只是一名老实的军官,兢兢业业的在从军十余年,从秦军到齐军最后到汉军,靠着稳健一步步爬到了县尉的位子。东方显并没有什么野心,他对现状也算十分满意,并不想为富贵堵上全家人的姓名,在他看来秦国和汉国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年少时因为意气用事将一个富家子弟给打伤了,那富家勾结官府,想要治他个重罪,却被他提前知道逃了出去。在路上结识了一位陶家的主事,两人年龄相仿话也十分投机,渐渐相熟起来,后来这位主事通过陶家的关系帮他抹去了这桩罪名,东方显从此对他感激涕零,将他视为再造恩人。

他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恩人却找上门来,希望他能为秦军办事。既是恩公提出,他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再加上韩信许诺给他的爵位和功名实在诱人,就算他在战场中杀人无数,也注定不能获得如此封赏,

可真正事到临头,东方显竟然又有了丝犹豫,脸色阴晴不定。

一旁的周杨却看着有些着急,催促道;“头,快下令吧,再晚恐怕时间就耽搁了。”

东方显仍然面露疑虑,紧握着佩剑久久不能下决断。

周杨突然跪了下来,大声道;“头,别再犹豫看了,事情我们都已经做了一半,就算临时退缩事后也一定会败露的,那时候我们就要真正完蛋的。”

显然周杨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东方显,他身躯一震,猛然醒悟了过来。

射出去的箭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事情都已经做了哪来的反悔,现在若做,至少还有一半成功的把握,若是临阵退缩,那必然会死得很惨。

东方显低声吼道;“你带着你的人去解决城门,我负责城墙,动手。”

“诺。”周杨猛的从地上跃起,满脸兴奋的应道。

东方显和张扬在鬲县为官多年,并不缺乏心腹和死党,尤其是东方显,他为人正直随和,在戍卒中拥有很高的威望,手下的人也多愿意与这个上级相处。

因为担心打草惊蛇,东方显便将军中大半不能控制的士卒调回军营休息,东门城上仅留着他的心腹亲兵。子时刚过,东方显手下的心腹就已经行动,将东门上王凌派来的监军和亲军一阵乱刀砍死。旋即在城头点起一堆篝火,打开东门准备迎接偷渡而来的秦军。

城外已经控制下码头的秦军见状,便迅速结队杀至,穿过了东门后丝毫没有停留,而是直扑城中央的县衙。路上却被巡夜的汉军发现,一阵乱战,虽然将这队汉军全部杀死了,却也暴漏了行踪,城内一时警报大响。

领队的秦将见行迹已经暴露,所幸打出了秦军旗号,大张旗鼓的朝着县衙猛攻而去,却遭到汉军的猛烈抵抗,双方在城内犬牙交错,舍命厮杀。

秦军虽然俱是精锐,个个悍勇无比,可是这些汉军也同样也是汉军精锐,再加上人数远远多过秦军,拼死抵抗下竟然站稳了脚跟,反而进行了一次次猛烈的反攻,秦军反而渐渐落了下风。

就在这时,城内忽然大火燃起,很快蔓延了大半的城池,显然是有人蓄意为之,焦头烂额的王凌只好将手中不多的部队抽掉了一部分人马前去灭火。这时城内却忽然出现了大批赤足佩剑的游侠儿,朝着县衙猛扑而过,一个个武艺高强,汉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到了天明时,燃烧了一夜的大火已经熄灭,城内已经被秦军的这支先遣队控制了,一万的汉军或降或死,主将王凌和县令曹佯也在混乱中被俘,剩下的溃兵大多逃出城去。

大河之上,震天蔽日的旌旗将河面遮盖,秦人的大批船队不断的将一队队装束齐整的军卒接送过河。

ps:昨晚太累了,就提前睡了没更新,抱歉了。唉,天气冷了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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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七章 齐地(七)

虽然已经到了一月末,齐地却仍然寒意甚重,再加上空中零落的细雨,在野外行走无疑是份苦差。*g**

泥泞的田间路上,一支赤红色的军队正行色匆匆的正在赶路,寒雨让所有将士都显得有些狼狈。马背的旗手也是有气无力的斜扛着“汉”字大旗,身子尽量的低下贴着马背,想要保住胸前的一丝干燥。相比较而言大多数步卒们就更惨了,全身湿透了在寒风中直打着哆嗦。

按照常理,在这种天气中强行军是兵家大忌,因为士兵的体力折损十分严重,若遇战事,战力无疑大打折扣。即便是平安到达目的地,也免不了许多体质弱的兵士会感染风寒,大病一场。

可是周勃却没有多余的选择了,在天明之前,他还在睡梦中就得了前线送来的紧急战报,鬲县失守了。

这个消息的传来让他惊的当场摔了下床,手脚慌乱的爬起来后急忙披挂整齐,将手中所立刻调集的五万人马紧急召集,随着他火速前往夺回鬲县。

周勃为将多年,经验无比丰富,虽说论武略他远不及韩信项羽二人,但也是名沙场骁将,自然不会连这么点战略眼光都没有。汉军的大河防线是依托大河阻止秦军南下,若是让秦军在南岸夺取了一个稳定的据点,那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了,汉军不得不对临着和秦军直接对阵。

兵贵神速,所以周勃想趁着秦军尚未在鬲县站稳脚跟时便发动反击,凌厉无比的反击,一鼓作气将秦军赶到河北,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可是这倒霉的天气显然将他的满腔激情给浇了个透心凉。

看着兵士们有气无力的赶着路,他满怀的希望渐渐冷却了下去,开始冷静思考之后的退路了。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放弃援救鬲县了,转而弃守大河,退入齐国腹地仗着坚固的城墙与秦军周旋。

但他仍然有些不甘心,心中或多或少存着一些侥幸,他想到秦军缺乏渡河船只,即便是攻下了鬲县也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大军运过河来,所以相比现在正手慌脚乱的输送着军士,他周勃若能趁此机会突然杀至,必然会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念头让周勃犹豫了半天,最终没有下令掉头返回。按照他心中的估计,就算秦军已经站稳了鬲县严正以待,自保的兵力尚且不足,绝不会出城主动出击,所以他不妨带着大军区鬲县转上一圈,看是不是有机可趁,若无机会,到也可以死心。

但他显然低估了他的对手,若是换做一名中规中矩的秦将,或许真的会闭城紧守,可惜他碰到了秦军中以打仗最不要命著称的蒙石。

当斥候报来汉军大军杀至,蒙石非但不担心,反而满脸兴奋的下令立刻出城迎战。而此时秦军只有不到一万五千的兵马渡过了大河,因为缺少渡船,十余万的秦军正密密麻麻的集结在河对岸等待登船。韩信交给蒙石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守鬲县,不容许有任何闪失,可蒙石显然并不甘心于此。

他不顾部将的劝阻,强行将城中所有大军O@调出城外,他一马当先,亲率一万五千余步卒朝着汉军猛扑而去。正在城外观望的周勃显然没料到蒙石会如此胆大,仓促结阵下竟然被秦军杀的人仰马翻,军中大乱。

“杀、杀、杀。”蒙石挥舞着大刀,杀的兴起时赤膊着上身,犹如猛虎下山般横冲直闯,正面所对的汉军士卒见状惊恐万分,纷纷躲避。

汉军奔波三百余里,早已经又冷又累,而秦军确实新锐之师,又有蒙石这个猛将在此,虽然人数上远远不及汉军,却一路势如破竹,将汉军的一道道防线不断突破。

周勃见秦军如此悍勇不由大骇,连忙带着二千骑兵从侧翼发起反击。此时蒙石一味猛攻,丝毫不顾及后方,竟然被汉军偷袭得手,不得不掉过头来迎对周勃,而正面被秦军杀散的汉军也渐渐站稳脚跟,抵住了秦军猛烈的攻势。

这是汉军人数上的优势渐渐凸显出来,而秦军锐气渐失,转而陷入苦战之中。

就在这紧要关头,鬲县却突然城门大开,数千铁骑呼啸冲出,避开了正在混战的战场,划了一道巨大的弧线,狠狠的扎在汉军的后军中。

原来正在对岸的韩信听闻蒙石已经出兵迎击汉军,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便急忙自己亲率二千铁骑,分三批将人马渡过大河,集结完毕后迅速投入到战场中去,果断的在汉军的后方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见来源秦军中打出了象征着上将军韩信的“韩”字大旗,陷入苦战的秦军顿时士气大振,皆勇不可挡。韩信麾下的二千铁骑虽然人少,却皆是秦军中最精锐的羽林骁骑,虽然只有二千之众,却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士。

“立盾。”见秦军骑兵转眼即至,仓促结阵的汉军只好草草的用盾牌竖起了一道防线,士兵死死的用肩膀抵住,一个紧挨着一个,想要接此抵挡骑兵那令人恐怖的冲击力。如林的矛头则穿过盾牌的空隙伸出,犹如呲牙咧嘴的怪兽,枪刺如林,方阵如山。

耳边的马蹄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的颤抖,秦军虽有二千骑,气势却犹如山崩石裂。眼见秦军如此骇人攻势,越扑越近,汉军士卒的心紧张得怦悍直跳,连手都在颤抖。

这些人大多都是新上战场的新兵,原本就是没有作战经验,偏偏第一战的对手就是凶狠如此的秦军羽林,焉有不害怕之理。

千余步的距离转瞬即至,随着秦军而至的是阵前翻滚起的冲天烟尘,不少汉军士卒忍不住大声的咳嗽起来。

经验丰富的汉军军官们在阵中竭力嘶喊着::“扎稳阵脚,抵住前面,寸步不退!”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见秦军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前排立盾的汉军士卒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只好紧紧的将头埋下,咬紧牙关用肩膀抵住盾牌。第二排的汉军士卒们则屏息静气,只等“杀”的口令一出,数千支长戟将同时从盾牌间刺而出,将秦军骑兵连人带马击穿。

就在秦国骑兵快要撞上盾阵时,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高速奔驰中的骑兵忽然勒缰停住,快速的从马鞍上掏出弓箭。犹如一股黑色洪流自此分二,待前蹄落地时,前冲的势头已变为向左右。数千骑兵同时做同一个动作,整齐得仿佛如同一个人,全队一分为二,以飞燕般的轻盈,分别向左右两边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张弓射箭,将箭雨毫不留情的倾注在汉军军阵前。

猝然不防之下汉军顿时死伤惨重,汉军士卒恍然醒悟过来的,急忙将身边可以用来遮挡的盾牌门板扛起,在汉军阵前,秦国骑兵来回穿梭循环不断,狂风暴雨般扫射着汉军的队列,箭矢的暴雨竟似无穷无尽。

惨叫声不断从汉军军中响起,箭矢在耳边横飞,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恐惧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了,队列中的空缺也越来越多,本来密集的阵形变得稀稀疏疏。

终于,秦军突然停止了那令人窒息的箭雨,前排的骑士纷纷拔出马刀,大声嘶吼着“万岁”,然后义无反顾的猛冲冲而来。

秦军的攻势迅如闪电,攻势如潮,紧紧只用了一个呼啸,就将汉军脆弱的防御线踏破,溃败迅速蔓延开了。没多一会后,汉军的近万余后军就在秦军的马刀下彻底崩溃。

韩信一马当先,二千铁骑就犹如一把疯咧的剑刃,狠狠的扎在汉军的心脏上,让它流血不止,最后渐渐的死去。

正在营中指挥的周勃见后军大乱,心知不妙,急忙从前方抽身而回,亲自带着亲兵迎击而上,想要阻挡下秦军如此骇人的攻势。

两人所带皆是骑兵,人数相仿,迎面对冲而上,可战况却呈一面倒之势。兵戈交结,一阵人仰马翻,汉军的骑兵几乎无一是秦军的对手,一轮冲杀下来,堕马倒地,

周勃停下马来,正准备开头说话,却回头看见一名秦将飞快的朝着自己策马奔来。

周勃凝神一望,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本就无心恋战,只希望能将主力带回,也好让他对刘邦有的交代。可一回头身后的人竟是久违的韩信,他哪里还有半分抵抗之心。

韩信是能和项羽打的难解难分之人,又岂是自己这种功夫能应付的呢。

周勃这时候做了个他一身中最明智的决定,他没有仗着人多一拥而上,而是调转马头迅速逃向中军方向,秦国的骑兵也尾随着他杀入了汉军中军之中。

士卒们纷纷转身逃跑,军官拼命的镇压,督战队开始杀人,但一切手段都归无用。

布置在右翼的一万汉军最先垮了,士兵们潮水般涌下来,将阻拦的军官裹着一起冲了下来。

接着,崩溃和恐慌迅速的蔓延到了中阵。旋即是全线的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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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八章 齐地(八)

刘邦此人油滑至极,他绝少打那种死扛到底的硬仗,对他来说打不过就跑,跑回去再重整旗鼓的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所以受他影响,他麾下的大将也大多保持着这种光荣传统。打仗或许汉军不行,但论其逃跑,没有那支军队会比他们更擅长了。用韩信的话说就是鸣金刚响,汉军的大队人马就已经撤出了三里之外。

刘邦能四处游荡,屡败屡战,又能屡次东山再起,也并非没有原因的。当年夏侯婴拒守函谷关与项羽对战,结果不敌下弃关而走,竟然在项羽的眼皮底下全军而退,汉军的逃命功夫由此可见一般。

当初刘邦麾下四员大将,论起用兵之灵活,周勃不如彭越;论起作战之勇武,周勃不如樊哙;论起行令如一,周勃也及不上夏侯婴。但说起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周勃却足以称雄。

当韩信的羽林突破了汉军后军的防线时,周勃就知道这场仗已经输了大半,他果断的放弃了正在和蒙石缠斗的前军和被育龄冲击的后军,转而向南狂奔。

秦军大多是步卒,且仍在和汉军厮杀纠缠中,骑兵仅有韩信一部的羽林。韩信见汉军南逃,立刻领羽林衔尾狂追百余里,俘杀近万人,直到马力耗尽才收兵回营。而汉军残余的士卒见被抛下,便纷纷弃械投降。

此时后续的援军已经陆续渡河,鬲县已经大军云集,正在抓紧运输粮草辎重,以备来日的南下攻伐。

此役秦军虽然获得了大胜,可作为主将的蒙石却被抓了起来,五花大绑的被押送到了韩信身前跪下。

“蒙石,你可知罪。”韩信瞪着他,沉着脸问道。

蒙石低下头,小声的说道;“末将知罪。”

“何罪之有?”

“不该违反上将军的军令,冒险出城迎战。”

虽是认罪之词,蒙石的脸上却没有一丝悔意,反而隐隐有些得色。

这些自然逃不过韩信的目光,不由重重的冷哼一声,说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跪在地上的蒙石却挺直了身子,有些不服气的说道;“上将军,是你教我遇战须把握战机,一旦有取胜之道就要毫不犹豫的出手,为将者最忌犹豫不决。我当时是看见汉军队形凌乱,根本不堪一击,所以才果断的领军出战的,想要一举破之。”

韩信愣了愣,有些恼怒的说道:“你倒是会现学现用呀。”

蒙石张嘴“嘿嘿”一笑,大咧咧的拱手道;“谢上将军夸奖。”

“夸奖你的头。”韩信看着他样子就来气,扬手一马鞭抽去,蒙石急忙缩头,却仍然被鞭梢刮到了,在那装腔作势唉哟哟直叫唤。

“够了。”韩信见他闹得有些不像话了,沉下脸来叱道。蒙石见韩信真的动怒了,便不敢再嬉皮笑脸了,老老实实的跪下地上一言不发。

“你说的没错,如果在平时你果断出战我非但不会责罚你,反而会重重奖赏你。可今日你守的是我秦军的心腹之地,若有闪失的话,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你出战就算大胜,所得也不过击溃一部汉军,但若是有了闪失,那我们的整体的战略就无从实施了,孰轻孰重,这还用我说吗?”

“况且汉军主帅周勃并非寻常将领,他也算得上沙场老将,若非我及时驰援,恐怕谁胜谁负尚未定呢,你又有何功劳?”

蒙石脸上渐渐露出惭愧之色,头低的更低,诺诺道;“末将知罪了,还望上将军责罚。”

韩信唬起了脸,“来人。”

“在。”

“传我军令,前将军蒙石作战勇猛,斩杀俘获汉军二万余人,加爵为驷车庶长,赏黄金五十两。”

旁边的人本以为韩信是要惩罚蒙石的,却没想到居然是封赏他,不由都露出了不解之色,唯有跪在地上的蒙石叫苦连连,知道韩信肯定是有后话的。

果然,封赏完毕后韩信话锋一转,又厉声说道;“前将军蒙石,擅离职守,违抗军令,险些置大军生死于危地。按照秦律,其罪当诛,但念其战功显赫,其父蒙恬又对秦国劳苦功高。特鞭五十,剥去前将军之职,降为将军,爵位降为少上造,在军中准其保留原职,戴罪立功。”

说完韩信盯着他问道;“蒙石,你可服气。”

蒙石听着韩信看似语气严厉,但话语中已经对他颇加回护了。将职降级,但却仍然保留原职,这对蒙石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蒙石是知道韩信的脾气的,只要自己打了几场胜仗,那官复原位自然不在话下。不过那鞭刑,就是办法的事情了。

军中之鞭刑,便是退去其衣,裸起背用皮鞭重重抽之,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筋动骨。五十鞭刑下来,蒙石倒也硬气,咬着牙哼也不哼一声。

行完刑后蒙石被两名力士给扛了上来,后背上早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正趴在地上缓着气呢。

其实蒙石伤势看似严重,不过也就是些皮肉之苦而已。行刑的力士们干这行也算个技术活,如果是一些仍然有些前途但因过受罚的将尉,下手则十分讲究,大多重重落下轻轻收回,伤口看似一片血肉模糊,其实受的都是些皮外伤,趴在床上休息几日便可结疤伤复;若是一些眼看就要失宠的将尉,那力士们就老实不客气的一鞭一鞭的打实了。

像蒙石这种十分受宠的年轻将军,力士们怎敢得罪,所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看似惨烈无比,其实到偷了不少巧。蒙石心中也是领情,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

这些名堂韩信自然不会懂得,他见蒙石如此惨样,心中倒是自责了起来。这时正是用人之际,他可不想蒙石出了什么意外,便连忙吩咐亲兵将蒙石抬回营中休息,也不再提处罚他的事情了。

几名亲兵扛着在塌上哼哼着的蒙石出了营帐,却迎头碰上正要进来的上官芷水。上官芷水见一人躺在塌上后背鱼片血肉模糊,顿时吓了一大跳。又看清是韩信麾下的大将蒙石,不由心生不解,正要开口问道,却见蒙石催促着亲兵逃一般的撤走了。

韩信见上官芷水来了,便笑着迎了上去,说道;“事情如何了。”

上官芷水点了点头,面色如水的细声说道;“按照上将军你的安排,我已经联系上了胶东和琅琊二郡中陶家所能调配的人,皆承诺一旦墨家之人举事,我们就云集响应。”

按照韩信的计划,河北的秦军主力留下一部守卫河北和防御项羽外,剩下的十三大军全部渡河功齐。但刘邦手中可用之兵不低于三十万,又是本土作战,占尽了地利,韩信若是想以劣势兵力取胜,委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韩信才想在正面吸引汉军的全部注意力,却通过各种手段点燃起齐国腹地在刘邦的反抗,让秦军能够轻易的收取齐地,原本韩信是想靠墨家起事,但墨家却有个致命的不足,那就是在上层的根基太浅。

墨家初期的时候也曾有大批的上层士大夫被其学术主张吸引加入其中,但墨家却有个十分苛刻不近人情的规条,要求在各国从政的士大夫必须将全部的财产收入供奉墨家。要知道这些士大夫们许多都是继承了家财万贯,哪里舍得把这钱平白无故的交给别人。所以墨家高层人士才会大量的流失,逐渐成为了劳苦大众们所相望的学说。

若是仅靠着墨家起事,将会十分被动,仅靠着投诚的兵士和墨家的墨者们,韩信实在放心不下。如今却有陶家主动送上门来,韩信正好求之不得。

陶家在齐地经营数百年,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又岂不是刘邦一日内就连根拔起的。陶家以商贾立家,即使经商,自然要打通各处官府,每一处地方都要有他们可以信赖之人,这些人或许官职低微,大多名不见经传,但都真真切切是紧要之职。有了他们的配合,墨家起事必然事半功倍。

而上官芷水此次所办之事,正是为秦军积极奔走。韩信点了点头,有细细的问了许多细节,上官芷水皆是一一回答。

“上将军,刚刚那……”上官芷水忍了半天,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眼睛瞟向营外问道,显然是在问蒙石之事。

她和蒙石虽然不熟,但也说过几次话,知道这个年轻的将军是韩信的心腹爱将,见他受罚这才心生疑惑。

韩信淡淡的活到;“没什么,他违反了军令,这只不过是对他的小小惩戒而已。”

“哦。”上官芷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

韩信见她表情有些古怪,不由笑道;“怎么,不会把我们的上官小姐吓到了吧,你心里肯定想我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上官芷水微微一笑,道:“上将军说笑了,这是驭下之术,民女虽然并不精通,但也略知一二。我只是觉得奇怪,蒙少将军平时与你那么亲近,竟然会受如此惩罚。”

韩信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这人有个习惯,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我不喜欢混为一团。私底下和他们称兄道弟都没什么,但在公事上是非功过都要清清楚楚。”

上官芷水心中凛然,她听出了韩信的话中所指,意思也是在告诫她今后行事要做到公私分明,不要将国事与家事混为一团。

当下屈身微微一福,“上将军还请放心,我心中自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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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四十九章 齐地(九)

临淄,万年宫中。

刘邦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自从前线传来败报,他便一直坐立不安,心中也是烦闷无比。

周勃不是韩信的对手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却没有到败的会这么快。原本他是想依托大河作为防线断绝秦军南下的念头,如今却已落空。

更让他感到气愤的是他派出了使者去与项羽谋求盟约,想依靠两家合力共同抵御秦军凶猛的攻势。按照刘邦的想法,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朋友,如今秦楚正在中原鏖战,那楚军自然就不再是敌人而是友军。

如今天下之势已经分晓,尽吞河北十五郡后秦国的版图已经恢复到统一战争中灭三晋之后的疆域。天下十分,秦国已占五分,而楚国唯占三分,汉国和其他小诸侯国共占了二分,项羽若想和韩信逐鹿中原的话,那肯定要联合自己作为秦军的掣肘。再说归根到底刘邦和一众属下也都是楚人,大家争来争去都是楚人的天下,而秦国则完全不同了,要知道当初所有义军起事时打的口号都是“逐暴秦,安天下”。

楚军主力虽然已经深陷中原,但为了防御汉军的趁火打劫项羽仍然在彭城一线布置了数万精锐,相应的汉军也在南线驻防了相当一部军队。若能将这些人马调入齐地,汉军实力必然大增,对付秦军也多了几分胜算。

可惜刘邦不是项羽,他也无法看透项羽的心思。项羽非但没有许诺,反而十分傲慢的在使者身上羞辱了刘邦一番。项羽让人割去汉使的耳朵和舌头,刺瞎双眼,再驱逐回了汉国,只让随从带了一句话给刘邦,“我项羽何等英雄,岂能与你这等鼠辈为伍。”

项羽的轻视让刘邦勃然大怒,怒极之下差点下令挥兵直接攻入楚国以报仇雪恨。

既然楚国的援军已经不可能到来,刘邦唯有绞尽脑汁靠自己想办法抵抗秦军的进攻。这也是他的烦恼之处,虽说汉军仍二倍于秦军,可其中质量如何自然不言而喻。再说汉国上至刘邦下至军卒,大多对秦军有种本能的畏惧,因为刘邦自从与韩信交手来就没有取得过一个像样的胜利。两军尚未交战,汉军气势上已经输了半分。

陈平匆匆赶到王宫时,萧何早已经到场,正低着头在那愁眉不展,而座上的刘邦则在那唉声叹气。

“参见汉王。”陈平草草的行了个礼。

“坐吧。”刘邦挥了挥手,有气无力的应了句。

“谢汉王。”

陈平挺起了身子谢过恩,走到萧何的下手位坐下。萧何抬起了头目光扫至,微微颔首,算是跟陈平打了个招呼。陈平却不敢随意,忙拱了拱手。

如今萧何和陈平已经成为了刘邦的左臂右膀,一为左相国,一为右相国。二人政见虽然时有不同,也曾经在朝堂上大吵出口,但这并不代表两人就势同水火。其实萧何和陈平都知道,他们都是殚精竭虑的辅佐着刘邦,虽然各自的方式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他们都已将身家性命和荣辱富贵全部寄托在刘邦一人身上,所以在根本上二人并没有什么冲突。

陈平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刘邦虽然现在器重自己,凡事皆召自己询问,相反萧何倒是经常忙于政务很少进王宫,但这并不代表刘邦就此疏远了萧何。他们之间的交情并非一般的君臣关系所能比拟的,倒更像是乱世之中惺惺相惜的兄弟之义。

没有了萧何,刘邦大半是要湮没在这乱世的喧嚣声中,同样没有了刘邦,萧何多半也只能在一小县吏的位子上抱憾终身。

所以陈平虽然深得刘邦信任,却明智的选择了对萧何恭敬有加,政见上两人时常有所争持,甚至怒目相对,可私下的礼节来往却一样不曾落下。这同样也是刘邦乐于见到的。

刘邦眉头紧缩,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非常的不好。陈平倒也不以为奇,若他是刘邦,在得知前线已经失守的消息后反应也多半会如此的。

想到这里,陈平便开口宽慰道:“汉王,事情并没有到不不可收拾的地步,周将军虽然小挫,但我军主力犹存,秦军毕竟兵少,又是劳师远征。谁胜谁负,尚未知晓,汉王无须过于担心。”

刘邦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有点怕了,这韩信根本就是我命中的克星,我每次碰到他都要倒大霉,我怕这次也不例外。”

陈平不由无语,愣了半天只好特叹了口气道;“汉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若上天并不眷恋我们,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大丈夫轰轰烈烈一场即可,无须过滤太多。”

座旁的萧何见陈平居然能说出如此豪气的话来,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了不同。刘邦听完似有所悟,重重的点了点头,仰天哈哈一笑道:“你说的对,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我刘邦本就一无所有,大不了再将赢回来的全部输掉就是,怕他个球。”

刘邦摊开地图,指着说道;“来,你们两个我的智囊,快给我想想主意怎么渡过这个难关。”

萧何沉吟了半宿,才张口苦笑道;“汉王,你就别为难我了,我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要真非要我说,那我也只能说固守城池,尽量不要和秦军野战,此为上上之策。”

刘邦看向陈平,问道;“你呢?”

陈平顿了顿,才说道;“我和萧相国的看法差不多,秦军新锐,又是长胜之师,正面交锋我军讨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将主力大军撤回各个城市,以城墙为依仗固守齐地,当年田横部也是靠着这样才拖垮项羽的吗,我们不妨也借用一下。”

刘邦邹眉道;“这话说的未免太泛了,难不成我们只守城池,这样能拖垮秦军吗?”

陈平肯定的点了点头,“只要我们能坚持守住,那就一定能。”

“为何?”

陈平却不急着回答,反问一句,“汉王,你觉得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军队?将领?士气?”

刘邦一连说了几样,都一一被陈平否决掉,渐渐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催促道;“有什么就快说,别再废话了,都火烧眉毛到时候了。”

陈平看了一眼萧何,拱手道;“我想萧相国应该知道。”

“是粮秣。”萧何淡淡的回道。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若无粮草,管他精兵悍将,也只能不战自溃。”

陈平点了点头,“相国所言极是,昔日秦国之所以能成就霸王之业,无非就是国内有着关中和巴蜀两座天然粮仓,再依赖商鞅所行的耕战制度,这才得以在耗时半年的长平之战中动员起百万大军和民夫参战。”

刘邦若有所思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军可能会缺粮?”

“不是可能,是一定。”陈平断言道。

“秦国这一年半来一直在休养生息,只是维持着小规模战斗不断壮大国力,如今虽已经夺回了巴蜀粮仓,但经营时间过短未必就有什么太大的效果。这次他们出关所用之粮无非就是关中的存粮,韩信先是出兵中原,再奇袭平定河北,如今战况已经持续了二个多月,我料想他们的存粮必然告罄。”

“况且河北乃是新收之地,不消耗秦国国内的粮食就算很不错了,秦军攻打我汉国,必然千里迢迢的从关中运粮而来,这其中民夫路上的消耗就是个天文数字,依照秦国现在的国力必然不能持久,所以韩信只能是快速攻下齐地,否则定会粮尽兵退。”

这是萧何也插嘴道:“我觉得陈大人说的很有道理,之前我们总是习惯性的将如今的秦国和之前灭六国嬴政时期的秦国等价起来,总觉得秦国似乎不会为粮草担忧,其实则不然。仅始皇三十六年这一年秦人损失的人口就抵得上嬴政十几年灭六国战争的损耗,秦国早已经元气大伤,否则也不会才动员起区区三四十万军队出关,要知道当年嬴政可是派出六十万大军攻灭楚国的。”

“秦军这两年看似连连大捷,其实都胜的十分凶险,每次都是以少胜多险险取胜的,所赖的不过韩信一人之谋而已。如此看来并非韩信过于自信,而是他为了休养生息所以尽可能的不影响国之根本,每次都是以少量兵马靠着奇谋取胜,实非不愿,只是无奈之举。反观嬴政时期,虽然名将如云,但不论是王翦还是王贲,所率的秦军都是远胜对手。”

刘邦脸上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如此看来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间,不给韩信快速取胜的机会,那样秦国就会不攻自退?”

陈平欣然点头,“正是,我们只需退回各大城池,放弃与韩信决战的机会,秦军必然无从下手,只能深陷在齐地无可作为。”

顿了盾陈平目中又闪过了一丝凌厉之色:“平还有一计,可为汉王更填三分胜算。”

“快说快说。”刘邦兴冲冲的问道。

“当年项羽六十万大军入关,韩信成见项羽势打,便采取坚壁清野办法,不让联军从关中得到一颗粮食。这才大大的增加了联军的攻城难度,项羽不得不从楚地千里迢迢的运粮度日。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样的办法对付韩信,且让他尝尝其中滋味。”

“坚壁清野。”刘邦嘴里喃喃的念了几遍,抬眼看了眼萧何,沉声问道;“老萧,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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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章 齐地(十)

坚壁清野,顾名思义就是加固防御工事,把四野的居民和物资全部转移,叫敌人既打不进来,又抢不到一点东西,因而站不住脚。(g_)这是对付优势之敌的一种作战方法,但同样也是一把双刃剑,杀敌的同时也再破坏自己国家的国力。即便能取胜,也必然是元气大伤,不复往日之象。

自从刘邦谋夺齐国之后,所有大小政务皆出于萧何,换句话说这些都是萧何的心血,如今却要毁于一旦,刘邦不仅有些不舍,同样也对萧何心怀愧疚。

萧何面色抽动,紧闭着双眼,脸上隐隐有苦痛的神色。

这一年里为了打理齐地他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同样他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他萧何既没有问鼎天下的志向,也没有攻城陷地的本领。他本就只是治世之大才,终生愿望也不过是做个王佐之才打造个太平盛世,可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血毁于一旦,他如何能不心如刀绞。

萧何缓缓的睁开眼,凝神望向陈平说道;“非要这样不可吗?”

陈平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欠身,其意不言而喻。

刘邦开口劝道;“老萧,江山打烂了我们重新再建一个就是了。只要我刘邦能取胜,我将来一定还你整个天下,让你如愿以偿。”

萧何苦笑,仰着头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沛公,你知道我现在心中想的是什么吗?”

刘邦一愣,自从自己被封为汉王后,萧何就从来没有再用“沛公”称呼自己了,如今突然喊道,倒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你想什么?”刘邦顺着他的语气问道。

萧何长吸了口气,闭目脸色有些纠结的说道;“我在想我们当初在沛县起事的时候,喊得是‘驱暴秦,还太平’的口号,告诉乡亲们要推翻秦国的统治,从此不再受苛捐杂税劳役之苦。可如今一晃已经三年过去了,天下不但没有平定,反而十室九空,老百姓们非但没有过上富足的生活,反而饥寒交迫,被驱赶着上战场送死。”

“你说这是不是场笑话,老百姓一心想要推翻秦国的暴政,结果迎来的却是比秦国暴政更加残暴的统治。至少在秦国统治的时期,他们虽然吃的少一点,每年还要服繁重的劳役,但总归还是能活命的。可现在呢,我们不但要夺走他们的食物充当军粮,现在还要毁掉他们的家园,强迫他们背井离乡。”

“沛公,你可能不知道,始皇三十五年的时候齐地六郡在籍数为一百零三万户、五百六十多万人口,可如今呢?我粗略估计也就三四百万人吧。才两年的时间,齐国就因为战乱和饥饿损失了近二百万人,这还是以富庶著称的齐国,若是其他诸国又不知道是什么情形,这天下又和何等情形。”

“沛公,我实在想问您一句,这真的是我们当初想要的吗?如果当初知道是这种结果,我们又何必起兵,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沛县,你做你的亭长,我做我的功曹,也许挨不了多少年,秦国就会出个英明的皇帝,那样不是很好嘛,至少不会让天下苍生承受如此之苦。”

萧何一番话说完情绪有些激动,一直以平和示人的脸面上涨得满脸通红,胸膛起伏不定,看向刘邦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隐隐又有些祈求。这是他心中藏了很久的话,如今却酣畅淋漓的说了出来,只希望刘邦能给他一个答案。

刘邦低下头沉默了半响,抬起头望着萧何,声音有些沙哑和疲惫。

“老萧,你看这边。”

萧何顺着刘邦的手望去,刘邦指的正是他的右手边的一排座案,却是空空如许,愣了愣,心中已经猜到了刘邦的意思。

刘邦说的是夏侯婴和樊哙,自从这二人死后,刘邦却始终不肯在朝堂上撤去他们的位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放上这两个桌案。很多自以为聪明的人都以为汉王这番举动是为了收买人心,只有萧何真正懂得刘邦心中的悲伤。

“当初我们从沛县起事时,父老乡亲们一共送了三千二百一十八名子弟兵在我的麾下,因为我向他们吹过牛,说秦国就要完蛋了,还不如让儿郎们跟着我去咸阳转一圈,没准能捞个侯爷当当。还有樊哙和夏侯婴,你和周勃,那时候我们多好呀,整天一块吃肉喝酒,都听着我吹吹牛。”

刘邦抬起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脸色带着微笑继续说道;“夏侯婴这家伙,自己也不过是个养马的,还天天嘲笑人家周勃给人吹唢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小子倒是挺仗义的,那时候看我混的太惨,都穷的没粮开锅了,他倒好,每个月去衙门领了俸米就立刻跑来我家分一半给我。为了这事他六十岁的老娘天天打他骂他,他也不敢还手却还是照做,弄的我到习以为常的靠着他的救济了。”

“至于屠子,那就更不用说了。要说我们这些人里面对人最仗义的,那肯定就是屠子了。这家伙面冷心热,别看我天天取他那蹭狗肉吃他骂骂咧咧的,可曾见过他真的赶我走,后来娶了吕后,他手头有几个钱还冷不丁的塞些给他姐,还不让我老婆告诉我,就冲这个,这个兄弟是真值了。那时候在彭城,我几次都差点死在项羽的手下了,是靠着屠子一路杀出条血路才扛着我冲出来的,他身上伤口多达十三道,刀刀见骨,他却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可是他们都死了。”刘邦扬起了头,悲呛道,已经泪流满面。

“夏侯和屠子都死了,一个被项羽活活的烹了,一个被秦军乱刀分尸。还有那三千二百一十八名兄弟,剩下的只有四百二十人了。老萧,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我若是退缩的话,怎么对得起夏侯,对得起屠子,对的起死去的二千八百一十八名兄弟们。我当初许诺过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相信我才跟着我为我卖命的,我却让他们将尸体留在了异国他乡。在关中,在汉中,在中原,在河北,都只是草草掩埋,连块牌位都没有,只能做异乡的孤魂野鬼。”

刘邦紧握着拳头,满脸激动,又问了一遍:“老萧,你说我还有退路吗?”

“没有了,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路黑到底,回不了头了,只有一直往前走,有石头挡住路的时候,或者走不过去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去搬开石头,而不是沿着来路返回。退后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明白吗?若是我胜了,我还能让活着的兄弟们跟着我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能让死去的兄弟们魂归故里,把他们迁回沛县,就算死了也能衣锦还乡;可如果我败了,那我们就沦为了这乱世中卑贱的尘埃,不但沛县之人引以为耻,以后秦国的史书上也舍不得为我们多费些笔墨。”

“老萧,既然我们已经做了大事,就要轰轰烈烈的做到底,大丈夫生当如此,死亦如何!就算拼的身死族灭,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上一遭,千年之后若后人提及我们,也会衷心的竖起大拇指说声‘好’。”

萧何身躯剧烈震动,用力的呼吸几口,久久才平息下来,深深的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我萧何既然决定为你卖命,就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的。”

“陈平。”

“在!”在一旁被刘邦的豪言壮志激扬的血脉贲张的陈平一步上前,大声应道。

“传我诏令,令济北、东郡、临淄三郡之民全部撤入临近县城,尽焚房屋,带走一切可以带走的物品。城内所有青壮全部登籍在案,随时准备上城墙助守。”

“传令周勃,令他相机而行,趁秦军立足未稳准备撤人腹地,如有延误军令者,杀无赦!”

“诺!”

…….

事实上陈平料的没错,秦国的粮草确实已经接近告罄,连连大胜的背后,却是军粮的急剧消耗,原本韩信还指望攻下河北能就地补给的,却没想到赵歇和臧荼、韩广这些人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治国,只是拼命的征收然后打仗,只会破坏不懂得建设,结果好端端的一片燕赵之地却打成了一团稀泥,韩信不但没有得到一点粮食,反而要贴进去不少接济俘虏和饥民。

唯一搞到了点粮食就是从魏国那里,魏豹这个家伙谨慎有余,也就是胆小如鼠,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龟缩在家里不与别人征战,相应的破坏也就小上许多,所以城中尚有一些余粮,韩信自然不客气的全部征收了。

但这些和秦军巨大的缺口相比仍然是杯水车薪。秦军经过扩军后,河北已经拥有尽二十万步骑,十三万远征齐地,每天人咽马嚼无疑是比巨大的数字,这便成为了摆在韩信面前的头等问题。

韩信算计了很久,发现关中的存粮在确保中原军团消耗的前提下,还能支撑十三万秦军一月多的粮饷开支。也就是说秦军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消灭汉国,否则将面临粮尽的危险。

韩信战前盘算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发动对齐地的进攻。因为经历了河北大败后刘邦的主力已经消耗殆尽,这时候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若不能趁势将他彻底击垮,早晚又会是心腹大患。

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一场意外的事件却打破了他的计划。

ps:昨天没更新,所以今天补上了一章,真要要了我的老命了,看看都二三点了,明早还要早起去单位迎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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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一章 风云突变

这一年的冬天的对草原来说显得格外的漫长,当大雪覆盖住整个草原的时候,大规模的饿死和冻伤也在部落之间蔓延开来。

以往冬天若遇雪灾,单于王庭多少会救济些穷苦的部落,虽然这些部落的牧民仍是饥寒交迫,但也不至于冻死饿死。因为草原的头人们都不是傻瓜,每一个草原人都是他们的财富,成年男子能骑上战马为他们征战,女人能为草原的勇士们繁衍后代,孩子是头人们未来的财富,而老人则可以牧羊挤奶。

但今年的冬天却和以往不一样,龙城的单于王庭虽然还在,但却不再是草原上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了,来自楼烦人的挑战让匈奴人在草原上的统治地位岌岌可危。靠着与秦人无耻的勾结,楼烦王昆莫窃取了冒顿单于对草原至高无上的统治权,他联合起了其他被匈奴压迫已久的部落,发动了血腥无比的复仇之战。

大批的匈奴人被屠杀殆尽,昆莫不允许部下接纳匈奴嫡系十二部落的投降,而是用杀戮来偿还匈奴三十年多对楼烦等部落的欺压。大批族人被屠杀,这对匈奴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打击,但也迫使面临灭族危机的匈奴各部重新凝聚在了一起,放下了彼此之间的矛盾,紧密的团结在了新任单于稽粥的麾下,为匈奴的生存而战。

尽管稽粥用尽一切办法想要挽回匈奴的颓势,并在战场上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但匈奴国运的衰弱已经成了不争的事实。为了拼凑兵力,稽粥将匈奴所有可以用的兵力全部调往了龙城,原本臣服于匈奴的各个部落突然发现自己头上的主子变的如此孱弱的不堪一击,便纷纷加入到了痛打落水狗的行列。

昆莫的军队越来越庞大,而匈奴人的地盘越来越小,军队越来越少。之前遭到匈奴毁灭性打击的月氏、丁零和东胡残部也纷纷加入了对匈奴人的围攻中去了。如今漠南之地匈奴所能号令的也只有龙城附近数百里十余部而已,其他皆被昆莫吞并,楼烦已经成为了草原上继匈奴之后的霸主。

为了彻底的消灭匈奴人,真正的成为草原至高无上的王,昆莫不断的加大对龙城的攻击力度,想尽一切办法扩充自己的军队。同样为了抵抗楼烦人,稽粥也拼命的收刮一切可以用来增强实力的军资粮草。杀红了眼的二人自然都无暇顾及贫苦部落中的老弱,任由他们在寒风中死去。

饥饿和寒冷迫使这些牧人们离开世代居住的草原,纷纷南下逃亡,寒风之中牧民们互相搀扶,不断有人冻僵倒在路边,却没有人会为之哭泣,所以人心中的都只有一个念头。

去中原,那里会有吃的,会有贵人收留自己。

长生天似乎给他的子民们开了个大玩笑,草原人沦落到今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地步,皆是拜秦国所赐,他们的族人在秦国死伤无数,尸体堆积如山。可到了如今,牧民们竟然想起的仍然是投奔中原,靠着中原的君主接济维持着生计。

这大概是草原人和中原人的区别,他们没有什么国仇家恨,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归属感,死亡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草原上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部落之间的攻伐是相当频繁的,谁的父兄子弟都不曾死在别的部落的刀下?谁的手上又没沾上几条人命?若是都谨记仇恨各自寻仇的话,恐怕草原上已经没有活着的人了。

草原上的战事一直僵持不下,匈奴和楼烦就像两条已经杀红了眼的恶狗,相互纠缠撕咬着在一起,根本毫无章法,只是拼命的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直到十二月的时候才终于出现了转机。楼烦联军攻下了匈奴人世世代代守护的圣山,昆莫亲自带人登上了山顶,挖开了数代单于的陵墓,将他们的尸骸拖了出来尽情的鞭打,以此来报复匈奴对楼烦数代人的压迫,

消息传到龙城,匈奴人日夜泣血,勇士们用刀划破脸颊,任由鲜血流淌,稽粥狂怒之下立即点齐了二万精骑,绕道突袭楼烦腹地血洗了一个部落。作为报复,稽粥下令将这个部落的二万多名男女老幼全部处死,用头颅堆起了一座高余十米的观台。楼烦人很快以牙还牙,在日后数次战事中都将俘虏的匈奴人全部斩首,不再留下任何活口。

匈奴人和楼烦人血腥的相互报复很快就席卷了整个草原,许许多多的原本保持中立的小部落也被卷了进去,成为两家泄愤之物。为了躲避灭族之祸,这些小部落纷纷加入了南逃的队伍行列。

难民的急剧增加,让刚刚重建的北军行营压力大增,粮草顿时不济。新任的北军大帅王歧力排众议,坚持收容这些无路可走的草原人,亲自赶到九原城外令人搭建了一座巨大的营地用来安置难民,挪用军中存粮每日熬粥发放,用以维持他们的生计,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同时王歧亲自上书咸阳的朝廷,洋洋洒洒数千字细细分析了此举的长久之效,胡人每弱一分则秦国则强上一分,请求朝廷迅速调集粮草救济这些投奔大秦的胡人。

部族的大量逃亡引起了昆莫的警惕。在攻破匈奴圣地后,楼烦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百部称臣,控弦二十万称霸草原,反观匈奴只剩下不到十万的残军,败局已定,只是苦守在龙城四周。昆莫此时已经俨然以草原之主而自居。

既是草原之主,那所有的草原人当然就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如今这件人却要投奔中原的秦国,这让昆莫骄傲无比的自尊心无论如何都难以容忍。他此刻已经听说了秦国正在发动声势浩大的统一战争,主力深陷内地而无暇北顾,心中不安分的想法不禁蠢蠢欲动。

于是令坐下大将木赤点齐了一万骑兵,迅速南下追击南逃的部落。

木赤一路追杀逃民,杀到了九原城外,却见城外连绵望不到尽头的帐篷却毫无防备,头脑简单的他自然不会多想,只是挥刀带着所部兴奋的嗷嗷叫的冲杀了上去,一路见人就杀。

毫无防备的牧民们根本没想到楼烦大军会突然杀至,恐惧之下都掉头拼命的朝着九原城涌入。城内的王歧听到了消息后,立刻披甲上城,下令全城戒备,同时城门大开,任由牧民逃入。

木赤虽然为人莽撞,但还不至于愚蠢。他只是下令部下在城外四处猎杀这些叛民,而并不靠近九原城。在城外不足五百步的地方,楼烦人的骑兵狞笑着挥舞着大刀,利用马力毫不费力的砍下了一颗颗头颅,用马蹄将一具具稚嫩的身躯踏成肉泥。他们轻松无比的挥舞着大刀,一次次的冲刺、砍劈,就像平常操练一般轻松,绝望的牧民惨叫着伸手像城头的秦军喊着救命,却被追上来的骑兵砍掉了头颅。

城头之上,近万名秦军看的怒火中烧,睚眦欲裂。虽然死的只是草原人,与他们秦国没有半点关系。再说楼烦军爷一直恪守规矩,始终没有靠近九原城,只是在城外慢条斯理的屠杀者自己的子民。

但楼烦人那种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激怒了每一个有血性的秦军士卒,他们紧握着手中的长戟,怒目圆睁。看见楼烦人看着如此血淋淋的一幕,看见敌人如此轻视自己,长久以来对草原人仇恨的情绪瞬间高涨。

秦军从来不是一支温和的军队,相反,当初他们一暴虐和血腥令关东六国胆战心惊。他们也会屠戮,长平一战坑杀四十万赵军就是他们的最杰出的作品。但这也仅仅限于屠戮对方的士兵而已,只是为了尽可能的削弱敌国的势力才选择了坑杀战俘,战争时期的屠城和滥杀无辜是被军令所严禁的,更别说将妇孺老弱也都杀死。

在秦军士卒心中,屠杀老弱妇孺是懦夫的行径,真正的勇士是靠着看下敌人的首级换取军功来证明自己的勇气。坑杀降卒不过是有计划有组织削弱敌国的手段,而并非将士们天生嗜血。所以他们对楼烦人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下手表示愤慨无比。

城头的王歧紧咬着牙关,望着城外不远处的血流成河,忽然大声吼道;“传我将令,所有骑兵集合,随我出城迎战。”

正在一旁探头观望的长史庞通听王歧这么一说,顿时吓得不轻,急忙一把抓住王歧说道;“老将军,你疯了吗,他们自己杀自己的人,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上将军交给我们的任务只是守住北地,你又何必枉开战端呢,若是引来胡人的疯狂报复,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庞通说的却是实情,秦国此时看起来风光无比,楼烦和匈奴争相向秦国称臣纳贡,不敢得罪秦国。但北军此时无疑是色厉内荏,虽然恢复了当年蒙恬统帅下的编制,却只有区区不到四万的军队,而且大半是赵人的新卒入伍。如果楼烦王昆莫下定决定倾力一击,秦军是不论如何,不得不放弃九原数郡退入长城内。

可王歧却是人精于事,心中早已经是雪亮,他猜到了昆莫定然是想借这次事情试探下秦国的反应。若是忍气吞声,那他必然变本加厉,更加咄咄逼人:相反若是强硬反击,他到反而会举棋不定,不敢和秦国撕破嘴脸。

所以王歧丝毫不理会庞通的劝谏,而是一把手推开了他,瞪大眼睛怒吼道;“旁通,是你是主帅还是我是主帅,你若再多言,我就以违抗军令斩了你。”

庞通见他不像是开玩笑,无奈之下只好闪身让开。王歧飞身上马,带着集结完毕的七千铁骑呼啸冲出城去,让毫无准备的楼烦大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木赤尖秦军突然杀出,不由愣在那里,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忙手慌脚乱的下令逃命。王歧也不远追,只是远远吊着直到楼烦人离开这才收兵。

回城后王歧并没有善罢甘休,而是将北地四郡所有能用之兵全部集结起来,在让民夫穿上战甲夹杂在军中冒充军士,凑齐了浩浩荡荡的近十万的“大军”一路北上,直逼楼烦人的王庭这才停了下来。以秦国天子的名义召见楼烦王昆莫前来会盟。

昆莫见秦军反应如此强硬,心中疑虑万分,便亲自带着八万大军南下与之会面。会面只是昆莫见秦军旗甲严整,王歧的态度极为强硬,似乎并没有可趁之机,这才善罢甘休,不再做他念。

随着难民的涌入,北地已经接纳了近四十万匈奴人的投奔,王歧微薄的军粮很快就要耗尽,催促粮草的文书几乎每天的呈送一封给朝廷。而此时的咸阳,仅剩下不多存粮确实用来供应征齐大军一月所用。

在朝中主政的赢可思虑再三,和丞相公孙弘等大臣商量了一番,决定临时将这些余粮调往北地,用于接济这些投奔秦国的牧民。同时派出了少府宗泽,由他亲自前往齐地向韩信解释其中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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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二章 咸阳来使

已经接近黄昏,破损的驿道上一支骑兵正在徐徐前进着,队伍最中间的是一辆硕大的马车。因为差劲的路况,马车行走十分不易,连累着队伍的行进速度也大大减慢。

大概是吹了一天的冷风,马上的骑士一个个都耷拉着头,恹恹的拉着马缰催动着战马前行。从队伍打的旗号和骑兵的装束上不难看出,这是一支属于秦国的军队,只是少了几分寻常秦卒所具有的精悍之气,反而多了些疲惫之色。

远处突然扬起了一阵烟尘,远远望去正有一队骑兵朝着自己高速驰来。领队守将顿时心生警惕,立即高吼:“全军戒备,保护大人。”

训练有素的秦国骑士迅速排成整齐的方阵,将中央的马车团团围起,同时箭上弓弩,箭头微微朝下,皆满脸紧张的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骑兵。这支秦军虽然装备精良,但却都是从未上过战场的雏鸟,如今初次遇警,自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待那队骑兵靠近了些,领队的秦将这才看清楚了对方甲胄装束皆是和自己一摸一样,虽然心中舒了口气,但仍然出于谨慎起见仍然没有解除警戒。来者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大概是为了怕引起对方的误会,这队骑兵便减缓了速度,改为缓缓而行,同时打出了秦军的旗号,向他们表明了自己身份。

领队的秦将这才放下心来,下令解除警戒,自己则催马上前来到来骑身前,有些倨傲的昂起头大声问道;“你们是哪部?”

领队的一个年轻人闻言笑了笑,回道;“我们是本地戍部,你们是从咸阳来的吗,可有什么消息带来?”

那秦将斜眼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语气有些轻狂的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说完邹着眉看了看这对秦兵,不悦道;“让你的部下让开,我们有要事要去觐见上将军,不要耽搁我们的赶路。”

旁边一位长须的中年人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捋了捋胡须笑眯眯的说道;“奇了怪了;为什么不是你们让开而是我们让开,你们人少我们人多,要让也是你们方便些呀。”

那秦将面色沉了下来,喝道;“大胆,我们乃是天子使节,这马车上坐的正是少府宗大人,奉天子命有要事禀报上将军,你们竟然敢叫我们让路,好大的胆子呀。”

这是旁边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道:“要我说你胆子才大呢,堂堂秦国上将军就在你面前,你竟然敢让他让道,难道你是王上吗?”

那秦将闻言大惊,满脸愕然的看着面前的韩信,他虽然见过韩信两次,但因为级别太低每次都是隔的远远的只能看着个大概,如今就在身前竟然没有认出来。猛然醒悟过来,急忙翻身下马跪着请罪道;“卑职有眼无珠,冲撞了上将军,还请上将军降罪。”

韩信却没放在心上,只是奇道;“宗泽怎么来了,他来做什么,咸阳出事了吗?”

宗泽是九卿之一,身为少府掌管天下山川盐泽的收入,是朝廷最重要的职位之一。所以韩信才觉得奇怪,这个宗泽不好好待在咸阳,突然跑来齐地,实在令人不解。

这时马车上的宗泽已经得到了下人的禀报,连忙慌慌张张的从马车中爬了出来,赶来向韩信请安。

“微臣参见上将军。”宗泽整了整衣冠,正了八景的行了叩拜礼节。

其实按照秦制,上将军一职不过是武将的最高级别,位次于上卿,爵同九卿。认真说起来韩信不过与宗泽同级而已,做鞠打揖已属客气,决不至于行叩拜大礼。

可只要聪明点的人都绝不会把韩信等同于白起、王翦这种解甲归田,只有殊荣却没有实权的上将军。宗泽恰恰就是个聪明人,韩信也坦然受之,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韩信笑着遥扶道:“宗胖子,好久不久你又胖了不少呀。”

宗泽长的白白胖胖,看上去和蔼可亲一副富贵之相。他虽然不是韩信的心腹,却极懂得察言观色,善于揣测上级的心思。再加上这个宗泽性情有趣,韩信倒是对他感观不错,时常拿他开着玩笑,也习以为常了。

宗泽顿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肚皮打趣说道;“上将军你明鉴呀,自从你离咸阳后卑职日思夜想,肝肠寸断,为了一解相思之情,卑职只好将满腔思念化为食量,这才胖了许多。”

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刚才略显尴尬的气氛就在宗泽看似无意的打诨之间化解了。

“好了,谈正事吧。”韩信止住了笑容,说道;“你怎么突然来了齐地,是不是咸阳出事了。”

虽是这么问,但韩信到并没什么担心。原因很简单,如果要真有要紧的事情,无论好坏咸阳都会快马报来的。而这次让宗泽亲自赶来,可见十之八九是遇见了未决之事来奏明韩信。

宗泽压低声音说道;“是公主派我来的。”

“可儿?”韩信一怔,旋即有些紧张的问道;“可儿尚好?彻儿尚好?”

宗泽点了点头,面露笑容道;“上将军请放心,公主和世子一切安好,我这次来只是有公事需要当面向上将军解释,恐您生出疑虑。”

“什么事,说吧。”

宗泽小眼睛转了转,看了看四周,却是闭嘴不语。韩信会意,便看了眼张耳和蒙石,指着远处说道;“那里有块高地,我们不妨去看看风景如何。”

韩信在前,张耳蒙石宗泽三人在后并肩而行。这次出征齐地李左车并没有跟过来,而是坐镇河北行营,暂代韩信之职。相反张耳倒是被韩信带在了身边,任行军司马一职。

韩信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虑,虽说张耳极重信义,如今也不可能反叛秦国。但他和辛剧不同,张耳毕竟是做过诸侯王的人,大军南下的情况下若把他单独放在燕地韩信实在放心不下,所幸将他带着身边。如此担心也属于人之常情,张耳半身沉浮,凡事也都看开了,倒也豁达,并没有生出什么不悦。相反他对韩信的天纵之才一直兴致勃勃,正好借这次好好观摩下。

韩信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子来看着宗泽说道;“别卖关子了,说吧,什么事。”

宗泽慌忙上前数步,将北地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韩信倒是一愣,九原郡距离咸阳远远近于齐地,况且上郡和咸阳又要直道相连,十分便捷。所以北地的军务都是直接向咸阳汇报,韩信倒是不知北地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待听到王歧决议反击韩信不由点了点头,赞道;“到底是老将,王老将军眼光倒是独到。草原人天生崇拜强者,你越是软弱他们指挥变本加厉,相反你若是强硬,他们反而会心生畏惧。”

顿了顿又说道;“收容草原的牧民对我秦国百利而无一害,你告诉王歧,一定要善待那些牧民,这样才能吸引越来越多的草原部落内附秦国,我们就能兵不血刃的夺下整个草原。”

宗泽点了点头,随即又愁眉苦脸的说道;“上将军你先别高兴的太早,这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麻烦也跟着来了。”

一直在听着的蒙石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麻烦?”

“粮食。”宗泽面色严肃的说道。

韩信点了点头,“我刚刚也想到了这点,关中真的一点存粮都没有了吗?”

宗泽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说道;“上将军,我们的家底你又不是不知道,同时支撑着中原和河北两大战事,河北新收之民又需要粮食赈济,我们的府库粮仓早已经搬空了。你可能是不知道,当初你询问可有粮食支撑对齐国两月战事的时候,公主是咬着牙应承下来的,她亲自带着陛下四处拜访关中的大族望族,诚意相求这才凑来了这军粮。”

韩信眼神中有些复杂之色,伸手轻轻的握住剑柄上赢可送的吊饰,心中却是一阵温暖。

“这么说为了赈济北地,我们的军粮被临时改为他用?”韩信何等聪明,这时已经猜出了宗泽话中的意思。

韩信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沉吟道;“可儿做的是对的,北地事关重要,若是北疆不稳我们秦国根本无法全力征战,而且从长远上看这招也是重要。”

宗泽点了点头,“公主也是这么说的,再说你军中尚有不少存粮,齐地富庶,想必征粮并非难事,所以公主和公孙丞相考虑了半天才决定先将粮食用在北地。”

韩信苦笑道;“宗泽,我且问你,你从河北一路来到这里吗,感觉齐地如何?”

宗泽面上神色有些古怪,却还是回道;“一切都还好,虽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也大体不差。”

韩信盯着他的眼睛,“说实话。”

“啊?”

“实话!”

“很差。”宗泽老老实实的回道,再也不敢打马虎眼了。

其实宗泽算是客气的,他一路过了大河进入齐地后,竟然连一处人烟都没看见,看到的只是残破不堪的房屋,大多村庄都被付之一炬。

他自然以为这是秦军的“杰作”,原本还想着难道韩信突然转性了,学着项羽开始搞屠城掠地了,所以韩信问他的时候他才会不肯说实话。

韩信苦笑着摇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以为这是我下令干的吗?”

宗泽一阵,心里忍不住想道;“难道不是?”

“真不是。”韩信正色说道。

“这是刘邦为了应对我们的进攻特意想出的主意,他打算坚壁清野,宁肯拼着整个齐国被打烂也不肯让我们有机可趁。所以我们别指望能在齐国征粮了,现在是一颗粮食也找不到了。”

宗泽张大着嘴愣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韩信转头望向张耳,问道;“张司马,军中的存粮还够多久。”

张耳不假思索的回道;“若是一切照旧,还够半月之用。”

“半月……”韩信低头沉思,面色闪过一丝忧色。

“这倒十分棘手,刘邦是块难啃的骨头,这次又摆明了要玉石俱焚。”

张耳沉吟了会,说道;“若改用小斛分粮,应该能多支撑十天。”

“不可。”韩信摇了摇头,“若是饭食突然减少,士卒不明真相便会纷纷揣测,这对士气影响非常大,不到万不得已到时候,决不能用这办法。”

四人皆陷入沉思中,各自想着办法。忽然蒙石一拍脑袋,笑眯眯的说道;“我倒有个办法,不过要委屈下老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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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三章 燃眉之急

三人皆是望向蒙石,韩信更是满脸古怪。直觉告诉他,蒙石出的主意肯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果然,蒙石笑眯眯的下打量了韩信一番,啧啧称赞道;“老大,仔细看看其实你的卖相还是很不错的,再加如此年轻有为,这天下可没多少女子可以不为你心动的,难怪公主以前在咸阳的时候对我们爱理不理,偏偏遇到你后就爱的死去活来。”

韩信被他笑眯眯的眼神看着心里有些发毛,没好气的回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到底想说什么。”

蒙氏“嘿嘿”笑了数声,说道;“我笑老大你明明身边有宝却不知到用,这叫什么来着……缘木求鱼来着对。”

这时张耳脸色已经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看向韩信的眼神也露出了会心的笑意,而一旁的宗泽仍然是浑然不知所云,一脸不解的看着二人。

韩信啼笑皆非,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小子到学会用成语了,不容易呀。”

蒙石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说道;“那是自然,我妻子天天逼着我看这看那,嫌弃我没文化,我被她烦着没办法只好看了些,肚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文化的。”

蒙石是去年七月办的大婚,迎娶的是秦国王室贵女,赢可的远方堂妹赢姣。这个赢姣在王室中以美貌而著称,蒙石自小对她垂涎已久,却一直苦于得手不了。他虽然贵为显赫一时的蒙氏嫡长子,父亲和叔父就是始皇帝最为信任的两名大将军,但王族中骄傲的凤凰赢姣根本就看不他这个承荫父勋的二世祖,任他如何半百示好就是无动于衷。

直到咸阳苦战和千里奔袭北地后,蒙石依靠战场的出色表现而声明大振,赢姣这才关注起这个曾经对她死缠烂打的蒙家大少爷。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韩信和赢可又有意促成这桩婚事,好让赢氏一族能融入到以韩信为代表的新贵之中去。于是赢可便以王族执事的身份册封了赢姣为金城公主,下嫁给蒙石为妻。

这个赢姣虽然看似柔弱貌美,却委实是个厉害角色,不但将如同一头野豹般的蒙石驯的服服帖帖的,还逼着他每日读写字。这倒成了咸阳的一大笑谈,蒙石也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傲,一副沾沾自得的样子。

宗泽瞪着眼睛看着三人,根本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开口说道:“蒙将军,你们在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

蒙石又“嘿嘿”尖声笑了数声,看着韩信挤了挤眼道:“你不懂没关系,将军懂就可以了。”

“老大,不是我说你,你说平时挺正常一男人,和我们喝酒吃肉,骑马打猎,没看出装什么假正经的呀,为啥在这事情这么墨迹。人家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啧啧,我看那眼睛水汪汪的,都快挤出水来了。又是天下首富,你要搞定了她,还愁什么粮草不粮草,她家就是你取之不尽的粮仓。这就要你出卖掉色相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也行呀,别占着位子不干事呀。”

说到这里韩信不由一囧,横眼道;“你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来就是。”蒙石煞有其事的继续说道。“我们都是男人,有些事情我们都懂得。你看,我帮你算算,从公主怀孕到现在,你已经一年多没那个那个了,平时看你也规规矩矩的,从来没招寝过任何宫女,我原本想是你眼光太高了。可现在有这么美的美人送门你都无动于衷,这真是暴殄天物呀,可惜可惜。”

蒙石晃了晃脑袋,满脸的惋惜神色,仿佛恨不得自己就是韩信,亲自马横刀把官芷水给办了。

“你说你们一个年富力壮的精壮男人,一个久旱盼雨的闺中怨妇。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这正是襄王有意,神女有情,老大你却如此不解风情,难不成你还不是男人。”

说到了这里蒙石顿了顿,忽然狐疑的下打量了番韩信,张嘴说道;“你不会真的有什么隐疾。”

话音刚落,蒙石忽然觉得眼见一花,旋即额头一寒,头的头盔尽被生生斩去了一截,还飘落了几丝碎发。

鱼肠直指蒙石喉间,韩信似笑非笑的看着蒙石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蒙石勉强挤出来个笑容,连忙紧闭嘴不敢再说半句,韩信这才撤剑回鞘。蒙石舒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心有余悸的说道;“老大,下次能不能别做这么刺激的事情了,万一你哪天失手了,那我岂不是死的很冤。”

韩信斜眼看着他,说道;“放心,我对自己的剑法一向很有自信,你若不想死的话就记得别缩脑袋,否则有了偏差那可别怪我了。不过就算失守杀了你,赢姣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让人好好照顾的。”

说道最后句,韩信的脸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蒙石打了个寒战,不禁寒毛倒立,再也不敢拿韩信取笑了。

一旁的张耳一直笑着看两人打趣,忽然插嘴道;“将军,耳有一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对待张耳韩信还是有些客气的,便伸手示意道;“张司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耳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蒙将军虽然是刚刚的话虽然是戏言居多,但也不无道理。陶家是百年大族,堂堂天下首富,经营的就是粮食生意,若得他们倾囊相助,想必我们要挺过这关就轻而易举了。反之若是陶家不肯相助的话,那我们到很难从其他地方弄到这么多的粮食。”

韩信面露出思索的神色,过了阵子才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只是陶家已经今非昔比,物资大半被刘邦所夺,或者在齐国腹地无法运出。况且他们家族内部情况也十分复杂,原本和他们陶家亲密合作的龙家投靠了楚国,他们家中大多数人也是主张归顺楚国。归顺我们大秦是官小姐一人力排众议所决定的,但家中的反对声音并不小,如果我们把陶家当成任意取予的仓库,那势必激起陶家内部人的排斥,我们在齐国的许多大计仍然是要依靠他们的配合才能完成,若没有他们相助,确实相当棘手。”

张耳若有所思,开口建议道;“不如我们对他们家族进行封赏。赏赐他们相应的爵位,以此来安陶家人的疑虑之心。”

韩信摇头,“不可,商君所定的军功爵位制度是秦国的立国之本,非军功者不得授爵向来是秦国的传统,除了子嗣可以承荫外,其他无功之人都不能授予,即便是王室中人也是如此。如果此例一旦开了先河,难免以后不会有第二起、第三起,所以商君之法决不能轻变,变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该如何?”张耳追问道。

韩信沉吟了会,这才说道;“暂且先这么说,我去见见官小姐,看她有什么好的建议。”

…….

“情况大概就是如此,不知官小姐可有什么良策可供我参详一二。”韩信将大致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然后看着官志水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官芷水冰雪聪明,如何会听不出韩信话中的意思,面色有些阴霾。低头了头,睫毛微微颤抖。原本以为投靠韩信是得到了一知己,能一展自己生平所学,可如今看来韩信和刘邦其实都是一路人,只是想拼命的压榨他们这些商人的利益。

官芷水并没有抬头,而是低着头小声道;“将军的意思是想让我们陶家提供贵军的军粮吗?”

韩信的笑容有些干,他感觉出了官芷水慢慢冷淡下去的笑容,于是张口解释道:“官小姐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想听听的你的意见。如果陶家真的宽裕,我愿意高价购入一大批粮食。若果你需要用粮食抵债,来年我必然奉双倍。”

韩信自顾着说了一大通,官芷水却只是在一旁经静静的听着,眼如秋水的看着韩信,不发一言。韩信余光扫至,见她径直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有了丝紧张,心想她不会真把自己当成过河拆桥的那种人。

便把手一摊,强挤出意思笑容说道;“官小姐,我也知道陶家现在很难拿出存粮,我也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已,如果实在没有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另想他法。只是想你本就是齐人,对齐国的风土人情也是所知甚详,所以才来问问你的意见,想从你那里学到点经验。”

官芷水忽然掩口轻轻一笑,这一笑便如同冰山消融、万物归春,韩信心中也不禁舒了口气。

“笑什么。”韩信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头。

轻轻的挽了挽发髻,官芷水浅笑道:“将军你多虑了,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样子有些好玩而已。”

心中却是好笑,原来这个声名远扬,名满天下的秦国将军内心却是一个大男孩,这倒是也有趣的发现,

韩信“嘿嘿”的干笑了几声,心想女人真是无聊,

又试探性的说道;“那请问小姐你是答应了还是什么?”

官芷水沉吟片刻,娓娓叙道;“我们陶家虽然损失惨重,但在各地尚有不少存粮,刘邦不可能将这些悉数找到。我想我若是想想办法,应该能凑齐六七万石的粮食。”

“不过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我们必须能在齐国内自由穿过,佛则即便是有粮食,也无法运出。”

韩信低头盘算了下,六七万石足够大军十几日的吃用了,倒也能解燃眉之急。

心中打定主意,便点头道;“那这样,我立即联系墨家门人,让他们即刻起事,劳烦官小姐你也跑一趟,让你们在那的人手也加入其中。”

“我这就去,将军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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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四章 左丘(上)

胶东郡位于齐地最东端,始皇二十六年时大将军王贲攻破齐国,秦国便以齐地分为临淄、胶东、琅琊、济北、东海、东郡、薛郡七郡治之,其中胶东郡便是其中之一,郡治设在齐地大城左丘。

左丘位于@大海之西,占据鱼盐之利,故而民多显以富庶。又因为靠近齐都临淄,故而受其影响,文风也极为浓厚,春秋时期便有左丘望族号左丘明,著有《左氏春秋》一书传于世。

可如今夜色下的左丘却是一片萧条,以往熙来攘往的街头变得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也是低着头匆匆赶路。

陈平在先后诛初了齐国几大家族后,又对各地的富商下手,以此来敛取财物谷物充以军资。以商立国的齐国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商贾大多当下手头的生意,每日战战兢兢的躲在家中不敢外出,生怕下一个陈平盯上的目标就是自己。如此一来齐地的商业往来几近瘫痪,民间皆是惶恐不安。但此时的刘邦已经全完不在乎这些了,如今他就像一个快要输的精光的亡命赌徒,拼了命的想让自己手中的筹码更多些。

民间日益高涨的不满情绪刘邦自然也是知道,所以派出他的亲信和心腹,分别驻在各郡以安民心。而左丘正是上大夫曹参的驻地,驻有八千军卒,用以掌控胶东和东海二郡之事。所以墨家才将目标选在了这里,若是能将这八千汉军瓦解或者歼灭,那胶东和东海两郡唾手可得。反之若是放任着这部汉军驻扎在左丘,那即便墨家起事成功,也绝难是正规军的对手。

曹参是刘邦的心腹之臣,也是当初跟随他沛县起兵的元老之一,向来以办事谨慎,心细如发而著称。刘邦所依赖的大臣中,他仅次于萧何屈居第二。

但曹参却不单单只是一个文官而已,他同样也是名能上得了战马,能跨刀张弓的将军,曾数次单独统帅一军作战,倒也是文武双全、战功赫赫。只是当初刘邦手下的猛将太多了,相反可以算得上书的文官也只有萧何一人,所以便让曹参大多从事文官之职。

这次陈平搞的动静太大,齐地一边怨声载道,刘邦担心后院起火,便让曹参亲自带着八千军卒坐镇东境。不得不说刘邦确实知人善用,以曹参的老辣和精明,确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才上任不到半月,就将这二郡治理的井然有序,丝毫未见乱像。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而已。

墨家是战国时期的一个重要流派,在民间拥有广泛的号召力,其创始人墨翟就是鲁国人。齐国虽推行的是王术和霸术,但其包容的心态确实其他六国无法比拟的,在田齐的默许之下,墨家等大批学派在齐国得到了蓬勃发展,成了半合法的组织。

不同于兵家法家纵横家这些流派,墨家有个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直接掌握了一大批的武装力量,并且有大量精通攻城守城的人才存在。春秋战国时期,墨家就经常帮助小国抵御大国的入侵,其后又以仗剑激扬的游侠而为世人所知。

墨家虽然力量不可小觑,但平时多以低姿态出现,极少有听过墨家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征伐之中,倒是一直反对国与国之间的兼并。久而久之,统治者也大多忽略了墨家这一支光明正大的非法武装。

为了行事成功,齐墨钜子阳狄特意将门下精锐悍勇之士O@调往左丘,冉易也带着墨门精锐二百多人分批入城相助,共得武艺高强只是二千余人。虽然较之汉军人数远远不及,但却也已经初具规模。

况且敌明我暗,汉军对墨家这股势力根本没有引起警惕,起事之时倒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再加上上官芷水利用陶家关系已经买通了左丘城内的数名将领,这便也多了几分胜算。

……

“什么人。”短促的呼喊声在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门外守卫的士卒齐齐亮出兵器,一脸警惕的看向远处街口。

“站住,否则我们放箭了。”一名汉军军官厉声喝道。

“是我。”街头传来的话确实语气平淡,随即两个身躯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

领队的那名军官看清他的模样,这才舒了口气道;“原来是王县丞,抱歉抱歉,在下也是职责所在,有得罪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王县丞哈哈一笑,却是满脸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那军官的肩膀道;“李校尉你也太过客气了,大家都是替汉王,替曹大夫办事的,有必要那么见外吗。”

那李校尉也“嘿嘿”赔笑了数声,目光移至王显丞背后那个年轻人,便问道;“这人是谁?”

那青年急忙上前弯腰躬身,结结巴巴的行礼道:“参见大……大……大人。”

王县丞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小子是我本家的一个侄子,从小舞枪弄棒的,粗通些武艺,我想把他引见给曹大夫,替这小子谋个职位,也好告慰他的家人。”

李校尉露出恍然的神色,脸色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些靠着血缘关系谋求公职的事情并不少见,他给曹参当守卫已久,对这个也是见怪不怪,倒也习以为常。

“大人刚刚用过晚膳,现在就在里面,王大人请把。”反正决定权在曹参,他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多谢多谢。”王县丞笑眯眯的拱手称谢,带着一脸紧张的少年走进了府衙,他在前面带路,那少年紧跟其后。

离开那守卫的视野后,看左右无人,那少年忽然加快几步上前,低着头小声说道;“那曹参武艺如何?身边可有什么高手。”

王县丞目不斜视,仍然在踏着步子,却小声回道;“听说他曾经身先士卒的登上南阳城头,想来身手还算不错,但想来也是较常人而已,少侠不必担心,我想以墨家钜子弟子的身手,想来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里王县丞不由苦笑道;“少侠你可千万别忘记答应过老夫的事情,到时候你可别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

这少年赫然正是冉易,而这王县丞则是陶家用重金买通的内应。王县丞为人贪恋钱财,而左丘又是陶家经营的最重要几个据点之一,于是他暗地里收了陶家许多好处,同样也落下了大量的把柄在陶家手中。这次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肯为陶家卖命,一方面是被重利所惑,另一方面也是眼见汉国要快完蛋了,想投个好出身为新东家卖命。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冉易对他再三承诺会保证他全身而退,他这才下了决定博一场功名富贵的。

不得不说墨家在民间的口碑确实极好,墨家侠客大多都是一诺千金之人,既然冉易有墨家钜子嫡系弟子身份在,王县丞自然对他信任至极。

短短的庭院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眼前是一处清雅别致的书斋,正是曹参平时处理公文的地方。王县丞在门外高声喊了句求见,屋内便传出了曹参清朗的声音:“进来吧。”

冉易低着头跟在王县丞的身后进了屋子,目光微微抬起,余光扫至四周。直接桌上堆积着高高的文书,一个儒袍打扮的中年人正埋头写着文书,旁边站着四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想来便是曹参的贴身侍卫。

那四人见王县丞进来,目光从他身上掠过,随即停留在身后的韩信身上,目露警惕。

冉易心中默默的计算着和曹参的距离,不动声色的缓缓移步向前,却从那四名侍卫眼中看出了警觉,便停下了步子规规矩矩的站在王县丞身后。

曹参正在邹眉看着一篇公文,一边看着一篇不s时的批阅下。王县丞也不敢打捞他,便老老实实的垂手而立,站在了一边。

好一会儿曹参才放下手上的竹简,抬起头看了眼,“王县丞,你找本官何事?”

王县丞连忙低头,恭声道:“大人,我听闻汉王求贤如渴,四处让国内之人举荐闲才。下官也仿效如此,向大人你举荐一名齐地勇士。”

“你说他?”曹参上下打量了番冉易,只觉得他看上去有些腼腆和年轻,倒也没有给人太深的印象,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身躯便问道:“说说,你都会哪些呢。”

冉易抬起了头,满脸谦卑的说道;“回大人,我自由武艺高强,再加上弓马娴熟,所以想效命于汉军的战旗之下。”

“哦?”曹参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又细细打量了冉易一遍,眯着眼睛笑道;“空口无凭,要不让你和我的侍卫比试一下,如何。”

冉易谦卑的低头道;“大人,我的剑法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用来观赏的,若是大人有意比试的话,那冉易只好舍命相陪了。”

ps:今天本来想两更的,可实在是瞌睡至极,抱歉了,只能以后补了。书越到结尾越难写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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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五章 左丘(下)

曹参听完冉易的一番话,眼中不由露出了欣赏的神色,放下书卷拍手赞许道;“好一句杀人之剑,就冲你这句话的胆色,我曹参就决定收下你了。(g)”

冉易装作身躯一震,脸上露出大喜的神色,连忙拜倒道;“多些大人收留,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大人的厚爱。”

曹参捋须“哈哈”一笑,又接着说道;“先别这么快谢我,我虽然决定用你,但并没有想好如何用你,不妨你先说说你剑术如何。”

冉易微微一笑,“不知大人想从哪方面判定,剑势还是剑术?”

曹参一怔,奇道;“何为剑势,何为剑术?”

冉易向前一步,扬了扬眉,“昔庄周以剑势说服赵文王,谓之天下剑势分为三类。一为庶人之剑,蓬头突髻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_目而语难。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此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二为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杰士为夹。三为天子之剑,以燕溪石城为锋,齐岱为锷,晋魏为脊,周宋为镡,韩魏为夹;包以四夷,裹以四时,绕以渤海,带以常山;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匡诸侯,天下服矣。”

曹参倒没想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剑客居然会有如此见识,到真的觉得小觑了他,不由心中生起了爱才之意,重新打量了番冉易,却不漏声色的“哦”了一句,又问道;“这只是庄周的夸夸之谈而已,用于规劝他们的君上。你我即非天子,也非诸侯,我要问的是你的剑术上的造诣,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冉易弯腰说了声“是。”又说道;“我曾师从墨家名剑客,跟谁他学习过十年的剑术。老师曾有言,剑术为三层,一为凌厉刚猛,无坚不摧,手持利器与群雄争锋,此为入门;二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不滞于物,草木皆可为剑。此为剑术大成,已经可以开宗立派。”

曹参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忍不住插嘴问道;“如此都是屈居中间,那最高又是何等境界。”

冉易笑了笑,道;“最高无非剑已了然于心,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为剑术最高境界。”

曹参忍不住呼吸加快,他虽是文官,却极好剑术,如此飘忽若神的传说,怎能不让他心仪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当真有如此境界,你可见过?”

冉易摇了摇头,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想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又何其多也,我等不过草芥之民,没见过也是正常至极。”

曹参闻言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顿了顿又看向冉易问道;“那你的剑术到了何等境界。”

冉易微微低下头,“已经到了二等中流,已有小成。”

一旁的一名侍卫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满脸的不屑,显然是认为这个年轻人是在夸夸其谈。曹参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看着冉易问道;“你说你师承墨家,可是墨家子弟?”

冉易点头,“正是。”

曹参脑中飞快的转过了几个念头。觉得这个冉易看起来并不是一般人物,很可能是墨家中年轻一代的核心人物,如果能收为己用,那不是能为汉王和墨家搭建起一道沟通的桥梁。

墨家在民间的影响力刘邦不是没有注意过,事实上他对这股势力垂涎已久,曾经多次对墨家示以好意。谁料到墨家却对他的好意不闻不问,既不回应也不反对,只是不置可否。刘邦热脸蛋却贴了个冷屁股,不由灰溜溜的好生没趣。他见墨家并没有公开支持任何一家势力,而是按照数百年的惯例在乱世中保持着中立,于是便也对墨家放而任之,不再理睬。

但这并不代表刘邦对墨家失去了兴趣,身为刘邦的股肱之臣的曹参,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这才对冉易生出了浓厚的兴趣。这倒不失为一个结好墨家的契机。

想到这里,曹参便看向身旁的侍卫说道;“张迁,你去试试这位小英雄的身手。”

“诺。”张迁粗着嗓门大声的回道。他早就看这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不顺眼了,正想借这次机会好好让他出个丑。

却不料冉易面无表情的看着张迁走进,忽然摇了摇头道;“大人,他不是我的对手,你不妨多让几个人下场,以免扫兴。”

此话一出,连曹参也觉得这个年轻人过于狂妄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感顿时消去了大半,不禁看了眼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王县丞,脸色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张迁更是勃然大怒,他本就是汉军中武艺高强的佼佼者,久经沙场不知经历了多少生死相博,却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轻视,他怎能不怒。

张迁大步向前,怒吼一声猛的拔出了大剑,朝着冉易重重挥下,手中已无半点留情。

冉易却只是闪身避开,也没有拔剑只是踏步躲避。张迁的剑法是以刚烈而著称,舞动起来就犹如狂风骤雨般,而冉易单薄的身躯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虽然看似险象环生,却总是恰到好处的避开剑锋。

如此一来,就算不通箭术的王县丞也不难看出冉易明显没有出全力,而张迁并非他的对手。于是又喝道;“文虎,你也同上。”

“诺。”

那文虎本就是张迁的兄弟,见自己的兄弟落于下风早已经心急如焚,听曹叁如此一说自然不会客气,拔剑便上前相助。两人合力之下,冉易顿时压力大增,不得不拔剑出鞘,而且招式越打越凌乱,竟渐渐居了下风,左支右挡的好不狼狈。

见冉易出窘,曹参脸上露出浅浅笑意,心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吃点苦头也好。不过他并不像张迁他们伤着冉易,便想将他们喊住。话还没喊出口,剧变却突然生起。

冉易在二人的剑锋相比之下已经显现出不支之色,忽然脚底一滑仰天倒下。张迁见状大喜,脸上不由露出狰狞的笑容,佩剑也随之落下,想赶在曹参阻止前杀掉这个羞辱自己的小子。曹参此时也已经看见,正欲惊呼出口,却已经来不及了。

张迁的大剑落下,并没有料想中的利剑入肉的感觉,却见冉易猛的跃起,手中的剑快若闪电,像毒蛇吐信般划过二人的喉间,张迁和文虎二人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已经暴毙而亡。

二人虽及不上冉易,却也不会如此不济,之所以被冉易一招毙命,无非是轻敌之心罢了。

突变让所有人的惊呆了曹参更是愣在那不知所措,他在背后看着的二人倒下看的并不是太真切,以为冉易只是伤了二人,哪里知道他两已经毙命。待冉易借势毫不停留,高高跃起飞快的扑向曹参,他这才恍然醒悟。

在这生死关头,曹叁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的侧开了身子,旋即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冉易手中的剑刺入自己胸膛,险险的仅离心脏半寸的地方。

“保护大人。”旁边反应过来的二名侍卫一脚踢开桌塌,飞身跃了上去朝着冉易背后刺去。

冉易见没有刺中曹参的要害,便拔出了剑还欲补上一剑,却感觉到背后生风,这才不得不转过身来迎敌。一阵兵器交接声,这两名侍卫虽未武艺远不及冉易,却都是视死如归死士的打法,冉易一时倒也奈何不了他们,而这时的曹参已经倒在了血泊中,生死不知。

门外传来了大批脚步声,想来是府中的汉军士卒听到了内堂的打斗声。冉易格开身前的剑,趁势刺伤其中一人。撇了眼地上生死不知的曹参,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走为妙,再晚了恐怕自己都难以脱身。

冉易避开刺向自己的剑,借势飞身跃开,一把抓住整个身子都颤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的王县丞,大吼一声;“走。”王县丞这才恍然大悟,急忙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

冉易猛力向外冲去,迎面出来的一队汉军士卒纷纷拔出战斗冲杀上来。冉易便犹如猛虎下山版冲入了羊群中,一路大开杀戒,这些汉军不过是寻常的士卒而已,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才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杀了出去,冲到了高墙之下。

冉易高举起左手,袖中飞出了一道飞箭,狠狠的钉在了墙上。一把抓住王县丞,冉易接着飞爪迅速的攀上高墙,还没等汉军的弓箭手赶到,他就已经翻身跳了出去。

厅堂之上,曹参面色惨白,死死的抓住正扶着他的人,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的说道;“快……快,快下令全城戒备,要小心……小心有人……”还没说完曹参就已经断气。

可惜曹叁的遗命终究还是晚了,再得知汉军主将曹参生死不明后,正在城中的齐墨钜子阳狄果断下令起事,二千多墨家弟子头上缠着白布,拔出佩剑迅速的攻向城内各个计划好的要地。迟迟反应的汉军仓促结军,在各自将领的带领下各自为战。已经被买通的三名汉军军功随即反戈一击,率部加入了墨家队伍中去,汉军大营顿时大乱。

到了天明之时,喧嚣了一晚上的左丘城终于归于平静,小半的汉军投降或者被杀,而大半人马则是拖了下军装一哄而散。

控制了左丘城的墨家立刻打出了天意归秦的旗号,宣称墨家已经认定韩信为新的天子,号召齐民齐相投奔。同时出兵在汉军薄弱的腹地四处扩张,接连攻陷大大小小二十多座城池,一时胶东、琅琊两郡大半已经不再属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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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六章 大风歌(上)

齐地人口稠密,境内城池林立,当年乐毅伐齐连下齐国七十二城,齐国便是靠着死守即墨和营城才得以保全。项羽攻打齐国之时,田荣田横两兄弟便是仗着城池众多步步死守,生生的让楚军二十万精锐深陷齐地,这才保住了齐国。

如今刘邦便是打算效仿田横,想以耗日持久的攻城消耗战消耗掉秦军的锐气和精力。

秦军虽有十几万大军,但大多都是收编赵卒仓促成军的,真正的中坚主力也不过五万而已。幸而赵地武风盛行,士民皆以佩剑为荣,虽是临时编成的军队,但也似模似样,缺的只是磨合和火候而已。

韩信攻入齐地后,原本期待的大兵团会战却没有如期到来,刘邦选择了一条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道路——那就是坚壁清野,想通过无休止的攻防消耗战来拖垮秦军。

因为南下匆忙,秦军从赵地开拔时大多是轻身而往,没有携带大量的辎重,这也让秦军的攻城能力大打折扣。在进入齐地后,韩信紧急传令留守赵地的李左车,令他抓紧打造攻城器械运来齐地,十几日后,第一批赶造出来的器械就已经运送到了前线。

在得到补给后,韩信立即下令展开攻城。秦军避开了临淄、博阳等大城邑,对这些高大的城池韩信采取的办法是围而不攻,以大队游骑在外巡弋,防止汉军突围,其他的步卒则携带者攻城器械猛攻齐国的各处要地。那些池浅城小的城池很快就被秦军的优势兵力相继攻下,汉军渐渐的被秦军分割成大大小小几个军团,其中规模最大的自然是刘邦带领亲守临淄的二十万大军。

临淄原名营丘,因东临淄河,被齐献公更名为临淄。做为齐国八百多年的都城,春秋时期齐桓公在这里第一个称霸,战国初期在击败强盛的魏国后,齐威王也曾在此处会盟天下诸侯,建立了短暂的霸业。

作为大国之都,临淄的气派自然不会输于任何一座城池,鼎盛时期曾经据城百里,雄踞齐鲁之地。临淄虽为一城,周边却辅有大大小小十余座堡垒营台,星罗棋布的拱卫着临淄。若拥兵二十万据此雄城,当可固若金汤。

只是秦国统一后为了防止有人占据齐地作乱,便将临淄外的城堡营台大多摧毁。项羽入齐时曾经攻下临淄,对城防也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后虽得刘邦重建,却已经不复当前雄伟。即便如此,临淄也是天下间少有的坚城之一。

所以韩信这才没有选择强攻临淄,而是绕开了它继续攻打其他城池。起初汉军时常派人出来袭扰秦军侧翼,因为缺少骑兵,步卒出城袭扰秦军缺乏了机动力,常常来不及撤回城门就已经被尾随而至秦国骑兵咬住尾巴。三番两次下来,城内的汉军也是损失惨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主意,只是固守城池,不再轻易出战。另一方面,秦军也因为兵力不足的原因,所以只是围而不攻。韩信倒也不急,只是叮嘱着部下小心,伺机寻找着战机。

临淄城内,刘邦却没有韩信那么沉着了,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只能用焦虑来形容了。齐地如今打成这个样子,他实在也冷静不下来。

在听从了陈平坚壁清野的意见后,形势果然大为好转,大概是因为粮草不济的关系,秦军并没有发起声势浩大的攻城战,而是在齐地穿插谋求突破,将汉军切割的支离破碎。虽然不断有探子报来秦军的粮草确实已经出了供给困难,从河北运来的粮车越来越少,最后基本断了补给。相比较而言汉军的形势就要好上很多,虽然被围困在城池中,却暂时不用担心粮草供给的问题。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秦军却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粮尽撤军,刘邦的耐心也一点点耗尽,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每日都要登上城头踮脚远望,希望哪天登上城头时,能惊喜的发现秦军一夜间已经突然全部撤走。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什么问鼎天下的雄心壮志,只是想着一心求存而已。

可惜秦军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早早退走,而是耐着性子在临淄城下驻营对峙,汉军不出城他们也不攻城,只是相互观望着,互相提防着。

城头之上,刘邦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狂躁情绪,指着远处的秦军营地破口大骂了起来。刘邦似乎想把别在心中多年的恨意全部发泄出来,话越骂越难听,声音也越来越洪亮。甚至远处的秦军营中都被惊动了,秦卒纷纷出营隔着老远看着热闹。

刘邦身旁的汉军士卒们却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他们心中,“王”是高高在上爵位,是庄重危险地,他们这些乡巴佬何曾看过堂堂一个诸侯王竟然如同泼妇般在城头破口大骂,这倒让他们打开眼界。

而刘邦身后的萧何和陈平二人则面色尴尬的站在身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在刘邦身后默默的站着,不发一言。刘邦直到骂道口干舌燥,这才罢休。瞪了一眼一旁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陈平,气尤未消的说道;“陈平,你不是说秦军会粮尽兵退的吗,我怎么等了足足十六天,秦军却没有丝毫退兵的迹象,你如何解释。”

陈平苦笑着拱了拱手,道;“汉王,我只是大致推测而已,我又不是活神仙,我怎知秦军的粮草能支撑多久。但想来应该快了,所以汉王您还请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不妨坐以待变。”

刘邦嘴中喃喃念叨;“坐以待变,坐以待变……”不由笑了笑,面色有些苦涩的说道;“只是这’变’不知是好变呢还是坏变,也不知道我是会时来运转呢还是会彻底完蛋。”

萧何心中暗暗叹气,他已经听出了刘邦神色中透出的深深担心。这让他感觉极其不适应。因为刘邦从来不会被击败和击垮的,他虽然看似文弱,其实骨子里的顽强比谁都更甚,就算所有人都应该绝望的时候他也会满怀信心。他的内心强大无比,任何失败都很难摧毁掉他的雄心壮志。

但这一次,他却害怕了,畏惧了,因为他已经退无可退,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唯有死拼到底。

看着城墙上刘邦有些落寞的身影,萧何忍不住上前几步,轻轻的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汉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剩下来的结果也只能看天意了。”

刘邦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也不需要安慰。我刘邦从来不是信命的人,如果我信命,我就不会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起事反秦了;如果我信命,我也会一辈子安于在沛县当个小吏,每日跟兄弟们喝喝酒迟迟肉,倒也快哉。他韩信成了罢,休也罢,与我何干?我何苦来受这鸟气。”

“既然起事,就要想着成大事,而不是像赵歇田荣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一样,只想着割据自立,坐以待毙!我刘邦什么人,那是有大志向的人,胸襟又岂是这些家伙所能比的,就连那项羽我也不放在眼里!他除了会打仗还会什么,你看这大好的江山,被他弄的一片乌烟瘴气。我若能座上他的位子,早就平定天下登基称帝了,那还有其他诸侯什么事情。”

说道这里刘邦脸色不禁又意气风发,原本的阴霾一扫而空。“若非突然杀出了这个韩信出来,这天下到底鹿死谁手还不可知呢。项羽区区一莽夫而已,就算他在战场取胜一百次,只需要败一次,那就足以致命了。”

萧何确实默然不语,只是低着头,他知道刘邦说的都是事实,刘邦原本可以成就一番旷古烁今的伟大功业,而他萧何也能一手打造出一个千古帝王,一个取代暴秦的大帝国!正如刘邦所说的,项羽虽然很强,他的勇武和用兵这天下无人能及,可是他的缺点同样也是如此明显。对于逐鹿天下的英雄们来说,这一点缺点就足以致命了。

所以萧何是毫不怀疑刘邦能最终能击败项羽,但是可惜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秦国真正覆灭的基础上。如今新生的秦国就如同凤凰涅般从新焕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以它当年吞并六合的气势再次横扫天下。如今首当其冲的正是他刘邦。

三人站在城头,刘邦在前负手而立,萧何陈平紧跟在后,都不再说话,只是各自想着心思。

很快这份安静就被城楼上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了,一名汉军士卒喘着粗气一路小跑上城墙,见大批刘邦三人急忙跑了过来,跪下高高举起一卷竹简。

“报大王,胶东急报。”

刘邦心中“咯噔”一沉,如果这份战报是来自前线的到还理所当然,可是却出自自己的大后方胶东郡。这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很清楚。

几乎是颤抖的手接过了军报,缓缓打开一看,顿时面如死灰。沉默了许久,才转头看着萧何一字一字的吐道;“曹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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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七章 大风歌(二)

曹参原本是沛县的椽狱,刘邦当时是亭长,为其下属。-可他从未小看过刘邦,反而一直对他恭敬有加。大概他也是受萧何的影响,觉得刘邦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换句话说就是觉得刘邦一条潜龙,虽然穷困潦倒,但却非池中之物。

当年萧何和曹参都已经是官吏之身,而刘邦不过是一介布衣,以他们的身份结交刘邦已属不易,何况抛家弃屹然跟随刘邦起兵反秦。要知道在秦国谋逆可是要诛灭九族的不赦之罪,那时候秦国实力仍然强大无比,而义军的前途却是飘渺不定。

所以当初早追随自己起事的那批人中,刘邦心中怀有感激之情的无疑是萧何和曹参。只是曹参性冷淡,为人拘谨严肃,这也被一向不拘小节的刘邦不喜,再加他一直甘于做萧何的副手,光芒渐渐被萧何所覆盖,久而久之,曹参竟不显名于各处。

但这并不影响刘邦对他的信任,而且曹参不但擅长文事,同样也武功赫赫。刘邦刚刚起事的时候,势力非常弱小,竟接连被秦国守军所败,一时狼狈不堪。曹参则亲自请缨,亲率二千军出偏师出其不意的偷袭胡陵、方与,攻打秦朝郡监的军队并且大破之。这让刘邦形势好转,在淮北站住了阵脚,有资格成为怀王麾下的大将之一。

论文曹参不及萧何,论武他或许也比不勇武过人的樊哙等人,但难能可贵的是他却是能文能武。而且曹参大的特点就是处事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刘邦托付给他的事情他都能做到丝毫不差。当初田横的枉死,皆是处于曹参的一手所为,不但让刘邦成功僭越了齐王之位,也堵住了齐人的悠悠众口。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露锋芒的能臣干吏,如今却也离开了刘邦。

先是夏侯婴,随之樊哙,到现在的曹参,当年水刘邦起事的五位心腹之臣,如今已经凋零了大半,只剩下萧何和周勃二人。

刘邦紧紧的捏住拳头,脸色青筋爆出,面色十分可怖。曹参的死不但让他悲痛万分,而且为重要的是,他心中恐惧的事情正在一步步实现。

齐地若失,他刘邦就退无可退,死无葬身之地。

萧何看着刘邦有些落寞的背影,默然无语,眼中却已经渐渐湿润,曹叁不但是他的相处多年默契的同僚,也是他为依仗的知己。陈平却先是惊愕,随后低下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汉国背后失守,这对如今的僵持不下的局势来说无疑是对刘邦的釜底抽薪。原本是想坚壁清野拖垮秦军的,可如今却成了腹背受敌,在后方尽失的前提下,一切坚守都变的毫无意义了,只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

萧何强压下悲痛,前一步沉声道;“汉王,此时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你切不可太过悲伤,多少绝境我们都顽强的停了过来,如今虽然凶险,可也未必没有转机。”

刘邦惨然一笑,笑容满是苦涩,反问道:“转机?能有什么转机,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我早就说过,这韩信是我命中的克星,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每次我风光无限的时候,总是他将我从高高在狠狠的拉下。我还能做什么呢?还应该做什么呢?”

萧何看了一眼旁边一直闭口不语的陈平,问道;“陈平,你向来擅长谋略,那如今之困局你可有何办法破解?”

陈平苦笑,“相国大人高看我了,我哪能有什么好主意。若非要我说的话,恐怕是汉王也早已经想到的,无非就是全力平叛,以霹雳手段趁叛贼们立足未稳时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一旦气候已成我们就大事休矣。”

刘邦微微定神,想了想问道;“周勃需要守城,无暇分身,那只能是让周苛去了。”

陈平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我们决不能让叛贼们和秦军连成一线,必须将他们隔离开来逐个击破。这也是我们唯一的翻盘的机会,若是再败,纵使孙武在世也是无济于事了。”

“关键是在博阳。”萧何沉声道,“只要守住了博阳,秦军绝不可能置后路于不顾孤军深入胶东。”

刘邦微微点头,脸色仍然有些发白。博阳是齐地大城,城高池深,又是周勃亲自带领五万大军驻守,想来不会有什么闪失。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这就让王卫带三万人前去支援。”

……

再得知胶东、琅琊二郡的叛乱后,秦军下一片欢庆。士气大振的秦军接连发力攻克了几座城池。韩信亲自领军阵,大军直逼博阳。

博阳是济北郡的郡治所在,也是衔接齐国东西部的重要枢纽。若不攻克博阳,秦军就无法深入齐地腹地,否则一旦博阳守军出城反击,秦军就很可能后路被断,首尾不能相顾。

博阳既然是要冲之地,重要性仅次于都城临淄,所以刘邦特意让周勃驻守此地。

面对着秦军的大兵压境,周勃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只是吩咐手下日夜巡防,防止被秦军偷袭得手。

攻城不比野战,野战大多依靠将帅的谋略取胜,而攻城多的是堂正之师,依靠彼此的实力对比按部就班的攻取城池。孙兵法有云:十而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围城所用兵力,大多数倍于守城兵力。然后城内汉军有八万大军,而攻城的秦军不过六万人马,非但没有数倍之反而远远不及。

这也是周勃自信满满的原因所在,就算秦军精锐悍勇,可守城方的优势也足以弥补兵员素质的不足。以六万之兵围八万之城,这韩信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则他只需要稳扎稳打,按部就班的按照守城方略来便可固若金汤。

尽管如此,周勃仍是谨慎为,这几日都是甲不离身,不辞辛苦的昼夜巡防城池,生恐有纰漏出现。

让他费解的是韩信并没有急于进攻,到达城下后反而扎营休整了一夜。当晚周勃派出了敢死之士试探性的夜袭,却被早有准备的秦军趁势掩杀过来,差点趁乱冲进了博阳。

见秦军早有防备,周勃便放弃了出城反击的念头,只是专心的想要放手城池。幸好博阳城高池深,又有足够大军用一年的粮草,城内又有活水可以取水,倒也不用担心秦军的围困。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入睡没多久的周勃便被他的亲兵给推醒了。

“什么事?”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周勃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沙哑的问道。昨晚他巡城到了深夜,这躺下没多久就被唤醒,仍然觉得身心疲惫。

那亲兵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人,城外秦军的动静有些奇怪,守夜的张将军不敢擅作主张,所以让喊醒了你,要您亲自去看看。”

“我这就去。”

周勃匆匆赶到城楼,放眼望去,却见对面秦军的营地已经沸腾了起来,大量的攻城器械被纷纷推了出来,一字排开堆放在营地前面。

周勃是见过攻城大阵仗的人,当初反秦联军围攻咸阳时,他就曾身先士卒的带过死士跃过咸阳城墙。所以对攻城守城的战术器械他并不陌生。

可是当他眯着眼睛远远看着秦军营地前停放的几十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时,心中生起了一丝不安。这些都是他没有见过的东西,那后排的是一排巨大的战车拖拽,长长的木杆看去有些像在咸阳之战中大出风头的抛石机,但又不全像。前面的则看去加奇,像是云梯,但其下又有托盘和车轮,倒是有些不伦不类。

而此时对面秦军营中的韩信,却正笑意十足的看着这些墨家建出的工程利器。

“这是我按照初定好的图纸造出的抛车,其射程远较普通抛车多了近一半,能打到二百步,高能逾过三丈高的博阳城墙,负重的石弹也多了许多。”一旁的工匠公羊谷微笑着解释道。

“真是好东西。”韩信忍不住抚了抚车,赞叹道。

原本秦国工匠技术也是领先于关东六国,像放置在咸阳城内的巨石机就威力巨大,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拆装十分不易,若要千里迢迢从咸阳运来,恐怕仗都已经打完了。

所以韩信想着向墨家求助,昔日墨家师祖墨翟便是以机关术和攻城守城之法而闻名天下,和当时的公孙般并称为两大奇。墨家虽然以消弭兵祸为己任,一直专研守城之术,但善守者必先善攻,若不能熟悉各种攻城战法,那谈何守城。”

公羊谷便是墨家中以机关术而闻名的门人之一。他性情孤僻,极少和外人联系,只是专心研究各种器械。当时天下已经归一,秦国多要面对的敌人都是南蛮北牧,这些敌人哪里会有像样的城池坚守,大多都是短兵相接,所以公羊谷便失去了将其发扬光大的机会。

所以当冉易将公羊谷推荐给韩信时,韩信没想到墨家竟然会有如此人,不由喜出望外。而这些式的攻城器械,正是公羊谷冥思苦想出的宝贵劳动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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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八章 大风歌(三)

“此物能掷百斤石弹,声如霹雳,故名霹雳车。(g_)”公羊谷面带得意,捋须微笑道。这是他毕生所学的杰作,谈起自然心怀激荡,得意十分。

公羊谷性情孤僻,虽是墨家中人却极少和同门来往,平时都是隐居深山专研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冉易年少时曾跟随师傅去拜访过一次他,对他的技艺倒是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当初韩信问冉易墨家有无杰出的工匠时,冉易第一个便想到了公羊谷,并以钜子的名义向他引荐了韩信。

公羊谷本是魏人,对秦人自然没有好感,只是碍于钜子元宗的面子,这才不得不答应见上韩信一面。毕竟他就算再遗世独立也是墨家门人,钜子的命令仍要尊崇。

公羊谷本想尽量不说话,然后找个借口就打发韩信走的,却不料韩信一见到他所设计之物便大发意见,一下说这里不对一下说那里不妥,这倒激起了这个老头子的好胜心理,立刻出言反驳。两人就在那争执起来,公羊谷自然不用说,一生浸淫机关术自然通晓极深,而韩信却有着二千年后的耳濡目染,虽然想法看似天马行空荒诞不经,但细细一想似乎又有几分道理。

公羊谷和韩信一番争论下来,倒是受益匪浅,原本心中困惑不解的地方隐隐有了些豁然开朗之意。当下兴奋异常,不停的缠着韩信询问这询问那,数日下来竟将他引以为知己,韩信出言相邀,他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山相助。

韩信在邯郸城外寻了处占地极广的庄园,单独辟为公羊谷的场地。又从咸阳将作府紧急@抽调来了百余名经验丰富的工匠,再从赵地招募了数百名工匠,以此为公羊谷的配手。公羊谷一生清贫,在山中隐居也大多是靠墨家的接济才能进行他的实验研究,做梦也想不到韩信会给他如此厚待。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这个年代并没有太多的机遇和运气,能得到上位者的赏识并引以为知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公羊谷虽然性情孤僻,可也并非不知道好歹的人,韩信如此对他,他怎能不心生感激,加倍的努力以此来报答他的器重。

所以韩信南下攻打齐地不到半个月,他便带着新造好的二十台霹雳车和三十台蹬城耧车赶来相助,倒也来的及时。

“百斤石弹!”一旁的张耳不由变色惊呼道。“当真可以如此?”

要知道战国时期抛石机尚属于启蒙阶段,并未向后世那么普及,一般的投石机都只能负弹五十余斤,像咸阳城上那种大型的投石机因为是固定的基座,也能勉强到达百斤。可这霹雳车却是可以用车轮移动,居然能负蛋百斤,委实骇人听闻。

公羊谷面露得色,哼了一声道;“有何大惊小怪的,只是没见识。这只是老夫仓促所造之物,若给我多些时就,定能造出更为犀利的霹雳车。”

张耳也知道这个老头子性情古怪,对他的嘲讽只是一笑而过,也懒得和他计较。又指前排三十台蹬城耧车问道;“这其中又有何奥妙,与普通的云梯又有何区别?”

见自己的得意之作被问道,公羊谷自然十分乐意炫耀一番,便笑着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云梯是当年楚惠王为了达到称雄目的,命令公输般制造的,号称能‘可依云而立,所以瞰敌之城中’。其实是公输般这家伙在吹牛,他所造的哪里称得上云梯,实在简陋之极,可笑可笑。”

韩信和张耳相视一笑,墨家和公输般向来不和,当年一个主攻一个主守势成水火,公羊谷如此贬低公输般,倒也情有可原。

之间公羊谷又说道;“公输般所造之云梯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到城墙壁上;梯顶端有钩,用来钩援城缘;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而我如今所设计的‘飞梯’则有了很大的改进,底架以木为床,下置六轮,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于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不再需人抬肩扛。同时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大军在攻城时只需将主梯停靠城下,然后再在主梯上架副梯,便可以‘枕城而上’,从而减少了敌前架梯的危险和艰难,还有……“

公羊谷的一番专业术语的说辞说的韩信和张耳不由有些晕头转向,韩信连忙出言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趋势,“如此说来这种新型的云梯能让我军士卒伤亡减少许多。”

公羊谷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这也是我改进云梯的初衷。若先以霹雳车摧毁城墙和守兵的斗志,再一鼓作气迅速的用飞梯迅速登墙,想来城池可下。”

韩信看了他一样,忽然深深的一躬,沉声道;“韩信在这里提天下苍生拜谢公羊先生,若得此利器,天下也可迅速平定,百姓也能少受些疾苦,公羊先生是在功不可没,请受韩信一拜。”

公羊谷虽然为人倨傲,但对韩信也是十分尊重,见状急忙扶起了他,顿足急道;“上将军你这是折煞老夫了,老夫何德何能,如何能当得起你这一拜!”

韩信挺起了身子,闻言微笑道;“如何当不起,你所作为不但功在当代,而且利在千秋,若得此利器,我泱泱华夏便可所向披靡,天下重新统一也会大大加快。”

看着两人推攘张耳脸上倒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且不论韩信这话是不是出于真心,但他如此表态无疑让公羊谷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终身了。这就是韩信的厉害之处,他完全没有贵族子弟的骄纵之气,待人待事都能因人制宜,并未觉得高人一等。对待王泾、赵无忌这些人他用的兄弟情义;对待王歧、公孙弘这些老臣们他用的则是国家大义;而对待公羊谷这些人就是尊重收买其心。

这可比以善于掌握人心的刘邦强上了许多,也难怪刘邦远不是他的敌手。

此时秦军已经集结完毕,成群的甲士在军官的带领下井然有序从营中踏出,严阵以待。看着威武雄壮的大军,韩信顿时豪气大生,翻身上马重重的挥手道;“传我将令,霹雳车上阵。”

阵前红旗翻动,很快二十辆巨大的霹雳车就在早已等候的投手装上了石弹。

“预备。”军官沙哑的声音在阵前响起,投手们解开绳索,咬牙拼命拉住。

“放!”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腾空飞起了二十枚黑影,呼啸着砸向博阳城墙,溅起了一片漫天尘埃。夯土所做的女墙护栏根本抵抗不了如此巨立的冲击,凡被砸中的呼啦一下就垮了一片,几名靠着女墙上的汉军士卒顿时掉下城来,没有被当场砸死也摔成了肉泥。

如此惊天动地的气势,当真是如同霹雳一般。阵前的公羊谷见如此声势,顿时兴奋异常,狂舞着挥着着手大吼道;“放、放、放!让他们尝尝霹雳车的厉害!”

很快数十颗石弹如他所愿腾起在了天空,如同流星雨般狠狠的砸在了博阳城内,有偏差的掉落城下,也有不少射远了落入城内,但仍有尽半数狠狠的砸在了城墙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尘土飞扬中传来了汉军士卒惨叫连连。

站在城墙上的周勃目瞪口呆,愣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不断飞来的石弹。他忽然手脚冰凉,心中不断的泛起了一个念头:这次恐怕要轮到他战死了。

“将军,小心。”周勃身旁的一名亲兵将他扑倒在地,浑然不知所觉的周勃被抱着连滚了几圈,只听到身后一身巨响,几乎将他的耳膜震破。旋即铺天盖地的一阵碎石飞溅而来,他的脸颊被碎石刮了个正着,顿时鲜血淋漓。

“将军,快下去,这里危险。”数名士卒涌了上来,连推带拉的将周勃强行拉下城头。周勃这是已经缓过神来,一把推开了士兵,急声吼道;“马上召集预备营,秦军快要攻城了,快,快!”

周勃到底是身经百战。他料的没错,秦军先是用霹雳车对着城墙一顿狂轰乱炸,随后大量的云梯被密密麻麻的甲士推上了上来,趁势发起强攻。

其实霹雳炮虽然威力惊人,却毕竟数量有限,更多的是给汉军士卒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压力,真正带来的伤亡到并不多。后韩信见震慑目的已经达到,便将二十台霹雳车全部集中起来猛轰一段城墙,将这段城墙的上部砸成了一片残砖断壁,其上汉军士卒纷纷鼠窜保命,哪里还敢停留半刻。

此时秦军营中冲天的战鼓和号角声已经响起,大批甲士拥簇着三十架飞梯猛攻那段残破的城墙,残存的汉军旋即钻了出来,挥舞着大刀和长戟上前。大批秦军赶死之士攀上了云梯,冒着箭雨和檑木密密麻麻的向上攀爬,然后跃上城头义无反顾的朝着优势兵力的汉军杀去。

这是场下的秦军弓弩手也已经赶到,张弓纷纷射向城头守卒,而城头上的守军也不甘示弱,还以箭疾和檑木。

刀对刀,戟对戟,城头上已经厮杀成了一片,秦军和汉军就像两只狭路相逢的猛兽,都赤红着眼拼命的撕咬着对方,不死不休。不断有秦军和汉军士兵相互扭打着从城墙上摔下,成了一团肉泥,也不断有残肢断臂落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双方都没有存着保存实力的念头,第一轮攻击即派上个各自最为精锐的部队,原本艰苦的城防战就已如此惨烈的方式展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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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九章 大风歌(四)

谁也不曾料到,秦军的攻势会如此之猛烈,博阳的陷落会如此之快。即便是事先满怀信心的韩信,也没想到进展的会这么顺利。

霹雳车的威力不但将这一段的城防化为了齑粉,而且让汉军士卒胆寒心惧。首先借助云梯登上城头的就是秦军中赫赫有名的轻兵营,这支伴随着老秦人二百多年荣辱兴衰的特殊部队再次被韩信用到了刀刃上。

秦兵向来以善饮而著称,每逢作战,冲锋陷阵的将士都会痛饮烈酒。酒精不仅能让他们精神大振,同样也能让他们无惧生死,即便是面对枪林箭雨也毫无退缩。饱饮烈酒的秦兵们爬过云梯跃上了城头,挥舞着大刀嗷嗷直叫的冲向汉军,很快就被乱刀分尸。后面的秦兵却丝毫不惧,仍然前仆后继的扑杀上去。

冲天的战鼓声在亲营中响起,慷慨激昂的鼓声伴随着酒兴让每一个秦人都血脉贲张。城头之上,轻兵营的勇士们用血肉在城墙上生生的杀出了一块阵地,大批的甲士不断的从这处缺口涌入,将对面的汉军步步逼退。

周勃见势不妙,连忙带着他的亲兵营冲杀了上来,想要趁秦军立足未稳的时候见他们赶下城头。秦军却寸步不让,要紧着牙关死死顶住汉军的如潮水般的反攻,反而迎头缓慢的前进。

很快地上的尸体就铺上厚厚的一层,血液也已经在城墙上流淌成河,以至于后面的士兵想要冲杀上去都不得不越过地上的层层障碍。行进中,秦军不断有人倒下,但后续者却浑然不顾,只是拼命的强攻猛打,越来越多的秦军跃上城头,汉军则被压迫着不断后退。

混战中终于一名秦军大力士靠近了城门,翻身一跃跳下了城楼,高举着手中的战斧怒吼一声想要砍断城门吊索,却被蜂拥而至的汉军门卒砍成了肉泥。但很快越来越多的秦军跃下了城楼,狂吼着杀向城门。

城外一箭地之处,黑压压的一片铁甲骑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严阵以待,领头的蒙石紧拧着眉头望着不远处,虽然面色沉着,但握住马缰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终于,城门处传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呼声:“城破了!城破了!”旋即又传来了汉军疯狂的吼叫声:“杀了他,快杀了他。”

一片厮杀惨叫声中,笨重的城门终于在“吱吱呀呀”声中缓缓打开。蒙石高高举起战矛,满脸激动的吼道;“万岁!”

在他身后,万余铁骑举枪高呼:“大秦万岁。”

“杀!”

骑兵慢慢跑起,渐渐加速,越来越快,化为了一道钢铁洪流,而洞开的城门处就是它倾泻的注入点。汉军士兵们显然也发现了这股铁流正朝城门逼近,拼了命的想要夺回城门关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匹战马高高越过了城门,连人带马的狠狠的砸在了汉军人群中,惨叫声顿时响起。很快第二匹、第三匹,越来越多的战马越过城门,狠狠的撞向正在不断退缩的汉军军阵中。

全身披甲的重甲骑兵,奔跑中的冲力何止千钧,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挡的。秦国重甲骑兵用着这种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方式,生生的将堵在城门处的汉军碾成了肉泥。同样簇拥在城门处的秦军勇士也不能幸免,但他们已经成功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最妥善的抚养和安置,虽死无憾!

当秦国铁骑冲进了城门,一切的抵抗就显得毫无意义了起来。刘邦之前的横征暴敛早已激起了齐国上下的离心,又有谁真正愿意为他卖命呢。那些汉军士卒绝大多数都是齐国本地人,若是隔着牢不可摧的城墙,尚可以鼓起勇气一战。可如今现在城门已破,大批的虎狼秦军纷纷涌入,早已胆战的汉军士兵哪里还能抵挡,纷纷避开逃跑,甚至有不少的汉军跪在街两旁高举着兵器等待秦军收编他们。秦兵们却忙着攻入城中,对这些降兵也是不闻不问,只是快马加鞭的从他们身边飞快掠过,将这些麻烦事扔给了后面紧跟着的步卒。

到了黄昏时分,厮杀了一整天的博阳城终于安静了下来。八万汉军除了二万战死的以外,其他大多投降了秦军,也有少部分脱下了军装混入了平民之中。

入夜时,大批的秦军士卒走上了街头执行宵禁,如有胆敢趁乱奸@淫掳掠着,一律就地格杀。到了天明后,战战兢兢躲在家中的齐人一大清早便被拍门的秦兵吵醒,原来的各乡的游徼,三老,啬夫被秦军登记在册,半胁迫着带往了城中临时搭建的上将军行营。

秦国有着一整套完善的占领制度,在原有汉国官吏的配合下,博阳城很快就恢复了秩序。安民的公告张贴满了城中各处,被俘虏的本地汉军士兵们也被陆续释放回家,除了城中巡逻的士兵装束变了外,其他一切恢复如常。

城头上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被清理掉了,周勃的尸体已经找到。他是力战到死的,浑身上下满是刀伤,最重的一处刀伤几乎将他的肩膀砍断,脸上也面目全非,只有靠着身上的铠甲才被投降秦军他的亲兵辨认出了。

韩信念及他的忠勇,又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便令人将他的尸身好好收敛,送于临淄的刘邦。当刘邦看见周勃面目全非的尸身后,顿时痛哭流涕,顿足长呼数声后昏厥在地。被左右手慌脚乱的抬回府中掐醒后,便闭门不见任何人,每日只是饮酒取乐,烂醉如泥的自暴自弃。

这一次萧何和陈平倒是出奇的沉默,再也没有登门劝诫刘邦了。他们心中也清楚,博阳丢了,那就真的大势已去了,纵使刘邦如何振作,也只是回天乏术。与其让他再次绝望,还不趁有限的时间再好好享受一番王侯生活。

博阳一失,秦军便长驱直入和齐东的起义军会和,席卷了大半个齐地。偌大的齐国七郡,如今只剩下临淄一座孤城,以及南部十余座城池扔在汉军手里,其他皆为秦地。

临淄城内虽然仍有近十五万大军,可是却人心惶惶,兵士无心求战,民皆心生背汉之心。迫不得已下萧何和陈平只得放出谣言,说秦军已经尽屠博阳已泄私愤,顿时临淄城内齐人惶恐,这才勉强收住了叛汉之势。

但汉国如今已经日薄西山却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秦军在和起义军会合后,从背后包抄也临淄城。士气高涨的秦军十战十捷,接连攻下临淄腹后的十余座城池,与之前包围临淄的秦军会和,彻底的将其变成了一座孤城。

再合围之前萧何联合陈平曾经试图劝说刘邦弃城南逃,趁秦军立足未稳突破包围将大军带往齐国南部,在那里尚有十余座城池未被秦军攻陷,尚可背靠楚地继续顽强抵抗。

但刘邦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苦笑着自嘲道;“自我沛县起兵以来,就一直流离逃窜,从未有过哪次是死战到底的。这次我不想再逃了,逃了出去又能如何?早晚不过一死而已。我占据齐地七郡时项羽尚不能容我,如今我落魄至此他岂能与我联手?倒不如死战在这临淄城内,就算死在这里我也是堂堂的汉王,而不是一辈子都在抱头鼠窜的刘邦!”

萧何心中默然,也不再言语,只是拜了拜便转身离去。

事已至此,也只有尽最后一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却早已注定。

…….

秦初平二年三月,在历经二个月的战事后,秦军的主力大军终于完成了对临淄城的合围。在会和了墨家起事的义军后,又陆续收编了大批投降的汉军,秦军整军十四万,从四周将临淄城团团围住。

临淄城外,连绵不断的秦营一眼望不到尽头,旌旗蔽空枪刺如林,黑压压的甲士排着整齐的队列齐装待发。韩信高居马上,意气风发的看着远处清晰可见的临淄城墙,缓缓举起了手猛的挥下。

骑士们高举着马刀,甲士们用力顿足,怒吼齐声响起:“万岁!万岁!万岁!”

十几万人的咆哮声直冲云霄,犹如山崩撕裂般,城头上的汉军士卒齐齐变色。

韩信望着临淄,暗暗发誓道;“刘邦,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再掏出我的掌心了,你我之间是该做个了结了!”

城中正醉酒酣卧在床的刘邦却被这齐吼声惊醒,倾耳专心凝听了片刻便已猜出了这是韩信的攻心计,无疑是想让汉军心生胆战。

刘邦没有来心中升起了一股傲气,将手中的酒瓶狠狠往地上一砸,朝外怒吼道:“来人,拿我甲胄来,我刘邦要上城迎战。”

“要想杀我刘邦,岂有那么容易!”

刘邦迅速登台召集群将,也顾不上群臣诧异的目光注视,果断的将城内的防务分工布置。又派人将宫中的金银财物全部搬出,就连他的纯金御座也搬出来砸成金块,以此来犒赏三军勇士。又让陈平将城内所有的富户全部收监下狱,财物全部充公。言曰军中士卒若能斩杀秦军一人者,赏千钱,斩杀将尉一人这,赏万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靠着这些手段,军心涣散的汉军顿时士气一振。而等待他们的,将是秦军的倾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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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章 大风歌(五)

接下来几天里,刘邦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为了表示与城共亡的决心,他搬出了皇宫,将安寝之处定在了城墙之上。每日彷佛不知疲倦般不停的巡视着城防和军务,每到一处都大声的鼓舞着士气,向士卒们许诺这一个个天花乱坠的未来。

刘邦的异常亢奋也感染了身边所有的人,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将尉们也受其影响,一扫往日的颓废之像,也似模似样的顽强抵抗秦军的攻城。但韩信显然并没有留给刘邦他们多少机会,他所到当日即可下令发起进攻。

在攻陷大半齐地后,秦军委实横发了一笔财。当日刘邦为了抵抗秦军,在各城中囤积了大量的军资和粮草,没想到倒是白白便宜了韩信。为了凑齐这些军资刘邦将整个齐国的都得罪透了,却没有想最后落了个做人嫁衣的下场,韩信自然也不会客气,将这些民脂民膏一律充公。

对汉军而言最为哭笑不得的就是,当初刘邦为了攒够资本争夺天下,便在齐地打造了大批的攻城器械,没想到他自己没用上场,反到搬石砸脚,被秦军攻打临淄所用。

韩信自然不会客气,将这些现成的攻城器械全部搬到了临淄城下,每日霹雳车和大小的投石机日夜不停的抛掷石弹,大量的井阑和箭楼则被推至城下,其上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则将箭雨倾注在城墙之上。

与攻打博阳时想比,韩信手头显得阔绰了许多。得益于刘邦的“馈赠”,秦军中的箭支堆积如山,韩信打了几年仗一直都是拮据难当,这回终于体验了什么叫“财大气粗”。与之相对的就是汉军的叫苦连连,就连在城上行走都要小心翼翼的扛着块门板。

韩信到不急着攻城,只是下令大军昼夜不停的向城中倾注着石弹和箭雨。如今临淄已经成了孤城,是刘邦赖以为存的最后据点。若是他紧紧相逼的话,到可能激起城中守军同仇敌忾的死守之心,这样就算最后能攻下临淄,也必然会死伤惨重,并非韩信所想要的结果。

所以秦军只是每日猛攻但并不蹬城作战,无非就是想从心理上摧毁掉汉军的抵抗斗志,其效果也是显而易见。才短短三日,城头上的汉军大多面露惧色,每当看见秦军中石弹投来便一哄而散,纷纷抱头逃窜。所幸临淄毕竟是天下雄城,城墙经过十几代齐王的修缮早已经坚固无比,石弹虽重逾百斤,却也只能破坏些跺墙和护墙,城墙的主体倒是无损。

刘邦却是丝毫不惧,竟然亲自冒着石弹亲上城头鼓舞士气。他就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虽然已经山穷水尽却仍然紧咬着牙关死不肯认输,如无意外这已经是他传奇的一生中最后一场仗了。他要努力做的只是维持着自己的尊严,一个王者的尊严!

恐怕唯一能懂他的也只是萧何了,所以他选择了默默的在背后支持着他,陪着他走完这最后的辉煌。

到了第五日,经过了五天的狂轰滥炸,临淄的一处城墙终于支撑不住垮塌了尽半。早已在城外待命的秦军就像看着血腥的狼群一般,立刻擂鼓发起了进攻。刘邦则亲自带着敢死之士冲上城头,拼死的想要堵住了缺口。两军拼死相抵,毫不退让,就在这短短百余丈的城墙上,秦军和汉军的尸体密密麻麻的铺满了一层又一层,以致汉军都不用倒入石料,只需要在尸体上盖上泥土就可以将城墙的缺口堵住。

两军鏖战了整整一天,从天明杀到了日落,秦军终于力竭放弃了这处缺口,任由汉军将它堵上。到了入夜,秦军又突然发起了一次突袭,想要趁汉军筋疲力尽的时候突然攻下城头,碰巧刘邦巡视经过此处,仓促之下带着他的卫队就投入了战斗,与悄悄摸上城头的秦军厮杀成了一片。打斗声也惊醒了沉睡中的守军,慌慌张张的拿起了武器赶往支援。

既然行迹已经败露,偷袭自然也就无从说起,所以城外等候的韩信果断的下达了撤军命令,让城头上的秦军勇士退了下来,免得徒增伤亡。

秦军围城已过十日,期间不断的发起了猛攻,可刘邦倒也顽强,只是拼死抵抗,毫无放弃投降的意思。这倒让韩信有些意外,原本他以为依照刘邦油滑的性格,多半会贪生怕死,本想以势相逼迫使他开城投降,然后顺势封他个安乐侯爷即可。却不料这个刘邦居然如此硬骨头,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如此一来倒让他头疼不已。

同样刘邦的日子也不好过,随着秦军围城渐久,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受挫,每次战事时都是他亲自带着督战队上阵,以军法恐吓之,这才让汉军士兵鼓起了勇气上前厮杀。

这一日秦军又是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在刘邦亲临的情况下汉军才将秦军的攻势打退。等战事完了刘邦便拖着满是疲惫的身子从城墙上退了下来,匆匆赶往了即将召来的会场。

这是例行的御前会议,有资格参加的都是深得刘邦信任的一众核心要员,文官有萧何陈平等人,武将则有周苛等十余人,吕雉也坐了一旁。刘邦赶到时,萧何等人已经等候多时,见刘邦前来纷纷站起了身子。

刘邦挥了挥手,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都坐吧,不必拘礼。”

众人纷纷入座,刘邦则座上了上座。环视四周道:“说吧,都有什么要汇报的。”

一阵沉默,却没人开口说话,刘邦看了几眼萧何他们,不由有些恼火的骂道;“娘的,你们都成哑巴了是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臣有事要奏。”一声并不高亢的喊声从最后排响起,刘邦顺势望去,却是久未露面的郦食其,不由微微惊愕。

“先生有何教我?”刘邦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求救。他自然不会忘记当初他在南阳城下频频碰壁时,是谁为他骗开了城门,是谁为他诈取了武关敲开了关中大门。

在刘邦称王后,郦食其的说客之才到显得不是很重要了,远远比不上萧何的相才以及各位将军们的将帅之才,慢慢的也退出了权力中心。刘邦倒是待他不薄,封了他为当阳侯,准他自由出入朝堂。

郦食其并不擅长治国之道,也不精通奇谋诡计之术。他说长的不过是一张伶牙厉嘴的功夫,受到刘邦的冷落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便渐渐淡出了。可这次却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能凭借着他一张嘴再次为刘邦扭转局势的机会。

所以他忍不住激动的站了出来,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大声的说道。

“老臣愿意为大王前往秦营一趟议和。”

刘邦一怔,旋即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好你个你个贪生怕死的老东西,你是想劝我投降秦军吗,你倒好,拿着我汉国的俸禄,却帮着秦人做事。”

“你当真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

郦食其却不畏惧,仍然昂头道;“大王你误会了,臣说的不是求降,而是议和,与我国体没有半年牵连。”

刘邦大骂道:“这有何区别,你以为韩信是白痴吗,如今他已经尽占优势,要做的正是一鼓作气攻下城池,你又岂会接受我们的条件?”

郦食其一拜,自信满满的说道;“这倒未必,大王不妨让臣走上一趟秦营,就算不成也与国无损,您看如何?”

刘邦犹豫了下,有些无奈的看着萧何。萧何面色平淡,迎着刘邦的目光沉默了会说道;“大王,臣也认为郦大夫说的有道理。”

“如今我们已经陷入了绝境中,外无援兵内有所患,至于城中的民心我想大家大多都有些耳闻。”说道这里萧何面色不由一黯淡,许久才开口继续说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最多只能再撑十天了,到时候就算城池没有陷落,我们也要活活的饿死。”

“所以郦食其说的有些道理,不妨让他去秦营碰碰运气。”

刘邦脸上笑容慢慢卸去,沉声道;“老萧,那你觉得我们应该答应韩信什么条件?”

萧何沉吟了会,说道;“称臣,纳贡,割地,这些都可以忍受,惟独不能失去军队。”

刘邦长叹了口气,道:“好吧,只要韩信他肯放过我,我愿意对他称臣,愿意将齐地四郡拱手奉上,愿意当他的飞鹰走狗,替他撕咬项羽。”

“大王,我也想和郦先生一同前去。”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吕雉忽然张口说道。

刘邦不解的看向她,说道;“这一趟凶险的很,你一个妇道人家去那做什么?”

吕雉站起身子,微微一福道;“韩信这人最终情谊,我曾经跟他有过数面之缘,我若前去他必然会念及些旧情,这样谈条件也好开口很多。至于我的安全夫君您大可以不用担心,那韩信一声爱好名声,从未听过他有何不堪之事,更别说对一个妇道人家下手。”

刘邦犹豫了下,见吕雉态度坚决,只好点头道;“那好吧,你一路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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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一章 大风歌(六)

天才刚亮,郦食其就早早的等候在王宫之外。

今天他是要代表汉王去和韩信议和的,穿着打扮自然不敢马虎。衣裳上一尘不染,发髻和胡须也都经过了精心的修饰,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手中撑着的则是代表君王的节杖,这也是刘邦赐予他的信物,用以表明他使节的身份。

至于他自己的人身安全,郦食其到没有什么担心。“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殷商时就已经流传下来的规矩,秦人又不是蛮夷,这点浅显易懂的道理自然还是懂的。

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吕雉竟然也要求同行,这让他感觉如鲠在喉,心中十分不悦。他对吕雉那无稽的理由不以为然,心想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有资格参与到军国大事中去,完全是妇人之见,可偏偏汉王还同意了。

但不满归不满,汉王的命令他还是不敢违背的,况且这个吕雉的森森手段他还是多少有些耳闻,也不愿意得罪于她,这才没有当堂提出异议。只盼这女人能配合自己,不要为自己的出使带来什么不利的影响。

天色渐亮,宫门终于打开,一队骑兵拥簇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为首一骑见郦食其在宫门外等候,便催马上前翻身下马,笑着拱手道;“参见当阳侯,大人倒是起得早。”

这武将郦食其也认识,正是宫中禁卫统领周齐,也是大将周苛之弟。便拱手回礼道;“周将军客气了,王后可是在马车上。”

周齐点了点头,“末将奉汉王之命,护送王后和大人前往秦军营中,大人还请上车。”说完手一伸,坐了个请的手势。

郦食其一愣,转头望向仅有的一辆马车,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王后乃是千金之体,我等不过臣子,如何能与之共乘一车。”

周齐却坚持道;“大人你多虑了,若金临淄城内马匹奇缺,大王已经将所有的马匹都征调走了,我找遍宫中,才勉强凑齐了这一辆车,大人你就将就将就下吧,王后她都没说什么,你倒是这么大的意见。”

周齐说了半天,都说的口干舌燥了,这郦食其却只是摇头一句话“礼法不可废”。最后周齐没办法,只好说道:“我们通传给秦军的消息就是说我们只有一辆马车,王后的前往是秘密不公开的。现在突然多了一辆马车,定会引起秦军猜忌,不让我们入营。所以大人不管你上不上车,今天就只有一辆马车。”

说完翻身上马,做势就要离开。郦食其这下慌了,他又不会骑马,若是不上马车的话那只能步行跟着队伍前往。谁见过步行跟着车队出使的使节?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无奈之下,郦食其只好闭口再不谈什么礼法,老老实实爬上了马车。

马车上吕雉已经正装而坐,旁边有一个婢女低垂着头伺候着。见郦食其费力的爬上马车,吕雉则投以微微一笑,郦食其急忙还礼。

所幸马车倒也宽敞,这让郦食其也不至于显得过于尴尬,于是正襟危坐吕雉的对面,随着马车的晃动闭目养神。

车轮滚在青石板路生生作响,车中三人也随着马车的震荡而晃动着身子,一片安静。吕雉忽然开口说道;“郦先生,不知此行你有多少把握说服韩信。“

郦食其缓缓睁开了眼,摇了摇头道;“回王后,臣也不知。老臣只能尽量对那韩信晓以利害,让他明白项羽才是他的心腹大患。至于他会不会答应放过我们,那就难以得知了。”

吕雉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异样,又问道;“郦先生你见过韩信吗?”

郦食其摇头,“未曾得见。“

“可知此人?”

“略知一二。”

吕雉又是一笑,挽了挽发髻轻声说道:“韩信年少时我曾机缘巧合与他结交,当年我质与咸阳时也曾见过他数面,所以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先生可想听听?”

“愿闻其详。”

吕雉沉吟片刻,语气悠悠的说道;“此子天纵奇才,天资极高,秉性和心气也是一等一的高,大有‘放眼天下,舍我取谁’之志向。”

郦食其晒然笑道;“那岂不是和项羽一般,狂妄自大,目空一切,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对。”

“不一样的。”吕雉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项羽的傲是狂傲,唯我独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而韩信的傲却是自信,基于实力所产生的傲气,他相信自己能战胜一切,重新创建一个盛世。”

郦食其微微动容,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向吕雉,说道;“听王后一番评价,到是对这韩信推崇至极。”

吕雉笑了笑,倒也没否则,反而大方的承认了。“你说的对,若说这天下间我吕雉最欣赏的人,想来就是这个韩信了。他每一布妙招走下我都忍不住想喊声‘好’,可惜我不是男儿之身,否则到可以和他一较高低,这天下就未必是他韩信的囊中之物。”

郦食其低头思虑许久,忽然长叹一口气道;“听王后这么说来,韩信是如此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也不会惧怕项羽。那王上的存在对他也就无足轻重了,看来我们此行将会无功而返。”

吕雉侧过了脸庞,幽幽的说道;“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我若是韩信,一定会毫不犹疑的将王上彻底消灭,绝不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郦食其怅然若失,苦笑道:“那我们还去做什么,倒不如以身殉城来的痛快。”

“那到也未必。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些不过是我的揣测之词,究竟最后如何,也非我等俗人所能决定。”

郦食其闻言,也只好苦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车队也已经出了城门,昨日汉军已经向韩信递交了国书请求一见,所以秦军也按规矩并没有发起进攻,任由这一队车马穿出城门,驶向中。

吕布揎开了车帘一角,看了会又放了下来。

“你可想好一会的说辞。”看着郦食其问道。

“恩,我打算先权衡利害,劝说韩信退兵与我们相安。”

吕雉追问道:“他若不同意呢。”

“那有何妨,我自当不亢不卑,向他严明我汉军士民将与城共亡,就算他要拿下临淄,也要付出惨烈的伤亡。”郦食其凛然道,言语中满是慷慨激昂。“

吕雉却没有说话了,只是心不在焉的赞扬了他的忠烈几句。忽然抬起了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

“郦先生,汉王临走前曾有密旨给我,让我快到秦营前交给你。”

“哦?”郦食其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

吕雉朝身边那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会意,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块黄色缎子,举手高高举过头顶,、

郦食其满腹狐疑的探手过去,却见女侍女双手一花,忽然胸前一阵剧痛传来。

郦食其瞪大着眼睛望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那匕首正是从侍女的袖中伸出,趁郦食其不注意时猛刺而入。

他到死都想不明白,吕雉为何要杀自己,他明明是想方设法要保护她夫君刘邦的基业,可身为妻子的她非但不帮,反而对自己痛下杀手。

吕雉面色沉着的看着郦食其的身躯慢慢滑下,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节杖和令符。那婢女身手利索的将郦食其的尸身放置好,手法娴熟,其间就连一点鲜血都未渗出,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秦军大声的质问声以及周齐谦卑的回话,很显然经秦国大营已经到了。

吕雉面色如水,手中握着汉王的节杖,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

见刘邦的使者居然是个女的,而且十分貌美,秦军士兵们忍不住纷纷侧目相看,心中满是惊讶。吕雉持节跟着秦军领路人的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身边的秦军将士,只见秦军军容严整,口令步伐一致,不由暗暗赞叹。

“报——,汉国使节求见。”

帐内的韩信放下了手中之事,伸手招道:“传使者进来。”

待看清是吕雉后,韩信不由吃了一惊,瞪大眼睛满脸惊愕的说道;“吕小姐,怎么是你。”

吕雉微微一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韩小兄弟,一别数年,你可是今非昔比了,如今已成了这天下的主宰。”

对这种恭维话韩信是听了不知道几千遍,所以只是笑笑而已,并未在放心上。

“吕小姐,哦不——是刘夫人,或者说王后陛下,你堂堂汉国王后,却来我秦军营地,临淄城内当真是没有人才了吗?”

吕雉笑了笑回道;“与我无关,我只是

对这种恭维话韩信是听了不知道几千遍,所以只是笑笑而已,并未在放心上。

“吕小姐,哦不——是刘夫人,或者说王后陛下,你堂堂汉国王后,却来我秦军营地,临淄城内当真是没有人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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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二章 大风歌(七)

“交易?”

韩信目光有些玩味的看着吕雉,神情有些嘲笑之意,“恕我直言,我实在想不出王后您有什么可以跟我做交易的。”

韩信的潜在台词是说吕雉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吕雉却不为所动,扬了扬眉说道:“临淄城如何?”

韩信一愣,目光有些不解的看着吕雉道;“什么意思?”

“很简单。”吕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想用临淄城跟你做比交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时间对你来说十分宝贵,毕竟你多费一天的时间在临淄城下,项羽就多一天的机会翻身,天下就多一分的不确定性。”

“为什么?”这次韩信直截了当的问道。

吕雉是刘邦的妻子,如今却来献上临淄,韩信自然心生疑虑。

吕雉却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韩信,说道;“很简单,为我自己。”

“刘邦他疯了,他是想将所有人都拉进火坑,为他陪葬。临淄守不住的,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可是他仍在坚持,他无非就是想争一口气而已,却要搭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韩信看着吕雉,他忽然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女人,他实在想不出吕雉为什么能这么冷静的评论着自己的丈夫,如此冷漠的评论,冷漠的让人心生寒意。

吕雉看着韩信怔怔看着自己,忽然轻轻笑了笑,道;“我只是个女人,不像你们男人一样可以纵横疆场,以天下为棋局豪赌一场。我只是个女儿而已,女人本就像跟没有根的浮萍,所有的权势和富贵都必须依赖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如今我的丈夫已经靠不住了,那我只有依靠我的孩子了,这就是我要和你做的交易。”

吕雉说到这里时很恰到好处的停下声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韩信,眼神中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努力的挺直身躯,尽量让自己的身姿看起来更加优雅些。事实上吕雉虽然已经年过三旬,可仍然美艳动人,身段也是保养的极好,随及不上二八许人的纯美,但却多了一丝青涩少女所没有的韵味。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一般都很善于利用自己先天上的优势,她就属于其中的佼佼者,以此轻易的俘获了不少人心。

可惜这次她却失望了,她从韩信的目光中没看到“兴致勃勃”,相反看到的却是深深的戒意。吕雉心中不由大为失望,脸色却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

韩信终于开口问道。“那你想从我这里换到什么呢?”

“我要你封为儿子做侯爷,世袭罔替,永不夺爵。”吕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如今权势已经不可求得,倒不如退而求其次,保住富贵也属不易。

“可以。”韩信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如果只是求富贵,这条件也属合理。

吕雉见韩信如此爽快的答应,微微犹豫了下,又说道;“还有一个要求。”

“说来听听。”

“我希望你能留刘邦一命,哪怕是将他软禁起来也可以。”吕雉侧过头去,声音越来越小。

她和刘邦结发十余年,从贫贱之时就义无反顾的跟随着他,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事实上她也没有看错刘邦,刘邦确实是个成大事的人,从沛县的一个小小亭长,到如今声名远扬的堂堂汉王,她也一路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堂堂的汉王后。

她一直坚信自己是这世上最爱刘邦的人,也坚信唯有她才能配得上刘邦,能为他出谋划策成为他的贤内助。所以当刘邦在逃命时毫不犹豫的将她和两位儿女扔下,当戚夫人独宠六宫让她和刘邦数月不得相见时,她才会如此愤怒,才会滋生出深深的怨恨。

但她毕竟是吕雉,是刘邦十几年的结发妻子,心中虽是怨恨刘邦,可仍然对他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

韩信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要求,只是抬眼看了看她淡淡的说道;“刘夫人,做人要知足,不要得寸进尺,你手中的筹码并没有丰厚到能让我答应你所有条件的地步。”

“如果我坚持的话呢?”

吕雉径直的看着韩信,韩信的眼神却没有退让,只是简单明了的回了句:“那我们的协议取消,我这就送你回临淄,我们各凭本事,各取所需。”

昂然抬首,韩信满脸傲意的说道:“我韩信想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求助任何人!”

对峙许久,吕雉终于败下阵来了,移开了目光,有些无力的轻声说道:“当真就没有一点余地了吗?”

“没有。”韩信斩钉截铁的断然回道。

“吕雉,你是个聪明人,你不可能看不透的。若是我和刘邦易位相处,你觉得他会放过我吗?平心而论,我和刘邦并无私人恩怨,我和他的矛盾无非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冲突,但我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人,他有野心,有手段,有一大批死忠于他豪杰人才,更可怕的是他懂得隐忍。”

“他若不死,我必寝食难安!”

吕雉紧咬着嘴唇,不发一言,脸色表情挣扎,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韩信看着她的样子,犹豫了下又说道;“最多我答应你,我会给他一个体面的结局,会符合他的身份的死法,这已经是我能再答应你唯一的条件了。”

犹豫再三,吕雉终于点了点头,“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另外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吕雉特意将‘请求’两字加重语气。

“什么事?”

吕雉脸色慢慢沉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毒。“我夫君毕竟是堂堂汉王,曾是天下诸侯的盟主,我希望他就算是死也要风风光光的。我要除了我和我儿子之外所有的妻妾子嗣陪葬,所有人!”

韩信深深的看了一眼吕雉,这才点头道:“好,如你所愿。”

他原本还对吕雉这个“奇女子”心存几分ωAр。欣赏,如今却好感全无。心中也暗暗下定主意,决不能给吕雉和她的儿子任何接触权势的机会。

“条件谈好了,接来下我要看看你有没有实力完成承诺。”

吕雉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城中大将军周苛是我一手举荐上位,对我言听计从。他新娶的妻子正是我的堂妹。我若有令,他定不会推辞。”

韩信讶道;“可有十成把握?”

吕雉自信满满的点头,“我吕雉行事向来谨慎,从来不会做不确定的事情,我既肯定,那就绝不会有半点偏差。”

“那我当如何配合你?”

“我需要你暂缓攻势,停战五日以此麻痹守军,五日之后深夜,我会派人打开东门,举火为号。到时候你派大军埋伏东门,一旦看我信号就立即入城,我的人都会在手臂上帮上白布,到时候你不要认错。事成之后,请记住你的承诺。”

“好,一言为定。”韩信和吕雉击掌而誓。

…….

韩信对她的忌惮之心吕雉自然不会猜到,她只是心情复杂的回到了临淄城内,对郦食其的下落她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郦食其言语中得罪了韩信,秦人便将他扣下收监,以示惩戒。刘邦本来就没有对这次和谈抱太大期望,也不疑吕雉有诈。

接来下三日秦军的异常举动却让汉军大为不解,在急攻几日后,秦军忽然停止了无休无止的投石攻城。汉军上下将士们在暗暗庆幸的同时,却也为日后的事情操心了。

前几日汉军恐秦军有诈,所以虽然秦军暂退,却一天也不敢落下,唯恐落个失职之罪。可三天过去了,城外远处扎营的秦军却摆出一副长期围困的家事,汉军士卒便也渐渐生出懈怠之心,到了第五日却非要在军官的叱喝下才能勉强上城戒严。

刘邦似乎也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此刻的刘邦就像一张紧绷着的弦,别人放轻松之时他却愈发紧张,每日几乎是不眠不休,只是四处巡视,生怕被秦军钻了半点的篓子。吕雉见刘邦如此辛苦,便也已王后的身份亲上前线,每日四处走动替刘邦慰问将士,对此刘邦倒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心中生起感动。

秦军的突然撤力仿佛也将临淄城内所有的活气带走了,当年曾是天下最繁华的临淄城变得死气沉沉了起来。这种压抑感也让刘邦心烦气躁,他就像一个满怀斗志的角斗士,精力充沛的着手加强他的防守大计,可秦军却突然不进攻了,就仿佛让他满手准备的一记重拳打在了空气中。

为此刘邦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每次因为偷懒被他鞭打的将士数不胜数,汉军中也开始渐渐出现了逃亡。再得知此事后,愤怒的刘邦立刻带着亲兵前往城内抓捕,将抓回来的百余名逃兵全部斩首示众,一时三军胆战。

萧何却仍是忙碌个不停,每日的时间安排的满满,他也知道所剩时日不多,便加倍的工作以偿所愿。陈平则是愈发的简装不出,每日只是在府中办着所剩无几公事,轻易不出门。

若说这临淄城内唯一正常些的人,那只能是吕雉了。她一边精心布置准备着,推算这细节,唯恐出一点差错,一边令人偷偷的将刘盈藏在了王宫一处隐蔽至极的密室中,唯恐他在拼杀中受到半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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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三章 大风歌(八)

已经过了子时,萧何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府衙回来。

这几个月的超负荷工作,几乎将他的精力耗干,刚刚在批阅文案时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沛县,刘邦仍在夸夸自耀,樊哙在专心的煮着狗肉,周勃和夏侯婴则在一旁一边听着刘邦的神侃,一边垂涎欲滴的看着锅中的狗肉。

其实萧何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其实也很想吃樊哙亲手煮的狗肉。

不得不说樊哙煮狗肉真的是一绝,那浓浓的香味,醇厚的汤汁,当真是让人口水直流。但他却总是装着一副不喜的样子,不肯去尝一口。因为他是个文人,是个雅士,而不像刘邦樊哙这些贩夫走卒的出身,当然要表现出对这种低贱的食物不屑一顾。这大概就是文士的矜持吧。

当萧何悠悠醒转过来时,却恍若隔世,鼻中似乎仍然残留着狗肉的浓香,他忽然想到就算他现在真正放下架子肯去跟刘邦他们一样大快朵颐,樊哙也不在了。

想想当初从沛县出来的兄弟们,那些说好生死相随,荣辱共享的兄弟们。如今却除了刘邦外,就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萧何忍不住悲从中来。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萧何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见夜色已深,萧何看着桌案仍然高高堆起的文案,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明天又够自己忙的了。反正今晚是不论如何也做不完了,不如先去歇息为好,便吩咐亲兵替他整理好行装,便打算离开了府衙回自己府中。

才刚刚出门没走几步,萧何却忽然停了下来,身后的亲兵见状急忙走了上前,面露不解的问道;“大人,什么事?”

萧何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天空,指着城东一角问道;“你看那边,是不是着火了?”

那亲兵探身看了半天,只见远处天空一片红光,便有些不确定的回道;“隔着太远了我也看的不是很清楚,我想可能死天气冷那边有人烧火取暖吧,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萧何心中仍然放心不下,想了想便有吩咐道;“去,你去给我搬个梯子来。”

虽然满是不情愿,那亲兵也只好回到府衙寻了个梯子过来。萧何在他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爬上了高墙,探头像远处望去。

才不到一刻的时间,远处那火光却仿佛旺了许多,萧何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神情大变,几乎从梯上跌落了下来,幸好那亲兵机灵,这才险险的扶住了他。

萧何一把抓住他,急促的说道:“快,快去禀告汉王,唉,来不及了,你立刻拿着我的印鉴去军营调动大军,让他们火速赶往东门接管防务,若有胆敢阻挡着,杀无赦。”

“诺。”那亲兵急忙领命,却有些犹豫的看着萧何道;“可是大人,我走了谁照顾你呀。”

萧何此时哪里还顾得上长者的风度,顿足气急败坏的说道;“我不用你管,快去就是。”

“是……是……”那亲兵急忙领命,结果萧何的信用后转身飞快的跑走。

萧何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事实上此时临淄城已经到了危机存亡的关头。在与吕雉相商后,周苛果然坚定的选择了服从她的安排。

周苛本是驻守东门的大将,手中握有二万大军。为了便于行事,周苛今晚特意将一些非亲信调离城防,而是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可是百密一疏,到了起事之时却被一个终于刘邦的将领发现了不妥,急忙带着部下反正,一边高呼着周苛反叛,一边率部死死守住城门,不让周苛打开城门。

周苛行的是谋逆之事,事先也不敢与部下多说,带着动手的也是自己的心腹死忠,猝然不急之下一时倒也攻不下城门。这是城中巡逻的队伍也正好路过东门,见状立刻加入了战事,东门顿时大乱,大批不明所以的士卒只是在一旁观看,也不知道该帮哪一方。

正在不远处等候的吕雉见势不妙,当机立断的带着王后的亲卫冲杀上去,宣布守卫城门的那部人马是叛军,下令周苛立刻平叛。有了王后的证明,原本保持中立的汉军士兵立刻加入了周苛的队列,很快那部顽强抵抗的汉军就被消灭殆尽。

旋即吕雉说奉汉王之命,下令周苛带领大军前往西城支援,说那里有叛军作乱。刚刚“平叛”结束的汉军士兵自然不虞多想,匆匆的就跟随者周苛前往西城,将东城门完全交给了吕雉的一众亲信守卫。

王后按制是可以有一千人的卫队的,本是作为依仗所用的,但吕雉却不这么认为。这一千人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良家子弟。为了牢牢掌控这些人,吕雉为此可没有少花心思,这也让这一千人的卫队真正成为她能完全掌控的力量之一。

吕雉立刻下令点燃了城头的篝火,同时大开城门,她的卫队皆以白布缠膀静候两旁。

很快,在城外不远处等候已久的秦国大军就杀至,从洞开的城门源源不断的冲入城中,在将领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分为数股赶往各处要地,而此时大部分汉军仍然在城中的军营中呼呼大睡。

萧何的警告到底是晚了,还没等汉军发现敌情,秦军的大军就已经呼啸杀至。刘邦是在睡梦中被侍卫喊醒,慌乱的披上衣物,还没出门多远就正巧碰见张耳率领的一部兵马。张耳曾在咸阳之战中与刘邦相处过数月,彼此之间也算熟悉,他远远的看见对面一队军马拥簇着一人走来,看神情像极了刘邦。于是便兴奋的带着军队猛冲过去,想要生擒刘邦。

两军迎面撞上,彼此混战在一起。

随着秦军入城的兵马越来越多,又是以有备攻无备,临淄城内很快就被秦军席卷,大批仓促应战的汉军士兵丢下兵器纷纷投降,更多的汉军则是在睡梦中稀里糊涂的就做了秦军的俘虏。

刘邦的亲军在和张耳所部一顿混战后,不敌退入了王宫,随即刘邦下令禁闭宫门,召集宫中所有大小执事,所有人被逼着拿着武器战场宫城上守卫。

韩信入城后,立刻下令抽调兵力围攻王宫。这部汉军虽是精锐,但军心已经溃散,韩信没费多少功夫就攻破宫门,带着大军满城追捕刘邦。

刘邦仓皇躲入一处简陋的宫室中,让人将大门死死堵住,围困的秦军知他是汉王,也不敢用粗,只是将这处宫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夜晚已过,天色已经大亮。刘邦持剑攀上屋顶,放眼望却尽是秦军的黑水战旗,悲呛之下忍不住放声大哭。

旋即吕雉说奉汉王之命,下令周苛带领大军前往西城支援,说那里有叛军作乱。刚刚“平叛”结束的汉军士兵自然不虞多想,匆匆的就跟随者周苛前往西城,将东城门完全交给了吕雉的一众亲信守卫。

王后按制是可以有一千人的卫队的,本是作为依仗所用的,但吕雉却不这么认为。这一千人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良家子弟。为了牢牢掌控这些人,吕雉为此可没有少花心思,这也让这一千人的卫队真正成为她能完全掌控的力量之一。

吕雉立刻下令点燃了城头的篝火,同时大开城门,她的卫队皆以白布缠膀静候两旁。

很快,在城外不远处等候已久的秦国大军就杀至,从洞开的城门源源不断的冲入城中,在将领的带领下有条不紊的分为数股赶往各处要地,而此时大部分汉军仍然在城中的军营中呼呼大睡。

萧何的警告到底是晚了,还没等汉军发现敌情,秦军的大军就已经呼啸杀至。刘邦是在睡梦中被侍卫喊醒,慌乱的披上衣物,还没出门多远就正巧碰见张耳率领的一部兵马。张耳曾在咸阳之战中与刘邦相处过数月,彼此之间也算熟悉,他远远的看见对面一队军马拥簇着一人走来,看神情像极了刘邦。于是便兴奋的带着军队猛冲过去,想要生擒刘邦。

两军迎面撞上,彼此混战在一起。

随着秦军入城的兵马越来越多,又是以有备攻无备,临淄城内很快就被秦军席卷,大批仓促应战的汉军士兵丢下兵器纷纷投降,更多的汉军则是在睡梦中稀里糊涂的就做了秦军的俘虏。

刘邦的亲军在和张耳所部一顿混战后,不敌退入了王宫,随即刘邦下令禁闭宫门,召集宫中所有大小执事,所有人被逼着拿着武器战场宫城上守卫。

韩信入城后,立刻下令抽调兵力围攻王宫。这部汉军虽是精锐,但军心已经溃散,韩信没费多少功夫就攻破宫门,带着大军满城追捕刘邦。

刘邦仓皇躲入一处简陋的宫室中,让人将大门死死堵住,围困的秦军知他是汉王,也不敢用粗,只是将这处宫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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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五章 治世能臣(下)

当日秦军攻入临淄时,萧何已经年老力衰,腿脚多有不便,秦军杀至他也来不及逃跑,就在丞相府衙前被抓了个正着。带队的秦国军官见他一把年纪,身上穿的又是一副不起眼的普通士大夫装束,以为他是汉国的小吏,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将他随意的和汉军俘虏压在了一起。待对照画像得知他就是堂堂的汉国丞相时,众人皆大吃一惊。

萧何被秦军俘虏时,也曾提着剑犹豫了半天,想过自刎以保全名节,但终究是文官鼓不起勇气下手,就在这犹豫之间时便一哄而散的秦兵夺剑俘虏。

另一方面他心中还是多少抱有一丝幻想,隐隐觉得刘邦这次虽然凶险,可未必就一定会完蛋。当得知刘邦的死讯后,萧何这才万念俱灰,秦军供应给他的食物也不再食用,每日只是喝少了清水,任如何劝说也不肯进食,摆明了要以死相陪刘邦。

韩信等人走进院内时,守卫慌忙站起,正要跪下行礼却被韩信拦住,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守卫会意,便闭嘴不语,

“他还没吃饭吗?”韩信压低着声音小声问道。

守卫面露难色的回道:“回上将军,萧先生并未进食,每日我送进去的饭菜都是完好无损的收回来,算起来今日已经二天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

韩信面露苦笑,道;“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诺。”一名亲兵小心的放下手中的食盒,也随着守卫一起退下。

韩信提着食盒,跨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因为萧何不通武艺,又加上年事已高身体羸弱,所以看守的守卫并没有对他多加限制,只是在门外布置守卫不许他进出。这个庭院本是一处富商的别院,依山傍水到也显得素雅,用来关押萧何倒也没有亏待他。

三二未进食物,萧何身子已经虚弱,但气色看起来不算太差,正依在墙上闭目养神。见有人走来,睁开眼看了看是韩信,又迅速的闭上了眼睛。

韩信却不以为意,自顾着放下了食盒,打开盖子,顿时满屋香气扑鼻。

萧何二日未吃任何食物,咋已经饥肠辘辘,如今一闻这香气忍不住口舌生津,却强忍着面色不变。

韩信在桌上放好了酒菜,看见萧何仍然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道;“萧何,你这又是何苦为难自己呢。我知道你是想以死明志为刘邦尽忠,我又没阻拦你,你何必选一条最难熬的道路呢。我看不如这样,你陪我一起吃顿饭,吃完后我便赐你毒酒一杯,让你去的也轻松,可好?”

萧何听到此处不由动容,睁开了眼睛犹豫了半天,声音沙哑的问道;“当真?”

韩信笑了笑,“你既一心求死,我又何必强自留你自讨没趣,你我怎么说也算相识一场,不如好聚好散。”

萧何这才站起来身子,伸手弹了弹衣冠上的灰尘,这才慢条斯理的来到桌前。

这几天萧何早已经饿的两眼昏花,起初端着筷子的时候还强忍着估计斯文,到后面完全顾不上了,只是大口的吃嚼。韩信则在一旁笑着作陪,只是偶尔动几下筷子。

萧何接过韩信接过的水酒一饮而尽,长舒了口气,这才面色很不自然的拱了拱手道;“多些款待,如今腹中已饱,死亦干脆了许多,请问毒酒何在?”

韩信一摊手,狡黠的笑了笑道;“你是国之大才,我怎舍得轻易赐予你毒酒,”

“你……..”萧何指着韩信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重重的哼了声道;“堂堂一国之主,居然儿戏言之,当真如此不堪。”

韩信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萧现实谬赞了,若论无赖和油滑,谁人能比得上你们汉王。”

萧何顿时语噎,只好扭过头去不再理他。韩信却不为所动,仍然劝说道;“萧先生,我重的是你的安邦定国的一身才能,若是就这么白白死去,岂不是国之大不幸。”

“如今天下凋敝,民不聊生,人口较始皇帝整整减少了近一倍。若是我得天下后,必然会大力发展农工和商贾,我希望你能祝我一臂之力。”

韩信说一大通,萧何却只是摇头,道;“你不用相劝了,我既已跟随刘邦,自然不会为你们秦人做事。忠臣不事二主,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你怎么会在思考。”

“先生此言差矣。”韩信扬了扬眉。“如今天下我已得大半,早已不是闭关自守的关西秦国,自然也谈不上为秦人做事,应该是为天下人。既然如此,又何分秦汉。”

萧何到没立刻反驳,却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秦国人才济济,朝堂上更是人才群聚,为何你却偏偏挑中了我。”

韩信摇了摇头,“那不同,朝中虽不缺人才,但都是中人之姿,我如今需要一个见解独到,经验丰富的老臣为我治理江山出谋划策,而你萧何无疑是最佳人选。”

“你不怕我虽答应助你,暗地里却故意使坏为刘邦报仇。”萧何紧紧的盯着韩信的眼睛我,

韩信一笑,“我韩信用人,想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萧何半生持重,为人宅心仁厚,又怎会那天下人的命运为筹码呢。”

萧何却仍然不肯答应,只是端口起就被站起来说道:“韩信,我敬你一杯.。”

说完一饮而尽,待韩信也喝完后便放下酒杯,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韩信,我知你一番用心,不过我和刘邦不单单是君臣关系,更多的是惺惺相惜的好朋友。他已经身死,身边却无人相随,我又怎么忍心抛下他一人独活,所以你无须再劝,我心意已决,还请你给我个痛快。”

韩信见用大义劝说无用,心中虽然早已经猜到,但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深吸了口气,顿了顿又说道;“萧何,我本是想好心请你,不过也猜到了你不会答应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别怪我用一些不太才的手段胁迫了。”

萧何坦然笑了笑,道:“韩信呀韩信,你未免太小看我萧何了。你所能用来胁迫我的,无非就是我一家几十口性命。你要的话,尽情随便。”

萧何有二子,皆在临淄城内居住。当初萧何为了躲避城破亲人沦为秦人要挟他的把柄,便秘密的将二子藏于民间,而是找了两个忠仆的儿子来冒充二子,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韩信用此来要挟自己。

韩信哈哈一笑。道:“这回该轮到我说了,你萧何未免太小看我韩信了。用家人来要挟你加入秦国,就算得手也绝不可能长久,你大可以不献一计不谋一事。”

“你忘了,刘邦的妻子亲族都在我的手中。”

萧何‘霍’的一下站起了身子,怒目瞪向韩信,强压下怒火说道:“祸不及家人,还抢上将军自重。汉王已死,你又何必为难这孤儿寡母。”

韩信见萧何如此反应,心中不由一喜,心想萧何果然在乎这个,不过到显得自己手段有些卑鄙了。

“我本打算封刘盈为曲逆侯,让他延续刘邦的一脉的香火。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厚待刘盈,无非就是为了收服你们这些汉臣的心。可你这个汉臣里最大的头目都不肯归降我秦国,那我还要这个小侯爷做什么,不如废之处死,以绝后患。”

萧何如此心思,又怎会听不出韩信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逼他归顺,为此甚至不惜自污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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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何坦然笑了笑,道:“韩信呀韩信,你未免太小看我萧何了。你所能用来胁迫我的,无非就是我一家几十口性命。你要的话,尽情随便。”

萧何有二子,皆在临淄城内居住。当初萧何为了躲避城破亲人沦为秦人要挟他的把柄,便秘密的将二子藏于民间,而是找了两个忠仆的儿子来冒充二子,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韩信用此来要挟自己。

韩信哈哈一笑。道:“这回该轮到我说了,你萧何未免太小看我韩信了。用家人来要挟你加入秦国,就算得手也绝不可能长久,你大可以不献一计不谋一事。”

“你忘了,刘邦的妻子亲族都在我的手中。”

萧何‘霍’的一下站起了身子,怒目瞪向韩信,强压下怒火说道:“祸不及家人,还抢上将军自重。汉王已死,你又何必为难这孤儿寡母。”

韩信见萧何如此反应,心中不由一喜,心想萧何果然在乎这个,不过到显得自己手段有些卑鄙了。

“我本打算封刘盈为曲逆侯,让他延续刘邦的一脉的香火。你应该知道,我之所以厚待刘盈,无非就是为了收服你们这些汉臣的心。可你这个汉臣里最大的头目都不肯归降我秦国,那我还要这个小侯爷做什么,不如废之处死,以绝后患。”

萧何如此心思,又怎会听不出韩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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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六章 见龙卸甲(一)

远处的天边,一只苍鹰在天空中翱翔,明亮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身下的草丛。八月天(.8yt.)俯下身子猛冲下来,伸爪猛的扑向一直惊慌失措的野兔。

忽然一支利箭飞来,苍鹰猛然警觉避开,却被箭羽刮伤了翅膀,歪歪扭扭的勉强飞行,发出尖利略带凄凉的悲鸣。

远处项羽和虞子期二人纵马并肩缓缓前行,项羽却伸手止住了还欲补射的虞子期,笑了笑道;“算了,放过这支畜生吧。”

虞子期闻言只好悻悻的收起了弓箭,看了看马鞍上少的可怜的几只猎物叹气道;“今天真是见鬼了,一整天了才打了几只兔子,大哥你回去可别说出去,要不然钟离那家伙又要嘲笑我了。”

项羽哈哈一笑。“胡说八道,你好不容易从彭城才来一趟,又是给我们送紧缺的粮草来,钟离那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还敢说你。”

虞子期有些羡慕的看了眼乌骓马鞍上满载的猎物,赞道;“还是大哥箭术了得,如果刚刚那箭是你射的话,肯定不会失手了。”

项羽却摇了摇头,笑道;“这你就错了,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猎鹰?”

虞子期想了想,奇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呀,确实没见过你猎鹰,以前到没留意,这是为何?”

项羽拉住了马缰,扬了扬眉道;“鹰是天生的王者,是天空的主宰者,它本就该自由翱翔在空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为何要剥夺它飞行的权利。”

“你知道我为什么都让别人喊我项羽而不是项籍吗?因为我要做这天下的主宰者,我要像鹰一样,借助着它的羽毛驰骋空中,永远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当我失去羽毛的时候,那也是我生命的尽头。”

虞子期最初还是笑意盎然的听着项羽说话,听到最后面色不由黯淡下去,沉默了会才开口晦涩的说道;“大哥,好好的说这些话做什么。你不是还是堂堂的西楚霸王吗,有我们这些兄弟在,韩信他未必能赢我们.。”

项羽却只是笑了笑,也没多少说什么,而是岔开话题问道:“还没问你呢,秒弋最近如何,虞伯父如何?”

虞子期面露笑意,取笑项羽道;“看看,我父亲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却先问我妹妹再问我父亲,果然居心不良。”

见项羽佯怒,作势要打,虞子期连忙拱手求饶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她还不是那个老样子,每日该吃的吃,该穿的穿,也没见清减多少。家中的事情她是全然不管了,每日只是在她的阁楼中也不知道做着什么。我这个妹妹呀,唉,我是真没办法了,我现在和她说话她都不理我了,估计还在记恨我。”

项羽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如此最好了,我还担心她身子太过消瘦,到是你,平常少对她板着个脸,我想虞伯父肯定没少给她脸色看吧。”

“这个自然。”虞子期没好气的回道。“她如此任性妄为,要是父亲还能给他好脸色看,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到这里虞子期顿了顿,犹豫了会还是说道:“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项羽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口回绝道;“不当说就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这天下虽大我唯爱秒弋一人,就像这世间良驹虽多却只有乌骓最适合我。”

胯下乌骓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思,轻轻的摔了个响鼻,项羽伸手抚了抚它的鬃毛。

“我项羽一生虽然有多无数的女人,但心中始终如当年一样。只可惜我虽然征服了天下,去始终未能让秒弋为我倾心,这也是我人生最大的憾事。”

虞子期苦笑,“有些事情强求不得的,大哥你一世英雄,为何又如此儿女情长。”

项羽抬头望天,神情黯然道;“是强求不得。当年叔父常常说我‘过刚易则’,以前我还不懂,现在却有些懂了。大概是说我的性子太过于刚强,想要得到的用尽手段都会得到。”

虞子期静静的看着项羽,终于忍不住问到了一个他一直都很想问的问题。

“大哥,你可曾后悔过,当初在吴城放走韩信。”

项羽笑了笑,“你说呢?”

“若说没有后悔过,那就真的是自欺欺人了。但若是还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仍然会放他离开。”

“为何?”虞子期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为什么。”项羽淡淡的回道,“我项羽之所以是项羽,就是因为不曾畏惧任何物事,如果当初一个韩信都能让我生出了忌惮之心,那我还能有什么作为?”

“况且即便如此,我又何有悔之。”

项羽豪爽的大笑声笑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如果让我项羽天下无敌,那倒是无趣至极,凭空多个对手岂不快哉。纵使落败,身死英雄之手,也是天之亡我也,非战之罪,我项羽又有何怨之。”

“唯一让我有些遗憾的就是我没有听从亚父之言,他若在,我绝不至如此,韩信若想如此轻易的就取得河北和齐地,绝无可能。”

说道范增,项羽的神色不由黯淡了下去。

范增的离世成了他一生的痛,原本只是和范增怄气,傲气上来了不肯对他低头认错,却不料范增年老气衰,一气之下竟然背疽发作而死。等到项羽后悔时却已经追悔莫及。

虞子期见项羽神情黯然,知道他心伤范增之死,想安慰下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项羽又接着说道;“亚父有一次生我气的时候曾说过我不是当帝王的料,那时候我还不服气,和他大吵了一顿。现在想起来倒是他有道理,正如他所说,我不该心狠的时候心狠手辣了,不该手软的时候却妇人之仁了。我以前总是在想,为什么我一直在打胜仗,可是楚国的形势却越来越恶劣,反抗我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虞子期强笑道;“好了大哥,老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尽说些丧气的话,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项羽呀。”

项羽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笑着摇了摇头,“说的对,是我错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回营吧。”

虞子期挥了挥马鞭,纵马小跑追上了项羽笑道;“钟离哪有这么快回来,他这人是出了名的慢性子,要时间最废时间,我想最快也要到明早才能回来吧。”

项羽斜眼笑着看着虞子期,“怎么,你还意犹未尽,想要继续跟我比试箭术吗?”

虞子期不由咋舌,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我哪里是你的对,你要找人练还是找钟离吧,他武艺可在我之上。”

“钟离没这么快回来,我是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足够他安排撤退事宜了。”

“三天。”虞子期微微有些吃惊,讶道;“为何如此之久,如今我楚国形势已经危急,还是应当从速撤回为好。”

这次虞子期亲自前往,不单单只是送粮的问题,而是带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

刘邦完了,齐国现在已经成了韩信的囊中之物,就算现在不取楚国,早晚也会大兵压境。

项羽再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地已失,秦军南下之路便一马平川,彭城北面几乎是无险可守。彭城若失,则楚国在江北的经营就告以破灭,那亡国也就不远了。

这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虞子期才亲自出马来劝说项羽从中原撤军回兵的。

如今秦军和楚军在中原僵持已有四月之久,双方在中原犬牙交错,彼此撕咬。项羽虽然占了优势,可也奈何不了王泾的秦军。而王泾则是依托关中,紧守着几个据点,与秦国本土遥相呼应,倒也让楚军头疼不已,为之烦恼。

相持四月,最先告急的自然是楚国虚弱的后勤补给能力,留守朝中的虞戚是绞尽脑汁,才为项羽的近三十万大军的人嚼马咽提供了保障,却也弄得楚国上下怨声载道。

自从上次偷袭得手后,楚军就再也没有新的取胜,只是在荥阳和

项羽再得知这个消息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地已失,秦军南下之路便一马平川,彭城北面几乎是无险可守。彭城若失,则楚国在江北的经营就告以破灭,那亡国也就不远了。

这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虞子期才亲自出马来劝说项羽从中原撤军回兵的。

如今秦军和楚军在中原僵持已有四月之久,双方在中原犬牙交错,彼此撕咬。项羽虽然占了优势,可也奈何不了王泾的秦军。而王泾则是依托关中,紧守着几个据点,与秦国本土遥相呼应,倒也让楚军头疼不已,为之烦恼。

相持四月,最先告急的自然是楚国虚弱的后勤补给能力,留守朝中的虞戚是绞尽脑汁,才为项羽的近三十万大军的人嚼马咽提供了保障,却也弄得楚国上下怨声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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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七章 见龙卸甲(二)

项羽并没有猜错,韩信并不打算出奇兵攻取彭城。一方面是因为连月大战,秦国国内粮草和战略物资消耗极其严重,已经濒临告竭的地步;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韩信不想再兵行险招,而是改用更为稳妥的策略。

兵行险招,大多是处于劣势兵力时所用。当自己势力不如对方,那就只有依靠将领的谋略来缩小彼此之间的差距,增加己方的胜算。但凡计谋,皆是以几率为赌注,赌的是对方统帅猜测不到你的心思,从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出现,从最不可能发起攻击的对方发起攻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所用成就一个名将的辉煌战绩一般取决于两个要素,要么是自己太过高明,要么是对手太过愚蠢,仰或许两者兼顾。真正的名将对决,反而会慎之又慎,步步小心,封死任何给对方钻空缺的机会,奇谋计略倒是少之又少。像秦赵长平之战,就旷日持久的持续了半年之久,廉颇和白起互有攻防,都未曾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及至范睢用反间计诱使赵孝成王用赵括替换了廉颇,白起才倾力一战,出奇兵将赵军拦腰截断,一举歼之。

若论如今这天下最耀眼的两个名将,那无疑是韩信和项羽两人,其他人比起他们都差上许多。二人都善用奇兵,易掌军心。区别在于项羽更多是靠攻势猛烈而成名,在对手猝然不妨下突然发起决死攻势。钜鹿之战的章邯,以及彭城之战的刘邦,都是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被项羽一举大破。韩信则更多的依赖的是奇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对手判断错他的意图时才真正的发起攻击。

两人风格各异,却同为名将。如今韩信已经席卷河北和齐地,天下七分已得其五,尽占秦、赵、齐、燕和韩魏地,在大势上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反观项羽,中原战事虽占了上风,却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如今腹背受敌,其势已大不如前。

越是占据优势,韩信也变得愈发谨慎起来。和他一样,项羽同样也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把握住战机,所有轻视他的人都已经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如今秦国既然已经处于优势,也不急于一蹴而就,稳妥些以势压人倒是上上之策。

正是基于韩信如此心思,项羽的主力大军得以从容从中原抽身,二十六万精锐楚军逐次退至颍水以东,放弃了已经陷入两面夹击的河内郡和颖川郡,主力退入南阳、陈郡、砀郡,背靠彭城以自保。王泾则率军出城紧随其后,逐步接掌二郡。

捷报接连传来,咸阳这数月已经被秦人的欢呼声所充斥,每日东城门外都会有无数秦人翘首以待,等待着快马前来报捷的传令兵。

每当大捷传来,赢可便会下令取消宵禁,城门不闭,让秦人尽情狂欢。在收取河北中原的二十二郡后,秦国重新统一天下的趋势也愈发明显。为了表彰韩信的功勋,秦王赢义特意下诏,重复周制,加封韩信为国公,以三川郡一郡为其封地,出入仪仗皆同天子。

周代有五等封爵制,即公、侯、伯、子、男,后代相沿,多以“公”作为“王”以下的最高爵号。公之爵位在侯之上,已和诸侯并无区别,要知道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如齐桓公、晋文公也不过是国公的爵位,战国最早期的韩魏赵三国君主只是侯爵之位。秦国为了犒赏韩信,不惜打破商鞅一手创立沿用了一百六多年的二十四等军功爵位制度,仿效古制加封他为国公。

此时天下明眼人都已经看出,这不过是为了韩信登基前造势而已。

果不出其然。初平二年三年,彗星三见,咸阳西北起苍白气三道,长二十丈,趋东散。第二日早朝,有博士郑纶上表曰天生异象,乃是除旧换新之兆,嬴氏立国七百余年,至胡亥屠戮宗室,手足相残,如今气数已尽,所立之君不过是旁支血脉。不如仿效尧舜,上应天命,禅位于上将军韩信,以安天下。

此语一出,朝堂顿时哗然,众臣纷纷揣测这是不是韩信授意所为。只有赢可心知肚明,这老头是擅自借机发挥用以邀功,便退回了他的奏表,并且令坐下羽林将他捉拿下狱。

但赢可的此番作为却被群臣误读成了她是在韩信故意做退让的态度。于是第二日二百余名五百石以上官员齐名上书,请天子仿效尧舜,禅让王位与韩信。

参与上书的官员虽然不到一半,却是占据了秦国各处核心要害部门的主事之职,以丞相公孙弘、御史大夫白庞为首的孟西白等老世族却保持了沉默,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等同于默许了韩信对君权的僭越。

更何况秦国以军立国,如果几乎所有的主力大军,八成以上的将军都在边地,仅听从韩信一人号令,咸阳的朝廷若想调动这些边军,都需要经过上将军行辕的同意后才能发出命令。秦国老世族们虽然对韩信取代赢氏略有不满,却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并非他们能所能阻挡,所幸不发一言。

赢可见群情激涌,恐再推辞会伤了拥戴韩信大臣们的心,便下诏召回韩信,回到咸阳后再作商议。

身在临淄的韩信在收到诏书后,恐咸阳有变,便令蒙石为帅,假节暂代上将军之职统领齐地兵马,以张耳、萧何二人辅之。他自己则带着三千轻骑一路向西疾行,借道中原返回关中。

驻守在荥阳的王泾等人听闻消息后,立刻会同军中大小四十多名将尉,上书咸阳附议禅让之事,他自己更是率这数百轻骑与韩信会和,共同返回咸阳以安局势。同时河北、北地包括齐地的百余名将军都尉纷纷上书,以示支持。秦军的态度一致并没有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这支效忠赢氏七百多年的军队,最终选择了放弃他们曾经的主人。

王泾之所以坚持要陪同韩信返回咸阳,是因为他除了军中职务外,还是关中大族王家的家主。王家不同于昙花一现的蒙家,在秦昭襄王时期就入秦为官,至今在关中扎根已逾百年,早已经融入老秦人之中。王家更是先后出了了四位上将军和大将军,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和军中,如今各族族长元老大多都曾受过王翦和王贲的提拔之恩,有王泾出面,对世家的安抚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初平二年三月十八,出征近半年的上将军韩信终于返回了咸阳。得到消息后,监国公主赢可协同年幼的秦王赢义,领着丞相公孙弘为首的大大小小近千名官员出城五十里,在灞上迎接韩信。咸阳秦人自发跟随前往,竟聚众三十余万,公孙弘迫不得已下只好奏请赢可,让她下令派出咸阳城卫军用以维持秩序,防止有人冲撞了秦王车架。

当羽林的旗号出现在地平线时,数十万军民皆齐齐拜倒,高呼万岁,贯彻云霄。在马车中正昏昏欲睡的赢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惊醒过来,竟当场被吓哭了。

韩信见场面混乱不堪,恐生事端,便也只是匆匆的向拥戴自己的秦人微笑挥手致意,再拜见过秦王赢义后便和赢可等人匆匆回城。

接下来三日,韩信召集了群臣相商,又分别登门拜访各老秦人世家。朝着拥戴之声仍是此起彼伏,边关将领的附议文书更是不绝如缕,不断的被送上朝堂,堆积如山。

军方的强硬支持态度和朝臣的一致拥戴,再加上同时民间的巨大拥护的呼声,韩信考虑再三,最终同意了接受禅让。

三月二十五,秦王赢义下禅让诏书,书曰:寡人以弱冲之年,即秦王之位,在位二载。前因叛军起事,天下响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韩氏。上将军韩信,睿圣自天,英华独秀,刑法与礼仪同运,文德共武功俱远。爱万物其如己,任兆庶以为忧。手运玑衡,躬命将士,芟夷奸宄,刷荡氛昆,化通冠带,威震幽遐。虞舜之大功二十,未足相比,姬发之合位三五,岂可足论。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无穷。寡人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韩公。伊所谓命世应期,实抚千载。祯符杂遝,异物同途,讴颂填委,殊方一致,代终之迹斯表,人灵之契已合,天道不远,我不独知。朕入纂鸿休,将承世祀,籍援立之厚,延宗社之算,静言大运,欣于避贤,远惟唐、虞禅代之典,近想魏、晋揖让之风,其可昧兴替之礼,稽神祇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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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八章 见龙卸甲(三)

秦国就以如此轻松的一种方式经历了改朝换代,除了换了一个名义上的君主外,一切都没发生任何变化,国号、旗帜、官职、官服等等完全继承了之前的赢氏秦国。*.8yt.*八月天*

就像当年田氏代齐一样,姜氏无后,田氏专权,将君主流放到边远的海岛之上,然后胁迫周天子承认了他齐王的地位。相比较而言秦王的地位要好上许多了,不但保存了“王”的封号,还获得了一块封地。虽然只是区区一座雍城而已,却让赢氏七百多年的宗庙社稷得以保存。

另外新皇的皇后正是始皇帝的嫡亲血脉,从血统上说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若韩信百年之后,继承皇位的太子本身也是始皇帝的合法继承人,这让老秦人从心里也更加容易接受韩信的入主。

就这样,一场本该充满阴谋和血腥的权臣篡立,却在一片平和之下完成了改朝换代,平静的甚至没有让四百万秦人感觉到一丝不适。唯一有区别的就是诏书上不再称呼初平二年,而改为大兴元年。

当晚,韩信就正式搬入了咸阳宫,这座建于秦孝公十一年的宫室,在见证了大秦一百五十年荣辱兴衰后,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大殿之中,赢可正半跪在地上,细心的为韩信系着衣摆上的配饰。韩信则在旁边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说道;“这个皇帝还真是麻烦,你说一大清早不让人好好睡觉就要起来早朝,明明是巳时早朝,却要辰时就把人喊起来。本已经能偷空好好睡上几天的,现在看来皇帝还没大臣当得舒服,这么辛苦。”

赢可站起了身子,用手捋平了衣服上的褶皱,闻言笑道;“才一天你就受不了,要知道我这几年来可都是这么过来的呀。当年父皇在世的时候,他可比你勤政多了,也没见过他喊累呀,就你懒。”

说完又帮他系上了腰带,重重的拉了拉,韩信呲着嘴“哎呦”一声,叫唤道:“你轻些,想要勒死我呀。”

赢可轻轻锤了他下,笑嗔道;“不要胡说八道了,还有,你以后得说朕,别再“我”、“我”、“我”了,小心被那些老家伙笑话不懂礼仪。”

韩信互让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嘿嘿一笑,道;“还好我当了皇帝,要不然当秦王的话你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赢可歪着脑袋,不解的看着韩信。

“我要是当了秦王,那不是要自称“寡人”了,你想想“寡人”的老婆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寡妇呗。”

赢可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立即挥拳就打。韩信笑着避开,却牵动了头上顶着的冕旒,上面的珠子一阵乱晃,吓得赢可急忙出言喊住,生怕韩信弄乱了她一早上的辛苦。

“带这些东西干什么呢,你看这玩意,一串串珠子掉在头上,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这哪是人做的事情。还有这身上,这么多丁零当啷的东西,我看赢义那小子上朝也没这么折腾呀。”

“你懂什么。”赢可有些恼怒的横了韩信一眼,指着他头上的冠饰说道:“这叫冕旒,其上分珠帘五串,每串上面有九个珠子,象征‘九五之尊’。‘冕’就是帽子和上面的平板,象征着头顶着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的权威。前面和后面的珠穗叫做‘旒’,象征着天子的无上权力和顺天应人的寓意。”

赢可见韩信穿着厚重的天子正服满脸的不自在,心中一软有说道;“这些服饰都是我秦国祖制中说用的秦王正装,今日你是第一次临朝议事,自然要穿的正式些。日后你若不喜,穿的随意些也没有人说你什么的,我父皇当年就经常穿着武士装临朝议事的。”

韩信听罢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每天都这么繁琐,那当真要死人了。”

说话间宫人已经递来了热水,两人梳洗了一番便传来了早膳。

吃饭的时候,韩信见赢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笑着问道;“怎么,是想念彻儿吗?不就分开了一晚上就想成这样,一会你去看看他就是了。要说你们宫室的制度也真是古怪,还不让皇子和生母共住,找个机会我找老奉常来,废掉宫中那么多不合理的规矩。”

赢可勉强笑了笑,却摇头道:“我虽然有些放心不下彻儿,但他有那么多人照顾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宫中的规矩自然有它的道理,皇子不与生母同住是担心后宫干政,你就别瞎操心了。”

韩信奇道;“那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干吗?”

赢可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忽然又开口道:“夫君,我想向你求个恩典。”

韩信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们之间需要用‘求’吗,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我有些担心义儿。”

赢可低下头,小声的说道,“他才十岁的孩子,胆子又小,一直都是跟着我的,现在却让他一个人在雍城的大郑宫。大郑宫你我都不陌生,那里年久失修,阴暗潮湿的要紧,我担心义儿在那不习惯,所以想将他接回咸阳宫来。”

“可义儿的身份有太过于尴尬,若被有心人所用,我担心又会生出事端,所以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向你开口。”

要知道赢义虽小,确实旧朝君主,若是朝中有人心怀异心,拥戴他重新复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赢氏毕竟统治了秦国整整七百多年,王子王孙遍布全国,在民间的势力仍然不容小觑。

赢可脱口说了出来,说完心中便已后悔,这不是明显在给韩信找难题,可是她是又实在放心不下赢义。

看见赢可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韩信却面带轻松的笑了笑,道:“这么点小事你又何必请示我,义儿毕竟是你带着一年多了,人又乖巧听话,你若是想他,就派人将他接到宫中来就是了。”

“可是我怕有人会说闲话……”赢可吞吞吐吐道。

“这个简单,你派自己亲信去私自接来就是了,至于宫中的人乱说话的一律严惩,这样一来就是那些老头子们自然无从得知。”

见赢可点了点头,韩信又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柔荑,正色道;“可儿,我知道你这人心软,对宫人也甚为宽容。但久而久之却容易助长宫中骄纵之气,你如今已是皇后,我又长年在外征战,这咸阳宫都是交由你打理的,所以你务必坚持宫规,若有人违反则严惩不贷,如此才能让宫中之人心生敬畏。”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呢。”赢可轻轻应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应该去早朝了吧。你先去吧,我一会去看看彻儿,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有没有老老实实吃饭。”

“你和我一起去早朝吧。”韩信看着赢可,笑着说道。

“毕竟你久为监国,朝政比我熟悉的多,大臣也多与你相熟。”

赢可却断然摇头道;“今非昔比了,现在我的身份已经不是监国公主了,而是大秦的皇后,怎可干预朝政。“

“有何不可,我时常在外征战,朝中大小事物也找不到可以托付之人,你无疑是我最好的帮手,难不成自己老婆不信还去信别人?”

“丞相公孙弘为人沉稳,可托大事。”

“那家伙平时处理朝政尚可,可却为人软弱,才识有余,魄力不足。若遇大事,必然慌乱。”

“御史大夫白庞,为人老成持重,又在朝为官三十余载,深知陛下之心。”

韩信有些好气的说道;“你故意的吧,白庞可是老秦人世家的领袖人物之一,就算他再有本事,我也不敢将国事托付于他。”

赢可低着头,却是说道;“朝中人才济济,夫君你真的不用让我干涉朝政。”

“为何不可?难不成你觉得我还信不过你吗?”

“先例不可开。”赢可鼓起勇气,抬起口来大声道。

“若是此例自我处开,那后世大秦后宫若出现有野心的女人,大可以以我为例揽权夺势。正是为了防止后宫干预朝政,出现母强子弱的现象,父皇当年才特意颁下圣旨,严谨后宫干预朝政。当初我为公主,尚可以君主羸弱为名暂代朝政,可如今我已经成了皇后,自然再不能上朝了。”

任韩信如何相劝,赢可只是不肯答应,只是要韩信多加物色可靠之人,用以辅助想用。

韩信见他心意已决,知道难以改变,这才作罢。

待登殿生朝,今日是新皇登基以来的第一天早朝,自然荣重无比,

“若是此例自我处开,那后世大秦后宫若出现有野心的女人,大可以以我为例揽权夺势。正是为了防止后宫干预朝政,出现母强子弱的现象,父皇当年才特意颁下圣旨,严谨后宫干预朝政。当初我为公主,尚可以君主羸弱为名暂代朝政,可如今我已经成了皇后,自然再不能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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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六十九章 见龙卸甲(四)

与热闹非凡的咸阳不同,此时天下的另外一个中心彭城却显得冷清了很多。

彭城本就地处楚地和中原的交界处,是为南北要冲,以商贾兴盛而立城。但连年的战乱导致南北阻隔,商机日益萎缩,彭城也渐渐萧条了下来。

前线的失利已经让楚人人心惶惶,原本对项羽追崇至极的楚人也渐渐失去了最初的狂热。从号令天下,为天下共主的西楚霸王,到如今的四面受敌朝夕不保,不得不说项羽刚愎自用的性格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项羽当初之所以将国都定在靠近中原和齐国的彭城,一方面是利用彭城发达的漕运让粮草的运输便捷些,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掌控天下诸侯。但这些必须基于一个基础条件,那就是楚国必须保持着强大无比的军事实力,若是军事上的优势不再存在,彭城以北就再无可守之地,敌军也将沿着一马平川长驱直入,楚国必将陷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

如今随着秦强楚弱,这种劣势显现的也愈发明显。齐地的秦军自北向南压迫着彭城以北楚国的防线,迫使楚军不得不集结重兵在彭城固守。来自中原秦军军团的威胁同样刺痛着楚国柔软的下腹,秦军若是出一支奇兵避开楚军主力,大可向南横插楚国的九江郡,将江北数郡和大后方江东拦腰截断。

楚国的劣势如今已经不可挽回,项羽无敌战神的光环也渐渐消退,彭城之内大多人心惶惶,楚地有点权势的家族都在谋着退路,或考虑投靠秦国这个新主子,或者考虑退回楚国的根基之地江东。

唯有一家是个例外,那就是彭城虞家。虞家老爷子虞戚是项梁当年的生死兄弟,最早起事时元老之一,就算是项羽今日之地位,见到他仍然要客客气气的喊一声虞叔。虞家的独子虞子期更不用多说,是项羽最为信任的大将,位高权重,隐隐成了项羽之下的第一人。

按理说依照虞家在楚国如此显赫的地位,家族的荣辱是应该和楚国的兴衰紧紧绑在一起的。但外界所传并非如此,原因就出在虞家有一位身份不同凡响的大小姐。

若说起虞秒弋一直拒绝项羽的追求,反而倾心于曾经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韩信,当初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可如今却赞叹着虞秒弋眼光独到。谁曾想到,当年那穷酸布衣,如今却成了秦帝国的皇帝。

这也让虞家在楚国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虞秒弋和韩信的私情在楚国权贵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在会稽虞府的比斗就有不少人在场。所以大多数人都认为就算楚国覆灭,虞家也能凭借着虞秒弋的关系照样屹立不倒,甚至可能更加受宠。

这些流言蜚语在彭城内迅速传了开来,在得到众人羡慕的同时,也让虞戚暴跳如雷。他下令将两个乱嚼舌根的下人活活杖毙了,同时上书项羽,要求虞家上下三百六十口男丁皆加入前线楚军,家财皆充入府库,以此表明自己与楚国共存亡的决心。

外界的总总所传,却与深居简出的虞秒弋没什么关系,她每日依然生活如常,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与她无关的事情。

虞戚是个文雅之人,家中的庭院也布置的也别具一格,另有一番韵味。如今已到了四月初旬,花草也生长的十分旺盛,虞秒弋倒是忙了起来,每日都要小心的伺候着院中栽种的花草。

这一日又是忙碌了一早上,挥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微微觉得有些劳累便停了下来。看着满园自己精心栽种的花草,不由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望着远处的水榭楼台,虞秒弋又想起了这几日听到的消息,原本平静的心中不由有些慌乱了起来。

楚军在前线失利的消息让她喜忧参半,喜的是韩信又在战场上获胜了,忧的是她的父兄子弟却是楚国的一方。韩信登基称帝的消息先是让她欣喜若狂,以为他很快就能来迎娶自己了,可后来又想到他真的成了皇帝后,未必不会顾虑自己特殊的身份,两人之间才差距也愈发拉大。

望着荷塘中争相盐放的荷花,虞秒弋不由痴了,知道脚步声临近才醒悟了过来,以为是自己的婢女来了,连忙微笑着掩饰自己的心事,站起来笑道;“怎么拿个药锄去了这么久。”

一抬头看见确实项羽手扶着剑,英气勃勃满脸温柔看着自己。虞秒弋心中一晃,旋即强行冷静了下来,屈膝就要跪下。

“参见项王。”

项羽见虞秒弋要跪下行礼,连忙上前拖起。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虞秒弋感觉到项羽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一紧,急忙抽身后退数步,定了定神,仍然微微一福道;“礼不可废,秒弋又岂敢对项王失礼。”

“项王……”项羽苦笑一下,缩回了手,说道;“我希望天底下的人都这么称呼我,惟独是你,我很不希望你也这么称呼我,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一声项大哥吧。”

虞秒弋愣了愣,本想出言婉拒,却见项羽坚毅的一张脸上满是期许之色,心中不由一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小声叫了句,“项大哥。”

项羽顿时大喜,神情欣喜若狂,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几声。虞秒弋微笑着看着他的举止失常,心中却想着该说些什么好。

“项大哥,你可是来找哥哥的?哥哥早膳后就出门了,现在恐怕还没回来。”

项羽却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事情呀?”

项羽长呼了口气,沉声道;“我要出征了。”

“恩。”虞秒弋点了点头,项羽着几年来基本都是出征在外,倒是在彭城的日子并不多见,所以他说他出征到没什么意外,

项羽看了一眼她,又接着说道;“这次征战和以往可能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

项羽脸上渐渐泛起无奈的笑容,“这次对手是韩信。”

“他来了吗?”虞秒弋脱口说出,见看见项羽脸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自己,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项羽扬了扬眉,道:“怎么,你是希望秦军获胜还是楚军获胜呢。”

虞秒弋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沮丧,“你别我问,我不知道。”

项羽倒是笑了笑,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我确实不该问你这个问题,一边是心爱的人,一边是自己父兄,换谁都很难抉择的,不是吗?”

虞秒弋摇了摇嘴唇,又想到什么,便开口问道;“哥哥也会随你一起去吗?”

“恩。”项羽点了点头。“子期和钟离都会随我一起前往,虞叔会留在彭城的,我已经将朝政托付于他。”

“非要打仗吗?”

“对”。项羽声音利落的说道。

“一战定胜负!”

两人沉默了许久,气氛有些尴尬,虞秒弋终于抬起了头,打破沉默道;“项大哥,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希望你不要生气。”

项羽笑了笑,“有什么问题,说吧,我没那么可怕的。”

虞秒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项羽,有些迟疑的说道:“我们为什么要起兵反秦?”

“秦王无道,天下苦秦久矣,我等楚人自然要推翻暴君的统治。”项羽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当初关东六国已经尽复,秦国只剩下关中一隅,为何你还要大兴战事,对诸侯诸多讨伐,难道天下太平不好吗?”

项羽面露不悦,重重的哼了一声,道:“诸侯不服,我自然讨之。”

“为何非要讨伐,当初诸侯对你都是毕恭毕敬的,你为何非要选择如此极端直接的方法。”

项羽看着虞秒弋,慢慢开口说道;“沙场上的事情,你们女人不会懂的。”

虞秒弋笑了笑,“我是不懂,可我知道我们楚国死的人越来越多了,这天下越来越乱了,项大哥你总是不停的打胜仗,可是却从未给我们楚人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善。”

项羽紧盯着虞秒弋,虞秒弋的眼神却并不畏惧,两人互相对视着,气氛一时凝结。

许久,项羽才收回凌厉的目光,笑了笑叹道;“也只有你敢跟我说这种话了。好吧,我承认,我走错了很多步棋,这才让优势尽失,如今这一切,也是我咎由自取。”

笑着看着虞秒弋,“如此,你可满意?”

虞秒弋移开了目光,沉默了会才鼓起勇气说道;“项大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去请求韩哥哥,让秦国与楚国修和,大家平分天下和平共处不是很好。”

项羽却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虞秒弋只是太过单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秦国和楚国之间的争斗只是韩信和他之间的事情。

一山不能容二虎,天下不可能有两位主人。就算韩信肯,他麾下的将领们又岂会答应,四百多万秦人又岂会答应?

所以项羽只是笑了笑,也没有解释。

“时间快到了,子期还在军营等我呢,我先走了。”

“恩。”虞秒弋点了点头。

项羽犹豫了下,缓缓开口道;“有些话我本还在犹豫该不该说的,可想想还是决定说了。当初我和韩信以天下为赌注决定你的归属,如今看来倒是他的赢面大些,今日他的成就已经在我之上了。我项羽一生守诺,就算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不例外。你若愿意的话,我会派人将你送往齐地,那里是韩信的心腹蒙石的治下,他一定会将你平安送到韩信身边的。”

虞秒弋娇躯一震,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许久才平缓了心情,深吸了口摇了摇头。

“我不去。”

项羽本以为虞秒弋会立即答应的,不由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为何?”

虞秒弋脸色有些惨然的笑了笑,“我是楚人,也是虞家的人,若是家国无事我到无须担心,可如今的局面我又怎能抛下父兄一走了之。”

项羽仰天哈哈大笑,虎目直视道;“果然是我项羽喜欢的女人,当真不同于一般女子,也不枉我项羽对你痴情一片。”

“有你此话足矣,我去了。”

说完项羽毅然转过头去,大步离开。

城外大营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这些楚军士卒虽然面带疲惫之色,却一个个努力的挺直着腰的站立两旁,等待着他们的统帅项王出现。

项羽的乌骓出现在了视野,虞子期纵马迎了上去。

“大哥,我们兵发何处?”

项羽调转马头,回头断然道;“先去寿春,秦军若想深入我楚地,那里是必经之地。”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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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章 见龙卸甲(五)

从二世元年五月的陈胜起义算起,到今天下已经陷入混乱近四年之久。*g**连忙的战乱不但使得民生凋敝,更是让国内人口锐减。大批的百姓或是直接死于战争,或是死于战乱带来的饥荒和流离。

始皇三十七年,大秦统计的户籍约为五百六十万户,约莫三千多万人口。而五年后的大兴元年,人口却已经锐减到不足二千万,在中原等主要交战地,甚至出现了十室九空之像。相比较于关东的混战不休,关中和巴蜀等秦国旧地这几年道显得平静了许多,在韩信的励精图治之下也渐渐恢复了元气,重新回到了秦国统一战争之前的盛状。

而关东却陷入了连年大战之中,先是齐赵魏三国反楚,随后刘邦东归组建了声势浩大的七国伐楚。彭城一战项羽虽然取得了神话般的战绩,自身的损耗确实极为严重,战争对江淮人口稠密的地区破坏极为严重,其中楚地的人口就锐减了近一半,青壮几乎被抽调一空。

秦国却已经占尽了河北、中原和齐地,在加上之前的关中和巴蜀,无论是人口还是地域上看,都远远超过了项氏楚国的实力,而楚国唯一的希望就在项羽的那支近三十万的精锐楚军身上。

自雍丘一战成名后,项羽历经四年血战,大小战事二百余起,除了咸阳城下不胜不负外,未曾有一败绩。手刃李由,逼死王离,迫降章邯,生擒田荣,彭城之下大破刘邦,项羽赫赫武功天下闻名。

如今昔日楚国的鼎盛却已经渐渐落幕,四面受敌的处境让项羽疲于奔命。

大兴元年四月初八,大秦新皇韩信移驾雒阳,以宗周五百年之都雒阳为行都所在。秦国上下为了这次声势浩大的灭楚之战做足了准备,将国中可用的所有粮草收刮一空,并以双倍偿还为代价向各地商贾大族纷纷借粮。因为秦国声势如日中天,商贾们对秦国的国运大多持乐观态度,更有陶家等豪族倾尽所有捐献,秦国很快就凑足了足够五十万大军数月所用的粮草。

此战秦国皆以精锐为主,去除老弱。五十万大军分为三路,北路为蒙石主帅,张耳次之,十余万大军从齐地出师,自北向南攻取彭城;南路以王泾为帅,张良次之,十万大军沿着汝水向东横插入楚国的腹地,将楚国沿着淮水拦腰截断,断绝楚军南撤江东的去路,再北上与主力会和;中路则为秦军三十万主力大军,由韩信亲率,李左车和赵无忌次之,从颍川郡出兵直攻彭城门户寿春。

三路大军皆以彭城为会师目标,力求一战彻底歼灭楚军。

面对如此困局,项羽迅速做出应对,他果断的放弃彭城以北的所有城池,命令尹虞戚为留守,大将曹咎为将军,率数万老弱死守彭城,依托彭城高大的城墙抵御秦军北路军的攻势。项羽交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尽量的拖延时间,他将率楚军主力赶在城破之前前来救援。

项羽则亲帅二十八万主力大军,昼夜行程的赶往寿春。

一场大雨突如其来的降临,正在赶路的楚军不得不停下步伐,靠着附近的树林就地扎营避雨。

大雨很快就停了下来,地上却已经一片泥泞、虽说已经入夏,天气也有了一丝暑气,但穿着湿衣服仍然十分容易着凉。楚军士兵们扎营后纷纷燃起了篝火,靠着火烘烤着衣服。

一棵参天的大树下,项羽用树枝挑动着火焰,天色已经渐暗,跳跃的火焰印在项羽想着出神的脸上,明暗不定。

“项王,我们这样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一旁的钟离味终于忍不住说道。

项羽看了他一眼,“那你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吗?”

钟离味顿时语噎,脸色涨红的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哥,钟离是在担心我们会落入韩信的圈套。”这是巡视营地回来的虞子期正好赶到,见气氛有些僵便开口替钟味解围。

项羽收回了目光,仍然专心的挑动着火焰,若有所思。

虞子期在项羽身边坐了下来,钟离味对他使了个眼神,虞子期会意点头,又开口小心说道;“大哥,秦军势大,却分兵攻我楚地,这不像韩信往日作风,我怀疑其中有诈,韩信可能别有所图。”

虞子期与项羽的关系显然更加亲近,所以他也丝毫不避讳惹怒项羽,直言说道。

却没想到项羽居然点了点头,神色丝毫不为所动,“你们猜得没错,这本就是个陷阱,韩信之所以对寿春围而不攻,正是想等我们前去。”

虞子期和钟离味两人对视一番,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色,虞子期讶道;“那为何你还要……”

项羽淡淡的回道:“因为这可能也是我们取胜的唯一机会,除此之外我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挽回颓势。”

“韩信的意图并不难猜测,他三面围攻楚地,真正的意图却是通过南路军来实现。想要将我们楚国拦腰截断,令我们与江东断绝,首尾不能兼顾,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若我们退守彭城,则江北尽失,彭城四面受围我们也气数将尽;若出城与之决战,正中了他的下怀。”

钟离味欲言又止,脸上仍有些不信。“可分兵乃是兵家大忌,韩信他这么做不怕被我们逐个击破吗?”

项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正是他的自信之处,他是以自己为饵,诱使我亲自前往一战,然后三路大军合围将我们围住。那时候我们退路已断,彭城又失,只能坐以待毙,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虞子期沉声道;“那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不理会他的主力大军,而是改道北上迅速吃掉他的北路军。”

项羽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对手不是韩信,我到当真会如此。可韩信是什么人,他自领军以来,就以算无遗策而著称,他既然如此布置,自然想到了我们出兵的这种可能。我猜想若是我们北上,蒙石定然会提前警觉,将大军围缩一团,秦军的步兵方阵冠绝天下,我们未必能迅速的拿下这支秦军。况且就算我们成功吃掉蒙石所部,也不过是支偏师,秦军的整体优势并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韩信也必然利用时间差迅速扑至彭城,彭城若失,你我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是下下之策。”

虞子期一阵沉默,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大哥,如今秦强楚弱,我大楚在淮北的根基已经不稳,若是放弃彭城退回淮南,背靠江东自保未必不可。临江王共熬曾是我楚国的上柱国,他的父母皆死于秦人之手,他绝不愿意坐视秦军做大。衡山王吴芮也是楚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如今我们势弱,他必会出手相助。”

项羽面色一寒,目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喝道;“绝无可能。”

“若让是我不战而逃,连彭城都白白丢给人家,那我项羽将何颜面对楚国父老,何颜面对天下!”

其实在说出这话前虞子期就早已经知道了答案。依照项羽的骄傲,他怎么可能不战而退,让他不战就丢弃彭城退回淮南,那无疑比他杀了他还要难。

项羽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如今之计,上上之策乃是将计就计。韩信既然以自己为饵,那我们不妨趁机一举将他吞掉,虽然冒险,却仍有胜算。若是得手的话,秦军必然元气大伤,其他皆不足为虑,秦国之势也去了十之七八,我们大可以趁势席卷天下。”

项羽紧握着拳头,目光中闪着异样神彩,语气愈发激动。霍得一下站了起来,抬头傲然道;“这也是我们最好的反击机会,一战而决之!”

钟离味心情激荡,屈膝跪下大声附和道:“项王,某愿做破敌先锋,誓死突破秦军。”

项羽哈哈笑道,“好,我就准你为先锋。”

虞子期却仍然不无担心的说道:“只是此去寿春尚且遥远,我们又是步卒为主,行程自是不快,必然会被秦军的斥候发现,这样一来大军的行踪自然暴露。”

项羽扬了扬眉,却断然道;“无碍,我本就没打算隐匿行踪,韩信他肯定也在等着我们前去。只要赶在其他两路秦军合围前拿下韩信的主力大军,那我们就是胜利者,反之我们会陷入重重包围中。”

“成败在此一举,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第二日天明,天空放晴,项羽令大军迅速开拔。浩浩荡荡的楚国大军经过二天的强行军后,终于赶到了寿春之北的垓下城。果不出其然,秦军的斥候很快就发现了楚国大军的踪迹,韩信亲帅大军迅速北上,与楚军相逢于垓下。狭路相逢,先头部队一阵乱战,各自引兵退去。同时飞骑传命于蒙石和王泾,令两人立刻抛下对手,火速前来包抄。

秦军和楚军各自立营扎寨,虎视对方。一场关乎天下归属的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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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一章 见龙卸甲(六)

当清晨的阳光尚未照亮天际,通红的太阳尚未升起天边,楚国的大军就已经开始行动了。***看书就到三*五*中*文*网***

地面在微微颤动,遥远的地平线上传来如闷雷般的震荡。沿着视野向北延伸,天地的交界处出现了一片黑黝黝的森林,其暗黑色的轮廓不断扩大,竟将天边湮没。眼尖的秦国士卒已经看出,那片黑潮之上飘扬的是暗红色的楚国军旗,在朝阳之下迎风飘扬,如同流淌的鲜血一般。

楚国大军越过层层屏障,沉默着踏着整齐的步伐,高举着长枪缓缓向前移动,如果一座前不可摧的钢铁森林。

为了节省马力,楚军的骑兵全部下马,牵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高八尺的项羽在队伍中显得格外的显眼,他左手持着长戟,右手牵着乌骓,直视前方,步伐坚定。在他之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片黑色钢林,楚国步兵们紧密而严整有序的前进,成千上万的靴子整齐的压过松软的大地,将地面踩得平实无比。

没有鼓号,没有声响,除了一阵又一阵的整齐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这是一支在沉默中走向战场的军队,项羽的沉默似乎感染了全体楚军,所有人都明白他们楚国的命运在此一战,楚国几乎所有的精锐都聚集在了项王的麾下,一战决胜负!

若胜,则天下易势。若败,则家国不存。

面对着沉默走来的楚军庞大的方阵,秦军则同样还之以默然。天地间彷佛只剩下那一阵又一阵有节奏的沙沙脚步声,太阳尚未升起,黎明前的黑暗静寂让人心寒。

三千步!

二千步!

一千五百步!

终于,项羽高高举起了手臂,前列的大军霍然止住步伐,而后的大军仍然源源不断涌上。

翻身上马,迎着晨风,项羽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看上去同样无坚不摧的秦军方阵,看着那军中高高飘扬的黑水战旗。

这一刻,他似乎有了种错觉,彷佛又回到了当年钜鹿之前的那种场面,对面同样是黑压压的一片秦军无敌军团,看上去一样的强大,一样的坚不可摧,无法战胜。

可是他项羽做到了!他让整个天下为他侧目,他让自己成为了五百万秦人挥之不去的噩梦。35zww.com他能语断二十万秦军的生死,他能裂土分封天下诸侯,他能坐拥九郡、号令天下,令诸侯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三年之后,相似的一幕却再次在垓下之前上演,项羽仍然是项羽,可秦军却已经不再是那支三年前的秦军。章邯、王离已成一抹黄土,四十万喧嚣鼎盛的百战精锐在楚军的铁蹄之下已经化为了尘埃,如今的秦军声势远不如当年的北军浩大,他们中甚至有不少是第一次走上战场。

相比较三年前那支装备简陋的十万乌合之众的楚军,如今的这支楚军已经是身经百战,追随项羽浴血奋战数年的精锐。或许他们的装备不及秦军精锐,或许他们的人数稍微不及秦军,但他们的勇气和经验,已经足以弥补这其中的差距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着无敌的统帅项羽,只要项羽的大旗不倒,楚军就绝不会失败!

尽管如今楚军的形势远较三年前钜鹿之时要好上许多,但项羽却没有了当年踌躇满志的自信。相反,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些焦虑和担忧了。

甚至是害怕!

他输不起,他背负了太多的盛名和荣耀,若是败了,这一切都将化为尘埃。他不畏惧战功累累的章邯,视徒有虚名的王离如草芥一般,那年那支让关东六国军队吓破了胆的赫赫北军,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可是他无法轻视韩信,他甚至找不到可以蔑视韩信的借口。

项羽之所以为西楚霸王,无外乎他蔑视天下豪杰,霸气盎然于表,未战已经让敌人胆战三分。可这种蔑视天下的豪气一旦不在,那换来的必然是不安和焦虑。

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心中的焦虑,乌骓轻轻的踏着马蹄,低声嘶鸣,彷佛在安慰着主人。项羽用力握着手中冰冷的大戟,手心传来的寒意让他心神宁静了下来,转头望向身后,之间黑压压一片人头拥挤,盔甲鲜明,宽阔得无边无际,向前看不到头,向左看不到头,向右看不到头,楚卒皆齐齐望着他。

这一刻,项羽不禁豪气涌现。他依然手握无敌雄狮,仍然有着誓死追寻着他的父老兄弟,他仍然不曾失败,他依旧是那个天下无敌的西楚霸王!

如今,他所要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击溃,彻底的击溃眼前这支挡住他去路的秦军,向他们碾成尘土,再次创造出他人生中的一次辉煌。

“钟离味!”项羽大声吼道,声音在军阵前久久回荡。

“在。”钟离味大声应道,夹马上前。

“擂鼓,出战!”

“诺!”

伴随随着东方的红日在地平线上渐渐升起,冲天的战鼓声也打破了双方的宁静。骑兵全部上马,低下了身子催马上前,脱离除了方阵缓缓加速。

虞子期则带着步兵紧随其后,踏成齐整的步伐,缓缓向前。在这方圆不到十里的地方,近六十万大军紧密相挨,身不由己的投身于这场波澜壮阔的战役中。

骑兵缓缓加速,骑士们俯下了身子,紧紧的贴着马背,手中紧握着长枪。

加速,不断的加速,越来越快,士兵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战马在低沉的喘着粗气,声音中不无恐惧。

千余步的距离转瞬既至,近的秦军方阵最前列的弓弩手已经能听到战马的喘息声,他们紧紧的握着弩机,绷紧着每一寸神经,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传令官的每一个字。

“放!”传令高竭尽全力的嘶吼传遍每一个角落,几乎是同时,秦军阵前飞了一片乌云,密不透风的金属风暴狠狠的像楚军砸去。

毫无悬念,最前列的楚军和他们的战马瞬间被射成了塞子,巨大的惯性带着他们跌落下马的身子仍然向前猛冲,直到跌落地上被踩为肉泥。楚军没有退缩,相反反而更加狂热的向前猛冲。他们不是第一天面对秦军犀利的弩箭了,再面对这种死亡武器的时候,只要靠着不计死伤的拼命向前冲才能脱离死地,骑兵的速度成为了克制弩箭最重要的武器。

果然,项羽麾下精锐的江东骑兵无人能比,在付出二千具尸体后,骑兵的长枪已经冲到了来不及撤走的弩手面前。

秦军迅速的撤走弓弩手,盾阵合围,枪刺如林。

两股洪流狠狠的砸在一起,好不退让。双方士卒拼命的怒吼着,想要将眼前的敌人撕成碎片。无论秦军也好,楚军也好,看着对方阵形,面对如海一般的敌人,他们都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乏力。

“谁敢挡我!”

通体乌黑的战马高高越过盾阵,地下的秦军高高举起长戟,想要将乌骓开膛破肚。项羽却戟如点星,飞快的刺向其下数名秦军士卒,长戟折断,惨叫声不断响起,项羽仗着悍勇生生的在秦军方阵中打开了一道缺口。其后的楚军则疯狂涌入,秦军则不断的后退。

离战场不远的一处高坡,韩信坐镇其上,传令兵流水般奔至,带来了各军的消息。

“报陛下,五营失利,楚军已经攻入其中,防线已不可走守。”

“知道了,让阳曲退后,交由二营交战。”

“报陛下,四营死伤过半,屈军侯请求后撤。”

“准。”

“报陛下,乌将军阵亡,其部溃败。”

“令庞锵部上前。”

秦军不断的后退,一退再退,楚军则不断的前进,咄咄逼人。项羽已经豁出去了,下令全军压上,无比一举突破秦军的正面防线。再发现韩信的王旗后,项羽立刻亲率四万铁骑,发动中央突破作战,矛头直制韩信中军本部。项羽亲自率军出击,冲锋在前,楚军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随其冲锋。

面对作战连连失利,韩信却面色如常,冷静的不断将一个个生力军团补充到已经被楚军击溃的前军中去。秦军不断后退,确实退而不溃,楚军虽然攻势猛烈,却始终差上那么一点点才能突破秦军。

韩信的王旗也从容后撤,不与项羽本部交锋。秦军且战且退,楚军则是继续着疯狂突击,一路上秦军如通乌云一般层层叠叠,一眼望去满山遍野。而另一方面,当秦军不断后撤时,赵无忌和李左车所率的左右两军也自楚军左右两侧进行着迂回机动,威胁楚军侧翼。

经过半日撕杀,项羽没能突破秦军阵线,韩信不断的向后退却,始终没有出现在项羽面前。而项羽过于猛烈的冲锋,却明显拉开了军队前后的距离。楚军队形越来越散、越拉越长,已经渐渐失去了紧密的队形和互相之间的配合。

项羽也很快意识到了其中的危机,他果断的停下了猛攻的步伐,向后反扑过去,想要和后军会和。赵无忌和李左车二部则趁势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从楚军虚弱的两翼杀入,与项羽回援的主力混战成了一团。韩信则亲帅中军,身先士卒的发起了反攻。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二百七十二章 见龙卸甲(七)

从高空鸟瞰而下,整个原野已经成了沸腾的鼎炉。八月天(.8yt.)

苍原之上,枪刺如林,铁骑横流。大地在剧烈的震动,战士们的步伐扬起了漫天的黄沙飞尘。彷佛在平原上掀起了一阵风暴。不断有人倒下,却不断有人顶上,进攻的兵马通通裹在尘土中席卷而来,而防守的士卒则成千上万的汹涌而至。伴随着可怕的蹄声和喊杀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和战马倒地的悲鸣声,犹如地狱惨像一般。

在这里没有人会怜悯别人的性命,人命成了这里最卑贱的东西。每个人都杀红了眼,咆哮着怒吼着,只想将眼前的人头颅砍下、胸口刺穿。近六十万的大军混战在了一起,彼此交融,相互渗透。一队楚军刚刚杀散了眼前一队秦兵,却突然从背后冒出了一大股秦军,不得不掉转头来杀了回去。而这对攻来的秦军身后,同样紧紧的咬着一队楚军。混战之下,已经分不清彼此了,秦楚两军只是竭力厮杀。

项羽想要摆脱这种困状,便带着本部兵马左突右杀,不断的收拢散兵溃卒,如同滚雪团般越滚越大。韩信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果然的带着本部亲卫杀了过来,与项羽部迎头撞上。

项羽挥戟将一名秦将活活迎头砸死,收戟抬头,见一骑飞快的冲向自己,平举的长枪转瞬即至。项羽果断缩身避开,收戟格挡,顺势反刺一戟,却被对方闪过。

枪戟相交,发出巨大声响,韩信和项羽两人目光结至,眼中的厉色皆是一闪而过,各自回马再战。

两人武艺本将相差无几,又是处于乱军之中。项羽胯下虽为天下名马乌骓,韩信所骑也是秦国珍藏的良驹,两人你来我往攻杀近百回合,却分不出胜负。

厮杀混战已过半日,日头当午,秦楚两军彼此都已经筋疲力尽,却仍然不肯退却半步,方圆不到十里的原野上,泥土却已经被鲜血浸湿,秦军两军死伤皆惨重无比,就连楚军大将钟味都死在了乱军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离战场一里之外的南面却出现了一片乌云。身处后军眼尖的楚军士兵已经发现了敌情,恐惧的高声喊道;“敌袭,敌袭!”

数万名骑兵奔腾之势如同山崩石裂,扬起了漫天灰尘,鲜艳的初升红日照在骑兵盔甲上,明晃晃一片,耀眼夺目。高举着的镶着金边黑水战旗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就是整个秦帝国的骄傲——羽林精骑。

“万岁!万岁!”千万个胸膛同时发出了一个声音,轰隆有如天上雷霆,惊得战马都齐声嘶鸣。

在鏖战的最后关头,王泾的骑兵终于及时的赶到了项羽的背后,毫不犹豫的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这就是韩信的大手笔,他自己率领步卒为主的中路大军,围攻寿春以吸引项羽的主力大军,示弱让楚军深陷其中。而王泾的南路军虽然人少,却有着秦国最精锐的三万羽林,高速的机动力保证了他们能在得到消息后最段时间内出现在战场。

再得到韩信的军令后,王泾果断的抛下大军,亲率羽林北上疾驰垓下。到达战场后甚至都来不及修养马力,就带着疲惫之军朝着楚军的后军发起了猛攻。

但这已经足够了,厮杀了半日之久的楚军早已经筋疲力尽了,秦军的生力军突然杀至,首先让他们从精神上最先崩溃。羽林毫不费力的将尚且完整的楚军后军凿穿,正在和楚军胶着的秦军迅速后退,将战场交给了呼啸而来的羽林。

正在和韩信厮杀的项羽也察觉到了局势的不妙,心知中计,急忙虚晃一枪,调转马头撤走,韩信也不追赶,只是集中兵力继续冲杀。

项羽率部强行突破了秦军的重重防线,收拢了残部,退回了垓下大营,余下来不及撤走的或死或降。秦军则趁势尾随而至,猛攻楚军大营,却不得而入。韩信见兵卒已疲,楚军又做困兽犹斗,便下令暂停攻势,而是将垓下大营团团围了起来。

白日一战,双方皆是死伤惨重,楚军固然是惨白,而秦军也是惨胜。二十六万楚军死伤投降近十八万,项羽只得以收拢了八万残兵退守垓下。而秦军也死伤尽十万,许多营因为死伤惨重甚至被取消了序号。

但不管如何,此战楚军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项羽无敌的神话终于在韩信面前被打破。

黄昏之前,血色残阳下,秦军中却有一骑单身前往楚军大营,在五百步外鼓足力气喊道;“淮阴韩信求见,望霸王一见。”

听到韩信如此喊话,楚军营中顿时一阵骚动,虞子期正想点起兵马冲杀出去想要将韩信杀死,却被背后伸来的一双大手制住。

项羽沙哑的声音响起:“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与你们无关,都给我退下。”

虞子期心头一急,急声吼道;“可是项王,我们……”

“闭嘴。”项羽怒目圆睁,低声吼道;“我是项羽,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卑鄙无耻的事情,你若再说,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虞子期跺脚长叹一声,却也只能作罢。

项羽草草包扎好身上的伤口,换了一身新的铠甲,这才纵马前往。

马上的韩信默默的看着项羽走来,眼神有些复杂。伸手拍了拍马鞍上鼓鼓的几个皮带,道;“大哥,今日你我兄弟相聚,不如痛饮一番如何。”

项羽却只是看了一眼,淡淡回道;“今日死伤兄弟过多,已无酒兴,不如作罢。你我之间如今是敌非友,还是不必如此了。”

韩信顿时语噎,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大哥,你这是在怪我吗?”

项羽笑了笑,倒也洒脱。“成王败寇,自古向来如此,这有何好埋怨的。你我皆为英雄,能败在你的手中我心服口服,你是我项羽的结义兄弟,这不也说明我项羽眼光不凡。”

韩信看着项羽,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大哥,你归降我吧。”

项羽扬了扬眉,“哦?”

“如今你的江北之地已经全部被我攻陷,你想退回江东几乎不可能了。彭城那边我还没得到消息,可想来也应该得手了。大哥,如今楚国气数已尽,不如你我和解,我们化敌为友,你看怎样?”

“二弟,我问你个问题。”

“大哥请说。”

“如果设身处地,你是我,我劝你归降,你可会降我?”

韩信脸上顿时黯淡了下去,犹豫了半天才小声的说道;“我不会。”

项羽仰天哈哈笑道;“看,你的骄傲都不肯归降于我,更何况我项羽。”

说道这里项羽虬髯并发,生如响雷,豪气迸发道;“这天底下只有战死的霸王,没有屈膝的项羽。”

“韩信,你我即为结拜兄弟,又何必辱我?我虽败却仍有一战之力,你我何不回营再战。”

韩信心知劝他不住,却忍不住继续出言相劝,项羽却只是摇头。忽然又说道;“韩信,你我当年以天下为赌注之事,如今看来是你赢了我输了,秒弋归你了,我已经叮嘱了手下照顾好她的,你大可放心。”

“好了,该说的都已说尽,今日我来见你无非就是想最后让你送我一程。如今你我兄弟情分已尽,战场上你不必留情,自来取我性命就是。”

说完项羽挥鞭掉头,头也不回的离去。

回到营中后,项羽只是喊来虞子期和钟离味二人喝酒解愁,同时下令今日饱睡一顿,明日全军死战。

酒意正浓,却突然听到营外四周想起了楚地的民谣,虞子期一惊,酒到醒了大半,惊讶道;“难道韩信已经得到了楚地了吗?为什么他的部队里面楚人这么多呢。”

项羽却哈哈笑道;“你上他当了,他一定是让士兵假扮我楚人,唱着楚歌想要瓦解我们的斗志,这个家伙,就算我最后关头也不忘摆上我一道。”

虞子期却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过一阵子急冲冲走来道;“大哥,韩信这计果然阴险,营中的兄弟们果然受其影响,想家的想家,畏敌的畏敌,我恐怕不用到明天了,今晚我们的手中的一点兵力就会溃散大半。

项羽却摇了摇头,不怒反笑,自己倒了杯酒笑了笑道:“由他们去吧,弟兄们跟随我项羽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我什么也没有给过他们。如今又如何忍心让他们为我项羽陪葬,由他们去吧。”

“项王。”虞子期哽咽道:“不如我们杀出去吧,回到江东,那里才是我们的天下,我们从那里卷土重来。”

“江东……”项羽眯起了眼,眼中无限怀念,许久却摇了摇头道;“不回了。”

“为什么?”虞子期不解道。

“当初吴城起事,跟随我渡江的有八千江东子弟,如今就只剩下不到百余人,我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

虞子期还欲相劝,却被项羽伸手拦住,“是好兄弟的就别说这些话了,来,陪我大醉一场吧。韩信今晚不会进攻的,你放心就是。”

心情郁结的时候喝酒特别容易醉,虞子期本就酒量不大,没过多久就醉的一塌糊涂。

看着躺在案上呼呼大睡的虞子期,项羽却唤来一名心腹,令他照看好虞子期。他自己则披甲上马,召集了部下紧存的几十名部将,想他们吩咐天亮时既可率部投降秦国。

一名部将不禁问道;“那项王你呢?”

项羽仰天哈哈一笑;“我既是霸王,自然要死在战场之上,岂有苟且偷生的霸王。”

一众部将纷纷拜下,痛哭流涕道;“我等跟随项王数载,今日为何弃之,敢求与项王同死。”

项羽心情激荡,大声道;“好,那上马,随我攻入秦营。”

*******

项羽的这次亡命攻击无疑撼动不了秦军取胜之势,却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麻烦。项羽和他的二十八骑左突由冲,纵横捭阖,所部全部死在汉军军中。项羽则手刃三名秦军将尉,杀死三百多名秦军,浑身浴血,好不吓人。

最后力竭被困于团团秦军之中,无力得以脱身。秦军士卒畏其勇,皆胆寒不敢上前。项羽忽然拔刀长叹;“此乃天欲亡我,非战之过,大丈夫生当如此,死亦无憾。”

说完拔刀自刎,终年二十九岁。

ps:新年快乐,今天来了些灵感,一口气写了两章,希望大家能满意我写的这个项羽的结局。明天一章大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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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三章 天下归一

项羽的死讯传来,楚人无不面带戚色,在江东吴城,数百名伤残老卒皆横剑自刎殉之。项羽的死也让楚人唯一的依靠落空,仅存的斗志也迅速消融。千里楚地上,秦国骑兵纵横驰骋,黑水战旗迎风飘扬,所过郡县长官皆以印系颈,出城归降。

唯一遇到抵抗的就是楚国的王城彭城,虞戚据城死守,一张城高池深于蒙石的南下大军**。蒙石则令大军将彭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又派人将项羽的死讯告之,城内顿时军心大乱,民皆惶惶不安。

虞戚却誓死不降,斩杀了秦国派来劝降的使者,令全城男子皆披甲上阵,誓与彭城共存亡。

但虞戚对项羽的忠心却并没有感染他的属下,项羽已死,原本团结一致的楚军顿时军心涣散,将军们也开始为自己的出路做打算。

陪着虞戚这个老家伙死守城池无疑是自取灭亡,以大将曹咎为首的将军们突然发难,将正在巡视城防的虞戚捆绑起来,下令打开城门迎接秦军。

蒙石见彭城城门突然打开,城头高喊投降,虽疑心有诈,却也知道机不可失,便立刻点起亲骑三千,飞骑入城,迅速接掌了楚国王宫的防务。很快,大股步兵随即涌入,占领了各处要地,将楚国士兵解除了武装,驱逐回营关押。

待看见虞戚满脸怒色的被人五花大绑来时,蒙石吓得下巴都要掉了下来,连忙上前为其松绑。别人可能不知道韩信跟这个貌不惊人老头的关系,他作为韩信的心腹爱将又岂会不知,要知道这可以自己老大的岳父,未来的国丈大人,韩信这人最是护短,要被他知道自己这么**这老人家那岂不是有他好看。

蒙石又是上茶又是道歉,可虞戚偏偏就不吃这套,仍然在那破口大骂,直欲求死以成忠名。蒙石开始还是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到后面被他骂的狗血领头不由怒起。他也是脾气暴躁的人,牛脾气一上来顿时暴怒。令人拿来秽布,只要虞戚以开口骂就一股脑塞进嘴里,待安静了再拔出,再骂再塞。如此几次,虞戚倒也不敢骂了,只好用眼狠狠的瞪着蒙石。

再得到彭城得手消息后,刚刚结束大战正在原地休整的韩信立刻带着亲卫赶来彭城。

赶到彭城后的韩信却并没有急着入城,反而出人意料的在城外扎营设立行宫,一切大小事物皆行宫中处理。秦皇令人不解的态度也引起了诸多猜测,更有别有用心的再四处流言,说秦军准备屠城泄愤,所以秦皇才不肯进城。

就当举城惶惶之时,谣言却很快被不攻自破了,在第五日的清晨,彭城人惊讶的发现他们城外多了不计其数的战车。

其实严格来说这些战车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战车。按照周制,用四匹马拉的一辆兵车叫一乘,其上配有御手一名,甲士弩手两名。春秋战国之时多以“乘”的数量来形容各个诸侯国的实力,比如齐国就好号称万乘之国,而次一等的鲁国则为千乘之国。

而这个战车明显是临时拼凑起来的,许多都是崭新的,看上去气势不凡,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是不堪一击的花哨之物。但显然秦军并不打算将这些“花架子”投入战场。

韩信为了兑现当初对虞秒弋“用千乘皇后之礼”迎娶她的承诺,紧急从齐国和中原调来了一大批老旧的战车,同时各地军营昼夜开工,这才在短短的五日内赶出了“千乘”。

当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入城中,整个彭城都为之沸腾。人们之前的惶恐一扫而空,转而成了巨大了欢庆。楚人多好辞赋,骨子就有一种浪漫精神,这才会孕育出伟大的词人屈原。原本秦国在他们眼中是征服的代言词,如今却多了一分柔情。在战场上秦人没有通过刀和戟征服楚人的心,却让韩信用这么一种方式达到了。

庞大的迎亲队伍驶向了城中的虞府,被禁足于府中的虞戚却闭门不开,让韩信这个堂堂的皇帝吃了个闭门羹。韩信却丝毫不为所动,下令车队将虞府团团围住,不停的吹打鸣乐,韩信则不顾身份,亲自站在门外相侯。

整整一天一夜,韩信在门外纹丝不动,滴水不进。这让蒙石一众秦将气坏了,每日扬言要屠城泄愤,用以偿还楚人对秦国皇帝的侮辱。

这让举城的楚国遗贵们心惊胆战,每日从后门进入虞府劝说的人不计其数。虞戚说到底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他心中也知道楚国彻底完蛋了,只要依附秦国才能保住家族的富贵和地位。只是因为心中怄这一股气,所以才不肯低头妥协,今日见韩信已经给足了诚意,便也驴下坡,打开了家门,面前同意了韩信的求婚。

得报佳人而归的韩信立刻册封虞秒弋为池国夫人,仪同皇后。其父虞戚为夏阳侯,兄虞子期为内史,族中之人多有封赏。同时下令赦免楚地所有官员的罪责,一切旧事既往不咎。

正在南线苦苦征战的季布在听闻项羽身死后,率着楚国最后一支大军仓皇撤回江东,彭越则率军紧随其后。五月,在会同了南下的赵无忌大军后,在嘉水一战大败楚军。楚军大半溃散,季布见大势已去,便拔剑自刎,江东遂平。

衡山王吴芮见秦军统一天下之势已不可抗拒,遂上表请降,以一郡之地降之。韩信欣然许诺,加封其为归义侯,迁回咸阳长居。临江王共熬却不肯投降,占据南郡、长沙、黔中三郡妄想裂土治之,却被西顾的彭越率大军大破之,身死于乱军之中,南地遂平。

九月,南越王赵佗见秦国已然中兴,自己割地无望。再加上年龄渐大,心中怀念故土甚深,故上表乞求返回故乡。韩信准之,封其为白圭侯,准其归乡为父母守灵。

至此,经历了五年分崩离析的秦帝国再次成为了统一的大帝国。韩信率百官东巡封禅泰山,告慰先灵,尊始皇帝为太祖皇帝,韩信以其子嗣之名继承赢氏社稷。

大兴二年十二全文字月,北疆大雪,牲畜冻毙无数。为了生存,大批的楼烦和匈奴部落南下私自掠夺秦国边民,秦国国内顿时群情愤涌。国尉李左车以军心可用为名,上书请求一举消灭楼烦匈奴二国,上准之。

次年二月,秦国以楼烦匈奴违约为名,起兵大举北伐。上将军王泾步骑八万,出上郡,经九原郡猛攻匈奴;将军赵屹领轻骑四万,出上谷,自北折西横扫;韩信则亲领中军十二万,出雁门,大举攻略楼烦。

韩信大军与楼烦王昆莫数战之,楼烦皆大败,昆莫率残军仓皇北逃漠,却在赵屹部拦住。一场大战下来,楼烦全军覆没,昆莫在乱军中失去了踪影,生死不明,楼烦遂灭。

匈奴单于稽粥见不可秦军无法抵挡,便率部北迁北海,彻底放弃了生存了几百年的草原。秦国已得草原,为了有效的控制这么一块驻守不易的土地,韩信便在龙城设立了大都护府,驻军六万,以王泾为大都护,赵屹为中军都护。又将关东遗贵刑囚极其家眷十余万人北迁漠南,以充实当地人口。

四年三月,大上造辛剧领辽东之兵功破燕王韩广所建之国,大军一路向南数千里,得海东之地,设为乐浪和扶余二郡。韩信又遣楼船士五千乘大海船向东探寻,半月后见一大岛,其上居民为懵懂未开之民,立有小国十余。见海上飘来的秦军顿时大恐,纷纷掉头就跑。

秦军登录后回师东向,轻易的攻陷一城。又派人向国内求援,得援军三万,遂消灭土人所建十余国,秦国在此设立平海、海东二郡。

至此,天下归一,兵戈渐止,四海升平。

大兴四十九年,皇帝驾崩,太子韩彻继位,谥大行皇帝“武”,庙号太宗。

ps:写在最后。

从年初到现在,三百多个夜晚,江南的这本书也到了结尾的时候了。虽然有些遗憾,却仍然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对下本书、下下本书的期盼。

平心而论,江南的这本书还是略显稚嫩,许多情节的设置并不合理,我也是在摸索中慢慢娴熟了文字的驾驭能力,慢慢成长。很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江南,我也会继续努力的。很感谢你们的一路相随,尤其是几个让我很是感动的人,梦之守望、圣呢喃、人生有红利、意轩、这网名没人叫,还有从那边一直支持过来的莫扎特和老镇,以及许许多多曾经鼓励过我,给过我意见的大大们,真心的谢谢你们了。正是有了你们的鼓励和支持,我才能从新人的身份中挣脱出来,慢慢的成长。

结尾并不算很完美,但我真的很用心的却写完了,我兑现了我的承诺,并没有烂尾,希望你们也能看到江南的努力和心血。

下本书暂定是写战国中后期,赵武灵王后期的新战国史,希望喜欢江南的大大能继续关注和支持,预定是二月多上传的,因为过年了嘛,事情多呢,还要存点搞去找编辑求买断,呵呵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下呢,集思广益嘛群号159344704

最后给大家拜个年新年快乐0.0



新书试读书第二章

我传错地方了.....本来是想传作品相关里面的......抱歉抱歉,又删出不了VIP,不是骗大家订阅,对不住呢.......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眼前飞来一物,直扑面门,骇的赵信急忙缩头。戒尺险险的擦过他的脸庞,砸在地上发生“崩”的一声巨响。抬头望向父亲,却见赵颌已经脸色铁青,满脸的怒不可遏。

赵颌伸手指着赵信,脸色十分吓人,吼道;“说,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赵信有些害怕,颤抖的说道;“没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看史书想出来的。”

赵颌这才稍稍放心,这么说来并不是有人设计诚心陷害自己,看来只是儿子的无心之言。便又厉声道;“你今后若再敢说半句这种话,我必先杀了你这个逆子,以免给我们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赵颌的担心不无道理,当年他的先祖赵襄子正是赵氏族长,在晋阳城下和韩魏两氏共同击败了智伯,这才有了赵国的立国之本。但赵襄子却不是嫡长子,家主之位本该由他的兄长赵伯鲁继承的,所以襄子一直心怀内疚,去世后便把家主之位传给了伯鲁的儿子。如今的赵主父和赵王何都是伯鲁的后人,而赵颌一支正属于襄子后人。

虽说此事已经过去了百年,已经经历了五代人,可毕竟王位之属还是大大的忌讳,如果被当今的主父知道了他们这支仍然对王位念念不忘,灭门之祸并非虚言。

赵信虽然年纪幼小,却也知道失言,见父亲如此震怒倒也不敢再说。见母亲朝他使了个眼色,会意下立刻掉头溜走,不敢再停留半刻。

见丈夫仍然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李氏便安慰道;“信儿不过是失口之言,你无须放在心上,再说他虽然年纪幼小,可自小聪明过人,懂的对外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大可放心。”

赵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夫人,你错了。我担心的并不是信儿会说出去,而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其实信儿说的话我何尝没有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多想一点都不敢。我在想既然连信儿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关键,主父和将来掌政的大王又岂会不知?这才是为什么我才能不在肥义之下,却只能屈居内史,主父绝对不会让我坐到相邦的位子,这何尝不是他们对我的防范之心。”

李氏压低了声音,道;“那我问你,你可真的有过什么想法?”

赵颌笑着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想法,夫人你过虑了。且不说此事已经历经了五代人。就说如今的主父,赫赫武功天下谁人能敌,大王虽然年幼,却也是聪敏过人。如此二代君王主政,若还敢起异心,岂不是和自寻死路无异。”

听到赵颌亲口这么说,李氏才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她毕竟是赵国大族之女,若是夫君有意谋反,必然会让她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处境。幸好赵颌虽有大志却并无野心,一生所愿不过是位极人臣,辅助君王成就王霸之业而已。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氏便说安慰道;“公族内受排挤的又何止你一人,你看公子成,他可是主父的亲叔叔,当年先王托孤的重臣,如今不也是被架空了,给了个有名无实的左师,连朝政都不让他过问。你能坐上这内史的位子,已经是宗室里的佼佼者了。”

赵颌点头,“这倒也是。”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其实主父如此作为,倒也无错,想当年我赵氏乃是晋国首卿,三家分晋时获得的领土也是最大一块,可后面却因为公族的同室操戈而元气大伤。观其他六国,没有哪国的公族势力有我赵国这么强大,这本就是大赵不稳的重要因素。如此看来,主父能够重用我,倒是因为我和赵王的血脉已经淡了许多。”

李氏笑道;“乱讲,主父之所以重用你还不是因为夫君你的才华横溢。若论赋税之道,别说我赵国,就算天下间又有谁能记得上夫君你。你才为内史五年,赵国的岁入就翻了一倍有余。主父这人胸襟远非常人能比,你若无才,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重要;你若有才,就算是弑父仇人也会求贤若渴。”

赵颌哈哈一笑,自得道;“这倒也是。”

当下心情好转,便笑着说道;“说起我们这个主父,到真的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他这次离开邯郸是去了何处?”

李氏奇道;“不是去云中巡视边疆吗?”

赵颌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别说是你,就连所有人不会想到,堂堂赵国主父,尽然扮作以侍从,跟着楼缓的使团去了秦国咸阳。”

李氏吓了一大跳,见赵颌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将信将疑的惊道;“怎么可能,一国之君深入险地,若是被秦人定会将他扣押要挟我赵国,主父他疯了还是什么。”

赵颌叹道;“谁知道呢,这个主父呀,当真是我赵家数百年不曾见之奇才。你看他所行所为,哪一项不是破天荒地,做前人未有之举。举世皆以华夏为贵,胡人为卑,他却力主胡服骑射,让我们低下头来向胡人学习。再说这次他跟随使团窥伺秦国,无非就是对强秦不安好心,想要趁秦人不稳一举灭秦,你说世上除了他赵雍,谁能有如此胆量,如此气魄!”

李氏闻言眼神不禁有些迷离,心慕道;“确实,如此伟岸的奇男子,当是何等的大丈夫,赵国能得此主,不知要羡煞了多少六国之人。”

一旁的赵颌听到妻子夸赞别的男人,心中自然不乐意,哼了声道;“这倒未必吧,主父虽然雄才,败笔却也不少。因为宠爱的妃嫔,竟然废长立幼,废黜太子章而立当今的大王,此举无异于动摇国之根本。”

李氏横眉反驳道;“为了心爱的女人有何不可,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要我说这才显得主父当作敢当,男人味十足。”

赵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夫人之见,妇人之见呀。要知道君王最重要的就是明志无情,当年襄子若不是心存不忍让位献子,又怎么会有让我赵家数十年的动乱。就看主父,他既然已经废长立幼,就当让公子章贬居偏地,可他非但如此,反而将公子章留在身边让其统兵,手握兵权结交朝臣,这不是自乱其国吗?”

“况且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主父去却禅位与大王,这让大臣们如何取舍,究竟是效忠于主父,还是效忠于大王。”

李氏本欲反驳,却见赵颌满脸的醋意十足,心中顿时了然。转怒为笑,笑眯眯的看着赵颌道;“我不和你争了,反正我说的都是对的,你说的都是错的。”

赵颌顿时语噎,吹胡子瞪眼了半天,只好咬咬牙跺脚道;“不和你吵了,看来孔夫子说的对,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嘛。”

说完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只剩下李氏一人在屋中洋洋得意。转过身来伸手唤来小兰,问道:“少爷呢,刚刚去哪里了?”

“就看见他往大门走去,过了会有折了回来。想来是想要出府,却被高明拦了回来,这会恐怕是翻墙出去了吧。”

李氏横眼等了小兰一眼。“你既然都知道,那怎么还不拦住他。”

小兰是李氏的陪嫁丫鬟,自小就跟随李氏,倒也得宠。所以只是瘪了瘪嘴,伸舌道;“我哪里敢拦这个混世魔王呀,上次我不就拦了他一次,结果他在我的胭脂盒里放了了只蟾蜍,吓得我几天都没睡好觉。再说少爷虽然年纪小,可力气可不小,我想拦也拦不住呀。”

言罢小兰又啧啧称奇道;“想来也奇怪,少爷平时畏惧老爷如虎,平时老爷在家都是安分守己的做他的乖乖少爷,今日倒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老爷还没出门就敢翻墙出去。奇怪,奇怪。”

李氏等了小兰一眼,心中确实无奈想道:看来这个儿子真的被自己惯坏了,平时就古灵精怪十分。才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人前一套仁厚一套比谁都用的熟练,也不知道这对老赵家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千万别跟夫君说的一样给家里惹来大祸。

对了,前几天陈夫人不是说她家的小女儿已经满了十二,听她的意思是看上我们家的信儿了。恩……她是宗室之女,陈辨也是邯郸令,身份上倒也勉强配得上信儿,不如让信儿娶了她的小女,也好收一收他浑身的野性。

PS:此书的设定年代为公元前299年,此时正为周赧王十六年,赵武灵王二十七年年,秦昭襄王八年,楚怀王三十年,齐闵王二年,魏襄王十九年,韩襄王十二年,燕昭王十二年。

此时战国七雄的状况如下。

周室黯落,在强秦的咄咄逼人下尽丧其土;秦国历经了商鞅变法后来居上,经过秦惠文王二十七年的扩张,已隐隐成为天下霸主,但因为秦武王暴毙无后,秦国陷入内乱之中元气大伤。

齐国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宣王之后,大国之势十足却四面树敌;楚怀王被张仪所骗客死秦国,其子楚顷襄王即位,楚国在秦国的连番打击之下,其势大不如从前;燕国因为子之之乱几乎被齐亡国,即位的燕昭王得苏秦和乐毅二人,立志灭齐复仇。

反观三晋,魏国霸业已衰,国势江河日下。韩国也是守成之国,在秦国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不断损失土地。赵国经历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变法后,军事实力迅速上升,在灭中山、三胡之后国势达到鼎盛,成为了三晋新的领袖。雄心勃勃的赵武灵王这年传位其子,自称赵主父,专心主持对外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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