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残道君 - xp1024.com
《天残道君》


1 神仙打架

江洲

国主病逝,新君年幼。佞臣当政,诸候拥兵自重,各方势力自立为王。战乱不断,饿殍遍野,延续三百余年的大岳王朝迎来了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

长山郡

山坳平坦处有数百人混战在一起。

纠缠在一起的都是皮包骨头的黑瘦农民。

败家点的穿着打满补丁的破烂衣服,而大多数都因为心疼衣服而赤膊上阵。

性子憨厚的冲在前面跟人动手,奸猾点的就躲在人群后面跟着瞎嚷嚷。

所用的武器就是扁担、锄头之类的农具,有几个心黑的就躲在远处丢石头。

双方也没什么区分敌我的标识,全凭看脸来分辨对手。不乏有在人从背后下黑手,打倒之后才发现是自己这边的人。

嘶吼声,惨叫声,谩骂声混杂在一起,到处都能看到跑丢的破烂草鞋,愣是把村头斗殴的场面给烘托的如同战场一般惨烈。

而双方发生冲突的起因,不过是几亩临近水渠的贫瘠农田而已。

山坳上空,肉眼难及的云层之上。十数道快若流星的人影一闪而过。

当先一人是星目剑眉的皓首老者。头挽翻云髻,身穿红黄两色道袍,一手掐着剑诀,另一手扣着隐隐泛有雷光的珠子,脚踏七星飞剑。

脸色白里透青,嘴唇泛紫,嘴角和胡子都挂着尚不及擦拭的血迹。

后面追赶之人中,当先两人各骑着一只白头凤尾雕,紧随在二人身后的八人则骑着小上一号的灰隼。

虽是追赶,却小心的保持着一段距离。

白头凤尾雕上的两人明显是领头之人,一个是三角眼的山羊胡老者,另一个是中年的黑脸汉子。

山羊胡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芒,嗓音尖细,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自得道:“清云子道兄,你飞那么快干什么?化灵散可是小弟花了不少心思求来的,花了大价钱呢。而且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若是还让你给跑了,我们可承受不起九鼎山的报复。咱哥俩相交几十年,你也不愿让做弟弟的太为难吧?再说这一路,你也收去了我诸葛家百多条性命,不亏了!黄泉路上有帮小辈做伴,也不怕孤单。”

清云子咬牙不语,暗恨识人不明,着了小人的道。

只怪一时大意,身中奇毒。一身磅礴的灵力正如泄洪一般散去,又被暗中准备好的阵法困住。一群诸葛家的子弟气势汹汹地结阵冲杀而出,差点把清云子给剁成了肉馅。

不过出乎诸葛家预料的是清云子不但是位道法高深的修士,近身厮杀的本事同样不容小觑。百人组成的攻杀阵法居然被他一人一剑给硬生生的破开,几乎将围攻之人尽数斩杀。

冲出困阵之后,清云子踏上飞剑拼命向九鼎山的方向逃窜。奈何此处距山门足有万里之遥,身后又有追兵不断纠缠,只得咬牙苦苦支撑。

起先追击者被清云子用计诱杀了十多人。

后来诸葛家的人见识到了厉害,便不再靠近。远远地吊在后面,等着清云子的毒发作。

清云子憋了一肚子气。只要他稍微露出转身反杀的意图,那些骑着扁毛畜生的家伙就立马掉头远遁。可若是不去理会,那些人又像苍蝇一样不疼不痒的施法骚扰。

眼看一身灵力就要溃散殆尽,清云子恨恨地呸了一口。不曾想气力亏虚,带有血沫子的口水随着疾风又刮回到自己脸上。不由气恼道“诸葛老弟,你我相交数十载。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件灵宝就谋害于我吧?你瞧,我不是什么软柿子,你们诸葛家也得罪不起九鼎山。要不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

嘴上打着商量,心里却叫苦不迭。脚下的七星飞剑已经出现了轻微的颤抖,等到灵力散尽,就算诸葛鸿不出手,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铁定摔成一坨肉泥。

诸葛鸿时刻关注着清云子的状态,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心中暗喜,语气诚恳道“道兄啊,你了解我做事风格的。既然迈出这步,就收不住手了。咱哥俩没什么仇怨,你对在下还有过救命之恩,我心里都记着呢。但是一码归一码,那珠子对小弟的家族实在太重要了,我只能对不住你了。以后每年的今天小弟都会为你烧纸焚香的。”

却见清云子没有回话。似乎已经后继无力,身子摇晃了两下就载下了云头。

追击在他身后的众人见状大喜,不需招呼,纷纷疾速冲上前去,以免五雷珠有什么闪失。

虽然灵宝大多坚硬无比,但这颗珠子毕竟不是拿来砸人的,从如此高的地方掉下去谁也不敢保证完好无损。万一磕碰坏了,那可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山羊胡老者名为诸葛鸿,是诸葛家的家老。为人善于钻营,心思缜密。胆子大,也惜命。

他和黑脸汉子没有靠上前去,而是命坐骑浮空观望。

诸葛鸿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待发现清云子脚下那柄飞剑依然停滞在空中并未一同坠落时,眼角猛得一跳,急道“速速退回,莫要冒进。”

身体下坠的清云子见二人没有跟上前,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猛地稳住下坠的趋势,身体浮空,剑指遥点。

七星飞剑化为一道流光,无声无息的从一名较近的诸葛家子弟身后斜刺而入,自灰隼胸前透出。连人带鸟一起钉死在空中,带起一蓬血雾和零星的飞羽。不待几人回身躲避,飞剑电走游龙地在空中划了一条回旋曲线,串糖葫芦一样先后洞穿了远近不一的五人。剑势凌厉,狠辣异常。

仅剩余两个距离清云子稍远的家族子弟面色大变,使劲拉扯着缰绳,正欲命灰隼退远,却传来“啪啪”两声脆响,凭空被无形无色的炸雷轰在头顶。连人带隼瞬间化作焦炭,掉向地面。

天空一下子腾出了不小的空间。三只侥幸未死的灰隼惊慌失措地逃向天际。除此之外,仅剩下了重新踏剑而立的清云子和驾着白头凤尾雕的二人。

清云子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转身再次飞去。翻手取出一个丹瓶,把丹药一股脑的倒进嘴里。

丹药是上品灵丹,可也需要时间来炼化吸收。只是逃命的时候连这点时间都没有,只当是聊胜于无了。

清云子心里明白,今天恐怕是真的难以善了了。

眼中留露出一丝决绝之色,将所剩不多的灵力一股脑全注入到五雷珠内。在珠子内嵌的阵纹之上狠狠的一搅,又暗暗打入一个法诀。扣在手中隐而不发。

做完这些之后,脚下飞剑彻底没了灵气的支撑。

清云子深吸一口气,吊住身子缓缓向地面飘去,以至于不会像石头一样摔下去。

逃跑的路上他曾数次佯装灵力不济,反杀了几名冒进的诸葛家子弟。

诸葛鸿就算觉得这次是真的,也不敢亲身冒这个险。于是给黑脸汉子打了个手势。

黑脸汉子点了下头,猛拉缰绳。座下白头凤尾雕一个上仰,开始向高处爬升。

白头凤尾雕翼展达到三丈,一双利爪有开山裂石之威,最擅长俯冲捕杀猎物。以清云子现在的状态,和一块飘在空中的点心没什么区别。

清云子见诸葛鸿在这时候都不敢亲自上前,笑骂了声“真他妈是个胆小鬼。”对俯冲而至的黑脸汉子道“算了,既然那么想要就送给你吧,接住喽。”

说完,将五雷珠抛出。藏在大袖中的手掌一翻,手印合实。

清云子之前屏住一口气才能凭借秘法让身子缓缓下落。此时一开口说话,气也就泄了,垂直向地面砸去。

下扑的黑脸汉子稍稍一愣,来不及多想,调转方向向珠子追去。

诸葛鸿心中大喜,从珠子的流露出的丝丝雷霆气息和表面五彩游光的品相就能看出,确实是五雷珠无疑。

五雷珠是修真至宝,对于修习雷属性功法有极强的辅助功能,同时也是对敌时的强**器。一路追杀,他亲眼见识到了五雷珠的强大。

为了得到它,诸葛鸿不惜动用家族的资源换得奇毒化灵散,挺而走险,费尽心机,一番周旋才终于把清云子逼到绝路上,这次是势在必得的一场算计。

被清云子抛飞的五雷珠没有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剧烈地震动起来。

天地间的能量瞬间以五雷珠为中心疯狂的汇聚而来,空中回荡着“嗡嗡”的低鸣,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

诸葛鸿稍有疑惑,下一刻脸色大变起来。顾不得调转雕头,在雕背上猛的一点,借助反冲之力向远处遁去。同时气急败坏的大喊“风儿,快退。五雷珠要自爆了!”

黑脸汉子眼看就要抓到五雷珠,听闻诸葛鸿的话后大惊。他还达不到诸葛鸿那种不借助坐骑而浮空的能力。急忙猛拉缰绳,让白头凤尾雕划过一个大弧线向远处避去。

而白头凤尾雕不愧为上品灵兽,感应到主人的焦急情绪。猛扇羽翼,速度硬生生的加快了三成。一个漂亮的回旋就窜出十几丈远。

然而五雷珠产生的吸力又将他硬生生地拉了回来,只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吞吸了足够的能量。

“嗡,拉,轰!”

在如同静止一般的短暂停顿之后,五雷珠猛的爆发开来。

巨大的轰鸣声一瞬间就遮盖住了这方天地的所有声响,黑色的闪电以爆发点为中心密密麻麻的奔涌而出,形成了一个蛋形的黑洞。

诸葛鸿已经逃窜至百丈之外,却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继续拼命远遁。

即便如此,环状的冲击波还是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护体罡气仅仅支撑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就如同肥皂泡一样溃散开来。

诸葛鸿头上青筋毕露,双目圆睁。顾不上心疼,抓出一把天罡符噼里啪啦全拍在身上。

五颜六色的护体罡气刚刚撑起,便摇曳着纷纷爆掉。根本无法在冲击波中坚持多久。

所幸这里离爆炸中心够远,冲击波的威力没那么夸张。爆炸自身又带有一股推力,居然真的让诸葛鸿死里逃生躲过了一劫。

五雷珠的爆发,来的快,去的也突然。

毫无征兆的就停了,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朵朵白云早被狂风卷散,只剩下一道孤寂的身影悬在半空。

诸葛鸿此时凄惨无比,背部血肉模糊一片。防护力不俗的皂锦乾元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鲜血顺着破布条流水般挥洒而下。

“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后,诸葛鸿胸中的憋闷感才稍觉顺畅。

望着空荡荡的天空,诸葛鸿不由有些茫然。侄儿诸葛风尸骨无存,两只珍贵的白头凤尾雕也没了。一百多精英子弟被尽数斩杀,连自己也被重伤成了这副模样。

原来五雷珠根本就不是他猜想的顶级灵宝,这么夸张的自爆威力得是道器才会如此恐怖。

道器呀,修真界多少年不曾出现过道器了?若是能落到家族手中,不出百年就可以成为能与顶级宗门抗衡的存在呀!

“清云子!”诸葛鸿忍着全身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五雷珠自爆的动静太大,难免被附近的势力察觉到。聚过来的人一多,麻烦就大了。

今天之事若是不慎被传到九鼎山耳朵里。面对顶级宗门的报复,诸葛家有挣扎的资格吗?

想到这里诸葛鸿匆忙往嘴里扔了一颗疗伤丹药。顾不上运功炼化,直奔清云子坠落的方向追去。

2 天道不绝

清云子自千丈的高空直坠而下。

这个高度掉下去,要是没点什么手段,哪怕是大罗金仙也要摔成一坨肉泥。

先前黑脸汉子的白头凤尾雕虽然没有直接抓下,可那股风压却实实在在的拍在身上,使得他的下落速度更快了几分。

清云子头下脚上,身子绷的笔直,如同一根筷子般插向地面,速度快到了极致。

若不是他的身体坚如精铁,换了别人早就因为与空气的强烈摩擦而燃烧解体了。

没了灵气护体,强烈的风压下眼睛根本没法睁开。就连神识也随着灵力的耗尽而内敛起来。

清云子紧闭双眼,两手并在身侧。地计算着地面的距离,手里握着颗乳白色的小腊丸。

距地面仅余二十丈的千钧一发之际,清云子“啪”的一声捏碎了腊丸。

几道薄薄的白雾从蜡丸中飘出,缠绕在他的身体上。

下一瞬,他便像颗丢进水的石头般速度骤减,最后如同一片羽毛缓缓落向地面。

凭他的境界,原本只需一口飞剑就可瞬间飞遁百里千里。何曾想过有一天会碰到这样的境?

救命的那枚蜡丸连法器都算不上,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原本只是偶然在坊市碰到,花一两银子买下来送给刚满三岁的师侄的玩具。不曾想油尽灯枯之下竟然靠它逃得一命。

不过玩具终归是玩具,离地尚有两丈就耗尽了薄雾,“砰”的一下把清云子给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呼”

清云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泥,不由长出了口气。

不怕死是假的,何况还是那么憋屈的死法。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那种天地崩于前而神色不变的超然心性。

清云子顾不上检查自身的状况,眼角余光扫过,发现刚好落在一处乱成一团的战场上。

临近撕杀的农夫看到“天神下凡”的一幕,纷纷呆立在当场,嘴巴张的老大。

其中一人的对手没看到从天而降的清云子,见他突然发起呆。趁机爆起,一棒子敲在那人头上。骂骂咧咧地吐了一口浓痰,转头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边几人居然都是一副呆滞神情。甚至还有两人扔掉武器五体投地的跪拜起来。

这一跪引起了连锁反应,呼啦啦又跪倒七八个人。

几个远处刚刚冲过来的农夫,见这边跪了一小片,拿着武器傻愣愣的站住,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清云子哪顾得上别人是怎么想的?

修仙高人好面子不假,可面子哪有命重要啊?

强忍一身伤痛,见到不远处有一条满是浑浊泥浆的水渠。骨碌一下坐起身来,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头钻进水里。

渠宽六尺,深三尺,以往用于农田的灌溉。

现在渠水已是被农夫踩踏成了泥浆,浑浊的不能视物。

清云子两手在水底一阵胡乱划拉,总算是在摸到块大石头。死死抱住大石边缘,让身体沉在水底。

便在此时,从空中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轰鸣巨响。紧接着天地之间失去了一切的色彩,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饶是清云子的强健体魄,躲在泥水里也被震的七荤八素,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交战的乱民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天劫一般的爆炸过后便是接踵而来的数道冲击波。无人得以幸免,横七竖八的躺倒了一大片。

清云子并没有为躲过五雷珠的自爆而庆幸。

诸葛鸿这人的性子他很了解,谨慎的有些过了头。五雷珠自爆虽然惊人,却也未必能搞死他。

两人现在已经形同水火,若是诸葛鸿没被他阴死,绝对不可能放过他。自从对他下毒的那一刻起诸葛家就没了退路。

清云子丝毫不敢寄希望于自爆的五雷珠,赶忙运起了敛息术。

封闭住六识,屏住呼吸,血液流动也开始变的缓慢起来。体温下降,全身的生机都收敛到心口一处,逐渐和怀中的岩石融为了一体。

封闭六识,意味着清云子放弃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力。现在就算被人戳上十个八个窟窿也感觉不到。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剩下的就听天由命吧。

片刻之后,一身血污的诸葛鸿匆匆落了下来。本就阴鸷的脸上越发狰狞冰冷。

眯缝着三角眼扫视一遍四周之后,一抬手,拎小鸡似抓起一个倒在地上呻呤的汉子,冷声问道“刚刚可曾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人?”

而那汉子犹自呻吟不已,对他的问话不闻不问。

“嗯?”诸葛鸿这才注意到,此人被震的七窍流血。听不到也看不见,已经废了。

诸葛鸿重重哼了一声,迁怒于这个汉子,把他像垃圾一样往身侧大石上丢去。

“砰”的一声,汉子摔到脑浆崩裂,彻底没了声息。

诸葛鸿再放眼望去,在场的数百人都是如此,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看来是不用指望从这些凡人口中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诸葛鸿双手掐了个法诀,两眼一瞪,瞳孔边缘闪起一层淡淡的青光。

望气术

一种极其偏门的瞳术。

对功力深浅和境界高底没什么要求,但却需要先天的肉身强横才能修行。即便如此,十个修习望气术的人里也有九个半成了瞎子。

修仙者都是求大长生之人,又有几个舍得拿自己眼珠子去赌这种小概率法门的?久而久之,也就几近失传了。

然而修习风险虽高,修成后却实用的很。

望气术不但能搜寻天材地宝、探寻遗迹仙址,还可以用于查探修仙之人的修为以及锁定对方气机。

修仙之人讲究沟通天地,乾坤借法。修为越深越能随心所欲地引起灵气共鸣。相传有上古仙人,甚至能够引发一方天地言出法随的恐怖异象。

偏偏修士的这种特质遇上望气术,反而会变的无所遁形。如果没有欺天瞒地的隐遁之术或掩盖气息的宝物,基本上就会被一眼看个通透。

因此,修成望气术的人就算没死于探索遗迹,也多是被有心人刻意斩杀掉了。

时至今日,掌握此法之人已是凤毛麟角。

清云子常与诸葛鸿联手探宝,是知道他会这一手的。敛息术虽也不俗,却也不至于瞒得过望气术的探查。此时用出来也是图个心安,实属无奈之举。可没想到因为灵力散尽的关系,一时竟与凡人无异。混在数百人的气息之中,反倒让他逃过了一劫。

诸葛鸿全身是血,咬着牙在方圆十里细细搜寻了一遍。只捡到了清云子遗失的七星飞剑,没能找到他的尸体。一张脸变的更加难看起来。

稍作调息后,诸葛鸿再次掏出疗伤丹药服下,踏上一柄常用的飞剑,认准一个方向搜寻而去。

渠水渐渐沉淀清澈下来,一层泥沙覆盖在清云子身上,即便用肉眼也难以在渠中找到他的影子。

也幸亏近乎赌博地封闭了感知神识,否则诸葛鸿两次探查水渠,难保他不会心生异样而暴露出身形。

恐怕两人都没想到,诸葛鸿服药调息的地方与清云子藏身之处相隔不到十丈的距离。

诸葛鸿离开了盏茶功夫之后,清云子悠悠的浮上了水面。

若是有灵力作支撑,清云子在水下待个十天半月都不成问题,可这会儿实在是憋不住气了。

别说灵力,一路追逐撕杀早已让他筋疲力尽。手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敛息术能硬撑了一个多时辰已是极限了。再久的话他就不用浮上来了,憋死和憋屈死差不多是一回事儿。

清云子仰面朝天,浮在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怔怔发呆。没力气挣扎,也懒得去挣扎了。任凭水流缓缓的向下游推去。

听天由命吧,所谓的随波逐流大抵便是如此吧?

水渠蜿蜒而下,渐渐的地势变陡,水道也变的更加狭窄,渠水越发湍急起来。

约莫被冲出了十多里,尚不见诸葛鸿寻来。清云子心中逐渐升起了一丝希冀,每拉开一段距离,活下来的机会就多出一分。

水势越来越快,在一个大长坡骤然加速,而后注入到了一条奔涌的江水之中。

滔滔江面宽达百丈。清云子像根木头般毫不起眼的在湍急的江水中随波沉浮。眨眼功夫又漂出数里远,不由暗自庆幸不已。天道不绝,总算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清云子这会儿终于敢放开感知探查情况了。

丝毫感知不到身上有任何的灵力波动,体内有几处受创封闭的窍穴和不轻的内伤,仅余一点体力也江水的扑通中差不多耗尽。

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

踏上仙途两百余年,也曾经历过几次绝境。可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么彻底。

不过只要能活下来就好,活着就有翻盘的机会。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

“嘣”

清云子的额头磕在一块突起的江石上,身子被撞的在水中打了个旋。

饶是以他超凡的体魄也是一阵头晕眼花。发髻散乱开来,名贵的发簪也沉到了水底。

强烈的疼痛使得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往外淌。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想到了伤心处,老道士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一个大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额头顶了出来。

“丢人呀!想我怎么也是修仙之人,堂堂九鼎山的长老。何曾这般不堪过?哼,天将降大任于……”

“砰”

又是拦腰撞到一块凸起的江石之上。

“呜……咳咳”清云子整个身体向后绷起个孤度。用力捂着腰,眼珠都差点弹出来,呛了两口江水。

再不想办法上岸,恐怕就要做只水鬼了。

可这里的江道变窄,水流也越发湍急。隐隐从下游传来“隆隆”之声。

青云子脸色大变,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一块隐在水中的江石。

不曾想,石块虽然长年被江水冲刷,质地却松软不堪。落手处倒是抓牢了,却剥落了一层石壳。

失去最后依仗的清云子随即苦笑。

“妈的,还以为是天道不绝呢。原来是怕我死的太痛快了……”

话未说完,身体不受控制的猛然下沉,没入到飞泻的瀑布之中。

3 渔村双害

清晨,江边的蒿草丛中荡漾着淡淡的水气。朝阳又在水气上镀了层金边。

一个环状的浅滩处,陷入昏迷的清云子被浸泡的有些浮肿。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随着水波一荡一荡的起伏。

隐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戳来戳去。

清云子艰难地睁眼一看,竟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

小娃娃脏的像个泥人似的,赤着脚蹲在水边。一双大眼睛乌黑锃亮,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手里拎着一截挂有新鲜叶子的细树枝。

清云子皱了皱眉头,无力的在水里踢踏了两下,终于翻过身来。用胳膊往岸上爬了几步,找了个相对干爽舒服的地方重新躺下。

他爬一步,小娃娃就跟着挪一步。见他躺下后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又拿起树枝戳了过来。

清云子没好气地把树枝拍到一边,喝道“别闹,一边玩去!”

他感觉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好的地方,估计在昏过去后也没少磕磕碰碰。这会儿稍稍安下心来,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终于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清云子做了个很长的梦。

幼年拜师学艺,随着师尊无忧无虑地勤奋修行。在同辈之中一骑绝尘,被奉为天之骄子。

青年入世历练,有豪情,有抱负,有兄弟,有快意恩仇,有尔虞我诈,还有一个精灵古怪的姑娘……

唉!好好一个姑娘,如果不是出身在邪教该多好。

相望百年,她如今可好?

诸葛匹夫,老子救过你的命。

别人可以负我,怎么你也敢?五雷珠的器灵已死,顶多算个顶级灵宝。你想要就明说呀,老子送……借你玩几天也未尝不可呀!

一张张面孔从清云子眼前闪过,神情各异,喜怒不同。

隐约传来“哔哔啵啵”的烧柴声,微风中荡漾着一股香甜的气息。

食物的味道把清云子从梦中生生拉回到现实中来,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梦境里的面孔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已然模糊不清。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清云子恢复了些许体力,精神也好了许多。

几米外有一小堆篝火。篝火旁的地面上插着几根树枝,树枝上串着烤的有些微黄的山芋。

一个小娃娃抱腿坐在火堆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火堆发呆,正是早上拿树枝戳他的那个熊孩子。

清云子四肢提不起力气。颤巍巍的挪到火堆旁坐好,眼角隐晦地扫了一下山芋,喉节下意识地耸了一下,耐着性子问道“娃娃,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呀?”

小娃娃只在刚刚他蹭过来的时候抬头瞄了一眼,之后视线又回到了篝火之上。盯着一窜一窜的火苗,声音中带着与年龄不符地平淡道“没家!”

“那你爸妈呢?”清云子忍不住问道“没人管你吗?”

问完这话连他自己都有些脸红,有人管的话还叫没家吗?这没话找话也未免有点太明显了吧?

幸好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没注意他的窘态。

“都没了。”小娃娃鼻翼扇动,把几根穿着山芋的树枝转了转。语气依然平淡,颇有种小大人的感觉。

清云子摸了摸肚子,和颜悦色的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呀?”

“二狗”娃娃终于把眼睛从山芋上挪开,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清云子“你咧?叫啥?怎么在水里睡觉?”

“我呀……我就是……我……呃……”清云子眼中闪出一片迷茫之色“我是……谁?”

………………

嘉育江蜿蜒数千里,江边有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民风淳朴,多以打鱼为生,也狩猎农耕自给自足。在乱世之中俨然是一处安静祥和的世外桃园。村子三面环山,依江而建,因此被命名为临江村。

村里生活着五十多户人家,两百多口人。

早些年有一对落难的夫妇路过村子,在村中休养了一段时间。离开时把不满四岁的孩子托付在了村长家里。

村民都是朴实性子,东家一口,西家一顿的也就把孩子养活了。

村长没什么子嗣,对这孩子稀罕的不得了。奈何年老体衰,没过两年就已是油尽灯枯。匆匆把村长之位传给了一个后生就两腿一蹬,到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孩子没了管束,又到了讨狗嫌的年龄。从此村子里就鸡飞狗跳不得安生起来。

这个孩子就是二狗。

二狗要强,说是不愿再接受村民的接济,还宣称从此以后他都要自力更生。

结果呢?

屁大点的孩子是不可能去大山里刨食吃的。他所谓的自力更生无非是偷拿骗抢那一套,小小年纪就成了村里的祸害。

起先只是在别人家的地里抠些山芋,玉米,瓜果来果腹。后来慢慢有人发现晾晒的鱼干和肉干也经常不翼而飞了。

有次二狗跑到村东头的张猎户家去求教狩猎的技巧,临走借了个捕兽夹子说要试试。结果当天下午村西头的刘寡妇就拿着夹子找上门来算帐,说是她家正下蛋的老母鸡被打折了腿。

不仅如此,二狗还偷李老汉院里晒的鱼网去林子里粘鸟,抢铁头的新衣服,二丫的苞米糖……

最让村民无语的是,村里有几个孩子竟因此把二狗当成偶像,经常从家里偷东西‘孝敬’他。

大伙对此是哭笑不得,也没人去跟个孩子较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闹腾去了。

然而,随着一个叫青爷的疯癫老头出现,村里的受灾程度突然呈几何式爆发了出来。

青爷自然就是清云子,这称呼是他无奈之下自己想出来的。隐约觉得名字中似乎带有一个‘青’字。

凭二狗的小脑袋实在整不出什么好名字来。大狗、屎蛋这样的称呼差点让清云子跟他翻脸。

清云子饭量大的出奇,一个人能抵好几个成年汉子。不但力气大的惊人,反应也特别快。跟二狗在村子里干偷鸡摸狗的事游刃有余,自从有他加入,二狗就没被谁逮到过。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村子整体的生活水平下滑了好几个档次。

尚未成熟的庄稼,还有散养的禽畜都遭受了灭顶之灾。一老一小如同过境的蝗虫,所过之处像刮过了妖风一样。

在新任村长的带领之下,大伙展开了数次大规模地除害围剿行动,最后却只能无奈地留下一片骂声。

清云子与二狗初次相遇的地方不远处,有一茅草窝棚。

这就是二人的临时据点。

日头偏西,阳光略微显得不那么刺眼,大地经过炙烤也透着暖洋洋的热气。蒿草散发出太阳灼烤后特有的甜香气息,偶尔微风还会带来一阵江水的清凉。

一老一少眯缝着眼倚靠在黄土堆上晒太阳。

老的是大祸害清云子。

头发胡子久未梳洗,已经打绺粘在了一起。一身道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皱皱巴巴的褪到腰间随便一系。匀称而健美的上身晒成了古铜色。一只手无意识的在肚皮上搓着油泥儿。一只脚穿着露趾头的登云靴,另一只脚跷着二郎腿,脚趾丫夹着玉米秸打的草鞋晃悠。

小的自然便是村里公认的小白眼狼,二狗。

二狗嘴里叨着根嫩草杆,胡乱哼哼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调,一脸的满足惬意。虽然一如既往的蓬头垢面,不过因为伙食改善的关系。小身板透出了几分婴儿肥。

二狗扭了扭身子,后背在土堆上蹭了蹭痒。转过头去“噗”的把草杆吐向清云子,懒洋洋的问道“今晚吃点啥呢?”

草杆弹在清云子的胸口,顺着肚皮往下滚。被清云子一把抓住,顺手叼进嘴里道“村长家的鱼干都收到地窖里了,我认准地儿了。咱晚上摸过去?”

二狗把脑袋摆的跟个波浪鼓似的,脆声道“鱼汛早就过了,他家存粮也不多,再吃下去就不好过冬了。再说天天吃鱼,你不腻啊?”

清云子撇了撇嘴“张猎户家的土狗挺肥实,上次村里围咱俩,就属那畜生叫的最起劲,烤烤够吃两顿的了。”

“那狗救过张大伯的命,通人着性呢。他可宝贝的不得了,不行不行!”。

清云子挠了挠头,然后放鼻子上闻了下。又剔掉指甲里的污垢,嫌弃地咧了咧嘴,胡乱在衣服上擦了一把道“刘寡妇家不是还养了好几只鸡呢嘛?整一只?”

二狗舔了舔嘴唇,又有些犹豫“那几只老母鸡正下蛋呢,要不咱去捡几个蛋吧。”说完扒拉起手指头一样样的数着“二丫家有淹萝卜,再去李叔家的地里抠几个山芋,然后到王屠户家瞅瞅有没有剩下的杂碎。用荷叶裹上黄泥一起烤着吃最过瘾了”

“咕噜”清云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笑道“那等啥呢?走啦。”

说完爬起来,噼里啪啦在屁股上一顿扑棱。迈步向村子走去,大步流星,走的飞快。

扑腾起的灰尘扬了二狗一脸,二狗赶忙捂住鼻子。呸呸的道“狗爷,你又欺负我。等等我啊……”

说着一轱辘爬起来追了上去。

清云子头也不回的更正道“不是狗爷,是青爷。再喊错了就打屁股了哈”

天映红霞,风压芦尖。

远远传出一老一小彼此间的笑骂声。身影被斜阳拉出了老长……

4 人熊

临江村三面环山,入夜也要早些。

昏黄的灯光从家家户户透出,偶而飘来几声犬吠。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猫着腰躲在篱笆墙外,鬼头鬼脑地抻着脖子往院里张望。

清云子道袍里鼓鼓囊囊的兜着山芋,跟怀孕了似的。

二狗脖子上挂着两棒叶子扎在一起的苞米,生怕掉了,用俩手扶着。

刘寡妇家的鸡蛋收在偏房的屋里。防备耗子和黄鼠狼惦记,用竹篮子吊在屋梁上。

二狗轻车熟路找到篱笆上松动的木板,轻轻往侧面一扳。下面就多出个勉强能容他体型进出的小洞。

清云子把苞米接过来挂到自己脖子上,这次由他负责望风接应。

结果二狗前脚刚钻进去,清云子就耳朵动了动,顺着屋里的水声,踮起脚尖绕到了房后。

不曾想,屋后早有个肥胖的身影趴在那顺着窗缝往里张望了。

“瞧着哪”清云子没话找话,压低嗓子算是打了声招呼。

“嘘……”肥胖的身影头都没回一下,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

清云子在窗子的另一头找了条缝,也趴了上去。

紧接着眼前一亮,喉结“咕噜”一声,干巴巴的咽了口口水。

入眼之处正是刘寡妇沐浴的香艳春色。

刘寡妇的男人是个渔夫,原本小两口都是勤快人,日子过的倒也殷实。可惜有次打鱼遇了险,就再也没能回来。留下了这么个刚过门没多久的小媳妇儿。

要说刘寡妇的相貌其实并不出众,男人没了之后,生活的担子都更是压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已经像是三十好几了。

可她的身段确实是好。该大的地方波澜壮阔,该细的地方盈盈一握。要是不去看平日里风吹日晒出的红脸蛋,脖子以下竟如羊脂一般细腻。

直看的窗外两头牲口此起彼伏的咽口水。

清云子正看的气血翻涌,突然有个小手在后面拍他。

扭头一看,正是完成偷盗大业的二狗。用衣服对襟兜着四个鸡蛋,大眼睛正滴溜溜的四处打量,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

清云子恋恋不舍的小声道“再等会”

二狗一脸的好奇,压着嗓子问道“瞅啥呢?让俺也看看呗。”

清云子一敲二狗的小脑袋,没好气道“小屁孩看了会长针眼”

“嘘……”一旁的肥胖身影不满的扭过头来,手指放在嘴上,摆了个禁声的手势。

结果双方对上眼都是一愣,这人居然是村里的王屠户王大麻子。

“青……唔”王麻子刚要出声叫嚷,就被清云子一把捂住了嘴。

这会儿王麻子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现了,一见清云子眼珠子都红了。

这阵子一老一小两个祸害都快把他那当自己家了。搞的他寝食难安,一身肥膘都掉好几斤了。

王麻子咬牙瞪眼地扑上去掐清云子的脖子。清云子被掐地直翻白眼,一只手去扯掐住脖子的手,一只手还没忘去捂王麻子的嘴。

两人纠缠在一起,还都怕发出什么声音来,偏偏又惦记着屋内的风光。场面一时怪异无比。

二狗对此视而不见,反正清云子最后总有办法带着他跑路。自顾自地凑到窗前,使劲翘起脚尖往里看。

正巧见到刘寡妇出浴的一幕,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眼珠瞪的溜圆。

好大呀!

恐怕不会有人知道,正是这一眼成为了他幼小的心灵中不可磨灭的执念。也为他日后获得修真界‘偷窥狂魔’的称号奠定了夯实的基础。

黑影中相互撕扯的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麻子的胖不同于城里人的那种虚胖,实打实地有着一膀子力气,平日杀猪剁骨可都是体力活。奈何清云子根本就不是寻常汉子能比的,这会儿感觉被掐地喘不过气来,终于顾不上去捂王麻子的嘴了。两只手扣住王麻子的手腕,向外一较力,轻而易举的就把掐在脖子上的手给分开。

王麻子只觉两只手腕被铁箍锁住了一般,哪怕使出吃奶的劲也还是纹丝不动,涨红着脸发出了一声闷哼。

“吱呀”一声,窗户被从里推开。刘寡妇穿着内衫,领口还有两颗扣子没来得及扣,尚能看到一抹肚兜的嫣红。头发也湿哒哒的,寒着一张脸往外张望。

见到一胖一瘦两道身影一晃,分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刘寡妇气的咬牙跺脚,扯着嗓子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怂货?不怕长针眼的狗东西。有本事别趴窗缝啊,老娘给你留门。看我不切了你的祸根,剁碎了喂鸡。”

没想到话音刚落,瘦高的身影竟去而复返,一把抄起蹲在窗下不敢出声的二狗,夹在腋下。脸却凑上前去,险些贴到刘寡妇的胸脯。深吸了一口气,嘿嘿一笑。说了声“香”然后转身快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刘寡妇愣了半天,终于“啊”的发出了极具穿透力的尖叫。

然而,人影只是闪了两闪就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下的黑影之中。

清云子一只手夹着二狗飞奔,脸上流露着自得的笑容。

“嗯?”清云子突然猛的停住脚步,隐约听到一阵乱糟糟地敲锣砸盆声传来。听方向和远近应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说道“有热闹瞧。”

二狗挣扎着从清云子臂弯里下来,又爬到他背上。终于感觉舒服点了,这才故作老气的道“走,看看去。驾!”俨然是一副把清云子当成了坐骑的样子。

清云子显然也习以为常了,甩开腿往村东头跑去,速度确实不输于一般的俊马。

此时的村东头,距离近的十几户人家都聚在了一处,住得远一点的还在三三两两的匆匆赶来。

妇女孩子手里拿着锣和铜盆敲敲打打,男人们则手拿鱼叉、柴刀,一脸地戒备之色。七八条狗对着昏暗的树林狂吠。

在摇曳的火光之下隐隐显出几只野兽的身影。视野不可及的暗处,一对对绿光不下二三十之多。

地上有一滩血迹还有挂在枝头的皮毛来自于最早发出警报的那只守山犬。

一只体型较大的野兽在最前面呲着牙,与众人对峙。待纷纷赶至的村民看清野兽样子后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

野兽体态有点像大猴子。通体银灰色的毛发,体魄比成年男子还要壮硕许多。大长脸上有条从眉心延伸到鼻梢的娇艳红斑,红斑两侧雪白,像被拍了一层面粉,嘴唇中暴露出匕首般长而锋利的獠牙。

“老天爷,是山魈!”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喊道。“婆娘和娃娃都往后退,让老爷们儿顶到前面去。”

这群山魈是村子后面几座山的霸主,生性狡猾残暴,而且极其团结。据说在很久以前这一带的山霸王是头吊睛猛虎,现在虎皮就垫在山魈王的窝里。

村民们就算没见过山魈也听说过它的凶名。若是平时在山里遇到,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可现在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寸步都不能让呀。

半渔半猎的山野刁民骨子里都带着股蛮横劲,眼中有警惕却没有多少畏惧。姗姗来迟的几个汉子空着手,纷纷低头找趁手的家伙。

村长也赶到了,手里提着个猎叉。嘴里却咕哝着“怪了,山魈不比一般的畜生,一向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有人在山里落了单,只要不主动惹事,也没听说谁被山魈袭击了,莫非村里有人招惹了它们?”

听到这话,在场的村民竟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两个祸害。

“山魈王我以前遇到过,这次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霸气。连母山魈和小崽子都来了,感觉像……像是在躲什么东西。”张猎户眯着眼望向山魈王身后,继续道“而且这群山魈的数量有近百只,眼前这些连一半都不到……”

剩余的话没有说出来,大伙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山魈怕是被什么东西给驱赶过来的。

张猎户是村里少有的几名单纯靠狩猎为生的人之一,常常一人一狗在大山里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他的话自然很有可信度。

正当人群有些骚乱之时,一声极具压迫感的低沉吼声从远处传来,声音像滚滚闷雷,透着股暴戾地血腥气。四周枝叶都被震的一阵瑟瑟颤动。

山魈群躁动不安起来,纷纷露出惊恐之色。几只体型较大的山魈翻起嘴唇向众人展露锋利的獠牙,摆出了即将攻击的威胁姿态。

张猎户忙大喊道“大伙让开条路,放它们过去,正主在后面呢。”

见到人群让开,山魈王才谨慎的靠上前来。几乎就和张猎户脸贴着脸,大鼻孔喷出的热气把张猎户须发吹的扬起。而后极具人性化的对他点了一下头,转过身带着山魈群飞驰而去。

山魈果然没有惊扰到村子。笔直穿过村子后纷纷投入嘉育江,泅水离去。

“吼”低沉压抑的吼声又一次传来。相较前一次吼声近了许多,叫声中夹杂着几分暴怒的意味。

面对山魈还能扯着嗓子狂吠的土狗,彻底没了动静,夹起尾巴往人群后面躲。

低吼声响起的时候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待到结束的时候又近了许多。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树枝折断的声音。

顶在最前面的汉子们手心里都是汗,下意识的紧了紧武器。

“咕咚咕咚”的踏地声像踩在村民心头的重鼓一般。

终于,“哗啦”一下碎石木屑四处飞溅。

一个高大的黑影骤然从树林的阴影中冲了出来,暴露在村民的视野之中。

双目腥红,人立而起。身高足有一丈,棕色的毛发也遮盖不住那一身极具爆炸力的肌肉疙瘩。四肢如猿,顶着个熊脑袋,嘴角挂着口水。体重起码有四五千斤。

“人,人,人,人熊!!?”村长舌头都不利索了。

这种恐怖的野兽不是应该存在于吓唬小孩的故事中吗?

故事里就算把它描述得再可怕,又怎么比得上面面相对的那种压迫感?

人熊身上带着股难闻的味道,腥臭气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风都吹不散。

人熊的表情有些人性化的一愣。没能追到逃窜的山魈,竟然碰上了一群人类。

对剑拔弩张的众人环视一圈后,有一种被低等生物挑衅的羞辱感。

人熊身体微微前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示威性地拍飞了身前的一块水缸大的石头。

石头像皮球一样从众人头顶飞过,“轰隆”一声砸塌了半间房子,又轱辘辘地接连压倒了几道篱笆。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这帮村民可没一个是吃素的,都是在大自然刨食的刁民,性子野的很。

村长歪着脑袋拍了拍嗡鸣得耳朵,气急败坏道“老少爷们儿,被头畜生给欺上了门,可都别认了怂!给我往死了整,整死了家家有肉过冬。谁要是弱了气势,以后就别说自己是带把的。婆娘、娃娃都在身后瞅着呢!”

“弄死它!”

“杀!”

“别让它跑啦!”

一时间村民的气势竟压过了人熊。

一帮渔民投掷鱼叉极有准头,力气也大。即便人熊皮糙肉厚,也被戳地护着肚皮和脸打转。

其余的村民呼啦一下就把人熊给团团围住。

人熊无论向哪发难,屁股后面都有一堆棍子,柴刀,猎叉的往身上招呼。扭过头去的时候,人群“哗啦”一下散开,身后又是一拥而上。转来转去,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

挨了半天打,人熊突然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被一顿揍只是感到有些疼而已,还不至于受伤。

这帮子村民好像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

终于,人熊先前弱下去的气势又重新提了上来,挨打的憋屈劲也彻底爆发了出来……

5 斗人熊

村长其实没多大能耐,当年老村长传位给他就是因为他的两个特点。

一是确实有那么点组织能力,喜欢张罗事;另一点则是因为他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大嗓门。

在这不大的村子里,嗓门大意味着调动村民的时候效率更高,集体活动的时候能够事半功倍。

可现在却也因此而成功的吸引了人熊的注意。

见人熊不顾围攻的人群冲他扑来,吓得村长转身就跑。

别看他个子小,脚下却是飞快。往往在人熊快追上的时候一个突然急转,又重新拉开距离。

人熊似乎也明白擒贼先擒王的这么个道理。任由身后一帮村民追赶吼叫,单单认准了村长,摆出一副非得先弄死他的架势。

可怜村长的两条短腿,再怎么能跑体力也不能和一头畜生相提并论啊。他玩命跑出七八步,才够人熊两步追的。更何况人在极度紧张的时候体能还消耗得特别快。

没折腾几个来回,村长的腿脚就开始不听使唤了。身后甚至能听到人熊“呼呲呼呲”的喘气声,好像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吹在他后脖梗子上。吓的他咬牙瞪眼,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连滚带爬的竟是不慢反快。

可偏偏怕啥来啥。因为体力不济,脚下失了轻重,在一块满是青苔的石头上一滑,把脚崴了。

村长一跟头摔在地上,顾不得脚上传来地疼痛。回过头,满眼只剩下一张飞扑而来的血盆大口了。

“完了……”

村长一脸的颓然。

“呜……嘭”一道黑影带着尖啸声飞至,在人熊的腰上炸裂,碎渣横飞。把飞扑的人熊给打得一个踉跄。

“吼……”人熊愤怒的大吼一声,转身寻找下黑手之人。

“啪……砰……嘭嘭”

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连砸在人熊的身上,吼声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被飞来之物给打的颤抖个不停。接连后退了两三步。

回过神后,人熊伏在地上,龇牙裂嘴的盯着‘暗器’飞来的方向。

村长总算是逃过了一命,被两个胆大的村民救下。

他算是胆识过人了,在先前那种情况下都没尿裤子。可两腿软成了面条,任凭别人怎么扶都站不起来。

二狗视力不如清云子好,见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都被清云子给扔了,气地踢了他两脚,埋怨道“晚饭呀,你咋这么败家呢……”

话还没说完,突然看到小山一样的人熊飞扑过来,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嗖的一下从清云子背上跳下,顺势一滚,躲到了一旁的巨石后面。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清云子两眼放光,头也不回的道“好大的猪,放开肚皮够吃好些顿了。”

一众村民无语。这疯老头几乎天天光顾王屠户家,把王麻子逼的都想改行了。可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头猪的?

清云子平日招人记恨,可村民也只是嘴上骂两句。要是把爷孙俩给抓住也不见得真会把他俩怎么样,最多就是揍一顿之后放了。此时见人熊猛冲了过去,而他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纷纷大声叫嚷着“快跑”。

大家以前只知道被二狗唤作青爷这个老头子偷起东西来厉害,却想不到他还有更厉害的地方。

只见清云子两眼微眯起来。不但没有躲闪开的意思,反而与人熊对冲了上去。气势如雷,飞奔的速度比人熊还快上几分,身上的破旧道袍瞬间被劲风拉的笔直。

结果无名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对撞并没有发生。狡猾的人熊在即将对撞的时候身子猛的折转,让开了正面。“啪”的一声,簸箕大的巴掌从清云子身侧拍中,扇了个结结实实。

清云子炮弹一样被抽飞了出去,“咔”地撞折了一棵碗口粗的柏树,紧接着又在草丛和烂叶子中滚出去好远。

别说是清云子的小身板,就算是虎狼之类的山霸王挨上这么一下也肯定死翘翘了。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村民都张目结舌。村长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喃喃道“这畜生是要成精了呀!”

人熊人立而起,往清云子的落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有任何动静,估计是被自己一击毙命了。于是咧起大嘴,躬腰向村民耍起威风“吼……呕……”

结果吼声才发出一半,就变成了惨嚎。

人熊站立时身高将近一丈,本该死透的清云子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它的身后。琢磨了半天不知从何处下手,刚好见到它两股间的雄壮之物,卯足了劲就来了一记猴子摘桃。

心生惧意的村民本在缓缓后退,见到这一幕又都停住了脚步。感觉一阵凉风吹过,所有人的裤裆都是冷嗖嗖的。

躲在石头后面的二狗两眼放光,小拳头握的紧紧的,满脸的崇拜之情。

清云子先前被人熊那一巴掌抽得头破血流,脸上多了好几道划伤。也是被打出了火气。

见到人熊夹腿弯腰痛嚎,便在人熊腿弯处猛踹了一脚,顺势爬到了人熊的背上。左手抓着后脖子的软皮,右手对着人熊的脑袋就是一顿老拳。

清云子体魄惊人,乱拳有着开山裂石之威。饶是人熊皮糙肉厚,也被打的头昏眼花,两只大手一个劲的往身后乱抓。

奈何人熊虽然强壮异常,却偏偏够不到自己的后背,空有一身巨力无处发泄。

不过身为丛林霸主的人熊倒也不笨,竟是“轰隆”一声,躺倒在地上一顿乱蹭。

清云子死死挂在人熊背上,数千斤的重量压下来也不肯撒手。生怕手打滑,嘴巴也咬在人熊颈椎的厚皮上。

也不知道人熊是太久没洗过澡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洗澡的习惯。一股子怪味顺着嘴巴鼻子往里钻,直冲头顶。

清云子身上的肮脏道袍倒是不俗,在地上这么一顿乱蹭,愣是没断一根线头。

人熊见甩不掉清云子,换了个战术。爬起来向一块巨石冲去。冲至近处,突然转过身,将清云子向大石撞去。

“妈呀……”一声稚童的惊呼传出,这正是二狗躲着看戏的那块巨石。

“砰”地一声脆响,也不知巨石埋在地底下有多深,只觉地面猛的一震。碎石飞溅,竟从中间断裂开来,石头的上半截飞出七八米远。

二狗已经闭好眼睛准备投胎了。结果下一刻惊魂未定的发现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千钧一发之际被清云子夹在腋下,跑出了老远。

清云子此时几乎没了人样,头发胡子乱蓬蓬一片。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泥,黑呼呼的颇有些吓人。放下二狗后,冲他露出一个安慰的憨憨的笑脸,牙缝里还塞着一撮熊毛。

而正是这个惨不忍睹的笑脸,在所有人心目中空前的高大起来。

二狗被放下后,一溜烟的跑了。跑了几步还回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

人熊撞这一下子,自己也有点懵。

晃了晃硕大的熊头,见清云子居然安然无恙,低吼一声又扑了上去。

双方离的本就不远,人熊三两步就逼到近前,歪头向清云子拦腰咬去。

若是被这一口咬实了,别说清云子这小身板,就算是块铁疙瘩也得多出两排透亮的窟窿出来。

清云子来不及躲闪,脚下一哧溜,贴着地面跪躺在地上,从人熊的身下滑了过去。身后传来“咔”的一声牙齿咬合声。看热闹的村民都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清云子从人熊身下滑过时,慌忙中抓住了一物,虽觉得手感怪异。但也顾不上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死死抓住不敢撒手。

人熊被制住要害。身形别扭地向后退着,尖声发出一阵惨号。叫声中头一次有了求饶的意味。

清云子早被人熊打出了一肚子火气。这会得势,哪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它?抓着人熊的繁衍之物就要来一记过肩摔。

结果那地方显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结实,才刚一发力,就听“嘶拉”一声。人熊没摔过去,手里多了一条沉甸甸的东西。

“嗷”人熊的哀号猛的高了八分。叫声中透着不甘、悲伤和歇斯底里的疯狂。

一众躲远了围观的老爷们儿又是一阵裤裆发凉。看向疯老头的目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敬畏。

“咦?”清云子仅仅一愣神的功夫。小腿猛的一紧,被人熊抓了个结实。紧接着被高高的举起,轮圆了狠狠的砸在地上。然后再举起,再砸下。

人熊的手掌跟熊不同,更接近于猩猩,握力惊人,能生撕虎豹。被它抓住的猎物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清云子起初还惨叫了两声,之后就没了动静,像条破布口袋一样被人熊一下下地抡到地上。

也不知道摔了多少下,人熊终于把血肉模糊的清云子随手往地上一丢,两眼赤红着朝这群不知死活的村民走去。

它要杀光眼前的一切生物泄愤,鸡犬不留。

可没走几步,又猛的顿住脚步,惊愕的扭过头去。

清云子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溃烂的肌肤不停地往外渗血。混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

“呼呼”的喘息声证明了他尚存的强大生机,而且声音越来越响,最后竟如同一个巨大的风箱。一股惊天的气势缓缓暴涨起来。

人熊如同遇见天敌一般伏低了身子,龇着牙谨慎地盯着清云子。

清云子扭了扭身子,传出一阵“咔咔”骨头的对接声,几处脱臼的关节复位,外溢的鲜血也被止住。

血肉模糊的脸上看不清神色,但眼神分外清明。嘴唇微启,对人熊轻轻吐出两个字“孽畜”。

说完,脚下发力,呼的一下冲了上去。

人熊作势转身要跑,见清云子直冲上来。竟是脚下一顿,极其突然的歪着头一口咬了下去。

眼见清云子避无可避,远处张望的村民们发出一片惊呼。

“咔”人熊的血盆大口咬合,牙齿相撞的声音清晰而沉闷。

显然这一口并未见功,它只咬到了清云子的一道残影。

而此时的清云子已跃到半空,双手并拢成拳。借着下坠之势“轰”地砸在人熊的脸上。

仅仅一击!

人熊一只眼珠便被生生打爆,熊头“嘭”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个土坑。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又让熊头高高弹起了一下。

小山一样的身躯轰然倒地,四肢抽搐。血沫子从人熊口鼻中不断溢出,竟是眼看就活不成了。

清云子落地后脚下一个踉跄,紧接着疲惫感便如潮水般的涌来,眼皮挂了铅一般沉重起来。

村民纷纷大着胆子凑了上来,见到清云子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村长赶忙上前去搀扶。

然而清云子用眼角快速的扫了圈,倒向村长的身子硬生生换了个方向,昏死在了刘寡妇的怀里……

6 诱拐稚童

清云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生生饿醒的。

躺在一张干净朴素的床榻上,被褥带着一股太阳晒过的淡淡香气。

屋子里没什么华而不实的摆件,家具都颇为老旧,简单而朴实。唯一亮眼的地方就只有半新不旧的梳妆台和一面与其它物件格格不入的崭新铜镜了。

貌似这屋里的布局有点眼熟啊。

请云子透过撑起的窗子,能看到屋外阳光大好。麻绳上晾晒着一件红纹黄底的宽大道袍。

道袍也眼熟……

清云子下意识地掀起被子瞅了眼。

光溜溜的一览无遗,一阵微风袭来,清爽透底。

在身上搓了搓,没能搓出油泥儿来。

还给我洗了澡?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个缝,探进了二狗的小脑袋。

清云子微笑着招了招手“二狗呀,进来吧”。

二狗怯生生地用手指绞着衣角,有点不太敢看清云子,一步一挪的蹭上前来。

清云子心里觉得荒唐,作为一个俯视众生的仙道高手。短暂的失忆竟和这小王巴蛋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还混了个双害的名头。可转念一想,修行的两百多年岁月里,不是枯燥闭关就是打打杀杀,少有放松自在的时候。九鼎山长老的身份摆在那,走到哪都得端着架子,倒是难得如此放浪不羁一次。

二狗一身脏衣服也都换掉了,头发干净的束在身后。粉雕玉琢的小脸,浓眉大眼,透着股纯净如水的灵气。

自然而然的让人觉得有几分讨喜。

“二狗,你有大名吗?”清云子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露出个自认为人畜无害的笑脸。

二狗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怯生生道“长孙无名”

清云子一愣。长孙氏可是江洲的王姓呀!当今的君主便名为长孙无风,听说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没想到眼前这个破烂渔村里的小祸害竟然有这样的身世背景,清云子不由感慨道“没想到,竟然是只落了草的凤凰。难怪心智远超同龄孩子,怕是从小见惯了宫廷里的龌龊事吧?”

不过感慨归感慨,在他一个修仙之人的眼中,这种身世背景和一个渔村的普通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落魄的道长与一个落难的王族在与世隔绝的小渔村里相遇,还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莫非真的是天意使然?

天意吗?

想到这里,清云子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起来。眼睛都眯到了一起,柔声问道“那你觉得青爷爷厉害不?”

见惯清云子粗鄙一面的二狗打了个激灵,弱弱的道“青爷,咱能好好说话吗?你别吓人啊。”

清云子也觉得这么说话有点跌份。调整了一下表情,立起眼睛,干脆利落道“跟老子混有肉吃!干不?”

二狗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了口气道“还以为你被摔傻了呢。有肉吃当然干了,有肉汤都行。”说完又一脸兴奋的问道“干什么?现在全村都有肉吃了,不差咱一口。你又想出啥新花样来了?”

清云子眼角抽了抽。老子是恢复了记忆好吧?什么叫摔傻了?

坐正身子,把被子围在腰间以免春光外泄。然后清云子指了指凳子,示意二狗坐好,慢条斯理道“我琢磨着当初把你留在村子里的人应该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在这过一辈子吧。你自己是想在这虚度余生呢?还是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那还用问吗?现在都中午了,抓紧时间见识,不然晚上赶不回来了。”二狗觉得清云子的脑袋有点摔坏了。

“那……那要是只能选择一样呢?我们要走很远很远。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清云子换了一种说法。

二狗两条小腿一前一后的晃悠着,胳膊撑在凳子上,耸着肩道“那就安度余生吧!村子离不开我,怎么能一走了之呢?”

清云子凝噎,这孩子咋不按套路出牌呢?还村里离不开你?你哪来的自信?

想了想,耐着性子循循善诱道“你就不憧憬锄强扶弱,除暴安良,快意恩仇,仗剑天涯的生活?”

二狗认真想了想,然后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神色出来“你是说打家劫舍,横行霸道,惹是生非,欺男霸女的日子?”

“差不多吧……理解能力不赖”清云子以手扶额,一阵无语。随后深吸了口气,循循善诱道“你别看我揍起人熊挺轻松。如果我实力没有受损的话,它都不够我一根指头摁的。怎么样?想不想学?”边说边伸出根食指,想了想又换成小拇指。

为了增加说服力,清云子补充道“我是被人暗算后中了毒,一身灵力被化了个干净。否则飞天遁地,移山填海都是小意思。”

二狗小嘴微张,怔怔道“青爷,你再睡会吧,我先不打扰了。好好休息”

说完起身就要往外走。自顾自地嘀咕着“都被打出屎来了,还一根指头摁人家呢……”

清云子听力极其敏锐,尽管二狗的声音不大,还是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要不是怕走光,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见二狗真的要离开,清云子换上一脸神棍的神色,悠悠道“知道神仙吗?逍遥自在的那种。驾云而起,乘风而去。看谁不爽就削谁,削完了人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可以正大光明的调戏漂亮姐姐。”

二狗脚步猛地顿住,一脸疑惑道“你见过那样的人?哦不,神仙?”

清云子暗自得意道“江洲的修行门派五百有余,小门派不计其数。顶级宗门却只有五家,其中之一就是九鼎山,山门中曾出过两位羽化飞升的仙人,算是鼎鼎有名的修仙门派了。我便在九鼎山担任戒律院长老一职,连掌教见了我都要客气的叫上一声师兄。”

“喔,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全身是伤地泡在水里,是被揍的吗?”二狗一脸的天真无邪,没有半点揭人短的觉悟。

“哼,只怪我识人不明,这个亏我认了。但这笔帐赖不掉,迟早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清云子想到了诸葛鸿的嘴脸,不由的一阵烦躁。说话也失了耐性“二狗,咱爷俩能在这遇见也是缘份。我修养几日就要动身回宗门了,跟不跟我走?给个痛快话。”

二狗顺着窗户仰望天空,喃喃道“如果我不在的话,大家一定很寂寞。但是没办法,看来这个天下更需要我。”

身边没找到趁手的东西去砸那小王八蛋,清云子低头去找鞋。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刘寡妇。

手里捧着盆鸡食,朴素的粗布衣裙也遮盖不了结实丰腴的体态。

见到清云子盘腿坐在榻上,只以薄被围在腰间。刘寡妇脸色微微羞红,用眼角偷瞄他那一身结实的肌肉,结结巴巴道“醒,醒了?饿了吧?我去给你整点吃的。”说完,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一样逃掉了。

清云子傻眼了。

难怪屋子里的布局透着一股熟悉,原来趴人家窗缝的时候见过……

这次轮到清云子不淡定了。干咳了一声,小声问二狗“那个,我昏……睡着的时候,是她给我洗的澡?”

“嘎嘎……”

二狗笑地前仰后合,直到发现清云子面色不善才好不容易止住,幸灾乐祸道“你死沉死沉的,刘寡妇哪收拾得动你呀?是王麻子自告奋勇给你洗的澡,他说剃毛刮皮是他的看家本事,保证把你洗的白白净净的。嘎嘎……”说完又没心没肺的笑起来。

清云子脸黑了下来,想到王屠户那个胖子在自己身上搓呀洗的,就一阵恶寒。难怪觉得胸口、大腿都白嫩嫩的。原来是毛都没了……

“一世清白。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呀……”清云子捶胸顿足欲哭无泪。

不曾想二狗继续补刀道“也不知道是你身上太脏还是怎么的,足足洗了一个多时辰呢!不过你放心,大伙都盯着呢,他没对你干什么过份的事儿。”

清云子脸色发青,声音颤抖道“你是说还有别人在?”

二狗忽闪着大眼睛道“是呀,担心你的伤,大家都守着呢。村长还夸你本钱足,你有啥本钱呀?藏哪了?我咋不知道?”

清云子用手扶着额头,声音含糊道“二狗,把我的衣服收进来。快去!”

片刻后,原本已经可以光明正大走上街的两道身影做贼般鬼鬼祟祟地逃窜而去。

刘寡妇宰了只正下蛋的老母鸡,炖上后又冲了两个荷包蛋。只是端过去时已是人去屋空。

从一处山头望去

村民都洋溢在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村子上空飘着一层薄薄的清烟,大伙一直忙碌着熏制腊肉。数千斤肉食得忙活好些日子了。

清云子和二狗驻足张望。

“吃完饭再走呗,你急啥?”二狗有些埋怨。

清云子手里捧着一把晒干的黑枣,不时捡一颗丢进嘴里。一本正经道“路途遥远,须早日动身才是。吃了这顿还有下顿,一直吃下去,难道在这养老吗?走吧!”说完扭头便走。走出两步没见二狗跟上,不由回头看去。

只见一向没个正形的二狗仔仔细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难得的露出庄重之色。两手交叠,左手在外,右手在内。拇指相扣面朝村子大声道“收留养育之恩,长孙无名铭记于心。有生之年不知道能否相报,唯祈求上苍保临江村风调雨顺,无灾无难。”说完在印堂,人中,膻中三个位置各轻点一下,躬身作了个长揖。

俨然是君王祭天时才会行的大礼。

清云子面无表情的往嘴里丢了颗小枣,眼中藏着一丝欣慰。

二狗礼毕。撒开腿,头也不回的追上缓步走在前面的清云子。伸出小手眼巴巴地看着清云子。

清云子一愣“干啥?”

“枣!”

清云子拍了拍手,一挑眉毛“没了。”

二狗扭身就往村子走去,嘴里嘀咕着“果然还是村子更需要我。”

接着领子一紧,一只大手把他提起,夹在腋下。

清云子大步流星的离去,哈哈大笑道“这娃,老子拐了!”

7 一言九鼎的一言

虽已是立秋时节,却仍有秋老虎作怪,天气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气来。草丛里的蝈蝈玩了命的叫着,平添了几分的燥动。

江滩处借着水气的清爽,晃悠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清云子扛着根挂满山梨的沉甸甸树枝。嘴里“咔嚓”声不断,吃得淋漓尽致汁水横流,梨渣子沾在胡子上也浑不在意。

闭起一只眼睛瞄了瞄,随后把啃了一半的梨核扔出去,正打在无名的屁股上,皮笑肉不笑地道“厥着屁股下蛋呢?收回去!”

无名,就是二狗。

清云子嫌二狗这个称呼上不了台面,带在身边二狗二狗的叫,给他掉价。于是就略去了姓氏,直接唤作无名。细一琢磨,竟还有那么意境在里头。

无名此时背上交叉绑着两根极有韧性的枝条,把上身绷的紧紧的。每一步迈出都是前腿弓步,后腿微绷,侧身出拳。随着出拳,小鼻子都会跟上一声轻哼。

清云子打了个饱嗝,感觉山梨吃得有点倒牙。用大袖子抹了把嘴,摇晃着脑袋道“半步崩拳的力始于前脚掌和后脚尖,经小腿蓄力。在腰跨间爆发,其轴在肩。而手臂和拳头反而是最不应该受力。后一拳紧跟着再出,借着前一拳的威势则只需使出一半的力道,就能保持威力不减。以势借势,环环相扣,连绵不绝。嗯,有那么点意思了,呼吸不要乱。”

对于给无名打熬筋骨。清云子虽态度恶劣,嘴上总是各种各样的不满意。不过心下里却是对无名的表现有着十二分满意。

无名心思活络,思维跳脱。不但学习东西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常常提一些清云子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古怪问题。现在他正处于打熬身体的最佳年纪,是要实实在在吃些苦头的。清云子每晚给他按摩的时候,看到满是血泡的手脚都暗自点头。小家伙嘴上虽然没完没了的抱怨,行动上却从未有过半点偷奸耍滑。

这股韧劲可是比聪明才智难能可贵了无数倍。

“青爷,咱们离你那个什么山头还有多远呀?”无名依然喊清云子为青爷。称呼虽然没变,味道却改了几分。多了些匪气,叫着也越发的顺口。

清云子伸出拇指对着太阳比了比,又嘀嘀咕咕地掐指算了一番。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大概还有三千多里吧,是九鼎山。记住喽,一言九鼎的九鼎。还有,是九鼎山,不是山头。别说的跟个山贼寨子似的。”

无名脚下不停,小脸因气血运转而微微泛红“为啥不是七鼎、八鼎,非得要九鼎?咱们赶路赶了十二……十三天了吧?走出多远了?”

清云子懒得废话,直接略过第一个问题道“咱们现在这速度,每天连十里路都走不到。对了,我说的三千多里是指的在天上飞行的直线距离。如果在地上走,怕是还要翻上两三倍。”

无名对要走多远的路没什么概念。他不急,清云子也不急。不过听到从天上飞行,仍是一脸的憧憬之色。

神仙的故事听多少遍都不觉得腻,就算明知道清云子是在吹牛他也不嫌弃。

“青爷,你说不踏着飞剑也能腾云飞起来。那为啥还要踩着飞剑咧?是为了耍威风吗?”

清云子笑道“飞剑上铭有阵纹,可以抵挡风压,也能大幅提升飞行的速度。这就像靠两脚能走路,但不如马车舒服一个道理。”说到这里,想起了遗失的那柄七星飞剑,不由神色一黯。

那是当年出师的时候师尊的赠与的出师礼,是品质极高的灵器。相伴修行了百年时光,灵性与他心意相通。在他心中的地位远高于自爆掉的五雷珠。

诸葛鸿呀,我总是笑你市侩,处处都精打细算。既然你这次设下了赌局,那应该也作好赔个底朝天的准备了吧?

无名见清云子神色阴晴不定,不再说话。也乖巧的闭上了嘴。依他的经验,这时候不作声才好,否则就是自讨苦吃。

又练了半个时辰。

在清云子示意下,找了块阴凉处休息。无名收起把式,解开背后绷着的枝条,整个人都瘫坐下去。接过清云子扔来的山梨,在身上蹭了蹭,没急着吃。待清云子也坐下后才道“青爷,讲讲修仙的事儿呗。你是啥水准的高手呀?”

清云子整理了下思绪,缓缓道“修仙是凡俗的说法,咱自家一般都称为修真。说的直白点,无非是壮大体内的精气神,再以自身气息引动天地灵气共鸣的一条道路。平常的凡夫俗子,感应不到自身气机的存在,不是说他们没有精气神,而是没有针对性的修习的法门。这便如同鱼生活在水里却未必知道水的存在是一个道理。”说着,随手摘了个草杆叼在嘴里,躺在草丛上。一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伸出。透过树叶向洒下的斑驳光斑抓去,仿佛在抓一条看不见的游鱼。

抓了一把,手中空空如也。重新把手张开,又让光斑照在掌心处。眯缝着眼道“感知气的存在,让其在体内充盈壮大。强气血,壮体魄,增气力。这个阶段称为叩门期。至于叩不叩得开修仙之门,那要看个人的悟性和心性了。否则练到了极致,也不过是个厉害点的凡俗武夫而已。我身中奇毒,一身灵气都被散尽。只要余毒不清理干净,终是用不得术法。幸好平日注重炼体,好歹有几分自保的能力。现在应该有相当于叩门期巅峰的水准吧。”

无名眼睛闪闪发光,急着问道“叩门期之后呢?叩开仙门就是神仙了吗?”

清云子嗤笑道“哪那么简单?叩开了仙门,只是说明你够资格去探索修仙之路罢了。而路,还长哪。叩门期之后是练气期,气由血生,血随气行。四肢百骸,八脉皆通。可踏叶扶水而立,能力举千钧大鼎,有降虎之威。可以使用一些最初级的道法。若只想招摇撞骗,混口饭吃。练气期足矣。”

不用无名催促,清云子继续道“若是有明师在旁指点,苦修个二十年,再笨也该到练气的巅峰了。而再接下来是锻神期,神识相效于灵气更加的虚无缥缈。视,闻,嗅,味,触这五感的敏锐程度都取决于神识是否强韧。同时也决定了一个人对于灵气的把控力和运用的灵活动程度。在锻神期,能使用威力尚可的道法和绝大多数的灵符。”

无名也在嘴里叼了个草棍,摆出了和清云子一模一样的姿势。眯着眼,学着清云子的口气道“那练完了神,下一阶段就该练精了吧?”

清云子用眼角白了无名一眼,道“锻神期之后,要回过头来重新练气,只不过不是练的体内之气,而是练的体外之气。说白了,就是沟通这个大千世界,借天地之气为己用。达到极致后,可融入天地之中,你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世界也是你的一部份。到了这一步移山填海便不再是戏言了。为了和之前的练气期所区分开,这个境界被称为大练气期。”

无名有些腹诽道:“这境界划分的名字也起的太随意了吧?难道后面还有大锻神,大练精?”

清云子嘿嘿一笑道“不过是个划分境界称呼而已,没人去计较这个。不过你说的没错。大练气之后便是大锻神,能达到神融天地的高手。居一隅而知千里事,已经算是大神通者了。整个江洲,处于这般境界的高手也仅有五人而已。”

无名心痒难搔,问道“哪五人呀?”

清云子却抻了个懒腰道“唉,人上了年纪就是不顶事了,才走了这么点路腿怎么就有些酸呢?”

无名一轱辘爬起来,小手在清云子腿上胡乱揉了两把。急着问道“哪五人呀?”

清云子也没计较无名的糊弄,挂着笑脸道“七宝宗的干泰华;神霄门的齐寒晴;尸煞门的夕乐人还有一个是血山的晃思薇。正是因为这四人的存在,两正两魔的四大派才能在顶级宗门中站稳脚。”说完瞥了无名一眼,继续道“剩下的那位,说来跟你还有些渊源。要不是他的存在,江洲的天下恐怕就跟你们长孙氏没什么关系喽。这位叫长孙宜年,正是因为有他镇场子,龙椅上那位幼君才没被如狼似虎的群臣给吃了。”

“是他?!”无名脑海里蹦出一张长年不苟言笑,三句话踢不出个屁来的死人脸。当初就是这家伙和一个干瘦女人把他丢到临江村后,扬长而去的。

无名对长孙宜年谈不上什么好感,可也没啥怨念。宫里的破事儿太多,扯不清理还乱。哪有村子里活的轻松惬意?

出乎清云子的预料,无名没在这第五大高手的问题上纠缠不放。反倒问起“咱们要去的那个什么山,不也是顶级宗门吗?连个大锻神期的高手都没有吗?”

清云子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嘣”地弹在无名的小脑袋上。对捂着头的无名道“九鼎山,一言九鼎的九鼎。记住喽!”

见无名一脸的哀怨,清云子这才得意道“我的好师弟,如今的掌教真人,是凌驾于五大高手之上的存在。化精期!莫知楼记载的江洲第一人。”

无名使劲揉着额头问道“化精期之后应该还有个大化精吧?然后就到顶了?”

清云子也不禁流露出神往的神色“化精期可寿增五百年。到了大化精,便可借天地精气蕴养肉身,说成长生不死也不为过呀。再之后还有五气和三花两个境界。三花境再突破,便羽化飞升了。”

无名张着嘴巴愣了半晌,突然问道“那青爷,你功力还在的时候是什么境界呀?”

清云子流露出自傲之色,笑道“大练气的巅峰。”

无名低头扒拉着手指头数了数,最后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小王八蛋,你‘哦’是什么意思?你小子这辈子能达到大练气就偷笑吧,别好高骛远!”清云子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声音陡然高了几分。

无名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把枝条重新绑好道“走吧,离一言山还远着呢。”

清云子重新把山梨扛到肩上,极为不满的纠正道“是一言九鼎的一言……呸……一言九鼎的九鼎,九鼎山!”

8 劫富济贫去

山中无日月

老林子里原本遮天蔽日的树冠,如今枯叶落尽,唯有参差的干杈枝头彰显着曾经的繁茂。

霜降已过,泥土尚未冻硬,寒气却已是侵冷刺骨。

无名年纪尚小,没什么御寒的能力,需要添衣保暖。清云子可没学过这种手艺活,再说现在也没那条件。

于是把一整张黑瞎子皮,用草灰简单的硝制一下,从中间掏个洞,直接套无名头上。搓根麻绳往腰上一系,就成了个熊皮褂子。脚下的草鞋也换成了一直绑到小腿的獐子皮。再加上无名蓬头垢面的形象,活脱脱成了个小野人。

此时无名正手脚麻利地收拾松针落叶和枯枝,身侧扔了一只洗摘干净的野兔和一只松鸡。都用树技穿好了。

清云子还是那套千年不变的旧道袍,在渐冷的山中丝毫没感觉到半点寒意。用树枝在头上随意的挽个发髻。虽然利索不到哪去,却比无名的卖相强出无太多。

此时清云子脚下正踩住一根垫在干燥苔藓上的洁白棒子骨,两手拉住绕在骨头上的皮绳,交替抽拉。

仅仅三四息的功夫脚下便生起一缕清烟。

清云子赶忙蹲下,把干苔藓捧在手里。小心地吹亮那几颗闪烁的火星,片刻之后“噗”的一声,冒起一朵小火苗。

待到把火堆引燃,又压上几根枯树枝。清云子这才从怀里摸出半棵老山参,掰下一截参须扔给无名道“开饭还得大半个时辰,先把这个嚼了练吐纳去。”

无名正是长身子的要紧时候,苦行僧般边赶路边修行,消耗确实有些惊人。清云子在有限的条件下也是变着法的帮他进补,除了打到的野味外,人参、何首乌、黄芪这类补药也跟喂牛似的往无名肚子里塞。几个月下来不但不见瘦,还壮实了不少。

无名把山参嚼碎,分几口把汁水咽下,剩下的参渣含在舌下。

稍稍稳了下心神,无名摆出两脚与肩等宽,膝盖微曲的架势。十指尖相对,抱小球于关元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然后轻轻闭上了双眼,半晌之后竟是如同睡着了一般,呼吸逐渐变地平缓而绵长起来。身上隐隐透出一丝融于天地的意味出来。

正在火堆旁忙着摆弄肉食的清云子轻“咦”了一声,扭头看了眼无名,不由嘴角上扬。暗自嘀咕了句“也不知道是捡了个宝贝还是拐了个怪胎。”

无名自从接受他指导开始,他从赞叹到惊喜,偶尔还有惊吓,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一个小屁孩,连叩门都差的远呢,居然就能产生出那么一丝身融于天地的意境。这可是大练气期才能触摸的到的东西,这孩子在修行方面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呀。

意境这种东西不但听上去虚无缥缈,实际上也是修行中人最难以触及的部份。师父教不了,只能靠自己去悟。

修行中的积累固然重要,不过只要肯下苦功夫,按部就班的去坚持,就算再没天分的人也会缓缓进步。但是一个大境界到达瓶颈后,就需要去寻求突破的契机了。为了这一线契机,有人入世苦行,有人杀戮成魔,也有人探寻古迹九死一生。即便如此,仍有九成的修行中人,终其一生止步于叩门期之外。这也是师父挑徒弟时注重灵根和悟性的主要原因。

无名心思纯净,性情通达。风餐露宿的小半年里,睁眼闭眼都是荒山野岭,倒是没把苦当成苦。看骄阳东升西落,明月阴晴圆缺;风过枝头,雨打涯处;花谢,叶落,无风荡柳。久而久之还真让他从中感受出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出来。

清云子在无名练功吐纳的时候,从来不会离远,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意思在其中。

见无名进入了练功的状态,清云子轻轻翻转了一下烤肉,往火堆上添了几根硬柴压住火头。然后盘膝而坐,也进入了闭目静坐的状态。只剩下了噼噼啪啪的烧火声音。

天色渐暗,篝火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目耀眼。烤肉被烤出了金黄色的颜色,油脂顺着树枝滴在火中,爆起一团团小火花。即便没什么调味料,依就是香气扑鼻。

无名双手缓缓叠在小腹处,片刻后站直身子。把手心搓热,在眼睛上轻捂了一会,又搓了搓脸,算是收了功。耸了耸鼻子,赞叹道“青爷的手艺真是天下一绝呀。”

清云子没吭声,面无表情地往灌木丛的阴影中瞥了一眼。

悉悉索索的一片响声后,两道人影从中钻了出来。

一个是瘦高身材,面白无须。小眼睛不仔细看的话都找不到,挂在大长脸上显得极不协调。另一个矮壮身材,相貌倒是普通。只是嘴角上那颗长着两根黑毛的痣,分外的扎眼。

这俩人一点没客气,伸手烤了烤火。见清云子没什么反应,又挤在一块坐下。矮个子抓起刚烤好的兔子就往嘴里塞,高个子下手慢了半拍,捡了松鸡。狠狠的白了矮个男子一眼,然后自来熟的跟清云子干笑着道“相逢是缘,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哈。”

这俩汉子在灌木后面蹲了半天,不光清云子知道,连无名也早就觉察到了,只是谁都没说破罢了。

“两位大叔,这大冷的天,你们是打哪来的呀?”被抢了晚饭的无名没显出半点恼怒的样子,主动打起招呼。

二人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见惯了哭闹撕打的场面。观察到这的一老一小确实没什么威胁后才敢大大咧咧出来烤火抢东西。结果没有意料中的怒叱,也没有往日百姓的那种唯唯诺诺。反倒是小娃娃客客气气地主动打起了招呼。

这下真让他们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瘦高个微微愣了一下后,嘴里倒腾了两下后,“噗”地吐出根骨头,然后道“这里再往西北方向三十里的阜丰镇,我俩在徐府讨活计。”

闻言,无名和清云子对望了一眼,都流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态,看来终于要走到镇子上了。

无名这几个月别说睡床板,连垫层枯草都要碰运气。日子过的还不如野兽呢,起码野兽还有个窝。

俩人刚上路那会儿还有兴致拌拌嘴,后来清云子肚里那点故事翻来覆去地讲了五六遍,没了新鲜感,话也就越来越少了。

这两个不速之客确实挺讨厌的,不过好歹算是几个月来第一次碰到的大活人了。否则依清云子的性子,碰了他的食物还能在这说话?不等俩人伸手就给打出屎来了。

无名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好奇道“那二位叔叔披星戴月地赶路是要到哪去呀?”

矮个男子用袖子抹了下满是油腻的嘴,接过话头道“员外还没过门的第九房夫人跑了。我们这帮做下人就他妈是劳碌命。妈的,有什么好跑的?反正最后还是被抓回去。害得大伙都跟着遭罪!”外表憨厚的汉子竟是一副尖细的破锣嗓子。

“叔叔,不急赶路的话就说来听听呗。”无名忽闪着大眼睛,面向瘦高个。

矮个男子的嗓子实在是不敢恭维,听得他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两人本就不是能管住嘴巴的货色,平日里也喜欢滥嚼舌根。再加上乐得躲在这耗时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来龙去脉给交待出了个大概。

阜丰镇的徐员外本是镇上的绸缎商,为人极其善于钻营。赚了些银子后,在镇上捐了个员外的闲职。本来品行就不咋滴,有了官身后就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常常带着家奴为恶乡里。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前年竟请动了个神仙般的人物到家中作供奉,从此顺风顺水,糟蹋起老百姓也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

人有了权势钱财总会有那么点怪癖。徐员外的原配夫人据说和下人通奸,年初双双浸了猪笼。事情还没隔月,府里就张灯结彩的张罗起了续弦之事。而且一续不可收拾,接连娶了八房夫人。

一个年逾知天命的老汉,讨的八房夫人却皆为黄口年华,没一个超过十岁的。

谁原意把闺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呀?这背后自然是少不了威逼利诱的龌龊手段。

府中夜夜响彻女童地嘶喊哭闹声,其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

没出两个月,就有一房夫人投了井。还有一个自尽未果被救回来后活活地折磨死,其余几人也都变的痴痴傻傻。

即便是府中做惯了坏事的恶奴也有实在看不下眼的,其中两人愤然辞工离去。结果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里。

今日员外再续第九房夫人,不曾想一个不留神,竟让人给跑了。

于是苦了这帮做下人的。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臭骂之后,还得大冷的天出来找人。二人刚好负责这个方向,远远看到火光就凑了过来,也就有了眼前的这场相遇。

瘦高个一只松鸡下肚,掰了个树枝剔牙。见矮壮男子还在跟兔骨头较劲,咬的嗄嘣直响,忍不住露出一脸嫌弃神情。用下巴点了点清云子问道“那是你什么人呀?咋一直不吭声呢?”

无名没接话,却笑眯眯道“你俩刚吃的是我们的晚饭。”

瘦高个拖着长音“嗯?”了一声。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问道“那又如何?”

无名向清云子努了下嘴道“这位性格不太好,有点护食。”

矮壮男子终于舍得把没什么啃头的骨头扔掉,油手在屁股上抹了两把,挑起一条眉毛重复了一遍“那又如何?”

无名丝毫没在意的气氛的变化。叼在嘴里的小树枝上下一翘一翘的玩着。含糊的说道“青爷不吭声,是怕跟你俩混熟了会不好意思下手。”

瘦高个没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下意识的看向清云子,结果没找到人。却见矮壮男子一翻白眼扑腾栽倒在地,紧接着感觉后颈一麻,也没了知觉。

清云子冷哼了一声道“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而已,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我是怕套出话之前就会忍不住先动手。”

无名吐掉树枝,露出一脸狗腿子的贱笑,啧啧赞道“青爷,啥时候教我这手呀?”

清云子豪气道“教,青爷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不怕没得学。走!劫富济贫去,先带你去找那个什么员外把晚饭讨回来。”

一老一小没急着上路,而是先撒尿浇灭了火堆,以免引起山火。

随后无名又耍赖说饿到走不动路,死皮赖脸的要清云子背着。

这次清云子没有推迟。毕竟无名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别错过了晚饭时间。

无名在清云子的背上开心的不得了,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飞速倒退的景物,小手用力拍打清云子肩头,得意忘形的大喊道“驾,驾!”

疾驰的清云子险些一跟头栽下山坡去,突然有种找个山头把这熊孩子扔下去的冲动。

9 护食的清云子

阜丰镇是个偏远的穷困镇子,大多人家若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是舍不得点灯的。偌大个镇子,烛火寥寥。

所幸夜色明媚,月光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冷艳的白霜。

碎石路面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肩而行,边走边相互埋怨。

无名有气无力道“谁让你急着动手来着,还没问清那个什么员外家的具体位置就把人给拍晕了。这下上哪找去?我这又累又饿的,都要出人命了。”

清云子啐一口道“一路骑在我背上过来的,你叫唤个屁。不是‘驾,驾’的喊得挺欢吗?”说完四处张望了一下道:“那个徐员外想来家业不小,这镇子又不大,转悠一圈怎么也该找到了。”

像是印证清云子的话一样,经过一家二层楼高的牌坊,转弯后便迎面看到一座围墙高筑,张灯结彩的宅子。

一条两丈宽的青石板路笔直通往正门。门前一对威武的镇宅石狮子,却是左右雌雄的位置对调,狮子脸朝向两旁。门廊上并排挂着八个灯笼,四红四白。门匾上‘徐府’两个鎏金大字在灯光之下明暗不定。

清云子砸巴着嘴道“宅前冲路煞,阴阳对调,红白并挂。这不是阳宅用的风水局呀,可瞧这进进出出的家奴,一个个龙精虎猛,不显半分颓态。这个徐员外有点意思啊。瞅这架式,说不准院里还蛋疼地摆着个聚阴凝煞的阵法呢。”

无名看不懂这些忽悠人的东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清云子嘿嘿一乐,扔下句“你懂个屁?”就背着手便朝徐府大门走去。

门前两名凶神恶煞的汉子站在两旁,其中一人拦住去路。见清云子虽是个邋遢道人,眉宇间却有一股不凡的气势。

看门人的不缺这点眼力,嘴上不由的客气了几分“这位道长,这里是徐府。请问有何贵干?”语气谦恭,没有流露出半点轻视。

他算是知道点徐府内情的,府里那位老神仙来的时候可是更加的不堪。走起路来一摇三晃,七分像人,三分像鬼。听说刚来的时候还如恶犬一般趴在地上进食,茹毛饮血!现在倒是深居内院,极少露面了。乱嚼舌根的下人被徐员外杖毙了两人后,再也没谁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总之,只要是穿道袍的,都小心侍候就对了。

完全不知道沾了老神仙光的清云子有些惊讶于徐府恶奴的礼数。面色不变,一手背后,一手捋着青须。淡然道“我找徐员外,欲帮他消去一桩祸事。你们传话进去,问他愿不愿意。”说完后闭口不言,眼角微眯,摆出了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

“请道长稍候。”汉子没敢耽搁,转身进府通报去了。

盏茶功夫,一个身着墨绿长衫,满面红光的白胖老者快步走了出来。身后毕恭毕敬的跟着刚刚那名汉子。

人未到,声先至“不知仙长光临寒舍,恕未远迎。”声音浑厚,气息不输于身后的壮硕汉子。

徐员外的相貌颇为憨厚,语气真挚,让人不自觉的就会生出亲近感。

清云子微微一愣,若不是先前听说了徐员外的所做所为,还真让这副憨厚的皮囊给蒙混过去了。微微一笑道“想来你便是镇上的大善人徐员外了吧?贫道清云子。我爷孙二人游历至此,听闻了你为乡亲做下的种种善举,心中仰慕不已。今日算到贵府恐有家人走失。而此人的走失或许会引至血光之灾,特来为员外化解一二。”

徐员外有些无语。居然碰上个比自己脸皮还厚的,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镇上谁不在背后戳他脊梁骨?还种种善举?要不是有官位加身,宅子里又供了尊大神。徐府怕是早就被乡邻拆成渣了。再说了,九夫人逃婚这件事需要算吗?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镇子里谁不知道啊?

心里虽然腹诽不已,徐员外的脸上却是满是自谦的神态“哪里哪里,都是乡亲们抬爱。老徐我徒有几分薄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仙长如不嫌弃,还请到府中一叙。”说完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小野人一样的无名,心中暗自嘀咕:莫非又是什么精怪修成了人形?可千万别跟家里那位不对付呀,赶紧招呼完了打发走人。

清云子欣然点头,称了声“好”,喊上无名随徐员外进了宅院。

看清院内布局,清云子暗道了一声‘果然’。竟然真有一座聚阴敛煞的凶阵。

院中栽了数棵垂柳,看似随意生长在石子小路的两旁,却堵在了生门之上,而独独放开了死门。院落中有一清池,无荷无鱼,清澈见底。水面修有一座新建不久的凉亭,亭高三层,只有六个角,通体漆成了清灰色。

亭子的位置刚好压在整座大阵上的阵眼上,聚拢起大阵吸纳的阴煞之气,再汇集到下方的水池中。池水顺着一条细细的水渠,直引入徐府深处。

清云子面无表情,缓缓道“外气横形,内气止生。虽流行而其余者犹有止,虽零散而其深者犹有聚。故藏于涸燥者宜深,藏于坦夷者宜浅。浅深得乘风水自成。嗯,布这风水局的人有点意思。”

“仙长好眼力呀。我老徐不懂这些。花了好大代价才求得高人指点”徐员外暗自点头,看来这野道士不是个江湖骗子。府中那位布局的时候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清云子故作疑惑的凝视了徐员外片刻,好奇地问道“那位布局的高人与你有仇?”

徐员外微愣,诧异道“仙长何出此言呀?”

“此阵颠倒阴阳,聚煞化精,倒是一手妙局。可世间万物,损补有数,哪有凭白得来的好处?说白了,就是把这间宅子主人祖辈所积下的阴德截留于你这一代而不再荫福子孙。”清云子没理会徐员外那阴晴不定的面孔。而是背起手,仰望星空中的半轮明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高人作派。不紧不慢道“说句员外不爱听的话,在这个阵法之下,后代败尽家财都是一种奢望,恐怕是要断子绝孙的。”

徐员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和原配夫人确实没有后代,不过在外面有个私生子。老来得子,本是件幸事,却没想到挺机灵的孩子竟在田间玩耍时摔破了头,成了个痴儿。看了不少大夫都无济于事。从时间上算起,刚好就是这个风水局布成没多久的事。

清云子才没心情顾及徐员外的感受,肚子正咕咕叫呢。他也乐得给这种恶人添添堵,继续道“如果本人没看错的话,府中受益者不仅仅是徐员外你一人。奴仆、丫鬟的精力和气运也胜于从前。可谓是以你一家祖上积下的阴德滋养了全府数十人的气运呀。”说完啧啧赞道“有这等底气,想来徐员外祖辈上定是出了几位了不起的大善人呀。”

徐员外拉下了脸,面沉如水道“仙长切莫胡言,布局之人是位神仙般的人物。我好生供养他,不曾有过半点慢待。怎么会害我?”

语气虽然不善,心里却信了几分。

清云子一手拂袖,另一只手向水池遥遥一指,道“府中上下所享的气运。你们占了三分,而另外七分被水渠牵引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便不知道了。徐府仅凭着三分气运便得到如此大的好处,所以我才说员外祖上是出了大阴德加身之人呀。”

闻言,徐员外的脸色变得阴睛不定起来。天人交战一番后,突然后退了两步,双手作揖,一躬到底“请仙长指教!”

起身后,眼中多了几分谦恭“府中略备薄酒,仙长不嫌弃的话还请移步内堂一叙。”

清云子淡然点头,不动声色的递给无名一个得意的眼神。然后不疾不徐的跟着徐员外向内堂走去。心道“不嫌弃,就是奔你家酒肉来的。老子早就前胸贴后背了,好酒好肉尽管招呼吧。”

至于刚刚的一番话,都是他瞎掰的。

年轻时曾两手空空的被师父赶下山来历练。为了赚点香火钱,没少干胡诌八扯的勾当。后来修为和地位上来了,偶尔还忆苦思甜的干上两把忽悠人的下作事,如今自然是信手拈来。别说徐员外了,就连无名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宅中的风水阵有偷换阴阳、聚阴敛煞的作用不假。也不过是些不伦不类的辅助修行手段罢了。跟徐员外一家子的气运八杆子打不着。至于被他蒙中的种种,无非是察言观色外加暗示引导罢了。

酒肉上桌,四荤四素交替摆放,一盆小白菜丸子汤居中,外加一坛自酿土酒。算不上精致,但胜在量足。摆了满满一桌子。

清云子二人在山中不缺荤腥,却因缺了油盐而少了七八分滋味。

眼见一桌美食,两人不由食指大动。

清云子还好,怎么也要维持一下高人形象。看上去细嚼慢咽,却节奏奇快。只是才吃了没几口,就被心事重重的徐员外拉着推杯换盏起来。

无名可没这些顾虑,满手满嘴的油腻,一口饭菜来不及咽下,又往嘴里猛塞,把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

清云子脸上挂着笑容,口中也都是客道话。眼角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展开虎狼之势的无名,心中不住的哀叹,一个劲地暗骂这徐员外不懂事。

徐员外与人交往原本极有分寸,奈何心中卡着块疙瘩,憋着难受。索性开门见山道“仙长先前说徐某走失的家人会带来血光之灾,不知是何意呀?可有办法化解?”

清云子一口喝尽杯中酒,放下酒杯。待到徐员外把酒续满后才舒了口气道“其实走失家人那事和宅中的风水局是一回事儿。天理昭昭,因果循环。回头贫道帮你开个坛,一并破去便是。”

说完,夹了口菜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慢条斯理继续道“然而大阵已成,你祖上积下的阴德即将耗尽,接下来损耗的便是你自己的阳寿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怕是顶多能撑个一年半载就要撒手人寰喽。”

徐员外脸色大变,被清云子这么一说,立马感觉全身上下哪都不舒服。颤声道“还请仙长救我!”

“放心,贫道爷孙来此便是为你化去这一劫的。”

话没说完清云子脸色就变的不好看起来,眼角跳了跳,声音也高了几分。

此时无名的动作也终于慢了下来。正抓着块馒头蹭盘底的菜汤,一脸的满足。

徐员外这才把注意力挪到饭桌上。足够四五个大汉的菜量,竟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全进了无名的小肚皮里,不由暗暗称奇,对清云子的信心又大了几分。

一阵微风吹进屋里,客厅中如鬼魅般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尖细着嗓子阴测测的道“听闻府上来了贵客,乃是吾辈的同道中人。徐员外,你怎么也不派人知会贫道一声呢?”语气中颇有不满之意。转而又望向清云子,双手拢在袖子里,扬着头不咸不淡道“这位道友,贫道有礼了。”

若是换了以往,徐员外必然会把笑脸贴上去。可被清云子一顿忽悠,心里自然而然的多了层隔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才好。

来人脸型细长,留着淡黄的络腮胡子。眼睛不大,却分外明亮。穿着一身宽大的道袍,身板颇为纤细。住那一站,给人的感觉就像麻袋里装了根扫帚似的。

清云子挂着淡淡的笑意,起身走上前去。

来人以为他是要起身见礼,好整以暇的站在那等着。

却不料清云子突然面露狰狞之色,闪电般的一记窝心脚踢了过去,正中此人胸口。将人从大门踹飞出五六丈,跌落在厅院之中。

“一只刚化形的黄皮子而已,也敢大言不惭的称我为道友。呸!今晚道爷发发善心,送你去极乐世界吧。”清云子泼皮一般撸起袖子就往外冲,哪里还有什么高手风范?

无名手捧汤碗,歪着脑袋啧啧嘀咕道“他惨喽,青爷护食的毛病又发作喽。”

忐忑不已的徐员外听了这话,一时有些琢磨不透无名的意思,疑惑道“护食?护什么食?”

10 趁火打劫

黄皮子精一骨碌爬起,满脸地愤愤。

它如今修成人形,变着法的学习人文礼数。听闻有同道中人到了府上,便抱着几分好奇跑过来凑热闹。

虽然它说起话来有些不阴不阳,却也没想到才刚搭上话就被老道士给蛮横的来了这么一下。

听说修道之人注重心性,也看重礼数。即便是不相识的两人见面,也会打上一声招呼,再不济也是点头意思一下。哪怕是仇人见面,动手之前还会先撂下几句场面话。

原来……传闻都是骗人的!

“喳……”暴怒的黄皮子精眼珠由黑转红,后脑和脖颈的毛发根根立了起来。双手在胸前掐了个法诀,躬起身子,右脚“嘭嘭嘭”猛跺地面。就像是一只抽筋的大虾。

一抹淡淡的黄雾从黄皮子的脚下流淌出来,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开来。雾中夹杂着一股子难闻的骚气。

无名只觉眼前一阵恍惚,突然有种头重脚轻的失重感,赶忙屏住呼吸。抓起餐桌上的擦手帕子,把一碗汤浇到上面,对折了两下,捂在口鼻上。又做了两次调息,脑子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黄雾迅速充满了整个宅子。徐员外和下人们一个个都变得痴痴傻傻。流着口水,目光呆滞地在原地打转。

清云子自然不会怕这种不入流的邪术,他掌握的闭气法门有好几种。即便是激烈打斗,个把时辰不喘气也没什么影响。以他的体质,这点毒素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之所以屏住呼吸,只是单纯的受不了那股子尿骚气而已。

清云子面色铁青,脚下踩着奇特的步法,身形只是一闪,就瞬间冲到了黄皮子精面前。

咬牙切齿道“一桌子菜……”铁拳刚猛无比,直接招呼到黄皮子精的左侧面颊上。

黄皮子精体重比看上去要轻得多,被砸飞的同时也卸去了不少的力道,这一拳没有挨实。

然而,清云子却如影随形的出现在它身后,一脚将它踹飞向另一个方向。口中恨恨道“让你一人给造了。”

“砰”黄皮子精都没落地,又被巨力打中胸口。耳边响起清云子那恨恨的念叨声“知不知道敬老爱老?”

可怜已经被打懵的黄皮子精,越听越糊涂,身子如同在空中弹来弹去的皮球一样。

“瞅你那吃相”

“饿死鬼投胎吗?”

“给老子留点会死吗?”

“揍死你个白眼狼。”

一旁看热闹的无名听得寒毛倒竖,不由有些心虚起来。下次是不是该给他留点?

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发现清云子的性格中有两个特点:

一是护短,虽然清云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可实际上对他确实好的很。见无名修行辛苦,想方设法的整些补品回来。有好东西也紧着无名先来,每晚守夜从不会让火堆灭掉。他欺负无名可以,但要是别人也敢欺负,那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另一点就是护食。清云子似乎对食物有着特殊的占有**。

记得有一次,清云子把猎到的獐子挂在树上。带无名去河里练腿法,结果回来时发现獐子被熊给叼了去,气的直跳脚骂娘。寻着踪迹一口气追了十几个山头,直到深夜才拖着打折了一身骨头的黑熊回来,无名的这身熊皮褂子就是这么来的。

当无名触发了他护食属性的时候……反正黄大仙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要说这黄皮子精也是够倒霉的。本是山中一只懵懂的野物,后来误闯进一座修仙者的墓穴之中。稀里糊涂的开了灵智,踏上了修行之路。既不识字,也无领路教导之人。依靠殉葬品中的灵丹法器瞎琢磨,足足耗费了五百多年光景才终于化为人形。

直到偶然遇见失足滚落山谷的徐员外,才算是过上了几天作威作福的小日子。只需偶而出一下手,帮员外干点见不得光的黑活。

至于宅子中布的风水大阵,不过是它为方便修炼按照墓里的布局依葫芦画瓢照搬过来的罢了。

不曾想,第一次遇到内心向往中的修仙之人便遭此无妄之灾。

其实它原本不至于如此不济,害人的本事倒也会上几手。但那些都得提前布局做准备才行。

黄皮子精心中悲愤不已,哀嚎连连。

“别打了,仙长饶命。小妖知错了,别打了!”黄皮子精也闹不清楚是什么地方惹到了这位煞星,只能带着哭腔一个劲的求饶。

“嘿,那你倒是说说,错哪了?”清云子发泄了半天,气终于顺了不少。感觉肚里本就不多的那点存粮也消化差不多了。停下手,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黄皮子精。

黄皮子精被一顿痛殴,已现打出了原形。土狗大小,夹着大尾巴,耳朵紧紧的并在脑后。蹲坐在地上,两只前爪不停的作揖求饶。口鼻呛血,一对小眼珠子泪汪汪的看着清云子。

“小妖错在……错在……不该把一桌酒菜糟贱了……”黄皮子精哪知道为啥挨揍呀?硬着头皮把清云子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清云子听了嘿嘿一乐,这畜生倒是机灵。对蹲门口看热闹的无名撇了撇嘴,那意思是:你瞅瞅,连只畜生都比你明事理。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

清云子双手背在身后,扫了眼不断磕头作揖的黄皮子精道“我不知道你害过多少性命,也不关心那些龌龊事儿。遇上你,本打算剥了皮给我那孙儿做个裤头的。”

黄皮子精浑身一抖,也顾不得去想这身皮毛制成裤头是否舒服的问题,头磕的更勤了。

却听清云子慢悠悠道:“然而念你修行不易,认错态度也还算诚恳,就先放你一马。但你若再敢做那伤天害理的事,哼。修仙界有些忌讳是你这野路子不能理解的。滚吧!”

黄皮子精如蒙大赦,跪着往后蹭了十多丈才转身,一溜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无名晃悠着脑袋溜达过来,啧啧赞叹道“这黄皮子精可真耐打,刚刚那通胖揍要是换了人熊都打死好几个来回了吧?”

清云子嗤笑道“人熊算什么?壮实点的野兽罢了。这黄皮子精好歹是化了形的妖,体内已经炼出了妖丹。有妖气护体,当然要厉害些。”

无名眼中放光问道“妖丹?可以炼器,练丹的那个?”

清云子摇头笑道“妖丹也分三六九等。这么弱的小妖,丹不值钱的。”

无名不置可否,用下巴点了点仍在原地打转的徐员外问道“这帮人咋办?”

清云子眼中颇有些不屑道“那股薄雾是黄皮子的尿和着水气用妖法折腾出来的,能致幻。现在没了妖法支撑,很快就会散掉。至于这帮人,睡个两三天就没事儿了。最多再病上一场,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不用理会。”

果然,说话间薄雾已经散尽。原地打转的众人一个接一个的跌到在地上,酣声四起。

清云子摸了摸肚子,不满的白了无名一眼道“我去厨房转悠转悠。你四处瞧瞧,去做点劫富济贫的事儿。”

“劫富济贫?”无名疑惑。

清云子指了指抱着圆凳呼呼大睡的徐员外,道“富”,又指了指野人一样的无名道了声“贫”。说完,头也不回的找厨房去了。

无名长长“哦”了一声,兴奋莫名,眼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

毕竟是孩子心性。寻宝探宝,偷鸡摸狗对他有着无尽的吸引力。又是这么大的一间宅子,到处都是昏睡的仆役。

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感如同电流一般顺着无名的脊椎传遍全身。

无名打了个激灵,跑墙根撒了泡尿,然后才迈开小腿一间间屋了搜刮起来。

清云子在厨房找出了不少冷掉的吃食,生起炉火动手烹煮。

待得他抱着微凸的肚子,露出与之前无名一般无二的满足神情时,已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

院子里如同小山一般堆起了一大堆的东西。

无名搬东西上瘾,为了提高效率,连清云子教的疾风步都用上了。

这套步法看似简单,运气方式却颇为晦涩繁杂。无名修习以来使终不得要领,没想到搬东西的时候一刺激,竟无意中用了出来。而且瞧这麻利劲,他正在飞快的掌握娴熟。

清云子面露欣慰之色,捋着青须走到小山一样的战利品前。细看之下,顿时一脸的哭笑不得。

堆在院中的尽是些绸缎布匹之物。床单,窗帘,被单,桌布,衣物。其中不乏红绿交织的肚兜和鞋袜。

笑骂了一声“这傻孩子,徐员外是开绸缎庄的。还少了这些用旧的衣物?”再看看进进出出一脸兴奋的无名,眼中愧疚之情一闪而过。

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半年里,无名一直是以**的兽皮加身。怕是在这孩子眼里,保暖柔软的衣物就是最宝贵的东西吧?

任由无名折腾。清云子慢条斯理的直奔徐员外的寝居。

见到屋里的布局,清云子一乐。想不到徐员外一个乡野豪绅,竟还是个雅人。

推门而入,直入眼帘的是扇红松木制成的四联镂雕屏风,做工颇为考究。绕过屏风,便可见到一张古香古色的的檀木大床。床边的墙上挂有一柄镇宅宝剑。

清云子穿着露脚丫子的草鞋,毫不客气的踩在床上。摘下了那柄宝剑。拔出来微微打量了一下:剑身材质平平,做工也中规中矩。虽然开了刃,却也称不上什么利器。唯独剑鞘和剑柄,镀金镶玉,华贵非凡。

无名不知啥时候跑进屋来,刚好见到清云子把宝剑系到背上。便听清云子教导道“行走江湖,行头很重要。你可以不厉害,但至少要看起来很厉害。”

只见清云子不疾不徐地翻箱倒柜,不便携带的玉器花瓶没有理会。碰到镯子,腰饰一类小物件就直接往身上套。嘴上没闲着“你整那些布匹有个屁用?能当饭吃啊?以后咱爷俩在红尘之中游历,要的是这个。”说完随手扔给无名一块碎银子,继续道“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清云子摆弄完眼前的东西,又在墙壁和地面东敲敲,西踩踩。愣是在衣柜后面的墙壁上一拳砸出个暗格。见无名不解,笑道“富人有个通病。家里真正值钱的东西都爱整个暗格什么得藏着,就好像真万无一失了似的。”

无名无比崇拜道“青爷,你以前是干什么的?熟门熟路呀。”

清云子老脸不红不白,轻咳了声。“人在江湖,走的路多了,自然会清楚些别人不知道的见闻。别瞎猜,我们九鼎山可是名门正派。”

无名拉着长音“哦”了声,一脸信你鬼话的表情。

11 灵石

暗格不大,内里装的东西也不多。

一叠银票,五两、十两、百两的面额都有,大概数数有七八百两的样子。上印有汇通银楼的字样,是江洲通用的银票。在城镇中的分会就可以存取兑换。

十几张地契,应该都是徐员外的田产家底。清云子也没客气,一并塞进袖子里。

“哟?”清云子摸出一个锦盒,打开后一脸的意外。

无名凑上前去,清云子逗弄着不给他看,被他一把抢了过来。

只见盒内用上好丝绸垫着一颗外形如鸽卵的漂亮石子。粗看好似通体乳白,但细瞧之下又会发现石子是如玉般清透的,内部的白色花纹如同云雾一般缓缓流转。表面散发着如同薄雾的光晕,入手冰凉。

无名爱不释手的把玩着,问道“这是什么呀?”

“灵石”清云子脸上笑开了花。“没想到徐员外还有这好东西呢。这玩意儿要是让黄皮子精发现,肯定早就讨要了去。这可是天生地长的灵物,其中蕴含纯净的灵力可以直接吸纳入体。也能作为炼制法宝和制作傀儡机关的能量核心。”摇着头啧啧两声继续道“灵石能自行吸收天地间的灵气,就算其中的能量耗尽了。过些时日就又会重新变的充盈起来。”

无名瞪大了眼“好东西呀!那灵石是哪来的?”

清云子心情大好,得意道“灵石生于玉矿之中。一般的小矿是没有的。只有品质上佳的好矿才能从矿脉核心找到一两颗。最好的玉矿能采集到三五颗灵石已是极致。而相应的,若是把灵石埋于灵气浓郁的地下,经过数百万年便会长成一座玉矿,神奇的很呢。”

说完,清云子勾了勾手指头。无名不情不愿的把灵石还了回去。

清云子收起灵石道“这枚灵石虽只是下品,但也算是个稀罕物件。一路上对我有些用处。等到了九鼎山就归你了。”

见无名嘟着小嘴,清云子笑着摇了摇头。扔了把匕首给他道“这匕首倒还算锋利,比一般的凡品要强些。你拿去玩吧”

匕首小巧轻薄,比普通匕首精致了许多,像是女子使用的防身之物。无名拿着刚好合适。

无名拔出匕首,竟带起一阵轻微的“嘤嘤”之音。窄细的刃脊上镀有一条如蛇般蜿蜒的金线,寒芒内敛。

轻轻一挥,无需用力,木桌一角便应声而落。

又在桌上戳了几下。不像普通刀具那般会被木质挤压的夹住,而是极为爽利的一戳一个窟窿。

“好东西”无名对匕首满意的很,笑逐颜开。

“德性!”清云子嘴上鄙夷,眼中却有几分溺爱之色。

有清云子这个老江湖在,手把手的教无名重新扫荡了一遍宅子。连柴房都没放过,就差没去茅厕搜刮一番了。

零零碎碎搜刮出近百两碎银子和三百多两银票,还有几根金条。手法老道,让无名大开眼界。

“青爷,你做道士之前是干啥的呀?”无名一脸崇拜得又问起这个话题。

清云子古井无波道“我自幼就入了九鼎山,随师父修行。”

无名不放弃“那你师父做道士之前是干啥的?”

清云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小子别没大没小的,我是年轻时下山历练。劫富济……打抱不平的事儿做多了,积累下的江湖经验。”

无名拉着长音“欧”了一声“我现在对修仙更有兴趣了。”

清云子嘴角翘起,得意道“那当然,跟我混有肉吃。”

“轰隆”清云子在偏厅的一个装饰花瓶上扭动一下。地面出现一个黑黢黢的地窖。

侧耳听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对无名道“在这等着。”

无名还以为清云子发现什么好东西故意不带上他呢。正有些不满,没想到地窖不深,清云子只是进去片刻就又跳了上来,一手夹了一个女娃。

没有多话,转身又进了地窖。反复了三次,屋里多出六个与无名年纪相仿的女娃娃。

地窖内外隔绝,几个女娃也因此没有中黄皮子精的法术。但个个目光呆滞,嘴角挂涎。见到光和生人,像筛糠般瑟瑟发抖。

清云子摇头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呀。”没了继续寻宝的心情,拉上无名道“走吧?”

无名看了看几个神智不清的女孩,心生恻隐。问道“不管了吗?”

“不然呢?”清云子没有回头,语气低沉。

无名没再言语,静立片刻后快步追上了清云子的脚步。

乱世中遭难的女娃何其多?有些地区甚至有交换闺女烹食的现象。他们管不了,也管不起。

尚未走出宅子,便听到身后一声尖叫。

一个女娃发现了昏睡中的徐员外。先是惊恐的大叫一声躲起来,片刻后又冲了过去,用牙咬,用指甲挠。叫声引起其它女娃的注意,也一个个扑了上去。状如一群进食的野狗……

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地离开徐府。

路上,清云子从袖子里摸出地契。手一扬“哗啦啦”的随风飘飞,散落一地。语气故做轻松道“这些带不走的东西,谁捡到就便宜谁了吧。”

“青爷”一直默不作声的无名突然停住脚步叫一声。

清云子“嗯?”了一声。

无名幽幽的问道“咱今晚睡哪?”

清云子“……”

荒山野岭清苦惯了,一时没想起这茬。怎么说如今也算是小有家底了,总不能再找个背风地儿凑合吧?徐府是不能再回去了,瞅这镇子的规模……但愿还有没打洋的客栈吧。

无名怪腔怪调地挤兑了一句“啧啧,老江湖?”

清云子背手迈步,抬头望天,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天冷夜长,阜丰镇又不是什么繁华的枢纽城镇。鲜有外来的客商,基本上没有通宵经营的客栈。

子时已过,镇子一片乌漆墨黑。只有偶而被惊扰的家犬,象征性的吠上两声。

逛荡许久的清云子和无名在一处客栈前站定。

说是客栈,实在是有些抬举了。

又小又旧的二层木楼,看上去破败不堪。墙上的漆干裂斑驳,充满了年代感。牌匾上的字也早褪了颜色,夜色下辨认不清写的什么东西。只有斜挂的三角旗上的一个“栈”字还算醒目。

要不是清云子眼神好,从楼前走过都未必会注意到这家老店。

清云子试探着敲了敲门,半晌没动静。犹豫着是否作罢,却瞥见支楞着眼珠强打精神的无名。于是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敲了两声。

过了一会,屋里终于有了动静。亮起烛火,能听到有人汲拉着鞋出来的声音。

本以为这样的老店,主人也差不多与它一样的风烛残年。没想到,开门的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顶着鸡窝头,披着短卦,睡眼惺忪。

许是睡懵了,开口竟问“你们找谁?”

清云子一愣,试探着问了句“你这能住宿吗?”

店家抠了抠眼屎,感觉清醒点了才道“哦,有空房。一个大钱一晚,管早饭”说完,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然后让出身来,问道“住不住?”

“住”清云子点了点头。牵着睁不开眼的无名进了屋子。

客栈内外表里如一,有种碰哪哪坏的感觉。上楼的时候楼梯此起彼伏的响起一片牙酸的“咯吱”声。似乎用力跺跺脚就能踩出个窟窿来。

上楼时店老板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明明是三人上楼,却只听到了两个脚步声。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较轻的是无名。道袍老者走路竟如鬼魅一般消无声息,吓的他打了个激灵,睡意全吓完没了。偷摸瞧了几眼清云子,看到烛火下的影子,才稍稍定神。

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清云子的眼睛,不由打趣道“鬼虽然没有影子,但若是修成了煞那就有形了,站在你面前也不一定分辨得出来。你得用柳条抽,尖叫着逃跑的是鬼。撸袖子揍你的就是人。这个错不了”

被清云子说出了心事,店老板有点尴尬的讪笑道“道长说笑了,光瞧你这仙风道骨的气派。就算不把你当成神仙也不会往鬼身上琢磨呀。”

清云子笑而不语。店老板却安下心来,知道是遇上了高人。

客房内简洁的有些过份,桌椅能看出多次修修补补的痕迹来。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屋里再没有任何摆设。

清云子摸出一角银子。手在袖中暗暗发力,掰成了两截。把其中一截扔到店家手里,道“送些热水来。多出的银子明早给添些肉食。”

店老板掂了掂,大概有半两重。来了精神,欢欢喜喜地烧水去了。

别看住一晚就是一个大钱,可凭客栈这不敢恭维的卖相,常常十天半个月都开不了张,连伙计都请不起。半两银子能抵五个大钱呢,这是碰到阔绰的主了。

待热水送上,清云子把无名扒了个干净。上上下下的一顿擦洗。

无名正是贪睡的年纪,呢喃着翻身配合了两下,又沉沉睡去。

擦洗完无名,盆里的水已是浑浊不堪。清云子也不嫌弃,就着那个水自己擦洗起来。

待得神精气爽之后,清云子把道袍披好。盘膝坐在塌上,单手掐诀,一手握着灵石缓缓吐纳。

夜深人静,如一尊庄严的塑像。

12 灵雀儿

清晨

天色才稍稍泛起鱼肚白,屋外便开始有了三三两两的人声。早点摊子已经生起了炉火。有些人早起的,也出来倒夜香。

又过了个把时辰,街上开始闹腾起来。

听说有人捡到了徐员外家的地契,有好事者跑去徐府看个究竟,结果发现徐府里出了祸事。徐员外死在家里,死状极其恐怖,全身找不到一块好皮。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家丁和一个侍女也是同样的惨状。

清云子缓缓收功,瞥了房门,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屋外,店老板来到门前,举手想要敲门。

犹豫了一下,没有敲下去。又不甘心就此离去,便在门前来回徘徊。可惜年久失修的地板不愿配合,在店家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得刺耳声响。

无名把被子蒙在脑袋上,抱怨道“吵死了。”

清云子把被子掀开,在白花花的小屁股上“啪”的打了一巴掌。笑道“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喽。”

无名哼哼了两声,往被子里躲。

店老板听屋里有动静,轻轻的敲了敲门。

清云子开门,把店老板放了进来。

店老支吾了半天,结果憋出一句“客官休息的可好?”

清云子笑道“店家有心了,风餐露宿惯了。有个屋檐遮风挡雨,足矣。”

店老板斟酌了一下用词,试探着说了句“听说徐府遭了祸事。”

“嗯”清云子仍就一脸笑意的看着他,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店老板暗暗观察着清去子的神色变化,道“徐员外坏事做尽,大伙早就盼着他有这么一天了。真是大快人心呀。哈哈”说完干笑了两声。

“嗯”清云子还是一副不咸不谈的笑脸,示意他继续。

“听说已经有人报了官,有批衙役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到时说不得要搜查到各家客栈。我知道这种事儿不是道长干的,但就算经得起查,沾上了也麻烦不是?”店老板这会思维理顺了,话也说溜道不少。

清云子嘿嘿一乐“口不对心了不是?你是怀疑这事儿是我干的吧?其实也不用猜,明摆着呢,就是我干的。”

店老板先是一愣,接着心头一颤。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咋还说出来了呢?这是要杀人灭口?

两腿一软“咕咚”就跪下了。“道长……老神仙,我这人啥优点都没有,就是嘴严实。保证不会胡说八道,还求你铙小子一命。”

清云子无语。这人心思倒是活络,胆子咋这么小呢?

无名躲在被子里偷笑,一抽一抽的。清云子没好气的拍了一巴掌。然后才问道“起来说吧,又不是徐员外,用不着怕我。你找我还有别的事?”

店老板偷瞄了眼,见清云子不像作假。然后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擦了擦冷汗道“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想必衙役会封了镇子的路。若是老神仙什么时候想要离开。我外甥可以帮你们带路,他知道一条山道。”

清云子笑容玩味道“店家,你可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呀。镇子要是封了,怕是有些人也藏不住了吧?衙役办案不比那些个恶奴,可是精细的很哪。现在急着离开的……”声音顿了顿“是你外甥还是九夫人哪?”

店老板没接话茬。有些话点到就行了,不用说的太明白。转过话题道“之前外甥躲在我这,只等那徐员外没了耐心,换个人糟蹋。我便偷偷送他到我姐那。可出了这档子事儿,躲不住了。衙门要交待,而我这外甥就是交待。”

清云子觉得好笑“一个小娃儿能有什么交待?”

店老板脸色发苦,长叹了口气“仙长是高来高去的神仙,不知道市井中的龌龊事呀。衙门办这种案子,只要结果。谁会去管犯人年纪大小呀?抓了直接拖菜市口砍了,连衙门的大门都见不到的。这种事不稀罕。”

见清云子不说话,继续道“我自小接触各类客人,眼力多少还是有几分的。徐府的事就看得出来,您就算是个坏人也坏不到哪去。只求仙长离去的时候捎带上我那苦命的外甥。他家就在以北百多里的吉星村,您要是嫌麻烦。带他出镇十几二十里,扔下也成。”

清云子一阵无语,什么叫坏也坏不到哪去?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轻咳了一声道:“店家可真会说话呀。北面的话倒是顺道,去把你外甥叫来吧。”

露出一只耳朵偷听的无名忍不住“嘎嘎”乐出声来。换来了清云子没好气的一巴掌。

店老板答应了一声,快步出去。

没了外人,清云子道“还赖着?都让人堵被窝了。”

无名嘟囔了句“没衣服穿”

清云子这才想起昨晚无名搬衣服的那一幕。一阵头大,男人带娃终究是不像女人那般心细的。如今手头也不差银子,连自己都不愿再去蹬那双破烂草鞋。再让无名扮成小野人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正犹豫是否出去采买一番的时候,店老板带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回来了。一手牵着女娃,另一只手拎着个包袱。看样子,早就把行李收拾妥当了。

小娃娃年纪与无名相仿,睫毛很长。大眼睛又黑又亮,显得极有灵气。身体颇为瘦弱,两腮微微的有些凹陷。一身平常男孩的装扮。

这个年纪的孩子体征不明显,寻常人眼中还真区分不出男女。

清云子打量了一下孩子的身形,突然问道:“这孩子还有多出的衣服吗?”

店老板莫名其妙地回道“还有一套女娃衣服。”

“嗯,拿来”清云子也没客气。

待店老板从包袱里把衣物取出,清云子直接砸在无名小脑袋上“穿上吧”然后转过头,冲孩子摆出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来。轻声问道“小娃娃,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灵雀儿,今年八岁了”女娃不认生,露出个笑脸。眼睛像月牙一样弯起来,两个小酒窝因为瘦而分外明显。

“咦?比我大一岁呢。我叫无名”无名光溜溜地爬起来穿衣服。他倒无所谓男装女装,只要比那身脏兮兮的破烂和**的熊皮舒服就行。

“呀”灵雀儿掩面偏过头去,一跺小脚。小脸臊的通红。

无名两手掐腰,腆着肚子,威风凛凛的挺着小肉芽大笑道“哈哈哈,咋还害臊了?跟个娘们似的。”

清云子黑着脸,抬手欲打,比划了一下又放下。没好气的道“快穿”

店老板不动声色的挪了半步,挡在灵雀儿身前道“包里有几张饼,还有些酱肉。路上吃”见清云子点头,就把包袱放下。拉过灵雀儿,低声交待“路上听仙长的话,勤快点,眼里有点活。别惹仙长生气。”

灵雀儿乖巧的点了点头。

店老板把灵雀儿抱了抱,微不可闻的在她耳边说道“要是情况不对,就往人堆里跑。”

清云子笑道“其实雀儿若是躲在这不乱跑,也未必就能被人找到。毕竟你这店面也不怎么显眼不是?”说完似笑非笑的跟了句“再说上了山道,到哪找人堆去?”

店老板听后满脸的难为情。

这时客栈外响起了粗暴的拍门声,伴随着粗哑嗓子的喊声“李大嘴,都啥时候了还不开门?”

店老板尴尬的笑了笑,退出去,把房门带好。

拍门声又起。

店老板没好气的嚷着“来啦,催命呢?”

结果开门一看,拍门的是张大疤瘌。正举着手,险些拍到店老板脸上。见他露面,就势挠了挠斑秃的脑袋。狐假虎威道“李大嘴,官爷查案。你这最近有没有遇上什么生面孔?”翘着大拇指比了比身后三名腰间跨刀的衙役。

张大疤瘌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店老板虽然心里慌,脸上却满是不屑道“屁话,老子开的是客栈。又不是你娘开的勾栏。上哪接那么多熟客去?”转而望向几名衙役讨好道“几位差爷有什么要问的?小的一定全力配合。”声音似无意的高了几分。尤其‘差爷’两字上咬的重了些,生怕楼上那位听不到。

衙役还有好些地方要逐一查探,哪有闲功夫跟他在这费话。一把把店老板推开,偏了偏头。

另外两个衙役闪身就进了客栈。

店老板心下着急,也不敢拦着,忙道“哟,二位慢点。我这小店可经不起折腾。”

两个衙役还真就应声放轻了动作。不是店老板的话起了作用,更不是因为体恤店家。而是客栈给人的感觉哪哪都不结实,生怕碰坏了什么东西砸到自己。

小心翼翼地搜查完一楼,上楼梯的时候被一阵“嘎吱”声惊的提心吊胆,连半桶水的轻功都用上了。

留下那位的帽子上插根野鸡翎子,明显是个小头头。皱着眉头打量这间“危楼”,犹豫着要不要再退后几步。

半晌之后,两道身影从二楼窗子一先一后跳了下来,“嘭嘭”两声落地。正是之前的两名衙役。

实在不愿再从楼梯下来了,干脆走了窗子。

店老板长舒了口气,看样是没撞见那位。

两名衙役在那跟上司嘀咕了一会。野鸡翎衙役对着店老板叮嘱道“要是见到可疑之人,要及时上报。还有,你这店该修修,该拆拆。都破都啥样了?站底下都人,真出了什么事,是要吃大官司的。”

店老板陪着笑脸,一个劲的点头称是。见几人要走,忙拉住了野鸡翎衙役走到一旁,小声道“官爷,领路那个张大疤瘌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没啥背景,名声也不咋滴,平日总干些惹人嫌的事。你这案子我耳闻了,说不好跟这小子有没有关系。是他主动领着你们转悠的吧?也不是没有混淆视听的可能。”

衙役眯缝着眼隐晦地瞥了眼张大疤瘌。伸手拍了拍店老板的肩,沉声道“你守在这小店里可真是屈材了。”说完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得带着众人离去。

店老板感觉背上都湿透了,在路上踮着脚张望了一会,直到人走远了才抄着手回到店里。

张大疤瘌这人何止是游手好闲,根本就是个祸害。当初徐员外盯上灵雀儿,就是这个满肚坏水的家伙搭的线。另外几个被糟蹋的女娃也有他一份功劳。

衙役头头说店老板屈才,便是因为他最后多出的这句话。

若真搜查无果,张大疤瘌就是对上面是个交待,老百姓说不得还要喊上一声好。

店老板快步走到清云子之前住的房间,见已是人去屋空。连被褥都叠的板板整整。换下的衣物也都收拾走了,看样子离开得不慌不忙,连楼板的‘嗄吱’声都没发出一声。不由感慨了声“高人哪……”

13 匪患

时近正午,暖洋洋的太阳终于驱走了一夜的寒意。

羊肠小路上出现一个怪异的组合。

一个穿金戴银,全身透着俗气的道人,牵着头干瘦毛驴。驴上侧身骑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而一旁还徒步走着个漂亮的女娃,吃力地背着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包袱有他大半个身子高,一步三晃。

小路偶有擦身而过的过客,不住回头张望,目光诧异。

清云子扶了扶头上的金镶玉簪子,得意洋洋道“小子,别跟个鸭子似的晃悠,重心找准喽。”说完把袖子从驴嘴里扯了出来,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这蠢驴什么毛病?”

驴是在路上花二两银子从一老妇那买的。顾及到灵雀儿脚力差,给她骑的。

不曾想牵驴时清云子的翩翩大袖引起了驴子的兴趣,一有机会就凑过去咬上一口。咬住了就是一顿猛嚼,就像吃到什么美味一样。

满是口水的袖子被硬生生从嘴里抽出去,驴不高兴了“尔啊……尔啊……”叫个不停,身子往后使劲,不肯迈步前行。

无名见清云子跟头驴子吹胡子瞪眼,不禁嘎嘎直乐。

灵雀小手死死抓着缰绳,生怕被倔驴给甩下来。小脸煞白。

清云子轻哼了一声,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掐诀,另一手并指成剑向驴子点去。

驴子见状要躲,没躲掉。被点在眉心上,生生打了个激灵,又甩了甩脑袋,竟真的闭嘴不叫了。清云子把手背到身后,不再去牵缰绳,它仍是亦步亦趋地乖乖跟在后面。

无名赞了声“神了啊,青爷。这是什么说道?”

清云子没理他,对着低眉顺眼的驴子道“小样,还跟我斗。知道啥叫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不?”

灵雀儿瞪着好看的眸子道“青爷,你是怎么做到的呀?好厉害。”她也学着无名对清云子的称呼。

清云子淡淡道“这叫御兽诀。小伎俩。能让不听话的牲口变的温顺,但难以持久,施展一次能管两三个时辰。上不了台面。”

虽然嘴上说上不了台面,但脸上那股得意劲连皱子都绷平了。

清云子得意也是有原因的,御兽诀确实如他所说,是不入流的小术。却需要运用灵力来做支撑,他那干涸已久的丹田终于在灵石的帮助下,生出了一丝的灵气。

这让他看到了恢复功力的希望。

灵雀儿跟爷孙俩待得久了,知道二人不难相处。慢慢也就安下心来,加上小丫头明事理,嘴巴也甜。很讨清云子的欢心,路上指点无名也就不作任何避讳。甚至小丫头提些问题清云子还极有耐心的细细讲解。

一行说说笑笑倒也热闹。只是御兽诀的时效一过,驴子又追着清云子的袖子咬。清云子心疼那点得来不易的灵力,说什么也不肯再施展。索性把大袖子扎了起来。

无名背着两个包袱,一摇三晃。倒也不全是因为太重的缘故,而是清云子教了他一套新的步法,叫作“逍遥步”。

疾风步以速度见长,直来直去的尤其迅捷,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子。可是缺少几分灵动性,对于小范围腾挪没多大帮助。

逍遥步则属于另一个极端,不但速度不快,甚至还有些懒散。不重腿法,重意境。修习难度比疾风步高了数倍不止,对悟性的要求也是极高。既便江湖中浸淫多年的的武夫,能达到逍遥意境的也是寥寥无几。

无名甩着小腿。醉酒一般走三步退两步的笨拙样子,实在跟逍遥二字沾不上半个小钱的关系。

相比之下,灵雀儿竟显露出了惊人的修行天份。仅半天功夫就掌握了御兽诀的要领,和蚊虫鼠蚁玩的不亦乐乎。

“豁牙子,你试试那头驴呗。”无名的话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他也想学御兽诀,比苦哈哈的练腿法好玩多了。结果被清云子一口回绝,说是修习要专注,贪多嚼不烂,等他把腿法练好了再学别的。

灵雀儿正是换牙的年纪,有一次冲无名扮鬼脸的时候,被他发现少了颗门牙。于是就有了“豁牙子”这么个称号。

灵雀儿甩了无名个大白眼,头别到一边去,不理他。

清云子道“这些个野兽牲口的,智力越高,御兽诀消耗的灵力就越多。若是开了灵智,成了精,那御兽诀就一点效果都没有了。这头傻驴虽然不聪明,耗费的灵力却要比蚊虫之类要多太多了。”

驴子似乎知道是在说它。打了个响鼻,眼珠死死盯着清云子扎起的袖子,示威似的咂巴嘴。

无名无奈道“我都照功法要求的做了,可这逍遥步好难呀。”

清云子松开的缰绳,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步法虽是凡俗的功夫,却能成为你日后对敌时制胜的法宝。哪怕打不过人家,逃命也能多出几分把握。这功夫呀,没有什么可取巧的。就是一遍遍的练,练上千遍,万遍,十万遍。自然能领会其中的奥妙之处。千日积累一朝悟透。需要下的是苦功夫、笨功夫。来,我给你演示一下。你看仔细啦。”

说完,示意无名和驴都停住。独自往前走去,在一处土丘前背手站定。语气平淡的道“出来”

土丘后面鱼贯跑出五个面黄肌瘦,一身补丁的汉子,拦在路上。手中拿着柴刀,削尖的木棍,猎叉。

其中一个长的干瘦,像只猴子样的小个子唱喝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

“啪”明显是个领头的汉子照他脑袋就是一巴掌,“甭喊了,人家知道咱是干啥的。”说完有些谨慎的打量一身珠光宝气的清云子。对方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觉得心里没底。

清云子笑着道“打劫”

那领头的汉子嗯了声道“兄弟们只劫财,不害命。识相的就把东西放下滚蛋。”

清云子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对方,一字一顿道“我是说,我,打劫你们。”

几个穷疯了的汉子闻言凶相毕露“兄弟们,削死他。”

嘴里喊的虽凶,手上却怕清云子这个老头子吃不住刀棍。纷纷扔掉武器,拳脚相向。

清云子还有闲心回头对无名道了一声“看好了”

只见清云子手背在身后,侧出半个身子,躲过身后一只踹来的大脚;脖子微微后仰,闪过贴面而过的拳头;后退半步,刚好一只手在衣领上抓空;

几个汉子围殴清云子,比划了盏茶功夫,却连衣襟都没碰到。而清云子的动作慵懒至极,如同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吃喝拉撒一样。动作幅度不大,却始终料敌在先。往往对方还没开始出手,他就已经让出了空档。

几名劫匪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节奏被清云子带乱后,别说打人了,想停手都做不到。一个个苦着脸咬牙死撑,好像专门在配合清云子表演一样。

清云子动作洒脱,还有闲情逸致给无名解说“这逍遥步不但在躲闪上能占尽先手,而且也善于后发制人。”说完,突然随着一个力尽缩回的拳头突入过去,在一个劫匪的脖子上做了个手刀欲砍的姿势;又抄住一条腿,在膝盖处做了个肘击的动作。之后一个转身,游鱼般出了包围圈。对无名淡然道“看清楚了吗?”

清云子做了几次演示后,潇洒的脱离了战圈。几个不知多久没吃过饱饭的汉子也早就脱力了,“哗拉拉”倒了一地。若是再多撑个一时三刻,恐怕活活累死都是有可能的。

领头的劫匪瘫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这什么妖法?”

清云子没理会他,瞅了瞅几人的脚,比了一下脚掌大小。老实不客气的把领头劫匪的鞋给扒了下来,换下的草鞋随手一丢,乐呵呵的道“嘿嘿,正好。”

领头劫匪心都碎了,那鞋是婆娘新纳的千层底,穿出来撑场面的。感情还真的被人给反劫了。

瘦猴仰躺着,胸口剧烈起伏,有气无力道“头,饿两天了。再这样下去,就该……”话没说完,深情款款的看向身边一个兄弟。被看的那位头皮发麻,强打精神斥道“滚蛋,老子的肉是酸的。”

领头的劫匪哪还有心情跟他们插科打诨?硬着头皮道“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只求壮士下手痛快些。让兄弟们少吃点苦头。”

算是认命了,几个兄弟闻言也默不作声。

结果等了半天才发现清云子几人已经走远了。

望着三人得背影,领头劫匪松了口气“点子扎手,好在不是心狠手辣的主。”说话间眼角瞥见地上,似有银光闪过。

光着脚丫子跑过去捡起一看,竟是足有二两多重的银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在几人身上挨着踢了两脚道“都别在这装死狗了,今晚让你们嫂子做棒子面馍馍。管顿饱的”

话音一落,引起一片欢呼。

山路蜿蜒

清云子在路上口若悬河的讲解着关于劫匪的专业素养。

“业余!这样的小蟊贼不是活活饿死就是被人给打死。”清云子唾沫横飞,拍着胸脯道“想当年,我做……认识的那群劫匪。那才叫专业”

等了半天,没等到无名接话。不由扭头满脸期待的瞅着灵雀儿。

灵雀儿笑盈盈的问道“那青爷,您老给讲讲,什么叫专业呗?”

清云子长舒了口气,差点没憋出毛病来。乐呵呵的道“就刚才那几个蟊贼,咋能一窝蜂的涌出来呢?起码得派出个人在前面探查情况,确定目标点子硬不硬,肥不肥。然后衡量一下得失,再决定动不动手。这叫盯梢。”清云子捋了捋胡子“身后还要留个机灵的,监视着周围的情况,以免被围了或者黑吃黑。这叫把风。”

无名一路都在琢磨清云子的身法,这会儿也回过神来。问道“那动手的不是只剩下三个人了吗?”

清云子嘿嘿一笑“三个人里,只需一个动手试探。剩下两人做为威慑更有用处。这人心可是很有意思的,如果有两人没动,那被劫的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但三人都上的话,基本上要么转身跑路,要么就拼死一搏了。另外,万一眼瞎踩了硬点子,还得有个人接应不是?”

见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头,清云子继续道“还有呀,招子必须放亮点。做劫匪,一个不慎就是被人反杀的结果。宁肯放过,不可劫错。我一个穿金戴银的老道士,带着两个娃娃。不走官道,偏走这人烟稀少的小路,本就是不合常理的事。他们直接就撞了上来,那不是对自己小命不负责任嘛?”

无名鄙夷道“明明是你把人家喊出来的。不然他们还未必会露头呢”

话音刚落,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树丛后跳了出来,拦在路上,身影被斜阳拉的老长。其中矮个子扬声唱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打此过……”

灵雀儿掩着小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害怕,别扭得难受。

高个子不乐意了“笑什么笑?严肃点,打劫呢!”

清云子刚讲完招子放亮的事,就被打脸。有些挂不住面子,轻哼了一声,道“无名,你瞧好喽。我再给你演示一遍逍遥步的用法。”

14 驿站

一行人十多里路的距离愣是遇上了三波劫匪,俱是些穷的叮当响的穷鬼。不值得杀,又抢不到有用的东西,还耽误了行程。无名还有意无意的弄丢了几两银子。

好在这些没什么职业操守的家伙作息时间还算准时,入夜之后便不再露头了。

清云子和无名过惯了野外的日子,可灵雀儿的体质显然要差上许多。露宿一夜后,整个人病恹恹的。早饭也没胃口,在驴背上直打摆子。

清云子采了些治风寒的草药,只是手头没有烹煮的工具。只好等遇上人家的时候再去熬制汤药。

幸而路况阡陌交织,东拐西拐终于上了官道。

官道颇为宽敞,容得下两驾马车并行。路也平整了许多,偶尔能见到商旅风尘仆仆地赶路。

最重要的是,官道要比山路太平许多。

哪个山匪若是敢在官道上喊“此路是我开”,那么十有**会被衙役老爷找上门去,摘了脑袋换酒喝。

经过一番打探,得知只需再前行二十里便有落脚的驿站,几人都来了精神。在清云子授意之下,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清云子的步法没有半分烟火气,闲庭信步一般。看似缓缓而行,却不输飞驰的俊马。

无名疾风步算是入了门,咬着牙卯足了劲,勉强能跟上。

驴子本想闹情绪,结果一记御兽诀拍脸上,便身不由己的撒开小蹄子飞奔起来。

灵雀儿虽身体有恙,却也不是什么娇气性格,伏着身子,抿嘴死死抓紧缰绳。

半个时辰后,一众正在驿站休整的商队张口结舌的看到怪诞无比的一幕。

一名身背华丽配剑,全身透着铜臭味的老道士脚不沾地地缓步而来。每步迈出,便是数丈的距离。须发道袍随风摆动颇具世外高人的出尘气息,脸上惬意淡然。直到驿站院落前才停下脚步,一手捋须,静静等待。

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包袱。

一名背着包袱的小女孩。面目狰狞,头上青筋直冒,小短腿甩成了两道幻影,速度竟也不俗。见终于追上了老道士,把包往地上一扔。四仰八叉地躺在青黄草地上,嘴巴像风箱一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又见一头驴子四蹄腾空的飞奔而至。

见鬼了,驴子还能跑这么快?

只见驴子缓缓收住脚步,翻着白眼,嘴角泛着白沫。呼呼喘息中,鼻孔喷薄着两道白雾。

却是驴上的小娃脸色煞白,颤巍巍爬下来,哇的一下吐了。肚里也没什么东西,呕出的都是苦水。

开眼界了。听说过晕船、晕车、晕轿子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晕驴子。

商队是由三家小型商行搭伴组成的。凑钱请了五名镖师护送,也就有了眼前十几人的规模。

当中一位四十余岁的富态商贾,凑到近前,向清云子作了个揖。一脸和气道“在下刘富贵,是长宁郡的商贾,和两位朋友一同贩些日用,在此地歇脚。见道长一身好本事,有意结交一二,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呀?”

清云子回了一礼道“老板多礼了,贫道就是个略识些粗浅功夫的山野莽夫,上不得台面。欲往吉星村一趟,路上需要照顾两个娃娃,所以来驿站休整一二。”

刘富贵长年混迹于商海,喜怒不形于色。不远处一群竖着耳朵的汉子们却露出鄙夷之色。

扯谎都扯的这么不用心。山野莽夫有穿成这样的?瞅那两个可怜兮兮的娃娃。有这么照顾孩子的吗?这人不会是个人贩子吧?

刘富贵却热情招呼道“咱们倒是有几十里的同路缘份。道长如若不弃,不妨结伴一段路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听了他的话,另外两名商贾心中不快。刘富贵都不和他们商量一声,就私自决定拉个来历不明,且明显身手不俗的怪道人同行。不说是否危险,多两个娃娃也多出不少麻烦来呀。

清云子笑着谢绝道“孩子体弱,经不住折腾。今晚贫道便在驿馆住下了,明天一早才上路。老板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众人先入为主,觉得老道士说话不实诚。听了这话又引起一阵腹诽:这么个折腾法,别说是孩子,怕是成年汉子也撑不住这么个玩法吧?

没再多话,清云子到驿站借了瓦罐。生火煎药。

其实驿站常备有创伤、蛇虫、伤寒一类的药粉。售价比乡镇中稍高一些,却也不离谱。

不过清云子自己采的新鲜草药总归要比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药粉要强上许多。

药尚未熬好,已经休整妥当的商队便整装启程了。刘富贵匆匆跑来打了声招呼,算作是辞行。

商队不比寻常人赶路,多耽搁一天便多一天的风险。还要多付一天的工钱。镖师的价位对小商小贩来说可不算便宜,不然也不会三家凑钱走这一趟了。况且驿站过夜的话每间房就要收三个大钱。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他们宁愿在野外扎营。

人家礼数周道,清云子自然也不会摆什么高人的架子。说了些诸如一路平安之类的话送行。

午饭极为简单,野菜汤加青稞馕。无名吃的兴高采烈,左右开弓,大快朵颐。灵雀儿胃口不佳,吃了一点就停嘴了。喝了汤药回客房休息去了。

清云子对驿站的小吏叮嘱一声,加些精饲料给驴子,便带着无名回了客房。

屋内灵雀儿已经在床上沉沉的睡去。想来前一晚也没怎么睡好。

清云子示意无名搬过一个木凳坐好,他则左手攥着灵石,右手掌心抵在无名的大椎穴之上。

随着运功,无名感觉一股暖流从脖颈处注入了身体,像一尾调皮的游鱼。顺着经络在四肢百骸转了一圈,所过之外留下阵阵舒爽清凉。又在五脏六腑之间游走了一遍,带起的却又是股股温热。最后缓缓沉入到气海之中,片刻后不甘寂寞的又翻腾而出,顺着督脉自尾闾而上。从大椎穴透体回到了清云子体内。

无名有些迷茫地回头看向清云子。

清云子面色怪异,似有再试一次的想法。但灵力不济,只好作罢。不耐烦的把无名赶出客房,顶着太阳扎马步去了。

马步是凡俗武学中的根基,通常师父带徒弟都是先扎三年马步,然后才决定教不教真功夫。修仙者则大多不屑于这些江湖把式。这种东西练的再高深又有什么用?一道初级的烈火符就能给轰成渣渣。还不如把精力放在感悟通天大道来的实在。

清云子对无名的教导却是不遗余力的从锻体开始。传授的皆是顶尖的近战之法,可毕竟还在凡俗武学的范畴内。

两条腿跑的再快,还能快过腾云驾雾吗?躲闪的再灵巧,还能躲得过从天而降的连绵火海吗?

不过这种事,清云子不说,无名也不问。一个手把手的教,另一个只管学,都没半句废话。

清云子自身便是锻体大家,武学造诣极为不俗。自然有着他的深意。

无名双手虚握成拳,平端在身前。脚下生根,没有一丝颤抖。

驿站的小吏在不远处劈材,扭头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都是听江湖故事长大的,哪个孩子没有大侠梦呢?可真正到了用功的时候,又有几个吃得了那份苦的?

不曾想大斧分解完原木,又换小斧劈成细柴。一个多时辰过去,无名竟如雕塑一般稳稳的定在那里。不说那分腿力,便是平举了许久依然纹丝不动的双臂怕也要把许多所谓的英雄好汉比下去。

“咦?看走眼了。”小吏把斧头钉在木墩上,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溜达过去,围着无名转了一圈。

闭眼蹲马步的无名,睁开一只眼。眼珠随着小吏脚步而转动。结果小吏转了一圈不算完,又转一圈。惹的小脑袋也跟着转过去,忍不住问道“干嘛?”

小吏年纪也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啧啧道“小姑娘,你个女娃子不学着缝缝补补。练什么功夫呀?不怕以后粗胳膊粗腿嫁不出去吗?”

他显然是没见到无名一行刚赶到驿站时的那一幕。

无名站好,足足比小吏矮了小半个身子。掐腰瞪眼骂道“放你娘屁,老子是纯爷们。不信把你家婆娘叫来陪老子一晚试试。”

曾见王麻子跟人骂街时说过这话,感觉霸气无比。这时照搬出来,连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孩子稚嫩的声音加上漂亮的小脸蛋,怎么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小吏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左右看了眼。幸好老东西不在,不然又要被嘲笑个一年半载的。撸起袖子故作凶态道“小子,找揍啊?”

无名扬着小脑袋,迅速的对比了一下双方的战力差距。硬气道“你敢揍我,我就去告诉青爷。”

小吏眼珠也转了转,哼道“不和你这不男不女的娃娃一般见识。”说完不再理会无名,转身便要回去收拾劈好的柴。

孩子口中的‘青爷’有多厉害他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跟财神爷过不去。

在驿站工作,也称作驿官。虽着统一的制式服饰,受朝廷管制。却属于编外人士,不享俸禄。收入来源主要依靠各种附加服务。除了为官方置换马匹和传递书信之外和普通的客栈其实也差不多。各项收费还要偏高上一些。若是所处位置好,行人商旅较多,收益比起那些吃饷银的同行还要丰厚一些。

但这家驿站显然没处在有油水的路段上。尽是些像刘富贵那样的小商户,大多只是在院里歇歇脚,吃点自带的干粮。顶多要些饲料来喂一下马匹,忙活半天也赚不到一个大钱。

不过他让步了,无名反倒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小吏不好发作,却也没啥好脸色。问道“有事?”

无名摇摇头,像小吏先前一样,绕着小吏转了两圈。突然道“我试试?”

小吏一脸不耐烦“去,一边玩去。想耍斧头,你还早呢”

无名也不着恼,蹲在一边,两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小吏劈柴。

其实也没啥可看的,无名只是单纯跑来讨人嫌而己。

果然小吏被瞅的一阵心烦气燥,手下屡屡失了准头。终于在把手头的木柴给崩飞之后忍无可忍的道“去去去去,算我怕了你了成不。自己玩去哈,乖。”

无名这才满意的站起身来,小手背在身后,仰天哈哈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迈着八字步缓缓离去。

15 马匪

驿站所处的位置较为偏远,路过的商旅游人也相对寒酸了些。清云子一行之后又来了几波休整的路人。别说是住宿,连吃饭的都没有,只是讨了几碗不要钱的清水。

眼瞅着天色暗了下去,小吏掂着手里的三枚小钱摇头道“再这样下去,我还不如脱了这身皮,去劫道算了。”

“啪”牢骚还没发完,后脑勺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拍了一头的面粉。

“小瘪犊子,你赶紧劫道去。腾出地儿来,有的是人抢破脑袋来这干。”说话的是同样身穿驿官制服的老者,相貌清癯,须发斑白,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

小吏被拍的一缩脖子,扭头没好气道“别总打我头呀,打傻了都。”说完抻着脖子,越过老吏往厨房瞟“饭好了?晚上吃啥?”

老吏系着围裙,两手还粘着棒子面粉。没好气道“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去,把人招呼下来。开饭了。”

这间驿站共有两名驿官,除了劈柴的小吏就是这位始终在厨房忙活的老吏了。

清云子等人过来时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算不上精致,却也香气扑鼻。

土豆烧豆角,加了几片薄到透亮的腊肉,用大盆盛得冒尖。缺牙豁口的深棕色陶碗已经盛满了野菜汤。还有码在簸箕上的棒子面大饼子,金灿灿的诱人。

清云子招呼两名驿官一起吃。老吏摇着头,笑呵呵道“厨房里吃过了。你们吃吧,不用管我们。”

小吏倚坐在门坎上,端着碗,狼吞虎咽。腾不出嘴说话,举了举手里的碗,示意不用客气。

落坐后,面对比午饭丰盛许多的饭菜,清云子等人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灵雀儿自不必说,吃过汤药后身体初愈,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又空了一天的肚子,也顾不上讲究什么女孩子的矜持。小嘴不大,节奏却不慢,运筷如飞。

清云子左手抓着饼子,右手夹菜。没嚼几下就往下咽,噎到了也舍不得撒手。直接趴在碗上“呼噜噜”喝上一大口汤。一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无名坐在清云子对面,吃相如出一辙。边吃,还边用眼神交锋。愣是把好好一顿晚饭给吃出金戈铁马的味道来。

老吏两眼笑成了月牙,满脸的皱子聚成了菊花。他煮饭谈不上什么手艺,偏偏喜欢看别人吃。最忌讳精心准备的饭菜没人动筷子。如眼前这般不雅的吃相,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了。

连倚门而坐的小吏都看傻眼了。他吃东西从不讲究什么形象。可这么一比较,简直文雅到姥姥家了。不由的嘀咕着“厉害,真是长见识了。”

正吃着,清云子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查觉的异样神色,而后恢复常态继续埋头大吃。

片刻后,坐在门坎的小吏也发现了动静。

有蹄声如鼓点,由远而近。十余骑快马风尘仆仆的呼啸而至。

马匹在驿站院门口纷纷勒住缰绳。

一众骑手竟个个骑术精湛。从飞奔到站定,不到两息的时间。

马队靠后位置分出了两骑,各自上了一个高处。片刻后打出手势,这些人才让马匹踏着小碎步缓缓进了院子。

至始至终,无一人开口说话。

清云子冲门外挑了挑下巴。咽下嘴里的东西道“瞧见没?这就叫专业。”

小吏扑棱一下爬起来,扭头就进了里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砍柴的斧头。

长年在驿站当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官道上虽然路途平坦些,但也只是相对羊肠小路而言。除非有要紧的事情,否则没几个人舍得放开马速这么跑的。眼前这帮人身上没有包裹和旅途常备之物,皆腰间跨刀。身上还带着股散不去的血腥气。

马匪!!

领头一人身形极其高大,用黑色的眼罩遮住一只瞎眼。一条狰狞的刀疤从额头划过瞎眼,一直延伸到下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上下打量正在用餐的清云子后,哈哈一笑道:“这小子没说假话,确实是头肥羊。”

独眼大汉身后两名一身戾气的汉子手中架出个脸上血迹已经结痂的瘦弱身影,看身形正是白天和刘富贵同路的商贾之一。

此时满脸惊恐之色,声音颤抖的道“不敢欺瞒大老爷,已经到了这里,人也还在。求大老爷饶了小人一条贱命。”

独眼大汉心情不错,豪爽地摆了摆手“既然答应不杀你,就不会失言。”

马匪手一松,这名商贾顺势跪地上磕头。一个劲的谢不杀之恩。

一名马匪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道“还不滚,等着请你吃饭吗?”

商贾连声称不敢,连滚带爬的出了驿站。

片刻之后,远远传来一声凄厉地惨叫。

独眼一脸的诧异“唉哟?怎么给杀了?唉!我是答应不杀他了,可手下那帮兄弟不服管哪。他们可是最忌讳出卖别人来求活的小人行径了。你说是吧?”

这话是对清云子说的。

独眼大汉见清云子面无惧色,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哪怕知道手下刚杀了人,都没挑一下眉毛。

也怕踩到硬点子,言语间有试探之意。

然而小吏却不合时宜的提着斧子拦在清云子和独眼大汉之间。手脚微微颤抖,色厉内荏道“驿站是朝廷的部门,在这闹事,你们是想造反吗?”

几名马匪先是满脸的错愕。

其中一个马匪学着他的语气对身边的弟兄重复道“你们是想造反吗?”

引起一阵轰然大笑。一名马匪指了指脑袋“这帮爷们的通缉令就贴在方圆百里的乡镇大门上,几年来也没见哪个有本事把我们脑袋摘了去。赏金年年见涨,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去自首了。”

独眼大汉逼上前去,刀鞘点在小吏的斧子上,把小吏点的往后退了一步。又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独眼眯成一条线,阴测测道“小子,你倒是有那么点意思。来,照这砍。”

小吏手心都是汗,咬牙死撑着不肯退开。

“砍呀!”独眼大汉怒目圆瞪,声如震雷。

小吏吓了一哆嗦,斧头差点脱手。一闭眼,“啊”的大叫一声,把斧头高举过头顶就往独眼大汉身上砍。

“嘭”独眼大汉一腿踢在小吏膝盖处,小吏身子一歪。脸颊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刀鞘,被拍出四五步远,眼一翻,昏了过去。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妈的,让你砍你就砍哪?”独眼大汉嘀咕了一句。引起身后两名马匪一阵大笑。

灵雀儿早就停了筷子,身子有意的往后缩。脸上满是惧色。

清云子和无名动作也慢了下来,却没停手。依然在往嘴里塞。

“唉呀我去,今天出来是不是没查黄历呀?怎么净碰上些怪胎?”独眼大汉。“哐当”一声,连刀带鞘拍在桌子上。眨了眨眼睛,觉得吓唬小孩没意思。一把从清云子手中抢过啃了一半的大饼子。一口下去就是小半边。含糊道“我说你是有恃无恐呀?还是真傻呀?看不出我们是冲你来的吗?

‘噗’这狗屎玩意儿,是人吃的?”

边说边把嚼碎的饼子吐到了菜盆里。

无名顿住,心疼剩下的菜。低声道“唉,何苦来的?”

独眼汉子嘿嘿一笑,脚尖勾过来一个子。大马金刀的坐下道“娃娃别怕,爷爷身边正缺个人端茶倒水的可人儿。只要你乖乖的,不会伤了你。若是过上几年,你娃出落的水灵,做个压寨夫人也未尝不可呀。”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男人都懂的笑声。

这位当家的和那短命的徐员外一样,都喜欢还没长开的女娃。

无名盘算了一下和大汉之间的差距,差点顺嘴爆出的粗话生生憋了回去。一脸人畜无害的看向清云子。

清云子盯着没法再吃的饭菜,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不料厨房那头却先一步弥漫出一股骇人的杀意。

只见老吏手持一柄官刀,须发皆张,脸色冷的吓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有温度的话:“小崽子,你家老人没告诉过你,糟践粮食会遭天谴吗?”

无名愕然。小吏被人打晕时都不曾急眼的老吏,这会儿竟是脸红脖子粗地摆出了拼命的架式来?

随即又下意识的看了看清云子,神色古怪。

是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对食物都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执着啊?

气氛不由凝重了几分。这帮马匪皆是死人堆里刨食的货色,对杀气都不陌生。

哪怕是整天跟老吏斗嘴,嚷嚷着要落草为寇的小吏都不知道。这个平日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刀子嘴豆腐心的和善老人曾是战场上百战余生的悍卒。

戎马一生,无妻无子。退伍后才安排了这么个地方养老。

杀气一出,别说这些个马匪,连清云子都不得不承认看走了眼。

清云子不容置疑,道“无名,带雀儿进屋去。”

无名“哦”了一声,却没动弹,想赖着看热闹。被灵雀儿一把拽住衣领,不情不愿的拖走了。

院里的马匪觉察到屋里的异样,先后又进来了五人。无视了正往里屋躲的无名,注意力都集中在老吏身上。

老吏将刀横在胸前。一手托鞘,一手执柄。

目光流露出温柔之色,呢喃道“老伙计,本以为你要安安静静的陪我入土了,不曾想还有出鞘饮血的一天。呵呵,再和我恣意杀戮一番如何?”

说完,老吏郑重其事的将刀放在腰间的位置,左手轻叩刀鄂,右手以虎口掐在刀柄之上,手指一根根落下,虚握。

杀人刀法拔刀式!

16 老兵的刀

独眼大汉似乎认识老吏的起手式,脸上凝重了几分。

摆了摆头,向身后一名与他体态相仿,却要白净些许的马匪使了个眼色。

马匪点头,拔出厚背砍刀。

单手持刀,手脚利落。暴起发力,上前便当头劈下。直取老吏的头颅。

老吏眼睛微眯,待到马匪的刀当头落下之时才猛然握实刀柄。

瞬间的错愕在老吏的脸上一闪而过,刀终究没有拔出。

老吏反应极快,身子一矮,顺势一个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马匪的刀锋。

马匪显然不是之前遇到的的蟊贼可比,一刀落空。刀面一横,推刀而出,直取老吏的脖颈。

老吏弯腰躬背,脚尖连点,向后退出数尺。动作称不上美观,却分外的实用。

借着稍稍拉开距离的这个空档,把刀鞘在柱子上用力磕了磕。

太久不用,刀竟和鞘锈到了一起。

马匪显然也发觉了什么,面露狞色。改为双手持刀,势大力沉的斜劈而下,落刀处依然指向老吏的脖颈。

老吏手脚极稳,不见丝毫慌张。这股死人堆里磨砺出的沉稳劲可不是马匪能比的。

只见他身形一矮,顺着刀势转了一圈,贴身躲过马匪的大刀。单手撑地,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另一只手连刀带鞘的劈在马匪的脚踝上。

一刀得手,老吏滴溜溜转了一圈,又一刀砍在同一条腿的膝盖骨上。不待马匪痛呼出声,携着两刀之势的老吏完成了第三次转身。劈在马匪的脖子上。

“嘎啦”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传出。马匪先是一个趔趄后退两步,而后便轰然瘫倒在地,生死不明。

“不是只有出鞘的刀才能杀人。”老吏微微气喘,却有着股不输年轻人的傲气。

军中的刀法,不好看也不花哨。唯一目的便是以最有效的方式取人性命。

老吏的刀,是用鲜活的生命磨砺出来的。简洁利落,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咔”老吏拇指轻挑刀鄂,官刀终于从鞘中提出了一寸。

老人松了口气,轻声呢喃,道“终于醒了,饿了吧?”

这话让一众马匪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独眼大汉啐了口痰,道“妈的,见了鬼了。一起上,拆了那个老东西。”

见六名马匪呈合围之势向背墙而立的老吏逼去,独眼大汉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狰狞的刀疤。正巧瞧见的面无表情的清云子,问道“唉,牛鼻子。你说这老头能撑几回合?”

清云子看都没正眼看他一眼,反而问了一句“那只商队没留活口?”

独眼大汉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是指日间劫持的那只商队。满不在乎的答道,“一帮穷鬼。都喂狼了,这会儿估计骨头都舔干净了。”

独眼大汉说完话,感觉有些怪异。怎么都闻着味道有点不对劲,忍不住又问道“我说老道士,你是有恃无恐呀?还是强自镇定呀?给个明白话,你若真是那高来高去的高人。我这就带兄弟们扯呼,也省着都折在这了。”

清云子又恢复到对他爱搭不理的神色。

老吏重新摆出拔刀式,但这次没有蓄势。脸上洋溢着夺目的神彩,双目如电。“呛”的一声,官刀出鞘。如一尾跃上龙门的红鲤扶摇直上,甩出一道优美的圆弧。

这些个马匪虽练得几手粗浅功夫,干惯了杀人掠货的勾当。却不是那些刚出道的愣头青,一个个惜命的很。见识过老头的身手,哪能真一股脑的往上扑?

见刀光凛冽,纷纷后退,避出刀锋的范围。

清云子挑了挑眉毛,斜眼瞄了一眼独眼大汉。嘴角翘起,主动对独眼汉子说了一句话“你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出门之前真该翻翻黄历。”

老吏扬起的手并没有放下,保持着弓步的姿势,低吟了一句“久违了”。

手中的刀生满了铁锈,遍体腥红。刀刃上锯齿般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崩口。刀尖已经断了,有巴掌宽的一截不知被什么利器给斜着斩断。乃是一柄断刀!

围攻的数人中,站在众人身后的一名马匪“当啷”一声。手中砍刀掉到地上,从左腰斜着往上一直到脖颈处出现一条血线。

起先只是觉得有点痒,而后渗出细微的血珠。再之后血液像开了闸一样喷溅而出,溅了身前几人一身。两手想去捂住伤口,奈何伤口太长。目露惊恐之色的缓缓倚墙坐倒在地。还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呛出一大口血沫子。眼瞅就要活不成了,伤口与独眼大汉脸上的旧伤竟是如出一辙。

独眼大汉猛的站了起身来,气急败坏道“果然是旋刀术!杀,杀了他。这老头挥不出几刀的。一起上,剁碎了喂狼。”

说完拔出手中大刀,也逼了上去。

独眼大汉摆出拼命的架势,表现出的却与外貌截然相反的谨慎。始终游走在一个安全的距离。

旋刀术是军队的刀术。算不上什么秘术。只要从军便能修习,但此刀术注重杀伐,除了平日苦练,还需要在战场上喂饱人血才能有所精进。

独眼大汉的眼睛正是瞎在旋刀术之下。

刚出道的时候,他随大当家一行三十余骑劫了一支百人商队。商队中有两名被辱虐杀的女子是一名退伍老兵的家眷。结果山寨被一个独臂跛脚的老头一人一刀找上门去。

那一幕景象无法用言语形容,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山寨中几十号马匪,包括家畜和孩子以及抢来的女人,被屠了个干干净净。真正的鸡犬不留。若不是昏死在死人堆里,独眼大汉早就投胎去了。

事后老头站在山寨门口仰天大笑,笑出了两行血泪。声若鬼泣,气绝而亡。

从此这种杀人刀术便成了独眼大汉挥之不去的梦魇。

如果一开始他只是怀疑老吏的刀法,那现在已经十成十的肯定了。

驿站的大厅虽然还算宽敞,但不意味着就容得下几个彪形大汉上窜下跳的拼杀。与老吏正面接触的始络只有三名马匪,其它人根本就插不上手。

当先的两名马匪一左一右合击而下,剩下的那人则偷偷摸出一包石灰粉。借着同伴的掩护,向老吏脸上抛出。

老吏迎着兜头劈下的钢刀,脚下一错,不退反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扑进了其中一名马匪的怀里。一手握刀柄,另一只手抓住刀背。生生把没有刀尖的官刀摁进了马匪肋下,身子一旋“噗哧”将人给开了膛。转身的时候刚好背对着那名偷袭的马匪,石灰扑在后背,避开了眼睛。

老吏一记狠辣游刀式,击杀了眼前的马匪后顺着转身之势将手中官刀甩出,在那名抛石灰后正欲退远马匪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同时,剩下的那名马匪势大力沉的刀也已终于落下。

老吏尚不及回过身来,千钧一发之际,刀鞘已抬至脑后,背身格挡。

然而马匪正值壮年,又是双手持刀。如何是匆匆一挡能够抗住的?

一刀将老吏的刀鞘自中间劈碎,在老吏身后拉出一道尺余长的血口子,皮肉翻卷。

而老吏不愧为百战余生的悍卒,不需思考,身体已经作出了反应。借着一挡之力,身体“唰”的又一次顺着刀势旋转。完成一击的官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回到手中。

马匪一刀得手,脸上尚不及浮现喜色。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角余光捕捉到一具狂喷鲜血的无头尸体。有些眼熟……

先前抛洒石灰的马匪咬着牙没有痛呼出声,蹒跚后撤。感觉头上坠下一物,下意识的接住。定睛一看却是同伴尚凝固着诧异神色的头颅。不由惊呼出声,手一抖把头颅扔掉。身下竟是传出一阵臊臭的味道。

老吏已是满头满脸的血迹,有自己的,更有马匪的。面色潮红,嘴角微微扬起,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喃喃自语道“真是怀念与袍泽一同冲锋砍杀的日子呀。”

背后血流如注,脚下却是异常平衡。缓缓前行,目光锁定在独眼汉子的脸上“活着不好吗?这旋刀术留下的伤,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独眼大汉仅剩的瞳孔中,老吏的身影竟与另一名凶悍老者合而为一。触及到了心底藏得最深的恐惧。

“风……风紧,扯呼”独眼大汉带着颤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直到剩余的马匪屁滚尿流全逃出了屋子,他仍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连扭一下脖子都做不到。

那个始终看不出深浅的牛鼻子老道,出手了。

在胳肢窝鼓捣了半天,搓出个泥丸。轻描淡写地弹在他背上,他便中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老吏在独眼大汉身前站定,断刀归碎鞘。微微弓步,虎口虚掐刀柄。扬头对着清云子点了点头,轻声道了一句“拜托了”

独眼大汉的慌张神色一闪而逝。瞪大的独眼归于平静,似是终于要从梦魇中醒来般的长出了口气,嘀咕了一声“出门前真该查查……”

“噗”一道惊鸿自下而上,划过他的脸颊,带起一溜血花。刀口不差分毫的重叠在伤疤之上。

断刀没能将独眼大汉的头颅一劈两半,卡在他的颅骨里。

老吏一动不动的保持着手在腰间握鞘,弓步撩刀的姿势。

已是生机断绝。

清云子摇了摇头,上前把老吏尸身放平。叹道“临死还逼我承你的情,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罢了,当是还你两餐一宿的人情吧”

说完,清云子在昏倒的小吏身上揉按了几下,拂袖而去。

半柱香之后,清云子重新返回驿站。对惊吓后又哭得死去活来的小吏皱了皱眉,淡然道“驿站北面的灌木里有十几颗脑袋,说不准能换些银子。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吧。这里你收拾一下,别吓到孩子。我们明早就离开。”

小吏没应声,跪在老吏的尸体前压抑着声音低声抽泣。

清云子没再理会,慢步走回客房。

在房门前便听无名在屋里语无伦次的反复讲述刚刚那一幕生死搏杀。

显然这小子没听话,躲在一旁偷看呢。

灵雀儿本就受了惊吓,又被无名没完没了的嚷嚷,心烦不已。掐着小腰指着无名道“这身衣服是我的。”

无名莫名其妙道“对呀,我也没说不是呀”

灵雀儿咬着嘴唇道“被吓尿没关系,我不笑话你。可你尿在别人衣服上,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17 吉星村

灵雀儿没有亲眼见到那血腥的场景,不过毕竟是女孩子。早先就被一群马匪的气势吓唬住了,躲在屋里正忐忑不安。又被看完热闹的无名添油加醋地一顿咧咧,更加的心神不宁。

别看无名满脸的兴奋和不在乎,裤裆早就湿透了。微微颤抖的小手和泛白的小脸,便是惊吓过度的反应。

清云子推门而入的声音把两个小东西都吓了一跳。看清是清云子才长舒了口气。

苦笑着摇了摇头,清云子也不废话,上前一手一个在两个小家伙的脖后轻轻一按。无名和灵雀儿便小眼一翻,昏睡过去。

把两人先后扶到床上躺好,清云子三下五除二地扒去无名的裤子。用两根手指拈着,一脸嫌弃地扔到木盆里,端起盆打水去了。

走出客房,小吏依然跪在老吏的尸体旁。低着头,喃喃自语。

清云子没有上去搭话。安慰人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擅长。

待他洗净裤子回来的时候,小吏正神色麻木的收拾着屋子。半张脸隆起,一只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没有任何的表情,沉默的如同地上的尸体。

客房内外仿若两个世界。

小家伙睡在床上。许是心神不宁的缘故,偶尔嘟囔出一句意味不明的梦话。清云子在一旁,一手掐诀一手握着灵石运功打坐。

屋外的烛光,亮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起了风,较平日相比格外的寒冷。

清云子叫醒了两个孩子。结果一掀被子,无名的白屁股便引来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措手不及之下被灵雀儿挠了个大花脸。

清云子不由一阵头疼,早知道就先叫醒无名套上裤子了。

男人照看孩子,到底不如女人细致呀。

接触了这么久,无名已经知道灵雀儿是女儿身。再怎么年幼懵懂也知道一些男女有别的道理。小手死死按着被子,满脸的尴尬之色。

接过清云子扔去的裤子,在被子里摸索着穿上。然后给了清云子一个无比哀怨的眼神。

清云子还了他个后脑勺,背手站在窗前抬头望天。

闹归闹,出了客房。两个孩子不约而同的抿起了嘴,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昨夜驿站里的一幕给他们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要是说不怕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老吏不在了,没人煮早饭。

也没见到小吏的身影,几人直接牵着驴子上路了。

临走,清云子在客房桌上留了五两子。

驴子乖了许多。不知是被御兽诀给整怕了,还是昨夜远远看到了清云子剿匪的那一幕。不敢再打袖子的主意,低眉顺眼的跟着。

无名边走边歪着小脑袋问“青爷,客栈那个老头,刀明明没砍到人,为什么就把马匪给劈死了呢?他是修仙者吗?”他现在还分不清驿站和客栈的区别,依然觉得那是普通的客栈。

清云子摇了摇头“再不济的修仙者也要比那官吏厉害些,别说和修仙者比。那手刀术就算放在凡俗的武者中也只能算是四五流的水准,之所以能逼退马匪。一来是军营中磨砺出的杀气占了先机,二来便是那帮马匪实在太弱了。”说完,轻捋胡须,意味深长的看了无名一眼继续道“凡俗武夫即便不修灵力,也是可以修练出剑气刀罡的。虽然粗糙了许多,但也有些妙用。”

“通常来讲,凡俗武学是以刀为媒介把刀罡外放来伤敌的,但这套旋刀术却截然相反。那官吏挥刀时手中看起来有刀,实际上却是以刀罡凝成的影像。真正的刀隐去了形态被甩了出去,一刀建功后又回到手中,与刀罡重叠。便好像从未离手一样。刀可杀人,刀罡亦可杀人,实为冲锋陷阵的大杀器呀。”

灵雀儿忍不住插嘴道“那人家转头就跑,跑远了不就没事了吗?”

清云子默了默,沉声道“江湖斗殴却实如此,不过旋刀术是战场上冲杀的刀法,哪容得你转身跑远?双方步卒交错在一起也没法子抽身后退。再说一个人的旋刀术好躲,但五名老兵就能组成一个刀阵,百人又成一个大阵。战场上数万数十万步卒同时施展旋刀术,你又往哪躲去?再说这还只是步卒的战法,还有长枪,弓手,骑兵互应配合。军中又有修仙之人从中搅混水。真上了战场,铺天盖地都是刀光剑影。唯一能做的就是砍倒眼前敌人,然后拼命活下去。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

听了这话,两个孩子生生打了个激灵。

无名有些失神。没注意脚下,被石子拌了个趔趄,忙稳住身形。扶了扶背上的包袱惊叹道“修仙者也上战场?”

清云子平静道“这很正常,修仙之人总不能在山上枯坐个十年百年就得道成仙了吧?静以养气,红尘炼心。大多数修仙中人到了瓶颈期,都会到世间走上一遭。说不准就遇见了突破的契机。其中战仙一脉需要在生死厮杀中寻求突破,而最好的试练场当然就是在战场之上了。”

灵雀儿对这些事不懂,也插不上嘴。对她而言那是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当成热闹听听就好。

无名却问道“修仙界中不是有正邪之分吗?如果为敌的两个宗门弟子进了同一阵营,不得先窝里反了呀?”

清云子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管参军之前是什么身份,入了军伍你就只是一个士兵。身边的人便是你需要把后背托付的生死袍泽。哪怕曾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也必须放下。同样的,即便是同门师兄弟,若是没在同一阵营,也必是生死厮杀。不会留情。”清云子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我入过军伍,身边一名战友便是血山的。两派之间有近千年的宿怨,本该是个你死我活的结局。结果在数次绝境中都用身体为对方挡过刀。”

无名揶揄道“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吧?”

清云子难得没有摆谱,坦然道“退伍的时候,她曾跟我作过一个约定。下次见面之日便是决出生死之时。但在此之前,她不会对九鼎山的弟子出手。我也同样不得伤了血山的门人。结果一别便是近百年。她如今已是天底下最强的那一小撮人,而我则功力全失。呵呵,但愿此生不再相见哪。”

无名没心没肺道“如果换了是我,我就去找那位姐姐吃软饭去。估计人家也下不去手杀个没有功力的老废物。要杀便杀了,不杀就死皮赖脸讨回家当老婆。”

清云子笑骂了一声“小王巴蛋,人家都够格当你太奶奶了,还喊姐姐呢。你不怕死,老子还没活够呢。”笑完不再说话,全然没在意“老废物”的称呼。脸上现出深思之色,竟是有些意动。

无名却在那扒拉着手指头嘀咕“天底下最厉害的那一小撮,血山……血山……晃思薇?”

清云子佯装没听见。心下骂了句“小兔崽子记性怎么这么好?”

路上没再耽搁,一般的小蟊贼也不敢跑官道上来求财。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吉星村。

村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穷。仅有几十户人家,房屋低矮逼仄,修修补补得痕迹明显。与阜丰镇那家不知名的客栈风格倒是如出一辙。也难怪灵雀儿会被送到那么偏远的小镇子谋生路了。

灵雀儿的家很好认,是在村子外围的一间房子。用树枝做简易的篱笆圈起了个院子,院里晾晒着玉米、豆角和切片的山芋。除了居住的房间外还用茅草搭建了仓房和柴房。算是村中少有的殷实人家。

听到灵雀儿的叫门,屋子里先是蹦蹦跳跳跑出来个两三岁,扎着冲天辫的小男孩。后面追着一名村妇,满脸的诧异和激动之色。

“小军,娘”灵雀儿宠溺的抱起一把冲进她怀里的弟弟,眼中含泪的看着跑到近前的村妇。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村妇一把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话里带上了哭腔“灵儿,你怎么回来了?”

灵雀儿没接话,而是扭头把晾在一边的爷孙俩介绍给母亲。

清云子和无名忙笑着点头示意。

“小女子洪梅,见过道长。一路上雀儿给你们添麻烦了。”村妇一手抱着小军,一手牵着灵雀儿显得有些局促。

清云子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

简单的把灵雀儿的经历说了一下。

洪梅听后惊愕不已,就要给清云子跪下。清云子侧身让开,示意无名上前去把人给扶了起来。

随后清云子没多做停留,带着无名转身离去。

洪梅欲言又止,男人去了邻村作工。不方便请陌生人在家中过夜。

清云子本想带着无名找家客栈住下,结果村子实在太小。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没找到。

干脆找了个背风处,生起一堆篝火露宿。反正也早就习惯了。

洪梅带着孩子过来了两趟,送了些粗粮食物和两套满是补丁的被子。

灵雀儿想留下来陪爷孙俩,被不疼不痒的呵斥了一句。也就不再作声了。

用过晚饭之后,清云子让无名端坐好,重新查探了一次他的身体,便没再言语。

待无名睡熟之后,才皱着眉毛凝视着这个孩子的稚嫩小脸。

“把你从渔村里带出来,到底是对还是错?”

18 终有别离

第二天一早,清云子把两套被子送还回去。顺便打听了邻村的方向,独身离开。

无名和灵雀儿陪着小军逗弄蚂蚁。

直到中午清云子才赶回来。

给三个孩子都买了新衣服。

除了肉干、咸菜也买了些调味品和盐。整理好行囊之后,一股脑的都扔到驴子背上。

然后才领着无名去洪梅家辞行。

洪梅再次千恩万谢了一番。灵雀儿默不作声,眼中透着股浓浓的不舍。

无名满脸豪气地把得自徐员外的匕首往灵雀儿手里一塞道“豁牙子,以后小爷不在身边罩着你,留给你防身吧。哪个不开眼的敢惹你,你就戳他,保管一戳一个窟窿。”

清云子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后会心一笑。

无名对这把匕首宝贝的不得了,没事就拿出来臭显摆。这就大大方方的送出去了?

不由心下感慨:这娃子有大出息啊,不愁身边没姑娘。自己当年若是有这魄力,说不准……。

灵雀儿红着脸接过,两手摩挲着没有吭声。

没想到无名接下来又嬉皮笑脸道“好歹咱俩也同床共枕睡过了,留个念想。以后嫁不出去就来找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躲过飞来的小脚,哈哈大笑着跑没了影。

洪梅带着孩子一直送出了村子,才挥手告别。

天色发暗,灵雀儿的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见到灵雀儿在家,微微皱了下眉头,没多说什么。有气无力的问道“小军呢?”

洪梅低声道“已经睡了。”

她有些忐忑,担心灵雀儿不声不响回家会引起丈夫不高兴。

灵雀儿的父亲,平常就靠接些木匠和泥瓦匠的散活赚些小钱养家。这次忙活了两天一夜,东家以效果不满意为由,克扣了一部分余款。最后到手只有七个小钱。

现在四处战乱,贼寇横行,粮价也一路上涨。马上就要入冬了,能赚钱的营生越来越少了。

家里多出一张嘴,实在是不小的负担。

洪梅端来洗脚水,把灵阿斗满是血泡的脚放到温水里,轻轻的扬起水给他洗着,同时也不紧不慢的把灵雀儿的遭遇说给他听。

灵阿斗默默听着,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若是有半点法子,又有哪个当爹的愿意把孩子往外送呢?

灵雀儿怯生生的站到门口,喊了一声“爹”

灵阿斗嘴唇抿了抿,招来灵雀儿,用干瘦的臂膀用力抱了抱。认真道“雀儿,爹没用。让你们跟我受苦了。明天我再去远点的风萍镇,看看有没有赚的多点的活计。咱们以后都不分开了。”

灵雀儿眼圈通红,摇了摇头。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道“在衣服里夹着的。刚刚才看到,是青爷爷留下的。爹,有了这些钱就能过冬了。来年买上几亩田,以后就不用四处跑了……”

离村十余里的羊肠小路上。

因为少了灵雀儿,显得安静了不少。

驴子没精打采的跟在爷孙身后,背上驼了两个大包袱。

无名也没精打采的闷头赶路。

清云子见状打趣道“怎么?才两天功夫就喜欢上那丫头了?要是以后遇到的姑娘多了,那还了得?修仙的仙子可个个驻颜有术,美艳动人哪。”

无名扬起小脸,一本正经道“我跟豁牙子同床共枕睡过,可她要是以后变丑了,带着匕首来找我负责。我认还是不认呀?”

清云子眼神怪异,戏谑道“男人和女人一起睡觉,可是要生小娃娃的。你不愿负责任吗?”

无名唉声叹气,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到底是太年轻,做事不考虑后果呀。”

清云子毫无高手风范地仰天大笑,把驴子吓的撒腿就跑,以为老家伙疯病又犯了。

无名无比哀怨的瞥了一眼。结果清云子笑的更大声了。

过了许久,清云子终于止住笑声。伸手招来惊恐不安的驴子,从包袱里翻出了一顶帽子扔给无名“那丫头是个美人胚子,以后丑不了。要是生了娃,青爷帮你养着。来,天冷了,把这个戴上。”

无名接过帽子打量了一下,是用亚麻夹着羊毛编织出来的材质,内外编了两层,很有弹性。套头上之后,帽檐一直能拉到鼻尖处。显然不是依照无名的小脑袋买的。

“大了,还是你自己戴吧。”无名把帽子摘下来,递给青云子,兴致不高。

青云子没去接,笑吟吟道“不大,就是给你买的。以后你就戴着,不准摘下来。”

无名抽回小手比量了一下帽子“戴上就看不到东西了。”

青云子上前把帽子抢过来。一把套到无名的头上,只留了个鼻尖和小嘴在外面。然后才幽幽道“眼睛看不到,你还有耳朵。通过驴子踏地的声音能分辨出脚下数丈的地形。可以通过皮肤去感应风的流向,感知身周的大体环境。可以用鼻子闻出空气中的气味和干湿,分析出所处的位置靠近山林还是湖泊。脚踩在地上,感知大地反馈给你的信息。上坡还是下坡,地下有水脉还是矿脉。细细体验大地的磁场,它能给你指引方向。你甚至可以尝尝枯草,土壤,野兽粪便的味道。这些感观综合起来,在你脑中可以构建出一个比视线更加清晰的世界。”

无名小手去掀帽檐,被清云子给干脆地拍掉“从今往后,吃喝拉撒都要戴着这顶帽子。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把摘下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无名便只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

不是被东西拌倒就是被自己拌倒,还总踢到石头和烂木头上,有几次甚至滚到了沟里。两只小手皮开肉绽,小脸也鼻青眼肿,膝盖更是伤上加伤。清云子不管不顾,只在可能会危及生命的时候才出手拦下一二。

反倒是驴子通些人性,每每在无名支撑不住的时候跑到近前,让他扶靠一下。每天行进的速度由原本的六七十里,降到了四五里路。常常一天下来,连座山头都没翻过去。

清云子时常在休息的时候跑到就近的村庄采买些日用,也猎些野味。心情好了,还给驴子带些拌着盐的苞谷、豆子。

两人行走的路线始终离乡村和官道不远,却又不会真的住到客栈或驿站中去。

无名唯一被允许摘下帽子的时候只有每晚点起篝火清云子教他认字时。

待到吃晚饭的时候,再把帽子戴好。

用过晚饭之后,无名站桩练功。清云子则用陶锅熬煮或采或买的补药。

练完功,喝过药之后。清云子会偶尔探查一下无名的体质,再给他上好伤药,按摩疏松筋骨,然后才能睡觉。

渐渐的,无名走路姿势不再像醉酒一样东倒西歪了。脚下有了分寸,吃不准的地方也知道停下脚步,用脚尖叩击地面,倾听调整。

每天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由四五里路,变成十几里路,进而又变成数十里。身形若灵猿一般腾跃,竟比看得到路时还要快上几分。

无名嘴里一天到晚的叫苦,实际上练功却未有过半点偷懒。屡屡超出清云子的预计。

清云子暗地里抚须点头:孩子的天分自不必说,悟性和记忆力都极佳,有着举一反三的跳脱思维。更难得的是豁达的心性和吃苦劲远胜于同龄人。

他活了两百多岁,识人何其的多。见过的天才不计其数。但若把那些所谓的天才比作璞玉的话,无名便是一颗深藏矿脉之中的灵石。

清云子把无名带在身边,不乏有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之情。两人既像爷孙,又似忘年之交。可是让他另眼相看,并且不遗余力培养的主要原因,主要就是无名的修行天赋了。

不过随着一次次对无名体质的探查,有个关于无名体质的问题被越发得肯定下来。一丝阴云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转眼冬至

山间的积雪已达尺余深,刚刚放晴半日的天空又挥洒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无名小心翼翼的走着,两腮冻的红朴朴的。

脚下用棉绑腿把鹿皮靴的口扎的严严实实,深一脚浅一脚的试探前行。即便感观被风雪扰乱,脚下也保持着几分从容。

清云子背着手,踏雪而行。所过之处,只留下不足半寸的浅浅脚印。若不是一身披金带银的俗气造形,真如出尘的仙人一般潇洒。

驴子吃力的跟在后面,鼻子里呼呼的喷出两道白雾。长长的睫毛上粘着要化不化的雪花,甩了几次脑袋都不曾甩掉。不时的歪头瞅一眼清云子,想不通这老头怎么不掉下来。隐晦的瞥了眼翩翩大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清云子路上无聊,没话找话。

“无名,你右脚下脚比左脚重了两分。这样容易失去平衡的。”

“……”

“小子,长辈跟你说话。当听不到可不行。”

“……”

“你现在也掉了颗门牙,变成豁牙子了。我以后也叫你豁牙子得了,嗯,想那小妮子了没有?”

“砰”无名一分神,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在积雪里拍出个大字来。

“哈哈哈哈”清云子笑的前仰后合,打趣道“你小子果然心里惦记着哪。小小年纪不学好。”

无名一骨碌爬起来,跳脚嚷道“你这老家伙,为老不尊。本来我就不能分神,你还一个劲的聒噪。以后要是有机会到了血山,我一定跟晁思薇好好说道说道。”

清云子不怀好意道“不错不错,看到你小子不依赖视觉还能适应的这么好,我倍感欣慰。”

无名突然意识到不妙,警惕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嗯,可以适当的增加点难度了,反正你也不想听老夫聒噪,便把你听觉也封起来吧。”说着,清云子轻飘飘的闪到无名身后,连点了七八处穴位。

无名“啊”的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嘴贱了,除非哪天打得过老家伙……

1 山下城外

聚仙城是江洲少有的巨城之一,属于九鼎山的势力范围,不归官府管辖。

城中赋税不重,方圆千里匪患也早就被剿灭一空。旱时有仙人行云布雨,涝时则引流东去。

值此乱世,是个人人向往的净土。

难民蜂拥而至,聚仙城也不会拒之门外,妥善安置外来人员。城池括了又括,已是近百万人口的雄城,大有反超京都之势。

即便家底颇丰的商贾官吏,也愿来此地购置房产,落户定居。

九鼎山每三年会大开山门,招收一批品行根骨俱佳的孩童入门修习。

一旦被选中了,就相当于鱼跃龙门,命运截然不同。别说入得内门,外门。就算当个干粗活的杂役,也会惹得无数人眼红。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进了山墙,就有机会触碰仙缘。

穷小子被仙长看中而结下仙缘的故事数不胜数。

聚仙城的城门基本就是个象征性的摆设,打从建城那日起就不曾关闭过。连城墙都只有三丈高,意义远大过实际用处。城外是些临城而建的农舍,再远就是大片的良田。

当下已是春分时节,下着蒙蒙细雨。

庄稼地里有些矮着身子劳作的农夫,忙里偷闲的瞄了眼疾驰而过的三道身影。又再度低头干起活来。

无名双目赤红,脚下运步如飞。奔跑中身子东倒西歪,每每看着要摔倒了,却又硬生生的扳了回来。如今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被清云子给封住了穴道。只剩下了视觉。

其它感观没了还好说,但封住了触觉便失去了对手脚四肢的感知。叫苦发牢骚都不行,想死的心都有了。搜肠刮肚的把能想到的粗话翻来覆去地在心里问候清云子。

清云子闲庭信步般的跟在无名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缓缓而行,大袖翩翩,一身珠光宝气把‘俗’字贯彻的淋漓尽致。

无名熬炼体魄,消耗的奇药异草惊人。靠一路挖采自然不切实际,其中大部分都是需要高价到药商那里采买。

出于“无奈”之下的清云子又乐此不彼的做了几次劫富济贫的勾当。

光发簪就别了三根,脖子上套着项圈、念珠、长生锁,转身时都会“哗啦”响。十根手指也没闲着,套满了墨玉扳指和各种指环,腰间束着一金一玉两条腰带。总之,横看坚看都像发了横财的土包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恨不得敲掉一口白牙,全换成金的。

驴子如俊马一般四蹄腾空,轻盈异常。肌肉如蚯,体型也大了不少。背上的两个包袱比当初小了一些,却重了不少。

一路给无名烹煮补药剩下的药渣没浪费掉,都便宜了这货,竟生出了些许的异变。若不是长着一个特征明显的蠢萌脑袋,又有谁会把这有几分神俊异兽往驴子身上联想呢?

九鼎山是江洲修仙门派的执牛耳者,除了本派的数万修士还有不少慕名而来散修。入不得山门,便居于聚仙城之中,因此修仙者多如牛毛,奇人异士也层出不穷。

两人一驴的飞奔奇景若是换了别处或许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在聚仙城,天上飞的仙人也是有的。

劳作的农夫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就见怪不怪得各忙各的去了。

清云子和无名并未进城,而是沿着城边转了个小弯,直奔三十里外的九鼎山而去。

临近数里的时候,清云子示意无名放缓脚步。

双手连点,解开了无名的感知。

无名差点激动的哭出来。半年了……清云子连教他认字都只解放听觉和视觉两种感观。其中的艰辛泪水足以化作滔天洪灾灌满整条嘉育江。

世界完完整整的回到了他的感知之中,从未如此清晰透彻过。他像个被囚禁多年,终于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连呼吸都充满了自由的快感。

细雨的味道,泥土的芬芳,湿冷的温度,飒飒的微风。还有老王八蛋越发欠揍的嘴脸。

无名正激动不已,毫无征兆的把脑袋往左偏了半分。

“呼”清云子的手掌擦着头皮击了个空。

接着无名像被自己拌倒了一样,踉跄着退了两步。每步刚好堪堪闪过当胸拍来的掌影。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无名冲着清云子怒道。

不料清云子的身影越来越淡,身后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异样气机。

无名欲要前扑,但已经来不及了。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摔了个狗吃屎,在泥泞的地上滑出去老远。

清云子哈哈大笑“不错不错,逍遥步果然是入门了。没想到,这法子竟然真行得通。”

摔成个小泥人的无名趴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被清云子一提后脖领给拎了起来。小手乱舞,拼了命的想甩清云子一身泥。被轻描淡写的躲开了。

清云子单手提着无名,悠悠道“逍遥步重意境,还需要把神识锤炼到一定的强度才有可能修习。最难的就是入门。别看你小子只用了半年的光景,九成九的人可是一辈子都摸到不门路呢。”

无名挣扎无果,耷拉着手脚认命的在半空晃悠着问道“你这法子之前没在别人身上用过?”

清云子谈然道“以前倒是有三个外门弟子试过,都是心性根骨不错的苗子。不过其中一个摔断了腿,放弃了。还有一个吃不了苦,遛下山跑了。”

无名松了口气“也就是说,在我之前还是有一个人成功的嘛。”

清云子表情怪异“嗯,剩下的那个确实根骨奇佳,坚持的也最久。后来疯了”

“…………”

路边有条丈许宽的水渠,直通十里外的聚仙城。

清云子手一抖,无名拉着“啊”的长音就摔了进去。

待无名从水里探出脑袋,就见清云子飘然上前。被一把抓住脖子,三下五除二的给扒了个精光。摁在水里一阵搓洗。

春寒仍重,无名半年来服用的各种药材和清云子的按摩调理显然没白费功夫。即便泡在渠水中也不觉得冷。只是全身被粗暴搓洗的通红,两只小手护在羞人之处。

随着无名的体质越来越好,清云子对待他也越发的不拘小节。

旧衣服弃之一旁。清云子从包袱里取出套崭新的衣服扔给无名。

然后除去身上的多余金银饰物,袖子一卷。全都不见了踪迹,恢复了朴素的世外高人形象。

无名边穿衣服边满脸的幽怨,看到这幕眼睛一亮“唉哟,这是什么手段?东西呢?藏哪去了?”

清云子把发髻解开,重新盘好。不咸不淡道“这叫袖卷乾坤,乃是在袍袖内以灵丝纹上传物法阵。阵法连接在九鼎山的密室之中,只要注入灵力,便可以随时随地取存物件。”说完又做了一下示范。在驴子背上一扫,两个包袱也没了踪影。又在无名注视之下从袖中抽出一柄拂尘,像模像样的搭在臂弯上。

无名把衣服胡乱往身上套,赞叹道“这么厉害,那早干啥去了?一路也没见你用过那个……袖卷乾坤呀。”

清云子走上前去,无名想躲。

被一把逮住。

清云子给他整理歪着的衣领道“虽然方便,但距离远近却与灵力强弱有关。离的越远,开启法阵所需的灵力就越多。若我的灵力未失,踏遍整个江洲都存取无碍。可现在却要走到九鼎山脚下才能开启了,这还是仗着手中的灵石呢。”

无名想了想,扬头道“密窒建在九鼎山上。那如果门人在外面遭了难,也不至于宝贝便宜了外人对吧?”顿了顿,又疑惑道“那也不对呀,别人也可以通过传物法阵取东西呀。”

清云子淡笑“哪那么容易?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密室。每个传物法阵也都有主人设下的开启符阵。强行去破解,只会毁掉法阵而己。”说完,不由想起当初被诸葛鸿算计。

先是以开开眼界,品鉴一番的说辞骗他取出刚得手不久的五雷珠观赏,又在他的酒水中下了无色无味的化灵散。摆下引灵大阵,驱散了一方天地的灵气牵引,再爆出百人杀阵。

可谓是机关算尽,步步杀机。

只是不曾想,清云子锻体之术己臻化境。在灵力隔绝的情况下,仍然生猛无比的屠尽围杀之人。冲出法阵之后,又凭借五雷珠和一柄飞剑接连诛杀数十人之多。

诸葛鸿本有机会在围杀中留住清云子,但为了骗取信任。也一同饮下了兑有化灵散的酒水,虽事后服用了解药。但终归气机不畅,错失了良机。

清云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无名,你记着。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大可以交些酒肉朋友。称兄道弟也不为过,哪怕烧黄纸结拜也没关系。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秘密只能你自己知道。凡事留个心眼。有些时候,能伤你的偏偏是你最信任的人。”

无名躬着腰,歪头从头发上拧水,道“这个我懂,时刻防着呢。防不住的时候就先记帐,等以后厉害了再讨回来。”

清云子斜着瞥了无名一眼,不怀好意的咧嘴笑道“小王八蛋,记仇了是不?信不信我再把你给扔进去?”

无名“嗖”的一下蹿出老远,陪着笑脸道“别呀,青爷。我说笑的,你对我那么好,我哪能记你的仇呀?那不成白眼狼了吗?”边说小眼珠边咕溜溜转,找寻逃跑路线。

清云子摇了摇头,追上去后与无名并肩而行,沉吟了半晌才沉声问道“无名,你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吗?”

2 天残体

无名想了想“我比别的孩子乖巧,长的好看,讨人喜欢,识大体、知礼数、重情义。”

清云子翻着白眼呸了一嘴,刚酝酿好的情绪荡然无存“你脸皮厚倒是真的。”

见无名一脸的不在乎,笑着摇了摇头道“记得我跟你说过,每个人在不同的领域都有天生的优势。根骨好的孩子是练武的料,根气好的在习文方面天资过人。而修仙之人挑选好苗子,看中的则是其体内对灵气的亲和程度以及心性。也称之为灵根。所谓三岁看老就是这个意思,灵根好坏决定着日后在修仙之路上能走多远。”

无名走在清云子的身边,小手牵着大袖子。边走边隐晦的往袖管里瞅,还好奇地这捏捏,那捏捏。

心不在焉的问道“青爷,你给我反反复复地控查过十多次,是不是因为我体质特殊,生怕搞错了?莫非我就是那种万中无一的灵根,绝世的天才?”

清云子嗤笑一声,面色怪异的道“何此是万中无一,简直是亿万中无一呀。不然我也不会拿不准,反反复复的确认了。”

无名没在清云子的大袖子琢磨出什么东西,注意力终于回到话题上:“快讲讲,我不会是什么真武大帝转世之类牛气冲天的体质吧?”

清云子面露戏谑之色道“你这体质虽然世间罕有,但也不是没出现过。我有一堆的好消息和一大堆的坏消息。你想先听哪堆?”

无名暗自警惕起来,每当清云子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两步。“先听好的”犹豫了一下又道“只听好的就行了。坏的就不用讲了。”

清云子面露讶异之色,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体质被称为‘天残体’不是禅机的‘禅’,也不是蝉鸣的‘蝉’。而是残废的‘残’”

无名撇着嘴打断道“这是好听的?”

清云子把佛尘在食指上缠了两圈,再任由它滑落。清咳了一声道“名字而己,不论好坏。这个天残体吧,又被称为貔貅体。意为光吃不拉体质。”

无名忍不住道“我拉屎的”

瞥见清云子面色不善,缩了缩脖子道“您继续”

清云子哼了一声,道“所谓的光吃不拉,说的不是肚里那点下水。而是汲取的灵力”

说完用下巴点了点乖乖跟在身后的驴子道“这驴子半年来的变化你也看在眼里了吧?”

无名点点头。现在这头驴子一身的腱子肉,体型比高头俊马也毫不逊色。看起来就觉得很好吃。

清云子冷笑一声“那是因为它吃了给你熬药剩下的药渣。连吃药渣都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药力可想而知。那么你这半年来身体可有什么变化?”

无名愣愣的摸了摸小脸蛋,疑惑道“变好看了?”

“滚”清云子瞄了眼无名新换上的衣服,强忍住踹过去的冲动道“有个屁的变化。除了正常长个子,换了几颗牙。什么反应都没有。我试着加大药量,你小子仍然没有任何感觉。这样的剂量,换了别人都爆体而亡了。”

无名眼角抽了抽,无比哀怨的重复了一遍“爆体而亡?”

“咳咳……”清云子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道“你体质特殊,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说完,正了正色道“你知道各种药材灵药吧?评判珍贵程度并不是依照药力的大小而定的。而是看药性是否合适人体吸收,越是易于吸收运化的药草就越昂贵。而偏偏有些药材的药性过于斑驳,虽然药力强大,但若普通人服用反而与服毒无异。”

无名感觉五雷轰顶,心头发凉“所以你就用这些玩意儿拿我做实验?”

清云子脸色不变,一本正经的道“我是搭配其它药草,尽量把药性调至温和之后才给你用的。每次也都把药渣给驴子吃,观察它的反应。你看它不是也好好的嘛。”

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驴子不知是否听得懂他们之间的谈话,蹄子放慢了几分,刻意拉开了些距离。

无名哭丧着脸,语气低落道“那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我要是爆体而亡了呢?”

清云子顾左右而言他“那……那我自然是有应对之法。放心吧,万无一失。呃……先不说这个。言归正传哈,这天残体具我观察有着超强的适应能力。对于环境的变化可以极快的做出自我调整。”

无名绞着手指头,低头嘀咕“我要是爆体而亡了呢?”

清云子恼羞成怒道“好好听我说话,都告诉你万无一失了。怎么还没完没了的呢?”

无名没吭声,抬抬手,示意清云子继续。

清云子哼了一声。底气有些不足道“乖哈,没事。你这不好好的嘛。”

见无名没出动静,清云子叹了声道“天残体,果然如记载中的一样。肉身的承载力简直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别看这半年来给你灌了这么多补药,但对你的身体而言,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你还在只有八岁,等你及冠后……啧啧,想想都觉得恐怖。若是世间真存在传说中的肉身成圣,那恐怕就非天残体不可了。”

无名毕竟是孩子心性,心里刚刚结下的疙瘩一扫而空“那是不是很牛?”

清云子鄙视了一眼无名“牛,牛到没边了。”

无名又忙道“还有呢?还有什么地方厉害的?”

清云子赞叹道“不知是你本身天资聪慧还是体质的关系。仅仅半年的时间,不但疾风步登堂入室,连逍遥步都初入门径。那可是逍遥步呀,什么是逍遥?又有几人能做到逍遥?莫说江湖武夫,就算是修行数百年的修仙者又有几人能迈出这一步呀?不得不说,你小子有些特质很是让人羡慕呀。”

无名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天资聪慧的关系。体质再强也强不到悟性上。”

清云子不置可否道“看来这套训练方法还真行得通。以前只是理论上觉得可行,没想到在你小子身上真成了。”

这次没给无名发牢骚的时间,继续讲道“天残体这种体质,就算不踏上仙途,寿命也远长于普通人。而随着年纪成长,灵气会充盈在体内的各个窍穴之中。至于怎么个充盈法,与其它修仙者有什么区别就不清楚了,书中关于这部分的介绍不详细。不过有提到过,经过海量的进补之后体质可以强到如同一头人型仙兽,徒手屠龙这样的说法肯定是有水份的,但大体上应该是弱不了。”

清云子笑吟吟的看着无名“天残体的优点肯定不止我说的这些。书中只言片语的记载,仅做个参考。”说完,面露戏谑之色“接下来,我再跟你讲讲天残体的坏处吧”

无名小脑袋一歪“不必了”

清云子一滞“要不我给你讲讲吧?你就不好奇?”

无名摇晃着小脑袋“不好奇”

“…………”

无语了半晌,清云子忍不住又道“我还是给你说道说道吧。”

无名背着小手和清云子平时的姿态仿佛“没兴趣,不听,不想听”

清云子差点憋出内伤来,面露狰狞之色,扑了上去。

片刻后,清云子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道“唉,何必呢?何苦呢?我给你好好讲讲这残体的坏处哈。”

无名被一条金灿灿的绳子五花大绑,头下脚上地吊在树杈上。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全部被封住,唯独留下了听觉。心中娴熟无比的问候起清云子的祖宗十八代。

驴子见怪不怪的打了个响鼻,低头啃着刚刚长出的枝叶嫩芽。偶而同情的瞥一眼悬在半空打转的无名。

清云子左手臂弯搭着拂尘,右手捋须,长舒了口气,面含微笑着对着无名道“这个天残体呀,虽说有着诸多神奇之处。但或许是**对灵力的需求过于磅礴,又或许天生的体质特异之处。注定没办法成为修仙高手。”

说完用佛尘抵住无名的肩头,让转悠着的无名面冲着他。右手两指并拢成剑,点在无名小腹丹田之处。

然后才想起,无名已经被封了触觉。于是又在他身上连点了数下之后,再重新点在无名小腹上道“这里又被称为气海。是灵气海纳百川之所在。气海的容量与灵气的质量决定着一名修士能力的高底。”

说完,清云子拂尘轻轻一顶,无名的小身子滴溜溜转了起来,转到绳子尽头又转了回来。像个系在线头上的陀螺。

清云子觉得有趣,又转了一下。不紧不慢的道“打个比方吧,假如叩门期的初学者气海是一个水杯的话,练气期的修士便是一个水盆,练神期的气海像个池塘,大练气期便像一个湖泊。”

说完,清云子把住晃的晕头转向的无名,一字一顿道“而天残体,永远都只能个水杯。”

像系在绳子上的王八一样张牙舞爪的无名身子一顿,满脸愕然。

清云子继续道“无论你的天赋有多高,无论你多么努力。你的灵力有多么凝练,品质有多高。你,都只能使用最初级的道术和符。莫说搬山填海的大神通,就算驭剑伤人都难以做到。这便是天残体,先天残缺体质!”

清云子继续落井下石道“因天残体的体质特殊,血肉中含有极强的灵力。在邪门歪道眼中,无异于一个会走的万年火灵芝。就算平凡人家,喝上点血肉汤水都能益寿延年。不说别的,尸煞门能够成为仅次于九鼎山的门派,除是大练神期的夕乐人。还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他们有一具镇山尸王。而那具战力不输大练神期巅峰的尸王便是不知从哪盗来的天残体之人的尸身练制而成。”

清云子笑意敛去,淡漠道“除了邪教,所谓名门正派也没几个屁股干净的。私底下都有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若知道你小子是天残体,绝对会不择手段把你掳回去。血肉可以炼丹,骨骼、头发可以练宝,皮肤则是制作顶级金符的最价材料。甚至连魂魄都会被抽出去做研究。”

清云子边说,边收起绑在无名身上的金绳。手指连点解开封闭感观的穴位,正色道“若是被人知道你的姓氏,皇朝那边或许会有些麻烦。但若是被人知道你的天残体,天下虽大,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无名冲着清云子大喊了一声“大坏人”转身飞奔而去。

清云子长舒了口气,压在心头许久的话终于吐露出来。

淡然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不喜不怒。

3 星云子

清云子没有子嗣,一个糙老爷们也没什么带娃娃的经验。

起先对无名还小心翼翼的呵护。后来发现这小子怎么揉捏都玩不坏,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无名说跑就跑,他也不急,老神在在的背着手眺望烟雨气息颇重的九鼎山。

千年万年屹立不倒的九鼎山呀。

九鼎山说是山,实际上是由七十二座辅峰和一座主峰构成,占地千里。

山外布有数道迷阵,若是平常百姓误闯了进去,迷迷糊糊又会被送回至山外。若有修仙者硬闯,也能起到诛杀、预警的作用。

唯有山门和后山两处入口可供进出。除此之外,哪怕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要被拦在外面。

九鼎山与聚仙城是相互依托的关系。聚仙城可以提供生活必须品,商贾流通的小物件,劳动力以及资质好的修仙人才。而九鼎山则为聚仙城清剿匪患,保证农作物收成。下山历练的弟子也会接一些护送,运镖之类的活计。

九鼎山外围的九鼎村虽然称之为村,实则是人口达到数万人规模的劳作工坊。其中包括冶铁、木匠、烹食、造纸、耕种、放牧、灵草种植等工作。除了从聚仙城招募而来的杂役还有赚闲散银子的外门弟子。

山下是整齐有序的房舍,每个房间可住四人。供三万外门弟子居住修行。

每座山峰之下开凿有洞府,供内门弟子使用,计两千人。

山峰中间开凿的洞府住的是核心弟子,有七十二人。峰颠则为亲传弟子占据,总数三十六人。

除了弟子之外,九鼎山有执事八百,管事二百,长老三十六人,一名掌教和两位副掌教以及谁也说不清楚人数的深居禁地之中的太上长老。

清云子深吸了口春泥特有的清香气,嘴角微扬道“怎么不跑了?”

无名灰溜溜的站定在身后,有些纠结,小脸写满了丧气。

这一路走来,要不是清云子在身侧照顾,他早就变成哪头畜生的粪便了。一个八岁大的娃娃,能跑到哪去?

清云子缓步向九鼎山的后山走去,叮嘱了一声“九鼎山的山门你是入不了了,光入门的探测体质一关就过不了。到了山上,你就乖乖给我当一名座前道童吧。以后也绝口不要跟人提起天残体这件事儿。”

“欧”无名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道童算是个比较特殊的存在,负责给所属道长端茶递水、浇花扫院、送取饭食。不在山门编制之内,地位与杂役相仿。但近水楼台的关系,一些实权长老的道童反而会被外门甚至内门弟子巴结。都期望能帮忙说上两句好话,再不济也防着被人穿了小鞋而不自知。

道童若是把道长侍候舒坦了,又碰巧人家心情好,还会指点上几手。那可就是亲传弟子的待遇了。

道童摇身一变成为亲传弟子的情况也是有的。

无名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他跟清云子是一个泥坑里滋尿的德性。有事求着清云子了就恬着脸叫上一声“青爷”。平时说话连称呼都省了,若是受了欺负,偷藏在肚子里的称呼更是花花。

要说天残体这种事,放到别人身上,想要适应,怎么也得寝食难安个十天半个月。

不过无名这半年来实在是被清云子给祸害惨了,抗打击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而且他毕竟是孩子心性,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别处。

九鼎山后门没有守门弟子,只有一层薄雾屏障。大眼看上去,和别处没什么区别。

清云子取出一块青灰色的腰牌,在薄雾上一划。

只见薄雾翻卷着散开,形成了一道拱门。待两人和驴子进入后,拱门再次化为薄雾屏障,消失的无影无踪。

比山外充盈不知道多少倍的氤氲灵气扑面而来。

无名生生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什么东西?”

清云子惊奇道“你能感觉到灵气?”

无名轻“咦”了一声“这是灵气吗?怪舒服的”

清云子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神怪异的打量无名,大有把无名拎过来研究一番的意味。

修仙的第一步就是感知灵气。若是连灵气都感知不到,还修个屁的仙?

大多数初学者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去静心打坐,即便根骨极佳的天才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去感知。那还是沐浴、更衣、焚香、静坐才抓到的一缕气机。

清云子脸上现出痞态。托着下巴,歪着嘴斜瞥着无名。一瞬间就想出了十几种新鲜玩法。把无名给看的头皮发麻、寒毛真竖。

正在无名四处打量逃跑路线的时候,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兄,你可算回来了。山门弟子都快找疯了”

清云子面色肃穆,对四处张望的无名淡然道“别找了,人还在百里之外呢。此人是九鼎山的教掌星云子,一会见了面可别失了礼数。”说完,停下脚步闭目养神起来。

不到盏茶功夫,一道人影自空中飞遁而来。脚下并未踏飞剑,凭空飞行。携有风雷之势,速度快到极致。

无名小嘴张的老大,下巴差点掉到地面上。

以前总听清云子唾沫横飞的讲仙人如何如何的厉害,他只当是糟老头乱吹牛皮。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在天上飞来飞去。

来者孤身一人,穿着与清云子样式相仿的道袍。同样的红带黄底,只不过红带边缘多了一道紫边。体形微胖,唇红齿白,鹤发童颜。眼神清澈明亮,笑容和蔼可亲。让人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打心底里生出亲近感。

清云子面露激动之色“掌教师弟,修为又有所精进了,可是迈出了那一步?”

星云子哈哈笑道“略有寸进,不值一提。离那一步还早哪。”说完上前亲热的托住清云子的手,正要叙旧却脸色一变“道兄,你的修为……”

清云子摇头苦笑“说来话长呀。对了游历中遇上了这么个小子,挺合眼缘的,就收回来做个道童。无名,快来见过掌教师弟”

无名上前两步,躬身行礼“无名拜见掌教大人,常听青爷说你是普天之下第一号大英雄、大豪杰。我本来还有所怀疑,今天有幸一见才知道,这些话实在是有贬低之嫌。您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救世神仙。”

星云子被这不伦不类的马屁给拍乐了。打趣道“道兄,这娃娃和你年当好像呀”

清云子尴尬的咳了两声,不满的瞥了一眼无名。哪来的机灵劲?怎么没这么拍过老子的马屁?

无名佯装没看到。望向星云子的眼光中满是崇拜之情。

星云子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那个,我们先回去吧。道兄,你跟我说说,这身修为是怎么回事?”

清云子边走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讲了一遍。星云子走在身侧,掺着清云子的手臂,全然没有一教之主的架子。

无名哪怕是个小屁孩,也被两个大男人挽手的一幕给震慑出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的脚步慢了几分,和驴子走到了一起。

看到不时飞过的成群仙鹤以及听到林中传出的猿啼,深吸了口气,感受着身体的畅快感,轻声道“真舒服呀”

星云子当然不会一步三晃的跟两人溜达回百里外的主峰,之所以漫步而行,无非是想和清云子多些私下的时间。

他自小和师兄关系亲近,后来虽然境界上和清云子距离越来越远,又成了九鼎山的掌教。但在他心里,自己始终是那个被照顾的小师弟。尽管清云子照顾人的方式有些特别……

随着清云子的叙述,星云子的脸色变了又变。强忍着把整桩事情听完,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诸葛家那帮王八犊子一个个都猪油蒙了心了。回头老子就去荡平了那个贼窝。一群胆大包天的狗杂碎!”说完,一口吐沫狠狠的吐在路边。

无名抽了抽嘴角,不可置信地望向仙风道骨的掌教背影。

似乎有什么东西“吧唧”一下在心里被摔的稀碎。

“绝对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清老头护食的时候就这德性。不愧是师兄弟呀……”无名对于修仙高人的仰慕之情彻底崩塌了。

骂也骂完了,气也出的差不多了。星云子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个无名,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转身向无名招了招手,和蔼的笑道“小娃,刚刚我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无名心里一突突,这种笑脸太他妈熟悉了。忙一脸惶恐道“请教掌见谅,无名没什么眼界。初来九鼎山,见这里钟灵毓秀,仙鹤成群。一时间竟是痴了,没有留意到您刚刚的开示。”

星云子笑着点头,一脸的赞许之色。转头对清云子道“道兄,这是个好苗子呀。你教导有方,已经有几分师尊当年的风范了。在这方面我可就甘拜下风啦。”

无名脸皮抽了抽,腹诽不已。“你们到底拜了个什么鬼师父呀?”

叙旧告一段落,星云子大袖一挥。手中多出一块玉牌,打了个手诀往空中一丢。

玉牌悬在空中微微放光,四周的灵气蜂拥而来。片刻时间竟凝聚成一大片白云铺在地面上。

灵云子和清云子踏上白云,笑着对无名道“小无名还没在天上玩过吧?上来吧”说完,看了眼正在往后蹭的驴子道“还有你”隔空一记剑指。

御兽诀。

无名一阵牙疼,心中再次感慨“不愧是师兄弟呀……”

4 九鼎之势

无名只觉得脚下云彩软绵绵的,像一大片棉花。一按就掐进去,松手又会弹回来,实在不像能托住人的样子。

一层薄薄的光罩从云彩边缘升起,把几人罩在其中。

缓缓升起后,骤然加速。

清云子和星云子面向前方并肩站着,负手而立。

无名措手不及之下被闪了个大跟头,撞在光罩上。

见没有把手的之处,忙爬到驴子身边,抓住目光呆滞的驴子棕毛才算是勉强稳住了身形。

无名这才发现腾云驾雾的感觉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逍遥自在。

幸好时间不长,盏茶之后便降下云头,在主峰上的一处偏殿着地。

清云子回到山门没引起什么波澜,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曾离开过。

戒律院事务繁杂,自有下面的管事来操心。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等他回来处理便是。

修仙之人的性子多凉薄,闭关一次往往便是数年乃至十数年。因此只是设宴请几位平日比较亲近的长老小聚了一下。

其中有丹阁的夔元思长老,锻器峰苟曾平长老,文绘院多德义长老,参天塔高寒虎长老以及清云子的小师弟龙虎台执事程云子。

都是九鼎山的大佬级的人物。

若是正式场合,无名是连站在清云子身后的资格都没有的。不过这种私下里的小聚会没那么多讲究,在灵云子的坚持下,也跟着入了席。

清云子接下来肯定是要闭关恢复修为的,星云子有意让这个孩子跟几位大佬先混个脸熟。日后说不准还能关照一二。

无名多少也算个小人精。

打记事起就身陷在宫廷中的明争暗斗中,耳濡目染的见闻了不少。后来在临江村也是小恶霸一样的存在。又被清云子这个道貌岸然的无良老道士以身作则的教育了大半年光景。有些东西已是沉淀在了骨子里。

叔叔,伯伯喊的那叫一个亲切。小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直把几个一心问道的老家伙哄的眉开眼笑。

无名举止有度,礼数周全。再加上外貌不俗,清澈的大眼睛灵气十足。可比那些自小在山门中长大的木讷弟子强了不知哪去了。

一个个对他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平日不苟言笑,长年摆着张死人脸的程云子,还送了无名一枚中品灵石作见面礼。

无名既没有喜形于色,也没假意推辞。丝毫不矫情地道谢后收下了。

几人心中又是一阵赞叹,不由都羡慕起清云子的好运气,竟能寻得如此出色的好苗子。

清云子不动声色,满脸的谦虚。说些教导不当,请各位海涵之类的客道话。

殊不知,满脸谦逊的清云子和乖巧可爱的无名都在心底一个劲的鄙夷对方“不要脸”

星云子眼光不时在一老一小之间游走,笑而不语。

一场酒宴酣畅淋漓,宾客尽欢。

星云子一直将爷孙和驴子送回抵流峰才辞行而去。

这座山峰名为抵流峰。叫着顺嘴,也有人称作第六峰。峰高千丈,有地火可供炼丹和锻造,峰顶有清泉注水成池,倾泄而下,形成一道细长的婉转瀑布。有弟子和执事七八百人。

清云子便居住在峰颠。

一汪占地数亩的莲花池如嵌在峰顶的美玉,碧绿清澈。池中莲花摇曳,游鱼见人不惊。数只丹顶仙鹤悠闲的漫步在水浅之处,捡食鱼虾。

有棵苍劲的迎客松依池而生,树冠遮住了小半个池子的上空,不时起落一些叫不出名的鸟雀。

山峰边缘处有一块裸露出的平整石台。站在石台上可观日出日落、紫霞繁星。

脚下便是翻腾的云海,俯视芸芸众生,便不由的生出虽不是仙却已胜仙的豪情。

其实主峰上的景致要更胜一筹,不过无名当时正忙着恐高,根本顾不上东张西望。

巨石不远处,临池而建的一间石壁茅草顶小屋便是峰顶唯一的建筑了。

跟随清云子进到小茅草屋,无名眼珠一下子瞪大了起来。转身又退了好去,砸巴砸巴嘴再次进来,再退出去,再进来。不由啧啧称奇。

这间从外面看比茅厕大不了多少的屋子,内里竟是别有洞天。

进门正对的是数丈方圆的正堂,除此之外还有卧房、偏房、客房、书房,间间宽敞明亮。屋子如同没有棚顶一般,抬头便是浩瀚天空。地面是浑然一体的木质地板,看不出人为铺设的缝隙。隐隐散发着有宁心静气功效的幽香。

室内摆设很符合清云子的审美风格……满屋子珠光宝气,即便做工不怎么出彩的金银玉器也随意的堆放在角落。

轻而易举的破坏了屋子本该有的那股出尘之气。把人从仙境拉回俗不可耐的凡俗中来。

清云子把无名领到偏房安顿好,见小家伙满脸的痴傻表情。不由得意万分。

清咳了一声道“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这段时日积压的教务。你小子今晚就不用练功了,好好休息一宿吧。”

见无名下仍在四处打量,只是漫不经心的点头。清云子撇了撇嘴不再理会就差在脸上写“土包子”仨字的无名,转身离去。

戒律院在九鼎山是最具实权的机构之一,主掌数万弟子和长老的言行。分级处理违背了门规的教众,小至口头警告大至清理门户。繁琐至极。

虽然清云子下面有监事,管事,执事操心。但有些比较重要的决定还是需要他来拍板钉钉的。

正所谓什么将带什么兵。一帮子中老年实权派,平日板着张生人勿近的冷漠面孔,让弟子们噤若寒蝉的存在。见清云子露面,师叔、师爷喊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跟邀功的狗腿子似的。谄媚的老脸笑的一个比一个真诚。

不过当厚厚的一摞案宗摆在清云子面前时,这帮蔫坏的老东西可就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了。

面色铁青的清云子眉头一跳,在心中给没憋住笑出声来的两个倒霉蛋狠狠记上了一笔。

处理大宗的案子不比鸡毛蒜皮的小事,往往需要一帮老家伙唇来齿往的辩上一番。各有各的道理论证,一个案子能整出四五个处理结果来。说到激动时不乏吹胡子瞪眼,大有撸袖子干上一架的气势。

这种劳心劳神的事情做起来最是让人头疼。

等把所有案宗处理结果拿出来时,已是清晨,天空放亮。

清云子坐在案首,轻轻敲了敲胀痛的脑袋。再看向一屋子疲惫的徒子徒孙,笑了。

他们是山门纤尘不染的保障。只要这些帮理不帮亲的老倔驴在,九鼎山这棵大树就不怕会生出蛀虫来。

笑声富有感染力。一个,两个,三个,满堂的人都会心笑了起来。

干完了手头的话,众人都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两个先前差点撸袖子拼命的家伙此时勾肩搭背,亲如兄弟一般。

其中一人抬头对清云子道“师叔,你回来了。真好。”

清云子对须发灰白的老者笑骂了一句“又拍马屁,小兔崽子”

有些时候,除去华丽的辞藻和精心刻画的笑容场面才更能暧人心。

清云子和辛苦了一夜的众人到膳堂用过早餐,又打包了一份带回给无名。

一碗玉米粥,一碟咸菜和一份切成薄片的卤豆干,十个菜包子。算不上丰盛,倒也清香爽口。

结果一进屋,哑然失笑。

无名顶着青黑的小眼圈,满脸亢奋的在屋里东摸摸,西敲敲。不时的还在地板上闻闻舔舔。有三把椅子叠放一起摞在墙边的桌子上,看样子屋顶房梁也没放过。

见无名摸出一把不知是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匕首,就要去抠镶在墙壁里的夜明珠。清云子哭笑不得地赶忙制止。

夜明珠事小,万一抠坏了埋在墙里的阵纹,房子可就要塌了。

饭后,清云子点了无名的昏睡穴。让这个亢奋过度的小家伙沉沉睡去。

把无名抱到偏房躺好,清云子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他回到九鼎山的消息很快会被有心人知道,诸葛家必然会遣散族人隐秘起来,以图东山再起的时机。

而依着他对掌门师弟的了解,护短性子可是师兄弟之间一脉相承的。

三个时辰后,星云子飘然而至。风清去淡的取出一把飞剑,笑着道“师兄,七星飞剑我帮你取回来了。无名那个娃娃很不错,我会多加关照的。你尽管安心闭关恢复修为便是。”

清云子没说什么感激涕零的客套话,捧着手中飞剑百感交集。七星飞剑乃是师尊所赠,对他的意义非凡。

清云子道了一声“好”,犹豫了一下又道“无名那孩子适宜放养,没人管或许比被人管着更有出息。闯祸了该收拾就收拾,别惯出毛病来就行。”

九鼎山之外。

一则的消息激起修真界的轩然大波。

九鼎山掌教星云子亲率长老十六人,核心弟子、内外门弟子计五千人对诸葛家族进行围剿。

同时,九鼎山通过莫知楼向修真界发布讨贼檄文,道明事情原委。

诸葛家族青壮派殊死抵抗,除被剿杀歼灭外仅有不足一半的人员被俘,被废去修为充作矿奴。

星云子一人独斗诸葛家主及太上长老一十三人,皆一招毙敌。生擒罪魁祸首诸葛鸿及数名参与此事的家老,关押至九鼎山洪狱。

在外的家族子弟躲过一劫,纷纷底价变卖商铺,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以培育灵禽坐骑立足,盛极一时的诸葛家仅支撑了两个时辰便宣告灭亡。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5 清云子闭关

时过正午

清云子在无名的三阳、太阳两处穴位上揉了揉。把无名给叫醒。

无名这会儿亢奋劲还没过,顾不上使起床气。轱辘一下爬起来,眼珠子滴溜溜四处打量。

清云子没好气的拍了一巴掌,道“瞅你那点出息,让小辈们知道是我带你回来的还不得把我这张老脸给丢光喽?这就是家了,别在自己家里还惦记着劫富济贫那档子事儿,屋里东西都是咱爷俩的,谁也抢不走。”

无名也不接话,小手往前一伸。

清云子一怔“干啥?”

无名一副生怕清云子赖帐的表情“灵石呀,你说到了九鼎山就给我的。”

清云子一转手腕,掌中多了枚乳白色的小小灵石笑骂道“守财奴呀你?我那师弟不是送了你一颗中品灵石作见面礼嘛”

无名一把将灵石抢过,小心翼翼的收好“一码是一码,好东西谁会嫌多?我不跟你要的话,你还不是打算蒙混过去?”

清云子干咳了一声“赶紧洗涮一下,完事了我带你去认认路。”

无名一听又来了精神,跑到草庐外的池中几下糊弄好。摆出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

清云子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难得流露出和蔼之色。

他原本是大练气圆满的境界,因为卡在瓶颈多年不得寸进才出外游历,寻找突破的契机。虽说被奇毒被化去了一身的灵力,但有些玄之又玄的东西谁又说得准呢?或许是福祸相伴吧,空虚的气海反而让他摸到了那层虚无缥缈的门径。

接下来不仅仅要恢复功力,更要一鼓作气冲击大锻神境。闭关的时间恐怕是短不了。

清云子领着无名逛上一圈,实际上是让无名混个脸熟,起码日后那些小辈看在他的面子上遇事不至于对无名太过刁难。

九鼎山占地辽阔,宛若一个小型的国家。

爷孙二人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所以清云子只是带着无名去了山门最外围的工坊村子。走马观花的给无名讲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一些趣事轶闻。

村子与山门同名,唤作九鼎村。也不知当初给村子命名的人是出于什么心理。

不过村子的规模倒也对得起这个名字。

有将各类矿石练成锭子,运往锻器峰的冶铁厂;

有木工坊为九鼎山数万人提供大到亭台楼阁,小到木梳发簪的能工巧匠;

烹食坊让工匠们免去了煮饭的头疼事,只管在饭点过去吃就行。费用由九鼎山负担;

还有提供书写用纸和符用纸的制纸厂;

培育灵草种子与幼苗的培植园;

免费教授学识的大学府以及交易买卖的川流坊。

九鼎村和小点的城镇相比也毫不逊色,三万多人规模的村子在整个江洲也只此一家。

清云子远远指着大学府对无名道“虽然教你识过一些字,但是终归不够全面。以后你就来大学府听先生授业。还有这里的工匠坊市,你挑个心仪的活计谋生吧。挺大个小伙子了,也该自力更生了。”

年仅八岁,身高还不及清云子裤腰的‘大小伙子’。满脸认真的的点头应下,心中的鄙夷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就算爷俩脚程不慢,在村里一圈逛完天色也暗了。

清云子又带着无名登记了道童的身份,领了两套服饰。吃过晚饭才赶回住处。

进屋后,清云子拉着无名对面而坐。端详了一下无名的小脸,长叹了口气。

再怎么人小鬼大,也才八岁而己。能有多少心机和见闻?终究还是太小了点。

奈何自己马上就要闭关,没精力雕琢这块美玉。无名的体质又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只能暂且散养着了,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无名被瞧的心虚,抹了抹脸。没发现粘有什么东西,试探着问道“青爷,又咋了?”

清云子摇了摇头,抬手摘下长老腰牌道“你是道童身份,山门中大多地方都无权进入。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带着腰牌过去。就说是遵长老意思去办事。”

说完,袖子一挥。手中多出两本薄薄的小册子道“我这次下山倒是寻了一些典籍,道术秘法要存到问道楼里。不能给你,给了你也修不了。这两本呢,一本是敛息术,一本是逍遥步。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术法,但在凡俗武学中却是难得的珍品。正适合你。”

说完,把腰牌和两本册子一并递给了无名。

无名眼眶有些发红,瘪着小嘴哽咽道“青爷,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安心上路吧,不必有所挂念。”

清云子眼珠一鼓,照着无名脑袋就是一纪板栗怒道“小王八犊子,盼着我早死是吧?老子长命百岁,呸呸呸……长命千岁万岁。你这辈子加下辈子也未必活得过老子呢。”

无名捂着头,小声道“那你说什么遗言呀?骗眼泪呢?”

清云子呸了一嘴道“这他妈是遗言呀?我是闭关前对你的叮嘱。”

无名小心问道“要闭关很久呀?”

清云子没好气道“时间怕是短不了,少说要个四五年。”

无名长舒了口气,一脸不在乎“我当多大事儿呢。闭吧闭吧,不用管我。遇到你之前我不是也在村里称王称霸呢嘛?”

清云子冷笑道“这是九鼎山,可不像村民那么惯着你的臭毛病。也别指望干了坏事能逃掉,这里就算是个杂役抓你都跟抓小鸡似的。”

无名小手摆了摆,笑着“没事,我这么乖巧的孩子。又不惹事,谁还能来找我麻烦不成?还有什么遗……叮嘱吗?”

清云子黑着脸不说话。

无名恬着脸跑清云子身后小手胡乱在他肩上按了两下“青爷,童言无忌哈。我是说,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或者交给我什么东西?”

清云子脸上好看了些,嘴上仍道“有个屁的事交给你,你能干点啥?不过你这小体格呢,有些特殊。山上不缺灵草,就不用那些凡俗的补药瞎对付了。一会给你写个方子,你就照方子去丹阁抓药,抓完一并让他们熬好就行。银钱我这屋里有一些,够用了。丹阁的夔元思长老你见过了。性格怪了点,不过爱听好话。以后要是碰到的话嘴巴甜点,说不准他一高兴还能有点什么小恩小惠什么的。”

无名等了半天,发现没了下文。试探着问“完了?”

“完了!”

无名一脸的讨好道“就不送我点法宝飞剑什么的防身?”

清云子气笑了“在自家宗门里你防个屁的身。滚滚滚,赶紧睡觉去。”抬手作势要打,吓的无名一溜烟跑了。

皓月当空,把地面镀上了一层银妆。

清云子没有与无名道别,踏着月色离开了抵流峰。

屋内,无名透过窗缝望着渐隐于夜色中的背影,脸色流露出一丝惆怅的神色。躺好后两手叠于脑后,望着透过屋顶照射进来的月光怔怔愣神。

升仙台

星云子笑眯眯的看着走近的清云子道“道兄,子时将近。该入关了”

清云子还以微笑“有劳掌教师弟亲自相送。”顿了一下道“那小子不必特别关照,只要别让他惹出大祸端便可。”

星云子哈哈大笑“不惹祸的娃娃哪有出息?不打紧,出事了记你头上便是。”

清云子无奈摇头,转身进入密室。

巨大的石闸轰然落下,闸门自下而上排排亮起银白色阵纹。阵纹爬满闸门后,闪烁了几下,缓缓隐没其中。

密室与山峰融于一体,即便离近也难以发现什么异样。

灵云子在外静立了片刻,飘然而去。

淡黄色的石壁光秃秃的毫不起眼。这里地处山门禁区,不会有人在此驻足。直到某天有人从内部重新开启。

无名一夜没睡,本就承载不了什么心思的小脑袋瓜,翻来覆去的重播着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柔软的床铺也感觉不如露宿荒山野岭时来得舒服。

想爬起来探索一下屋子,结果没摸索几下就索然无味起来。

回到床上打坐,怎么也静不下心。

躺下瞎琢磨,想起了已是面容模糊的父王母后;想起了临江村的铁头,二丫,王麻子,刘寡妇,老村长;

最后想到了灵雀儿。不由傻乐出声,道了句“嘿嘿,豁牙子”

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杆,还蒙着头赖床。

直到确认那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不会跑来掀被子打屁股,才懒洋洋的爬起来。磨磨蹭蹭的把道童服饰穿好。

一身白衫衬底,藏青色小卦,棉布绑腿,千层底布鞋。

发髻挽了半天没挽上。也不勉强,干脆扎成大马尾垂在脑后。

目光灵动无比,出尘气息悠然而生。

道童打扮的无名与曾经的小野人相比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人。若是清云子见到,想必也会啧啧称奇。

无名对着铜镜臭美了半天。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修仙中人不是都拿拂尘或宝剑什么的嘛?空着手好像比别人低半头似的。

在屋里翻了半天,总算找出把象牙雕琢的折扇。

展开折扇,一面是工笔细描的松林仙鹤图。另一面银钩铁画的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笔锋如出鞘的宝剑遒劲有力。

无名满意的把折扇一合,插在后脖领子上。一步三晃的走到峰颠石台上,脱了裤子往山峰下撒了泡尿。

提起裤子,望脚下风卷云舒。豪气顿生,两手圈成小喇叭大喊到“九鼎山的老少爷们,小爷来啦!”

6 人熊与无弟弟

若是清云子在的时候,慑于他的淫威。无名必然是个低眉顺眼的乖宝宝。

可如今清云子不在,要是还乖乖听话的话,那就不是无名了。

不过在一展抱负之前,先要填饱小肚皮才行。

之前随清云子来过一次膳堂,位于抵流峰的山腰位置。

这地方在无名心中的地位无疑是排在首位的。正所谓‘肚里有粮心里不慌。’挨过饿的孩子更懂得填饱肚子的重要性。

膳堂提供免费伙食,不过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山上的弟子多有自己的小灶。即便是饭点,来的人也不多。

进门就有小碟和瓷碗,可以自行取了去盛粥和干粮。菜品则是几种拌菜和咸菜,颇为寡淡。

用过饭后,需要自行在水槽把餐具洗净放好。

无名背着小手一步三晃的进了膳堂,扬着小脑袋如同视察工作一般扫视了一下四周。

空荡荡的屋里没人别人用餐,于是抱起一摞盘子碗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放下。

接着就一趟趟的跑去装菜盛粥,忙的不亦乐乎。一口气把桌子摆满才作罢。

躲在后厨抠脚丫子的仁阿牛听到声音,用盛粥的饭勺挑起布帘子往外瞅了眼。刚好见到无名忙碌的一幕,于是随手把勺子往锅里一丢。蹬上鞋,走了出去。

无名手里抓着菜包子,咬了一大口。正要端碗喝粥,突然心生感应的歪头看了眼。结果被悄无声息走到近前的仁阿牛给吓了一跳。

这位身高两米,腰围也差不多两米的彪形大汉如一堵墙般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穿着标识外门弟子的道袍,系有一条几乎看不出本色的围裙。鼻梁上有些深褐色的雀斑,小眼睛不大,挂着一对又浓又粗的低垂八字眉。其中一条眉毛上扬,粗声粗气道“小子,这的东西虽然不收钱,但是可不能浪费。你整这一桌子是自己吃的?”

无名下意识的放缓动作,但还是吸溜了一口粥,道“是呀,有事吗大叔?”

粘上毛就是人熊的仁阿牛本想质问无名浪费粮食的事,结果被无名这么一问忘了过来的目的。一脸深受打击的神情“大……大叔?你才大叔呢,你们全家都大叔。我再过半年才满十六岁呢!你什么眼神?”

“噗”无名千钧一发之际,强忍着没有张嘴,歪头避过饭桌。粥汤从鼻孔喷了出来。他连忙抹去,顺便擦去被呛出来的眼泪。然后才侧过身一通咳嗽。

没想到仁阿牛长的五大三粗,却长了颗娇嫩的心。一张胖脸涨的通红。

可他人长的糙,不代表心思笨。否则也不会从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而来到膳堂干活。仅凭他一个外门第子的身份可是连上山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无名一身道童的装扮,谁知道身后供的是哪尊大菩萨?

“哼”仁阿牛摆出一副不与小屁孩计较的神色。用脚尖勾过把长木凳,一屁股拍在凳子上,抱着膀子用下巴点了点满桌饭菜道“咱们这的规矩是吃多少取多少。若是浪费食粮,便要用银钱来抵帐。剩一两粮食便要交一两银子。”

咳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无名面色怪异的看了看仁阿牛,想抻头瞧瞧他屁股下面的凳子有没有压变形。

忍住了。

见仁阿牛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盯着自己,无名有点不太自然。客气道“要不大……哥。一起吃点?”

仁阿牛心下冷笑,现在知道吃不了了?想让老子帮你分担?门都没有!到时剩多了又付不出钱,就留下来干活抵帐吧。打扫卫生、摘菜挑水,每天抵三个小钱的话,一个月便是一两银子。若是剩个三五斤的东西吃不了,啧啧啧……以后膳堂就有个小弟使唤喽。

这倒不是有意为难,确实有规矩如此,到了掌教那也占理。

无名见仁阿牛不为所动,讪笑一声。道“还不知道大哥怎么称呼呀?”

仁阿牛平淡道“仁阿牛”顿了顿又道“本公子虽一向平易近人,但也不会徇私舞弊。当今天下民不聊生,五谷收来不易。粮食不得浪费,这是膳堂的铁律,这一桌子饭菜若是吃不下又交不出银子,我可帮不了你。”

毫不掩饰眼中的戏谑之色。

无名咬了口包子,含糊道“喔,原来是人熊。久仰久仰。”

仁阿牛也没注意到无名的用词语调,心下鄙夷。“这些个道童果真如传闻一样,最擅长溜须拍马,虚伪的紧。我一个做厨子的外门弟子你久仰个屁?”

当下默不作声,抱着膀子斜眼看着无名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结果越看越是惊奇,眼睁睁瞅着一桌子饭菜一点点的下到无名肚子里。

仁阿牛咋舌不已,这一桌子饭菜若是让他吃的话倒也能吃下去。不过那得玩命才行。

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无名微凸的小肚子。

乖乖,这货把东西都吃哪去了?不会在嘴巴里藏了个传送法阵吧?

啧啧之下,态度倒是改变了些许,忍不住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吃的心满意足,心情自然是大好。看人熊也没有刚刚那么碍眼了,笑道“无名”

仁阿牛不高兴了,“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小子傲什么?需知人敬你一尺,你当敬人一丈才对。”

无名一愣,随即笑道“人熊,你误会了。我是说我的名字就叫‘无名’”

仁阿牛被笑的肥脸微红,有种被蹂躏智商的尴尬感。嘀咕句“什么破名字……”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神怪异的道“让无弟弟见笑了。”

随后两人你一口“人熊”,他一口“无弟弟”的叫的欢快无比。

仁阿牛外门弟子的身份在抵流峰上难得碰上正眼瞧他的人。哪怕无名这个道童,论起背后身份也要比他高些。被无名的甜嘴哄的有些心花怒放,话匣子打开后,竹筒倒豆子一般把道听途说的一些见闻添油加醋的描绘而出。

无名也不是人家说啥就信啥的憨货。仅从中捡点干货听,仍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九鼎山上除了专于修习仙术的山峰外,各机构分工极其细致繁杂。

有精于锻造法宝胚胎以及傀儡零件的锻器峰;

种植灵草,专司炼丹的丹阁;

占卜天象的参天塔;

藏经布道的问道楼;

绘制阵纹符的纹绘院;

接发任务以及发布各种榜单的问鼎阁;

训养灵兽的百兽坪;

校武论道的龙虎台;

以及曾有两任掌门羽化飞升,如今专用于闭关悟道的宗门禁地升仙台。

若是把这些都平铺于纸上,便会发现其构成了一张精致细密的蛛网。

远了不说,无名当前所处的抵流峰,也就是戒律院。便可细分为典部、审堂、执法堂和洪狱四个部门。这还没算上相辅的膳堂、灵兽林和练气台。

不得不承认,把偌大一个九鼎山运营的井井有条,确实显示出了顶级宗门的底蕴。

仁阿牛见无名一脸的神往,小小的满足了一下虚荣心。看无名的眼神也亲切了不少。不禁面露得意之色,砸吧嘴道“讲了半天,有些口干舌燥。待哥哥去取些好东西给你尝尝。”

说完,以不符合体形的速度。轻盈的进了后厨,不消片刻又脚不沾地的抱着一个泥坛飘了回来,轻巧异常。先前正是这手本事把五感修的极为敏锐的无名也给吓了一跳。

无名啧啧称奇,山门中仅外门弟子都是从百人千人中精选出来的。那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又当如何?被长老们青眼相加收作亲传弟子又是怎样的出彩?

仁阿牛其实是有意露上这么一手的。见无名的表情,心下得意。脸上顾作平淡,把泥坛放到桌上,又摸过两个瓷碗。

一脸神秘的拍了拍泥坛子,问道“知道这是啥不?”

无名凭声音能听出里面装的是液体,隐约猜到装的是什么。不过依然一脸期待的遥了遥头。

这表情果然让仁阿牛大是满意,哈哈大笑道“这是我自酿的好酒,平时可不舍得拿出来。要是让山上的大人物们知道了,保不齐怎么巴结我呢。”

说完,仁阿牛把红布包裹的软木塞子拔了出来,一时间发酵后的果香酒气四溢而出。

给无名倒了小半碗,自己则装了大半碗。仁阿牛道“现在世道不安生,饿殍遍野。朝廷早就下了禁酒令。哪怕是咱九鼎山,也没富裕到用闲粮酿酒的地步。不过山上有得是野果,采些来做酒倒也不逊色分毫。虽酸涩了些,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无名盯着剔透中泛青的酒水,咽了下口水。以前倒是见清云子和徐员外喝过,不过清云子说他年纪小,不让他碰。

无名端起带有淡淡果味的酒水,看了仁阿牛一眼。干笑了一下,在仁阿牛注视之下,抿了一小口。

呜……这他妈是酸涩了些吗?根本就是醋吧?

不过有仁阿牛一对小眼睛巴巴的盯着,只能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硬生生给咽了。

跟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见无名只是皱了皱眉头。仁阿牛哈哈大笑,道了声“爽快”便自己灌了一大口。

碗实在没多大,搁在仁阿牛的嘴里,一口也就差不多见底了。

仁阿牛有点意犹未尽,又舍不得再倒。忍不住盯着无名的碗看。

无名待酒咽下后,一股果香的气息后知后觉的在嘴里游荡开来。鼻息中都带着一丝清甜。

“咦?这么神奇?”无名来了兴致,又喝上一口。

适应了最初的酸涩后竟是回味无穷,大有苦尽甘来的意味。

吧嗒着小嘴,又抿了几口。奈何仁阿牛也不是什么大方人,肯拿酒出来就算是为了显摆下了天大的决心。

无名喝完后,眼巴巴的瞅着摆在桌上的酒坛子。琢磨着怎么再忽悠一碗出来,抬头却发现仁阿牛望向自己身后,一张胖脸写满了惶恐。

7 掌教是只笑面虎

无名不用仁阿牛吱声也知道身后多了个人。心下有些不悦,这帮人都啥毛病呀?咋一个个都喜欢悄无声息的站人身后呢?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吗?

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望去,只是待到转过身时,小脸已经换上了纯真质朴的笑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就差把‘天真无邪’四个大字写到额头上了。

看清身后所站之人是一脸玩味的星云子后,小脸瞬间布满了惊喜。忙站起身来,甜甜的喊了声“灵伯伯”。

仁阿牛一哆嗦,掌教真人可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平日见得到的。

在他种外门弟子心中不亚于寻常百姓眼里的帝王。而被他得意忘形之下哄着喝酒的小娃娃,居然称掌教“伯伯”?那得是什么关系?

星云子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挂上和煦的笑脸摸了摸无名的脑袋,道了声“乖,真是个好孩子。”

他本在主峰打坐,顺带分出一缕神识看看道兄大老远带回来的孩子能否适应新生活。

虽然清云子说了散养,可若是一来就受了欺负,到时他面子上也过不去。

结果就见到小家伙和一粗壮厨子称兄道弟的胡扯。起先只是觉得有趣,也没想着横加干预。不过当仁阿牛搬出酒水,小家伙还一副贪杯的样子时他就坐不住了。

站在无名身后时,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那一脸的不耐?只是没想到小家伙变脸这么快,诧异之余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无名乖巧的拉过一条木凳道“灵伯伯,快坐。吃饭了没?一起吃点吧。啊,对了,这位人熊是我刚结识的朋友。”

仁阿牛哪敢见到掌教还大咧咧的坐着?早就像受惊的小鸡崽一样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见无名介绍他这个小人物,不由给向无名投过去一个感激眼神。忙施礼道“外门弟子仁阿牛,见过掌教”

星云子点了点头,自己先落坐。然后才笑着道“都坐吧,不用拘谨。”

无名不知什么原因。这位不笑不说话的长辈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好相处的样子,但总觉得比清云子难缠的多。

只听星云子温和的说道“无名呀,你能交到新朋友是好事呀。我作为长辈也乐得见到你这么快融入到这个大家庭中来。不过你年纪还小,现在喝酒是不是早了点?”

无名诚恳道“伯伯教训的是。无名也是一时好奇。不过这酒入口虽然怪异了些,却回味无穷。无名就算自己不喝,也想着学了手艺来孝敬伯伯的。”

星云子闻言露出赞赏之色。

无名没像同龄孩子那般推托责任或做什么保证,而是顺杆往上爬。虽然明知这些话不靠谱,却生不出厌烦来。也不知师兄是从哪拐来这么个心窍玲珑的娃娃。

星云子轻捋长须道“我可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又对仁阿牛道“小兄弟,我能有幸尝尝你的佳酿吗?”

仁阿牛本就局促不安,壮实的大屁股坐在凳子上只敢挨半个边。这时又听到掌教喊他小兄弟,只觉四肢百骸都透着股电流。大有扶摇升仙的飘飘然。结巴道“当……当然,掌教稍候。我这就去取碗来。”

取碗时生怕不够干净,里里外外又是好一顿擦。

无名见状觉得好笑。白长了一身大块头,激动起来怎么跟染了瘟疫的鸡崽似的?

仁阿牛哪顾得上无名是什么看法,既担心碗没擦干净,又怕装酒的坛子太过寒酸被掌教嫌弃。待微微颤抖的给星云子倒酒时,全部心思又放在酸涩的味道上了。

星云子笑着端起酒碗,向仁阿牛示意后才灌了一口。

他本不善饮酒,也不喜有人酿酒。酿酒所需的粮食若是拿来救济灾民,不知又能救活多少人命。

这次算是个例外。一来清亮的酒水看上去确实诱人,二来他也不想标榜自己有多么的特立独行。不过最主要的是他想试试这种果酒能否给九鼎山开拓条财路。粮食酿酒他是不支持,青涩的野果山上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酒一入口,饶是他这位仙道高人也生生打了个激灵。

真他娘酸呀……

仁阿牛眼巴巴的看着教掌大人的反应,见其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由又忐忑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如坐针毡,又想站起来赔不是。

却见星云子舒展眉头后,不动声色的放下酒碗,礼节性的向他点了点头。

仁阿牛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掌教看他的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可这会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了,又怅然若失起来。

星云子没再跟仁阿牛客套,而是对无名正色道“无名呀,师兄在闭关之前曾跟我打过招呼,让我对你多加关照。”

无名感激涕零道“青爷和伯伯的知遇之恩无名无以为报。只希望尽快成长起来,为山门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心里却是骂开了。清云子这个老东西,居然闭关都不忘了找人监视小爷。

结果星云子笑吟吟的道“其实师兄也跟我提过这事,既然你有这个志向那就再好不过了。九鼎村的大学府你应该听说过了吧?打明天起,你就去那学习道门基础吧。争取早日成为九鼎山的栋梁之才。”

无名露出一脸的憧憬之色,用力点了点头。努力压抑住了抽自己两嘴巴的冲动。

星云子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既然是去求学,自然要有些压力才好。大学府每半年会有一次评测,若是不合格就没有资格继续进修。依照修学的内容,分成了五品。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只要在今年把全科升至三品就行。若是达到了,便会给你一个小惊喜。没能完成任务也没关系,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小惊喜。”最后一句话咬字特别重,笑容也深邃了几分。

无名生生的打了个激灵,他现在无比肯定这位总是和颜悦色的老人就是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无名坚定道“我一定不会让伯伯失望的。”

星云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神识可以覆盖方圆千里的范围,也方便随时照顾到你。若是受了欺负或是遇到什么危险,只管大声求救便是。”说完这话,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无名的小脸。

果然,无名先是嘴角一抽。然后才露出无限感激的神色来,“谢谢伯伯的关心,无名一定不负所望。”

星云子身为日理万机的教掌,哪有那闲功夫总把神识放在一个晚辈身上?说出这话来也是诈一下这小子,免得没人管教之下太过于无法无天。

星云子哈哈大笑。毕竟是个稚嫩的孩子,再怎么机灵也不过是只秃毛的雏鹰。“去吧,好好准备准备。学业虽然简单,可也不轻松。记得我的话。全科三品呀”

仁阿牛在一旁不敢作声,有些辛苦的抿着嘴。想笑,硬生生的板住了。指甲把掌心抠的生疼。“一年升三品,还是全科这位无弟弟和掌教的关系到底是亲近还是有仇呀?”

见星云子没再发话,无名起身把一桌碗筷收拾走。在水池中一样一样的洗净,再送到存放处。表现的一丝不苟,不急不躁。

星云子一言不发,笑眯眯的看着无名干活,眼中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待无名收拾妥当后才与星云子和仁阿牛一一别过。礼数周全,挑不出半点毛病。

无名走后,只剩下二人。

星云子渐渐敛去笑容,伸手揽过酒坛子,用一根手指点着酒坛顶晃了晃。然后幽幽道“仁阿牛是吧?膳堂的活计会有别的弟子来顶上,你以后就不用过来了。”

仁阿牛大惊,就要跪下求饶。结果膝盖仅是微微弯曲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托住身体。

星云子没去看他。面无表情,语气平淡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轻易的给人下跪?以后行走历练时也要记住,遇事要么无需下跪,要么跪了也无用。既然如此,就把腿绷直喽。你是九鼎山的弟子,膝盖上有自己的尊严,也有九鼎山的脸面。记住了吗?”语气中的霸道与面对无名在时截然不同,尽显一教之主的威严。

仁阿牛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听星云子继续道“这半坛子酒我收下了,权作是你用来贿赂我了。丹阁峰下有个酒窖,荒废数十年了。从明天起,就交给你打理吧。回头会安排两个杂役给你帮工。那离灵草园近,有些疏苗的灵草和修捡下的果子入不得药,可以试着加到酒里。不过你得保证酿出来的东西不能比这坛子差。”

仁阿牛的心情从地狱到天堂,感觉像做梦一样。忙不迭的拍胸脯应承下来“掌教真人尽管放心,这酿酒的法子是祖传的,我尝试过许多次了。眼下正值开春,只要有条件,保证每个季节都有不同口味的果酒出来。若是加入灵草灵果,只要药性不冲突,定能酿出极品药酒。别的不敢说,胜过掌教手中这坛酒的话,我有十足的把握。”

星云子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仁阿牛的肩膀道“好,九鼎山弟子当有这份信心和豪气。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话说,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二天一早,大学府多出一个乖巧机灵的新面孔。

无名自从被星云子点拨之后,无论走到哪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面孔。

没办法,总觉得有被一股神识若有若无的监视着。连上厕所都感觉有个变态的笑面虎躲在一旁偷窥。

而在大学府了解过学科品级后,无名真诚无比的在心底用所知的所有恶毒词汇向星云子轮流问候了个遍。

8 五品十三科

不说正值乱世,就算是在太平盛世之时也只有少数一小撮家境殷实的官贾子弟才奢侈到读书识字。

若是有人识得几百大字,能歪歪扭扭的写封书信,那便可以去当地衙门谋个不错的差事来做。如果书读的再多些,能把文章写通顺了,纸面上少些个代替生字的圈圈叉叉,便有资格办起私塾教书育人。

不得不承认,九鼎山在人才培养方面是极有前瞻性的。

只要身处九鼎山的山门范围之内,无论是长老还是杂役,亦或是他们的家眷晚辈都可以到大学府求学。不需支付一个小钱的学资。

当然,学到的知识也是为了更好的为九鼎山创造价值。

大学府占地十亩,楼高三层。全木质结构,上下浑然一体,建造时没有用一枚铁钉。门坊上用篆体龙飞凤舞的写着‘学以致用’四个大字。

学科分为:识文造句、纹绘符、医道、灵草辨识、矿石分类、地理志、道史、灵兽饲养、术法基础、心相学、数术、精工、强身术。

这些学科又依照讲授的深度分成了五品。

一品的授艺先生多为九鼎村作坊退下来的老工匠;

二品则大多由资格老些的外门弟子来担任;

三品是由拔尖的内门弟子轮流传授;

四品的授艺先生就已经是由山门内有所专长的执事和管事来担任了。

至于五品本应由山门内位高权重的几位长老来亲自解惑。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到达五品的学子了,所以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这便是大学府闻名于世的五品十三科。

其组建引得不少有财力和魄力的宗门效仿,也赢得了无名的跳脚骂娘。

一年内全科升到三品?

他以最大的恶意揣摩灵云子的心思,没想到还是小看了这只笑面虎的腹黑。

一个蓄意挖坑,一个无知无畏。然后无名就大大方方掉进无底洞里了,连往外爬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还是太嫩呀”无名的心里活动和表情正处于两个极端,脸上挂着阳光般的和煦笑脸。

见识过笑面虎后,回去对着铜镜练了一整晚。最后定格在这张自认为最具亲和力的表情上。只是绷了太久,面部肌肉有些僵硬,一时间做不到收发自如。

大学府的学子没有定数,多是工作之余挑着听几堂课或是遇到了无法解惑的问题前来求教的。如无名这般全天学习的孩子只有一两百人,年纪大多也是相仿。

无名有个优点,那便是做事情的时候一旦决定投入精力进去,便很难受到其它事情的干扰。

学堂上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每天静静的坐在同一个位置,若是位置先被别人占了便选择个临近的座位。学堂之上也从不和别的孩子一般交头接耳。除了临座的学子会觉得这孩子笑起来很好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生活似乎一下子有规律起来,每天迎着朝霞吐纳练气。用过饭后到大学府听讲,听完后再动用清云子的长老腰牌借阅关于十三科的书籍。抵流峰与大学府相距二十几里,这段距离则用于修习步法。入夜后还要打坐调息,每天睡三个时辰。每隔五天去一趟丹阁采购灵草带回家烹煮汤药。反正屋里的金银堆积如山,他也无需为吃喝用度发愁。

无名的平淡生活一半是应对灵云子的刁难,谁知道那个老偷窥狂什么时候又偷偷监视他?另一半则是真的被大学府的内容勾起了兴趣。

被遗忘的驴子在山巅过的惬意无比,整天在湖边追鱼撵鹤,玩累了就到岸边捡新钻出土的嫩草。有时远远见无名倒掉药渣子,便鬼鬼祟祟的跑过去捡食,体型越发的不像驴了。

眨眼间到九鼎山的日子已经近两个月了,无名也习惯了这种充实而简单的生活。小脑袋在知识的海洋中逐渐丰满起来。

学堂之上

教授矿石分类的先生是年过六旬的刘大锤。语调刻板的讲述着几种矿石的熔点以及不同金属的融锻技巧。

堂下寥寥十几名学子多是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也不以为意。来这门学科的本就是些干体力活的粗人,能耐着性子听他叨叨已是不易。反正学资由九鼎山来出,这些人学不学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刘大锤从讲案上拿起竹筒小呷了口水。问道“谁还有问题吗?”

这是每位先生讲完学后的习惯用语,并不是真的让学子们提问题。而是告知一声,他准备下课了。

不曾想一只小手在不起眼的角落举了起来,似乎担心他看不到,还晃了晃。

刘大锤也注意到了无名。

这孩子每堂课都在,始终坐同一个位置,听课时也极为专注。没有哪位先生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只是无名一直以来都默不作声。他还以为是被长辈扔这消磨时间的孩子呢,毕竟有不少家中长辈这么干。

虽然有些意外。刘大锤还是善意的笑道“你有什么问题?”

无名站起来,弯腰鞠了一躬。然后才挂上羞涩的笑脸道“先生,记得您在三月初七的那堂课上讲过铁精的熔点在三千七百度,十五日又介绍了红铅的熔点在七百五十度。我在想,前者活性高却不容易熔炼,后者正好相反。若是把两种金属融合到一起,应该可以提升金属的硬度和延展性。但那需要将不同的两种铁水按照三七的比例来配比。可是这样一来又存在密度不同而分层的情况,所以需要在半固态的状态下反复锻打。不过真这样的话,红铅又会被视作渣滓排解出去。我想请教先生,如何才能将两者的优点都保留住而不损失金属本身的质感”

刘大锤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看来小友对于熔锻的学问已是有了一定的了解,课堂上听的也很认真,这个问题很有针对性。不错,不错。大家回去都好好思考一下解决的方法。至于答案嘛……我先卖个关子,明天课上我再来公布。下课吧。”

受过学子们鞠躬行礼之后,刘大锤走出学堂。擦了把微冒的虚汗,喊来助教弟子去请其余两位教学矿石的先生,自己则快步向藏经阁走去。

纹绘符的科目与矿石不同,属于修道之中极为重要的部份。学堂之上,学子多达数百人。因重视程度不同,仅在一品阶段授业的先生便是文绘院的外门执事。

无名有些腼腆的站着,毕竟他年纪小,没有在数百人的注视下侃侃而谈的经历。

在先生鼓励的眼神之下,他才说有些忐忑道“斗字符和者字符的笔锋最为相近,可发挥出的作用却是截然相反的。先前听先生讲过,除了基础的九言符字单独运用之外还可以交替或叠加使用。我在堂下只推演出了二百七十三种组合方法,但符文间相生相克的关系再难进一步了。学生觉得若是将九言符字叠加成一个应该是可行的。或许可以使其构成平时无比稳定,一但受其余字符干扰便会释放出全部威能使其发生爆炸。其中的顺序及同字符叠加过于复杂,学生却苦于学识有限,还请先生指教。”

微胖的执事眼角抽了抽,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已经有学生蘸饱笔墨做起记录了。

不由心下暗骂:你小子能推演出二百七十三种字符的组合方法了还他妈在我一品的学堂蹲着?不会是哪个老家伙派来玩我的吧?

脸上却满是赞赏的神情“真是后生可畏呀。九字符叠加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可每多一字,难度就大上十倍不止。我们大可不必在字符上死抠,因为字符除了叠加和单独运用还可以组成阵纹来使用。相对而言,难度就小了许多,效果也更加的显著。至于阵纹,那是二品的学堂才能接触到的内容。真想知道的话你可要加油哦”说完,给了无名一个鼓励的眼神。

无名躬身致谢,乖巧的坐回。他不知道的是纹绘院当天下午就有人提出了九字叠加和将交叠符文运用于阵法之中的课题。一帮窝在牛角尖多年的老学究们眼前豁然开朗,疯魔般的投入到演算大业中去。甚至还邀请了参天塔和问道楼的高人一同推演。

随着学识的增长,无名越发感觉自己的渺小。每堂课后都把握住难得的提问机会,问题也越来越尖锐。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授业先生的圈子中已经成了个令人头疼的小小名人。

一品的授课先生被问怕了,埋头死啃专业书籍。二品的先生见状,意识到危机也开始奋发图强。于是教授三品学堂的先生也受到影响……

大学府组建数百年间,首次出现了授业先生学习氛围高过学子的情况。

大学府是九鼎山传授基础知识的摇篮,许多新课题抛出后,宗门上下一片哗然。各部的研发热情空前高涨。

星云子拿着奏报,收回了神识后哈哈大笑道“九鼎当兴呀。长此以往,怕是不出百年其余几家所谓的顶级宗门便再难望其项背喽。”

心情大好之下,突然想起不知被忘在哪个犄角旮旯的无名。不由神识又出游查探了一番。

在抵流峰上找到了熬药的无名,正边看着炉火边在地上用树枝鬼画符般的描绘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星云子瞧了半天,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当作是孩子的随手涂鸦,不再理会。收回神识后嘀咕了一句“倒是让这小家伙赶上了个好时候。”

随后让道童唤来了两个儿子。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手牵手而来。

星云子把小儿子常真抱在怀里,笑着对大儿子道“常修呀,修行固然重要。不过要懂得张弛有度,别总窝在院里。和人相处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你呀,该多走动走动。”

常修恭敬行礼道“知道了,父亲”

星云子略微收敛笑容,道“又是嘴上敷衍,回过头该干嘛还是干嘛吧?”

常修口不对心的道“孩儿不敢”

星云子逗弄了下怀里的小儿子,捏了一下常真的鼻头,引来一阵不满。嘴上却是在跟大儿子讲话“常真也三岁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带着你弟弟去大学府求学吧。”

9 反正也是残次品

大学府的学子中多出了两个新面孔。

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最近随着求学热潮的兴起,学子要比以往多出不少来。

不过穿着亲传弟子的服饰来听课的就只有这么一份了。毕竟亲传弟子是有宗内大佬手把手传授技艺的,谁会闲得蛋疼挤在一群普通弟子和杂役中学这些基础的东西?

常修牵着常真找了个座位坐好,也不去理会四周投来的异样目光,掏出帕子给常真擦了把快流到了嘴里的鼻涕。宠溺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众人或许是觉得身份上的差距过大,坐得近了会不自在,有意无意的都挪远了些。使两个孩子身边出现了个小小的真空地带。

常修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从记事起就总是被人以各种方式‘敬而远之’。皆因身上的这套亲传弟子的衣服。他不是不想走出家中的院子,可他走得出九鼎山的院子吗?

常真有点人来疯的性格,见屋里这么多人开心得不行,左右四顾。见到长相奇特点或装扮有意思的就拉着他哥去看,手上还指指点点。

被指到的人不便发作,佯装不知道。

常修毕竟已经十岁了,家教又严。忙制止弟弟的失礼行为,可在心下里却对这些普通弟子更看低了几分。

无名今天在路上修习的逍遥步属于小范围腾挪步法,不以奔袭速度见长,所以到的要比平时慢一些。所幸出门也比平时早,好歹赶在了授业先生的前面。

不过大学府今非昔比,仅晚了这么一小会,屋子里就几乎是座无虚席。更有些比他还早到的弟子站在过道里。

无名见平时习惯的座位被两个新面孔占着,也不以为意。只是稍感疑惑,明明那里还有位置,这些弟子怎么不过去坐呢?

他没那些弟子的顾虑,大大方方的走过去。向兄弟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一屁股拍在凳子上。

常修有些诧异的看向无名,见无名不像是故作镇定。忍不住冒出一句很脑残的话“你不怕我?”

问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嘴巴。这话说的太他妈傻了。

果然,无名扭过头谨慎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心的问道“你咬人?”

常修还在为刚刚的话懊恼,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无名似乎想到了什么,屁股往远处挪了挪“那你有病?”

常修也回过神来,呸了一口道“你才有病呢,我懒得跟个小小道童一般见识”

无名又躲远了一些,生怕被常修唾沫星子溅到。朝旁边的一位弟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病不去治,还跑这干什么?”

那名弟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神游天外还没回过神的木然表情。

见授业先生还得一会才到课堂,无名也没闲着。从挎包里摸出个油纸包来,里面是带有余温的大肉包子。

也不跟左右客气,自顾自的一口下去,顿时整个屋子香气四溢。

“咕”无名耳朵一抖。好像听到了那位神游天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师兄咽口水的声音。

常修实在看不惯这种吃东西不顾及环境的行为,索性别过头去。结果扭过头却看到弟弟正直勾勾的盯着无名,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口水顺着手指流出来,挂着亮闪闪的丝线。

怒其不争的常修拍掉弟弟的手,摸出帕子给他擦干净。见被拍疼的常真咧嘴欲哭,忙哄道“乖,回头哥再带你去吃哈,可是这里不行。这是大家求学的地方,不是膳堂。”

后面的话有意放大声音,显然是说给无名听的。

无名哪有功夫理会他说什么?嘴巴是别人的,肚皮却是自己的。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个白花花的包子消灭干净,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摸出竹筒咕咚咕咚灌了半筒水。

没过多一会,精工科的授业先生夹着书姗姗走进学堂。一进屋就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这里是大学府,谁把这当膳堂了?”

学堂上无人应声。常修似乎感觉身后有一束束目光落在他这片真空区,顿如芒刺在背。不由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无名,结果不看不打紧,一看差点被气冒烟了。

无名虽然座位不能往外挪了,身子却是歪出去一截,望向他的眼神复杂。有嫌弃,有厌恶,还有一丝的……同情?

先生的目光随着众人落到两名亲传弟子的身上,轻咳了一声道“这次就算了,那个……下不为例哈。上课吧,我今天要给讲的是机械装置的零件加工……”

结果长达一个时辰的的精工课下来,常修大多时候都在走神,常真则睡成了小死猪。

无名通堂全神贯注,听的津津有味。

最后,授业先生道“今天的内容就先讲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后记得好好温习”说完,不等学子们起立行礼就往外走。不曾想无名举着小手站起来大叫道“先生。学生有问题要求教呀。”

授业先生只恨走的慢了,被喊住又不好假装没听到,站住后微笑着说了声“欧?说来听听”。

心下却暗叹了口气,不愧是‘问题童子’呀。每课一问的习惯已经不知让多少先生下不来台了。因为无名的缘故,先生们连课后那句“大家还有什么问题”的口头语都硬生生改掉了。

无名躬身行礼,然后才开口问道“是关于傀儡膝关节卡簧的问题。据先生所说,卡簧的材质为黑铁精掺杂雪花铜母。可是金属在连续弯折数千次之后就会出现疲劳期,必须充分冷却后才能再次使用。这就使得傀儡无法保持速度远距离奔跑,我构思了一下,假如多装上四条腿。让它们轮流使用,就可以保证傀儡始终处于最高速的奔跑。不过这也是个笨法子,因为耗能也增加了一倍多。”

授业先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道“六条腿的兽型傀儡吗?耗能确实惊人。虽然被一些财大气粗的家族所钟情,但是造价过高,无法量产。除了炫富,意义不大。”

无名继续道“黑铁精和雪花铜母都是天价的稀有金属,我这些天在治铁厂用十三种普通金属制出了一种合金。韧性虽然有余,不过硬度上却有些不足。思来想去,还是要从零件的形态上入手。想请教先生可有好的解决办法?”

授业先生挑了挑眉毛,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凭着点小聪明就说研制出替代的合金?那锻器峰的老家伙们是不是可以集体跳崖了。

虽然这么想,却不便公然打击学子的积极性,不管行不行得通,总比没想法强的多。和蔼的问道“你可试过双合叶卡簧?”

无名眼睛一亮,兴奋道“对呀,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多谢先生赐教”说完又深深的行了一礼。

授业先生心中苦笑“简单?要不是最近恶补专业知识才偶然在一本生僻的文献里读到这个内容。那可就不简单喽。”

有些心虚的受过一礼后,终于有点找回做先生的优越感了。这会儿也不急走了,打算趁势压一压无名的势头。年青人太顺了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笑着走到无名身前道“你那块合金可带在身上?本先生帮你把把关。”

无名在包里翻出个一寸见方的小金属块递了过去,然后眼巴巴的等着先生的评价。

结果先生一番打量之后,面色从淡然到好奇,又变的震惊,最后被狂喜所替代。有些语无伦次的道“你,哦不,小友。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尊姓大名?”

无名恭敬的答道“学生无名”顿了一下,怕会引起什么误会又道“无名就是学生的名字”

授业先生也不知道有没有上心,只是道“好,好,无名好,好名字。你这块合金能否借我研究一下?”

虽然知道提出这个要求很过份,但实在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之情。顾不得周围学子异样的目光,眼巴巴瞅着无名,生怕被这位问题童子拒绝。

无名露出个招牌式纯真的笑脸“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送给先生吧,还要多谢先生的授业之恩。”

授业先生如获至宝,生怕无名会反悔。连场面话也没说,一溜烟的跑了。

常修张目结舌的目睹了全过程,有些看不透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孩子。

瞧先生的神情情也大体能猜到那块金属的价值,这小子就大大方方送人了?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炼出合金来的?一定是从哪偷来哗众取宠的。

想到这里,常修哼了一块问道“冶铁厂闲人免进,就算是让你偷溜进去。你又凭什么动用熔铁设备?你可别告诉我那些数千斤的玩意儿你整得动”

无名其实早就看出常修身份特殊,之前说他有病是觉得这小子拽的跟谁欠他钱似的,故意恶心他。没想到这会儿又把脸贴过来给他踩了。不由有些好笑,脸上挂起嫌弃神态,道“跟你有关系吗?你别把脸凑这么近,再把我给传染了。”

常修凝噎半天,不死心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无名用手挡着不存在的唾沫“病人!”

“……”

无名挠了挠下巴,一脸戏谑人的问道“真想知道?”

常修毕竟也才十岁,而且还是个少与外人接触的少爷心性。论心智哪能跟无名这个痞子相比。天人交战一番之后,好奇心占了上风。说了一个字“想”

“不告诉你”

“……”

无名好笑的略过快要爆发的常修,对着一旁早已被吵醒,正忽闪着大眼睛的常真道“叫声哥来听听。”

“我跟你拼了”常修忍无可忍,扑了过去。

常修比无名大了两岁,身高也高出了半个头来。更是从小就修习修术基础。可惜光有花架子没用,论起斗殴经验无名能甩他好几条街。

羞恼之下没什么章法,被无名一招给制住,两手剪在身后,摁到桌子上动弹不得。

常真担心的大喊了一声“哥”

也不知是冲无名喊的还是冲常修喊的。

无名全当是喊他了,嘿嘿一乐,放开了常修。对着常真拖着长音道了一声“乖”

常修虽然面红耳赤,却没再冲动。而是稳了稳心神,冷漠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在哪偷的?”

无名露出一个看白痴的眼神,问道“你说是谁偷的就谁偷的了?你从哪看出是我偷的?九鼎山是你家的?”

一位看热闹的弟子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跑来打圆场“算了,又不是多大的事。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小兄弟,你倒是说说这金属是怎么熔炼出来的?我们也好奇的很呢”话里不乏帮常修提问的意思。

无名也不计较,摸出清云子的长老腰牌道“长老腰牌开路,大多地方都去得。反正人情债记在长老的头上。”

这话一出,众人啧啧。没想到这个小小道童有靠山呀,长老腰牌都带在身上,看来是很得宠呀。难怪敢得罪亲传弟子了。

常修嗤之以鼻,问道“那你怎么炼的矿石?”

这下连围观弟子都觉得这小子蠢了。

果然,无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退后一步道“大少爷,你不知道有一种叫作银子的东西让以让别人帮你干活吗?”

先前打圆场的那位弟子又冒了出来,干笑道“小兄弟可真是年少有为呀。先前光看先生的表情也知道那合金必是潜力无限。没想到你竟有这份胸襟说送就送出去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无名倒是乐得跟这种圆滑的人打交道,起码看着舒坦。不紧不慢的又从包里摸出一块流彩的方寸金属笑道“那个呀,没关系。反正也是残次品”

10 哥 别打了

小人得志的情形大家都不陌生,谁还没个得意忘形的时候?

不过满脸的得瑟劲出现在一个年仅八岁的娃娃脸上时,就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了。

至于有没有人相信这块合金是眼前孩子鼓捣出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无名身后有个位高权重的长老,反正道童的职责就是给长老跑腿办事的。

常修从无名拿出长老腰牌显摆的时候,目光就没有移开过。见无名要收起来,突然道“清师伯闭关了,你从哪得来他的腰牌?”

无名用眼角瞥着他,轻哼了一声,以极其欠奏的语调问道“你谁呀?”

常修刚说了一个“我”就被两声不合时宜的咳嗽打断。

身穿青色长衫的儒雅中年人已经在讲台前站半天了。

一些注意到的学子已回到座位上端坐好,只有两个孩子在那旁若无人的吵闹。

若是换了平时,少不了被他训上几句。不过这两个孩子中一位穿着亲传弟子的服饰。另一个问题童子他倒是认识,正把长老腰牌在手里甩着玩。

先前轻咳了几声,没能引起两人的注意。不得不加大了几分力道,以至于嗓子真有些发起痒来。

常修面带愤愤之色,狠命的剜了无名一眼。

不过显然是有点自作多情了。

无名压根就没去看他,如同之前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端正坐好,瞬间变回了那个殷切求学的乖宝宝。

青衫先生好笑的看了眼专心致志的无名,心中赞叹了句“这小子是要成精呀。”

轻轻的把书页翻开,道“这堂课由我来教大家诗词鉴赏以及学习几个生僻字……”

一堂课下来,轻松生动,课堂上下其乐融融。

论起面对问题童子,教授识文造句的先生无疑是最轻松的一个。这一科没有那么多难点和变化,他反倒是乐得看其它学科先生的热闹。

大学府每个品级有四个学堂,学堂每天有四堂授课。至于会不会倒霉遇上问题童子,先生们心里都没底。可若是从来都遇不到,多少又会有些失落。有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古怪。

下学后,无名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藏经阁。把《气机详解》和《机关铭文录》两本还了回去,又挑了《百草录》和《地脉相龙》两本。登记之后,礼貌的向守阁先生行了一礼,然后才姗姗而去。

三天两头的跑来借书,无名已经和这边的管事混的比较熟了,交往之中始终不曾缺了礼数。这边对乖巧伶俐的无名虽说没表现的有多亲近,却也不烦感。起码现在借书已经不需要再出示长老腰牌了。

须发皆白的威严老者望着无名跨门而出的身影略微想了想,突然对正在一旁忙碌的副手问道“咱们这位问题童子来借书有三个月了吧?现在就涉及二品学科了?”

副手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笑道“何止呀,今天借的书有些内容可是到了三品才能看懂的。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脑袋是怎么长的。可笑那帮授业先生为了应付他的问题还跑来查阅二品经卷,殊不知有不少都是这孩子读完后还回来的。”

老者点头道“过目不忘这种天赋虽不多见,但也还是有那么些个的。不过把这些知识真正变成自己的,能够活学活用……我这辈子自诩识人无数。也只见了这么一个怪胎。”

副手面露期待之色,啧啧道“真想看看那帮授业先生挂在台上时的表情呀”

老者没再言语,顺着门口望向外面的老树出神。

回抵流峰的路上

无名被两名从树后跳出的蒙面人给拦路截住。

见到拦路之人的装束后,无名一阵无语。

两道身影都穿着亲传弟子的服饰,脸上像模像样的遮着方巾。高的那个比无名高出半头来,矮的那个生得白白嫩嫩的。

无名不耐烦的问道“怎么又是你俩?没完没了了是吧?”

常灵闻言大吃一惊,对常修道“哥,咱被认出来了。”

常修小声教训道“闭嘴,他这是在诈咱俩呢。”

常灵“欧”了一声,乖乖不再吱声了。

无名哪有闲功夫看这兄弟俩演双簧?还要赶几十里路呢,回去晚了膳堂就没饭了。不由耐着性子问道“二位好汉,你们拦着我是要劫财还是要劫色呀?给个痛快话,我赶时间呢”

常修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光想着给无名找不痛快,还没想好拦住人家后怎么办。

常真不合时宜的声音又怯生生响起“哥,他说赶时间。要不咱们下次吧?”

常修正想下意识的回答一声“好”,可转念一琢磨。不对呀,不是要揍他一顿出气吗?反正蒙着面呢,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想到这里,对着无名说道“小子,你说对了。本大王就是求财的,快拿一千……哦,一万两黄金来。否则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无名把包摘下来,放到一旁的草地上。上前两步道“让你弟弟躲远点,伤了他我可不管啊”

常修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对弟弟道“常真……嗯嗯,二当家,你先退后压阵。看我来教训教训这小子。”

常真乖巧的后退了几步。怯怯的说了句“哥,要不咱回家吧。我怕”

常修自信的一笑,弯起手臂拍了拍根本不存在的肱二头肌。

无名看得一阵牙疼。这他妈是哪个长老调教出来的傻缺?

常修自我感觉良好,在他看来,先前在课堂上被无名一招制住完全是个意外。

对无名说道“那我可上了哈?”

无名忍无可忍了,气道“真他娘磨叽”脚步一错,主动冲了上去。

没想到势在必得的一纪冲拳竟打在空处,从常修的脸上穿了过去。

幻影?

无名心知不妙,正要退回的身形一顿,忙向下一沉。“啪”的一声脆响,被一掌拍在了肩头。

钻心的疼痛让无名倒抽了一口凉气,即便顺着掌势卸去大部分力道。依然火辣辣的一片生疼。

常修和半路出家的无名不同,还未记事就接受各种修行资源的浇灌。不善于与人交往是一回事,但一身本事却是实打实熬出来的。正因为如此,吃憋后才一直忍到现在才来找场子。

无名也不是省油的灯,借着下蹲之势一记扫堂腿甩了出去,直奔常修膝关节扫去。

常修不慌不忙,故伎重施。微微一晃,原地留下一道虚影。人已出现在一尺之外,刚好避开了这一脚。同时也一脚踢出,直奔无名尚未收回的腿弯处。

无名这次看的真切,常修的身形变幻果然近乎于瞬移。而且是那种发力违背自然规律的移动方式。几乎没有蓄力动作,速度便在一瞬间提升到极致。

常修身法诡异,无名也不是泥捏的。身体顺势扭转,另一只脚以更快的速度抽向常修的腰肋处。

若是常修不收脚,两人结局就是各中一腿。单从力道上来讲,无名还要占些便宜。

果然常修不愿吃这个亏。留下一道虚影,又闪出两尺远的距离,再次扑了上来。

无名修习逍遥步虽然没有登堂入室,却也是初窥门径。相较之下竟也不遑多让。

两个孩子一个身法诡谲,一个料敌在先。用的都是最顶级的近战之法,一时间难解难分。看上去斗的热闹无比,实际上谁都没碰到谁。

无名如蝴蝶一般上下起舞;常修则闪闪停停,留下了道道虚影。

半晌之后仍未分出胜负。

常修表面看起来和无名旗鼓相当,其实心中已经暗暗叫苦了。鬼影步虽然厉害,但极耗体力。两人胶着成这样,都是骑虎难下,谁先停手,谁就得面临接下来的拳打脚踢。

与常修的苦苦支撑不同,无名的眼睛越来越亮。不知不觉间主导了两人的节奏,还有闲心观察常修辗转腾挪的动作和发力方式。有时一个动作没看明白,就刻意引导常修再去做上几遍。

常真瞪大眼睛,也看不出谁更厉害些。握着小拳头在一边吭声,小脸兴奋的涨红。

你来我往,又持续了盏茶功夫。常修感觉有些手脚发软了,咬牙硬撑着。无名眼中逐渐闪出明悟的色彩,身形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

常修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失声喊道“不可能!”

无名得意的问道“什么不可能?”

常修咬牙不作声。

别人可能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常修怎么可能看不出?无名的身形之所以会有瞬间的模糊,是因为自身与虚影出现了重叠。交错开了半寸距离所致。这意味着无名不但在偷学他的招式,而且还真让他摸到些许的门道。

他当初在父亲手把手的教导之下用了两年才达到这一步。被老爸赞为千年不遇的奇才,有望在锻体方面追上清云子大伯的脚步。

结果这才半柱香的功夫就被人当着面给偷了去?

两人本是贴身快打,哪容得常修的瞬间恍惚?

无名矮身一记懒驴打滚,避开一脚。手中藏了一把泥沙。

起身却是后背对着常修。

常修见状大喜,想也没想便朝无名背心一拳砸去。

却见无名左腿登地,右腿向后踹出,来了一招难看无比的野狗撒尿。

常修微微侧身,躲过了没什么威力的一腿。还没来得及还击,便被扬了满脸泥沙。

“啊”睁不开眼睛的常修顾不上骂人。飞身的向后跃去,变拳为掌,全力平推而出。

“啊”这一声惊呼却是常真发出来的。

常修目不能视,正自惊异不定。突觉身下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传遍全身,一口冷气直抽入腹,紧接着便双腿一软痛苦倒地。

无名一招猴子摘桃得手,乘势而上。对着常修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打归打,无名下手还算有分寸。

学府的课没白念,‘学以至用’四个大字也被他在这贯彻下来。落拳之处尽是些又疼又不易看出外伤的位置。

常修抱头护住脸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可雨点般的拳头似乎没完没了一般。撑了片刻后终于忍无可忍,带着哭腔求饶道“哥,我错了,别打了。”

11 叩门期

无名揍常修揍出了霸气,打出了豪情。

直到常修带着哭腔求饶,才在他身上又踹了两脚恋恋不舍的停手。

打从认识了清云子就一直装孙子,许久不曾这么酣畅淋漓的揍过人了。

弯腰在常修身上一阵摸索,掏出一块玉腰牌出来,上面雕龙画凤颇为精致。

无名毫不客气的塞进怀里。往羞愤交加的常修屁股上补了一脚道“教你个乖,以后出来劫道,身上多带点值钱东西,踩到硬点子的时候拿来买命用的。”说完又瞅了眼躲在远处偷看的常真,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抓来搜身的想法。捡起背包顺着小路蜿蜒而去。

常真一直等到无名走远了才跑到常修身前,把哥哥扶起来。

常修被打的不算惨,真正的惨是心里。

以前总觉得身份的关系别人都不愿跟他走太近。这会倒好,不知道身份又被按在地上揍。

挨揍时蒙脸的方巾脱落了,险些露了真容。幸好那一瞬间无名‘刚好’抬头去看常真。

慌乱之下只好用手捂在脸上,干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死,任由无名拳脚相加。

听常真说无名走远了之后,常修才一骨碌爬起来对弟弟道“帮我瞅瞅,伤到脸没有?”

见到常真摇头,才长出了口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姿态,不紧不慢地掸掉身上的泥沙脚印。叮嘱道“今天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讲,知道吗?就算父亲母亲问起也不能讲。”

常真眨了眨眼,乖巧的点头应下。这才和哥哥牵着手一起回家。

无名虽一副无所谓的痞相,可到家后心里一直打鼓,生怕打了小的又来了大的。清云子这张虎皮平时扯扯还好。要是人家长辈亲自出面,肯定就不管用了。半夜没睡,绞尽脑汁编了一套还算说得过去的说辞。

直到第二天在学堂又遇到这兄弟俩。见对方佯装不知前一晚发生的事情,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常修也古怪,带着明显的敌意处处跟无名较劲。不但非要挨在一起坐,学习、吃饭甚至撒尿的远近都要比上一比。偏偏一句话都不跟无名说。

无名懒得用热脸去贴那冷屁股,自己忙自己的。

值得一提的是每隔个三五天,两名蒙面劫匪就会拦一次去路。然后被无名越来越轻松的揍倒,搜去一身的财物。

双方似乎有了一种古怪至极的默契。

星云子这阵子心情很不错,对儿子的变化大为宽慰。

常修最近性格开朗了不少。不但锻体筑基更加的用功,而且终于对修真以外的事情感兴趣了。居然会主动借阅各学科的书籍。连带着小儿子的生活态度也积极了起来。

他一直担心常修不与外人接触,久而久之会变的性格孤僻。

看来大学府在教书育人方面确实投入了不少的心思,或许该考虑扩大一下规模,提升一下先生们的待遇问题了。

大学府上则是另外一番光景。

学子从一品升为二品除了参加年度大考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途径。

那就是得到授业先生的认可,提名举荐。不过若是被那名学子没能达到该有的水平,便会极大影响到举荐先生的声誉。因此几乎没人会用这种方式晋升品级。

而眼下,离年度大考尚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名学子的举荐引起了不小的振动。

忍无可忍的四十余位授业先生等不到大考来临之时,联名将问题童子送上了二品的殿堂。

临走的时候,无名第一次主动拍了拍常修的肩膀,道“加油,我在三品学府等你。”

常修肩膀一抖,甩掉无名的手。满脸的嫌弃,故意抬手掸了掸衣服,道“提前一个月而己。有什么好得意的?”

无名收回手,抽出腰间的象牙折扇。“哗啦”一声打开,‘宁静致远’四个大字跃出纸面。摆出一副沧桑的神态,老气横秋的叹息道“你不懂,有些差距是无法通过努力来弥补的。”

常修又有种动手打人的冲动了,不过想到藏在包里的蒙面方巾。

忍了。

二品学堂在二楼,授业先生和学子相对都要少上一些。

因负责一品授业的先生多是九鼎村的老工匠而非本门弟子,所以二品的先生们在身份方面有着本能的优越感,平时自然也很少走动。听说出了个问题童子,让一众传道授业的先生吃瘪,都嗤笑不已。

结果无名来了之后都笑不出来了。情形比一品学堂时的尴尬也好不到哪去。

先生们在学子面前还能为了维护尊严而故作淡定,顾左右而言他。可无名那些刁钻的问题在课后却是引得一阵的鸡飞狗跳。

有人提出效仿一品的授业先生,联名把这个可恶的问题童子踢到三品去。结果被几名老成持重的元老给驳了回去。真要是那么干了,他们的老脸还往哪搁呀?

所幸临近大考,先生们只能祈祷无名顺顺利利的升到三品去。至于剩下的日子……咬紧牙挺挺就过去了。

于是学堂之上常能看到这样一幕:

学子们神采奕奕的听讲,先生则时常顶着一对黑眼圈讲的没精打彩。还有些负责一品授业的先生混在学子堆里津津有味的忆苦思甜。

藏经阁

一向肃穆古板的老者面露欣慰之色,见无名还回了《学子鉴》。和蔼的问道“看得懂?”

无名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能看懂一部份,请教了几位先生才勉强读下来”

老者笑着点头,道“好,好,好。既然连这本都读懂了,那你以后再来借书的意义也就不大了。更进一步的经藏就要去问道楼借阅了。只是那里只对本门弟子开放,以你道童的身份,怕是不行。”

一旁的副手流露出讶异之色。

他给这位做副手也有几年了,知道老执事从来都是一副古板生硬的面孔。极少当面夸赞过谁,也难得见他对谁和颜悦色。这次一口气连说三个“好”出来,得是多欣赏这个孩子呀?

不曾想老执事又对他吩咐道“去,把那本《本源经》取来”

副手没有多问,神情有些恍惚。进到里屋,从书柜的最里面翻出一本比起其它典籍相对粗糙的经书,双手递给了老者。

老者轻抚书面,眼神柔和。片刻后才对无名道“这本便送你吧,不必还了。记住学府门楼上的字:‘学以致用’。不要埋没了你的天资啊。”

无名小心的接过厚达半尺的线装书,见兽皮封面上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朴实无华的‘本源经’三个大字,笔锋内敛。大有藏锋于鞘的韵味。翻看一眼,内容一页页竟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不用看内容,仅仅文字笔锋中这股透纸而出的气势,便能感觉出不是凡品。

双手将书抱在胸前,深深的向老者鞠了一躬“谢老先生的赠书之情,学生受教了。”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随即释然。

像是一下子耗去了太多的力气,疲惫的挥了挥手道“书送你了,怎么用还要看你自己。人是活的,东西也是活的,别把它学死了。去吧,以后得闲了。就来老头子这坐坐。”

无名先后向老者和那名副手行礼后缓步离去。

副手等无名走远,才忍不住到“这是您毕生的心血呀!连摆在问道楼的都只是拓本。就随手送给一个孩子了?”

老者没去看他,而是直直地注视着门外的老树。语气平谈道“这经书呀,写出来不就是给人读的吗?藏着掖着才是它最大的悲哀呢。难得遇上个合眼缘的娃娃,就算他现在是读不懂,也总有一天会派上些用场吧?”

抵流峰顶

无名随手把一锭金子扔到墙角,没再去理会。

常修那小子真是越来越俗气了。起先还能抢来些精美刀具、玉器、小把件什么的,最近几次干脆都是金锭子。

不过无名的心思压根没放在这上面。

而是如获至宝的捧出了那本大繁似简的《本源经》。没急着翻开看,而是轻轻的摩挲着封面上‘本源经’三个大字。细细品味着其中蕴含的气机。

星云子终于知道最近家里总是莫名其妙丢的东西哪去了。居然是常修那个败家子偷了东西跑去找揍,挨了揍还给人送钱。天下哪有这般道理?护短可不是清云子一个人的专利。

结果神识刚刚探到无名那里,就被他手中捧着的那本《本源经》给吸引住了。瞬间把找麻烦这档子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星云子确定无名手中是真品后,痛心疾首道“我的亲师叔祖唉,我师父年当年惦记这本经文,到了我这又死皮脸磨了那么多年。用一坛五百年的仙人醉才跟你换了个拓本,你现在借给个孩子看是几个意思?他能看懂吗?”

他只当经文是无名借来的,若是知道老者已经送给了无名。别说找麻烦,说不准就要死皮赖脸搬来和无名一起住了。

神识在无名的身前转来转去,一副急不可耐的神色。

以无名的感知能力哪里会知道星云子的神识就在身边?若是知道的话,保不齐又要跳脚大骂这个老偷窥狂了。在心里偷着骂。

无名只觉得本源经三个大字的透着一股意境,玄奥无比。似乎看到了擎天而立的山峰,又似烟雾氤氲的空谷幽兰。不知不觉的,不但眼睛随着笔划缓缓游走,心也随之而动。一遍看完,发现前面的风景有了变化,便又看一遍。如同魔怔了一般,心神完全沉浸在其中。只顾眼中一副副风光闪过。完全没有注意到体内的气机也一并随着流转了起来,数处窍穴无声无息的将灵气吸收消融,再润物无声的充盈起来。最后彼此贯通,浑然一体,形成一张四通八达的脉络之网。

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无名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时,身上已是出了一层微汗,全身上下无比通透。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感充满了全身。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一道白色气柱自口中而出,长达数尺。

温润的灵力流转全身,整个人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舒服。

主峰上耐着性子偷窥的星云子见到无名愣神片刻后竟是流露出那种便秘许久又一泄千里的享受神情。

饶是养气功夫极好,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卧槽!叩门期了?!”

12 差点饿死

清云子闭关时可没想到无名会这么快就到达叩门期。再天才的孩子,在这一步也得老老实实的一点点打熬个数年。

自然也就没有多讲具体的修习方法,怕无名听的多了会好高骛远。

幸好大学府中有术法基础这一科,算是对叩门期有些介绍,无名好歹没有两眼一抹黑的抓瞎。

“我这是……叩开仙门了?不是说这道门槛拦住了无数修行之人吗?没觉得哪难啊?”无名有些难以置信。

正疑惑间,耳边响起了一声酸溜溜的冷哼。随即一本轻薄的册子从远处掠空而至“啪嗒”一下拍在他的腿上。盖在那本《本源经》之上。

无名嘴角一抽,老偷窥狂果然在盯着他呢。

不过下一刻目光移到册子上的时候就再也挪不开了:《筑基参同契》

这本仅有万余字的参同契可是藏经阁借不到的好东西呀,正好解了无名的燃眉之急。

“侄儿拜谢灵伯伯的关怀之情,灵伯伯无量寿福”无名小脸瞬间转阴为晴。忙不迭地将书册放下,起身遥遥向主峰一拜。

星云子收回神识,没好气的骂了句“小马屁精”

不怪他心情不爽。

常修一直是他的骄傲。自三岁开始打基础,从小就崭露出过人的修行天赋。一步一个脚印的修至现在,根基算是颇为夯实了。怕是只要再有个三五年就可以试着叩开仙门。

那可是十三四岁的叩门期呀,放到哪个时代都要归于天才的那一小撮行列里了。结果不知清云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挖了这么个怪胎出来。

星云子越想心里越不平衡,索性把常修喊来劈头盖脸的训诫了一顿。

常修被教训的一头雾水,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

最后星云子才叮嘱道“以后跟那个叫无名的小子好好相处,多向人家学习,他还比你小两岁呢。别整天想着给人家送银子,败家玩意儿”

常修红着脸道“原来父亲已经知道了。”

星云子没好气的道“也就你这个笨蛋才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以后别去找人家麻烦了,听到了吗?”

常修嘴上应下心里却有些不服气,虽然每次都输给无名,可都是惜败,若再加把劲,不是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哪里知道无名是生怕打跑了陪练的肉靶子,故意放水的。

一晃十数日过去

无名到丹阁取过两次药草之外,便没有离开过抵流峰。潜心研习星云子扔给他的那本《筑基参同契》。

至于那本《本源经》,他除了揣摩封面的三个字外,始终不曾翻开一页。

无名这些天始终被一股浓郁的灵气包裹着,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每次练功之后,都会从汗水中带出一些淡黄色的油脂污垢。身体也越发轻灵起来。

逍遥步也好,偷学来的鬼影步也好。都使的更加得心应手起来。

逍遥步的动作已经变的越来越写意,其中透出了一股慵懒的潇洒气息。这表示腿法上已经有了小成。不但如此,还融入了鬼影步在其中。而每踏出几步,身旁就会突兀的闪出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这种把慵懒至极的逍遥步和快到极致的鬼影步结合在一起练的行为。若是被清云子或星云子看到,恐怕要惊掉下巴,骂无名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了。

且不说做到这步是何等困难,光是截然相反的力量所产生的拉扯力便不是人体所能承受的。大概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不知者无畏的无名敢这么玩吧?

无名体表包裹的那层灵气最终不知是散去了还是被身体吸收了,持续十多天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半点踪影。书上没有相关的描述,清云子也不在身边。无名担心体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有贸然去请教别人。由着它去了。

依《筑基参同契》上的描述,叩开仙门后便可以把灵气聚在指尖,引出一道火苗。潜力越大,火苗就越长,温度也越高。以此来评测修真之人的潜力。据说九鼎山其中一位羽化飞升的前辈当年引出的是一条映红半边彩霞的通天火蟒。至今都为山门中人津津乐道。

无名觉得他可能不会如那位前辈一般牛到不行。但至少别控制不住火势,把草庐给烧了,所以专门跑到崖边的巨石平台上去做尝试。

在平台上静立了许久,感受到体内的气机趋于平稳后才缓缓运功,仍顺序从脚底自下而上封闭窍穴。

每封闭一处窍穴,体内的气机便强大一分。待得周身气机运行一周后,窍穴尽皆封死。仅留一条经脉以一个特定运行路线引向食指,做为唯一的气机宣泄通道。

奔涌的灵力势头渐盛,如洪流般在经脉中迅猛而行。

然而在即将冲出手臂时却被身体猛吸回去。如同一杯泼在干沙子上的清水,飞快的渗回体内无影无踪。最终虽说是无比艰难的冲出食指指尖,却不是意料中火蛇火蟒,而是形成了一朵颤巍巍的小火苗。

一朵绿豆大小,深黄色的娇嫩火苗。

轻柔的微风拂过“噗”的化作一缕轻烟。

无名小脸抽了抽,不甘心的再次试了一把。结果这次连火苗都没有,仅蹦出了两颗火星。

“青爷不是说天残体在叩门期和一般体质差不多吗?”无名嘟着嘴,抱着膀子盘坐在石台上。百思不得其解。

他却没想过,青云子也不是无所不知的圣人。天残体仅在一些偏门书籍中才有只言片语记载,能分辨出这种体质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

实在想不通,只好就此作罢。

结果刚站起身来便晃了晃,险些一屁股又坐回去。一股前所未有过的饥饿感侵袭而来。

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驴子,或许是和无名相处的久了,多少通着些人性。见无名站立不稳的样子,跑过来打了个响鼻,用脸蹭了蹭无名。

无名颤巍巍地扶住驴子,费了好大力气才趴到驴背上。顾不上驴子听不听得懂,有气无力道“快,去膳堂”

待到驴子小颠着跑到位于山腰的膳堂时,无名感觉已经有些飘飘然,在饿死的边缘了。

眼中出现了幻觉,狠狠咽了口口水,无意识的在驴子的脖子上舔了舔。把驴子惊的打了个激灵,脚下又快了几分。

到了膳堂门口,无名强打着精神的从驴子背上滚了下来。爬了两步,依坐在门前便再也提不起丝毫力气了。

仁阿牛被派去酿酒,顶替他的是个精瘦的中年道人。跟无名虽算不上熟络,偶而也能聊上几句。

听到动静后,出来看个究竟。结果就见到了面色煞白的无名。吓了一跳 ,忙上前问道“小兄弟,你这是咋滴了?”

无名意识模糊,见到一头冒着热气的金黄烤全猪在跟他说话,不由目泛绿光的舔了舔嘴唇。

道人直觉得得慌,下意识得往后退了两步。

无名见烤全猪竟然往后挪了两步,是出了幻觉。用仅存的意志力晃了晃头,虚弱道“饿……”

道人返身进屋取出两个玉米面窝头,疑惑道“不是才刚吃完没一会吗?怎么又饿成这样?”

无名顾不上答话?见到递过来的窝头。眼珠泛红,无力用手接,抻脖子就一口咬了下去。

道人吓了一跳 ,要不是缩手够快,说不准几根指头就保不住了。

无名两口就把拳头大小的窝头消灭掉,又接过道人抛来的窝头,两三口解决下肚。

肚里有东西垫底,终于缓过一口气的无名扶着门框站起,蹒跚着走进屋里。

没去取餐盘碗筷,站在装窝头的木盆前便左右开弓大吃起来。

这种不合规矩的做法若是换了平时,必然会引来一通斥责。但现在那名道人已经完全看傻眼了。

大半笼窝头见底,无名又呼噜噜喝了小半锅菜粥。

膳堂的笼屉和锅不同于寻常居家使用的那般大小,是供整个抵流峰吃食用的大号器具。一会功夫,无名吃下去的东西都抵得过七八个大汉的饭量了。

道人抹了把冷汗,凑上前去。小心的与无名保持了两步距离,问道“你……没事吧?”

无名肚子凸起,面露求助之色。可怜兮兮的看着道人,道“吃不下了,可还是饿……”

道人只是名外门弟子,对这种事情闻所未闻。估计是练什么功法岔了气,灵力损耗过度所致。犹豫再三,似做了出了极为艰难的决定。从袖中恋恋不舍的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粒花生米大小的褐色小药丸递给无名,道“这是行军丹,一粒就可以提供十二个时辰的能量所需。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平时可舍不得用。”

无名接过行军丹后想也没想,直接扔到嘴里咽了。

片刻后只觉一股暧意缓缓升起,向四肢百骸扩散而去。只是尚未散开,便被内腑吸收殆尽。不过饥饿感竟真的减轻了几分。

道人犹自念叨个不停“行军丹虽然价格不菲,要一两银子一粒。但外门弟子咬咬牙,勒紧腰带也还是能存上几颗的。我也不屑做那挟恩图报的事。小兄弟日后若是方便,劳烦在长老面前美言几句……”

话没说完,手中一轻。整瓶行军丹便到了无名手里。

见无名又倒出五粒行军丹,一仰头都丢进了嘴里。道人心疼道“唉呀呀,一日一粒,不可多服。否则吸收不了,都浪费了,浪费了呀!”

无名只觉得之前消失那股暧流再次升起,慢慢游走至全身。

终于有种吃饱的感觉了,砸巴了一下嘴。没舍得一下全吃了,把余下四粒行军丹的瓷瓶收了起来。

摸索一番,发现没带银子。便把别在腰上的象牙折扇往道人手里一塞“出来的匆忙,没带银钱。这扇子折价给你吧”

道人本想拒绝,可拿到手中后就再也不舍得送还回去了。

无需打开折扇,仅扇骨的精细雕工,少说也值个十几两金子。鬼使神差的就收下了。

人情债最难还,无名算是变相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道人驻足望着骑驴远去的背影,神色变换不定。最终露出释然之色,叹道“没想到,竟被个娃娃看轻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13 丹阁

无名没在住处多待。从屋内取了些银钱,打了个小小的包裹。

该是去丹阁取灵草的日子了。顺便看看行军丹,也打算买上一些。

一想到行军丹,又有些饿了。

丹阁

虽然名字中有个“阁”字,实际上却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除了提供整个山门的修行资源之外,还有两个“最多”比较出名:疯子最多以及道童最多。

疯子多是因为这些丹师对于炼丹的那股子执着劲。一旦开炉,便是天塌了也与他们无关。或许是过于沉迷丹道的关系,又或许是接触多了有毒的灵草。这些丹师多少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因为这个特点,每名丹师要配上四五个道童打下手才行。分药晾晒的、提取汤汁的、伺候饮居的和跑腿传信的。

无名没急着取灵草,而是出示长老腰牌后直接去了峰顶。

夔元思长老刚刚炼出一炉颇为珍贵的丹药,心情很是不错。

搬了张太师椅在晒药台边上眯缝着眼,边喝茶边晒太阳。脚丫子泡在满是药草的木盆里。还有两名道童,一个揉肩一个捶腿的侍候着。

身穿道童服饰的无名来到身前,夔元思正眼都没瞧上一眼。

直到无名换上张笑脸,甜甜糯糯的喊了一声“夔伯伯”。这才上下打量了无名一番。

夔元思努力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随清云子长老一起回来的那位童子?”

无名乖巧而不失礼数的躬身行礼道“夔伯伯真是好记性,没想到伯伯日理万机,数月不见仍然记得无名。”

夔元思笑骂了句“小马屁精”,挥了挥手让两名道童退下。然后才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事先说好喽,帮不了的和我不想帮的就不用提了哈。”

无名有些无语“我哪知道你哪些帮不了,哪些不想帮?”不过脸上却是挂着真挚无比的神情道“夔伯伯,打从第一眼见到您。我对您的仰慕之情便如这丹阁峰颠的滔滔云海,连绵不绝。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如您这般轻易把寻常药草化腐朽为神奇的炼成灵丹?”

夔元思打断无名的话“说重点!”

无名凝噎,青爷不是说这位夔长老喜欢听人拍马屁吗?

一咬牙,干脆道“我想学习炼丹之术”

夔元思听后大笑,道“我当多大个事呢,不就是想学炼丹吗?跟着我弟子学就行了。”

无名闻言大喜。

只见夔元思勾了勾手指,招来一名道童道“去,把浩博南叫来。”

道童面露为难之色道“夔长老,浩大师去年炼丹时炸了丹炉。已经仙逝了。”

夔元思耷拉着脸静默片刻,又道“那叫公羊锐过来。”

道童脚下没动,有些无奈的如实答道“公羊大师三个月前试服您研制的新丹,至今尚卧床不起。”

夔元思接连问了几人,都出了这样那样的状况。

站在一旁的无名听得直冒冷汗。这位丹阁大长老好像不怎么靠谱呀。

这时夔元思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语气也不耐烦起来“你就说,我还有哪个徒弟在吧”

道童也是无奈,忐忑道“还有郝文康,郝丹师”

夔元思大手一挥“就他了,把他给我叫过来。”

道童欲言又止,行了个礼便匆匆而去。

仅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道童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个须发都乱糟糟的中年大汉,长着一副金刚怒目相。样貌甚是凶戾,且疏于打理,浑浊的眼屎还挂在眼角。

郝文康盯着夔元思打量了片刻,然后才用不太肯定的语气问道“师尊?”

说完才意识到失礼。忙下跪磕头道“弟子郝文康拜见师尊”

夔元思笑着点点头“文康呀,快起来吧。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样子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有特点。”

无名眼皮直跳,心下腹诽“这他妈是师徒?你们还能再不靠谱点吗?”然而,不久之后无名才意识到把‘靠谱’这个词与这对师徒放到一起本就是件蠢事。

夔元思给了郝文康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文康呀,这孩子叫无名。对炼丹很感兴趣,以后你炼丹的时候就留在身边打打下手吧”

郝文康恭敬应下。

无名随后乖巧的与夔元思道别,跟着郝文康离去。

郝文康身为亲传弟子,丹庐其实就在峰顶,与主殿遥遥相望,两处距离不足百丈。扯起嗓子喊上一声都能听到的距离,师徒二人愣是多年不曾碰面。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郝文康的丹庐与别处的忙碌景象截然相反,就算不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相差不远了。

一个年纪比无名还大上五六岁的小胖墩正在水槽处摘洗药草,见二人走近,忙放下手中活计。甩了甩手上的水,上前打招呼道“师父,我一个人忙得过来。咱们可没多余的银钱付薪资,”

郝文康闻言突然站定,对无名道“在我这干活可没有银钱领啊。”

无名忙道“能帮您打打下手是我的荣幸。只要能偷学个一招半式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多奢求”

郝文康点了点头道“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道“我叫无名”说完,又向小胖墩露出个笑脸,算是打过了招呼。

郝文康掏出个小本子,用焦炭在上面沙沙记录。口中念念有词“无名,来帮工的道童。学习炼丹,不用付薪资”

记完后,才对无名道“你先跟大壮摘洗药草,我炼丹的时候你可以旁观,但不准吱声。闲时丹庐的些心得记录和丹经可以翻看。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无名只好恭敬的重复道“我叫无名,识字的。”

郝文康“嗯”了一声“去忙吧。大壮,你多教教无名。”

名叫大壮的小胖墩憨憨的道“知道了师父。”

目送郝文康进了丹庐,大壮和无名一同忙活起来。

摘洗的只是普通药草,远远够不上灵草的级别。要做的事也不复杂:洗净泥沙,摘掉烂叶和捡出混在其中的杂草。

无名虽然以前没干过这些活,不过大学府有专门教授辩识灵草的课程,所以上手也快。

大壮属于那种三脚踢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类型,耐心出奇的好。在无名四五句才换得一声回应的情况下,终于把丹庐情况摸出了个大概。

原来郝文康是夔长老最小的弟子。年轻时曾是个惊才绝艳的丹道天才,炼出的丹药品质极高,被不少丹道大师看好。和其他小有成就的丹师一样,郝文康也致力于研发独属于自己的新丹方。

后来,郝文康也确实不负众望的拿出了几款较为实用的丹方出来,更是公布了一套全新的炼丹手法‘晃鼎法’。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或许是天妒英才,郝文康在一次炼制新丹的时候发生了炸炉,险些送命。后来虽然痊愈,却也落下了个健忘的毛病。

从那之后郝文康炼丹之时不是忘这就是忘那,空有一身技艺,却再难炼出一炉好丹。丹庐也就慢慢被众人遗忘了。

无名小脸抽了抽,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的情形差距有点大啊。

想到自己的目的,不甘心的问道“那行军丹呢?行军丹郝丹师能炼制吗?”

大壮叹了口气,把洗净的药草在簸箕上摊平,端出去晾晒。无名殷勤的跑去帮忙。

见无名一副他不说就不肯罢休的神情,无奈道“师父现在炼制不了,但我能做。要不是靠它换来些银钱,我们连这些药草都没钱买了。”

无名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待得缠着大壮领他去储丹室时差点把嘴给乐歪了。

架子上整齐的码放着一排排瓷瓶,全是行军丹。

关于行军丹的由来,据说是曾经有位将军奉旨征讨流寇。一路追击,最终虽然将那股流寇歼灭,过程却极为艰辛。意识到兵贵神速的重要性,为了省下埋锅造饭的时间,便命人研发出这种替代饭食的丹药。

无名拿起一个瓷瓶,倒出枚乳白色的丹药在掌心。“咦?”了一声道“怎么是这么个颜色?行军丹不是褐色的吗?”

大壮自嘲的笑了笑“师父出事之前,我只学会炼这一种丹药。也不知道炼了几万还是几十万颗。熟能生巧吧,品质上就稍有提升了一些”

无名嘴角抽了抽,由衷佩服起这位的毅力来。一本正经的摆出品鉴丹药的架式,顺手扔进嘴里。

不同于之前那种略苦的行军丹,这颗竟带着淡淡的莲叶清香,咽下后在胃里暖洋洋的。

无名眼睛一亮,问道“壮哥,你的行军丹卖多少钱呀?”

大壮挠挠头“丹阁的收购价是五个大钱一枚,不过宗门对行军丹没什么需求。炼制难度又不大,所以大多是卖不出去的。”

无名点头,膳堂那位道人说一两银子一枚,这话肯定是有水份的。不过丹阁从中赚取的利润肯定也不少。

略作思索后,道“以后这样的跑腿小事就交给我来做吧。”

大壮“嗯”了一声,不疑有他。又恢复了沉默不语的状态。

接下来的日子,丹庐就成了无名每天劳作的地方。做完本就不多的工作,剩下的时间都在研读丹经和郝文康早年记录下的炼丹心得。

与他相比,大壮反倒更像个道童。手上一直不闲着,总有干不完的活:劈柴、挑水、洗衣、煮饭,晾药、捡药。

期间无名抽空去大学府把所有的学科都考过了三品。终于让一干悬着心的授业先生长出了一口气。

若不是有星云子那只笑面虎把话放在前面,他连年考的时间都不愿浪费。

如今徜徉在丹道的海洋中不可自拔,如痴如醉。

达到叩门期后无名的脑子似乎比以前要灵光一些,理解能力和推理能力都上升了一个台阶。这让他常常感慨之前实在是太过愚笨了。读书之余,也凭空的组合出几种设想中的丹方。边学习边改良,只等哪天能够独立开炉炼丹时便尝试一二。

14 复神丹

无名在一旁观摩过几次大壮炼制丹药。其手法极为老道。

什么温度下什么药,几分热度持续多久。提炼药液,去渣,融丹,喂火,息火,蕴丹,出炉。

一套操作下来如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的凝滞。

无名算了一下。炼丹确实很耗精神。不过两个时辰可以炼出一炉,能收九颗成丹。依丹阁的收购价再去掉药草的成本,可以净赚差不多三两银子。若是玩命一点的话,一天炼上两炉。那便抵得上寻常殷实的家庭半年收入。

这还仅仅是最初级别的行军丹,若是高级一点的丹药。啧啧……跟印银票差不多呀。

不过这属于高精尖的技术活,不是谁都做得来的。

首先炼丹用的木碳就依丹药属性分为松碳、果木碳、檀木碳、兽碳等十多种。

丹炉也不能糊弄,多是定制的法器。纹绘有恒温、聚灵、剔除杂质等裨益炼丹的铭文,价格不菲。据说丹阁夔长老的丹炉还是件灵宝,不但炼起丹来厉害的一塌糊涂,打架的时候还能把人收进去炼上一炼。

再就是炼丹对于丹师的神识要求极高,不用说五品六品那种高级些的丹药。连二品的中级丹药都需要锻神期的修为才能去尝试。而且往往一炉要炼上数天,却只因瞬间的精神恍惚而前功尽弃。

也难怪大壮年纪轻轻,性格沉默寡言了。

大壮实在不懂得怎么拒绝人,在无名的软磨硬泡之下同意他在自备药草的前提下指点他开炉练丹。

俗话说: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挑担压断脊。

饶是无名自认天资过人,也闹了个灰头土脸。三天,连开了六炉。炼出来的都是羊屎蛋一样乌漆墨黑的废丹。

大壮对此习以为常,指点完一炉后就忙自己的去了。

炼丹和习武一样,需要在无数次的锤炼中一点点打熬出那分神韵。每道看似光鲜的身影背后,都堆积着海量的资源。

又过了十天

无名没回抵流峰。已经把每日炼丹的数量疯狂的提升到了四炉。累了就打坐休息一会,了就在竹椅上小睡片刻。

大壮对他的怠工行为没有表现出半点不满,他早就习惯一个人干活了。

带回无名后就一直没露过面的郝文康满脸疲惫的从密室里出来,正巧撞见撅着屁股切药的大壮。兴奋道“大壮啊,我终于把复神丹的配方完善起来了。”

大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兴奋一些,道“真的吗?太好了,师父。这次肯定没问题”

心下里却是叹了口气。

这样的对话已经说过十多次了,每次师父开炉都只是在原先失败的地方重复一次而己。日子便更难过了。

郝文康抽了抽鼻子,望向丹室问道“谁在丹室?”

大壮老实回道“是师尊带回的那名道童。”

郝文康哦了一声,摸出随身的小本子,哗啦啦翻了半天,才说道“是叫无名的那个小家伙呀。”

合上小本子,郝文康瞅着大壮,面带思考之色。半天后,突然问道“我刚刚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讲”

大壮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师父刚刚说完善了复神丹的配方,是想要开炉炼丹吗?”

郝文康两手啪的一拍,赞道“对呀,大壮。不枉我这么疼你,都快成为师肚里的蛔虫了。”

大壮没接话茬,忽道“师父,你对无名说过开炉炼丹的时候他可以旁观的。我要去知会他一声吗?”

郝文康皱了皱眉“有这档子事?那你跟他说清楚,我炼丹的时候要保持安静,不准出声打扰。”

大壮站起身来,行礼道“是,师父。明日申时适宜开炉。我先去把灵药备齐,您休息一下,养好精神吧。”

丹室之内

蓬头垢面的无名眼中布满血丝。托着下巴朝炉内黑褐色的丹丸直皱眉。

这么久了,炼出的行军丹只比第一炉强了一丢丢。

他可是已经把大壮炼丹时擦汗、挠痒痒的细微动作都模仿的纹丝不差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不由摸出瓷瓶,倒出一小把乳白色的行军丹。

稍作对比之后,叹到“真是货比货得扔呀。”

说完一仰头,吃糖豆一般把行军丹扔到嘴里,咬的嘎嘣脆。

推门而入的大壮正好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的跑上前来。见炉中尚未取出的黑褐色丹药,急道“唉呀,要吃坏人的。快吐了,你咋这么不知深浅呢?”

无名有种销赃时遇到苦主的感觉。咕噜一下咽了,然后才露出个冥思苦想的神情道“我是想品鉴下这丹药每次炼制的区别在哪里,只吃一枚。不打紧的”

大壮训斥道“吃再少也不行,毒素堆积到身体里,排起来可就难了。以后千万别再干傻事了,丹药能是乱吃的东西?”

无名见一向温和的大壮板脸来教训人,心头升起了一丝愧疚。乖巧道“大壮哥,我知错了”

大壮无可奈何得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今天就别糟蹋药材了,好好休息。明天师父要开炉炼丹,你养足了精神好旁观。”

无名大喜,终于有缘一窥真正的丹师如何炼丹了。哪怕是位不怎么靠谱的丹师,手法上总是不会差的。郝文康的心得他研究了许久,能看懂的部分虽然寥寥,但仅是从求教其它丹师时,支支吾吾的搪塞神情便猜到应该不是什么大陆货了。

见无名满脸期待的神情。大壮想到刚拜入师门那会儿的意气风发,不由语气缓和了下来“这是明天炼制丹药的丹方和手法。你先熟悉一下,省着到时聋子听雷,浪费了大好机缘。”说完递出十几页写有密密码码小字的丹方。

无名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去接“丹方不是秘不外传吗?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大壮长叹口气道“没事,至今都还没出过一炉成丹呢。不算完整的丹方,你收着吧。”

无名了然收下。

待送走大壮后细看丹方,仅开篇第一句话就让无名倒抽了一口冷气:“复神丹,所需灵草一百二十五株。”

复神丹是什么品阶的丹药?一百二十五味灵草就算扔到大药鼎也给堆满了。而且这是灵草,不是药草。折算下来怎么也少不了一千两银子。大壮得炼多少炉行军丹才能凑够这么一份灵草呀?而且听大壮这口气,似乎还失败过许多次……

显然凑足灵药还只是整个过程中最容易做到的一步。

无名越看越叹服,丹方上每味灵药的下炉时机和提纯手法都不一样。涉及到十三种炼丹法诀和五种控火技巧,炼丹过程更是长达十四个时辰之久。这其中容不得半分偏差,否则一炉丹药便彻底炼废了。

看完后,无名不由长出了一口气“难怪大壮现在就要我养足精神,怕是到时有得熬了”

接下来无名没再赖在丹室里。去丹阁交易处领了份灵草,带回抵流峰匆匆煮好服下。

他如今也算是粗通些药理了,知道清云子给他的方子不仅仅有补益体质的作用,还能够用来掩饰天残体的特征。即便被人探查体质,只要不是太仔细,最多也只是测出不适合修真而己。

洗漱后,换了身清清爽爽的衣服。跑九鼎村的烹煮坊点了一桌子肉食狠吃了一顿。

他正是贪嘴的年纪,说不馋是假的。连吃了半个月的行军丹,别说拉屎了,放屁都没个正经味儿。

往回赶的时候正好见到走出大学府的常修、常真兄弟俩。

在两人面前故作无意的擦身而过,于是顺理成章的在路上被蒙面劫匪拦路了。

情理之中的一场“精彩”对决之后。无名掂着手里的金元宝,对倒地装死的常修呸了一口“差点就着了道,偷学老子的‘猴子摘桃’?哼,你还差着火候呢”

无名走远后,常修才对跑过来的常真道“他那招懒驴打滚和野狗撒尿你看清楚没?”

常真点点头,依葫芦画瓢的演示了一遍。

常修哼哼得意道“这小子能偷学我的绝活,咱也不是吃素的。我承认没他聪明,不过咱是俩人。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来,常真。再演示一遍……”

无名回抵流峰上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然后又把复神丹的丹方掏出来捋顺了一遍。

之后才不紧不慢的赶去郝文康的丹庐。

不曾想,离申时尚有一段时间,丹庐这边已经开始了仪式。

炼丹开炉前所举行的仪式?

无名在书籍上有读到过,灵丹若是达到一定的品阶,便属于逆天的存在。

既然逆天,自然受到天机排斥,会遇上重重阻碍。偏偏炼丹有很大因素取决于运气。

这种仪式看起来庄严肃穆。其实说白了,就是在拍老天的马屁。祷文无非是晚辈欲要炼丹,请老天爷卖道家祖师个面子不要捣乱一类的云云。

郝文康已经沐浴更衣,刮去了络腮胡子。身披亲传弟子的道袍,念念有词的插上三根儿臂粗的檀香。

大壮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一把把的撒出黄符纸,面露谦恭之色。

“咦?”无名从飘忽中感受到一种不同以往任何时候的气场。不由闭眼细细品味。

这是信念?信仰?神识?!

无名眼前一亮,只觉炼丹时一直困扰他的问题突然间通顺无比。仿佛有根粗壮的手指戳破了眼前的窗户纸,一眼看尽了满屋的春色……

原来如此!

15 神乎其技

炼丹需要一颗为丹而生,为丹而死的执着之心。

是一种“一丹成,吾宁死”的近乎于狂热的信仰之力。

无名尽管在手法和步骤上与大壮不差毫厘,心态上却大相径庭。少了那种对丹道的执着和虔诚之心。

想到这里,无名终于看明白了。

郝文康与其说是通过仪式祷告上苍,不如说是通过仪式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心诚则丹成。

无名收起了轻慢的态度,将身心同样沉浸在仪式之中。

郝文康周身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韵升腾而起,且越来越盛。

待到气机攀升到顶点的之时,啪的一甩袍袖,爆喝一声“吉时已到,开炉!”

头也不回的率先步入其专用的丹室。

无名忙急行几步紧跟在大壮的身后进入了这个平时一直封闭着的丹室。

丹庐背山而建,丹室是从山体中挖掘出来的空间,墙壁不是寻常房屋的方型,而是椭圆的,没有所谓的墙角,仅有十丈大小。地面由青石板铺成,绘有法阵铭纹。墙壁上每隔二尺便嵌有一颗夜明珠,使得室内光线几乎没有死角。屋顶同样的铭有阵纹,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始终泛着幽幽青光。

大壮等无名进入后便转身关上大门,又在门旁一个机关上按下。

“轰隆”一声,门外千钧闸落下,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炼丹结束之前,天塌了也与他们再无半点关系。

大壮取出两个蒲团与无名盘膝而坐。郝文康则在丹室中央站定,从袖中取出个大小和外形都像极了西瓜的丹炉。

无名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这位大爷不会是健忘症犯了,抱个西瓜来充数吧?连瓜皮上的花纹都一样。这玩意儿能练丹?”

看出了无名的疑惑,大壮传音道“这是师尊的冰瓜炉,属于灵器。整个丹阁也找不出几尊能与它相提并论。绘有九字符和三道阵纹,内有三尺空间。三品以下的丹药可提升四成成丹率,即便是五品丹药也可以提升一成。”

无名不知道如何使用传音之法,只能向大壮点了点头。

三品以下的丹药提升四成成丹率?

他炼了半个月还像屎一样的行军丹可是连一品都够不上呢。

郝文康松开手,任由冰瓜炉悬空在身前。闭目静立。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猛的睁眼,一掐指诀。短促的吐出一个字“开”

冰瓜炉没有盖子,而是炉顶旋转,机关连连,露出一个投药口。投药口一开,一道霜白之气荡漾而出,丹室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五六度。

郝文康面无表情,又道“火起”

没有用任何一种碳火,而是“噗”的一声自他的掌心喷出一股橘黄色火焰粘在炉底。

无名一脸的见鬼神色。原本还奇怪没在丹室中见到木碳之类的生火之物,没想到居然是将自身的灵力化火来炼丹。十四个时辰都用这个?这位健忘大师到底什么修为?

大壮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传音道“再好的碳火也有杂质,唯有灵力化火最为纯净。师尊的修为已到大炼气初期,便是一口气炼上十天半个月也无妨。”

无名看了眼脸露狂热之色的大壮,心道“看来自称大炼气颠峰的青爷也不全是吹牛,应该挺厉害的。”随即想到自己拼尽全力才挤出绿豆大的火苗,微风一吹就灭,不由的一阵牙疼。

郝文康耐心的待到炉温慢慢升高,才喝出二字“药来”

手指一点,摆放在药架第一位置上的博罗迦根飞入炉内。炉口封闭,火焰瞬间包裹住整个丹炉,火光明艳刺目。

丹炉滴溜溜的飞速旋转。郝文康脚踏七星碎步,逆着丹炉的旋转方向也飞快的转了起来。不时打入手诀。

大壮手里握着丹方,随着郝文康的动作快速念道“踏乾踩艮掐元明,火温七百,三息后降至五百。换步为巽,送阴阳印于临字符……”

无名有些无语,这是为了应付健忘症想出的笨法子?十四个时辰叨叨下来可一点都不轻松呀,难怪大壮平日话那么少了。

盏茶功夫之后,郝文康脚下一顿。丹炉打开,一团漆黑如墨的粘稠药汁浮出。被丹室里的法阵定在空中悬浮成一小团。有聚成小块的黑灰飞出,尚未落地便被的阵法传送出去。

只见郝文康手指虚点,排在药架第二位的伽蓝花飘入丹炉之中……

师徒二人一个手脚不停,一个嘴上不停。配合的娴熟无比,天衣无缝。

作为旁观者的无名则不知何时已经缓缓闭上了双眼。感知中,丹室形成了另外一番五彩斑斓的景象。

郝文康牵引着气机,气机锁定着丹炉,丹炉通过火焰的温度把灵药分离融合。丹炉上的阵文明暗不定,与郝文康手诀呼应。无名甚至能‘看’到丹炉内灵药蜕变时的细微变化。

全神贯注的师徒二人都没有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的无名已经不知不觉进入到一种丹师为之向往的玄妙状态之中。

三个时辰之后,所有灵药的初步提炼结束。丹室内悬浮着一百二十多味或液,或膏,或散的药草精华。

郝文康神色不变,动作行云流水。大壮却已是汗流浃背,面色泛白。

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融炼部份,需要一鼓作气,且容不得半点偏差。

大壮借机喘了口气,见师父又有动作,忙强敛心神,随着郝文康的手诀,急速道“绿慈液三钱加刺五粉一钱,入炉火温千五。十息后加马齿晶五钱火温调低,速降三百,踏坤位转震,法诀阳叩临字符”

然而郝文康的炼丹速度已超出了之前太多,无论步伐还是法诀都几乎模糊成了看不清的道道残影。大壮的嘴再快,也生出力不从心之感。节奏有些跟不上了。

早被忽略掉的无名敛去生息,自封五感。如一块没有生机的石头,‘看’的如痴如醉。

只见炉内的药液不同于其它丹药炼制之法,不是把几味药混在一起炼制的。而是在一味药液外轻轻一滚,表面薄薄的蒙上一层药性相辅的灵药。打上法诀后再次一滚。

这就意味着成丹是由一百二十层灵药构成的,每层由不同的法诀和不同的温度以及真言字符包含其中。更不用说分量多少,如何搭配,手诀辅助,灵气注入这些繁杂东西了。

这是何等的手笔?简直是神乎其技!

难怪造型古怪的冰瓜炉连个炉腿都没有了,原来就是为了这种独特的炼丹手法而量身打造的呀。看似瓜皮上的无用花纹竟是密密麻麻的辅助阵文。

无名正全身心的沉浸其中,忽然眉头一皱。发现郝文康手法上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郝文康动作太快,待需要大壮引导时才注意到弟子已经和他的节奏出现了严重的脱节。

无名自己都没想到的是,明明封闭了五感,口不能言。此时竟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封七弹六,踏坎移离。温五百,点河车三钱七分。取七彩荷粉一钱……”

郝文康没作多想,完全是下意识的照做。心念完全在丹炉之中,根本没注意到做出引导的已经不是大壮。

刚刚那一瞬间的凝滞其实已经意味着这炉丹出现了不可挽回的失误。可凭借着强大的修为和深厚的炼丹积累,又得到无名的提示,居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毁丹。竟是硬生生的给挽救了回来。

接下来,无名完全接过了大壮的工作。徐徐将接下来的步骤说了出来。

与大壮引导时不同,无名语气从容不迫。不是那样拼命追着郝文康的动作去叙述,而是如同料敌在先一样,提前告知郝文康该怎么做。颇有种老师在一旁指导弟子的感觉。

全身被汗水浸透,面色苍白的大壮闭嘴不言。诧异的看着闭目而坐,脸色平静的无名。

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引导老师?他不是昨天才看到丹方吗?

无名引导的从容不迫,郝文康手中也找回了节奏。身形翻飞起舞,带着特有的韵律美感。

虽然没有多余的心思想这事情,不过并不妨碍郝文康炼丹时脑中闪出的点点灵犀。

自从犯了健忘症之后,脑子时常有种被驴踢的感觉。不过这次的感觉是被踢来踢去的那种……无脑炼丹。

“专心点,别溜号”无名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想的事情都通过嘴巴讲出来了,一副教训晚辈的语气。

郝文康倒是听话,瞬间摆正心态。全部心神都专注在丹炉之中。

又过了三个时辰,融丹的部分终于完成。

连郝文康都长出了口气。终于将最关键的部分完成了,接下来几个时辰只要保持文火不灭就行,蕴丹相对要简单多了。不再需要一旁的引导。

直到此时,郝文康才有多余的精力对无名瞧上一眼。

这一瞧不打紧,差点灵火失控,毁了好不容易完成大半的灵丹。

这孩子封闭了五感?

是天赋异禀还是妖怪成精?跳过叩门和炼气期,直接锻神了?

除了当日亲见无名突破的星云子,任谁的眼光也瞧不出无名已是叩门期的境界。灵气实在是弱的有些离谱了。

但越是这样越显得诡异。

无名现在已经不再开口做引导了,恢复到石头般的安静状态之中,感觉不到半点生机。

却突然对郝文康出声道“看什么看?小爷又不喜欢男人,尤其是粗野的大叔。”

郝文康面露诧异之色,尴尬的收回视线,专心在灵火之上。

结果安静异常的丹室中又听无名嘀咕,道“咦?这么听话。难道他能窥探我的想法?”

郝文康一阵无语,感情这孩子还不知道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大壮得以喘息,对这一炉丹药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期待之色。他的眼界比郝文康差了十万八千里。瞧不出无名现在是什么状态,只是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安详感。

摇了摇头,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了。反正丹阁最不缺的就是疯子,碰上什么怪异事都是正常的。

大壮摸出一颗行军丹正要服下补充体力。却见无名从怀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一把乳白色的行军丹。一扬手全扔进嘴里,嚼的嘎嘣脆,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顶饿是顶饿,就是口味单调了点。嘴里淡出个鸟来。”

16 脸呢?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缓缓流逝。大壮和无名都越发紧张起来。

蕴丹快要结束了。

若是五品以内的灵丹,完成这一步就可以开炉取丹了。可五品以上的话,开炉后还要引来天雷淬丹。

虽然丹雷听上去好像牛到不行的样子。其实说白了就是炼出了有违天道的东西,降下雷劫来毁掉而已。

狂暴的天雷可不会管你人长的漂不漂亮、付出了多少艰辛。

不仅仅是报废一炉丹药,一个不慎便是丹毁人亡的结局。

郝文康目光也凝重起来,缓缓将灵火收回体内。待丹炉散去余温后才深吸了口气,手中法诀一掐对着丹炉一点。

“咔”的一声轻响,炉顶旋转打开。丹室内瞬间被泾渭分明的寒热两股气息充斥,相交之处发出刺耳得沙砾摩擦的声响。

大壮被忽冷忽热的对冲气流搞的心神摇曳,忙运行灵气护体。

无名封闭着触感,对冷热变化能‘看到’却感觉不到。此刻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丹炉之中。

丹炉中滴溜溜彼此旋转追逐着两粒色泽截然不同的丹药。一枚赤红,娇艳如火;一枚湛蓝,清冷似水。丹药尚在炉内便有七彩霞光透过炉口越出。流光溢彩,极为动人。

无明有些疑惑不解“之前炉中明明是一颗,怎么一开炉就变两颗了?”

郝文康面色变幻不定,失声道“一炉双胎,阴阳造化。灵丹竟越升了一品,如此招来的天雷怕是非同小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抗住这未知丹雷。你俩自己小心点。”

说完双手法诀翻飞,比炼丹之时快了一倍有余。随着法诀打出,一排排暗淡的阵纹亮起,缓缓的布满了四周墙壁。

丹室当初修建之时就有针对天雷淬丹的设计,自然有不少的应对之法。

不出片刻,道道阵纹光芒跃然而出。无数真言字符密密麻麻的悬浮在三人四周,形成一道厚厚的光茧。

主殿之中

夔元思长老仰望迅速集聚起能量,已经漆黑如墨的乌云问道“哪个王巴蛋又惹得天怒人怨了?”

身侧一名看热闹的丹师闻言嗤笑道“老夔头,你不会连丹雷都不认识吧?”

夔元思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老对头来了,不屑道“屁话,老子是担心殃及灵草园的花花草草。小李子,你别一天到晚都酸溜溜的。没天份就别炼丹了,糟蹋药草。改行做醋去吧。”

被他称作小李子的是名瘦骨嶙峋的灰发老者,眼睛一直没离开劫云,道“你不糟蹋灵草?招来的丹雷都没我放屁动静大呢。这会儿吓坏了吧?”

夔元思老者面前完全没有高人风范,破口大骂道“滚你娘蛋,你哪次放屁不是呲一裤裆屎?”

老者嘴上不肯吃半点亏:“好哇,原来偷我裤子的人是你呀。终于让我找到了”

“……”

夔元思身边这位便是以丹立宗的凝丹宗客卿长老:李挺。

谁能想到如泼皮般斗嘴的两名老者便是江洲修仙界中当之无愧的丹道巨擘呢?

随着雷云越发的凝滞。两人齐齐收声,目光中流放异彩。

雷云终于积聚起足够的能量,猛烈的翻滚收缩起来。

李挺一眯眼,吐出两个字“来了”

“咔,轰”声音和落雷同时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雷云像是天空撕开的黑色口子,青色刺眼的落雷如来自天外的巨锤,狠狠的砸了下来。空间猛的一震,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自落雷处四散开来。

郝文康丹室所在处的山壁自上而下寸寸炸裂,碎石飞溅。十三道精铁铸造的引雷锁瞬间绷直,被电流烧灼的通体赤红。

引雷锁导下的雷电被分别注入十三道不同的法阵之中,削减三成威能后,再递入下一级大阵。层层渗透而下,如同筛网中流下的细砂。

待到劈至郝文康处,威力已是十不存一。

郝文康两手护住丹炉口,罡气护体,以身接雷。

只见他须发根根炸起,道袍被引燃尤不自知。天生的金刚怒目之相显得越发狰狞。雷电经由他身体再度削弱,最后才通过双掌把尽去暴戾之气的雷电引入丹炉之内。

虽不是劫雷的直接针对对象,大壮也是一阵的心惊肉跳。近距离受到电磁的影响,发髻早就披散开来,发丝根根立起,像颗大仙人球。

无名不知出于什么作死的心理,面对弥漫在丹室的雷电竟是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最终没能忍住,伸手偷偷引了一个雷弧入体内。

暴戾无比的雷弧钻入无名体内之后如同陷入泥潭,只强行窜动了数寸距离便活性尽失。被吸收殆尽。

无名生生打了个激灵,有种在燥热的沙漠喝到冰爽泉水的爽快感觉。只是还来不及再去引第二道雷弧,陡现异变。

引雷锁承载之力已经达极致,开始熔成铁水。阵纹因超出负荷而层层崩毁,铺天盖地的雷瀑直灌入丹室之中。

李挺脸上现出惋惜之色,没说什么。在夔元思肩上拍了拍,叹了口气。

能引来如此规模的丹雷,这样的人才放到哪个宗门都是宝贝疙瘩了。

眼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了。

夔元思紧抿着嘴唇,眼中泛红。

文康啊,总有人议论你是最废的亲传弟子。虽然背着我说这些话,可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结果你却用自己的命甩回了这么一记耳光……

夔元思正想酝酿两句煽情催泪的话出来,却见到雷瀑消退后,有三道隐约的身影从泥沙飞舞的废墟里浮现出来。

赶忙闪身飞掠到郝文康面前,结果嘴唇蠕动半天,冒出的一句话却是“不是为师以貌取人,文康你……实在太丑了。”

郝文康的样子确实惨了点,头发眉毛烧了个干干净净。道袍化作了焦炭飞灰,只好把丹炉挡在身前遮羞。全身漆黑如碳,散发着淡淡的烤肉香气。只剩下一对白眼珠翻来翻去。

大壮已被雷瀑最后那一下冲击的昏厥过去,全身抽搐个不停。

无名是看上去最正常,也最不正常的一个。衣着形态几乎没什么变化,皮肤泛起一种类似于瓷器的光泽。跑来围观的弟子只要近身三丈之内。头发胡子就会根根直立起来。

李挺惊讶道“被那种劫雷直劈在身上,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只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怕是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众人猜想应该是天雷劈下的时候已经临近结束,威力大减。郝文康才能在最后一刻爆发出全部修为,以肉身力抗天雷。

不及众人询问,文康手中的丹炉突然有一红一青两道影子向南北两个方向分别遁走。速度快到极致,一闪而逝。

时刻戒备着的夔元思和李挺不约而同的身形闪动,追逐而去。

去的快,回的也不慢。不出盏茶功夫,两人便面带微笑的前后脚而回,手中各拿着一个玉瓶。

李挺随手抛出玉瓶道“老夔头。这种品级的丹药,你这辈子也没炼出过几次吧?”

夔元思这次没有和他斗嘴,一手一个玉瓶笑的合不拢嘴道“没错,这灵丹超过了六品,似乎有所异变,是七还是八品我也吃不准了。我这辈子达到如些水准的丹药不超过十炉”

说完把两个玉瓶都塞到披上衣服的郝文康手里。见郝文康光溜溜的脑袋冲他傻乐,咧了咧嘴,道“可惜就是丑了点”

李挺伸出手道“喂,老夔头。别装糊涂啊,丹药收起来就得了。玉瓶得还我”

夔元思翻着白眼不屑道“我说小李子,你也太小家子气了。一破瓶子你还好意思往回要?太掉价了吧?看晚辈炼丹不用买门票是不是?谁知道你刚刚去追灵丹的时候有没有偷舔两口?说不准上面还粘着口水呢”

边说边向郝文康打眼色。

郝文康只是健忘,却不愚笨。忙把两个玉瓶收起,向李挺恭敬行礼道“晚辈谢过前辈的相助之恩与馈赠之情。”

李挺一阵憋闷,这天资卓越的小辈怎么跟老夔头一个德性?

他若是知道那两位本就是一对师徒的话就不会奇怪了。只会更加的郁闷。

李挺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大度一些,不太自然的笑着“不妨事,算作给后辈的见面礼了。你这炼制的是什么丹药?方便的话可否与老夫讲解一二呀?”

夔元思一旁偷笑,也竖起了耳朵等着。他也想知道这个因为相貌关系一直不怎么受他待见的徒弟鼓捣出了个什么灵丹出来。

郝文康虽长的凶神恶煞,却是儒雅气度。不紧不慢道“晚辈早年炼丹出了些状况,留下了健忘的毛病。这两枚丹药是我研制用来修复神识的。”

闻言夔元思和李挺面色同时一变。

竟然是修复神识的丹药?难怪引来如此暴虐的天雷。

他们可比郝文康要看得更远些。能修复神识,自然也能助长神识。那些卡在大练气期巅峰的修士若是知道有这种丹药问世,绝对会做出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举动。

夔元思忙道“文康呀,丹方可要收好了。有些老不羞是没什么廉耻道德可讲,说不准就给偷了去。”

李挺怒道“老夔头,你说谁呢?”

夔元思悠悠道“谁心虚就说谁呗”

郝文康见两个老家伙又要吵起来了,忙劝阻道“二位,其实这丹方拿出来也无妨。此次炼丹因为条件有限,所用灵草有些是用相对廉价的次级灵草代替的。而且炼丹过程中出了许多未知的情况,所以才引来那等天雷。若是要我再次开炉去炼制,怕是万万炼不出这样一炉丹药了。况且丹方研制出来本就是造福于世的,藏着掖着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嘛?”

李挺闻言,心中舒服不少。也不觉得玉瓶送出去委屈了,对夔元思道“你瞅瞅,老夔头。瞧瞧人家一个晚辈的觉悟。再看看你,跟个守财奴似的,白活那么大岁数。”

说完换了张笑脸对着郝文康道“小友很不错,咱们可以一起来把丹方再完善一下。不知小友师从何人呀?”

郝文康收到夔元思抛过来的隐晦眼神之后道“还请前辈见谅,晚辈的师尊长年隐居,不喜晚辈提起他的名号。”

李挺点头道“嗯,想来是位不喜名望,心性超然的前辈高人。”

夔元思也抚须点头,道“果然是明师出高徒呀”

无名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跑去搀扶大壮。刚巧听到几人对话,张口结舌。

这帮高人的气节呢?脸呢?

17 新丹谁人试

丹庐遭此横祸,被劫雷毁去了大半,开凿丹室的崖壁被凭空抹去。

如此一来,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能从丹庐直接看到主殿。

所幸修建丹庐这种小事对修仙之人而言只是小意思。招些工匠过来配合,几天就能重建起来。唯独铭纹要多费上些时日,倒也不耽误住人。

好在丹庐潦倒惯了,没什么值钱东西。只可惜了一屋子的行军丹被毁去不少,让无名心疼不已。

郝文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在闭关。

一来是养伤和恢复灵力,二来便是为服下灵丹做准备。

大壮比以往更加忙碌了,家具摆设什么的都要重新置办,少不了一笔不菲的开销。所幸无名小手一挥,把剩余的行军丹包圆了,才有银钱请木匠和泥瓦匠来帮工。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通过观摩郝文康的炼丹,无名终于摸到了些许门路,出了几炉还算毒不死人的行军丹。

半月后,丹庐彻底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运转。

很少主动找无名闲聊的大壮突然兴奋的找上他。

每年一度的问鼎大比开始了。

丹阁的丹师虽然不少,不过都是些躲在屋里钻研的老宅男,平日难得一见。就算偶尔遇到了也是匆匆擦肩而过,说不准还会被神神叨叨的骂上两句。

唯独在这一天,丹师们才会走出昏暗的丹室。把一年来的成果和技艺展现在众人面前。

问鼎大比是九鼎山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自然不仅仅只比炼丹这一项,还包括了斗法,术数,符,炼宝,机关,阵法等项目。

大比持续半个月之久,在其中展露头脚的弟子不仅可以收获丰盛的奖品,而且还有机会登到榜单之上。

把名字挂到问鼎阁的武榜、丹榜、器榜之上可是身为九鼎山弟子的无上荣耀。

若是在大比之中表现的足够出彩,能被某位长老相中为亲传弟子,那可真就鲤鱼跃龙门了。

无名来九鼎山时间不算短了,但对于山门的了解还只限于抵流峰、九鼎村以及郝文康的丹庐。这次算是大开了一把眼界,切身体会到了江洲第一宗门的强盛。

数百人同台炼丹的恢弘场面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五花八门的丹诀和记载丹方之外的古怪丹药,各式各样的丹炉以及偶而灵蛇般的丹雷引发出阵阵喝彩。氤氲在龙虎台上空的五彩丹雾直到半月后大比结束都未曾散去。

无名目光游走于丹师变幻的手法之上。哪怕仅是远远的观摩,都能感觉到炼丹水平在蹭蹭上涨。大壮更是一脸的神往,希望有一天能站在龙虎台之上大放异彩。

最后决出的前三甲对无名来说都是生面孔,这一点都不奇怪。反正大多数丹师到死都不知道隔壁邻居如何称呼。

大壮对炼丹之外的事物都不感兴趣,丹比之后就回了丹庐。无名则兴奋无比的继续观看其它比斗。

问鼎大比最能彰显宗门的底蕴实力。

斗法大比看的无名眼花缭乱:各式法宝你来我往,法术手段层出不穷。有威力惊人的搬山术,也有飘逸优美的媚剑舞。无名甚至还见到一名厨子装扮的内门弟子,御使一条火腿样子的法器对战。不由的感慨,果然是想象力有多大,路就有多宽呀。

最看不懂的是阵法比斗。

两人上台后遥遥对坐,手指隔空一顿比划。然后其中一人就起身认输,让一干门外汉瞧的莫名其妙。

最无聊的是符铭纹。

数百人在比武台上弯着腰描描画画,一画就是数个时辰。然后管事评审一番后就公布结果了,乏味异常。

最有意思的属精工展示。

锻器峰的弟子们带有最得意的傀儡作品来参加比赛,完成寻物、越障碍、武斗等一系列展示科目。傀儡有人形,有兽形还有器形。品相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待得一众弟子比过之后,各山峰的膳堂以及烹煮坊的厨师们汇聚一堂,展开娱乐性的厨艺大比。

裁判就是现场围观的所有人。

围观之人中也有一场比拼,叫大胃王争霸赛。

无名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在吃的方面向来不甘人后。可结果虽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最后却连前十都没挤进去,不由的感慨九鼎山藏龙卧虎。

一场大比之后,无名不得不承认之前的目光太过短浅,感慨道法的包罗万象、博大精深。

盛会之后,求名的得名,求利的得利。一众弟子皆大欢喜。

待得无名玩得尽兴后回到丹庐,郝文康已经出关了。

郝文康头上、脸上没有一根毛,显得有些滑稽。身上长出了粉嫩的新皮肤,眼中神采奕奕。

都说相由心生。

郝文康生了一副凶神恶煞的外貌,甚至脱了道袍的话说他是个土匪也没人怀疑。可实际他上却是个儒雅到了骨子里的温柔性子。

见无名回到丹庐,笑着主动招呼了一声“无名,这次观摩大比,可有收获呀?”

提到大比,无名满脸的亢奋之色还未褪尽。用力点头,道“收获实在是太大了,我以前真是坐井观天了。”

郝文康点头微笑,道“我第一次去看大比的时候也是这样,那种全身充满求知欲的感觉真是毕生难忘呀”

郝文康就算微笑的时候,样子依然有些人。好在相处了这么久,无名已经有些习惯了,知道这位心地不坏。

指了指自己的头,小心问道“郝丹师,你……好了?”

郝文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服了一颗复神丹,效果总是有些的。待完全吸收后再服用另一颗,应该就能痊愈了”

无名喜形于色道“太好了,这么说复神丹真的有效用?恭喜郝丹师”

郝文康伸手摸了摸无名的小脑袋,淡然道“这次复神丹炼出来还是多亏了你,关于你的事我听大壮说了。以后在炼丹方面有什么疑问直接来问我就好了。对了,若是想看什么丹经的话,可以跟我讲。丹阁的大多数典籍我都可以借阅的。”

无名闻言大喜,深深行了一礼谢过。

郝文康继续道“总和大壮用一个丹炉也不是个事儿。丹室里我添了一尊丹炉,是给你用的。不算什么好东西,不过炼制三品丹药之前是够用了。”

无名欣喜若狂,再次躬身谢过。

郝文康则闪过一丝惋惜之色。若不是清云子道童的这层身份,他是真想收无名入门下。将一身衣钵尽数传授给这个天份极高的孩子,眼下只好等那位长老出关才能去寻问一下了。

九鼎山无庸才。

不说无名,大壮的炼丹天赋也极其出众,不然也不会仅靠着专注和执着就炼出那等成色的行军丹了。

两人在郝文康的悉心指导之下,炼丹水平与日俱增。

随着炼丹学识的积淀,无名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尖锐跳脱。郝文康身为夔元思的亲传弟子,不负天才之名。从容解惑、应答有度。两人往往能在一问一答之中碰撞出更多的灵感。

大壮则在一旁默默的把二人的问答记录下来,整理到本子上,以供日后参悟。

此时谁也不会想到,出自他手的这个不起眼的小本子便是后来被编著成册的启迪名著《丹论杂辩》,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一年时间转瞬即逝。

无名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把丹阁大部份的典籍翻看了一遍,数千种灵草特性也熟记于心。丹方上有记载的十几种一品丹药也算是炼制的有模有样,品相俱佳。若不是修为所限的话,都可以尝试二品丹药了。

暂时在炼丹方面难以寸进的无名,把主意打到了开发新丹方上面。

一个仅能炼制一品丹药的娃娃去开发丹方,估计所有听说的人都要笑他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过无名的知识储备完全够用了,郝文康也乐得看到后辈的这种创新精神,一直在旁耐心的指导。二人虽没有师徒之名,却算是有了师徒之实。

只是让好郝文康无语的是无名对于丹方研究的兴趣点似乎在一条歧途上,有刻意放大丹药副作用之嫌。连命名都透着股浓浓的恶意:

吃下去可以消除痛感,但十个时辰之内让人全身上下奇痒无比的止疼丹。

只要接触到皮肤就会让人燥热难耐,面红耳赤。恨不得脱光衣服跳进寒池的羞涩散。

服用后会让人产生各种幻觉的黄粱丹。

服后口渴难耐,拼命喝水,不停排汗的养颜丹。

辣到人想自杀且药效能持续一整天的红丸。

还有无名为自己量身定制,别人吃了十有**会爆体而亡的神军丹。

不过最不可思议的还属在复神丹丹方基础之上改制的清灵丹,能够让人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五感的敏感度提升数倍。

郝文康在拿到丹方的瞬间就看到它在感知天地灵气方面所发挥的作用,深知其背后潜藏的价值。而无名琢磨的则是用清灵丹来提升其它几种丹药的效果。

每种新丹方的诞生,无名都会得意的在心中脑补一下清云子中招后的情景,常常独自咧着嘴哼哼怪笑。

不明就里大壮总是被无名那一脸莫名其妙的怪笑搞的脊背生寒。

不过在研制丹方的最后一个环节上还是遇上了难题。

通常一种新丹方研发出来,需要大量的自愿者试药,最后才能确定其真正的价值。否则副作用过大或者药效不稳定的话,便只能是废丹方。

一般十张新丹方研制出来,最后能有一张可用就不错了。毕竟理论和实际的差异是巨大的,偏差了一丝一毫,最后的成丹效果就天差地远。

自愿试药的人虽大多报着赌一赌的心思,可也会挑选丹师。给成名已久的丹道大师试药自然要安全许多,毕竟谁也不会对自己的小命不负责任。运气好的话能够吃到花光一生积蓄都买不起的灵丹,说不准就激发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潜能呢?而且试药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

无名这些丹药就不同了,别说他自己没名望可言。就算真有穷疯了不怕死的人敢试他的药,听了药效介绍之后也只能是望而却步。

郝文康从小被灌输的是以丹道造福于世的理念,心下不看好这些用途不正的丹药。不过觉得无名这孩子本性不坏,应该只是孩子都会有的恶作剧心态,不至于为祸一方。

见无名一筹莫展的样子,心下不忍。竟是鬼使神差的提醒了一句“其实抵流峰就有个地方可以试药,有个地方叫洪狱”

18 洪狱

抵流峰底部连接地火火脉,本是一处绝佳的炼器场所。

不过这里的真正作用却是用来囚禁犯人的。

洪狱

一个九鼎山之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无名正在门口与狱监弟子费力的交涉。“师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别把话说那么死呀。你看,我连清长老的腰牌都带来了。给通融一下嘛”

脸黑如碳的枯瘦弟子语气坚定道“别说是清长老的腰牌,就是他老人家亲自过来也得按照规矩来。我说这位小师弟呀,洪狱可不是坊市。里面关押的都是重犯,大多曾是一方巨擘。万一出点状况,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否则也不会让内门弟子来做狱监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这名弟子心思倒是机灵,拒绝的滴水不漏。喊一名道童为师弟,算是给一个杂役天大的面子了,同时也道出自己内门弟子的身份。让这小子别太不知好歹。拿着长老腰牌来又如何?有规矩挡在身前,谁来问责都说得过去。

无名犹自不肯放弃,见道理讲不通就干脆胡搅蛮缠得耍起了孩子脾气,把这名弟子纠缠得头大如斗。

这一幕被一名巡游至此的管事撞个正着,不由板着脸训斥道“什么事呀?洪狱门口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那名弟子忙躬身行礼,将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

管事对无名有些印象,虽然没说过话,但在抵流峰上碰到过几次,知道他是清云子的道童。

好奇道“清长老闭关快两年了,你带着他的腰牌过来应该不是他的意思吧?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无名乖巧回道“是郝丹师告诉我可以在这里试丹的。”

管事疑惑道“你说的这个郝丹师又是哪位?”

无名瞅了一眼狱监弟子,忽闪着大眼睛故作无知道“郝丹师是丹阁夔长老的弟子,传授我炼丹术的。前辈,若是实在为难的话就算了。我去找星伯伯问问,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管事“欧?”了一声,“星伯伯又是……?”

无名继续摆出年少不知人情事故的懵懂表情,脆生生道“就是星云子伯伯呀,九鼎山许多叔叔伯伯都认识他的。”

管事神色怪异,你这不废话嘛?谁不认识掌教大人呀?这小道童到底啥背景呀?

见无名说完就一脸的落寞神情,要转身往主峰方向离去。忙阻拦道“唉,算了。掌教日理万机,哪能总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分神?看到你这样的后辈求知上进,我也是倍感欣慰。咱们九鼎山的晚辈理当有这种一往无前、百折不挠的精神。就让才轩陪你进去吧”

名叫才轩的狱监弟子是个机灵人物,不然也不会坐镇如此重要的位置。收到管事递来的眼神,心下了然。这是让他盯紧了无名,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无名谢过管事后随着才轩进入洪狱。

洪狱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大溶洞,经过改造而成。

不过池中缓缓流淌的不是凉爽的地下水,而是明暗不定的岩浆。时而“啵”的炸开个气泡,掀起一阵热浪。

无名一脚刚迈入洪狱便被迎面扑来的热流吓了一跳。室内温度超过了五十度,喘气时滚烫的热气把气管和肺灼烧的生疼。忙暗自调整,将呼吸和心跳调至极缓。待稍微适应后才一点点放开。

才轩报着看热闹的心态旁观,有意没去提醒无名洪狱里的环境。不曾想这小子竟然只是呆立了片刻后就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不禁诧异万分。

略一思索也就了然。只当这小子是有什么护身的法宝傍身,毕竟认识那么多大佬级的人物。有点小馈赠赏赐什么并不奇怪。

洪狱内有轮职的巡查弟子三百五十人,俱是穿着特制的服饰,连头都罩的严严实实,眼鼻部位盖有不知名的网状布料。想来是有过滤热气的作用。

洪狱中的囚室如鸟笼一般用铁链高高低低的悬挂在半空,有近千之多。

才轩介绍道“宗门之间难免有所摩擦,一般的俘虏废去修为送去做矿奴就是。不过有些位高权重身负机密的人物不能一并处置,需要先把他们的嘴撬开。洪狱的巡查弟子主要就负责审讯和记录,若是审出了有价值的东西。便是大功,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洪狱算是赚取门内资历最快的地方了。”

说完瞥了无名一眼,心中补了一句“有背景,会拍马屁的除外”

无名点点头,道“才轩大哥,找这些犯人试药的话需要注意什么吗?”

才轩对无名这一声‘大哥’很是受用,态度好了几分“嘴巴不紧的早就送去矿场了,剩下的都是硬骨头。你要试药的话,现场至少得有两名弟子陪同。而且绝对不能把犯人给整死了,每个犯人背后都有一个宝藏。”

无名兴奋道“有劳才轩大哥帮我安排一下,这份恩情小弟记下了。若是以后有小弟帮得上忙的地方,大哥尽管吩咐。”

才轩不太放心,亲自跟着无名,又喊来了两名包裹成棕子的弟子陪同。一名负责做记录,一名在出现意外的时候进行急救。

随着手闸搬动,“咔啦啦”的机关声响起,一个监室缓缓落了下来。

其内盘坐着一名眼光阴鸷的中年人,冷冷的打量着几人。当目光定在无名身上时,阴测测一笑,下意识的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才轩拿起犯人档案念道“华晖,出身血山。后叛出宗门为祸百姓,喜食孩童的心肝,尤其是有灵根的孩子。曾一夜间掠孩童近百,炼食血丹。后被我宗内门弟子联手擒获,于三年前关押洪狱。尚有一伙作恶的共犯逍遥于世”

说完,才轩狠狠的呸了一口。对着华晖骂了句“垃圾”然后才对无名道“小师弟,你那丹药效用如何?若是减轻痛苦的,便换个人来尝试。”

无名摇手道“没关系,别麻烦了,这个就挺好。”

华晖哼哼冷笑道“小娃娃,你上前点。让我看看清楚,这鬼地方的饭食跟屎一样。我可是许久不曾嗅到过血食的味道了”

无名盘膝坐在地上,摸出一排小瓷瓶摆在面前。歪着头想了半天才从中捡出一瓶,倒出颗淡蓝色的丹药递给一名弟子。对华晖道“我的肉是酸的,不好吃。不过我炼的丹药是甜的,这个可以试试”

那名弟子走过去,毫不客气的捏开华晖的嘴巴。把丹药塞了进去,又在他后颈处运功一拍,逼他咽下。动作娴熟无比,显然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

过了片刻,华晖不见任何异样,狞笑着道“小子,大爷还没尝出味道来。不如多来上几颗”

无名没吱声,盯着刚刚点上的檀香默默计时。

烧到五分之一柱香的时候,监室里幽幽传出一声极其难听的哭声。

华晖歪着身子,抓着铁笼。眼睛圆睁,满脸惊恐的看向空中。“妈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抢弟弟的麦糖了,啊!别打了,妈妈,啊……”

一个身高八尺的魁梧汉子,如同绝望无助的孩子,撕心裂肺的扭动哭喊。身子瑟瑟发抖,好像真有个凶神恶煞的妇人对他拳打脚踢一般。身下已经因为恐惧而流出腥骚液体。

见惯了酷刑的才轩眉毛挑了挑,瞥了无名一眼。

这孩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不知炼的什么丹药,看起来副作用有点大呀。难怪找不到自愿者试药,不过用在这里倒是正好。

无名则在小本上写写记记,嘴里念叨着“服药后两刻钟才生效,速度慢了点,不过效果还算理想。咦?居然哭晕过去了,那可不行。这个也需要改正,有两味药得换一下,炼到这一步的法诀可以调成者字诀……”

华晖被冷水泼醒后,眼中的惊惧之色依旧不曾退去。

待得无名又取出一粒丹药让他试服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全招了。同伙的名字、藏身之处、几人、什么境界。甚至把谁的老婆和他有奸情这种事都交待的清清楚楚。

这让无名遗憾不已。

幸亏犯人够多,总有合适的人来继续尝试。

才轩算是得了份意外之喜,不由对无名另眼相加起来。那华晖可是在洪狱抗过三年酷刑的硬骨头呀,蘸了盐水的皮鞭甩在身上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两名陪同的弟子,面罩后面也皆是震惊之色。开始对无名其余几个瓷瓶期待起来。

再次放下来的监室中,关押的是名看起来比无名年纪还要小上两岁的女娃娃。睫毛长长的,样貌极为讨人喜欢。对无名和两名弟子视而不见,而是可怜巴巴的对才轩祈求道“大哥哥,你是要放了我吗?只要放了小雅,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才轩明显认得这位自称小雅的女孩,不用拿档案就直接道“这是个靠采阳补阴修行邪法的采花大盗,全盛时期有大练气中期的实力。后来走火入魔才成了这幅模样。变成这样后更是变本加厉。不知多少少年俊杰仅仅因为长的还算不错,便在睡梦中被吸成了人干。当年是清云子长老亲自出马追杀了半月才擒回来的。”

无名在酷热的环境下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问道“那这位今年多大了?”

才轩嗤笑一声“多大了?两百岁还是三百岁?谁知道呢。反正是个老妖婆子”

无名这才放下心理负担,取出一粒暗红色丹药递给先前那位弟子。而后才对自称小雅的老女人道“小雅婆婆,我这颗叫止疼丹。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服下就会让你忘掉一切疼痛。”

被强迫服下丹药的小雅面色不变,反而给无名抛了个媚眼道“小哥哥,长的好俊俏呀。等你长大了娶我可好?”

无名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还是喜欢真正的小妹妹。婆婆还是另觅佳人吧。我看才轩哥哥就挺好,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

小雅轻挠了挠手背道“他好,你也不赖。等你长大了,我不就成了小妹妹了吗?”

才轩是审犯人的老手,也不在意这些嘴头上的便宜。面无表情的冷眼旁观。

仅仅片刻,小雅喘息便重了几分,双手不自觉的在脖子上挠了起来道“小哥哥,不知怎么回事,见到你就觉得全身发痒,有些等不及你长大了呢。”

无名低头在本子上写写记记,头都没抬道“痒?痒就对了!”

19 但愿洪狱再无一人

名叫小雅的囚犯越挠越痒,如万蚁噬体。

不仅仅皮肤痒到无法忍受,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如灌注了水银一般奇痒难搔。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这名受尽酷刑都面不改色的采花大盗已是体无完肤。倒在地上拼命扭动,在一切能看到的粗糙的地方用力摩擦,肌肤大片溃烂。嗓子里挤出的更是非人的嘶嚎。

才轩心有余悸的看着皱眉的无名,一个孩子哪来这么歹毒的手段?这小家伙不会是和小雅一样的老鬼吧?

无名汗颜对小雅道“对不起呀,没想到药效这么强,没来得及炼制解药。你忍忍啊。最多十个时辰就过去了”

小雅神智有些模糊不清,隐约间听到无名的话,更是雪上加霜。有昏死过去的冲动,却绝望的发现在奇痒之下这也成了一种奢望。

才轩冷汗直冒,想起了先前在外面阻拦过无名。

这小子不会记仇的吧?

无名见小雅的样子,心下不忍。取出一枚黄梁丹来给她服下,让她在幻觉中暂时摆脱止疼丹的奇痒。

趁着黄梁丹药效没过的时候,跑回去炼了一炉止痒的丹丸。

仓促间炼的丹药虽不能完全起到止痒的作用,可好歹缓解到了能忍受的程度。

小雅之后都交待了什么东西,无名不知道。反正再去洪狱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无名回到丹庐后便把自己关在丹室中,几天都没再露头。丹药的不可控性,必须解决掉。

当他再次出现在洪狱的时候,才轩对他的态度与第一次碰面时已是截然不同了。

托了无名的福,才轩得到了山门的一笔丰厚嘉奖。九鼎山轻而易举地歼灭了一伙潜伏在聚仙城的邪修。并且从小雅口中得到了两部孤本秘籍和一个藏宝秘地。

有句话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无名对此深以为然。在洪狱的试丹中不断改进丹药配方,细分丹药功效。使得他对于丹理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无名不知道的是,随着洪狱中巡游弟子的更替。他的名声也渐渐流传了出去,许多戒律院的中高层都知道洪狱出了个小魔头。戏称为:第六峰魔王。

在九鼎山平静如常的修行时光背后,是暗流涌动的一系列动作。

先是从山门内部各层中挖出其他势力潜伏的暗棋数百人,又清缴掉了驻扎在聚仙城的数十处暗桩。同时掌握了众多门派不为外人得知的机密。

问道楼新增各品类修行秘籍七十余部。

山门不断派出内门及核心弟子外出,探得宝藏十余处。

星云子的案头摆着几摞尚未批示的奏报,都是最近一阵子的动作。

本就日理万机的星云子忙的脚打后脑勺,连打坐修行的时间都腾不出来。这会儿正绷着腮帮,抱着膀子依坐在太师椅上,大有消极怠工的意思。

“都是无名那小家伙折腾出来的?这小子有点意思呀,据说大学府的风波也跟他有关。真是个闲不住的孩子呀,越发期待看到他成长起来了。回头让常修兄弟俩也去丹阁学学去。嗯……我好像和那小子有过什么约定来着?唉……想不起来就算了,以后再说”

星云子正自说自话。一名道童脚步轻灵的走了进来,两手抱着一摞奏报,吃力的摆到他的书案上。见没什么吩咐,退出门外。

星云子扫过堆积如山的奏报,眼角抽了抽,长叹一声“唉,命苦啊!”

洪狱之中

失去价值的囚犯或送去做了矿奴或戴罪立功转押到了别的狱管之所。然而,这段时间人数不但不见减少,反而爆增。大有人满为患之势。

才轩体形明显胖了一圈,不再是那副皮包骨的干瘦相,似乎还白了不少。显然最近小日子过的比较滋润。

在无名面前早没了内门弟子的矜持,一副甘愿做狗腿子的模样。

其实不仅是他,洪狱中每个巡游弟子见了无名都差不多一个德性。毕竟无名赶巧在哪一组审训的时候试药,哪一组就十拿九稳的得来一分功劳,跟白捡似的。无名心思又都在丹药上,完全没有分一杯羹的意思,简直是洪狱中的模范少年。

不过好日子总有到头的时候。

无名在完成最后阶段试药后做好记录,收起丹瓶。对才轩道“最近几种丹药都完善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就没必要总往洪狱跑了。等有了新的丹方再来劳烦师兄吧”

才轩听了心下大急,面上却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压着情绪道“我说无名师弟呀,你把洪狱当自己家就行了,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无名觉得好笑,又不是虐待狂魔,哪有把洪狱当家的?这位才轩师兄还真是急了什么都说得出来。

不紧不慢道“这些丹药的用法师兄这段时间也都了解差不多了。回头有需要的时候给你们炼上几炉便是。不过先说好了,炼丹的原料都是花银子采购来的,可不能白送。”

才轩大喜,他打的就是这些丹药的主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见无名松口了,忙道“那是自然,怎么好意思让师弟亏本呢。到时向师弟求丹,价格都说好”

见无名不置可否的样子,才轩又道“洪狱里有个叫诸葛鸿的老家伙,不知道师弟有没有印像?就是谋害清云子长老的那位,我们正打算审训他。师弟有没有兴趣再试试丹药?”

“哦?”无名露出诧异之色,略想了一下道“那就有劳师兄了,这瓶羞涩散就送给师兄吧。说不准能派上点用场。”说完就摸出个瓷瓶交到才轩手上。

才轩大喜,这下马屁还真是拍了个正着。大笑着把瓷瓶收入袖中,唤人去把诸葛老头的监室放了下来。

无名瞅着才轩的翩翩大袖,羡慕不已。袖卷乾坤实在是很方便的术法,比他随身带着个布包可是强了太多。

监室放下后,见到诸葛鸿有些萎靡的倚坐在监室边,须发乱糟糟的。身上纵横着皮鞭的血痕。三角眼不见当初的阴戾之色,而是透着看破生死的淡然。

敢算计戒律院的大长老,自然会受到洪狱审训弟子的重点关照。

无名仔细打量着这位曾不可一世的老人,老人也同样在打量他。

片刻后,无名笑了“我听说过你,青爷不止一次跟我提起你们的过往。说起过你们的经历、交情还有算计。原本论辈份我该喊你一声爷爷的。可我实在叫不出口”

诸葛鸿失声笑了出来,声音嘶哑“我也听说过你,洪狱弟子提起过的第六峰魔王。果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

无名第一次听说第六峰魔王这个称号,面露疑惑的转头望向才轩。才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些嘴碎的弟子瞎传的,回头我好好教训教训那帮乱嚼舌根的东西”

无名眨了眨眼,露出个纯真的笑脸道“这个名头不错呀。”

才轩打了个激灵,听说丹阁都是些精神不正常的家伙,真是所传不虚呀。

诸葛鸿虽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眼中依然流露着上位者的霸气和不屑。语气平谈道“你对别人那一套手段就收起来吧,放在我身上不管用。”

才轩也插嘴道“这老家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明明封住了灵力。但就是抗住得刑法,就像没招呼在他身上一样。古怪的很,我们拿他没辙”

无名听后没接话,而是对诸葛鸿道“其实我的试丹已经告一段落了,完全没必要留在这继续招人恨。你是第一个我在炼丹以外想面对的人。一来是因为青爷的关系,二来我现在倒是开始好奇你有多厉害了。”

诸葛鸿冷哼了一声“黄口小儿,有什么手段使出来便是,老夫一并接着”

果然如诸葛鸿所言,数种丹药在他身上一一尝试之后。皆没了以往效用。

无名在小本子上闷头记录:神识达到一定水准的情况下可抵御幻象,黄梁丹失效。需有针对性的酌情调整。

记录完后,无名歪着头疑惑道“可是其它的丹药不该都失效啊。”

走近前去,细细观察。发现诸葛鸿心跳和呼吸变的微呼其微,几乎消失不见。身体有微不可察的轻微颤抖,脸上却是万年不变的淡然神色。

无名看后了然,嘴角上扬,坐了回去道“原来是敛息术呀,差点让你糊弄过去了。是你教青爷的还是他教你的?是了,必然是他教你的,你这还差着火候呢。不然应该可以彻底屏蔽丹药效用的。嗯,这个我也得记录下来。”说完在本子上一通涂写。

诸葛鸿语气不变,淡然道“知道敛息术又如何?或者你们干脆杀了我,诸葛家的钱财你们就别想了,一个小钱也别想得到。”

无名没接他话茬跟才轩嘀咕了一番。

片刻后才轩面露惊艳之色,而后才给了无名一个妓院老鸨见到恩客的眼神,打趣道“你可真是……坏死了!”然后轻声交待了身边弟子去了趟灵兽林。

抵流峰上也有类似于百兽坪的地方,只是规模要小上一些罢了。

待到那名弟子回来后,身边多了一名驯兽弟子,带着一头体型健硕的白猿。

白猿身上有阵纹流转,明暗不定。是灵兽林的执事担心它无法适应洪狱恶劣环境而布下的降温阵法。

无名对面色微变的诸葛鸿道“恐怕当初青爷传你敛息术的时候你们两个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用来应付洪狱的审训吧?可惜你学的不到家,只能减缓却不能完全屏蔽感知。”

诸葛鸿面色恢复平静,没理会无名。暗自抵抗身上传来的异样感觉。

不过接下来无名的话便让他神色大变。

只见无名取出一颗半透明的丹药道“这颗丹药我取名为清灵丹,炼制材料太昂贵的关系,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用。放在你身上倒是正好,也没什么别的效果,就是把人的感知放大十数倍而已”

说完,才轩接过清灵丹,亲自给诸葛鸿灌了下去。

清灵丹无色无味,入口即化。紧接着诸葛鸿便感觉原本各种压抑的痒、热、燥之感如潮水般喷薄欲出。

诸葛鸿闷哼一声,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毕露。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无名不忍继续看下去,叹了口气。留下一瓶黄梁丹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句“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

那名驯兽弟子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无名背影。没有多话,上前一把兽粉扬在了诸葛鸿身上。

白猿凑上前去。闻了闻诸葛鸿,没有任何举动,露出极为人性化的嫌弃表情。

才轩忙上前给它服下一枚黄粱丹后,顺手把瓷瓶收入袖中。

没过一会,白猿瞧诸葛鸿的目光由嫌弃逐渐柔和下来,粗壮的手指在诸葛清瘦的脸上轻轻滑过……

无名头也不回的走到洪狱门口,深吸了一口外面清凉的空气。

仰望天空,背手而立。叹道“修行呀,修的不就是生而为人的德行吗?怎就就有这么多的事事非非呢?但愿人人坦诚相见,但愿洪狱再无一人!”

20 峰顶顿悟

无名在洪狱门口等得有些久。

足足一个多时辰才见到那名驯兽弟子牵着白猿离去。白猿后腿微颤,眼神迷离。驯兽弟子虽是依命行事,却目睹了审讯的整个过程。看向无名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别扭至极的敬畏。

敬畏?一名内门弟子看小道童的目光中有敬畏之色?

紧随驯兽弟子出来的才轩,脸色精彩至极。

对着无名一伸大拇指,道“师弟,还是你厉害。实在太狠了,做哥哥的这次开了眼界了。”

无名兴致缺缺道“你们要的东西他都招了?”

才轩点头道“这次真是大收获,那老头把诸葛家的藏宝之地都交待了。经商家族的数百年积淀呀,好肥的一块肉。”

无名“哦”了一声,问道“那诸葛鸿呢?怎么样了?”

才轩面色有些怪异道“生无可恋。把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了,只求一死。这事我们已经上报给管事大人了。说不准这会儿连掌教都知道了。”

无名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半分的得意之色。情绪有些低落。正要道别离去,被才轩喊住“师弟留步,这个送你。是几套功法的拓本。虽然不合规矩,但师兄这次就私下里做一次主。”

无名接过十几张写满潦草小字的黄纸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有些寂寥。

才轩望着无名的背影,轻摇了摇头“倒底还是个孩子呀”

回去后,无名在峰颠的石台上枯坐了一天一夜。

反思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想到那些囚犯扭曲不甘的面孔,也想到洪狱弟子对他语气恭敬背后夹杂的那一丝厌恶情绪。

无名眼中的迷茫之色越来越重,突然开口问道“星伯伯,你说我做错了吗?”

星云子不知何时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略微思索道“身为一个道童,职责是服侍清云子长老。他虽闭关,但你依然有责任打理好这处山峰。你却借着他的腰牌四处招摇。学炼丹之术也就罢了,炼的竟不是谋福于人的东西。从这个角度来看,你错了。错的离谱”

无名没有转身回头,仍静静的面向云海而坐。

星云子深深看了眼瘦小的背影,继续道“通过洪狱中的囚犯之口,山门挖出了数百名潜伏进门派的暗棋。消除了一大隐患,使得山门以及聚仙城百万人得以安稳生息。这段时日寻获的财物抵得上聚仙城近百年的税收,得来的银钱可用于赈灾,可以兴建山门,也可以使得聚仙城收纳更多难民。这便不算错,而且还有大功劳”

无名闻言终于扭过头看向星云子,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星云子深呼出一口气道“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有正反两面。比如说,你觉得杀人不对,可若杀的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因此而救下许多无辜之人,那便是对的。而这名恶人实际上用得来的不义之财收养着几名可怜的孤儿,可能你又会觉得不对了。但这些孤儿长大后很可能会成为和他一样的恶人你又该如何呀?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修行之路没有对错可言,一切唯心而已”

见无名有点被他的话给绕迷糊了,星云子摇了摇头道“比方说,有些善男信女为了祈福。会放生一些乌龟王八之类的动物,他们自以为做了好事。可乌龟是要吃鱼的,那么放生之处便可能因此而遭了殃。你说,他们做的是对还是错呀?”

无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对星云子道“多谢星伯伯的开导,虽然不太懂你话里的意思,不过我现在好多了。”说完,无名站起身来,眼中恢复了些许的神彩道“对了,星伯伯,你说过大学府的全科三品……”

“唉呀呀,最近你小子折腾出来的奏报都快把老夫给压死了。这才多大一会功夫,又送来几十份。无名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先回去处理公务了”说完星云子不给无名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身形一闪,瞬间就化为空中的一个小黑点。再一闪,已是无影无踪。

无名挠了挠后脑勺,喃喃道“做掌教还真是辛苦呀”

不过经星云子一番开导,无名的精神倒是恢复了不少。

之后几日,无名没再到处跑乱。留在峰顶安安静静的读经文。

从文轩那得来的功法有三部,细看过之后才这知道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练的。

难怪这位便宜师兄如此大方,主动把功法拓本给他搭人情了。

《望气术》一旦修成可探得天材地宝、密室宝藏。也可观察修真者的生机气息。不过需要先天强横无比的肉身才有可能修习,而且瞎眼的概率极高。十个人修习,九人最后都成了瞎子。

《兽典》是诸葛家的立族之本,记载着驯养灵兽坐骑的法门。比清云子那上不得台面的御兽诀强了十万八千里。主人和灵兽之间可心念相通,如臂使指。而且灵兽的灵智越高,配合就越默契。

不过让无名到哪去整一只灵兽去?百兽坪那帮驯兽师把灵兽宝贝的跟亲儿子似的。远远看了眼发育有些走形的驴子,打消了继续研究的念头。

《五雷掌》修习需通过秘法接引天雷,蕴养雷力在体内,以雷锻体。修成后可以肉身硬抗天雷,出掌时携有风雷之势。不过这五雷掌中却没有记载接引天雷的秘法,不知是有所残缺还是文轩没给他。不过从当初诸葛鸿不顾一切的谋划五雷珠来看,估计前者的可能居多。

自从那日接引丹雷之后,无名便没在身上找到一个电花。好像从来没被劈过似的,也不知道那滂沱的雷瀑都被身体给消化到哪去了。短时间没有现成的雷电,看样五雷掌也只能搁后了。

望气术看起来是当前唯一可以研究的功法了,只是修习的后果太吓人。无名对天残体还没那么大的信心。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也只是表现得比同龄人壮实了那么一点,聪明了那么一点,乖巧了那么一点,好看了那么一点而已,收益和吃进肚里的灵气完全不成正比。

端着望气术犹豫再三,还是下不了决心。

干脆抱起了藏经阁老者送的那本《本源经》

不知为什么,无名对这本经文一直怀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敬畏之心。自从得到这本经文,至今还未曾翻开一页。

开篇序章以篆体小字写着“致知本源,源起而后知至。无心于源,故觅于源。无知于法,故运于法。世出无间,万物本根……”

无名读过第一段,“唰”得一声把书合上。

福灵心至,忙闭目盘膝而坐,眼珠控制不住的快速颤动。片刻后全身散发出一股莫名气机,引动身周两丈范围的灵气随吐纳而缓缓运转,周身窍穴随呼吸而吞吐灵气。

星云子因为担心无名状况,留有一缕神识在抵流峰顶。正巧看到了这一幕,面色怪异。神经质般的嘀咕着“见鬼了,出妖怪了,这娃是要成精啊”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无名才醒转过来。面露恍然之色,道“原来如此,不能只看尺之长,也不能只视寸之短。寸可以比尺长,也可一般长。修道如是,修行亦如是”说完,向空中遥遥一拜道“再次谢过星伯伯的开解”

所拜的位置看似空空如也,却是星云子的神识所在。

星云子如同被烫到一般收回神识,忍不住在书房里失声道“我靠,见鬼了,真是见了鬼了。道兄从哪找来的鬼娃子,成精了这是……”

守在门口的道童不明就里,听到星云子的声音。以为是有什么吩咐,结果刚进屋就被星云子没好气的轰了出来。

无名深吸了口气,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信心和从容。嘴角含笑,道“我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残体,虽然无名刻意的不去多想,但始终是块压在心头的石头。哪个孩子见识过修真界的神仙人物不会心生向往之情呢?天残体却断绝了这一切的可能。清云子教不了他,星云子也不行,整个修仙界都没有适合无名的修真法门。

可那又如何?

之所以被称为残废体质,只不过是因为不适合现存的修行法门罢了。

既然没有路,那么便踩出一条路来!

这一日起,无名自封五感静坐在石台之上。

任凭风吹雨打,云卷云舒。如同与石台融于一体千年万年的顽石,没有丝毫的动静,生机和气息全无。

一天,两天,三天,半个月,一个月。

驴子每天都跑过来用长脸蹭蹭无名,舔掉他的一脸露珠,留下一头一脸的口水。

才轩和大壮都来过两次,一个是来找他求丹,一个是来探望他的。都被霸道的驴子给远远的拦下了。

才轩求丹不得,败兴而归。大壮则不声不响的放下几个装有行军丹的瓷瓶离去。

被星云子打发去酒窑的仁阿牛也来过一趟。因为外貌生得过于粗野,驴子没敢拦他。一步一趋的跟在身后,结果仁阿牛见到无名后并未上前惊扰,只是留下了两坛新酿的青梅酒。

眨眼间,无名入定已近三个月的时光。

清晨大雾,驴子又屁颠屁颠的跑到无名面前舔露水。

结果长脸刚凑近就被一只手推开。

无名一脸的嫌弃道“咦……给老子死远点,恶心死了。”

驴子见无名终于醒了过来,兴奋的原地蹦转圈“尔啊……尔啊”的叫个不停。

无名想要爬起身来,结果只觉浑身僵硬,胳膊腿都抻不直。缓了好长时间才算稍稍找回点感觉。

低头发现一身衣袍因为风吹日晒而泛白褪色,不由有些愣神。“我到底在这坐了多久?”

这样的问题显然一头驴子是没法回答他的。

无名苦笑着摇了摇头“难怪闭关都是在密室里。露天打坐实在是太遭罪了”

活动了一下仍旧有些僵硬的手脚,扭了扭脖子。无名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缕笑容“不过,望气术我应该算是掌握了吧?嗯,严格来说,这已经不是望气术了”

目光流转之间,瞳孔外闪过一圈淡淡的青芒,灵动异常。

21 我想学厨

无名眼中青芒流转之间,世界失去了以往看到的颜色,却换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抬头望去,能见到天穹被护宗大阵形成的半透明灵气罩子护住。明暗不定的阵纹在其中忽隐忽现。

低头看去,一花,一草都散发着微弱的淡绿色灵气。

摘下一根草叶,能见到草茎断开处振荡溃散开的气机。

池塘旁的老松树如同吐纳一般,庞大的树冠吞吐着海量的灵气。滋润着下方池塘的生灵,使得这里的虾蟹分外肥美。

驴子身上氤氲着一层淡红气息,彰显着气血的旺盛。

这头怪驴越发的没个驴子该有的样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开始捕食池塘里的鱼虾,荤腥不忌了。这会儿正蹲坐在地上耷拉着舌头,像只哈巴狗一样对着无名卖萌。

无名抬起手,望向自己掌心。忍不住叹了口气。

果然,连石头能感知出的微弱灵气。到了自己身上却像个黑洞一般,完全‘看’不出有半点的灵力波动。

无名心念一动,瞳孔周围青色敛去。又换上了一抹金芒。

微视

百丈之外,一只站在树干上抖动触角的蚂蚁。出现在眼前,纤毫毕现,能够清晰的看清蚂蚁身上的细微绒毛。

无名嘴角上扬,轻声道“还可以提升”

说完,运起敛息术。封闭住其余几感。

视野再次放大,已经可以看到蚂蚁绒毛上整齐排例的毛鳞片。

“还能提升”

无名扔进嘴里一颗清灵丹。

眼中不见了蚂蚁,也不见了绒毛。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在放大无数倍的毛鳞片上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唉呀”

无名怪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吓出了一头的冷汗。

不明就里的驴子凑上前来,本想表现出个关心的样子出来。结果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挂了无名满脸亮晶晶的鼻涕。

恶心是恶心了点,好歹把无名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无名两手掐腰,腆着肚子仰天大笑道“以后便称之为‘神眼术’好了”

待得无名洗去一身污垢,换上清爽的道童服饰后。已是调整好了心态,重新变回了与年龄相符的没心没肺的孩童模样。

不过等无名见到散落一地的空瓷瓶和早已底朝天的两个空酒坛子的时候,显然不难猜出是谁干的好事。

咬着牙根对驴子坏笑道“兽典里开篇就教了‘需以力压制灵兽,而后驯养降服。’来来来,咱俩练练”

在驴子惊恐的目光中,无名狞笑靠上前去。手指捏的“嘎嘣”响。

半柱香之后

驴子“尔啊,尔啊”的凄惨叫着,惊恐无比的撒腿逃远了。

无名大字形趴在地上,身上满是烂泥和碎草屑。背上印满了蹄子印。

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吐出嘴里的杂草,颤巍巍爬起来。“这头贱驴怎么这么厉害?”

佯装坐在地上休息。过了老半天也不见躲得老远的驴子靠前,无名眼珠一转。摸出个瓷瓶,在里面放了一颗改良后的加强版红丸,鬼鬼祟祟的埋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无名放下心思。取了些银子直奔九鼎村而去。

想吃肉,很多很多的大肥肉。

值得一提的是,原本所用的疾风步本已接近大成。在微视之下做出些细微的调整后,竟硬生生的将速度又提升了三成。神眼术的潜力可见一斑。

九鼎村相距二十余里的山路,仅半柱香的功夫便已是近在眼前。要不是怕冲撞到行人,无名真想一直这么跑下去。头一次对赶路有了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烹煮坊可以说是九鼎村人气最旺的地方了。即便不算上普通杂役,光后厨的掌勺师傅和改刀师傅就多达百人。

不但饭菜免费,而且花样和味道也比各峰膳堂更加的丰盛。

九鼎村不乏重体力的作坊,所以坊中相对应的肉食也颇为丰富。

若是遇上口味刁钻的食客,也可以开个小灶。专门炒上一桌小菜,不过那就需要支付额外的银钱了。

无名此时面前就摆了这么一桌‘硬菜’

可供八人同席的桌上摆着水晶肘子、烤鸭、爆肚、溜肉段、辣子鸡、八宝鱼、走油肉、酱汁乳鸽。桌子正中在大陶盘里趴着一只金黄酥脆的烤乳猪。菜量极足,盘子压着盘子,碗叠着碗。

进进出出的食客本以为道童模样的孩子是先一步帮某位长辈来订的桌。没想到菜还没上齐,无名就趴桌子上朵颐起来。直吃得满头满脸油光铮亮,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架式。

一名身材肥胖,皮肤却颇为白皙的厨娘脸上笑开了花。得意的向另一名精壮厨子勾了勾手指。

精壮厨子肌肉发达,衣服被绷的紧紧的。衣领裂开,能看到浓密的胸毛。没好气的抛给胖厨娘二两银子。

胖厨娘接过银子,还了精壮厨子一个媚眼。语态慵懒道“我说百里惊,瞅你那点出息。挺大个老爷们,别整得跟输不起似的呀”

被唤作百里惊的厨子语气故作轻松,却怎么看都是一副不甘的样子,道“凝梅,你得意个什么劲?不就是二两银子嘛,我不差这点小钱”

凝梅抚嘴一笑,把话头接了过去“哟,既然如此。咱就赌那孩子能吃下多少东西”话中腔调尽是挑衅之意。

百里惊嘴角抽了抽,抢先道“这次我赌那孩子至少剩一半东西,五两银子!”

他是存了心思的,本想说无名连五分之一都吃不上的。不过以防万一,留了个心眼多说一些。

凝梅“欧?”了一声,媚眼如丝。风轻云谈的道“你这是有意谦让于小妹呀,那人家可就跟喽。我赌这孩子至少能吃上一多半。”

百里惊闻言哈哈大笑“是你谦让我才对吧?这下我可连本带利的都赚回来啦。你可别仗着是个娘们就赖帐啊”

凝梅嫣然一笑,面露羞涩之意。抬起一只手轻指向无名方向。

只见两人说话之时,无名已经将桌上荤菜消灭过半。正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跟烤乳猪的猪脸较劲呢。

百里惊嘴巴张的老大,目光有些呆滞。

凝梅用小萝卜粗细的手指捅了捅百里惊的腰,顾作幽怨道“说好的,你可别跟我这个娘们赖帐啊”

百里惊强忍着喷血的冲动,气急败坏道“这次我压五两银子,这小子吃不完这桌菜”

“跟你”

“……”

无名丢掉最后一块骨头,舔了舔嘴角,坐回到凳子上,倚靠着墙角,满满的幸福感。

这时,见一男一女两名厨师各端了一盘菜走来。

百里惊硬挤出个笑脸道“小友,这道菜是赠送的‘五禽报晓’。采用熏,烤,煎,炸,焖五种手法特制而成。用的是我祖传的秘制酱汁。尝尝吧”

凝梅手里端的则是一盘萝卜拼盘。红、绿、白三色交替,闻上去带有一股酸甜清香的味道。“小弟弟,姐姐送的这个拼盘可没什么了不起的说道。不过吃了一肚子油腻,理当吃点清脆爽口的才是。你说对吗?”

无名有些不知所措,百里惊虽然是个笑脸。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宛如实质的怨气,也不知是这人是有毛病还是本来就这样。

凝梅没好气的白了百里惊一眼,百里惊忙收敛气息。笑眯眯的看着无名,眼神无比殷切。

结果凝梅一把扯过百里惊衣襟,道“走啦,你在这直勾勾的盯的人家。可别把小弟弟给吓坏了”

无名有些莫名其妙,待二人走远后才耐不住两道佳肴的品相,又食指大动起来。

只不过当他筷子靠近那盘萝卜拼盘的时候,后厨若隐若现的飘出了一股莫名杀气。

举棋不定之下,第一筷子到底还是落在了那盘‘五禽报晓’上。

无名隐约听到了后厨传出一阵得意忘形的大笑。接着又是一声吃痛的闷哼。

接下来两个厨子开始轮流赠菜,菜端上来后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下筷子。

松花小肚、清蒸八宝猪、江米醉鸭,焖黄鳝、烩腰花、八肘条、炝春笋……

即便换了一张桌子,也被空盘子给再次堆满了。

凝梅和百里惊放下手中的菜盘,眼中都有血丝呈现。已不再克制身上的气息,杀气直接在餐桌中间碰撞纵横。

临近食客觉得气氛不对劲,都远远的躲起来看热闹。

凝梅胖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半边腮的肥肉不停抖着。咬着牙根一字一顿的道“小弟弟,这次你可想好了。先动哪盘菜,没关系。有姐姐在,没谁敢威胁你的。”

百里惊喘着粗气,胸口的衣襟不知什么时候绷开,露出了大把的乌黑胸毛。头上鼓着青筋狞笑道“没错。你尽管放开了肚子吃。我的手艺还没真正露出来呢,只要你先吃我这盘菜,之前的消费我都给你免了”

凝梅也没了那股雍容劲,不屑道“放你娘的狗臭屁,大后年的薪资都输给老娘了。你拿什么给人家免?小弟弟,别听他的。尝尝姐姐的手艺,这个月的小灶都不收你的钱”

百里惊口头不落半点下风的怼了回去“滚吧你。都月底了,说的好像你多大方似的。娃娃,你要是先吃我的菜。我给你免半年的单,咋样?”

无名左瞅瞅,有杀气。

右瞅瞅,同样的有杀气。

弱弱的说了声“那个……叔叔、阿姨。我吃饱了,实在吃不下了……”

“呃”凝梅和百里惊都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无名已经下肚了不知多少东西。空盘子都摆了好几摞,有等人高了。

百里惊亏了几年的薪酬,输红了眼。不甘的对无名问道“那你还想整点啥不?饭后甜点来不来?”

无名眨了眨眼睛,试探道“真的吃不下了。我想问一下,那个……你们收学徒吗?”

百里惊和凝梅凑到一起,背着无名嘀嘀咕咕。

偶尔听到百里惊压低嗓子咬牙吐出个“五百两”的字眼。

片刻后,两人换上笑脸。对无名道“以后你就来跟我们两个学厨吧。收下你这个徒弟了。”

抵流峰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直透云霄,连山腰处的弟子都纷纷驻足。

“尔啊……”

22 师父 师娘

抵流峰顶不见了那个席地久坐的身影。

那名曾在洪狱掀起审讯之风的第六峰魔王,以及让大学府授业先生们头疼不已的问题童子不知所踪。

连星云子也没能找到气息越发隐晦飘忽的小道童。

而烹煮坊的后厨却多了一道不起眼的忙碌身影。

无名换上了一身短衫,围着大围裙。坐在小矮凳上,面前是一大筐韭菜。双手如飞,将夹杂的枯草烂叶捡掉。

百里惊的大嗓门传来“无名,动作快点。别磨蹭,这个完事了把茄子摘了。还有鹿耳朵,赶快收拾了。马上要用”

话音刚落,凝梅那头传来敲击炒勺的声音“无名,五号桌的客人上菜。”

此时百里惊的声音又吼道“无名,尖角菇不能沾水。你怎么摘的菜?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凝梅的声音又不合时宜的响起“无名,送些柴火来。我这不够了”

“给我摘菜”

“先过来端菜”

“我这急用”

“我这个更急”

无名满头的汗水,手脚不停。这俩人多大的仇啊咋又掐起来了?为啥火力都集中在我身上呀?

他来学厨的第一天,凝梅就辞退了一名杂役。

结果百里惊有样学样,也辞退了一人。

发现无名应付起来不太吃力的样子,就又各自辞退一人。

以至于现在两名大厨手底下只有这么一个不需付工钱的小子使唤。

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没有正式传授无名厨艺,可是在这两人的夹缝中求生存,却逼出了无名巨大的潜力。

穿梭在客人、厨房、柴房、菜场之间,使疾风步、逍遥步、鬼影步都有了一定的精进。

甚至还掌握了一套在藏经阁偶然看到,一直没来得及修习的手法“百臂捻花手”

这套手法可用于结印、对敌、炼器。动作迅捷无比,修习入门后会因动作过快而留下一道手臂的残影。据记载,修至大成后可同时存有百道残影,如同全身长满了手臂。难辩真假。

只是这门手法修习难度极高,虽在藏经阁就可翻阅到。却令无数弟子望而却步,修习之人寥寥,修成者更是凤毛麟角。

无名先前只是仗着记忆力好,死记硬背下来。纯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

不曾想这套手法与鬼影步的发力方式竟有共通之处,再加上来自两位便宜师父的压力。不知何时就入了门,仅仅十余日的光景便用出了些许的神韵。而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做到这惊世骇俗的一步的,仅仅是因为洗盘子刷碗、摘菜洗菜的速度能够再快一点。

半个月下来,百里惊和凝梅把无名当成了普通的杂役尽情使唤,绝口不提传授厨艺的事。只在闲暇时各交待了他一件事。

百里惊教他磨刀,凝梅教他切丝。

磨刀先从厚背的斩骨刀磨起,磨的时候用眼看,用耳听,用手感觉。角度和力道都有讲究,磨刀石用什么材质,多粗的砂,扬多少水。什么时候要粗磨,什么时候要细研,什么时候要适可而止。

待斩骨刀磨好之后,再换厨刀、斩切刀,切片刀,剔骨刀,水果刀和雕花刀。什么时候一套刀具都磨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教无名用火。

凝梅教他切丝是从切萝卜练起的。每刀下片要一样的厚,码齐后改成丝也要一样的宽,每一刀都要稳定心神后才能缓缓落下。最后一棵萝卜去皮去边,刚好能切六百根长短粗细一模一样的丝。拎起后呈透明状,下到汤里如漂散开的粉丝。

单单切菜的刀法,依照食材便分为直切、推切、拉切、锯切、铡切、滚切六种手法。除此之外还有片、剁、劈、拍、剞几大类。

用百里惊的话讲是“火为厨之源,盐为味之长”

凝梅则针锋相对,道“三分火候,七分刀功。没有好的刀功,炒菜受热不均,入味不匀。火再好,味再浓都浪费了食材”

在无名听来都有理。不表达观点,也不敢表达。谁说话都点头称是。

又是半月

无名已是适应了在厨房内外的节奏,进出之间显得从容不迫。

一箩筐青菜,在百臂捻花手之下,盏茶之间便分捡摘好。点菜上菜也见不到刻意使用步法的痕迹,轻微一晃便绕了出去。

百里惊顺手之处,立在刀架中的各式刀具锋锐异常。凝梅也完全把改刀的伙计交到了无名手上。

这日,百里惊和凝梅早早的收工,带着无名进了一间二进的小院。正堂之上有一香案,供的既不是先人牌位也不是神龛。而是一柄古朴的菜刀。

两人上过香之后,才在两把太师椅上并排而坐。百里惊对无名道“你小子悟性尚可,我跟凝梅商量过了。决定收下你这个徒弟”

凝梅少有的面色肃穆道“我跟百里惊只是凡俗之人,不想管你的背景和身份。但既然有了师徒的名份牵着,便结下了香火情分。有些话要说在前头,欺师灭祖那种事山门里容不下,我们虽然只是厨子。却也同样容不得。”

无名闻言没有作声,转身回到大堂门口处跪下。

“嘣嘣嘣”就是三个响头,站起前行三步,又是跪下三个响头。行的乃是三跪九拜的大礼。

直到行完礼后,才郑重道“弟子长孙无名拜见二位师父”

凝梅和百里惊都面露动容之色,弟子行拜师礼分很多种。如学厨这般技艺,只需行跪礼敬茶就行了。两个茶碗早就放在一边茶几上给无名备好了。

结果无名行的却是三跪九拜大礼。

行此大礼意味着在弟子心目中二人的份量等同于父母,是要行孝道为师父养老送终的。

再说这个弟子刚刚说他姓什么?长孙?

好像捡了个不得了的徒弟。才刚说完不管这个弟子是什么身份……

凝梅眉目之中天生带着几媚态,若不是体形过于丰满。怕是少不了被年轻才俊的追求者搔扰。

此时目光越发的柔和起来,道“好好好,我的小长孙,小无名。礼都行完了还跪着干什么?地上脏,快起来吧”

百里惊难得没想着去拆凝梅的台。这会儿嘴倒是笨起来了,咧着嘴一直傻笑。

无名乖巧的站起身来,对着百里惊恭敬道“师父”。又跑到凝梅身边,拉着她的手甜甜的喊道“师娘”

一声“师娘”如同晴天霹雳轰在傻笑的百里惊头上。

百里惊面色凝固在傻笑的表情上,脸上肌肉抽了抽。额头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不自然的偷瞄了凝梅一眼。

凝梅表情不变,仿佛没听出称呼上的差异。溺爱的揉了揉无名的脑袋,道了一声“乖”

百里惊和凝梅两家是世交,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可能实在是太熟了,反倒掩盖了年少时的那份青涩情愫。或许是抱着谁先表白谁便认输的古怪心思,两人谁都没去捅破那层窗户纸。一拖再拖便过了当婚当嫁的年纪。带着这份怨念,二人便成了彼此牵挂又相互看着不顺眼的冤家。

凝梅从廖窕淑女发福成了当今的模样,百里惊也从青壮的小伙变成了油腻大叔。如今这根积尘许久的琴弦终于被无名给弹响了……

时光如梭

之后的日子里,厨房中多出了几个杂役的身影。

稍稍闲下来的无名得以在两位师父的悉心教导之下学习厨艺。

一日,百里惊正给无名讲解用火的方法以及颠勺的几种技巧,无名忽然突发奇想的问道“师父,我怎么感觉这厨房的用火之法和炼丹的丹道有点像呀?”

接话过话头的是隔壁厨间的凝梅“这个你倒是问到点子上了。知道创立丹道的那位仙师在修真之前是什么身份吗?”

百里惊扭头,透过布帘缝隙望了过去,与凝梅四目相对时彼此会心一笑。

无名对二人的态度转变故作不知,暗暗抖了抖满背的鸡皮疙瘩。疑惑道“莫非那位仙师还是名厨子?”

百里惊哈哈大笑道“没错,就是厨子。所以呀,别看那些个丹师自己觉得高人一筹,却不知道所用的炼丹之术只是厨房中走出的一条分支罢了。记得堂前供着的那把菜刀吗?便是那位仙师曾用过的……仿制品”

无名张大着嘴巴,半天合不拢。这话若是让丹阁的疯子们听到,十有**会跑来把烹煮坊给拆了。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对火候的把控力加强,掌握了晃勺和翻勺两种技巧。倒是对百里惊的话又信了几分。

无名感觉虽然受到修为所限,只能炼制出一品灵丹来。但通过这段时间的学厨,似乎可以尝试着炼炼二品丹药了。

凝梅的刀法是一绝,在支解动物方面尤为擅长。鸡鸭鱼蟹在他手中平淡无奇的几刀便骨肉分离。

曾给无名做过演示:把一只洗摘好的全羊铺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寥寥数十刀之后,用手轻轻一提。便把一副完整的骨架从羊肉中提了出来。既没有伤到羊骨和筋分毫,又没有多留一根肉丝在上面。堪称神技。

两个相临的厨间中原本挂的布帘以无名觉得碍事为由,摘了下去。

百里惊和凝梅对此都没表现任何异议,四目相对时流露出的神彩也越发的不加掩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凝梅涂抹起了胭脂,目光时而躲躲闪闪。百里惊也不再大大咧咧的裂着衣领露出胸毛了,而是拾掇的干净利索起来。

无名看不懂大人的世界。不过还是从自创的丹药中捡出了一瓶曾让洪狱中的囚犯谈之色变的养颜丹送给了凝梅。

养颜丹,服用之后会促进身体的代谢速度。大量的排汗,相对应的人也需要不停的补充水份,否则就会口渴难耐。

且不去看过程如何辛苦,效果倒真如丹名一般有排毒养颜塑身健体的功效。

凝梅在这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执着和意志力,竟是在服用一瓶之后又向无名讨要了两瓶。体态日渐消瘦下去,逐渐展现出了倾城之姿。

而这一日,如往常一般起早的无名发现烹煮坊中氛围变的较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来了几桌服饰怪异的客人。

23 异域访客

几桌客人的服饰与江洲人士有着明显的差别。

男女皆头上缠有布带,衣服的颜色以藏青色打底,红黄两色条纹做装饰,色彩极为艳丽。头上、胸前、腰上、手腕、脚腕都装饰着精美的银饰。

男人虽说打扮怪异了点,至少衣着上还算是得体。

可女子的穿着就显得十分大胆了,坦露着手臂。短裤短到了大腿根,虽在小腿缠有绑腿,却更加激起让人一探究竟的**。

人在厨间却把脖子抻的老长的百里惊用胳膊肘杵了杵无名,低声道“听说是滇洲那头一个什么养狗的宗门,来咱这交流来习来了。”

凝梅不知道啥时候走到二人身后,踢了百里惊一脚。没好气的道“看看看,眼珠子都粘人家腿上去了。好看吗?”

说完在无名脑袋上轻戳了一下,语气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柔声道“还有你,无名。别被那老不正经的给带坏了”

百里惊毫不迟疑的把视线收回到凝梅身上,正气凛然道“看个熟闹,单纯的好奇而己。那些个姑娘真是……太不要脸了”

凝梅还了他个白眼,道了声“德行”

无名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凝梅,赞叹了一声“师娘,你今天好漂亮呀”

凝梅摸着无名的头,宠溺道“还是咱家无名有眼光,不像有些当师父的,老眼昏花!”

平日厨房里烟熏火燎的,没人会顾及一个厨娘漂不漂亮。凝梅素面朝天惯了,最近才有了用胭脂水粉的念头。今天见几名异域客人穿着扎眼,怀着女人的攀比心思。专程去找人帮忙描了眉,扑了粉。没想到百里惊这块木头居然没看出差别来。

百里惊不知这婆娘又发什么疯,挠着后脑勺不知所措。收到了无名偷偷递过来的眼神,这才后知后觉道“漂亮,确实不一样了。”

可惜女人真要是较起真来,那就是不可理喻,没完没了。

凝梅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你说说,我哪不一样了?”

百里惊呆立当场,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他哪看出凝梅哪不一样了呀?正打算闭眼瞎蒙一个,无名帮忙解了围:“师娘,怎么没见那帮人牵狗呀?”

凝梅剜了百里惊一眼,给了他个走着瞧的眼神。然后才对无名道“牵什么狗呀?人家不是养狗,是养蛊”

无名回想了一下,没在哪本看过的典籍里找到关于蛊的记载。便问道“盅是什么东西呀?”

凝梅现出一丝女人都有的厌恶神情道“听说是一种虫子,具体是什么虫子我也不清楚。反正光想想就觉得讨厌,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凝梅对那几桌客人挑了挑已经消减不少的下巴,唏嘘道“听说滇洲那边重女轻男。女人才是一家之主,而且可以同时嫁好几个男人。你瞧他们的坐位,是不是女人坐在中间那桌,其他男人那几桌都环绕在四周?”

让凝梅这么一说,无名再看去,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这边几人正瞧热闹、唠闲嗑。烹煮坊的执事挂着满脸的不甘之色走了过来“我说二位大厨,别闲着了。咱给那些乡下蛮子露一手吧”

百里惊抄着袖管子斜倚在墙边没动弹,问道“咋滴?菜不够吃呀?”

凝梅出奇的没有拆他的台,颇有点夫唱妇随的味道“就是,咱这么多厨子,还满足不了他们胃口?”

执事面露苦笑“菜品没问题,估计这帮土包子也没见过几样。不过他们喜辣,觉得咱们的菜不够味道”

凝梅不客气道“跑来交流学习还挑三捡四的,不就是想吃辣吗?多放辣椒就是”

执事撇了撇嘴,无奈道“咱这跟滇洲气候不同,生不出那么辣的辣椒来。端上去的菜一道道都红呼呼的,看着都人。可人家还是觉得没味道。再说了,这帮人大老远跑来交流学习。咱不能先在伙食上弱了气势呀,那不是让一帮乡巴佬瞧不起嘛?”

百里惊站直身了,嘀咕了一句“屁事不少。”

不过还是在灶堂里添了几根硬柴,烧火炒菜。

无名眼珠咕噜一转,从怀里摸出瓷瓶,倒出一颗赤红色丹药。递给百里惊道“师父,一会把这个加到菜里去试试”

百里惊面露为难之色“不太好吧?挑嘴而已,不至于下药毒死人家吧?再说你也不能当着执事的面给我呀。”

凝梅翻了个白眼,转身回自己的厨间去了。扔下一句“夯货”

无名的脸抽了抽,师父心地倒是不坏,就是憨了点。无奈道“放心吧,不是毒药。这丹药唯一的用处就是辣”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很辣”

担心太辣会破坏了菜的滋味,无名先用清水把红丸化到木盆里,然后才让百里惊每道菜都用上一点。

执事出于好奇,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到嘴里。结果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红耳赤的尖叫着冲出了烹煮坊,一头扎进了溪水里。

无名一脸的无辜,耸了耸肩道“都跟他说很辣了,还不信”

回到自己厨间的凝梅探出头来,对着无名比了个大拇指。

百里惊手脚麻利,没多一会有荤有素的十数道菜肴已经炒好。无名用两个大托盘一股脑的端了上去。

托盘很大,平时是要两人一起抬的。无名一手一个,用下巴抵住托盘一角,保持平衡。

可这样一来,就使得他的脸不得不一直是朝上方,看不到地面。

不过即便如此,无名脚下仍然长了眼睛一般,桌椅都轻轻松松的闪过。别说磕磕绊绊了,连托盘上的盘子都没有发出半点碰撞的声音。

坐在主桌上的几名异域女子中,一名年纪稍大者眼睛微微一眯,面露思考之色。桌上有两人本要起身接过托盘,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无名本也没存着有人帮忙的念头。走到前来,一只托盘放低,另一只托盘举过头顶,滴溜溜的单手旋转起来。然后猛的往高处一抛。

旋转抛飞的托盘牢牢吸住了堆积在上面的盘子,连汤汁都没溅出一滴。又滴溜溜的回到了无名的手中,而无名已经将放低的那个托盘中把菜摆到了桌上,又把原来的菜式撤回到了托盘里。

依次转了一圈,把几桌的菜品都换了个遍。如来时一般,无名端着两个硕大的托盘回了厨间。

一名女子眼神犹豫的对年长妇人道“婆婆……”

被唤作婆婆的女子清嗯了声“腿法和手法都挺利落,若是连个杂役都有这般身手。那真不枉费咱们赶十几万里的路程来此交流学习。只怕是九鼎山派来的精锐弟子,来给咱们下马威的。”

一名十七八的姑娘,闻言。轻哼了一声道“哼,江洲的第一宗门竟如此小家子气,之前倒是高看他们了”

一旁的中年妇人语气有些不善地教训道“彩儿,婆婆只是猜测。不可妄加评论。如今咱们在人家的地盘,凡事要注意言行”

彩儿心不在焉的拉着长音应了一声“是”

婆婆笑道“算了,也不是孩子了。自己有分寸,由着她吧”

妇人无奈道“婆婆,彩儿都被你宠坏了”

彩儿做了个鬼脸,道“我去探探底”说完,不等有人出声阻拦,起身就跑了。

妇人欲言又止,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婆婆。

婆婆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淡然道“吃饭”

她动了第一口,其他女人才动筷子。见这桌开始吃了,四周的男性才安静的吃起来。尊卑差异可见一斑。

彩儿没有江洲女子的文雅矜持,手背在身后,摇晃着肩膀一蹦一跳的来到厨间。

无名坐在小矮凳上,身周围了五个菜筐。双手翻飞,在菜筐之上留下道道残影。

彩儿看了一会,觉得很是赏心悦目。就“喂”了一声。

无名瞥了她一眼,手下不停。将几个菜筐摆好,再把其中一筐菜“哗拉”倒在水槽里。头也不抬的问道“有事?”

彩儿丝毫没有恼怒无名的态度“你是这的杂役?”

无名把洗净的菜往竹篓里装“不像吗?”

彩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认真道“不太像”

无名把竹篓装好后,交给了一名新来的杂役。在围裙上擦干手,然后才对彩儿露出个笑脸“不然呢?”

彩儿鼓了鼓腮帮子,嘟着嘴道“你说话怎么总是两三个字的往外蹦?对女孩子就不会主动点吗?比方说你还有什么身份,师父是谁,功夫是跟谁学的?”

无名指了指正背过身子炒菜的百里惊道“这是我师父,隔壁是我师娘。我还有一个身份是道童,功夫是照藏经阁的书练的。”

彩儿被堵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眼珠一转。换了个语气,柔柔问道“那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无名抬起头,认真打量起来。然后才郑重的道“我还是个孩子”

“噗”隔壁竖着耳朵偷听的凝梅没忍住,笑喷了。

彩儿较着牙齿,手指轻点斜跨在肩上的布包。从中飞出一只草籽大小的甲壳虫,在空中打了个旋,从身后绕向无名。

让彩儿诧异的是:传递回来的信息是无名身上散发的灵气波动连另外两个杂役都不如。居然真的不是什么精锐弟子。

兴致缺缺之下正欲把甲虫唤回。

却听“啪”的一声,甲虫被无名给拍中。

若是换了一般的飞虫,这一巴掌绝对粉身碎骨。不过这只练成了蛊,显然比普通甲虫要强韧的多。

彩儿忙命甲虫装死。

谁知无名一脸的不好意思道“天一热,虫子就多起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很注意卫生的,平时都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放心吃便是。”边说边把虫子弹进灶堂里。

这下彩儿的脸色真变了,随着灶堂中那声微不可闻的“啪”而失去了与蛊虫的感应。

垂头丧气的彩儿不知怎么回到长辈身边的。没头没脑的对婆婆道“探灵蛊没了,我养了好久呢”话中满是心疼之意。

出乎意料的时,一向疼爱她的婆婆没有像以往那般安慰她。

而是简短的对她说了句“走,先休息”

彩儿有些疑惑,结果环顾四周才发现除了婆婆之外,每名族人都有面色潮红的迹象,额头有汗水渗出,竟都是一副苦苦忍耐的神情。

彩儿估计可能出了什么不明状况的事情,乖巧的没有再说话,随族人一同离去。

滇洲山蛊宗

到访的第一天,并未急着求见掌教。而是用过饭后在九鼎村住下。住下后未与人过多接触,也不曾四处游览,只是听说这些人不停的喝水……

24 交流比斗

滇洲的山蛊宗在当地属二流宗门,地位与九鼎山并不对等。

因此,从礼数上来讲星云子身为掌教无须出门相迎。而是在第二天由一位管事带领着众人到主峰上拜见的星云子。之后再由一位长老和两位执事作陪游览了数处颇具特色的景点。

山蛊宗一众在九鼎山暂时安顿了下来。

无名现在的刀功切切青菜水果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算是过了凝梅的最底标准线。不过雕花摆盘和肉类的剔骨去刺依就需要凝梅亲自动手。而百里惊那头做做蒸煮还可以,仍然不够资格摸炒勺。

此时无名正在按照凝梅的要求,用一把剁肉刀削土豆皮。

刀重二斤三两,削皮的时候拿土豆的手不动,完全以刀游走。手腕完全不用力,靠肩带动手臂运刀。

凝梅摇晃着最近才略显出的腰肢,笑眯眯的捡起盆里一个削完皮的土豆微微点头。又在一旁地上翻看削出来的土豆皮,从其中捡出两根中间断开的不紧不慢道“还是急了呀,咱做厨子的虽说手脚要麻利,但心要稳住才行,心稳了手才能稳。”

无名把刚削好的土豆放到盆里,长出了一口气。乖巧道“知道了,师娘”

凝梅摸了摸无名的头,伸手接过刀,道“咱们家无名已经很厉害了,进步快的吓人。某些人在这年纪还磨不好刀呢”

隔壁厨间传来百里惊瓮声瓮气的声音“谁说的?我在这年纪都上灶了”

凝梅翻了个白眼,讥讽道“是,是,是,你在这年纪都能吹死牛了”

隔壁没了动静,无名掩嘴偷笑。

凝梅捡了个土豆一扔,用刀面横着接住。对无名道“露一手给你瞧瞧”

说完,只见凝梅把刀面微微倾斜,让土豆自行滚到刀锋处。借着土豆自身的重力手腕旋转,刀锋微微向上倾斜。土豆像是粘在了刀峰上一般随着刀刃翻滚不停。

待到凝梅刀头轻抖,将土豆弹到盆中之时已是干干净净,厚薄宽窄都削得相差无几的土豆皮这才哗啦一下落在地上。

无名看的目瞪口呆,简直是神乎其神了。

消无声息的百里惊酸溜溜的冒出一句“臭显摆。”

凝梅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说什么?”

百里惊探过头来,陪着笑脸“我是说‘好厉害’”

凝梅哼了一声,没去理他。对无名道“好了,今天你休息半天吧。听说那几个养蛊的外来人要和百兽坪的驯兽弟子交流驯兽之道。百兽坪特例开放一日。不少弟子都跑去看熟闹,你也别窝在厨房了,开开眼界去吧”

无名双眼放光,点头应下。

这种热闹怎么能错过呢?

双方都是千百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靠嘴巴谁也说不服谁,所以在交流驯兽之道前先拉出去干上几架,然后才有说服力。

无名到的有些晚,百兽坪的校场外已是人山人海。有些境界较高的弟子不愿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索性踏在飞剑上飞到半空看热闹。

无名有神眼术,不怕离远了看不清比斗。选了一棵视野较好的老槐树爬上去,瞳孔中金芒浮现,校场的比斗便如在眼前一般。

九鼎山与山蛊宗已经斗过了两场,双方一胜一负。

此时比斗的是第三场。

山蛊宗出战的是名二十几岁的白净男子,放出的是一条金背蜈蚣。

金背蜈蚣是从一个小巧的檀盒里取出来的。放出后迎风便长。

完全展开躯体后长达两丈。二十一对利足,每个足尖都如长矛般锋利。一对巨颚没有虫兽特有的腥气,而是飘散出一股淡淡的异香。腹背之间铭有不同于江洲道门的铭纹,背上两道金色长线并行而生,阳光照射之下金光灿灿。

此物一出,引得不少女弟子惊呼出声。一些胆小点的男弟子也是心里发毛,脊背生寒。

虽然之前看过了两场,可还是对这种又大又恶心的虫子没什么免疫力。

百兽坪一方出战的是名十五六岁的内门弟子,领着一头碧眼狮子。

碧眼狮子是红狮的异种,天生能吞吐烈焰,力大无穷。最为难得的是一双碧眼可看破幻象,不受心智道术魅惑。可以说一身烈焰气息刚好克制天性喜阴的金背蜈蚣。

两物天性相克,才刚刚战到一起,便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只见金背蜈蚣蛇形而出,拉出一个半圆小弧向碧眼狮子身侧突袭而去,快若闪电。众人只见到一道蜿蜒金光一闪而过。金背蜈蚣便已是张着巨颚朝碧眼狮子拦腰咬下。

碧眼狮子的反应亦是出人意料。有违普通灵兽的扑杀习惯,竟是横着身子跃出一步,差之毫厘的避开了攻击。尾巴疾如闪电的自上劈下,抽在金背蜈蚣的头上。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抽,竟将蜈蚣扬起的头直锤向地面。随着“咕咚”一声闷响,在地上砸出一个土坑。

尚不及众人喝彩。没受多大影响的金背蜈蚣反借着头部的低垂之势,身子飞速卷来,根根利足迅猛抓下,竟是要缠杀碧眼狮子。

碧眼狮子没有过与虫兽搏杀的经验,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但反应仍是不慢,腰肢微扭,脚下发力,一跃出了数丈远,险之又险的避过了铺天盖地的攻击。

跳出战圈的碧眼狮子没做丝毫停顿,反身飞扑而上。金背蜈蚣反应亦是不慢,上身直立而己,五对利足如同展开了十柄耀武扬威的利刃。

一直谨慎应对的驯兽弟子捕捉到一线机会,脸上终于透出一抹笑容,打了个短促的呼哨。

只见摆出直线冲击架势的碧眼狮子突然改为之字形跳跃,身体在空中更是出现了个小幅度的扭身。弹出的利爪结结实实的挠在了金背蜈蚣的背甲上,发出了一种类似于指甲挠在生铁上的牙酸声响。

令一众弟子咋舌的是:蜈蚣背上虽出现了四道深达半尺的爪痕却未见到血肉,竟是没能刺穿背甲。

这金背蜈蚣的甲壳到底有多厚?

金背蜈蚣的暴戾之气被激起,冲着碧眼狮子落脚处就是一口深绿色的毒液。

碧眼狮子灵敏异常,落地时只用了一只前爪点地。借着回荡之力,身子又硬生生前甩出了两丈远的距离。

如同冷水浇到烧铁上的“嘶啦”声响起。地面被毒液腐蚀得气泡翻滚,接触到的地方瞬间变的坑坑洼洼,冒起一阵腥臭浓烟,让人闻之欲呕。

金背蜈蚣的毒液属于保命的技能,每天最多能喷溅两次。只不过被激起了凶性,顾不得保留,毫不停歇的再次朝碧眼狮子喷射而出。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小范围的喷射,而是将毒液压缩成一道狭长的墨绿色水箭,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甚至在碧眼狮子的躲闪间还能相应的在方向上做出些许的调整。

碧眼狮子腾挪间眼看便要避无可避。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微躬,利爪弹出,勾住身下土石。迎着毒箭猛得来了一记狮子吼。

狮子吼是狮类灵兽都有的一种天生技能。威力有大有小。

碧眼狮子的这一吼,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扇形冲击波,如同贴着地面炸响的滚雷。将较近的围观弟子逼得齐齐后退了数十丈远。同时伴随着狮子吼的还有从其口中喷涌而出的烈焰洪流。

毒箭与烈焰交汇之处发出一阵“啦啦”的声响。

金背蜈蚣毒性虽烈,却属阴毒。正被碧眼狮子的火焰克制。毒箭在烈炎中如同逆流而上的薄冰一般飞速的消融,待其艰难无比飞至碧眼狮子面前时,仅仅剩余下些许绿雾,轻柔的扑在了狮子脸上。

碧眼狮子的烈焰却是没打什么折扣的尽数倾泻在了金背蜈蚣身上。

只见金背蜈蚣在烈焰中疯狂扭曲着身子,发出刺耳的吱吱惨叫声。仅仅片刻,便在温度极高的烈炎中盘成一盘动也不动了。

看清场上局势,围观弟子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碧眼狮子的那位驯兽弟子也是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得意之色。

山蛊宗出战的那名男子情绪没什么起伏,始终面色不变,仅是轻声念了个奇怪发音的字符。

已经化作焦炭的金背蜈蚣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从腹部竖着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越拉越长,蠕动了几下之后竟是如同脱衣服一般蜕掉了旧壳,从中爬出了一条全新的金背蜈蚣来,身上看不到丝毫的伤痕。

反观刚刚获胜的碧眼狮子,摇头晃脑,四肢虚浮得如醉酒一般,竟是有毒性发作的迹象。

果然没挪动出几步便轰然倒地,嘴色流涎。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身来。

校场上落针可闻。刚刚喝彩的众围观弟子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仅仅被散去的余毒抚面,就放倒了一头身强体壮的碧眼狮子?金背蜈蚣的毒性好烈呀!

眼看金背蜈蚣游走到碧眼狮子身前,目露凶光。那名山蛊宗门人连忙出声制止。收回了蜈蚣,神情自若的向四周围观的弟子行礼后,默默退下。

毕竟只是交流道术而己,双方都是处于比较克制的状态,点到既止。

九鼎山没有指派核心弟子出阵,山蛊宗出阵的也是地位不高的男子。即便如此,依然叫一众围观弟子大呼过瘾。

挂在槐树上的无名久久闭不上嘴巴。

刚刚一幕对他而言太过震撼,超出了以往他对灵兽的认知。尤其是那招狮子吼,实在是太霸气了。

忍不住就想到被遗忘在抵流峰上的驴子,是不是也能发掘一下潜力?

校场上第三场比试毫无疑问是山蛊宗获胜。九鼎山弟子丝毫不吝啬他们的掌声。

如此一来,九鼎山便负了两场。

结果到了第四场,九鼎山驯兽弟子的灵兽刚一亮相,山蛊宗便果断的认输了。

原因是九鼎山这一方上场的竟然是只一人多高的凤冠报晓鸡。

禽类灵兽天性克制蛇虫,其中又以鸡为首。

凤冠报晓鸡据说身上还有一丝天凤血脉,更是凶猛异常,天生以蛇蟒巨虫为食。蛊虫遇上了它,十成实力也剩不下三成了。派它出战,说是欺负山蛊宗一点不为过。

九鼎山管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颇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还专程跑去解释了一番。

百兽坪四十多名内门弟子抽签,其中只有这么一个是养鸡的。既然抽中了又不能不给人家上场表现的机会,结果就出现了这尴尬的一幕。

所幸山蛊宗的众人无意计较这些,之前在双方的比斗中发现了不少亮点,对第五场便更加的期待起来。

最后一局与前几局不同,比斗双方的身份都上升了一个高度。

山蛊宗派出了下任婆婆的继承人,曾与无名打过照面的彩儿姑娘。

百兽坪这边因为没有亲传弟子,所以由三名核心弟子划拳来决定出战人选。

最后面露得意之色胜出的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房歌,年仅十五岁。他出场也同样是百兽坪众人最期待看到的。

因为他驯养的灵兽也属虫类。

四刃螳螂。

25 虫与蛊

九鼎山弟子众多,每名核心弟子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房歌身为百兽坪中仅有的三名核心弟子之一,自然背负着诸多的期待。

平日几乎和灵兽同食吃睡,形影不离。

可毕竟跟灵兽接触要多过跟人相处,心思比较单纯。上场前的兴奋劲在见到彩儿后就变了味道。

房歌没开口呢,脸就先红了。别过脸去不敢直视衣着大胆的异域少女,只敢用眼角偷偷流连于彩儿大腿的一抹雪白。偏偏还以为这个小动作别人都看不出来。

少年的扭捏样子引起台下哄然大笑,把房歌闹的小脸红到了脖子,额头渗出微汗,大有掉头就跑的意味。

彩儿大大方方的转了一圈,一身银饰“哗啦啦”的发出一阵脆响。两手背在身后,对房歌抛了个媚眼。俏皮问道“小弟弟,你觉得我好看吗?”

围观弟子中不乏起哄之辈,闹哄哄的回道“好看!”

房歌脸色酱紫,呼吸困难,大有不战而逃的趋势。忙盘膝而坐,心中不停的默念冰心诀。

可平时百试百灵的静心口诀竟是没有多大的用处。

一旁观战的婆婆实在看不下去了,本来不愿出声干预的。见状不得不低声喝道“行了彩儿,别闹了”

彩儿不像山蛊宗其它人那般畏惧婆婆,更像个喜欢撒娇的后辈。对着婆婆“欧”了一声,做了个鬼脸。

婆婆出这一声,是对彩儿的训诫。同时也暗含了灵气,直冲房歌的心神。

心乱如麻的房歌如同遭受了当头棒喝,不由打了个激灵。待到睁眼起身时,双目已经恢复一片清明。

遥遥向婆婆行了一礼,不再偷看彩儿。轻念口诀,唤来了四刃螳螂。

四刃螳螂扇动两对透明薄翅从天缓缓而降,带起了一片沙石。

四刃螳螂身长七尺,体态纤细。通体银灰,带有雪花斑点,体表泛有金属特有的光泽。

初一亮相,山蛊宗众人眼中皆是一亮。

都是玩虫的行家,一眼便看出了此物的不凡。

负责接待的管事神采奕奕的对婆婆介绍道“四刃螳螂一次可产九九八十一枚卵。孵化之后,小螳螂只在方圆十里范围内活动。待把范围内的鸟兽蛇虫猎杀干净后便会自相杀戮进食,直到剩下最后一只才会展翅离开。所以每只成年的螳螂都是在同类的杀戮中胜出的最强者,这和贵宗的饲蛊之术是不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呢?”

婆婆闻言,眼中神彩流转,赞道“滇洲受环境所限,没有此等灵物。老身只在典籍中看到过四刃螳螂的记载,没想到竟有幸亲眼得见。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呀”

四刃螳螂亲昵得把三角脑袋在房歌脸上蹭了蹭。

看得彩儿心里羡慕不已。蛊虫虽然厉害,但炼制手法的关系,只能算是一种武器、工具。根本没有炼蛊师会与蛊虫培养感情,甚至有年老体衰的炼蛊师被相伴多年的蛊虫反噬杀死的情况发现。

彩儿嘟着嘴取出一个木盒。手一扬,从中飞出一个黑点。

黑点迎风而长,待到落地时已是一只身长超过两丈的巨大甲虫,虫子下颚伸出一根粗壮撞角,尖端分叉。

巨蛊天牛

以甲厚和力大无穷闻名。在滇洲多用于摧城拔寨,连守城弩都射不穿他的厚甲。

天牛蛊落地,彩儿嫣然道“小弟弟,我这只蛊虫笨是笨了点,不过一身厚甲说是刀枪不入也不为过。让你的小螳螂来试试?”

房歌心系战局,已是调整好了状态,不再受彩儿的言语撩拨。心意与四刃螳螂相通,无需另外下什么命令。

四刃螳螂缓缓上前后,没有急于出手。而是游走于天牛蛊四周,时而歪头打量。

似乎应证了彩儿的话。四刃螳螂转向哪,天牛蛊便略显笨拙的挪动身体把头朝向哪,一对琥珀色的眼珠谨慎的注视着四刃螳螂。

对峙片刻后,四刃螳螂率先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击。

后翅猛的扇动,身影侧着拉成了一条灰影,冲向天牛蛊身下。

天牛蛊的反应速度竟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慢,已然抬起两腿条对着灰影狠狠跺下。

四刃螳螂有翅膀二次加速,一扇之下身形瞬间从天牛蛊的脚下闪到了它的身后,站定之后转身回望。

直到这时,众人才听到刀臂斩在天牛蛊腿上而传来金铁相交的声音,以及迟迟落下踩空的两足。

彩儿和房歌几乎同时叫出了声。

不过一个喊的是“好快”,一个叫的是“好硬”

这时天牛蛊发起了冲锋,撞角平伸。如同骑士手中的利矛,奔跑之势更是沉重至极,地面“咚咚”作响。

四刃螳螂翅膀一振,贴着天牛蛊跃起。如同武林高手般身体在空中回旋,一刀斩在了天牛蛊的背甲上,带起一串火花。

然而,不待四刃螳螂落地。天牛蛊的背甲突然翘起,一对折在背甲下的透明薄翅猛然扇动。看似笨拙的身躯竟一跃而起,身体在空中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翻身动作,六爪勾住四刃螳螂的背部,轰然压下。

数千斤的重量从几丈高度直压地面,围观弟子只感觉大地猛的一阵摇晃。

四刃螳螂被压在身下,天牛蛊犹不松开爪子。只见勾爪轮流跺下,“隆隆”声不绝。

彩儿轻“疑?”了一声,传闻中的四刃螳螂居然这么弱?

正考虑让天牛蛊罢手,免得杀了人家的灵兽面子上过不去。却听到房歌有些无奈的喊了声“小螳,别玩了。”

彩儿才刚意识到不对劲,便见到跺脚跺的正起劲的天牛蛊如被开水烫到了一般。猛的向后跃起,落地后又接连退了数步。

只见被踩出的泥坑中,四刃螳螂缓缓站了起来。抖掉了身上的泥沙,分毫无伤。一只刀臂折起,夹着半条粗壮的天牛腿往嘴里送,坚实的甲壳在他的口器中竟如豆腐般脆弱。

房歌第一次展现出核身弟子的傲气一面,道“这位师姐,要是没有其它蛊虫出战的话最好还是认输吧。不然下一回合这只大甲虫恐怕凶多吉少了。交流切磋,没必要糟蹋了蛊虫的性命”

彩儿笑吟吟道“真是个善良的小弟弟。姐姐还没见识到螳螂的厉害,哪舍得收手呀?”

说完一招手,把天牛蛊收回到小木盒中。取出一个陶埙道“山蛊宗曾是滇洲的顶级宗门,你觉得是靠的什么?我们这帮女人家吗?”摩挲着手中的埙,轻轻放到嘴边继续到“只因,一人可成杀阵,孤身便可屠城”

彩儿轻吹手中陶埙。从埙中飘扬而出的不是优美的曲律,而是颇为刺耳的杂音。且越吹越急,到后来,众人耳中已听不到任何声响。耳膜压抑在一片寂静之中。

“嗡嗡……”

先是细微的嗡鸣,而后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大片阴云飞至。竟是九鼎山上蚊子,苍蝇,山蜂,牛之类的飞虫。

看热闹的弟子大惊失色,有不少惟恐殃及池鱼,狼狈四散。

幸好这些飞虫目标明确,只冲四刃螳螂而去,并没有侵扰到其他人。

四刃螳螂不畏惧这些小飞虫,但是被扰的烦躁,不停扇动翅膀驱赶。

彩儿压根没指望这些飞虫能有所建功。而是从她随身的背包中爬出了数十只米粒大小的黑点,混在虫群之中。

黑色蛊虫落在四刃螳螂的关节薄弱之处,身子迅速膨胀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红色肿块。然后“嘣”的一声爆炸开来,威力之大。不但炸死大片蚊虫,而且还炸的四刃螳螂一个踉跄。

然而这只是开始,有了第一只爆炸蛊虫引爆。四刃螳螂身上便如同挂满了鞭炮,轰轰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是一副玩闹之心的四刃螳螂疼得发出一阵嘶鸣。

即便体表的防护力堪称变态,依然被震伤了脏腑。一缕青色血液从四刃螳螂口中溢出。

四刃螳螂刀臂内侧“噌噌”两声,弹出一对略小的刀臂。四条刀臂在身周舞的密不透风,刀刃上有青芒流转,形成一道锋利的风墙。

再次蜂拥而至的飞虫无论大小,皆被从中一刀劈开。数只混在其中的爆炸蛊也在半空被一刀劈炸。

婆婆赞道“四刃螳螂名不虚传。无论上了战场还是捉对撕杀,估计没几个人愿意与之对阵。彩儿那丫头占了校场的便宜,若是换个地方相斗。怕是第一时间就被击杀了,哪来得机会施展那些手段?”

管事道“婆婆过谦了,山蛊宗的手段诡谲多变,在下算是开了眼界了。双方就此收手可好?再打下去怕是这螳螂臭脾气上来,免不了又要多出许多麻烦。”

校场之上的四刃螳螂银色的眼眸中已经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芒,挥舞如风的四条刀臂突然停止动作,刀刃向外展开,猛的一振。风壁以它为中心如波纹般向四周扩散而去,范围达十数丈。所过之处砂石草木以及漫天飞虫尽皆化作齑粉。

风波过后,立于风壁爆发中心的四刃螳螂直立而起,两对翅膀横向撑开。四柄刀臂的刀尖向天,纤细的四条后腿交错而立。透着几分别样的美感。

房歌面色焦急,望向管事,眼中满是征询的意味。

就在他安奈不住要主动认输之时,终于婆婆的声音如天籁之音响起“这一场,山蛊宗认输了。”

彩儿抿了抿嘴,极为不甘地松开了贴有封条的乌木盒子。

房歌如蒙大赦,忙唤回几近失控的四刃螳螂,又是喂食又是夸赞得好一顿安抚。

驯兽界有句话“螳螂起舞,人间炼狱”。

这招一出,对敌对己都是一场浩劫。

彩儿对四刃螳螂的秉性了解不深,否则就不会做出这番举动了。先激怒,再寻弱点。这种应对普通灵兽的手段在四刃螳螂面前,根本就是找死。

彩儿嘟着嘴道“婆婆,我还没输呢”

婆婆这次没再宠着她,而是板起脸教训道“只是比斗交流而已,你这丫头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为了争强好胜,竟想放出那禁物?就算胜了又如何?你来教教我该怎么收场?”

彩儿一脸的委屈,低声道“彩儿知错了。婆婆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婆婆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些。缓了缓语气道“若是能赢,谁愿意输呢?不过要看输赢的目的是什么。赢得起是本事,输得起是胸怀。”

彩儿乖巧道“知道了,婆婆”

婆婆对着一众山蛊宗的弟子道“从今天起,咱们就暂住在这里。这不比滇洲,你们一个个都老实点,别随意与人冲突惹事。”

彩儿上前挽住婆婆的胳膊道“好啦,婆婆。你都叮嘱好多遍了,大伙都知道了。”

婆婆假装嗔怒的一刮彩儿鼻子,无奈道“你呀”

彩儿眼珠一转,嬉皮笑脸道“听你们说的上次烹煮坊那家东西很辣很够劲,带我去嘛。上次我都没吃到”

“……”

26 辣妹子

一场交流比斗就此落幕。

和过足了眼瘾的弟子相比,无名没什么精神,闷闷不乐的回到烹煮坊。

凝梅心细,觉察无名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于是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把无名拉到身前坐好,柔声问道“怎么了?在百兽坪受欺负了?”

无名摇了摇头,问道“师娘,你说修仙为什么就要打打杀杀的?不是为了求长生、求自在吗?”

凝梅稍作思考,揉了揉无名的脑袋道“有些大道理我不懂,也讲不明白。不过我觉得许多复杂的事情通过打打杀杀来的要简单直接些。比方说咱们九鼎山,若是拳头不够硬的话,谁来保住这千年基业和依附山门的百姓?”

说完指了指案板上的菜刀道“同样一把刀,可以用来杀人,可以用来杀猪,可以用来砍柴,也可以用来切菜。差别只是做哪样事情更顺手一些罢了。你若是有一身好本事,可以做那欺男霸女的恶事,也可以当个行侠仗义的侠客。再不济起码也能求个自保吧?”

无名叹了口气道“今天看比斗,那些虫子、灵兽什么的实在太厉害了。我平日修习也不怕吃苦,论打架在同龄人里还算厉害的,可到头来却还不如一只虫子。要是辛辛苦苦修行半辈子,结果被人家一只宠物给轻松干掉了,那多憋屈呀?”

凝梅轻笑一声,道“若真能借着这些外物就横行霸道,驭兽一道为什么没有没有在五大顶级宗门里占居一席之地呢?听说那群来自滇洲的人所在的宗门也曾是顶级宗门,如今又怎样了?”

百里惊在隔壁厨间,不过显然一直坚着耳朵偷听。插嘴道“正经干架不比赛场比式,不会由着对方用最擅长的方式撕杀。得拉到你的节奏来,正面打不过,你就跑。跑掉之后再回来扬石灰,敲闷棍,下毒。怎么能干掉对手怎么来。别总惦记人家有多厉害,要多想想你自己强在什么地方才行”

凝梅一翻白眼,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蛮横的挤兑“就你懂的多。我怎么看你一辈子怂包样,打架就从来没赢过呢?”

隔壁厨间瞬间哑火,过了半天才底气不足的飘过来一句“我那是让着他们”

无名心下里好笑,百里惊这位师父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凝梅冷哼了声,然后才对无名摆出笑脸道“你师父话糙了点,但是在理儿”

百里惊“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股怨气道“无名,别唠了。过来摘菜”

凝梅掩嘴嫣然一笑,宠溺地摸了摸无名的头,柔声道“去吧”

无名站起身,笑着做了个鬼脸。然后乖乖干活去了。

被师父师娘一闹,心情开朗了不少。

没忙多一会,山蛊宗众人便来到烹煮坊用餐。没人再提食物够不够辣的话题,只是随意点了几样小菜下饭。窃窃私语的讨论百兽坪上的比斗。

彩儿显然没受比斗什么影响。没心没肺的跑到百里惊厨间,点了两个菜,还特意交待要吃够辣的那种。

点完菜也不忙回座,而是站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看无名干活。

无名不比房歌那么薄的脸皮。你看你的,我忙我的。

待到手头差不多完事了,突然学着彩儿调戏房歌时的口气问道“小姐姐,你觉得我好看吗?”

“噗”

话出的太突然,彩儿没忍住笑喷了出来,一双水灵的眸子弯成了两道月牙,带着戏谑的语调,道“好看,俊俏的紧。看得姐姐心动不已呢。”

彩儿本想看看无名的窘态,结果这家伙表情根本没什么变化。不由有些丧气,问道“你去看百兽坪的比斗了?我怎么没瞧见你呀?”

无名无所谓道“人多,离的远。”

彩儿也就随口一问,当时人山人海的,就算无名真离近了她不一定能注意到。

抬头见长辈遥遥向她招手,彩儿便打算回到座位去。

不曾想无名竟主动问道“你最后拿出来的那个木盒,里面东西要是放出来的话应该会多些胜算吧?”

彩儿嘴角微微一翘,收回迈出的脚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她最后取木盒的手法隐藏的很好,手是伸在包里捏住的盒子。别说离的远,就算在近处也只有熟悉的几名长辈才猜到了她要干什么。再联想到之前无名随手抓到她放出的探灵蛊,忍不住对这个小家伙更加的好奇了。

无名捡过一根洗好的黄瓜,掰成两段。先在一段上咬了一口,然后才把另一段递给彩儿。

彩儿没有生吃黄瓜的习惯,不过还是接过咬了一口。

无名声音含糊道“吃过黄瓜咱俩就算认识了。我叫无名”

彩儿笑眯眯道“好呀,你喊我彩儿姐就行了”

无名倚靠在墙边,嘴里嚼的喀嚓响“在这待一阵子?”

“嗯,要待上一段时间。”彩儿见那位长辈朝她又招手,对无名扬了扬手中的黄瓜道了声“谢谢喽”便转身离去。

滇洲与江洲礼节差异很大,一直被官宦子弟笑话成蛮夷之地。山蛊宗众人不愿被九鼎册弟子看轻了,所以行事显得有些拘谨。

正襟危坐的几名女子见彩儿手里拎着根黄瓜边走边吃的样子,稍稍有些皱眉。

婆婆却是宽怀一笑道“不妨事,看来咱们彩儿交到朋友了。”

彩儿把最后一截瓜蒂扔到嘴里,嚼得津津有味。对婆婆道“之前端菜的那个杂役,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后厨上菜时,凝梅见无名把彩儿点的菜小心的重摆了一下然后才端出去。用手肘怼了怼百里惊的腰,道“瞅瞅,学着点。”

百里惊挠了挠头道“这有啥好学的?他整完了也没比我装盘时好看呀。”

凝梅无比哀怨的送了百里惊一个白眼,手指撮在他脑门上恨恨的道“你呀,木头!”

自此以后

山蛊宗众人便在九鼎山安排的客舍住了下来。往来于大学府和百兽坪交流学习。

九鼎山在交流中也是受益不浅,不但收获了《饲蛊集》和《纵蛊术》两本山蛊宗秘术,还在灵兽战法上开拓了许多新的思路。

在山蛊宗众人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学习交流的时候,唯独一人没有参与其中。

彩儿此时正和无名面对面蹲在一个土丘之后,聚精会神的盯着脚下两只蟋蟀厮咬。

只见她眉头轻皱,不时的打入一个手诀在己方蟋蟀身上,指挥它腾挪撕咬。嘴里还不时一惊一乍的叫着“铁头,上。咬后腿,快躲开。唉呀,你倒是咬哇”

无名则是笑眯眯的盯着,心念动处,控制蟋蟀的行动如臂使指。御兽诀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术,不过在这种层次的小打小闹上却很能唬人。

全神贯注的彩儿因为蹲着得关系,在胸前挤压出了两团夸张得雪白半球,显然这对于无名的吸引力要远大于两只跳来蹦去的蟋蟀。

彩儿见自己这方的蟋蟀逐渐落于下风,眼珠一转。手中法诀一变,一丝灵力悄悄注入到蟋蟀体内。

无名敏锐得感应到灵力的波动,急道“你耍……”

话没说完,便被“啵”的一声轻响打断。

彩儿的那只蟋蟀已经爆炸开来,把潮湿的泥地炸出个鸡蛋大的坑,连同无名的那只也死无全尸。

彩儿站起身来,一手掐腰一手捂嘴。故作惊讶道“唉呀,大将军被铁头炸死啦。”

无名嘴角一抽,无奈道“那好吧,这局就算打平好了。”

彩儿下巴一扬“那怎么行?就算是同归于尽,那也是铁头炸的。当然是我赢了”

无名仰天长叹了一声,道“好吧好吧,你说的都有理。辣死你算了”说完,取出一枚红丸扔给彩儿。

让人畏之如虎,甚至曾在洪狱中大放异采的红丸到了彩儿口中竟成了美味的零食。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味觉太迟钝还是舌头有什么毛病。

彩儿笑吟吟的接过,收到一个小锦囊里。“要不咱俩再比一场?这次我不耍赖了”

无名嗤之以鼻,倚靠在老柳树下“你每次都这么说”

彩儿用手肘搭在无名肩上,脸凑近了道“无名小弟弟,你觉得我长的好看吗?”

无名这段时间对彩儿的各种撩拨已经近乎免疫了,面不改色道“小来这套,我年纪还小”

彩儿又往前凑了凑,有意挺了挺胸脯,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家伙刚刚一个劲的往人家胸口猛瞧呢,要不给你摸摸?”

无名板起脸,大义凛然道“哼,你想得美”

彩儿愣了一下,突然毫无形象的大笑起来,直笑的花枝乱颤,一身银饰哗哗作响。

滇洲女子为尊,哪有男人敢这么跟她说话?她可从来都没接触过无名这么好玩的男孩。

无名见她笑个没完没了,咧了咧嘴道“唉,别笑了。问你个事。你干架时放出来的虫子忽大忽小是咋回事?”

见彩儿没有理他的意思,仍然笑个不停,黑着脸道“你不吱声,那我回去干活了啊”

闻言彩儿才终于收住悦耳的笑声,嫣然道“再和我比一局我就告诉你”

无名不让分毫“你先告诉我,我就跟你比”

彩儿语气平淡道“就是在蛊身上铬刻阵纹喽。跟你们炼器差不多,你们不是有扩大容器空间的阵纹吗?我们这个是缩小蛊虫体形的。”

无名一听就明白了,点头道“灵兽的肉身承受不住阵纹的能量,但蛊虫的甲壳可以。而且虫子的再生能力强,就算不小心把胳膊腿给搞残了,用不了多久就能长出新的来。可以不停的尝试铭纹,总有成功的时候。可你们的蛊虫大多不是灵兽吧?怎么养那么大的?”

彩儿稍显诧异“哟,无名小弟弟,你不养蛊真是可惜了。不过这可是秘密哟,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的。除非……你以后跟我比的时候都压两颗红丸”

无名没好气道“直接给你得了呗?反正每次你都耍赖”

彩儿娇笑道“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骗孩子糖吃似的。”

无名也不废话,从怀里摸出两个瓷瓶晃了晃。然后道“我还有一套《兽典》,你给我讲讲炼蛊。咱俩算是交流学习了,咋样?”

彩儿笑脸如花,洁白如玉的小手一招,把瓷瓶吸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塞进包里,道“瞧你这话说的,想学的话吱一声不就得了嘛。姐姐还能跟你藏着掖着呀?整的跟做交易似的,多伤感情呀?”

彩儿话说的漂亮,伸出的手却没缩回去的意思。

无名疑惑道“干嘛?”

彩儿理所当然道“《兽典》呀,你不是说要交流学习吗?”

“…………”

27 五年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山蛊宗众人在一年后返回了滇洲。

临别时彩儿拍着身高快超出她的无名的肩膀,豪气干云道“快点长大啊,到时到滇洲找我玩。说不准姐姐一个高兴就把你收了呢。”

山蛊宗众人对彩儿的大胆言辞习以为常,倒是把九鼎山送行的诸位给惊的够呛。

无名翘着嘴角还以颜色,道“嘿,你想的美”

结果除了老年持重的婆婆之外,轮到山蛊宗弟子不淡定了。

虽然有些不舍,但最后彩儿还是走了。

无名用三天时间,炼制了近千颗红丸,装了满满一罐子送给彩儿。

彩儿回赠了无名一枚乳白色的虫卵。

这枚卵有鸡蛋大小,通体乳白,看上去有点像放大数倍的灵石。彩儿称之为原蛊。

具体能孵化出什么蛊虫谁也不知道,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里面。需要每日以主人的指尖血涂抹在卵壁上才能孵化,吃饭睡觉都得随身携带,以培养心念相通的灵性。而且一旦开始孵化就不能中断,断一日蛊虫的灵性就少一分。断三日,蛊虫就彻底死掉了。

不过据说这蛊虫一旦被孵化出来好处也是巨大的。彩儿作为下任婆婆的继承者,也只得了两枚虫卵而已。

日子随着山蛊宗的离去而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无名在半年后终于有了上灶炒菜的资格。在他出师那天,凝梅哭了。哭的很开心。

百里惊终于向她提亲了。

这一天,她等了三十年。

那天凝梅前所未有的明媚动人,目光流转间都是满满的幸福。百里惊反倒忐忑不安的如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般。

没找什么媒婆,两人在村民的祝福声中,真正走到了一起。

不久之后无名的身影又流连于纹绘院、丹阁和锻器峰之间。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吸收着海量的驳杂知识。

丹阁峰下的酒窖在仁阿牛的经营下发展的不错。现在已经有三十几名弟子和杂役在这劳作,仁阿牛也荣升为酒窖的执事。无名经常在往返丹阁的路上去顺几坛子酒。不白拿他的,每次去都会带些灵草灵果什么的。仁阿牛很上道的把最好的几坛子酒留了出来。

无名自己没舍得喝,把讨来的酒都送了出去。藏经阁的老执事对他有赠书之恩;师父师娘那一份自然不能少;锻器峰的苟曾平长老更是个老酒鬼,只要无名拎酒过去,那比见了亲儿子还亲。还有一份送给了不苟言笑,面冷心熟的龙虎台执事程云子。

程云子是清云子和星云子的小师弟。性格冷了一些,不善与人交往,所以只是在龙虎台任了个执事的闲职。

要说三个师兄弟中,天资最高的要属清云子。只不过他心气太高,样样都想出类拔萃,分散了太多的精力。反而被两个师弟给后来者居上。

星云子专注于修真练气,已是江洲明面上的第一高手。程云子走的却是另一个极端,是肉身成圣的路数。一身近战的本事出神入化。

可以说,师兄弟三人之中最符合无名修行路线的反倒是不声不响的程云子。当初刚一见面,就送了无名一颗中品灵石的大礼,也是合了他的眼缘。

无名去找程云子请教对战技巧,程云子没啥二话,摁着就是一顿胖揍。

从那之后无名就成了龙虎台的常客。腆着脸跑去被程云子各种姿势吊打。

在丹阁随夔长老学习丹道的常修正式步入了叩门期,一入仙门便能从体内引出长达三尺的灵火,惊动了不少前辈。可惜得意了没几天,便被一个蒙面人堵住去路揍了一顿。虽看不清样貌,但揍他的手法无比熟悉。

《本源经》无名读到了十七页。其中不仅有经文阐述道理,而且书写的文字便如同在分解演示一般。一勾一划都暗藏着深意。

穷有穷的优势,无名的气海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几乎不需要灵气的积累蜕变。只要修为一进阶就自然而然的卡到了这一境界的巅峰状态。依照修真层次的划分,无名短短几年里便走过了炼气期,突破到了锻神期。仅从境界来看,算是达到了让许多修真者仰望的高度。

从体内引出的灵火很给面子的从绿豆大小爆涨到了黄豆大小……至少以后在野外露宿时不需要钻木取火了。

抵流峰下的洪狱如当初无名发愿时一般,在丹药的配合下彻底没了囚犯。地火一部份留在洪狱原址用于炼器,还有一部份引到了膳堂,最后一小部份直达峰顶,被无名折腾出来一池温泉。

没了囚犯试药,无名便瞄上了百兽坪的灵兽,一时间把百兽坪折腾的鸡飞狗跳,草木皆兵。

在一次炼器失败之后,受到苟长老一句“需多多观摩”提醒。无名开始对山门内弟子的宝物动起了心思,坑、蒙、拐、骗、偷、拿、抢无所不用其极。虽然最后都会物归原主,可还回去的法宝不是灵气缺失便是功用大变。惹得讨伐声不断。

偏偏无名身法诡异,潜伏能力和反侦查能力极强。即便被人堵到抵流峰顶,抓不到把柄也奈何不得他。

曾在洪狱中兴起一时的“第六峰魔王”这个称号再次响彻整个九鼎山。

无名又找回了当年在临江村称王称霸时的感觉。

对此,星云子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态度。

无名虽然顶着个祸害的名头,不过宗内也因此而多出十数种功能各异的禁药丹方。纹绘院新添了三个改进后的组合阵纹,三千具护山傀儡从练气初期的战力一跃升级为锻神中期的战力。最令人欣慰的是,无名甩给了星云子一套傀儡设计图纸。

不是人形也不是兽形,而是虫形傀儡。

通过几位资深长老的评测,其中的许多观念天马行空。若是组装成功,战力至少相当于大炼气境初期的修士。目前正由锻器峰、纹绘院、问道楼和参天塔的近百位资深大师秘密制造。

大炼气境啊,放到哪个宗门的是镇宗的宝贝疙瘩,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和资源浇灌。一旦拥有这种级别傀儡的消息泄漏出去,被江洲的其它宗门知道,天晓得他们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出来?

功过相抵,无名在山门做的那些‘好事’,大佬们刻意选择了视而不见。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盛夏。

抵流峰上,阳光正暖。无名慵懒得躺在一张造型怪异的摇椅上晒太阳,脸上戴着一个黑色眼罩。

躺椅两侧有八条木质手臂,正在无名身上轻柔的锤腿揉肩。

“咦?”无名转咦了一声。身子没动,一条木质手臂伸过来,掀开了眼罩一角。

只见原本只有两三片闲挂白云的晴空之中,有一道能量漩涡飞速的形成。而后水汽聚拢,飞快的凝成一团乌云。

昏昏欲睡的无名嘀咕道“这是丹云?不太像。器云?也不是锻器峰那个方向。唉,管他呢,爱什么云什么云”

正欲继续睡他的午觉,恍惚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有人渡劫!”

升仙台

星云子和数位长老聚集在一处低洼之地,遥望那处不起眼的石壁。

石壁此时已爬满了闪烁不定的阵纹,旋转不停。

闪烁片刻之后,最上方一个字符缓缓暗淡下去,消失无踪。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片刻之后,所有阵纹隐去。石壁上出现了轻微振动,有细小砂石沿着石壁唰唰抖落。

“轰隆”一声。石壁一角猛的沉入地下,露出黑黢黢的山洞,如同猛兽张开的巨口。

尚未见洞中之人,先听到一声极长极缓的呼吸。吸气时方圆百丈的灵气被吸纳一空,呼气时一道无形气流如同波纹般四散荡开。

之后,一个道身影才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清云子

一头散乱的花白长发及腰,两手指甲打卷,长达半尺。身上萦绕着一层言语不明的枯槁暮气。唯独一身红黄相间的道袍显得分外扎眼。

清云子眼中尚有几分茫然之色。一副酣睡时被突然叫醒的懵懂神情。

抬头看了眼积蓄成型的劫云,目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清明。

静立了片刻,才扭过头向站在远处观礼的星云子等人拱了拱手。随后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剪刀,打理指甲和过长的头发。又慢条斯理的掸去一身浮尘,挽起一个发髻。

随着清云子不疾不徐的动作,一股气息由内而外缓缓升腾起来。

叩门、炼气、锻神、大炼气……气息一路攀升。直至大炼气颠峰才突然顿住。

清云子收起剪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小腹鼓胀如同孕妇。

停顿片刻后,双手猛地握拳,冲着劫云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

停滞的气息再次缓缓而动,继续攀升。

空中的劫云依旧在积蓄力量。比刚刚又大了一圈,厚重了数分。云中电蛇游走,躁动不已。

青云子眼中满是战意,豪气无双。大有一飞冲天舍我其谁的气势。

观礼的长老之中有两位也卡在大炼气颠峰,此时眼中异彩连连。能够观看到清云子渡动,对他们受益匪浅。

然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出现在了众人的耳中。

“哎呦,青爷。你可算出关了”

一位翩翩少年出现在清云子数丈之外,堆满笑意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九鼎山会这么称呼清云子的,除了无名还能有谁?

众人见了这个惹祸精皆脸色大变。

天劫岂是儿戏?渡劫之人需以一己之力应劫,不能丝毫假手于人和外物。否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天劫,又将提升数倍的威能。这样的天劫别说清云子,就算是让星云子去抗也只有十死无生一个结果。

即将落下雷劫的劫云气旋,突然收了起来。就像有人正要如厕却硬生生憋了回去一样。

劫云气旋开始逆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漆黑如墨的云层外围缓缓镀上了一层紫色霞光。

星云子见状,万念俱灰老泪纵横,绝望的痛呼一声“道兄!”跪倒在地,十指深陷身下的岩石之中。

清云子愕然之后,长叹了口气“你这小王八羔子,这下可把咱爷俩都害惨了。命呀……”

话音刚落,一道粗达三十丈,黑中透紫的恐怖天雷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28 果然是先天残废啊

清云子与无名二人都被囊括在雷暴范围之内。

最后一刻,众人只见到无名向清云子扑近了几步,便被从天而降的千钧大锤砸落在地。

相临的数十里范围都是一阵山摇地动,落雷之处升腾起一朵白色的蘑菇云。

星云子婆娑着泪眼,满脸的绝望。被几名长老强拖着后退到了数百丈之外。

这道劫雷的威力比他当年突破化精期时也不遑多让。可清云子距离化精期还隔着一个大境界呢,哪里抗住种这种程度的天雷啊?

雷霆落处,地面被生生压出数丈深的大坑。边缘处如刀削一般平整。百丈范围之内的树木呈放射状向四周伏倒在地。

星云子甩开拉着的他的众人,赤红着眼就要冲过去。

纹绘院的多德义长老忙出声喊道“掌教不要冲动,劫云还没散。”

其他人得到提醒,忙抬头望去。

果然劫云还挂在空中,缓缓的积蓄着下一击的能量。

天劫九重雷,一重强过一重。若是渡劫之人身死,劫云自会散去。可眼前劫云仍在,也就意味着渡劫之人尚存于世。

可是劫云在又如何?清云子抗得住后面的八道落雷吗?终归还是难逃身死道消的结局。

“轰隆”

炸雷落下,比前一道落雷粗了数丈。整个九鼎山都地震般的一阵摇晃。落雷处原本被劈出的大坑又深了十余丈。

“我苦命的道兄呀”星云子哭的撕心裂肺,跪倒在地,全然不顾满脸的眼泪鼻涕粘到胡子上。

有位长老看不下去了,轻咳了声道“那个……掌教。劫云还在呢”

“轰”

“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轰”

“道兄啊……”

“轰”

“……”

八道落雷接连劈下,连星云子自己都有点哭得不好意思了。

此时落雷处已是形成一个近百丈大小,深不见底的巨坑。坑中充满了四处游走的雷霆之气。

然而,让众人心悬一线的是最后的一道劫雷。

在场众人都知道,最后一道劫雷与前八道有着质的区别,同时也决定着渡劫之人是身死道消还是鱼跃龙门。

只见空中的雷云飞快旋转收拢,云中的能量气旋将所有能量集中于一点,而后又猛的炸开。竟然不是劈下来,而是劫云自身化成了一个巨大的雷球缓缓压了下来。

随着雷球下压,“啵啵”数声轻响。冠绝江洲的护宗大阵如被刺破的气泡消散爆开。

土地龟裂开来,碎石和草木在磁场的作用下纷纷浮到了半空之中。

星云子几人不得已之下,撤到了数里之外。

早先劈出的深坑尤不足以容纳巨大的雷球,边缘再次被挤压出近百丈宽度出来。

看着不像天雷,性质上更不像。

毁天灭地的雷球竟如一汪池水注入到巨坑之中,电网闪烁荡漾不息。形成了一座人间雷池。

众人一时都有些傻眼。

护宗大阵毁了,曾有两任前辈在此羽化飞升的升仙台古迹也被糟蹋的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却又莫名其妙的得了个深不见底的雷池。

陆续赶到的宗门砥柱皆面露震惊之色,低声询问事由。

星云子之前几次把酝酿的眼泪哭干净了,失魂落魄的悬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雷池,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道“这是雷劫吗?是雷劫吗?这他妈是天灾呀”

雷池周围近百丈距离形成一股吸力磁场,只要进入范围内就会不由自主的被拉过去。

赶来收拾残局的弟子都小心的远远的避开。唯有程云子仗着多年锤炼出的强悍肉身,硬是挺进到了雷池边缘,特立独行的做着别人眼中的无用功。

程云子搜索了许久都没有半点收获,一颗心逐渐沉了下去。稍作调息后正打算到雷池的另外一边查探。却耳朵一动,在嘈杂的雷响电鸣之中捕捉到了一声无比细微的“唉哟”之声。不由眼中一亮,这一声来得如同天籁。

程云子循着声音找去,半天之后没有见到半个人影,不由开始怀疑是自己神经质了。他自己也知道做这些只是不甘心罢了,在这样的天劫之下怎么可能会有人生还?

“唉哟……”

程云子精神一振。这次绝对没听错,声音就来自雷池之中。

“啪”一只漆黑的手抓到雷池边缘,拼命向外攀爬。只不过落手之处被雷光反复洗练,已是光滑如镜。手没有着力点,又向池中一点点滑落下去。

眼看黑手就要没入雷池,程云子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了过去。

透骨的刺痛感瞬间便传遍了全身。

程云子须发皆张,怒目横眉。死死抓着那只黑手,爆喝一声。以一记霸王举鼎,生生将人从雷池之中拔了出来。

雷池之中吸力惊人,即便是他,也要使出全力才一点点将人拉出来。没想到被他救出之人的另一只手中竟还拉着一人。

全身焦黑的无名刚一落地,就拖着昏死的清云子往外走,嘴里还在不住抱怨。“唉哟我的妈呀,终于出来了。里面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程云子顾不得探清状况,很干脆地把不省人事的清云子背到背上。走了没几步,瞥见满脸后怕却没什么实质大碍的无名。嘴角一咧,破天荒的吐槽了一句“你小子真不是人呀”

九鼎山弟子封闭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不允许任何无关之人靠近。

只是没想到程云子竟是背着一人带着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星云子远远见这一幕,飞速冲上前来。探得清云子还有气息,手忙脚乱的摸出一粒灵丹。想都没想就塞进了清云子的嘴里。

八品灵丹‘黄泉夺命丹’,意为将死去之人的命从黄泉中给夺回来。其药效霸道无比,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

程云子早就探查过清云子的清况,就算不服用丹药,只要静养一段时间也能调理过来。不过星云子这么做,他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丹药入口既化,片刻之后清云子便悠悠醒转过来。

迎上围过来的殷切目光,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问“无名那小子怎么样了?”

见清云子醒来,星云子险些喜极而泣出来。语无伦次道“那小子,好得很。活蹦乱跳的,没事。都很好”

清云子松了口气,向程云子勾了勾手指。待师弟靠近后才虚弱道“给我往死里揍。”

少了一桩心事,大家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被挤在外围看热闹的无名突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程云子和一干长老纷纷把目光投向他,手指捏得“嘎嘣”响,狞笑着围了过去。

随即忙碌的弟子纷纷驻足,望向围成一圈的长老。

因为那里传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嚎。

清云子倚靠着星云子,艰难的挤出一个笑脸。有气无力道“没事,累了,睡会”说完便疲惫的合上眼睛。耳边无名的惨叫之声,分外悦耳。

九鼎山渡劫引出的动静太大,就算想捂也捂不住。

仅仅隔了一天,消息便被莫知楼公布出去。

江洲出现第六位大锻神期的高手,劫雷化雷池,护宗大阵崩溃……

消息引发江洲修真界的一片哗然。

聚仙城最近一段时间多出不少修为不俗的陌生面孔,就连寻常百姓都能在茶余饭后唾沫横飞的唠上一段,个个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有说仙人下凡的,有说妖怪遭了天谴的,林林总总多达上百个版本。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有门下弟子去操心。

而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正在抵流峰顶悠哉游哉的泡着温泉。

经过天劫洗礼的清云子,如当初的郝文康一般,全身一毛不剩。头发、眉毛、胡子被天雷烧了个干净,脑袋像个肉球。皮肤倒是紧致了不少,看上去年轻了十几二十岁的样子。

清云子眯缝着眼,浑身舒爽的长出了一口气,赞叹道“你小子可真会享受,我在这住了快两百年,怎么就没想过整个温泉出来泡泡?”

鼻青眼肿的无名斜眼瞄了清云子一眼,充满不屑嗤笑一声“你是大锻神期的仙道高人,哪看得上这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儿呀?”

清云子仰头把浸湿的帕子蒙到脸上,声音有些发呜的道“放屁,你小子少在那阴阳怪气的。这点小享受都求不来还当个屁的仙道高人?”

见无名半天没回话,清云子掀开帕子看去。

却见无名懒洋洋的趴在青石板缓坡上。一个怪模怪样,有八条手臂的东西正在无名身上忙活。

涂油、按头、揉肩、捏背,闲下的三条手臂一条抱着衣服,一条端着切好的果盘,还有一条撑着遮阳伞。

清云子嘴角抽了抽,把帕子重新蒙到脸上。

眼不见,心不烦。

半晌后才闷闷道“听掌教说你这几年折腾出不少新鲜东西出来?”

无名翻了个身,脸朝上。舒服的轻嗯了一声,张嘴接过一颗浸过蜂蜜的杨梅。含糊不清道“也就是掌教和几个老头子喜欢大惊小怪的。其实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清云子盖在帕子下的脸色不由又黑了几分,教训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别什么都惦记着整。自身强大了才是硬道理,修为怎么样了?没落下吧?”

无名语气古怪道“按照修真境界的描述,先前应该算是处于锻神中期。结果被雷一劈,莫名其妙入了大练气期了。不过没用呀,神识方面倒是增长了些,可灵力上还不如叩门期的雏呢。我这还能算是修真者?”

清云子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骤然拔高了八度“什么?大练气期?逗我玩呢吧?”帕子滑到水中而不自知。

他步入大练气期的时候已经修了一百多年,那还被赞为奇才呢。

无名自嘲道“有什么用?别人大炼气期都有移山填海的大神通,对敌时动不动就搬个山头往人脑袋上砸。你再看看我”

说完,五指成勾。对着温泉中的一颗鹅卵石虚抓。

在游丝般的气机牵引之下,鹅卵石晃晃悠悠的浮出面水。一离开水的浮力,立码变的颤颤巍巍起来。还没飘上两尺,就重新落回水中。

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瞧吧,我尽力了。算不算是修真史上最弱的大炼气期高手?”

清云子这才稍稍平衡了一些,可随既又觉得这种想法不对。他可是一直希望无名能够成长起来的。

忍不住问道“那你一直眼热的袖里乾坤……?”

无名无奈之色更浓了几分“唉,别提了。你在大炼气期,走遍江洲都存取无碍。可我只要离了三尺远就感应不到传送法阵了,还不如伸伸胳膊来的干脆。”

清云子嘴巴张了半天,然后才下了定论“果然是先天残废啊”

29 孩子大了

无名见清云子陷入沉默之中,坦然一笑道“修仙之路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条,第一位飞升的神仙不是也没和别人走同一条路嘛?我的路也注定和别人的不一样”

清云子深深看了无名一眼,百感交集。自己摸索出一条羊肠小径和走前人铺就的康庄大道能一样吗?一个不小心就是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结局。

无名嘿嘿一乐,现宝般的道“给你看个厉害的。”

说完,手指放到嘴中打了个尖利的呼哨。

莲花池中哗拉一声,水花翻卷涌起。

一只漆黑如墨的异兽从水中冒出头来,嘴里还咬着一尾摇摆挣扎的锦鲤。“唰唰”两下抖去身上水珠,足下生风的奔至两人面前。

怪兽站定后疑惑的打量头上光秃秃没有一根毛的清云子,半晌后才认出他来。啪嗒一声,口中的鲤鱼掉在地上。“尔阿尔阿”的欢快叫了起来。

清云子本没看出来这头异兽是个什么东西,听到叫声后面色怪异的问道“是那头驴子?”

无名得意道“对呀,就是那头驴子。总偷吃我的丹药,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就变成了这副德行。咋样?有没有几分灵兽的风采?”

清云子定睛上下打量。只见驴子蹄尖带勾,胸壮腰细。尾巴末梢有个骨质的疙瘩,像柄小号流星锤。棕毛从脖颈一侧垂下,如上品绸缎,毛下隐有细密的鳞片。唯独一张脸还有些驴子的模样,不过眉心处有个肉瘤凸起,咧嘴时还能看到四颗尖利的犬牙。

见驴子蹭上前去,用带有倒勾的舌头舔清云子的光头。无名道“百兽坪派了不少人过来研究。也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把我的丹药买了几份回去。不过听说那段时间有几只灵兽突然暴毙了,不知道是不是丹药的关系。最近好像从聚仙城收购了不少的驴子做研究……管他呢。这阵子我没怎么往那边跑”

头皮被舔出血丝的清云子推了几把驴头,见不管用。很干脆的甩出一记御兽诀,总算是把驴子给赶跑了。

着牙摸了摸生疼的头皮,清云子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本打算等你修为有成的时候送你柄飞剑来着,看来给你也是浪费。飞剑锻造不易,整个九鼎山也就一百多柄。还是留给能驾驭的弟子吧。”

不曾想无名没有半点懊恼的神情“飞剑?我有呀”说完,打了声响指。

清云子眉头一跳,以他大锻神期的神识。竟然只感应到一丝空间切割后的波动,没看清是什么东西飞来。

待飞来之物静悬在清云子面前时,清云子才笑骂道“你管这玩意儿叫飞剑?这他妈是暗器吧?”

无名一听不乐意了“该有的东西都有。咋就不是飞剑了?”

清云子抓过飞剑,在手中反复打量。此物长五寸,宽一寸。外形还真如古朴的飞剑一般,而且靠近尾端处还用金丝像模像样的缠出了个剑柄。

拿在手中端详,清云子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试着把这柄所谓的飞剑放在石头上,剑身立刻呈现出石头的颜色;到了水里的时候就变的近乎透明;放在掌心又变成了肉色。细看之下,竟连掌纹都模拟得出来。捏在指尖上好像轻如落叶,实则重量接近两斤,已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飞剑。这种一看就是用于偷袭的凶器,怎么也和堂堂正正的飞剑沾不上边呀。

清云子生怕无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从哪位高人手中偷东西,严肃的问道“哪来的?”

无名滑回到温泉里,让水一直没到下巴。悠然道“当然是我自己打的。”

暗自满意于清云子震惊的神色,无名得意道“飞剑的最中间是一层如同叶子脉络的网,用于传导灵气流转,称为剑骨。包裹在剑骨之外的是铭纹后的剑胎,剑胎之外才是剑衣。锻造飞剑最难的地方在于上剑胎的和剑衣的时候不能把剑骨震断,否则注入的灵气运转不畅,那飞剑就算是废了。剑胎上的铭纹是九字真符,在上剑衣的时候既不能让符纹裸露起来,又不能把真符给糊死。否则也是柄废剑”

清云子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是知道的。

无名却咧嘴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厉害一点的锻器师傅能上两到三层剑胎,每层铭有不同的真言字符。而我这柄飞剑共有九层,剑胎就分了七层。铭刻的也不是真言字符,而是阵纹。”

清云子呸了一口道,嗤笑道“你就吹吧。飞剑能铭刻得下的阵纹?何况你这把小东西了。真当我不懂铭纹吗?”

无名简直喜欢死了这种抽脸的感觉了,尤其是清云子的脸。问道“靠近剑柄处是不是有一块枣核大小的黑斑?”

清云子点了点头,之前以为是粘了脏东西,还用指甲抠了两下。

无名忍着笑意道“如果放大百倍,你就会认出那是一个聚灵阵了,不然就我凭这点灵力,怎么可能以神御剑呢?”

清云子将神识全部集中在黑斑之上,细细品味。果然觉察到有丝丝缕缕的灵气向其汇聚而去,居然真的是个简化版聚灵阵。

一时神情呆滞,震惊之情无以复加。甚至没注意到仅片刻就从御兽诀中醒过神来,重新跑回来舔着他光头的驴子。

无名强忍着笑意,仰望天空,摆出一副高手寂寞的表情,悠悠道“炼制飞剑的时候出了些残次品,被山门的大佬给高价收购去了。一群老头子差点为了堆破铜烂铁打起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

清云子有些不舍的松开手,任由飞剑如游鱼一般灵动无比的穿梭在空中。随手抹了一把脸,竟是满手的鲜血。这才回过神来,把正舔得欢实的驴子给一巴掌拍飞出去。

突破至大锻神期的喜悦之情荡然无存,清云子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长出了口气,满脸不爽的看着无名,道“别一样样显摆了。跟我说说吧,你这些年都折腾出了些什么?”

无名兴奋的掰着手指道“这些年吧,最初我先学的炼丹……”

九鼎山

纹绘院、参天塔以及问道楼的长老和弟子们最近两年丝毫感觉不到身为修仙之人该有的那份写意洒脱。一个个忙的脚打后脑勺,比菜市场的货尤甚之。

先是数种全新的阵纹组合方式需要推演,结果刚刚推演出了两种。又送来了用于法器上的简化阵文推衍数理。研究才初见一点成效,又被宗主抽调走了一百多精锐秘密制造全新的傀儡。这会又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修复护宗大阵。人手捉襟见肘。

而另一方面,山门中则组织了一支出行交流的队伍。

队伍将要拜访数个顶级宗门以及几家比较特殊的二级宗门。

相对关系交好的宗门自然算是交流道术心得。而对于关系差上一些的宗门,实际上就是清云子带人去耀武扬威的。跟得到糖果的孩童跑去小伙伴面前炫耀是一个意思。

随清云子出游的门下弟子共十三人。其中有包括常修在内的亲传弟子四人,核心弟子八人。以及显得极其突兀,身穿道童服饰的无名。

道童这个身份,一般来讲若是没什么特别际遇的话,年满十四岁就会领笔遣散费打发回家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已经年逾十六的无名显然没有这份觉悟,丝毫不觉得身为一只混在仙鹤中的鸭子是件多么扎眼的事。自来熟的跑去跟师兄师姐们搭讪。

这些门内精锐弟子虽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言语,不过身份上的差异还是让他们自然而然的从骨子里透出了那么几分高高在上的隔阂感。

弟子之中除了常修之外,百兽坪的房歌竟然也在其中。只是不知他将那只厉害得离谱的四刃螳螂收到了哪里。无名凑上去套近乎,可惜这位喜欢害羞的师兄一直低头红脸地偷瞄向一位娇艳动人的师姐。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这里。

无名游离在弟子的圈子之外,干脆不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在一处角落盘坐好,从怀里摸出已经布满红色血管的原蛊虫卵。指甲划破中指指尖,挤出几滴血液来涂抹在卵壁上。

注视着血液缓缓被虫卵吸收,无名长叹了口气道“都好几年了,天天喝老子的血。你倒是给点回应呀?非得熬到我七老八十才肯出来吗?那我干脆现在把你扔了得了。”

虫卵如同心脏般收缩了一下,然后便恢复平静。也不知算不算给了无名的回应。

无名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原蛊虫卵收起。

没人注意到无名的小动作,唯有房歌在原蛊收缩时抬起了头,略微投来一个狐疑的眼神。

又过了半柱香功夫,清云子在掌教和数位长老的陪同之下出现在众弟子面前。众弟子赶忙集合见礼。

清云子意气风发,在丹药的帮助之下,仅仅几天的功夫便长出了浓密的眉毛。寸许长的头发不是以往的灰白,而是漆黑如墨,根根如钢丝直立。整个人显得英武非凡。

身后背着的不是古朴的七星飞剑,而是一柄镶金嵌玉的宝剑。雕龙画凤的剑鞘上渡有一层夜明珠粉末,使其始终散发出莹莹光晕,剑颚为两条金龙交缠衔刃,金丝交织的玉质剑柄末端更是堂而皇之的镶嵌了一颗中品灵石。华贵豪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星云子笑眯眯的和众人点头示意后,便向无名勾了勾手指。把他叫到了一边,问道“无名呀,你说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无名想都不想,笑容灿烂道“星伯伯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呀?还用问吗?不穿这身道袍的话人家还以为咱爷俩是亲父子呢”

嘴上亲热,心理却暗自防备:敢说个‘不’字试试?保管又得掉层皮。老笑面虎一张嘴肯定没好事,这次不知又打了什么算盘。

星云子嘴角扯了扯,饶是他这么厚的脸皮都有点被无名的话给惊到了。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道“那得咧,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清云子长老那柄剑,照样子给我也来一把?”

无名笑容不变,嘴里的话却是“这个不难,有个一年半载的功夫我倒也能炼出来。不过材料不好凑呀,青爷那柄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年呢。”

星云子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点头道“一颗中品灵石如何?”

无名故作惊讶道“剑柄上镶的那枚就是中品的”

星云子嘿嘿笑着拍了拍无名的肩膀,加重了几分力道“剑柄上的灵石又不用你出,要不一枚上品灵石?”

无名长叹了口气“锻造起来实在是耗神耗力呀,不然我把图纸给你,让锻器峰来炼?”

星云子脸上明明在笑,语气却没了什么温度“两枚上品灵石!”

无名没有接话,反而是露出了回忆的神色“记得当年曾有人答应过我大学府全科三品有个什么奖励来着”

星云子笑容依旧,搭在无名肩头的手又重了几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小子别太过份呀”

无名疼得差点喊出来,忙道“哈哈,那么久的事我早就想不起来。两颗就两颗,上品的啊”边说边拍星云子的背,拍得“砰砰”响。

待二人回来时,弟子们看无名的眼神终于变了。虽然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可是和掌教勾肩搭背。换了他们,谁敢?

莫非是掌教的私生子?看两人如出一辙的笑脸……

像!

30 跋扈?

在凡俗之中遇上这种出游的盛事一般都会搞个誓师大会之类的鼓舞士气。修仙门派虽然不讲究那个,不过也少不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宣言。

清云子在众弟子面前站定,目光缓缓的从每名弟子脸上扫过。

受到注视之人都不知不觉的挺胸抬头,热切的迎上他的目光。

环视一圈之后,清云子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你们每个人都是从众多弟子之中脱颖而出的翘楚。跨出了山门,身上就背负了九鼎山的尊严和脸面。”

弟子们面色坚毅,内心激荡不已。

可随后就听清云子继续道“修仙之人本需要有颗恬淡之心,谦逊礼让,儒雅谦卑。可是这趟游历,我对你们的要求是摆出江洲第一大宗的霸气来。千万别以为这次只是带着你出去出游玩。我要的是你们的蛮横,跋扈和嚣张。别怕给老子惹麻烦,捅了天大的娄子自有山门给你们顶着。”

“咳咳”星云子虚握着拳头掩嘴干咳了两声。

清云子语气一顿,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大手一挥,喝道“第一站,聚丹宗。出发”

话毕,抛出法器云舟。让一众弟子鱼贯而上。

云舟不算什么高档法器,不少弟子手里都有。不过品质有高有低,眼前这艘云舟便是比较高级的。可以搭乘三十人,且能达到日行三千里的速度。在飞行法器中算是相当难得的了。

至于驾驭云舟的体力活自然是由众弟子轮流来做。其余弟子则盘膝而坐,把握住机会向清云子请教修行上遇到的疑问。

无名对于那些最高不过锻神期的问题没什么兴趣,完全生不出旁听的念头。反倒是对云舟更感兴趣一些,眼中青芒闪烁,撅着屁股东摸西看,顺着灵气运行轨迹摸索个不停。

云舟他不是第一次坐了,当初刚到九鼎山的时候星云子驾驭过一次。那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不过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整一艘云舟来好好研究下。

人家到锻神期就能御剑飞行了,可他却仅仅是比以往跳的高了那么一丁点而己。要说一点都不在意那是骗人的,哪个少年不向往在天空中自由遨游呢?

不知清云子什么时候跟弟子结束了谈话,走过来踢了踢无名道“回头送你一艘,别在这瞎鼓捣了。真掉下去我可救不了这么多人。”

无名转过身来半倚坐好,拍了拍身侧道“完事了?”

清云子盘坐下,点头嗯了声,道“都是些小问题,三两句话的事。”

无名不置可否,从瓷瓶里倒出颗丹药扔进嘴里。

清云子瞧无名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问道“吃啥呢?”

无名递出瓷瓶:“行军丹,要吗?”

清云子摇了摇头,没去接“那有啥吃头?”

无名缩回手,把瓷瓶放回怀里“零嘴呗,有红烧牛肉味的,熏肉火腿味的,干锅肥肠味的,还有一些水果味的。”

清云子叹了口气“你呀,该把心思放到正经地方去。别整天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精力”

无名苦笑一声,自嘲道“啥算正经地方?修仙吗?说不准明天一觉醒来就大锻神境了。照样没个屁用”

清云子也头疼,他只看过只言片语关于天残体的描述。对于无名的修行路线完全摸不着头绪,不由问道“那你小子现在什么实力?”

无名略作思索,道“正面硬杠的话揍叩门期是没问题,遇到炼气期的话差不多五五分,碰到锻神期的高手就得绕道走了。”

清云子抓住了无名话中的重点,笑问道“那不正面硬杠呢?”

无名理所当然道“下毒、设套、敲闷棍呗。傻子才打打杀杀的呢,磕了碰了都不好”

清云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孩子大了呀,懂事了。”说完,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只夹杂银丝的绿色格子手套,饶有兴趣的问道“这玩意儿是干啥用的?咋就一只呢?”

无名忙道“唉,我说。你别乱动我东西呀”

清云子一翻白眼道“屁话,老子帮你收着一堆莫名其妙的破烂,拿出来看看怎么了?还动不得了?”

无名瞥了眼或打坐或低声聊天的弟子,低压嗓音道“落宝铜钱知道不?苟老长的那个。”

听到锻器峰的苟长老,清云子来了兴致“当然知道了,那小家伙抠门的很。当初我说把铜钱借来玩两天,死活都不肯”

无名无语,年过百岁的苟长老在清云子眼中确实只能算是个小家伙。不由咧了咧嘴道“我学习锻器的时候借来研究了几天,之后就有了这手套”

清云子低头摆弄着手套,漫不经心道“屁,他肯借你?”

“嗯,他现在还不知道被我借走过。”

“哦……”一老一小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收起手套,清云子又拿出个喇叭模样的法器。笑眯眯的问道“那这玩意儿呢?”

无名这次干脆道“你也知道我是没本事用火球冰雹那些术法的,到时打不到人家咋整?骂呗!我搞了一套诅咒的术法,好不好用不知道,不过咒文不错,堪称骂架宝典呢。”

清云子笑着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往外掏东西。问道“你把那暗器藏哪去了?”

无名指了指头上的发簪子,反驳道“什么暗器?我这是飞剑。你不都看过了吗?”略微顿了一个,继续道“不过让你这么一说,我就琢磨着晚点该给它喂个毒。”

清云子呸了口“果然是暗器吧?”

无名没接话茬,摸出颗行军丹扔嘴里,嚼的嗄嘣脆。

清云子厚着脸皮伸出手,啪啪打了两下响指“来颗肥肠味的尝尝”

无名用小拇指轻点瓷瓶底部,一颗色泽如青玉般的丹药跳了到清云子的手里。

清云子也懒得去问行军丹怎么是这么个颜色,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就扔进嘴里。反正这小子身上就没什么正常的东西。

丹药入口,一股醇厚的农家小炒味道瞬间铺满口鼻。

浓稠的酱汁和肥肠特有的口感,甚至直透灵魂深处的臭气都与真正吃上一盘干锅肥肠相差无几。腹中一股热流升腾而起,滋补着五脏六腑。

清云子差点呻吟出声。半晌之后才徐徐回过神来,赞叹道“这玩意不错,怎么鼓捣出来的?”

无名眯起眼睛,望向远方,淡然道“炼丹,炼器都只能算是爱好。其实我是一名厨子”

话刚说完就被清云子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瞬间破功。揉着脑袋愤愤道“干啥呀?我不是小孩了,别总拍我头,拍傻了咋办?”

清云子笑骂道“滚蛋吧你,说的好像不拍就不傻了似的。”

无名懒得斗嘴,摸出个眼罩套脸上。眼不见心不烦,睡觉!

只是怀中的瓷瓶在刚刚那一拍之下已经到了清云子的手中,老家伙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

这时一名中年弟子走来,面露不悦之色禀报道“长老,有个飞行法器拦在云舟前面,说是神霄门的人。让咱们绕行,免得惊扰到他们少门主出游。”

清云子冷笑道“唉哟?这么大的架子呀,你们有没有自报家门?”

中年弟子道“还不曾报出家门,等着长老定夺”

清云子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悠悠道“既然没报家门,那就直接撞过去好了。惯他们一身臭毛病”

中年弟子显然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听了这跃跃欲试的应了声“是”便快步离去。

对方乘坐的是棱形飞行法器,两头尖,中间略宽。上面印有神宵门的雷电标志。见通报之后,云舟久久没有回应。正欲再次出声劝阻,却见云舟居然毫无征兆地猛然碾压而至。罡气护罩之外更是多了一层五彩斑斓的气旋。

棱形飞行法器连忙避让。只是云舟来的太过突然,没能完全让开,到底还是被蹭了一下。打着旋飞出了老远,好不容易才稳住法器,又凑了上来,从中传来一阵破口大骂。

清云子来到云舟前端,嗤笑道“这么宽的天地还不够你们神霄门得瑟的,少门主?齐寒晴那娘们都多大岁数了?老不正经的。”

说完,随手一挥袍袖。空中劲风大作,云舟前方的空间挤压出一个无形的手掌。“噗”的一声将飞行法器抽飞得没了踪影。

像是随手赶走了只苍蝇,清云子不屑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不开眼的东西不用废话,直接撞过去就是。咱们不欺负别人,可也不能弱了九鼎山的威名”

中年弟子悄悄擦了把冷汗,心下嘀咕“您老人家可是大锻神期,这还叫不欺负别人?都不报家门,上哪弱了威名去?”

尽管这位弟子心中暗暗期待,可惜之后的行程始终没碰上神霄门的少门主。

没能见到清云子长老抽飞顶级宗门少门主的壮举,一众等着看热闹的弟子心里略感遗憾。

云舟飞行一日后终于抵达了出行的第一个目的地。

凝丹宗

凝丹宗是距离九鼎山最近的二流门派,与九鼎山的关系也最为亲近暧昧。宗门以炼丹医病为主,交际极广。正邪两道都比较吃得开。

凝丹宗所处地形不同于其它山门的崇山峻岭,而是在一个巨大的盆地之中。盆地深达百丈,地貌平整。透过护宗阵法,看不真切其中的景色,只能看到一片彩雾萦绕的丹霞。

待众弟子从云舟上下来后,清云子才不紧不慢地收起云舟缓缓道“凝丹宗选址极为考究,南北各有一条山脉绵延千里。形成双龙拱卫之势,而这里曾是百里方圆的碧水湖,湖水干涸后便被他们宗门占据了去。二龙戏珠的宫格呀,汇聚气运之所。当时好多门派都眼热,最后凝丹宗还是抱了九鼎山的大腿才保住这块驻地。”

常修疑惑道“清伯伯,当初咱九鼎山怎么不自己占下来呢?”

清云子无奈道“真那么简单就好喽。几家顶级宗门各镇在一条龙脉上,相比这里都要好上一些。再说大伙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呢,谁多吃多占都得引来其他几家的不满,到时又得扯些不清不楚的破事。否则谁看好了地盘就去强占,那不是要乱套了吗?现在不也挺好嘛,至少凝丹宗和咱们交好。总比落在外人手里强呀”

说完,清云子抬头远眺。淡淡道“喏,接咱们的人来了”

随他的目光望去,果然见到空中有几个小黑点在从凝丹宗的方向逐渐变大,竟是十余位踏剑而来的仙道高人。

31 多好的苗子

出门相迎的是凝丹宗的宗主楼聪以及众位宗门长老。

皆是丹道上成名已久的大师,其中还有一位干瘦老者曾与无名有过一面之缘。便是那位喜欢和丹阁夔长老斗嘴的李挺。

双方见面,少不了一番久仰、恭喜之类的寒暄。

众弟子也都礼数有加的跟在清云子身后,缓缓而行。

无名表面上与其他人一般无二,一幅面含笑容且谦逊的神态。不过心思却是活络起来,眼珠子一个劲的四处乱瞟。

凝丹宗修建的格局是以盆地中心为圆点,层层环绕而建的。盆地四周经过改建,是如同丹炉的内壁一般是规整的弧形。上面整齐有序的建有一排排蜂窝样的丹室。整个宗门炉火不息,丹雾萦绕。宗门上空有经过无数年积攒而成的一片厚重丹霞,如同给丹炉加了个漂亮的盖子。

来自问道楼的核心弟子绮卉故意把脚步放慢了几分,与常修并肩而行。小声的问道“常师兄,你在丹阁那么久。肯定对凝丹宗有所了解吧?你说凝丹宗会不会有传说中的九品灵丹呀?”

常修年满十八岁,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又生的清新俊逸、剑眉星眸,再加上掌教长子的身份。引得宗内不少怀春少女芳心暗许。这次出行对绮卉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常修如今性格已不像小时那般孤僻,多少知晓了几分的人情事故。微微一笑道“丹药分为九品:一二品看灵丹的药性,三四品的灵丹看蕴含的灵气,五六品的灵丹看孕育出的灵性,七八品的灵丹受天雷洗礼会生出灵智,若是被生了灵智的丹药飞遁逃走,便会躲起来自行修练。直至化成人形,晋升为九品。所以九品的灵丹根本不是丹师炼出来的,就是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据说服用之后,凡人也能直接飞升成仙。”

绮卉眼中闪过一抹神采“常师兄,你懂得真多。以后小妹可要多向你求教了,还望你不吝赐教。”

不等常修回话,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九品仙丹,据说战力相当于大锻神期的高手。又不是长在林子里的蘑菇,谁想采就采了。至于凡人服用嘛,估计成仙的可能不大,成鬼还差不多。估计闻一闻都会爆体而亡了吧”

绮卉瞥了一眼无名,突然觉得这个原本看着还算顺眼的家伙有点讨厌了。

常修在达到叩门期后,短短两年功夫便迈入了练气期,如今已能炼制出大部分的一品丹药,坐实了天才之名。只不过处处在与无名较劲,却又偏偏被这个小他两岁的家伙压着,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却没想到无名竟是轻佻的还了他“哼哼”两声。

这时清云子的声音传来“你们几个,还不快快谢过楼宗主的厚意?他已经应允让你们都去丹神柱前参悟一番了。”

众弟子连忙向凝丹宗的前辈躬身谢礼。

九鼎山弟子中有人对丹神柱有所耳闻的,更是激动不已。

无名凑到近前,对清云子低声问道“丹神柱?”

凝丹宗的客卿长老李挺哈哈道“丹神柱可是我们凝丹宗的立宗之宝呀,不同的人参悟自然会有不同的机缘。有人看到的是上古丹方,有人看到的是修仙法门。尽管从参悟中醒来后会把看到的内容忘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些许明悟。可是即便如此,这些许的明悟仍然能够让人的境界有所精进。”

无名闻言两眼放光,要是真有这么好的宝贝。应该‘借’来研究几天才是。

结果这个念头在见到丹神柱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

凝丹宗正中央有一个青石铺就的广场,广场正中立着一根四面宽达十丈,高百丈的白玉柱子。这根堂而皇之立在宗门中央的柱子便是凝丹宗的至宝,丹神柱。

广场上有近百人对着丹神柱参悟,打坐的,跪坐的,仰躺着,趴着的,倚着的什么姿势都有。甚至还有人立着炉鼎边参悟边炼丹的。

在得到应允后,九鼎山弟子分散开来,各自选了个方位参悟起来。

无名没急着过去,而是向清云子讨要了个深黑色的小木匣。

像是看透了他的小心思,李挺长老打趣道“没用的,上面的东西根本记录不下来。不然的话说不准现在凝丹宗才是江洲的第一大宗门呢”

无名讪讪一笑,略微有些尴尬。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客卿长老似乎对他特别关注呀。

好在调侃之后没有过多的言语,包括清云子在内的九鼎山众人都很快沉浸到丹神柱的参悟之中。

无名打量着光洁如镜的通天柱子,挠了挠头。没发现上面刻有什么字或是图案的样子。换了个角度,仍然如此。再看看其它人的沉醉神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由的盘膝坐好,深吸了口气。眼中青芒浮现,以望气术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个古篆大字从丹神柱中飞出,悬在半空排列起来“天地为炉我为丹,阴为汞来阳作铅。五气生成不灭火,三花聚作彩云仙。”

无名只觉得神识中出现一阵恍惚,猛的摇了摇头“什么鬼东西?”

结果再望向丹神柱的时候,依就是光洁无比的样子。至于刚刚浮现的诗句居然真的想不起半个字来了。

无名再次屏气凝神,眼中青金两色同闪。果然刚刚的异相再次生出“天书本无墨,一字已嫌多。本来无絮言,何来有书说?”

后面洋洋洒洒数千字。这次无名没有细看,而是主动退出了那种状态。开篇的二十字倒是记住了。

“哼,又是天书又是无字的。装神弄鬼的”无名将小木匣打开,里面垫着柔软的锦布,布上并排放着三片乳白色石片。

小心的取出一枚攥在手心,然后服下清灵丹,运起了神眼术。

微视。

再次抬头望去,越过浮空而出的大字,直面丹神柱的石壁。

果然,看似光滑无比的石柱之上实则是以肉眼不可见的细小篆刻铺满而成,有字有图。其中的内容浩瀚如海,仅单面柱壁便有数十亿文字之多。

无名在暗自震惊的同时,也心下了然。难怪都记不住浮现出的内容,那些文字不过是离开沧海的水滴。自然是片刻后就无影无踪的挥发掉了。

无名手中不起眼的石片是将灵石小心切割后以微雕技术铭刻阵纹而成。有记录图片和影像的作用,是他将掌握的所有学识结合在一起的得意之作。

不过石柱上的内容实在是太过浩瀚,三片记录用的灵石薄片全部用上也只拓印下了其中的半面柱壁。

无名没奢望着能贪得无厌的全部拓印下来。此时他只感觉神识匮乏,头晕目眩起来。

匆匆收好了木匣,静心打坐来恢复神识。只是不知不觉之中竟然昏睡了过去。

在丹神柱前陷入昏睡,无名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睡的最香的一个,一睡就是三天。

没有梦,没有杂音也没有身外的世界。只能感觉到自己安静的悬浮有黑暗之中,身上散发着一层朦胧的微光。暖暖的,很安详。明明脑子是清醒的,可就是不愿思考,不愿从这种状态下脱离出来。宁愿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永远。

身外

已经从参悟中醒来的清云子和几名面色古怪的凝丹宗长老围了一圈。

无名如同胎儿一般佝偻着身体,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地方,散发着淡淡的微光。身上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甚至连生命气息也变得微乎其微。

要不是有清云子在场,说不准无名这会儿早就被丹疯子们拖去做切片研究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个口无遮拦的老丹师提出把无名扔丹炉里炼个试试。被几名长老捂着嘴拖下去一顿胖揍。

九鼎山的护短是出了名的。当着清云子长老的面说炼人家弟子,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拉着大伙一起倒霉呀。

只是这时,始终悄无声息的无名突然轻哼了一声,竟是低声轻唱起来。声调中充满了沧桑磅礴之意“乾坤胸前抱,日月手中行。梧桐饲彩凤,临渊戏游龙。苍茫起舞,涂鸦上碧穹。山川肉,江河酒,朵颐在腹中。”

众人闻听之后皆感觉心中生出一股恨不得立即扶摇而上,羽化飞升的豪情。有两名老者忙取来纸笔记录下来,生怕会如柱文一般稍纵即逝的忘掉。

无名手脚舒展,伸了个懒腰。然后翻了个身,结果刚一睁眼便和一群老家伙大眼瞪小眼的对在了一起。“唉呀”惨叫一声,手脚乱舞的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一脸懵懂的无名望着一张张凑过来的老脸,疑惑道“咋滴了?”

清云子面色不变,淡然道“没事,你刚刚睡着了”

“啊?”无名有点懵。“睡着了?”

凝丹宗的宗主楼聪两手拍在无名的肩头,道“没错,睡着了。大家伙怕你走火入魔,一直守着你呢”边说,手一边在无名肩上用力揉了揉。

李挺揉了揉无名的脑袋,笑道“可把大伙给担心坏了,你小子也真行。竟然能在这睡着”嘴里说着,手却没闲着,在无名头上揉来揉去。还趁机拔了两根头发下来。

一帮子丹道大师,这个来关心一下,那个来慰问一句。摸摸索索的都不舍得把手拿开。

只摸得无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情之下又不好得罪这帮子丹道大佬,只好求救般的望向清云子。

清云子给了他个背脑勺,背着手晃晃悠悠跑去指导宗门弟子修行去了。

那名被拖下去胖揍的丹师,鼻青眼肿的瘸着腿回来,刚好见到这一幕。发现实在没处下手,一个助跑,肥胖的身子飞起。五指成钩,直奔无名裤裆而去。

无名见一胖子红着眼睛直奔自己要害而来。再也顾不得礼数,抬起一脚正中丹师的胖脸之上。

肥胖丹师惨叫一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飞了回去。

无名疯了,大吼道“够了,你们这帮老变态。回家摸自己去!”

闻言,一帮丹道大师这才恋恋不舍的缩回手。

楼聪望着愤然离去的无名背影叹道“唉,多好的苗子,居然不是咱凝丹宗的弟子。可惜了”

一众长老回味道手感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32 蛊成

无名抱着膀子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

换了谁被一群老男人上下其手,都高兴不起来。

清云子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无名身后,干咳了一声。幸灾乐祸的问道“被一群丹道大师瞩目,不知道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咋样?爽不爽?”

“爽你……我睡了多久?”无名刚要破口大骂,突然见清云子一脸玩味的神情。好汉不吃眼前亏,冲动是魔鬼。

见无名出乎意料的没有骂出来,清云子有些意外。落井下石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有些无趣道“三天”

“坏了!”无名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除了洗澡之外几乎从不离身的原蛊虫卵。

一取出来,无名心就沉到了谷底里。

原本呈艳红色的虫卵已经变成了枯败的褐色。从中感觉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无名目光呆滞,如坠冰窟。

这么多年每天取指尖血来饲养这枚虫卵,一日都不曾间断过啊。

结果昏睡了一觉就全毁了?

无名望向高达百丈的丹神柱,嘴里满是苦涩。连跳脚骂娘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清云子一把将虫卵夺了过去,拿在手中反复打量“这是什么玩意儿?”

无名失神的摇了摇头,没了说话的兴致。

清云子放在耳边摇了摇,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道“掂着挺沉,居然是空的”

无名闻言猛的抬头,神色愕然“你说什么?”

清云子没说什么,两指较力。虫卵被挤压的微微变型,侧面出现一个寸许长的细微缝隙,从中透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无名见状,连忙静下心去感应。

果然在胸口处,原本放虫卵的地方得到了一个清晰的回应。

无名把手伸进胸口衬囊,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东西爬到手心之上。

气息与无名一般无二,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也难怪之前无名没发现它的存在了。

清云子凑上前去,眼珠子都快对到一起了,诧异道“这个不会就是你说的蛊虫吧?鸡蛋那么大的卵就孵这么个小东西出来?”

无名大悲大喜之下,忍不住得意忘形的仰天大笑“这些年喝了老子多少血?你总算肯出来了”

清云子踢无名一脚,咳嗽了一声。

无名这才注意刚刚甩开的几个凝丹宗老家伙又有凑过来的苗头,连忙板起脸来,往远往又挪了几步。

清云子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脸的好奇神态。

滇洲有不少宗门善于养蛊。不过他接触的不多,上次山蛊宗众人来的时候又碰巧在闭关。这会儿能亲眼得见蛊虫,自然是倍感新奇。

待得离众人远些了无名才蹲下身子。摊开手掌,一老一小四只眼睛直勾勾的打量起小小蛊虫来。

小家西外形像只蝌蚪,一个大脑袋牵着条细尾巴。漆黑的背部正中有一条弯曲的金线。翻过身来,肚皮是金黄色的。有两根纤细的前爪和长在正中间的一条相对壮实的后腿。没有虫子的甲壳,摸起来滑滑软软的。

清云子好奇道“这是什么玩意儿?没见过这种虫子呀”说完用手指戳了戳,把小东西吓的倦起身子瑟瑟发抖。

无名心疼的收回手掌,没好气的瞪了清云子一眼,埋怨道“轻点,别给我戳死了。”

清云子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瞅着跟小蝌蚪差不多啊,这玩意儿咋帮你干架?能咬人还是能放毒呀?”

无名摇了摇头,当初彩儿跟他介绍的蛊虫里也没有能和这只外形对得上号的。

这时一道微弱的意识传递过来,小家伙饿了。

这就是本命蛊的强大之处,主人与蛊虫是心念相通的。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交流也能得知彼此的心意。

得知蛊虫要吃的东西后,无名终于发现了小家伙不寻常的地方。

它的食物竟然是金属。

无名从清云子那要来十几块各类金属,围着蛊虫摆了一圈。只见蛊虫挑挑捡捡的转了几下身子,最后爬到一块普通的生铁上。抱着啃咬了起来。

无名和清云子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下之后,一老一小厥着屁股看小家伙吃起东西来。生铁在它嘴下像块酥脆的面饼,咀嚼的动作不快,给人一种细嚼慢咽的感觉。

直到半柱香后,蛊虫在生铁上啃出了个不起眼的小坑,才传达给无名一个心满意足的意念。爬到无名掌心,蜷缩身体酣睡起来。

清云子站起身来,挥手收起了除生铁之外的其它金属,赞叹道“有点意思,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呀。给这小东西起个名吧?”

无名小心翼翼的把蛊虫放进胸口的衬囊里,收起生铁道“就叫‘金豆’吧”

清云子嘿嘿一乐“金豆?嗯,倒是应景。不错”

接下来的两天,金豆除了吃就是睡。再没有发现任何的特异之处。

九鼎山的弟子三三两两从丹神柱的参悟中醒转过来,皆有不小的收获。

一众弟子趁着刚刚感悟后有所收获,兴致正浓的围坐在一起交流心得。清云子则在其中做适当的引导和指点。

无名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他再不济也有大炼气期的眼界。高屋建瓴之下,自然懒得参与到弟子间的讨论中去。

确认了丹神柱的内容确实拓印到石片之上后,就不疾不徐的四处溜达起来。

凝丹宗像是放大了数倍的丹阁,这里也有忙碌不停的道童,浓重的药草气,以及处处可闻的丹香。

这里的丹师和丹阁的丹师一样,都是古怪的群体,似乎脑子没点毛病都不好意说自己炼过丹一样。

无名正悠哉游哉的闲逛,刚刚饱食过的金豆突然传来一阵充满渴望的情绪。

无名轻疑了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引起金豆的兴趣。不由好奇心起,随着金豆的指引转过一出小径,来到一处假山旁。

假山后面是一处小小的空地,一名神神叨叨的丹师正在炼丹。

这个丹师无名见过,就是那个想把他扔炉里炼炼,后来又被他一脚踹在脸上的老神精病。

事后才知道,这老家伙有个“百炼丹王”的称号。称号中尽是调侃的味道,意思是这老丹师什么都想扔炉里炼上一炼。疯魔程度连宗主都甘拜下风。

只见老丹师口中念念有词,围着一丈多高的巨大丹炉转来转去,不时向炉中投入材料,发出“哐当”金铁相撞的沉闷响声,炉下是引出的地火,被阵法催发到了极至,几乎完全透明。温度凝聚在炉底一处,其它地方丝毫感觉不到热气。

无名看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这是炼丹吗?这是在融炼合金吧”

丹师炼丹最忌讳被人打扰,即便是这种露天炼丹也不例外。

这点最基本的礼数无名还是懂得。没理会越发激动的金豆,静立的在一旁等待。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百炼丹王才撤去阵纹,熄了炉火。没好气的瞥了无名一眼,道“小子,躲躲藏藏的偷学老子炼丹。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无名暗自翻了个白眼,是看你炼铁才对吧?不过嘴上却是另外一番说辞“都说百炼丹王手法通神,万物皆可成丹。小子我是仰慕已久了。今天一路寻来,本是想求教炼丹方面的一些疑惑。不料正好撞见了大师的通玄手段,一时情难自已。还望大师海涵”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丹道疯子也不能免俗。

百炼丹王听后脸色果然好看了许多,得意洋洋,道“算你小子识货,那就给你开开眼吧。千钧丹!”

炉盖打开,从中弹出一颗西瓜大小,银光璀璨的‘丹药’。“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地面猛的一震。青石板龟裂开来,碎石飞溅。

无名望着犹自热浪滚滚的大银球,硬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大拇指道“大师果然好手段,这个……千钧丹,不知有何功效呀?”

百炼丹王满意的打量着他的千钧丹,理所当然的道“功效?嗯,还没想好”

无名有些牙疼,这下马屁都不知道往哪拍好了。瞅着有他脑袋两个大的铁球,忍不住又问道“那该如何服用呢?”

百炼丹王瞪了无名一眼“你这小辈哪来那么多问题?我要是知道怎么用不早就找人试丹了?”

无名一头冷汗,这货竟然真有找人试丹的念头。

暗自安抚了一下躁动的金豆,无名说道“丹王前辈,晚辈对你这一手丹术仰慕已久。碰巧也有几个炼制铁石的方子,不知前辈感不感兴趣?若是可以,晚辈想换得前辈千钧丹的丹方。”

百炼丹王不屑的瞅了眼无名,傲然道“你能拿出什么像样的方子?说来听听”

无名扳着手指道“赤铜熔火在三五,雪花钢成二角七,三刻添得六晶土,铅母收火温汞融。”

百炼丹王听得眼中一亮,忙道“继续,继续”

无名谈笑着问道“前辈,不知能换得你的千钧丹方否?若是可以,我便把几个方子写给你。”

百炼丹王眼中放光,兴奋道“当然换得”说完,一抖袖子,取出纸笔道“快快写来”

无名见百炼丹王这手袖里乾坤,艳羡不已。连个疯颠老头都能用的小术法,硬是只能巴巴的眼馋。

随后两人交换了丹方,无名指了指地上的千钧丹道“前辈可否把这枚千钧丹卖于小子?我也好有个比照”

百炼丹王弯要去搬‘千钧丹’一下子没抱起来,还差点闪了腰。不由气恼的踢了一脚道“不卖了,送你了。”

无名躬身行礼,谢谢过了百炼丹王。把千钧丹拾起,像托着个皮球一般单手托着,不疾不徐的缓缓离去。

见名已经走远,百炼丹王哼哼冷笑“真是个傻子,竟然拿几个成熟的方子来换一个没研制成的废丹方。还当个宝贝似的”

无名满脸笑意的对迫不及待跳到千钧丹上的金豆道“多好的老丹师啊,几句熔铁的入门口诀就把丹方换给我了。以后你的伙食就有着落了哈”

大口朵颐的金豆停下嘴,小脑袋微微的点了点。继续埋头大吃起来,这颗大铁球足够它吃上很久很久了。

盘桓了数日之后,九鼎山一众辞行离去。

他们要去的下一站--兵甲阁!

33 引贼入室

凝丹宗众人一直相送出了一百多里路才返身而归。

云舟之上,常修身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蛾眉曼的身影。

一行弟子中仅有的两名女弟子中的另外一位。

问鼎阁的张寒语。

终于在彼此相熟之后也对常修展开了温柔攻势。与绮卉各占据了常修身侧左右的位置,两女目光不时会挑衅意味十足的碰撞到一起。

两位水灵姑娘伴在身旁。一个温柔似水,一个热情如火。都有生得一幅沉鱼落雁之姿,让未经人事却情窦初开的常修痛并快乐着。这种迥异于其他弟子的待遇,极大的满足了常修的虚荣心。长年不苟言笑的高冷面孔之下,偶而偷偷向无名投来一个得意的神情。

“呸,得意个什么玩意儿?配种吗?”无名倚坐在云舟边,酸溜溜的呸了一句。

“什么配种?”清云子笑眯眯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无名身侧。嘴里还津津有味得嚼着行军丹,显然心情不错。

无名往相反方向挪了挪,离他远一点。“你啥时候偷的?”

清云子厚着脸皮道“什么叫偷呀?这话说的也忒难听了。你说你受了我这么多年的照顾,孝敬点零食是不是应该的?”

无名无奈道“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是该孝敬你。不过我这人心粗,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把毒药装错了瓶呢?”

清云子“嗯?”了一声,闭上一只眼睛往瓷瓶里看。还真发现其中混有一颗深红色的丹药。

不由在瓶底轻弹,把这枚丹药震出瓷瓶。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名道“这颗行军丹太丑,扔掉。”

说完,随手往云舟外抛去。

无名见丹药被丢出去,“唉呀”一声。连忙伸手去抓,被清云子轻而易举的挡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也被清云子给按住。情急之下,嘴巴噘起猛的一吸。

丹药在吸力之下缓住了抛飞的势头,向无名口中飞来。可是离嘴仅两寸距离之时却被清云子用两根手指头轻巧夹住。

清云子满脸都是戏弄无名后的得意之色,手一抖。丹药被高高抛起,然后精准无比的掉进了嘴里。

无名急道“这丹药……”

见丹药已经被清云子扔到嘴里,无名脸色瞬间由焦急万分转为奸计得逞“可能有点辣”

清云子虽然意识到了不妙,可惜为时已晚。丹药入口既化,瞬间化为滚滚热流从嗓子滑入腹中。一股火辣到极致的气息瞬间充斥在五脏六腑之中。

无名见清云子面色微红,竟然能凭着一己之力运功对抗加强版的红丸。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不愧是大锻神期的高手,厉害!”

然而,清云子仅仅坚持了片刻功夫便忍无可忍,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无名。脚下一顿,冲天而去。云舟上的防护罩被从内而外穿了个洞,引起一阵剧烈摇晃,闪烁间明暗不定,好一会才自行修复起来。

不明就里的一众弟子皆有些惶惶不安。

无名则淡然的安抚道“没事,大伙该干嘛干嘛。清云子长老是老毛病犯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不过显然他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常修疑惑道“老毛病?没听说过清伯伯有什么老毛病呀?”

无名懒得搭理他,低头逗弄起手指间攀爬跳跃的金豆。

正在此时,云舟前方飞速掠过一条梭形法器,拦住去路。有传音过来“神霄门少门主出游,为免冲撞尊驾,请道友绕……是你们?!”话刚说了一半,语气便由桀骜变成了气急败坏。

只是下一瞬间,一道突兀而来,接天连地的巨大龙卷风便将对方吸入其中。强大的拉扯之力片刻便将梭形法器撕碎解体,几个模糊的人影从中狼狈逃出,被风卷的无影无踪。

龙卷风狂暴无比,所过之处树木纷纷连根拔起,连空中密布的云层也被尽数吹散。风中夹杂着泥沙碎石,冰雹雷呜。毁天灭地般一路前行推移,仿佛在为云舟开路一般。

前方不远处

一座宽敞的大红花轿在空中悠悠前行,抬轿的是四名**上身的壮实男子。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凭空而立。轿中半躺着一名阴柔到了骨子里的媚态公子,肌肤透着股不正常的白。怀中依偎着一名酥胸半露的狐媚待女。

江洲五大高手之一,齐寒睛的儿子。神霄门少门主,齐玄真。

“哪来的妖物作祟?去个人灭了”齐玄真的声音中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反而带着股阴测测的女子腔调。

其中一名轿夫松开轿杠,上前十丈。提步握拳,身后的灵气源源不断涌入手臂之中,手臂一时之间暴涨,粗如成年人的腰身。不消片刻,这名轿夫蓄力完成,一拳轰出。随着挥拳而出的是一道长达数百丈的金芒光柱,拦腰向龙卷风刺去。

龙卷风应声而破,悄无声息的散乱成了漫天飞舞的徐徐碎风。

“呼”一声长长的呼气之声传来,随之而至的还有股火辣的热风。被风吹拂在身上又痛又热,仿佛整个人浸泡在辣椒水中一般难受。

那名出拳的轿夫没有继续出手,返身回到轿前护住少主。

轿中的待女冷着脸,挑开帘子怒叱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冲撞神霄门少门主的尊驾。你们四个,去将人擒来。小心点,别弄死了”

轿夫一动不动,警惕的凝望向虚空。他们听令于门主和少门主。区区一个得宠的侍女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指使他们?

不但没动,而且还彼此气机相融,与轿子上的铬纹呼应。形成了一道防护法阵,在身周十余丈范围形成了一个淡金色的护罩。

恃宠而骄的待女欲要发作,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肩膀。

待女生怕惹得少主不满,乖乖坐回到轿中,依偎到齐玄真怀里,像只撒娇的懒猫。

齐玄真的手在待女胸口游走,姿态没有半点变化。慵懒出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路过,还请卖神霄门个面子。让条路出来,免得到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话音刚落,四名轿夫齐齐抬头,同时发出怒吼,防护法阵全力激发。

一只空间压缩形成的巨大手掌,带着层层涟漪遮天蔽日的当头拍了下来。

没有激烈的碰撞,也没有预料中的神通的抗衡。

“啵”的一声轻响。

少门主一众如同嗡嗡叫的苍蝇被人随手拍飞。瞬间没了动静,踪影全无。

半晌后才悠悠的传来清云子的声音“妈的,小瘪犊子,惯的毛病。”

清云子回到云舟之上时,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表情。只是不顾众弟子崇拜的目光,没好气的瞥了无名一眼。

无名轻咦了一声,伸出了大拇指。大锻神期就是牛,连加强版的红丸都不怕。

许是生了无名的气,清云子一路都没再跟这小子搭话。

这次距离兵甲阁稍远,一行人在第二天中午才抵达地方。

兵甲阁的宗门选址特殊。

既不是钟灵毓秀的灵山仙谷,也不是什么奇峰峻岭。而是十三座活火山连绵在一起的炼狱之地,处处可见流淌的熔岩,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温度奇高。寸草不生、赤地千里。

不过这里确实是锻器的理想场所,不需采买矿石。从流动的岩浆中就可以提取出多种稀有金属出来,再由地火火脉来进行锻造。还有几口阳极而生的寒泉用以淬火。

得天独厚的环境吸引了许多能工巧匠前往,久而久之兵甲阁便积聚了来自天下各地的锻造奇才,汇集了无数锻造秘术珍本。修仙界甚至有“天下神兵出兵甲”之说。

正因如此,兵甲阁虽为二流宗门却常常被拿来与一流门派相提并论,其底蕴之深可见一斑。

兵甲阁与九鼎山的关系可不如凝丹宗那般暧昧。递上拜贴后,别说阁主亲迎了,连长老都没来一位。只有一名身份半高不低的管事稍作接待。将众人安排到供客人住宿的别院之后便没再理会。只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就飘然而去。由着九鼎山的众人自行安排。

或许是在炎热的环境待久了,兵甲阁的弟子脾气都不太好。说起话来粗声粗气,言语间都透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九鼎山弟子感觉分外的不适应。不适应被冷落的感觉,不适应住宿饮食,也不适应始终处于烘烤中的环境。尤其是女弟子,才刚到半天就盼望着能够早早离去了。

这次游历的众人中没有锻器峰的弟子在内。所以几乎没人对这些的技艺感兴趣,除了走访旧友的清云子外都闷在屋里静修不出。

当然,这其中没有包括无名这个另类。

无名面前拦着一尊威风凛凛的人形傀儡,身披古拙的厚重甲胄。手提黑铁长枪,木质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只眼睛泛着青光。

让无名感兴趣的是这只傀儡居然能够说话,声音是从胸腔发出来的。

无名摸着下巴,问道“你就说吧,怎么才能放我过去?”

傀儡铿锵的声音响起“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可不信这玩意儿靠着长相就能分辨出弟子的身份,肯定是有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来区别的。不甘问道“我就是兵甲阁弟子呀。你不认识我了?”

傀儡道“未感知兵甲令,擅闯,击杀。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嘿嘿一乐,倚靠在路边的石碑上道“兵甲阁怎么哪哪都禁止通行?我可是兵甲阁的客人呀,你就说我都能去哪吧?”

傀儡道“迎宾楼、膳堂、展厅、交易坊。”

无名又道“那我要是想去观摩一下锻造间呢?”

傀儡“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无奈道“那我去看看锻造书籍呢?”

傀儡“非本阁弟子禁止通行”

无名又问道“你这样的傀儡有多少尊”

傀儡“无可奉告”

无名转了转眼珠问道“那要是少了你这一尊,别人会不会发现”

傀儡“警告,入侵者将被击杀……”

“杀”字拖了个长长的尾音止住,傀儡眼中的光芒闪烁两下后暗淡下去。四肢松垮垮的垂下,手中铁枪滑落。被无名用脚尖勾住,没发出任何声响。

金豆从傀儡的背部缝隙里爬了出来。蹭了一身的桐油,不舒服的又抹又甩。

无名作贼般的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四周无人后,扛起沉重的傀儡,鬼头鬼脑地的往住处跑去。

他本来就没乱跑的想法,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这具傀儡。见猎心喜之下,看到这傀儡的第一眼便心痒难搔。

想拆东西。

34 大杀器

清云子拜访过老友之后回到迎宾别院。

见一众弟子皆闭门不出,不禁暗自摇头。这些年轻一辈太安分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结果推门进到无名房间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无名正摸着下巴,皱眉沉思。也被不敲门就进来的清云子给吓了一跳,忙道“小心点啊,别碰乱了地上的东西。”

地上密密麻麻的平铺了一层拆碎的傀儡零件,摆出了一个平面的人形。

清云子踮着脚尖避过散了一地的零件,走到无名面前压着嗓子怒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你在干啥吗?这些傀儡是兵甲阁的防御力量,动了它们可就是意味着打了兵甲阁的脸面。到时候大家都下不来台”

无名尤自闷着头在纸上写写算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

清云子来了气头,抬起巴掌就往无名脑袋上拍去“小王八蛋,你什么态度?”

结果巴掌还没落下去,一个小木匣递到他的面前。

清云子的手顺势变拍为接,拿过了木匣。

打开木匣后,见其中躺着三片石片,疑惑道“这什么玩意儿?”

无名仍然没抬头,有些不耐烦道“丹神柱上拓印下来的内容,注入神识就能看了。自己玩去哈,乖”

清云子没计较无名的语气,将信将疑的注入神识到石片中。

片刻后清云子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不由深深的看了无名一眼。长出了口气,叹道“你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呀?”

无名收起纸笔,开始组装傀儡的零件,动作娴熟无比。语气轻松道“要是都让你知道了,那还叫秘密吗?”

清云子见无名组装傀儡的动作有些眼花缭乱。疑惑道“你小子都能设计出媲美大炼气期的傀儡了,还拆这玩意儿干嘛?”

无名道“那可不一样,思路不同,许多设计就不在一个路子上。这具傀儡就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比方说傀儡的说话能力,我以前就搞不出来”

清云子疑惑道“傀儡说话这个功能本来就是鸡肋,声音都是事先录在阵纹里的。拉出去干架的时候完全没用处呀”

无名停下手,拿着两个零件对比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抬头看了眼清云子道“谁说鸡肋的?比方说你手里拿的石片,只有录制影像的功能,却不能录制声音。有了这个阵纹不就补齐了吗?”

清云子嗤之以鼻道“记录些文字而己,要声音干什么?难道旁白解说吗?”

无名站直身子,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桐油。然后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灌了一口,悠悠道“你说如果千里传书的时候,人家看到的不是生冷的文字而是你声情并茂的传话。是不是更有诚意呀?若是有幸录到闻名天下的才女或高手沐浴更衣的情形,是不是有了声音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呀?”

清云子嘴巴微张,经无名一说,瞬间就想到了数十种用途,眼神中逐渐炙热起来。

无名放下茶杯,抹了下嘴。蹲下继续组装傀儡,道“再说了,就算放到傀儡身上,也是有用处的呀。你想想,假如你全神贯注与傀儡拼杀的时候。它突然开口对你劈头盖脸的一顿咒骂,会不会吓你一跳?要是用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边干架边跟你**,会不会惹得你分神呀?”

清云子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光是想想就觉得够恶心的了

实在不知道无名的小脑袋瓜是怎么长出来的,干脆不再和无名搭话。从袖中取出无名那个八条手臂的古怪摇椅,坐在上面,心神沉浸到记录丹神柱的石片之中。

无名组装好傀儡后才发现地上遗留了两个不知该装到什么地方的零件,挠了挠头。往床塌下面一踢,扛起傀儡鬼头鬼脑的跑了。

兵甲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状况。

先是各式傀儡出现这样那样的故障,之后又有弟子上报几处机关有被人拆动的迹象。再后来兵库中一些待售的法器、灵器不翼而飞。两三天后又自己回到兵器架上。

兵甲阁上下一时间疑云重重。曾有人提出居住在迎宾别院的九鼎山众人嫌疑最大。不过明面上他们也不好无故得罪江洲的第一大宗门。只好在暗中加派了人手监视。

只是事态并未因此而有所好转,九鼎山弟子深居简出,一切如常。而那个无影无踪的贼人更加的无法无天起来,居然破解了十数道机关,溜进工书房翻看了数百份锻造图纸。后来还胆大妄为的在图纸上标注评价,才被兵甲阁的长老知晓。

一时间,兵甲阁如临大敌人心惶惶。如同一只被惹炸毛却无处寻觅对手的猛虎。

清云子刚刚送走前来试探口风的兵甲阁管事,老神在在的在摇椅上晃悠着。少见的没有沉浸到石片中去,而是端着一个茶碗愣神想事情。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一个神识无法探到,肉眼也难以辨识的身影闪了进来。身影所在之处光线变幻,迅速与周围色彩融于一体。

清云子清了清嗓子,道“差不多行了啊。瞅你把人家宗门整的鸡飞狗跳的。要是被逮到了,可别怪我装成不认识你哈。”

人影掀开兜帽,露出无名的讨好笑脸道“这不是有您老帮忙把风嘛?”

清云子喝了口茶,感觉有些冷了,随手放到茶几上。语气热切的问道“咋样?都录下来了?”

无名脱下闷热的罩袍,长出了口气,道“临时赶制出来的记录石片,容纳力有限。不过录几百份图纸是绰绰有余了。”

清云子捻了捻手指头“九鼎山是不会忘记你的贡献的”

无名抻了个懒腰,躺到床榻上道“我只是个干杂役的道童,又不是九鼎山弟子,再说了。你也没给我开过薪资呀”

清云子起身坐到无名身边,用手指戳了戳无名道“满屋的银钱任你用,还叫没开过薪资呀?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了,唉我说,你先别睡。”

无名踢掉鞋,往床榻里面凑了凑。模糊不清道“两天两夜没合眼,两天两夜……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说啊”

清云子无奈摇了摇头,把无名的鞋子摆正,重新坐回到摇椅上。对着椅子下令道“揉肩……锤腿……”

垂在两侧的八条手臂纹丝不动,清云子又学着无名的样子打了下响指。等了半天,椅子依然没有半点反应,无奈的嘀咕了句“什么破烂玩意儿……”

无名一觉睡到天明,精神大好。

九鼎山众弟子已经收拾妥当了行囊。

原本清云子是来代表山门采购一批稀有金属的,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硬是拖延了半月有余的功夫。如今终于能离开了,都松了口气。在兵甲阁的日子,不但环境难以适应。气氛更是莫名的紧张,总觉得兵甲阁的弟子有意无意的在监视他们,让大伙倍感压力。

无名求清云子帮忙,开口借了个锻铁炉来使用。多耽搁半天时间,临走前改装一下八臂摇椅。

这个要求对兵甲阁来说是小意思,这里别的不说,借用一下闲置的锻铁炉真的只是个顺水人情。

九鼎山的采购不同于小门小户,是真正的大单子。兵甲阁就算一开始不卖九鼎山的面子,现在也换上了一张笑脸。兵甲阁的阁主康时,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虽然不高却强壮的不像话,有个红红的大鼻头。买卖达成后,态度改变了不少。大手一挥,大方的借出了一间上品锻炉来用。

他也想瞧瞧在他这个锻器大宗师的面前,一帮门外汉能鼓捣出什么东西出来。

可是当他见到借用火炉的竟是一群人中最不起眼的那名道童后,眼中的失望之情就更深了几分。不过等他见到清云子取出无名那一套锤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变了。

锤子共五柄,大小形态各异,圆头尖脚都有。最大的重八斤,最小的仅重三两。是用极其坚固的合金铸造而成,但最令人咋舌的是这套锤子无一例外的铬刻满了阵纹。

“暴殄天物!”康时在看到铁锤的那刻就感觉一阵心痛。整个兵甲阁都找不出一套如此华丽的铁锤,而这么一套宝贝竟是落在一名道童手里?这可比看到好婆娘嫁给二傻子更让人惋惜呀。

不过随着无名落下的第一锤,康时的眼睛猛的眯了起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康时对于锻打发出的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凭声音就能分辨出挥捶之人的身高,腿力,腰力,臂力,锻造角度,锻打的是何种金属。

无名双手各执一锤,一柄五斤重,一柄一斤重。捶打之声连绵成一片,高低有致。浑厚与清脆之声交织成一篇唯有锻器师懂得欣赏的华美乐章。

铁锤挥舞间阵文浮动,锻打的原料不需再次回炉加温。始终保持着通体火红的状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锤打成各式零件。

康时对这种锻器手法闻所未闻,早收起了一开始的轻视。眼光随无名的翻飞起舞而流转,如痴如醉。竟生出一股要与无名同台竞艺的冲动出来。

清云子抚了抚长度不足三寸的青须,微微点头。“这小子学了人家的东西,这是想着借机会还回去呢。表面是借炉锻铁,实际上是在展示自己的锻造感悟。不过康时若是太小家子气不肯借锻炉的话,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锤点密集,如同雨打琵琶,一浪叠过一浪。连一众九鼎山的弟子都看的心旌神驰。

甚至一名兵甲阁长老,在观摩片刻后盘膝而坐,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无名的锤子换手了几次,锻打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然后毫无征兆的骤然而止。

铁占子上十数个零件依就通体火红,散发着阵阵热浪。而一旁堆放的近百个小零件已经冷却成了普通金属的颜色。

无名闭目凝神片刻之后,对清云子道“青爷,劳烦你把安乐椅取出来”

安乐椅就是那把造型古怪的八臂摇椅,名字被清云子吐槽了无数次。

清云子没犹豫,袍袖一挥安乐椅便当空向无名飞去。

无名抬手接住,双手化作重重残影。半柱香不到,便将一把好端端的椅子给拆成了满地的零件。拆完后两手不见停歇。满地零件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组装回了原样。只不过在这其间有许多部件都被重新更替调整。

康时眨也不眨的盯着无名,目光灼热。

待无名将安乐椅复恢了原状后,在椅背打开个暗盒。往里塞了颗灵石,扣上盖子。一屁股坐在上面,打了个响指道“揉肩,锤腿”

垂在椅子两侧的手臂突然活了起来,手法熟练的做起了全身按摩。

一众围观者大跌眼镜。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整出这么个享受用的东西出来?这也太……

清云子恍然“原来这小兔崽子把灵石给抠出去了呀,难怪不听使唤”

无名一摆手,站起身来。又一打响指“第二形态”

只见安乐椅弹起,整张椅面裂开。变形包裹在无名的身上,从腿到胸,到小臂。竟是变成了一套造型怪异的甲胄。

八条手臂从无名背后展开,像一条条蜘蛛腿,灵动异常。

无名操控八条手臂,迅疾无比的打出一片虚幻的拳影。得意道“青爷,你看我次整出来的东西咋样?要是每只手都拿上兵器,再配上喷毒和暗器,干起架来还成不?”

一众心头悚然,这哪里是还成?简单就是大杀器呀!

35 我实际上就是一厨子

康时眼神火热的望着卸去安乐椅的无名,走上前去一把搂在肩膀上。“小兄弟还没有加入门派吧?觉得我兵甲阁怎么样?天下的能工巧匠皆汇聚于此。若是感兴趣的话,这里的典籍随便你翻,这里的师傅随便你选,这里的稀有金属随便你用。你看咋样?”

九鼎山一众弟子闻言脸色都沉了下去。康时的这种行径无异于当面打脸,这是一点都没顾及九鼎山的面子呀。

兵甲阁一众长老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阁主平时挺精明个人。可一旦心动就完全没了分寸,这会儿老毛病又犯了。

一名长老凑上前面,隐晦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结果被毫不领情的甩开了。

清云子没作声,似笑非笑的冷眼旁观。

若是换了普通道童遇上这种近乎于一步登天的机会,说不准拼着与宗门翻脸也可能叛离出去。可是无名不同,兵甲阁的小庙哪经得起这小子的折腾?

果然,无名露出招牌式的憨厚笑脸道“多谢阁主的抬爱,小子我在锻造方面没什么天赋,只能算是个人爱好而己。其实我是一名厨子。”

此话一出,锻器阁一众傻眼了。康时死鱼般张着嘴半天合不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在锻造方面还没天赋?那我们这帮老家伙算什么?放着这么优厚的待遇不来,跑去当厨子?你有多瞧不起兵甲阁?

“噗”一向看无名不怎么顺眼的绮卉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会儿又觉得这小子没那么碍眼了,细打量的话长的还挺俊。只比她们家常修差了那么一点点。

康时一脸的惋惜,尤不甘心的问道“要不你们再多住些时日?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招侍一下贵客,还没得及带诸位好好游览一番兵甲阁的风光。”

一众长老不自觉得落后了几个身位,脸上臊得不行。这位阁主大人挖墙角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再说兵甲阁除了火山就是熔岩,有个屁的风光可看。

清云子淡然行礼道“阁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尚有事务在身,不便多作打搅。叨扰多日,还要谢过贵阁的接待之情。我们这便要离去了,在这里我也代表九鼎山向诸位发出邀请。如有机会,还请务必来九鼎山作客。”

康时嘴里应着“一定一定”的话,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眼珠子一直停留在无名身上。

无名不声不响的夹杂在一行人之中,对康时的观感倒是好了许多。这位兵甲阁的阁主还真是一点都不造作,情绪什么的都挂在脸上,跟个孩子似的。是个值得一交的爽利性子。

康时亲自带领一众长老一路将众人送出了兵甲阁。

而此时门外还有另外一伙人递交了拜贴静候回复。却正是冤家路窄神霄门少门主。

齐玄真的轿子已经换了一顶,比原来的要小上一些,样式也远不如当初的那一顶花哨。

轿中的灯盏中盛有一颗螭珠,散发着丝丝寒气,不过这点寒气起到的作用显然微乎其微。齐玄真依就烦躁无比的摇动着扇子。

听到有动静,忙合拢折扇,挑起轿帘子问道“出来的是什么人?”

一名颇为机灵的门下弟子凑上前来,低声道“回少主,出来的是兵甲阁的阁主和长老。相送之人看服饰应该是九鼎山的人。嘶……这九鼎山的飞行法器,有些眼熟”

清云子率一众弟子登上云舟,与兵甲阁一众遥遥作揖。

康时忍不住大喊道“无名老弟,什么时候想过来玩,兵甲阁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这里的厨房随便你挑,锻炉随便你用……”

一名长老实在看不过眼了,猛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不谙人情的康时扭头瞪了他一眼“你老拽我干嘛?”

那名长老一时有些尴尬,正巧眼角瞥见等在一旁的齐玄真等人。顺势努了努嘴“神霄门的少门主前来求见,在门口晾了半天了。”

康时一点没有压低嗓音的意思“来就来呗,安排个管事接待一下不就得了?难道要我这个阁主亲自迎接不成?”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轿中的齐玄真面色不变,语气平谈道“无名?什么背景?去查查”

“是”

候在轿子外面的那名门人应声离去。

只有一旁小心侍候的待女才见到他握着折扇的纤纤细手因用力过猛而手指泛白青筋暴起。

云舟之上

清云子掏出了安乐椅摆弄。一众弟子好奇的旁观,这个上去摸摸,那个上前捏捏。都啧啧称奇。

不过清云子用起来不如无名那般如臂使指,虽然能让它动起来却始终不得要领。

玩了半天,清云子收起安乐椅。来到无名跟前坐下道“真想打开你小子的脑袋瞧瞧,到底是怎么长的?一天到晚都是些稀奇古怪的鬼心思。”

无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千钧丹’上的金豆看。心不在焉道“没法子,修仙的路走不通。闲出来的心思就瞎琢磨呗”

清云子笑骂道“滚吧你,不能修仙的凡夫俗子遍天下,也没见谁鼓捣出这么多鬼东西出来。”

“……”

清云子又问道“你塞我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会还有什么稀奇之处吧?给我讲讲”

“……”

清云子见无名默不作声,气道“嘿,你小子跟我装哑巴是不是?”

无名用食指在嘴前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清云子看金豆。

清云子凑近了看,发现小家伙居然在蜕皮。

金豆蜕皮不同于其它虫类,不是从腹部钻出。而是由背部沿着脊柱裂开一细缝,待整张皮松动后,再用嘴巴一点点吞吃掉。就像一整张皮一点点缩进了嘴里一般。

清云子啧啧称奇,发现凡是跟无名沾边的东西就没一样是正常的。

金豆蜕去一层皮后,新皮肤不再是如墨的黑色。颜色浅了一些,有点发灰,其中还有星星点点的银色斑点。

清云子揉了揉眼睛,问了句“有变化吗?”

无名收起眼中的金芒点了点头“身子大了一点,尾巴短了一点”

清云子咧了咧嘴,完全没看出这小拇指甲大小的东西有什么变化。问了句“有啥特殊的能力没有?”

无名嗯了一声,“能吃”

清云子切了一声,起身到船头看风光去了。

只是还没清静多大一会,常修在左右两位美女的簇拥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凑了过来。期期艾艾道“那个……这两位师妹,你都认识了哈。”

绮卉和张语寒两个姑娘齐齐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总共就这么几个人,一起这么久了还能不认识?本是觉得常修和无名相识才拖着他来缓解气氛的,结果这位一张嘴便感觉更尴尬了。

所幸无名比较上道,虽未起身。却也抱拳对着两个笑眯眯的姑娘道“当然认得二位师姐了,两位姐姐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只要不是眼瞎都会心生仰慕之心的。”

无名说话时眼神清澈,真诚无比。连绮卉的外向性格都脸色微微一红,窃喜不已。

常修有种躲远一点的念头,只是脚步刚一挪动就被无名给喊住。

无名拍了拍身侧,毫不见外道“坐呀常兄。常真最近咋样了?两年没见到那小子了,长成大小伙子了吧?”

常修暗呸了一口,出行前一天兄弟俩还被这家伙给收拾一顿呢。不过脸上依旧挤出个笑脸道“还好,有劳师弟挂念了”

无名客气了一句,又转头问道“两位姐姐找小弟是有什么事情?”

绮卉没常修那些心思,再说低头跟人说话也不合礼数。一抚裙摆,盘膝坐在无名面前。开门见山道“师弟,看你锻造那么厉害。能炼制出灵宝吗?”

无名微笑着摇了摇头。

绮卉没有放弃的意思,追问道“那灵器呢?应该没问题的吧?”

无名没有作答,而是笑着反问道“师姐知道法宝是如何区分级别的吗?”

绮卉忽闪着大眼睛,摇了摇头。张语寒也并拢双腿,屈膝坐了下来。常修见两女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盘坐到在一旁,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无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身下的云舟道“玉、铁、木等物经过锻打雕琢,再铭上符纹。便能使其在注入灵力的情况下发挥出相应的特殊功能,这种法宝属于法器。相信大伙手里都有那么几件,咱们身下的云舟也属于这一类。”

见几人点头,无名笑道“不过法器毕竟属于死物,一旦被人夺去就可能被拿来对付自己。而比法器高一阶的灵器就不同了,灵器需要炼化。一旦炼化之后就如同你身体的延伸,灵活无比。相同的材质,法器能发挥五分威力的话,灵器就能发挥出十分。而且灵器即便不注入灵气,也可以通过灵石或阵纹来操纵。安乐椅就勉强算得上是灵器”

常修手中就有两件灵器,之前无名讲的内容还不怎么在意。不过接下来他也忍不住聚精会神起来。

无名眼中露出神往之色道“在锻造灵器时有极低的概率会诞生出拥有独立意识的法宝,这种便是灵宝。灵宝一开始和灵器没有多大的区别,那股意识像个初生的婴儿,需要一个漫长的成长过程。可它一旦成长起来,就会成为你最值得信赖的伙伴。据说有些灵宝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爆,以护住主人的安危。还有些灵宝在主人去世后不侍二主,会兵解自毁。”

几人闻言都生出了向往之色,不知在有生之年能否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灵宝。

始终没有作声的张语寒柔柔道“那么道器呢?是灵宝成长而来的吗?”

无名点了点头“没错,灵宝的主人若是有强大的修为。长期相伴身侧的话,就能彼此影响。灵宝的意识便能成长出独立的人格出来。会思考,有喜怒哀乐。能自行修炼”

绮卉忍不住轻啊了一声,道“那不是器物化妖?”

无名摇了摇头“还是有区别的,之所以称之为道器是因为它渡了天劫,合于天道,与世间生灵无异。是堂堂正正被天地认可存在的。而器物化妖却最惧怕雷电,通常只能躲在阴晦之所修行。一到雨天打雷就只能吓得瑟瑟发抖,不知何时就被打着替天行道招牌的道人给收了去。”

张语寒略作思索,问道“道器便是最厉害的法宝了吧?听闻江洲已经千年没有道器的出现了。”

无名轻轻摇头“如果把灵宝看成是普通人的话,道器便相当于叩门期的弟子。叩开了仙门,要走的路还很长。就像人有好坏一样,器灵也有善恶之分。有些器灵的修行路线如邪修一般杀戮四方,祸患天下,便被称为魔器。魔器一出哀鸿遍野。当然,也有一路正途修得正果的法宝,最终如同羽化飞升的仙人般破开天门,逍遥而去。被尊为仙器”

无名见几人陷入沉思,笑道“我也是在一本偏门典籍上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无从考证了。权当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吧。”

说完,卖弄之心顿起。发簪中的蜂尾飞剑灵蛇出鞘,飞出一个轻巧的弧度,用剑柄轻轻在常修怀里一撞。

一锭金元宝应声飞出。

金元宝尚未落地,便听飞剑一阵密集的“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元宝在空中不停的翻滚,一时间金屑纷纷撒落。

片刻后,两片切割平整的小巧金牌落在两女面前。绮卉面前的那一块上面雕琢着几朵怒放的牡丹,张语寒那一块则是一枝寒梅。雕工细腻栩栩如生。

见二女满脸掩饰不住的喜爱之色,无名嘿嘿道“锻造其实只是个人爱好,我实际上就是一厨子。喏,雕花的手艺还成,借花献佛送给二位姐姐吧。”

常修没说什么,只是不屑地撇了撇嘴。怀里揣个金元宝还是被无名这小子给养出来的习惯。

坐在云舟前端的清云子望着身下云海,嘴角翘起,笑骂了一句“小王巴蛋”

36 瞎逛一点都不好玩

女孩子最受不得意料之外的小惊喜,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一样。一个精致的小礼物往往比金银更容易引起姑娘的好感。

绮卉和张语寒与无名的关系迅速升温,很快几人就熟络起来。

常修这会儿没了离开的意思,冷着脸赖那旁听,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插上两句嘴。

很快几人就震惊的发现这名仅在兵甲阁露过一手的道童简直是一座移动的藏经阁。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说起话来深入浅出,简明易懂。就连和无名打过多年交道的常修都大感意外。

清云子不咸不淡的声音突然在众弟子耳边响起“前面是尸煞门了,都打起点精神。”

弟子们纷纷闭嘴,脸上皆呈现出凝重之色。

尸煞门光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了。手段在养尸炼尸上出神入化,‘刨人家祖坟’这种泼皮骂街的话若是出自尸煞门弟子之口,那么他们十有**是认真的。

偏偏这么一个邪教门派实力不可小觑。门主夕乐人数十年前就是大段神期的高手,再加上有炼尸配合,硬生生的把尸煞门带进了顶级宗门的行列。

九鼎山与尸煞门一向不对付,双方死在彼此手中的弟子不计其数。尸煞门存着恶心人的心思,将别派战死的弟子制成炼尸后依然让他们穿着生前所在宗门的服饰招摇过市。这就更加激化了正邪门派之间的矛盾。

清云子领着众人来这做交流学习,其实说白了就是带人来踢场子的。跟本不用指望人家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到时若是打脸不成反倒成了人家的炼尸,那脸丢的才大呢。

云舟前方的云层被阵法束缚,厚了许多。阳光穿过云层后像是被过滤了一遍,撒下灰沉沉的光。

清云子声音转冷“距尸煞门尚有三百余里,阵法都笼罩到这了。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吧?丑话说到前头,谁要是死在这了,可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不给他留全尸。”

众弟子都没作声,眼中流露出坚定之色。

都是宗门里的栋梁,不缺乏历练打磨,连常修这个公子哥都生死厮杀过数次。反倒是被称为‘第六峰魔王’的无名一直都是窝里横,从未接过宗门任务外出历练。

云舟在距尸煞门二百里的地方压下云头,降至地面。

趁着这段时间,清云子给大家讲了尸煞门的一些特点“尸煞门的人认为再精密的傀儡也不能与浑然天成的**相媲美。所以在他们眼中压根没有‘死者为大’的概念。尸身经过特殊的炼制手法不腐不灭,可以发挥出生前八成的实力,而且实力还会随着时间缓缓增长。浑不畏死,刀枪难伤。因此这些渣子为了得到强者的尸身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一名出身龙虎台的核心弟子凝重道“我跟尸煞门的弟子交过手,他们自身战力平平,但是控尸的能力属实难缠。一名弟子就能控制一群不知疲惫的炼尸,被缠住后相当的麻烦。”

清云子点头道“在同境界中与尸煞门的人交上手,就要在第一时间击杀对方。如果被拖延到炼尸成阵就麻烦了,那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扭头就跑。低级别的炼尸速度不快,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弱点吧”

无名站到小土丘上抻着脖子眺望,然后指了指远处道“青爷,那头有个村子。村民跟别处的好像没什么两样呀?”

清云子摇了摇头,道“尸煞门的主要对敌手段虽然是炼尸,但弟子都是大活人,也要吃喝拉撒。自然需要圈养凡俗之人来提供资源了。不但如此,还会剿灭匪患,保证作物收成。”

绮卉的嘴比心快,想都没想,道“那不是跟咱们一样了吗?”

清云子面露讥讽之色“跟咱们一样?他们在凡俗百姓中定期选出资质平庸的村民去饲养炼尸,资质出众的则强制收作门人或者制成炼尸。尸煞门之所以保护凡俗百姓,是把他们当成家畜圈养。你说能跟咱们一样吗?”

众人听了都觉得一阵脊背生寒。

无名疑惑道“那这些人怎么不跑呀?”

清云子叹了口气“跑?往哪跑?处处战乱,到哪都得饿死。留下来起码有口饭吃,至于明天轮到哪个死,那就顾不上了。”

正说话间,隐约有“铃铃”的铃声随风传来。

清云子耳朵动了动,一甩头对众人,道“有人在牧尸,走,带你们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随着清云子翻过一座不足三十丈高的土丘,居高临下望去。

入眼处是一大片平整的草场,草有半人多高。草场上摇摇晃晃的行走着近百道身影,正在低头搜寻东西,动作不太流畅,看上去别扭而僵硬。

阴影处的一块大石旁,倚靠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麻服汉子,肩头搭了个招魂幡。若不是偶尔摇一下摄魂铃,根本就注意不到这还站着个人。

清云子给众人传音道“炼尸不能总是用活人来作血食,不然再多百姓也经不住折腾。这个季节山中多蛇鼠,牧尸人就带它们出来自行捕食。跟牧羊差不多一个意思”

那名曾与尸煞门交过手的弟子征询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清云子摇了摇头,带几人撤了下来。

见弟子们不解,清云子解释道“咱们这次是来踢场子的,踢场子有踢场子的规矩。若是先坏了规矩,到时被人家全宗围剿乐子可就大了。顶级宗门不是说着玩的,能和咱们齐名自然有他的道理。到时我自己脱身问题不大,你们能剩下几个可就不好说了。大伙有点心理准备,去踢场子的时候人家至少要讲些规矩。可离开的时候估摸着怎么也少不了一番厮杀”

闻言,众人不再言语,默默赶路。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唯一例外的便属无知者无畏的无名了。当年也这般与青爷一起赶路,不过那时远没现在的胆量和见识。无名不时的失去身影,又不知何时回到队伍中来。挖上几棵这个地域特有的怪石灵草,一股脑的让清云子收起。

不过这个举动在相距尸煞门五十里的时候也停止了。

因为众人前行的道旁开始三三两两出现尸煞门的门人带着面目狰狞的炼尸,毫不掩饰的冷眼注视,目光中没有半点生气。

随着临近尸煞门,道路两旁出现的尸煞门弟子和炼尸越来越多。给人一种尸山人海的压迫感。

九鼎山弟子感觉气氛有些凝重,被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清云子故作不知,只管埋头前行。如果这些弟子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以后如何能挑起九鼎山的大梁?

绮卉和张寒语都有些嘴唇发白,女孩子天性对这些炼尸要多一些畏惧和厌恶。

她们可以为了宗门坦然赴死,但一想到死后可能被炼制成浑身恶臭,凸眼暴牙的炼尸就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在看到几具穿着九鼎山弟子服饰的炼尸之后,更加的强烈。

这时,队伍中一道没心没肺的声音调侃道“唉哟,这么隆重的夹道欢迎呀,太让人受宠若惊了。诸位师兄师姐,待会踩脸的时候下脚可得轻点,要是踩花了脸,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尸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众弟子心头积蓄的压力悄然小了几分。

常修咬着牙,大声道“踩便踩了,我哪有闲功夫去分辨是人是尸?本来就长了一个德性”

无名无奈道“说你笨还真是一点都不冤枉。踩脸还用看长相吗?披麻戴孝的是人,身边围着的是他们祖宗。你就往这帮孙子脸上踩,保证一踩一个准。”

清云子嘴角翘起,脸露欣慰之色“这小子嘴可够损的。让他这么一搅和尸煞门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欧?小家伙,要不你试试来踩我的脸?”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如同从四周八方同时传来一般。

众人警惕的停住步脚,前方路中央突兀的出现了个高大瘦削的身影。身高八尺,手脚奇长,一身宽大白袍,戴着一顶很高的方头帽。最让人看上一眼就无法忘记的是那张扑满粉的白净长脸,下巴还向前微微打了个勾。

清云子眼睛眯了一下,警惕之心大起。

夕乐人!

无名愣愣的瞅着这位江洲五大高手之一的前辈高人,不知死话的感慨道“踩不了,第一次见识到这么长的脸,估计我两只脚加一块都不够用的,小子我甘拜下风了”

清云子不动声色的轻踩了一下地面,挡下一道直奔无名而去的无形杀气,陪着笑脸向夕乐人拱手道“夕兄一别多年,功力又有所精进,真是可喜可贺呀。这次小弟带门下几个小辈来开开眼,给夕兄添麻烦了”

夕乐人没再看无名,对清云子哈哈一笑道“清云子老弟太见外了。来我这还提什么麻不麻烦的?把尸煞门当成自己家就行了,说不准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清云子抚掌大笑“那便多谢夕老哥了。小弟那抵流峰下最近腾出一间的聚拢气运的修行宝地,风景绝佳。若是老哥有机会来九鼎山做客,小弟定扫榻相迎”

夕乐人目当闪烁,情真意切道“一定一定”

若是不知情的外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两个斗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对头是莫逆之交呢。

殊不知言语之间已是交锋了一个回合。一个要把清云子制成炼尸,一个要把夕乐人送去洪狱好好招呼。

无名恢复了不声不响的低调状态,不过身边的一众弟子投给他的却都是惊为天人的目光。

常修有些幸灾乐祸的凑过来,问道“知道刚刚被你调侃的那位是谁吗?”

无名眼角抽了抽,闷闷道“刚才不知道,现在大概猜到了”

常修难得见无名露出吃憋神情,落井下石道“那你知道那位最忌讳什么吗?”

无名没好气白了常修一眼“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祖宗”

后半句改成了传音。

常修不紧不慢道“这位干过不少坏事,被无数人戳脊梁骨。就是指着鼻子骂的次数也不少。他都面不改色的应下,养气功夫当真了得。”

无名听后,松了口气“既然被骂惯了,应该不会在意我这个小角色的无心之言吧?”

常修同情的看了无名一眼,幸灾乐祸道“不过他最忌讳有人说他脸长。说他脸长的那些人无一例外的被活生生制成了炼尸,体无完肤缺胳膊少腿的那种。活着炼制的哟!”

无名长出一口气道“原来就这呀,我当多大点事儿呢……那个,咱回家吧,出来瞎逛一点都不好玩……”

37 师兄带你回家

九鼎山的弟子显然不可能在尸煞门得到在其它宗门的那般的礼遇。没被群起而灭之就算尸煞门足够克制了。

别看夕乐人脸上表现的多么亲近,实际上没有半点接风洗尘的意思,直接引领众人就去了演武场。别说安排落脚点,连茶水都没有一口。

不过话又说回来,真奉上茶水的话九鼎山的弟子们也没谁敢喝。就算没下毒,万一在茶水里喝出个手指头、眼珠子什么的也够恶心好几年了。

除了清云子之外,九鼎山的众人皆是第一次进到尸煞门内部。

发现这里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尸煞门的弟子一个个鬼气森森的,恨不得走到哪都背个棺材板,再在脸上贴两道镇尸符。隔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尸臭味。尸煞门管辖的数千里区域也都被没什么生机,看哪都遮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

可尸煞门内部却是阳光明媚,花草芬芳。奇峰峻岭林立,比起九鼎山的风光竟是毫不逊色。

夕乐人邀请清云子在演武场的观战席位上落坐,两派弟子分别站在二人身后。

夕乐人一双单凤眼狭长,总给人一种眯眼斜瞥的感觉。声音渐渐没了温度,道“清云子老弟,来者是客,这次怎么玩?划个道吧。”

清云子脸上虽挂着笑,语气却平淡道“夕老哥,你也瞧见了。我身边没带几个晚辈同来,就只有小鱼小虾两三只,多了也玩不起。就来五局吧,怎么样?”

夕乐人做出个夸张的表情道“嚯,老弟呀。你身后这帮弟子不是亲传就是核心,这还小鱼小虾?你们九鼎山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清云子摆手谦虚,道“都是瞎胡闹的,一帮没出过山门的小家伙。带出来长长见识”

夕乐人露出赞许之色,目光从九鼎山一众弟子身上扫过。尤其在无名身上多停了片刻,然后才道“不错,都是好苗子。能活着回去才好”

无名心头一阵发毛,悄悄往人群后面挪了两步。躲到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眼珠四下里乱转。

清云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道“自然是要活着回去的,这个就不劳夕兄费心了。咱们言归正转,这帮小辈修为最高只有锻神初期,你可不能让弟子以大欺小呀”

夕乐人眯眼笑道“那是自然,我门下弟子以多打少已是不公了。又怎么好意思再在修为上占便宜呢?”

嘴上虽这么说,心下却是凛然。九鼎山这群弟子大多面孔稚嫩,就已经有达到锻神期境界的了?再过个数十年岂不是要诞生出青云子这般的高手?

招了招手道“李阳,你来打头阵吧。陪九鼎山的小师弟好好玩玩”

一名三十出头的壮硕弟子走上前来,躬身道“是,师尊”

清云子心头大骂夕乐人不要脸,竟是一出阵就派出自己的亲传弟子。而且从灵力的强弱上判断,修为处于锻神期的初期和中期之间,刚好压过这边一头。

不过清云子面色没任何变化,只是淡然道“薛文龙,你去向夕门主的高徒讨教讨教吧。注意点分寸”

薛文龙便是九鼎山弟子中唯一有过与尸煞门交手经历的那名龙虎台弟子,修为锻神初期。

龙虎台专司剿匪搏杀,战力是实打实砍杀出来的。对上高他一个境界的尸煞门弟子就未必弱了。

薛文龙站出来,对清云子行礼道“是,师叔祖”

夕乐人和清云子,一个派出的是亲手调教的亲传弟子,一个派出的是身为核心弟子的徒孙。单从出战身份上来看尸煞门的气势就弱了一截,不过做为一个整天被人戳脊梁骨的门派而言,显然不怎么在意这些细节。

夕乐人问道“怎么玩?”

清云子摆出一张苦命脸道“我是穷苦之身,出不起什么赌资。就先来五颗下品灵石探探路吧”

夕乐人轻笑一声,道“谁还不知道老弟你一向敛财有道呀?整个修仙界都是出了名的富裕。也罢,小赌怡情,我便跟你五颗下品灵石。”

二人说话之际,两名对战弟子已经摆起了阵式站到了演武场上。

清云子不动声色的向身后一众弟子传音“你们都好好观察尸煞门的功法特点,以后咱们少不了要与他们兵戈相见。”

收回神识后,清云子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夕乐人,心中泛起一丝无奈“小王八羔子,就不能给老子省点心吗?”

无名不见了……

演武场上

李阳双手各掐一个法诀,两臂平展,指尖向上一挑。地面随之浮现出五圈水纹一样的涟漪,随着“哗啦啦”得一阵水流翻滚轻响传出,五具薄皮棺材直立着拔地而起。而后才不紧不慢的行礼道“李阳,锻神初期。请指教”

薛文龙身形相较之下瘦弱了不少,长了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没什么威胁力的样子,拱手还礼道“薛文龙,锻神初期。请指教”

李阳没多话,伸出右手,中指上套着一个小巧的摄魂铃,铃中没有芯。摇动起来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不过五具棺材的棺盖却同时“砰”的一声砸落在地。从中走出了四男一女,五具炼尸。行动间没有任何的迟滞,与活人无异。唯独眼仁是一片白色,没有瞳孔。

炼尸一出场,九鼎山众人呼吸猛的停了一拍。一股几乎压抑不住的愤怒之火熊熊燃起。

台上那名女炼尸相貌娇巧可爱,竟是身着九鼎山核心弟子的服饰。九鼎山弟子中甚至有两人与她是旧识,知道这位生前曾是龙虎台人见人爱的小师妹。

夕乐人很满意这些人的表情,这就是派李阳第一个出场的原因。

尸煞门不是谁都能跑来撒野的,你九鼎山也一样。

薛文龙双拳紧握,指甲插进了掌心。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瞬间就蒙上了一层血色。

清云子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子。暗道一声“坏了”

李阳微微一翘嘴角,浮肿的眼睛眯起,轻声道“阁下认识这个小姑娘?当初抓来的时候挺精神的,玩了一个月才舍得制成炼尸。可惜,变成这样后再也听不到凄美的小嗓音了。不过偶而临幸一下还是挺有滋味的”

薛文龙闭目而立,深深吸了口气,呼气时带出一股淡粉色的血腥气柱。

再次睁眼时,双目中布满了血丝,手已不再颤抖。坚定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冷彻骨髓的平静。注视着女炼尸,口了轻念“醉看烟雨山连天,寰宇尚痴云水间。放浪不羁一声啸,踏破红尘不羡仙”

还记得有个古灵精怪的师妹对他吟出这首诗后,邀功一样的问他“薛师兄,你说这首诗作的怎么样?”

他挠着头想了半天,评价了一个字“酸”

惹来了一顿雨点般的粉拳。

薛文龙眨也不眨的盯着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女炼尸,脚步踉跄着躲过两名炼尸在身后的夹击。一肘捶在其中一具炼尸的面门上,弯腰闪过脑后砍来的弯刀。迎刃抓住刀面,一把将弯刀夺到手中。伸手抓住被锤击得仰面的炼尸头发,向下一带,狠狠把炼尸的头惯入地下,半个脑袋陷入泥土之中。手起刀落,“咔”的一声,弯刀和炼尸的脖子同时断为两截。

女炼尸身材娇小,从两名合围的炼尸肋下穿过。拔出两柄短刀,毫不犹豫的对着薛文龙当头斩下。

薛文龙后退半步,躲过一名炼尸的偷袭。五指如勾,顺势一抓一带,将偷袭的炼尸扯到身前。

女炼尸的短刀不避不让的直刺而下。将那名炼尸刺穿后,数寸长的刀尖仍插入薛文龙的肩头。

薛文龙没有半点吃痛的表情,隔着一具挥舞着四肢的炼尸,目光柔和的涩涩道“师妹,那首诗一点都不酸。你瞧,我都会背了”

躲在炼尸身后的李阳满是戏谑之色,摄魂铃摇去。地面又浮出一具棺材,补足了死去那名炼尸的空缺。“收藏品我还多得是,别急,咱们慢慢来。我觉得你也不错,加入进来吧。那你就能和师妹双宿双飞了”

“是吗?”薛文龙的声音在李阳身后传来。李阳瞳孔一缩,正要飞身让开,却为时已晚。

“嘎啦”一声脆响,脑袋被一百八十度扭到了身后。

远处薛文龙与炼尸对峙的身影“嘭”得一声化成白气散去。只是肩头的刀伤却在实打实的流血,血中带着一丝惨绿。

一击得手后的薛文龙正欲接一记手刀削去李阳的头颅,突然神情一变。只来得及将双手交叠在身前,便被势大力沉的一脚当胸踢飞,飞退间脚尖连点,“嘭嘭嘭”炸出一连串的土坑。

李阳收起后踹的脚,脑袋没动,而是身子缓缓转了过来。扭了扭脖子,露出一脸后怕的表情,悠悠道“吓了我一跳,要是真把脑袋给整掉了,再接回去可就麻烦了。玩够了就来点真格的吧。别让人觉得尸煞门的弟子都是泥捏的”

薛文龙服下一颗解毒丹,挥手抓出一把米粉拍在肩上。“滋啦”的轻响中,伤口升起一缕白烟。

李阳诧异道“哟?准备的挺充分呀。可惜糯米粉只对普通货色管用,我这尸毒是加了料的”

薛文龙面无表情,任由糯米粉在血液浸泡之下缓缓变成绿色。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双手轻抖。一对短刀自袖中弹出,倒握在手中。短刀比女炼尸手中的要大了几分,样式却是一模一样的。

清云子皱了皱眉头,发现这名弟子竟生出了求死之心,不由道“夕大哥,这一场我们认输如何?咱们再来第二局?”

夕乐人兴致盎然的望着演武场,对清云子的话充耳不闻,一副沉浸在其中的模样。

清云子咬了咬牙根没再多言。

薛文龙短刀之外,“呼”的一声包裹上了一层桔红色火焰。身形闪动,急掠向李阳的身影。

只是两者之间相隔着五名炼尸。

李阳取出一根黑色的招魂幡,将幡杆在指尖转了个圈。嘴角上扬,轻声念道“五尸合阴阵”

五具炼尸呈五角形站立,相互之间的气机若隐若现的相连在了一起。速度和威力都猛的上升了一个台阶。

薛文龙短刀运足十成力道在当先一名炼尸身上力劈而下,欲要在尸阵刚成之际劈出一个缺口。可那名炼尸没有任何闪避的意思,硬生生抗下一了刀,极有韧性的皮肤凹下后又弹起,甚至连层油皮没能割破。于此同时,两侧的炼尸已然包抄上前。一左一右同时递出了一剑一枪。

薛文龙收刀格挡,只觉两股巨力袭来,被强大的力量夹击着推出五六丈远,双脚在地上犁出了两道浅沟。

不给薛文龙喘息的机会,五具炼尸以一个全方位的包抄阵形扑了上去。上下左右全是炼尸晃荡的影子,攻击杂乱没有章法,却也因此而无处躲闪。

眼见难以突围出来,薛文龙毫不犹豫的亮出藏在掌心的蓝色符。抹了把鲜血,以灵力将其震碎。

“轰”的一声。以薛文龙为中心,将围攻的五名炼尸全部囊括在内,释放出了一道直径达十丈的冲天火柱。

三品符,炎火柱。

李阳心生感应,只觉一股杀机袭来。眼角猛地一跳,连忙向身侧一滚。

“撕拉”一柄短刀从他身后自下而上切过。将他的蓑衣和斗笠一切两半,在那张满是惊愕的脸上带起了一串血花。

又是这招?

若不是有师尊赐下的符纹内甲,这一下说不准真就交待了。

薛文龙全身烧伤,皮肉和衣服粘在了一起。一只手已经露出了指骨,任由尸毒流遍全身,仍就面无表情的望向他。目光冰冷,满是杀意。

李阳虽在境界上高于薛文龙,可一身修为大多都在炼尸上了。被专职搏杀的龙虎台弟子近身,简直就是尸煞门的恶梦。若不是薛文龙一开始就乱了心境,又中了尸毒,李阳恐怕都死好几个来回了。

可以说这场对决,最大的变数莫过于那具突然冒出来的女炼尸了。

薛文龙迈向李阳的脚步有些微微颤抖,身子出现了一丝不协调。“啷啷”两声,短刀相继跌落在地上。望向李阳的目光中闪出浓浓的不甘。

李阳错愕了一下,确定不是薛文龙作假后,任由满脸鲜血淋漓,爬起身癫狂大笑起来“来呀,杀我呀。哈哈,你说我该怎么炮制你好呢?”

这时火柱中突然冲出一道冒着熊熊黑烟的娇小身影,小半个身躯已经炭化。因为没有了嘴唇,牙齿暴露在外面,样子极为恐怖。仅剩下的一只手已经与短刀刀柄融在了一起,向薛文龙心口刺去。

李阳连忙挥舞招魂幡阻止,道“等……等一下”

刺击的动作骤然停止。刀尖悬停在薛文龙胸前两寸的位置,微微颤抖,再难递进一分。

薛文龙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个温暖的笑脸,主动扑上前去。任由短刀一寸寸的刺穿了心脏,将女炼尸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呢喃道“别怕,师兄带你回家了。”

言罢,薛文龙气机狂暴起来,围周能量形成数个小龙卷,猛的聚拢向他的体内。

清云子惋惜的长叹一声“痴儿”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演武场上灵片一片紊乱,沙石飞溅。

待灰沙散尽,演武场上已经没了薛文龙的身影。地上留下了一个方圆达五丈的深坑,深坑的边缘被灵气扯出的沟壑纵横交错。

李阳跌坐在地,脸上挂满了惊骇之色,嘴里不住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距演武场不远的地方。

一名鬼头鬼脑靠近禁地的尸煞门弟子被巨响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压低斗笠嘀咕了一句“搞什么东东?吓死人不偿命呀”

38 贼不走空

夕乐人唤回了弟子李阳,面露不耐烦之色,低声斥责了一句“废物”。

李阳唯唯诺诺的退回到夕乐人身后。

上场之前夕乐人给他传音,让他设法将薛文龙擒下,在众人面前尽情折辱一番。再抓去制成炼尸,最不济也要让清云子大出血来赎回这名弟子的尸体。

结果若不是凑巧放出的女炼尸是薛文龙的师妹,恐怕这会儿活着下台的就不是他李阳了。

清云子身后的一众弟子都看得出薛文龙论真实战力要比李阳强了不少。最后却是以这种憋屈的方式谢幕,皆是悲愤交加。咬牙切齿的同时,投向尸煞门的目光中充满了杀意。

清云子语气平谈道“不要以为拳头够硬就代表着你比人家厉害。刚刚你们都看到了,心智也是实力的一部份,如果你们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比斗,那和送死没什么两样。与其把你们交待在这鬼地方,不如现在咱们就认输,夹起尾巴灰溜溜的滚蛋。总比变成了炼尸跑回来恶心人强”

清云子的话没有用传音,丝毫没有避讳尸煞门的意思。

夕乐人笑吟吟的听着,丝毫没有半点动怒的意思。反倒是觉得被夸奖了一般,还回过头去问弟子“你们都听到清云子前辈的教诲了吧?”

一众尸煞门的门人恭敬的称“是”,目光却是瞥向九鼎山这边,满是戏谑之意。

不等清云子点出第二场的出战之人,一向文静的张寒语竟是出人意料的主动走了出来。温婉得向清云子行礼道“师叔,第二场比斗,张寒语请战”

清云子深深了看了眼张寒语。见她目光平静,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便和蔼得点了点头道“去吧,小心点。”

张寒语点头称是,不紧不慢的向血腥气尚未散去的演武场走去。

绮卉性子急,顾不上什么礼数,急忙出声提醒道“清云子长老,张师姐是问鼎阁的弟子呀。”

问鼎阁在九鼎山的是整理榜单、发布和委托任务的地方。论起弟子的实战能力仅比参天塔的那帮神棍强上一线,根本不适合上台比斗。

清云子扭过头,目光从众弟子脸上扫过。语气不带一丝温度“刚刚的对决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宗门内部的打闹。既然张寒语做出了选择,那么你们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一,相信她。二,作好为她报仇的准备。”

夕乐人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唉哟哟,老弟。别把话说的那么决绝啊,怪吓人的。好像我尸煞门不懂待客之道似的。我说,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呀?”

清云子转过头,变脸似的换上一张和煦笑脸道“借机会教训一下这帮不上进的晚辈,让夕老哥看笑话了。咱们继续吧。”

夕乐人身后一名弟子早在张寒语出场时就露出了贪婪之色,这时忙站出身来躬身道“弟子钟和悦请战,恳请师尊应允。”

夕乐人冷哼了一声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擅自做决定了?”

钟和悦惶恐不安的单膝下跪道“师尊息怒,弟子知错了”

夕乐人摆了摆手,无奈道“尽给我在外人面前出洋相。算了,就你吧。要是再敢丢了为师的颜面,看我怎么炮制你。”

钟和悦埋头称是,转身向演武场走去。转身的一刻,嘴角得意的上扬起来。

刚刚那一幕是夕乐人传音之下演的戏。不然的话对阵张寒语那个炼气期颠峰的小丫头,夕乐人怎么好意思直接点他这个锻神初期弟子的名呢?

夕乐人得意的瞅了眼清云子,乐呵呵的道“老弟呀,这一轮是不是该我做桩了?那我出五枚中品灵石如何?”

清云子心下冷笑,手一翻。取出了十枚中品灵石,摆到茶几上道“既然夕老哥这么好的兴致,那我再加注五枚怎样?”

夕乐人哈哈大笑,抚掌道“这才是老弟该有的豪气嘛,爽快!那便赌下十枚中品灵石。”

清云子看了一眼已经在演武台站定的张寒语,淡淡的露出一丝微笑。对身后弟子道“你们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答应张寒语出战的请求?”

绮卉急忙点头道“师叔祖,问鼎阁的弟子实在不适合搏杀。让我去换下张师姐吧。”

清云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妮子,难道真以为我真老糊涂了,连这都不知道吗?不妨跟你们讲,她的对手是锻神期,比她要高出一个大境界。”

“啊!”数名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众人望向尸煞门的眼神中满是鄙夷怨毒之色。

清云子叹了口气“刚刚才跟你们讲过心智的重要性,这么快就忘了?一个个都这幅德性,我难道会让你们送死不成?”

绮奔不服气道“那让张师姐去就不是送死了?”

清云子笑道“你们不知道吧?张寒语的外公就是纹绘院的多德义长老。别看她只是核心弟子的身份,享受的却是远超亲传弟子的待遇,连打坐的蒲团都纹上了聚灵阵。之所以在问鼎阁作弟子,不是她的战力弱,而是因为有个护短护到心理变态的外公。至于她的实力……你们知道御灵体质吗?”

清云子与弟子的谈话没有避讳夕乐人,所以这位脸皮厚度与修为达到同境界的高手大大方方的竖着耳朵旁听。

当他听到“御灵体质”几个字后,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终于知道清云子加注的时候他为什么会隐隐觉得不妥了。

演武场上,钟和悦拱手道“钟和悦,锻神初期,请指教”。说话间眼睛不停的在张寒语的身上乱瞟。

张寒语没有回礼,语气平谈道“开始吧。”

钟和悦压根不在意她的态度,咧嘴露出一个淫邪的笑脸。翘起兰花指轻弹右耳上制成耳坠的摄魂铃道“我和其他门人有些不一样,不喜欢粗鄙的东西。我收集的都是艺术品。”

地面波纹荡起,随后从中升起五具棺材。棺材里走出来的皆是表情木然的俊美面孔。

五具女性炼尸。

其中有三具身穿九鼎山的服饰。

钟和悦露出期许的神色。

上一场比斗中,那名女性炼尸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所以这次特意把九鼎山弟子制成的炼尸一口气全放了出来,桀桀怪笑道“怎么样?这里可有你认识的好姐妹?不如留下来陪她们好不好?”

张寒语面色古井无波,一步步向他走近。钟和悦一只手横拿招魂幡,端在胸前。另外一只手五指张开,对着张寒语虚空一握,大笑道“再近点,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炼尸的站位摆出五行法阵,围攻张寒语而上。

张寒语的速度不算快,远达不到薛文龙那般迅捷。不过被他手掌抚到胸口的炼尸却如同被人下了定身术一般,保持着围攻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

钟和悦见状连换了几个手诀,骇然的发现炼尸竟然彻底地失去了控制。连忙伸指去弹耳上的招魂铃。

铃声清脆,地面上波纹再起。

然而数具棺材仅从地下顶出半截便戛然而止。

一个白皙的手掌轻轻按在了钟和悦的额头上。

张寒语的语调第一次带上了些许的感**彩:“你的废话太多了。”

说完后,张寒语头也不回的向场下走去。

走到演武场边缘时,她轻呼了一口气,攥紧的左手猛得张开。

“轰轰轰轰”数声连环爆炸之后,台上已经没了钟和悦与几名炼尸的身影。地面铺了一层细密的碎肉。

清云子摇着头叹道“这妮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一如既往的火爆脾气呀。”说完,一挥袖子,毫不客气的收起了桌上的灵石。

绮卉眼睛发直“火……火爆脾气?”

尸煞门禁地

有数百名特制的炼尸把守。

而这个活人的禁地里却有个鬼头鬼脑的弟子混在炼尸之中。

无名收敛起身上的气息,晃晃悠悠的混在炼尸群里。心中得意无比“这些宗门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只要往人少机关多的地方走,保准能摸到好地方,好像生怕别人找不到似的。”

晃悠了半天,无名嫌前面那位挡路的炼尸移动的太慢,往前挤了一下。结果把那位尸兄推了个踉跄,引起了另外两具炼尸注意。凑到无名身前一顿猛嗅。

无名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刚刚的姿势。

待几具炼尸离开一点,他才舒了口气,再次动身往前晃悠。

禁地直通一座山腹的巨大溶洞,洞中寒冷刺骨却没有结冰。

无名看清溶洞中的景象后大失所望“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只是个藏尸洞而已。”

洞中有一阶梯状的水池,最低一层是漆黑如墨的深潭。潭水不知流向何处,也看不出到底有多深。再上一的层池水略清,隐约能看到浸在水下的颗颗头颅。

池水越往上就越清澈,其中浸泡的炼尸身影便越清晰,等级也越高。如同一座炼尸组成的金字塔。

连无名这个外行都发觉了这里的不一般。靠近顶层的位置,已经能看到披甲的炼尸了。

听青爷说过,只有战力相当于大练气期以上的炼尸才会披甲。这种级别的炼尸已经开眼了,无法通过敛息术蒙混过去。

无名躲在远处数了数,“七具铜甲,五具铁甲,三具银甲……我滴个娘咧,最顶上泡着那具是金甲?”

无名第一反应就是撒丫子跑路。

可是当他注意到这些炼尸都紧闭双眼时,又犹豫了起来。抱着贼不走空的心思,竟是鬼使神差的靠上前去。

无名将感知力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以最快的速度玩命跑路。

所幸洞中除了流水声,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无名动作轻柔的像只灵猫一般,脚下几次轻点便飞掠到披甲炼尸的高度。

这里的池水清澈见底,不像下层那般散发着一股腥臭,反而有种兰花的清香。

在神眼之下,能看到池水在炼尸甲胄的铭纹牵引下浸入到体内。完成一个循环后再通过皮肤排出,水中的灵气便在炼尸体内留下一分。

无名的动作变的极慢,来到最顶层的金甲炼尸身前。

“这是……?”无名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竟对这具炼尸生出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亲近之感。

“莫非这就是青爷说过的那具以天残体尸身炼制的镇山尸王?”无名额头有微汗渗出。在神眼帮助之下他从这具尸王的身上发现了抑制灵气的阵纹。阵纹不是铭刻在金甲上而是直接铭刻在皮肤之上的。

战力堪比大练气颠峰的金甲帝王尸居然是被压制后的境界吗?那原本该有多厉害?压制修为是怕它失控吗?

无名很快理清了其中的缘由,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你怕啥我就帮你来啥好了。反正已经得罪死了,不妨再加点料。

无名虽然知道炼尸身上的阵纹原理,却不懂铭刻。不过没关系,反正只要搞破坏就行了。只是在阵纹中改动两个细小的字符的话,对无名来讲轻而易举。如同在千里之堤上留下了个小小的蚁穴。

改过之后,无名又在炼尸脖颈处发现一处抑制灵智的阵纹,也毫不犹豫的破坏了一番。

无名想到大长脸有朝一日对敌时突然被自己炼尸反水的情景,不由在心中得意万分。

正想去把其他几名披甲炼尸的阵纹也动动手脚,却瞥见镇山尸王所在的池水底部用灵石铺了一个法阵。密密实实得至少有三五百颗之多。

无名大喜,难怪水池里的灵气如此浓郁,原来炼尸们都在泡灵石澡呀。这实在是……太会享受了。

无名撸起袖子探手抓去,刚来得及抓起一把。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中冒出,生出一种被猎食者盯上的感觉。

手一哆嗦又洒了回去。

无名面色僵硬,缓慢无比得抬起头来,心中不住的祈祷。

结果正好与泛着红芒的眸子对视到了一起。

“妈呀!”无名失声喊了出来,脚下发力倒飞出去,在半空转了个身。刚一落地就逼出了全部潜能,一溜烟朝溶洞外飞奔了出去。

镇山尸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无名远去的背影。待无名彻底消失后才重新闭上了双眼,洞中恢复了一片死寂。

39 无名出阵

无名屁滚尿流的从溶洞里逃了出来,险些尿了裤子。

三魂吓丢了两魂。

好在做惯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心理素质过硬。

强忍着撒开腿逃跑的冲动,稍稍调息后便收敛气息混入到了游荡的炼尸堆里。

这群炼尸战力平平,主要的作用就是预警。只要发现禁地进了活物,夕乐人便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无名虽然不知道这些,但依照他多年偷鸡摸狗的经验大体就能猜出个**不离十。

耐着性子慢悠悠得晃荡出了禁地。算了算时间,打消了再去别处探宝的念头。

无名直到出了禁地后,才终于长出了口气。大摇大摆地转到一处土丘后的草丛内,把衣服换了回来。

换下的衣服胡乱堆到一个剥成白条鸡的昏迷男子身上。

然后才鬼头鬼脑的闪身回到演武场看台最后面。佯装从未离开的样子,抻着脖子往场上打量。

夕乐人神识无意中扫过之后,微微愣了一下。心下疑惑“这小子刚刚在吗?”随即摇了摇头,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演武场上。

台上出阵的是百兽坪的驯兽弟子房歌,向尸煞门的弟子行礼道“房歌,修为炼气中期,请指教。”

尸煞门的弟子双手环在胸前,神态倨傲“商成化,锻神中期,请指教。”

看台这一边,无名眼珠滴溜溜乱转。见到面色苍白,身上血气翻涌的常修。靠了过去,小声道“刚刚出场了?”

常修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未褪尽的兴奋和后怕。

绮卉压着嗓子问道“你刚刚没在?干嘛去了?”

无名干笑了一声道“肚子不太舒服,找个地方方便去了。”

绮卉给了他个“信你才有鬼”的眼神,没深究,低声道“刚刚常师兄那场比斗惊险万分,对手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好几次都被逼到了绝路。要不是有两件灵器护身,那就危险了。幸好常师兄机智,出其不意的用出了一记猴……猴……”

绮卉有些说不出口,倒是无名笑容玩味的接过话头“猴子摘桃?”

见绮卉红着脸点头,无名憋着笑拍了拍常修的肩膀“行呀,这几年的学费没白交。”

常修肩膀一闪,让开了无名的手,面无表情的挪远了两步。

“嗯嗯”清云子虚握拳头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扭头瞪了几人一眼。

几人不再窃窃私语,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演武场上。

商成化长的瘦小,却从袖中取出一枚硕大的青铜摄魂铃。狞笑道“我不喜欢太小家子气的东西。论起杀戮的话,够大才是王道。”

说完,便摇动铃铛把手,发出“啷啷”的浑厚铃声。

地面浮现出一道五行阵的光芒,以光芒为中心向外释放出一道波纹,从波纹中缓缓浮出一具高达两丈的四方棺椁。棺椁完全升起后能听到从中发现的暴躁低吼,棺椁剧烈震动了两下之后便轰然由内而外的炸开,露出了一只样貌古怪的巨大炼尸。

炼尸像动物一样有四条粗壮的大腿,身披黑铁重甲。裸露出来的部分如同被剥了皮一般血红的一片。一手持矛一手执盾。大脑袋上戴了个样式古怪的头盔。眼睛和嘴巴都用粗线缝了起来,脖子上挂了十多颗表情各异的人头。

此物一出,引起一片惊呼。

绮卉失声道“披甲炼尸!相当于大炼气修士的战力。太欺负人了吧?”

无名收起眼中青芒,笑道“假的,唬人的东西。铁甲上根本就没有铭纹,而且这玩意气息乱得很。除了力气大些之外比披甲炼尸差远了。”

夕乐人耳尖,闻言诧异道“这位小友对炼尸倒是颇有研究呀,比斗之后有没有兴趣留下来探讨一番呀?”

无名全身一阵不自在,干笑道“书上看到过,只敢在师兄弟面前卖弄,让前辈见笑了。”

不待夕乐人继续发问,清云子出声打断道“专心看比斗,对你们今后的修行大有裨益。来这可不是闲聊的,谁再聒噪的话就退到一旁歇着去。”

一众弟子闻言纷纷闭嘴。无名与清云子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流,彼此心照不宣,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场上。

商成化面露狰狞之色,对房歌道“其实从修为上来讲,我徒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撕了你。不过我更享受敌人瑟瑟发抖中彻底崩溃的样子。碾碎所有的希望,就是给对手最大的尊重。你说对吗?”

房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以前没想过,不过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说完,房歌取出小檀木盒子。轻轻打开,用手指在其中趴着的螳螂身上摸了摸,柔声道“小螳,这次别再乱吃东西了哦,会拉肚子的。”

螳螂扭了扭脑袋,翅膀一张从木盒里飞了出来。飞出木盒后身形随风而长,待到落地时,身长已经达到了三丈有余。比那头炼尸足足高了小半个身子。

商成化张大了嘴巴,有了一瞬间的恍惚。片刻后回过神来,取出小旗杆一样的招魂幡猛烈摇晃。气急败坏道“虚张声势罢了,给我灭了它!”

炼尸得到命令,盾牌护在身前,长矛平举。像一辆撞城车般冲了上去,四肢落处传出一阵沉如重鼓般的闷响。

四刃螳螂“唰”的一声挥出刀臂,在空中拉出一条极细的银色风线。

银线暴射而出,从炼尸身上穿过,毫不停歇的又划过商成化,激射进后面的山石密林之中。

做完这一切,四刃螳螂身体缓缓缩成普通螳螂大小,懒洋洋得飞回了木盒之中。传递给房歌的意念中颇有责怪之意,这么弱的对手居然还要把它放出来。

直到这时炼尸和商化成的身体才同时出现一条血线。然后身子慢慢交错滑开,断为两截。身后的大片树木轰然倒塌。

商化成一时没有气绝,半个身子趴在地上。口中呛着血沫,希冀得伸出一只手道“师尊救我……”

夕乐人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弟子目光一点点的涣散。轻声吐出了两个字“废物”

夕乐人明面上虽没什么过激的表现,心中实则早就爆怒不已了。出战了四场,竟折了三名亲传弟子。而且几名弟子个个都比对手的境界高出一截,这是在说他夕乐人教徒无方吗?

清云子表面上一脸的惋惜,实际却暗暗提防。

夕乐人的禀性他一点都不陌生,越是愤怒表现的就越平淡。三名锻神期的亲传弟子,那得用多少心血和资源往上堆呀?就算是人情凉薄的尸煞门也该急眼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夕乐人脸色仅仅阴沉了片刻就重新变得阳光明媚起来,笑道“老弟,九鼎山什么时候开始研习蛊术了?”

清云子陪着笑道“小辈折腾出的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不值一提。”

夕乐人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只是隐晦的瞥了房歌一眼。而后才悠悠道“还剩下最后一场了,做哥哥的可不会再让你喽”

清云子丝毫不在意夕乐人话里占的便宜,笑脸不变道“应该的,老哥这局只管让弟子尽全力便是。清云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你们一直放水呀”说完便摸出五枚上品灵石放到茶几上,笑眯眯的看着夕乐人。

五枚上品灵石若是放在二流门派,集一派之力倒也能拿出来,不过肯定会伤筋动骨。这会儿见清云子一口气摆到桌上,无名眼珠子瞪得溜圆。

老家伙居然这么有货?劫富济贫的事没少干哪!

夕乐人豪气的一挥袖子,在茶几上放了十枚上品灵石。笑道“不愧是敛财有道的清云子呀,怕是你一个人的私人财产就够支撑起一个小型宗门了吧?咱们不妨玩大一点,我再加五枚上品灵石。如何?”

清云子笑着摇头道“小弟我只有这么点家底,都拿出来了。总不好意思用中品灵石来凑数吧?不如这样,我这柄飞剑暂时拿来抵帐。你看如何?”

夕乐人接过出自无名之手的那柄华美飞剑,出鞘一寸。只见剑身上一层灵气自然凝聚,阳光下折射出的寒芒竟刺得皮肤微微生痛,不由赞叹道“好剑!用来抵五枚上品灵石怕是我占了老弟的便宜呢。”

“嗯?”竖着耳朵偷听的无名不由扒拉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当铁匠好像比当厨子来钱快呀,回山门后照样子打上几把剑岂不是可以退休了?

可惜无名只顾憧憬未来的安逸生活,完全忽略了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买得起这等价值的东西。

有些得意忘形的无名完全没听到清云子喊他。

直到一旁的常修碰了碰他,才回过神来。

无名匆忙中“啊?”了一声。

只听清云子悠悠道“无名,这一场就由你来出阵好了。”

“嗯,嗯?”无名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尴尬笑着道“青爷,我一定是没休息好。刚刚居然听你说让我出去对阵。”

清云子似笑非笑道“没错,就是让你出阵?”

无名目瞪口呆,结巴道“出,出,出阵?我只是个厨,厨子啊……”

清云子瞥了他一眼,不带感情的说道“既然是九鼎山的一员,在需要你的时候就应该义不容辞的顶上。厨子怎么了?不是也用刀吗?”

无名想要辩解道童没入山门,还算不得九鼎山一员。不过见清云子那幅油盐不进的神情,强忍住了。

这老头子来了倔劲根本说不通道理,要是敢在外人面前折了他的脸面,回过头去有得小鞋穿了。

无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清云子讨要存放的法器。

清云子这方面不会为难无名,要什么就给什么。

夕乐人没吱声,冷眼旁观。丝毫没有因为无名的表现而小瞧他的意思。别看无名一幅没有灵气波动的凡俗模样,既然被清云子派出阵来,就肯定暗藏着什么杀招。之前的房歌不就是吗?

况且两家关系早就到了无法缓和的地步,清云子总不可能因为之前杀了尸煞门三名亲传弟子就白白送个人头和上品灵石出来巴结他吧?

夕乐人食指轻叩坐椅扶手,思索片刻后突然对身后弟子出声道“绿萝,这场你来吧。”

一名娇艳如花的妖娆女子从众人中缓缓走出。微微躬身行礼,回了一声“是,师尊。”

绿萝不像其他弟子那般披蓑带笠。而是一套束身的紫色丝绸装扮,衬托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唇上胭脂殷红如血。柳眉如画,凤眼狭长,目光流转间透着说不尽的媚意和冷意。

明明语气柔和,却偏偏没有半点温度。

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无名一眼,把正忙着往身上套各种法器的无名看得生生打了个激灵。

无名全部武装妥当之后,整个人确实精神了不少,连气势都上涨了几分。原本没对他抱有什么期望的九鼎山弟子终于多出了几分期待之情。

只见他脚蹬一双鎏金千层底布鞋,大腿外侧分别有一柄插在皮套中的剔骨尖刀。腰上系着一条兽皮宽腰带,腰带的卡囊里并排摆了十个小瓷瓶。腰带的另一侧上悬挂着一个造型中规中矩的喇叭。右手戴着一只草绿色网格的长手套,手套遮住整条小臂,一直延伸到了手肘处。胸前用蛟筋固定了块巴掌大的护心镜,镜面深邃无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把在兵甲阁见识过的古怪椅子,在无名打了个响指后,竟扭动两条椅腿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气氛有些凝重。无名壮士赴刑场一般,一步一顿得走上演武场。深吸了口气,然后才语气悲壮得对早已等在那的绿萝道“事先讲好啊,不准打脸。”

40 鬼才信你

绿萝在等待无名上场的时候显得极为平静,没有显出半点的不耐烦。如同一个走累后驻足远眺的旅人。

见无名开腔搭话,绿萝才不紧不慢的一拱手,面无表情道“绿萝,锻神期颠峰。请指教。”

此言一出,引起了九鼎山众弟子的一片哗然。

锻神期的颠峰虽然跟初期处于同一个大境界里,但战力却是云泥之别。这其中的差距就好比两名同窗读书的学子,一个是刚刚走进私塾的稚童,一个是即将考取功名的书生一样。

房歌抿了抿嘴唇,凑到清云子跟前,低声道“师叔祖,要不这一战让我去吧。”

清云子深吸了口气,轻声道“退下吧,别让人家觉得咱九鼎山不懂规矩。”

房歌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夕乐人,又看了看场下。最终无奈道了声“是”,默默站回弟子之中。

无名关注的重点显然没在修为上面。而是确定对方没了下文后,嘴欠问道“这就完了?姑娘多大了?身高、体重多少?有没有相好的?”

绿萝没理会无名的话,静静的站着,由着无名小丑般在场上自说自话。

无名见绿萝没有搭话的意思,觉得有些无趣。

用手指在护心镜上弹了一下,发出“”的一声轻响,像坊市里赶集的杂货贩子一样,介绍道“小生无名,今年十六,身高七尺。不过没关系,我还能长。体重一百三十斤,这个也没关系,我还能长。境界嘛……就算大炼气期巅峰好了。目前还没有相好的,不过没关系……”

“轰”的一声,一团泛着浓郁绿焰的火球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砸向无名。

无名见状赶忙闪身避让,结果刚一退步就被跟在身后的安乐椅给绊了个踉跄,躬身扑出去好几步才站稳。

回过头,见到刚刚站立的地方竟铺上了一层白霜,不由怒道“唉我说,你这丫头咋不让人把话说完呢?”

夕乐人身子猛地前倾,眼睛比平时大了几分。片刻后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大笑起来“老弟呀,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要带着个道童出来了。从哪儿淘来这么个活宝?要不我让绿萝饶他一条小命得了,留下来给我逗乐子吧。怎么说我尸煞门也能多出个大炼气期的高手呀,哈哈哈。”

清云子脸色有些发黑,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无名这小子平日油头滑脑的,本想借机探探底,可千万别一不小心真挂了。

绿萝不理会无名的质问,右手并指成剑。手腕轻转,划了一个小圈,向无名遥遥一指。指尖迸射出一颗绿色的火星,火星迅速的膨胀成西瓜大小,呼啸着向无名胸口砸去。

无名这次看清楚火球的模样了,在外层的表面上竟是浮现出一张痛苦哀号的人脸。然而火球速度实在太快,无名只来得及做出一个下蹲的动作便被砸在胸口之上。

只听“轰”的一下,寒气爆发。无名脚步微弓,整个上半身都被白霜所包裹,表情还凝固在刚刚的惊骇之中。

“大炼气颠峰”绿萝不带感情地重复了一句刚刚无名的话,手中一握。发出了“波”的一声轻响。

转身向场下走去。

演武场上瞬间爆发出一片铺天盖地的寒气。被波及到的草木纷纷在“嘎吱”声中化为齑粉,连一些细小的石子都被冻的碎裂开来。

只是绿萝才走出两步便猛的顿住,精致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诧异的神情。

幽冥磷火完全爆发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家伙本该变成冰渣子才对。可是……身后传来的却是无名骚到骨子里的一声呻吟。

绿萝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无名站在原地打了个激灵。随手拍掉头发上的白霜道“好爽,再来几发试试。”

应了无名的要求,绿萝双手连点。毫不停歇地一口气甩出了十几颗幽冥磷火,呼啸着直奔无名而去。

无名正面中过一记幽冥磷火后心里就有了应对的底气。面对劈头盖脸而来的连环磷火,丝毫不见慌张。主动迎了上去,身子连晃,让每颗火球都分毫不差的砸在胸口上。

绿萝眯起眼,敏锐地发现每颗火球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无名那面护心镜上。砸上去的时候护心镜有阵纹一闪而过,荡起一层透明涟漪,将威力分散到了身周的四面八方。无名身上的白霜不过是幽冥磷火残留的余威罢了。

一波鳞火砸过,无名捂着胸口踉跄着接连退出了十余步。全身被白雾缭绕,连呵气都形成了一道长长的寒气。两腿颤巍巍的强撑着,嘴唇泛白,满脸的不甘之色。

绿萝上下打量了一下无名,竟是“噗嗤”笑出声来。

当真是娇艳如花,媚骨天成。打趣道“行了,别装了。刚刚那种威能的火球我就算再连发一百颗也掏不空灵力,你还是少打这主意吧。”

无名被人看穿了心思也没半点尴尬,撇了撇嘴道“灵力多了不起呀?”说完,猛的一跺地面。“嘭”的一声,透过冰霜踩碎了脚下的青石板。

震飞的碎石尚在半空便被无名抓起。两手翻飞,就向绿萝丢了出去。

一众九鼎山弟子面色有些古怪,悲愤之情被冲淡了不少。

人家跟你斗法呢,你就朝人家扔石子?

怎么感觉跟闹着玩似的?

可惜绿萝不这么觉得。仅凭碎石的尖锐破空声就知道若是挨上一下绝对不会好受了,护体罡气被打的一阵摇晃。而且这个坏蛋瞄准得始终是她的脸,先前是哪个王八蛋一上台就说不准打脸的?

无名打出的碎石看似没什么章法,蛮横的要一口气击穿绿萝护体罡气。实际上藏着心思,飞石隐约封死了绿萝的所有躲闪空间。

绿萝轻抿嘴唇,眼看罡气即将承受不住且又避无可避之时,脚下猛的一跺。

一具红木棺椁从地面弹射出来挡在了身前,紧接着便是一阵雨打琵琶般噼里啪啦的乱响。

碎石击穿了坚实的棺盖,又传出一阵筋骨碎裂的声音和炼尸的哀号。

绿萝冷哼了一声,脚尖支地,用脚跟在地面一点。系在脚腕上的摄魂铃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每点击一次地面,便有一具红木棺椁从地下升起。一口气被她唤出了十八具阴气森森的炼尸。

无名没去看推棺而出的炼尸,反倒是一脸关心的问道“你脚抽筋了?要不咱们改日再比吧?”

绮卉“噗嗤”笑出声来,小声问道“无名师弟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呀?”

常修捂着额头,冷哼道“粘上毛就成猴了。他傻?”

听到清云子轻咳的声音传来,两人连忙止声。

绿萝抬手取出一根比筷子大不了多少的招魂幡,如同指挥捧一般轻轻挥舞。

无名见炼尸围了上来,有要将他逼到死角的趋势。脚下连点,差之毫厘的躲过两具炼尸的搂抱,一掌拍在一名拦在身前的炼尸头上。微微下蹲,又一记崩拳擂在另一名赶来围堵的炼尸腰肋处。

拳掌落手之处,竟感觉如同拍在山岳之上一般难以撼动分毫。

幸而无名反应神速,低头让过了一刀一剑的交叉劈砍。却是再也没能躲过早已等在那的当胸一脚,被踹了个结实。

无名被炼尸一脚踹飞,尚在半空便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借着被踹飞之势,无名暂时摆脱了炼尸的围堵。心有余悸的低头看了眼,护心镜上居然被踢出了个小瘪。

眼见炼尸又有合围之势。无名咬了咬牙,身体微侧,右拳回收,开始蓄力。

正在此时,清云子的传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这群炼尸是一体的,硬拼不得。”

无名听后一怔,眼中青芒闪过。

果然见到一条灵气构成的链条如同蛛网般将炼尸连接在了一起。而他所站的位置正是蛛网中心。

如此一来,无名的攻击便相当于分摊在了十八具炼尸的身上,可挨的揍却是所有炼尸的合击。

夕乐人对清云子乐呵呵道“老弟,小辈之间的比斗。不好出言掺和吧?”

清云子皮笑肉不笑的回敬道“哪里哪里,夕老哥你不也没闲着吗?”

夕乐人没有半点被人点破作弊的尴尬,坦然笑道“不掺和,都不掺和。哈哈哈,看热闹。”

场上,无名步法玄妙,循着灵气链的走向在炼尸之中不停游走。

勉强躲过几记合击后,再次被一具炼尸抓到机会,一刀拦腰横斩而来。

无名不退反进,飞起一脚去踢它握刀的手。只是这具炼尸生前也是近战高手,虽已没有了神智,却保持着用刀的习惯。变招奇快。刀头回挑,刀柄狠狠的当胸砸下。

这次没能用护心镜接住,直接砸在了无名的肩头。

无名“蹬蹬蹬”连退了三步。只不过这次他没再吐血而飞,而是咬着牙露出一个得逞后的笑脸。

与这具炼尸相连的灵气链在刚刚无名扑上去之时就已经趁机捏断了。所承受的打击果然仅有这一具炼尸而己。

在无名捏断灵气链条之时,第一时间被绿萝感知到。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掐出一个指诀,试图重新把这只炼尸拉回到蛛网之中。

然而,无名哪会如了她的愿?

一时间身如灵蛇游走。在她刚连接起这只炼尸之时已经捏断了另外两具炼尸的灵气连接。

“他能觉查到我的灵气链?”绿萝顿感不妙。

果然蛛网被无名几个起落搅得七零八落。炼尸也彻底失去了合击的威力。

无名“呸”的吐出一口血沫,隔着炼尸遥遥对绿萝喊道“该我了。”

说完,别在无名大腿两侧的剔骨尖刀弹出,被他一把接住后反握在手中。刀刃朝前,迎着炼尸直线向绿萝冲杀过去。

没有华丽的术法,没有双方厮杀怒骂,冲杀的速度也不快。只是无名手上动手太快,拉出了道道残影,如同多出了数十条挥刀的手臂一般,像一台高效的切割机器。身影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武器和头颅滚了一地。

炼尸前仆后继的扑上去,然后又被砍瓜切菜般的分解砍碎了一地。

当无名与绿萝再次面对面的时候,场上已再无一具完整的炼尸存在了。

无名黑着脸,狠狠的呸了一口道“你个姑娘家,不好好学针织女红。跑去玩什么尸体?成天对着张老驴脸,不觉得恶心吗?以后哪个傻老爷们敢要你?”

此话一出,尸煞门的观战弟子皆倒抽一口冷气。夕乐人虽然神态如常,但他身周的温度实实在在的低了好几度。

这是要往死里得罪他们门主呀。

当然,他们要是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不久前连镇山尸王都敢动手脚,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绿萝闻言不但没生气,眼中反倒藏了一丝克制的笑意。问道“你到底什么修为?少在这装疯卖傻的。”

无名一对剔骨尖刀在手中翻转不停,痞里痞气的道“大炼气颠峰呗,先前我跟你讲你又不好好听。”

绿萝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突然抬头对无名笑道“没一句真话,鬼才信你。”背在身后的左手暗掐指诀,一柄悬在空中的古朴飞剑,向无名身后偷袭而去……

41 你变态呀?

无名直勾勾的望向生出萌态的绿萝,剔骨尖刀收回到皮套之中。一副痴痴的猪哥神情。

激射而来的飞剑没有发出半点破空的声响,像条悄无声息游走在黑暗中的毒蛇。

就在其即将刺穿无名背心之际,无名嘴角突然翘起,戏谑道“等你好久了。”说完头也不回,右手向身后扬起。大喊一声“落宝手!”

飞剑像是在回应无名的呼唤一般,被一股突然出现的拉扯力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强行摄入到了无名的手中。

绿萝神色一变,连变数道指诀欲操控飞剑逃脱。

飞剑在无名的手中拼命挣扎,像一条离水的游鱼。锋利的剑刃在落宝手套上的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绿萝满脸的不可思议,多年来心意相通的飞剑与她之间的感应正被飞快的削弱。仅仅两息不到的功夫,便彻底断绝了联系,安静的躺在无名的手中。

无名随手抖出一个剑花,向绿萝抛出个自以为潇洒的媚眼道“能用得上这玩意儿的,在我们九鼎山也不多。你要是乖乖认输的话我就还你,咋样?”

绿萝轻呸了一口,现出恼怒之色。银牙紧咬,一掌拍在胸口上,“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颗颗血珠在她身前悬浮,组成了一个诡异字符,而后缓缓向地面落下。在即将触碰到地面之际,绿萝系在脚腕上的摄魂铃无风自动,摇晃起来。鲜血字符猛得沉入到了一片涟漪之中。

无名见状脸色大变,收起了戏耍之心。

虽然不知道绿萝在干什么,可是光瞅这架势就够唬人的了。

况且他能感觉到绿萝在逼出鲜血字符的一瞬间。体内灵气顷刻间便耗损了大半,而且还在持续从她的体内向地面涟漪之中抽取。

无名可不是什么风雅之士,没有让别人好整以暇准备大招的觉悟。双脚一错,疾风步全力发动,直线向绿萝冲杀而去。

可就在他即将冲到绿萝身前时,夹在两人之间的涟漪中升起了一道人影。

不是棺椁,而是一具披着厚重铁甲的身影。

铁甲上铭满了阵纹。

甲尸!

无名眼角猛得一跳,万万没想到刚刚才在禁地见过,这么快就又碰上了。而且这具披甲炼尸虽然没有睁眼,仅凭威压就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无名面对探出大半个身子的甲尸毫不留情。借着一冲之势,将飞剑当成了砍刀,对着甲尸关节薄弱之处便是一顿狂刺猛砍,状若疯魔。

锋利无比的飞剑在甲尸身上“叮叮当当”之声连绵不绝,溅起了一大片火星。

甲尸继续升起,别说受到影响,连白痕都不曾留下一道。而无名手中的飞剑却已是崩出了数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九鼎山的弟子看得心疼不已,那可是飞剑呀。

连常修这个掌教的亲儿子都得等到突破至锻神期才能得到一柄赏赐。结果到了无名这败家子的手里,居然给当成柴刀用了。

绿萝在飞剑被夺走后尚能沉得住气是因为只要甲尸一出,瞬间就能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可是见到宝贝飞剑在无名手中被崩出了豁口,不由气得银牙紧咬,面沉如水道“去死吧。”

无名露出个奸计得逞的神色,身形一个轻移,留下了一道残影。身体侧躺在地,对着绿萝脚腕伸手隔空一抓,喊道“落宝手!”

出乎意料之下,绿萝系着摄魂铃的红绳被一股巨力扯断。摄魂铃“嗖”得一下飞到了无名的手中,紧接着落宝手套上阵纹流转,顷刻间便震散了摄魂铃上的灵气。

甲尸已经露出了脚背,最多再有两息时间便可以召唤出来。结果摄魂铃到了无名手中后,上升的趋势戛然而止,开始缓缓向下沉去。

绿萝嘴唇咬出了血丝,招魂幡挥舞两下,遥遥向甲尸点了下去。

可刚刚做完这个动作,耳边便又响起了那句可恶的叫声“落宝手!”随即手中一空,招魂幡也被无名给摄了去。

绿萝暗叫一声不好,顾不上心痛法

宝。身影急速后掠,一直退到了演武场边缘。

无名把玩着招魂幡,得意洋洋道“我落宝手只有五丈范围,你跑那么远干……”

话没说完,无名便吓了一哆嗦。

甲尸居然睁开了眼,幽蓝的两道光芒从头盔里直刺而来

无名毫不犹豫的动了起来,腿法发挥到了极致,身形连闪,一口气退出了十余丈。

“轰隆”

地面猛得一震,一个巨大的手掌印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无名刚刚站立的地方。掌印范围有七八丈大小,深达两尺。

甲尸身子缓缓下沉到了小腿。它低头看了眼,尝试着拔腿出来,可惜脚下的涟漪波纹如同泥泞的沼泽,牢牢的将它双腿吸住,并且一点点的向下拉扯。

甲尸似乎带上了一丝恼怒的意味,放弃了徒劳的举动。抬起头盯着无名,一掌平推而出。

无名来不及躲闪,连忙后仰,身体与地面几乎平行。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掌,掌风贴着无名的面门而过,罡气在身上刮出了数道血槽。

“澎”

无名身后数十丈外的一块巨大的石碑炸碎了半边,再远处的树木“哗啦啦”倒下一大片。像是被人用剃刀刮过了一样。

“我滴个乖乖”无名脸色煞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等他起身,眼中青芒闪过。见到一只灵气构成的大手印如同拍苍蝇一般落了下来。

无名腰肢一扭,狼狈至极的使出了一记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身形不敢停歇,连着一记懒驴打滚。“轰”又避开一记落掌。

甲尸双手连挥,一道道掌印连绵不绝的向无名砸了下去。

一时之间烟尘四起,“轰隆”声不断。如同经历了一场经久不息的地震一般。

绮卉双手捂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满是烟尘的演武场。

房歌也是面如土色,之前还自告奋勇地要替无名出场。可种级别的对手若是真让他去面对,恐怕连两三招都撑不住就和小螳一起被拍成了肉泥。

清云子在甲尸现身后就一直铁青着脸,可是到了此时竟稍稍松了口气。身子往后靠了靠。

烟尘落尽后,露出了无名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身影。

他还站着!

身上道袍破破烂烂,腰间准备的瓷瓶被拍碎了数个。胸前的护心镜不知去了哪里,鞋也丢了一只。就连看起来还算完整的落宝手套,也从指尖往外渗血。

九鼎山的弟子传出一片低声嘈杂。

这次清云子没有制止他们。

无名的舌头在嘴里搅动了一圈,然后“呸”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看了眼已经下沉到胸部的甲尸,又瞧了眼躲到演武场边缘的绿萝。恍然道“哦……原来你也控制不了它呀。”

甲尸沉到胸口时,手臂已是挥舞不便。双手高举,十根手指向天空连弹,点点火星从指尖迸射到了空中。

火星连绵密布到一起,形成一片惨绿色的阴云。

紧接着淅淅沥沥掉起了淡绿色的雨点。

磷火雨术

一滴雨点落到地面便是烧饼那么大的一片寒霜,寒气中夹杂着浓烈的尸毒之气。草木瞬间发黑枯死,动物触之即死。范围笼罩了整个山头,连观战台上的众人都一并被囊括在攻击范围之内。

所幸有清云子和夕乐人罡气外放,将众人护在了其中。

一直没发挥什么作用的安乐椅扭着椅子腿跑到了无名身边。其中一只手臂从空心的竹管里抽出遮阳伞,“哗啦”一声撑开。高举过无名头顶。任凭磷火如油脂般烧得“吱吱”作响,就是无法烧穿纤薄的伞面。

无名全身是伤,痛的直咧嘴。见甲尸已经下沉到脖颈之处,撇嘴道“打爽了就跑,哪有那么美的事?”说完,摸出腰间褐色瓷瓶,猛的向甲尸掷了过去。

瓷瓶速度不快,但扔的很准。“啪”的一声在甲尸头盔上碎裂开来,顿时一股浓郁的酱香气弥漫开来。其中有水一样的液体顺着盔甲缝隙渗入进去。

液体刚接触甲尸的皮肤便腾起一片水汽。甲尸仰天痛呼,嘶哑的声音震耳欲聋。然而声音才刚发出,便被涟漪吞没下去。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甲尸终于彻底沉回了涟漪之中。地面恢复了原样。

绿萝越阶召唤甲尸的时候灵力被消耗了大半,此时强撑起的护体罡气在磷火雨中明暗不定的摇曳闪烁。见到无名一步步走近,脸上流露出了不甘和绝望两种复杂神色。

与无名斗法,始终有种缩手缩手的憋屈感。明明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胜,却处处遭到这小子的算计。若是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她肯定能够瞬间就灭掉无名。

殊不知,这种感觉在观战台上的常修体会要更加深刻,而且数年来从未改变过。

无名在绿萝身前站定,看了眼衣衫整洁的绿萝。比自己的狼狈模样强多了。忍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道“近战你肯定不是我的对手,用术法的话估计你也扔不出几个像样的火球来了。”

说完指了指举伞的安乐椅道:“不是瞧不起你,以你现的状态恐怕连这把椅子都打不过,不信你可以试试。不过我觉得你还是认输得了,打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无名扭头瞥了眼渐小的磷火雨,无奈道“可惜了铃铛和那根棒棒,还没来得及研究就被破烂尸体给搞坏了。”

绿萝不动声色的服下一枚恢复灵气的丹药,问道“你最后扔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伤得到甲尸?”

无名嘴角一翘道“那个呀,说来话长。”

绿萝抿了抿嘴,坚定的注视着无名道“我想听听。”

无名一屁股坐在安乐椅上,道“我呢,原本研制出一款叫养颜丹的玩意儿。就是服用后会拼命出汗,需要使劲喝水的那种。后来想搞个外用型的,可谁知道这东西外用的话反倒会抽去皮肤的水份。没法子,就拿去改造成了制作腊肉的酱汁。临时想到尸体和腊肉其实都差不多,就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管用,嘿嘿,越来越觉得厨师这个职业有前途了。”

绿萝原本只是想拖延一下时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不过知道之后却没有半点想笑意思,而是想到这种酱汁一旦被用来对付尸煞门……

无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天空后,打了个响指,让安乐椅收起伞。然后才站起身道“磷火不下了,你也恢复了半天灵气。咋样?是继续打呀还是认输呀?”

绿萝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无名露出个满意的神色,转身向场外走去。只是走了没几步,突然回过身来喊道“落宝手!”

绿萝表情错愕。刚刚灌注灵气的手镯已经到了无名手中,闪了两闪便断绝了与她的联系。

无名无奈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绿萝狡黠道“我只说不是你的对手,可没说要认输。”顿了顿又望向无名手里的镯子道“你的手套不是五丈之内才能摄人法宝吗?这都六七丈了吧?”

无名毫不客气的把手镯塞进怀里,反问道“我有说过吗?这种话都信,你咋这么笨呢?”说完上下打量起绿萝来,说道“还有什么东西,主动交出来吧。反正我一样样取也是一个结果。”

绿萝两手一摊“这下真没了。”

无名冷哼一声“还不认输?跟我耍赖是吧?落宝手!”

“撕拉”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一道黑影被无名摄入到手中。入手轻柔,带着淡淡的体香。

观战众人中传出一片惊呼,只是男女之间的声调各不相同。

绿萝胸前的衣襟被拉址之力撕开,大片的雪白暴露在无名眼前。虽然绿萝咬着嘴唇马上转身掩住,可那惊鸿一瞥依然让呆若木鸡的无名鼻血狂飙。

仅仅片刻,回过神来的无名率先打破了场上的死寂,顾不上擦鼻血就歇斯底里吼了起来“哪有把肚兜练成法宝的?你变态呀?”

边说边手忙脚乱的把战利品塞进怀里。

42 逃亡

就在绿萝转过身的时候,安乐椅趁势扑了上去。六条手臂指尖相扣,将她牢牢锁住,剩下的两条手臂摆出了一副当众上下其手的架势。终于逼着绿萝不情不愿的认输。

绿萝一声不吭,银牙紧咬。

对无名这份毫无底线的羞辱已经不能用恨之入骨来形容了。

若是眼神具有杀伤力的话,那么这会儿无名已经被绿萝抽筋剥皮杀死十几个来回了。

一场实力相差悬殊的对决硬生生被无名给搞成了闹剧。

清云子笑眯眯的一挥袖子,毫不客气地收起了桌上的灵石。

起身对夕乐人一拱手,道“多谢夕大哥慷慨相赠,尸煞门的事务繁多,小弟就不多做打扰了。就此别过。”

夕乐人神情上看不出喜怒,坐在椅子上随意的拱了拱手,淡然道“慢走,不送。”

随后众弟子跟在清云子身后缓缓离去。没人作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直离开了尸煞门,众人才松了口气。

清云子却出声提醒道“都打起精神了,在尸煞门内部他们不会出手。毕竟有我在,真撕破了脸面搞起破坏来他们也吃不消。可到了外面就不好说了。”

果然,话音刚落尸煞门的护宗大阵便轰然开启。一个灰色的碗状光罩倒扣在尸煞门上空,方圆百里之内的灵气迅速被大阵抽空,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无名眼中青芒闪过,苦笑一声道“这下术法和符都用不上了,看来得做好肉搏的准备喽。”说完打了个响指。

比斗完就不曾收起的安乐椅转变为甲胄形态,穿到无名的身上。八条手臂在背后展开,如同一只大蜘蛛。

清云子脚步不疾不徐,面色不变的吩咐道“擅长近战的弟子护在外围,大家不用慌。咱们用不了术法,他们的人也同样用不了。”

不过在接下的路上,一众弟子如履薄冰般的走出了五十多里,却连尸煞门的弟子都没见到一个,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越是如此,积压在众人心头的压力就越大,精力消耗的也越快。

无名算是众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了,反正他本来对术法和法器就没什么依赖。

凑到清云子身边,没心没肺的低声道“青爷,那柄剑值五颗上品灵石呀?”

清云子目光四扫,口中却轻笑一声,道“怎么可能?这破玩意儿能值五颗中品灵石就撑死了。”

无名撇了撇嘴,没有放弃的意思“我那场对决,你好像赚了十颗上品灵石哈?”

清云子望向前方,微微眯起了眼睛,目光变的深邃起来,道“你看错了,那十颗灵石本来就是我的。”

无名在比斗一开始就偷遛了,不清楚双方下赌注的事。只是从清云子最后收起灵石的那一幕中猜到了少许“那……”

清云子挥手打断道“不要在意这种小事,活下去才是重点。你那把怪椅子还能用?”

无名身后的一条手臂举起来晃了晃,道“灵石驱动,抗磨耐用。不过话说回来,青爷,你可真有货呀。要不支援几颗灵石呗。”

清云子瞥了眼无名,沉声问道“这里天地灵气断绝,落宝手套还能用吗?”

无名感应了一下,道“嗯,影响不大。青爷,那个……”

青云子关心道“你那喇叭没坏吧?”

无名“嗯”了一声,继续道“青爷,你看我一路也做出了不少贡献。是不是意思一下?”

清云子面色冰冷,大声喊道“终于来了,大家小心了!”

无名终于爆发出来道“老头子,你是故意的吧?”

不过常修也叫出声来“尸潮!”

无名愕然停住脚步。

只见地面如同被雨水击打过的一般出现了大片的涟漪,密密麻麻,环环相扣。

紧接着从中爬出了成千上万的炼尸

,一眼望不到尽头,将四面八方团团围住。

这些炼尸显然是些低级货色,出场时连棺材板都没有一块。许多炼尸都缺胳膊少腿、肠子挂在肚子外面,身上的衣服破败腐烂。还有不少穿着兵卒的服饰,举着锈迹斑斑的破烂武器。

目的显而易见,在无法借用天地灵气的情况下,耗死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清云子修为高深,恐怕冲出去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别让它们围死了,跟在我身后,冲!”清云子抽出华丽到了极点的宝剑,认准方向带头冲杀出去。心中极为不爽,没想到这么好的宝贝,首战居然是拿来砍杀恶心的炼尸。

尸潮如同合击而来的巨浪,层层叠叠的越堆越高。不停的拍击着众人临时组成的简易阵形。

初一接触,双方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亡命厮杀。

无名手持剔骨尖刀,八条手臂各拿了一把夺来的破烂武器紧随清云子身后。扩大清云子撕开的缺口,如同搅肉机一样,所过之处残肢断臂甩得到处都是。

清云子心疼宝剑,在剑的面表镀上一层剑罡。使其不会直接与炼尸接触,每次挥剑,便甩出一道半月形的剑光。将前方十余丈的距离清理一条狭长的小道出来。

无名发现这些炼尸虽然又多又难缠,不过速度却不快。再加上有清云子在前方开道,数息之后便不再像刚开始那般紧张。游刃有余的同时还有闲心请教问题“青爷,这不是灵气断绝了吗?怎么还能放出法术来?”

清云子脚下速度丝毫不减,手中极有节奏的一下下挥出。语气从容道“灵气断绝仅是无法借用天地之威,自身的灵气还是在的。而且我这不是法术,而是剑罡。还有,你小子能不能给我专心点?有功夫就多帮帮其他师兄弟。别在这节骨眼给我闲扯蛋。”

无名回头看了眼众位师兄弟的阵形,果然一幅岌岌可危的样子,有两名不擅近战的师兄已经挂了彩。

灵气消失的过于突然,袖卷乾坤这个术法的弊端显现了出来。众人大多没来得及取出擅常的法宝,只能依靠从炼尸手中夺来的武器苦苦支撑。

悍不畏死的炼尸如同拍在礁石上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已经涌起了三丈多高的尸墙。

尸墙一旦从上而下的砸下来,阵形必破,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清云子转过头来,“唰唰”两道剑罡扫过,尸墙瞬间矮下去半截。

之后如同千手观音的无名迅速回援,往返于众人的两侧。所过之处,碎肉乱飞。

绮卉和张寒语自从无名比斗之后就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最后那一记落宝手对她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可到了这个节骨眼,也顾及不上那点姑娘家的心思了。无名冲杀到哪里,她们便相应的靠近几分全力配合。尽管手中刀剑用着不顺手,浸了血汗和尸油后更是滑腻得难受,可依然没有后退半步。

常修拎着两把锈刀,左冲右突,状若疯魔,身上除了数道伤口外,肩头还被炼尸咬了一口。所幸毒性不烈,还能感觉到疼痛。只是完全没有运功压制的余力,流出的血液中泛有一丝惨绿。

负责断后的房歌反倒成了最轻松的一个,自己就抵挡下了小半的炼尸攻击。

骑在四刃螳螂的背甲上,任由抖开了四条臂刃的螳螂自由发挥。

炼尸的攻击落在四刃螳螂身上丝毫没有影响,反观四条刀臂之下的炼尸就如同割韭菜一般,一刀下去就是齐刷刷的一大片。

由清云子在前方开路,四刃螳螂断后,无名策应两翼的情况之下。众弟子咬紧了牙关,足足奔行撕杀出十多里路才终于冲出了尸潮大阵的影响范围。

除了清云子之外,几乎人人带伤。十二名弟子中有九人被炼尸咬伤,所中尸毒的程度各有不同。

勉强行进了半里路,众人实在支撑不住,纷纷跌倒在一

条小溪旁。

无名恶心地吐出混进嘴里的肉沫,两手酸软无力的垂着,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的手臂仅剩两条还能动,一条拎着根木棍,另外一条则抓着不知是哪具炼尸的小腿。

绮卉头发散乱,原本朝气蓬勃的小脸现在抹成了花猫。两手正死死的掐着小腿,上面有一处狰狞的咬痕。小声啜泣着对张寒语道“寒语,杀了我吧,我不想变成那个模样。”

张寒语低垂着头,靠在一旁枯树上。有气无力道“你自己动手吧,我实在没力气了。”

常修半个身子已经没了知觉,嘴唇泛紫,平躺在地上,语气平静道“清伯伯,我们几个要是变成那种东西的话,就……麻烦你了。”

清云子脸色阴沉“尸煞门弟子的身上肯定有解药。”

无名摇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从咱出来到现在,碰到过一个尸煞门的活人没?难道再杀回尸煞门抢解药?到时就算真让你拿到解药估计也来不及了。等回来的时候几位师兄都已经变成炼尸满地溜达了。”

清云子闻言不但没有生气,眼神中反倒多了几分希冀“你有办法?”

无名有些无奈道“先前在尸煞门转了一圈,没整着什么好处。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从一名弟子那拿了瓶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现在想想,很有可能是炼尸的解药。我现在手酸到抬不起来,你到我怀囊里找找看。”

清云子二话不说,拎着无名的衣领就把他拉了过去,手伸进怀里一顿摸索。

戒指,手镯,锦盒,药瓶翻出了一小堆,其中最扎眼的是绣有娇艳荷花的黑锦缎肚兜。

无名语气不满的抗议道“我说,你能不能好好找?别给我乱扔啊。”

清云子从中找到一个黑色瓷瓶。拔开瓶塞一闻,腥臭扑鼻。不由松了口气,打趣道“我是看你收藏了这么多宝贝,眼馋呗。”说完,没有丝毫停顿,手脚利落的帮几名弟子服下解药。

房歌身上只有几处轻伤,算是众弟子中最有精神的一个。命四刃螳螂缩小到正常螳螂大小,飞到枝头警戒。而他则忙着给众人包扎伤口。

无名身后还有两条手臂可以用。随手丢掉武器,嘟嘟囔囔地把地上的小东西一股脑的又塞回了怀里。

清云子仰头望天,突然道“房歌,无名。往北走不到三十里应该就可以使用云舟了。你们两个能把大伙带出去吗?”

无名疑惑道“青爷,你不跟我们一起?”

清云子“嗯”了一声,淡然道“夕乐人和几个老东西在前面守着呢。我去会会他们,省着这帮不要脸的家伙打你们主意。”

无名有些担心“有把握吗?”

毕竟清云子才刚刚突破到大锻神期。夕乐人却是成名已久的大锻神中期高手,何况还有甲尸的存在。

清云子傲然道“哼,他们算什么东西。我要走的话谁还拦得住不成?”

无名闻言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直接说逃跑得了呗,得意个屁。”

清云子把脸凑过去,笑眯眯问道“你刚刚说啥?”

无名连忙正色道“我说要多加小心,不可轻敌。”

清云子轻哼了一声,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眼睛在无名腰上仅剩的两个瓷瓶上打转。问道“你砸甲尸的那玩意儿还有没有了?有的话就拿来用用。”

无名取下其中一个白色瓷瓶,递过去道“那种没了,不过有内服的。想办法塞甲尸嘴里,应该也管用。”

清云子呸了一口,不屑道“把这玩意儿塞甲尸嘴里,我还不如直接拍碎它脑袋来的干脆呢。鸡肋!”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毫不客气的一把抢了过去,塞进怀里。

无名无奈道“我说青爷,你光从我这拿东西,也偶尔让我见点回头钱呀。”

清云子身影已飘出数十丈远,遥遥道了一句“回头让掌教师兄给你报销。”

43 第六峰魔王的名头

九鼎山的一众弟子不敢多作停留,匆匆处理一下伤口便继续上路。

常修陷入昏迷之后,房歌本想让四刃螳螂背上他赶路。结果被无名给制止了,四刃螳螂现在是最重要的战力,不能受到半点拖累。

无名将安乐椅从身上卸了下来,恢复了椅子的形态。椅背平展,把常修放到上面,仅剩的两条胳膊将他牢牢固定好。迈开椅子腿跟在队伍中,竟是个自行移动的舒适单架。

无名被众人投来的目光给瞧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当初这么设计只是懒得走路而己,没想过拿来运病号。”

结果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大家的眼神更古怪了。

现在众人对无名已经没了刚离开山门时的轻视。充满了肯定和好奇,

无名跟绿萝的那场对决虽然有些荒诞不经,可其中的惊险之处大伙都看在眼里。更何况后来无名在尸潮中的勇武表现,已经最直观的证明了他的实力。

清云子长老临行前托付两人带队出去,大家自然没什么二话。

众人并没有向北直线行进,而是在无名的带领之下多绕了不少弯路。

虽然耽搁了一些时间,却也因此而避开了数个阵法陷阱。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轰鸣,紧接着又是连绵不绝的“隆隆”之音不断响起,风云倒卷,大地随之一阵颤抖。

无名抬头遥望天际,嘴唇轻咬。

距离太远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就像远处有木板砸到一起所发出的碰撞声响一样,不过仅从声音的密集程度就能分辨出战局是多么得激烈了。

见九鼎山的弟子都驻足回头,无名轻轻吐出一个字“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到了最前面,看不出半点悲喜的色彩。

绮卉在看过无名对决后对他有些本能的抵触情绪。又经历了后面的尸潮,压抑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咬牙道“你有没有人性?交手的可是清云子长老。”

无名脚下不停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的问道“不然呢?你是打得过甲尸还是杀得了夕乐人?”

绮卉只是借机发泄淤积在胸中的情绪,并不是真的不明事理。耍起女孩子的蛮横道“你是不是太冷漠了?”

无名冷哼一声道“长老想离开的话谁都拦不住,别忘了他这么做的目的。”

房歌连忙打圆场道“行了,都少说两句吧。抓紧时间赶路。”

绮卉还要继续说下去,张寒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摇了摇头。

无名没有回头,目光谨慎的四处张望,对众人道“发现了吗?咱们一路虽然绕过了几处陷阱,可是一具炼尸都没碰到。距离走出大阵的范围还有一段距离,这不合常理。”

正在此时,一名弟子突然发出一声闷哼。脚猛的一缩,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躺在了另外一人的怀里。

房歌连忙跑过去查探情况。

只见这名弟子用手死死掐住小腿,满脸的惊恐之色。他倒抽着冷气,忍疼道“有东西从脚下钻进到身体里了。”

此时他的腿上隆起了一个半圆的肉瘤,在皮肤下面快速的左右移动,要寻找空隙往上钻。

无需房歌招呼。缩小到巴掌大的四刃螳螂“唰”的一下从空中俯冲下来,落到这名弟子腿上,接连挥出了两刀。第一刀割开皮肤,第二刀从伤口中挑出了一只鸽卵大小的狰狞甲虫。

甲虫大头小身子,交错的牙齿锋利如刀。一对巨鄂生在头的两侧,八条略扁的勾足形状像是划水用的船桨。

甲虫被四刃螳螂用刀臂从背部洞穿而出,却依旧顽强的挣扎不休。勾足在透胸而出的刀臂上

挠的‘咯咯’作响。

女孩子对虫子有着天生的畏惧,尤其是会往身体里钻的那种。绮卉头皮发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正巧撞到去而复返的无名身上。刚要向远处躲,被无名抓住手臂给硬生生扯了回来。

张寒语见状怒道“无名,你干什么?”

无名没理她,死死盯着四刃螳螂手中的甲虫,喃喃道“原来是尸,这下就能解释为什么附近连炼尸都没有一具了。”

房歌闻言面色一凛,颤声问道“尸?”

绮卉没好气的甩开无名的手,不过没再往远处躲,而是绕到张寒语的身后,问道“什么尸?”

无名耳朵动了动,道“一种食肉的虫子,喜欢钻进动物的体内从里往外吃。虽然更喜欢活的动物,不过死的也不会放过。而且这玩意儿还是群居的。”

像是在印证无名的话一般,淅淅索索声越来越响,泥土翻涌。密密麻麻的尸如同在土壤中撒了一把芝麻,纷纷冒出头来。

众人中除了无名就属房歌对尸还算了解,也正因如此,反而有着最大的恐惧。

根据记载,尸几乎没有天敌。不但甲壳坚硬,而且不惧水火,不畏霜冻。尸钻到宿主的身体里不会马上致命,而是吃饱血肉后跑到内脏里产卵。孵化出来的小尸再吃着血肉一点点长大。它们会从体内分泌一种强生素的东西,维持宿主的生机不绝。直到掏空到只剩下一张皮为止。

房歌面色苍白道“无名师弟,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无名一屁股坐在地上道“你现在就坐螳螂飞走,到能使用灵气的地方给宗门传信。让他们来给我们收尸……算了,估计也剩不下什么尸体了;或者赌一赌,大伙不要超出我身周的一丈远的距离,原地休息。”

绮卉怒道“这算什么法子?”

无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他已经接到了金豆的回应,心里一点都不急。知道这些尸至少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房歌抿了抿嘴,深深的看了一眼张寒语,斩钉截铁道“我留下,如果不能一起回去,那就死在一起。”

无名语气轻佻道“哎哟,这次不是偷摸看人家了?打算表白了?要表白就抓紧啊,一会没机会了。”

房歌鼓了鼓腮帮子,刚要开口。张寒语面无表情的走到无名面前,直勾勾的盯着无名,问道“无名师弟,你是不是有应对法子了?有的话就别藏着掖着了。”

无名叹了口气“好法子没有,笨法子有一个。我也有只蛊虫,能以威压震慑住尸,可以保证我身周大约一丈范围的安全,所以你们都得离我近点。暂时有这些虫子活动,尸煞门估计也没什么别的动作,所以咱们反而更安全一些。大伙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吧。一旦离开阵法的笼罩范围,我估计肯定有场硬仗要打。除此之外就祈祷青爷别挂掉吧,不然夕乐人那老家伙一来,咱们妥妥的都得交待在这。”

“蛊虫?”绮卉闻言眼角抽了抽,恨不得跟常修换一下位置。看到尸之后,她感觉全身都痒痒的,总觉得身上趴了虫子似的。

无名懒得理她,盘膝而坐开始恢复体力。金豆的趴在他的肩头一动不动,不细看的话还以为那是一枚小小的纽扣呢。

漫山遍野的尸铺满整片大地,甲壳泛起的光线像潮水一般波光粼粼,缓缓绕过几人向远处流去。真正吸引它们迁移的是尸潮遗留下的气息。

众人在略微慌乱后,也逐渐安下心来。抓紧时间处理伤口,恢复体力。

尸的数量实在太多,所形成的浪潮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才从缓缓远去。

清云子的斗法声也越来越远,变的微不可闻。

无名睁开眼睛,握了握拳。依就有些酸软无力,可好歹能正常拿东西了。

站起身,毫不拖沓的道了一声“走”。

一行人彼此搀扶着的再次上路,隐隐有了几分以无名为主的意思。

东拐西拐又绕过了三处陷阱后,房歌突然压低嗓音道“前面再走两里路就出了大阵范围了,可是有不少尸煞门的弟子守着。”

无名挥手让大伙停下,示意原地等待。自己则如灵猴一般穿梭离去,身形只是树丛中闪了两闪就从众人眼前失去了踪影。

纹绘院的一名弟子,感慨道“弟子中居然还隐藏了一位这么厉害的角色,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呀。”

房歌苦笑道“你不知道无名不奇怪,可第六峰魔王总听说过吧?他一个人就把百兽坪折腾的鸡飞狗跳,管事跑到长老那告状好多次了。都不了了之的压了回去。”

那名纹绘院弟子惊到“什么?他是第六峰魔王?第六峰魔王是个道童?”

张寒语所在的问鼎阁消息最是灵通,喃喃道“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咱们说不准真的能逃出生天。”

绮卉虽然性格开朗,可偏偏所在的问道楼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方。好奇道“什么魔王?什么逃出生天?你们说什么呢?”

房歌面色有些古怪“第六峰魔王可是咱九鼎山的名人呀。不知干下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才闯下了这么大的名头,就算不是过街老鼠也相差不远了。可厉害的是他从来没被抓到过,仍然是该干嘛干嘛。”

绮卉怔怔道“这么厉害?那和逃出生天有什么关系?”

张寒语无语的看了眼绮卉道“宗门内各峰弟子的围追堵截都拿他没办法,区区一百多尸煞门弟子算得了什么?何况这么广阔的地域,要走还不轻松?”

“走什么呀?咱们干他一票再说。”无名的声音很突兀的从身后传了出来。若不是他出声说话,众人都没注意到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无名恬着脸,嘿嘿笑道“没想到我在大伙心目中还挺有地位的哈,想低调都不行。”

众人一个个都面色古怪。

无名没继续自卖自夸,招呼大伙围了过来。拿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出了个简易的地图道“范围这么大,尸煞门也不知道咱们从哪出去。前面基本上都是些普通弟子,不过领头的是那个叫什么阳的好像是个亲传弟子。”说完,用树枝在一块开阔地点了点,对房歌说道“这里有五十几个尸煞门弟子搜索,地势比较开阔,一会让螳螂去跳个舞没问题吧?”

房歌点头道“只要灵气充裕的地方就能释放出来,不过一击之后小螳就要进入沉睡状态了。”

无名点了点头“嗯,够了。”说完又指向一处丘陵道“其他人到这里埋伏,可千万别告诉我你们这些精锐弟子一个打五个都做不到哈,对了。咱们这些人里谁修练过狮吼功一类的功法?”

一名龙虎台弟子拖着重伤之躯,战意沸腾道“我练过。”

无名点头道“再来一个干不了架的帮忙。”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承认自己干不了架。

无名无奈之下,只好点名。

用树枝点了点那名被尸伤过的弟子,然后才意识到相处了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那个谁呀……就你了。唉呀,别瞅了,就说你呢。”

无视了这名弟子悲愤的目光,无名用树枝指了一下狭隘蜿蜒的峡谷,道“一会你跟那位师兄到这个地方守着。三十丈之内,那个什么阳要是露头。你就把灵力全部输入到这个法宝里,然后龙虎台的师兄给他来上一记狮子吼,震不死他也吓死他。”

44 逃出生天

李阳对师门的安排非常不满。

他负责搜索的这块区域显然不会有什么活物出来。

毕竟从宗门到这里要经过一片尸聚集的领地。不但是尸煞门的天然防护网,那里也是生命的禁区。

把他扔到这显然是有惩罚他演武场对决时表现不力的意思。

可他李阳好歹也是唯一胜出的一场呀,凭什么把立功的机会让给那帮没出过什么力的家伙?

积郁难消的李阳招出了一具女性炼尸,拿着皮鞭就是一顿抽打。边打边发出野兽般的咒骂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时两名外门弟子快步跑来,对血肉模糊的炼尸视而不见。恭敬道“李师叔,发现九鼎山弟子的踪迹了。”

李阳闻言眼睛一亮,扔掉皮鞭,舔了舔嘴唇,问道“在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其中一人道“发现了一男一女。男的似乎受伤不轻,昏迷不醒。”

李阳嘴角神经质的快速抽动起来,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有一个女的?真是太好了。九鼎山的两名女弟子,无论哪一个都让他心动不已“快,带我过去。”

山坳的茂密草丛之中。

一众埋伏的九鼎山弟子面色怪异。

只见远处乱石滩中,昏迷的常修静躺在安乐椅上。绮卉撕心裂肺的抱头痛哭,大嗓门隔着二里地都能听到,跟死了自家男人似的。

无名捂住额头道“这……演的也太浮夸了吧?早知道就换张师姐上了。”

张寒语面无表情地投过去一个冰冷彻骨眼神,无名连忙解释道“张师姐温良贤淑。只要本色出场肯定能让那帮死人脸生不出半点怀疑。可是绮师姐……唉!这得多缺心眼才能被她给骗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李阳得意忘形的“呵呵”奸笑声传来“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呀。不如你跟着我怎么样?我保证把你侍候得欲仙欲死。”

绮卉在略微一怔之后,面露惊恐之色。泪眼婆娑的大叫道“啊!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说完,毫不犹豫的扔下常修,转头就跑“救命啊,有人吗?谁来救救我。”

无名眼角抽了抽,小声道“要不让蹲守的那两位师兄回来得了,绮师姐这智商说不准成了炼尸还能更高一些呢。”

张寒语没作声,但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不曾想,李阳不但没有半点怀疑,反而更加的得意道“叫呀,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叫,叫的越大声我就越喜欢。”说完,不紧不慢的一步步逼上前去。

跟随他而来的两名弟子中,其中一个出声询问道“师叔,这个男的怎么处理?”

李阳头兴致正浓,头也不回的道“别问这种扫兴的问题,脑袋带回去就行了。”

绮卉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刚到岩石转角便被一块石给绊倒。满脸惊恐的向后挪去,可怜兮兮的望向笑脸狰狞的李阳。

不远处的草丛里藏着两名九鼎山弟子,见李阳的身形已经被岩石遮挡起来,忙将一身灵力注入到喇叭法器之中。

喇叭型的法器在灵力注入之下,光滑的外壳上先后亮起了三道细密的阵纹。

第一道阵纹将声音收拢到喇叭之中。

第二道阵纹将声音放大十倍。

第三道阵纹是无名在传音术的基础之上推演出来的集声成线阵纹。

待三道阵纹全部亮起后,龙虎台那名弟子小腹凸起如鼓。压缩到极致的气流从口中猛的朝李阳宣泄出来。

狮子吼

声音完全被喇叭吸收,连身旁的那名

弟子都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狮子吼经过放大,再凝成一线向李阳直刺而去。

“嗯?”李阳心生感应,才刚刚愕然抬头,整个头颅便如同被击中的西瓜般“噗”的一下爆炸开来。红白之物飞溅的到处都是,连同身后的巨大岩石也寸寸龟裂,滑落成一地碎石。

“我勒个去!”无名吓了一跳。

做这玩意儿的初衷就是拿来骂人的。按照计划是把先出其不意的把李阳给震懵,然后再由绮卉动手杀人。没想到呀,到了其它弟子手中居然有如此恐怖的威力。

一时间埋伏在树丛后的众人和尸煞门余下的两名弟子都傻眼了。

什么情况?

无名最先回过神来,一打响指,喊道“猴子双摘桃!”

两名尸煞门的弟子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中了埋伏。才刚要摇动摄魂铃便感觉一道劲风向下身撩来。

安乐椅的两条手臂一击建功。

两名尸煞门弟子夹紧双腿,无声无息的跪倒在地。紧接着被摸上前去的两名九鼎山弟子扑到身后。一扭脖子,结束了性命。

这边一得手,张寒语便取出一面铜镜向对面小土丘照了照。

躲在土丘阴影处的房歌轻轻抚摸了一下四刃螳螂的背,道“去吧,小螳。看你的了。”

四刃螳螂用脑袋在房歌手背上蹭了蹭,然后向土丘后的开阔之地飞去。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越来越大。天地间的灵气在它身周形成了数十个小小的气旋。

待四刃螳螂落地之时,体长已经长到了三丈有余,四柄臂刀全部展开。

“这是?九鼎山弟子的灵兽?!”一名赶着三具炼尸的尸煞门弟子率先发现了四刃螳螂,吓的连忙后退。同时向天空打出了一道响箭。

响箭炸开之后分布在四周的弟子迅速集结而来,连人带炼尸足有四五百之多。将四刃螳螂团团围住,保持了十多丈的距离,却谁都不肯上前去当那个出头鸟。

四刃螳螂身子在原地转来转去,扭头打量围上来的尸煞门的弟子。

一名老成持重的尸煞门执事到的迟了些,只能站在人群最外围。望着堪称杀伐机器的四刃螳螂疑惑道“奇怪,这只螳螂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的?先前并没见到呀。它不是会飞吗?怎么会等着被围死?”

正在这时,突然见到四刃螳螂一改之前体态。纤细的四条后腿交错着支撑起身体,直立而起,两对翅膀横向撑开,四柄刀臂的刀尖向天。看上去像个优雅的舞者。

螳螂跳舞?这名执事突然想到了什么。脚下顿住,神色突然猛的一变,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螳螂起舞,人间炼狱。”

“撤!快撤!”执事只留下一句充满惊恐的大喊便手脚并用的向远处逃去。

“啪嗒嗒”四刃螳螂带有锋利倒刺的细腿轻轻踢踏在地面,声音中有鼓点般的特殊韵律。四柄臂刀的刀尖各带着一个凝如实质的气旋。翅膀交替舒展收起,像飘逸的礼服裙摆。

围上前的尸煞门弟子有不少揉了揉眼睛,有几人不知不觉的靠近了几分。谁能想到一只虫兽竟能展现出如此美丽的一面?

四刃螳螂唰的一下将刀臂挥舞上扬,扭动纤细的腰肢,脚下不停传出优美的鼓点。

一道微风以四刃螳螂为中心,向四周轻柔的蔓延开来。微风抚过,花草无声无息的化作齑粉,坚石的岩石也被刮去一层。

站在最前面的尸煞门弟子和炼尸毫无察觉中就失去的皮肤,血肉。最后连骨骼也化成了白色的细砂。

最外围的几名弟子终于发现了异状,大叫着转身就逃。

可惜为时已晚。螳螂之舞的蓄势已成,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不由自主的向四刃螳螂拉扯过去。

微风突然狂暴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扩散开来。许多弟子还来不及挣扎就彻底从世上消失,只留下少许夹杂在泥沙之中的骨粉。

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持续了一息便突兀的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可四周的景象却已是面目全非。

除了四刃螳螂脚下仍残留些许绿意之外,百丈之内的地面被生生刮去了两尺,裸露出光滑如镜的黄褐色泥沙地面。

做完这一切,四刃螳螂微微踉跄了一下,甩了甩三角脑袋。身体慢慢缩小,晃晃悠悠的飞回到土丘后的房歌手中。

房歌有些心疼的将四刃螳螂收到锦盒里,向无名的藏身之处摆了摆手。

无名嘴角翘起,笑道“大家上吧。应该没什么威胁了。”

张寒语见无名蹲在那没有动弹的意思,问道“那你呢?”

无名理所当然道“我?我只是个道童,顶大天还是个厨子。咱们九鼎山还没沦落到让我这样的小角色冲锋陷阵吧?”

张寒语深深的看了眼无名,没再说话。身形闪动间冲杀了出去。

分布在四周的尸煞门弟子零零散散还有三五十人,不过以外门弟子居多。被九鼎山众人砍瓜切菜般一顿收割,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其中居然以拎着喇叭的两名重伤弟子击杀敌人最多,一吼一个准。直到清光了所有尸煞门的人,还意犹未尽地四处搜寻。

最后把喇叭还到无名手中的时候脸上那叫一个不舍,好像把亲儿子送人了一样。

事后绮卉邀功似的跑来问众人,她表现的咋样?是不是以后再有这样的需要她都可以全权担任了?

无名轻咳了一声,道“绮师姐,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你可以试试跟常修换一下。装昏其实也是很有挑战性的。”

绮卉疑惑的看了眼全程躺演的常修,真的有那么难吗?

张寒语抛出云舟,一步迈了上去,道“此地不宜久留,闲话晚点再聊,先离开这里再说。”

众人没再废话,纷纷上了云舟。

两个时辰后,终于离开了尸煞宗的领地。

空中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无名望向云舟外的景色,目光闪烁。突然出声问道“按照原计划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个宗门?”

绮卉嘴快道“广善堂的总部,去采购一批灵草。”

“哦……”无名点了点头,深思了片刻,突然又问道“广善堂是干啥的?”

绮卉“噗”的笑出声来“瞧你那表情还以为你知道呢。广善堂是医馆呗,生意遍及整个江洲呢。”

无名果断道“原计划不变,咱们去广善堂总部”

绮卉一脸的不解“你疯了?清云子长老不在。咱们又都这样了,还乱跑什么?”

无名迎上众人的目光,解释道“这么久过去了,不管清云子长老那边怎么个结果,想来早就该结束了。现在咱们跑出来的消息怎么也该传到夕乐人的耳朵里了吧?如果我是他的话,就会在回九鼎山的半路上守着。咱们的云舟再快也快不过大锻神期高手的飞剑吧?”

张寒语言闻,没有丝毫犹豫。马上让驾驭云舟的师兄调整转了方向。不但如此,还降低了高度贴着山头飞。

再次飞出数千里之后才在无名的提议之下降下了云头,找了一处山涧修整调养。

连番征战奔波,大伙的伤势需要控制,体力也几乎到了极限。

45 随遇而安

九鼎山的弟子在溪水旁终于得以喘息,纷纷取出丹药和绷带处理伤势。

所幸这里地处深山之中,人迹罕至。

状态稍好的弟子强打起精神靠盘坐吐纳来恢复灵力,还有几名伤势重些的干脆倒头便睡。

有纹绘院的弟子强打着精神,取出了一套阵旗布下。然后便奈不住意一头扎在青草丛里呼呼大睡起来。

阵法聚拢起四周的水汽在百丈之外缓缓凝出了一片白雾,有阻挡视线和遮挡神识的作用。

房歌和绮卉算是状态最好的两人。保存了些许的体力,受伤也较轻。

自发的负担起了警戒的任务。

唯独无名不安份的在四周兜兜转转个不停。一会趴地上闻闻,一会摘片树叶放嘴里尝尝。

绮卉有些莫名其妙,捡了个石子丢过去。砸在无名的脚边,问道“唉,你干嘛呢?”

无名直起身道“我擦看一下附近有没有妖兽出没。在溪边休息虽然方便却也相对要危险一些,野兽会到这里来喝水。知道有什么动物出没,好提前有个防备。”

绮卉不以为然道“别说普通野兽,就算是妖兽又如何?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了它不成?”

房歌难得插话道“绮师妹,妖兽不比修士。有各自的天生优势,不容小觑。还是小心为妙,若是被没见过的蛇虫咬到就麻烦了。你忘了尸了吗?”

绮卉一想到密密麻麻的尸就浑身不自在,使劲甩了甩脑袋,道“浑身都是尸臭,我去洗洗。”

无名闻言目光闪烁了一下,道“溪水中还没检查过呢,你把金豆带上吧。如果有危险的话它能提早发现。”

绮卉好奇道“金豆?什么东西?”

无名伸出食指,让金豆跳到指尖。然后道“是我的蛊虫,对潜藏的危险比较敏感,也能让蛇虫之类的自行避让开。”

绮卉凑近细看,道“看上去不像其他虫子那么恶心,这么丁点的小家伙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吗?”

房歌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尸当时避让的其实是它?”

无名得意地点了点头,有种子女被人夸奖了的自豪感。

绮卉身上难受,一心只想痛痛快快的洗个澡。没有闲聊下去的兴致,接过金豆后,转身就走远了。

房歌把熟睡中的四刃螳螂取出来,轻柔地放到树叶上晒太阳。然后问道“师弟的蛊虫是什么品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有长成这个样子的蛊虫?你还修习过养蛊之术?”

无名倚靠在晒的热乎乎的山石上,嘴里叨了半截草杆道“当初和山蛊宗的一名弟子交好,跟她学了些皮毛。临分别的时候送了我一枚虫卵。到底是什么蛊虫我也说不清楚,现在还处于幼年期,等长成了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无名想起了一张清新靓丽的笑脸,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房歌转过身来,与无名并肩坐下轻声道“无名师弟,虽然你年纪不大,不过很有主意。你说宗门现在会知道咱们的现状吗?清云子长老能安然度过危机吗?”

无名抬头远眺,语气平淡道“青爷肯定没事,要不是给咱们做掩护,夕乐人那老东西根本就别想拦到他。真要一心想跑的话,掌教出手都未必留得住。至于宗门,呵呵……当然知道咱们的现状,恐怕出发之前就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了。”

房歌愕然道“不可能!宗门怎么会放任咱们去送死?”

无名似觉得阳光太过刺眼,伸出一只手轻轻遮在额头上。闭上眼睛喃喃道“青爷是多精明的人呀,不肯吃半点亏的主。可你看他自从到了尸煞门后的举止,根本就

是昏招不断嘛。这何止是来踢尸煞门的场子呀?简直就是有意引导他们来追杀咱们啊。”

房歌难以置信道“这些人都是从宗门精英弟子中选拔出来的,是宗门的未来。怎么可能扔到这种地方送死?掌教疯了?”

无名面色不变,声音却低了几分“正因为是精英,所以才来送死。大家还不算宗门的未来,能活着回去的才是。说起来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不过这跟养蛊的道理差不多。必须经过淬炼才能当得起大任。你信不信,只要能活着回到宗门这些人都会得到全力的培养?”

无名吸了吸鼻子道“大家如果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心中难免会有疙瘩。可那又如何呢?难道记恨宗门冷血不成?没见掌教把儿子都送来了吗?”

房歌沉默了,有些道理他不是不懂,而是刻意的不去想。没想到这些话竟从一名道童的嘴里说出来了。他不由抬头看了无名一眼。结果这一看却大吃一惊,道“师弟,你流鼻血了,是暗伤发了吗?”

无名没睁眼,无所谓的用手抹了抹,道“没事,年轻人火气旺。流流鼻血挺正常的。”

房歌有些不放心,修仙之人哪来的火气旺就流鼻血一说?又不是吃错了补药的凡俗中人。

无名摆了摆手,表示无妨。

房歌哪里会知道,自从金豆蜕皮之后,便多了个与无名共享视野的能力。无名这会儿故意闭上眼来掩饰瞳孔中的金芒,心思却都在出水芙蓉般的绮卉身上了。

没想到这丫头脑子不怎么灵光,除去束缚之后的身段竟是一等一的火爆。

无名只觉小腹升起一股邪火。

为免尴尬,身子躬了几分,又把长衫的前襟扯了扯,做了几次深呼吸。只可惜舍不得收回视线,鼻血有越流越多的势头。

房歌见状,手忙脚乱的摸出疗伤丹药塞进无名的嘴里。

无名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咕噜一下吞服了下去。

好在绮卉不像寻常少女那般洗起来没完没了,洗净后就取出一套全新的衣衫换上。无名的鼻血终于有了渐渐止住的迹象。

房歌见无名鼻血止住,只当是丹药起了作用。长长的松了口气道“师弟,这一路太过劳累,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无名睁开眼,瞳孔恢复了正常色彩笑道“不打紧,没关系的。师兄的丹药很管用呢。”

边说边用手在嘴巴上胡乱抹了两把,可是鼻血流了太多,越抹越花。于是就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来擦,只是才刚擦了两下便有股幽香钻到鼻翼之中。

低头一看,拿的竟是从绿萝身上扯下来的肚兜。

无名脑子瞬间回想起了那抹无限美妙的旖旎风光。只觉鼻腔一酸,“噗”的一声,鼻血如注般喷涌出来。喷了毫无防备的房歌一脸。

房歌抹了把脸急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无名随手丢掉肚兜,仰头捏着鼻子摆了摆手。

这时绮卉一身清爽的回来,正巧撞上两人满头满脸的血。大惊道“你俩怎么了?”

无名顾不上回话,一拉房歌,向溪边快步跑去。

绮卉托在手里的金豆脚下一弹,跳到无名的肩上。

绮卉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提醒道“你俩小心点,溪水里可能真有什么东西。我刚刚总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无名跑到溪边,顾不得脱衣服就捏着鼻子跳进了冰冷的水里。

这次是真的有种失血过多的眩晕感了。

房歌虽然是个大男人,却带着些许姑娘家才有的扭捏。在隔着一块大石的相临水洼处蹲着洗了把脸,然后才除去衣衫

清洗起来。

无名冷静了半天才感觉那股邪火缓缓褪去。长舒了口气,把湿哒哒的衣袜脱下来,扔到岸边道“让师兄担心了,我没事了。可能是最近吃多了上火的东西吧。”

房歌的声音从大石另一侧传来“没事就好,刚才真是吓了我一跳。”

安静了半晌,房歌的声音又响起“师弟,先前的话才说了一半。你觉得宗门对尸煞门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吗?”

无名忙着搓去一身油泥,随口道“谁知道那帮老家伙怎么想的。磨练咱们的心思肯定是有,再多我就不晓得了。咱毕竟没在那个高度上,看不了那么远。”

房歌顿了顿道“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加入山门吗?总不能一直做个道童吧?大伙都能看得出掌教和清云子长老对你的器重。”

无名手上一停,想了想道“加入山门的事以后再说,这次游历结束后先回宗门休整几天。要是条件允许的话,我想出外游历一番,好好看看这天下的风光。”

房歌惊道“咱们还要走访剩余几家宗门?可是现在没有前辈领队呀,还有必要继续吗?”

无名叹道“你当我不想回去呀?可你得知道这帮老头子让大伙出来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准这会儿青爷就躲在什么地方偷窥咱们呢。你没听绮卉刚刚的话吗?”

房歌自动忽略了无名嘴里的大不敬称呼,陷入沉思之中。

没多一会,哗啦一声,无名从水里出来。道“房师兄,你那有多余换洗衣服没?先借我一套穿穿,我的东西都在青爷那呢。”

房歌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道“哦,有。你穿可能小了点,先将就将就吧。”

待两人回来的时候,绮卉看向无名的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

俗话说人饰衣装马饰鞍,一身绸缎青袍的无名和穿道童服饰时判若两人。当真是风流倜傥,英武不凡。

绮卉上前围着无名转圈打量道“唉呀呀,无名师弟。没想到你换身衣服还挺好看的呢。”

无名闻到绮卉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感觉鼻子又痒痒的。不动声色的挪远一步道“哪里,是沾了房师兄的光。嗯,衣服好看。”

溪边风景不错,阳光大好

房歌和绮卉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无名自己钻树林里瞎晃荡去了。

他有点不敢和绮卉对视,总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心虚感。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调息的弟子终于三三两两的醒转过来,溪边总算多了几分人气。

等无名回来的时候,已是满载而归。肩上扛着一根挂满沉甸甸山桃的树枝。身后拖着一头百斤重的山猪,山猪身上搭了一串用草结串到一起的白鱼。

张寒语在看到无名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无师弟,怎么不好好休息?咱们这有行军丹,不用抓这些东西的。”

无名把东西放下后蹲下身来,手不停歇的用石头围起个圈,说道“行军丹没滋没味的,我吃不惯。再说整这些也麻烦不到哪去,全当是给大伙补补身子了。”

常修冷声道“到了哪都忘不了吃。”

无名仿佛才看到他一般,惊讶道“唉哟,常大公子醒啦。睡的可还舒坦?醒了就从安乐椅上给我下来吧,别赖在上面装咸鱼了。”

常修哼了一声,咬着牙从安乐椅上爬起身,在地上盘膝坐好。

无名毫不客气的吩咐道“醒过来的师兄帮下忙哈。房师兄,你把我圈起来的地方挖深一些。麻烦绮卉师姐和张寒语师姐去捡些干柴来,我说……哪位师兄那有调味料呀?”

46 分道扬镳

众人经过在山涧中的两日休整,恢复了不少精神。

一番商议之后,大伙都认同了无名的意见。决定继续预定的旅程。

云舟向北飞行了十多个时辰,在距离德义城百里之处降落下来改为步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这是凡俗之人居住的城池,若是被普通百姓看到有人从天而降的话会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和麻烦。

德义城位于交通枢纽之地。不但是军事重城,同时还是商旅的交汇通货之所。其中不乏豪门旺族和手握兵权的将门子弟,繁华程度和混乱程度远不是一般城池所能比拟的。广善堂作为江洲最大的医馆,总部便坐落在此城的黄金路段上。

越是临近城池,周边的乡镇就分布的越密集。

只是一路上多有无人掩埋的枯骨散落在道路两旁,嘲讽着繁华背后的人性凉薄。路上不时能看到躲避战乱的难民有气无力的向德义城方向赶去,许多人摔倒后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众人四处张望,心中震惊不已。无论是在九鼎山还是聚仙城都见不到如此凄凉的一幕。

这时,一名衣衫褴褛的瘦削妇人噗通跪倒在几人面前,拦住去路,哀求道“几位大人,可怜可怜我们母子吧。求你们发发善心,给口吃的吧。”

绮卉抿起嘴唇,摸出一锭银子就递了过去。不过才刚刚伸出一半就被无名拦了下来。

无名没理会她的疑惑眼神,而是让房歌取出一块烤肉,转过身送到妇人手中。

见她接过肉后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便没再言语。当先带着大家绕过妇人继续赶路。

走出一小段路程后,绮卉快步上前拦住无名。语气不善的质问道“你干嘛拦着我?我的银子怎么用要你管吗?”

无名错愕的看了看她,又望向其他人。问道“你们也觉得是我不对?”

果然,除了房歌之外,大家的脸上或多或少的都挂着不自然的神色。

无名想了一下措辞,耐着性子问绮卉“你想帮她还是想害他?”

绮卉板着脸,语气冰冷道“废话,当然是帮她。”

无名又问“那你拿出银子时有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眼神?你想过咱们离开后她保不保得住银子吗?”

绮卉一时语塞,强词夺理道“那她还抱着个孩子呢,你给块烤肉算怎么回事?”

无名有些头疼,懒得多作解释,不客气道“真不知道你这核心弟子是怎么当上去的,怎么就上了出游的名单。”

绮卉闻言大怒,掐起腰就要跟无名好好理论理论。

张寒语上前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绮师妹,那妇人怀里的孩子早就断气了。”

绮卉嘴巴微张,半天没说出话来。随后冷哼了一声,踢飞一块石子,嘟着嘴生闷气去了。

无名站出身来面向大家行了个礼道“虽然当初清云子长老命我和房师兄带大家走出来。不过现在已经脱离了险境,我一个小小道童人微言轻,不好再对众位师兄师姐指手画脚。若是有师兄愿意继续和在下同行,无名乐得同往。如果我的处事方式让师兄师姐感得不舒服了,那也没关系。咱们至少共同经历过生死,结下同行之谊。便就此别过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阵沉默。

果真如此的话,岂不是给人一种利用完人家就一脚踢开的嫌疑?

片刻后常修道“也好,分开走的话或许大伙都自在些。万一遇上什么难处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了,好歹有个照应。”

有了常修的出面缓解,其他人纷纷赞同。

毕竟在宗门里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让他们处处听从一个道童的

安排,心里确实挺别扭。

出乎预料的是曾一嗓子吼爆李阳脑袋的那名龙虎台弟子居然选择了和无名一起同行。

房歌望向张寒语,两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之后,也留了下来。

三人与其他人互道了声珍重,就此分道扬镳。

无名暗松了口气,他最担心身边一个人没有。那随身的物品可就只能自己扛着了。

龙虎台的这名弟子名叫烨伟。师承程云子,是此次出行的四名亲传弟子之一,算起来跟无名的关系还挺近。

无名见其他人已经走远,打趣道“房师兄留下来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我还穿着他的衣服呢,这是怕我跑了。烨师兄是为啥呀?惦记着那喇叭呢?”

烨伟长的五大三粗,留有一脸的络腮胡子。憨笑着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道“喇叭确实挺不错的,要是师弟什么时候方便。我真想着求你顺手帮我做一个。不过我留下来还有别的原因,我觉得和鼎鼎大名的第六峰魔王一起行走江湖,怎么着也不至于吃大亏吧。”

无名闻言哭笑不得,这位师兄还真是坦诚的可爱呀。

无名把喇叭摘了下来,递给烨伟道“既然以后一起同行了,那就送你吧。放你那比我拿着的作用大。”

烨伟接后喇叭后两手死死的抓着。生怕一不小心掉地上摔了,眼珠子镶在上面就挪不开了。嘴里还假装客气的“这……这……”

无名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这这的了。回头我再做一个就是,你抽空把狮吼功教我就行,算是两清了。”

烨伟嘿嘿一笑“那成,我就先占师弟这个便宜了哈。”边说边一个劲的摩挲着喇叭。

狮吼功属于凡俗武学,之所以在藏经阁里找不到收录,不是因为品级太高,而是练起来又苦又累,作用又不大。几乎没有修仙之人对它感兴趣。用这套功法换一件适合自己的法宝,占了不小的便宜。

房歌心思还没从张寒语身上挪回来,气绪有点低落。

无名一拍房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房师兄,难道你光是偷偷得关注张师姐,人家就会对你另眼相加了吗?这泡妞呀,就跟钓鱼是一个道理。首先你得有她看得上眼的饵,然后还得有耐心松紧有致的遛着。最后她自然就乖乖跳你的锅里了。”

房歌被道破心机,脸上微微一红。疑惑道“看得上眼的饵?”

无名重重“嗯”了一声道“据我观察,张师姐对常修是比较欣赏的。常修有啥呀?论实力他不如你。论相貌,他差了你好几条街呢。论背景张师姐又不是那种势力小人。那差距在哪呢?沉稳,魄力,有主见,有担当,这些就是你欠缺的东西。不说别的,你决定留下来和我同行的时候,她看你的眼神就跟以前不太一样。”

房歌挠了挠头,干笑道“哈哈,有吗?”

无名表情严肃道“绝对有,相信我的眼光。等他们在前面吃了亏,你再跳出来英雄救美。然后欲擒故纵个两三次,保证她对你死心踏地欲罢不能。”

房歌擦了把冷汗“欲……欲罢不能?不,在我心目中爱情是纯洁不可侵犯的。这也太龌龊了吧?”

无名摇了摇头,转身继续赶路,无奈道“好吧,当我没说。”

一向老实的房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快走了两步。追上无名后用决绝的语气道“信你一次!”

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无名抬头看了眼天色。道“今晚就在这镇上找家客栈住下吧,明天一早再进城。”

烨伟全无二话,一副以无名马首是瞻的模样。

房歌却疑惑道“师弟,天色不算晚,咱们还能再赶一段路呢。”

无名一

屁股坐在路旁的木桩上,倒了倒鞋疴里的沙子。笑道“多赶那么一段有啥用?再有半个时辰就关城门了。跟难民挤一起露宿城头吗?到时就算有客栈住估计也不便宜。”

烨伟拿一块绒布小心的擦拭着喇叭,漫不经心道“城门而已,还能拦得住咱们不成?”

无名站起身来率先往镇子走去,回头向二人招了招手。边走边解释“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九鼎山是最大的势力不假,可不代表咱们做弟子的就能为所欲为。这么大一座城池,要是没几个高手坐镇能说得过去吗?到那时虽然搬出宗门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不过闹的灰头土脸也不好看呀。”

无名抬手指了指镇上的客栈,有些卖弄的意思道“住店也好,吃饭也好。不能选新开的店,也不能选客少的。条件差点脏点都没关系,至少安全一些。若是孤身一人在外行走,还要选背靠墙的位置,既能保证不被偷袭又能防止扒手。”

房歌惊讶道“无名师弟,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无名仰望天空,露出一副追忆的神色,悠悠道“因为我是老江湖呀。”

享受着两人崇拜的目光,无名暗自得意。

师父私藏的那几本武侠小说果然没白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三人最终选了一家规模不大的老店住下,伙食算不上美味倒也能吃饱。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花了三个小钱。搭上一辆牛车,悠哉悠哉的往德义城而去。

无名两手垫在脑后,躺在马车的干草料上看着天上的朵朵白去。突然道“事先说好,我可是一穷二白哈。你俩也知道我使不出袖卷乾坤那招,对我别报什么期望。二位师兄都别藏私,有多少银子吱一声,我也好有个数。”

烨伟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道“我平时用度比较大,存下的银子不多。现在有二百多两。”

房歌道“我还有八百两能用,不过得留下一些给小螳买饲料。”

无名扯了个草杆,掐掉两头塞进嘴里叨着道“这样啊……那采购药草肯定不够,得再想想办法才行。”

烨伟憨憨一笑,道“不是还有其他师兄弟吗?大伙凑一凑肯定够了吧。”

无名嗤笑一声“他们?指望不上的。”

房歌想了一下,问道“师弟,你知道宗门要买什么药草吗?”

无名无所谓道“不知道。不过在丹阁待了那么久,灵草园有哪些品种我还是清楚的。捡咱们宗门没有的药草买应该不会有错吧?”

烨伟露出个自信的笑脸,拍了拍壮硕的胳膊道“我去设个擂台,肯定能赚到银子。”

无名无奈笑道“算了吧,那得猴年马月才能赚够银子?还是进了城看情况再说吧。”

正说着,牛车翻过山岗开始下坡,一座雄城的影子跃然出现在眼前。

车夫常年跑这条路线,心里有数。刚刚好卡着开城门的时候到达城下。

烨伟眼尖,远远看到盘膝候在城外的常修等人,用力朝那边挥了挥手。

有两人挥手回礼,脸上的笑容多少有点勉强。

正如无名猜测的那般,常修一众赶到城下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交涉无果后,欲要强闯又受到城中的高手的警告。无奈之下在城外枯坐了一宿。

三人下车后没有凑上去寒暄,遥遥打过招呼后直接进城了。

虽然城外人很多,可进城却不需要排队。到了城门口才知道,德义城的入城费用竟是高达一两银子。

无名望向满脸愤愤的两位师兄,舔了舔嘴唇。嘿嘿一乐“本来还想打探一下城里有哪些为富不仁的大户呢,这下倒是省事了。”

47 市井门道

无名进城后背着手慢悠悠的走在前面,领着两位师兄在德义城里兜兜转转。如同带着护从出外游玩的富家公子哥一般。

这里距聚仙城万里之遥,民生也有着极大的差异。

少了几分质朴和仙家的出尘气息,充斥着纸醉金迷的红尘市侩。

高昂的入城费拦下了大多数流亡的难民。

因此,即便是生活在贫民窟的最底层居民,骨子里也带着股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三人从刚入城的时候就被盯上了,身后远远的吊着一伙流痞。

一来是从装扮就能看出无名等人的身家不俗。二来是因为三人都是生面孔,估计在城中没什么背景。总之就是属于那种自认为了不起,跑到城里开眼界的宗门肥羊。

这些所谓宗门弟子心高气傲,心性单纯,难免在本地势力手上吃瘪。最终落得灰头土脸,光洁溜溜的逃出城外的下场。

房歌和烨伟对视了一眼,发现无名一路走走停停,心思都在路边摊子和店铺上。忍不住出声道“师弟,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无名不露声色的拍掉伸向腰间的干瘦小手,对房歌笑道“这就是正事呀,咱们的主要目的不就是历练吗?你看这车水马龙的十里长街,看这华灯璀璨人声鼎沸的盛世景像。背后可藏着不少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呢,这里有横行的骗子和小偷还有咱们身后一直吊着的流痞。亲身体验这些不就是此次出行最重要的事吗?出世炼气,红尘修心啊。”

见烨伟欲言又止,无名笑道“放心吧,广善堂的事有那么多师兄师姐在呢。再说咱们身上这么点银子也买不来多少东西,索性游玩一番再说。”

说罢,无名站住脚步。挑了挑下巴道“要不咱们仨去开开眼?”

房歌和烨伟顺着目光望去,竟然是家披红挂绿的青楼。门口有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路上拉客。

烨伟在三人中年纪最长。被无名这么一说,耸动了一下喉咙,还真生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念头。

一位姑娘感受到三人投来的目光,遥遥向三人招了招手,捻着碎步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房歌闹了个大红脸,一手一个。气急败坏地拉着两人逃也似的快步跑了。

姑娘顿住脚步,锦帕掩嘴而笑骂道:“原来是几个有贼心没贼胆的雏呀。”

跑出没多远,一名贼眉鼠眼的瘦小男子出声拦住了去路“几位公子,看装扮不是本地人吧?需不需要导引?有小的引路可以少走不少弯路,也能避免挨宰。每天只要三个大钱就行。”

烨伟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一路行来,发现城里骗子实在太多。要不是有无名在一旁时时提醒,他那点家底估计剩不下多少了,因此对主动搭话的陌生人提不起半点好感。

无名却是笑着应了下来“好呀,那就有劳这位小哥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男子露出讨好的笑脸道“道上的人都喊我耗子,几位公子也这么称呼小的就行了。”

房歌扯了扯无名,给了他个小心上当的眼神。

无名却毫不避讳的道“没关系的师兄。做他们这种行当的眼界宽,路子野,确实能省下不少功夫。最多就是在饭馆店铺里吃些回扣。都是无所谓的小事,真有不轨的念头也无妨。杀了再找一个就是。你说对吧?”

最后这句话是对耗子说的。

耗子连忙点头称是,暗地里擦了把冷汗。这都什么人哪?虽说这世道人命不值钱,可也不能这么随意呀。这好歹还是在城里呢。

无名笑眯眯的拍了拍耗子的肩膀道“师兄弟之间开惯了玩笑,你别当真哈。其实我们几个都是刚从宗门出来游历的老实人。”

耗子打了个激灵。无名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没底。

一般刚入世的新嫩都恨不得扮出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出来,哪有主动跟别人讲的?况且就算无名说的是真的,那反倒更要小心了。他们出来混的都知道一个道

理,刚出宗门的二愣子最不好惹。这种人头脑一热就拔刀杀人,完全不顾及后果。虽说事后会受到惩治,不过那跟已经死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名摸出一角银子来,倒扣着手心递给了耗子。问道“你也尾随了我们几条街了,问你个事。吊在我们身后那帮流痞是什么来路?”

耗子不动声色的接了过去,没有因为被无名撞破而流露出半点尴尬的神色。低声道“是城里七大帮派之一,叫赤蛇帮。有一百多名帮众,领头的外号叫涛爷,是城主的小舅子。所以在城里就算惹了事被报官,最后倒霉的也不是他们。久而久之就越发的横行霸道了。”

无名似笑非笑道“过来搭话之前你跟那个什么蛇帮的人交头接耳了半天,是他们派来探底的吧?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他们的底给抖出来了?”

耗子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颇为不屑道“他们又不是我爹。再说了,我爹也没银子亲哪。几位公子都不是普通人,小的自然不敢动歪心思。在德义城混,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就死的渣都不剩了。”

无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耗子兄弟是个敞亮人,那就有劳找个静雅的落脚之处吧。你有没有回扣我懒得管,不过我不希望休息的时候还得提着精神去防备一些下作的小手段。”

耗子眉开眼笑,让几人稍等了一下。小跑着去和那群流痞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那帮一直吊在身后痞子三三两两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房歌和烨伟大眼瞪小眼的在一旁傻乎乎看着,没想到市井中的小人物还藏着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烨伟有副大嗓门,就算刻意压底声音,动静还是不小“师弟,一群痞子而已。不开眼的话打杀了便是,哪来这么多的麻烦?”

此言一出,周围的行人“哗啦”让开了一个圈。刚刚无意见听到人都不敢多看他们一眼,低头快步离远。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道“咱们要在城里盘桓一段时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有用得着这些地头蛇的地方,比自己蒙着头乱闯强的多。”

耗子回来后笑着道“都妥当了,我带几位去落个脚吧。”说完,领着三人直奔一家客栈而去。

客栈所处的路段比较偏,环境还算是干净。虽然一个房间每天要两个大钱,不过管三餐饮食。

耗子还特意去掌柜处叮嘱了一声,不要扰了三位公子的清静。

显然这里平日里赚的也不都是干净钱。

无名耳朵尖,听闻后厨那名五大三粗的老板娘称耗子为当家的。不由打趣道“看不出,耗子兄弟还是个大福气之人哪。”

耗子陪着笑脸道“客栈是婆娘家的,我算是个上门女婿。平时生意平平,不然我也不用出去接些引路的生意贴补家用了。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几位放心住下便是。”

无名点了点头,对房歌和烨伟道“待会吃过饭,二位师兄就在客栈歇息吧。耗子兄弟陪我到处转转,了解一下德义城的风土民情。”

房歌和烨伟点头应下,他们对这乌烟瘴气的城市实在没多少好感。

饭后,无名在耗子的带领之下闲逛了起来,徐徐前往繁华的路段。

耗子是个本地通,不但对城中的趣闻轶事如数家珍,而且极其善于言谈。

不过无名偶而提的问题却让他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什么哪些商贾为富不仁呀,哪家官吏私通劫匪呀,城中都有哪几位成名高手呀。

最后终于在无名问起城主府布局时,脸色大变道“公子,城主府中有两名达到大炼气期的修士做供奉。这么多年过去,可从来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在没受到邀请的情况下完整出来的。”

无名笑着摆手道“你想多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有几条命也不够跑城主府去撒野的呀,你看我像活腻了的人吗?”

耗子嘴上没明说,心里却暗自嘀咕:随口问问能问到城主府的布局?信你才有鬼!

无名耸了耸肩,又

摸出一角银子丢给耗子道“行了,我打算租个锻造间来用用。带我找家铁匠铺子吧,不用特别大,不过最好金属种类比较全的。”

耗子嘿嘿笑着接过银子,轻车熟路的领着无名去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铁匠铺。

道明来意后,铁匠师傅轻蔑的瞥了一眼无名,狮子大开口道“锻造间租用一天要十两银子,消耗的金属另算。”

无名在这方面懒得计较,直接点足了要用的金属,搬运到了锻造间里。

不得不说,这家老板不是一般的黑,金属比市价高出不少来。付过钱后,就已经把从房歌那借来的五十两银子花了个七七八八了。

耗子算了算能从老板那拿到的回扣,心中得意万分,只是脸上不好意思表露出来。撅着屁股,殷勤的帮无名拉风箱。

铁匠铺的锤子自然不如无名自己的好用,不过只是打几个修复安乐椅的零件而已,也就没那么高的要求了。

一顿暴风骤雨般的锻打,把耗子给看的心醉神迷。

半个时辰之后,无名收起了零件。又融炼出了十几枚鸽卵大小的千钧丹。

自从清云子失踪后,金豆就断了口粮。生铁显然是满足不了小家伙的胃口,这阵子正闹情绪呢。

无名擦了擦手,把打出的东西收成一个包裹。见到耗子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还有什么事?”

耗子支吾了半天才道“公子,这铺子一天就要十两银子。你这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人家是不会退钱的。”

无名闻言一乐“嘿,不错呀耗子兄弟,都知道帮我心疼钱啦。”说完,瞅了眼用剩的边角料,爽快道“罢了,相识是缘。这些边角料扔了也是扔了,顺手帮你打把匕首吧。”

说完放下包袱,又回到炉边。把乱七八糟的金属块一起扔进了炉火里。

耗子立马来了精神,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拉风箱。

德义城不缺铁匠,缺的是好铁匠。

市面上一柄好点的匕首动辄数两银子,若是出自名家之手,百两也是卖得上的。他刚刚看的仔细,无名的手艺比锻造大师丝毫不差。

不过凭他的眼光压根就看不出,即使是无名随意用边角料打造的一柄匕首,这种合金技艺和锻造技巧也不是城中那些所谓名师能够比肩的。

只是让耗子大感失望的是无名在熔炼完金属后,仅仅锻打了盏茶功夫后就“滋啦”一声完成了淬火。

这……也太糊弄了吧?

无名把匕首拿在手里反复打量了两眼,语气平淡地道了声“还成”就递给了耗子。“刀柄和鞘你自己装吧,行了,咱们回去吧。”

耗子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匕首胎子,没好意思当着无名的面扔掉,用油布包裹起来。

可浸过桐油的粗麻布仅是搭在刃上,就不声不响的从中裂开了一条口子。

耗子见状眼中一亮,再次仔细打量起匕首来。这才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刀刃上竟隐隐泛有一层幽蓝色的寒芒。

狂喜之下,耗子一口气缠了十几层油布才小心翼翼的贴着胸口收起。掩饰不住激动之色,语气诚恳道“公子赠的这把匕首,小的必然视作传家之宝。”

无名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顺手的事,不用大惊小怪的。别拿着去砍铁器就行,砍多了还是会卷刃的。”

看到耗子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无名嘴角微微一翘。收买人心的话,果然还是这玩意儿省银子呀。

距德义城数千里,众人曾落脚休养的山涧之处。

一只毛色锃亮的猪鼻鼠仰头在风中嗅了嗅,一蹦一跳跑到一块岩石旁。从缝隙中叼出一个染血的肚兜“吱吱”叫了几声。

其身后数十丈的树上出现一名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飞身而至。接过肚兜后拿到鼻子上一阵猛嗅,又俯下身子在周围查探一番,捏了把土放到嘴里细细品尝。之后遥望向北方,喃喃道“十二个人,三天前离开的吗?”

48 全当是帮他们积德了

无名和耗子回到客栈的时候,见房歌和烨伟两人都阴沉着一张脸。

先把包袱“哗啦”一下放到桌上,然后无名才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天还没黑呢,脸咋就先黑了?

烨伟憋闷中带着几分尴尬,别过脸去默不作声。

房歌白了烨伟一眼,没好气道“你跟耗子走后,烨师兄嫌待在屋里憋闷,说是要出去走走。结果一个人跑青楼去了。”

无名一愣,揶揄道“是不是因为没带上你,所以闹起情绪来了?”

房歌呸了一口,气鼓鼓道“哪呀?去青楼就算了。还遇上了仙人跳,被人骗走了一身的银钱。烨师兄气恼不过,就跑回来喊我帮忙。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呀。结果……结果……”

无名嘴角抽了抽,道“结果你的钱也没剩下,都让人卷跑了是吧?”

房歌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无名无奈道“还用问吗?都写在你们脸上了。”

烨伟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道“师弟,你点子多。有没有办法找回场子?”

无名耸了耸肩,望向耗子。

耗子摇头道“若是钱没拿出去的话,还能想法子挽回些局面。既然到了他们手里,再想讨回来可就难了。被骗走的银钱不少吧?”

房歌提到钱就是一阵心疼,哭丧着脸道“我俩的钱加一块,有一千多两呢。”

“一千多两!”饶是耗子已经往多里猜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笔巨款。这么多银子,别说去逛逛青楼,就是给几位头牌赎身都够了。

无名反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模样,道“既然要不回来,那就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就当是买个教训吧。”

耗子投过去一个崇拜的眼神。果然是人中龙凤呀,瞧瞧这位公子的胸襟气魄。

烨伟和房歌则不约而同地送给了无名一个鄙夷的大白眼。

你个一路蹭吃蹭喝的家伙,咋好意思说这话?

无名对房歌和烨伟的目光视若无睹,淡然道“咱们都是一身好本事。难道还愁没银子用吗?再说了,我身上还有三两银子呢。吃吃喝喝的话够用了。”

烨伟叫出声来“啥?才半天功夫五十两银子就只剩下三两了?你干嘛去了?”

无名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总比一千两银子半点没剩强吧?”

两人被戳到了痛处,再次陷入沉默。无名连忙宽慰道“放心好了,尽管放开了吃喝,饿不着你们的。再说就算没被骗,那点钱也不够采购药草的,这事我来想办法。”

烨伟叹道“银子没了是一方面,可咱咽不下那口气呀。”

无名嘴角扯了扯,强忍着没把“活该逛青楼”的话说出口。学着清云子的样子,板起脸道“咽不下这口气就对了,这就叫修行。”说完转头对耗子道“青楼那地段是谁的地头?这事能查出来吗?”

耗子还沉浸在无名把一千两银子说成‘那么点钱’的霸气中,闻言后忙回道“那一带是金虎帮罩着的,听起来也像他们的做事风格,回头我让帮里的弟兄去打探一下。”

无名拱手谢道“那就有劳耗子兄弟了。今天没什么事情了,你就先去自行休息吧。”

耗子怀揣着无名送的匕首,心痒难搔。闻言也不再客气,道了声‘诸位好生休息’便掩门离去了。

无名取出一颗千钧丹,由着金豆趴在上面啃食。然后对房歌道“师兄,劳烦你把安乐椅取出来。我得修理一下。”

房歌取出安乐椅摆在地上。见无名摊了一桌子的零件,问道“师弟,你这半天都忙这个去了?”

无名点点头道

“修理一下,好歹能增添几分自保的能力。”

说话间,无名已经开始了眼花缭乱的拆解和组装。

房歌和烨伟眼睛眨也不眨的在一旁观看。

虽不是第一次见无名拆装安乐椅了,可依然有种说不出的流畅快感。

待无名满意的上下打量安乐椅时,烨伟忍不住道“师弟,你怎么没给它装备一套武器呀?”

无名一屁股坐在安乐椅上,打了个响指,享受起了全身按摩。悠悠道“这才是炼制它的主要目的,干架那只是副带功能。打打杀杀什么的最没劲了。”

房歌心细,发现了不同之处。问道“师弟的这件法器以前手掌不是这个样子吧?掌心多出的小孔是干什么用的?”

无名闭着眼在微微摇晃的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心不在焉的回道“那个呀,喷毒和发暗器的。”

“……”

德义城在乱世中处于枢纽要地,不但没有宵禁,反而夜夜笙歌。尤其是黄金地段,更是红黄灯笼高悬,灯火通明。无视朝廷颁布的禁酒令,随处可见自诩风雅之士的买醉之人。

客栈二楼,窗子轻轻的掀开条缝。一道黑影一闪而逝。背生八臂,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巨大蜘蛛,两个起落便彻底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烨伟双手枕在脑后,跷着二腿躺在床榻上,对房歌道“老弟,你说咱们这位师弟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房歌下巴搁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四刃螳螂抱着一颗灵丹进食,道“谁知道呢?要是能让咱俩揣测出来,就不叫第六峰魔王了。以前觉得实力就是一切,可走这一趟才发现。咱们还差的远呢,也不知张……其他几位师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烨伟脚丫子在小腿上搔了搔痒,道“他们那么多人在一块呢,谁还敢招惹不成?还是多担心一下咱自己吧。唉,我说,你觉得无师弟这个人咋样?”

房歌终于把目光挪向烨伟,直到把烨伟给看的有些不自在,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房歌叹了口气道“你这家伙面粗心细,其实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无名年纪小,说话有时也不太靠谱,可办的都是让人放心的事。跟他在一块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安心。”

烨伟不置可否,嘿嘿一笑,道“那你说无名的战力如何?照理说在演武台上应该尽力了才是,可后来抵挡尸潮的时候又表现出了另外一面。我是有些看不懂了”边说边手脚并用的比划安乐椅的第二形态。

房歌目光又回到四刃螳螂身上,道“我也看不懂。在云舟上的时候无名师弟曾展露过一手飞剑技艺,可之后再没见过他的飞剑出鞘。你注意到了没有?他至始至终都没杀过一个人,甚至剿灭尸煞门弟子的时候干脆就没出手。”

烨伟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鼓捣出来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都跟闹着玩似的,可到了别人手里都是杀人的利器呀。”

房歌见四刃螳螂吃完了灵丹,便取出锦盒收了起来,然后道“或许是因为他没杀过人吧。那只叫金豆的蛊虫……小螳有些忌惮呢!”

德义城中,完全与黑影融于一体的无名眼中金光流转,静静的在一座府邸墙外观察里面的情状。

金豆趴在小小的飞剑上,穿梭于府中大小厅堂之间。

能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拥有三进门的大宅子,自然不是一般的商贾人家。

这是大盐商,范大老爷的家。

若是放到二十年前,贩卖私盐是抄家砍头的重罪。不过拿到现在,朝廷已经无力去管这些“小事”了。连本城的城主都拥兵自重,谁还会在乎一个岌岌

可危的傀儡王朝呢?

范大老爷新买了一个漂亮的通房丫环。急不可耐得带进卧房后上下其手一番,正要行那鱼水之欢时,却突然见刚刚还空空如也的桌子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纸。

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

把丫环轰出去后,范老爷唤来账房先生。把纸递给他,道“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

年纪已经不小的账房先生有了表现的机会,脸上异常得意,用力清了清嗓子。结果一看上面的字,吓了一跳。看了眼站立两旁的家丁,小声念到“尊贵的范老爷……”

范大老爷眼睛一竖,厉声道“大点声,没吃饭吗?”

账房先生无奈之下提高嗓音道“尊贵的范老爷……你的大姨太正在偏房与人通奸,二姨太刚刚乔装从后门偷遛了出去。女儿的闺房中藏着两个男人……”

范大老爷一听,连忙黑着脸制止。在场的家丁纷纷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木讷模样出来。

范府的人伦之乱在德义城是出了名的,这些破事估计全府上下就只有老爷一个人蒙在鼓里了。

范大老爷咬着牙集结起一众家丁,携枪带棍的直奔偏房而去。

顿时在范府上下掀起一片鸡飞狗跳。

无名无声无息的溜到卧房中,三两下就找到了墙角的暗格。慢条斯理的把东西一样样装到口袋里,洗劫之后不忘把暗格恢复成原样。临走前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在墙头看了半天热闹。

至于府中的两名修真者供奉,炼气期的那位正在跟大姨太通奸。叩门期的那位是从大小姐闺房里揪出来的。

两人自然不会束手待毙。结果这一反抗,整个范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范府这么一闹,相临几个宅子的大户人家都跑出来看热闹。以至于无名不费吹灰之力的又走访了两个富贾之家。

客栈之中,房歌和烨伟在各自的床榻上打坐。

“吱丫”一声轻响,无名轻手轻脚的飘进屋里,顺手掩好窗子。

烨伟睁开眼,疑惑到“师弟,你……”

无名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过来帮忙。”

房歌也睁开眼,见到无名背后的手臂各抓着一个口袋,竟是没有一只手空着。问道“这是?”

无名轻笑着小声道“出去转了一圈,路上捡了几个钱袋子。来。帮我分分类,然后房师兄先帮我收着。”

房歌和烨伟心领神会的没有多问,三人也没点灯。仗着目力过人,摸黑收拾了起来。

八个口袋统统倒在地上,连房歌这种沉稳性子呼吸都急促起来。

口袋里一锭银子都没有,零散金子大概收拾出了二百多两。银票一万三千多两,金票七百多两。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值钱小玩意儿。

房歌大体算了一下,若是折成银子的话有三万多两了。忍不住问道“师弟,你就不怕我拿这些银子跑了?”

无名无所谓,道“师兄才不是那种人呢。再说,就算真没了的话,出去再溜达一圈说不准就又有了。反正是捡来的,丢了也不心疼。”

烨伟现出不快的神色,嘟囔道“哼,他不是那种人,我就是了呗?”

无名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脸道“别急呀烨师兄,不是说好了在这住上一阵子嘛。你吃过的憋还没讨回来呢”

烨伟嘿嘿一笑“这还差不多。”

房歌还有些疑虑“师弟,你窃……捡这些钱来。是不是不太好?”

无名坦然道“放心吧,早踩过盘子了。都是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取点小钱来用用,全当是帮他们积德了。”

49 桃红和春梅

第二天一大早,耗子就跑过来敲门。

见到三人后眼神有些不太自然,试探着问“三位在小店住的还习惯吗?”

烨伟大手一拍耗子的肩膀,险些把耗子的小身板给拍弯了,咧着嘴道“挺舒坦的,耗子兄弟有心了。”

耗子被拍得晃了晃,陪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小的该做的。对了,昨天那事我让弟兄去帮忙查了。确实是金虎帮干的,据说宰到了大肥羊,全帮吃肉三天庆祝。”

说到“肥羊”的时候耗子悄悄看了眼烨伟二人的脸色。

果然见到烨伟怒道“他娘的,拿老子的钱吃肉庆祝。不怕被羊肉给噎死?”

房歌轻咳了一声,轻声提醒道“大多数是我的钱……”

无名冲二人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问耗子“金虎帮是什么来头?”

耗子干笑道“金虎帮的老大是城主的小舅子。”

房歌轻“咦”了一声,问道“城主的小舅子不是你们赤蛇帮的老大吗?怎么又成金虎帮的了?”

耗子面色古怪道“都是城主的小舅子。德义城里七大帮派的老大要么是城主的小舅子,要么是他大舅哥。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也不可能在城里混的风声水起呀。”

烨伟讥讽道“嘿,这城主倒是好气。原来他才是城里最大的流氓头子呀。”

耗子不置可否,犹豫了一下继续道“对了,昨晚有几个大户家里遭了贼,城里正到处抓人呢。几位在城里都是生面孔,若是出行的话还得多注意一下言辞,免得被城卫抓去充数了。”

无名点了点头,从房歌那要来一张百两银票,塞到耗子手里道“待会咱们去金虎帮管辖的地段转转,这些银子你收着。把你们那个什么蛇帮的弟兄发动起来,怎么让他们难受就怎么来。至于如何去搞你看着办就行了。”

耗子心道一声果然。

昨天还只剩下三两银子,这会儿就随手给出一张百两银票,这明显是在试探他呀。连忙给了无名一个‘打死也不会说’的表情。

想到这,耗子一拍胸脯“两家婆娘在城主府就是对头,连带着两个帮会也不对付,公子就瞧好吧。赤蛇帮正眼红呢,跑去闹事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耗子的识趣,无名几人也是十分的满意。

用过早饭,四人一起往青楼所在的路段闲逛。

说是闲逛,其实只有无名有这个闲情逸致。

耗子小心的陪着几位财神爷,一边介绍当地的风土民情,一边绞尽脑汁找话题活跃气氛。

至于房歌和烨伟则都是一脸的严肃神情,搞得好像身处龙潭虎穴一样,总感觉满大街的人都对他俩不怀好意。

耗子在德义城的灰色势力中显然是小有脸面的人物。有他陪在身边,连那些挥之不去的扒手也不再往身前凑了。

“放屁,你们活腻了是不是?”突然几人前方传来一声厉喝,听声音有些耳熟。

无名凑上去一瞧,忍不住“嘿嘿”乐出声来。

居然是绮卉和张寒语。

两人在青楼前被一群恶奴给围成一圈拦住,正跟一名老鸨和几个掐腰的娼妓对峙。

“桃红,我醉仙楼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你培养起来。还没赚回一个小钱呢,你就跟野汉子跑了,未免也太不把我这做妈妈的放在眼里了吧?”老鸨拿着把扇子不停在肥硕的大胸脯前扑扇,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蛮横。

说完,又瞥了眼冷着脸的张寒语道“还有你,春梅。怎么连你也如此的胡闹?妈妈真是白疼你了。”

无名饶有兴致的回头看了眼二位师兄的脸色,打趣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了二位的福,咱九鼎山的弟子这是挂上大肥羊的标签了,到这就得脱层皮呀。唉,我说,要是烨师兄今天逛青楼,说不准还能关照二位师姐的生意呢。”

这话说的烨伟一阵尴尬。

房歌捏着拳头就要上前说理,被无名一把拉住“干啥玩意儿你?丢人没丢够是不是?老实

儿在这待着,不让她们长点记性迟早还得再跌跟头。”

房歌急得面色发红“可是……”

无名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可是什么可是?我告诉你,人家巴不得咱们整事呢。城里正在到处抓人,到时候想摁都摁不住,那时你还想干啥?难道屠城吗?城里好几个大炼气期高手呢。”

说完,白了房歌一眼。朝烨伟勾了勾手指,趴在他耳朵上一阵嘀咕。

烨伟听完之后连连点头,一转身挤出围观的人群,东拐西拐不见了身影。

绮卉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伸手指着老鸨“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这时,老鸨身边的一名样貌颇为清秀的妇人劝道“桃红妹子,咱们都是苦命的姑娘。我知道你不甘心,可咱们女人哪有自己作主的份呀?留在妈妈这好歹彼此还有个照应,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

绮卉满脸怒容的望向这个虽然清瘦却容颜姣好的女子,终于认出她竟是那名曾拦路讨过一块烤肉的妇人。当时她还递出一锭银子,被无名给拦下了。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厌恶到极点的“呸”了一口,一身灵力隐隐有爆发的迹象。

张寒语面无表情,冷冰冰的问道“你的孩子呢?是埋了还是随手丢了?不会是自己吃了吧?”

女子神色有瞬间的恍惚,眼中的悲戚之情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歪起头露出一个如花的纯真笑脸道“你说什么呢春梅?咱们这个行当的姑娘哪有福气养孩子呀?”

老鸨挥了挥手,对一众恶奴道“都给我绑了,饿上三天。好好调教调教这两个不听话的小蹄子。”

其实仅从服饰就能看出两个姑娘是宗门弟子,可围观的众人中没一个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都是奔着看热闹来的,甚至还有个纨绔子弟大喊道“别饿坏了姑娘。妈妈,今晚我就点这两个姑娘了,我帮你调教。辣点好,本公子就是喜欢有味的。”

“轰”一众狗腿子跟着起哄。

张寒语双拳紧了紧,眯着眼扫过众人,最后目光定在老鸨身上。语气阴阴的道“让我们姐妹留下来也不是不行。你们有这个觉悟就好。”说完,双手颜色由白皙开始渐渐泛红,一步步逼向老鸨,青石板地面在脚下寸寸裂开。

绮卉见张寒语准备动手,也毫不含糊。从袖中抽出一对霸王瓜棱锤,“砰”的对击了一下。杏眼圆瞪,死死盯着老鸨。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青楼,琢磨着从哪开始拆比较好下手。

老鸨即便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也能明显看出瞬间就变的苍白起来。

混到了老鸨,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能从袖子里抽出那么大一对锤子,绝对是修仙之人的手段。而且听对碰的动静,这大锤子显然是实心的。

老鸨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翻天了不成?告诉你们,这是金虎帮的地盘。在德义城里,你们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老娘卧着。”话头一转,继续道“妈妈我念着你们可怜,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全当没收留过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快滚!”

张寒语眼光冰冷,有种想要不计后果大开杀戒的冲动。

结果被烨伟的大嗓门给出声打断了“屎蛋他娘,可算找到你了。你个不要脸的娘们儿。我是缺你吃了还是缺你穿了?你竟然背着我跑这来干不要脸的勾当?”

声音传出的同时,五大三粗的烨伟就已经挤开了人群。走到那名妇人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她,满脸的怒容。

众人一看烨伟的这身行头,皆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一脸的络腮胡子,披头散发。脖子上挂了条金光烁烁的大粗链子,裸露的上身健壮如牛。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疤。七分短裤被肌肉绷得紧紧的,腿毛浓密,赤着一双大脚。最显眼的是他手中还拎着一根丈许长的黑铁棍,往地上一杵,整个地面都是一震。

烨伟随手把铁棍插在青石板路面上,一只手抓住那名妇人的衣领,拎小鸡似的将人给悬空提了起来。脸对着脸

粗声道“我是饿着你了还是亏了你了?你个守不住妇道的败家娘们儿,净给老子丢人现眼。难道那些小鸡崽子比老子那话还大不成?”说着手一比划,指的正是先前起哄的那个纨绔公子哥。

那公子哥脸色不变,假装没听到。他哪能跟个混人一般见识?

妇人刚要说话,“啪”的一声,被烨伟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抽在屁股上。火辣辣的一片生疼。“闭嘴,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在老鸨眼神示意下,另外一个姑娘壮着胆子凑过来,行了个万福道“这位大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小铃一直是我们醉仙楼的姐妹呀。”

烨伟一瞪眼,把妇人丢到地上。一把拎起了这名搭话的姑娘,痛心疾首道“还有你,阿花。当年你爹把你卖进寨子的时候跟我咋说的?敢逃跑就打折你的狗腿。你说我是先打折左腿呢?还是右腿?或者两条一起?”边说,边用一只大手在这个姑娘的大腿上游走。把小姑娘给吓的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此话一出,大家伙都明白过味儿来了。这位哪是来找媳妇的?感情是来找茬的呀。

老鸨到底是见惯了世面,有股遇事不惊的气场“哟,真够霸道的。不知我们这些苦命的姑娘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大爷。大爷若是求色,我醉仙楼别的不多,只要银子给足了,形形色色的姑娘随便挑。可若是求财,那不好意思了。都是出卖皮肉的辛苦钱,我也作不得这个主。到时只能求金虎帮为咱们主持公道了。”

烨伟把吓坏的姑娘往地上随手一丢,把头发搂起来,走到老鸨面前。跟她脸贴着脸,冷笑道“真他娘是贵人多忘事呀,昨天才发生的事,这么快就把老子给忘了?不妨跟你挑明了吧,讹了我多少银子我不要了。认栽!不过我这人记仇,很记仇。有些帐,咱们慢慢算哈。”

说完,阴测测的一笑,大手一下下的拍在老鸨脸上。动作不快,也看不出用力,如往常嫖客吃老鸨豆腐一般无异。

却见到老鸨的脸上的脂粉被甩的四处飞扬,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一丝鲜血从老鸨嘴角渗出。

老鸨在看清烨伟脸的时候心里就明镜了,原来这位跟那俩姑娘是一伙的。这下还真是把人给往死里得罪了。

这时,一队城卫军赶到。驱散了围观的人群,领头小队长走上前来喝道“哪个在城里闹事?都给我拿下。”

老鸨忙换上一张笑脸,一只手搭到小队长的肩头道“军爷,误会了。客人玩的不尽兴,被姑娘调笑了几句,把人给惹恼了,不妨事的。”

小队长闻言语气缓和了些,依然板着脸,指了指老鸨的嘴角,问道“怎么弄的?”

老鸨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用指尖捻了捻,道“哟,这胭脂的成色不好,掉色呢。”

见老鸨都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城卫小队长也就不好再追究下去了,扬声道“有事吱一声哈。咱德义城可不是外地蛮子跑来撒野的地方。”说完隐晦的在老鸨胸前摸了一把。警告似的白了烨伟一眼,带人离去。

见城卫军走远,老鸨冷冷的看了烨伟一眼道“大爷,我这店小就不留你用膳了。你那些银子不在我这,我也赔不起。和你们过不去的也不是我这小小的醉仙楼。你若是非要跟一帮姑娘过不去,我们就只能认倒霉了。”

烨伟憋在心里的窝囊气顺畅了不少。被他这一闹,好歹没让绮卉和张寒语干出当众杀人的事来。

给杀气不减的绮卉和张寒语递了个眼色,带着二人向躲在远处看热闹的无名走去。

房歌满是关心之色的偷看了张寒语一眼,低着头躲到无名身后默不作声。

不曾想无名这个杀千刀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笑眯眯的拱手行礼道“见过桃红师姐,春梅师姐。”

“轰隆”一声,张寒语身侧饭馆的一面土墙毫无征兆的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露出屋里满脸惊愕的食客。然后尖叫着四散而逃,只留下傻眼的掌柜和店小二……

50 嚣张的贼

房歌凑上前去,歉意的摸出五两银票塞到惊魂未定的掌柜手里。

远远见到一个城卫军小队闻声赶来,几人连忙快步离去。

灰溜溜回到旅店后,无名才无奈道“姑奶奶,咱现在没有长辈撑腰。能不能低调点?”

张寒语冷着张脸“你再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把这客栈也炸了?”

耗子闻言脸都绿了,一个劲的给无名使眼色。

无名撇了撇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问道“怎么就你俩?其他人呢?”

绮卉小嘴一瘪,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委屈道“被广善堂的那帮王巴八给扣住了,我俩出来找你们。结果在青楼那边被人拦住,再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烨伟换了身装扮,气势也跟着有所改变。眼睛一立,蛮横气息扑面而来“扣人?凭啥扣人?”

结果绮卉一时清绪太过激动,东一句西一句的讲不到重点上。还得张寒语不时补充几句,这才让无名理了个脉络出来。

原来常修等人一进城便直奔广善堂的总部而去。

刚到的时候广善堂的人好吃好喝招呼着,态度还算不错。可当天夜里去过一伙金什么帮的人之后,广善堂的态度突然出现了大转变,开始处处刁难起一众弟子。

他们气恼不过,就跑去理论了几句。可是不知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动起手来。结果才厮打了没几下就被数名大炼气期的高手跑出来给镇压了。

打斗中摔坏了一些盆盆罐罐,广善堂的人张嘴就要索赔十万两银子。

九鼎山众人把银钱都拿出来也只有凑了六千多两而已,所以他们就放两个姑娘回去凑钱赎人了。

无名黑着脸听完,不留半点情面的斥道“这么明显的坑都往里跳,你们都是猪吗?”

绮卉没得到安慰,反倒得被无名给无情的嘲讽了。脸面一下子就挂不住了,眼泪刷的夺眶而出。两只小手一左一右的抹了把脸,站起身来拉着张寒语就走。

张寒语冷冷的看了无名一眼,也起身离去。

房歌欲言又止,焦急的看着无名。

无名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连句话都听不进去,我是该夸你们有骨气还是该笑你们幼稚?一帮老爷们儿都关起来了,偏偏把两个姑娘放出来。真以为是为了筹银子?你们信不信,如果先前没我们搅局,今晚你俩都得剥光了扔到某个老男人的床榻上暖被窝去?”

张寒语猛的收住脚,咬了咬嘴唇。拉着绮卉又走回来,直勾勾的瞪着无名。

无名敲了敲桌子,示意二人坐下。然后自顾自的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无名回过神来,发现两女还恶狠狠的盯着自己。忍不住歪头问耗子“我脸上有东西?”

见耗子摇了摇头,无名才对两人柔声道“咱们这群人里我身份最低,年纪最小。确实不该说这么过分的话来,我向二位姐姐道歉了。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绮卉碰了碰张寒语,赌气似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无名见二人坐好,悠悠道“我把从进城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理顺了一下,咱们是被人算计了。”

张寒语被气乐了“废话,这不明摆着的吗?”

无名翻过两个茶碗,给两人把茶水满上,慢条斯理道“我是说,咱们被自家宗门算计了。”

啊?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烨伟不悦道“我说师弟,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再胡说八道可别怪我跟你急啊。”

房歌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无名不紧不慢道“还记得出发前清云子长老的话吗?要我们蛮横,跋扈,嚣张。可咱们这一路呢?凝丹宗的时候舒舒服服感悟丹神柱;兵甲阁的时候都躲在屋里不出门;尸煞宗又差点被人给灭了。你们说在规划路线之时宗门可能会没料到这些情况吗?那咱们有啥可嚣张、跋扈的?”

无名没理会众人的脸上的神色,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继续道“德义城的人精明市侩,没理由看不出咱们是有宗门作靠山的弟子呀?可还是一进城就被盯上了。盯梢我们三个的是赤蛇帮的,估计绮卉师姐说的那个金什么帮就是金虎帮吧?”

张寒语和绮卉对视了一眼,疑惑道“你们也被盯上了?”

无名指了指几人道“这么扎眼的服饰,让人盯上很奇怪吗?如果不是一开始没探出深浅来,赤蛇帮也早该有所动作了吧?之所以撤掉了人手是因为觉得在咱们之中插了个眼线。对吧?耗子兄弟?”

耗子神色如常,迎着众人的目光坦然点了点头。

烨伟呸了一口,咬牙道“那你还留着他?”说完就要动手。

被无名一伸手给拦了下来道“所以我说你们容易吃亏嘛,一点记性都不长。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肌肉都练到脑袋里了?”

无名再次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放在鼻翼闻了闻。道“不得不承认,有耗子兄弟在身边,赤蛇帮真的没来打扰咱们,而且出门在外的确是方便了许多。他跟那头是怎么交待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至少有一句话没说慌。”

说完,无名对耗子一笑“他说‘赤蛇帮不如他爹亲,他爹不如银子亲’”

绮卉嗤之以鼻“势利小人罢了。”

无名不置可否继续道“话题有点扯远了,言归正转哈。广善堂总部就坐落在德义城,金虎帮去过之后就开始对你们挖坑下套。我们三人也是在进城的第一时间被赤蛇帮给盯上的。这两个帮派都跟城主有姻亲关系。基本上能够断定,这幕后恐怕都是城主府在使坏,至少也是得了他们授意的。”

耗子脸色骇然,没想到这事居然会扯上城主府。真把事情闹大了的话,眼前这帮人到时有宗门出面,拍拍屁股走了。可他的根就在德义城呀,根本就没处跑。

张寒语略微思索后问道“你的意思是德义城和咱们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来广善堂拜访的目的其实跟尸煞门差不多?”

无名没接他的话,反而道出另外一件事“你就不奇怪青楼门口闹了那么久都没人出来管,烨师兄才刚露面就跑出来一队城卫军吗?千万别觉得那是巧合。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那队城卫军里有个卒子有大练气期的修为,一旦动起手你们根本没得跑。”

此话一出,屋子里一片沉默。耗子脸上满是出焦虑之色。

房歌感觉到事态越发的复杂,头疼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无名略微思索后对耗子道“你放心,既然喊你一声兄弟,就不能坑了你。先前给你那一百两银子你照原计划去打点弟兄,至于他们干不干活,无所谓。只要不起疑心就行。”说完,又摸出两张面额百两的银票递给耗子道“到底是让你担了风险,先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后就算城主府真为难你,也不至于没个退路。”

说完,无名转头对几人道“你们四个就不要分开了。从今天开始,跟着耗子兄弟在城里四处闲逛。可以适当的散点银子出去,但是别太大手大脚。千万要记住,绝对不能跟人动手起冲突。”

绮卉不知无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忍不住问道“被扣住的师兄们怎么办?”

无名把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碗后耸了耸肩,道“还能怎么办?继续扣着呗。你们只管到处溜达。他们越摸不准底细,就越不敢下黑手。说不准师兄们这会儿比咱们过的还滋润呢。”

张寒语好像第一次认识无名一样,对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语气缓和了不少“如果你猜错了呢?”

无名无所谓道“猜错就猜错呗,只好委屈那几位师兄了。德义城的实力撑死了相当于一个二流门派,依咱们掌教大人的尿性,说不准正愁找不到由头来刮它一层皮呢。别看咱们被扔在这无人问津,十有**某个长辈在暗中盯着呢。你信不信,如果真有弟子在这出

了事情,不出三天德义城就得被掀个底朝天?”

房歌轻咳了一声,递给无名一个眼神,示意他的语气对掌教太过不敬了。然后道“也就是说咱们实际上正处于宗门的考验之中?接下来的表现会决定宗门日后投入多大精力来培养?”

无名长出了口气,叹道“我哪知道那帮老……前辈怎么想的?这可都是你说的,我只是猜测而已。”

张寒语皱眉道“小小的德义城怎么就敢明目张胆的给咱们九鼎山甩脸色?”

无名打了个呵欠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依附哪个顶级势力的狗腿子吧。这种事别问我,我只是个小小的道童。”

房歌问道“你呢?不跟我们一起吗?”

无名“嗯”了一声,道“你们一直都穿着宗门的衣服,早让人认出来了。我虽然和你们一直在一起,不过没怎么露过脸,看清我相貌的人应该不多。回头换套衣服就行了,我有我的事要干。”

说完,无名揉了揉眼睛。对耗子道“有劳兄弟给两位姐姐开个舒适点的房间。”

绮卉解开个心结,语气轻松了不少。见无名刚说几句话就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来,道“怎么成这样?晚上当贼去了?”

不曾想说者无心,听者吓个半死。

无名瞬间睡意全无,房歌和烨伟都警惕起来。

耗子伸头在门外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对绮卉道“姑娘可不能乱说,城里正到处抓窃贼呢,可别害了公子。”

张寒语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从闪烁的神态中隐约猜出了些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无名,恢复了往日的恬淡。笑吟吟地对无名比了个大拇指道“不愧是第六峰。”最后的“魔王”两字没说出声,只比了个口型。

自打那天开始

几人便在德义城中如同寻常纨绔般招猫逗狗,四处闲逛。高价淘些中看不中用的小物件,买些与青楼姑娘同款的胭脂水粉;去戏园子听曲看戏,到茶馆听书,跑赌坊里小玩上几手,烨伟这个大老粗还学那些百无一用的书生酸溜溜的作上几首歪诗。属实让暗中关注他们的势力都摸不着头脑。

被扣在广善堂的弟子们正如无名所料:不但没有性命之虞,反倒是饮食方面还多了些许的肉食和酒水。

广善堂的众人也是有苦难言。九鼎山压根没表露出救人的意图,城主府那头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这些弟子就成了一块关不得也放不得的烫手山芋。

无名没心思去管这些弟子过的咋样,让这帮眼高于顶的弟子多吃些苦头才好呢。

他这阵子忙的很,每天昼伏夜出的做一名快乐的搬动工。

至于城主苑星辰和两位副城主最近都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嘴里起满了火泡。

城里每晚都有三四个大户人家失窃,都是跺跺脚能让德义城抖三抖的豪绅望族。

现在这些愤怒的巨擘就差把脚跺他们脸上了,城主府里被指着鼻子骂无能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征讨窃贼的呼声。

更严重的是这些富贾若是愤怒之下把产业从德义城撤走,那德义城的经济可就要塌掉半边天了。财政跟不上,税收就没着落,紧接着三千城卫军的装备维护和军饷就会变成天大的窟窿。而且这不仅是想想而已,已经有家族在出售商铺了。

对于那名杀千刀的窃贼,城主府豢养的两名大炼气期高手已经全部出动彻夜巡逻了。而且城中的几个帮派全部加入到了围剿窃贼的行动之中。城门上悬赏的金额一路攀升,已经达到了三百两白银。无数游手好闲的流氓地痞和流浪汉也纷纷加入到了抓贼的大军之中。

一时间,到处都有举报窃贼的,德义城的扒手几乎被抓了个干净,治安前所未有的好。城中的监狱人满为患。

可抓归抓,嚣张的窃贼依就嚣张,甚至把大门大户全部偷过一次之后,又回过头重新搜刮了一遍……

51 老赖

德义城的贵胄们鸡飞狗跳之际,广善堂却迎来了一位贵客。

是一名相貌俊雅,身材修长的白衣公子哥。

老管事高博延作陪在一侧,不时的用言语试探道“无小兄弟,你何必千里迢迢的亲自来做这桩买卖呢?我广善堂在思凡郡也是有分部的,和那的管事谈不也一样能传达到总部这里嘛?”

无名把手中折扇合起来,淡然一笑道“那高管事应该知道思凡郡这几年不怎么太平吧?郡守都换了好几任了。伤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许多药商都把守卫军当成一块大肥肉。殊不知连年的战乱,都就把手里那点银钱给打没了。所以我才专程跑这么一趟,采买些药物只是顺便,主要是想谈谈长期合作的事宜。”

高博延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不动声色道“欧?无兄弟,那你倒是说说,咱们怎么个合作法呀?”

无名把折扇放到桌上,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缓缓道“广善堂把伤药的价格压低五成供给我们无家。”

高博延眉角挑起,似笑非笑道“好大的口气,一张嘴就把药价给压去了一半。小兄弟莫非是觉得广善堂的药卖不出去了?”

无名放下茶杯,对高博延解释道“伤药主要供给郡里的守卫军,由我们无家出面将其余的药商驱逐出境,郡城中只留广善堂一家生意。除了伤药之外,其余药材的价格我们不干预。高管事,这样的合作能体现出无家的诚意吗?”

高博延目光闪烁,真若如此的话岂不是垄断了一郡之地的药草生意?与之相比,放弃伤药的部分利润又算得了什么?难怪无名年纪不大却有如此不俗的气场,果然是大门阀中浸染出来的子弟呀。

无名不急,静静的等待答复。

略微思索后,高博延笑道“无小兄弟一路舟车劳顿,在下尚未尽到地主之谊就急匆匆的谈起生意,实在是有违待客之道。不如小兄弟先住下,待我去禀明堂主再给你答复如何?”

无名知道高博延是要找人查一下思凡郡的底细,笑着一拱手道“如此最好。实不相瞒,小弟这次出行本也抱着游历的心思,对广善堂的总部神往已久。既然如此就有劳高管事了。”

再接下来的‘闲聊’一点都不比先前轻松,高博延这只老狐狸言语中满是试探之意。所幸无名早有准备,对答的滴水不漏,又增添了几分信服力。

大学府中有一门‘心相学’的科目,便是传授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说白了,就是教人怎么去忽悠人。无名曾在这方面下过一番苦功夫。反倒是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弟子不屑于此间小道,为人处事要生硬不少。

接下来的几天里无名便在广善堂大大方方的住了下来。

高博延给无名安排了两名服待的丫环,言语间曾暗示过这两名丫环还可以给他待寝。

无名是来者不拒。使唤丫环端茶倒水、捏肩锤腿一点都不客气。唯独没有迈出那敢想却不敢做的一步。

这事传到高管事耳朵里,对无名更是高看了一眼。

广善堂给无名安排的住处和饮食是最高规格的待遇。在两个丫环的陪伴下,除了几名位高权重之人的私寝外几乎畅通无阻。

夕阳静好

无名闲庭信步的走在花团锦簇的庭园之中。

一名丫环在身旁帮他轻摇折扇。另一名丫环两手端着个长颈白铀的精致酒壶,不时给无名的酒杯续满。

无名脚步微微一顿,戏谑笑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居然还有护院把守。莫非是囤宝之地?”

摇扇的丫环生性活泼,小嘴一噘道“谁会把宝物囤到这种粗陋的地方呀?不过是个关押囚徒的地方罢了。”

无名“欧?”了一声,颇有兴致道“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人有这份殊荣被广善堂关押,方便瞧瞧热闹吗?”

端酒的丫环轻声道“一些无礼的粗人罢了,莫要冲撞了公子。”

无名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不妨事,我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既然是囚徒,总不至于拎着刀到处乱跑吧?”

被他揉了脑袋的丫环俏脸一

红,低头不再作声。

摇扇丫环把折扇一收,快步上前跟护院打了声招呼。

一行三人便在护院的怪异眼神中施施然进了暗室。

暗室中除了门口的两名护院再无其他看守,里面虽然有些阴暗却并不潮湿。通过囚室的栏杆能看到数名穿着九鼎山服饰的人影在其中静坐,气色都还不错。

门虽上了锁,却只是普通的锁头,显然不是用于关押修仙之人的。

无名一愣之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看来广善堂也不是铁打的狗腿子呀,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呢。

无名随手拉过一条椅子,大咧咧地坐下。“嗯哼”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哟呵,都是宗门子弟啊。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呀?”

端酒的丫环给无名满上酒,轻声道“回公子,听说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一家小宗门。跑到咱广善堂来耀武扬威的,打砸了不少值钱物件,被几位执事扣了下来稍作惩处。”

囚室里的众弟子觉得来人十之**又是来探口风的,原本懒得去理会。没想到声音听着耳熟,一睁眼竟是无名。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正饶有兴趣的抻头往里面张望,身边还服待着两个俏丽的丫环。

无名见常修凑上前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啧啧道“我之前在路上捡到过两个和他们一样服饰的姑娘。一个叫桃红,一个叫春梅。不过那俩婆娘脾气臭得很,索性扔给下人当暖床丫环了。”

折扇丫环疑惑道“公子还有下人随从?怎么不一同叫到广善堂来?这里还有闲置的空房呢。”

无名抿了口酒,露出个陶醉的神情,悠悠吐出酒气道“不必了,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下人而己。又不懂什么礼数,随他们在自己找乐子就行了。”

说完,无名站起身来,与常修铁栏相隔,沉声道“广善堂救世济人。你们这帮不开眼的东西竟然跑这来捣乱,实在是罪不可赦。我告诉你们,别抱什么侥幸逃跑的心思,虽然门口只有两名护院。可普天之下受过广善堂恩惠之人皆是你等的守卫。”

说完,无名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一手一个揽着两个丫环的纤细腰肢往外走“姐姐说的有对,这地方确实没什么瞧头。晦气,咱们换个地方再谈风月吧。”

那名端酒的丫环身子有意无意往无名怀里委了委,娇羞道“奴婢比公子小了两岁呢,怎么就成了姐姐?当罚!”

常修嘴角狠狠抽了抽。

身后一名瘦小弟子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今晚还照计划行事?”

常修略微思索,回身坐好道“不急。说实话,咱们被关押起来后既没封住修为,也没有重兵把守。我心里也在打鼓呢,既然无名打了招呼,咱们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广善堂后院门庭

堂主禹正业紧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

听到有人敲门,忙道“高管事?快请进!”

高博延推门而入,对禹正业愁眉不展的样子视而不见。先是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关上门。轻声道“堂主,下面的人查过了。思凡郡压根没这么个姓无的家族,这小子八成是跟九鼎山那伙人一路的。刚刚才借着闲逛之名去了趟暗室。”

禹正业闻言“欧?”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一些“那就好,那就好呀。只要把能这块烫手的山芋送出去就行。吩咐下去,只要那小子有救人的意思,就偷偷给些方便。”

高博延稍有迟疑道“可是神霄门那头怎么交待?”

禹正业用力捏了捏眼角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咱们扣下的是什么人哪?除了亲传弟子就是核心弟子啊!九鼎山护短可是出了名的。听说最近又有一人跻身到了大锻神期。你觉得神霄门能为了咱们正面和九鼎山交战?不过是借咱们的手来恶心人罢了。”

高博延没再说话,他也知道广善堂所处的尴尬局面。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放任那个叫无名的小子?”

禹正业道“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行,暗中给那小子提供点方便,让他把人救走就行了。只要人不是咱们放的,到时神霄门问责

起来也有说辞。”

禹正业确实打着一手如意算盘。

可惜被去过暗室的无名给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打那之后无名反倒是安安心心的住了下来。绝口不提生意上的合作,也没流露出半点要离开的意思。让两个丫环抱来了不少医书,颇有兴致的学起医术来了。

不仅如此,还时不时的讨要些药草,调制一些药汁。摆出了一副长住求学的架势。

如此一来可真是愁坏了禹正业,烫手山芋送不出去,又招来了尊送不走的大菩萨。总不能跑去质问无名“你打算啥时候把人劫走”吧?

又过了半个月,禹正业实在耐不住煎熬了,打发高博延前来探听底细。

客房中

两个丫环都退了出去。高博延坐在椅子上默默喝茶,无名则低头翻看一本医书。谁都没说话,屋里凝滞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高博延歪头瞥了眼专心致志的无名,觉得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咬了咬牙,放下茶杯,率先打破了僵局道“我派人查过了,思凡郡没有姓无的家族。”

无名压根没有把眼睛从书上挪开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

高博延眼角跳了跳,豁出去了“咱们开诚布公的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无名闻言把医书放下,点了点书道“在这好吃好喝的,有漂亮姐姐作伴,还能学到医术。我还能有什么奢求呢?这样就挺好了。”

高博延哭丧着脸道“无老弟,我广善堂对你可曾有过半点失礼之处?”

无名笑望着高博延,语气诚恳道“高管事,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如果广善堂对我不好,我不早就跑了吗?就是在这住的太舒服了所以才舍不得走呀。”

高博延凝噎无语。

无名见他这副样子,终于不再逗他了。慢条斯理道“广善堂的处境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对我也确实不错。有些事你们是迫不得已,我那些师兄也活该受此一劫。”

说完,无名斜眼瞥了瞥高博延,继续道“不过这些人在山门的地位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才对,到底是打了九鼎山的脸面。我要是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人给救走了,你们觉得山门会轻易放过你们吗?正因为如此,我才一直逗留在这里呀。”

高博延闻言眼前一亮,声音微微颤抖道“小兄弟的意思是你留下来是在帮我们?”

无名咧嘴一笑,反问道“你说呢?以这些弟子的身份,可能没有长辈在暗中保护吗?吃了这么大的亏都不找回场子,说得过去吗?”

高博延心中一动,小心的问道“无兄弟的意思是……?”

无名手指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悠悠道“我不知道你们身后是哪家势力,不过再大也大不过几鼎山就是了。本来我是不想管你们死活的,带着几位师兄弟走人就是。不过你给我安排的那两位姐姐人都不错,我不想让她们因此而受到牵连罢了。不妨跟你直说了吧,虽然这里有四名大炼气期的高手坐镇。不过暗中护着我们的那位前辈身份也没那么难猜,够不够他一巴掌拍的还真不好说。”

高博延心里咯噔一下,对方果然是有备而来,居然连堂内的高手数量都被摸了个透彻。

端正了一下态度,诚恳无比的拱手道“还请无兄弟指点迷津。”

无名道“我们是奉命来采购一批药草的。没办法,宗门任务必须得完成才行。也不占你们便宜,照市价给我就行,随后我列个单子给你送过去。再一个是我听说几位师兄打砸了些盆盆罐罐的,被勒索了六万两银子。这钱你可得还我。”

高博延陪着笑脸,小鸡琢米似的点头称是,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六万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呀?

无名满意的点点头道“然后你们就可以配合我救人了,到时动静尽量整大些。怕是要拆你们两面墙,烧个柴房什么的才行。这样无论是对九鼎山还是对你背后的势力都算是有了个交待。”

高博延点头称是,眼神中早就没了因无名年轻而生出的那点轻视。只觉得面对的是个乔装后的老怪物……

52 德义城的劫难

德义城的盗窃风波还没过去。

城主尚在焦头烂额的四处安抚失窃的商贾。

销声匿迹近一个月的窃贼却再次现身,而且这次的大胆程度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先是广善堂的总部突然遭受蒙面人的袭击,摧毁了包括暗室在内的十数个房间,损失不计其数的药草库存。

紧接着城内数个帮派几乎同时遭到不明身份之人的突袭,虽然没多少财物可抢,却被烧砸了一番。其中以金虎帮为最,数名帮内高层被剥了个精光,倒吊在梁柱上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鞭子,抽的皮翻肉卷。

一时间城卫军疲于奔走,四处救火。城内高手也尽数出动,捉拿贼人。

而城主府内

两道人影在阴暗处一闪而逝。

房歌感觉心脏已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从未有过做贼的经历,杀人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无名反倒是镇定的很,哪里有暗哨,哪里有机关都一清二楚。带着房歌东转一下,西拐一下,像逛自家院子一般闲庭信步。

直到在柴房墙角的地面上一阵摸索后,拉起一个铁扣,露出下面的暗道,房歌才忍不住传音道“师弟,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无名露出一个自得的笑脸“都踩好几次盘子了,自己搬不了那么多东西,又怕打草惊蛇,就一直没动。”

房歌不再多言,默默的跟在无名身后。

果然见无名目标明确的在地下通道里绕来绕去,轻而易举的避开数十道极为隐蔽的陷阱和机关。

最后二人在一个小小的铁门前停住脚步。

铁门上的锁头是千机锁,这种锁房歌见过。表面和普通锁头无异,实则是整个通道内所有机关的阵眼。只要受到外力破坏,地道里的机关就会同时爆发出来,让这里成为一个无死角的绝杀之地。

房歌本想提醒无名一声不要莽撞行事。却见无名掏出一把锯齿状的钥匙,插到锁眼里一扭一拉就大大方方的就把锁头给开了。

房歌一阵无语,这位师弟还真是把城主府当自己家了呀。

无名推门而入,片刻后又从中探出脑袋。对房歌道“愣着干啥?进来搬东西呀。”

房歌“嗯”了一声,一跃进到密室之中。

密室里的烛火已经被无名点亮。其中的景象让房歌半天合不拢嘴。

只有数丈大小的房间里,码放着几十个大木箱,木箱里是堆放整齐的银锭子。房间中央有几排木架,上面堆放着熔炼成相同规格的金砖,少说有数千两之多。

无名对房歌叮嘱了一句“速度搬”就跑到门口竖起耳朵放风去了。

仅仅盏茶功夫,房歌就回到门口,语气亢奋道“妥了。”

无名扫了眼空空如也的密室,居然连木头架子都没放过。不由嘴角抽了抽,对房歌竖起了大拇指。

房歌因为过度兴奋,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低声问道“接下来去哪搬?”

无名摇头道“做贼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差不多得了,一会你骑着小螳直接冲出去。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行事,我回头再去和你们汇合。”

房歌点了点头,和无名出了通道后就直接招出了四刃螳螂。一顿横冲直撞,无比嚣张的从城主府上空径直离去。

与此同时,数道身影从府里冲天而起,向房歌离开的方向追去。

无名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向城主私宅摸了过去……

这一日,德义城的城主势力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

平日给城主干脏活的帮派全都受到重创。数个被他们压榨的小帮会有了蠢蠢欲动的势头。

广善堂与城中豪绅巨贾聚集起数百人在城主府门前施压,讨要说法。

不知是从哪传出的消息,说城主私吞官银,军中已无钱开饷,在城卫军里闹出了不

小的动静。

这些还只是明面的。

密室中原定上缴给背后宗门的金银财物被搜刮一空才是最要命的,数十万两白银的窟窿就算是拆房子卖地也没法子在短期内堵上。

城主、副城主多年的积蓄在混乱中不翼而飞。

连窃贼的影子都没摸到,只在他的卧房屏风上留下了“第六峰魔王到此一游”的嚣张字眼。

就在所有人认定窃贼早已逃之夭夭的时候,罪魁祸首却正在广善堂的客房里悠哉游哉的品茶读书。两个丫环在一旁侍候。

无名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神彩,顾不得兰花玉指在身上不乏挑逗的揉捏。心思都沉浸在了腕子上的手镯里。

这镯子自打从绿萝手上抢来,就一直没腾出功夫来研究用途。

直到前不久才发现这东西居然是个储物法器,其中有两尺见方的空间可用。

这种凡俗之人用不了,修仙之人用不上的鸡肋法器对无名而言简直是如获至宝。

原本其中放着几张攻击符和两枚中品灵石以及姑娘家用的私密物品,这会儿已经换成了金票和银票。足有四十多万两。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个镯子仅仅是节省了物品所占空间,重量并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变化。

不过无名的体质强悍,手腕多出**斤的重量没有任何影响。

一个丫环见无名咧着嘴愣神,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瞧把公子美的,在想什么呢?”

无名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道“多谢二位姐姐连日来的照顾,我这就离去了。劳烦姐姐们跟禹堂主知会一声,就说我无名承下广善堂这份人情了。”

说完,无名站起身在两个丫环手里分别塞了一物。身形一闪,从客房中失去了身影。

两个丫环面面相觑,手中各多了一张百两金票。

禹正业收到无名离去的消息后,长出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只以个人名义承下这份人情吗?罢了,总好过和这等势力交恶。广善堂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

高博延揉了揉眼袋,紧绷的精神终于松驰下来“可算是送走了。拿咱们的钱来买咱们的药,这个小魔头坑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呀。”

禹正业苦笑道“没看城里那些大家族都啥下场吗?他们还没招惹到这小子呢。何况咱们还理亏在先,有啥好不知足的?”

高博延低声道“听说城主府那头……”

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禹正业打断“禁声!咱们除了损失惨重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城南三十里处

九鼎山的弟子聚集在此,皆是面色红润。

不但多日来淤积的情绪一扫而空,而且都或多或少的赚到一些银子。

烨收从树上跳了下来,叫道“无名师弟来了。”

众人连忙向城池方向眺望。

果然见到一个白衣身影不疾不徐的翩翩而来,脚步不快却是每迈出一步都有数丈的距离。见到这边招手,微笑着飘然而至。

无名一一见礼,众师兄师姐忙拱手还礼。

绮卉和张寒语看向无名的目光中皆有几分意味不明的神彩。

无名与众人稍作寒暄,便微笑着望向局促不安的耗子。

耗子心下有些忐忑,通常到了这种时候。对方要么给他跑腿的酬劳,要么杀人灭口。他是鬼迷心窍了才硬着头皮赌这一遭。

无名摸出五张百两的银票,塞到耗子手里,道“耗子兄弟,这段时间辛苦了。德义城估摸着要乱上一阵子,是去是留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这是一点心意,请收下吧。”

耗子咧嘴一笑,毫不矫情的把银票收到怀里,拍着无名的肩膀道“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以后要是路过德义城别忘了来咱家客栈坐坐。别的不敢说,好菜好酒管够。”

无名豪爽

道“得嘞,有兄弟的这句话,我日后路过这里可就不跟你客气啦。时候不早了,咱们暂且就此别过吧。”

常修向耗子点了点头,抛出了云舟。

耗子用手搭在额头上,目送众人驾云而去。神往无比的喃喃道“我耗子竟也认了一位仙人做兄弟。”

云舟浮于天际之上,众人一扫颓势,皆是意气风发。

常修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竟是主动的凑上前与无名搭起话来“无名,接下来有什么想法?把预定的一圈都走完吗?”

无名嘿嘿一乐“咋滴?揣着几万两银子的药草,急着回去邀功了?”

常修罕见的没有恼怒,淡淡道“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无名挠了挠下巴,问道“咱们按计划应该去哪家宗门了?”

常修望向张寒语。

张寒语甩给他俩一个大白眼,道“应该去神霄门,你们都没搞清楚去哪就驾着云舟在天上瞎飞?”

无名闻言问道“这里离神霄门很近?”

张寒语点头道“只要大半天的路程就是神霄门了。”

无名略微思索后,悠悠道“这么说德义城背后的宗门应该就是神霄门了,那针对咱们的种种行为应该也是得了神霄门的授意。这下就都说得通了。”

说完,无名对常修道“神霄门咱先不去了。没有长辈镇场子,去了也是自取其辱。绕过它,去血山。”

此话一出,所有弟子都是一愣。

绮卉声音陡然高了八度“血山?那可是和尸煞门一样的邪教。你疯了?”

无名微微一笑,淡然道“我是有私心,想去拜访一位慕名已久的前辈。我自己去就行了,诸位师兄不用和我一起的。不过神霄门大家也别去了。虽然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可我估计去那的风险虽然不大,穿小鞋却是难免的。”

常修抿了抿嘴,劝道“血山的话与羊入虎口无异,我看师弟你还是别去了。咱们直接去七宝宗好了,两家素来交好,有几位前辈我都认识,不会有什么为难之处。”

无名淡淡一笑,道“我的主意已定,不让我去的话说不准得憋出毛病来。不如这样吧,路过血山的时候你们把我放下就行。等我从血山出来后就直接回宗门了,时间上应该跟你们去七宝宗差不多。呃……稍微慢上一点,我没有云舟。”

房歌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跟你一块,相互好有个照应。”

烨伟也咬牙切齿道“死就死了,怕个球?算我一个!”

无名微微愕然,笑道“别说的跟慷慨赴死似的。我就是去拜会一位长辈,用不着这么多人。再说万一真有什么不利的话,多个人少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绮卉想了想,果决道“我跟你一块吧,我有飞行法器,回宗门的路上能方便不少。”

无名有些意外的看向绮卉,只是目光到了她胸口就再也移不开了,想起了溪中沐浴的一幕。“噗”的一下鼻血就喷了出来。

绮卉连忙上前搀扶“师弟,你……你怎么了?”

无名捂着鼻子,摆手道“我没事,那就有劳绮卉师姐了。”

德义城外

一驾牛车“吱呀吱呀”的赶至城门外停下。

老汉回头对面色苍白的俊逸少年道“这就是德义城了,下车吧。”

黑衣少年包中的猪鼻鼠探出头来,在空中用力的嗅了嗅,然后吱吱的叫了两声。

少年翻身下车,摇了摇脑袋,努力驱赶走晕车带来的不适。然后整理了一下行囊,捏了捏钱袋里仅剩的三个大钱,暗道“但愿目标这次没到处乱跑。”

可才刚走到城门口就被几名城卫军拦了下来。

城卫队长用马鞭点了点贴在城门上的告示“小子,入城费一两银子。”

“…………”

53 白泽变土狗

血山虽然在最近百多年里有所收敛,不过在修仙界的名声比尸煞门强不到哪去。

不是因为血山的做事风格有多么离心离德,而是这个宗门的功法霸道无比,太过诡异血腥。

与血山的人为敌,往往尚未动手,一身的血液便已落入对方的掌控之中。要么瞬间被抽成人干,要么爆体而亡,甚至还有人被自己血管活活勒死。可谓是凄惨无比,死无全尸。

所幸血山的功法修习难度极高,筛选弟子时对天资的要求严苛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因此血山的人数始终仅有两千余人,这对修仙界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仅凭这么点弟子便霸占顶级宗门位置数千年,就足以看出其底蕴的可怕了。

血山地处江洲的最北方,属于苦寒之地。

九鼎山一众弟子驾云舟足足飞了两日才进入到血山管辖的地域,算是为了无名的任性而绕了一个大圈。

落地后,无名与众人互道了声珍重,便与绮卉一同直奔血山山门而去。

周围的景色和寻常地域有很大的差异。植被多是数寸高的坚韧牧草,少有高大的灌木。地貌多是戈壁和光秃秃的石岭。

泥土中的铁矿含量丰富,以至于许多裸露在外的土壤中泛着如血的深红色彩。

绮卉面色凝重,虽然没有拎出那对吓人的大锤子,却在每只手心都掐着一道符。

无名一袭白衣,悠然自得的漫步而行。不时饶有兴致的停下脚步,欣赏一下这里特有的绚丽风光。

北地的七彩丹霞有着不同于任何景色的壮阔和旖旎。

和主人一样没心没肺的金豆在无名肩头仰面朝天的打盹晒太阳,露出黄褐色的肚皮。仅有的一条后腿勾在衣衫上,防止滑落下来。

一只巴掌大的赤色蝎子突然从石块下面钻了出来,快速从两人身前往路的另一端跑去。因其颜色与周围环境相仿,跑到二人身前时才被绮卉发现。

绮卉神经本就紧绷着,被突然出现的蝎子吓了一跳。尖叫着将手里的符甩了出去,似乎是为了保险起见,另一道符也毫不犹豫的丢了上去。

“轰,呼啦”先是一道直径五丈大小的通天火柱拔地而起,紧接着与一道风刃龙卷合为一体。形成了一道直通云霄的火龙卷。风借火势,火助风威,将天空映的一片通红。带起满地的沙石如同天灾般往前蔓延了足足百余丈才缓缓停息。

抱头扑倒在地的无名直到符威能散尽才爬起身来,抖掉满头满脸的沙子。把同样受到惊吓的金豆捡起来,放到肩上。然后才对傻站着愣神的绮卉报怨道“大姐,你再干这么危险的事能不能先知会一声?”

绮卉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呀,刚刚有只蝎子要偷袭我。”

无名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的好师姐,我叫你亲姐行不?你哪只眼睛看到它要偷袭你了?还一出手就是两张三品符,钱多了烧的吧?人家有一张就留着保命了。你倒好,拿来烤蝎子玩。啧啧,你们问道楼的弟子都这么任性吗?”

不曾想绮卉竟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手一翻,又各握住一张符。

无名一拍额头,没好气道“最讨厌你们这帮炫富的了。”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羊裘大衣的黑壮汉子从一侧土丘后冒出头来,没好气的朝着二人喊道“介是血山管辖的地域,恁们两个干慑嘛?”口音古怪,不过勉强能听懂。

无名不动声色的挡到了绮卉身前,免得这位过分紧张的姑奶奶干出什么过激的事来。拱手行礼道“我们是血山的旧友,前来拜访晁山主的。”

黑壮汉子虽穿着翻毛皮裘,

却有半个膀子露在外面。遥遥向北指了个方向道“往那一直走就是咧。恁俩白整那些个动静,都吓到额的羊咧。”

无名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

裘衣汉子没再追究,摆了摆手,转身嘀嘀咕咕的自顾自走了。

无名与绮卉相视一眼,这位大哥的心可真够大的了。

然而再走出数十里,他们就知道原因了。

那名放羊的汉子不是心大,而是习以为常了。

每走出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有血山弟子毫不留手的捉对厮杀,术法和法宝漫天飞舞,“隆隆”声响个不停。对于足旁观的二人视若无睹。

而且最让无名和绮卉无法理解的是这些前一刻还如同仇人般厮杀的血山弟子,后一刻就能变成勾肩搭背吃肉喝酒的好兄弟。酒足饭饱之后再继续红着眼厮杀。

更奇怪的是血山弟子不像平常宗门子弟那般爱摆架子,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若是惊扰到了牧民的牛羊,连妇人都能指着鼻子训斥一番。被训斥后他们也不恼,道完歉后换个地方再接着打。

绮卉渐渐放下心来,收起了符,对无名道“这除了礼数和咱们大相径庭外,好像也没有传闻的那么可怕。”

无名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道“多了解一些再说这些吧。有时被认定为邪教并不是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来,有可能是大家接受不了血山的处事风格,也有可能是来自心底里的惧怕。只要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就难免被扣上个邪道的帽子。”

“小友倒是说了句公道话”一个略显尖锐声音突兀的在无名身边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绮卉两手一抖,已是握住符,厉声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出来!”

那声音不屑道“谁鬼鬼祟祟了?我都光明正大的在这一千多年了。”

无名见路边倒着一尊石雕。蹲下来用手戳了戳,发现确实是石头的,试探着问道“是你在说话?”

声音确实是从石雕中传出来的“废话,难道你见这周围还有别的人……石雕吗?”

绮卉没有收起符,满脸谨慎的问道“你怎么会说话?器物成妖?”

石雕的声音有些无奈,问道“能不能劳烦小友先把我给扶起来?自从被那调皮丫头给一脚踹倒,我都在这躺了一百多年了。”

无名眯起眼睛道“这离血山那么近,你可别告诉我一百多年来都没有别的弟子路过你这。”

石雕极为人性化的叹了口气“不妨跟二位明说了吧,我本是这血山的守山石兽。山门外的人要先得到我的允许才能寻到进山的路径。当初把我踹倒的小丫头,就是现在的山主。她当年历练归来后便再没离开过山门,后来寻来了个年轻俊雅的道人,说是和晁山主有过什么约定。我耐不住纠缠和软磨硬泡,就放他上了山。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好像那道人没有见到山主的面就被轰了出来。事后我也受到了牵连,被一脚踹翻。并且命本门弟子不得将我扶起来,眨眼百多年过去了,估计那丫头都把我给忘了吧。”

像是生怕二人没有耐心听,石雕竹筒倒豆子般把前因后果一口气全讲了出来。

无名眨了眨眼,给绮卉传音道“又是个一根筋的家伙,不用套话就自己招了。傻的可爱呀。”

绮卉有些想不明白,无名的话里为什么要加个“又”?

无名挑着眉毛,摆出一副痞相。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石雕,语气夸张道“嚯,看来你的来头还不小啊。不过晁大山主都下了死命令了,我们哪有胆子去捋她的虎须呀?”

雕像闻言急道“她当初只是说本门弟子不得扶

我起来,可你们又不是本门弟子。再说了,如果没有我引路你俩根本就找不到上山的路径呀。”

绮卉这会儿脑子竟然开了窍“我们随便找个弟子领路不就得了嘛?何必冒着得罪山主的风险呢?”

石雕沉默了一下,语气一变,道“你们两个小家伙怎么一点不知道尊重老人呢?我在这好说好商量的求你们帮忙,不过是顺手而己,咋就那么费劲呢?”

无名一屁股坐到雕像上,悠悠道“扶你起来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石雕怒道“没大没小的家伙,你给我下去!不是说给你指明上山的路了吗?”

无名不为所动道“还有呢?你好歹在这蹲了那么久。就没个功法宝贝啥的?再不济,给我跳段舞看看也成呀。”

石雕发现无名只顾着调侃,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没了耐心,气急败坏道“老子要是能跳舞还用你扶?爱扶扶,不扶滚蛋。”

无名见确实搜刮不出什么东西来也就不再逗弄石雕了。站起身来,脚尖在石雕头上一勾,用力向上一挑。

“轰”的一声,数千斤重的石雕被立了起来。

“咦?这是个什么玩意儿?狗吗?”无名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造型古怪的石雕。

石雕不屑的呸了一声“没看到额头上残留的半截角吗?这是白泽。没见识的小娃。”

无名哦了一声,怼回道“就算雕的是白泽,你得意什么?你就是块石头而已。再说这脸都风化成啥样了?能认成条狗就不错了。”

绮卉轻咳了一声道“师弟,跟块石头有什么好斗嘴的?”说然仰头对石雕道“现在已经扶你起来了,该你给我们引路了吧。”

雕像口中飞出一个小光点,悬浮在绮卉的面前。道“跟着光点走就行了,别自己乱跑哈。到时中了陷阱你可别怪我。”

无名眼珠转了转,对石雕坏笑道“你这张脸都风化的不成样子了,不如我来帮你修一修吧。”

石雕杀猪般的叫嚷起来:“你……你想干什么?快住手!杀千刀的娃娃,恩将仇报,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干……干什么?快停下。”

无名不顾雕像的反对,蜂尾飞剑出鞘。上下翻飞,石屑纷纷扬扬洒落了一地。

绮卉捂着鼻子向后退了数步,躲过扬起的石屑灰尘。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无名的雕花技艺了,可精湛的手法依然让人叹为观止。

片刻后,无名负手而立,含着笑意微微点头。飞剑“唰”的一下还鞘到发簪中,等着碎石缓缓落尽。

石雕愤怒到了极点,尖着嗓子叫道“小子,石可杀不可辱。这么欺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前辈,就不怕遭天谴吗?”

绮卉没吭声,取出一面门板大小的铜镜,飘至石雕面前。

石雕看到铜镜中的自己,言语瞬间没了脾气“哼。小子,我这次就不计较你的肆意欺辱之罪了。赶紧滚蛋吧,别在我面前转悠惹人烦了。”

原因无他。此时的石雕被去了棕毛和断角,实实在在的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土狗。只不过这只狗被雕琢的栩栩如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气势如同君临城下的犬王,威武非凡。虽然照比原来的体形瘦上一圈,却庄严强大了数筹不止。

仅从石雕转变的语气也能听出,它对这个新造型颇为满意。

无名二人不再迟疑,与石雕错身而过。

待走到它身后的时候,绮卉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只见石雕的脊背之上以极为霸气的笔锋刻下了一排大字:“第六峰魔王到此一游。”

54 跑出一条血路

血山的山门有数道阵法相阻,若是登山之人的气息无法与阵法产生共鸣便要拒之门外,强闯的话只会被阵法轰杀。因此只有修习本门功法并且在大阵中留有印记的血山弟子才能安然通行。

石雕给无名二人指引的路是血山后门。

绮卉眼看着身前的光点没入到一块参天巨石之中,轻咦了声道“这块巨石和那个石雕的材质好像。”

无名伸手摸了一下光点消失的位置,发现手可以毫无阻碍的穿透进去。微笑道“不是材质像,那石雕本来就是从这块巨石上挖下来的。啧啧,难怪它能找到路口了。”说完,毫不犹豫的一步迈出,消失在巨石之中。

绮卉不敢有所迟疑,连忙跟了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巨石背后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幅景象。

两人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原,入眼处有一池清澈见底的大湖,湖里有数百只水鸟起落间捕食游鱼。草原上有大队奔驰的野马和成群的胡狼,野兔和黄鹿完全不怕人。甚至一头胆大的野驴还跑到二人身前嗅了嗅。

绮卉小心的在驴脑袋上摸了摸,发现野驴很温顺,就取出一捧盐巴给它舔食。这个举动又招惹来了几头躲在远处观望的驴子靠上前来。

无名挠了挠下巴道“我也有一头驴子,它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

“哟呵,这儿可是血山啊。又不是菜市场,哪能说来就来?”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听说话的语调,跟先前的石雕颇为相似。

无名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说话之人。也没见到附近有石雕存在,不由警惕起来,问道“谁在说话?”

“你正踩着呢。”声音有些无奈。

无名踢开脚下浮土,果然看到掩埋在下面的一块巨大石头。

结果这么一打量就忍不住乐了,揶揄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给咱引路的石雕前辈嘛?怎么你待的地方都这么隐蔽呀?”

绮卉有点疑惑“石雕?不是在外面立着吗?怎么跑里面来了?”

埋在泥里的石雕解释道“不是同一具,但是同一体。唉,少废话,先把我刨出来再说。”

无名轻轻在石头上踢了踢,笑道“埋的这么深,那可是力气呀。我有啥好处?”

这次石雕的语气不急不躁,反而带上了几分泼皮的意味,道“嘿,你不刨就算了。反正我这具雕像的作用是递送拜贴的。若是没人前来接引,你俩就准备在这天堂般的大草原上没羞没躁的度过下半生吧。”

无名有些无语,感情这货是吃定了他们二人呀!估计刚刚的来路已经找不到了吧?

无奈地把周围泥土清了清,发现石雕居然是头朝下被硬塞到泥里的。无名嘴角一抽,笑问道“你这不会也是晁大山主的手笔吧?”

石雕语气满是埋怨的意味“除了那死丫头还能是谁?”

无名摇了摇头没再接话,围着石雕转了两圈。选了个比较顺手的位置抠住,气运丹田,爆喝一声,向上猛的较力。

结果石雕纹丝不动。

石雕不满道“小子,没吃饭呀?就这点本事还想上血山?”

绮卉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只见她袖管绷起,小脸涨的通红。娇喝一声,两脚深深陷入泥地之中。居然真的将石雕一寸寸的拔了起来。

两人连拖带拉的,总算是把数千斤的石雕扯了上来。

石雕被拔出之后还不忘没心没肺地感慨一句“女娃儿好力气,比那小子强多了。”

无名喘着粗气,没好气道“少在这说风凉话,快告诉我们怎么递拜贴。不然女娃的力气可就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绮卉俏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正在微微喘息。闻言,很配合的拎出那对大锤

。“哐”的对撞了一下,眼中满是威胁之意。

石雕底气不足的道“你……你们把我扶起来,然后把拜贴塞进我嘴里就行了。不过见不见你们就得看晁大山主的心情了。”

无名取出烫金拜贴,想了想。跟绮卉讨来笔墨在上面添了两句话。然后跑到草丛中寻来数种小花和草茎,让绮卉帮忙炼出花汁。

数种花汁调合后散发出一股清甜的异香,让人闻之神清气爽。

无名将其均匀的挥洒到拜贴上,才郑重的放进了石雕的口中。

绮卉面露异彩,把剩下的花汁小心的收到瓷瓶里,笑道“没想到师弟还有这手好本事。”

无名摇了摇头,无所谓道“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在广善堂时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是叫香精还是什么东西的?材料虽然不同,不过机理上大体差不多。讨姑娘欢心的小玩意儿,没什么实用。”

绮卉小嘴一厥,不服气道“讨姑娘欢心还叫没什么实用呀?”

“我说……打情骂俏不急这一会儿吧?你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帮我这具雕像也修修?”被忽略在一旁的石雕开始刷存在感。

无名有求必应,蜂尾出鞘在石雕身上“叮叮当当”一阵翻飞。

盏茶功夫后,这具原本威武异常的麒麟石像就变身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肥硕猫咪。

绮卉眼冒星星,惊喜交加道“哇,好可爱呀。”

石雕“欧?”了一声,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快,快拿镜子来给我瞧瞧。”

绮卉小手背在身后,眼中含笑地娇哼一声道“偏不,你就在这急着吧。”说完,有意无意的绕到石雕背后。果然找到了那一排龙飞凤舞的大字,忍不住又是掩嘴一阵轻笑。

片刻后,一个铁盘一样的飞行法器从天而降,上面站了两名皮肤黝黑的血山弟子。

两名弟子先是目光怔怔的看着大变模样的石雕,眼角抽搐。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心的问道“恁们是九鼎噻来的客人嘛?”

无名忙上前行礼道“正是,我和师姐奉宗门之命前来拜会晁山主。”

其中一人招了招手道“上来吧。”

绮卉和无名一起登上了大铁盘,腾空而起。

无名在铁盘上意外地发现这种法器居然比云舟还要快上一些,眼中青芒直闪,一股拆东西的**冉冉升起。

可惜铁盘法器上没有防护屏障,一张嘴就灌一肚子风。所以一路上几人也没怎么搭话,不过看两名血山弟子的样子倒是很享受这种劲风拂面的感觉,难怪草原上的人一个个脸色都黑里透红了。

飞行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座直插天际的雪白山峰出现在二人眼前。山峰高达三千丈,像一根撑天的柱子般连接在天地之间。

铁盘在峰底落下,其中一名血山弟子解释道“圣峰要一步步上去,不能借助外力。噻主就在顶上等恁俩。”

绮卉站在峰下,几乎把头仰成了直角,微张着嘴巴叹道“好高哇。”

无名瞅了瞅云遮雾绕中根本看不到顶的圣峰,当先跨上台阶道“走吧,估计得爬很久呢。”

绮卉点了点头,跟在无名的身后。

望着二人的逐渐变小的身影,一名血山弟子道“恁说这俩壬能登顶不?”

另一个摇了摇头“喇个晓得咧?但愿吧。”说完收回目光,道“干一架怯?”

那名血山弟子闻言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输了滴请喝酒。”

“中!”

圣峰之上

无名二人爬到千丈的高度后,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这个高度的氧气开始稀薄起来,气温骤降。石阶被冻上一层寒冰,寒冰之上又是一层薄雪。宽仅两尺的石阶一侧是山涯,另外一侧是峭壁,没有任何

的防护措施,稍有不慎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无名步法精湛,常年修习敛息术的关系对氧气需求量也不大。可绮卉就有些勉强了,怎么喘都感觉气不够用。头痛欲裂,脚下虚浮,数次都险些滑落峰下。

无名几次劝她回到峰底等候,都被倔强的拒绝了。

没法子,无名只好用绳子系在两人的腰间,以便相互之间能够有所照应。

爬至两千丈的时候,呼啸的冷冽罡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形成巨大的拉址之力,轻易地就能将人拽下去。扔块石头到空中,瞬间就被吹的无影无踪。

绮卉顾不上刺骨的寒风,张着嘴巴大口的喘气。肺部因为灌入过多的冷空气而麻木起来,四肢酸软,神识模糊。恍惚间脚下一滑,便顺着风势横飞去。

所幸无名反应够快,两脚运气坠住身体,紧靠住山崖一侧,一只手拉住绳子。另一只手五指如钩,硬生生在坚若钢铁的寒冰上抠出一个着力点,稳住身体。大喝一声,咬牙把绮卉扯了回来。

拉回绮卉后,无名稍作休息。然后解开腰间的绳子,重新把绮卉给固定到了自己的背上。

两手托在翘臀上,无名心中猛的一颤,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再加上背部两团弹性十足的柔软触感传来。只觉鼻腔一阵搔痒,无名心下暗道一声“不好”。紧接着就“噗”的一声,从鼻孔里喷出两道血柱。

无名咬紧牙拼命的把注意力放在脚下,可偏偏颠簸中来自背后的触感越发的强烈。于是他只好散腿狂奔,不敢有丝毫停歇。一边疾驰,一边流鼻血,把最后的一段石阶渲染成了鲜血之路。

不知跑出了多久,仿佛永远没个尽头的石阶陡然消失。

眼前出现了一片美轮美奂的旖旎雪景。

面色已经苍白如纸的无名“噗通”一声重重地扑倒在雪地之上,挂在鼻子上的两串鲜红冰凌被摔飞出去。

两名早已候在此处的侍女忙上前将二人分开,搀扶了下去。

圣峰之上有一座灰岩建起的宏伟大殿。

在正堂的石椅上,歪着身子倚坐着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俏丽女子。两条小腿搭在把扶手上无意识的踢着,手中拿着烫金拜帖,不时凑过鼻子在上面轻嗅一下。嘴角含笑,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名侍女缓步走到堂上,微微躬身行礼道“山主,那二人已经到峰顶了。”

女子嘴角微微一翘,淡然笑道“我就知道那人培养出来的后辈能到峰顶上来。带他们来见我吧。”

侍女微微一顿,有些迟疑道“那位姑娘缺氧厉害,正在救治。另外那位公子失血过多,昏迷过去了。怕是得休养一阵才能来见山主。”

女子闻言一挑眉毛,坐正了身子。语气中没了温度,冷着脸道“失血过多?我不是交待过不让弟子难为他们了吗?怎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侍女连忙下跪,惶恐道“回禀山主,门下没有弟子为难他们。奴婢猜测……猜测……”

女子神色不悦:“有话直说,别支支吾吾的。”

侍女轻轻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奴婢猜测是那位公子从未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背着那位姑娘上山时过于亢奋紧张,导致气血逆行,一路流着鼻血跑上来的。”

女子面色怪异,语气却缓和了几分,挥了挥手道“行了,退下吧。好生照顾那两位客人。”

侍女长出了口气,起身后行了个礼,缓缓退去。

当大堂只剩下女子一人的时候,她又恢复了那副歪躺着的样子。轻呸了一声,笑骂道“跟那人当年一个德性呢。”

说完,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拜帖。露出追忆之色,呢喃道“青山坐观岸绕柳,云卷风舒子不修。傻男人……你……还好吗?”

55 叫声‘妈’来听听

无名虽处于昏迷的状态,不过意识中却知道正身处于柔软舒适的床榻之上。

因此也就心安理得的睡了个痛快。

隐约中,感觉有人以法力将他扶坐而起,随后一股泌人心脾的清甜液体徐徐滑入口中。

无名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嘴巴噘得老高。轻轻一吸就把勺中本就不多的液体喝了个干净。

只感觉有种道不尽的美妙滋味,五脏六腑如沐浴春风一般爽快。

不过东西好是好,这种喝法委实有点太过费劲。

无名很干脆地将碗一把夺来,“咚咚咚”三两口消灭了个干净。随后‘吧嗒’两下嘴,舔着嘴唇,意犹未尽的把碗还了回去。躺下后翻了个身,继续做他的黄粱美梦。

晁思薇神情凝滞,端着碗傻愣了半天。

随身侍女上默默上前接过空碗,使劲抿着嘴,辛苦无比的憋着笑。

无名敏锐的觉察到身后凝聚起了一股恐怖杀意,猛的一睁眼。“呼”地坐起身来,正对上了一张面若寒霜的俏脸。

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后,无名率先败下阵来,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神情,弱弱的问道“这里是天国吗?仙女姐姐,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噗哧”一声,侍女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晁思薇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这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侍女道了一声“是”,躬身退了下去。

无名暗松了口气,幸好自己够机智。眼前这位大美女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好歹那股子杀气散去了不少。

晁思薇瞥了无名一眼,语气平淡道“是李长清派你来的?”

无名挠了挠头,疑惑道“李长清是谁呀?我是九鼎山的弟子,不认识李长清。”

晁思薇微微皱眉,随即恍然,轻声道“是了,他如今叫清云子。你们这帮小辈应该不知道他的本名。”

无名见眼前女子好像不难相处的样子,讨好的笑道“原来青爷的本名叫李长清呀,比清云子顺耳多了。对了,我叫无名。仙女姐姐怎么称呼呀?”

晁思薇盈盈一笑,玩味道“我姓晁。”

说完,一脸戏谑地看着无名。

不曾想无名闻言后居然流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神情。默了半晌才有气无力的道“原来姐姐是晁山主的后人呀。”

晁思薇为之气结,不过眼珠随之一转,挑着下巴问道“为什么姓晁就一定是山主的后人,他的后人不是应该随父姓吗?”

无名想都没想,丧气道“谁说的?齐寒睛那娘们儿的儿子不就随她姓吗?”

晁思薇闻言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老半天才缓过气来,照无名的肩膀怼了一拳道“你这娃娃挺有意思,说话合老娘胃口。”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下晁思薇,撇了撇嘴“老娘?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晁思薇似笑非笑的问道“如果我就是晁思薇呢?”

“啥?”无名眼珠瞪得浑圆,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别欺负我长的帅啊。”

不怪无名不敢相信,晁思薇无论是打扮还是长相都和实际年龄有很大的差距。

她脚蹬藏青色的赤纹马靴,一身如雪的裘皮大衣,头上戴着一顶褐白相间的貂帽,帽子上有一颗硕大的绿松石。精致的娃娃脸上带着些许的婴儿肥,言谈举止中都透着一股顽皮劲。

这……他妈怎么看都跟二百多岁的老妖婆对不上号呀?

在无名的想像中,晁思微就算不是个老太婆的形象,起码也该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妈模样吧?怎么可能连条鱼尾纹都没有?

晁思薇笑吟吟的看着无名的神情变化,问道“吓到你了?”

无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姐姐,我终于知道青爷为啥心里惦记着你却没勇气来找你了。那老头子是自惭形秽呀。”

晁思薇板起脸,佯装生气道“知道我身份还敢喊我姐姐,活腻了是不是?”

无名连忙陪着笑脸道“咱们各叫各的,青爷

又不是我爹。占不着你的便宜。”

晁思薇呸了一口,吓唬道“少油嘴滑舌的,血山可是邪教,就不怕我杀了你?”

无名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一本正经的拍起马屁来“这个还真不怕。姐姐跟青爷不是有过约定,再次相见之前都不会对彼此的门下弟子下杀手吗?据我观察,姐姐绝对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晁思薇轻哼一声,脸上尽是玩味之色。轻描淡写道“我就算不亲自动手,可收拾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再说了,小李子应该对你很器重吧?以我对他的了解,怎么可能让你这个天残体加入到山门中呢?既然不是山门中人,我随手捏死应该不算违约吧?”

闻言,无名心中巨震。强自保持镇定,心思百转。

这么多年,天残体一直被他小心的隐藏着。除了清云子再没第三个人知道。当初即便是清云子,也反复探查了数十次才确定下来,没想到仅仅昏迷两天就漏了底,而且还是在血山这个邪教教主面前。

晁思薇含笑不语,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无名,摆出一副磨刀霍霍的神情。

看你还敢不敢没大没小的乱讲话。

无名可怜兮兮的望着晁思薇,咽了下口水,小心道“其实,我是青爷一手带大的。在我心里,他就跟我亲爹一样,说起来咱们算是一家人呢。”

晁思薇哼了一声,冷笑道“他是你亲爹也好,干爹也罢,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跟你是一家人?”

无名眼睛眨呀眨的,强挤好了两滴眼泪。情真意切的道了一声“妈!”

“嘭”的一声,晁思薇屁股下的黄花梨圆凳瞬间化为齑粉,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根。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无名,手足无措道“你……你……你别胡说八道啊。”说完,竟逃也似的一阵风不见了。

无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长出了口气。眼神变幻不定,生出了尽快逃离血山的念头。

侍女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来。对无名微微行了一礼,嫣然道“公子的身子还太过虚弱,请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一声就行了。”

无名报以一笑,客气道“给姐姐添麻烦了,请问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怎么样了?”

侍女躬身道“奴婢只是个下人,当不得姐姐的称呼,公子喊我一声秀梅就好了。和公子一同过来的那位姑娘安好。只是暂时难以适应圣峰的高度,还要休养些时日。已经服下补气丹药,正在歇息呢。”

无名沉吟片刻后,试探道“秀梅姑娘,我对血山向往已久。奈何初来乍到,对这的规矩一无所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给我讲讲?免得无意中再触犯了什么忌讳。”

从秀梅的话中,无名得知血山的山主虽然居住在圣峰之颠,但门人大多分布在峰下的草原和湖泊旁。平时门下弟子就在血山管辖范围内过着游牧的生活。这片区域有五座湖泊可供牛羊饮水。不过这些湖泊是神圣不可亵渎的,里面的鱼绝对不允许捕捞,也不可以在湖里洗澡。

这里虽然缺少木材和盐,但矿藏丰富,宝石和铁矿是主要的外贸货物。

无名边听,眼珠子边滴溜溜打转。砸吧着嘴问道“先前山主大人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能再整些来吗?”

秀梅淡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圣峰上有一小块土地长有雪莲,雪莲花在每年最冷的时候会绽放两个时辰。公子喝的便是雪莲花粉制成的蜜水,山主偶尔会赏赐给门人一点。先前用于调制那一小碗的蜜水可是相当于一年的产量呢。”

多朴实的一群人哪。咋就成邪教了呢?跟传言半点都不一样啊。

无名挠了挠脑袋,了解一些内情后,稍稍心安了一些。贫血带来的眩晕感涌了上来,没聊多一会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无名是被生生饿醒的。

秀梅早早的就备好了饭食,是烫嘴的咸酥油茶和挂着血丝的烤全羊,外带一壶有着浓郁奶香的马奶酒。无名放开了肚皮可劲造了一顿。蹭了满手满脸的油,直呼过瘾,把秀梅折腾的里里外外跑

了七八趟,一口气消灭了数只肥羊。

吃饱喝足后,无名有了精神。剔着牙问道“山主呢?我现在已经能下床了,应该去当面道谢才是。”

秀梅点头道“山主吩咐过了,你随时可以见她,我这就带你过去吧。”

无名点了点头,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的跟在秀梅身侧,边走边四处打量。

圣峰上的女性偏多一些,个子都不是很高。不过照比别处,这里的男女身材都要壮实许多,性情也更加的豪放。见了无名这个外人,没有任何的抵触感,皆露出朴实和善的笑容。

再次见到晁思薇,无名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对方才好。犹豫再三后躬身行礼,正色道“无名见过晁山主。”

晁思薇平淡的“嗯”了一声,挥退了一干侍女和门人。然后才拿捏着腔调开口道“你胆子挺大呀。”

无名面不改色,恭敬道“不知道晁山主此言何意呀?”

晁思薇不耐烦的一摆手“少给我装糊涂,让我识破了天残体。你居然还不逃,就不怕我把你给炼成大血丸子?”

既然把话放到了明处,无名干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架式出来,陪笑道“晁山主说笑了,你说我是天残体,我可连半句都没有否认呀。其实你真要杀我的话,无非就是伸伸手指头的事。不想杀我的话,我就算想死也死不了。既然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和您说话,就证明你是个念旧情的人,我爸常念叨你的好呢。”

晁思薇细长的眉毛一挑“你爸?呵呵,你倒是说说,他念叨我什么好?”

无名露出回忆之色,掰着手指头道“他常骄傲地跟我说,他所心仪的姑娘是当今一等一的高手。他因为修为上的差距而自惭形秽,遗憾了一辈子。还说如果两人是普通人该多好,哪怕只能相伴数年也好过无数个日夜的相思之苦。说他自从认识了你之后,再难对任何女子动情。举目望去皆是红粉骷髅。”

说到这里,无名偷偷瞥了眼晁思薇,见她有怔怔出神,继续瞎编道“最过份的是他曾经失忆过一段时间,那时他总是在梦里‘水,水’的叫着,我还以为他是要水喝呢。后来才知道,他叫的不是‘水’而是‘思薇’。啧啧,那会儿他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呀。”

无名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心虚的斜眼打量晁思薇。

青爷啊,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我的小命,你就背一次锅吧。

晁思薇“欧?”了一声,笑吟吟的指了指凳子,饶有兴致的道“坐吧,给我讲讲你们的事。”

无名不动声色的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扯过一个圆凳一屁股拍在上面,长出了口气,然后才有板有眼地把他和清云子的过往娓娓道来。只不过其中凭空捏造出了不少关于晁思薇的话题,荡气回肠之处简直被夸大其词到痴情汉子苦苦守望怨女一般。

晁思薇静静的听着,脸色变幻不定,看向无名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直到无名讲完才柔声道“既然到了血山,就安心住下吧。跟回自己家一样,在这谁也伤不到你一根头发。”

说完,晁思薇面色慈祥地凝视着无名,久久不语。直到把无名看的心头发毛,才解释道“之所以能认出天残体是因为我从你的血里感知到了与众不同的味道。世上懂得分辨之法的人没几个,当年小李子也是从我这听说后才知道有这种体质存在的。我血山的功法虽然不能外传,但有些增强体质的方法却比较适合你。应该比别处学来的东西更有裨益一些。”

无名听后大喜,这次算是赌对了。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晁山主的美意。”

晁思薇眉头一皱,佯装不愉道“还叫我晁山主?”

无名不知这位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小心地试探道“晁姐姐?”

晁思薇抿嘴不作任何回应。

无名心里越发没底起来,小心的问道“那我该称呼……?”

晁思薇面色微红,尽量使语气听上去平淡一些道“叫声‘妈’来听听。”

“嗯,唉?”

56 绮卉的才华

圣峰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生存的高度。

所幸绮卉有着炼气期颠峰的修为,适应能力和恢复力都还不错。虽然面色依就不太好看,好歹已经行动无碍了。

得知无名正和晁山主在一起,她连忙恳求侍女引路前去求见。

一路上绮卉如同面对刀山火海一般。眼神闪烁不停,小心地观察周围环境。手心里暗扣了一张四品符,随时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

可还没走到地方,大老远就听到无名的大嗓门肆无忌惮的从屋里传了出来“哈哈,骗人的吧?青爷以前那么傻?”

然后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女声俏皮道“可不是嘛?我跟你讲哈,还有比这更傻的呢。有一次小李子到女兵营房里传信,正巧撞见营长在洗漱……”

绮卉张了张嘴,脑子突然有点懵。

这好像跟想像的不太一样呀?

侍女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在门口站定,轻轻敲了敲门“禀山主,绮卉姑娘来了。”

屋子里静了一下。

晁思薇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让她进来吧。”

推门而入后,换成一身裘皮装扮的无名眉眼含笑地迎了上来。

无名快步走到她身前,定睛打量了一下,笑道“师姐,你能下床啦?太好了。来,这位就是晁山主。”

绮卉可不敢像无名那般没大没小,闻言忙躬身行礼道“晚辈绮卉见过晁山主。”

晁思薇不假颜色的“嗯”了一声,冷着脸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绮卉,俨然一副婆婆挑儿媳的神态。

片刻后才悠悠道“大腿不够壮实,恐怕不好生养啊。屁股也小了点,不容易生出带把的。胸脯倒是不小,将来不愁奶娃娃。就是太白了点,得多晒太阳才行。”

绮卉被这顿没头没脑的点评给闹了个面红耳赤。若不是顾及到彼此身份的差距,她都要翻脸了。

结果却听到无名用撒娇的语气埋怨道“妈,绮卉是我师姐。我俩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绮卉五雷轰顶般傻怔怔的木在当场,还是被雷的外焦里嫩那种。

妈?什么情况?是我幻听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无名见绮卉失神之下,连暗扣在手心的符都掉落在地上,忙捡起来,不动声色地塞回到她手中。

晁思薇瞥了眼,轻哼一声,不咸不淡道“四品符都能拿出来招摇,丫头的背景不小呀。难怪能侍奉我家小名左右了。”

绮卉倔强的仰起头和晁思薇对视一眼,银牙紧咬。低声对无名道“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名摇了摇头,笑着道“没有哇,师姐你多虑了,我妈没有恶意的。对了,帮我把安乐椅取出来。”

绮卉闻言眼睛微眯,抿了抿嘴,脸上浮现出一抹绝然之色。

果然还是要拼命吗?对上晁思薇,恐怕是十死无生了吧。

然而,安乐椅取出后,无名丝毫没有披甲的意思,而是献宝似的跟晁思薇道“妈,这个是安乐椅。锤背,揉肩,捏脚样样在行。以前只能打遮阳伞,不过我不久前改良了一下,增添了刮痧和拔罐两种功能。青爷一直眼热的很呢,我都没舍得给他。这次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这把椅子就孝敬给您吧。”

晁思薇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迫不及待的坐上去体验了一下,赞不绝口道“安乐椅……嗯,好名字。不错,真舒服。难怪小李子眼馋了,没想到咱家小名还有这等灵巧的手艺呢。”

无名得意道“这才哪到哪呀?我会的手艺可多呢。这安乐椅还有第二种形态,那才叫一个厉害……”

边说边得意洋洋的演示起来。

彻底变成透明人的绮卉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屋子,连怎么回的住处都不知道。摸索着上床躺好,并暗暗的告诉自己:这些都是高原反应。一觉醒来就会恢复原样的!

一天后

晁思薇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小女人神态,板起脸来对无名开始了地狱般的特训。

用她的话讲,就是只有血山的锻体之法才能最大化

的发挥出天残体的潜能。

除了无名坚持多年的站桩打坐之外。从上午开始,他就要赤着上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中被数名血山弟子围殴,以血山派特有的手法锤打周身穴位一个时辰。

这些有资格登上圣峰的弟子至少是锻神期的高手。就算收敛力量,拳拳到肉的重击也让无名感觉像是被攻城锤不停轰击一样。

无名依晁思薇传授的方法默默运气抗衡,落拳之处的肌肉微微颤动来抵消冲击力。

咬牙抗过围殴之后,就是所谓的放松活动。

摔跤

无论是血山弟子还是周围的牧民,无不热爱的一项运动。

无名要做的就是跟各位摔跤名手较技。

只允许使用摔跤规则内的技巧,并且得不到休息。一个陪练累了就换下一个。不停的摔,直到暮色降临为止。

之后鼻青脸肿的无名会被丢进秘法池里浸泡一个时辰。

所谓的秘法池其实就是血池。池中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妖兽血液调配而成,足有上百种之多。

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即便是以无名的变态体质,也会有被千万根钢针扎的刺痛感。这种痛直透灵魂,连敛息术都屏蔽不住。

最后几近虚脱的无名死狗一般被拖到晁思薇面前,来进行一日中的最后一项锻炼。

炼心

依照晁思薇的话讲,无名因为体质的关系,若是受到来自异性的刺激过于强烈,就会控制不住地流鼻血。这种事情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要么等无名达到化精期的境界,能够自由调控身体反射神经。要么从心理上克服这种反应。

总之,不管是让无名到死都不碰女人,还是碰过女人后失血而亡,都是晁思薇无法接受的。这位自己还未曾婚嫁的血山山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抱孙子了。

晁思薇轻轻拍了拍手,数名衣衫轻薄的歌舞伎蒙着半透明的青色面纱鱼贯而入。随着钟鼓之音摇摆起了纤细的腰肢,眉目间秋波涟涟,一双双如藕的洁白美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

无名咧着嘴,露出了一副痴傻表情。笑着笑着,突然脖子微微仰起“噗”的喷出了两道血柱。引起了一片惊呼。

晁思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下药太猛了吗?看来还得循序渐进才行呀。”

这一幕远远被刚刚寻来的绮卉撞见,不由得使劲晃了晃头,转身回房继续睡觉去了。

这些幻觉太可怕了。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围殴的效果已经变的微乎其微,摔跤也找不出几人能做无名的对手了。唯独血浴和炼心还在继续着。

血浴的材料极为珍贵。为了山主的便宜儿子,剂量还在不断的加大。这对无名的裨益远胜于寻常丹药百倍。

至于练心……

无名在面对身前扭动笨拙舞姿的壮硕女子,终于没再飙出鼻血。哪怕这名姑娘脱的只剩下肚兜也淡然处之。

晁思薇暗松了一口气,这位体重达到二百斤的胖妞是发动血山一派之力所能寻到的最丑的一位妙龄少女了。若连这样的刺激都顶不住,就只能找男人了。

无名扔嘴里一颗血海棠,有些无语道“妈,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瞧不起我了?我还不至于被这样的‘美’女给刺激到吧?”

晁思薇抿嘴一笑,安慰道“我这不是心里有个底吗?总得知道你的承受限度在哪里不是?”

无名一撇嘴,指了指身旁捧着瓷碗的侍女,问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晁思薇掩嘴一笑道“咱们小名的血可是天底下独一份呢。这不是怕浪费吗?”

无名咧嘴尴尬一笑“那也不至于如此不堪吧?好歹……”

话没说完,只见那名捧碗的侍女露出个顽皮的笑嘴。如玉的小脚在无名小腿上轻柔地滑过,趴在无名的耳边吐气如兰道“公子的话都有理。”

“呜,噗嗤……”

晁思薇脸色有些发黑,抚着额头道“我怎么觉得小名越来越不济了呢?好像开始的时候比现在还强点。”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得了,连她自己都忽略了血池的功效,经过这段时间的进补,无名的血气比之前强大了数倍,“症状”自然也更加的严重了。

绮卉睡的昏天暗地,实在是头痛欲裂再也睡不着了。不得不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每天见无名变着法地讨好晁思薇,绮卉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打造个精美的首饰就是送去瓶新调制的香精,一副甘作狗腿子的讨厌模样。

绮卉有些赌气,干脆自己回山门算了。反正无名觉得别人家的饭香,是不肯回去了。

跑到无名房间道别时,正巧撞见无名厥着屁股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无名一看到绮卉,忙招手道“师姐呀,快请坐。正好有事想请教你呢。”

绮卉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还有什么事能难住咱们无少宗主的?你一声令下血山的人还不都听之任之吗?”

无名陪着笑脸道“那能一样吗?咱俩多亲哪。”

绮卉闻言小脸微微一红,呸道“谁跟你亲了?”

无名挠了挠头,死皮赖脸道“你不是我师姐嘛。对了,咱们问道楼有没有解决这种问题的阵纹?”

绮卉接过无名手里的图纸,见到上面描绘的是一个陌生的阵纹。疑惑道“从来没见过,哪来的?”

无名嘿嘿道“尸煞门得来的手镯是个储物法器。你也知道,我没你们那些本事。这储物的东西对你们来说是鸡肋,对我可是宝贝。我就琢磨着把这个阵纹整出来,以后自己打造个空间大一点的戴着。”

绮卉白无名一眼,没好气道“研究阵法应该去找纹绘院,你找我这个问道楼的弟子干什么?”

无名咧嘴一笑“我早就打探过了。师姐你虽然身在问道楼,不过在数术上的天赋比纹绘院的那帮老古板强多了。阵法是活的,当然要活用才行。”

绮卉的目光在宣纸上扫视了几眼,渐渐被陌生的阵纹给吸引住了,端在手里细细看了起来。一时忘了来找无名的目的,后来干脆把数十张图纸一起打包带回房里研究去了。

第二天一早,绮卉顶着一对熊猫眼,精神亢奋地跑来砸无名的门。当胸拍给他厚了一倍的图纸,得意道“问题解决了,这个阵纹如果是平铺的话根本就没法铭刻在狭小的空间里,而且容纳的物品也非常的有限。就好比那枚手镯一样,而且重量半点都得不到减轻。”

无名睡眼惺忪的点点头,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绮卉一头钻进无名的屋里,自顾自的倒了碗茶,一饮而尽后说道“可是如果阵纹以立体的形态铭刻出来,就增大了许多的铭刻空间,只要载体足够稳固就可以不断的往上叠加阵纹。甚至可以减轻重量,或者增大重量。你想想,如果一个小瓷瓶里面装上五十斤水,又用阵纹加重到一百斤。那么扔出去打人的时候是多么恐怖呀?”

无名微微张大了嘴,绮卉给他的印象可一直是缺心眼的代名词呀。遂问道“那么怎么打造出立体的阵纹呢?”

绮卉翻了个白眼,理地气壮道“别问我,我只管推衍阵纹的可行性。至于材质和技术,那是锻器峰操心的事儿。反正阵纹我都完善出来了。”

无名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他有神眼术相助,估计这种技术永远都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细细的看着绮卉一整晚的劳动成果,除了其中有几处稍稍需要修正的地方,基本上是行得通的。无名一瞬间在脑海里就勾勒出了十余种方案,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无名迅速备好笔墨,在图纸一顿圈圈画画,不时用小字在一旁作下注解。

绮卉默不作声的抻着脖子看无名在自己的作品上涂改,眼睛也越发有神起来。

两人头对头脸对脸。不时的互相吹捧一下,偶尔意见不合又要吵上两句。甚至有两次差点大打出手,撕扯得衣衫凌乱不堪。

主殿中

晁思薇收回神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个叫绮卉的丫头对我家小名果然没什么吸引力呀。”说罢,在心里把她和那个二百斤重的丫头划上了等号。

57 回山门喽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眨眼又是半月。

血山禁地最深处有一处仅数尺大小的血池。

血池中蕴含的能量早已提升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池水表面浮着一层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灵气。

若是放到一个月前,无名恐怕会因为难以承受这股灵力而在池中哀号不止。

而此时,无名只露了一张脸在外面,仰躺着呼呼大睡。

金豆欢快的在池水里游来游去,不时钻到池底吐出一串细微的泡泡。

过了不知多久,玩累的金豆爬到无名的脸上。甩了甩血沫子,身子用力的向后拱了拱,背上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无名觉得脸上痒痒的,嘴角扯了扯。

当发现是金豆竟是在蜕皮后,没有贸然打扰,放开了感知静静的观察。

金豆和上次蜕皮一样,一点点把蜕下的旧皮吃进肚里。尾巴变短了少许,身体也长大了一点。或许是血池里待久了的关系,原本的银色斑点染上了几分妖艳的赤红。

等金豆蜕完皮,无名伸出一根手指,让金豆趴在指尖上。嘀咕道“咋越看越像蝌蚪了呢?以后不会变成蛤蟆吧?啧啧,要是真成了三条腿的蛤蟆,那不是跟我一样天生残废了?”

没理会金豆反馈回的不满情绪,无名懒洋洋的从血池里爬出来,换到清水池中洗去了一身的血污。

双手握拳,感受了一下体内潜藏的惊人力量,无名满意的点了点头。

差不多该回九鼎山了。

回到住处后,见到晁思薇正在笑吟吟的等他。

“妈”无名乖巧的招呼了一声。

晁思薇点了点头,宠溺的对无名道“小名,妈给你做了两件裘皮袄子,还有一双狐皮靴子,你试试合不合身。”

无名接过裘皮袄子,没急着往身上套。

轻轻抚摸着上面细密的针眼,眼中满是温暖之色。而后才咧嘴一笑道“还是妈的心细。当年青爷给我做的熊皮卦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在皮中间掏个洞,给我往头上一套就对付了。硬的跟老树皮似的。”

晁思薇被无名的夸张表情给逗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声音低了下来。对欲言又止的无名道“要走了吗?”

无名点了点头,不太敢和晁思薇对视,道“离开山门很久了,怕师兄弟们担心。”

晁思薇语气带着一丝不舍道“把这当自己家就行了,想妈了就回来看看。”

无名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故作轻松道“对了,我这段时间擅用血山的资源打了一柄剑。”

说完,在手镯上一抹,取出一柄造型华丽的宝剑,递给了晁思薇。

晁思薇点了点头。无名在血山干了些什么,他这个山主一清二楚。全当是小孩子玩心重,没去理会,由着无名胡闹。

不过当她抽出宝剑,见到上面流光溢彩的灵韵时却不由自主地神色一变。

无名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柄剑就送给您傍身吧。”

晁思薇缓缓把宝剑归鞘,神态凝重的问道“你知道这样一把剑意味着什么吗?”

无名想也不想道“五颗上品灵石?”

晁思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忍俊不禁道“五颗上品灵石?血山拿出五颗上品灵石没问题。不说别的,就是你泡血浴的消耗也远不止这个数目。可血山却很难找出与这柄剑相提并论的法宝。”

“啊!”无名没注意晁思薇后面的话,却因血浴的消耗而震惊不已。

晁思薇慈祥的望着无名道,把剑递回给无名道“这柄剑我不能收。江洲之大,没几人是妈的对手,你比我更需要它。还有,以后你可不能轻意展露出这方面的才华。实在太惊人了。若是被有心的宗门盯上就麻烦了。”

无名挠了挠头,憨笑道“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片心意。青爷也有一柄样式差不多的剑,两柄算是一对。而且这柄剑在阵法上略有调整,以后你俩打起来,青爷肯定不是对手。”

晁思薇笑着轻呸了一声“他本来就不是我的对手。”不过没再继续推迟,算是把剑收下了。

略微沉吟,晁思薇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递给了无名。

无名看清玉瓶后,心中猛的一跳。

装丹药的玉瓶须用一整块碧玉雕琢而成,是最靠近玉矿核心的极品玉石。不但能让保存的丹药灵性

不减,而且还有蕴养药力的作用。珍稀程度不亚于一颗中品灵石。需要用玉瓶来保存的丹药至少也是七品以上的灵丹。

透过玉瓶能看到里面盛放的是一颗如同心脏般跳动的红色丹药。

晁思薇见无名没推迟,满意道“这是赤血丹。能在短时间里激活全身气血,发挥出全部的潜能。不过只能持续一柱香的功夫,之后就会因为透支体力而脱力。给你在关键时候保命的。”

见无名小心的收起,晁思薇起身道“你去和绮丫头打声招呼吧,我看她早就盼着走了。明天我给你们送行。”说完,淡淡一笑,在无名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等无名来到绮卉的屋外时见门窗紧闭,也不知有没有人。

才刚试探着敲了敲门,就听到绮卉没好气的声音传了出来“门没锁。”

无名一推门,陪着笑脸道“师姐,原来你在呀。我看门窗都关着,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绮卉鞋也不脱的倚坐在床榻上,一脸的怨气道“出去?我能去哪?冰天雪地的,当然把门窗关好了,难道让风遛着不成?”

无名一阵无语,心虚道“这不是还有我呢嘛?无聊了可以找我呀。”

绮卉翻了个大白眼“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来气了,半个多月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我要是死在哪个旮旯里,你这会儿都不知道呢吧?”

无名眼珠一转,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造型精美的鎏金护腕在手里抛了抛。递到绮卉面前道“我这段时间冥思苦想,历尽波折,失败了无数次。终于成功的炼制出了纳物护腕,本想把第一个成功的作品送给师姐呢,看来……”

“嗖”的一下,无名手中一空。

接着就看绮卉把护腕戴到了手上,两眼放光的抚摸着上面的精美花纹。口不对心道“少拿这破烂玩意儿糊弄我,给个准信,什么时候离开这鬼地方?”

无名连忙陪笑道“明天,明天咱就回山门。”

绮卉扑棱一下直起身来,用手指点在无名的鼻尖上道“说话算话?”

无名的鼻子都被绮卉给怼歪了,小心地把脑袋往后挪了挪,无奈道“算话,算话,明儿就走。”

“哼”

第二天用过早饭,晁思薇亲自送二人离开了血山。

走的依然是后门。

到了入口处,晁思薇上下打量着改头换面的石雕,疑惑道“原来的守山石兽哪去了?”

“就是我呀,晁丫头。”石雕不甘寂寞的打起了招呼。

晁思薇冷哼一声,道“确实比以前顺眼了不少。看在你送我乖儿子上山的份上,就不惩罚你了。”

“额,嗯,啊?你儿子?”石雕居然有着一颗八卦之心,声调陡然拔高。

晁思薇没理它,牵着无名的手缓缓而行。反反复复交待着“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天冷时要加衣服,早日生个胖小子。”

无名小鸡啄米般不住的点头。

走在一旁的绮卉感觉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终于目送二人在空中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晁思薇才满腹惆怅的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瞥见石雕背后的一排大字,晁思薇心情瞬间好了几分,嘴角翘了起来。

长剑出鞘,发出了一阵清亮如龙吟的长鸣。

晁思薇神彩熠熠地打量剑身,由衷赞道“好剑!”说罢,归剑入鞘。身形缓缓在原地消散而去。

四周归于平静,如同从未有人来过一般。唯独石雕背后的留字旁多了一排龙飞凤舞的字迹“魔王他妈也到此一游”

绮卉驾驭着她的小型飞行法器直线飞往九鼎山。

枣核状的法器,内部空间不大。只容得下两三人乘坐。

这会儿,绮卉黑着一张脸,第五次生出了把无名给扔下去的念头。

无名跷着二郎腿,扯开破锣嗓子一脸陶醉地唱着不知哪学来的荤调子:“碧空上的雄鹰啊,遨游在天际。草原上的烈马呀,驰骋在沙场。牧场的姑娘啊,盼着哥哥来呀,来了骑在哥身上……”

“唉哟!”法器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地面掉去,没有心理准备的无名被吓了一跳。险些咬到舌头,惊道“这……这是咋滴了?”

绮卉嘴角微微一扬,缓住落势,没好气道“哼,累了。休息一下。”

无名闻言只好乖乖的闭嘴,谁让驾驭法器这种技术活他干不来呢。光让姑娘家一个

人出力,颇有种吃软饭的心虚感。

等到飞行法器落地,无名殷切无比道“师姐辛苦了,渴不渴?饿了没有?要不要师弟帮你捏捏肩?”

绮卉盘膝而坐,莫名的一阵烦躁,冷声道“你闭会嘴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无名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可惜他闭嘴了,另外一个粗野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嘿,竟是两个仙门的小家伙。运气可真不错,哈哈哈……”

只见一头摇头晃脑的黑熊出现在二人视野之中。

黑熊人立而起,身上像模像样的披着一张兽皮,手里拎着根大木棍。嘴角挂着口水,鲜红的舌头从一侧耷拉出来,一脸兴奋地打量无名二人。

快要化形的黑熊妖兽?

无名跟着清云子见识过化形的黄皮子精,不过轮起实际战力来怕是还要比这只黑熊差出了不少。

无名舔了舔嘴唇,笑着道“师姐,晚上给你做熊掌吃。”

绮卉没理他,低头在袖子里摸索起来。

无名忙道“不用你出手,我来跟它练练。”

绮卉白了他一眼“谁说要出手了?我找找调料放哪了。”

无名一阵牙疼,大姐你太实在了吧?

感觉被无视的黑熊精怒吼一声,轮起木棍就向无名拦腰砸来。

“咔”的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槐树遭受了无妄之灾,被从中间砸断,枝叶飞溅的到处都是。

无名先是用鬼影步躲开那一击,又向前一个飞扑,借势使出一记懒驴打滚到了黑熊身下。怪笑道“猴子摘……咦?”

“砰”的一声,巨大的脚掌跺了下来。

无名险之又险的避开一脚,半蹲着身子一脸嫌弃的在草地上反复擦手“呸,原来是头母熊!”

被彻底激怒的黑熊挥舞着木棍对着无名一阵穷追猛打,稀里哗啦地砸倒了一大片树丛。

眼见把无名逼到了死角,黑熊狞笑着一棍劈头砸了下去。

然而预料中的血腥一幕并没发生。

巨大的木棍被无名单手托住,一寸寸的提了起来。

无名嘴角微微扬起道“清出这么一片空地出来,真是辛苦啦。”

说完,身体猛的突进。一肘砸在黑熊的胸口处,隐隐传出一声骨裂的闷响。另一只手托住拿着木棍的那只粗壮手臂,一提一扯,把黑熊的胳膊卸了下来。

这仅仅是个开始。

无名化为数道残影,轻盈无比地在黑熊四周穿梭。每一次碰撞都有一阵骨裂之声传出。

最终黑熊不甘地瞪大了血红的双眼,仰天怒吼。

不解风情的无名跳起身来,一掌劈在了它的天灵盖上。吼声戛然而止,占据方圆数十里森林的霸主彻底失去了生机。

无名像做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哼着小调,用剔骨尖刀娴熟无比的开始分解熊肉。

始终没有半点出手意思的绮卉问道“你怎么一开始不用刀?”

无名嘿嘿一笑“我就是想试试空手打不打得过它。没想到这么弱。”

绮卉无语了半天,憋出了一句“变态!”

德义城中

一家酒肆中多了名手脚勤快的俊逸店小二,酒肆在这段时间也因此多了不少徐娘半老的食客。不时在小二身上东摸一下,西掐一把的揩油。

店老板自不会去管这些事。乐得见到这些体形肥硕,一身脂粉的妇人们在酒肆里大手大脚的消费。

这日客人不多

小二麻利的捡好一桌碗筷,用眼角余光左右看了一眼。

见没人注意,走到门口蹲下整理鞋面。

猪鼻鼠顺着袖管子爬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

小二虽面无表情,身上却逐渐浮现出了一丝杀气。

据猪鼻鼠探查,城中到处都有无名的气味,可是这些味道正在变淡。显然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

又被他给逃了吗?

正想着,小二突然打了个激灵,杀气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只肥腻的胖手摸在他的屁股上。

浑身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把大脸凑了上来,用只有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今晚我家那位出门进货了,仆役我也都支开了。不锁门。”

说完手上加大力气捏了一把,眨了一下眼睛。扭动着看不出形状的腰肢缓缓上了马车……

58 平安相逢

把一头熊烤熟需要不少时间。

无名和绮卉接下来的半天里没急着赶路,而是处理起了送上门的食材。

绮卉眼睁睁看着无名把一头黑熊分解成了数百份,再依照各个部位进行了不同的处理。配以采摘的山野菜,竟真的鼓捣出了十余道口味不同的菜品出来。

绮卉端着用大叶竹包裹烤制的无骨熊掌,忍不住问道“你总说自己是个厨子,不会是真的吧?”

无名一手抓着油腻腻的肋骨,一手拿着颗大葱吃的欢快无比。咽掉嘴里的东西才不无得意道“那当然了。烹煮坊还有我一个独立的厨间呢。”

绮卉有些难以置信。在她的看来,无名应该是某个位高权重的前辈暗中培养起来的精英子弟才对。

一个厨子能和教掌勾肩搭背?敢跟清云子长老说话没大没小?

无名扔掉手里的骨头,又拿过一根。没急着往嘴里塞,而是歪着头问道“师姐,你们问道楼除了藏经之外,布道、数术和吵架,你更擅长哪一块呀?”

绮卉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叫吵架呀?那是论道。”

无名点了点头,嘴里又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道“嗯嗯,差不多一个意思。”

绮卉长出了口气“我心眼直,嘴也笨。也就数术方面还有些天分,写写算算还行。”

无名随手把骨头丢到一边,眼珠在剩下的肉里挑来挑去。拍着不花钱的马屁道“你那是有些天分吗?山门里有天分的弟子多了去了。咋就偏偏选你做核心弟子呢?不是我有意讨好你哈,就你计算阵纹露那一手,比许多老家伙强多了。”

绮卉嘴角扬起,笑着道“吃你的吧,这么多东西堵不住你的嘴。”

一顿饭下来,绮卉被无名的饭量给彻底震撼住了。

她在女弟子中算是饭量大的了,连小半个熊掌都没吃上就饱了。剩下的部份全进了无名的肚皮,一点都没浪费。

无名把手擦干净,摸出颗土黄色的椭圆珠子。珠子暗淡无光,表面略微有些粗糙。

绮卉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无名有些惋惜的道“黑熊的妖丹。可惜还没成形,没什么用处,给金豆当零食的。”

绮卉疑惑道“金豆?”随即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是你的蛊虫?”

无名点头道“对呀,可乖了。”说完对趴在肩头一动不动的金豆道“金豆,打个招呼。”

绮卉凑上前去,两个眼珠几乎对在了一起。

果然见指甲盖大小的金豆扬起一条细小的前爪对她招了招手。

绮卉呵呵一笑:“它怎么有点不一样了呀?颜色好像更恶心了。”

无名有些无语,更正道“是比以前娇艳了好不好?”

绮卉鼓了鼓腮帮子,没接话茬。转而问道“上次忘了问了,它到底是什么蛊虫呀?能干啥啊?”

无名哪敢让她知道金豆可以视力共享的事?

摆出个无奈的神情,耸了耸肩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至于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嘛,目前只知道很能吃。”

像是在印证无名的话一般,金豆后腿一弹。准确无误的跳到了妖丹上,张开小嘴啃食起来。

绮卉呵呵一笑“一对吃货!”说完,把飞行法器抛出,道“走了,别耽误了行程,我可是归心似箭呢。”

无名“嗯?”了一声,疑惑道“夜里你也能认准路?”

绮卉终于有机会用看白痴的眼神鄙视无名,反问道“观星辩位这么基础的东西,你难道不会吗?”

无名叼着根树枝剔牙,无视了绮卉的目光,理直气壮道“不会很正常呀,我只是个厨子而已嘛。”

绮卉对无名的

泼皮性子已经习以为常了,冷哼了一声没去接话,驾起法器自顾自的徐徐升空。

无名没想到这女人翻起脸来一点征兆都没有。连忙快跑两步飞身而起,在树枝间连点数下,才勉强拔高到了法器的高度。险之又险地抓住法器边缘,连滚带爬的翻身到上面。

无名生怕这位姑奶奶继续发神经,赶忙赔了个看不出诚意的笑脸。

绮卉的飞行法器不如云舟速度快。好在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吃喝拌嘴倒也不觉得寂寞。

终于在十天后,安全回到了九鼎山。

二人的回归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其它出游的弟子早就回了宗门,只有他们两个去了血山久久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他俩已经凶多吉少了,都有些消沉。

当得知二人平安归来的消息后,几人都炸锅了,奔走相告,纷纷跑来庆贺。

毕竟共同经历过生死,感情要比一般的师兄弟亲近不少。

如今山门里的酿酒成了规模,虽然仍就是奢侈品,众人却也消费得起。大伙围着篝火说说笑笑,又唱又跳,各种美食流水般往上端,完全没了宗门子弟该有的风范。

一折腾就是一整晚,空酒坛子滚得满地都是。

山门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没人跑出来管闲事,算是默许了这帮弟子的放纵。

不但是纵容这些弟子的放浪行径,同时也让其它弟子瞧瞧宗门对于有功弟子的褒奖人情。

清晨,一名戒律院的执事寻来。

看着一片狼藉的小操场,皱了皱眉头。踮起脚尖,避开满地的垃圾和横七竖八醉倒的弟子。在灭掉的篝火旁找到了正抱着烤全羊熟睡的无名。

无名嘟囔着梦话,脸不时的在烤全羊上用力蹭蹭,全身上下油汪汪的金黄一片。

执事龇着牙,满脸的嫌弃。把拂尘倒过来,用木柄戳了戳无名。

见无名睡眼惺忪的望向他,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道“清云子长老要见你,快收拾一下,别让他久等了。”

无名发现怀里抱着的是一只烤全羊,张嘴在羊脸上啃了一口。边嚼边翻了个身,片刻后鼾声又起。

执事气急,脚尖运力,照着无名屁股就是一脚。

无名伸手挠了挠屁股,醉眼朦胧的爬了起来。向执事走了两步,一解裤带“哗哗”尿了起来。

幸亏执事反应快,没被溅到鞋上。

却听抱着酒坛子的烨伟吧嗒着嘴嚷道“别……别倒了。真喝不下了,我认输还不行吗?”

执事恼怒至极,摸出一粒醒神丹粗鲁地塞到无名的嘴里。不停的重复着“成何体统岂有此理!”

醒神丹起了些许作用,无名终于松开了怀里的烤全羊。系好裤带后,有些疑惑的望着他。口齿不清地问道“你刚才摸我屁股了?”

饶是这位执事养气功夫不错,脸也彻底黑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道“清云子长老找你,速去见他。”说完,头也不回的气鼓鼓走了。

无名站在原地愣神“清云子长老?谁呀?找我干嘛?”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哦,是青爷呀。”

抵流峰上

清云子老神在在的端坐在茅屋门口,晒了老半天太阳才见到无名摇摇晃晃地走来。

无名一步三晃的往回赶,一会鬼影步,一会逍遥步。在酒意的侵染之下越来越没了原本的样子,既能找到数种步法的影子,又不能和原本的步法对上。看上去毫无章法的乱走,却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味道。

清云子本就没什么责怪之色,见到无名后眼中微微一亮,笑骂道“这小王八蛋,喝个酒都能整出套新步法出来。幸好是天残体,不然还让不让别

人活了?”

无名在清云子面前站定,身子前后摇摆。咧着嘴笑道“小李子,你找我呀?”刚说完,腮帮子一鼓“呜哦”就吐了出来。

清云子面无表情的扶袖一挥。一般无形的气场将无名的呕吐物卷了起来,远远的抛飞出去。随后并指成剑,隔空在无名身上连点了数下。

无名被点中之后,背部“噗”地炸起了一蓬酒雾。

过了半晌,无名才看到清云子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脸上神色一变,张开手臂就往上扑,带着哭腔喊道“青爷呀,可算是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呀。简直是寝食难安啊,你瞅瞅,我都瘦成皮包骨了。”

清云子抬起一只脚抵在无名的胸口,让他半寸都靠近不得。戏谑道“少给老子整这些虚头巴脑的。我看你小子过的挺滋润啊,一路吃喝玩乐啥都没耽误呀。滚一边去,洗干净了再跟我说话。”

无名撇了撇嘴,进屋取出一套道童服饰放到温泉边。脱光了蹦到水里泡着,舒服的长出了口气。水面浮起了一大片油花。

无名在水里翻了个身,趴在水里,露出半个脑袋道“青爷,驴子哪去了?”

清云子面无表情道“那东西太烦,我扔给百兽坪做研究去了。”

无名又问道“你跟大长脸干那一架咋样了?伤到没?”

清云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语气平谈道“夕乐人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好歹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又有甲尸配合。能发挥出大锻神期巅峰的战力,我打不过他。那天参与围堵的还有三个尸煞门的长老,老子差点就折在那了。”

无名眨了眨眼,邀功似的问道“幸好有我的美颜丹吧?”

清云子不假颜色地啐道“狗屁,什么塞到甲尸的嘴里?那些鬼东西都套着头盔呢,就露俩眼珠子。咋塞?”

无名撇嘴道“那你还我。”

清云子嘿嘿一笑,摊手道“没了!虽然甲尸吃不了,不过给活人吃也一样。五粒一口气塞嘴里,大炼气颠峰的高手都能瞬间抽成人干。这玩意儿比毒药还猛呢。啧啧,也活该尸煞门太依赖外力。回头你给我多整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无名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受伤没?”

清云子无所谓道“中了两掌,现在已经没事了。夕乐人也不好受。”

无名闻言眼中一亮,兴奋道“你伤到他了?”

清云子摇了摇头,咧嘴笑道“我临走时吐了他一脸的口水,你是没见到他的表情呀,哈哈哈。”

无名有些无语,嘀咕了一句“那你得意个屁?”

清云子伸出食指,放到身前摇了摇。一脸得意道“夕乐人把那张大长脸看的比命都重要,吐了口水可比刺上一剑都过瘾呢。”

无名想起那张和驴子不相上下的长脸,不由莞尔。继续问道“那你啥时候追上来的?我到了德义城才感知到你的偷窥。”

清云子“欧?”了一声“你发现我跟着了?”

无名从温泉里爬出来,擦干身子开始穿衣服。说道“这不废话嘛,不然我也不敢这么玩呀。五六位大炼气期的高手呢,被逮到会死得很惨的。”

清云子疑惑道“你咋知道我跟着的?万一感觉错了呢?”

无名弯腰拧了拧头发里的水,歪着头道“起先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些气息,并不能肯定是你。不过劫富济贫的时候发现没来得及带走的东西随后也都没了。要说山门暗中派高手护送弟子确实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么没脸没皮的手法,我再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清云子轻捋胡须,一脸的欣慰。点头道“不错,有点我当年的伶俐劲了,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让你出去闯荡一番了。”

59 游历准备

清云子见无名的神情十分平静,疑惑道“你咋没啥反应呀?”

无名甩了甩脑袋,席地而坐道“要啥反应?难道抱住你的大腿哭着喊着留下吗?山门里该学的东西都掌握差不多了,再高深的我又用不到。还赖在这混吃等死干啥?不如出去逛逛。就算你不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清云子深深看了无名一眼,点头道“凡俗功法中除了横练功夫之外,还有一些内家功法讲究‘气’的运用。这种‘气’区别于修仙者的‘灵气’。虽然无法借助天地的灵力来施展法术,不过有强化肉身、激发潜能的作用,对你而言刚好合适。这类功法修仙宗门看不上眼,没有收录,你下山后自己去找吧。”

无名想了想,问道“就是尸潮时你释放的那种剑罡吗?”

清云子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倒是不傻。没错,在天地灵气被阻断的时候,自身的‘气’就突显出优势了。不过剑罡只是‘气’的一种运用方式。你还可以用来护体,增强耐力和力气,或者释放刀罡、枪罡什么的。总之气是活的,别把它给练死了。”

无名咧了咧嘴,露出讨好的神色“要不先把你会的教我得了,能省去不少力气呢。”

清云子一翻白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老子没空。”

无名见清云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撇了撇嘴道“哦,那先把放你那的东西都还我吧。”

清云子面无表情,一挥袖子,地上多了一堆东西。锅碗瓢盆,锤子衣服,瓶瓶罐罐散落了一地。

无名坐着没动弹,瞅着清云子道“还有呢?”

清云子露出沉思之色,疑惑道“还有?都在这了呀。还有什么东西?”

无名冷笑一声,拖着长音揶揄道“青爷,你好歹是个长辈。不至于贪墨我这点不起眼的小东西吧?那记录丹神柱和锻造图纸的记忆石片呢?”

清云子尴尬的咳了两声,再次摸出两个锦盒出来“东西太小,掉旮旯里了。刚刚一时疏忽了,没注意到。”

无名当着清云子的面打开锦盒,一一检查后才笑道“不打紧,没丢就好。反正我自己也用不上,都是卖到宗门去的。”

清云子目光有些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名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到手镯里,只是才装了一小半就装不下了。不由叹了口气“还是太小了点呀,看来得多准备几个储物装备才行呀。”说完头也没抬,没头没脑的说了名“她挺好的。”

清云子一愣,下意识的问道“谁挺好的?”

无名挠了挠头道“原来你不是想问她呀?唉,看来是晁女侠自作多情喽。”

清云子默了默,没吭声。

无名嘿嘿一笑道,语气轻佻道“差不多行了啊,爷们儿嘛,该主动的时候就得主动点。人家眼巴巴的等了你两百多年,还打算耽误她到什么时候?难道让晁女侠孤身打上门来向你求婚呀?”

清云子难得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小兔崽子,胆儿肥了是吧?敢拿老子开涮了?要不要帮你松松筋骨?”

无名站起身来,做好了逃跑的准备。捏着嗓子,学晁思薇的语调道“有一次小李子到女兵营房里传信,正巧撞见营长在洗漱……”

清云子长呼出一口气,抿嘴冲无名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无名见状扭头就跑,结果刚刚迈开步子,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给拉扯了回来,任凭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身后传来了清云子咬牙冷笑的声音“小子,最近好像功力见长呀。让老夫验证一下如何?”

半柱香后

无名鼻青眼肿的趴在地上,屁股厥的老高,衣服被扯的破破烂烂。

清云子浑身舒坦的呼出口气

,心满意足道“果然还是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最顺眼。”

无名吐掉嘴里的草根和泥沙,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躺好。望着天空飘浮的白云喃喃道“血山怎么就成了邪教呢?”

清云子闻言眼神黯淡了少许,随后恢复了正常道“你去的时候当然感觉不出来了。现在他们所用的都是妖兽血液,可在晁思薇接掌山主之位前,血山修行的主要材料却是修士的血。”

无名震惊无比的望向清云子“那得多少修士才够支撑一个宗门修行用的?”

清云子摇头苦笑道“不是杀人取血,而是掳走大量的修士,封住修为后每日放血来用。”

没理会无名那幅难以置信的神情,清云子继续道“而且血山的秘法非常恐怕,能够直接控制对手身上的血液。在同阶中几乎没有敌手。最讽刺的是,功法中唯一能制衡他们的竟是同为邪教的尸煞门。炼尸不受血山秘法的影响。”

无名长呼了一口气,暗暗庆幸。没想到还真是认了个厉害的妈呀。

清云子瞥了眼无名,淡然道“别傻愣着了,这几天好好准备一下。都妥了之后就给老子滚蛋,看着你就心烦。”

无名翻过身,揉了揉淤青的脸道“我想打一口剑匣,山门里有没有能承受住阵纹的好木头?”

清云子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你早就打这棵树的主意了吧?”

无名嘿嘿笑道“青爷圣明。”

清云子没理会他的马屁,径直走到池塘边的老松树下。沉了沉气,手印翻飞,在树干上一阵连点。然后才躬身行礼,恭敬道“树伯。”

松树颤了几颤,惊起了大片栖居在上面的飞鸟。片刻后树干上缓缓浮现出一张苍老的人脸,盯着清云子缓缓道“小子,我才刚睡了五十几年,你怎么又把我叫醒了?什么事?”

清云子道“晚辈想求一截树枝来打造法器。”

无名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瞪圆了眼睛,嘴巴张的老大。没想到这颗参天巨松居然是活的,他以前可是总往树根撒尿来着。

老松树抻懒腰一样扭了扭身子,树冠上长的最高却没有枝叶的粗壮树枝应声脱落了下来。断口之处以极快的速度又长出根一模一样的树枝出来。

老松树悠悠道“这根引雷枝快到极限了,就送你吧。好了,我要睡了,没事别再打扰我了。”

说完,苍老的面孔打了个呵欠,从树干上缓缓消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一般。

清云子躬着腰,一直等老树彻底没了动静才起身。对目瞪口呆的无名招了招手,不无嫉妒道“这下你小子可真得了宝贝了。”

无名闻言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双眼放光的打量着这根比他腰还粗,长五六丈的树枝。舔着嘴唇问道“有多宝贝?”

清云子对无名这幅土鳖样子嗤之以鼻,道“草木成精,每逢百年就要经历一次雷劫,雷击而不毁才能继续存活下去。被雷劈中的木质中会存下一丝天雷的至刚气息,是炼制法宝的好东西。而树伯已经两千多岁了,也就是说这根引雷枝被天雷淬炼了至少二十次。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解释了吧?”

无名小鸡啄米一样飞快的点头,手轻柔地抚摸在树枝上,满眼都是小星星。

有了清云子的帮助,无名把树枝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的全搬进了屋子里,然后就关起门窗自己鼓捣了起来。两天后,无名匆匆出去了一趟,把记忆石片送到了星云子手里。

星云子站在宗门的立场上也不小气,大手一挥直接给了无名七颗上品灵石。当然,这其中包括了之前说好的两颗打造宝剑的酬劳。

七颗上品灵石就已经相当于许多三流门派的全部家当了,无名现在的身家算

起来是个实打实的大土豪了。

不仅仅是七颗灵石,无名还把安乐椅和喇叭的锻造图纸贡献了出来,换取了大量稀有的锻造材料。

再之后的日子,无名的身影就流连于丹阁和锻器峰之间,忙得不可开交。连清云子都很少见到这小子,跑来叙旧的师兄师姐数次都扑了空。

终于在一个月后,无名放缓了手头上的事情。回到住处倒头便睡,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

睡醒后,一出屋门就见清云子在坐在太师椅上悠哉游哉的喝茶。

无名随手扔过去三个瓷瓶道“一瓶是行军丹,各种口味都有。还有一瓶是你要的养颜丹,我加大剂量了。最后那瓶是疗伤丹药。”

清云子接过瓷瓶后轻咦了一声“连瓷瓶的空间都能增大,你小子可以呀!”

无名咧嘴一笑道“丹药的配方丹阁那头都有,用光了找他们炼就行。”

清云子撇嘴道“跟交代遗言似的,打算什么时候滚蛋啊?”

无名瞅了瞅清云子的椅子,道“不急,过两天再说。那个……劳驾挪一下屁股。”

清云子疑惑的站起身来,换到茶几另一侧的椅子坐下“你小子又搞什么鬼?”

无名把椅子搬开,掀开木地板。从浮土中刨出一个油纸包裹的木匣子。

清云子见状,捏着嗓子怪腔怪调道“哟哟哟哟,自己家还玩这套。防着谁呢这是?”

无名打开匣子,“嗖”的一下把里面的东西收了起来。

虽然无名的动作够快,不过还是被眼尖的清云子看清了所藏之物上的三个大字。

清云子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本……本……本源经?你小子胆也忒大了,师叔祖的东西你都敢偷?”

无名防贼一样看着清云子,“喔”了一声“藏经阁那位前辈原来是你的师叔祖呀。经书不是偷的,是他送我的。”

清云子嗓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啥?他送你的?”

随既艰难的咽了下口水,露出个讨好的神情道“那个……无名呀,其实我觉得你在宗门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先不急着走,等万无一失了再下山也不迟。”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你都大锻神期的修为了,还惦记着这本‘本源经’干啥?对你还有帮助?”

清云子没好气的高声嚷道“废话,‘本源经’成书的时候师叔祖他老人家就是五气境了。你说有没有帮助?”

无名听了有些懵“不是说掌教就是江洲第一高手吗?他才化精期,怎么又出来个五气境?”

清云子凝视了无名片刻后,长叹了口气道“莫知楼发布的这个评榜是针对于尚在明面活越的高手而言的,至于那些隐匿行踪多年的前辈。到底是活着还是在哪个犄角旮旯兵解了,谁又知道呢?消息来源也仅限于能打听到的那部份。远了不说,我师尊他老人家自百年前把掌教之位传给师弟后就没了踪影,但他现在肯定就在江洲的某处逍遥快活呢。这也是顶级宗门之间不愿开战的真正原因,谁都不知道对方藏着多少底牌和本钱。”

无名想了想,问道“五气境比大化精期还要高一个大层次。那你师叔祖应该看起来很年轻才对吧?”

清云子点了点头“到了那个层次,想咋样都行。变成三岁孩童都没问题,就看个人喜好了。”

说完,清云子伸出两根手指捻了捻道“少废话了,快拿来给老子开开眼。”

无名无动于衷,笑着摇头道“你拿去开眼就不知道啥时候还我了。我晚点用记忆石片给你拓印一份吧,效果一样的。”

清云子暗自点头,嘴上却是没好气地道了一声“抠门。”

60 万事俱备

九鼎村烹煮坊中

百里惊脸上挂着幸福笑容,洋洋自得地哼着小曲,把炒勺颠的“哗啦哗啦”响。

他身后有个梳冲天辫的稚童坐在案台上,小脚丫晃悠个不停。

一只大手突然从稚童后面伸了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小辫子。

稚童先是从左边回头瞅瞅,又往右扭头。没能找到身后的人,又无法挣脱头上的大手,急的哇哇直叫。

百里惊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嘿嘿一乐,没去理会孩子的叫嚷。先把菜盛到盘子里,递给一个杂役,然后才擦了擦手道“无名呀,你师娘这阵子都在念叨你咧。”

无名松开了逗弄孩子的手,在他小脸蛋上捏了一下。对百里惊道“刚回山门没多久,这阵子都憋在丹阁和锻器峰上了。”

百里惊抱起握着小拳头正对无名龇牙咧嘴的孩子训道“小海,不准对你大哥无礼。”说完,抬起头对无名教训道“还有你,厨房的手艺也落下了,久了就要生疏了。”

无名点头应了一声,问道“师父,怎么没见师娘呀?”

百里惊眉梢挂喜的道“你师娘又怀上了,这烟熏火燎的对母子俩都不好。让她在家养胎呢。”

无名闻言大喜“真的啊?看来我又要多个小弟弟啦。”

百里惊哈哈大笑,不无得意道“还真让你给猜着了,听大夫说这次还是个带把的。”

小海嘟着小嘴,恶狠狠的冲无名哼了一声。

无名刮了小海的鼻子一下,取出个半人高的傀儡放在地上。

傀儡雕琢的眉目清晰,与小海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头上也扎着个冲天辫。

小海看到后挣扎着从百里惊怀里下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傀儡,满是欢喜之色,手指痴痴地塞在嘴里,另一只手伸出去小心地摸傀儡的脸。

无名弯下腰用力揉了揉小海的脸颊,问道“大哥对你好不好?”

小海含糊不清的拉着长音道“好……”

无名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傀儡后颈的小开关上按了一下。笑着对小海道“送给你啦。”

傀儡对小海眨了眨眼,用略带机械的语调对小海道“你好小海,我叫小海。咱俩作朋友吧。”

百里惊看着孩子跟傀儡手牵手跑出去玩耍的开心模样,摇了摇头,无奈道“你呀,唉,有这个心就够了,那么麻烦干什么?”

无名摆手笑道“不麻烦,一个玩具而己,顺手的事。”说完,取出一套用油纸小心包裹的刀具放到案台上道“这是徒弟的一点心意。”

百里惊表情严肃地凝视着无名,半晌后才缓缓道“无名呀,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想让师父帮你提亲就直说,咱爷俩还用这么见外吗?”

无名一阵无语,不愧是师父,这思维跨度够大的了。连忙摆手道“提什么亲呀?我还小呢。我是最近几天里要离开山门去游历了,临行来跟你们道个别的。”

百里惊“哦”了一声,长长舒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呀,害我下了半天决心。还以为得给你准备彩礼呢。我跟你讲,攒那点私房钱是真不容易呀,你师娘管的可严了。”

无名嘴角抽了抽,没敢接这话茬。又取出两个瓷瓶道“这两瓶是强身健体的滋补丹药,平日吃点对身体有所裨益。劳烦师父带给师娘吧。”

百里惊接过瓷瓶塞进怀里,问道“不去见见她?”

无名摇头道“不了,还有些事情要去做呢。”

百里惊点了点头,爽快道“那成,你快去快回吧。到时让你师娘准备几桌好酒好菜,咱爷俩好好喝一顿。”

龙虎台

程云子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后,疲惫的扭着脖子回到住处。

迈步进屋的瞬间,眼睛猛然眯了起来,一身气机鼓荡不息。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潜入到他的房间里?

然而一番查探过后并未发现躲着人,屋里也没有翻动的痕迹。只是在床头榻案上摆放着一对银亮如雪的拳套。

拳套的关节灵活,阵纹密布。尺寸大小刚刚合适,显然是给程云子量身定做的。

拳套靠近手腕的位置用一排蝇头小字刻着“第六峰魔王炼制”

一向不苟言笑的程云子把拳套戴到手上感受了一下,逐渐露出个和煦的笑脸,低声道“这个臭小子……”

主峰之上

星云子拿着一柄简陋到令人发指的长剑,铁青着脸冲着无名吼道“这破玩意儿值两颗上品灵石?”

无名一副无赖的神色道“要不你把剑还我,灵石我退给你得了。”

星云子心头又极为不舍,剑确实是好剑。可这造形也未免太糊弄人了吧?连剑鄂都没有,鞘和柄只是一截硬木随便刻了几下装上去的。不出鞘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根木头棒子无异。想他堂堂一个掌教真人,要是走到哪都背着根棒子不得被人笑话死?

星云子深吸了口气,换了张和气面孔,打着商量道“乖师侄,你再给我改改。当初说好了照清云子长老那个样式给我打一柄的。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无名叹了口气,道“我说掌教大人,青爷的性格你比我清楚吧?浮夸啊!俗啊!我当然要满足他的虚荣心了。可你不一样呀。你是真正的雅士,怎么能落入那种俗套呢?相信我的眼光,也要相信你自己。此剑带在身上,显示出来的是第一高手的眼界,是胸怀也是不屈的风骨。”

星云子琢磨了一下,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无名趁热打铁道“对了,还有件事得麻烦星伯伯。”说完,把背后宽一尺,长五尺的木匣摆到身前道“这藏兵匣里面刻了几道阵纹,第一次注入的灵气量决定了它的容纳空间。青爷让我来求你帮忙。”

星云子接过时还没当回事,一副随手应付了事的架势。可是越打量面色就越精彩,喃喃道“真是暴殄天物啊,你个败家玩意儿。”

最后心满意足的无名几乎是被星云子黑着脸给轰出了主峰大殿。

丹阁下的酒窖

仁阿牛体形比当初明显胖了一大圈,站着不动时像是一堵厚实无比的城墙。若说他跺跺脚酒窖就会颤上几颤,那绝对不含半点水份。

仁阿牛把一根卤鸡腿连骨带肉的扔进嘴里嚼的津津有味,再呲溜上一口自家产的果酒。醉眼惺忪地对无名道“咱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无弟弟你要出门游历,做哥哥的别的没有。要多少酒,只管搬就是。”

无名取出个青铜葫芦,笑着道“装上一葫芦就够了,以后想仁兄的时候就喝上两口。”

仁阿牛揉了揉眼睛,看这葫芦顶多也就能装个三五斤酒水。遂喊来一名助手,吩咐道“去,打酒。把最好的装上。”说完,口齿不清的对无名道“路上多有不便,哥哥就不给你塞那些个酒坛子了。说实话,要不是本事不济,我也想走上这么一遭。人活一世,总要多走走瞧瞧……”

声音越来越低,竟是坐着睡了过去。

无名站起身来,把仁阿牛扔在一边的衣服拿了过来,帮他盖好。

半柱香后,那名去打酒的助手面色古怪的把葫芦拿回来。

无名怕吵醒酣睡的仁阿牛,轻声向那名助手道了声谢,悄然离去。

助手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赞叹道“一葫芦愣

是装去了十几坛子的好酒,不愧是管事大人的兄弟呀。”

回到抵流峰颠,无名开始一样样的整理装备。

清云子偷瞄了一眼,没好气的笑骂道“你小子是出去游历吗?这他妈是去发动战争的吧?”

无名哼哼一笑,不无得意地道“出门在外自然是安全第一。”

地上摆着的瓷瓶有数百之多,几乎囊括了丹阁记载的所有四品以下丹药。

安乐椅被重新炼制出了一把,虽然纹理与木质相仿。却实打实是通体合金锻造而成的,而且正如无名当初所言那般,增添了毒药喷口和发射暗器的功能。

喇叭比最初的那个更加的小巧,重量也轻了许多。不过上面却了铬刻了五道阵纹,威力强了数筹不止。现在别说用上狮子吼,就算大声喊叫都能把天上的飞鸟震给下来。

最不可缺少的落宝手套,无名是尝过甜头的。只是如今的落宝手套虽然功能没什么变化,外形却骚包无比的绣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时刻惦记着劫富济贫的无名还准备了两套能够模拟身周环境的隐身衣。

除了从未用来对敌的蜂尾飞剑藏在发簪里之外,命名为蝶舞的一对剔骨尖刀已经收入到了木匣之中。

木匣里还新添了两件武器,就连清云子看了也直咧嘴。

一柄是用引雷枝的树芯炼制而成的木剑。剑柄长一尺,便于双手持剑,剑身长两尺三寸,看造型就属于劈砍类的武器。可这毕竟是木剑呀,再结实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偏偏还给它命名为“斩铁”。

另一把武器更过份。是一柄通体赤红的巨锤,光锤柄就有一人高,八棱形的锤头有西瓜那么大,怕是有数百斤的分量了。卖相是足了,可这玩意儿怎么打人呢?吓唬人还差不多。等你把锤子轮起来,人家早就跑没影了。名字取得倒还算贴切,唤作“千均”。

无名把这些分类摆好后,一一收到储物装备之中。

不算上青铜葫芦的话,无名的两个护腕、镯子、护心镜以及身后的木匣都有储物功能。东拼西凑的加起来,有方圆一丈的空间。

全部收好后,无名感受了一下。经过阵纹的调整,大概只多出了七八十斤的份量。舔了舔嘴唇道“总觉得还能再装点什么。青爷,帮我想想,还缺点什么不?”

清云子脸皮抽搐道“娘的,都武装到牙缝里了,你干脆把老子也带上得了。”

无名一拍大腿喊道“对了,还有旺财。”

清云子眼角一抽“旺财又是什么鬼?”

无名嘿嘿道“就是驴子呀,这么多年光浪费粮食不干活,也该它出出力了。”

清云子“嗯”了一声,点头道“是应该带上那头畜生,关键时候还能宰了吃肉。它什么时候叫旺财了?”

无名得意道“我刚才想的名字,叫起来多顺口呀。以后我手下两员大将,一个叫旺财,一个叫金豆,听着就喜庆。”

清云子望着直奔百兽坪而去的背影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那头蠢驴在百兽坪的日子滋润得很啊。哪那么容易跟你回来?”

一个时辰后,无名骑着驴子风一般的跑了回来。

无名鼻青脸肿,披散着头发,浑身的驴蹄子印。驴子也是一副少皮没毛的狼狈相,还有一条后腿跷着不敢沾地。

跳下驴子后,无名抚摸着鬃毛赞道“旺财不愧是从小养大的好伙伴,见了我那叫一个亲热呀。”

驴子讨好的去蹭无名的脸,刚好蹭到伤处,疼的无名一阵龇牙咧嘴。

清云子一阵啼笑皆非,扶额长叹道“我总感觉要天下大乱啊……”

1 遇袭

小暑时节

天空一片碧蓝,万里无云。

已经一个多月没有雨水降下来了,腹中空空的百姓压根没心思去关注太阳下的那份燥热,看情形又是一个欠收年。

官道上满是干裂的土块,踩上一脚就碎成泥沙随风飞扬。二十余人组成的小小车队缓缓行进,所扬起的尘土便如大队人马奔腾一般。

顺风镖局

专门承接周边几个城镇间的货物护送任务。因为极少出现丢货的情况,所以口碑还算不错。

在这匪患横行的世道,运镖要比太平时候赚得多一些,不过大伙的日子反倒是大不如前了。粮食的价格已经到了高的离谱的地步,一群半大小子的嘴就跟无底洞似的。

这趟镖是由两名老镖师领着二十三名青壮以及三驾马车组成。车上的货物是由十多位东家拼凑起来的,有盐铁一类的必须品,也有农具和粮食,还有一些往来的书信。

镖师中年纪最小的十四岁,大一点的也只有二十出头。都是好动的年纪,一路说笑打闹,全然没有镖师该有的谨慎持重。

走在最前面的老王头举起水囊润了润嘴唇,回过头没好气的喊道“你们这帮崽子,都给老子留着点力气。别他妈一碰上胡子就光剩下吓尿的能耐了。”

一名穿着坎肩的少年,边走边搓着油泥儿,没大没小地嚷嚷道“放心吧老王头,吓不出尿来。俺们连汗都舍不得出,嗓子早冒烟了。要不把你的给大伙分分?”

老王头呸了一口,没好气道“滚蛋,一帮属地龙的玩意儿。喝水的时候光图痛快,这会儿傻了吧?”

那名少年的坎肩早已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黑亮黑亮的,散发着阵阵的酸味。他把胸前搓下来的泥在手指头上捻了捻,丧气道“完了,连油泥儿都不成块了。等这趟镖走完,我得整点肥肉补补。”说完,把泥往老王头的地中海脑袋上吹。

老王头歪着脑袋连吹带躲的让开,抬起大脚丫子就往少年屁股上踹去。

少年尖着嗓子大叫道“救命呀,杀人啦。”一溜烟跑回后方的队伍里,引起了一阵大笑。

周坤是两名老镖师中的另外一个,年纪不到四十,却长了张五六十岁的苍老面孔,总是一副木讷的表情。年轻镖师喜欢和老王头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却从来不敢到他这找没趣。

周坤军伍出身,好像还做过伍长。为人性格沉稳,干什么都一板一眼,仿佛连赶路都没改变过脚下的节奏。

他把手遮在额头上,眯着眼睛看了下天时。然后大声道“大伙坚持一下,再走十多里有一口水井。咱们到那休息半个时辰,过了正午再继续。”

众人一听,纷纷来了精神。相约喝饱水之后,比谁撒尿呲的远,输的人得让出半个窝头。

老王头摇头晃脑,赞了声“真是帮精力旺盛的崽子呀。”

周坤没接话,眯着眼望向前面出现的一道身影。

官道本就不宽,勉强容得下两驾马车并排而行。此时无名骑着旺财横在路中央,看上去一副拦路劫道的样子。

安乐椅的椅腿像马镫子一样夹在旺财的身体两侧。六条手臂分别在旺财的胸前和腹下固定好。余下的两条手臂一个打着遮阳伞,一个摇着扇子。

无名躺坐在椅子上正一脸无奈的跟旺财打着商量“我说旺财,你不是早上吃过一颗神军丹了吗?那玩意儿是我给自己准备的。你这么个吃法,我可养不起你了哈。再说了,东西我都帮你背着了,你咋还使小性子呢?”说完还用力拍了拍横放在腿上的木匣。

见旺财的驴脾气上来,死活不肯挪步。无名只好扔出一颗行军丹,好声好气地哄道“先给你解解馋啊,晚上整些肉食来吃。别总惦记我的神军丹,瞅你胖的。”

旺财微微偏头,舌头一卷。接住抛来的行军丹后,打了个响鼻,慢悠悠的嚼着,丝毫没有挪步的意思。

周坤和老王头走了过来,没顾上说话,盯着似驴非马的旺财愣愣出神。

无名对二人遥遥拱手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周坤连忙回礼道“小友刚好拦在了镖队的前面,我们两个老家伙斗胆向少侠求条

去路。”

无名暗自觉得好笑,又是小友又是少侠的,是让蠢驴的卖相给唬住了吧?

用脚跟在旺财背上磕了磕,没好气道“听见没?你挡道了,快让开!”

旺财吧嗒着嘴,依然一副不动如山的德性。

无名对着二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小声对旺财道“到下个镇子,我给你买铃铛。”

旺财的一只耳朵扭到身后抖了抖,迈起轻盈的小碎步让到了路边。“尔啊,尔啊”的叫了几声。

周坤让王老头去喊上镖队继续赶路,他自己则留了下来,颇有些防备的意思。没话找话道“小兄弟是哪里人士,这是要到哪去呀?”

无名从旺财背上跳了下来,随意道“四海为家,走到哪算哪。”

周坤点了点头,本就不善言语,这会儿干脆就沉默了。

倒是无名搭话道“老伯,这附近有落脚的地方吗?”

老伯?

周坤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年龄的念头。面无表情地轻轻摇头道“百里之内没有村镇,原本不远处有个驿站也早就荒废了。”

无名叹了口气,拍了拍旺财的脖子道“看来又要露宿喽。”

这时王老头已经带领镖队从二人身前经过,扬起了一地的尘土。几个年轻镖师瞪圆了眼睛打量一人一驴这对奇怪的组合。

周坤待镖队过去后,向无名拱了拱手,随之离去。

提防着走出好一段路,见无名没在后面跟着。王老头总算是松了口气,压低嗓子问道“哪条道上的?”

周坤摇了摇头“没探出来,恐怕真是碰巧遇上的。”

王老头摸了摸晒的刺疼的秃顶,把搭在背上的草帽戴好。两眼放光道“你说那小子骑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长的真带劲儿,拉车的话抵得上两匹牝马了吧?”

周坤给了他个白眼道“很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兽,别说是牝马,估计就是两头猛虎也抵上了。还有,那家伙很可能是修仙中人。你别看年纪不大,说不准是几百岁的老神仙呢。”

两人正说着,身后抻过来个少年的脑袋,好奇道“什么老神仙?”

老王头一扭身子,大脚丫子就踹了过去。没好气道“滚去赶车去,别一天天跟个活猴子似的。”

少年一溜烟跑了,边跑边挑衅的扭着屁股道“没踢着,没踢着”惹来一片起哄声。

众人一路奔波,终于赶到了周坤所说的休息之处。只是看到水井后,顿时引来一片哀嚎。

水井不深,趴在井沿上就能伸手够到底。四围的石头上没有一点湿气,井里的水几近干涸。只在井底沙石上还存有一层薄薄的水皮,都不够装满一个水囊,哪够二十几个大小伙子解渴的?再下一处水井又要走出二十里开外了。

井旁的树上有些果子,还没成熟就干瘪了。好在够酸,多少能起到点缓解口渴的作用。一帮人没精打彩的在树荫底下啃野果,随身带的干粮根本没法下咽。

“嘀嗒,嘀嗒”不紧不慢的轻快蹄声由远而近,无名骑着旺财出现在了镖师们的视野之中。

“哟,这么巧。你们在这歇着哪。”无名主动打起了招呼。

镖队的气氛变的有些凝重,一众镖师都打起了精神,不动声色的握上了刀柄。

老王头左手握在腰刀刀柄上,眯着眼略带讥讽道“不巧了,小友是一路跟着镖队来的吧?”

无名点头“嗯”了一声,扫视了一眼略显紧张的众人,语气平淡道“方圆数十里就这么一口水井,这是占着不让别人来取水吗?你们还兼职劫道?”

周坤见老王头表情尴尬的愣在当场,忙打起圆场“少侠勿怪,我们走镖的长年把脑袋拴在裤腰上。难免有谨慎过头的时候,既然有缘再次相逢,不妨一起坐坐吧。”

无名拱了拱手,笑道“那就承老伯的抬举啦。”

周坤斟酌了一下,小心问道“先前听少侠的意思,应该是初次前来此地才对。是怎么知道有这一口水井的?”

无名指了指抻着脑袋够野果吃的旺财道“这头蠢驴别的用处没有,鼻子还凑合,寻着水汽就过来了。”

周坤叹了口气道“可惜这口井也要干了。”

无名见水井外放了一只水囊,里面插了一根揉搓过的秸秆,另一端搭在井水中。沙里的水便一点点的被抽到了水囊之中,端是有趣。

正在此时,相距不到十丈的坡上,草丛突然一阵摇晃。

从树后钻出来一个敞着衣领的瘦削汉子,手里拿着一根简易长矛。嚣张无比的大喊道“来偷咱家的水,就是欠了咱家的帐。咱家收钱不收命,你们几个留下马车滚蛋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树后又露出一个个脑袋来。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有十多个人。被这些人拱卫而出的是一名身穿道袍的中年修士,长的白白净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随着他的登场,身后升起一片彩霞,脚下云雾缭绕。

无名正撅着屁股看水囊取水,歪着头撇了一眼。呸了一声,不屑道“闹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多大来头呢。原来是个扣门初期的修士。”

修士很满意镖师脸上的惊恐神情,暗运灵力在声音中,轻声道“这几车东西本仙师收下了,权当是为你们自己祈福了。劝你们一句,莫为了一些身外物丢了性命。”

无名觉得好笑,对旺财喊道“旺财,那家伙要抢你的神军丹。”

旺财正蹦着去够高处的果子,闻言身子一滞,缓缓回过头来。略微寻找后,目光锁定在那名修士身上,眼中怒火越来越盛。四蹄同时离地,在空中转了个身。落地后“轰”的在地上踏出数个小坑,撒开蹄子冲那名修士冲去。

那名修士只觉一道黑影冲来,尚未回过神就被一股巨力撞在胸口之上,整个人抛飞了出去。在失去意识前,见到了一张写满愤怒的驴脸。

最能唬住人的修士被瞬间打飞,其余的乌合之众被镖师砍翻两人后一哄而散。

混乱仅仅持续了数息的时间就宣告了结束,颇有一种虎头蛇尾的荒谬感。

无名耸了耸肩,正要转身和周坤说话。突然金豆传来了一阵焦躁的情绪。

一道细芒如闪电般从身后直刺而来。

没有反光,没有杀气,没有灵力波动,没有破空声,甚至没有人。只有一柄一往无前的刺剑,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直奔无名后心而去。

无名只来得及微微侧身让过要害,刺剑便已从身后透胸而出。

无名下意识的向身后一把抓去,身后却空无一人。

刺杀之人在得手后已经撒手后退。

无名鬼影步发动,瞬间拉近了双方距离,一脚踹在对方肋下。

不过这势大力沉的一脚仿佛踹在了棉絮之上一般,完全不受力。

对方借着一脚之势,身体飞快后掠入密林之中,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身影交错的瞬间,无名看到了一张带有惊讶神情的俊逸面孔。

剑上有毒!

仅仅一息的功夫,无名就感觉小半个身子失去了知觉。一咬舌尖,让自己强行保持着清醒,将刺剑从身后拔了出来。不但没去止血,反而在身上连点数下,让鲜血喷涌出来。

一直待到鲜血开始自行凝固时,无名才颤抖着抓出一把解毒丹吞了下去。

金豆爬到伤口处,一点点往外吸取毒素。

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无名脸色苍白的看着胸前身后喷溅的一地鲜血,一阵心疼。这血量够便窥好多次绮卉洗澡的了。

旺财跑回到无名身边,眼珠泛红,焦躁不安的在他身前走来走去。

刚刚电光火石的一幕已经彻底吓住了一众镖师。老王头的破草帽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本就不多的头发被汗水浸成了许多绺。他把水囊小心的递给无名“那个,小兄弟。你流了那么多血,喝点水……”

无名接过水囊,猛灌了一口,紧接着又咳出了一大口血来。苦笑一声“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被刺穿了肺叶。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说这话的时候,无名也在观察众人的神情变化。

他已经把感知最大程度的释放开来,蜂尾飞剑随时准备出鞘。无论那名刺客返身刺杀还是这些镖师起了什么歹意,他都会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的斩杀对方。

2 超强的自愈力

周坤是个老江湖。知道当前的情形下无名是不可能相信这帮萍水相逢的糙老爷们儿的。没迁怒于他们就算不错了。

就算知道无名不会用,也还是从怀里取出一包金创药来,小心的放在无名两尺之外。然后挥了挥手,带领一众镖师默默上了路。

无名微微坐正身子,轻咳了两声。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向周坤和老王头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旺财见镖队缓缓离去,逐渐平静下来。趴的遗留在地上的剌剑上一顿猛嗅,然后低着头一步一嗅地往乱石堆中走去。

突然一道黑影在乱石中“嗖”的窜起,迅捷无比的往草丛中钻去。

旺财的速度更快,展开四蹄几步就追了上去。一口咬住,用力甩了甩脑袋,传出一阵急促的“吱吱”尖叫声。

旺财回来时,嘴里叼了只半死不活的大耗子。

和普通耗子不同的是:它鼻子的形状像猪鼻子一样,能够灵活的向四周扭动。

无名努力回忆了一下,这玩意儿在异兽录上有记载。称作猪鼻鼠,数量极为稀少。自身本事不大,但嗅觉灵敏,善于追踪猎物。

看样子很可能是刺客有意留下来的。

金豆在见到猪鼻鼠后给无名传递了一道有些迫切的意识。

无名一愣后,颇为无奈的对旺财赞道“干的漂亮!今天给你加一颗神军丹。把耗子放下吧。”

旺财露出一个极为人性化的嬉笑神情“噗”地一口把猪鼻鼠吐了出来。

猪鼻鼠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后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根本不敢乱跑。

金豆离开了无名的伤口。后腿一弹,跳到了猪鼻鼠的脖颈处。两只纤细的前爪往猪鼻鼠的头上一插,再往两边一扒。连皮毛带头盖骨就往两边掀了开来,然后探着小脑袋就趴上去吞食猪鼻鼠的脑浆。

猪鼻鼠趴在地上四肢抽搐,眼珠上翻。既没有发出惨叫,也不挣扎。任由金豆慢条斯理的蚕食大脑。

无名有些虚弱地对金豆道“啥玩意儿都吃,吃坏肚子看你咋办。”

话虽这么说,不过好像小家伙压根就没拉过屎。

无名故意表现出了一副气息不济的样子,低垂着头昏昏欲睡。眼角余光隐晦的四下扫视,瞳孔中青金两色交替闪烁个不停。

探查无果后,干脆闭上眼,把感知集中在了听觉和嗅觉上。依然没有任何的收获。

直觉告诉无名那名刺客没有离开,就在某处盯着他。

失血后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重,不过无名不敢睡。服下疗伤药后,把神军丹取了出来。

天残体的优势在于只要有足够的能量补充,身体的自愈能力还要胜过普通伤药的疗效。

连服了两粒神军丹后,无名又扔给了旺财两颗。

至于驴子为什么能承受神军丹的药力,以及为何它对丹药如此的偏执,无名已经懒得去探究了。

大量的灵气凝聚在受创区域,滋润着受伤的脏腑,在刺穿处传出一阵酥痒感。

金豆吃完猪鼻鼠的脑子,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血迹。跳回到了无名的发髻上,恢复了一动不动样子,静静承担起了警戒的任务。

一个时辰后,无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嘴里略带血腥的气味。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轻轻握了握拳。

之后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大声道“我知道你还在这,我得承认你够狠,也够有耐心。可惜你刚刚错过了杀我的最佳时机。”

情理中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没能感受到因情绪波动所引起的任何异动。

无名觉得有些无趣,捡起水囊,把里面最后的一点水一饮而尽。

舔了舔嘴唇,无名又打量了一下水井,运足力气一拳捣在井底的沙石上。水没冒出来,倒是迸开了伤口,血又渗了出来。

无名忍痛闷哼了一声。不由懊恼当初准备的不够充分,居然忽略了饮水这一环节。早知道就在离开山门前研制一件取水的法器了。

无名咬着牙,取出斩铁剑从水井底部直插而入

,顺着剑刃轻轻搅动。总算是冒出了一股儿臂粗细的浑浊水柱。

耐着性子等水清澈下来后,无名趴在井口一顿牛饮。

之后灌满水囊,又用冰冷的井水把旺财淋透,让它也痛痛快快的喝了个饱。

做完这一切,无名始终没能等来刺客出手。悻悻然捡起了刺剑,翻身上了安乐椅,任凭旺财踏着小碎步缓缓离去。

盏茶功夫之后,距水井数十丈远的一棵参天大树上浮现出了刺客的身影。

他鬼魅般来到水井旁,趴在井口谨慎的嗅了几下。然后在水里撒了些白色粉末,等粉末完全消融后才捧起水来喝了一口。

喝过水后,刺客擦了擦嘴。正要离去,眼角瞥见了惨死的猪鼻鼠。

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葬了这个相伴多年的伙伴。

不过当他手指触碰到猪鼻鼠尸体的时候,脸色一变。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向后跃去。

可惜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闷响中,猪鼻鼠的身体中爆出一团红雾,将他笼罩了进去……

官道上

无名侧身躺在安乐椅上,轻轻捂着胸口。感受着伤口的愈合状态,喃喃自语道“一整瓶的羞涩散,也不知道浪没浪费。真能中招的话就好了,好歹能收回点利息。”

说完轻“咦?”了一声,惊喜地对金豆道“你嗅觉变灵敏了?”

金豆想了想,传递回了一个信息。

无名张大了嘴巴,惊讶道“拥有六七分的能力也很了不起了呀。要是把所有灵兽妖兽的脑子吃个遍,那不是无敌了?”

金豆摆了摆脑袋,连着小尾巴也跟着甩了甩。跳上无名的肩头又一动不动了。

无名“哦”了一声,咧嘴笑道“只有感观方面的特殊能力才能吸收?那也很厉害了,不错不错。”

左右无事,无名研究起了那柄刺剑。

剑长三尺,没有剑鄂也没有剑柄。靠近把手的位置用布条缠了个防滑的握手,看上去就是根手指粗的细铁条而已。仅在剑尖处五寸左右的位置开了刃。剑身上打造有鱼鳞状的细纹,纹理中喂有毒药。不知用的是什么锻造材料,竟然没什么反光。

无名咋舌,这种设计意味着它只有刺击这一种进攻方式。而且看起来还属于那种一击得手就可以撒手舍弃的消耗品。

什么宗门会用这样的手法杀人?怎么会算计到我的头上?不会是搞错了吧?

无名想得头痛,拍了拍额头,闭上眼睛养神。

旺财的速度不快,但脚力极好。没多久就再次赶上了树荫下休息的镖队。

老王头中暑了,正面色蜡黄地躺在马车板子下面。一个小伙子半跪在一旁,用衣襟卖力帮他扇风。

见到旺财靠近,一众镖师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目光投向周坤。

之前无名被一剑透胸,大伙都眼睁睁看到了。那可是要命的伤势,才半天功夫就又追上来了?

“哟,这么巧。你们在这歇着哪?”无名语调轻松,听上去中气十足。

周坤神态有些古怪,半天之前,无名在水井旁也这么打过招呼,一个字都没差。只不过当时拎刀叫嚷的老王头这会儿正半死不活的躺在马车下面呢。

周坤试探着问道“少侠身体已经无恙了?”

无名翻身从安乐椅上跳下,点头道“没好利索,好歹把命捡回来了。”边说边走到老王头身边,蹲下后翻开老王头的眼皮看了看。摸出水囊递给一旁的少年道“他先前落下的,我给送过来了。”

少年接过水囊后连忙把老王头的头垫到腿上,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喂他喝下去。

无名扭头看镖师们一个个霜打茄子似的模样,嘴唇干裂两眼无神。问道“怎么了这是?”

周坤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无奈道“大伙的水早就喝没了,一路硬撑过来的。原本这有一眼山泉,没想到也干了。”

无名扭过头对旺财问道“能嗅到水汽吗?”

旺财“尔阿”的叫了一声,鼻子贴在地面上,像

条大狗一样撅着屁股边走边嗅往树林深处走去。

无名对周坤笑道“叫几个人跟着吧,应该能找到水源。”

周坤见状连忙吩咐下去,把水囊集中到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身上,让他们跟在旺财的身后。

望向旺财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艳羡,由衷感慨道“真仍神兽啊!”

无名嗤笑一声道“狗屁的神兽?一头蠢驴罢了。”

周坤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等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旺财把几个小伙子领了回来,水囊都装的满满的。

周坤明显松了口气,拱手道“感谢少侠仗义相助了。”随即抬头看了看天,笑着相约道“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晚就一同在此休息吧,好歹这些小伙子练过些把式,虽然派不上大用场,不过多些人守夜,终归要安心些。”

无名笑容玩味道“日间那个刺客说不准还跟在身后呢,你就不怕被殃及池鱼了?”

周坤一滞,露出了迟疑之色。

无名哈哈一笑道“暂时不用担心那个刺客。估计在对我一击必杀之前,不会轻举妄动的。我今晚就在这歇脚吧。”

这时,一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把水囊递给了周坤。周坤没急着喝,而是先讯问道“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小伙子想了想,回道“是个水洞,洞口堆了些兽骨,大伙没敢进去。在外面打的水。”

无名闻言站起身来,笑道“水源宝贵,有野兽盘踞也不奇怪。我瞧瞧去。说不准能给大伙改善下伙食。”

周坤欲言又止,伸出的手抬了抬,又放下了。毕竟没什么交情,不好去管别人的事。

周坤抿了口水,眼睁睁看着无名和旺财在林中几个转折就没了踪影。对呆立一旁的少年问道“取水的位置记下来了吗?”

少年点了点头“水洞被藤蔓遮住了,不太好找,不过路已经记下来了。”

周坤把水囊扣好,安排道“把马车围起来吧,去捡些柴来,咱们今晚在这过夜了。”

一般情况下若只有三两人出行的话,在当下这个季节是没必要生火取暖的,篝火点起后反倒灼烤的人燥热难安。但篝火可以驱逐蚊虫和野兽,又不得不点,人多的时候尤其如此。

只是当无名回来的时候,小伙子们再次跑去拾回了不少硬柴,把火堆架得更旺了。

因为无名拖回了一条身长近一丈,体重二百多斤的石鳄。

这玩意儿皮糙肉厚,凶猛异常。土腥气虽然重了些,却是实实在在的肉食。据说在壮阳补肾方面有奇效,以镖师的这点收入,是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老王头缓过神后只是恢复了些许体力,还是病怏怏的样子。一听说猎到了石鳄,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比小伙子还有精神,瞪着眼珠子发狠道“谁要是敢和我抢鳄鱼鞭老子就跟他急。”

周坤恢复了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模样,不时若有所思的打量一眼无名。

石鳄的皮肤坚硬粗糙,刀剑难伤,头颅尤其如此。

可尸体他检查过了,只在头颅上找到了一道直透下颚的细微创口,不知是用的什么武器,一击毙命。

老王头死皮赖脸的非得挨着无名坐,一口一个少侠,叫的那叫一个亲切。一副相见恨晚的德性。恐怕要是条件允许,这家伙还会厚颜无耻的拖着无名烧黄纸拜拜把子呢。

石鳄肉质粗糙,老王头所剩不多的几颗大黄牙嚼起来分外的吃力。尤其是跟鳄鱼鞭较劲的时候,那副狰狞的表情引来大伙阵阵的嘲笑。

没人再觉得无名会对他们图谋不轨了。

不说帮忙找水源这种大事。真要算起来的话,这么一头石鳄要是送到大点的城镇去,可比三车货加一起还值钱呢。

别看大伙吃的欢实,石鳄最值钱的可不是肉。那一身皮,制成皮甲的话,防护力不输铁甲,而且更加的舒适轻便。要是好好加工一下,指不定能卖多少钱呢。

显然无名没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随便让镖队占了大便宜。

3 这笨玩意儿不是会叫吗?

肉足饭饱之后,无名背靠着旺财盘膝打坐。

运气调息,加快愈合暗留在体内的刺伤。

众镖师见他没有闲聊的意思,也就没人凑上前来讨那个没趣。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那名潜伏的刺客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动手,无名根本不敢睡死过去。旺财也没了往日的惫懒,睡觉时耳朵支棱着,不时换个方向扭动两下。

这种时刻提防刺杀的状态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一夜无恙

第二天一早,趁着日头不是很烈。无名受了老王头的相邀和镖队结伴同行。

他那把撑伞摇扇的安乐椅羡慕死了年纪相仿的镖师们。一群小伙子受过周坤的警告,想往跟前靠,却又不敢打扰到这位没什么架子的神仙。不但如此,连平日的活脱性子都收敛了不少,说话时都刻意放轻了声音。

老王头腆着一张老脸,露出个讨好的表情凑了上前来,咧着没剩几颗黄牙的嘴道“少侠,我老王头活了一辈子。黄土都埋到脖子根的人了,没想到临了还能遇到你这样的神仙人物。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有仙缘呀?”

无名长长呼出一口气,缓缓调稳气息。然后笑着对老王头道“当然算呀,其实人人都有仙缘,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不过这狗屁世道连饭都吃不饱,三根肠子闲了两根半,谁还有闲心去惦记仙不仙的呢?”

老王头眼珠子转了转,陪着笑道“少侠,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无名不动声色的握了握拳,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恢复情况。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老王头嘿嘿一乐道“能不能送小老儿点东西,不用什么仙家宝贝。只要是打算扔掉的破烂就行,让俺沾上点仙气,以后也有个吹牛皮的本钱。”

无名言闻一笑,没拒绝“那你拿个空水囊给我。”

老王头大喜,把随身的水囊拿出来。又舍不得倒掉,干脆一仰脖,“咕咚咕咚”把大半囊的水全灌了下去。干瘦的小肚子眼睁睁鼓了起来。

老王头一抹嘴,把空水囊递给了无名,满眼的希冀之色。

无名惊愕片刻后,接过了水囊,笑道“你把水都喝了,下面的路怎么办?”

老王头陪着笑脸道“不妨事,再有十几里路有一处泉眼,喝饱之后就能一口气挺到镇子上了。”

无名笑着摇了摇头,摘下腰间的青铜葫芦,把水囊灌满后递还给老王头,道“这是用灵草和灵果制的果酒。大功效没有,倒是有几分强身健体的用处。好歹不至于让你晒个太阳就晕倒。”

老王头闻言,眼中闪闪放光。

酒水这种东西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遥远了。年轻的时候喝过,也早已记不起是个什么滋味了。更何况是仙人赐下的仙酒呢。

老王头得意洋洋的把水囊背好。又把眼红着凑上前套近乎的年轻镖师给轰走,甩着大脚丫子走在旺财身前两丈的位置。颇有种帮仙人开路的意思。

正如老王头所说,走出十余里后果然有一处山泉。泉水清澈透凉,惹得一众年轻镖师发出一片欢呼。

无名面色如常,却是已经穿戴上了落宝手套和护心镜。

金豆在空气中捕捉到了羞涩散残留的气息。

刺客就在附近!

金豆后腿一弹,像个跳蚤一样在地上弹跳几下后就没了踪影。片刻后与无名的视野连通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一块平整的地面。

无名略微疑惑,金豆所关注的位置就在泉眼边上,他去取水的话确实是个不错的下手地点。可是这块地面没有半点异样,不但看不出翻过的痕迹,甚至上面的零星杂草也与别处一般无二。而且刚刚也有两名镖师踩在上面走过去了。

无名不动声色走到近前,眼中青金之色流转。可惜既没看出有灵气波动,又没瞧出丝毫破绽。

可金豆无比坚定的表明,那名刺客就藏在这块地面之下。

无名把落宝手套的掌心对准那个位置,暗喝了一声“落宝手!”

没什么反应。

这下无名可有点怀疑是不是金豆搞错了。刺客就算藏匿功夫再好,总

不会连法器的特性都能掩盖住吧?

无名想了想,没有贸然上前查探。取出刺剑假装拿在手里把玩,暗暗运足了力气,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中突兀的射了出去。

刺剑的锻造工艺独特,即便被如此狂暴的投掷出去也没有发出丝毫的破空声。连同剑柄一起没入到地里,仅留下个拇指大小的幽深孔洞。

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无名眨了眨眼。凑上前去,见金豆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无奈道“可能那家伙来过,已经走了吧。”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无名自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血腥气?!

“叮”

与无名抛投出的刺剑同款式的另外一柄剑毫无征兆的刺在了无名的护心镜上。

无名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了刺剑,抬脚向下跺去。

“唰”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地下暴起,向无名甩出了一把飞针,同时身形向相反方向飞掠而去。

无名连忙丢掉刺剑,收脚后跃,双手化作道道残影去捻住毒针。胸前的范围则没去理会。“叮叮叮”一阵轻响,全部被护心镜挡了下来。

别看护心镜只有巴掌大小,却是无名拿来保命的东西。除了足够坚固和削弱术法的特性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够在小范围里牵引攻击。

近战也好,远攻也罢,只要攻击点是在胸前的范围,基本都会落在护心境上。

见刺客一击不成又要远遁。无名连忙扬手把飞针扔了回去,只可惜不谙这种暗器的投掷手法。大部份毒针不知飞向了何处,只有两根横着砸在了刺客身上,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眼瞅刺客就要隐没到树丛之中,无名在护腕上一抹,取出了喇叭。五道阵纹瞬间亮起“啊!”的冲着他大吼了一声。

刺客的身形明显一顿,手脚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旺财撒开蹄子,像道黑色的旋风冲了出去。无名脚下腾挪紧随其后。

然而,林中除了几点血迹和空气中遗留的血腥气之外,再也找不到刺客半点踪迹。

双方交手就在兔起鹘落的瞬间。等镖队的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结束了。

周坤手握刀柄,脸色凝重。快步追上前来问道“少侠,可曾留下贼人的性命?”

无名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狠人哪。小腹射穿了哼都没哼一声,熬到我走近了才突然出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击不成远遁千里。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被这种人给盯上了。”

周坤沉默了片刻,沉声道“听说有些杀手组织,专门刺杀修仙之人。”

无名想了想,问道“周老伯的意思是有人出钱要干掉我?”

周坤摇头道“我也是胡乱猜测,以前和总镖头闲聊时偶然听来的,不保准。”

无名正琢磨着那名刺客的隐匿身法,突然回过神来,惊叫了声“糟了,水里可能有毒。”

两人跑回去后,果然见到有三名镖师捧着小腹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老王头赫然就在其中。

无名检查了三人的中毒情况后,松了口气道“这毒应该下了有一会儿了,被水冲淡不少。”说完,取出三颗解毒丹给他们分别服下。然后对老王头打趣道“怎么哪都有你呀?”

老王头憋青着老脸,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出来“仙缘,仙缘。”

无名有些无语的站起身来,回了句“狗屁的仙缘。”

懒得再理会这个中了仙毒的老头子,到一旁收起了那柄被随手遗弃的刺剑。

周坤指挥年轻镖师在泉眼旁抠了个坑,等泉水渗到坑里再取水饮用。经过泥土的过滤,可以去除水中残留的毒素。

无名饶有兴致地瞅着,感觉又学了一招。

接下来的路途,老王头混到了马车上躺着。无名有些怀疑这老家伙不是中暑就是中毒,是不是为了偷懒故意的呀。

周坤有意无意的离无名近了些,主动搭腔道“少侠最后震慑贼人的可是狮子吼?”

无名摇了摇头,苦笑道“扯着嗓子大喊罢了。狮吼功我倒是研究过一阵子,可惜一直不得要领。”

周坤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听说狮吼功想要练到形意相合,需要与狮兽朝夕相伴

。观查其生活习性,喜怒咆哮才行。”

无名一拍脑袋,恍然道“唉呀,你这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早知道就把碧眼狮子借来玩几天了。”

周坤不知道碧眼狮子是个什么东西,光听名字就挺唬人。小心道“其实虎兽也是可以的,虎啸山林,百兽俯首。”

无名眼前一亮,问道“真的?太好了,周老伯真是见多识广呀。”

周坤干笑了两声道“哪里哪里,跑的地方多了,什么都能听闻一些,道听途说罢了,不值一提。”

他很想告诉无名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只是顺路缘份而己,没必要较那个真。

不过很快,周坤就开始后悔他跟无名说的这些话了。

正午过后,无名骑着旺财进了趟老林子。

等一个多时辰后,再次赶上镖队时身边多出了一只吊睛猛虎。

猛虎膘肥体壮,身长丈三有余,身高不亚于旺财,身上有黄黑两色斑斓条纹。初一露面就把镖队拉车的三匹牝马给吓的四肢瘫软,不停在原地的嘶鸣,死活挪不动脚步。

见一众镖师的紧张神情,无名忙解释道“大家不用紧张,这小家伙乖巧的很,是我抓来练狮吼功的。”

“信你个大头鬼。”镖师们手心里都是汗。

实在没法子,无名只好牵着老虎走到镖队前面去,前后相隔了几里地。

无名心情不错,那名刺客虽然没逮着,不过受伤不轻,估摸着没个十天半个月的是不会再出手了。这会儿又找到了练狮吼功的门路,下次再碰上刺客,管他藏在哪呢,一嗓子就震死它。

想到这里,无名有些迫不及待的扯了扯系在虎脖子上的绳子,美滋滋道“来,吼一嗓子听听。”

猛虎是山里的一方霸主,虽然不如开了灵智的灵兽,好歹还算聪慧。先是目光畏惧得看了旺财一眼,然后才试探着轻声发出了一声“喵呜……”

“我靠,逗我玩呢?”无名一拍脑袋“让你吼,懂吗?你刚见我的时候不是嚷过几嗓子吗?就那么个吼法!”

老虎一脸的懵懂神色,大脑袋讨好的凑上前来蹭无名的腿。被无名一脚给踹了回去“滚一边去,你不是百兽之王吗?吼我呀,咬我呀。你的霸气呢?”

猛虎尾巴夹了起来,低气不足地“嗷呜”叫了一声。

无名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嚷道“气势!气势哪去了?你怎么比旺财还笨呀?”

旺财听后驻足不前“尔啊尔啊”的叫了起来,以示抗议。

无名一阵牙疼,叹了口气“唉,没一个省心的。”说完,抛出一颗行军丹,哄道“我的意思是你比那只蠢虎聪明多了。”

旺财歪头接住行军丹。一脸的得意之色,再次迈步前进,脚步轻盈。

无名对猛虎道“瞧见没?表现好就有嘉奖,表现不好只有鞭子。来,吼一声听听。”

老虎哼哼两声,试着调整了下嗓音,然后突然用怪腔怪调的声音对无名大声叫道“尔啊,尔啊。”

无名“啪”的一声,巴掌拍在额头上,哀叹道“脑袋被驴踢了我才想跟这蠢货学狮吼功呢。”

旺财闻言,嘴角咧起。后蹄在地上点了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无名收回栓虎的绳子,嫌弃道“走走走,光会吃不会干活可不行。我这也没有余粮。”

猛虎缩了缩脑袋,不敢乱跑,乖乖地跟在旺财身后。见没人理睬它,又试探着一点点拉开距离。发现无名仍就没有什么反应,这才一转身逃上了山岗。

猛虎转了个身,觉得无名不会追上来。遥望几近变成小黑点的无名,晃了晃大脑袋,暴戾之气渐渐升起。

前爪钩地,身子成弓,身子向前一挺。“嗷呜……”示威性的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怒吼。掀起了一阵腥风,惊飞起大片的飞鸟。

远远地旺财脚步一停,无名伸头望向这里。老虎的瞳孔一缩,耳朵并到脑后,夹着尾巴“嗖”地钻进了密林之中。

无名挠了挠头,骂道“娘的,这笨玩意儿不是会叫吗?”

可怜跟在身后数里的三匹牝马,好不容易在安抚下恢复了几分精神,又齐齐跪倒在地。

4 猎人?猎物?

无名一路逮了不少猛兽。

山猫,豹子,黑熊,老虎,野狼。

可惜这些林中猎手到了无名手里,不是被打懵了就是一副龇牙咧嘴的警惕神情。压根不会发出什么吼声,而且这些野兽不通灵性,完全没法子沟通。就算用上了御兽诀也不管用。

最后都进了镖师们的五脏庙,帮大伙攒下了二两肥膘。

周坤是个厚道人,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二十多人一路吃用消耗下来,马车上的东西不见少,反而塞得满满的。

多出的七八张兽皮差不多能抵镖队小半年的收成了。

见无名捧着本书津津有味的读着,周坤凑上前去,轻声道“少侠之后的行程可有什么安排?镖队到了前面的镇子就要交验货物返程了。”

无名合上本源经,笑着对周坤道“之前没什么想法,就是琢磨着到处逛逛。不过最近惦记着往南走走,回以前的住处看看。”

周坤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逝,点头道“也好,本来还想邀请少侠去顺风镖局作客呢。那就不多此一举了。”说罢,瞅了眼旺财,然后对无名道“少侠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猛兽修习狮吼功,或许可以试下座下的这头神兽。”

无名嗤笑一声,指着旺财道“它?不行不行,太难听了。我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旺财打了个响鼻,低头捡起了草芽,驻足不前。

无名用脚跟在旺财背上磕了磕,摸出颗行军丹丢出去,哄道“得,算我嘴贱,我错了行不?”

旺财歪着脑袋一卷舌头,把丹药嚼得“咯嘣”响,再次迈开蹄子,满脸的得意。

周坤艳羡的看着旺财,心思一转,问道“少侠若是历练的话,有没有考虑过从戎入伍?记得当年在军营的时候,听说过军中也有修仙之人的,地位很高。”

无名摇了摇头,表情不屑道“军伍?跟谁打谁去?不是抢地盘就是抢粮?跟土匪差不多,帮着一群老蛀虫作孽罢了。”

周坤闻言默不作声,他当初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在小地方安家落户,甘愿做名小小的镖头呢?

走出十多里后,镖队终于进了镇子。

镇子不大,但是很热闹。

据老王头讲,这些人多是别处跑来赶集的商户。一天后有个集市,镖队的这车货物就是奔着这个集来的。

镇上的两家客栈趁机抬价,都想赚上一笔。

不过大多数商贩都不买他们的帐。天气这么燥热,随便把毯子往地上一铺就能对付一宿,何必花那冤枉钱呢?

无名也觉得客栈的收费确实黑了点。普通房间而已,居然收两个大钱一天,而且还不管饭。要不是镇上只有这两家客栈,他才不当冤大头呢。

无名自己也搞不清楚手镯里躺着的银票是五十万还是六十万两。不过出门在外,省着点用总是没错的。

第二天一早,周坤和老王头就跑到客栈来向无名辞行。验收完货物他们要赶着把囤积在这的东西往回运,回到镖局后才能好好休整一番。

老王头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神情像极了哀怨的小媳妇,几乎是被周坤给硬架着拖走的。

无名把两人送出客栈后,回到屋里,瞅着桌上的茶壶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收到了金豆的提醒,刚离开的那一会儿功夫,茶水就被下了毒。

他娘的,刺客就不用休息养伤了吗?还是说那货有什么同伙,轮番折腾?

无名佯装在想事情,倒了杯茶水心不在焉的小口喝着。

茶是隔夜的冷茶,实在是喝不出什么滋味来。不过总不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吧?

片刻后,无名的脸抽了抽,

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手中茶杯掉到了桌上,又转了个圈滚落到了地板上,“啪”的一下摔得粉碎。

无名全身微微颤抖,面白如纸。双手死死按着小腹,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站起身欲要求救。只是才踉跄着挪动了两步,便轰然倒地。手脚抽搐了几下后,就再也不动了。

隐匿在阴影处的刺客有些纳闷,这药毒性虽烈,可毒发时不该是这个反应呀。

躺在地上的无名让金豆寻找刺客的影子,同时对自己的演技无比满意。运起了敛息术,慢慢收敛一身气机,身子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不得不说,刺客的耐性真的很好,到了这种时候都没有贸然现身。

直到僵持了一个多时辰,无名已经昏昏欲睡的时候。才终于从暗影中浮现出一道明暗不定的人影。

刺客现身的位置距无名倒下的地方不到一丈远,之前居然完全察觉不到藏着个大活人。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掩盖气味的手段,连金豆都被瞒了过去。甚至凭神识去感知的话,只会觉得那个地方空无一物。

刺客走路像是脚不沾地一样,在木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距无名三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提剑直刺后心要害。

疾若闪电的刺剑在半空被一只手牢牢的握住,再难递进半寸。同时一道水箭激射到了刺客的身上。

无名狠狠地呸了一口,狞笑道“够狠的啊,连死人都不放过。”

刺客被水箭击中的地方飘出了一股浓郁的酱香气息。一阵“哧哧”作响下,皮肤瞬间升腾出了大片的水雾,失去水分而开始迅速萎缩。

见行迹败露,刺客毫不犹豫的撒手弃剑,背向窗子后越而起。

无名在刺客有所动作的时候也单手撑地弹了起来。不过到底还是慢了半拍,只来得及扯掉了刺客的一片衣角,便再次失去了那道来去无踪的诡异身影。

拎着衣角,无名没有半点的沮丧神色。“嗯”了一声,笑道“对付活人的效果果然比炼尸差出不少。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十里香’了。”

说完,无名丢掉了装着茶水的瓷瓶。对手中的衣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布料很有意思呢。

在客栈住了一天,刚好去赶了个集。

集市上不仅卖农具和粮食衣服,还有胭脂水粉、皮具瓷器,甚至还有头上插草的孩子。

无名花了一枚大钱,买了串驽马用的铃铛。

铜制铃铛有一大四小,声音清脆悦耳。给旺财套上刚好合适,把驴子高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昂首挺胸,不停地抖着胸脯。

随后又花了几个小钱,买了些果脯当零食。

无名本想多走走瞧瞧来着,可是在接下了两枚不知从什么方向射来的吹箭后,就彻底没了闲逛的兴致。

吹箭速度慢,目标又明显。对无名而言没什么威胁,不过却是**裸地挑衅。这种被惦记着的滋味很不爽,时刻防备也很耗费精力。

无名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劲又上来了,最近被闹得有些神经衰弱,再这么下去就要崩溃了。

娘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咱就好好玩玩!

打定主意后,无名骑着旺财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镇子。

没选择官道,而是挑了一条踩出来的羊肠小路徐徐前行。既然你想玩,那老子就给你这个机会。

走出十几里路的时候,金豆传递来了一道信息:发现了十里香残留下来的味道。

无名瞳孔中金光闪烁,搜寻了好半天才在前方贴着地皮的位置发现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透明丝线。

蜂尾飞剑出鞘,轻轻在线上

一挑。便听到“嘣嘣嘣嘣”的一片机括连环触发声响起。

弩矢自四面八方的各种角度向丝线的上空一顿攒射,封死了所有的闪避空间。“噼里啪啦”一片响声中,断枝碎叶飞溅了一地。

无名把一颗果脯扔进嘴里,啧啧道“看着就怪唬人的,整这玩意儿得费不少功夫吧?”

然而四周寂静一片,回答他的只有旺财抖胸所发出的清脆铃声。

“切,由着他折腾去。”说完,无名用眼角余光隐晦的向一处阴影瞥去,脚跟磕了磕旺财。旺财迈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继续向前赶路。

再次行进了五六里路程,枝叶越发的茂密,看不出多远便会被遮挡住视线。

旺财不紧不慢的走在小径上,不时扯过一丛嫩草边走边嚼。铃铛的清脆响声依旧悦耳。

无名则像灵猫般拐出一个小弯,远远绕到了前面。

有金豆引路,那名藏头缩尾的剌客再难以遁形。猎人与猎物的关系终于是时候对调一下了。

循着气味,无名在一处水源旁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看长相,果然是曾经照过一面的那名刺客。

不过他现在的状态可比当初狼狈多了。

俊逸的面孔削瘦了许多,额骨微微突起,顶着一对青黑眼圈。蹲在道边鼓捣一个形状怪异的触发型机关。看那不自然的动作,显然正在忍受小腹伤口的痛楚。

无名没有靠近,而是发动了神眼术。骑在树枝上边吃果脯边看刺客干活,摇头感慨道“这爷们儿可真够拼的,多大的仇呀?”

刺客把机关布置得差不多时,动作一顿,竖起耳朵倾听起来。隐隐有铃铛声传来,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无名这才不紧不慢地让蜂尾悄悄靠了过去。

耐心地等刺客布置好机关,转身即将隐匿起来的时候。蜂尾飞上前去,在机关上戳了戳。

“”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漫天的毒针向四处激射。周围的枝叶上传出一阵雨打芭蕉般的细密声响。

刺客反应奇快,在关机被触发的第一时间便连翻带躲地闪避。然而他距离机关实在太近,触发的也太过于突然了。背后还是射入了十数根细如牛毛的毒针。

无名没去追击刺客,收回了蜂尾。赞道“厉害!换了我的话说不准射中的更多。插了一后背呀,啧啧……不太好弄出来呀。”

三天后

无名把喇叭放到旺财嘴前,轻描淡写的道“来,叫一嗓子听听。”

“尔啊!”旺财卯足力气的一嗓子,震掉了大片落叶。

一截光秃秃的树干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一道人影掉了下来,脚步蹒跚着狼狈而逃。

又行进百里。

刺客在一处水井里撒下了白色粉末,待粉末散去后才捧起水来饮用。饮用过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如蜂蜜般粘稠的透明药汁,在水里搅了搅。

正要起身离开,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只觉眼前景色变换,出现了一群他在梦里都不原对视的冷血教官。

站在最前面的独眼男人面无表情,用看牲口的眼神扫视着一群孩子,冷冷道“今晚,我会在你们中留下一把刀。握刀的人将第一次感受杀戮的快感。不用抱侥幸的心理,到明天早上为止,这里只能走出一个活人。”

刺客眼神恍惚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这些是幻象。狠狠一咬舌尖,凭借剧痛让自己脱离出来。

模糊中听到耳朵响起了一个得意的声音“别以为只有你会下毒呀。”

然后便被一个拳头“”的砸到了脸上……

5 这个杀手不太冷

刺客被捆成了粽子,倒吊在树上。

无名则坐在安乐椅上微微摇晃,嚼着果脯,手里捧着本源经。不时把果核往刺客的头上弹去。

刺客的眉头紧锁,豆大的的汗珠顺着发梢一直往下淌。

黄粱丹的药效还得一阵子才能过去,无名不急着把他弄醒。乐得让这家伙多受点罪。

跑林子里撒欢的旺财叼回了一只麋鹿。扔下后,一脸讨好的跑过来用长脸蹭了蹭无名。直勾勾的盯他手里的果脯。

结果无名扔了一颗给它,旺财才嚼了两下就舌头一伸给吐了出来,耷拉着脑袋一脸的嫌弃。

“败家玩意儿,都是钱买的呀。啥时候学着挑食了?”无名觉得有必要让这头蠢驴知道生活的不易。

然而旺财只给了他个背影,跑去撕咬它的猎物去了。

“住手!”刺客突然大叫了一声,满脸焦急地瞪大了眼睛。

无名被吓了一跳,见刺客涣散的瞳孔渐渐有了聚焦。讶异道“唉哟?这么快就醒了?”

刺客愣神了片刻。身子荡了荡,发现连手指都动弹不了,很干脆的放弃了挣扎。

无名跷着二郎腿,把果核“啵”地一下吐在刺客脸上,问道“你是谁呀?”

刺客面无有情,抿着嘴默不作声。

无名“嘿”了一声,提着嗓子道“哑巴是吧?没关系,撬开嘴巴这种事我最擅长了。至于你有多硬,咱可以慢慢来。”

说完,无名取出一个小瓷瓶,耐心介绍道“你之前服用的叫黄粱丹,能让人陷入幻境。又细分出‘喜怒哀乐忧思恐’七种情绪,可以把你记忆里最深的东西挖出来。”

无名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刺客,徐徐道“你先前用的那个是体验版,被水稀释过了。其实直接吃的话效果要好得多。要是你喜欢,还能在这个基础上再提升十倍的药效,保证让你满意。你可以跟我说说你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或者让它帮你说。”

刺客眯起眼,终于冷冰冰道“有人要你死。”

无名被这话给逗乐了“这不废话吗?难道你一路都在跟我闹着玩呢?给我整点有用的。”

刺客抿了抿嘴“杀了我吧。”

无名没吭声,手指一下下的敲击在扶手上。半晌后突然道“原来身上有只虫子啊。”

刺客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无名似笑非笑的瞥了眼刺客,对肩头的金豆道“能整出来?”

金豆扭了扭尾巴,一股阴冷的威压传递到刺客身上。

片刻后刺客眼睛猛的瞪圆,身体疯狂地抽搐起来。压抑着发出一阵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额头上青筋毕露,眼角流出两道血水,掺杂着汗珠顺着发梢往地上淌。

眼看着刺客翻起了白眼,口吐白沫,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无名连忙用蜂尾斩断了绳子。起身接住,把他放平。

掀开衣服,能见到刺客的腹部凸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正在缓缓移动。

无名毫不犹豫地取出剔骨尖刀,干净利落的在刺客肚子上破开了一道切口。

皮下之物找到了出口,“咕噜”一上钻了出来。

钻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只摊开来的手掌。没有眼睛和鼻子,却有根吸管一样的尖锐口器。四条布满吸盘的柔软触须,皮肤表面凸起红紫纠结的血管,有条细长的尾巴。接触到空气后就蠕动着蜷缩成了一团,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无名最受不了这种在人肚子里爬来爬去的东西,光看着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旺财不知啥时候凑了过来,跑上前嗅了嗅。

蛊虫感觉到了生物靠近,突然伸展开来。尾巴在地上一撑,以极快的速度向旺财脸上扑去。

旺财四个蹄子同时离地向后跃去。一只前蹄在空中拦住了蛊虫,“吧唧”一下按在地上。两个蹄子连番踩下,几下子就把蛊虫彻底变成了一滩肉泥。然后把蹄子使劲在草地上蹭了蹭,“呸”了一口,扬着头跑了。

无名往后退了两步,厌恶道“这他妈是什么鬼虫子?”

刺客虚弱无力道“是噬心蛊。”

无名没好气道“你别说话!”

说完取出外用伤药给刺客包扎伤口。

不光是这一处切口,刺客身上几乎找不到完好的地方出来。尤其是曾被刺剑洞穿的位置,已经开

始化脓溃烂了。

刺客眼神复杂的看着无名,一身伤痛像是在别人身上一样。就连无名剜去烂肉,脸上都没什么变化。

待无名把伤口都处理好后,刺客语气平静道“审讯的话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想问什么就问吧。别幻想我会感恩戴德得报答你,那样你死的更快。”

无名一脚踹在刺客脸上,呸了一口道“滚蛋,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叫得跟个娘们儿似的。用了老子两瓶伤药,你以为不用给钱是吧?”

刺客沉默了半天,轻声道“刚刚那只是噬心蛊,从出道的那天起就被种入体内。一旦试图泄露组织的秘密,就会由它吞噬并且取代心脏。刺客会变成杀戮傀儡,杀掉记忆中所有的人。这些人中固然有刺杀的目标,但更多的是无关之人。”

无名擦了擦手,坐回到安乐椅,似笑非笑道“也就是说,现在我问你的话就可以说了?”

刺客没吭声,静静的躺着。无名在伤药里加了些麻药,他想动也动不了。

无名捏了捏眉心,头疼道“先说说为什么要杀我吧。”

刺客望着星空,语气没什么起伏“没有原因,我们是刺杀组织。有人出钱就有人要死。你也不用打探是谁想杀你,我只是执行者,不知道具体细节。”

无名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我呢?呃,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没杀错人呢?”

刺客轻声道“无名,九鼎山年纪最大的道童。为人下流、猥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武器是一对短刀,擅长夺人法宝。”

无名眼角抽了抽,大体猜出是谁想让他死了。气急败坏的骂道“连目标都没搞清楚就急着下手,你是猪吗?”

刺客露出个讥讽的神色“你不是无名?”

无名“呸”了一口,翻着白眼道“你才无名呢,你们全家都没名。听仔细了,老子名叫二狗,孙二狗!”

刺客脸色微变,随即不屑道“骗不了我的,你难道不是九鼎山的道童?”

无名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怒道“道童?我在九鼎山谋差事不假。可我他妈是个厨子。”说完,摸出一个炒勺在身前做了个颠勺的动作。

刺客沉默了片刻,语气坚定道“不可能的,猪鼻鼠不可能嗅错的。”

无名不屑道“就凭一只耗子?你是被我夺了法宝了,还是见我用短刀砍人了?”

刺客略微顿了顿“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说的那个什么没名有这么聪慧的灵兽吗?”无名打断了刺客的话,一指旺财。

旺财刚刚消灭掉麋鹿,四蹄朝天的仰着蹭痒。听到无名说它,歪着头看过来。舌头从嘴角耷拉出来,口水沾着碎草叶子。

无名脸上微微抽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觉得我是那种下流、猥琐的人吗?”

刺客的语气有些不肯定起来“哪有你这么厉害的厨子?”

无名拎出把菜刀,在扶手上拍的“”响。怒道“厨子咋了?你凭啥看不起厨子?我们厨子也是玩刀的!”

刺客躺在地上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名偷瞄了刺客一眼,冷哼道“别在那装死啊,一路给我下了那么多套。又用去老子两瓶疗伤药。怎么着也得赔我二百两银子吧?”

刺客咬了咬牙,语气弱了几分“我没钱。”

无名呸了一口道“你熊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啊,干你们这行的能不缺银子?”

刺客无奈道“真没有,都造武器了。”

无名略一琢磨,以这货刺杀时的败家手法来看,还真有这个可能。撇嘴道“唉,你叫什么?”

刺客简单的吐出一个字“申。”

无名嗤之以鼻道“申?什么鬼名字?”

刺客平淡道“组织里的人都这么称呼的。”

无名挠了挠头道“别光整什么鬼的编号,有人名没?”

刺客静默了半天,轻声道“小时候家人叫我初心。”

无名点头道“那成,我说初心呀。你把隐匿身形的功夫教我咋样?就算是抵掉五十两银子好了。”

初心果断拒绝道“不行,外传的话会被噬……被组织追杀的。”

无名呵呵一笑,不怀好意道“噬心蛊这事要是让你背后的组织知道了,还会再往你肚里塞一只吧?从哪进去的?嘴还是屁股?”

心轻吸了口气道“我可以隐瞒下去。”

无名循循善诱道“七十两!你难道还要继续这种被操控的人生吗?”

初心摇了摇头“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脱离组织的话根本没法生存。”

无名笑眯眯道“一百两!已经不少喽。你能干的事情很多啊。就算不会,也可以慢慢学呀。”

初心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我还是继续探查无名的下落吧。只要除掉他,我就有钱还你了。”

无名咬牙切齿道“不用还我银子了,只要把这套功夫教我就行。这段时间你养伤的药我包了!”

初心嘴角微微翘起,道“成交!”

“唉?”无名挠了挠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呀?

结果第二天无名就开始后悔了。

初心全身是伤,躺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无名不但学不到啥,还不得不停下脚步小心伺候着。

又是搭草棚又是铺干草的,还得野味山菜供着。

出乎预料的是初心与无名不但年纪相仿,而且性格和刺杀时的冷酷截然相反,居然一点都不难相处。

无名的臭脸耷拉地老长,没好气的把两个甜瓜放到初心的胸口,发着牢骚道“我怎么感觉给自己找了个爹呢?我说,你小子不会好一点就往我背后捅刀子吧?”

初心的气色好了不少,倚坐在枯草堆上,抓起个甜瓜咬了一口。冷笑道“你想得美。凭我的身价,目标起码二百两银子。杀你又没钱收,何苦让你占这便宜?”

无名撇了撇嘴“没钱收才是重点吧?”

初心笑而不语。

他不干活的时候是个阳光的大男孩,笑起来很好看。

无名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转移话题道“你们断仙台最厉害的高手什么修为?有大锻神期没?”

初心轻“哼”了一声,语气冷了下来“断仙台没有修士。”

无名嘴巴微张,失声道“啥?凡俗之人?那凭啥那么大的口气断人仙路?”

初心解释道“是凡俗中人,但也不全对。断仙台的刺客都是身怀异能之人。”

不等无名发问,他又继续道“断仙台把身怀异能的孩子掳走,对应着能力进行刺杀训练。最后再让这些孩子相互撕杀,能力越强的孩子活下来的机率就越大。数十个孩子里只能走出一名合格的刺客,其它的都会死掉。”

“异能?”无名发现了一个新名词。

初心点了点头,有些孩子虽然不适合修仙,但天赋秉异。有的大智若妖,有的力大无穷,有的能吞吐水火,还有的刀枪不入。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下初心,摸着下巴问道“那你呢?”

初心的脸微微一红“我能将铁器吸附在身上。”

无名满脸的大失所望。“切,搞了半天就是块大磁铁呀。”

见初心吃下甜瓜后闭上眼睛不理他。无名试探着问道“那个……以后要是遇上那个没名的家伙。你还会杀他吗?”

初心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既然接下了任务,就一定要完成。有始有终就是一名刺客该有的操守。”

无名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为啥叫申呀?”

初心感受到无名的白眼,斜眼瞥回去道“申是我的级别。组织里依照实力和完成任务的难度,依次分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三名刺客,只有刺客死去以后,才会从下一级选拔上来一人,依此类推。”

无名扳着手指算了算,咋舌道“原来你这么弱呀。那级别在‘子’的牛人能达到什么水平?”

初心摇头道“不清楚,听说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刺杀大锻神期的任务也能接。”说完,似笑非笑的对无名道“假设我被认定为背叛组织,便会遭到至少高我两级的刺客来清理门户。所有跟我有过接触的的人都会被灭口。”

无名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问道“这种事情怎么判定的?”

初心笑容玩味的道“我们每月至少得通过猪鼻鼠汇报一次行踪。要是猪鼻鼠死了,就得本人去暗庄重新领取一只。如今猪鼻鼠被你杀了,最多再有两天就是噬心蛊爆发的时间。到时会有别的刺客来确认我的死活,要是发现我安然无恙的活着……”

无名爆了句粗口:“我靠,你怎么不早说?”

6 断仙台出手

五天后

在一处荒山上,无名的身影融入到了一棵老槐的树荫之中。

这种隐蔽之法不同于敛息术的气机潜隐,而是一种气息的融合。

无名此时散发着与老槐一般无二的草木气息。

初心身上缠满了绷带,胸前背后打着夹板。冷着一张脸,脚下挑起一颗石子踢飞出去。

石子激射到无名身前,被他一把抄住。

初心板着脸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隐身术用的多拙劣不说。踢过去的石头你还用手接,一接不就现形了吗?”

无名挠了挠头,问道“石头打我身上不一样得露馅吗?声音也对不上呀。”

初心嘴唇微动,紧接着不知从他身上哪个部位发出一声石头击打在树干上的清脆声响。然后才对无名道“石子的轻重,远近。打击的力度和树干的位置使得撞击的声音略有差异。这些都能模拟出来。”

无名眼中放光道“你咋不早说呢?这是口技吧?教我呀。”

初心露出个狡黠的笑容,道“你也没说要学呀。这可不在说好的内容里,想学没问题。拿钱。”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下初心,突然发现这小子没看起来那么好说话。不由问道“都能模仿什么声音出来?”

初心得意的一笑“只要肯下功夫,所有声音都能模仿出来。”

无名满脸的怀疑之色,撇嘴道“来点水声听听。”

初心抬起一只手,轻轻挡在嘴上,随后无名的身周便响起一片水声。先是静谧的池塘,有鱼鹰扑棱着翅膀捕鱼,溅起的水花稀稀拉拉的落下。随后是小溪欢快的流水之声,汇入江河后奔涌而去的壮阔之声,然后是沙滩上海鸟盘旋以及波浪阵阵拍岸的声音。

无名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脸上生出了神往之色。

初心停了下来,笑吟吟的望着他。无名道“再给来一段树林的。”

初心也不推托,咬住半边嘴唇,嘟起了嘴。样子看起来很搞笑,发出了另外一阵声音。

微风从叶片草尖滑过,隐约能听到鸟叫虫鸣和野兽跑过的声响,甚至能听到偶尔飘落的枯叶落地后被风刮着翻滚的声音。

无名一时有些痴了,忍不住道“放个屁听听。”

“滚!”

无名陷入沉思之色,随既下定决心,咬牙道“五个大钱!我学了。”

初心嗤笑道“你两瓶破伤药就敢喊价二百两银子,我这秘术你就给我五个大钱?打发要饭的呢?”

无名理直气壮道“两瓶破伤药?你这几天换药是用的泥巴不成?这可是灵草调配的,你自己没点数吗?六个大钱啊,不能再多了。”

初心仰天叹了口气“罢了,口技还是算了吧。教会你隐匿法门后咱俩就分道扬镳,我现在已经超出了组织规定的汇报时间了,免得到时连累你。”

无名心痒难搔,果断道“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婆婆妈妈的,干脆点。一两银子我就学了。”

初心摆了摆手,摇头道“算了,你学不起的。赶紧把眼前的东西学会好散伙吧。”

无名点了点头道“也行。”顿了片刻后,不甘道“你就说多少钱才肯教吧?”

初心嘴角一挑,伸出一根手指道“白银一千两!”

说完,笑容玩味的等着无名讨价还价。

“成交!”无名的声音斩钉截铁。

“嗯?”初心愣了愣,不太确定道“我说的可是一千两白银,不是一两,也不是一百两。”

无名“嗯”了一声“没错,就是一千两白银。”

初心再次确认道“是白银哦,不能拿伤药或别的东西抵啊。”

无名长出了口气,无奈道“没错,是白银。你们做刺客的都这么……平易近人吗?”

“嗦”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被无名给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初心嘴角控制不住的咧了起来。一千两银子呀,得杀多少人才能攒出来呀?

无名摸出两张百两面额的银票拍到初心的手里。到底还是没忍住,讥讽道“这是定金,瞅你那点出息。”

初心毫不在意,仍是一副傻乐的德性。对无名的教导越发上心起来“少废话,把鞋脱了。以后不准骑着旺财哈,脚要时刻感受地面

的气息……”

眨眼十多天过去。

随着和初心的接触,无名发现若是除去刺客这层身份的话。他简直是当代年青人的道德典范。

遇到有人拉车上下坡时会主动跑去搭把手,见到饥肠辘辘的行人也会把自己的粮食分出去,有时还会给乞儿买吃的。甚至有一次在茶楼听书时无名还发现初心偷着抹眼泪……

谁会把这么一个古道热肠的少年和冷酷无情的刺客联系到一起呢?

而这位一脸阳光的俊逸大男孩,此时在教无名的东西却是如何在有限条件下制作毒药。

对于无名的学习天赋,连百般刁难的初心也不得不承认,他不当刺客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仅如此,无名若是穿上隐形衣,再把隐身术和敛息术结合起来使用。就算是当着初心的面,都要伸手摸到才能确认这里有个人。

眨眼已是大暑时节。

依旧没有半个雨点落下,天气越发的燥热起来。

无名已经蜕去了上衣,边走边搓油泥儿,没精打采的一步一点头。不时地随手在护腕上一抹,有气无力地甩了出去。

初心皱了皱眉,五指虚抓,摄回一根飞针。小心的捻在指尖上,抹去上面贯穿的两只蚊子,不满道“飞针用完记得收回呀,都是钱买的。”

无名不在意道“又没花你的钱。你这一路不是捡的挺开心吗?”

初心把飞针收入针囊里,苦口婆心地教训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一个小钱难倒英雄汉。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么一根的飞针就能救你的命呢。”

无名咧嘴一笑。蜂尾出鞘,绕着二人滴溜溜的飞了几圈,又唰的回到发簪里“没关系,我有这个。”

初心闭口不语,突然觉得跟无名说飞针是件很傻的事。

无名斜瞥了眼强忍羡慕之色的初心,出声道“你就没想过整柄飞剑什么的玩玩?”

初心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你逗我玩呢吧?明知道我不是修仙之人,要飞剑干什么?”

无名耸了耸肩,顺手又丢出一根飞针道“你不是磁铁人吗?就没想过利用磁力制造武器来用?”

初心吸回飞针,抹掉上面的苍蝇道“你以为我不想呀?八百年前就有人研究过了,连兵甲阁都束手无策。唉我说,你别扔那么远呀,再远我就收不回来了。”

无名挠了挠屁股,半死不活的道“回头我试试。”

初心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不在焉道“凭你?呵呵,那我就期待您老人家露一手了。”

旺财不知跑哪儿疯去了,这会儿又像一阵风似的从后面追了上来,带起了一片尘土。邀功似的在无名身前放下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大耗子。

初心一滞,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猪鼻鼠!

十里之内必然有刺客存在,看来组织已经开始行动了。

无名表情没什么变化,由着金豆上去吸食猪鼻鼠的脑髓。问道“是你同伙?”

初心咬了咬牙,道“你快走吧,我拖一拖。”

无名没有动,反问道“你拖一拖,断仙台就放过我了?”

初心黯然道“他们要灭口的,我死之后,这段时间接触过的人都会遭到劫杀。”

无名耸了耸肩道“那不就得了?两人一起总比一个人强点吧?从断仙台接下杀我的任务开始,就把我给得罪下了。”

初心闻言,略微镇定了一些。自嘲道“没了噬心蛊,反倒怕死起来了。”说完疑惑的看了眼无名“我接的任务是刺杀无名,跟你有啥关系?”

无名冷哼一声道“我那一剑白挨了?帐当然得记在断仙台头上了。”

见金豆吃完猪鼻鼠的脑子。无名用身子挡着,不动声色的往脑壳里塞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初心不动声色的用眼角四处堤防,低声道“还用这招?这药粉虽然厉害,可是连我都能抗过去,对上至少高我两个级别的刺客就更没用了吧?”

无名重新上路,嘴角微微翘起。传音道“你当初中了药粉是什么感觉?”

初心不会传音之法,面无表情的和无名并肩而行,压低了嗓音道“全身如同烈火灼烤一般,恨不得……”

无名贱笑道“恨不得脱个精光,泡

到冷水池子里吧。你上次运气好,身边就是泉水。可这鬼地方撒泡尿都能出烟来,上哪找冷水去?”

说完,无名对初心眨了眨眼道“中招后虽然难受,可也不至于死人。不过药粉的味道有点特别,沾上后很远都能闻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能找到你?”

初心听后没有半点的懊恼神色,眼中反而多了几分希冀。

刺客的恐怖在于隐蔽性和突然性,一个暴露在阳光下的刺客还能算是刺客吗?

走出两里后,无名在树丛后转了个身,取出隐形衣披上,躲上了树梢。初心继续走出了百丈后也侧身消失在枯草丛中。只剩下旺财挂着标志性的铃铛不紧不慢的沿路前行。

过了盏茶功夫,一块相距先前位置不足百丈的岩石动了一下。缓缓从岩石中分出一个瘦削的身影。

此人是个中年汉子,披着连帽斗篷,面容阴鸷。

耳朵贴地倾听半晌后才缓步走到猪鼻鼠尸体前,皱着眉头小心地检察伤口。

片刻后,中年刺客站起身来就要往无名的去处追赶。才走了两步,又返回身来,压着嗓子骂了声“废物!”一脚踢了上去。

“嘭”的一声闷响,炸起的雾气瞬间把刺客给吞没进去。

无名暗松了口气,收起眼中金光,道“活该。”

刺客的身手当真了得,虽然出其不意的中了暗算。不过反应神速,袍子挥舞间身形飞速后闪。刚一冲出药粉笼罩范围便迅速舍弃掉罩袍,向林子深急掠而去。动作一气呵成,如同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跑出数里后,刺客双手已是赤红一片,灼痛难忍,像是浸泡在岩浆里一样。

刺客皱了皱眉,“唰唰”两刀划开手背,运功把血液逼出体外。

然而,正在运功时,中年刺客的身形毫无征兆地突然猛一抖,一柄迅疾无比的刺剑从身后刺了个空。

刺客没有回头,顺着躲闪之势,一记不见踪影的鞭腿横扫在初心的腰上。

踢中后脚尖回勾,没把初心踢飞。反而把他在空中扯了个圆,狠狠的惯在了地上。

中年刺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另一条腿已经向初心的脑袋踹去。

正当初心无力躲闪之际,中年刺客抬起的腿突然收了回去。身体后跃,打了两个倒翻,接着脚步连点退出七八丈远。

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飞针落下,击打出一片疾风骤雨般的“哗哗”声。

刺客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环顾四周。

若不是无名不小心泄露出一丝气机,这会儿刺客已经变成刺猬了。

“叮!”刺客眉毛猛的一跳,用匕首在身后划过,挡住了蜂尾的偷袭。

法宝?情报有误!目标中有善于隐匿的修仙者。

刺客生出了退走之心后,身影急退。毫不拖泥带水。即便蜂尾在身旁不断骚扰,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无名见状,连忙使出了八臂捻花指。财大气粗的又泼出了一拔漫天针雨。

中年刺客无奈之下,只得往回躲闪。不过在刚刚那一瞬间,无名也暴露出了身形。

只见刺客手中匕首突然消失,“哚”的一声钉在了无名的额头上。

残影缓缓消失,无名在树后吓出一身冷汗。幸亏暴露的第一时间就用出了鬼影步,否则这一下就交代了。

初心在刺客注意力被无名吸引的时候,忍痛五指虚抓。散落一地的飞针消无声息的被拔出,突兀的飞起,刺向刺客的背后。

中年刺客再想躲闪已经来不急了,连连挥舞匕首格挡。

“叮叮叮”一片金铁交击声之后仍是有十数根漏网之鱼刺入了他的体内。紧接着,一股磁力从飞针上传来,硬生生扯着从胸前透体而出。

刺客眼睛怒睁,用嘶哑的嗓音喝道“磁力异能而已……”说完,手中的另一柄匕首瞬间消失。

千钧一发之际,无名的身影挡在了初心前面。匕首“砰”的一声把无名撞飞出去,翻滚着倒飞出了五六丈远。

与此同时,初心换命般投掷出的刺剑也洞穿了刺客的心脏。

刺客低头看向胸前的剑柄,低声道“一个申级……”

说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微微下垂,死不瞑目。

8 心魔觉醒

树丛中

无名在胸口“啪”得一声,拍死一只拇指大的花斑蚊子。掸掉后无奈喊道“我说,你能快点不?拉个屎都能拉这么久,换成个娘们儿都够生娃的了。”

初心的声音幽怨无比的从另一端传来“我这是不使不上劲吗?你断几根肋骨试试。”

无名撇了撇嘴,正要继续调侃两句。突然脸色大变,喊道“我去,你小子背着我吃什么了?怎么这么臭?”说完,捂着鼻子转身就跑。

初心拖着长音重重“嗯”了一声之后,明显轻松了许多。长出一口气道“这不是憋久了嘛?”

溪水旁

无名指着清澈见底的水底对初心道“看到了吗?”

初心一只手柱着木棍,抻着脖子瞅了半天,疑惑道“看什么?”

无名嘿嘿一笑,解释道“溪水底下的黑砂能熔出品质极佳的锻钢出来,别浪费你的天赋,去给我吸点上来。”

初心自信一笑“小意思。”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一脚,整个人飞进了溪水里。

初心从水里狼狈的爬起来,冲无名大吼道“我在岸上就能吸上来!”

“你咋不早说?”

“老子跟你拼了!”

官道上

初心扔掉了手里的木棍,挠了挠身上打夹板的地方,又低头看了眼从布鞋里伸出的脚趾头。不满道“唉,说好的有难同当呢?”

无名跷着二郎腿在旺财背上昏昏欲睡,道“对呀,这不是一起吃灰呢吗?”

初心撇嘴道“我连鞋底都磨漏了。你小子倒好,扇着扇子,打着遮阳伞。这叫有难同当?”

无名没心没肺道“那没法子,谁让你又晕驴又晕椅子呢。”

初心为之气结,片刻后冲无名打了个响指道“二狗,行军丹来一颗。”

见无名迷迷糊糊去摸瓷瓶,初心赶忙补充道“红烧牛肉味的。”

无名打了个呵欠,嘀咕道“还怪难侍候的呢。”说完,把行军丹朝初心弹去。结果丹药划了个漂亮的弧线,被一个大舌头给半空卷走。

初心伸着手,愣愣的看着旺财。无名故作惊讶道“唉哟,完了。最后一颗也没了,要不换个口味?甜蒜臭豆腐怎么样?”

“桀桀桀,真是充满活力的灵魂呀。年轻可真好。”一个尖利剌耳的声音突兀地从路边响起,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以无名和初心的感知力,居然直到对方出声才发现这里藏着人。

初心暗道一声好险,跟无名相处的时间里竟不知不觉就松懈了下来。如果说话之人是刺客的话,他们岂不是已经成了两具死尸?

无名从安乐椅上跳了下来,与初心对视一眼,绕了个小半圈从侧面游走过去。

不过当见到出声之人的时候,二人纷纷呆立当场。

准确的说,出声说话的并不能算是个人。

那明明是个老妪的面孔,却泛着丝丝的阴气。额头上长有一对寸许长的尖角,口生獠牙,胸部以下长在了树干里。耷拉着两条枯槁的手臂,指甲尖利。更诡异的是,老妪身上根本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老妪见二人谨慎上前,露出个狰狞的笑脸道“靠近些,小伙子。再近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们俩。”

见到无名试探着凑了上来,老妪突然伸手向他抓去,手臂瞬间延长了数尺远。

无名轻而易举地后跳躲开。脸上现出了凝重之色,轻声道“异物志上看过类似的描写,这好像是一只没变化完全的恶鬼。”

初心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死死盯着老妪道“恶鬼?真有这种东西?不是说晚上才会出来的吗?”

无名也不太确定,毕竟从未亲眼见过。

这时,老妪脸上现出痛苦挣扎之色。咬牙呻吟了起来,用力摇晃着脑袋,撕扯自己头发。半晌后终于平静下来,语气飞快地道“快离开这!回头走,前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无名闻言脸色大变,前面不就是吉星村吗?焦急道“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妪没有回应问话,而是开始撕扯自己的脸皮。没有血液流出,伤痕处散发着森森鬼气,一边挠一边快速的愈合。声音如同指甲挠生铁一般,凄厉的尖叫道“杀,杀了我。求求你们!啊……”

片刻后,老妪的声音一顿,换了一副腔调。阴冷的笑声再次响起“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我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初心面无表情,刺剑化为一条直线,直刺老妪的面门。

“叮”的一声脆响,刺剑在老妪的额头上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没能给老妪留下任何伤痕,反而崩断了半截剑尖。

老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手去抓初心。

初心有伤在身,躲闪不及。“撕拉”一声,胸口被扯下了一大片衣襟。

飞剑蜂尾在初心失手的同时从老妪的太阳穴射了进去,直透头颅而过,留下了个对穿的窟窿。

老妪头颅猛的一震,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向无名,舔了舔嘴唇“桀桀”笑了起来。伤口冒起了一阵轻烟后恢复如初。

初心借机会退后了数步,惊诧的看了眼断剑。这就是恶鬼吗?还是一只无法移动的恶鬼?

初心丢掉手中的断剑,冷着剑问道“怎么搞?”

然而,他眼神瞥过去后只看到无名的一个背影。

跑……跑了?

正当初心满肚子骂娘,也打算脚底抹油的时候,无名提着一柄木剑又去而复返。

无名郑重的对老妪道“要是还不管用,那我也没招了,别怪我哈。”说完,木剑上亮起了数个符纹,一道雷霆之气在剑身上若隐若现,剑刃上附了一道细到极致的雷芒。

剑名斩铁,取材于两千年雷击木。

无名将剑尖下指,剑刃稍稍朝上。脚下疾速冲过“唰”的一声,身影毫无停滞的一闪而过。

老妪的头颅高高抛飞起来,在地上滚了几滚。刚好落在初心的脚边,初心正要退后,却见老妪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感激道“谢谢你们,年轻人……”

说完后老妪的头颅和身体如同溃散的沙雕,缓缓消逝在了风中。

与老妪相融的大树直到这时才下轰然倒塌,断口光滑如镜。

初心的手心里都是冷汗。即便是冷血的刺客也难免对这种未知事物的恐惧。深吸了口气,对无名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脸道“恶鬼也不怎么厉害嘛。”

无名平端着斩铁仔细打量。见其没有崩出任何豁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初心道“恶鬼以生灵的灵魂为食,吃的越多就越厉害。刚刚这只被困在树干里不能动弹,应该没吃过什么东西,属于最弱的那种。”说完指了指天空继续道“而且现在是大白天,它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初心眼角扯了扯,低声道“要不咱改道?刚刚那鬼婆说前面没有活人了。”

无名摇了摇头,话气坚定道“前面村子有我旧识,我必须去一趟。你别跟我冒险了,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估计那里有成气候的鬼物。”

初心愣愣的看着无名背影,抿着嘴犹豫了一下。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追了上去,道“别瞧不起人,老子不可能为了你把命搭这里。不过路上要是少了你小子,肯定很没意思。”

吉星村

当初无名和清云子曾在这里落脚休息。

这里是灵雀儿的家。

旺财显然也认出了这条曾经走过的路,脚下不知不觉就快了几分。

然而旺财来到吉星村外围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徘徊着再也不肯迈前一步。

不大的村子上空笼罩着一个灰蒙蒙的罩子,烈日的光辉被完全阻挡在外面。偶尔从村子里刮出一丝微风,寒冷刺骨。

无名眼中青芒闪过。在望气术之下,能看到一个个面无表情的鬼影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紧了紧手中的斩铁,无名神情凝重的对初心道“能布出鬼阵,证明这里至少有一只厉鬼存在。你没有对付鬼物的手段,就在这等着吧。”

初心对鬼物没什么研究,疑惑道“厉鬼?厉害吗?和恶鬼有

什么区别?”

无名已经步入到鬼阵之中,声音被扭曲的如同从水里传出来的一样“厉害!野兽和灵兽那么大的区别。”

迈入鬼阵之前,无名已经运用起了敛息术。如同当初在尸煞门糊弄炼尸一般收起了全身生机。

数只恶鬼被无名走路带起的气流所牵引,飘至他的身周游荡。这些恶鬼和村外遇到老妪有很大区别。身上没有出现变异,都保留着生前的样貌。眼中灰白一片,没有瞳孔,即便撞到无名身上也没有识破他的伪装。

经过近距离观察,无名发现这些恶鬼虽然阴气森森,气息比那名老妪要浓烈了无数倍。但却完全没有灵智,像一群松开了线头的提线木偶。

吉星村和多年前几乎没什么两样,依旧是那副贫穷破败的景象。其中有不少恶鬼依照生前的习惯出入于自己的家中,无意识的重复着曾经做过的事情。

藏经阁没有除妖抓鬼的法门,无名只在几本杂书上看过相关介绍。此时大脑飞速运转起来,拼命回忆克鬼之法。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无名面前飘过,轻飘飘地钻进了一间屋子。

无名看清人影后感觉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一股暴虐之气从胸中熊熊升起。

那是灵雀儿的家。而那个瘦小的身影正是灵雀儿的弟弟,小军。

无名死死咬着牙,跟着小军的鬼魂进了屋里。

屋中洪梅正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相对而坐。在落满灰尘的桌子上摆出一副捧碗吃饭的模样,不时面无表情的给小军夹上一口,像是在上演一部无声的哑剧。

默默地看着记忆中温柔贤惠的洪梅和乖巧懂事的小军,无名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眼珠缓缓蒙上了一层血色,赤红的眼中有着金色的瞳孔。他从未如此愤怒过,愤怒到想要撕碎眼前的一切。

只有毁灭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

感受到了无名泄露出来的强大生机,洪梅、小军以及那名和小军长相有七分相似的男子瞬间把目光投了过来。脸上一阵蠕动后,额头长出半尺长的尖角,獠牙外翻。“嗷”的发出一阵刺耳尖叫,向无名扑去。

“唰唰唰”三道半月状的剑光突兀的爆射而出,呈扇形从屋子的墙壁向外扩散而去。

无名倒提着斩铁,缓缓从屋里走出。喃喃道“死了……都死了……”之后缓缓抬起那张比厉鬼还要狰狞的面孔,死死盯着村中央的一口枯井,两行血泪从脸颊上流下,嘶哑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轰隆”一声,灰尘四起,无名身后的屋子随着他的声音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村中游荡的厉鬼纷纷停住脚步,扭头向无名看去。灰白的眼珠开始变的漆黑如墨,额头生角,尖叫着争先恐后向无名扑去。

无名双手握剑,脚步缓慢而沉重,一步步向枯井方向走去。

扑到他面前身后的恶鬼,没有一个是被干净利落斩杀的。几乎都是被数剑、数十剑剁成了碎片。

一百多只盘旋的恶鬼组成一股黑色龙卷风,环绕在无名四周。群魔乱舞,鬼哭狼嚎。

初心小心翼翼地进到鬼阵中来,远远看到这一幕。吓的“哎哟”一声怪叫,扭头就往外跑。可是他进来时毫无阻碍,想出去却千难万难。鬼阵的罩子像是一块捅不破划不烂的肥油,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无名咧着嘴角,露出一个兴奋的神色。手中斩铁挥洒越发自如,剑影连绵不绝,不时有半月形的剑气爆射出去。

恶鬼不知恐惧,悍不畏死的前仆后继送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枯井中终于传出一道悠长的叹气声“又要搬家了吗?”

声音如同数百人同时在说话一样,男女老幼混杂在一起。随即这个声音亢奋道“不过能吞噬这么极品血肉,我可是赚大了。”

剩余数十个围攻无名的恶鬼如同收到了命令一般,同时停手,飘向枯井上空。

无名舔了舔嘴唇,笑脸人地轻声重复着“为什么……你为什么活着?”

9 魔对魔

枯井开始像喷泉一样,往外喷涌大滩的烂泥。

一股中之欲呕的恶臭铺天盖地的充斥在整个鬼阵之中。

烂泥在极短的时间里汇聚成了一具庞大臃肿的丑陋怪物。

怪物有四层楼高,没有头和四肢,看上去像一只没有壳的蜗牛,顶着一对硕大柔软的触须。无数人类的面孔在它身躯表面沉浮,发出刺耳的痛苦哀号。

怪物触须轻摇,对无名发出了一道直透灵魂的柔和呼唤“来啊,他们都在等你呢。你怎么现在才来?”

几个稚童的身影蠕动着从怪物体内浮现出来,亲热的招呼道“二狗哥,你可算回来了,一起玩吧。”

话未说完,便“唰”的一声被横扫而来的剑光打断。

“啪嗒嗒”稚童摔成了一地烂泥,裹着几颗头颅滚回了怪物的体内。

“小王八蛋,长能耐了是吧?给老子滚过来。”清云子咧着嘴,对无名露出了招牌式的坏笑。

下一刻,斩铁剑沿着他的眉心直劈而下,干净利落的将其斩成了两段。切口处冒起一片灰气,如同冷水浇在烧铁上一般发出“滋滋”声响。

晁思薇冷着脸,哼一声道“小名,你怎么对小李子动手了?他可是……”

“噗……”

晁思薇的头颅从耳朵的位置被横斩成了两段,抛飞而起的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无名瞥了眼化为灰气逐渐消散的晁思薇,笑容不减,声音嘶哑地对怪物道“很好玩是吧?不得不承认,你成功的把我惹毛了。我现在很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颗脑袋给我砍。”

初心逃跑无果后,躲到一间屋子后面心惊胆战的偷看。

他宁愿被组织派来的刺客干掉一百遍也不想死在这些鬼物手里。至少刺客动手时干净利落,不会又恶心又吓人。别说他现在重伤未愈,就算全盛时期也是有多远躲多远。此时连无名都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简直就是另一种形态的厉鬼。

无名舔了舔嘴唇,提剑缓缓前行,眼神阴冷,嘴角跷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怪物厉喝了一声,身上一阵抖动。从身体表面分离出了无数颗拳头大小的泥浆团子,呼啸着向无名攒射而去。

无名身形连闪,斩铁在身前舞出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

未击中无名的烂泥团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重新飞回到怪物的身上。而被斩铁砍中的则失去了力量,化成一股灰气凭空消散于天地之间。

无名被没完没了的烂泥搞寸步难行,烦躁无比。仅凭砍那点烂泥巴,什么时候才能把高达十丈的怪物给耗死?

不过那只怪物显然比他更加的焦躁。被砍掉的可是它多年来一点一滴积攒下的修为呀。

怪物怒喝道“有把破剑就以为了不起了是不是?这么喜欢砍就让你砍个够好了!”

说话的同时怪物的背上裂开一张巨口,向着天空猛的吸气。村里散落的铁器和棍棒等物在牵引下从四面八方飞了过来。

怪物体内的头颅纷纷从它身上分离了出来,化成一只只恶鬼,抓住武器朝着无名飞扑而去。专门往无名手中的木剑上招呼。

终于有比砍泥巴有趣的事干了。无名露出了一个兴奋的神色,主动迎上了漫天鬼影。一字一顿道“剑名,斩铁。”

“嘶啦”一声,像是撕纸一样。离无名最近的恶鬼连同挡在它身前的厚重铡刀一起断成了两截。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飒飒飒”十多道无名的身影同时出现,消失,再出现。

几次眨眼的功夫过后,“哗啦啦”棍棒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便响成了一片,大股的灰气呈雾状徐徐散去。除了满地的狼藉外,只剩下无名的身影孤零零站着。

无名把斩铁扛在肩头,露出一个邪异的笑脸,挑衅地对怪物勾了勾手指头道“再来!”

初心背倚着墙坐在地上,使劲搓了搓脸颊,感觉肌肉有点僵硬。

不说你无名为啥会带着头变异的驴子和一柄怪异的椅子,也懒得探究你从哪整来的削铁如泥的木剑。可这套诡异的身法是咋回事?千万别告诉我这是厨子该有的职业素养。那大家还修仙干什么?都去开饭馆得了呗。

怪物停下了动作,一对触角直直指着无名。即便看不到它的脸,依然能够感觉到它的愤怒。

片刻后,怪物突然仰天大吼起来。背部的血盆大口将村民所化的恶鬼统统吸了进去,传出一阵咀嚼东西的声音。随后它身上的烂泥向内翻涌起来,不断地压缩,体型越来越小,气势直线攀升。

无名没去干扰它,静静的等侍怪物变换形态。

怪物最终变成了一副身高一丈,通体漆黑的壮汉模样。面孔不断的闪烁变幻,喜怒哀乐的表情也在闪烁中变化个不停。如果说和之前的形态还能找到什么共同点的话,那就只是头上依然顶着的两根柔软触须了。

气势到达颠峰后,怪物示威性的握拳在胸前擂的“嘭嘭”作响。深吸一口气后猛地向无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无名气势上丝毫不输于怪物,用半生不熟的狮吼功对吼了回去。

随后两者不约而同的对冲在了一起。

无往不利的斩铁砍在怪物身上时,没有了之前那般所向披靡的感觉。仅在它身体表面留下一道道冒着丝丝灰气的浅淡伤口,瞬间就被恢复抹平。

而怪物不但时刻散发着蚀骨的森森阴气,铁拳也沉重无比。硬抗几剑后,一把抓住了斩铁,从腋下又生出一条胳膊来,握拳轰在了无名的胸口。

无名像是被战车撞中的皮球,“嘭”的一下就飞了出去。后背接连撞穿五六堵土墙,然后才手脚并用的扒在地上,继续滑了七八丈远的距离。

怪物看了眼在手中滋滋冒烟的斩铁,随手向后扔去。然后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烫伤的手心,一步步向无名走去。另外一个腋下也长出了一条手臂,刺耳的嘈杂嗓音响起“有舒服的死法你不选,非得把你打烂才行。你不知道我对食物的口感很挑剔吗?”

“啪”一颗小石子毫无征兆的打在怪物的头上。

“嗯?”怪物扭头四望,没找到扔石子之人。再回过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无名的身影。

无名借着坍塌的墙垛,将步法和隐身术发挥到了极致。躲在怪物的视角盲区里绕行到了它的身后。

然而当无名飞扑而起的时候,怪物的后脑突然露出了一张婴儿的脸,惊恐的尖叫道“在后面,在后面。”

无名身形败露,轻轻“嘁”了一声,一记肘击砸在怪脸上,刺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怪物的正脸直直的扭了过来,身体微微闪过一阵模糊,后背变成了身前。一把向无名的头上抓去。

无名人在半空,仰头勉强躲过了一抓,反手擒住怪物抓来的拇指。身体翻转,两脚借力在怪物的脸上“嘭嘭嘭”就是三脚。

怪物被踹地身体后仰,怒喝了一声。迅速回过身来四手合抱,就要把无名给搂死。

无名借着刚刚的反冲力,身子向后轻盈一弹。脚尖勾住怪物其中一条手臂的臂弯,身体在空中打了个半圆。荡回时到了怪物的肩头,抓住它的脑袋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膝撞。

怪物被撞的失去平衡,向后踉跄了两步。被无名抓住了机会,游鱼般滑怪物身后,双手扣在它的大腿上,腰背猛的向后发力。来了一记头下脚上的抱摔。

无名一击得手,正要起身后撤。突然脚踝一紧,被暴怒的怪物抓了个正着。像拎小鸡一样倒提了起来,然后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被狠狠砸在了地上。

在“嘭嘭”声中,无名像条破麻袋,被反复轮起砸下。地面上硬生生砸出了两个深达半尺的土坑。

乱摔一通后怪物尤不解气。提着软绵绵的无名,另外三条手臂攥紧拳头又是批头盖脸地一顿乱捶。

“啪”一颗石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向怪物飞来,被它挥拳

凌空打成了齑粉。陷入狂暴状态的怪物怒不可遏地吼道“谁?给我出来。”

“唰”的一声轻响,蜂尾在怪物提着无名的那条手臂处绕了一圈,瞬间将手腕切断。

不等怪物将手腕接回,满脸鲜血的无名已经突入进了它的怀里,露出一个狰狞阴森的笑脸道“该我了!”

说罢,无名在怪物腹部一踢。身体拔高一截,抓住怪物头上的两根触角就是一记头锤。紧接着改为连环膝撞“轰轰轰”把怪物撞的连连后仰。

等四只大手抓来时,无名两腿夹住怪物的脖子,重心移到了他的背部。身子倒仰,借势一记翻身摔。怪物的身子再次头下脚上的轰然摔下。

这次蜂尾早已等在下方,借着冲击力从百汇穴刺了进去。无名没有浪费丝毫机会,控制蜂尾在怪物体内就是一顿疯狂绞杀。

然而,蜂尾毕竟没有克制阴邪的作用。仅仅在怪物体内穿行了数尺就被死死的卡住,动弹不得分毫。

无名翻身而起,险之又险地躲过当头跺下来的大脚。五指成钩,抬手来了一记娴熟无比的猴子摘桃。

可惜这次却是空手而归。虽然怪物有一副壮汉的模样,却压根就没长桃。

怪物抄起无名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与无名几乎是脸贴着脸,尖声道“今天玩的很尽兴,不过你该死了。”说完,嘴角咧到了耳根,张开血盆大口向无名的头上咬去。

无名千钧一发之际,右臂猛地一抖。卸掉了肩关节,扭身把胳膊挡在前面。同时歪过头一口咬向了怪物的脖颈。

“扑哧”两张嘴几乎同时落在了对方身上。

无名的护腕在利齿下崩出一串火星,巨力生生将他的胳膊扭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无名的牙齿也在怪物脖子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大股灰色气体被他鲸吞入腹。

怪物痛喝一声,松开嘴再次向无名的头颅咬下,被无名用肩膀挡住。

不管怪物下口乱咬还是用手疯狂的撕扯,此时的无名就像见了血的蚂蝗一样死死叮在它的脖子上。

正僵持不下之际,初心鬼鬼祟祟地捡回了斩铁。摸到怪物身后,一跃而起“噗嗤”一声刺进了它脑后那张脸的嘴里。斩铁轻而易举地贯穿了怪物的头颅,从前面那张脸的口中刺了出来。

怪物动作一滞,回身呼的就是一拳。

结果拳头落到了空处,偷袭的小子一击得手后已经弃剑逃得没了踪影。

怪物顾不上再去嘶咬无名,“呵呵”怪叫起来。四只手拼命去拉扯斩铁,试图把剑从嘴里扯出来。

可斩铁如同在他的脑袋里生了根一般,无论怎么挣扎都拔不出分毫。像一根烧红的铁棍插在黄油中一般,冒起了漫天的灰气。

在刺耳的哀嚎中,怪物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软倒在地,开始缓缓萎缩起来。身上不停长出脓包,脓包破裂后流出恶臭的黄水。

初心强忍着恶心,小心地凑上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掰开无名的嘴,把他往远处拖去。

随着怪物的消亡,鬼阵也失去了作用。太阳的光辉终于洒落在这片土地上,逐渐驱散凝聚多年的阴寒气息。

初心检查过无名的伤势后不由一阵头疼。

无名除了那口好牙,全身几乎找不出一个完好零件来。一副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模样。

见踢踏着蹄子小心翼翼靠过来的旺财,初心唉声叹气道“这下你小子欠我的钱可有得还喽。”

“哦……”无名发出一阵受伤野兽般的嘶哑声音。猛地抬起头,骇人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初心,强挤出了一个人的诡异笑脸。

脱困的蜂尾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对着初心的背后刺去。

“我去你娘的。”初心毫不客气的一记手刀砍在无名脖子上。

无名两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

初心扬手接住没什么威胁的蜂尾,没好气的“呸”了一口“你小子属疯狗的吧?见谁咬谁呢?”

10 宝藏

无名醒来的时候躺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

身下是门板垫起的简易木床,阳光透过破烂的屋顶直射进来。

感觉整个人都是虚脱的,全身打满了夹板,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也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连扭头都做不到。

旺财不知道跑哪玩去了,听不到铃铛的声音。金豆在无名的额头上安静地趴着,充当警戒。

透过金豆的视角能看到初心倚坐在门槛上,斩铁被他束在身后,正专注地摆弄着蜂尾,眯着眼在手中反复摩挲。

无名“哎”了一声,问道“啥情况?我咋变这德性了?”

初心手一甩,把蜂尾钉进了仅剩的那扇门板上。走到离无名两步米的地方站住,捂着鼻子嫌弃道“什么啥情况?你自己咋回事还用问我吗?”

无名也意识到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忙屏住呼吸道“我记得见到熟人变成了恶鬼,很生气。之后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后来我跟那个怪物干起来了?”

初心眼角抽了抽,幸灾乐祸道“何此是干起来了呀?简直就是相亲相爱。你跟那怪物抱在一起又啃又吸的,羡煞旁人了。”

无名自动过滤掉了初心话里的某些内容,努力回忆对战时的一些片段。

不过初心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继续补刀道“你的牙到底是咋长的?连这把木剑都难伤的怪物竟让你硬生生的撕出个大口子来,啃得人家‘嗷嗷’叫唤。以后要是缺银子花了,敲几颗下来应该能卖些钱,起码能辟邪。”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你咋还在这呢?”

初心别过脑袋往屋外看去,轻声道“我就是看你挂没挂。咱俩好歹相识一场,挂了的话就帮你收个尸。”

无名撇嘴苦笑,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纠结“我躺多久了?”

初心坐回门槛,语气平淡道“一天!我还以为你怎么都得睡上十天半个月呢。你现在不会是回光反照吧?”

无名刚暴出一句“照你大爷。”就感觉断骨处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五脏拧着劲的抽疼,麻木、疼痛、瘙痒的感觉混杂在一堆,可谓是五味俱全。

无名倒抽了口冷气,连忙运起敛息术,屏蔽掉大部分的感知。然后才小心的咽了口唾沫,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初心把蜂尾从门板上拔下来,又在手里摆弄。心不在焉的道“能去什么地方?还在**子里呗。你当时跟漏了的破水袋似的,我也不敢把你往远了整呀。”

无名轻轻叹了口气,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轻声问道“旺财呢?”

初心手头上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道“不提它还好,说了我就来气。在鬼阵外吓得跟个啥似的,干完架了跑来打秋风。咱俩拼死拼活的啥好处没捞着,结果那怪物留下的珠子被这臭不要脸的家伙给一口吞了。”

无名闻言一愣,疑惑道“什么样的珠子?”

初心没好气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估计这会儿都变成屎了。”略微停顿了一下道“银色的,像龙眼那么大,鬼气森森的。上面可能有什么花纹,没看清。”

无名露出焦急之色“居然是修出少阴珠的鬼物。那珠子哪是活物吃的?旺财现在怎么样了?”

初心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能咋样?趴外面打盹晒太阳呢。我看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伤动骨一百天。你这伤呀,估计得躺好几年。我可不侍候你哈,我自己还伤着呢。”

“咻”的一声。

蜂尾像一尾活过来的游鱼,从初心手中飞到无名身前。托起金豆在屋外转了一圈,见旺财确实没什么异样后才重新回到了屋里。

无名长出了口气,一脸后怕的骂道“这个夯货,还真是啥玩意儿都敢吃呀。”

初心眼热无比的看着蜂尾钉在无名的身侧,讨好道“你这暗

器不错呀,我研究半天也没整明白是怎么操控的。反正你现在也动弹不了,教教我咋用呗。”

无名瞥了初心一眼,笑道“这不是暗器,是飞剑。你又不是修士,我咋教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教我口技得了,等我能动了给你打一套飞刀。”

初心大失所望,撇嘴道“做打糕我就信。还给我打套飞刀?瞅把你能滴,当厨子的都这么能扯吗?”

无名不置可否,若有所思道“先前那只怪物,我有些模糊印像,应该不是厉鬼。厉鬼没这么厉害,也修不出少阴珠。”

初心下意识的紧了紧身后的斩铁,问道“那是什么东西?还有没有了?”

无名想了想,道“老大都被干掉了,就算有也吓跑了。那玩意儿很可能是煞。可这种东西只有在死伤过万的战场上才能诞生出来,怎么跑偏远山村里来了?”

初心面无表情,漠然道“谁知道呢,乱了这么多年。啥地方没死过人哪?”

无名没再说话,努力地回忆与煞交战时的场景。如果在清醒的情况下,他肯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好像被一个疯狂的意识占据了身体一样。

这种失控的感觉很讨厌。

眨眼半月过去。

无名以消耗了大量的神军丹为代价,终于能单腿蹦哒着下床了。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口技方面的技巧突飞猛进,大多数声音已经能够模仿的惟妙惟肖了。

可怜初心不堪噪音的摧残,干脆搬到别的屋子住去了。

反倒是旺财,一直都没醒来的迹象。额头上凸起的疙瘩似乎高了点,毛色也越发光亮了一些。

无名倚门站着,后背在门框上用力蹭了蹭。

虽说从煞身上沾染的恶臭几乎消散殆尽,可另外一股酸臭气却日渐浓烈了起来。

已经快一个月没洗澡了,这鬼天气……好怀念抵流峰上的温泉呀。

无名拄着简易的拐棍,一撑一蹦的来到先前煞躲藏的枯井,抻头往里看。只觉里面黑洞洞的,呼呼往外冒寒风。

身后突然响起初心不咸不淡的声音道“别瞅了,我都搜过了,里面啥也没有。”

无名眼中青芒闪烁不定,片刻后才轻声调笑道“啥也没有?煞会跑这躲着?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避暑。”

初心闻言一挑眉毛,问道“你是说这里面有它想要的东西?”

无名咧嘴一笑,离开井口往回蹦。语气有些激动道“恐怕是个宝藏,先养伤吧。咱俩这状态下去,就算找到了也是给人家送菜的。”

初心神情一滞,感觉被当头泼了盆冷水。讪讪道“你是说下面不光有宝贝,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无名嗤笑一声,理所当然道“不然还轮得到咱俩?”

初心摸了摸肋下的夹板,又瞅了眼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无名。按耐住心思,重重叹了口气。

煎熬着又过了一个月。

无名终于如愿以偿的洗上了澡。

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估计就算再遇到那只煞也可以周旋一二了。

初心紧了紧固定在身侧的夹板,酸溜溜道“你小子真不是人啊。”

无名嘿嘿一笑,不无得意道“我这人没啥优点,就是恢复力强,嗯。只强这么一点而已。”说完,在小拇指上比划了一下。

初心呸了一声“脸皮也只厚了那么一点而已吧?”

无名翘起嘴角,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笑道“下井玩玩去?”

初心搓了搓手,换了张色狼看到美女时才会露出的笑脸道“随时准备着。”

枯井只有不到两丈的深度。

两人不用准备绳索,在井壁上轻点两下就到了底。

枯井是属于小口大肚子的那种构造。井壁上光滑如镜,没有什么青苔。估计都被煞给蹭没了。

可能是煞不在了的关系,井下的味道并不难闻。

无名眼中青芒闪烁,一寸寸地探查。

初心把斩铁拿在手里。在井底东摸一下,西抠一下,一脸的谨慎。

终于,无名的目光定在一处离地只有数寸的小小凹槽上。

伸手在里面摸索一阵后,点了点头道“有人进去过,不过没人出来。东西应该都还在。”说完,沿着凹槽正对的方向选了一处,抠去泥土,果然又发现了一处凹槽。

这方面初心完全是个门外汉,除了傻愣愣地看着帮不上半点忙。

只见无名东抠一下,西扳一下。动作越来越快,手法也越来越流畅。最后手上一顿,从地下传出“咔哒”一声轻响。

枯井的墙壁轰然落下,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中隐隐有水声传出,听声音延伸到了很深的地方。

随着空气的灌入,通道两侧每隔数尺就有一盏油灯亮起。

耐心等了半晌后,无名毫不客气的从初心手中抢过斩铁,当先钻了进去。

斩铁离手,初心顿时没了安全感。本想说无名的牙比什么都厉害,用不着拿斩铁的。不过想想还是忍了,反正他走在后面又不用出手。

通道只容得下一人通行,地势一路向下,越走湿气越重。

路途大概一半,眼看着前面不知道还有多深,无名突然停了下来。蹲下身摸索起来。

初心也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不走了?”

无名站起身来,轻声道“到了。”说完,伸手把面前的油灯掐灭,然后抬脚没入到了墙壁里。

“啊?”初心一愣,走到无名进入的那处墙壁,小心地伸手去试探。

结果一只手从墙里伸了回来,一把抓住初心的手腕,低声道“进来!”

初心没什么心理准备,被扯了个踉跄。刚要失声惊呼就被无名一把将嘴捂上。

在初心的眼中,眼前看到的是个空旷的大厅。除了几具枯骨之外,没什么东西。

可在无名的望气术之下却是另外一番光景。地上铭有一个迷宫一样的阵纹,阵纹处于激活的状态。只要走错一步,就很可能永远迷失在这个大厅里。空中游荡着十数只漫无目的的游魂,不知是之前的探宝者还是修建密室时就留下的。总之不能碰就对了。

大阵方向,唯一的出路上设置了三重机关。出口处还有一具品阶不明的傀儡。

可以说,所有出路都被堵死了。如果没有望气术的话,几乎就是绝路。

无名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他这方面的天赋已经在数个大型宗门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深吸了口气,无名抿起嘴,小心的抬脚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率先踏入阵中。对初心传音道“跟紧了,一步都不能错。”

初心不知道无名在干什么,有样学样地跟在他身后。低头,弯腰,抬腿,仰躺,侧身。在这个只有十数丈方圆的大厅东绕西拐,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

终于,无名松了口气,回头对他笑着道“好了,到这就过来了。”随后对立在面前的傀儡视而不见,接过跳回肩头的金豆,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初心疑惑着瞅了眼空荡荡的大厅,好像也没什么凶险嘛。

如果他能够像无名一样使用望气术的话,就会发现两人刚刚和数只游魂擦肩而过,一路破解了五道机关和一处阵眼。而堵在出口的那具傀儡,金豆从它身体里掏出的动力源是一块上品灵石。

门里是个很小的房间,空间只比寻常百姓家的茅厕大了一点。

墙上固定着一个小小的木头架子。上面有一尊面目模糊的木雕,散发着幽幽阴气。

木雕前摆了三样东西: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铁矿石,一个样式古朴的丹炉以及一枚盛放在玉瓶中的丹药。

11 抓个器灵

初心在看到黑色矿石的第一眼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了。

他从上面感应到了一股极为亲切的能量波动。

见初心一脸急不可耐地往前走去,无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低声斥道“急什么?怕我跟你抢啊?这种地方你还这么莽莽撞撞,不想活了?”

初心闻言停住脚步,呼吸有些急促。热切无比的盯着矿石道“我能感觉到他的磁场,就像我身体遗失的一部份。”

无名眼珠下瞥,盯着初心的下身重复到“身体遗失的一部分呀?”

初心没好气道“滚滚滚,说正经事儿呢,这矿石是我的了哈。”

无名呸了一口,没好气的道“不跟你抢!瞅你的猴急的德行。要是在这挂了,那东西可都是我的啦。”

初心深吸一口气,屏息了片刻。再次呼出时气机已经随之恢复了平稳。

无名大感意外的看了初心一眼,然后才摸出几根针来。

第一根针刚一拿出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摄走,牢牢地吸附到了矿石上。之后的数根细针被无名挥洒而出,分别悬浮,吸附,竖立,旋转,扭曲在矿石四周。

无名啧啧称奇的赞道“果然是元磁铁矿呀,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一块。”

初心眼神灼热,疑惑道“什么元磁铁矿?”

无名眼中青色再起,一边查探宝物四周是否设有机关陷阱一边介绍道“这玩意儿只有地心才有,偶尔地火喷发时会带出一星半点来。我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一块。”

初心患得患失道“别的东西都归你,我就要这元磁铁矿了。”

无名回头瞅了初心一眼,见他正一脸警惕的防备着。嗤笑道“瞅你那点出息,元磁铁矿确实罕见。这么大一块,不说是举世无双恐怕也相差不大了。不过他的价值也就在稀罕劲上了,这玩意儿虽是从地火里喷发出来的。可一旦冷却就无法再次熔炼了,否则磁场会混乱破坏掉。基本没法子锻造成器物,只能当个玩物收藏罢了。”

初心毫无气馁之色,眼巴巴的盯着元磁铁矿,生怕下一刻就长腿跑了。“没关系,拿来砸人也好。”

无名耸了耸肩,摇头道“你呀,没救了。”说完,离着两步远,把斩铁伸出去在铁矿下面轻轻一挑。矿石就向初心飞去。

初心手忙脚乱地接住,埋怨的瞥了无名一眼,道“轻点,摔坏了咋整?”

无名还了他个大白眼,无语道“摔坏拉倒,你不是还要拿来砸人吗?”

懒得理会满脸花痴的初心,无名又挑起第二样东西。

这是个椰子大小的丹炉,浑然一体,通体乳白色,没有半点被炼制过的痕迹。别说是灵宝,连法器都算不上。

初心铁矿入手后欣喜万分,不过也没忘了关注其它几件东西。见无名脸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问道“这是丹炉吧?有什么说道?”

无名深吸了口气道“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恐怕是用一整块星陨钟乳雕琢出来的。”

初心撇嘴道“没听说过,很值钱吗?”

无名用手仔细摩挲着丹炉道“天上偶尔会有陨星坠落,陨星中偶尔含有某种未知物质在其中,这种物质能够吸引最纯净的水质。如果将这种陨星置到溶洞顶上,每过万年,就会生出一寸星陨钟乳。这个小小的丹炉是用一整块星陨钟乳雕琢而成的,你说值不值钱?”

初心张大了嘴巴,这么一对比,好像元磁铁矿不算啥了。傻呵呵的问道“那这丹炉有什么用呀?”

无名笑了笑,手一翻收起了丹炉道“废话,丹炉自然是炼丹用的。这个给你解释多了也没用,反正你也听不懂。大概是能让整个凝丹宗疯掉的东西吧。”

初心嘴角抽了抽,让凝丹宗疯掉的东西?那得是什么级别的?

无名瞥了一眼悄无声息的木雕,咧嘴笑了笑。五指虚抓,摄来了第三样东西。

一个装着丹药的玉瓶。

见初心的脑袋凑了过来,无名解释道“这个玉瓶的水头十足,光是摸着就能感受到灵气汇聚而来的感觉。虽然不是灵石,却有异曲同工之妙。应该是玉矿中伴生灵石的极品玉母。这

东西虽然没有前两样值钱,可也是少有的稀罕玩意儿。”

初心指着瓶里的丹药道“别光看瓶子呀,里面的丹药才厉害吧?是什么仙丹吗?”

无名摇了摇头,打趣道“我又不是在莫名楼当厨子,哪知道这是什么狗屁丹药?上面又没说明书。你想要就送你好了,是仙丹还是毒药,你可以赌一下?”

见初心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名叹了口气道“走吧,莫名其妙的药丸子还是别乱吃的好。”

见无名真的扭头就走,初心忙叫道“等一下,那不是还有尊雕像吗?看位置肯定比这三样东西好。不要了?”

无名叹了口气,用教育后辈的口吻道“别见了好东西都想着往兜里装,探宝的人都是贪死的。咱们一路摸过来,遇到这么多凶险。你不会真以为摆在这的东西是有哪位前辈留的奖励吧?”

初心疑惑道“遇到啥凶险了?”

无名懒得解释,摸出一个空瓷瓶,向大厅时随意一弹。

“咝咝”两声轻响,瓷瓶在空中被切成了数截,碎了一地。

无名对初心耸了耸肩,慢条斯理道“所以进来时我才让你跟紧的。”

初心脸色变了变,还是有些不甘道“那雕像有什么说道?真扔这不要了?”

无名冲初心瞪了瞪眼,随即泄气道“你们做刺客的都不研究心相学吗?我问你,如果这个大厅是你布置下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初心想了想道“应该不是给自己留的,不然封死洞口就好了。布置下这些陷阱和迷阵……难道是从中筛选高手。”

无名点了点头“总算没笨到家。那你说摆这几样东西的目的又是什么?”

初心没好气道“少卖关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无名轻哼一声,用斩铁遥指着木雕道“从大厅的布局来看,留下这手的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子。总不可能前面恨不得把人都整死,到了后面却给一堆奖励吧?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筛选出能通过大厅的人,而这人得了前面几件宝贝之后会忍不住去……”

初心一拍脑袋,打断了无名的话道“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让人去触碰木雕?这木雕有问题!”

无名白了他一眼,冷笑道“这木雕鬼气森森的,在井口时感受到的就是它的气息。估计那只煞赖在这不肯走也是它的关系。听说有一种只生长于阴间的树木,叫作沉阴木,能够让灵魂附着在上面。不但上面的灵魂不会随时间而消散,反而能得到蕴养,日渐强大起来。”

无名语气中有些遗憾“这东西出现在阳间,怎么着也能让许多邪教打破了脑袋去抢吧。可惜名花有主了,还是让它在这继续等有缘人吧。”

“桀桀桀,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既然有缘,这块沉阴木雕像送你也无妨。只要帮我离开这里就好了。”一道浑厚的老者声音从木雕中传了出来。

初心脚步轻移,不动声色地躲到了无名的身后,他碰到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物一点底气都没有。

无名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然后一吹耳屎,道“真没劲,好像出场前不这么笑两声就烘托不出气氛似的。敢问前辈是雕像的原主人还是大药丸子呀?”

“你……你说什么?”木雕的声音有些迟疑。

无名咧嘴一笑道“果然是大药丸子呀。这么说原主人被你干掉了?”

木雕沉默了半晌,换了副尖锐的嗓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名语气平淡道“既然密室里这么个布局,我猜原主人的目的是要夺舍吧?我进来时第一眼就瞧出雕像里藏着股灵识了。”

木雕中的声音带着略微的起伏道“你果然早就发现了,难怪始终不肯靠前。”

无名不置可否,淡然着“我起先想拿了东西就闪人的,不过见到丹药的时候又改主意了。那药丸子至少也是八品丹药,又放在这么好的瓶子里,恐怕日久天长,都能修成丹灵了吧?可现在居然没半点的灵气。那丹灵去哪儿了呢?”

初心在无名背后抻出脑袋,很配合的问了句“去哪了呢?”

无名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道“雕像里这位不就是吗?”

初心惊讶的“啊”了一声,“那原主人呢?”

无名开始怀疑初心是不是脑子也受过伤了,耐着性子道“这里的原主人是个狠角色,可惜算漏了一环。丹药炼成时受过天雷淬炼,修成丹灵后灵体含有至刚至阳的雷气,正好克制鬼物。我开始也不敢肯定他俩到底是谁干掉了谁,如果是原主人的话就有多远逃多远了。不过这么大一块沉阴木摆在眼前,我也不甘心哪。”

木雕冷哼道“那你怎么确认是我赢了的?”

无名咧嘴一笑道“我说狗屁丹药的时候,木雕上的气息明显出现了一丝波动。所以刚刚我又试探了一番,你果然傻乎乎地跑出来承认了。到底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丹灵呀。修出灵智后就一直窝在这间小密室里吧?”

初心也没听明白是咋回事,不过这次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木雕沉默了片刻,突然从四面八方升起了一层雷网,把无名和初心都包裹起来。尖声厉叫道“那又如何?吞噬掉那卑鄙老儿后我早已今非昔比。差的只是一具满意的躯壳而已。小子,你说我夺舍谁比较好呢?”

无名横移一步,让出身后的初心,道“肯定是他呀。你看他长的皮光肉滑的,多招姑娘喜欢呀。方便你以后开枝散叶,生一大群小药丸子。”

木雕中浮现出一个干瘦小老头的身影。直扑向无名,大笑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这具身体,老夫不客气了。”

“轰隆”一声巨响,屋内炸起一声惊雷。伴随着丝丝雷鸣,老者化作一道闪电直冲无名的印堂而去。

老者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兀,一闪就没了踪影。

初心脸色大变,“蹬蹬蹬”连退三步,一直退到了大厅的边缘。颤声道“二狗?你……你怎么样?”

无名面无表面的转过身来,木讷的盯着初心。舔了舔嘴唇“桀桀”冷笑起来,声音与木雕一般无二“你小子细皮嫩肉,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老头子可是许久没吃过荤腥了。”

初心面色扭曲,冷汗直冒。正要拼死一搏时,眼角余光扫到了无名身前悬着的蜂尾。咬牙切齿地摸出一把飞针劈头盖脸的就往无名身上甩去。

无名所处之地过于狭窄,不便腾挪。只好用出百臂捻花指手忙脚乱的去接,急道“快住手,是我!”

初心狠狠呸了一声,怒道“打的就是你个王八羔子,学点皮毛就敢来吓老子。”

无名百忙之中还没忘收起阴沉木雕像,然后一步步往大厅退去。威胁着“再不住手我可自己回去了哈。”

初心这才气鼓鼓的停手,冷哼一声,摄回了暗器,一张脸拉的老长。

仅仅过了片刻初心就按耐不住好奇,冷着脸问道“刚刚是咋回事?那老头呢?”

无名摸着下巴,站在那具始终没发挥过作用的傀儡前仔细打量。漫不经心道“嗯,运气。如果出手的是这里的原主人,那咱俩还真悬。这丹灵要不是一心想着夺舍而放弃了丹药本体,咱俩估计也不好受。可一个连实体都没有的丹灵靠着渡劫残留的那点电花花就想把我咋滴,那就有点太痴心妄想了。好歹咱也是渡过大锻神期雷劫的人哪。”

初心没好气道“你就吹,把密室吹塌了谁都不用出去了。”

无名没接他的话茬,居然取出工具开始拆傀儡。一边拆一边流着口水道“果然有好多零件是用稀有金属打出来的,差点就错过了。”

初心见无名厥着屁股两眼放光的拆东西,在无名屁股上踢了一脚,问道“那老头呢?让你干掉了?”

无名把地上的零件分成几小堆,头也不抬的道“收飞剑里了,看他乖不乖,乖的话正好给我当器灵。”

初心瞅了眼悬浮在无名身旁的蜂尾,不动声色的挪远了两步,故作平静的问道“怎么收的?”

无名把有用的东西都扫到护腕中,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得意一笑道“这柄飞剑在锻造的时候留了个剑灵空间的阵纹。长年累月带在身边能产生灵性,灵性有一定机率升华出灵智,再过不知道多少年有可能修成器灵。不过这下省事了,钻里个现成的老头。他夺舍了我的飞剑,我得了个器灵,皆大欢喜。”

12 故地重游

“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放我出去。”丹灵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蜂尾里传了出来。

无名“哦”了一声,手诀一掐,丹灵的声音戛然而止。

初心死死的盯着蜂尾,心有余悸道“那鬼东西在你飞剑里?你不怕被他反噬?”

无名“唰”地一声收回飞剑,无所谓道“没关系,蜂尾对它而言只是牢笼而己,它啥也干不了。”

说完,一甩头对初心笑道“要走了,跟紧哥的脚步。”

无名心情极佳,在大厅踏着七星走位的同时,还有闲心聊天“初心呀,你接下来有啥打算没?不会一直给我当跟班吧?”

初心呸了一口道“滚蛋,谁给你当跟班了?我只是一时没想好要去哪而已。再说你还欠我钱呢,总不能让你跑了吧?别以为救你一命是免费的啊。”

无名嘿嘿一笑,轻声道了句“死鸭子嘴硬。”

初心眼珠转了轻,换了个语气道“我说二狗呀,咱们这次得了这么多东西。是不是重新分配一下呀?我光拿一块破矿石,好像不太地道吧?”

无名语气随意道“不是你自己说只要那块元磁铁矿的吗?要不咱俩换换也行,你把破矿石给我,其余的东西全归你。”

初心使劲挠了挠头,丧气道“那算了,东西再好也得用得上才行呀。”

无名一掌挥出,用掌风荡开一只飘来的游魂,道“放心好了,亏不着你。刚在傀儡身上拆出了几样好东西,回头帮你打套飞刀。适合自己的才是好东西,对吧?”

初心将信将疑道“你真会干铁匠活?”

无名难得谦虚起来,道“不专业,个人爱好而已。手艺马马虎虎过得去,蜂尾就是我自己打的。”

初心言闻眼前一亮,哈哈笑道“那成,可不能比你那飞剑差哈。”

无名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这个门外汉多做解释。

量身打造的元磁飞刀和蜂尾飞剑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两人才刚刚出了枯井,初心就按捺不住激动。手里托着元磁铁矿迫不及待的道“二狗,你说这铁矿怎么用吧?打什么款式的飞刀都行吗?是不是像你的飞剑一样想咋飞就咋飞?”

无名一阵无语,仰天长出了口气道“我觉得你还是做刺客的时候比较可爱,话不多,特别的酷。”

初心一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身份变了,心态就不一样了嘛,我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这个村里没有铁匠铺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无名黑着脸,没好气道“急什么?我得先了解你的体质特点,要画设计图纸,还得反复修正校对。你以为是打犁头呢?”

初心搓着手赔笑道“对对,不急。慢慢来,我去整点吃的哈。”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无名一屁股拍在安乐椅上,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微扬,取下挂在扶手上的青铜葫芦抿了口酒。

金豆传来了一道意识,示意它对那枚不明用途的丹药非常感兴趣。

无名对它从来都吝啬不起来。金豆不但是他用几年时间放血孵化出来的,还承载着一段回忆。

无名把丹药倒出来托在手心。宠溺道“你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吃,也不怕坏肚子。哦……还真没见你这拉过屎,你小子到底长没长腚眼呀?”

金豆从肩头跳了下来,抱着比它大上好几圈的丹药,把屁股藏到了后面,一脸警惕的看着无名。

无名嗤笑了一声“德性。”

蜂尾飞出,饶着安乐椅转了一圈,悬浮在无名面前。

无名连掐几个手诀后,神识沉浸到了飞剑之中。

飞剑靠近剑柄的位置有个器灵法阵。原本空荡荡的空间里,多了一个白发白须尖嘴猴腮的绿衣老头。

老头感觉到了无名降临的神识,一对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珠子翻了个超级大白眼,鼓着腮帮子把身子背了过去。

无名笑着

打趣道“哟呵,夺舍了我的飞剑,还敢给我摆脸色看。”

老头重重的冷哼一声,依就不肯出声。

无名继续说着风凉话“老头,先前我就跟你说夺舍另外那个小子,又傻又帅。你偏不听,这下咋样?困这了吧?”

老头呸了一口,冷哼道“老夫运气不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无名哼了一声,讥讽道“哟,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呢。老东西,你会的词儿挺多呀。我告诉你,这空间原本是要蕴养剑灵的,让你个臭不要脸的老鬼给强占了,你不会以为我还想留着你呢吧?”

老头一听这话,语气不自觉地就弱了几分,试探着问道“你把我囚禁在这就没什么目的?”

无名不耐烦道“废话,你自己硬往里钻的,是我要囚禁你的吗?赶紧把你整死了好腾地方出来。”

老头一脸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密室的原主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功法秘籍?真正宝藏在什么地方?”

无名轻疑了一声“真正的宝藏?这里不是吗?”

老头急切道“当然不是,这只是九个夺魄台之一。老匹夫把灵魂分成了九份,不然我也没那本事吞噬掉他呀。”

无名咂巴咂吧嘴,问道“你的意思是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八个,而你原本那个什么狗屁主人并没死彻底?”

老头幸灾乐祸的笑道“当然了,一旦哪个夺魄台夺舍成功,就会去另外几处把残魂收回。你拿了他的东西,他自然不会放过你。”

无名“哦”了一声,问道“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老头目光闪烁个不停,讲起条件来“告诉你可以,你得把我放了。”

无名轻笑一声,淡然道“那算了,知不知道对的我意义都不大。能拿出这个级别的东西当诱饵,估计他找来的话我也躲不掉。知道太多反倒徒增烦恼。”

老头不甘道“等一下,你要是放了我。我就告诉你真正的藏宝之地在什么地方。”

无名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藏宝之地呀,我去的话应该九死一生吧?再说你又没有载体,怎么放?总不能找个大活人给你夺舍吧?”

老头显然早就有了打算,毫不犹豫道“我本来就是丹灵,你只要把我送回那枚丹药就行了。你最多少一颗不敢吃的八品丹药,却能换来天大的机缘。这个买卖不亏吧?”

无名“欧?”了声,把蜂尾外面的景色映射进来。问道“是这颗丹药?”

老头见到被金豆啃掉一小半的丹药后,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呆愣了老半天才喃喃道“没了……我乃八品吞天丹,距九品都只差一线而已。千辛万苦修了那么多年……就这么没了……”

无名疑惑道“什么八品吞天丹?没听说过呀,有什么用?”

老头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咆哮道“有种放我出去,老夫跟你拼了!”

无名被震的神识一阵翁鸣,赶忙退出了剑灵空间。揉了揉耳朵嘀咕道“什么吞天丹?”

第二天无名的神识再次沉浸到了蜂尾之中时,见老头蜷缩在角落里,身影分外的孤寂。有些无语道“其实这也没你想的那么糟。剑身铭刻了九组阵纹,其中还包含了聚灵阵。上哪找这么好的剑胎附身去?总比当个任人鱼肉的药丸子强吧?”

丹灵不为所动,一副老人迟暮的神态。

第三天

无名见老头还是原来半死不活的样子,撇了撇嘴淡然道“身为一个丹灵,一出生被关在瓶子里,只能偶而透过瓶子看看外面的世界。空有一把年纪,都没晒过太阳吧?”

说完,掐了个手诀,让老头可以透过剑灵空间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见老头的身子微微一颤抖,无名嘴角一翘,没再言语。退出了剑灵空间。

初心见无名眼中恢复了神彩,得意问道“咋样?管用不?”

无名煞有介事点了点头,对初心比了个大拇指“还不错。”

初心揉了揉鼻子,笑道“先断了它的所有念想,然后再在绝境里给点小恩小惠。这招屡试不爽。”

无名看了看天,对初心道“差不多该走了。”

初心有些意外地“啊?”了一声,道“就走了?我刚有点喜欢上这呢。”说完指了指沉睡未醒的驴子,问道“旺财怎么办?”

无名挠了挠头,指了指门板,笑道“扛着。”

其实不止旺财昏睡不醒,金豆也开始休眠了。

在啃掉吞天丹后它没像往常那般蜕皮,而是吐丝结出了一个鸡蛋大的茧。

相距吉星村五十余里的驿站。

与当年无名留宿时相比早没了当初的样子。

驿站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出了数间新的楼阁,外围坚起了厚实的木头栅栏,栅栏外面零散摆放了几个拒马。有拿着简易武器的人影不时巡逻走动,俨然已经打造成了一座小型山寨。

官道长年无人打理,早已长出了齐膝的杂草。

一名巡逻的汉子突然站住脚步,扯住继续往前走的同伴。疑惑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同伴闻言调笑道“你小子是昨晚在婆娘肚皮上累着了吧?那可是**的方向,能有啥过来?大白天见鬼了?”

汉子不服气的遥遥一指道“不是,你看仔细了,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同伴把手搭在额头上看去,笑道“该不会是野猪吧?”话没说完,突然定住,使劲揉了揉眼睛。脸上逐渐显现出了惊恐之色,转身就跑。拎起院子正中的空木梆子就是一顿猛敲。

一时间驿站乱成了一团,尖叫声,大喊声,吆喝声乱成了一片。

鸡飞狗跳之后十几个汉子举着简易的武器,如临大敌的聚了过来。

最先跃入众人视线是一只漆黑如墨的怪物,在一块门板上一动不动地倦着。紧接着是一条支在门板下面的胳膊。

然后就看到一名少年单手举着门板,另外一只手拿着个山梨津津有味地啃着。

更诡异的是少年身后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撑着一把遮阳伞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还不停的帮他摇着扇子。

唯一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初心,相貌俊雅气质冰冷,背着一个又长又宽的木匣,缓步走在靠后的位置。可在这么一个处处透着诡异的组合里,谁又敢把他当成正常人?

“哚”一支羽箭突兀地钉在无名的脚前。

无名抬头眯眼望去,射箭的是一名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长得有些老态,不过眼神锐利,像鹰隼一样。

汉子低沉着嗓音道“来者止步!”

无名把山梨核随手一丢,右手的门板换到了左手上。然后甩了甩因为举了太久而有些发酸的手臂问道“兵还是匪?”

无名换手门板的动作引来一众汉子的小声惊呼,连那名射箭的猎户都脸色一变。不过还是语气生硬道“都不是,此路不通,请回吧。”

无名“嘿”了一声,歪头笑道“那我可就糊涂了。怎么着?这官道如今不能走人了?我们要过去的话还非得动手杀人不成?”

说完,无名继续不急不缓的迈步向驿站走去。

“哚”又一支羽箭钉在无名脚前。

“箭术不错。”无名勾了勾嘴角,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猎户喝道“再往前走的话,我下一箭就要射人了!”

初心瞥了他一眼,语气冰冷道“我劝你别这么做,会害死很多人的。”

仅仅一眼,就让猎户生出一种彻骨的危机感。那是一种猎物被毒蛇盯上感觉。

“哒哒哒”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数骑人马疾驰而来。

当先一人长的五大三粗,两眼有神。脸颊上有一道十字形的刀疤,留着侵略性十足的短发。

几骑收住缰绳,停在山寨门口遥遥与无名对峙。

无名看清这人的容貌后,笑意渐渐浓了起来……

13 蛮族入侵

虽然来人的身形相貌和当初有很大的差异,可眉眼间却没的很大的变化。

无名一眼就认出此人便是当年这间驿站的那名小吏。

“哟,小哥。几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无名率先挥了挥手,毫不生分地打起了招呼。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一个十六七的少年对一快三十的的汉子用这种口吻说话有种极其怪异的违和感。

不过汉子这些年也听说过不少奇人异士的事迹,知道有些人的年纪不能以外表来判断。连忙下马,谨慎问道“前辈认识在下?”

无名有些兴奋,这算是一路走来遇到的第一个旧识,嘿嘿一乐道“认得认得,当年我跟青爷还有个妹子在这住过一晚。那时候这地儿还是个驿站,老吏官也还活着,那天晚上遇到了马匪。”

汉子凑近了两步,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语气不太肯定道“你是那个小屁孩儿?”

无名呸了口,白了汉子一眼,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汉子嘿了一声,对举着旺财的无名道“还真让你练出一身本事哈,当年我就说你小子肯定有出息。”

无名撇嘴道“我咋不记得你说过这话了?我说,你就让我们这么一直站着呀?”

汉子一怔,呵呵笑道“瞧我这脑袋,对了。小老弟是从哪来,要到哪去呀?”眼睛隐晦的瞅了瞅初心。

无名也随着他的眼神看了眼初心,轻描淡写道“从宗门出来游历,打算回家瞅眼。”

汉子哦了一声,让出路,牵马和无名并肩而行道“有失待客之道了,老弟见谅啊。这两年不怎么太平,大伙抱团取暖。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无名点头表示理解,主动道“我叫二狗,这是我兄弟初心。还不知道大哥咋称呼呢。”

汉子爽朗笑着道“我叫堂锐。”说完对初心点了点头称呼了声“初心兄弟。”

初心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无名露出个无奈的表情道“别介意哈,他这人害羞。混熟就好了。”说完望着大门内新建的木楼打趣道“唉哟,上规模了呀。看来这几年生意不错啊。”

堂锐自嘲道“什么生意不错呀?早就不干了,差点落草当了土匪。和一些受难的乡亲抱团取暖罢了。”

无名左右打量了一下,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把旺财放下。然后直了直腰,感慨道“唉呀,真是大变样呀。都看不出当年的影子了。”

堂锐看着无名举重若轻的样子,目光闪烁了一下,言语间试探道“老弟,你是从吉星村方向过来的?那里可不怎么干净呀。”

无名叹了口气,对堂锐道“惨哪,全村没一个活口,我在那还见到了朋友家人的亡魂。后来跟盘踞在村里的鬼魂死磕了一架,差点就折在那了。养了一个多月的伤才来到这。”

堂锐言语略显急迫“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无名眨了眨眼“现在没事了,就是个普通的废弃村子。已经没有亡魂作祟了。”

堂锐扭头递了个眼神,两名牵马的汉子会意地点了点头,上马而去。

初心流露出厌恶之色,冷哼了一声。

堂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个消息对我们实在是太重要了。不确认一下不行呀。”

无名“欧?”了一声,疑惑道“老哥此话怎讲呀?”

堂锐苦涩的叹了口气,道“兄弟,屋里坐吧。这事说来话长。”

一同进屋的还有那名挽弓的猎户。和堂锐关系很近的样子,手始终不动声色的放在腰间匕首上。

经过一番交谈,无名终于知道了这里为何会变成现在的这副模样。

当年无名一行离开驿站后,堂锐用马匪的脑袋去官府换取了赏金。虽然大部份赏金被处理事务的衙役给吞没掉,不过对他而言还是得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本想用这笔钱拉起个队伍落草为寇得了,结果事到临头才发现,他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压根下不去手,临了还送出去不少钱。

后来干脆做起了剿匪换赏钱的营生。不过这附近匪患虽多,却多是些被生活逼迫的小蟊贼,真正的山匪也就那么三四股

而已。

他拉着队伍,靠剿匪换来的赏钱和匪窝留下的东西勉强度日。正是在那时闯下了些许的名头。

堂锐曾想过在阜丰镇开个镖局什么的,不过还没开始实施就遇上了战事。

这次的战事不同于江洲本土的小打小闹,而是来从北海驶来的一艘艘巨舰。舰上的异族战士金发碧眼,身材高大壮硕,拿着粗糙而沉重的武器。

海港的守备军几乎一个照面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这些异族抓了大量的俘虏和村民,用于劳作和奴役取乐。最过分的是他们还把抓来的人圈起来当成了储备军粮。

在恐慌之下,禾邑城的官军出现了不少的逃兵。这些受过训练的逃兵比山匪危害要大得多。

阜丰镇就位于北海和禾邑城的中间,而驿站的位置就刚好处在十字路口上。

大伙眼睁睁看着港口运达的士兵越来越多。不得不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无名带来的消息让大伙看到了一条活路。

无名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事态,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问道“怎么不带人往老林子里走?”

堂锐叹了口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呀。数千人中只有三百多青壮。进了老林子能活下多少来呢?遭遇一次大型狼群就要死伤过半了。”

初心突兀地插话问道“异族有多少人?”

堂锐眼神征询了一下猎户,猎户道“已经接近四千了,最近几天突然加快了增兵的速度,恐怕要有所动作了。”

堂锐介绍道“这位是孟朴,负责消息打探和探查敌情。”

无名笑着点了点头,客气了一句“箭术不错。”说完对堂锐道“既然如此就快点安排转移吧。这么多人怎么也得折腾上一阵子吧?”

堂锐点了点头,稍顿了一下,突然道“当年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娃,后来我又见过一次。和一个光头女人在一起。”

无名闻言眼睛一亮,激动道“豁牙子还活着?她们去哪了?”

堂锐微微摇头“她们往北海港口去了,那时异族还没入侵。吉星村也还没变成**。”

无名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脸色突然一凛,与初心对视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身走出房间。

堂锐和孟朴不明所以,也起身跟了出来。

出来后只看到无名一个人站在院里闭目不动,已经没了初心的身影。巡逻的汉子们没有任何异常,还有两人玩忽职守,蹲在那用树枝戳熟睡的旺财。

等了片刻,堂锐正要开口询问,初心已经鬼魅般闪了回来。

无名白了他一眼,有些埋怨道“怎么全杀了?倒是留个舌头啊。”

初心恍然道“要留活口的吗?唉呀!习惯了。”

堂锐疑惑道“你俩说什么呢?什么杀了?习惯了的?”

无名指了三个方向道“这里十丈,那个方向七丈,还有那个草丛后面。总共摸过来三个人,都让这家伙给杀了。可能是异族的探子吧?”

孟朴闻言连忙依照无名指的位置跑出去查探,果然发现了三具尸体。皆是一击毙命,太阳穴位有个红色的小点。

回来后孟朴深深地看了眼初心,沉声道“确实是异族的探子,离这么近了咱们居然都不知道。”

堂锐脸色阴沉道“看来他们真的要有所行动了。”说完喊来一个十**岁的小伙子道“虎头,你的马最快。现在就回阜丰镇,让大家马上向吉星村转移,除了粮食和必须品什么都不要带。把青壮集结起来,留五十人护送队伍。其余的带上武器以最快速度赶到这来。”

交代完这些之后堂锐表情凝重地对无名道“老弟,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聚吧,现在不便招待你了。”

无名见初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道“老哥,你这能打铁吗?”

堂锐一愣,不知道无名都这当口了还问些不相干的东西干嘛?道“以前能,现在不行了。老铁匠病了,打不了铁。”

无名耸了耸肩,摊手道“有家什就行,我给这位兄弟打把趁手的家伙。暂时不急着走。”

堂锐急道“这里马上……”

话没说完,孟朴扯了他的袖子一把。然后对无名

躬身行礼道“小兄弟高义。”

堂锐一愣,回过神来也赶忙深深地行了个礼。

时间不容浪费。

小小的要塞二十几人,飞整运转了起来。

把成捆的箭簇搬到门后,然后再一遍遍的往木墙上淋水。削尖的木矛架在墙顶备用。最后是在朝北海的方向修筑起了土石工程。

土石工程是无名依照八门金锁阵的布局简化而来的,耗时耗力。幸好当晚又有二百多人风尘仆仆的赶到,只来得及喝口水就匆匆加入到了堆筑的队伍中。

无名把布阵的位置标好,再和孟朴讲解了几处陷阱的设置后就回到了驿站内。

先是进入到蜂尾的剑灵空间内,不等丹灵说话。挥手就封闭了剑灵空间的视野,又开放了声音的传递,然后就自顾自的退了出来。

做完这些后把初心喊到了锻铁的地方。

无名第一次打造这种东西不敢大意,毕竟材料有限。需要初心在身边来随时校对磁力的布局。

初心本来是无比期待的,可真到了这个地方后就变的比无名还要紧张了。

硬要把这说成铁匠作坊倒也可以,不过实在是简陋的过份了点。不去说三面透风的纯户外环境,也不说碎砖头累起来的火炉和打满了补丁仍然呼呼漏风的风箱。光那磨秃了尖头且凹凸不平的铁占就把‘不靠谱’三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初心满脸的怀疑之色,心里打着鼓道“我说二狗,你确定要用这玩意给我打飞刀?”

无名把月石、红金、黑砂一样样摆放到案板上,胸有成竹地对初心勾了勾手道“废什么话?你要对我有信心才行。”

初心极为不舍的把元磁铁矿递给了无名道“你要是把我东西糟蹋了,看我不毒死你。”

无名冷哼一声“当我吓大的?赶紧给老子生火拉风箱去!”

几种金属都需要熔炼提纯,元磁铁矿却必须冷锻才行。这极大的提升了锻造的难度。即便是无名用上了专用的锻造锤,依然在一个时辰后传出了一声爆响。尚未成形的飞刀化成了漫开飞舞的点点铁花。

无名放下锤子,惊讶道“唉哟哟哟,果然会爆掉呀。哈哈哈,不出所料!”

觉察到初心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气,无名摸了摸下巴道“预料之中的事儿,幸好材料剩得还多。我说初心呀,你耷拉着一张死人脸干什么?再去抱些木炭来。”

一个时辰后“轰!”

一脸漆黑的无名惊喜的叫道“啊哈,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轰!”

“这次一定没问题。”

“轰!”

初心脸黑的能挤出水来,眼神冰冷,连炉火的温度都压低了几分。

看着缩水三分之二的元磁铁矿,初心感觉这从他身上剜肉还疼。一身的怨气都发泄到了风箱之上,把砖头烧得通体火红。

无名眼中一亮,喊道“对,就保持这种状态。把你的磁场释放出来!”

“轰”

一声爆响突兀地传出,初心的手猛地一颤。红着眼对无名大喊道“老子弄死你!”

无名用火钳子夹着一柄通体漆黑的流线型飞刀。刀身上有数道优美曲线的凹槽,刀刃处带着一抹淡淡的嫣红。

见初心直勾勾的瞅着飞刀发呆,无名坏笑着用口技继续模仿道“轰!”

初心凑上前去,想要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被无名给闪到了一边,没好气道“爪子不想要了?还热着呢,这种材质不能淬火,得慢慢冷却才行。”

说完,不顾初心的反对。把刚出炉的飞刀丢破烂一样扔在案板上道“愣着干?没人抢你的。一鼓作气把剩下的材料都用了。”

这次初心没了半句废话,全力的配合。瞬间从暴跳如雷的刺客变成了未出深闺的乖乖女。

待一套飞刀锻造出来后,太阳早已挂在了半空之中。

十二柄样式相同的飞刀上花纹各异,分成左右两排收拢到一个暗金色的臂甲中。戴在初心的左臂上,似乎本就只有他们彼此般配一样。

无名抻了个懒腰,摸着下巴对心花怒放的初心点了点头,点评道“嗯,不错,骚气。”

14 天生双魂

初心对新到手的飞刀爱不释手,不怀好意的打量无名,一脸的跃跃欲试。

无名冷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泼了盆凉水道“瞅你那点出息,别以为飞刀到手了就能得瑟了哈。得慢慢学着控制才行。”

初心“嗯”了一眼,轻轻的抚摸着臂甲。

无名抻了个懒腰,得意道“这护腕是用稀有合金锻打出来的,能防止飞刀之间的磁力干扰。硬度也不错,拿来格挡攻击问题不大。至于飞刀,每一柄的速度,重量,力道,轨迹都不同,你自己摸索吧。劝你别贪多,先熟悉一柄。玩顺了再去研究别的。”

初心心痒难搔,舔着嘴唇对无名道“要不你先陪我玩玩?”

无名把皮围裙脱了下来,搭到铁占上。扭了扭脖子道“行呀,试试呗。”

初心跑到十丈远地方,冲无名嘿嘿一笑“小心啦!”

几乎在说话的同时,两指夹出一柄飞刀“唰”的向无名掷去。

无名站着没动,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喊道“你这用法不对呀,咋能当普通飞刀用呢?”

飞刀在距离无名还有数尺远的地方画了个大弧飞了回去,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初心。

初心见飞刀射了回来,连忙用磁力去牵引。结果飞刀在磁力影响之下陡然加速,化成了一道虚影,以躲无可躲的速度疾射而来。

“哚”地一声,一面厚木盾牌挡在了初心面前。飞刀将木盾射穿后夹在缝隙中,刀尖停在初心的眉心处,削断了额前的一缕头发。

无名把盾牌往地上一杵,啧啧赞道“够劲,拿来自杀很方便。”

初心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怒吼道“你打的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无名松开手,由着盾牌向初心倒去。鄙夷道“都告诉你先学控制了,你急个球?懒得理你,老子补觉去喽。”

初心接过盾牌,没有说话。看着钉在上面的飞刀陷入了沉思,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无名缓步进到驿站内,挑了张最干净的床铺,也不去管是谁的,倒头就睡。长时间处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他是真有点扛不住了。

一觉醒来,无名被院子里的破败景像给吓了一跳。

破盾断矛胡乱堆在墙角,院里的桌子凳子不是瘸腿就是多出个洞,破盆烂罐子碎了一地。

无名见孟朴正皱着眉头站在望台上,招呼道“孟叔,蛮子打过来了?”

孟朴低头瞅了一眼,见说话的是无名。苦笑道“是你那位同伴,说是在练什么绝技。我好说歹说把他劝到树林去了。幸好大伙都在外面挖土石,不然蛮子还没到就先让他杀光了。”

无名一阵无语。

先检查了一下熟睡的旺财,胳膊腿还算完整。没被疯魔的初心给误伤到。然后又出去查探了一下八门金锁阵的进度,指点了几处需要调整的地方。之后找到眼窝发青,起了满嘴火疱的堂锐。

挺壮实个汉子,竟然给人一种风一吹就要倒的感觉。

无名抛了颗行军丹给堂锐,询问道“蛮子那头有啥动静没?”

堂锐叹了口气,嗓音有些沙哑道“他们离这里只有一百多里的距离,那帮家伙的嗅觉很灵。派出去的人不敢靠的太近,昨晚传回的消息是,海上运来新兵和物资的速度更加频繁了,这些家伙有集结的迹象。”

无名点了点头,平静道“把丹药吃了吧,补充一下体力。派个可靠的人去禾邑城求援,把这边的情况讲清楚。蛮子那头光这点信息肯定不行,我摸过去看看。”

堂锐惊道“不行,太危险了。”

无名拍了拍堂锐的肩道“没事,我不靠太近。发现不好就跑,甩掉几个蛮子还是没问题的。要是能带回点有用的信息,也许能少死很多人呢。”

说完,无名轻轻在堂锐胸口擂了一下,笑了笑,转身就走。

堂锐伸了伸手,最后颓然放下。无名说的对,他们对蛮族的了解太少了。

无名脚下生风,神情渐渐冷厉起来。

江洲再乱都跟他没关系,那是高坐朝堂的大人物该操心的事。百姓受苦,群雄割据,只能证明他那个同胎兄弟还没掌握大权。有皇家修士辅佐,理顺这些是迟早的事。

可若是外敌入侵,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毕竟江洲是长孙家的江洲,自家人怎么闹腾都还是一家人。外人要想趁乱插手进来,那就得把他们的爪子剁掉才行。这是长孙氏血脉里的骄傲。

无名借着路旁的矮小树丛急掠前行。脚步突然一顿,由极快变成了极静。

“唰唰唰”前方传来一阵细密的草尖摩擦声,速度极快。

突然一个金发碧眼,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出现在无名面前。两人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皆是一愣。

显然这人没料到会撞上无名,略一愣神后拔出匕首便刺。

无名退出半步闪过匕首,一脚踹在那人紧跟而上的膝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蜂尾疾射出去。

“噗”蜂尾自此人的眉心射入,从脑后飞出,钉入了他身后的砂土中。

大汉还没喊出声来便“扑通”一下直直的倒在地上,脸上凝固着来不及消失的戏谑之色。

无名的身子在空中一震,直接以一个跪倒的姿势落地。十指深深的陷入泥中,额头冷汗直冒,全身颤抖个不停。一股暴虐,阴暗,凶残的气息从心底里升腾起来。杀戮的**开始充斥到整个脑海中。

无名的眼睛开始充满血丝,瞳孔青金两色闪烁不停。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荡着“杀,撕碎他们,碾碎这些卑微的杂碎。”

意识越来越模糊,一股直透灵魂的倦意袭来。无名根本就无力阻拦,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他妈讨厌这种感觉呀。”

浑浑噩噩中,一个模糊的画面浮现在了眼前。

有溪水,有石头,还有人影。

无名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拼命想去看清那道身影。

这一幕好熟悉呀!

山涧中,溪水旁,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从水中缓缓站起……

无名生生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鼻血滴滴答答流了出来。

这时才发现他居然蹲在尸体旁,两指夹着蜂尾,剑尖悬在那名斥候的眼珠上方。

无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挪了几步,没敢多看尸体一眼。绕了个圈快速离开了。

再次上路后,无名的脚步放缓了许多。一来是担心再碰上蛮族的探子而不得不出手杀人,二来就是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无名的这种情况好像只出现在杀人和暴怒的时候。

那么侵占自己意识的是个什么东西?好像身体里潜伏着一个嗜血的变态。

想到这里,无名神识进入了剑灵空间。见丹灵正竖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外面动静。不客气道“老头,问你个事。”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丹灵吓了一跳,连忙摆回静坐的姿势。冷哼一声道“不得无礼,老夫名为包吞天。你个晚辈好歹也称呼一声包老吧。”

无名“嗯”了一声道“老包,问你个事。你一心想要夺舍,对这方面应该有点研究吧?”

包吞天老神在在的道“怎么?你就用这种态度求教我老人家吗?”

无名嘀咕道“吞天丹都让金豆吃了,你还有啥可得瑟的?惯得毛病!爱说不说,不说拉倒。声音你也别听了,安安静静在这待着吧。”

包吞天闻言大急,忙道“等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无名顿了顿,问道“你一个药丸子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的?照理说应该啥都不懂才对吧?”

包吞天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屑道“本来不懂,吞噬掉那卑鄙老儿的残魂后得了些记忆碎片。你找我就问这个?”

无名咧嘴微微一笑,道“夺舍之后,原来主人的魂魄哪里去了?还可能存在意识吗?”

包吞天摇头道“夺舍后,原主人的魂魄要么被吞噬掉,要么消散掉。不可能继

续存在的。”

无名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一个身体里有没有可能存在两个意识?”

包吞天像模像样的捋了捋胡子,点头道“这种情况很罕见,就算有也是一个意识清醒,另外一个意识陷入在沉睡。有种人天生双魂,悟性和灵智都是常人的数倍。”

无名听后心里一阵骂娘,天残体还不够?怎么又蹦出来个天生双魂?我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才遭此报应?

包吞天没注意无名的变化,继续道“世间的事没有什么是夺舍不能解决的,想要富贵,就找个富贾。想要权力就夺舍君王。想要修仙,就找……”

无名毫不客气地制止了包吞天的白日梦,道“想要钱,去赚不就行了吗?你还想夺舍君王?你以为君王身边的修士都是吃屎长大的?至于修仙,那要看悟性的。就你这傻了吧唧的德行,夺了御灵体也是糟践东西。我再问你啊,天生双魂有法子分开没?”

包吞天被一顿呛,没了说下去的**,鼓着腮帮子不肯吭声。

无名冷哼一声“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包吞天见无名的神识就要退出剑灵空间,忙着“等等,我说还不行嘛。天生双魂的话,只要给其中一个魂魄找到合适对象夺舍就行了。”

说完,无名的神识已经退了出去。

包吞天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片刻后他惊喜的发现居然又能看到飞剑外的景色了。

无名抿着嘴继续赶路,心情有些沉重。

那个让人讨厌的意识真的是另外一个自己吗?当年被人从皇宫扔出来也是这个原因吗?

参与到杀戮的话会激活另外一个意识苏醒,如果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又会把现在的意识拉回来?这似乎是一个切换的开关。那么如何让自己的意识更加坚韧呢?

锻神……是了,锻神!

像打铁一样千锤百炼地锻打神识,让它变的坚韧起来。

无名在锻神期的停留时间非常短,甚至还没来得及巩固境界就莫名其妙的被雷劫强拉到了大炼气期的境界。

这种拔苗助长的结果就是让无名缺失了一个重要的成长环节。这就好比给农夫配备精良的武器盔甲一样。空有卖相,外强中干。

无名深吸口气,重新回忆起本源经上锻神篇的口诀:

六识根处有神催,起心动念仗魂推。历得万般世事法,追本逐末癔与非。有为本是无为相,无为源起自有为。言谈举止皆为锻,阖目还随乌兔飞。生铁百炼方成镔,神魂千锻才愈辉。身中倘现玲珑意,何患愚人千古悲。

无名反反复复的咀嚼其中意味,感觉每念一遍都会有种全然不同的感悟。

停住脚步,无名捡起一颗石子放到左手手心。仔细的观察这枚石子的样子,味道,重量,温度,色彩,裂纹。

随后闭上眼睛,同时伸出了右手。在右手的手心处用神识缓缓勾勒出一颗与左手上一模一样的石子出来。

无名睁开眼,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拳头。嘴角微微翘起,淡淡道“还差的远呀。”

“唰唰唰”两名蛮族斥候发现了无名的身影,一左一右包抄了过来。人未到,一柄短矛和一柄飞斧已经交错着向无名身上袭来。

无名借着时间差,一前一后晃了两下。不慌不忙地躲过两记凶猛的偷袭,摸出两根飞针,左右一甩。

“扑通扑通”两声沉闷的声响传来,偷袭之人瞬间毙命。

暴虐的情绪再次如洪水般涌来,缓缓占据无名的意识。无名抱着头蹲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咬着牙发出一阵野兽般低沉的嘶吼。

半晌过后,无名脸色煞白地站起身来,衣襟已被汗水打透。擦了擦鼻血,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果然有用!不过……太他妈难受了。”

略微思索后,无名取出隐身衣套上。

穿上后感觉又闷又热,有些无奈道“再有条件改装这个,得加上降温和透气铭纹才行呀。”

15 山雨欲来

越是靠近北海港口,蛮子的斥候分布就越密集。这方面与防备稀松的驿站民兵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双方语言不通,无名连偷听和抓人拷问的想法都省了。唯一的探查途径就只能是潜入敌营去探个虚实了。

无名潜伏在一处高崖的草丛中,静静的等待天黑。这个视角里能够尽览狰狞如俯卧巨兽的蛮族军营,在神眼术的帮助下把营中的布局看的一清二楚。

军营不同于江州军伍的扎营习惯,既不修栅栏也不设拒马。

军帐都是用粗木桩撑起兽皮子搭的巨大圆顶帐篷,风格和江洲军阵截然不同。物资箱分散着堆积在营帐各个角度,港口不时有巨大的舰船出入,运输物资、武器和士兵,也会带走一些附近抓到的村民奴隶。

蛮族士兵普遍身高在九尺以上,肌肉发达,耐力极好。使用的武器沉重而粗糙,多以斧锤为主。

他们脾气暴躁,野蛮好斗。军营中随处可见单挑和群殴的场景,军官对这种行为不但不会制止,还会丢掉手里的武器怪叫着参与进其中。

军营边缘有数个大坑,坑顶用铁栏杆封死,里面关押着抓来的奴隶。

不时能看到穿着军装的奴隶被挑选出来,扔给他一柄简陋的武器。然后被蛮族士兵逗弄侮辱,在一群人的癫狂声中虐杀分尸。

对面山坡处有两架攻城弩和五架组装式抛石器正在调试。这两种战场利器无名从未见过,不过当他见识到儿臂粗的弩矢射爆靶子以及抛石器投出的火罐砸出一片火海后,立刻就明白驻有重兵的海港为什么会不堪一击了。

在这种攻城利器面前,驿站的那点防御力量简直和没穿衣服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无名粗略估计了一下,这里的蛮族士兵大约有四千多人,相当于一座二级城池中城卫军的数量。个体实力强悍,恐怕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出两万普通士兵的战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军营生起了篝火,远远传出嬉笑怒骂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脏乱随意的背后,却是外松内紧的布局。警卫力量不但没有半点懈怠,反倒增派了不少暗哨。

无名观察了很久才发现,这帮蛮族的夜视能力极好,根本就不需要火把照明。眼睛在夜色下反射着像狼一样的悠悠绿光。

暗呸了一声,无名开始小心的往军营摸去。早知道就不等天黑行动了,还被蚊子叮了一身包。

好臭!

这是无名摸进军营后最强烈的感觉。汗馊味,脚臭味,腐肉味,屎尿味混杂在一起,醺得他睁不开眼睛。这味道在关押奴隶的地方犹为浓烈。

无名没在军营外围多做停留,向中央大帐摸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住的并不是军营主帅,而是三个头发灰白的蛮族怪人。

一个老太婆,两个老头。

三人穿着极少,只在关键部份稍稍遮挡。佝偻着身体,皮肤黝黑,身上布满了纹身,脸上戴着造型夸张的羽毛面具。正在一口大锅前忙碌个不停。

不时的抓一把药草或是丢根骨头。手上比比划划,嘴里念念有词。

锅里翻滚着绿色的浓稠液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兽皮毛。

这时,一个军官带着几名斗殴受伤的士兵来到门外,“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态度颇为恭敬。

老太婆习以为常的用木勺舀起锅里的液体,递了过去。

这些士兵每人喝了一小口,然后把勺子还了回去。

片刻后一个个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其中一个扭到脚的士兵在离开的时候明显好了许多,还有一名鲜血淋漓的蛮子在伤口上轻锤了一拳咧嘴笑着嘀咕了句什么。

无名看得目瞪口呆。要是蛮子都带这种药上战场,那还打个屁?

等那些士兵退走后,果然见到其中一个老头子把冷却好的药汁用漏斗小心翼翼的装进一个个小皮囊里。

皮囊不大,还不够一口喝的。不过数量不小,看架式是真打算给每个蛮族士兵都配上一个。

无名眼珠一转,轻轻摸了摸护腕。露出了个久违的坏笑。

接下来的两天,无名成了一个蛮族军营中谁都不曾察觉的幽灵。

辛勤的帮助老巫医调制药水。几乎消耗掉了他这段时间调配的所有毒药,又在军营里就地取材调制了不少药性稍弱的药汁。同时颇为大方的用上了一部分黄粱丹存货。当然,三个老巫医并没意识到有个年轻人在孜孜不倦的在帮他们分担工作。

军营中的几口水井受到了无名的重点关照,士兵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腹泻。

在军营逛累了,无名就挑艘看着顺眼的舰船上去休息,好歹船上的味道没地么重。

直到无名觉得再待下去没什么意义了,才带上奴隶离开军营。

带走奴隶之前,无名一口气点着了停在港口的四艘巨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而后一处处藏在分散物资中的火油也在混乱中被引燃。抛石器附近的火油罐子最多,几乎全被炸上了天。

要不是担心身体里的另外一个家伙闹幺蛾子,无名真想干掉那三个老家伙,再顺手宰几个当官的。

在打晕几名惊慌失措的守卫后,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带着二百多人离开了军营。

毕竟关押奴隶的地坑本来就在军营边缘,起火点又刻意的安排在相反方向。

救出来的俘虏大多是妇女和孩子,被蛮子当成了储备粮食。

其中只有三十几人是当初守卫港口的兵卒,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虚弱模样。

无名不敢带他们走官道。一离开军营,就绕了个弯,跑到了海岸线的另外一侧。

见到这些抬脚走路都分外吃力的枯槁面容,无名抿了抿嘴,大声道“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那帮蛮子一旦回过味来肯定疯了一样追杀过来。这么多人留下的痕迹太明显了,必须继续走才行。”

不过无名的话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众人眼中都是麻木之色。

一个脸颊满是黑灰的女人轻声道“往哪走?到哪都是死,大家根本就没有活路。”

无名扫视了一眼,见到这些人木讷无神的眼睛。悠悠叹了口气道“你们都不想活了是吧?那也死远一点。蛮子没了补给,肯定会想法子找吃的。怎么死都比变成蛮子的屎强吧?我就不在这陪你们了,还有一帮人等我的消息呢,至少他们都想活。”

一名穿着军官服饰的干瘦汉子抱头撕扯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喊道“没人是他们的对手,没人!我们也都会死的,结局都一样。”

无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鄙夷道“既然如此你干嘛还跟着逃出来?怎么不留下给他们当零嘴?”说完呸了一口道“还没战你就输了,还没死你就死了。什么玩意儿?裤裆里没长鸟是吧?”

说完,蜂尾化作一道幽光“哚”的一声钉入一棵树干,从那一头飞了出来。绕了一圈后插入无名的发髻中。

一具

蛮族士兵的尸体在树后瘫软倒地。

无名身体随之一阵颤抖,半晌后才面无表情的重新站直。不着痕迹地抹掉鼻血,对那名军官讥讽道“没人是他们对手?”

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跑上去,捡起了斥候的匕首。又往尸体上狠狠啐了一口,跑到无名面前,脸上满是崇拜之色“我们该怎么办?”

无名挠了挠头,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摸出两瓶行军丹,递给他道“给还想活的人每人发一粒,然后你们沿着海边继续往前走,找个藏身之地躲起来,那帮蛮子应该不会追太远。歇过来后奔吉星村去,那里会有一批难民路过,你们可以加入到队伍里一起逃难。”

说完,无名没多作停留。向着官道而去,一路清除众人留下的痕迹,顺带着又干掉了两名斥候。

他现在分秒必争,蛮子没了退路和补给,估计会立即向驿站进军。必须赶在他们前面通知堂锐作好准备。

无名一边疾驰一边无奈的摸了摸胸前干涸的血渍。有种伤敌一千自残八百的感觉,而且每次都是想绮绘出浴那一幕,似乎效果越来越差了。

蛮族的状况正如无名所料,断了退路和补给,又被烧掉了大量的物资。在追捕奴隶无果后,进攻驿站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驿站比无名离开时多了不少人,足有六七百之多。人群中多了许多老弱病残的身影。

闻讯而来的堂锐找到无名,焦急的询问情况。

无名边巡查土石工程的完成情况,边把蛮族的动向仔细讲了一下。

堂锐听完后,眉头皱的更紧了。把孟朴喊来,吩咐道“让那些老人和村民一起撤吧,他们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孟朴眼神复杂,叹了口气道“他们呀,都是自愿留下来的,怎么劝都不听。说是与其脱累大伙,不如留在这发挥点用处。哪怕凭着老胳膊腿拦一拦也是好的。”

无名抿了抿嘴,问道“向禾邑城的求援有回复了没有?要是这里被蛮子占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孟朴点头道“早派人去了,还没收到回信。”

无名“哦”了一声“阜丰镇的人都迁移走了?”

堂锐点了点头“才刚离开这半天,都奔吉星村去了。要是没有咱们抵挡的话,很快就会被追上。”

无名嗯了一声,对心事重重的堂锐道“看开点,记得你当年举着斧头挡在我们身前吗?那可比现在凶险多了。你不会越活越回去了吧?”

堂锐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能一样吗?那时候我就是个二愣子,现在肩上压着这么多条人命呢。”

无名没心没肺道“没太大区别,当年老吏拿柄破刀护在我们身前。现在轮到你了,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帮忙呢,几千蛮子也就是半天的事儿。”

三人走进要寨,见到一张张或苍老或疲惫的面孔。皆有些沉默,几个老人坐成一排静静的擦拭着使用多年的猎弓和箭簇。几个汉子正手脚利落地收拢起一捆捆削尖的木矛,有些还带着没刮干净的树皮,连矛头都没有。

院里架着数口大锅,煮着野菜汤,还有几簸箕的玉米面大饼子。都是阜丰镇的百姓留下的。

旺财没有半点醒来的意思,初心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练刀去了。在这当口,可用的战力实在是有点捉襟见肘。

数百老弱病残加上半数的青壮,对上如狼似虎的蛮族士兵。或许真的如大家里心所想的那样,用人命去填,多拦一会是一会儿吧。

16 战斗打响

寨子外面的八门金锁阵本就不是什么高级阵法,况且由于构建的过于仓促,其中存着不少的漏洞。即便笼罩范围接近百丈,依就需要不少人在其中配合阵法的运行。

换句话讲,就是许多人必须在这阵法里和蛮子拼命。

挖取土石时留下的十几个大坑,直接钉上尖木桩改成了陷坑。

大阵中心处有个小小的祭台,祭台上有数面阵旗。无名作为阵眼在这里操控阵法的全局运行。

八门金锁阵的每一门由八面长短高矮不一的石墙组成,每一面石墙又有八个石垛子环绕拱卫。

由三百二十名青壮配合无名的操控进行阵法演练,每四十人为一组。

反复演练数次之后,队伍间的配合逐渐熟练起来。

堂锐一脸关心的道“怎么样?有希望吗?”

无名苦笑着叹了口气道“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恐怕会死很多人,让大伙抓紧时间休息吧。”说完取出一颗神军丹递给堂锐道“把这丹药捻碎,洒到大锅里,保证每人都喝上一碗。”

孟朴骑着一匹快马自北而来,跳下马后,气还没喘均就急促道“发现蛮子的部队了,三千人左右。正停在十里外休整。”

无名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意外。吩咐了一声道“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蛮子在夜间视力好,很可能会等到天黑进攻。开始放烟吧。”

阵法外围纷纷亮起了十几个火堆,待火堆烧旺后。在上面铺上一层浇湿的艾草,片刻功夫之后就从火苗下升腾出呛人的滚滚浓烟。

日落西山

整片山谷都被烟雾所笼罩,要寨点起了排排火把,映出晚霞一般绚丽景像。除了火把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外,一片死寂。

蛮族士兵更像是长成人形的野兽,听觉和嗅觉发达,视力在夜间几乎不受影响。身高体健,走路时甚至不会发出声音。

夜色中很突兀的闪出了一对油绿的眸子,然后又亮起了一对。越来越多,像聚集起来的大群萤火虫。

连守株待兔的无名都忍不住赞了一声“厉害。”

要知道这些蛮族士兵可是在腹泻的状态下空着肚子奔袭击了百里路程呀。居然还能产生如此强烈的压迫感。

一名头带牛角头盔赤着上身的蛮族将领眼中现出疑惑之色。斥候早就汇报了这里兴建土石的情况,眼下又被烟雾所笼罩,他一时有点吃不准状况。

这个被他们称作两脚羊的弱小种族,确实有些小聪明。

正在他迟疑不定时,无名打了个尖锐的口哨。远远冲着这边露出个挑衅的神情,握紧的双手在面前猛的张开,做出了一个爆炸的动作出来。

蛮族将领眼睛猛地瞪起,龇起牙,手中战锤向前一指,大吼道“呼呀!”

“喝!喝!喝!”数千蛮族随着一起吼叫起来,气势如排山倒海一般节节攀升。

两名蛮族士兵立起一根高一丈,碗口粗细的木制图腾。图腾的年代感很强,上面绘有一个狼头的图纹,两端各挂着三颗风干的人头。

巫医老太婆并没出现,应该是留守在军营。只有两名男巫医绕着图腾哼哼唧唧的边唱边跳,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抓着猫。

半晌后,两名巫医的声音一顿。同时手起刀落,刨开了猫的肚子,把内脏拖了出来。两只猫挣扎不得,只能不停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然而很快声音就被蛮兵的欢呼声给掩盖了下去。

巫医把染血的手印按在图腾上,嘴里的声音突然变的激进而高亢起来。

从图腾中散发出了一圈笼罩方圆两丈的红色光幕。

凡是被光幕笼罩过的蛮族士兵,目光都变成了赤红色,狰狞的面孔上流露出噬血的神色,甚至连体形都有了略微的膨胀。

无名遥望蛮族士兵如同一群出笼的猛虎,满脸疯狂地冲进阵法中来。眉头微皱,轻声问道“怕吗?”

他身旁有个瘸腿少女,坐在安乐椅上。两手紧紧的抱着柴刀。闻言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不妥

,又使劲摇了摇头。

姑娘名叫车从珍,家境一般,姿色也一般。年幼时从山崖跌落,摔断了一条腿。自愿留在驿站是报了必死决心的。只是想不明白这个看起为是主事人的英俊少年为什么执意要把她留在身边。

无名扭过头,对她露出个灿烂的笑脸道“没关系,那帮蛮子比咱们更害怕呢。他们没食物,没有补给,也没有援军。你瞧,还没开战就红眼了。”

说完,无名手执青色小旗微微一晃,向右边挥出。

藏匿在伤门中的民兵从石垛子后面露出头来,投掷了一波木枪。

可惜,别说这些粗制滥造的木枪只是前端削尖的棒子。就算真装上了枪头,这种瞎懵式的乱扔也很难刺到敌人。

十几名蛮族士兵想也不想地叫嚷着追了上去。

然而刚刚暴露身形的民兵已经缩回到石墙后面。分成了两路,只是在石墙间穿梭几下后便重新消失在了农烟之中。

“轰隆,呃呀……”休门处的陷坑收获了第一批猎物。疾驰的蛮族士兵脚下一空,被坑底的尖木桩刺了个遍体通透,尾随在他身后的六个蛮兵也刹不住脚,纷纷掉了进去。

其中有两名重伤未死的蛮兵拼命要往坑外爬,就被扑上来的民兵给乱矛刺死。

无名一手红色令旗,一手绿色令旗在胸前打了个叉。

惊门和杜门的民兵迅速的交换位置,双方身后追赶着的蛮兵凭借声音抽出随身飞斧和短矛投掷出去,带起了一片惨嚎。紧接着迎来了对方的一阵还击。直到两伙蛮兵面对面撞到一起时才发现,打的居然是自己人。

正在此时“嘣嘣嘣”一阵密集的弓箭声响起。聚到一起的蛮兵被射成了刺猬,紧接着烟雾中一队民兵冲上前来补杀,飞快的回收箭矢。

两百蛮族士兵冲进大阵中,除了传出几阵惨叫。再没了任何动静,一如最初时的沉寂。

两个巫医对视了一眼,命人抬来了一只大箱子。箱子里不时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

箱子放在地上后,四周的蛮族都下意识的退远了几步。

无名远远看着这一幕,一点都不急。啧啧道“这虫子厉害呀,能散播瘟疫。沾上后痛苦无比,一直被折磨到死为止。可惜不懂操控之法,要是金豆没睡觉就好了。”

车从珍怯生生的问道“先生不怕吗?”

无名指着自己的脸夸张道“当然怕了!怕的要死呢。我哪经历过这种阵仗?要不是对这帮蛮子有些了解,早就逃没影了。”

车从珍抿起了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哪怕撒个谎来安慰我一下也好呀,结果让你一说心里更没底了。

无名翘起嘴角,打了个响指,道“来了!”

只见在两名巫医的操控下。箱子盖从内顶开,密密麻麻飞出了一大群虫子。虫子只有芝麻大小,身上冒着深绿色的浓雾,在箱子上方盘绕两圈后,向大阵直扑而来。

无名放下了所有令旗,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摆出了看热闹的架势。得意道“虽然不知道怎么控制这些虫子,不过我知道怎么让它们不受控制。”

车从珍很快就明白了无名的意思。

瘟疫虫群冲进烟雾后不久就摇摇晃晃的飞了回去,无论两名巫医怎样呵斥都没有反应。

突然一名巫医转头对蛮族士兵歇斯底里地大声叫了起来。

不待大军有所动作,虫群已经扑进了人群。

凄厉的叫声瞬间响起,蛮族士兵割麦子似的倒下去一大片,而且势头还在疯狂的向四周蔓延。

老巫医犹豫片刻,还是忍痛念动了咒语。

虫群速度越来越缓,纷纷落地后挣扎着没了生命。

无名摇头咋舌道“真厉害,一下就干掉了七八百人。要不是在烟里加了料,光这一下子咱们就死绝了。”

转念竟想到了漫山遍野尸的那一幕,如果上了战场的话也同样恐怖吧?

蛮族倒下的七八百人一时没有气绝

,发现阵阵惨嚎。

没人敢上前去帮助他们,其他士兵和他们保持着数丈远的距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身上起满脓疮,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遥遥望去,蛮族的将领似乎和巫医发生了争执,双方吵得很激烈。将领还推了巫医一把。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事态并没有向无名期待的方向发展。巫医选择了沉默,静静的退到了一旁。

数十蛮兵手中提着油罐走到烟雾边缘。点燃后,抓着油罐上的绳子轮圆了胳膊把它投掷进去。

一波之后,又是一波。在阵法中铺设了一层火焰组成的地毯。

无名连忙命令所有人退出大阵,只留下身边的车从珍在祭坛上冷冷的盯着火势。偶尔飞掷过来的油罐被他轻描淡写的拨到一旁。

高温驱散了覆盖在大阵上的烟雾,不少石头都被烧红烧裂开。

八门金锁阵在蛮族的眼中再无神秘感可言。

无名所在的祭坛本就高出其它的石墙,此时显得分外的扎眼。

蛮族将领从身后抽出短柄飞斧,撇了撇嘴,露出个不屑的表情。整个身子向后微微倾斜,“呼”的一声,向无名投掷过去。

飞斧发出一阵沉闷的破空声,划过五十多丈的距离笔直射向无名的面门。

无名没当回事,没有躲闪的意思,伸手去抓住斧柄。

然而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无名舔了舔嘴唇,诧异道“在军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么家伙?可惜了,蜂尾的射程不够。不过比力气的话……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

说完,无名微微蓄力,以一个相同的姿势把斧头掷了回去。

斧头在火光辉映中划出一道红线,如一道闪电,呼啸着从蛮族将领身侧三尺远的地方飞了过去。砸碎一名蛮兵的木盾后,又把这名士兵抛飞出数丈远,生死不明。

无名牙齿咬的“嘎嘎”作响,身上一阵颤抖。半晌后才呼出一口气,抹了把鼻血。挤出个笑脸对车从珍道“第一次用这玩意儿,还不顺手。多来几次就有准头了。”

车从珍惊慌道“先……先生,你受伤了?”

无名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没事,一会打起来可能伤的更重,到时就要看你的了。”

车从珍疑惑道“我?看我什么?”

无名没有接话,面色一冷。八面令旗全部在台上一竖起。

之前撤出的数百青壮纷纷抱着湿草跑了回来。把草铺到地上后,再折身去取新的。山寨内一众老弱病残躲在木墙后忙着堆草淋水。

湿草在滚烫的地面和火油上,发出“吱吱”的声响,迅速升腾起大片的浓烟。

蛮族的火油罐只有这么点存货,差不多全消耗光了。地面被烧灼的无处下脚,只能眼睁睁看着阵法一点点被烟雾重新吞没。

蛮族将领挥了挥手。

人群让开后,推出了一架臂展达一丈三的攻城弩。

无名大惊道“我靠,这玩意儿不是都毁了吗?怎么还有?”

没人回答无名的疑问,两个大汉用绞索一点点拉开弩弦,装上了粗如儿臂的弩矢。

结果第一发弩矢还没瞄准好就走火射了出去。

弩矢携带着强大的压迫力疾飞而来,在距无名数丈远的地方飞了过去。

一名民兵刚刚放下湿草转身往回跑,便被射中了后背。如同木棍砸中的西瓜一样,“嘭”地一下没了半边身子。弩矢犹不减速,“轰”的一下射在了山寨的外墙上。

整只弩矢在惯性下炸的粉碎,木屑横飞。厚实的木墙被轰出个脸盆大的窟窿,能看到墙后一张张惊恐的面孔。

“嘎吱”声再次响起,攻城弩再次开始上弦。

无名狠狠呸了一声,正打算撸起袖子冒险冲出去毁掉攻城弩。

一声飘忽的口哨在喧嚣的战场隐隐传来。

无名耳朵抖了抖,长长松了口气,抱怨道“这不靠谱的家伙总算是来了。”

17 战乱伊始

巨弩除了两名蛮族士兵操控之外,还有三人护卫在一侧。

其中一名护卫疑惑地低头看着胸口,刚刚从胸前突兀的钻出了半截剑尖。速度太快的关系,甚至还没感觉到疼。他用手扯了扯,又回过头瞅了眼。脚下一软,扑到在了地上,脸上凝固着茫然的神色。

身旁一人不明所以,连忙过去搀扶他。随后突然触电般的一震,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趴倒在了同伴的尸体上。一根钢针从身后大椎刺穿了咽喉,抵在下巴上。

“嘣”

攻城弩的发射声再次响起。弩矢携着强大的压迫力贴着无名头皮飞了出去。

弩矢穿入到大阵的农烟里,爆出一声巨大的轰鸣。身后瞬间响起一片惨呼哀鸣之声。

弩矢射在生门的位置上,刚好在民兵躲藏的地方炸开。不但直接射杀了三人,飞溅的碎片也让五六个人失去了战斗力。

蛮族将领指着无名所在的位置,不满地大声叫嚷。

可叫了半天都没能听到绞盘再次响起的声音。

回过头一看,五名操控攻城弩的士兵皆已悄无声息的毙命。一道黑影正向阴暗处遁去。

蛮族将领啐了一口,从身边士兵腰间抓过飞斧,猛的向黑影掷去。

黑影被飞斧击中,拦腰断成了两截落进了树丛。

将领“哇啦哇啦”高声喊了几句,而后所有蛮族士兵都取出了标枪和飞斧。

蛮族臂力惊人,投掷的武器远远超出了普通弓箭的射程。铺设湿草的民兵尚距五十丈就会被投掷的武器打了回去,留下了数具尸体。以至于大阵有一多半的区域无法被烟雾掩盖。

正在此时,山寨后方突然传来了大批甲士行军布阵的声音。步调整齐,口号划一。甲胄和兵器的摩擦碰撞声清晰可闻。

蛮族将领脸上现出迟疑不定之色,紧接着面色大变。

一片弓弦的激荡声响起,空中传来无数箭矢划空而至的呼啸声。

防守!

蛮族士兵反应极快,迅速组成一个个小方阵。半跪在地上,把盾牌顶在头上。

随后就是一片雨打芭蕉的声音响起。

士兵们咬牙挺过一波箭雨后,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别说造成多大伤亡了,连预想中的箭雨都没见到。真正落下来的箭矢只有摇摇晃晃钉在身前的二十几根而已。

弓弦声又从驿站方向响起,蛮族士兵生怕有诈,再次把盾牌举了起来。

然而,与之前的那波箭雨一般无二,只有一个倒霉蛋被流矢伤到了脚趾。

两波箭雨的功夫,民兵铺设湿草的进度又突进了六七丈。

无名在车从珍无比崇拜的目光中收起喇叭,得意道“咋样?我这招厉害吧?”

车从珍小鸡琢米一样点头,已经忘记了害怕。

蛮族将领意识到被耍了之后,怒吼一声。

士兵们纷纷把巫医给准备的药囊取出,仰头喝掉。两千多人不顾滚烫的地面,向着大阵一哄而上,边跑边投掷随身的飞斧和标枪。

一时间地面“”声不断,飘荡起烤肉的焦臭气息。不时有躲闪不及的民兵被击中倒地。

无名最不愿看到的接触战到底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即便民兵有阵法的掩护以及战友的配合,但一个体质虚弱的蛮族士兵仍然需要四五人连手才能勉强击杀。而且还有不少人死于蛮族士兵的临死反扑之中。

可蛮族士兵的数量是民兵的十倍,冲杀进大阵后几乎挤满了每个角落,连躲藏的地方都没给民兵留。

双方刚一接触就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无名“啪”的一声捏碎了手里的下品灵石,把粉沫洒在祭坛上的阵盘里,连打出八个手诀。八面阵旗同时“噗”地一下燃烧起来。

星空中投射下了八道光柱,形成了八面悬在半空的巨大光门。

开门、休门、生门的光柱折射向数量不多的民

兵,死门、惊门、伤门则锁住了阵内的蛮族士兵。杜门和景门在大阵外飞快的旋转为大阵汲取能量。

无名麻利地将安乐椅化作甲胄形态穿到身上,抱起车从珍,大吼道“一盏杀的功夫,杀!”

此言一出,不仅大阵中的百余青壮民兵,连同躲在驿站中的老弱病残都红着眼冲杀了出来。

这一盏茶时间是大阵真正的杀招,也是他们最后的手段。

民兵的力量和速度都有了一定幅度的提升,而冲进大阵的蛮族士兵无一例外被死死定在地上,挪动不了半步。

八门金锁阵的精髓就在于一个“锁”字。

蛮族后方的两名巫医见状,连忙跑到图腾柱前。划破掌心,按在上面念念有词。

“噗噗”两块细微的轻响,黑暗中针芒一闪。

两名巫医几乎不分先后的身子一震,扶着图腾柱软软跪倒下去……

蛮族士兵有着超出想像的彪悍。就算双脚被定住,仍然会用飞斧和标枪射杀民兵。往往一个蛮族士兵需要四五个民兵用木矛从不同方向配合才能将其击杀。

幸好蛮族喜用短兵器,否则别说在盏茶时间里能够击杀多少蛮族,恐怕自己这一方都要先消耗殆尽了。

堂锐带领着十多个汉子,身上都背着数根木矛。折断一根就马上换新的,不求杀敌,只要重伤就不去管了。孟朴和二十几个老猎户以弓箭四处配合作战。

无名嘴里含着一颗神军丹,揽着车从珍的纤细腰肢冲入了战场。

大阵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他再掌控了,阵法将在盏茶之后将彻底失去作用。

无名身后八条手臂展开,每个掌心处藏有十根细如牛毛的飞针,针上喂有剧毒。这种毒针不需要伤及要害,射在头上和射在脚上的效果是一样的。

无名所过之处,几息功夫就倒下了一大片的蛮族士兵。毒针射尽之后八条手臂捡起遗落满地的刀斧,冲进人群就是一顿乱砍。

起先无名只是招呼蛮族士兵的腿脚,可是随着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一种劈砍的快感越来越浓,刀光也越来越致命,如同千手杀神,所过之处荡起蓬蓬血雾。

被无名抱在怀里的车从珍惊呼连连,只觉腾云驾雾一般在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前穿插飞跃,说不尽的惊恐刺激。眼见无名的眼睛越来越红,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吓得她脸色越发的苍白,完全没注意到无名正对她上下其手,越来越过分。

几乎没人注意到除了蚍蜉撼树的民兵和造形夸张的无名之外,战场上还悄然游走着两柄收割生命的利器。

近乎于隐形的蜂尾和一柄通体漆黑的飞刀。

一名名强悍的蛮族士兵在飞溅出一朵不起眼的血花后,便彻底失去了生命。这在喧嚣的战场上显得太过于微不足道。

然而,这种微不足道的死法俨然成为了战场上的主旋律。

“砰”的一声脆响。

八门金锁阵终于到了极限,悬浮在空中的光门像打碎的琉璃一样崩碎成了漫天光点,缓缓消散。

无名摇了摇头,努力驱赶因失血而造成的眩晕感,同时往嘴里又塞了一颗神军丹。

好在先前下的毒终于发挥出了作用。差不多半数的蛮族士兵抱着头痛苦的倒地不起,有些面露惊恐之色,也有些吐血不止。

然而,剩余的那一小部份蛮族士兵就已经是所有民兵的噩梦了,像猛虎面对孱弱的羔羊。

“嘟……”

就在众人陷入绝望之际,压抑而悠远的牛角号从驿站方向传了过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猛的顿住。

有将领的声音高呼道“燕尾阵,突入。杀!”

车从珍扭过头,眼睛死死盯着无名的嘴。

无名吸了吸鼻血,松了口气道“这次真不是我。”

脚步声越来越近,三支锥形的军阵从烟雾中同时显露出身形。

有人兴奋的喊了声“是禾邑城的纸片军!

纸片军

一个名字透着调侃意味却有着赫赫威名的劲旅。甲胄皆是以硬纸和兽胶层层压制而成,防御力与轻甲相近,却有着更低的造价和更轻的重量。

纸片军中开路的士卒一手持软木长盾一手持长矛,盾上有便于突刺的架矛卡口。阵形两侧的士兵则以圆盾和军刀为主,劈砍被阵尖冲散的敌军。

三道军阵在战场之上几乎是以碾压之势向蛮族士兵推进的。

还能动的蛮族士兵见大势已去,扭头就跑。被军阵后方的弓手攒射成了刺猬。

毒发倒地或重伤的蛮族被就地砍杀。

铁流大军过后,战场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喘气的蛮族士兵。

蛮族将领见大势已去,带着数百人狼狈地逃回了北海军营。

车从珍劫后余生地长出了口气,发现无名鼻血依然流个不停。想要伸手帮他擦拭,这时才突然发现有只不老实的咸猪手正搭在她的胸上。“啊”地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的一个耳光重重抽在了无名的脸上。

无名失血过多,再挨上这一重击。咧着嘴痴痴傻傻的仰天倒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车从珍回过神来又“啊”地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想要去搀扶无名。只是努力了两次都没扶起。

初心的身影从黑阴里缓缓走出,对车从珍露出个温暖的笑脸道“他没事,交给我吧。”

说完,一手搀扶着车从珍,另一只手拽着安乐椅的一条手臂拖死狗一样把无名往驿站拖去。

堂锐肋下有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咬紧了牙关架起少了条胳膊的孟朴,一瘸一拐地往回走去。

一场仗打下来,剩下不足百人。活下来的许多人都伤势严重,也不知有多少能挺过来。

纸片军的将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拦在二人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俩。面无表情的问道“关于那帮蛮子,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堂锐点头道“他们的军营大约还剩一千多人。舰船已经烧毁了,没有退路,战备物资也基本都毁掉了。他们的耳力和嗅觉都很敏锐,有夜视……”

话还没说完,纸片军将领已经调转了马头。冷冷地留下了一句“接下来交给我们吧,这帮蛮子一个也跑不掉。”

他有说这话的底气。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纸片军后续部队才从驿站走完。

他们和维护治安的城防军不一样,存在的目的只有征战和杀戮。五千纸片军足以让大多拥兵自重的贵胄望而生畏了。

驿站一役

民兵和村民战死六百四十二人,尸体葬于用作陷坑的十四个大坑之中。算是战前就为自己挖好的坟墓。

稍作休整后,堂锐等人与无名告别,带着剩余的人追赶逃难的镇民而去。

一天后,疲惫不堪的二百多名战俘和奴隶赶到吉星村,并入到了逃难的队伍之中。

北海港口

纸片军经过激烈的厮杀后全歼了残余的蛮族士兵。以三千五百余名军士的战损惨胜,那名骑马的主将及一名副将阵亡。

半月之后,港口再次易主。

数艘大舰驶来,蛮族士兵以摧枯拉朽之势重新夺得了海港的主导权。

至此,江洲沿海十六处港口尽数被蛮族占领。无数战略物资和精锐士兵囤积待发,整个江洲都沉浸在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之中。

大岳王朝向各大宗门发出了求援。一众拥兵自重的诸侯纷纷向王朝投诚,平日叫的最大声的乱臣贼子极有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主张割地自保的十几名贵胄一夜之间全族遭到血洗,王室的态度空前强硬起来。

多年来一直韬光养晦的傀儡君王,终于展露出了铁血的一面。将一向自以为是的重臣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城外一夜之间冒出的十万重骑掐灭了所有人的小心思。

国难当头,妄动者斩!

18 幸好他够傻

驿站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无名和初心两人。

无名赖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两种意识的冲突让他头痛欲裂,失血过多的虚弱感也是不得不面对的一大后遗症。

战场对他而言实在太危险了,险些迷失在杀戮的**里不可自拔。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彻底被另外一个意识彻底取代,再也醒不过来呢?

幸好早有准备,带上了车从珍那个妹子。

话说回来,那姑娘虽然长的不咋样,不过手感真好呀……

无名边想边下意识的摸了摸挨耳光的半边脸,鼻子又开始隐隐有些发痒。

初心身上缠满了绷带,疲惫的坐在安乐椅上。对无名冷冷笑道“你平时不是挺能得瑟吗?怎么被个小姑娘一招摆平了?”

无名挠了挠鼻子,有气无力道“好意思说我?瞅你这一身伤吧。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你咋那么晚才来?”

初心语气平淡道“我这身伤是练刀时自己留下的。其实你那边一开打我就往回赶了,碰上了一伙往**摸的谍子。其中有一个是老手,多耽搁了会儿。”

无名重新躺好,两眼直勾勾的瞅着房梁“能用好第一柄刀了?”

初心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补充道“已经能避开要害了。”

无名转过头对初心嗤笑了一声,结果感觉这一笑脑袋更疼了。咬牙道“你的目标就只是捅不死自己而已呀?”

初心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变强。”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废话,谁不想变强。然后呢?”

初心眼神渐渐冷了下去,语气没了起伏“毁掉断仙台。”

沉默良久,初心突然出声道“你呢?”

无名“嗯?”了一声,半晌后才道“还没想好呢,到时再说吧。我要是开家江洲最大的饭馆子,你又碰巧灭了断仙台。来给我当伙计咋样?”

初心会心一笑,重复着无名的话道“到时再说吧。”

两天后

两人再次上路。

无名举着旺财小心地和初心保持着十多丈的距离。

初心练刀有点走火入魔的架势。除了吃饭睡觉,总有柄飞刀在身前绕啊绕的,而且常常在收刀的时候割伤自己。

无名扯着嗓子喊道“小子,要不我给你搞套护甲穿吧?你这练法太费药了。”

初心抬手接住飞刀,轻抚刀面道“不用了,我怕穿了护甲会影响控制。现在十次收刀我已经能接住七八次了。”

无名眼角抖了抖。无奈道“剩下那两三次不还是钉在自己身上?到头来还得老子出伤药。你这家伙对自己也太狠了。”

初心无所谓道“这才哪到哪呀?刺客训练时每天都在和死亡赛跑。身边一直出现新面孔,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掉。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无名撇嘴道“德行吧,老气横秋的。”

初心没接话茬,摸了摸胸口,急道“快,二狗,再拿点药来。又出血了……”

无名翻了个白眼,摸出伤药扔过去。没忘了再补上句“德行。”

以二人的脚程,不到一天便赶到了阜丰镇。

这里除了徐府发生的那些事和遇到灵雀儿之外,无名几乎没什么印象。

镇子早已见不到半个人影,几只被主人遗弃的土狗在路边翻垃圾吃。远远见到二人的身影,吠上两声就转身跑掉了。

毕竟这里的人刚离开没几天,镇子还没现出破败感。有些人家甚至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后上了锁,显然是做了日后再迁回来的打算。

无名循着记忆,找到了当初住过的那家客栈。

十年了,当年就摇摇欲坠的危楼如今依然执拗的耸立着。像个念旧的老人,守护着生命中最后的执念。正是因为这家店老板的央求,他才有机会遇到灵雀儿。

初心看着风中“嘎吱”作响的木楼。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提醒道“二狗呀,镇里的住处随便选,你确定在这落脚?”

无名回过神来,笑容温暖,肯定地点头道“别看它老旧,可结实着呢。十年前就这样了,一点都没变呢。说不准再过个十几二十年也还是这个样子。”

说完,无名毫不犹

豫的迈步进了客栈。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

无名这才意识到手上还习惯性的举着旺财。

话说,旺财这段时间好像又重了……

初心正犹豫不决要不要跟着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咔嚓……嘎吱……轰隆”一连串的巨响,紧接着便扑面而来的扬起了大股的烟尘。

“尔啊,尔啊……”旺财终于不睡了。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的从废墟里钻了出来。大叫着飞奔而去,瞬间就没了踪影。

无名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初心抱起膀子,幸灾乐祸的学着他刚刚的口气道“别看它老旧,可结实着呢……”

无名接连呸了好几口,尴尬一笑,道“至少以后不用抗着旺财了。”一张脸沾满烟灰,显得牙齿格外的白。

最后两人终于在镇上选了家虽然不大,但起码看上去比较结实的客栈住下。

无名打水冲了个澡,初心则不紧不慢地给一身伤口换了药。

无名新琢磨了一招头发速干法:弯起身子,手撑在膝盖上,把脑袋摇成了个陀螺。头发里的水被甩得到处都是。

初心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甩动尾巴的马屁股。忍不住道“你不去找找旺财?”

无名停下抽疯一样的脑袋。身子斜斜踏出两步,感觉眼前都是小星星,忙把手撑在柱子上。缓了一会儿后才无所谓道“没关系,那家伙闻着味就找来了。丢不了。”

初心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扔下一句“二货”就自顾自地挑房间休息去了。

无名挑了个临街的房间,把安乐椅往地上一丢,半倚靠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过了没一会,街道上传来悦耳的铃铛声,紧接着蹄子声嘀嗒嗒地上了客栈二楼。再然后一个大驴脑袋就出现在无名的视野中。

旺财身上湿哒哒的,也不知跑哪玩水去了。进屋后把大长脸凑上前去,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就要舔无名。

无名一脚抵在旺财的长脸上,瞪眼道“打住!心意我收到了,舔就免了哈。”

旺财打了个响鼻,像只狗一样蹲坐在地上,舌头从一边耷拉下来。一脸讨好的盯着无名看。

无名起身上前,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它眉心处的凸起,又捡起尾巴在手里掂了掂,之后又检查了四蹄和牙齿。

最后不得不沮丧地承认,旺财吃掉一颗少阴颗后除了体重有所变化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无名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旺财赶到了隔壁房间去反省了。

少阴珠呀!

要是给夕乐人的话,估计这老不死的连亲闺女都肯送他。哪怕自己留着打造法宝也好呀,那些误入歧途的妹子还不跟苍蝇见了屎一样投怀送抱呀?

心情实在郁闷,无名把蜂尾取了出来,神识投入到剑灵空间里。

包吞天正一本正经的盘膝坐着,不知从哪倒腾出个拂尘来,像模像样的搭在臂弯处。

“我说老包,你就别装了。这里的灵气都锁住了,根本就没法修炼,你装这样子给谁看的?”无名感觉这丹灵一定是渡雷劫的时候被劈傻了。

包吞天睁开眼睛,冷哼一声“没大没小的家伙。叫包老!”

无名随手封闭了这里与外局的视觉联系,嗤笑道“得,看这么久的热闹,您老一定累了吧?”

包吞天一见无名要走,立马就急了,语速飞快道“我都见到了,你是不是天生双魂?是不是?我能帮你!”

无名正打算退出剑灵空间,闻言微微一顿“你能帮我?”

包吞天一看有戏,又恢复了高人做派,缓声道“有一种分身之法,可以再练出一具分身来。不过起码得大锻神期以后才行。否则神识太脆弱,容易崩溃。别人练这个分身需要强行把神识割裂出来,不过天生双魂的人不同。分出的是另外一魂,拥有着完整的独立人格。传说曾经还有人被自己分身给干掉的。”

无名好笑道“你说这些是想跟我做什么交易吧?底都兜出来了还怎么讨价还价?”

“呃……?”包吞天愣了半天才不确定地问道“我说多了?”

无名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清,直截了

当道“你想要什么?”

包吞天眼中闪过精芒,语气激动道“我要成为天下第一,要成为凌驾众生的主宰,要成为神!”

无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然后呢?你当上最大的官以后打算干什么?”

包吞天一怔“我……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无名翻了个白眼,无奈道“那你想要什么?夺舍吗?人还是动物?公的还是母的?”

包吞天声音小了几分,期期艾艾道“不!战场上我都见到了。血肉之躯太不结实了,一戳就死。”

无名略一琢磨,还真是那么回事。以包吞天的二货性子,估计真活不过两年就得让人干掉。不由问道“那你想干啥?”

包吞天眼珠转了转道“你帮我找个好宝贝,我寄身在法宝里面修行就可以了。”

无名语气为难道“这个……有难度。毕竟有器灵空间的法宝太罕见了,就算是有,也大多衍生出器灵来了,哪有让你容身的地方呀?”

包吞天老脸微微一红,声音低如蚊蝇道“我看……你这把剑就挺好。”

无名语气陡然高了几分,隐有怒气道“你说什么?这蜂尾可是铭有隐形,坚韧,锋锐,破罡,抗火,耐寒,浮空,聚灵八个大阵啊,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作用各异的真符。用近百种稀有金属融锻出来的!怎么可能随便选个器灵将就呢?那不是糟蹋东西吗?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包吞天越听眼睛越亮,只有这样的宝贝才配得上自己的身份呀。坚定道“放心,如果我成了这把剑的器灵,在你死之前我都认你为主。想找宝藏,想要分身的方法我这都有,不会让你吃亏的。”

无名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语气却不善道“我死之前认我为主?就是说你想反悔的时候干掉我就行了呗?”

包吞天忙道“呸呸呸,瞧我这张破嘴。我的意思是奉你为主,直到你觉得厌烦为止。”

无名懒跟去抠字眼,这老家伙越解释越不靠谱。干脆确认道“你确定?飞剑可不是药丸子,你一旦融合到阵法里可就分离不出来了。以后蜂尾就是你,你就是蜂尾。”

“放心吧主人,我老包从今儿起就是你的剑了。你指谁我就戳谁,谁敢指你我就剁了他的手指头。”包吞天难得机灵了一把,连称呼都毫不犹豫的变了。

无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勉为其难道“那也不是不行,你先告诉我要是练分身的话都需要什么材料?万一遇上的话也先准备着。”

包吞天卖力的讨好道“五色土三斤,息壤五斤,云泥三两,青藤木五尺,栖凤梧一株,弱水十钱,离火苗一朵。”

无名“嗯”了一声,笑着点了点头道“都是小意思……”紧接咬牙狞笑道“你他妈玩我呢是吧?这些东西是故事书里看到的?”

包吞天缩了缩脖,陪笑道“主人息怒,这些确实是世间罕有的奇物。不过我原主人……就是那个卑鄙下流的老不死。他留下的宝藏里就有好几样,你手里那尊沉阴木雕像不就是阴间的东西吗?”

无名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主人主人叫的那么溜,以前就是这么坑死老东家的吧?”

包吞天连忙叫屈道“冤枉呀!那老东西把我放在那,就是为了在夺舍后能马上吃掉小的呀。不能不让我反抗吧?”

无名语气缓和下来,道了声“行了,我把剑灵空间的所有感观都给你放开,你慢慢和阵法融合吧。别怪我没警告你哈,蜂尾在锻造时我就已经血炼过了。你要是抱了什么歪心思,我一个念头就让你魂飞魄散。”

包吞天大喜,千恩万谢个不停,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和大阵的融合。

无名退出剑灵空间,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少阴珠什么的相比之下都不算个事儿了。

法宝生出灵性的概率本来就不高,然后需要用大量的天材地宝和漫长的时间来培养出灵智,再进阶成器灵。这其中所耗费的时间和财力都足以逼疯一个顶级宗门。

一件法宝能否进阶为道器,最直观的判断方式就是看其中是否诞生出了器灵。

无名把蜂尾收起,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包吞天傻了点,不过也幸好他够傻。

19 夫妻刺客

一只猪鼻鼠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阜丰镇外,仰头嗅了几下后“吱吱”叫了两声,隐匿到了草丛之中。

路上不紧不慢的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女子本该俏丽的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狰狞疤痕。两眼古井无波,冷的像块石头。走路时脚跟不着地,带给人一种怪异的飘忽感。

男人有一副不输蛮族的高大身材,脸上如同雕刻出的岩石一般棱角分明。身后背着一柄大的夸张的双刃巨斧,斧子几乎与他的肩一样宽。边走边拎着一只野兔连皮带毛地啃咬,血肉模糊的兔子还偶尔抽搐一下。

疤脸女子站住脚步,声音和眼神一样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轻声道“到了,申果然反了。”

魁梧汉子把啃了一半的兔子随手扔掉,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憨笑道“这不是明摆的事吗?午都被干掉了。”

疤脸女子稍稍抬头,淡淡“嗯”了一声道“咱俩再被干掉,午就没人了。”

魁梧汉子呵呵一笑,摘下身后的斧子。扭了扭脖子道“干活!”

客栈中

正在床榻上撕扯被褥撒欢的旺财突然停了下了,耳朵的转来转去,眼中现出疑惑之色。

“咔嚓嚓”一阵声响突然从楼下传来,数根梁柱被暴力劈断。

紧接着客栈一歪,轰然坍塌了下去。

无名扯着安乐椅和兵匣从窗口跳了出去,一脸怒意的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一天之内被客栈活埋两次,今天是什么日子?

魁梧汉子拿出画像来,挠了挠头道“错了,不是申。”

疤脸女子环视了一下四周,淡然道“有申的气息,杀了吧。”

魁梧汉子一脸的不情愿,嘀咕了一句“又是个没钱赚的……”不过还是向无名冲杀而去。动作不快,但脚步极重,每次落脚都会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无名冷哼一声,蜂尾出鞘直指魁梧汉子的眉心。

可蜂尾只在空中荡了半圈就顿住不动了。

包吞天尖着嗓子从蜂尾中焦急的叫了起来“唉?唉?唉?主人,别乱动呀,我正跟阵纹融合呢。”

无名眼角一抽,来不及吐槽就被魁梧汉子一肘顶在了胸口。

像是被攻城锤砸中了一样,无名双脚离地倒飞了出去。“轰轰轰”连续撞塌了七八间房子。

魁梧汉子回过头来对疤脸女子憨憨一笑“申呢?”话没说完,连忙抬起手护住眼睛。

“噗噗”两声轻响,毒针射在他手心处发出了钉在硬皮革上的声音。

“呵呵,原来躲在这儿呢。”魁梧汉子舔了舔嘴唇,盯着正融入阴影中的初心。用脚尖挑飞数颗石子,然后用巨大的斧面凌空一拍。

石子瞬间被击碎成细小的砂粒,携着尖啸之声劈头盖脸的向初心隐身处笼罩而去。

“哗啦”声响起,砂粒落处显现出了一大片绿豆粒大小的深坑。

魁梧汉子不由四处张望,疑惑道“唉呀?人呢?”

这在此时,一枚造型古怪的铁球滚到了他的脚下。

“砰”的一声闷响,铁球爆成了漫天的毒针。“噗噗噗”的钉在了魁梧汉子身上。

魁梧汉子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直到毒针射尽才后知后觉地抖了抖身子,掸掉挂在衣服上的毒针。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长出了口气道“妈呀,吓了我一跳。”

疤脸女子静静的站着,连眼珠都不曾转动。几根散射而来的毒针在距她数寸远的地方化成了一小滩铁水。

在这空档,无名已经从废墟中爬起,走回刚刚的位置。对魁梧汉子诧异道“刀枪不入吗?厉害呀。”

说完,从兵匣里取出了从未露过面的大锤千钧。笑道“咱俩比划比划?”

千钧的造形比魁梧汉子的那柄大斧还夸张,体型还算健硕的无名抗起千钧后像一棵顶着大脑袋的豆芽菜。

魁梧汉子直接忽略了无名的话,眼睛死死盯着千钧。笑着对疤脸女子道“这是我的了,别抢啊。”

疤脸女子不置可否道“无聊,赶紧干完活回家了。”

魁梧汉子点头哈腰,憨憨“诶”了一声。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向无名冲撞了过去,依然是刚刚的位置,刚刚的角度,甚至连肘击的力道都和刚刚那一下没有半点差别。

无名怡然不惧。双手把千钧在身前划了个半圈,锤头朝下,猛的往地上一墩。

“轰隆”一声,大地一阵剧烈地颤抖。借着巨大的惯性,无名单手抓着锤柄,身体带出一个小小的旋转角度。贴着魁梧汉子的手肘迎面而上,肩头重重的撞击在汉子的心窝处。

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无名动作连惯无比的钳住魁梧汉子的腰带和脖子。高举过顶,将其头下脚上的轰然砸了下去。

这两招在千钧五式中被命名为靠山和搬山,脱胎于血山学到的摔跤术

无名来不及继续追击,身后已经涌过来一片滚滚热浪。

无奈之下,无名只好连连闪躲。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火焰的偷袭,头发被刚刚那一下烤得打起了卷,冒起了缕缕轻烟。

另外一边,初心已经和疤脸女子交起手来。

疤脸女子站在原地不动,如同祝融降世一般。一头及腰的秀发冲天而起,身上被熊熊烈焰所包裹,弹指间就有火球射出。被火球砸到的铁石均被烧红融化。

初心绕着她四周游走,狼狈不堪。身上有多处被灼烧的痕迹,投掷的暗器尚未近身就化成铁水,根本伤不到疤脸女子。

“我去,不当厨子可惜了呀!”无名眼睛瞪的溜圆。

魁梧汉子已经爬起身来,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骨骼的爆响。憨态全无,目光阴冷地盯着无名,狞笑道“不可惜,我喜欢吃活的。”

说完,拎起巨斧就扑了上来。

一柄大斧在魁梧汉子的手中如同翩翩起舞的蝴蝶,没有半点笨重感,灵动异常。

无名用千钧勉强格挡一下之后,“砰砰砰”连退了三步,每步都在地上踏出了一个小土坑。

魁梧汉子哈哈大笑,单手平端着巨斧直指无名道“那锤子在你手上可真是糟蹋好东西了。”

无名挑起嘴角,轻“欧?”了一声“是吗?”

千钧上的阵纹闪过,感觉突然就变得轻盈了起来,在无名的手中像根纤细的树枝一样。

无名身形摇曳,不时闪出现道道幻影,虚实不明起来。

巨斧数次嗑中千钧,可魁梧汉子却有种劈在羽毛上的感觉。不但不受力,被磕飞的千钧反而以更快的速度从另外的角度砸回来。他甚至感觉无名是在有意与他的斧子对碰。

他可不觉得千钧砸在自己身上也是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无名的动作越舞越快,千钧携着“呼呼”风压变成了一片残影。

魁梧汉子应付起来越发的左支右绌,腾挪空间被压缩在了一片锤影之间。

封山!

无名从锻造时的千锤百炼中悟出的一招。发招时需要不断的借力和蓄力。一旦招式成型,管你是生铁还是活人,都别想从任何角度跳出锤子的范围。

魁梧汉子咬牙坚持,已经被逼到了无处可退的境地,把巨斧当成了盾牌护在身前。

眼前突然一空,漫天的锤影像微风一样消散而去。

拎大锤的小子竟是高高跃起,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后直劈而下。锤上三道阵纹已经亮起。

魁梧汉子顾不上什么大男人的尊严,急切地向疤脸女子求助道“喂,搭把手!”

无名的蓄势已达到顶点,嘴角挑起道“最后一击,碎山!”

千钧尚未落下,大汉已被气势压的单膝跪地,咬牙把巨斧抗在头顶。

“轰……呼……”两声巨响几乎同时传出。

第一下是千钧落下时与巨斧砰撞所发出的声音。魁梧汉子脚下方圆两丈的地面齐齐陷落下去,深达两尺。

大斧表面寸寸龟裂开来,汉子双手虎口崩裂,猛喷出一口鲜血。

只可惜这记碎山尚未爆发出全部威力,无名便被一道偷袭而来的火柱给冲飞了出去。

就在被烈焰击中之际,无名身体在空中急转,蜷缩起来躲到千钧后面。同时护腕和护心镜激发出了最大的威能。

仅仅来得及做出这些,就不受控制的被火浪冲飞了出去。

落地后,千钧的锤头泛起一片赤红之色,锤柄热得根本没法下手。无名身上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灼伤,一头秀发化作了飞灰。

无名怒道“喂,把那娘们儿管好了,别总给我捣乱。”

初心衣衫褴褛,脸黑的跟烧碳工似的。身边到处都是岩浆,几乎没了落脚之地。同样怒道“少在那说风凉话,换你来试试?”

魁梧汉子趁两人说话之际弃斧飞扑而上,一把抱住无名的腰。双手发力收拢,眼中满是疯狂之色。“没了锤子,你还能干啥?”

无名感觉腰间一股巨力正在收拢,连忙用手肘猛击魁梧汉子的头脸。

然而魁梧汉子仅仅避开了眼睛,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狰狞笑脸。

“还真是皮糙肉厚呀!”无名放弃了无谓地挣扎,在护腕上抹过,手里多了一个造型古怪的喇叭。

虽然依就没能练成狮吼功,不过学过口技后威力还是提升了不少。

喇叭几乎顶在魁梧汉子的脸上,五道阵纹瞬间全部亮起。

“吼!”

魁梧汉子仰着脸,大张着嘴巴,身子在猛的一震之后便如凝固了一般。

片刻后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七窍缓缓流出鲜血,身下的碎石已经被声波震成了齑粉。

无名的身体一阵猛烈地颤抖,而后咬牙撑开魁梧汉子的手臂,没再多瞧他一眼。

擦了把鼻血,转身看向疤脸女子,挑衅道“刀枪不入?嗯?”

疤脸女子的平淡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睛微微眯起,十指向天空连弹不止。

无名喃喃道“这招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呀?”

初心大惊失色道“发什么呆?快闪啊。”

无名闻言,毫不迟疑的披挂上安乐椅,拎起兵匣往远处逃去。疾风步全力发动起来,身后扯出了一道长长的幻影。速度之快让距离稍远的初心眼角一阵抽搐。

回过神来的初心也不敢有半点耽搁,向相反方向疾遁而去。

无名一口气跑出两里地,突然站住脚。歪着头想了半天,挠着头疑惑道“是不是落了点什么东西呀?”

阜丰镇上空淅淅沥沥下起了火雨,雨水砸到地面会溅起朵朵巴掌大的红莲。整个镇子像涂抹过一层油脂一样,不管是木材还是土石都在火雨中燃烧了起来。

旺财自楼房倒塌开始,就像只猫一样肚皮贴着地面往镇外一点点地挪动。到现在还磨蹭出火雨的笼罩范围。

火雨淋在它身上,犹不自知。撅着屁股继续远处挪。

突然旺财抬起脑袋,嗅到一股皮毛烧焦的味道,忍不住四处张望。结果看到自己的背上摇曳着的几朵火苗,毛都烧没了,露出下面细密的鳞片。吓的它猛的窜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尔啊尔啊”大叫起来。

旺财找了个沙堆就往里面打滚,可火苗像是粘在皮肤上的油脂一样,怎么滚都不灭。不管是它扭过头去用力吹还是吐口水都起不到半点作用,反倒让火苗更旺了几分。

旺财急得大叫“尔啊……”

一道白霜应声从它额头的凸起处喷涌了出来,接触到白霜的火焰瞬间熄灭。

终于松了口气的旺财心疼无比的盯着被狗啃过一般的后背,上面还残留着袅袅余烟。眼中缓缓升腾起了一股怒火。

疤脸女子见到无名和初心从两个不同方向逃出了火雨范围,冷哼一声。双手分别向两个方向的天空一阵连弹。

正在此时,一头怪模怪样的灵兽顶着火雨向她直冲而来,眼中满是怒意。

疤脸女子一怔,轻轻吸了口气,小腹微微鼓胀起来。停顿片刻后一道狭长的火焰柱从她口中喷射而出。

火焰柱的温度比火雨要高得多,四周的空气被高温烧灼的扭曲了起来。

然而,随着一声嘹亮的“尔啊”传来,灰色的霜气迎着火柱顶了回来。

疤脸女子只觉一股深入灵魂的寒气迎面侵袭而来,手脚瞬间就没了知觉。紧接着胸口就被旺财撞了个正着,整个人被抛飞起来,传出了数声骨折的轻响。

人还没落地便被旺财追上,后蹄“轰”的踹在她的腰肋上。

疤脸女子擦着地面,翻滚出了七八丈远,呕血不止。

旺财撒开了蹄子,追到无名面前。泪眼汪汪地把身子扭过去“尔啊尔啊”的叫个不停。

无名大老远见旺财居然还会这么一手,又惊又喜。摸出两颗神军丹递过去,好一顿安抚道“好了好了,知道了。这不是没受伤吗?毛没了可以再长嘛。有啥大不了的?你看我头发不也烧没了吗?”

旺财见到有好处,连忙接过丹药。然后才抬起脑袋打量无名。看到个大光头,眼睛渐渐弯了起来,露出个嘲弄的神色,打着滚发出“尔啊尔啊”的叫声。

“我靠,你把丹药还我。”无名立马就不乐意了。

旺财嚼都没嚼就把神军丹给吞了下去,还故意打了个饱嗝。昂起脑袋,甩着尾巴向镇子小步跑去。

镇子已经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所幸有旺财这个驴形灭火器在前方开路。

无名冷着脸来到疤脸女子面前,没有说话。

疤脸女子面色朝红,眼中有了几分正常女人的神采。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见无名走来,疤脸女子挤出一个嫣然的笑脸道“你是申的朋友?”

很奇怪,这个一脸刀疤的女子笑起来居然很好看。

无名摇头道“他不叫申,他的名字叫初心。”

疤脸女子咳出一口黑血,凄惨的笑道“初心……好羡慕他。”

随后眼睛直勾勾的瞅着镇中唯一一处没被火雨波及的地方,呢喃道“那是我男人,我是午,他也是午。我们到死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疤脸女子话语中有着无尽的疲惫和落寞,话未说完,已是气绝。

无名低着头,半晌后沉声道“这个狗屁断仙台确实挺没劲的。”

初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无名的身后,面色复杂的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

无名沉默了片刻,深吸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见到初心手中提着土狗大小的东西后,眼前一亮。恢复了往日的神彩,笑道“哟,这不是黄大仙儿吗?”

20 佛门谶语

初心把黄皮子往地上一丢,解释道“刚刚在镇子外撞上个贼眉鼠眼的道人,躲在山丘后面看热闹。见到我后扭头就跑,我抓住后就变成这玩意儿了。原来是只黄皮子精。”

黄皮子精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尖细着嗓音道“二位上仙饶命呀,小的真的只是路过。万万不敢对你们生出半分歹意啊。”

无名一脸的玩味“我说黄大仙儿,不在山沟里好好修行,又惦记出来祸害百姓了?”

黄皮子满脸的惶恐“上仙冤枉小的了。小的一心向道,只求窥得一线大道真谛,从来不敢害人啊。”

四周的火焰渐熄,但余温仍在。无名皱了皱眉头,背手往外走。黄皮子自知跑不掉,亦步亦趋的小心跟在后面。

突然听无名道“你当年在徐员外家不是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吗?怎么就变成从来不敢害人了呢?”

黄皮子精闻言大惊,失声道“上仙认得小妖?”

无名笑容玩味道“当然认得,当年在徐府咱俩有过一面之缘。你还差点成了我的裤头呢。”

黄皮子精打了个激灵,眼珠乱转,隐晦的用眼角余光四处偷瞄。

不会这么倒霉吧?自从上次被清云子揍过之后,回古墓里躲了十年。这才刚出来透透气,又碰上了那煞星的孙子。难道这爷孙俩在这长住了?

无名看这黄皮子眼珠骨碌碌乱转的样子,笑道“不用找了,青爷他不在。对了,你要是敢在我面前整出放屁撒尿那招的话我可真把你做成裤头给我这兄弟穿了哈。”

初心挠着下巴点了点头,认真道,“这季节热了点,天冷的时候倒是不错。嗯,得好了硝制一下,不然太硬了。”

黄皮子精一窜一窜的跑到无名身边,落后了半个身位。听二人言语随意,不像是想要它命的样子。小心道“二位上仙可是有什么需要小妖去做的?只要小妖办得到,一定竭尽全力。”

无名呵呵一笑,赞了声“不错,很上道嘛。我们本来是打算在这镇子落脚的,可惜现在都烧没了。既然你就在附近修行,那借贵宝地盘桓几日如何?”

黄皮子面露为难之色,推托道“小妖的道场是一处古墓,环境阴森。实在不是什么好居所,再加上住着一群小崽子。唯恐冲撞了上仙呀。”

无名嘴角翘起,不这样的话他还不去呢。有化形妖物盘踞的古墓,怎么着埋得都不会是泛泛之辈吧?

无名和初心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不变道“不妨事,客随主便就好。打扰你们两日就离开了。”

黄皮子万般无奈,只好灰溜溜的领着二人回了住所。

古墓位于一处狭窄的山谷。山谷中枝繁叶茂,花香蝶舞。还有一眼清澈冰凉的泉水,潺潺流动。不时有些小黄皮子从地洞草丛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在黄皮子精的带领下,三人到了一处长满爬墙虎的石壁前。分开爬墙虎,后面藏着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从中透出阵阵凉意,脚下修有一条向下延伸的石制台阶。

无名啧啧有声道“这古墓修的有意思呀,是不是为盗墓贼着想的太周道了点?”

初心对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没研究,只管紧紧的跟在无名身后。总之发财的时候别落下他就行了。

通道不深,走了十余丈就探到了底。

底部是个铺满鹅卵石的大厅,蓬顶镶嵌有夜明珠,光线柔和。墙上打满了小洞,小黄皮子在其中钻进钻出,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骚臭气。大厅最内侧居中的位置有个空空如也的案台,案台前像模像样的摆着个蒲团。

无名掩着鼻子四处打量,见大厅里用柳木桩子

摆出了一个聚阴阵。点了点头道“当年徐府院里的阵法就是照搬的这个吧?”

黄皮子精忙不迭地点头道“小妖不懂什么阵法,就依葫芦画瓢的整了过去。这里留存的丹药早就被小妖给用掉了,待了几百年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物件。上仙你看……”

无名没说话,缓步在大厅的四处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片刻后才指了指地上摆的那个蒲团,笑着道“我说黄大仙呀,你可不怎么老实啊。”

初心闻言,上前一把将蒲团掀开。

只见蒲团下面藏着个狗洞大小的窟窿,数只黄皮子正拼命的往里面打洞。它们不停的挖,里面的土也跟着不断的恢复。

无名啧啧道“真够有毅力的了,这么大的洞也不知道是耗费多少个年头的成果。而且一旦停下来,用不了多久地面就会恢复平整吧?这么个挖法,说不准再有个千年万年还真让你们给挖穿了。”

没理会黄皮子精的尴尬,无名背着手走到案台前仔细查探。发现灰尘下隐约刻有一些蝇头小字。

无名轻轻把灰尘掸掉,一个字一个字的轻声念了出来“南无喝怛那,哆夜耶,南无阿耶……”

当最后一个字的声音落下,传出“咔嚓”一声轻响。案台从中间一分为二向两边倒去,地上缓缓升起一个石台,台子上端坐着一具身披袈裟的风干尸骸。

尸骸身后的墙壁“噗”的一声被震下一层墙皮,露出了一块光滑如镜的墙面。

墙中浮现出一个手拿禅杖,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僧人慈眉善目,眼中含有悲悯之色,向无名会心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缓缓道“二位施主,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无名一扯初心的袖口,转头就走“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僧人怔在当场,准备了一千多年的台词都用不上了。忙道“别……别呀。施主,听小僧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呀。”

无名指了指破破烂烂的衣衫,又点了点黑的跟块木炭似的初心道“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大师要化缘还是换个好人家吧。”

僧人忙道“贫僧早在千年前就坐化成了眼前的这具枯骨。哪里还需要化什么缘?只是遵循先贤预言,在此等候有缘人的到来罢了。”

无名顿住脚步疑惑道“那你的先贤岂不是千年前就知道我们要来了?”

僧人露出欣慰之色,点头道“准确的说是一千五百二十年。”说完挥了挥手。墙面一阵扭曲,从中显示出两人一马的身影。

两个宝相庄严的年轻僧人和一匹神俊非凡的高头大马。

无名和初心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身破破烂烂。一个身上带着烧烤后的肉香气,另外一个全身上下只有眼珠是白色的。唯一与画面中人略微相似之处就只有二人被疤脸女子烧出的斑秃发型了。

再转过头看看,赖皮狗一样的旺财舌头从嘴角耷拉出来。蹲坐在地上,正用一条后蹄挠下巴。见二人扭头看它,举着后蹄歪头露出个又蠢又萌的痴傻表情。

无名咽了口口水,指了指自己道“我说,这位高僧。那个……差距是不是太大了点呀?你确定预言里说的是我们?”

僧人的影像重新出现在墙中,轻咳了一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毕竟这一千多年来只有二位施主牵着狗……马来到这里把我唤醒。”

无名大声叫道“那那,果然是骗人的!你自己都说漏嘴了吧?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僧人幽幽长叹了一声,语气落寞道“难道说又要等上千年?唉……罢了。原本为有缘人准备了几件

东西的……”

无名脚下一顿,随即如同瞬移一般来到墙前。变戏法一样摸出剔骨尖刀,慢条斯理的刮去本就所剩无几的几缕头发。声音低沉道“你在此辛苦守候了千年,既然我们已经来了,怎么能让你再继续等下去呢?把东西交给我,安心的轮回去吧。”

僧人似笑非笑道“施主刚刚才说小僧是骗人的,怎么又改了主意了?”

无名轻轻摸了摸光头,露出个与僧人一般无二的悲悯笑容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僧人眼角微不可见地挑了挑,长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深深看了眼无名,沉声道“幸好贫僧早在千年前便已坐化。否则就算今日不犯杀戒,也会忍不住揍到你妈都不认识你的。”

无名手指在尸骸脑袋上戳了戳,搞的僧人投影跟着一阵晃动。撇着嘴道“说重点呀,再嗦我们可真走了。”

僧人瞬间破功,忙道“住……住手。有几样东西送你,然后你只要去一趟平洲就行了。”

无名手上一顿,疑惑道“这么简单?去平洲干啥去?”

僧人摇头道“贫僧不知,不过有一段谶语需要施主记下。”

无名耸了耸肩,道“玩猜迷吗?什么谶语?说来听听。”

僧人缓缓道“平洲千佛窟,天残镇地宫。一体生双魂,魔笑佛在哭。”

无名闻言如遭雷击。天残和双魂不都是在说自己吗?不会真有什么狗屁的预言吧?

等了半晌。见僧人没了下文,语气不太自然的问道“就这两句?”

僧人双手合十,默默点了点头。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东西拿来吧。”

僧人缓缓道“施主自行去取吧,贫僧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南无阿弥陀……”

说完,僧人的身影缓缓在墙面上消失无踪。

石台上坐着的那具尸身无火自燃了起来,化成了漫天的金粉,铺洒一地。墙面荡漾起了一阵波纹,形成一道透明的小门。

无名撇了撇嘴,对僧人不负责的行为颇为不满。

絮叨了一大顿,最后都没说给他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就自顾自的兵解了。

所幸那僧人没有继续逗他玩的意思。无名进入了透明小门后,发现正身处于一个简陋至极的小茅草屋内。在木桌上放着几件东西,每件东西下面都很体贴的压着一张使用说明书。

金环禅杖:千佛窟身份的象征,持杖者等同于主持亲临。累的时候可以柱着走路。切记不要拿来打架,它没看上去那么结实。

无名看了一阵无语。

又拿起一件袈裟。文字介绍与禅杖差不多,不过注意事项上写的是:它很耐磨,但挨起打来依然很疼。

这他妈都是什么鬼东西?

尤其是十卷佛经,上面的介绍居然是:无聊时拿来解闷的好东西。

无名狂翻白眼,这千佛窟的和尚也太不靠谱了吧?

直到最后一件物品,终于让无名眼前一亮。

一颗鸡蛋大小的种子。

种子表面布满了先天生成的花纹,萦绕着一股玄奥的气息。

介绍中写道:芥子纳须弥。此为须弥山颠的菩提树种。内含一方混沌洞府,虽然没什么用,不过总好过露宿街头。

居然是先天法宝!

无名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介绍里的不屑是怎么回事?这还叫没什么用?不比破烂禅杖、佛经强多了?

无名又扭过头来重新打量前面的东西,两眼放光。

这下可能真的是赚翻了。

21 芥子纳须弥

无名从墙面上的光门中走出。守在外面的几位纷纷一愣。

初心一脸的不可思意“你刚才去哪了?”

无名疑惑道“进墙里了呀。我还奇怪你怎么不跟着进去呢。”

初心目光停留在墙上,摇头道“那和尚的尸骨兵解后墙面就恢复了原样,然后你就突然不见了。”

“呃……”无名挠了挠光头道“蹊跷事还挺多呢。”

初心露出个你懂我懂的神色,背过黄皮子精凑上前来。小声道“整着啥好东西了?”

无名长长叹了口气,没精打采道“禅杖,袈裟,佛经,菩提子。”

初心听了大失所望“我还以为鼓捣出这么多玄虚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呢。”

无名掂了掂手里的菩提子,发现这玩意儿根本没法收到纳物装备里。一时有些发愁,说明书里也没说该怎么用啊。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先天法宝,那应该和一般的法器祭炼方式不同吧?不知道血祭行不行?

无名微微闭眼,回想起了绿萝被落宝手扯去肚兜的一幕。精致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愕、诧异和不可置信,胸前弹跳出一抹雪白……

“噗”地一声,鼻血喷涌而出。

无名没有半点浪费,迅速把鼻血涂抹到菩提子上。鲜血被一股浑然天成的气息牵引,顺着菩提子表面的纹理游走,一点点渗透了进去。

一股微妙的联系感在无名的脑海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大厅内狂风骤起,以菩提子为核心,形成了一个灵气黑洞,迫使天地灵气疯狂的向它汇聚而来。

成百上千只黄皮子惊恐地尖叫着往洞外逃窜。初心躲到了旺财身后,旺财两个前蹄死死抱着一根柳木桩子。

“啵”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和山摇地动的巨响,只是突兀的发出了一声气泡破裂的声音。

厅内瞬间恢复了平静,处于风暴中心的无名傻愣愣的站着。掌心处静静地放着一颗芝麻大小的黑色种子。

半晌后,无名表情呆滞的深吸了口气,喃喃道“居然缩这么小了!还真是芥子纳须弥呀?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黄皮子精瞪大了眼珠子“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大厅后方的案台和墙壁荡然无存,显露出了一个几乎掏空整座山体的巨大空洞。

初心大张着嘴巴,和驴子此时的痴傻表情几乎一模一样。

无名眨了眨眼,心念一动“嗖”的一下又不见了。

下一刻,无名已经站在了先前的茅草屋里。

这下无名的嘴都笑歪了,摸了摸护腕,自言自语道“菩提子放不进我的纳物装备里,不过别的纳物装备可以带到这里来。这就是差距呀……不过想想也是,连我都能进来。应该超脱阵法的限制了吧?”

和当初第一次上抵流锋时一样。无名眼中放光,东摸摸,西看看。觉得什么不起眼的东西都透着说不尽的新奇。

出了茅草屋,门口长着一颗老茶树。树下开垦了一小片菜圃,种着水嫩嫩的小白菜。有个八成新的锄头扔在菜圃边上。一旁木墩上放着一壶茶和两个茶杯,其中一个杯子是空的,另外一个倒满了茶水,还是温热的。

无名一时有些疑惑。不是一千多年没人用过了吗?难道这些年时间都是静止的?这种感觉……好像有人在千年前邀请他对饮一样。

无名端起茶水闻了闻,又轻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有点微苦。不是什么灵草仙茶。应该就是从老茶树上随手采下来的。

其它地方是一片黄沙,没有边际。脚下好像是个悬浮在空中的圆球,无论往哪个方向跑,千丈之后就又会回到原地。

天空虽然也是碧蓝的,却没有云彩和日月星辰。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映照进来的光源。

无名咂巴咂巴嘴,自言自语道“那我该怎么出去呢?”

心念一动“嗖”地一下回到了山腹大厅之中。

初心和旺财正瞪着眼珠子的凑过来察看情况,黄皮子精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

见无名凭空的又变了出来,都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大叫着又躲了回去,紧紧抱住柳木桩子抻头张望。

经过这一来一回,无名大体知道菩提子的用法了。小心地放到锦盒里贴身收好,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黄皮子精硬着头皮凑上前来,有些不甘道“上仙,这东西我们一族守护五百多年了。你……就这么取走了,不太好吧?”

无名心情大好,问道“你懂佛法吗?”

黄皮子精一怔,摇了摇头“这跟佛法有什么关系?”

无名笑道“这是佛家的东西。你不懂佛法,自然就与你无缘。那你识字吗?”

黄子皮精又摇了摇头“山野小妖,没机会识文认字。不然那僧人的影像早就唤出来了。”

无名挑起嘴角道“也就是说你连学习佛法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你知道我刚刚用了什么方法离开又回来的吗?”

黄皮子精底气不足地再次摇头。

无名用教训的口吻道“所以说与你无缘啊。别说你们守护了五百年,就算五千年、五万年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啊。”

黄皮子精略微思索后,请教道“那敢问上仙,如何才能与佛有缘?”

无名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神情,指了指自己的光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发型很重要!”

初心凑上前来,二话不说就对无名一顿上下其手的乱摸。

无名没好气地拍开初心的手,怒道“干啥玩意儿?我对爷们儿可没兴趣哈。”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举着前蹄的旺财,警告道“对驴也没兴趣!”

黄皮子精小心道“上仙,我们……”

无名大手一挥,打断了它的话。指着身后的大洞道“行了,你瞧这大殿,比你们之前住的地方宽敞了不知多少倍。这种遮风挡雨、冬暖夏凉的好住处我都要嫉妒死了。念在你们守护佛宝多年的份上,我再给你们布置个聚灵法阵。这个对你们而言才是最合适的。”

黄皮子精默然,彻底放弃了纠缠下去的念头。拳头大说什么都有理。

阵法布置的很快。

无名身上就有现成的阵盘。而且无名打造的所有法器几乎都铭有聚灵法阵,布置起来可谓是轻车熟路。一柱香不到的功夫就全部搞定了。

此间事了,再没了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回到山谷的时候,十几只黄皮子人立着站成了一排,体形比其它黄皮子要大上不少。

无名见这阵仗,微微一愣。再看一脸忐忑的黄皮子精,随即心中了然。

清了清嗓子,笑道“诸位颇具慧根,体内的灵力不俗,修成人形指日可待。不过须得记住:世上虽无善恶之分,却有好生之德。莫要辜负了守护佛宝所积下的这份因果。”

黄皮子精大喜,带领一众黄皮子躬身行礼。而后跑到前面带路送行,一直送出了山谷。

没有谁会想到,无名今日的随手之举造就了一个黄皮子的修行圣地。在这里修行有成的黄皮子灵智健全,与人为善。甚至有一些会守护一方安宁,享受百姓烟火。而它们无一例外,都有个铮亮的光头……

无名二人回到化作一片焦土的阜丰镇。收回了屁大点忙都没帮上,差点被遗忘在此的蜂尾。叹气道“看来老包在阵法融合前是没法拿出来用了。”说完,下意识的摸了摸光头,把蜂尾丢进了护腕里。

沉默片刻后,无名咬了咬牙,使劲抖去一身恶寒,指着初心的鼻子骂道“你小子看够没有?老子忍你一路了。再这么盯着我看,当心毒瞎你。”

初心没去计较无名的粗话,而是问道“我虽然拿不出灵石,可好歹见识过两块。你布阵

用的至少是中品吧?”

无名微微仰头,鼻孔对着初心,得意道“唉哟?有点见识呀,居然还认识中品灵石。”

初心对无名故意做出的鄙夷神态视而不见,继续问道“虽然没法子用金钱衡量,不过真拿去卖的话,怎么着也值一万两白银吧?”

无名挑着眉头得瑟道“只多不少,你要是用这个价卖中品灵石,有多少我收多少。”

初心冷哼一声,怒道“那你小子也不缺钱呀!平时咋跟我在一个大钱的问题上都能讨价还价的算计老半天呢?用你点破药还想着坑老子一笔,闷声发完大财屁都不放一个,你咋那么抠呢?”

无名底气弱了几分,争辩道“你不是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吗?”

初心一时气结,没好气道“少废话,那和尚不是说了吗?有缘人是两人一马。你不会把好处都全占了吧?”

旺财的驴脑袋挤了过来,煞有介事的一个劲点头。

无名盘腿坐下,把东西连同说明书一起取出来,摆在地上道“菩提种子我已经祭炼了,其它的都在这。你看好哪个随便挑吧,全拿走也没关系。”

初心和旺财瞪大了眼睛一样样的检查了个遍。对着阳光照,鼻子闻,舌头舔。结果都没能发现任何的异样,都只是普通东西而己。尤其是那十卷佛经,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

初心大失所望,冷哼一声道“这些都是我的了,你先帮我收着。”

无名斜着眼道“一天一个大钱的保管费哈。”

初心恶狠狠的瞪了无名一眼,怒道“呸,老子不要了,你小子死钱眼儿里得了。”

无名嘿嘿一乐,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劝慰道“其实你也别贪多,飞刀就够你玩一阵子的了。要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做事得专一。”

初心呲着牙用小拇指挖耳屎,不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没有说服力呢?”

无名嘿嘿一笑,取出锦盒。拽着初心的衣服卖弄道“带你去个好地方。”

“嘶拉”一声,无名孤零零的站在茅草屋里,手里扯着半截袖子。

“嗯?不能带别人进来?”无名挠了挠头,一脸的意外。

再次回到外面时,初心一条白花花的手臂显得格外的扎眼,脸更黑了。

无名尴尬的把袖子递了回去,道“没事,这样也挺好看的。缝缝照样穿。”

初心呸了一口,没好气的把袖子抢了回去。问道“你打算啥时候动身?”

无名把兵匣收到菩提子中,又把安乐椅在旺财身上固定好“现在就走呗。”

初心盯着无名道“我是说平洲。”

无名白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脑子没病吧?我去平洲干什么?”

初心认真道“你不是答应那僧人了吗?”

无名不太自然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了?只是没拒绝而已。”

初心深深看了一眼无名,突然道“害怕了?”

无名理所当然道“废话!突然蹦出个死了一千多年的老鬼魂,说你就是他要等的那个人。然后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把你往另一个洲忽悠。你不怕?”

初心淡淡道“一体生双魂,魔笑佛在哭……你怕的是这个吧?”

无名身子一顿,悠悠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初心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那僧人等了你一千多年,不能让他的苦心变成个笑话。有些东西总是要去面对的,你不可能逃避一辈子吧?我陪你去。你要是成了魔,我帮你杀了他。”

无名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不过语气十分真挚。笑了笑,道“初心”

“嗯?”

“你要是个娘们儿就好了。”

“妈的,你给老子死远点……”

22 二狗回村

密林灌木之中,一道黑芒一闪而逝。

没有带起破空之声也没刮碰到任何的东西,在树丛中灵动异常地穿梭,像一尾在水中嬉戏的游鱼。

“咔哒”一声轻响,黑芒绕了一大圈后插入初心的臂甲之中。

无名挖了挖耳屎,轻轻一弹。对初心道“不错呀,我要是能有你一半勤快,现在都该天下无敌了。”

初心斜瞥了眼无名,揶揄道“这话倒是不假,你脸皮上的功夫就有点天下无敌的意思了。”

无名充耳不闻,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打算啥时候练第二刀?每柄刀的操控方法都是截然不同的,两柄刀之间还有元磁牵引。双刀同出,难度和威力可都要提升十倍不止哟。”

初心用两根手指捻出第二柄飞刀。犹豫了一下,又收回去,淡淡道“不急,我先夯实基础再说。”

无名颇为不屑地撇了撇嘴,随即道“对了,前面没多远就是我的村子了。都是我的长辈,你别见谁都摆一张死人脸哈。”

初心翻了个白眼“你的村子?”

无名理所当然道“当然了,这村子我罩着的。”

初心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遍无名,摇头感叹道“你这臭不要脸的程度真是达到一定境界了,在下甘拜下风。”

无名自信地笑道“等进了村你就知道我多受欢迎了。”

初心讥讽道“真那样的话,那这村里的人也聪明不到哪去。”话音未落,身体猛的一顿,脚下传来“咔”的一声轻响。周围两尺范围的落叶轻微的一颤。

见初心想要仗着身法跳开,无名连忙喊道“别动!你快不过它的,这种兽夹子一提腿就打上了。得找东西压住才行。”

说完从旺财背上跳了下来,掰了一截手臂粗的树枝递给初心。

初心深吸了口气,把树枝小心抵在脚下的活销上,然后才把腿慢慢的收回。退出后手腕轻轻一抬,“啪”的一声,树枝被合拢的兽夹给打成了两段。

无名四下打量,轻声道“小心点,咱们可能进到狩猎区了,估计这附近还有别的夹子。”

初心面露谨慎之色道“是个高手,隐蔽性很高。”

无名捡起块皮球大小的石头。用力甩出,让石头贴着地皮滚了出去。

“嘣”的一声,一个绳套猛的从地上弹了起来。被一颗压弯的根枝狠狠甩上了半空。

无名挑了挑眉毛,露出个得意的神色道“看到没?这就是我们村设的陷阱。不比你们刺客的差吧?”

话还没说完,“轰隆”一声,两根布满尖锐木钉的擂木从树上砸落下来。

躲过擂木后,初心阴阳怪气道“你确定这些陷阱不是冲咱俩来的?”

无名耸了耸肩道“他们又不知道我要回……咱俩要从这来。”

初心给了无名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揶揄道“你的村子哈?”

无名理所当然道“我不在嘛,他们当然得学会保护自己了。”

“哐”

两块门板大小的夹板突然毫无征兆的从无名的脚下弹起合拢。幸亏无名的反应和身法够快,险之又险的闪躲到了一旁。

瞅着夹板上犬牙交错的木钉,无名擦把冷汗道“这个……有点过份了啊。”

旺财被刚刚那一下子给惊到了,尾巴紧紧的夹在两腿中间。一门心思快点离开这个事非之地。撒开蹄子就往前冲。

无名连忙追了上去,焦急地喊道“回来

,旺财。别乱跑!”

“咔……咚……轰隆……啪嗒”

越往前跑,越停不下脚步,陷阱也越密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花样和种类层出不穷。每次惊险万分的躲避过一个陷阱,总会触发出更多的。两人一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整片树林如同开锅了一样。

逍遥步发挥到了极致,无名脸色苍白地惨嚎道“这都什么鬼东西?不至于吧?”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升起一张大网,把无名和旺财一起兜了进来。

旺财的大屁股刚好坐着无名的光头上,把他的脸死死挤在网眼处,挤出好多个田字出来。

无名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发力就要把网扯烂。结果发现手指竟然难以弯曲,一股无力感从四肢蔓延过来“我靠,有麻药……”

初心面色冰冷,脚尖在树冠之间连点。飞身靠了过来,才刚落到地面。脚下就“嘣”的弹起一个套索,猛的把他倒吊了起来。

初心冷哼一声,去摸飞刀。

“啾啾啾”数声轻响,几根细小的木钉射到了他的身上。初心只来得及拔掉两根,便觉得一股汹涌的倦意涌来。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意识恢复的时候,两人一驴已经被捆成了棕子,丢在一块空地上。

初心和无名都被剥的只剩下了裤头。

几十个村民围观怪物似的,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指指点点。

见初心醒了过来,人群中走出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用手杖在他身上戳了戳,一脸戒备地问道“会说人话吗?”

初心冷着脸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男人回头对村民们摊手道“不会说话,可能是什么地方流窜过来的精怪。”

一个壮硕的汉子双手拄着猎叉,憨憨地问道“这玩意儿能吃吗?”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等会打杀掉就知道是什么变的了。说不准能出不少肉。”

初心没好气的踹了一脚憋着笑装昏的无名,低声怒道“笑,再笑就让人吃了。”

中年男人猛的往后一跳,身体微蹲摆了个防御架子,手杖横在胸前道“哎哟,说话了。这玩意儿已经成气候了。”

“噗……哈哈哈”无名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一众围观的村民“哗啦”一下齐齐退出了五六步。中年男人腿脚麻利的躲回到人群中,喊道“这只更厉害!”

“咣咣咣”不知是谁急促地敲起了铜锣。附近的村民听到后纷纷拿着鱼叉棍棒赶了过来。

无名双臂发力,崩断了身上的绳子。又慢条斯理的去给初心松绑,歪着头道“我说村长,你咋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呢?”

村长从人堆里探出个脑袋,色厉内荏道“你是何方妖孽,怎么认得本人?”

无名松开初心后,又去解旺财的绳子。打趣道“哟呵,还何方妖孽呐,你唱大戏呢?”

初心冷着脸扫视越来越多的村民,压低嗓音牢骚道“我就说这的人聪明不到哪去吧?”

无名不动声色道“少废话,先前是谁被吊起来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当过刺客呢。”

初心“切”了一声,顶了回去道“说的好像你没中招似的。”

这时一只老狗的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瘸一拐跑到无名身前。先是嗅了嗅,然后摇着尾巴亲昵的哼了两声,用脸在无名腿上使劲蹭了蹭。

“老黑,快回来!”

一名柱着拐,两鬓斑白的汉子急切的

招呼老狗回去。另外一只手在老旧的猎叉上握的死死的。

无名摸了摸老狗的脑袋,抬头道“张伯伯,你腿怎么了?”

张猎户听无名这明显是熟人的口气,疑惑到“你是?”

无名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脸道“我呀,二狗。”

此言一出,交头接耳的村民瞬间没了动静。

片刻后“哗啦”一下,散去了一多半的人。边跑边扯着嗓子喊“二狗回来啦,二狗回来拉。”

无名对初心得意道“看到没?”

村里一阵鸡飞狗跳。挨家挨户都飞快的收起晾晒在外面的肉干,玉米,山芋片。“哐哐”把门窗关好。

初心重重的“嗯”了一声“看出来了,你确实挺有名的。”

张猎户拄着拐杖快步上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无名。半晌后才大喜道“嘿,真的是二狗啊,回来了好呀。大伙总念叨你呢。”

村长眨巴着眼睛凑了过去,隐约能从无名脸上找出一点小时候的模样。懊恼道“唉呀,你回来干什么?村里可没有余粮给你糟蹋。真是祸害啊,一回来就毁了大伙辛苦布下的陷阱。”

无名摸了摸鼻子,难得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村长,你先把衣服还我俩。俺现在是大人了,不能光着身子到处跑了呀。”

村长“呸”了一口,指了指堆着衣物的木筐,警告道“村里正闹饥荒呢,你别糟蹋东西啊。”说完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初心,痛心疾首道“瞅着水光溜滑的,咋就跟他混一起呢?”重重叹了口气,柱着手杖急匆匆回家藏东西去了。

无名对张猎户挤出了个有点勉强的笑脸,边穿衣服边道“张伯伯,你的腿怎么了?”

张猎户晃了晃齐膝而断的左腿,叹了口气道“上山摔的,有几年了。别愣着了,一会去我家吃饭去,让我婆娘杀只鸡。”

无名讶异道“张伯伯,你终于讨到婆娘啦。”

张猎户把手中的猎叉朝无名头上虚晃一下,笑骂道“臭小子,你把‘终于’两个字给我咽回去。”

无名嘿嘿陪着笑脸“张伯伯,是哪个不开眼的婆娘敢嫁给你呀?”

一提到这事,张猎户就忍不住的得意。笑道“原先村西头养鸡的大妹子。”

无名张大了嘴,惊讶道“刘寡妇跟你过了?”

张猎户敲了一下无名的光头,连着呸了好几口。没好气道“别没大没小的,得叫大娘。我这活的好好的呢,什么寡妇?”

无名做了个鬼脸,一副嬉皮笑脸的孩子模样。

三个脸上挂着鼻涕的孩子“啊啊”叫着追逐打闹。见到几人后全闭上了嘴,乖巧的站在道旁。把手里的苞米糖藏在身后,怯生生的得行注目礼。

无名嘴角抽了抽,疑惑道“张伯伯,当年我离开时这些娃娃都还没出生吧?也知道我?”

张猎户露出个古怪的神色,笑道“你虽然没在村子,可这里一直都有你的传说呀。”

无名闻言扬了扬头,用肩膀撞了一下初心。得意洋洋道“厉害吧?”

初心默不作声的跟在两人身后,感觉村里的人跟无名有点像。精神都不咋正常。

至于无名留下了什么样的传说……

临江村与世隔绝,稀罕事也不多。孩子听得最多的故事还是当年清云子大战人熊的桥段。开头往往是:咱们这曾经是个富饶的村子。直到有一天,老村长收养了个叫二狗的男孩……

23 宁静的村庄

有村长那副大嗓门,家家户户都把吃的东西收了起来。

向来夜不闭户的村子顿时如临大敌。

刘寡妇守在院门口,大老远就能看到她抻着脖子的身影。

无名差点脱口而出‘刘寡妇’。顿了顿之后,还是别扭至极地叫了声“大娘。”

刘寡妇轻哼了一声,冷着脸快步走上前。扭住无名的耳朵往上一提,斥责道“你这娃子舍得回来了?还以为你死哪个旮旯了呢。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跑就是十年,上哪祸害人去了?”

无名踮着脚尖,龇牙咧嘴的求饶道“疼疼疼,轻点啊大娘,要掉了。”

张猎户宠溺的对刘寡妇道“好了,下手没个轻重。孩子才刚回来,快去整点吃的。”

无名见刘寡妇终于肯松手,捂着耳朵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初心道“这是初心,我哥们儿。”

张猎户呵呵一笑“小兄弟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二狗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初心连忙道“没有没有,他帮我多一些。”

张猎户眼中满是欣赏之色,笑道“多懂事的孩子呀。都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快进屋吧。”

无名见刘寡妇忙着杀鸡去了,凑近张猎户挤眉弄眼道“你俩咋勾搭到一块的?”

“啪”张猎户一把掌拍在无名的光头上,没好气道“什么勾搭?说话没大没小的。瞅对眼了就搭伙一起过了呗。”

在屋里落坐后,张猎户先给两人倒了碗水,然后把拐棍往根一放。拍了拍断腿道“有一次在山里撵一群獐子,失足掉砬子下面去了。虽然捡回条命,不过也少了条腿。那阵子多亏大妹子照顾了,一来二去我俩就对上了眼。我不嫌她死了男人,她也不嫌弃我断了条腿。真说起来,用一条腿换个婆娘我还赚了呢。”

无名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和多年前没有太大的区别。问道“不能上山,日子不怎么好过吧?”

张猎户笑道“还行吧,早年存了些皮子,冬天冻不着。平日里乡亲们东家一口西家一顿的,也不怕饿着。后来跟她一起养鸡,日子慢慢就好起来了。闲时教一些狩猎设套的手艺,大家猎到东西都会分一些过来。”

无名惊讶道“对了,我俩来时的那些陷阱都是大伙设的?咋那么密实呢?”

张猎户叹了口气道“连着几个月不下雨,眼瞅庄稼要欠收了,得存些粮过冬呀。附近的猎物要么跑远了,要么猎光了。你们来的那片林子,大伙原本是打算把一群狍子往那赶呢。”

无名疑惑道“咋不去打渔呀?鱼汛不是还没过呢吗?”

刘寡妇捧了个簸箕进屋,里面装着几个榆树钱和苞米面混到一起烙的大饼子。轻声道“江里来了只妖怪,见船就拱。现在已经出不了船了。幸好不吃人,没闹出人命来。大伙只能在岸边抓抓小鱼,根本不好干啥的。”

无名和初心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样的妖怪?”

刘寡妇扬了扬手,又到厨房忙活去了。张猎户道“听乡亲说是只像鱼又像鸟的怪物。有一对灰色的翅膀,脑袋是白色的,鸟喙一样的嘴,褐色的鱼鳞带有青色的斑纹。叫起来的声音像野鸡。”

初心见无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知道是什么吗?”

无名皱着眉头道“听起来有点像文鳐。”

张猎户疑惑道“文鳐?是什么东西?”

无名回忆道“书上说,是早在大陆破碎之前就存在着一种上古异兽。肉的味道像水果一样酸甜可口,吃了能稳固人的神识。胃囊里有一种叫作富土的东西,只

要一点点就可以让庄稼大丰收。不过这玩意儿应该生活在海里才对,怎么跑到嘉育江来了?”

张猎户掰了一块大饼子往嘴里塞,示意无名二人也吃。含糊道“这离入海口也就三百多里,大概是逆流游上来的吧。咱不奢望逮来吃,只要想法子赶走就行。”

刘寡妇端进来一个小陶罐,里面是山野菜和鱼皮煮的汤。往桌上一放,照着张猎户拿饼子的手就是一巴掌,没好气道“还有菜呢,你急什么?”说完对无名道“真有那个什么富土,不知道鸡吃了管不管蛋。”

无名嘿嘿一笑,点头道“肯定管呀,保证下蛋比拉屎还痛快。”

刘寡妇白了他一眼,连着呸了好几口道“饭桌上呢,也不嫌埋汰!”

无名离开了十年,不过和张猎户两口子一点都不生分。说说闹闹气氛融洽。

刘寡妇手脚麻利,没多久就把丰盛的饭菜摆满了桌子。

张猎户“嗯?”了一声问道“怎么这么多?”

刘寡妇坐下来,夹了个鸡腿放到无名碗里道“王麻子拎了二斤猪头肉,村长送来了半斤木耳,还有铁头拿了些咸鱼过来。说是二狗回来了,主动送点吃的,省着他跑去人家糟蹋东西。”

张屠户嘿嘿乐了,摇头道“一帮属鸭子的,嘴硬。”

无名哈哈大笑,摘下腰间的青铜葫芦摇了摇,神秘地笑道“我这有好东西哟,今天咱们喝个痛快。”

一顿酣畅淋漓的家宴后。

张猎户钻桌子底下,抱着刘寡妇的腿闹着让她唱小曲。刘寡妇也不含糊,脱了鞋用两只大脚板在他脸上打着拍子唱起了渔家小调。

唱着唱着桌下传来了酣声,刘寡妇也垂着脑袋睡了过去,口水拉成一条亮线挂在嘴角。

初心保持着刺客的习惯,就算被无名强灌了几口酒也依然清醒。

眼看着无名小心翼翼的把刘寡妇和张屠户扶上床榻,轻声道“打算留下来长住了?”

刘寡妇把腿扔到张猎户的肚子上,脸使劲往他的肩头凑了凑。

无名微微摇头,眼神柔和道“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再离开后恐怕很久都不会回来了。我想记住这些脸。”

初心长呼出一口气,道“我觉得这儿不错,留下来也挺好。”

无名有些意外,看着初心道“怎么?不逼着我去平洲了?”

初心无所谓道“回来以后呗。”

无名轻轻“切”了一声道“出去走走?”

两人捡桌子洗碗,又把屋子打扫了一下,然后并肩往江边走去。

和一帮熊孩子玩成一片的旺财远远站住眺望了一眼,摇晃着脑袋没跟上来。

无名怔怔的望着不再刺眼的夕阳,轻声道“这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渔村了,村民之间会拌嘴,会骂街,也会打架。可不管闹的有多凶,家里有好东西的时候还是会想着分一点过去。我以前在村里是个人人喊打的小魔头,不过从来没人跟我较真。”

初心静静的听着,没有吭声。没想到乱世中还能遇有这样一个地方。这种安宁的生活他连作梦都不敢想。

无名坐在江滩上,挑了颗扁平的石子在江面打出一连串的水漂。

望着水面的涟漪,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道“不怕你笑话我自不量力,我希望这样的村子能多一些,百姓已经苦的够久了。现在海外的蛮子又跑来插一脚,我得把这些吃人的鬼东西赶出去。”

初心深深的看了无名一眼,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没那么大的抱负,以前就只想着接大单子,如何干掉目标。后来你帮我拿

掉噬心蛊,我的愿望就变成了过上安稳的日子。当然,得先掀掉断仙台才行。”

无名嘴角翘起,调侃道“你不是还要杀那个没名吗?”

初心嗯了一声道“答应下来的事情就要做到。我本以为你是那个无名呢,打算违背一次原则。到了村子才发现,你真的是二狗。”

无名一脸的古怪,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夕阳把江面渲染成了一片波光粼粼金红。

初心赞叹道“真漂亮呀,我从没这么安静的看过夕阳。”

无名躺了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道“我反正是没什么感觉,从小就看惯了。”

初心抱着一条腿,把下巴垫在膝盖上。怔怔地盯着江面,突然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无名淡然道“入军伍,把蛮子赶出去。要是没死的话,就去一趟平洲。我还想去滇洲瞧瞧。我说,世界那么大,你不想去看看吗?”

初心眉毛挑起,讥讽道“入军伍?你一砍人就流鼻血,可别一场仗没打完,自己先挂了。”

无名一脸的无所谓道“谁说入了军伍就是要砍人的?我可以去做个伙夫呀。”

初心啧啧有声地评价道“目标很不靠谱,行为很接地气。你咋不去给蛮子当伙夫呢?至少还能下个毒啥的。”

无名正要接话,突然耳朵动了动。猛的坐了起来,瞳孔中一圈金光浮现出来。

夕阳余晖被山体阴影替代的那一瞬间,江面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一条七八丈长的庞然大物,展开蝙蝠翅膀一样的肉翼贴着水面飞了出来。

像是硬生生把鱼和鸟拼接到了一起。明明有个金鱼的身子,却偏偏长了个鲜红的鸟嘴,身体下方还有一对鹰一样的利爪。

初心即便眼神不如无名,也能看到水面上有个大东西在盘旋。惊声道“这就是那玩意儿?”

无名点了点头“还真是和文鳐的描述一模一样。看来很走运呀。”

初心眼中放光道“它身上有好东西?”

无名嘿嘿一笑“很好吃,是最顶级的食材。”

初心失望道“就这些?”

无名嘴角翘起“你不吃?”

初心感觉在无名面前矜持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嘿嘿笑道“吃,干嘛不吃?”

无名耸耸肩道“那还等什么?动手吧!你来抓,我来做。”

初心脸一下子绿了“那你叫唤啥?告诉你啊,我可不会游泳。”

无名长叹了口气,把蜂尾从护腕里取了出来。

蜂尾刚一取出来,包吞天的大嗓门就嚷了起来“主人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把我扔到纳物法器里和当药丸子有啥区别?”

无名淡淡道“没法子,不收起来的话没地儿放。”

包吞天嚷嚷道“你不是一向把剑收到发……疑?你怎么变秃瓢了?哈哈哈,秃瓢!”

无名黑着脸道“少废话,阵法融合怎么样了?能腾空了没?”

包吞天声音略微低了一些,“主阵法还没融合完呢,下一个就融合御空阵。”

无名叹了口气,斥道“笨死你得了,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玩意儿?连正常使唤都耽误了!”

没给包吞天反驳的机会,无名往护腕上一丢。对初心道“喏,我的飞剑用不了了。好歹你还有把飞刀吧?”

初心微张着嘴,一脸的不忿“我靠,真的假的?我用飞针的时候你用飞剑,等我用上飞刀的时候你的剑又开口讲话了?太没天理了吧?”

24 初哥

无名和初心确认目标后没在江边多待,早早回去制定计划了。

捕猎文鳐这种事凭他俩是真干不来。

无名的水性一般般,在湍急的江水中勉强淹不死自己。初心压根就是个旱鸭子,似乎在儿时留下过什么阴影,水一没到大腿根就跟要他命似的瞎扑腾。

俩人没有回张猎户家,而是厚着脸皮到村长家睡了一宿。

谁让村长家宽敝呢?

第二天一大早,在菜窑守了一宿的村长顶着俩黑眼圈,扯着大嗓门把村民都召集了过来。说是找到了干掉怪物的方法,让大伙都来帮忙。

话音一落,引起了一片叫好声。

无名拿出连夜画出的图纸,让大伙照着整,越多越好。

初心一瞅图纸,愣了。“这不是蛮子的攻城弩吗?你怎么整到图纸的?”

无名神秘一笑,得意道“某人躲树林里自残的时候,我在蛮子营地侍了两天。这玩意儿我还拆装过呢。”

初心撇嘴道“这可是军队的配置,小渔村就能整出制造材料来?”

无名自信满满道“攻城弩虽然厉害,但结构并不复杂。村子的木头虽然差一点,不过我有解决的办法。”

接下来初心算是见识到村民的彪悍之处了。

临江村的村民或许是没有和外界接触的关系,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无论是体质还是耐力都要比外界百姓强悍的多。

一群人在山上砍伐木材。

坚硬如钢铁的柞树,一个汉子仅用半柱香的功夫就能放倒。然后除去枝丫,用粗麻绳在大头上打个扣。俩人就能把大海碗粗,三四丈长的木头拖回村。

人多力量大。才半天功夫,村子里就堆起了小山一样的木料。拖回的木料刮去树皮,以井字型堆积起来,中间再生起火堆烘干。

然后再由村里几个懂木匠活的汉子完成进一步的雕琢任务。

打铁铺子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铁匠铺子里堆了一地的犁头铲子。不但无名在里面忙活,老李头和他儿子也“丁丁当当”地敲个不停。打出来的东西像模像样,不比无名逊色。

初心被硬拉着加入了女子大军之中,和姑娘们混在一起搓弩弦,蒙兽皮。

只怪他生了一副连无名都嫉妒的俊逸脸庞,说话处事又彬彬有礼。让整天对着糙老爷们儿的村姑都春心萌动。一个个毫不避讳地狂抛媚眼,砸地初心晕头转向。

送来的秋波初心可以假装没看到,低头干手里的活。可姑娘们瞅他的时候还总是下意识地添嘴唇,咽口水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打算用强吧?真被用被强的话,要不要反抗?

无名每次听到姑娘们挤着嗓子喊‘初哥’,都少不了一顿没心没肺的嘲笑。嘲笑完了难免要酸溜溜地腹诽一句“这帮娘们儿都瞎吗?”

村长的协调能力很强,大家各有分工,高效的惊人。不过大伙都觉得村长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光看越来越重的黑眼圈就知道了。

四架攻城弩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成功亮相。

这也是集全村之力在短时间的制造极限了。

造出的弩比蛮族用的要小上一号。弩臂只有一丈多长,夹了两层韧性十足的钢板。弩矢也要小上一些,形状和尾羽略有改动。

当攻城弩在试射中把一棵木桶粗的大树拦腰射断时,全村爆发出了一片震天的欢呼。

没有耽搁时间。

试射成功的当晚,村民就迫不及待的聚集到了江边。十多艘渔船都点起了火把,向文鳐出没的地方划去。

无名和初心没去参合,蹲在岸边远远的看热闹。

初心使劲眯了眯眼,夜色下还是看不真切。不由的问道“你不担心他们?”

无名叼着草杆,全神贯注的盯着江面上的动静。平静道“有

什么好担心的?大伙水性都不错,带的家伙也够劲。你可别瞧不起一帮渔民,他们机灵着呢。再说还有旺财接应,保管万无一失。”

初心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了两道轻微的弩弦声。无名突然跳起来,大叫道“啊哈,中了!”

初心被无名突然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问道“什么中了?射中水怪了?”

无名眼中金芒闪烁,兴奋道“这玩意儿我只在书里见过,还真不知道什么味儿呢。这下真有口福了!”

初心悠悠叹了口气,道“好像咱俩的关注点没在一个地方呀。”

渔舟拖着文鳐划回岸边。

没有想像中的拼死搏杀,也没有电闪雷鸣的大战,就好像大伙是去江中心取回件东西一样简单。

文鳐到了近处更显得体型硕大异常,足有七八千斤重。身上有两处皮肉外翻的巨大伤口,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气味。

无名上去检查了一番,笑道“果然和书上描述的一样。”说完,就先上前把文鳐的腹部剖开,摸索一阵后,从肚里掏出一个西瓜大小的囊泡,里面包裹着黑呼呼的烂泥。

村长探头瞅了一眼,嫌弃道“这是粪包?赶紧扔了,怪埋汰的。”

无名把囊泡硬塞到村长手上道“这可是好东西,文鳐身上最值钱的就这个了。”

王麻子把杀猪刀磨的锃亮,正不知道从哪下刀。闻言问道“狗子,这是啥玩意儿呀?”

无名瞅了眼越来越胖的老光棍,笑道“这叫‘富土’,只要用水调匀一丁点浇到地里,就能保证这块地十年的丰收。”

村长闻言紧了紧手上的囊泡,做贼似的左右瞅了眼,然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先帮大家保管着哈,回头谁家种地就到我那领去。”

这时江面上以极快的速度分开一条水线,“哗啦”一声,旺财从水里钻了出来。

甩干身上的水后,走到无名面前。献宝似的放下两颗拳头大小的赤红色果子,果子的根部扎在一截水草里。

初心捡起来掂量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这又是啥?”

本来没指望有人应答的。

没想到无名还真知道这东西“这叫红藻,是文鳐最喜欢的食物。别看文鳐长的大,它可是素食动物。之所以不让船在江上捕鱼,应该就是为了保护它的水下农场。”

一个汉子问道“以前咋没见过这东西呢?”

无名不太确定道“大概是文鳐带来的吧,书上对这一块的描述也不是很清楚。”

已经长成大姑娘的二丫伸手接过果子闻了闻,道“看着挺漂亮的,这果子人能吃吗?”

无名把剩下那颗也塞到她手里,道“当然能吃了,以后咱们打渔的时候尽量别破坏这些红藻。采回来晒干了可以当粮食储备起来。”

二丫长得像他爹。圆脸盘,笑起来显得格外憨厚“二狗哥不愧是出过村子,见识过大世面的人,连这都知道。都快赶上俺家初哥了。”说完,转头望向初心,颇为大胆地抛了个媚眼。

初心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到。把头别到另外一边,对着文鳐摆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无名笑容玩味道“初哥呀,要不你就留村里长住得了。你看咱村的婆娘:大胸脯,大屁股。保证给你生一大窝带把的。”

话音一落,响起一片善意的大笑。姑娘们也满含期待的望向初心。

初心轻轻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这个鸟鱼怎么处理?”

无名翻着白眼“切”了一声,道“还能怎么处理?吃了呗。骨头别烤了,卤好存起来,青黄不接的时候拿来救急。鸟嘴给我留下,其它地方大伙分分,想咋吃就咋吃。”

趁着新鲜,村民欢天喜地的分享起了战利品。

鲜美的鱼肉就不用说了,不带一点腥气,生吃也可以。味道酸酸

甜甜,像熟透的山梨。鹰爪勾做成了首饰给孩子们戴在脖子上辟邪。巴掌大的鱼鳞用油炸一下,成了村子里最受欢迎的零食。至于那对宽大的肉翅,做了几面围猎用的小鼓。剩下坚硬的骨头都用于打磨成鱼钩,鱼叉一类的东西了。

不过最让大家开心的是,终于又可以打鱼了。

两天后

无名叼着草杆,眯着眼打量刚刚用雷击木雕刻出来的指环,戴到左手食指上刚刚合适。指环的样式普通,内侧镶嵌着黑芝麻一样的菩提子。

之前如果有这戒指在手,被陷阱网住的时候就可以马上躲到芥子空间去了。也不至于以当时那副狼狈样子出现在村民面前。

心满意足的戴好戒指,无名又掏出切割一半的文鳐嘴细细研磨起来。

二丫穿了套新衣服,头上戴着花环。远远见到无名,跑过来询问道“二狗哥,见到初哥了吗?”

无名的草杆从嘴角右边滑到了左边,耸了耸肩,给了她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二丫咬了咬嘴唇,嘀咕道“能跑哪去呢?肯定是躲那几个没羞没臊的婆娘。”说完,一跺脚,小跑着离开了。

无名望着二丫的背影赞道“多好的姑娘呀,大胸脯,大屁股。这是今天第几个了?第五个跑我这来找你的婆娘了吧?”

无名的身后没有一个人影,却听初心冷哼了一声,纠正道“第四个。”

无名把手中的骨片对着阳光反复比较了一下,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调笑道“要不你挑一个收了得了。都是些过日子的好姑娘,整天打打杀杀的不厌烦吗?”

初心沉默了一会,道“所以我不能在这待久了,断仙台迟早会找过来。‘午’都死光了,再派来的刺客只会更厉害。”

无名放下手中的骨片,扭头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可别说跟我一起入军伍哈,那个不适合你。”

初心想都不想道“变强,强到能掌控自己的生死。先找个地方把刀练成,然后再去灭掉断仙台。只要断仙台还在,就没有自由可言。”

无名不置可否道“看来没个几年功夫你小子是练不成喽。不如这样吧,你先练着。等把蛮子赶跑了,我去找你。”

初心不留半点情面道“你小子就是花样多而已,不借助那些外力的话就是个渣。不如咱俩一起提升实力得了。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干嘛非要入军伍?”

无名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道“这里是江洲,长孙家的江洲!有外敌入侵的时候长孙家的人必须站出来,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初心呸了一口,不屑道“听你这口气还跟长孙家扯上关系了呢?”

无名回头看了一眼,拉着唱戏地腔调道“在下长孙二狗是也。”

初心笑骂了一句“滚吧你,要是那个无名说他姓长孙还沾点边。起码国主叫长孙无风……”

“…………”

一阵沉默后,初心问道“长孙无名?”

无名眼珠转了转道“呐,你先前是不是说过如果我是无名就破一次例来着?”

初心恶狠狠的道“我目标是无名,不是长孙无名。妈蛋,居然才给老子二百两银子。”

无名眼角抽了抽,无奈道“喂,差不多行了啊。”

初心的声音激动起来“你是怎么流落民间的?篡位迫害吗?朝堂里的人知不知道你还活着?当今国主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还当什么厨子呀,直接要个大将军得了呗。你说会不会有人出钱来干掉你?能出多少钱?”

无名脸越来越黑,索性摸出喇叭。大声嚷道“喂,你们的初哥在这呢!快过来找他玩呀。”

话音刚落,遥遥几道人影露出头来,快速的靠了过来。

无名身后“唰”的一声没了动静。临走时初心恶狠狠留下一句“靠,算你狠。”

25 伙夫孙二狗

临江村的生活宁静而简单。

与外界相比,是天堂一样的世外桃园。

无名和初心在村子里又停留了几天,再次向大伙告别。

尽管两人都想多住些日子,可是断仙台就像一条紧咬不放的老猎狗,耽搁久了恐怕会连累到村子。

得知两人要离开的消息后,村民纷纷赶来送行。

张猎户用力拍着无名的肩膀叮嘱道“二狗啊,你小子如今有了出息,这小村子肯定是留不住你的。啥时候走累了就回来歇歇,这里永远有你一间房,一张床。多的我就不嗦了,照顾好自己。”

刘寡妇把一双千层底粗布鞋塞到无名手里,道“赶工出来的,别嫌弃。路走的远了还得是这种鞋舒坦。”

无名双手接过,笑着道“有些事没办完,说不准啥时候就回来了。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啥时候要个崽子玩玩呀?”

刘寡妇脸微微一红,张猎户乐呵呵的道“你小子就没个正形,再回来的时候靠你给村里添置人口了。”

“二……二狗,时间不早了,该上路了。”初心有些求助的提醒了一句。

他被一群姑娘团团包围,手里捧着七八双布鞋,脖子上搭着各种包好的小吃糕点。

起先姑娘们还算矜持,光是大胆直白地送秋波。后来也不知是哪个姑娘牵的头,七手八脚的揩起油来。

见到初心的窘相,大伙轰然大笑。

无名大手一挥,道“走啦,大伙都回吧。”

村长柱着鳐翅打磨的新拐棍,朝两人的背影扯着嗓子道“小子,记住喽。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最大的事儿就是活着。大伙等你们回来哈……”

五天后

初心在一岔路口停下脚步,神色复杂道“就在这分开吧。”

无名取出个瓷瓶扔给初心道“这是用文鳐油炼出来的,能遮掩味道。虽然不多,不过应该能坚持到让你留下的味道散掉了。”

初心嗯了一声,点头道“我会在你当初歇脚的那处山涧潜心练刀,如果你的事情两年之内能结束,可以去找我。”

无名“嗯?”了一声,疑惑道“哪个山涧?”

初心鄙夷道“你弄丢一个肚兜的那个山涧。”

无名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脱下一个护腕,塞在包袱里道“这里有一部修仙的基础口诀。你年纪虽然大了点,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希望。你不是一直眼馋这护腕吗?先放一个在你那保管。实在练不出灵气,到时候再还我。还有一颗下品灵石,给你练功用的,收好了。”

初心也不跟无名客气,大大方方的接过包袱。发现里面还放着一套鲜红如血的骨甲。

无名见初心投来疑惑之色,解释道“这是用文鳐嘴打磨的,结实的很。也不会影响到元磁飞刀的使用,练刀的时候穿上,省着你不小心把自己戳死。”

初心的情感一向比较内敛,含蓄道“幸亏当初没杀得了你,不然我就亏大了。”

无名照初心的肩头擂了一拳,笑道“别死了,说好陪我去平洲呢。”

初心翘起嘴角还了无名一拳道“你才是呢,说好了帮我掀翻断仙台的。”

无名嘿嘿一笑“平洲离这十几万里呢,要坐很久很久的船。某人有得晕喽。”

初心脸色变了变,随既释然道“我们都会更强的。”

江洲

随着第一股入侵的蛮族站稳脚跟,陆续出现了成建制的正规部队。几乎刀枪不入的重步兵,远超弓箭射程的掷矛手,矫健野蛮的斧兵,以及所向披靡的重骑兵。

这些蛮族士兵在巫医的配合下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度席卷江洲三分之一的地域。所过之处,十户九空,数座城池被屠戮成了空城。

在蛮族眼中,江洲的百姓根本就不被视作同一物种。虐杀,奴役,烹食。种种行径令人发指。

直到各大宗门派出精

锐驰援,才将这些蛮子赶了回去,退守在沿海港口。

然而,能把蛮子赶回海边,宗门势力的参与只是一方面原因。更多的还是蛮族兵力过于分散的关系。

如今蛮族聚堆抱团,彼此相望。拥有战力不输修士的巫医。还有无数的士兵和物质源源不断从海上运送过去,战事陷入了到了泥泞的僵持之中。

英杰城

一座近期才修建起的新城。

木质的城墙上还有没来得及刮去的树皮,城内不时传出阵阵士卒训练的口号声。

这是个专门招募新兵的聚点,城中除了一条专为军官服务的商业街之外,剩下的全是林立的军帐和兵营。

城门口的招兵处,队伍排的一眼看不到头。

无名和旺财夹杂在队伍里,耐着性子一点点的往前蹭着脚步。

他从早上就开始排队。这都快晌午了,感觉好像都没怎么挪地方。

兵匣和安乐椅早就收到了芥子空间里,要不是旺财进不去,他连这个累赘也不想带。金豆反倒没受到菩提子的排斥,也不知道是它的虫茧状态还是因为气息与无名一般无二的关系。

排在无名前面的是个皮肤苍白的柔弱少年。年纪十五六岁的模样,有一副男身女相的天生媚脸。给人一种谁见了都想欺负一下的感觉。

少年穿着一身明显大了几号的青布道袍,正与身前排队之人搭腔“这位壮士,看你眉心处有一紫色将星。在军中必得神助,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让本先生与你算上一算如何?”

排在他身前的汉子正等的焦躁。回过头来一看,搭话的居然是个小屁孩。一巴掌把少年给抽了个踉跄,骂道“小骗子,这他妈是将星?老子这是受了风寒,昨晚自己挤的。”

此言一起,引起一片大笑。

少年显然习以为常,爬起身后捂着脸嘴硬道“面相分先天与后天两种,你这就属于后天。不然为啥偏偏来投军的时候沾染风寒呢?”

那汉子被他的话给逗乐了,笑骂道“一边玩蛋去,少在这胡说八道。要不是当兵有口饱饭吃,老子至于来这玩命?”

少年不以为然,片刻后又注意到了身后到旺财,赞道“壮士的宝驹眉心处有一龙突,所乘之人必是人中龙凤,非九五之人不可控也。”

“啪”一个大耳光,少年原地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另外半边脸眼睁睁的也红肿了起来。

无名的手虚握了两下,赞到“小兄弟的脸手感奇佳,一巴掌抽上去清脆响亮。不但回味无穷,还有宁气静心的妙用。真是此脸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抽呀。”

“哈哈哈”人群里又是一阵闹腾。

维持秩序的一名监军跑来查探情况,喝道“都站好了,力气多到使不完是不是?进了大营有你们玩的!”

说完,冷冷扫了一眼抱着蹭吃想法的流民。随后目光落在旺财身上,问道“这是谁的马?”

无名陪着笑道“回将军,是我的。”

监军在军营中属于有实权没官职的特殊职务,被无名这声“将军”给喊的全身一阵舒坦。语气不免缓和了几分,道“军中有规定,带私产入伍可以免去排队。你随我来吧。”

无名在一群人艳羡的目光下,牵着旺财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城门负责登记的老卒是几名就近征召来的账房先生。穿着崭新的兵服,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架势,显得很是不伦不类。边上还有专门的书童研墨伺候。

“叫什么名字?哪人呀?擅长什么?”老先生撸起袖子,笔杆子悬在登记册上问道。

无名点头哈腰道“孙二狗,九鼎山来的,是一厨子。”

此言一出,引起了一片不大不小的骚动。

一旁站岗的一个老兵痞打趣道“哟呵,九鼎山的名气可大着呢。你咋跑这来参军呀?你们不是有自己的兵营吗?”

无名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这事,陪笑道“我就一厨子,又不是仙人。都是为了打蛮子,在哪不都一样嘛?”

管登记的老卒只当无名是哪家经营不下去的饭馆厨子,也不揭穿道“咱这正缺伙夫呢,留这儿挺好,起码管饱。”说完,刷刷几笔在竹简上记录好。然后扔出一块伙夫的腰牌给无名。

带无名过来的那名监军见他站着没动,催促道“还愣这干嘛?去军备处报道去呀!”

无名拿着腰牌有点愣神,疑惑道“这……就完事儿了?”

刚刚那名老兵痞挑着眉头讥讽道“怎么着?还等着领军饷呢?别以为九鼎山的厨子就多了不起啊,来咱这报道的神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掌教都来了好几位。滚滚滚,别在这堵着。”

无名一阵的无语,带着旺财去了军备处。

军备处其实就在几步远的地方,连问路都省了。门口挂着老大一块牌子,上面是一副刀盾交叉的图案,一目了然。

无名拿着腰牌领了两套褐色的粗麻布军装,一双布鞋,一个围裙和两副套袖。至于被褥什么的,下到军营后自然有定额配给。

无名被指派的军营是破阵营,据说是在前线被打残后退下来的。这段时间正在补充兵源训练新兵。

向营长报道的时候,无名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营长身高六尺,宽度差不多也有六尺。浓眉大眼,络腮胡子。站那不动的话活脱脱就是一堵矮墙。若是只看样貌的话,倒是生了一副很好说话的富态嘴脸。

不过传闻营长在战场上曾单独打杀过两名蛮族士兵。一个是用锤子敲瘪了脑袋,另一个是杀红了眼,徒手勒死的。

打杀蛮子虽然不易,却也有不少人有这样的战功。可要是加上‘单独’两个字,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营长姓史,出生时家里花了三个小钱,从算命先生那求了个名字叫业辉。指望着他能光宗耀祖。可惜事与愿违,考功名和经商都没什么天赋,反倒是在军伍中有了点展露头脚的意思。

史营长对无名有点热情的过了头。离的老远就亲自迎上来,笑着道“你就是分到咱个营的伙夫吧?可把你给盼来了,终于不用吃诚胖子做的东西了。”

无名有点适应不了营长的热情劲,不动声色的挪出一点距离道“营长好。伙夫孙二狗报道。”

史营长满意道“嗯,不错。还带了一匹……马?”

无名有点不好意思的更正道“是驴。”

史营长半点不觉得尴尬,道“不错不错,是头宝驴。有了这个,咱们每次就能比别的营多领不少粮食了。”

无名小心的问道“营长,咱这以前的伙夫呢?”

史营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道“没了。上一仗打的有点惨,被蛮子抄了后路。四个伙夫合伙摘了颗蛮子的脑袋,都交待在那了。”

无名见史营长颇为善谈,趁热打铁道“咱们营现在多少人呀?我以后烧饭也心里有数。”

史营长笑道“满编是一百步卒,上一仗折了七十几个弟兄,所以才来这招些新兵充数。不过咱们破阵营也不是吃素的,收了十八颗蛮子脑袋。嘿,这名气算是硬生生打出来了。”

无名没有作声。七十多条人命换十八颗脑袋,还是值得夸耀的事。战场上的惨烈程度可见一斑了。

史营长拍着无名肩膀宽慰道“别担心,要是没啥特殊情况的话不会让厨子出阵的。煮好饭就是最大的军功了。”

史营长亲自把无名送到了伙夫的营房。

要说这伙夫真不愧是技术兵种。待遇比一般的士卒要好上不少。不说营帐里没那么挤,连床榻都要宽上一些。

好不容易才送走絮叨个没完的史营长,无名长长舒了口气。

正整理被褥,营房门口探了个大脑袋进来。

“嘿,你就是咱们营新来的伙夫?”

26 狗大厨的小灶

无名看清来人后,竟是忍不住流露出了惊艳之色。

此人生了副白白嫩嫩的皮囊,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一身虚胖的宣肉像个发面馒头,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站那不用开口就给人一种贱兮兮的感觉。

毕竟现在参军的都是吃不饱饭的流民,这样的胖子恐怕整个军营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吧?

无名对胖子善意的一笑,道“我是孙二狗,新来的伙夫。你是?”

胖子自来熟的坐在对面床铺上,小眼睛眨吧眨吧地上下打量无名道“我也是这个营的伙夫,叫黄城。弟兄们都喊我城胖子。”

无名露出个夸张的表情,打趣道“哟呵,这名字够大气的呀。”

城胖子嘿嘿一笑,道“来这了就是自家兄弟,以后我罩着你。谁欺负你了就跟哥说,我去找营长评理。”

无名被黄城的话给逗乐了,索性坐下攀谈了起来。

原来这黄城还真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有个当京官的老爹,还是从三品的中议大夫。这小子在茶馆听多了说书先生的故事,再被狐朋狗友一撺掇,就头脑发热的离家出走投军来了。怕被家里逮回去,专门挑了这么个偏远的地方。

来了军营才发现军伍生活和他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压根就吃不了这份苦。碰巧营里缺个伙夫,就自告奋勇的跑来烧饭了,结果这一烧饭就烧出了名。原因无他,城胖子天生没有味觉,对自己的手艺又有种莫名的自信。出自他手的饭菜,士卒吃起来特别省。

这下无名总算知道史营长见了他为什么会那么热情了,感情还是沾了这个胖子的光。

当天晚上,无名就收拾利索上岗了。

破阵营不愧是有军功摆着,伙食标准真是没得说。上面给营里配给的主食是苞米面,还能在里面添上一些白面。茄子萝卜一类的蔬菜也不吝啬,只要别浪费就能管够。

一帮面黄肌肉的破阵营老卒别说是欺负新兵,见了无名都跟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似的。

无名小心的瞥了眼脸上满是希冀之色的史营长,实在想像不出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真亏得营长还能保持住那样的体形。

放盐,加水,揉面,切段,擀饼,烙烤……无名中规中矩的烙着葱花大饼。

一帮完成训练的老卒跟围观水灵娘们儿洗澡似的,撅着屁股看无名烙饼。不时爆出一阵阵的喝彩。

城胖子往灶膛里添柴,满脸的不服气道“有啥呀?跟我整的不是一样吗?”

一个老兵摇着脑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道“这个真没法比!二狗做的饼是用来吃的。你做的饼是拿来杀敌的。”

“噗……哈哈哈”一帮糙汉子都没心没肺地哄笑了起来。

饼烙好后,大锅里的水也煮开了。下里了萝卜块和黄瓜条。刚搅拌了两下,黄城就抱着调料罐凑了过去。

无名用勺子往他身前一拦,道“唉,城胖子,你要干啥?”

黄城有些不高兴,没好气道“加盐呀。”

无名嘴角抽了抽,无奈道“你端的那个是面碱。”

黄城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抓褐色粉末道“那加胡椒没错吧?”

无名再次用勺子挡住他的手道“这是肉桂粉,大哥。别捣乱,一边玩去哈。”

营长史业辉见到这幕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娘的,这下再也不用厚着脸皮到处蹭吃蹭喝了。老子营里终于有伙夫了!”

黄城直到晚饭吃到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不都一个味儿吗?有啥区别呀?”

从吃相上不难看出这些老卒平日的生活有多凄惨,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一顿晚饭,三十人不到,硬生生吃出了五十人的量。

第二天一早,新兵到位。破阵营终于补足了百人的建制。

史营长站在四方阵前,双手的拇指卡在宽腰带上,虎着脸从一张张新面孔上扫过,训话道“破阵营,一个英雄的番号。这里曾经数次战损超过七成,

但战场上从未有人退缩过一步。不妨让你们知道一件事:这里的人都不会久待。要么死在下一战的战场上,要么积累够军功滚去别处当官去。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都得听我的。‘不教而战谓之杀’,我的任务就是把一群废物练成精英,保证你们上战场的时候不是无谓地送死。今天的操练的内容是二十名老卒对阵你们七十个雏。表现最好的三十人吃狗大厨的小灶,其他人吃城胖子煮的饭,至于最差的十人。饿着!”

远处看热闹的城胖子用肩膀撞了无名一下,挤眉弄眼道“兄弟文采怎么样?这是我帮营长写的,听说他背了好几宿呢。”

无名还在纠结“狗大厨”这个称呼,闻言一愣。诧异道“你还认字呢?怎么不去做个书纪官,那多舒服啊,当什么伙夫呀?”

黄城不屑道“书纪官都是些又酸又骚的糟老头子,没劲!还是当伙夫有成就感,看着弟兄们对你做出的东西赞不绝口,多有成就感呀。”

无名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啧啧道“你哪儿来的自信?”

黄城一本正经道“你要把必胜的信念注入到食物里,再传达给将士们。他们才能在战场上勇猛无敌。”

无名晃了晃脑袋,刚刚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一群士卒红着眼用大饼砸翻蛮子的画面。

训练场上

二十名老兵一手持盾,一手拿训练刀。五人一组,组成了四个圆形刀阵。

黄城兴奋道“来了来了,这可是旋刀术唉。开眼了吧?”

无名没吭声,他不但见识过旋刀术。而且印象深刻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任何一种厉害的法术。

新兵的人数毕竟多了好几倍。初生牛犊不怕虎,气势倒也不弱。聚成了一堆,跟土匪下山似的“嗷嗷”怪叫,甚至还有人喊出“干翻老兵”“老子要上位”这类的口号。

结果双方才刚一接触,新兵一方就给人一种豆腐渣摔在墙面上的感觉。瞬间拍倒了一大片,躺在地上疼呼连连。

新兵中有一道人影表现的特别显眼。

身上军装大了好几号,腰带勒在小细腰上。远远看去就像在布口袋里塞了根棍子,又从中间系了条麻绳。鞋也不跟脚,刚跑没两步就甩飞了一只。另外一只把他自己给绊了个狗吃屎。

等他爬起身来跑到地方的时候,战斗都已经结束了。对上老兵不怀好意的笑脸,很自觉地把刀一扔,老老实实的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无名瞅了一乐,这不是报名时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小神棍吗?居然也给分到这个营来了。

史营长黑着张脸,上前抓住小卒的衣领轻轻一提。小卒就像只鸡崽一样双脚离地被拎了起来。几乎是脸贴着脸地对他咆哮道“谁让你扔的刀子?谁给你的胆子?这他妈不光是你的命,还是你袍泽的命。他们把后背给你,你却把刀给扔了?”

小卒吓得脸色苍白,鼻子一抽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史营长怒道“怎么?还会哭鼻子?等对上蛮子你哭给他们看吧,看看他们会不会饶了你。”说完把小卒放回地上,握拳在他胸口猛怼了一下。

小卒“噔噔噔”连退了六七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脸憋地通红,爬起来后抿着嘴唇倔强的不肯出声。

史营长不近人情道“把鞋给我穿好,领着这帮新兵绕城跑二十圈,你跑最前头。今天你要是敢挤出一滴眼泪,老子就把你踢出破阵营!”

说完,史营长对相继爬起来的新兵吼道“你们都跟在他的身后跑,谁都不准超到他前面去,也不准有一人掉队。午饭前跑不完二十圈,全都给我饿着!”

此言一出,哀嚎一片。

史营长吼道“都给老子闭嘴,破阵营没有发牢骚的兵。别地方我不管,只要在这一天就给我把舌头管好了!”

无名啧啧道“我终于知道为啥你当伙夫都没人提意见了,营长发脾气的时候还怪有威严的呢。”

黄城挖着鼻屎道“听说营长以前是个挺温柔的人,后来身边弟兄死的

多了就越来越不近人情了。”

无名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道“我说城胖子,煮饭的时候记得洗手啊。”

黄城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指头,无所谓道“没事,都是些糙老爷们儿,没那么多讲究。”

无名呸了一口“就你一人不讲究吧?”

日过当头。

新兵们不出所料的没有完成任务。只能一圈圈跑到近处时眼巴巴的瞅着老卒们围着无名有说有笑的大口朵颐。

黄城准备了一大锅菜粥和面饼。根本没人动,显然都是给他们准备的。

一帮新兵从早上起床就滴水未进,又一口气绕城跑二十圈,差点没要了他们的小命。最后几圈像泄了气的皮球,相互搀扶着慢慢蹭到了终点。

终于开饭的时候这帮饿急了的汉子根本就顾及不上饭菜的味道,狼吞虎咽就下了肚。

这下可把黄城给开心坏了,他做的东西还从来没这么受欢迎过呢。

几个老卒勾肩搭背的走过来,一脸玩味道“慢慢来,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咱们营长的花样多着呢,玩一年都不带重样的。”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新兵有气无力的问道“大哥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老卒“呸”了声道“这才哪到哪呀?我跟你们讲,现在怎么操练你们都不过分。等以后对上了蛮子,你就该后悔现在没往死里练了。”

另外一个新兵道“大哥在战场对上过蛮子吧?真有传言的那么厉害?还不是一刀一个窟窿?”

老卒嘿嘿一笑,对这帮后辈道“跟你们说再多都没用,以后对上就知道了。总之记住一句话:那就是一帮两条腿的畜牲,别把他们当人看。”

入夜后

营帐里城胖子咬牙、放屁、吧唧嘴全占齐了,还时不时的嚷嚷两句梦话。感觉他一个人就够唱一台大戏的。

无名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打坐都静不下心来,毒死这死胖子的心都有了。索性搬张椅子跑到外面纳凉。

刚出来没一会,就听到一阵细如蚊蝇的哭腔压抑着传了过来。

无名循着声音找过去一看,竟然是白天被营长吼的那个小神棍。蹲在角落里,用手使劲捂着嘴,哭得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

小神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连忙站起身来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

才刚一抬头,“啪”的一个耳光,把他瘦小的身子抽地转了个圈,又一屁股坐回到地上。

无名一脸歉意的伸手去拉他,道“对不起呀兄弟,一时没忍住。见一大男人冲我抛媚眼,就没控制住我的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也不是存心的。”

小神棍嘴唇颤抖,没理会无名。自己爬了起来,默默的拍去身的上泥土,转身往营帐走。

无名一拉他的脖领,把人整个提了起来道“唉?别急着走哇,你白天啥都没吃吧?厨房还有点残汤剩饭,不嫌弃的话就整两口去?不然明天有得你受了。”

小神棍猛的一吸,已经流到嘴角的鼻涕又缩了回去,“咕噜”一声咽了。疑惑道“你咋知道?”

无名一手提着小神棍,迈开八字步道“一掂量就知道了,你还没馒头沉呢。”

营长史业辉从新兵营巡视回来,刚好远远的撞到了这一幕。面无表情的轻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无名把白天剩下的冷硬干粮端给小神棍,见他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啧啧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小神棍点了点头,嘴里塞的嚼不了东西。

无名“切”了一声,起身盛了碗汤推到他面前道“投军前就没给自己算算?没想过今天这一出吧?”

小神棍摇了摇头想要说话,不过嘴塞的太满。微微张嘴就掉了一桌子饼渣,忙捡起来塞回嘴里。

无名叹了口气“饿死鬼投胎呀你?”

小神棍不好意思地报以一笑。

这一笑媚眼如丝,百花黯淡。直让无名从心底升起一股恶寒,又有了抽人的冲动……

27 有人叫板

破阵营的兵种是攻守兼备的盾刀兵。

训练时,新兵被分成了十四个五人小组,每个小组由一名老卒带着。余下十个老卒编成两个五人组,与新兵们做对抗训练以及传授战阵技巧。

爱哭鼻子的小神棍名叫司理全,营里都叫他小厮,动作永远比别人慢半拍。和他分到同组的是四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被他把节奏带的乱七八糟。连累得几人休息时间都被留下来加练。

史营长背着手走到几人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训练。半晌后才喊了声停,歪着脑袋凑上前去,一个个挑衅似的分别跟几人对视。

看了一圈后不紧不慢道“既然分到了一个组,就要全力的适应彼此。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你的手、你的脚。如果手和脚不能迁就身体,那就让身体去适应手脚。我不管你们谁迁就谁,总之要给我练成一个整体,得打出最有力量的拳头才行。”

见几个汉子脸上现出不忿之色,史营长道“你们几个听好了,破阵营有两个属于自己的规矩。一、不准对同营弟兄有任何形式的抱怨。二、记牢第一条。”

说完,把一双小号的布鞋拍在司理全的怀里,背着手扬长而去。

带队陪练的老卒啧啧道“我说这两天咱营长怎么老往军备处跑嘛,感情是要这双小鞋去了。我说小厮,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换上吧。”

司理全“哦”了一声,赶忙换上新鞋。来回走了几步后,抬起头来傻乐。

几个汉子一阵毛骨悚然,那名老卒惊道“乖乖,太他娘骚了。老子以后不会喜欢上男人吧?”

史营长冷着脸巡视训练场上的新兵,不时训斥上几句,所过之处留下一片铁血萧杀之气。

不过走到无名身前的时候瞬间换上了张堆满笑意的脸,搓着手憨笑着“狗大厨,弟兄们的训练时间不多,得加大点力度才行。你看能不能想法子在伙食上再下点功夫?要什么东西跟我说,我去打申请。”

无名脸上抽了抽,无奈道“营长,你要是不觉得我攀高枝儿就喊我一声老弟。要不叫我孙厨子也成,狗大厨这称呼实在是有点受用不起呀。”

史营长干笑了两声,不好意思道“哟,老弟别见怪哈,糙惯了,确实是我考虑不周。那个……伙食的事……?”

无名挠了挠下巴,不紧不慢道“这事我正琢磨呢,这阵子总往军备处跑。看那有不少剔剩下的骨头,营长帮我要点回来吧。”

史营长疑惑道“那可是打磨轻甲关节的牛臀骨,硬得很。这玩意要是能吃还能留到现在?”

无名耸了耸肩道“那成,营长你给整些肉回来吧。保证半个月把大伙养得壮壮的。”

史营长翻了个白眼,撇嘴道“得,肉没得吃,骨头总得管够吧?我现在就去军备处,他们要是敢不给,我就到袁校尉那闹去。”

无名不知道史营长后来是怎么和军备处沟通的。动静不小,连监军都惊动了。反正他第二天一早就接到通知,带着旺财去拉回了满满一车的骨头。

卸车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了过来“哟,你们破阵营如今不得了呀。光用刀砍还不够,连牙口都练上了?”

无名瞥了眼,发现说话之人是个面白无须的军官。长了张哭丧脸,佝偻着身子。身上还残留着一股未散尽的硝烟气息。

史营长挥手让几名老卒帮忙卸车,没好气道“连亭,你怎么也来了?队伍被打残了?”

连亭哀叹了声道“可不是嘛,就回来四十几个弟兄。不过我们这次也长脸,干掉了二十三个蛮子。”

史营长呸了一口,不屑道“折了二百多人,才整了二十三颗脑袋。怎么好意思吭声的?”

一个老卒边搬骨头边小声道“嘿,又掐起来了。这二位只要碰面就没消停的时候。”

无名小声道“这人谁呀?”

老卒手脚不停的道“叫连亭,咱们营长的冤家对头,处处都爱跟咱们较真。是长枪队的屯长。”

无名疑惑道“屯长是什么官呀?”

黄城伸舌头舔了舔骨头,尝不出什么味儿来。呸了口,插嘴道“一个屯有二百五十个长枪兵。”

无名讶异道“那比咱营长官大呀,俩人还能斗起嘴来?”

那名老卒啐道“屁的官大,兵种不同,编制就有区别。别看他带的兵多,咱们盾刀兵一个能揍他们两三个。”

这边正说着,史营长和连亭已经像斗鸡一样面红耳赤的顶到了一起。

“老子二十个手下挑你四十个枪兵,敢不敢接招?”

“有本事咱俩单挑啊,输了的是孙子!”

连亭身后的副官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咳了声道“屯长,咱们还是先去帅帐报道吧。扎下营再说这些也不迟。”

连亭冷哼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道“单挑呀,你别想躲,这么多

人看着呢。不怕在你手下面前丢人继续藏着。”

史营长蹦着高吐了口唾沫道“你他娘爱跟谁比跟谁比去,老子才不陪你玩呢。”

无名小声问道“营长不是这人对手?”

老卒小心的瞄了眼营长背影,声音压的更低道“咱们营长腿短。”

无名不明所以,继续问道“所以呢?”

老卒露出不忿之色,咬牙道“那孙子是个神射手!”

无名恍然大悟。

打从这天起破阵营就热闹了起来。

连亭三天两头的往破阵营跑,什么都要跟史营长攀比一下。

从战功比到军备,从饭量大小比到撒尿远近。甚至无聊到比谁吃城胖子煮的饭能坚持更久。

不过积极的一面也有,破阵营终于有机会进行全营级别的配合对练了。对手是七杀屯的二百五十名枪兵,双手互有胜负。

随着时间的推移,破阵营的战力越来越强。已经呈现出了压制七杀屯的势头。

对此,连亭百思不得其解。各种试探之后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无名身上。

无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将坚硬的骨头软化,然后熬制出奶白色的浓汤。浓汤放冷后会凝固成膏,再切成块,开饭时分给士卒。

熬剩下的骨头渣子经晾晒,研磨,再筛出最细的部分和面粉一起烙成大饼。几乎一点都没浪费。

连亭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搭着史营长的肩道“辉仔呀,我以后把配给下来的白面全让给你们营怎么样?”

史营长抖掉他的手,斩钉截铁道“没门!”

连亭没脸没皮的把手重新搭了上来,笑道“我还没说干啥呢,要是白给你呢?”

史营长咧起嘴,嘿嘿笑着“那你有什么歪屁,放出来听听。”

连亭撇了撇嘴,开门见山道“我相中你们营的伙夫了,让给我咋样?咱俩可是一起玩泥巴长大的,这点小事不为难吧?”

史营长松了口气道“我当多大个事儿呢!不过那小子可是我们营的宝贝,你光给点白面可不行。”

连亭一听有戏,强忍的兴奋,龇牙道“怎么着?还要狮子大开口不成?”

史营长面色不改道“从我这挖一厨子,营里的伙食水准得下降不少呀。我总得给弟兄们一个交待吧?这样吧,反正你连大官人不差钱。再给添头猪。”

连亭咬了咬牙,点头道“成,人啥时候过来?”

史营长憨憨笑道“你先回去安排吧。东西到了营里,我立马让人去你那报道。”

连亭忙不颠的回屯安排去了。不到俩时辰,一驾装着白面的大车就赶进了营地里,车后面还栓了头大白猪。

托了史营长的福,晚上全营开了把大荤,撑的一群大头兵直翻白眼。

没多久,一脸委屈的黄城期期艾艾的回了营地。对史营长道“营长,他们太过分了,不但把我轰了出来,还差点动手打人。那连亭让我给你捎句说,说要跟你绝交。”

史营长叼着根牙签,不屑道“绝交?那小子都跟我绝交十多回了,甭理他。饭菜都给你留着呢,趁热。”

第二天一大早,连亭又带着两个伙夫装扮的人跑来砸场子。

领着人直接去了伙房,对无名道“小子,我今天带来两个伙夫,来切磋一下厨艺如何?”

无名瞥了眼两人的手臂,见两人满脸的挑衅之色。淡然一笑道“我认输,三位请回吧。”

连亭怔了半天,讥讽道“连点争强好胜的念头都没有,怎么当的兵?”

无名点了点头,道“我就一伙夫,煮好饭就行了。劳烦让让,我还好多活要干呢。”

说完,无名毫不客气的绕过三人,去搬一袋面粉。

连亭脸色更黑了,面袋子上还印着‘七杀’两个字呢。

史营长听闻连亭跑伙房找事,火急火燎地赶来。一见三人就冷着脸嚷道“老连,你也太不要脸了。跑来跟我要人,我二话没说就给你派过去,你居然把人给我轰了出来。怎么着?觉得我们破阵营好欺负是不是?昨天刚给我上完眼药,一大早又跑来闹事儿,要不咱们去猴子那理论理论去?”

黄城听到动静抻着脖子往伙房里瞅,一见是连亭。连忙一脸畏惧地把头缩了回去。

连亭脸色变了变,去袁校尉那理论?他哪丢得起这个人呀?吃亏事小,要是让那家伙知道了怎么也得被嘲笑个一年半载的吧?

连亭身后一个壮硕厨子打起圆场道“史营长,我们没有挑事的意思。就是听说这位小兄弟的厨艺高超,见猎心喜之下缠着我们屯长带我俩来的。”

无名在大木盆里又加了一袋苞米面,然后添水和匀。淡然道“你们找别人玩去吧。没见我正忙着呢吗?”

连亭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无名在面粉里加的白面占了一半的比

例。这待遇都赶上游哨轻骑兵了。咬牙切齿道“咱们下点彩头怎么样?敢不敢赌?”

无名手上一顿,抬头笑道“你那还有白面?”

连亭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气急败坏道“一头猪!”

无名站起来搓掉手上的面粉,不耐烦道“那行,就一头猪。咱们快点比,别耽误大伙开饭。”

史营长悄悄算计了一下,一头猪差不多要他三个月的军饷。咬咬牙没吭声,输了的话就全当昨晚猪肉是他请客了。

连亭嘿嘿一笑,咱们三局两胜。

无名招呼两个老卒过来“吩咐道,把那几袋山芋洗出来。”然后才百忙之中回了他一个字“行”。

相对瘦小的那名厨子从随身的小背包里倒出一捧核桃。傲然道“第一场我和你比徒手开核桃。谁在不使用工具的情况下开的核桃又快又多谁就赢。”

史营长拿起一颗核桃,眯起眼道“这种铁核桃比石头还硬,你确定这是比厨艺?”

瘦小厨子撇嘴笑道“行军途中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到食物是一个伙夫该有的本事。”

无名点了点头。道“你先来吧。”

瘦厨子把一枚核桃放到案台上。然后卖弄似的来了个后空翻,大喝一声。一记头锤砸在了核桃上,核桃应声而碎。

瘦厨子脚下踉跄了两步,扶着连亭站好。额头上一条血线缓缓流了下来,挑衅的看向无名道“怎么样?我还能一口气再砸两个!你要是怕丢人的话就直接认输吧。”

无名捡过一个核桃,“喀拉”一声捏开。赞道“嗯,不错。挺饱满的,这是在哪采的?”

连亭三人脸色大变,只见无名“喀拉喀拉”又捏开几个。边嚼边抓了一把塞到史营长手里道“尝尝,新鲜着呢。”

高高壮壮的厨子哼了一声道“这局算你赢好了,接下来我要跟你比刀功。”

无名挑了挑眉头,笑道“左手刀是吧?跟菜刀可是有区别的。你确定跟我比这个?”

壮硕厨子眼角猛的一挑,诧异的看了眼无名,冷哼一声道“比过再说。”

正在这时,两名破阵营的老卒把洗好的山芋抬了进来。无名笑着一指道“正好一会吃这个,咱俩就比削皮好了。”

壮硕厨子哼哼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完,从后腰抽出一柄宽刃短刀。

无名见了短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你这刀跟菜刀的差异倒是不大,难怪有这信心了。好了,开始吧。”

壮硕厨子的刀功极为扎实,削下来的山芋皮薄而不断。无名赞道“厉害,下过一番苦功夫。这刀法贴身厮杀很有优势。”

说完转过身揉面去了。

连亭嘴角抽了抽道“我们不是来帮你干活的,这正比试呢。你不会是有心让着我们吧?”

无名又用力揉了几下,然后找来帘子把面盆盖好。笑道“这样不耽误大伙开饭嘛。”

走过去一看,壮硕厨子正全神贯注的削皮。短短一会儿功夫已经在削第六个了,无名赞道“挺快呀。你要是个真厨子就好了。”

无名一手一把菜刀,刀刃微微向上。挑起两个山芋,手腕一抖,使出了个回拉的劲。山芋滴溜溜在刀锋边缘旋转了起来。

下刀没有太快,无名刻意算计着时间,当所有山芋都削好后一数,刚好比壮硕厨子多了一个。

连亭使劲咬了咬牙根,随即脸色恢复正常,道“不错,这一局是小兄弟赢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接下来再比第三场吧。”

刚刚松了口气的史营长,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怒道“不是说好的三局两胜吗?怎么又出来第三场了?你要是打算跟我们比脸皮的话,我们就直接认输好了。”

连亭翻了个大白眼,撇嘴道“谁说的?我刚刚明明说的是五局三胜好不好?”

无名点点头道“那行,第三局轮到我来出题了吧?一个伙夫,最重要的就是味觉。我这有四粒小药丸。没什么别的用处,就是辣。你们仨每人选一颗,黄城选一颗。只要有任何一个人胜过城胖子,前面那两场都算我们输好了。”

瘦厨子哼了一声,道“你作弊怎么办?在药丸上做记号或者给他一颗不一样的我们也不知道。”

无名无所谓道“你们仨先挑,挑剩下的就是他的。就算做了记号也很大概率被你们选走,你们只要胜出一个就全翻盘了。”

无名往灶堂里塞了些硬柴,见几人还赖在伙房,不耐烦道“出去比去,一大帮子人挤在这都没法干活了。”

把一群人哄出去之后,史营长还堵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名有些无可奈何道“要是营长不镇场子的话,他们又要耍赖了哈。快出去吧,就数你体格最大。牵猪的时候顺便买些糖回来,晚上给大伙做红烧肉。”

28 弃子

当晚大伙所期待的红烧肉到底是没能吃上。

这次倒不是连亭又在耍赖,而是三个人全都辣疯了。

面红耳赤,眼泪鼻涕横流。尖叫着四处乱跑,不管青菜洗没洗,抓来就往嘴里塞。数名士卒上前帮忙,摁都摁不住。谁要是不小心被他们呵出的气吹到脸上,也难免被辣出眼泪来。

无名见黄城一如既往的在厨房忙进忙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黄城道吧唧了一下嘴道“有种热热的,痛痛的感觉。这就是辣味吗?再给我来两粒,我好好体验一下。”

无名扯了扯嘴角,道了句“怪胎”,不再理他。

从此以后,连亭就算到破阵营找不痛快也坚决不到伙房来得瑟。

破阵营伙夫惹不起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黄城的地位都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无名的小日子除了忙碌之外,倒是出奇的规律。

没见断仙台的刺客跑来找茬,在军营也遇不到什么山魈水怪。整天跟一群越来越像士卒的糙老爷们儿打成一片,闲时还能学上几手旋刀术。

破阵营里依就是按照第一天营长定下的规矩进行着奖惩。

成绩最好的三十人吃无名的小灶,成绩一般的六十个人吃黄城做的大锅饭,最差的十人饿肚子。

仅仅这一点,就成了破阵营中最有效的竞争机制。

为了挤进前三十的名额,士卒们都玩了命的训练。和其他营地的新兵差距越拉越大,大有一骑绝尘的势头。

而破阵营中最后十名的人选不断更迭,只有司理全万年不变地坐稳了全营第一渣的宝座。不过每天晚上伙房里总是恰到好处好的剩下一人份的残羹冷炙,倒是让他一直享受着小灶的待遇。

然而,当兵总是要打仗的。

大营中一直沉默的三军号角终于被吹响了。

各营各阵都紧急集合了起来。

史营长把一对金瓜铜锤放地脚下,背着手望向军容比数月前像样不少的士卒。沉声道“沿海的所有城镇都已经沦陷,各地出现了海盐紧缺的情况。咱们接到的任务是去拿下韦马滩的晒盐场。我就不说什么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屁话了,你们也别把自己当成什么新兵,一场仗打下来就都是老兵了。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两个,一、奋勇杀敌;二、努力活下来。行了,都去准备吧,用过午饭整装出发!”

无名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偷摸取出了蜂尾。没等包吞天嚷嚷出声,就把声音给封了起来。用神识询问道“融合几个阵法了?能飞了没?”

包吞天抱怨道“我说主人,灵力不够呀。你总把我扔在纳物空间里,我也接触不到灵气呀。我现在才刚和主阵法融合好,还不能御空呢。要不你想想法子,搞点法器什么的来给我吸一吸得了。”

无名诧异道“你还能吸收法器的灵气?”

包吞天的声音有些得意“好歹老夫的本体也是吞天丹呀,吞吸些灵气当然是小意思了。”

无名点头道“那行,回头给你整点,你继续努力哈。”

没理会包吞天“唉?唉?”的叫唤,无名把蜂尾直接扔回到了纳物空间里。又把金豆结的茧取出来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有破茧而出的意思。

无名叹了口气,身边能用的就只剩那头没心没肺的傻驴了。

军营里一时充斥起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除了少数身经百战的老卒是一脸淡然外,大多新兵脸上都挂着忧郁之色。

开饭时无名趁机问道“营长,这次啥情况?给说说呗。”

史营长一手一张大饼,左右开弓。两手的手腕夹着陶碗喝上一口汤,嘴里鼓鼓囊囊道“是场大仗,对方是支千人的散兵。拿下来是小意思,不过从地理位置上不太好守。这地方对咱们重要,对蛮子也一样。肯定得拼命,到时候就

打消耗了。更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

一个颇为温和的声音轻声道“这一战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走势,如果能守住的话不但能抢回一些主动权,还能把蛮子的呼应之势一分为二。别处的军力吃紧,只能从这新征的部队里调集人手了。”

说话之人的语气不紧不慢,生了一副白白净净的书生模样。就算穿着军官的服饰也掩盖不住那股浓郁的书卷气。

史营长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屁股都没抬一下,热情地招呼道“哟,猴子来了。吃了没?一起整点。”

军官不满的白了史营长一眼,手放在嘴上“嗯嗯”清了清嗓子。

史营长怔了一下,会意一笑。对大伙介绍道“这位是武佐校尉袁庆刚。领兵一部,是咱们的直属长官。”

领兵一部就是一千士卒,而且武佐校尉是正儿八经的从九品的官职。算是无名这几个月来近距离接触到的最大官了。

袁校尉倒是没什么官架子,挨着史营长席地而坐道“那感情好呀,我可不止一次听连亭夸咱们营的伙夫厨艺好了。”

无名给递过一碗菜汤。袁校尉接过后自顾自的捡了张面大饼赞道“先不说味道怎么样,光这伙食标准都能赶上我们狼牙轻骑了。”

史营长没好气道“别在这臭显摆了,你那骑兵伙食好就算了,牲口还要占一份口粮,吃的快比人好了。有那钱我也能整一批精兵出来,保证不比你的差。”

袁校尉和和气气地笑道“可以呀,用军功换嘛。我的骑兵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史营长闻言一阵丧气,叹道“军功?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似的,还不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

袁校尉没接话,轻轻拍了拍史营长的肩膀。慢条斯理的吃了几口后,没多停留,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别的营。

无名凑上前去,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道“厉害呀营长,跟长官说话还这么有底气。”

史营长咧起嘴笑道“一起撒尿玩泥巴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呀?他要是敢跟我摆官架子,我就不认他这兄弟。”

用过午饭。大家迅速整备好行囊,从东面城门出发。

英杰城出阵士兵两万,辎重部队和军医等随军人员一千余人。一下子把城中的士卒带走了一小半。

无名作为后勤人员随辎重部队一起缓缓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黄城在他身旁不停嘴地讲着不知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唉,你知道咱们营长跟袁校尉还有连亭屯长是啥关系不?”

无名在漫天的灰尘中实在不怎么想张嘴说话,用手捂着口鼻道“不是一起长大的吗?”

黄城得意道“对呀!他们仨不但来自同一个村子,而且都当了官。连亭的七杀屯,咱们的破阵营还有袁校尉的狼牙轻骑被合称为杀破狼。蛮子没来之前就已经闯下了不小的威名呢。当然,蛮子来了也不差。”

无名只管听着,完全没有说话的**。

大军行进至六道沟,有一万等候在此的军队并入到队伍中来。

一万大军中超过一半是上过战场的老卒,其中还有两千弓箭手和一千名踏脚弩兵以及十名同行的随军修士,配备了攻城器械。使队伍的整体战力一下子提升了一倍不止。

行至大栗子,又有一支两万人的部队加入了进来。虽然部队的质量和英杰城的这些新兵差不多,却带着二十五名随军修士。

无名皱着眉头越发的沉默下来,连黄城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闭上嘴闷头赶路。

作为一名伙夫兵,当然知道将近六万人的部队每天人吃马嚼是何等恐怖的一笔支出。这真的只是为了守住一块晒盐场?

距目标越来越近,终于在卧虎山迎接到了最后一支队伍。

是一支由百名修士护送的辎重部队,五千多后勤人员拉着一车车的箭矢长矛以及粮食和火油。

这是对付一千名蛮族散兵的阵仗?怕是队伍每天拉的屎都够把这些蛮子给活埋了吧?

相距韦马滩三十里,大军扎营修整。

除了吃喝休息之外,每名士卒都分发了事先烙好的干粮,且灌满了水囊。

半个时辰后,大军丢下后勤部队。全军急行三十里,奔袭敌营。

五万大军三十里急行,那场面可真不是一般的震撼。

放眼望去全是人头,根本看不到边。一面面旌旗被风绷的笔直,扬起的尘土如同掀起的一场沙尘暴。除了偶而的马嘶声和军官传令,几乎听不到士卒之间有什么交流说话的声音。脚步踏在地上的隆隆之声,如同奔涌咆哮的江水,大地都随之颤动。

大军身后,一万多名后勤部队缓缓而动,远远地跟在了大军后面。

三十里的距离,以蛮族的探查能力应该早就有所警觉了。不过此时大军显然没有继续掩饰行踪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在对方增派援军之前用蛮横地方式硬攻下来。

一千多名蛮族士兵,哪怕不是正规部队,也有正面抗衡江洲四五千步卒的底气。可是当军队的这个数值再翻十倍的时候,他们就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了。

仅仅在两轮弓弩攒射和骑兵的一次冲锋就彻底瓦解了蛮族士兵的防线。连同他们简陋的营地一起,都像掉到水池里的棉花糖一样迅速消融殆尽了。

占领韦马滩后江洲军队迅速铺散开来。卡住交通要道,剿灭残存的逃逸蛮族士兵和游荡潜伏在四周的斥候。两艘停靠在港的巨舰起锚欲要逃走,被随军修士踏浪追上,变成了两个浮在海上的巨大火球。

缓缓走在路上的辎重部队也在此时接到急行军的命令。一曲游弩骑兵赶回,在部队的四周游走警戒。

无名跟着大部队一身尘土地进入了军营的警戒范围。才刚刚停下运输的车马,辎重队伍中就分出了五千人,带着工具手脚麻利地筑起了防御工事。

组装式望台最先立了起来。然后在几处高点上布置下岗哨,架起巨弩。迅速的砍伐树木制成拒马,在外围挖掘出壕沟浇灌火油。

选择好的地点,事先准备的工具以及行动时的有条不紊,都如同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要是到了现在还有人说这些是临时做的决定,估计连包吞天那种智商都不会相信了。

别说无名这种小卒子搞不清情况,连五名位高权重的昭武都尉都是云里雾里的。唯有老成持重的武义将军王斌知道内情,却是始终是一副避而不谈的架势。

可若是有一张鸟瞰整个沿海布军地图的话,这些具备一定军事素养的将领就会对当下的局势有所判断了。

蛮族的沿海防线就像一张展开的包子皮,而这股奇兵就是一坨硬塞进来的包子馅。放任不管的话,他们不但会成为一股阻断蛮族之间呼应的力量,而且会不断蚕食掉周边的蛮族势力。可如果蛮子想要吃掉这支插到身后的江洲部队,就必须收拢起包子皮。必然会因为兵力的调整而把更多的海岸线让出来,那样的话蛮族将失去对许多港口的把控权,陷入到补给匮乏的被动局面。

蛮族最理想的做法是从附近调兵,以最快的速度歼灭掉这股力量,然后趁江洲部队尚未在他们放开的地方站稳,再杀一个回马枪,重新回到先前的僵持局面。

也就是说,从发起突袭的那一刻起。双方的决胜关键就是时间!

这股奇兵坚持的越久,胜利的天平就越倒向江洲一方。

这是个阳谋,是硬塞到对方嘴里的肥肉。一块哪怕嚼不烂也必须捏着鼻子咽下去的肥肉。

不奢望歼敌多少,牵制住的蛮族士兵越多越久,这只部队存在的价值就越大。

或者换一个说法:这支六万多士兵组成的大军,从出发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这场战役中起到关键作用的一枚弃子……

29 无声的角逐

江洲军的工程部队马不停蹄的构建防御工事。士卒稍作休息后也迅速行动起来,大范围地砍伐树木。

一来是用于修建营帐,二来是要清理出足够开阔的视野。

修士分组在清理出的地方设置阵法和陷阱,埋设机关。

无名等伙夫则找到各自的军营生火作饭。

特殊时期,破阵营全营都得以享受到出自无名之手的饭菜。黄城彻底沦为摘菜洗菜的下手,坚决不允许他碰一下调味罐子。

毕竟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再让大伙吃狗屎一样的东西未免太过残忍了。

吃过饭后,将士们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抓紧时间休息。

天黑后就到了蛮族的活越时间,必须做好应对他们反扑的准备。

破阵营的扎营位置临近北海,旺财左右没什么事,直勾勾的对着汪洋大海出神。

无名把它的鞍子和辔头卸了下来,用力拍了拍脊背道“这阵子跟我吃了不少苦头,玩去吧。记得回来的时候带点吃的。”

旺财用大长脸在无名身上蹭了蹭,然后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向大海冲去。奔跑到海边猛的跃起,四蹄并拢在腹下。“尔啊”一声长鸣,钻进了海中。惹得附近不少士卒侧目。

黄城抻着脖子瞅了半天,眯缝着小眼睛凑到无名身边问道“就这么放了?你不怕它跑了?”

无名笑了笑,道“没事,玩够就回来了。”随即板起脸来斥道“你拿的什么?赶紧给我送回去。”

黄城暗怪自己多嘴,悻悻然把盐罐子放了回去。

晚饭之前,旺财美滋滋的回到营地。叼回了一条足有三十斤的大鱼,一路享受着士卒们的夹道注目礼。

破阵营的晚饭自然就成了鱼汤配大饼。

味道传出去老远,和别营的清水蔬菜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临近几个营地的士卒看向这边的目光都是绿油油的。

史营长就差没把‘得瑟’俩字写额头上了。拿着饼,端着大海碗挨着个营帐溜达。尤其是到了七杀屯。使劲抻着他那可以忽略不计的脖子,一个劲的摇头,不停的重复着“你们就吃这?连点白面都没有?”

大老远瞅着袁校尉巡查过来,史营长忙喊道“猴子呀,吃饭没?别在这帮可怜孩子面前晃悠了。走,去我营里,今晚鱼汤管够。”

连亭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咬牙切齿的对身边老卒道“不就是有头会抓鱼的牲口吗?得意个什么劲?”说完,眼珠转了转,挑了个最大的碗道“瞧他那得瑟劲就浑身不舒服,我替大伙出口恶气去,看我不吃穷了他们。”

望着死皮赖脸跟在史营长和袁校尉身后的连亭,老卒嚼着粗糙难咽的大饼感叹道“不愧是老大呀,蹭饭都蹭得这么铁骨铮铮。”

晚饭过后,全军警戒。

除了换守的哨兵外,所有士卒持戈以待。整个大营只有风扯旌旗的“咧咧”之声。一百多位修士全部改换成士卒的装束,混在大军之中。

然而直到天色现出了鱼肚白,游哨依然没有发现蛮族任何的活动迹象。

天亮后,士卒拖着疲惫之躯继续筑建营帐和防御工事。

老将军王斌把五名昭武都尉叫到帅帐,经过一番商议后决定每人旗下的士兵都分成两拔。白天建营,夜间驻守,等营帐修建妥当后再恢复成日夜轮守。

大家都知道蛮子在晚上更危险,大多偷袭都来自于夜间。所以相应的多配了一些兵力。

当天晚上依然静的出奇。除了带着咸味的阵阵海风和拍岸的海浪之外,只能听到后勤人员的忙碌声。

直到早上换防时才发现居然被毫无察觉地干掉了十几个巡逻的游哨。

从这天起,双方终于展开了安静而冷血的角力。

蛮族开始不分昼夜的骚扰,人数都在百人左右,不断的引诱江洲军出营围剿。

可若是追击的话只有骑兵才能追赶上蛮族的速度,而且必然会遭到蛮子的埋伏。放任不管的话他们又像苍蝇

一样在附近转来转去,江洲大军的侦查范围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才几天的功夫就损失了不少精锐游哨。

距江洲军营三十里处,大军曾经休息过的地方。

一个蛮族的军营堂而皇之的修建了起来。从地图上来看,包子皮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合拢起来,而是微微薄了一层。一万斧兵已经动身赶往这里,除此之外还有两千掷矛手和五千重步兵从原部落开始向这边移动。再加上此处本就驻扎的三千蛮族散兵,其战力足以轻松吃下江洲的十万步卒。

江洲大营外

五名蛮族斥候借着夜色趴在草从里一动不动,眼中闪着狩猎时特有的嗜血光芒。

三名游哨骑着马缓缓从他们身前经过。

当先的游哨突然抬起手臂,示意注意情况。三骑纷纷勒马停步,谨慎的四处打量。

蛮族斥候纷纷摘下飞斧,狞笑着投掷了出去。同时爬起身,矫健无比地飞扑了过去。

五柄飞斧呈包围状呼啸着将三人全部划入到了攻击范围之中。

然而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并没有响起。

“叮叮叮”接连几声轻响传出,飞斧全部被轻盈的挑飞了到了一边。

最前面的那名游哨嘴角微微勾起,轻笑道“原来在这!”

蛮族斥候猛地停下脚步,豪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三名游哨拨开飞斧所用的是纤细的长剑。

江洲军中可没有配备长剑的士卒。如果有人配有长剑的话,那么身份呼之欲出。

修士!

“噗噗噗”几声轻响之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修士面无表情的把人头割下来,系在马脖子上。继续扮演起普通游哨的角色。

同样的一幕正在多处上演。

第二天一早,江洲军营传出一片欢呼之声。军营大门前竖起了十几根木杆,上面糖葫芦一样串着二百多颗金发碧眼的人头。这给憋屈许久的将士们狠狠出了一口气。

随即蛮族还以颜色,大白天就将十数名游哨袭杀。连人带马给乱刀分尸,胳膊腿散落了一地,示威性地铺在大营正面不远的草地上。

蛮族就像狡猾而记仇的狼群。无论耐力还是速度都不逊色于战马,能与之抗衡的骑兵又不利夜战。而且他们还警觉的很,一旦发现有修士伪装成游哨,扭头就跑绝对恋战。

仅在试探骚扰方面,始终保持数百人的蛮族斥候就与六万大军斗了个旗鼓相当。

如此一来,普通士卒反倒没什么事情可干了。

旺财这段时间成了破阵营的宝贝疙瘩。大伙吃鱼吃到恶心,又在别营绿油油的目光下螃蟹、大虾的换着花样吃。

有些布防在临海的军营看着眼馋,在长官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下,也有人试着下水去摸些鱼虾,不过收获难尽人意。往往是几只螃蟹炖一大锅汤,供好几百人喝,谁碗里能有根螃蟹腿就跟中了大奖似的。

袁校尉现在也不用史营长招呼了,到了饭点自己就带着碗跑来蹭饭。连亭也继续发挥着没脸没皮的一贯作风,照他的话讲那就是“开饭的时候我就是你破阵营的兵。”

司理全在不哭鼻子的时候其实是个挺健谈的少年,尤其喜欢卖弄看相算命的那一套东西。跟几个长官混熟后,忍不住又嘴欠起来。陪着笑脸道“袁校尉,别怪小厮唐突哈,实在是大人的面相过于清奇,忍不住想说上两嘴。”

袁校尉“嗯”了一声,笑道“早就听说你司半仙的大名了,来,帮我瞅瞅。”

司理全一本正经的放下空碗,对袁校尉细细打量。然后才赞道“大人天庭满,宽广润泽。鼻梁笔直挺拔,耳朵厚而不扇,发质密而不浓。眼中黑白分明,藏神储精。这是大富大贵之相呀,若是有朝一日离了军伍,弃戎从商。必是富甲天大的豪贾呀。”

史营长轻哼了一声,道“训练时不咋滴,功夫都下到忽悠人上了。来,小厮。给我也瞅瞅,说准了我免你一班岗。”

司理

全连忙陪上个笑脸道“说话可得算数哈,其实营长的面相我早就看过了。浓眉豹眼,铁须拦腮,两眉之间的距离特别宽。这是外粗内细,气凶心善之相。大人是天生的将军命,适合在军伍之中谋划未来。”

不待司理全继续说下去,连亭用脚踢了踢他道“我呢,给我也瞧瞧。我在哪能升官发财?”

司理全一脸嫌弃的拍了拍裤子,道“不用看就知道,连屯长是长命百岁之人呢。”

连亭“欧?”了一声,喜道“真的?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司理全不动声色的躲到史营长身后,讥讽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噗……哈哈哈哈”史营长和袁校尉一同笑翻了过去。

连亭气的脸上直抽,怒道“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

司理全扭头就跑,跑出几步后脚步一顿。又跑了回来,捡起地上的碗,一溜烟没影了。

动作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又引来一片笑声。

无名抱着膀子倚靠在伙房门口,见司理全把洗净的碗送回来,笑道“小厮,你这么爱帮人算命,给自己算过没?”

司理全抬头笑着“算过,我该着死在沙场上。”

无名有些意外地“哎哟?”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司理全。诧异道“你小子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呀。居然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下可真是让我高看一眼了。”

司理全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道“其实我给人算命就没准过。跑来参军不就是反其道而行吗?说明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无名抬起巴掌,做势欲打道“好好说话,乱抛什么媚眼?我对爷们儿可不感兴趣哈。”

司理全嘴角抽了抽,一脸委屈地嘀咕道“我这是含泪眼,一辈子的命苦相。不是抛媚眼,看谁都这样。”

无名不耐烦的摆手道“得得得,反正你那套玩意儿也没准过。次次成绩垫底,还不是天天有小灶吃?命苦个屁!别在这跟我玩伤感了哈,小爷我是铁石心肠。”

无名这边悠哉游哉,大营外的无声之争却在不断的升级。

营门外木杆林立,挂着的蛮族头颅已经超过了千颗。而江洲一方也有一千多名精英士卒死于偷袭骚扰之下,甚至还损失了五名冒进贪功的修士。

五名修士中有三名炼气期,两名锻神期。同样用木杆挑着头颅串了起来,怒睁着双眼面向江洲军营。躯体被几名蛮族士兵撕碎,当着江洲士卒的面吞食掉了。

军中有一名锻神期的修士与其中一人是兄弟关系,见其尸身受辱,不顾军令冲杀过去。虽然将这些该死的蛮子当场击杀,却也中了潜伏在暗处的巫医暗算。回来后只挺了盏茶的功夫就全身溃烂,哀嚎着化成了一滩浓水。

不得不承认一点,往日被人所不齿的邪修门派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反而要远超所谓的名门正派。

修士中有两人师出同门。是一个养鬼的三流小门派,宗主才不过是大炼气初气的修为。师兄弟二人出去转了一圈就带回了十多颗人头,其中还包括了一名巫医的脑袋。

这让无名想起了当初遇到的尸潮。要是有这么一个阵法放到战场上,可能会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吧?尸煞门……那帮家伙都跑哪去了?

突兀的,没完没了的骚扰在一天下午毫无征兆的停了。

方圆数里再也看不到一名斥候的影子,好像都凭空蒸发了一样。

王斌将军收到军情后,面无表情的发了半天呆。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的喃喃道“终于来了吗?”说完,缓缓站起身来,步履蹒跚而沉重。

帅帐前的藏蓝色帅旗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娇艳如血的大旗。

上面绣着一个杀意凛然的“死”字。

誓死旗!

许多士卒直到退伍都没有见过,不过它所代表的意思所有人都在入伍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人在旗在,旗倒人亡。

是死战至最后一人的宣言。

30 首战撼敌

黄昏时分,江洲军游哨传回了消息。

发现集结而来的蛮族大军。数量在八千左右,配有攻城器械,气势惊天。从望台上看,除了三千左右的蛮族散兵之外,还出现了从未遇到过的蛮族斧兵。

这些斧兵纪律严明,行军时排有整齐的队形。装备有统一的蒙皮大盾和双刃战斧,穿着浇铸成型的半身铁甲,头戴仅露双眼的铁盔。气势上完全凌驾于平日所见到的蛮兵之上。

这些蛮族士兵并没有急于进攻,轻而易举地打退江洲军几次试探性攻击后留在原地修整。

半个时辰后,第二拨蛮族士兵赶至。除了后续的五千斧兵,又出现了一个兵种。

二千掷矛手。

他们的身材看上去极不协调,体形像寄居蟹一样,右臂比左臂要粗上许多。眼神锐利,**的上身斜跨着一条宽皮带,在身后缚有十根带有倒刺的掷矛。

五架组装式抛石器立了起来,高达三丈。比无名当初见到的那种要大上许多。西瓜大的火油罐足以把落点的三丈范围变成一片火海。

攻城弩倒是与无名当初见到的一般无二,足足有十五架之多。

阵前竖起了十根形态各异的图腾柱,穿着奇装异服的巫医多达五十人。在他们身边堆满了木头笼子,装着猪、狗、猫等祭品。

江洲军营的木墙上。

文斌双手把剑柱在身前,面无表情的遥望蛮族排兵布阵。五名都尉在他身侧都现出焦急之色。

其中一人是个急性子,拱手道“将军,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做准备?不如让游弩手上去射一波吧。”

文斌语气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轻声道“等!”

等?几人一时闹不清这位大将军是要等什么。等缓军?不可能,路口已经被蛮子封死了。等天时?也不对,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一黑就对江洲士卒更不利了。总不能是等死吧?

可能没人会相信,这只大军放在这的意义正是等死。

从蛮子在大营前集结的那一刻起,帅帐中就飞出了一只信隼。

江洲一方的全面反击战正式打响。

一万名随军修士、一百三十万士卒兵分两路。从沿海两端向中间收拢,一路摧毁蛮族军事力量。逼得蛮军不得不向中心集中兵力,而中间现在就夹着无名所在的这只大军。

它的存在意味着蛮族军队无法握紧这个拳头全力反击。每多坚持一刻,江洲的胜算就多出一分。

同时,也意味着敌人会不惜代价的把这里夺回去。大军所要面对的绝不会是眼前这区区一万多蛮族精锐。还会有数倍,十数倍的敌人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

将士们都会死于这场战役,但要死的有意义。而这个意义就是多拖上那么一小会,多争取那么一瞬间。

十天!

就是这个军营存在的最低价值。

“哐哐哐”沉闷的脚步声把文斌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距离这么远都能听到如此清晰的脚步声?

刚刚赶至的蛮族士兵一亮相,顿时引起了大营一片惊呼。

重步兵

五千名蛮族士兵身穿厚达一寸的全身板甲,双手在身前提着一面门板大小的板盾,身后背着一柄双手巨斧。光一身行头就重达数百斤,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铁疙瘩。

天色逐渐黑了下去,图腾柱开始一根根亮了起来。像门柱一样彼此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座光罩拱门。三百名重步兵率先从光罩中穿过,身上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芒。

重步兵之间相隔数尺,一字排开。大盾在身前,首尾拼接成一了道钢铁之墙。

每名重步兵身后紧紧跟随着两名斧兵和三名掷矛手。

文斌见一道铁线潮似的敌人缓缓靠近,轻轻吸了口气,沉声道“放烟,弩手准备。”

“嘭嘭嘭”几声轻响,十数颗皮球大小的黑色泥弹被弹射出去。散落到两军的空地之间,经过碰撞而燃烧起来的泥弹不断地发出“滋滋”声响,迅速的释放发出大量的白色浓烟。

浓烟贴在地面两丈的高度,风吹不散。其中还添加了刺眼流泪的药物。

既然蛮族夜

间视力好,那干脆大家都别看了,都闭着眼睛瞎打得了。

这是和蛮族争斗中总结出的笨法子。

军营所处的位置是个大缓坡,地形上占有绝对的优势。双方相距二百五十丈时,望台上的神机弩率先开火。

江洲士兵的单体实力虽然不占优势,但机关数术方面的水平却要领先蛮族许多。神机弩不但射程与蛮子的攻城弩不相上下,而且能够更加灵活的调整射角。一口气射空三枚弩矢后才再次装填。

七架弩机“嘣嘣”之声不断,弩矢呼啸着飞入正在靠近的敌阵之中。

这种鱼鳞矢的穿透力并不强,甚至前端都不怎么锋利。击打在盾牌上几乎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顶多将持盾的重步兵撞飞出七八步远。但它的意在于对其他兵种的杀伤力上。

弩矢经过撞击后,其惯性会激活内部的机关。紧紧贴在弩矢上的鱼鳞状细刀片会猛的向四周爆射开来,形成一片刀雨。只是这种弩矢的造价十分高昂,据传十支这样的弩矢甚至抵得上神机弩自身的价值了。

然而神机弩的这轮射击并没有收获到预想之中的战果。在重步兵的身后,斧兵的盾牌和轻甲同样起到了强大的防御作用,护住掷矛兵并不吃力。除非倒霉到家,被弩矢直接命中,否则一些小伤在图腾柱的加持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相距二百丈,江洲军的一千盾刀兵和三千长枪兵出营排阵。

劲弩兵在后方排成三排侍命,弩矢插在他们的身侧。

一百七十丈,劲弩兵开始抛射弩矢。

劲弩又称踏脚弩,臂展八尺,有踏脚卡扣。射击时弩手躺倒在地,以脚撑住臂弓。双手拉动弩弦。弩矢通体为铁制,没有尾羽,只有个小小的十字花保持平衡。不求射击的精准度,只求射程和敌阵中的杀伤力。

一波箭雨落下,蛮族士兵中传出一阵冰雹砸龟壳的声音。偶尔传出一两声惨叫。

神机弩哑火,弩矢全部更换成了破甲矢。等待重步兵从浓烟中露出身形以便进行精准射击。

“轰轰轰”蛮族士兵终于开始加速了,像一股黑色的潮水,飞速向江洲军营推进而来。与此同时,蛮族军阵中第二波相同排阵的士兵也已踏上了战场。

抛石器和攻城车在重步兵的掩护下缓缓动了起来。

一百五十丈。

蛮族掷矛手动了。数百只短矛在空中划过一片致命的弧线,落入到江洲的军阵之中。瞬间惨嚎声一片。

强大的贯穿力在刺穿盾刀兵的轻盾之后,仍有余力将躲在盾后的士卒钉死在地上。长枪兵更是被毫不费力的一穿而过,甚至还有两人被同一根短矛所钉死的情况。

令旗挥动,指挥官大吼道“更换阵形为‘疏’。”

“哗啦”

大营前的士兵分散成了一个更大的方阵。人与人间隔三尺,半跪在地上,盾举过头顶。

两军相距一百丈。

蛮族士兵从浓烟的笼罩范围中露出头来,大吼着向江洲军营发起了冲锋,速度快如奔马。

站在营墙上的弓箭手加入战团,将点燃的火箭抛射到蛮族的身前脚下。箭矢充当火把,使士兵们能够清晰的看到敌军动向。

营前的军阵接到长官的命令,大喊道“锥阵,杀!”

士兵迅速改变成了三角形的冲锋阵,以盾刀兵为前锋,长枪兵为两翼。借着地势的冲锋优势,开始缓步向铁流迎了上去。

两个军阵对冲,看上去如同一个尖锥刺在薄纸上。可实际的效果却是纸制的尖锥刺在了铁皮上。

重步兵的盾牌挥舞间就能把人拍飞,一身重甲刀枪不入。必须由数名长枪兵把矛架到他们的腿弯处将其扳倒,再扑上盾刀兵把刀子从铠甲缝隙插入才能击杀。

然而蛮族的士兵显然不会给江洲士卒这么做的机会。紧跟在重步兵身后的斧兵成了生命的收割机器。

他们力大无量,身手矫健,而且耐力惊人。仿佛永远不知疲倦一样。

掷矛手也不是单纯的远程兵种,他们的短矛在近战中所造成的伤害同样惊人。

站在营墙上的弓箭手改抛射为平射,与掷矛手互换性命。不时被掷来的飞

矛飞斧带起一片血雨。

眼看着蛮族第二股军阵开始加速,第三股已经迈步走出。文斌长长出了口道“刑长老,要拜托你了。”

被称为刑长老的白发老人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连打了几个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片刻后,一道无形的波纹从战场中央扩散开来。

事先铺设在战场上的阵法被激活,五道巨大的光轮浮现而出。紧接着一条条亮起的线将五个光轮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复杂至极的光阵。

一阵微风抚过,轻柔地吹散了地上的浓烟,也吹散了天上的朵朵云彩。夜空中的繁星不断闪烁,光茫星星点点的挥洒了下来。

蛮族军队显然意识到了不妙,从军阵后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号角。

已经展开冲锋的第二梯队蛮兵纷纷停住脚步,缓缓向回退去。

然而,他们依然没能撤出法阵的笼罩范围。点点星光像漫天飘洒的白雪,毫无阻碍的穿过重步兵的铁甲,将其中的士兵变成铁罐里的火炭。哪怕敏捷的斧兵和掷矛手都无处可逃,变成了一个个惨嚎的火球。更多的星光落到地面后发出“噗嗤”一声轻响,爆起一朵火花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阵法之地瞬间变成了一个唯美的修罗场,哀嚎之声响成了一片。在星光之下,蛮族士兵和江洲士兵没有任何区别。

一个跌倒的蛮族斧兵想要爬起来往回跑,结果脚下一紧。被一名没了双腿的士兵给抱着摔倒。士兵嘴中喷血,疯狂地大笑道“小蛮子,陪爷爷一起下地狱吧。”

相似的一幕在战场的各个角落上演。

一名名江洲士卒露出狰狞的面孔,疯狂的扑向逃命的蛮族。他们在临死前终于如愿的从蛮子脸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神色恐惧!

军营后方

无名停下手里的活,皱着眉头望向营门方向的天空。轻声道“才刚刚接触而己,连落星大阵都用上了?看来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啊。”

黄城面无人色,牙齿打颤道“完了完了,听动静就知道是场硬仗。不会连咱们这些伙夫都要上战场吧?”

无名面无表情地用下巴朝帅帐方向的誓死旗挑了挑,平静道“那面旗是啥意思,知道吗?”

黄城浑身颤抖道“话是这么说,刀架在脖子上你不怕?”

无名把嘴凑到黄城耳朵旁,小声道“告诉你个秘密。”

黄城瞪大了眼睛,左右瞅了瞅。小声道“啥?”

无名嘴角翘起,低声道“你把刀架到蛮子的脖子上,他们也会怕。”

黄城“呸”了一声,急道“都这节骨眼了,你还有闲心逗我。”

无名耸了耸肩“不然呢?由着你在这瞎琢磨?要是让营长知道了,说不准给你安个惑乱军心的名头,现在就把你拖出去祭旗了呢。”

黄城闻言,两腮的肥肉一阵控制不住地乱颤。

无名笑道“行了,城胖子,还没轮到咱们营出阵呢。再说了,总得等当兵的死光了才轮得到咱们吧?现在咱们要干的就是让大伙吃的饱饱的,上路也不能空着肚子不是?”

黄城本就苍白的脸上像扑了一层粉,小眼睛瞪了无名一眼。埋怨道“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我现在更害怕了。”

无名嗤笑道“安慰人?有吗?”

黄城哀怨的看了无名一眼,打了个激灵道“不行,我得撒泡尿去。一紧张就想上厕所。”

军营之前

落星大阵刚一结束,江洲军营便冲出五百轻骑,直奔弃在半路的攻城器械。一顿劈砍破坏后,大摇大摆回了自己的大营。

没了攻城器械,直至天色渐亮,蛮族士兵都没再有所动作。缓缓退回三十里外的大营。

经此一战,歼灭蛮族重步兵四百余人,斧兵三百余人,掷矛手一百余人。敌方防御力最强的重步兵因为行动速度缓慢,反倒损失的最惨重。

江洲一方出阵的四千名士卒包括军官在内,无一生还。弓箭手损失一百三十人,劲弩手七人。神机弩有一架损坏,正在全力抢修。

就在江洲大营的将士松了口气的时候,更多的蛮族士兵向这个方向涌来。海上远远浮现出了一支舰队的阴影……

31 潜入敌营

现在无名的头发勉强长到了能挽起发髻的长度,在包吞天的强烈要求下,终于还是把蜂尾重新当成发簪插在了头上。

条件就是这货不准出声讲话,以免那尖锐的破锣嗓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包吞天在纳物空间里憋了好几个月,有种刑满释放的感觉。在军营里看什么都新鲜,没完没了的给无名传音,直到无名威胁把他塞回护腕里才终于消停下来。

伙房最近因为每天吃海鲜的关系,调味料消耗的特别快。大敌当前,军备处显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准备这些东西。无名跑了两趟无果后,终于决定到对面蛮子的营地里借点去,顺便收集些草药什么的。反正芥子空间大的很,多少东西都塞得下。

做好饭菜后,无名没跟大伙一起用餐,而是喊来黄城道“城胖子,我再去军备处转转哈,最近厨房缺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再不整点调料回来,我做的饭菜就要跟你整的一个味儿了。”

黄城撇了撇嘴,不屑道“本来就是一个味儿好吧?再说了,军备处你都去了好几趟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往那跑也没用呀。”

无名眼睛往帅帐方向瞥了瞥道“不是真没有,而是都留给大人物了。我再去碰碰运气。”

黄城不耐烦道“去吧去吧,不碰一鼻子灰不算完。受了委屈可别找我哭哈。”

无名不再理会他,往军备处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后东拐西拐,跑到一处没人的地方换上隐身衣,摸出了大营。

营外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一些阵法也修整完毕,能看到一片片浸透黑色血迹的土地。

三十里的距离,若是急行军的话得小半天的功夫。不过对无名而言只是不到半柱香的路程而已。

当蛮族的军营展现在无名眼前的时候,他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感觉。

震撼!

这里和他曾潜入的那个脏乱差的军营有着天壤天之别。

军营外围星星点点的分布着巡游斥候。士兵不是住在简陋的营帐里,而是坚实的二层木楼。仓库和训练场分布的井然有序。很难想像这些蛮族的物资是怎么运送过来的,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这个不毛之地变成一座要塞的。

蛮族依照兵种划分开区域居住,许多士兵正在用巨石、滚木等物进行着高强度的训练。军营中一队队士兵穿插巡逻,每一队都牵着只牛犊大小的短毛猎犬。

军营仍在不断向外扩张,不时有数百或数千的蛮族士兵从不知什么地方赶过来。只是数一下现有的营房数目,士兵总数就已经超过了五万之多。

自从第一次对江洲军营进行试探攻击之后,这里又囤积起了一批攻城器械。连图腾柱都多出了二十几根,营房里不时飘出刺鼻的墨绿色浓烟。显然是巫医在鼓捣什么恶毒的东西。

包吞天有些急促的传音道“主人,那柱子上有灵魂的味道,我感觉能吃。”

无名诧异道“吃这玩意儿?你确定?”

包吞天肯定道“我本体可是吞天丹啊,不然也没本事反噬原来的主人。快点快点,我离完全融合御空法阵只差了那么一丁点了。到时就能帮你干架杀人了。”

无名不敢靠军营太近,在望气术之下能看到无数条丝线以图腾柱为圆心,辐射出了一张张蛛网缓缓游走。也不知道是用来预警的还是伤人的。

瞅准一个瞬间,无名轻轻扬手。把蜂尾从三个刚好交叠的网眼中射了进去,钉在一根图腾柱上。

片刻后,图腾柱中释放的丝线突然一阵猛烈地颤抖,原本规律的运行轨迹骤然杂乱起来。

就在无名以为要败露行踪,准备溜之大吉的时候。那些无形的丝线又被一股力量给强行稳住,缓缓收回到图腾柱子中去,化为一股纯净的能量向蜂尾流去。

片刻后,蜂尾自己从图腾柱上脱离出来。摇摇晃晃的飞到了无名面前,响起了包吞天得意忘形的传音“成了!终于能飞

了!哇哈哈哈,距离天下无敌又近了一大步。”

无名连忙道“赶紧下来!都飞不利索呢,就敢在空中瞎晃悠。自己不想活也别害我呀。”

蜂尾悬在无名的面前,传音中带着尖声怪笑道“小家伙,你就别再妄想对老夫指手划脚了。看在你乖乖献给我一柄飞剑的份上,就饶你一条狗命。老爷我还要在这吸个痛快,你赶紧滚吧。”

无名轻呸了一声,骂了句“妈的,白眼狼。”手诀掐动,向蜂尾遥遥一点。

蜂尾瞬间失去了控制,“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包吞天惊恐万分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无名冷哼一声道“早就告诉过你锻造飞剑的时候我用了血炼之法。你是忘了还是不相信?以前剑是剑,你是你。既然你现在融合了大阵,那就是真正的剑灵了。我一个念头就能把你爆掉,想不想试试?”

包吞天顿了顿,语调突然一转,谄媚道“主人,我不是早就对你保证过了吗?怎么可能真做出对你不利的事呢?刚刚就是想逗逗你,你不会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吧?”

无名怒道“滚蛋!当我跟你一样傻的吗?要不我现在把你的灵识彻底抹掉算了。等蜂尾重新凝聚出剑灵,肯定比你乖巧千百倍。”

包吞天大惊道“主人息怒呀,小的真的是一时糊涂。咱们好歹相识这么久了,用着肯定比别的剑灵顺手啊。再说了,我还有吞噬灵性的天赋呢。成长的速度肯定比其它飞剑快许多啊。”

无名讥讽道“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哪敢指使您老人家做事呀?再说了,吞噬灵性很了不起吗?哪个器灵没点天赋呀?我这么好的一柄剑,培养出的剑灵会是废物吗?”

包吞天央求道“我老包好歹知道几处宝藏的下落,就算主人没兴趣,拿来换钱花也好呀。唉呀,你别看我一副老头子的模样,其实我生下来就长这样。到现在还不足两千岁呢,你就当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下不为例!”

无名冷冷地“呸”一声,解开了对蜂尾的束缚道“暂时放过你,再有下次你就主动自爆吧,省着落我手里生不如死。”

包吞天如蒙大赦,讨好道“主人,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要你一声招呼,水里来火里去。小老儿眉头都不皱一下。”

无名不屑道“拉倒吧你,抗火和耐寒的阵纹都没融合呢。你挂了没关系,别糟蹋了我的剑。”

包吞天噎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无名道“那些图腾柱你爱吸就去吸好了,别被发现就行。最好全都吸光。干完这个你就随便逛逛,搞搞破坏什么的。只要别被逮到就随你高兴好了。”

包吞天闻言,立马忘了刚刚的窘迫。甚至觉得无名其实就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在趁机讨好他。桀桀笑道“好的主人,你就瞧好吧。”

无名放任包吞天到军营里搞事情去了,虽然这傻货暂时没有隐匿的能力。不过蜂尾本就不大,小心点的话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蛮族的军营有五处物资存放处,一个个大箱子整齐的码放在仓库里。仓库口有军犬看守。

蛮族似乎对这种军犬很有信心,并没有额外加派人手看管。被无名一记御兽诀遥点到额头上,不但没有乱咬乱吠,反倒蹲在门口帮无名把风。

无名也没客气,除了临近大营中央的三座仓库外,剩下的两座被他搬了个干干净净,连空箱子都没放过。

大概是小时候受清云子的影响太深,无名在劫富济贫这条道路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和执着。

只可惜这里的警戒力量过于变态,除了巡逻小队之外还有随处飞舞的毒虫。即便是以无名的潜行术也只能在大营的外围转悠,不然的话他不介意顺便干点下毒放火的勾当。

距离蛮族大营五里处,一个全身披挂满草叶的身影一动不动的匍匐在草丛里。

此人是江洲军中最优秀的游哨之一,领命前来探查敌情。

可蛮子的斥候实在太厉害了,这里已经是他所能探查到的极限距离。仅半天功夫就有五支斥候小队从他藏身之处经过,甚至还有一次被蛮子踩到了手。

正暗自焦急之时,他的耳边突兀响起了一声招呼“嘿,哥们。你趴这有什么用?”

游哨神经反射般的把匕首向声音刺去。

无名一把抓住游哨的手腕,解除了隐身衣的伪装。然后把江洲军装的衣领露出来晃了晃道“别怕,自家兄弟。”

游哨见空无一人的地方微微一阵模糊后,显现出了一个穿着罩袍的青年,脸上震惊不已。当他发现此人不是蛮子,而且穿着江洲军装后,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低声道“口令”

无名不耐烦道“口什么令呀?我就是路过的。看你躲在这,过来打声招呼。”

游哨的脸抽了抽,实在不知说点什么好。这里到处都是蛮子的斥候,你路过?还打招呼?是不是太随性了点呀?

无名没理游哨的那点心思,把在蛮族军营见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游哨交代清楚。

游哨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问道“这么重要的军情你怎么不自己汇报?”

无名一脸的凛然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个就拜托你了。”说完,便再次隐去身形,化成一阵轻风从游哨身边吹过。

无名把疾风步运用到了极致,略微有些焦急“搬东西耽搁太久了。必须再快点才行,不然就要耽误兄弟们开饭了。”

当天夜里

文斌将军接到了军备处的报告。仓库里突然发现数百个蛮族的物资箱,里面存放的是组装式抛石器以及攻城弩的零件,还有大量的火油罐和弩矢。

军部高层听闻这个消息后皆是精神一震,一致认为是有某位低调的修士前辈暗中出手相助,皆是兴奋不已。命人连夜将这些利器研究组装了起来。

这不单单是多了几台守城重器那么简单,同时还意味着敌人失去了同等的攻城力量。

伙房内

无名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有一小半的物资是草药之类的东西,不然这一趟就算白跑了。没想到费这么大劲,搬回来的尽是些用不上的破烂。索性全都扔到了军备处,让他们头疼去吧。

扶了扶头上的发簪,无名传音道“老包,你没事儿吧?”

蜂尾里传出个打嗝的声音,包吞天懒洋洋道“有点消化不良,得缓缓。”

无名有些无语道“你是吞了多少东西才能吃成这样呀?”

包吞天道“小图腾棍都吸干净了。军营中间有根大的,比所有图腾加起来都过瘾。一口气把我老包给吃撑了。”

无名疑惑道“有根大的?”

包吞天得意道“有些年头了,都快生出器灵来了。上面盘了条灵魂形态的小蛇,龇牙咧嘴的跟包爷得瑟,让我三两口给吞了。”

无名扯了扯嘴角,感慨道“你这天赋确实败家了点,好在是败别人的家。这下够你融合所有阵法的了吧?”

包吞天“嗯”了一声,乐道“应该是够了,以后再有这种好事一定要喊上老包哈,等我把阵法融合完,应该很快就能提升成道器了。”

无名撇了撇嘴,没好气道“你以为生出灵性的物件是路边大白菜呢?”

三天时间,江洲两路围剿的大军在宗门修士的配合下,以极大的代价缓缓向中央地段推进,两处海港得以收复。

韦马滩军营压力陡然倍增,这只大军的存在已然成了蛮族背上必须挤掉的浓包。

大营外的山坡下,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蛮族终于来了。

八千重步兵,两万斧兵,五千掷矛手,三万蛮族散兵,三百五十名巫医。十三架抛石器和三十五架攻城弩。

海岸线上浮现出了一排黑影。

十三艘巨舰排成一线向海港驶来,船上站满了狞笑的蛮族士兵……

32 战场上的渺小

蛮族的士兵人数已经超出了江洲大营的守军数量。如果算上单兵战力上的差异,足以让江洲任何一名士兵感到绝望。

破阵营处于军营的靠海一方,看不到大营外的震撼一幕。不过已经能够从军队中感觉到气氛的凝重了。

这时,望台吹响了急促的号角,鲜红的三角旗直指海面。

十三艘宽十丈,长二十五丈的巨舰缓缓跃入众人的视野之中。舰首有粗糙的铁质撞角,巨大的三道船帆上用红色涂料描绘着诡异的兽脸图案。舰船上有两架固定式投石器,船舷两侧各有一排舰弩。

文斌将军面无表情,对身侧的刑长老道“别让将士们露了怯,咱们也来亮亮肌肉吧。”

刑长老微微点头,抬起了右手。在掌心处凝聚出了一颗碧绿色的光球,向空中抛去。语气决绝道“想啃下咱们这块骨头,怎么着也得崩碎他们几颗大牙才行。”

光球直直升到高空,停顿了两息的时间。“轰”的一声炸开,像烟花似的展开成了一朵巨大的光伞。

卫护在文斌将军身侧的五百近卫军纷纷脱下军装,露出了五花八门的宗门的服饰。更有三人悬浮起来,踏空而立。

二十一艘战船自礁石后面露出身形,桅杆上高高飘扬着江洲海军的战旗。七八十艘舢板船拱卫在左右。

这股隐藏的力量一展现出来,士气低迷的江洲军营顿时爆起了震天的欢呼之声。

无名眼中金芒微闪之后,一脸的诧异。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高墙上有一袭紫衣迎风而立,柳眉如画,漂亮的丹凤眸子中冷意与媚意交织在一起。正是雇佣断仙台追杀他的老冤家,绿萝。

绿萝感觉身后似有目光停顿在自己身上,疑惑的回头张望了一眼,没能找到可疑之人。

无名鬼头鬼脑的往人堆里挤了挤,暗道“没想到这要命的娘们儿也混在军营里,幸亏之前没撞上。不过话说回来,她体型好像变的更好了……”

史营长拎着一对大锤匆匆从无名身前走过,脚步一顿。又回过头来,对无名道“一会别乱跑,去军备处候着。嗯……把鼻血擦擦。”

说完,就转头离开,边走边吼道“破阵营随我到海边结阵,阻杀登陆的蛮子!”

此时大营前方已经接上了火。

双方都没有试探攻击的意思,刚一接触上就进入到了白热化的死战。

蛮族一方的巫医没像以往那样躲在军队的最后方,而是和士兵一同冲杀了出来。有骑蝙蝠的,也有骑野兽的。携着漫天的毒虫和变异生物与修士正面纠缠到了一起。

战场上随处可见流窜的变异怪物:剥了皮的怪狗,脸盆大小的蜘蛛,会爆炸的蛤蟆,喷射腐蚀液体的甲壳虫,还有在地面下钻来钻去的剧毒蔓藤。最恐怕的是一种高达两丈的人形怪物,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还向身周散发出阵阵的毒雾,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修士也毫不逊色,冰雹雷爆,火焰风刃在战场上不要钱的乱飞。出战的灵兽虽然不多,但漫天飞舞的骷髅鬼影和炼尸如同锋利的剃刀。所过之处,留下了一地的碎肉残尸。

不时有巫医被流矢或飞剑击杀,也能看到修士死于攻城弩或掷矛手的飞矛之下。一处处大阵和陷阱被激活后崩溃,一具具鲜活的血肉之躯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廉价的肥料。

双方抛石器不断的向彼此的阵营投掷火油罐,攻城弩和神机弩的轰鸣一刻都不曾停歇过。

呐喊声、哀嚎声、爆炸声、撞击声、术法轰鸣声、阵法崩碎声、战马厮鸣声充斥在战场的每个角落。放眼望去,视线所及尽是人间炼狱。

就像某个百战余生的老卒曾经说过的那样“害怕?那只是战前才会有的情绪。打起来以后你就只剩下疯狂了!”

哪怕平日最胆小的士卒,上了这种战场都会变成红着双眼丧失理智的疯子。

就在大营阵前杀的难解难分之际,海上的舰队也进入了交火距离。

江洲战船只有蛮族巨舰的一半大小,无论是配备弩箭的数量还是防御力都有所不及。

但是江洲战船的航行速度更快,也更加的灵活。神机弩总数虽少,却有连续发射的优势,保持着距离与巨舰周旋。

小舢板船的速度极快。每个舢板船上有六名划桨的士兵。除了在头顶搭有两排盾

牌外几乎放弃了全部的防御力量。舢板船的最前端装有两个锋利倒刺的撞角,只要以足够快的速度撞上目标就可以牢牢的钉在上面。船仓底部铺有一层浸透火油的干草。

可蛮族一方也不仅仅是能够看到的巨舰而已。水下还藏着数条体形如鲸的海僵兽以及密密麻麻指甲大小的剧毒水虱。

海僵兽用牙和尾巴击碎一艘艘舢板船。落水的士兵还没挣扎几下就被水虱爬满了一身,绝望的沉入水底。

更多的舢板船则是在靠近一定距离时被大舰上的掷矛手连盾带船一起刺穿。

江洲战船的神机弩对海僵兽的伤害有限。

这种介于活物和亡灵之间的诡异生物身上有一层厚厚的油脂,滑腻无比。而且根本没有痛觉,哪怕身上被炸出深可见骨的大洞也行动如常。

能冲到蛮族巨舰下的舢板船连三分之一都不到。许多都是插满了飞矛全员死绝,借着残余的惯性飘过去的。

最终成功钉到巨舰上并点起火的只有六艘而已,转眼就被海僵兽掀起的浪花给拍灭。

没有让海僵兽肆意破坏下去。两只海水形成的巨大手掌从海底浮现出来,像抓着两条小鱼一样,一手一只拎起海僵兽的尾巴向后方抛去。海僵兽远远的从军营上空飞过,轰然砸在蛮族的军阵之中,带起了大片的泥沙血水,惨白的血肉四处飞溅。

没有丝毫的停顿,海水大手故伎重施,再次捉起了两条丢向敌阵。

大炼气期修士终于出手了!

江洲战船抓住时机,一顿集火。将那艘钉有舢板船的大舰重新点燃。但同时,一艘战船也不慎被蛮族抛石器砸中,西瓜大的火油罐在甲板上爆起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爆炸中心的五名船员瞬间化作焦炭,一架神机弩彻底报废。相临的十多名舟员惨叫着跃入海里,仅扑腾了两下就被水虱叮咬成了浮尸。

更多的船员则冲上前去用湿沙子灭火。

巨手所蕴含的法力逐渐用尽,重新回归到了海里。片刻后海水再次慢慢升起,聚拢成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轰向蛮族巨舰的侧身。然而一道淡红色的波纹从大舰上荡漾开来。将凶猛的拳头变回成了海水,无力的拍在甲板上,余威将数名蛮族士兵冲到了海里。

紧接着,遮天蔽日的大群毒虫向江洲海军扑去。

海中随既升起一道道冲天的水浪屏障,一浪高过一浪。几轮拍击之后,毒虫尽数葬身海底。

三道细小的黑点同时飞入高空,不时碰撞出震耳欲聋的斗法之声。

双方战舰的距离更近了。

除了舰载弩机互射之外,蛮族掷矛手和江洲踏脚弩兵也进入到了射程之内。

蛮族的大舰开始向江洲战船追赶撞击。

江洲的战船则凭借速度上的优势尽量保持一定的距离。

一旦被蛮族拉近到接舷战,那么江洲战船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轰”

又一艘战船的主桅杆被舰弩击断,失去了速度。两艘蛮族巨舰夹了上去,士兵们红着眼厮杀到了一起。

三艘大船的上空,一片滚烫的暗红色阴云缓缓凝聚成形。

“呼呼呼”天空像燃烧了一般,拳头大的流星火雨笼罩了下来。不分敌我的将三船将士统统葬送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另外一处也发生了接舷战,江洲战船上闪烁起一阵术法的光芒后,最终淹没在了蛮族士兵的潮水之中,全体阵亡。

高空之上,踏着飞剑的黄袍老者与两名骑蛟的巫医战成了一团。术法通玄,天地为之色变。蚀魂巫术与毒虫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落水的江洲水军基本都死于剧毒水虱之口,无一幸免。海岸边的弓箭手已经摆开阵势,射杀泅水上岸的蛮族士兵。

袁校尉的骑兵上了正面战场,海港只余下步战兵种守卫。破阵营和七杀屯联合组成了一个雁形阵,静候在海滩的一角。

连亭那副天生猥琐的相貌中显现出了一丝罕见的凝重,目光在海面来回扫视。将一人多高的大弓拄在地上。

这是他祖传下来的劲弓,有双弓臂和一对交错的弓弦。开满弓后能达到七石的张力,抛射距离可达二百二十丈。无需特制的箭矢,直接从军备处提来一批踏脚弩的弩矢就能用。

“哗拉哗拉”水面陆续钻出

数名蛮族士兵,向军阵中抛出一轮投掷武器。

“嘣嘣嘣”数根箭矢转瞬即至,强大的冲击力将蛮族士兵射得仰面坐回到水里。

巨弓特有的沉闷回响余音未息,又有更多的蛮族士兵露出了头。连亭大声叫道“辉仔,送上门的落水狗。敢不敢和我们七杀屯比比谁宰的多?”

史营长把双锤“哐”地对撞了一声,豪气干云道“等你赢过我再说吧。”

军备处

无名一时有些茫然。

感觉哪里都需要他,可是凭着这点的实力,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就在刚刚,他眼睁睁看到一名大炼气期的修士被数名巫医围攻。压低云头后被攻城弩偷袭殒命。尸体并不比谁更加高贵,同样是一地的碎肉血沫而已。

更何况无名只要动了凶性杀人,另外一个意识就会跳出来捣乱。若是在战场上被那个疯狂的意识掌控了身体,后果不堪设想。

一个大嗓门几乎就在无名的耳边急促叫嚷道“都别闲着,前营再送一百箱弩矢,三十箱火油罐过去。还有海港那头,箭矢快用光了,也送五十箱过去。你们谁懂处理伤口?都去医疗处报道去。快快快,十个数之内谁还傻站着,军法处置。”

无名眼神渐渐坚定起来,不一定要杀敌才算上战场。别的方式也能影响到战局,蛮子的图腾不就只亮了寥寥几根吗?

无名打定主意后,找到了军备官。当着他的面取出了十几坛最近熬制的驱虫药道“混到稻草里,点燃有驱赶虫的作用。”

说完不等军备官回话,闪身去了医疗处,留下了几罐子伤药。

做完这一切,无名套上了隐身衣。

只击杀怪物和虫子的话没什么问题,还能在关键时刻救下己方的士兵。只要小心点,像他这样的小卒子应该不至于被人集火干掉吧?

随着无名这道渺小的身影加入战场,几处起火点里被洒入了一种白色的粉末。四周的毒虫纷纷疯狂起来,不再针对江洲军一方叮咬。不少在毒虫掩护下冲杀的蛮族士兵都跌倒惨呼起来。

一名蛮族斧兵大叫着向两个落单的枪兵扑去,突然不知从哪扬来一把沙子,蒙了一脸,紧接着就传来了腹部被长矛刺穿的感觉。

一个重步兵丢掉手里的大盾,摘下双手大斧。蛮横地冲撞开了一个盾刀兵五人队的阵形,正要大开杀戒,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还没来是及爬起身,数把长刀已经从重甲的缝隙刺了进去……

狼牙轻骑骁勇异常,但毕竟只有五百之众。投入战场没多久便在一次与斧兵的正面对冲中被打散。袁校尉的战马被剧毒藤蔓咬死,如今正用一杆半截枪尖的战矛苦苦抵御数只围攻上来的蜘蛛。

“唰”的一声,最外围的一只蜘蛛被砍成了两半儿。紧接着“唰唰唰”数声轻响,几只大如脸盆的蜘蛛尽皆毙命。

绿色的血液溅射在空中,隐约显现出了一个人形。

无名哀嚎的声音随之响起“妈蛋,这玩意儿洗得掉吗?”

袁校尉疑惑道“你是……”

话没说完,只觉衣领一紧。被人倒提了起来,飞也似的朝大营奔去。

半途无名又捡了个伤兵,一起送回了医疗处。

绿萝的炼尸在冲杀中被变异野兽撕扯成了满地的碎肉,招唤出的甲尸也在击杀近千名蛮族士兵后被几架攻城弩生生打爆。此时身上再也压榨不出半点灵力,瘫软在地上,倔强的瞪着靠上来的蛮族士兵。

正当她紧咬嘴唇,抽出随身匕首准备最后一搏之际。耳边响起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轻佻声音“唉?怎么每次都把灵力用得这么空呀?”

绿萝蓦然回首,见到一个藏在罩帽袍下的身影。若不是沾染了油漆一样的蜘蛛血液,很难注意到这里站着一个人。不由咬牙道“是你!”

无名连忙否认道“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绿萝的匕首直刺向无名,咬牙切齿道“去死吧!”

无名大手一张,对着绿萝喊道“落宝手!”

绿萝触电一般把手收了回去,环在胸前。紧接着颈部便挨了记手刀,眼珠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无名抱起绿萝转身就跑。边跑边骂“你个臭娘们儿,居然找人杀我。我还没怪你耍流氓……”

33 惨烈

士兵的伤亡速度太快。

就像不停往搅肉机里塞的猪肉一样,迅速变成了另外一种姿态。

一个个方阵整齐地从大营冲出,然后便如同丢进沸水中的冰雪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殆尽。

随着大量修士的阵亡,蛮族的大军逐渐主导了战局的走向。

江洲军营发射的箭矢越来越少,冲杀地呐喊声也越来越稀疏。

文斌将军的目光一阵闪烁之后,重归平静。面无表情的对刑长老道“激发大阵吧”。

老者面露一丝不忍之色,不过还是没有多言,转身安排去了。

江洲军营的中心位置,修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小祭坛。

九名始终未曾参战的修士缓步走上前去盘膝而坐。八人面向八个方位,一人作为阵眼坐在居中的位置。

九名修士坐定后心无旁骛,口中念念有词。随着手诀的不断变幻,祭坛的表面缓缓亮起了一道道光纹,构成了一个不断变幻的九宫格图样。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幻图像从四个方位显现出来,相貌威严栩栩如生。

每名修士的头顶分别浮现出了一个光字真言。组合起来便是: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聚集成了一道直通天际的光束。

光束起先细如发丝,随着阵法的运转逐渐变的粗壮明亮起来。即便从蛮族本阵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文斌将军拔出宝剑吼道“收拢军阵,退守大营。”

蛮族将领虽然不知道这道从江洲大营升天而起的光束代表了什么,但显然意识到了不妥之处。一声令下,蛮族大军更加疯狂起来,铁流大军狠狠向江洲军营冲撞而去。

营前三十丈的范围成了血肉大磨盘,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尸体越堆越高。

江洲军中甚至有不少抱着火油罐往蛮族人堆里冲的壮士。

海港处

江洲海军在拼死厮杀后到底还是没能扭转全军覆没的局面。

蛮族的巨舰尚余下三艘,除了一艘彻底抛锚不能移动外,还有两艘保留着完整的战斗力。

空中的战团也已决出胜负。

那名大练气期的黄袍老者在击杀一名巫医后身中剧毒,已是强弩之末。掉落到海面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爆,将一艘巨舰炸成了碎片。

泅水上岸的蛮族士兵已达两千余人,虽然疲惫不堪却也形成了军阵势力。与港口守军发生了激烈的拉锯战。

破阵营每五人一队,组成一个梅花状的小刀阵,再由十个小队组成一个车轮阵。两个车轮阵缓缓旋转,配上旋刀术的绞杀。以逸待劳的把从这里上岸的蛮族士兵重新赶回到水里。

零散的蛮族士兵对上大阵的话,需要同时面临几面盾牌的格挡和数把战刀的劈砍。而且大阵还是旋转的,根本没法从一个点破开。不但如此,其中数名老卒的旋刀术还可以脱手掷出,刀气凌厉防不胜防。

如果不组成战阵对冲的话,单靠这些疲惫的散兵游勇根本就没办法应对破阵营无穷无尽的绞杀。

史营长拎着一对大锺,怒吼着向一名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斧兵冲去。

“嘣”的一声沉闷声传来。

那名斧兵应声仰倒在水里,透胸插着一根踏脚弩的弩矢。

史营长微微一怔,涉水向另外一个刚站起身来的蛮子冲去。

“嘣”

弓弦声再次响起,蛮族士兵应声躺倒进海里。

刚刚冲到近前的史营长脸黑了下来,嚷嚷着骂道“姓连的,水里这么多蛮子。你他妈干嘛总抢我的?”

连亭舔着嘴唇叫到“少废话,领先你五个人头了哈。”

“嘭嘭嘭”

两人的争吵被远处的轰鸣声所打断,蛮族仅剩的一艘大舰进入了抛石器的轰击射程。

数颗燃烧的火油罐砸到岸上,爆起了一片火海,把附近的守兵逼退出去。随后大舰横过身来,一排舰载弩机轰然开火。

呼啸的弩矢带着强大的旋转力。

只要飞进密集的军阵中就会带起一片四溅的残肢断臂。仅仅几轮轰击就清理出了一片无人的登陆地带。

在大舰弩矢的掩护下,十多艘登陆筏子飞速的向岸边划来。强壮的蛮族士兵齐齐摇桨一次,筏子就能窜出数丈远,每只筏子上有百名蛮族士兵。

江洲守军虽用神机弩和攻城弩反击,但毕竟数量太少,难以形成压制性的力量,偶而射中一只筏子,落水的蛮族也可以继续泅水登岸。

当这些如狼似虎的蛮兵成功登陆并组成战阵的那一刻,沿海也呈现出了与大营门口一般无二的惨烈场面。

沙滩上很快铺满了一层尸体,血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流入到海中。

海水被染成了淡红色,浸泡在水中的浮尸和船只残骸随着海浪起伏不定。

破阵营的大阵没能坚持多久,硬悍了蛮族两轮冲撞后还是被蛮横的打散了。

士卒们又迅速的组成了一个个小的混编阵形。

两名盾刀兵躬身顶在前面防御和劈砍蛮子的小腿。三名长矛兵负责从不同的角度刺杀敌人。

史营长因为身高的关系,对上蛮族的起手式都是习惯性的上撩。先敲碎对方的膝盖骨,然后才扑上去痛下杀手。

连亭右手剧烈颤抖,换成左手拉弓也已经被弓弦绷得血肉模糊,依就咬牙坚持。直到发现身边再无箭矢可用后才捡起一支长矛,面色狰狞的冲了上去。

破阵营和七杀屯减员已经接近半数,可身后就是大营,退无可退。

司理全的体质一向最弱,被一斧砸到盾牌上之后整个人趴倒在地上。幸好不知是哪位袍泽拖着他的腿拉了一下,才躲过了紧随而来的要命一脚。

小伙子的眼中再无半点媚态,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咬着牙再次扑了上去。刀被磕飞了就用盾牌去砸,盾牌被打碎了就扑上去用牙咬。被踹飞后就从身边随便摸起个什么东西继续冲,状如疯魔。

整座江洲大营在蛮族的夹击之下摇摇欲坠。近万名未受过战阵训练的后勤部队拿起了刀枪,顶到了最前线。

祭坛之上

九名锻神期颠峰的修士齐齐打出一个手印,手里的中品灵石不分无后地化作齑粉。大阵猛的狂暴起来,光柱的顶端隐隐传下悠长的龙吟之声。

“嘭嘭嘭”的声音接连响起,九名修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兵解。身体炸成漫天的血雾融入到光柱之中。

直通天际的光柱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瞬间粗壮了数倍。一阵轻微摇摆后“唰”的一下消散的干干净净。就像有一只无形大手突然关掉了开关一样。

“轰隆”

一息之后,大营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震响。

没有夸张的光影,也没有移山填海的那般震撼奇观。

只是突兀的一声巨响而已。

死守军营大门的士兵都在这一刻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军营外瞬间抹去了战场厮杀的所有痕迹,大地像被一方大印狠狠盖下一般,齐齐的压低了三尺。十里范围内的地面光洁如镜,不管是树木岩石还是士卒尸体都再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其中包括依就拼死而战的江洲军士,也包括了数万如狼似虎的蛮族士兵。

无名在大阵落下的那一刻刚刚放下一名伤兵。面色变了变,咬着牙没有回过头张望,眼神坚毅的向港口跑去。

海港的蛮族士兵正在集结第二道军阵。

陆续泅水上岸的蛮族士兵加入进去,已达五千人之多。

海滩的守军在大阵被激发时,后撤出二十丈的距离,重整军阵后再次与之对峙。

无名叹了口气,取出木剑斩铁。轻轻抚摸剑身道“你不是杀戮之剑,我也不是杀戮之人。奈何……”

“杀!”

不待无名出手,震天的喊杀声从他身后响起。

弩矢,弓箭铺天盖地的向蛮族覆盖而去,大营前方早已杀红了眼的将士携大阵余威红着眼返身冲杀了过去。

而这些临时组织起来的

蛮族很快就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没有巫医辅助作战。

见大势已去,蛮族士兵纷纷转身就往海里逃。

在术法和远程打击之下,很快地变成了一具具浮尸。

无名神情凝重,缓缓的游荡在残留下来的战场中。他没能在存活下来的守军中见到任何熟悉的面孔。

终于,无名在尸体堆里看到了一张破阵营士卒的脸。

这是个老卒,名叫薛贵,大伙都喜欢叫他棍儿哥。身上有一股老兵痞特有的气质,最喜欢给那些没碰过婆娘的半大小子讲荤段子。讲完后还不忘往人家裤裆里猛拍一下,留下一片讥讽嘲笑。

此时他的脸上凝固着一如往日的坏笑。已经没了下身,肠子和内脏拖在地上。紧握的断刀插在一个蛮族士兵的下颌上。

无名默不作声的上前,轻轻合上了他的双眼。拔出断刀,收了起来。

越走,破阵营弟兄的尸体就越多。

无名面无表情的重复之前的两件事情:帮弟兄合上双眼,收起他们的军刀。

脚步突然一顿。无名看到了营长。

史营长怒睁双眼,骑在一名蛮族的尸体身上,身体被洞穿了三根飞矛。因为有飞矛支撑,他并没有倒地。身下蛮子的头颅深陷泥沙之中,一个眼珠被生生的打爆。

无名帮史营长拔出飞矛。将尸体放平,合上了双眼。四下张望了一下,没能找到营长的那对锤子。却看到了相隔几步远,柱着长枪屹立不倒的连亭。

连亭的双手血肉模糊,身上有七八道狰狞的伤口。面色安详,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或许是在得意最后这一战里,终于赢过了史营长吧。

不远处扔着连亭的那张大弓,无名也上前收了起来。

尸体堆里隐隐传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咳,无名脚下一顿,连忙跑了过去。

是司理全!

他脸色不同于以往的白皙,透出了一股灰败的死气。见到无名,眼中略微恢复了些许神彩。

明知于事无补,无名还是取出一颗疗伤丹药塞进他的嘴里。

司理全没了一条胳膊,半截小腿也不知遗留在了什么地方。身后有条狰狞的伤口,截断了脊柱。

丹药没能起到任何的用处,随着黑色的血水又咳了出来。

司理全深吸了两口气,眼中闪现出了夺目的神彩,对无名道“大哥,这次我没丢人。”

无名咬了咬牙,挤出个笑脸道“你小子从来都不丢人呀,不然我就不认你这小弟了。难道那些小灶白吃了?”

司理全很想笑,不过全身的痛楚让他的五官抽都到了一起“大哥,记得入伍那天,营长说过咱们破阵营上了战场不会后退半步。原来是真的!”

无名轻轻点了点头,抚去司理全额头上的血污道“大伙都是好样的,你也是好样的。”

司理全露出个孩子似的笑脸,语气越发急促道“一辈子给人算命就没准过,没想到这次居然中了。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来当兵了。我怕疼……”

无名轻声道“没关系,疼就疼一会儿。哪个男子汉身上没几道疤?”

司理全的眼中渐渐没了焦点。两行泪水从眼角无声无息的滚落下来,细微的声音变成了呢喃“想我妈了……”

无名静静的仰起头。半晌后轻轻把司理全的眼睛合上,柔声道“去吧,再也不用怕疼了。”

经此一役

蛮族所遭受到的是入侵江洲以来前所未有的战损。

江洲大军歼灭蛮族战舰十一艘,灭敌七万有余,无战俘。

军营所剩兵力不足两万,其中有过半的伤兵和数千从未受过战阵训练的后勤部队,修士数量不足百人。

然而,现实总是要面对的。蛮族并没有因为这些折损而停止对韦马滩的增兵,士兵源源不断地驻扎进空出的蛮族大营中。

就在江洲军营缓过劲后开始惶惶不安之际。

废弃的铸造间里重新燃起了炉火,百柄长刀堆了一地……

34 突围

江洲军营的帅帐里。

活着的三名昭武都尉和一众军官聚在一起,气氛凝重。

虽说是议事,却没人吭声。安静的有些过分。

一名骑尉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却不怎么恭敬道“文将军,仗都打到这份上了你要还和我们藏着掖着吗?大伙是出去送死还是在这等死给个痛快话吧。”

二人的身份差着两个品阶,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如果放在以前,一名德武骑尉敢当众这么跟将军说话,肯定少不了一顿军棍伺候,就算被杖毙也没人替他喊声冤。

可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位长官站出来呵斥。

沉默也是一种表态。

文斌环视四周,声音沙哑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觉得是上头是有意派大伙送死对不对?”

见没人吭声,文斌坦诚道“你们猜的没错,咱们就是来送死的。连海军在内,八万多名将士都是送上门的鱼饵。咱们被安插在蛮子防线的最中央,就是为了把蛮子的势力截断成两股,首尾无法呼应。兵力要是少了没办法吃下咱们的大军,所以逼得蛮子不得不把兵力调集过来回头歼灭咱们。”

一名都尉插嘴道“那又有什么意义?”

文斌淡然道“其实就在咱们占据这里的时候,两支主战军队已经向沿海动了起来。一旦蛮子开始往这里调兵,就是他们发起进攻的时候。蛮族再傻也不可能跑到半路又往回赶,那样只会添油一样被友军蚕食掉。所以他们的最佳选择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优先解决了咱们这个后顾之忧,再集中兵力推回去。咱们所要做的就是咬牙抗住,每多抗一天,就能为大军增添一分胜算。”

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军官站了出来,面色冰冷地质疑道“所以咱们一开始就是弃子喽?”

文斌沉默片刻后,沉声道“原本计划的是只要和两三万蛮兵互有胜负的僵持一阵子,拖延到更多蛮族部队不得不往这里转移。没想到蛮子对咱们的重视程度比预想的要大的多。只是最后的结果不会变。不管有没有把鱼钓上来,只要咬了钩,饵都不会剩下。”

话音一落,在场的军官中响起了一片交头接耳声。

文斌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示意大伙安静。然后把一张小纸条在桌面摊开,道“今天早上收到上头的回信。将士们用血肉换来的七万多条蛮族性命已经影响到了整体战局的走势,接下来咱们将会受到疯狂的报复。目前残余的兵力已经失去了继续守下去的意义,允许我们向内陆突围。”

昭武都尉中一名豹头环眼的黑脸汉子嗤笑道“突围?怎么突围?咱们现在被包了饺子。哪都堆着蛮子呢,分批送死吗?”

活着的军官中就属他的怨气最大。手下一万多将士,现在连后勤都算上也没剩下一千人。

文斌道面无表情道“先前的法阵干掉了敌营的大部分有生力量,就算有所补充也没那么快。蛮子应该想到不咱们会胆大到以弱势兵力突袭他们的大营,能带出多少人算多少吧。一旦突破了这层封锁,就立即化整为零,分散开向内地进发。赶往英杰城补充兵源,重整旗鼓。”

女军官胸口快速的起伏,语气激动道“文将军,在你眼中将士的性命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文斌心力憔悴的挥了挥手“都去准备吧。”说完不再理会这些将领,缓步出了大帐。

随行的刑长老快步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回头冷冷的道“将军这次是带着全家出征的。两个大儿子在冲锋中战死,最小的那个……发动法阵的时候都还没从战场上撤下来。”

“呜……呜呜”

一长两短的号角声反复三次响起。

除了值守在岗哨的士兵外,其余的士卒和伤兵都聚集了过来。按照自己的所在番号列队站好。

有的军阵能勉强摆出一个方阵,而有的则只有五六名伤兵。

七十八名修士站成一排,面向士卒。其中赫然有被无名打晕带回的绿萝。

即便出身于尸煞门这种见惯了尸体的宗门,也为战场的惨烈一幕所深深动容。

此时绿萝自己都不知是怀着怎样的一种

复杂心情,目光不停的在士卒中搜寻那道将她打晕救回却一直让她恨之入骨的身影。

战将台上

文斌将军双手拄剑,缓缓扫视这支疲惫之师。三名都尉站在他的身侧。

传令兵大声喝道“汇报部卒情况!”

下方士卒的声音响起

“威武部一曲三营,将士二百一十人全部到齐。”

“烈风部三屯一营,将士一百三十五人全部到齐。”

“青狼部两曲,将士四百五十二人全部到齐。”

袁校尉的声音分外寂寥“杀破狼部,一曲一屯二营,将士……一人,全部到齐。”

一人

如果不是无名将他从战场上强行扔了回来,此时杀破狼部就和无数全员阵亡的部队一样,连个报番号的人都没有了。

点将台下没有停顿,紧接着又有别部的汇报声音响起。

文斌面无表情的听着汇报,握着剑柄的十指微微泛白。

正当所有部队陆续汇报完毕,他准备开口讲话之际,一阵铁器碰撞碎石的声音传了过来。

声音是一柄大到夸张的长刀发出的。

无名缓步走了出来,手中拖着精铁锻造的长刀。刀刃向上,刀尖在碎石地面犁出了一狭长的深沟。

这把刀取材于破阵营将士的一百柄军刀,没有加入任何的稀有金属,刀中也没有铭刻任何的阵纹。刀面密密麻麻的篆刻着一百零二个名字,最末尾处赫然就是‘孙二狗’三个字。

刀柄长二尺,刃长一丈、宽七寸,比骑兵的长枪还要长出一截。造型朴实无华,流光内敛。

破阵营大旗的旗杆从根部截断,固定在无名的背上。旗上一个大大的‘破’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无名走到袁校尉的身后,将大刀往地上一插。朗声道“破阵营一百零二名将士全部到齐。”

袁校尉看到这面大旗,眼睛一下就红了。咬了咬牙,重重向无名点了一下头。

文斌深深的看了眼无名,而后才对点将台下大声道“现在宣布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文斌后面的话绿萝都没听进去,反正要说的内容她已经知道了。从无名亮相的那一刻起,注意力都被他给吸引住了。

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吸引,哪怕无名现在落到她手里,她也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捅下去。

实在是无名给她的前后反差太大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荒谬感。就好像一个人憎鬼厌的小流氓突然有一天告诉你,他其实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

文斌将军的讲话很简短,几句话就表达完意思。

江洲军营开始悄无声息的动了起来。

军营不能焚毁,要留在这里继续发挥的迷惑作用。

弩箭和抛石器统统破坏掉,库存的火油罐埋设成了陷阱。

军粮分发到每名士卒的手里,再由修士携带一部分,带不走的全部混上了毒粉。大营的几口水井也都投了毒。

现在已经不分是不是后勤部队了,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改成战斗编队。

一切妥当后,一万多将士集结起来。向三十里外的蛮族营地急行军挺进。

修士游走在军队的外围,侦查蛮族的动向和截杀蛮族的斥候。

绿萝所游走的位置始终将无名保持在她的视野之内。

这个做梦都想杀之而后快的家伙,此时眼神坚毅,脸上尽是萧杀之色,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决绝之气。

他在绿萝陷入绝境时突然出现,以一个霸道蛮横的方式将她救下。晕倒的时候……他没趁机对她做什么吧?

正有些失神,突然见无名一本正经地朝她所在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五根手指勾了勾,做出一个虚抓的手势。

绿萝脚下一顿,脸色涨红。咬牙切齿地骂道“断仙台那帮废物……”

兵贵神速。

大军顾不上休整,一鼓作气的杀进了敌营。

或许是蛮族对他们的斥候过于有信心,又或是不相信江洲的将士有袭营的勇气。

被红着眼睛拼命的江洲士卒给打了个措不及防。

等回过神时,大营内已是喊杀

声震天,四处火起。存放火油罐的仓库被引燃,引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连环爆炸,连带着大量的战备物资都付之一炬,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军营中的蛮族士兵顾不上组成军阵,仓促应战。被修士趁乱击杀了不少人。待到组织起了反击力量的时候,江洲大军已经杀穿了军营,从另外一端分股逃窜了。

文斌将军老态全无,一身的硝烟气息。倒提宝剑,落在大军的最后方,大声喊道“以蛮族的脚力,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来。必须有人留下阻拦才行。谁愿与我赴死?”

“谁愿与我赴死?谁愿与我赴死?”声若震雷,连问了三遍。

身侧无人应答,但近千人缓缓停下了脚步。

一直默默伴随在他左右的老修士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笑骂了句“老匹夫,这下被你害死了。”

文斌对他歉意道“刑长老,修行不易。你还有宗门事务需要打理,没必要折在这。”

刑长老理了理衣衫,淡然道“修仙之人早已看淡生死,下山前我就跟弟子们交代好了身后事。你别多想,我只当是场生死试炼罢了。”

不待文斌继续劝慰,去而复返的无名已经到了他身后。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道“将士没死光呢,还论不到你来当炮灰。”

说完一记手刀砍在文斌的脖子上,冲刑长老点了点头,抗起昏倒的老将军就跑。

老者略微诧异后,淡然一笑。取出三枚灵石,勾勾点点开始布阵。

无名脚程飞快,没多久就遥遥追上了一支队伍。

文斌的声音冷冷传来“把本将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无名“哦”了一声,把文斌放了下来。

老将军刚一落地就抬脚踹了过来,被无名不着痕迹的闪了开去。

文斌歇斯底里地怒吼道“知道殴打长官是什么罪吗?你个小卒子怎么敢干涉本将的决定?”

无名看了他一眼,把屁股凑了过去。小心道“要不给你踹一脚?踹完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

文斌这个武义将军是实打实用军功堆起来的,平日虽然压着性子,实际上骨子里的脾气火爆的很。根本不跟无名客气,卯足了力气抬脚就踹。

无名习惯性地微微晃了晃身子,又让到了一边。险些闪了文斌的老腰。

见老将军有拔剑的冲动,无名连忙道“踹吧踹吧,这次我真不躲了。”

文斌“啪”的一声把剑摔在地上,眼中含泪道“我文斌一家就算死绝也没关系,这是为将该有的觉悟。可我那老友……他……”

无名站直身子,沉声问道“你死了就是对得住他了?这数万将士哪个不是爹妈生养的?他们的命就不如你老友值钱是不是?我阻你送死,不是因为你的命有多金贵。而是因为你是将军,接下来还有你未尽的责任。”

文斌诧异的看着无名,没想到这些话竟会出自一个小卒之口。

无名白了他一眼道“你的命值不了几个钱,要是死了就更不值钱了。但将军这个头衔值钱,你还得带着大伙逃出去。能多活一个人你的命就值钱一分。”

文斌被无名这套理论绕的有点晕。已经很多年人没人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讲话了。

两人追上队伍后不用无名多作交代。数名修士主动跑了过来,把文斌保护了起来。这支三千多人的队伍不敢多作停留,稍稍休息后马上启程继续向内地赶去。

走到一处狭窄谷道的时候无名左右张望了一下,停住脚步。取出大刀插在地上,盘膝而坐。

文斌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道“小子,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呢。”

无名抬起头笑道“这地方不错,我就在留这吧。”

文斌和几名修士同时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就凭你一个人?”

无名尽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架势道“你那老友和一千将士拦不了多久,总要有人给那些蛮子添添堵吧?”说完,轻轻抚过篆刻在刀上的名字,笑道“再说我不是一个人,全营的弟兄都在这陪我呢。”

文斌正不知说什么好,无名眼睛一立,厉声喝道“快滚,老子现在怕得要死。再嗦的话我可忍不住要跑了。”

35 心魔空间

文斌见无名打定了主意,咬了咬牙,威胁道“小子,你最好死在这。否则回了大营,有着你小鞋穿。”

无名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快走快走,别在这碍眼。”

待文斌和队伍逐渐看不到身影,无名才慢悠悠地把东西一件件的往身上套。边套边骂骂咧咧道“妈的,脑袋一热就想不开了。充什么英雄好汉啊?”

穿戴好护腕、护心镜,又披挂上安乐椅。想了想,把大锤千钧也取了出来,和长刀并排摆在了一起。

然后将蜂尾唤到面前,交代道“老包,你现在好歹是有点飞剑的样子了。不能光得好处不干活吧?一会儿要是有巫医过来的话,你就上去戳死他。”

包吞天连忙推托道“不行呀,我现在只是会御空而已。别的阵纹都没融合呢,太没安全感了。”

无名呸了一口道“废什么话?我都豁出去了,你还想偷懒?自己小心点不就得了?是想借蛮子的手杀我吧?你放心,我死之前肯定先把你爆掉。”

包吞天那点小心思被揭穿,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没了动静。

无名冷哼了一声“再说巫医身上应该有能吸的东西吧?就算不是大餐,当个零嘴也好呀。”

包吞天连忙表态道“放心吧,这种小事就交给老包好了。”

一片开阔的草地上。

数百名江洲军士被蛮族散兵围追堵截。

从战力上来看,并不逊色于面前的二百多名蛮兵。

队伍中有七名修士和数名战力卓绝的军官,袁校尉赫然就在其中。

一杆银枪舞得飘忽不定,如同灵蛇吐信一般。一路上已经先后挑翻了五个蛮子。

突然有一名眼尖的士卒高声叫道“又有蛮子上来了!”

“撤!”

队伍中官职最高的是一名信武佐骑尉,毫不犹豫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几名修士甩出了身上最后的几张符,顿时将缠斗的蛮子炸的一片人仰马翻。趁机拉开些许距离,和队伍一起反身狂奔。

绿萝此时心里有些戚戚然。

空有一身锻神期巅峰的境界。没有炼尸使用,又扔光了符。这一路根本就没有时间打坐恢复,靠一路吐纳恢复的那点灵力刚刚又耗费一空。她现在发挥的作用甚至不如一名武艺精湛的军官。如果当初飞剑没被无名毁掉,就算再不济也比笨重的军刀用着顺手吧?

那个该死的家伙……

队伍快速接近山谷。一名士卒兴奋地大叫道“军旗!是我们的接应队伍!”

一面被战火摧残过的大旗斜插在山谷石壁上,上面绣有一个大大的破字。

袁校尉见到这面军旗,心中巨震。眼前闪过了一次次憨笑着迎接他的史营长的脸,还有在他身边必然能看到跟屁虫连亭。

眼力极佳的绿萝也看清了那面军旗下孤零零坐着的身影……那个她刚刚才咬牙切齿咒骂的家伙。

无名斜眼看了眼更远处追击而来的蛮族士兵,收起了葫芦。站起身来打了个酒嗝,嘀咕道“再不来老子就喝多了。”

说完,砸吧砸吧嘴。拔出长刀,抗在肩头,轻描淡写道“干活!”

山谷跑在最前面的士卒见到只有无名一人之后,大失所望。不过还是大声喊道“蛮子追过来了,快走。”

无名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军旗。示意这些人只管逃命,不要理他。

见到袁校尉收住脚步,有停下来的意思。无名大声道“这个坑我先占的。想做英雄好汉,自己找地儿去。”

然后不再理会袁校尉,把头扭向绿萝抛了个媚眼。

绿萝脚下生风,视线却停留在无名身上。错身而过的时候,冷不丁一个媚眼抛过来,险些一头撞到石壁上。

绿萝咬着牙根,还给无名一个如花般的妩媚笑脸,用口型说了句“去死吧!”

无名无赖至极的还了个口型“一起呀。”

可惜这个口型显然是在浪费感情。绿萝压根就没看到,只给了他个背影,转瞬就跑远了。

无名耸了耸肩,大咧咧地拦在路中间,与溃逃的队伍擦身而过,像一块砥砺在溪流中的岩石。

等数百人的队伍全都跑

过之后,无名扭了扭脖子,望着越来越近的蛮族身影。强压下转身就跑的念头,轻轻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心里有些打鼓“应该来得及躲进芥子空间吧?”

蛮兵没给无名留下多少发呆的时间,空中飞过两只巨型蝙蝠,上面站着戴有夸张面具的巫医。

其中一名巫医随手向无名丢出一枚鹅蛋大的绿色光球,然后就从他的头上直飞而过。

无名向后急退出一丈远,躲过了偷袭。遥遥向空中一指道“老包,那俩老东西就交给你了。”

蜂尾出鞘,包吞天嗷嗷叫着就冲了出去“站住,乖乖让老夫戳几个窟窿出来。”

无名一拍额头“这个缺货,都不知道什么叫偷袭吗?”

就在下一瞬,蛮族士兵也冲到了近前。一个斧兵高高跃起向他劈下,其他人毫不停滞的从无名身边跑过。

“嘭”

大斧劈在长刀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无名持刀的手微微后仰,看似身子被劈歪了半步,实则是借着冲击力完成了一个身体回旋。长刀顺着旋转之力,自下而上的斜撩了出去。

那名斧兵将大盾挡在身前,露出一个狞笑。身侧两名斧兵已经高高跃起,一同向无名当头劈下。

“唰唰”

无名身体旋转一周后,以更快的速度再次旋转了一圈。

旋刀术

“噗噗噗”长刀所向,无论是盾牌还是武器格挡,都无法阻挡分毫。

三具断为两截的尸体从半空跌落在地,内脏流了一地。连同刚刚与无名错身而过的几名蛮兵也几乎被刀气拦腰斩断。

一名蛮族士兵一时没有断气,嘴角喷着血沫,下意识的用力往前爬。

被一只脚“轰”的踩爆了头颅,红白之物溅了一地。

此时无名倒拖着长刀,眼珠已经变成了血红一片。神经质的舔着嘴唇,向停下来的蛮族士兵一步步走去,歪着头怪笑道“我很好奇,那家伙为什么会主动放我出来。不过无所谓了,有这么多人陪我,看来能玩的很尽兴了。”

说完,魔化后的无名粗暴地扯掉披挂在身上的安乐椅甲胄。单手掂了掂长刀,另外一只手捡起千钧,尖声怪笑着向蛮族发起了冲锋。

一阵眩晕之后,无名的意识没有像以往那样陷入沉睡,而是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是一座悬浮在云雾中的小岛,有百里方圆大小。

岛是淡粉色的。

山崖是粉的,泉水是粉的,冰霜也是粉的。还有一些拇指大的小人儿也是粉色的,挥舞着各种武器不断的互相厮杀。

无名漫步在岛上,不知何时竟然无声无息地从心底升起了一阵烦躁。意识到不对劲后,无名连忙站住,盘膝而坐默念冰心诀来稳定心神。直到能够彻底压制住那种情绪后,才再次起身小心地四处打量。

岛上的颜色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有的地方要深一些,有些地方相对就要浅些。

颜色越深,小人儿厮杀的就越激烈。被杀死后“噗嗤”一下化成粉末,然后凝聚成新的小人儿重新加入战团,周而复始。

无名游荡许久后一个山洞口站定。

这里是岛上颜色最深的地方,洞口的石壁已经变成了深红色。山洞墙壁像是凝固的血块一样,不断释放出淡淡的红色雾气。雾气中充斥着各种令人烦躁的负面情绪。

山洞里并不是漆黑一片,透着一股幽暗而压抑的昏黄光芒,就像是烛火外蒙了层猪皮一样。到了这里,耳边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在不断地低语。各种虐杀,撕碎之类的呢喃声在无名的耳朵不停的重复着。

山洞的最深处有一个血红水晶修筑而成的王座。王座上有八条锁链拉的笔直,伸向半空中的一道光门之中。

无名凑上前,顺着光门往外看。见到的正是拎着刀锤大杀四方的另外一个自己。

无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其实你也挺可怜的。”

魔化无名用长刀将最后两名蛮族士兵钉到了一起,正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外拔,享受着蛮族士兵惊恐扭曲的绝望神情。突然身子一顿,歪着头疑惑道“嗯?谁在说话?”

等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魔化无名“

嘭”的一下震碎了两具蛮族士兵的身体,舔了舔溅到嘴角的鲜血,一脸的满足。

地上,石壁上,树枝上到处挂着残肢断臂。许多蛮族士兵被千钧当头砸中,变成了一滩喷溅状的烂肉。

包吞天一番周旋后,终于凭借着打不烂、不怕死的特性干掉了两名巫医。跑回来扯着大嗓门邀功的时候被魔化无名一刀抽飞,“嘭”地一声射入了山壁。

远远又有一支蛮族追击部队冒头,魔化无名眼中重新亮起了兴奋之色。

这是一支五百人的精锐小队,队伍由掷矛手和斧兵组成。中间护卫着一名骑野猪的巫医。

魔化无名从腰带里取出了一个玉瓶。瓶里的丹药轻快的蠕动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嘿嘿嘿,连这东西都准备好了,还真是体贴呀!”

魔化无名“啪”的一声捏爆了玉瓶,毫不犹豫地把丹药扔进了嘴里。

无名透过光门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抽搐。

这可是赤血丹呀,他唯一的八品灵丹!虽然是他准备的没错,可那是被逼到绝境时才用的。魔化无名现在吃下去显然只是为了更好玩而已……

魔化无名服下赤血丹后,把长刀和千钧都丢弃在地上,双手握拳仰天长啸。身上“轰”的炸出了一团血雾,眼中的血色变得更加深邃骇人。

“唰”的一声,魔化无名迎面冲向蛮族士兵。一拳砸在一个斧兵的盾牌上,把盾牌砸出个碗口大的窟窿。手从窟窿伸了进去,“嘎吱”一声捏碎了这名斧兵的喉咙。

随后身形急闪,在原地留下了十几道残影。

“哚哚哚”数十根飞矛刺到了空处。

随后魔化无名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一名掷矛手的身侧,抱住掷矛手的手臂用力一扯。粗壮如腰的手臂便从肩头被硬生生的撕扯了下来。

魔化无名玩的很开心。

分尸,挖眼,生撕,打爆……

各种虐杀,花样百出,像顽童发现了个可以取乐的蚂蚁窝一样。

无名不再透过光门往外看,这些画面让他觉得很恶心。

虽然他的目的就是截杀这些蛮子,但绝不是用这种变态的方式。

眼不见心不烦。

无名在洞中四下打量来转移注意力。可是这洞里实在找不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除了孤零零的王座之外,什么都没有。

无名原本没把这王座当回事,百无聊赖之际用手在上面摩挲的时候才发现,上面居然铭刻满了一种未知的阵纹,阵纹中间有一小块空档。上面篆刻着一篇祷文,用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蝌蚪形文字。

诡异的是无名虽然不认识这些字,却莫名其妙的知道它的意思“善恶相辅,无穷之计也。无穷者,可行圣人心。以针不测之智,不测之智而通心,而神道混沌为一……”

从这篇祷文直接显现在无名的脑海里,他就怔怔的站在王座前面,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直到一股无形的拉力从身上升起,才直直的将他向空中扯去,穿过山洞,云雾,小岛越来越小……

回过神的时候无名正一动不动地趴在碎尸堆里。赤血丹的药效过后,副作用也爆发了出来。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无名就这么直愣愣地趴在滑腻的屠宰场中,泡在血水里。身下还有一条断腿刚巧卡在他两腿间的要害处,硌的难受。

无名把体内的另外那股意识反反复复骂了一百遍。

直到觉得自己像个喋喋不休的傻子,才收起最后的这点力气。

隐隐听到远处有动静传来,无名连忙将耳朵贴在地上。发现有近千道沉重的脚步声正在飞快地向这里靠近。

吓的他连忙调动出身体里那少的可怜的一丝灵气,连接到了指环中。

“咻”的一下,躲进了芥子空间里。

刚刚无名所在的位置,仅在石缝中留下了一个不起眼的指环。

终于来到了芥子空间的茅屋里,无名长出了一口气,静静地躺在地上。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了。

全身都要碎裂了一般,连闭眼睡上一会都做不到。这是一种明明到了极点却偏偏失眠的感觉……

36 逃!

无名躺在地上默念冰心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静下心来。

又强打起精神取出一把神军丹塞进嘴里,然后倚靠在墙上行气打坐。

体内经脉像是干涸多年的河道,生成的那丁点灵气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有神军丹的药力滋润也有种杯水车薪的感觉。

不过总算是寥胜于无,气息运转数个周天之后好歹能勉强站起身来蹒跚挪步了。

无名缓过一口气后忍不住又骂了句王八蛋。

以现在这个身体状态,根本就不敢出去找死。只能躲在这里慢慢恢复体力。

不过这种事没纠结太久,无名离开山门以后已经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子。

先把一身滑腻的的军装脱下来,这衣服穿在身上难受的要死。然后光着屁股在茅屋四周转了圈,哀叹道“连口井都没有,看来得在这多备点水才行呀。”

不得已之下,只好用水囊里的水简单擦了擦身子。

桌子上几件佛门至宝像破烂一样堆着,压根就提不起研究的兴致。不过茅屋外的那个茶壶里,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无名也没多想,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片刻后,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上次喝这茶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此时身体亏空,倒是明显觉察出了它养神的功效。

先别管效果大小,养神的东西在修仙界可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呀。

一口气连喝三碗后,精神居然恢复了大半。

随后无名的目光又被菜圃里的小白菜所吸引。这些水嫩嫩的小白菜不会也有什么妙用吧?

小心地掐了一片叶子放到嘴里细细咀嚼,果然一股磅礴的灵气直冲入腹。几乎不需要运功引导就让经络重新充盈了起来。

“我靠,发财了!发大财了!”

无名忍不住大叫起来,两眼放光。左看看老茶树,右看看菜圃。有种一觉醒来睡在钱堆里的感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意气风发的套上一套干净地军装,无名小心地回到了山谷之中。

一地破碎尸体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鲜血浸透得地面被踩成了一片泥泞,看架势后来又有不少蛮子从这经过。

无名从石缝里抠出戒指戴好,找了半天才从烂泥和尸体下面捡回被丢弃的长刀和千钧。

见到长刀附近撒落的玉瓶的碎片,无名又在心底里大骂另外那股意识的败家。恨不得把那家伙拖出来捅上个十刀八刀。

好在安乐椅够结实,被暴力扯下来后也没损坏,换下两个变了形的零件还能用。

最后循着感应在山壁上又抠又挖,刨出个三尺深的大洞。才终于从中找出有些弯曲变形的蜂尾飞剑。

包吞天呻吟道“主人唉,可闪坏我的老腰了。老胳膊老腿的哪经得住这折腾呀?反正这飞剑也不能用了,要不你大人有大量,把我放了吧。”

无名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阵纹没有什么损坏。松了口气道“只要有足够的灵气,飞剑就能慢慢恢复过来。你不是从图腾柱上吸了不少魂魄之力吗?正好能用上。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回头给你找个夜壶马桶之类的法宝,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包吞天惊喜道“还能自己修复?谁说我不愿意的?我太愿意了!主人,你得帮我多找些宝贝来吸收呀。不然又是修复飞剑,又是融合阵法的,根本就不够修行用的。”

无名风轻去淡道“剑上不是有聚灵法阵吗?就算不用你吞噬的能力,修行起来也慢不了。再说跟我混,还怕整不着那些东西吗?”

包吞天突然回过神来,委屈道“主人,你先前干嘛打我?”

无名表情一滞,“呃”了半天才道“当时场面太乱,你突然在我身后出来。我还以为是蛮子偷袭呢。”

不待包吞天回话,无名就把蜂尾硬塞进了护腕。反正现在都被打弯了,插不回发髻里。

无名飞身收起石壁上的破阵营大旗,快步向英杰城方向跑去。

走出小半天的路程,远远传来一阵兴奋的“尔啊尔啊”叫声。随既,便是雨点般轻快的蹄声飞奔而至。

眼泪汪汪的旺财一下子将无名扑倒,用大长脸在他身上一顿猛蹭。

无名见这货不满足于用脸蹭,还得寸进尺地伸出满是倒钩的大舌头。连忙用手牢牢的箍住它的嘴巴道“好

了好了,我也很高兴。开心的不得了,别舔了!我知道了。”

远远传来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声“旺财,你跑哪去了?等等我呀。”

无名一听这动静,立马笑开了花。大声道“这呢,城胖子。”

黄城听到叫声,连忙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草柯后边跑出来。见到无名后,挺大个老爷们儿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狗大厨,你还活着呀。我以为大伙都死光了呢!”

黄城现在的样子有些不伦不类。

白白胖胖的大圆脸削瘦了许多,显得眼睛大了不少。厚实的军装刮了几个破洞,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肥肉。鞋早就跑丢了,不知道从哪捡来一双蛮子穿的鞋,垫了两块破布当拖鞋穿。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拄着根木棍。

经过一番交谈才知道,城胖子之所以和旺财混到一起,竟是因为这俩家伙一开始就当了逃兵。

战斗刚一打响黄城就藏进了海里。后来海军也打了起来,开始有落水的蛮子往岸边泅水。他没法子,只好顺着海岸往别处游,想找个能登陆的地方躲起来。结果水性不济,差点就当了水鬼。

幸好遇到同样当了逃兵的旺财,被救了一命。

一人一驴小心翼翼的东躲西藏。仗着旺财的敏锐感知,避开了几股蛮子追兵,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无名对于黄城的逃兵行径不置可否。虽然不齿这种行为,不过转念一想,一个白胖白胖的笨蛋。除了白送给蛮子当点心,也确实起不到什么作用。

旺财的铃铛早就被黄城给扔了,这会儿仰着脖子一副诉苦的架势。

无名用力拍了拍驴背,哄道“好好好,回头给你整个新的。”

黄城见无名全身上下不像带了东西的样子,不过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扭捏道“狗大厨,你那有没有吃的?我啃两天树皮了,舌头都烂了。”

无名白了黄城一眼,尽管不屑他的人品,可到底是个破阵营的老熟人。从护腕里摸出张大饼扔了过去。

黄城见无名变戏法似的摸出张大饼,接过去就狼吞虎咽的往嘴里猛塞。被噎到了也还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确实是饿坏了。

无名撇了撇嘴,把水囊递了过去,打趣道“你那当京官的老爷子要是见了你现在这德性,估计得心疼死。”

黄城灌下几口水后又猛烈的咳嗽起来,半晌后才终于缓过了这口气。没死在蛮子手里,差点被饼噎死。拍着胸脯道“狗哥,大恩不言谢。等回了京城,我请你喝花酒。天天喝都行。”

无名呸了一口道“禁酒令都下了几十年了,这帮京官的老爷的小日子倒是滋润。国难当头,还敢公然违命。”

黄城陪着笑脸解释道“以前是不行的,最近几年从某个修仙宗门里流传出一种野果酿制的果酒,价格不菲。以我家的财力,弄上一点尝尝鲜还是可以的。”

无名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灵云子那老家伙还真是生财有道呀。这才几年功夫?酒水生意都做到京城去了。

黄城这时改成小口啃饼,问道“狗大厨,你这些东西是从哪拿出来的?怎么像是那些神仙的手段呀。”

无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你看旺财像是普通的驴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修士了?”

黄城差点咬到舌头,惊道“你……你你,哪有修士当伙夫的?”

无名冷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破阵营还没逃兵呢,你不照样跑了?”

黄城假装没听到,专心致志的对付大饼。

没耽误太久,两人一驴继续上路。

到底是有了伴,无名的心情相对轻松了许多,有一打没一打的和黄城闲扯。多是听城胖子吹嘘这一路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突然无名停住了脚步,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两声术法的轰鸣。

“在这等着!”无名匆忙交待了一声,闪身跑了出去,身形一转就没了踪影。

黄城对旺财嘀咕道“瞧瞧这身法,说他不是逃兵谁信呀?还好意思说我……”

旺财打了个响鼻。扭过身去捡嫩草吃,给了他个屁股。

西北方不足五里的地方,一支不到百人的江洲残余部队陷入了重围之中。

一名修士重伤倒地,被几个士卒护在身后。刚刚施展法术的修士已经身首异处。

三支百人蛮族小队

呈犄角状向他们缓缓逼进。

袁校尉面色平静,身上多处负伤,只是匆忙地胡乱包扎了一下。长枪不知遗失到了什么地方,拿着一柄卷刃的军刀。显然一路上又经历过激烈的厮杀。

见蛮子的狰狞笑脸越来越近,袁校尉紧了紧手里的军刀。流露出释然之色,呢喃道“哥几个,等会儿就见面了。给我留好位置了吧?”

然而,蛮族士兵的脸色齐齐一变,皆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有一个部队行军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从士卒之间的低语声和踩踏在树枝草叶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人数不少。

突然一个声音压低嗓音道“前面有情况,注意隐蔽。”

“哗啦”一大片草木的被压倒的声音。前方瞬间静了下来,只有偶而不小心发出兵器碰撞和摩擦声。

现场残存的队伍里,一个老卒兴奋地大喊道“蛮子在这里,杀呀。给弟兄们报仇……”

话音未落,一根飞矛将他贯穿在地上,血水顺着嘴角喷涌而出。

大军“轰”的一下动了起来,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起,无数将士怒吼着向这里涌来。

几队蛮子没有说话,领队之间彼此打了个手势,转身飞快的逃窜离去。

袁校尉身上的颓败气息尽无,红着眼大吼道“别让他们跑了,杀!”

这时一道细微的传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喊喊就得了,别追!”

红起眼睛拼命的士卒皆是一愣。

然后就见草丛一阵翻动,无名手里拿着喇叭“哇啦哇啦”地叫着冲了出来。

身后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无名对着蛮族退走的方向继续“追击”了半天,然后才对这些人道“傻愣着干啥?闪呀。”

一群残兵反应过后,相互搀扶着向相反方向逃去。

无名转头时眼角瞥到了嘴唇泛白,面无血色的绿萝。嘴角扯了扯,凑上前揶揄道“这么巧?怎么每次都把灵力用这么空呀?”

绿萝怒目而视,抽出短剑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结果无名的身影正在缓缓消散。

绿萝反应迅速,反握短剑向身后刺去。只可惜体力不济,到底还是慢了一拍,被一记手刀砍在了脖子上。

无名收起短剑,把绿萝像个麻袋一样扛起就走,嘴里嘀咕着“呸,惯的毛病。”

沿海围剿蛮族的东南战场

江洲军队与蛮族胶着在一起,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两道身影并肩悬浮在空中,注视着战场上的变化。

男子剑眉星眸威武非凡,女子云容月貌倾国倾城。

二人正是九鼎山的戒律院长老清云子和血山山主晁思薇。

清云子用眼角偷瞄着晁思薇,没话找话道“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呀,仿佛回到了曾经征战四方的那段日子。”

晁思薇对清云子不声不响凑近的小动作,一副全然未觉的样子。语气冰冷道“你现在也可以大杀四方呀。反正蛮子里也没几个人拦得住你。”

清云子苦笑道“思薇,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大锻神境是要与天地意志共鸣的。杀个把高手还行,要是死在手里的人太多。下次天劫那是必死无疑的呀,你难道想当寡妇不成?”

晁思薇冷着脸呸道“小李子,你现在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好歹身份和地位摆在那,别这么没脸没皮的好不好?”

清云子露出个腼腆的笑脸道“你呀,就是嘴硬。这不是跟我背着情侣飞剑吗?就算我不说,别人也都看在眼里呀。”

晁思薇撇嘴道“谁跟你情侣飞剑了?这是我儿子孝敬我的。”

清云子眨了眨眼睛,抿嘴娇羞道“也是我儿子。”

晁思薇扯了扯嘴角,强忍住笑意斥道“臭不要脸的,给老娘死远点。”

清云子没接话茬,凑的更近了。用肩膀拱了晁思薇一下。

晁思薇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又撞了回来。

两位让无数人仰望的仙道高手就在这血腥的战场上空,像稚童一样互相撞来撞去。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灵云子感觉一阵阵地牙疼,恨恨地道“好你个小王巴蛋,我说你怎么不肯照清云子的款式打造宝剑嘛。搞了半天是怕老夫第三者插足呀!可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吧?为啥到了我这非得是根棍?老子好歹是个山主呀……”

37 新兵老卒

黄城和旺财都躲在树后,见来的是自己人才终于松了口气。不用打招呼,很自觉地加入到了逃亡的队伍中去。

无名的口技肯定瞒不了多久,过会儿那帮蛮子反应过来,少不了又是一顿死磕。

所幸这里离沿海已经有段距离了,蛮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太过深入。

再度跑出十几里地,队伍里七八名伤兵实在支撑不住了。其中一人咬牙道“你们走吧,别管我们了。”

袁校尉把刀插在地上,缓了口气道“就算不管你们,其他人也多走不了几里路,大伙原地休息吧。”

无名这一路小心翼翼,没敢占绿萝半点便宜。把她放到地上,避开那股能杀死人的目光,对袁校尉道“我去探探情况。”

不等无名转身,绿萝冷冰冰的道“剑还我。”

无名后退了两步,把短剑抛给了绿萝。没敢多看她一眼,转身就跑没影了。

其实刚刚在路上的时候绿萝已经醒了,不过两人都没动静。一个不吭声,另一个假装不知道罢了。

对于绿萝,无名一直心虚的。不管是不是出于宗门立场,毕竟当众扯过人家的肚兜,再怎么装出不谙世事的样子也还是干下了毁人清白的事。

无名蹲在树梢上探查了半晌,没有发现蛮族小队的动静。这才撤回来坐到袁校尉身边道“可能是存着忌惮,那几队蛮子没跟上来。”

袁校尉这才点了点头,疲惫的躺倒在树荫下。

精神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垮了。

一路激战了数场。滴水未进,也不曾合眼休息。这些士卒已经到在油尽灯枯的地步。

无名这时才来得及打量这支疲惫至极的队伍。

之前见过的几名高级军官都没了身影,现在就数袁校尉的官职最高了。

逃亡的队伍中原本有一小半是后勤部队,现在一个这样的士卒都没有看到。活下来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且个个带伤,面容枯槁。倒在地上就呼呼大睡,全然不顾一身来不及处理的伤痕。

连绿萝在内有四名修士。三人打坐恢复灵气,还有一个重伤不起。被丢在树荫下昏睡,脸上隐隐泛起一抹绿意。

无名上前检查之后,发现那名重伤的修士是中了巫医的毒。

他收集了不少蛮族的东西,也不知道哪个是这种毒的解药,干脆把七八种解毒药给他胡乱吃了个遍。

不光是蛮族那搞来的物资,无名在大军撤退时也从军备处带出了不少东西。帮众人服下疗伤丹药后,搬出一箱绷带和一罐自制的外伤药,招手道“城胖子,你给他们包扎一下。”

黄城跑过来,瞅着绷带直愣神“狗大厨,我没干过这活呀。”

无名不耐烦道“整成啥样算啥样,别把人弄死就行。”

黄城没马上动手,小心翼翼地掀起一名老卒的衣衫。看到狰狞的伤口后连忙把脸别过去,心里一阵犯憷“那你呢?”

无名挑了个平坦地方,捡石头圈起来道“我整吃的。”说完,对旺财道“去,找水源去。”

旺财晃了晃脑袋,鼻子贴在地面上猛嗅,撅着屁股走开了。

黄城小声道“要不,我帮你一起整饭吧。”

无名没好气道“滚蛋,别到时这帮弟兄没死在蛮子手里,反倒被你给毒死了。”

黄城缩了缩脖子,没敢多说什么。自从当了逃兵,他感觉在无名面前就矮了一头。尤其是见到袁校尉后,越发的心虚起来。

无名架起灶台,支上两口大锅。也不用去捡柴,把物资箱踹碎了直接拿来生火。动作麻利的取出蔬菜干,然后在旺财的带领下到小水洼打水。

菜汤煮上之后,又取出案板来和面烙饼。

黄城趁机拍马屁道“不愧是狗大厨啊,把伙房都搬来了!”

无名懒得理他,头也不回的道“少废话,干你的活。”

一个轻灵的声音脆生生问道“你躲在军营里,就干这个?”

无名身子略微停顿了一下,没想到绿萝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话。手里不停的回道“我是光明正大报名参的军,打打杀杀的

事儿也不差我一个。其实当个伙夫挺好。”

听身后迟迟没有动静,无名扭头问道“这几万将士不过是送死的弃子,里面一个顶级宗门的弟子都没有。你怎么会混在这里?”

绿萝所答非所问的道“断仙台没找你麻烦?”

无名耸了耸肩,转过头继续揉面,云淡风轻道“找了,差点死在刺客手里。”

绿萝顿了顿,语气平静的骂了声“废物!”

两人一个毫不掩饰杀意,一个满肚子心虚。气氛一时有些微妙起来,好在无名一直是背对着绿萝的,避免了不少的尴尬。

饭香逐渐浓了起来。案板上整齐的码放着烙好的大饼,两大锅蔬菜汤放在地上。无名小心的摆好了几摞陶碗,这些都是破阵营留下的东西。

疲惫不堪的老卒们纷纷被香气吸引,爬起身来。

袁校尉眼神复杂,摇头道“没想到我的部里竟然一直藏着位修仙高人。”

无名把汤和大饼递过去,苦笑道“我算什么高人?本来就是个当厨子的,来队伍里干老本行罢了。没啥本事,最多算是手脚麻利点罢了。”

绿萝冷哼了一声,揭他老底道“你不是个道童吗?”

无名看了她一眼,笑道“厨子是主业,道童是副业。”说完给绿萝盛了碗汤。

绿萝没理会无名,自顾自的捡了一张饼。坐到一旁,目不斜视地小口的吃了起来。

无名撇了撇嘴,把汤递给了一个伤兵。

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修士接过汤碗后对无名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捧到绿萝的面前殷切道“绿师妹,饼太干了,喝碗汤吧。”

绿萝面无表情,冷冷的道“不用了,你自己喝吧。”

中年修士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无名解围道“添汤的话自己盛就好了,你们出门时不准备行军丹吗?再不济也能多装些吃喝的东西吧?”

中年修士无奈的瞅了一眼绿萝,把端碗的手收了回去道“行军丹本就不多,都和将士们分着用了。我们这些三四流小门派不比顶级宗门的财大气粗,布置不出袖卷乾坤那样的法阵。虽然有些纳物法器,却是空间有限。只能放些随身细软罢了。”

无名把目光放在绿萝的身上,疑惑道“他们不行,你也不行吗?尸煞门不会对你这个大师姐都那么抠门吧?”

“尸煞门?”那名修士听后吓了一跳,手指插到了汤里都没发觉。

绿萝侧过脸,白了无名一眼,目光中颇有责备之意。低声道“我不在尸煞门了。”

无名笑容有些玩味道“确实不是个人待的地方,那大长脸肯放过你?”

绿萝默不作声。

无名自顾自的小声嘀咕道“戏码够老套的了。”

绿萝的丹凤眸子微眯,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无名吓了一跳,忙转移话题道“没了泡尸体的池子,你的炼尸岂不是用一具就少一具?那你的战力废了一多半呀!”

绿萝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炼尸池的?”

无名摆了摆手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先前那名对绿萝观感极佳的中年修士已经小心地把屁股挪远了一些。他们这种小门小派,在凡人面前可以作威作福。可是在顶级宗门的眼中,可能随便找个由头就被抹掉了。好不容易从蛮子手里逃过一劫,千万别因为听到什么要命的话被人灭口了呀。那可是尸煞门,听说落到他们手里想死都死不痛快。

默默地吃过饭后,队伍继续留在原地休息。

无名和黄城去水洼处刷锅洗碗。

正洗着,无名动作微微一顿。沉声道“军方有战时规定,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只要在同阵营里就不允许私斗。再说以你现在的状态也不是我对手。”

黄城一脸的疑惑,抬头问道“你说啥?”

这时,身后现出绿萝的身影,冷冰冰地道“杀你的事已经交给断仙台了。我现在就想确认一下,当初你从我这夺走的东西还在不在?”

无名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出个手镯道“你是说这个?”

绿萝抿起嘴唇点了点头“能还我吗?里面空间不大,但对我而言很重要。”

无名点头道“等会啊。”

说完,无名也不避讳。从里面腾出大把大把的银票塞进护腕里。看上去怎么都能有五六十万两之多。

绿萝突然露出了个自嘲的笑容道“知道你的命在断仙台值多少钱吗?”

无名耸了耸肩,静待下文。

绿萝轻声道“八百两!这还是因为你是九鼎山道童的关系。”

无名把镯子递给绿萝,漫不经心道“等我把断仙台灭掉,就不止这身价了。”

绿萝显然没把无名的话当回事。神识注入到手镯手后,面色一变道“这不是我的手镯!”

无名挠了挠头道“镯子还是那个镯子,里面的阵法我重新布置了一下。扩充了一些纳物空间,那几张破符纸我没动过,还扔在里面呢。”

绿萝仔细查看手镯的花纹,确实是原来的手镯无疑。贝齿紧咬,脸色微红道“你……其它东西呢?”

无名理所当然道“还有两块灵石,已经用掉了,你就当是扩充空间的手工费吧。至于其它不值钱还占地方的东西,早就丢掉了。”

绿萝脸色阴睛不定,所谓其它不值钱还占地方的东西,指的就是她的贴身衣物。怎么能不让她羞愤交加呢?

见绿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无名一脸的无辜道“这女人真是够麻烦的。”

黄城抻着脑袋,恋恋不舍地望着绿萝的背影,对无名道“这婆娘长的真水灵。要是能睡上一晚,少活十年我也乐意呀。”

无名冲他比了比大拇指道“城胖子,以前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爷们儿的一面。去吧,我精神上支持你。”

黄城把一张大脸摇成了拨浪鼓,憨笑道“说说而已,嘴上过过瘾,千万别当真。”

没有歇息太久,袁校尉强打起精神,喊着大伙继续上路。

这里不时有蛮族小队出没,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里。

队伍走走停停,总算是没再遭遇上蛮子的斥候。

有了无名的伤药和伙食上改善,大伙的气色逐渐好转了起来。就连那名重伤的修士也能从旺财背上下来自己走路了。

上了官道后,遇到了一支人数达到两万的部队徐徐赶往前线。袁校尉上前打过招呼后,命大伙避到了路边,给这些士卒让路。

这支部队的士卒多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纵横沙场建功立业的憧憬之色。行到众人身前时,都刻意的昂首挺胸,神采飞扬。

袁校尉长叹了一口气道“这支队伍都是新兵,不知道一场仗打下来还能剩下多少人。”

一名老卒笑道“一场仗下来就是老兵了。咱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袁校尉的眼神有些模糊,隐约见到大军中夹杂着三道稚气未脱的身影。

“猴子,你功夫好,学问也好。回头当了大官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呀。”连亭的笑永远是那种贼兮兮的坏笑,不用眼睛正中看人。

“小亭子,你就会躲在后面放冷箭。当心军功都被别人占了。”史业辉的体型一直挺夸张的,行军时占了两个士卒的身位。

连亭撇嘴道“我的箭矢是特制的,谁敢碰我的军功,老子就让他屁股开花。”

史业辉不置可否,憨憨道“猴子,你本事好,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袁庆刚意气风发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辉仔,咱们以后都能当大官!”

史业辉挠着后脑勺,笑的格外开心“我不想当官。等赚够了钱,回村娶阿蒂。”

连亭做了个鬼脸,撅起嘴,学着他的语气道“回村娶阿蒂!”

“哈哈哈”两个少年放肆的大笑起来,史业辉一脸的窘态。

袁校尉从远去的大军收回视线,别过头去,轻轻揉了揉眼睛道“走吧,离大营没多远了。回去就能好好休息了。”

一众默默的继续赶路,没人再说一句话。

不光是因为这扬起的漫天灰尘,也有沉重的心情。

38 重组破阵营

距离英杰城尚余不足五十里,队伍在一处几近干涸的溪水旁休息。

无名拎着青铜葫芦小口抿酒,眼色迷离。一朵黄豆粒大小的火焰在手臂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化作精致的小人儿,一会变成活灵活现的野兽,灵动异常。

绿萝眼角瞥到之后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把头转向了别处。

她身边追求者众多,想吸引她注意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其中就有不少人故意在她身前显摆小术法的。

不过这还真是冤枉无名了,其实这只是他在用自己的法子锻打神识罢了。

“嗯,好香!”无名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声赞叹。是老色坯子调戏良家妇女的那种语调。

无名被吓了一跳,居然没察觉到被什么人近了身。下意识地单手在身下大石上一撑,身体反弓着弹了起来。落地后脚下连闪,一口气退出了七八丈远。

可是无名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自己留下的道道残影,并没找到说话之人。

“小友,你那葫芦里装的是什么呀?”与刚刚一般无二的语调再次响起,声音依然在无名的身后,说话之人几乎就趴在无名的耳朵上。

无名全身的寒毛都炸起。逍遥步和鬼影步同时用出,又留下了十几具形态各异的残影。

这次终于见到说话之人的真面目了,或者说是此人收起了逗他玩的心思。

这是名白眉白须的老者,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穿着一件灰色的粗麻布袍子,手里拿着一根等人高的手杖,眉心处有一道淡淡的莲花印记。身上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出尘气息。

老者站着一动不动,和蔼地笑着道“逍遥步和鬼影步都修到了小成的境界,居然还能把两者结合起来使用。小小年纪,资质惊人呀。”

士卒们这时才发现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名古怪老人。纷纷拿起武器,谨慎的围了上来。

无名连忙摆手制止大伙,然后恭敬一礼后道“见过前辈,刚刚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前辈不要放在心上。不知前辈是如何认出这两种步法的?”

老者不置可否,微微扬头道“老夫道号既济。”

说完后,见无名除了忍俊不禁的神情外,并没有其他反应。叹了口气解释道“乃是卦相中的水火既济之意,并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般猥琐。”

无名的脸抽了抽,没敢言语。

谁猥琐了?明明就是老家伙在那自说自话好不好?

自称既济的老者眼睛死死的盯着无名尚未来得及收起的葫芦,喉结耸动了一下,笑道“美酒不可独享,见者理应有份。”

无名小心的把青铜葫芦抛向老者道“前辈说的在理,是晚辈失礼了。”

既济抄起葫芦抿了口,眼前一亮。赞道“好好好,之前就听说九鼎山有果酒出产。一直没机会品尝,这味道有那么点儿意思。看来有必要回去一趟呀。”

说完把葫芦抛回给无名,笑道“你小子不错,挺上道。走了,有缘再会喽。”

随着话音落下后,身影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变的越来越淡,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袁校尉走过来问道“刚刚那位老者……”

无名没有看他,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躬身道“恭送前辈。”

空地处传来了老人的声音“切,没意思。这次真走了!”

又过了半晌,无名终于长长出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道“走了。”

袁校尉问道“是什么来头?”

无名摇了摇葫芦,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道“不知道,反正一根指头就能把咱们碾死好多遍。”

绿萝斜眼看了眼无名,道“大锻神期?”

无名把葫芦倒过来控了控,深吸了口气道“我这葫芦里的酒虽然剩的不多,十几斤还是有的。被他一口就抿光了。”

一名修士随意道“搬运之术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无名摩挲着葫芦道“我这葫芦就是在大锻神期高手的帮助下扩充的空间,能容下近二百斤的酒水。可那老人还给我之后,在不损坏阵纹的前提下,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修士面色一变,大感惋惜道“唉呀,难道刚刚那位是江洲第一高手灵云子前辈?”

绿萝嗤笑一声道“他会不认识灵云子?那前辈不是已经自报道号了吗?”

无名收起葫芦,恢复了常态道“管他呢,至少对咱们没什么恶意。休息好了就继续赶路吧。”

其实无名对那老者的来历多少有些猜测。凭无名的望气术压根看不出

老者的修为深浅,而对方能够同时认出逍遥步和鬼影步就有些玩味了。这可是清云子和灵云子不外传的绝活,外人很少能将两种步法一眼认出的。老人说起九鼎山时并没表现出什么敬畏之色,用的字眼也是‘回去’而不是‘过去’。

所以无名觉得应该是遇上山门中某个游戏人间的老妖怪了。

剩下的路程不远,没再有什么事情耽搁。

七十多人当天晚上终于赶到了英杰城,驻扎在临时营地里。

文斌将军得到消息后,带着肉食亲自过来慰问。

一群士卒受宠若惊,一个个局促不安的站着,仰望着这名神采奕奕的老人。

文斌走到无名面前时,见这小子也装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子,战时不听调遣,辱骂长官。还记得我说过给你穿小鞋的事吧?”

无名脚跟猛的一并,“啪”的打了个军礼。正色道“谢将军美意,为江洲百姓献出生命是我辈将士的职责。”

此言一出,周围的士卒纷纷投来艳羡之色。

文斌干咳了两声,在无名的肩膀上拍地“啪啪”作响。夸道“很好,你们都是我大岳王朝的未来。只有这样的觉悟才配得上这身军装。”

无名脸上没什么表情,肩头扬起了不小的灰。一干人面色古怪,从没见过将军夸奖一名士卒时是如此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文斌过来露了个脸,没有多侍,坐了一小会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他们应该是突围部队里赶回的最后一只队伍了。

韦马滩活着撤回英杰城的将士,一共只有一千八百多人,可谓是十不存一。和出发时相比,说是全军覆没也不为过。

虽然大伙的牺牲对歼灭蛮子的计划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可是蛮族的后续增援也出乎预料的强大。马韦滩失守后,港口每天都有十几艘巨舰进出,运送来大量的兵源和物资。巫医也达到了一个恐怕的数目。两支围剿的江洲大军变得寸步难行,双方再次陷入到僵持的态势。

英杰城作为一座补充兵源的城池,城外报名处的队伍依然排得看不到头。新兵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而军官的空缺则由经验丰富的老卒来添补。

第二日一早,全城响起沉闷的牛角号。

点将台上,文斌将军拿着王朝的回信,开始封将。

除了修士的身份特殊之外,几乎韦马滩一役中回来的将士都得到了升迁。

袁校尉从武佐校尉升到了奋武佐校尉。算是连升了两级。领兵两部,重组狼牙轻骑。无名也成为了他部下的一营之长。在他的全力支持下,保留住了破阵营的番号。

不过当看到补充过来的新兵后,无名的鼻子都给气歪了。梗着脖子就要去找文斌评理去,被袁校尉好说歹说给劝了回来,并保证给破阵营拔两个熟练的伙夫和每月多加十袋白面。有其它的需要时军备处优先处理。

无名好不容易被劝了回来,结果一看到分给他的这些歪瓜裂枣又是一肚子的火气。文斌那老家伙果然说到做到,这么快就把小鞋给他穿上了。

这些新兵要么瘦成了豆芽菜,要么就是身高五尺的五短身材,还有一对嘴歪眼斜的兄弟俩,看人必须扭着脑袋。要是再加上伙房里熬到厨师长的城胖子,整个就是一怪胎集中营。恐怕全城的“精英”都汇集到这了。

无名想起他刚到破阵营时司理全训练的一幕,强压下火气,把队伍召集了起来。

新兵体型差异太大,老半天都没能排出个整齐的队形。

无名冷着脸,望着歪歪扭扭的四方阵。取出长刀,插在地上道“破阵营,一个英雄的营队。这里曾经数次战损超过七成,但战场上从未有一人退缩过半步。”

说到这里,无名心里补充了一句“城胖子不算数,这货上战场之前就跑了。”

无名回忆着当初史营长说过的话,继续道“不妨告诉你们:这里没有久待的兵。要么死在下一战的战场上,要么积累够军功滚蛋。不过现在,你们都得听我的。‘不教而战谓之杀’,我的任务就是把你们这群废物训练成精英,保证你们在战场上不是无谓地送死。你们看到这柄长刀了吗?它是用一百柄军刀精锻出来的,来自于上一战中破阵营的全体烈士。”说完,无名把大的夸张的长刀拔出来,单手挥了挥。挑起嘴角道“今天的操练内容是对抗,你们一百人对我一个。表现好的有肉吃,剩下的吃城大厨煮的饭,最差十人没饭吃!”

远处的黄城碰了碰新来的伙夫,

得意道“这是我帮营长写的,他背了好几宿呢。”

不明就里的伙夫疑惑道“营长一对一百?太托大了点吧?第一天就被新兵揍,那以后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话音刚落,就见拎着训练刀盾的新兵“嗷嗷”怪叫着被无名拍飞了一大片。

黄城没继续看下去,钻伙房干活去了。幸灾乐祸地声音传出道“老营长折磨新兵的手段被孙营长学了个七七八八。这帮小子哟,啧啧……倒霉喽!”

日子又回到了当初训练的老路上,不同的是现在无名亲自在操练这群新兵。

修士在军营中的地位比较超然,在非战时不怎么受军方管束。

绿萝没事的时候总是坐在桅杆上发呆,有时也会好奇的把目光投向破阵营的训练场上。不得不说,破阵营在整个英杰城都是一处奇景。许多别营的士卒完成训练后都不急着休息,而是在这里围观起哄。

破阵营的士卒是唯一一支入伍十天还没摸到配备武器的营队。配发下来的武器都堆在营帐里,谁也没去碰。

集合时用的也不是方阵,而是依照士卒体形重新排列的阵形。中间以矮壮的士卒为主。两翼人数偏多,都是豆芽菜的体型。依照敌阵的改变而随时调整阵形,被大伙戏称为螃蟹阵。

他们训练的内容也不是布阵配合厮杀,而是无名从蛮子那里偷学来的搬滚木,爬墙,攀高,跳远,捉对摔跤。

见到破阵营配发下的武器装备,那些抻着脖子看热闹的士卒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心头都没来由的生起了一股寒意。

破阵营确实没用上面分发下来的武器,所有的装备都出自营长之手。

位于螃蟹阵中央位置的五短少年们分到的是一面长达四尺的三角形长盾。盾牌最下方有一尖头可将盾牌钉在泥土里,以抵抗猛烈的冲撞。盾面呈品字形设有三根钢刺,任谁被撞上一下都得多出几个窟窿来。另一只手没有配刀,而是造形轻巧的锤子。攻击的目标很明确,脚和膝盖。

两翼士卒手里的矛很短,比蛮族的飞矛还轻巧几分。矛头像缩小版的钩镰枪,有个小小的倒钩月牙。而且矛头是可以更换的,每人配有三个矛头。可以用于投掷,还能当成匕首。

两个嘴歪眼斜的兄弟俩站在大阵的最后方,每人配了一张长弓。是连亭那张大弓的轻简版,威力也是不俗。

不过最让人想不通的是站在两兄弟中间的五名瘦高个。胸前交叉着挂有两排小陶罐,大腿上别着柄一尺长的短刀,腰上系着飞石索。

可惜,没人知道这些士卒是如何作战的。从那天惊鸿一瞥之后,大伙就再也没见到这只奇葩军营的训练。

每天天不亮就被无名拉出了英杰城,深夜才疲惫不堪的回来。

且不说这只神秘感十足的队伍被训成了什么样子,英杰城的肉食储备都快被这帮家伙给掏空了。

起先是三天两头的丢头猪,军备处查不到贼,只好当成是正常战损处理。后来鸡、鸭、羊也都跟着倒了大霉。

后来终于有人举报了破阵营。

虽然没找到证据,可眼睁睁看着破阵营的士卒一天天壮实起来,傻子也能猜到这些好事是谁干的了。

文斌得知此事后,派了数名监军去把无名传唤到帅帐来问话。

无名叼着牙签,放下了一颗神军丹。轻描淡写的道“我自己掏腰包给将士们补补身体不过份吧?可惜这丹药的数量太少,不够给全军分的。”说话的时候还在剔牙,身上带着一股羊汤味。

文斌嘴唇颤抖,半天才憋出一句“撒谎都这么没诚意!小子,别嚣张。用不了多久就要上战场了,你可别让这些兵死光了。”

无名把脸凑了过去,低声道“今天晚上是山药炖老母鸡,来不来蹭点?”

文斌一拍桌子,吼道“滚!”

无名“啪”的打了个军礼,做了个鬼脸,转身离开。

文斌恼怒的神情在无名走出帅帐后立刻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翘起,笑骂了句“这个小混蛋。”

远在万里之外的山涧处。

大片树木被拦腰斩断。一只猪鼻鼠被飞针钉死在树干上,其主人被三柄飞刀洞穿了胸膛,已经没了气息,衣领处绣有一个小小的“辰”字。

初心面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红甲留下了两道狰狞的划痕。

“这里待不下去了。二狗,看来我要爽约了。”

说完,初心从护腕里取出剩余的文鳐油涂抹在脖子和手脚上,身形飞速隐没在了密林中……

39 小将怂兵

英杰城中属于破阵营的训练场地逐渐被别的军营所占据,这里再也看不到那群歪瓜裂枣笨拙古怪的训练身影了。

野外二十里的密林中。

破阵营的士卒五五一组,间隔十丈,展开一个稀疏的玄襄阵形。五名身上挂满小陶罐的士卒换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不时地蹲下检查野兽在地面和树枝上留下的活动踪迹。

这是从未在江洲军中出现过的兵种,被无名依照刺客的训练方式打造起来。专门用于刺探军情和对倒地不起的敌人进行补刀,形象的称之为“补刀手”。

两名嘴歪眼斜的弓箭手,哥哥叫刘甲,弟弟叫刘乙。虽然别的方面比不了普通士卒,不过在弓箭上竟是难得的射手坯子。两人腰上都挂着松鸡,雄鸭等野味。

一百人在林中默不作声的前进,除了身体和草叶间的摩擦轻响没有一人说话。

传达命令全靠一面小小的三角令旗。

旺财身上搭着三只野兔和一只獾子,不远不近地跟在无名的身后。

无名揪着嘴唇上开始长出的青色绒毛,自顾自的嘀咕“附近的东西都抓光了,是不是该把队伍拉远点训练了?”

一名瘦小的补刀手身形矫健地跑到无名身前低声道“营长,发现黑熊的活动足迹。应该是半天前留下的,追不追?”

无名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道“追呀!猎到这个,晚饭我亲自下厨,所有弟兄管饱。传令下去,改为冲锋阵形,队伍全速追击,补刀手游走警戒。”

已经吃馋了的士卒们得知又能放开肚皮吃肉,都来了精神。脚下不知不觉都快了几分,不作停歇的一口气追出了十多里路。

眼瞅着熊留下的踪迹越来越新鲜,跑在队伍前面的旺财却突然一个紧刹车站住。转着圈在地上嗅了起来,仰头冲无名打了声响鼻。

无名见状,连忙跑了过来。发现一道极浅的脚印,比普通人大出许多。再仔细查探四周,又发现了两个脚印,明显不是同一人留下的。

一名游走在队伍前方的补刀手凑上前来,惊讶道“这么大的脚印?”

无名面色凝重道“是蛮子,让队伍原地警戒,随时准备战斗!”

补刀手一听是蛮子,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传令去了。

破阵营这帮新兵别说和蛮族士兵打了,连土匪都没对上过。参军前顶多有过街头斗殴的经验,还是被欺负的那一方。要不是这段时间无名带着他们围剿过几只猛兽,估计这会儿吓尿裤子的都有可能。

士卒们听说附近有蛮子出现,刚刚吃肉的兴奋劲一下子荡然无存。蹲在原地瑟瑟发抖,像一群吓坏了的鹌鹑。

无名看到这情形,眼角一阵抽搐。这不同的人带出来的兵果然不一样,史营长带出的是一群悍卒,怎么到了他的手里就成了软脚虾了?回头得狠狠训这帮小子才行,嗯。往死里训!

其实这也怪不得无名,史营长当初好歹有二十多名老卒帮着带兵,身上都有股子战场上带回的彪悍气焰,无时无刻不在影响队伍。

到了无名这,完全是从零开始的光杆司令。士卒们受到最大影响的自然就是他这个不怎么正经的营长了。无名的性格本就不喜欢和敌人正面硬杠,更喜欢搞些偷鸡摸狗的偏门勾当,带出一批怂兵一点都不奇怪。

无名留下两名补刀手在附近警戒,然后带上三人沿着踪迹摸了过去。这个过程中也没忘记教三人如何辨别蛮子清理后留下的蛛丝马迹。

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山坳空地处发现了一小队蛮族斥候,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不时传出一两声轻笑。

地上趴着头小肉山一样的死熊,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有头颅微微凹陷下去。以蛮族一贯的野蛮性子,估计是被徒手砸死的。

无名对三名脸色难看的补刀手传音道“十个蛮子而已,正好给大

伙练练手。传令回去,以两个逆燕尾阵包抄歼敌。不用怕,就和平时训练的一样。”

一名补刀手缓缓退回去传令。无名继续给剩下的两人耐心讲解蛮子的战斗特点。

等队伍悄悄围上来后,无名轻描淡写的打了个手势道“开始吧。”然后就退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该注意的地方平时都训练过无数次了,这只队伍所欠缺的就是战阵的临时应变和歼敌的信心。

五名补刀手同时取出飞石索,把拳头大小的陶罐套在皮囊中。在头顶抡了两圈后,猛地向蛮族斥候所在的地方投掷了出去。

陶罐“啪啪”在地上摔碎,装在里面的浓稠液体一空气接触,立马发出“哧哧”的轻声,迅速释放出大量的淡黄色毒烟。

这种投掷的落点很有将究,分散平铺在地上。以保证蛮子无论反应快慢都能吸上一点,有快速麻痹手脚的作用。

蛮族斥候的反应速度奇快,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下,没有贸然想着击杀敌人,而是第一时间选择抱团突围。

九人组成一个小小的方阵,一人吊在后面观察身周环境。

迎面正好撞上了掩住口鼻的盾锺兵,顿时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盾锤兵的身高普遍在五尺左右,躬着身子躲在尖锐的盾牌后面。让一群身高超过九尺的蛮族士兵有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口的感觉。这阵惨嚎纯是破阵营士卒受到了惊吓,无意识喊出来的。就像家庭主妇一边用扫帚抽老鼠一边尖叫一样。

盾锤兵的锤子只有三招,下砸、横扫、上撩,专攻下三路。下砸的是脚面,横扫的是膝盖,上撩这招则脱胎于猴子摘桃。不致命,但很要命。

对付这些顶着龟壳的盾锤兵,就得用重武器大力破开才行。然而蛮族根本没有舒展开动作的机会。

与盾锤兵配合的短矛兵不是用矛尖去刺敌人的要害,更重要的是用锋利的倒钩去钩敌人的胳膊和腿。

蛮族士兵被放倒后,不管断没断气,游走在后方的补刀手都会迅速冲上去在他的要害处补上一刀。

双方仅仅接触了几息的时间,甚至连武器都没怎么碰撞。最后一名蛮族士兵就不甘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两只箭矢不分先后的钉进了他的心脏,死不瞑目。

有几名盾锤兵仍举着盾牌蹲在地上惨嚎,还有一个枪兵闭着眼睛,不停的在空中瞎比划。

其他人怔怔的愣在原地,有点发懵。

这就完事了?

首战告捷的破阵营士卒过了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刚刚杀掉的是十个蛮族吧?

无名打出禁声的手势,让士卒先缓缓神。

然后迅速地清理战场。

把蛮子的脑袋全割下来带回去,尸体用树枝草草的遮掩了一下,那头倒霉的熊作为战利品扔到了旺财的背上。最后命令这帮手脚还在颤抖个不停的士兵撤回了英杰城。

真要无名来总结破阵营的这次表现,那就只能用“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八个字来形容了。

连他都觉得那队斥候死的冤,要不是一开始就想着逃,说不准还会给这边造成一定的损失呢。

无名没跟队伍一起回营。以他对蛮子的了解,既然有斥候在这晃悠,那附近就必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动作?

果然,顺着这个方向走出十余里之后,又发现了两队斥候。绕过之后,继续往前行,斥候的分布也越来越密集起来。

无名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人心好像就是这样,越重要的东西就防备得越严实。根本意识不到这恰恰是给别人指明了藏东西的地方。以前在大宗门偷东西是这样,这帮蛮子也是如此。

无名取出隐身罩袍套到了身上,小心的摸上前去。

越走,脸色就越凝重。

这里的警备力量已经超过了当初的那个蛮族大营,到底对蛮族多重要

的地方才需要出动这么多的斥候?

直到无名爬上一处小山坡眺望,才看清蛮族藏在这的营地全貌。

干涸宽阔的河床上建起了一片大大小小的祭坛,图腾柱林立,远看就像是一片乱葬岗。

蛮族士兵押解着抓来的奴隶在搬运土石修建祭坛。在所有祭坛中间,一座雄伟的金字塔犹为显眼,光占地就达到了五里方圆。虽然只建了一半,已经比所有祭坛都要高出一大截。

场上监督建造的巫医就有差不多有一千人,这绝对是个恐怕的数目。虽然不知道巫医是如何划分等级的,不过有些巫医能与大炼气期修士正面抗衡,无名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正自惊疑不定的时候,无名耳边突兀的响起个满是不屑的啧啧声“一帮蛮夷罢了,都嚣张到这地步了。江洲的小一辈真是不争气呀。”

无名吓了一跳,他现在可是穿着隐身斗篷,而且还同时运用着敛息术和初心那学来的潜伏术。没想到被人识破了不说,他都没找到说话之人在什么地方。

“甭找了,要是能让你找到,那老夫这身修为就都练到狗身上了。”说话之人的语气明显有些得意。

无名听声音有些耳熟,小心试探道“鸡……前辈?”

那声音略带恼怒道“是既济!你小子果然是……唉,不说这个。知道这帮蛮子在干什么吗?”

无名摇了摇头,轻声道“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既济笑骂道“废话,傻子也知道不是好事。告诉你吧,这帮家伙在布置排斥灵力的祭坛呢。一旦完成,这千里范围内的灵气就会被吞噬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无名点了点头“修士是咱们钳制蛮族的主要力量。如果不能借用天地灵气,那就意味着再厉害的修士都只能使用自身的力量。换句话说,相当于把所有的修士都压制到了大炼气期以下的战力。可那些巫医是用的什么力量?他们不需要灵气吗?”

既济嗯了一声,半晌后才开口道“巫医使用的确实不是灵气,而是一种灵魂之力。集信仰、灵魂和毒于一体的特殊能量。”

无名眼珠转了转道“对付这些宵小之辈,前辈打个喷嚏放个屁的功夫就能解决掉了吧?”

既济嗤笑道“关老夫什么事?我为啥要趟这浑水?再说了,你的话不全对。我虽然灭掉这些蛮子易如反掌,却不能这么做。”

无名疑惑道“为啥呀?”

既济叹了口气,反问道“你师父是哪个?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教过你吗?”

无名一脸的无辜“正式拜过的师父就一位,教我的厨艺。修行方面都是东拼西凑自己捡着学的。”

既济顿了顿,嘀咕了一声“浪费”。然后才解释道“修士的境界到了大锻神之后,讲究的神融天地。可天地的意愿却不会让你随意杀戮弱小,所以如果杀的人太多,下一次面临雷劫时就要承受加倍的威能。境界越高,桎梏也就越大。如果我一下子把这里的人杀光,老天立马就会降下雷劫,把我劈的渣都不剩。正因为如此,一个宗门中大炼气期修士的多寡才尤为重要。他们才是能借用天地能量而未受到约束的巅峰战力。”

无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难怪战斗打到那份上了都没见大锻神期的高人出手。”

既济却笑道“也不尽然,要是对方出动了高战力的巫医。出手击杀十几二十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只要小心点,别一巴掌拍到人堆里就行。”

无名没打算在这继续待下去,轻声道“多谢前辈解惑,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站起身来,猫着腰向河床摸去。

所过之处像微风拂过草尖,没有半点的突兀和声响。

无名离开后,这里不再有半点声音。

过了老半天才悠悠传出一声赞叹“真是个当贼的好料子呀。”

40 不得了的既济

靠的越近,无名就越发的觉得这个蛮族营地不同寻常。

除了密布的斥候小队之外,普通士兵实在太少了点。

以往差不多都是一千士兵配一名巫医。而这里近千名巫医,却只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的蛮族士兵供他们差遣。

一万多名被奴役的江洲百姓目光呆滞地干着活,像是被剥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整片河床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青色雾气,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无名用神眼术将这股青色雾气放大百倍,从中发现了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雾气,而是密布着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青色飞虫。这种飞虫在大量吐噬空气中的灵气,并且迅速地繁殖。

这些细微无比的甲壳虫如果就是这群巫医的手段,那可比既济老儿口中所说的排斥天地灵气力要厉害多了。要是说话呼吸时不小心吸进肚子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呢。难怪他们不需要士兵保护,这里根本就是个生灵的绝地。

幸好飞虫不是漫无目的地乱飞。在望气术之下,无名发现青雾都是在一道无形的光膜笼罩下活动的。而这道光膜的中心处就是那个最大的祭坛。才只是建起了一半,笼罩范围就差不多达到了方圆十五里。若是真如既济所说,建好后能笼罩千里……别说英杰城了,另外两座募兵城池都难逃噩运。

无名小心地蹲在光膜外围,附近的小虫纷纷向这边聚拢过来,徘徊在光膜内侧无法出来。

无名的目光凝重起来“好敏锐的感知!敛息术都瞒不过这些小东西。”

就在眼前的大营混不进去,无名有点不甘心,伸了根手指进去试探。青色的雾气瞬间汇聚到了他的手上,变成了一根碧绿的手指头。虽然伤不到无名的肌肤,不过那一阵细微的啃咬感还是传递了出来。

无名再逼出黄豆大的灵气火焰去灼烧这些虫子,结果小飞虫根本就不怕火。火苗只来得及闪烁了一下,就被虫子扑上去吞噬一空。吓得他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收手的时候一些小虫没来得及飞走就被带出了光罩。顷刻间痛苦地挣扎起来,不到两息功夫就全部死绝,青翠的颜色缓缓变成了一片灰白。

“莫非这薄雾有什么门道?”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无名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无名摸着狂跳的心脏,埋怨道“前辈,你总是这么突然出声,会出人命的。”

既济的声音就在无名的耳边响起“那以后我不吭声了。”

无名的脸抽了抽,无奈道“您老人家是高人,就别拿我一个晚辈开涮了,行不?”

老者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好奇的问道“你那眼珠闪啊闪的是什么功夫?我知道望气术是有青芒的,可你这怎么是金色的呀?这雾气是怎么回事,你看出门道来了吗?”

无名略过前面的问题,小心答道“这不是什么雾气,而是一种吞噬灵气的虫子,对灵气的感知极为敏锐。但只能存活在祭坛的光罩里面,一旦出来就死掉了。”

既济没说什么,而是在沉默片刻后不乏嫉妒地评价道“你这瞳术不错,偷看姑娘很方便。”

无名颇感无奈的扭头向一旁空白处瞥了眼,结果既济的声音又响起道“错了,我在你右边呢。”

无名不为所动道“你这么逗一个晚辈有意思吗?好歹都是从九鼎山出来的,就算以前没什么交集,总算有点香火情吧?”

既济疑惑道“疑?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九鼎山出来的?”

无名没理他,两根手指夹着蜂尾又插进了光罩里。

现在蜂尾已经自我修复完毕,无名通过神识与包吞天交流道“怎么样?在这里会被压制吗?”

包吞天兴奋道“我真是跟了个好主人呀,居然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这里虽然没什么灵气,不过虫子的能量都可以吞噬。等我有点积累之后就能重新御空了。这么多图腾柱,我都要幸福死了!”

无名没敢让蜂尾显露出有器灵这回事,谁知道老家伙会不会见到好东西生出歹意来?

不过既济还是一眼看

出了蜂尾的不俗,出声道“小家伙,你这暗器不简单呀!给夫瞧瞧。”

无名扬手把蜂尾打进了护罩深处,然后耸了耸肩,故意一惊一乍道“唉呀,不小心掉进去了,要不……前辈自己进去取?”

既济没了动静。

无名突然意识到刚刚的举动可能有点太过轻率了,两人之间的修为差了十万八千里。要是真把老东西惹恼了,打个喷嚏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实在是在宗门的时候和长辈没大没小惯了,其实无名也不是特别肯定这老者就一定出自九鼎山。

结果只听既济一声极长的吸气声后,突然就扯开嗓子大叫道“抓奸细呀,这里躲了个江洲的探子,不要让他跑啦!”

忙碌的蛮族士兵和巫医全都停了下来,数百警卫和两名巫医闻声赶了过来。

“我靠,太卑鄙了!”无名黑着脸扭头就跑。

本来以无名的身手和敛息手段,躲过蛮族的追查是轻而易举的事。偏偏身边这个如影随行的糟老头子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跟在屁股后面大叫大嚷道“快来抓他呀,躲在这哪!”

无名转了个方向,压低嗓音哀求道“前辈,别喊了,他们又听不懂你的话。”

既济嘿嘿奸笑道“需要听得懂吗?”说完,语调一变大喊道“这小子没穿衣服呀!大屁股又白又嫩呀!谁抓到就陪谁过一晚呀!”

无名险些一跟头栽地上去,苦着脸道“大哥,大爷,祖宗!求你了,别喊了!”

既济哈哈大笑道“白送你份军功,一会我把人制住,你来杀。”

无名有些傻眼,结巴道“前辈,要不我把人制住,你来杀吧。”

既济呸了一口道“不是才刚告诉你大炼气期以上的境界不能随便杀人吗?”

无名有苦难言道“可是我……我也不能随便杀人呀!”

既济现出身形,扯着无名的衣领子怒道“你不是当兵的吗?”

无名也被逼急眼了,不顾双方差距地怼了回去“老子就是个伙夫兵。”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唰唰”一同隐去身形,躲了起来。

两名巫医和五十多几名蛮族斥候与俩人擦身而过。

既济恼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无名没好气道“你问过我吗?”

紧接着既济就回过神来,道“不对呀,你小子不是穿着军官的衣服吗?差点被你给骗了。”

无名翻了个白眼,强词夺理道“谁说伙夫就不能当官了?我饭煮的好行不行?”

既济嗤笑一声,不屑道“真给九鼎山丢脸。”

无名也学着他的口气,不屑道“关你什么事?你是九鼎山的人呀?”

老人这次没再否认,玩味道“对呀,我就是九鼎山的人。管你这个后辈没问题吧?还不赶紧磕头认错?”

无名眼睁睁看着又一波蛮族斥候走远,才揶揄道“哪有这么坑门下晚辈的?不过可惜了,我不是九鼎山的弟子,你还是找别人磕头去吧。”

既济没了动静,半晌之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怒意“小子,知道对师门不敬是什么后果吗?你不是九鼎山的人,难道一身本事是偷学来的?”

无名从既济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硬着头皮道“学东西就一定要拜师吗?我这都是大学府和藏经阁学来的。再说我又没拜入山门,怎么就对师门不敬了?”

既济的气息阴冷了下去,咬着牙根狞笑道“逍遥步和鬼影步也是藏经阁学来的?”

无名一时摸不准这怪老头的脾性,梗着脖子道“我是清云子长老的道童,他随手教我点东西不奇怪吧?鬼影步是灵伯伯教的。碍着你事了?”

既济沉默了片刻,刚刚升起得杀气消散的无影无踪。扯着胡子嘀咕道“还真有小辈把两种步法都练到小成,居然没收入山门。那俩小兔崽子是咋想的?”

无名没听清老人嘀咕了些什么,疑惑道“你说啥?”

既济冷哼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没啥,别藏了。咱俩已经被发现了。”

见既济主

动现出了身形,无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黑点直奔这边而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向全身挤压了过来。

居然是一只长达十丈的巨大蜥蜴,蜥蜴头生两根利角,背上有一对蝙蝠一样的肉翅,前爪短小,后腿粗壮。

蜥蜴背上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是一名拿着碧绿匕首,披着羽毛服饰的男性巫医。

既济仰着头,慢条斯理的道“能驯服变异飞蜥的巫医,战力怎么着也不能逊色大炼气期的修士了。再加上一些稀奇古怪的手段,说不准初入大锻神期的修士也会着了道。勉强够资格让我出手了。”

无名“咕噜”咽了一下口水,失声道“大锻神期的修士也会着道?”

既济风轻云淡道“不是说你境界高就能比别人多条命,只要不是不死身,就有可能被各种手段干掉。有个叫断仙台的凡人组织,就专门刺杀修士。”

无名大点其头,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

巫医大老远追来显然不是为了看这一老一小闲聊的。直接无视了无名,目光死死锁定在既济的身上。匕首在布满疤痕的掌心一划,大声念道“莫哈卡呀!”

低空中一片墨绿色的阴云迅速成形,紧接着从中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透明骷髅头。骷髅头张大了嘴巴,如同呕吐一样从嘴里喷出一道宽达十余丈的绿色瀑布,直冲二人头顶砸了下来。瀑布的中心在既济身上,无名也被笼罩在其中。

既济站着没动,身上浮现出了一个肥皂泡似的光球。剧毒瀑布遇到光球后竟是自动避让到了一旁,没能伤到他分毫。只把他身周的土地腐蚀出一片深不见低的大坑,散发出刺鼻的阵阵恶臭。

老人扭头对蹿出去老远的无名笑道“疾风步是那两套步法的基础,你小子居然都大成了。最起码偷看姑娘的时候不怕被逮住了。”

无名哪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心有余悸道“前辈,别愣着了。快整他呀!”

既济撇了撇嘴,迈步向巫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从深坑上方踏空而行。

巫医连忙命飞蜥向上拔高了十余丈。然后不知从哪抓出一只蝎子来,插到匕首上,像抽疯一样疯狂的摇晃着脑袋,口中一阵念念有词。

在一片天昏地暗之下,狂风大作。从四面八方飞聚来了各种生灵的魂魄,大到飞禽走兽,小到蚊虫蚂蚁,密密麻麻布满了这一方天地。随着巫医越来越急的咒语,这些魂魄纷纷开始燃起白气森森的火焰。

既济用手杖遥点了一下无名,然后对无名道“看仔细了,我给你演示一遍哈。”

无名用手摸了摸身外突然升起的光膜,手感有点像剥了皮的水煮蛋。随后就见那些魂魄疯了一样,铺天盖地的向两人飞扑过来。

无名有光膜护体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可是既济就不同了。

老人身上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御措施,悠然地漫步在魂魄的攻击之中。就像在挤满锦鲤的池塘中投下的一块饵料。

眼见既济被无数燃烧着磷火的魂魄透体而过,依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无名使劲揉了揉眼睛。

既济的行为在别人眼中可能是不知死活地撞了上去,可在无名的眼中却是妙至毫巅的用逍遥步让了开去。感觉反而像是魂魄在撞到他的那一瞬间主动绕开了一般。

牵引!

不再是躲避对方的攻击,而是引导对方的攻击方向和节奏。

既济远远看了无名一眼,微微一笑。身形突然一变,化出了成百上千道身影,齐齐伸手一抓。“噗噗”之声不分先后的响起,不到一息的时间,漫天魂魄都被他捏成了点点光斑。

侍残影消失后,既济对痴傻的无名笑道“看清楚了吗?我可没借用什么法力,这只是单纯的身法而已。”

无名眼珠瞪的溜圆“你……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然后既济面露得意之色道“你猜对了!这两套步法正是老夫所创。”

实在太过震撼,无名连那句“我没猜”都强行憋了回去。

41 五十头猪的价值

无名盘坐在飞蜥的背上飞往英杰城,表情僵硬。

那名巫医既然被老头子说成是能阴掉大锻神初期的高手,怎么着也该有大炼气期巅峰的战力吧?

怎么就被老头子“吧唧”一下给隔空捏爆了呢?死的那么干净利落,都没挣扎一下。

身下的这只飞蜥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被既济遥遥一指,慢悠悠的喊了声“御兽诀”,然后这玩意儿就乖乖的飞回来了?

御兽诀什么时候能控制这种级别的灵兽了?

不过当老家伙一脸得瑟得跟无名讲这御兽诀也是他所创的时候,一切不合理貌似都变得合理了。

总之无名现在有一种正为两个小钱沾沾自喜却被人家用银票抽脸的感觉。

破阵营在训练时无战损的带回了十颗蛮子的脑袋。

消息一传出,整个英杰城都炸了锅。

这里可是大后方啊!应招入伍的新兵连蛮族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只听说这些蛮子都是些以一当十,力大无穷的怪物。

此时一听说这帮“精挑细选”出的破阵营士卒带回了十颗蛮族脑袋,别营的初生牛犊都摆出了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好像任谁动动手指都能轻松干掉十几个蛮子似的。

不同于普通士卒的凑热闹心态。英杰城的军官们都从中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在这附近遇到蛮族的斥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击杀蛮族小队的事情还在发酵中,无名的回营就真正引起了一场轰动。

为了避免引起骚乱,无名让飞蜥落在英杰城外。然后从距离营地最近的北门进了城。

即便如此,当体长达到十丈的飞蜥躬身钻过城门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片混乱,连修士和架设在城墙上的神机弩都出动了。

文斌将军跨剑走到无名面前,直直盯着无名道“怎么回事?”

眼瞅这帮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式,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是一个巫医的坐骑。我觉得在外面杀了有点可惜,带回来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讶异道“改善伙食?小兄弟难道是打算杀了吃肉?”

无名点头道“别看这玩意儿现在听话,等控制的术法时效性一过就要恢复凶性了。又会吐火又会喷毒的,我看还是吃了最省心。”

老修士扯着文斌走到一旁,几个老家伙的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个不停。文斌不时扭头偷瞄了一眼无名,表情玩味。

最后,文斌将军清了清嗓子,走到无名面前正色道“刚好城中有擅长驯兽的修士,这个灵兽军方征用了。”

无名扯着嗓子“啊?”了一声,然后陪着笑道“这是给我们营的弟兄改善伙食的。将军,您也知道我们营的弟兄都是什么货色,需要补营养呀。”

文斌似笑非笑道“嗯,这种货色都能无战损地干掉十名蛮族斥候,看来孙营长确实带兵有道呀。这样吧,给你们营拨十头猪作为补偿如何?”

无名讨价还价道“将军,你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不能这么坑我们啊!十头猪还不如这只飞蜥脑袋出的肉多呢。再说了,这玩意儿是变异品种,说不准能抠出妖丹来呢。”

文斌将军走上前,压低嗓音威胁道“没法子,城里的肉食也紧张的很哪。十头猪虽然不多,不过要是加上前阵子城里丢失的那些应该够了吧?你知道盗取军备物资是什么罪名吧?”

无名退后一步,“啪”的打了个军礼,大声道“为了我军的壮大义不容辞!”

文斌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孙营长大义,当是我辈楷模。走吧,去我帐里汇报一下军情。”

说完话,挥了挥手。数名修士围上去,用篆刻符的铁链把飞蜥给锁住牵走了。

听完无名的汇报之后,一众将领的面色都凝重起来。不仅是因为这处诡异的蛮族营地,同时也不

知道类似的秘密军营还有多少。无法想像一旦被蛮族笼罩到阵法之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文斌军将命人放出信隼立刻向王城汇报情况,同时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

无名作为当事人,被一帮大佬留在帅帐里旁听,不时回答一下问题。

方案一个个被否定,这帮老男人像挤在一起的鸭子,越吵越厉害。争的面红耳赤也没能想出个可行的法子出来。

不说蛮族这会儿肯定会派兵增援,光那一千巫医就不是英杰城吃得下来的。变异飞蜥大家都看到了,它主人那种级别的恐怖存在谁都不知道还有多少。

吵到最后一屋子人都黑着脸愁眉苦脸的进入了沉默。

文斌眉头紧皱,感觉脑袋针扎一样疼。

冷着脸环视这些将领的时候,突然瞥见角落里无所事事的无名居然脱了一只鞋,正在卖力地搓脚趾丫缝。

文斌眼前微微一亮,怎么把这个混身透着古怪的小子给忘了?

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问道“孙营长,你实地侦察过敌情。有什么好主意吗?不妨说来听听。”

无名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的“啊?”了一声。一抬头,正好撞见一张张老脸都扭过头来盯着他。

有点不好意思的把鞋穿好,手在裤子上蹭了蹭,然后无名试探着问道“将军,那飞蜥才换十头猪是不是少了点?”

文斌“啪”的一声拍在额头上,暗骂自己是病急乱投医。感情这小子一脸淡然,不是胸有成竹,而是一门心思地惦记他的猪呢!

不过无名接下来却露出个憨憨的笑脸道“要是有五十头猪就好了,说不准我一激动,脑子就灵光起来了呢。”

一名老将军板着脸斥道“小子,这里本来就没你说话的份。别蹬鼻子上脸啊,军营什么时候成了讨价还价的地方了?”

无名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点头哈腰道“该汇报的属下都说清楚了,剩下的就没我一个小小营长什么事了。营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解决,还请将军准许在下归队。”

那名老将军猛的一拍桌子,怒道“放肆!”

文斌挥手制止了老将军,对无名道“孙营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有办法解决掉这伙蛮族,但是要给你五十头猪作为报酬?”

无名连忙否认道“为我江洲百姓出力是理所应当的事,在下不敢要什么报酬。那五十头猪是飞蜥……”

文斌打断他道“行了,给你!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无名重新坐回偏僻的角落里坐好,淡然道“我需要出动全城的弓弩手,布置在河床下方十里处的岸上,用来射杀蛮兵。还有城中所有擅长土系术法的修士,我要构筑堤坝。既然敌营建在河床上,那就用水淹好了。”

先前那名老将军明显是个急性子,冷哼一声道“半年没下雨了,连吃的水都要省着用。你拿什么水淹敌营?”

无名没理会他,而是对文斌道“这么多巫医的坐骑,得出多少肉呀?五十头猪实在是赚翻了。”

文斌眼神闪烁,心下也在计算得失。看无名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说不准还真有什么不便言明的后招。点头道“就照你说的做吧。要不要立个军令状?”

无名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立什么军令状呀?我的命才值几十头猪?各位要是愿意用我,我就出把力。不愿意的话我就回营休息了。”

一众将领交换了下眼神,真的将无名打发回营休息去了。

不过回营后没多大一会,三十一名修士便来到了破阵营。

领头的老者有大炼气初期的修为,是个老好人的性格,大伙都称他张伯。其余修士的修为参差不齐,最低的才刚刚迈入炼气期而已。

无名在修士中看到了面无表情的绿萝,有些意外地道“哟,绿姐姐。你还擅长土系术法呢?”

萝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尸煞门跟尸体打交道,大部分都是从土里请出来的。我懂点土系术法很奇怪吗?”

无名撇了撇嘴,摇头道“活了这么大年纪,头回听人把盗墓说的如此文雅。”

见绿萝又要顶回去,张伯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好了,打情骂俏的话等忙完正事私下里再慢慢唠。孙营长,你还是说说咱们该怎么做吧。”

无名摸出一张草草画出的图纸,笑道“我带大伙去玩泥巴去。”

半晌后,一只舢板形的飞行法器从破阵营升空而去。

与此同时,英杰城七千弓弩手以及五千盾刀兵向蛮族所在的河床下游急行军而去。文斌亲自带领军,数位将军陪同前往。

河床上游

无名才刚一落地,耳中就响起了既济的埋怨声“怎么去了这么久?老夫胡子都等白了。”

无名翻了个白眼,没理会这个自以为幽默的老家伙。安排大伙在干涸的河床上修起了堤坝。

河床宽五十丈,两岸都需要加高,再修起一道高达二十丈的堤坝。哪怕是对修士而言都是一个大工程了。所幸这工程是临时性的,不用考虑质量问题。

堤坝在内侧修的光滑如镜,紧密严实。外侧则是用疏松的沙子略作支撑。

一众修士各显神通,速度倒是快的惊人。

张伯在空中巡游警戒,已经出手灭掉了两支摸过来刺探的斥候小队。

无名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打量绿萝忙碌的背影。突然听到既济的一声赞叹“这妞的屁股真不错呀。”

无名被吓了一跳,沉声问道“你不是去搬运海水了吗?怎么还在这?”

既济不屑道“少见多怪。人不在这,难道还不能留下道神念吗?”

无名长呼出一口气,无奈道“前辈要是能直接把海水砸这些蛮子脑袋上就省去这些麻烦了。”

既济“呸”了一声道“那跟我直接拍死他们有什么区别?你当我愿意这么麻烦呀?”

无名很好奇这老头到底什么修为,不过既济不主动说出来,他也只能憋着。

在修士的礼节中,如果对方不主动相告的话,有三不问之说:不问师门,不问年纪,不问境界。

既济老儿的性情古怪,万一哪句话惹得老家伙不高兴了,在这当口撂挑子闪人,那无名可就傻眼了。

无名换了个话题道“这样的蛮族军营不知道还有多少,要是有个十座八座。那一旦建起来,咱们可就玩完了。”

既济笑道“据老夫观察,蛮子培养巫医的条件比筛选修士还要苛刻。你当是路边的大白菜呢?这样的军营一共只有三座,东海岸那座已经被一群小辈给毁了。西海岸的那座卡着尸煞门和神霄门那,有夕乐人和齐寒晴那两个小滑头坐镇,问题也不大。老夫只好亲自跑这一趟喽,你们虽然没有拿得出手的兵力配合,好在这座营地的规模也最小。”

无名小心的问道“这么说,在这碰到前辈其实不是偶然喽。”

既济没好气的道“废话,不然老夫吃饱了撑的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苦力?”

无名眼珠骨碌直转。本来还怕老家伙一个不高兴跑路,感情是自己凑过来给人家打下手呀!连忙陪着笑道“前辈,都说相聚是缘。你看晚辈这么毫无怨言地配合你老人家,是不是小小的意思意思?”

既济狠狠“呸”了一口,怒道“小家伙,做人别不知足呀!你不是得了五十头猪吗?再说你立此大功,事成之后还能不升个大官?”

无名一阵的无语。老家伙怎么连猪的事都知道?果然是个偷窥狂呀!

既济“嗯”了一声道“别瞎猜了,让那些修士都让开吧。老夫的水来了。”

无名心生感应,遥遥望去。天边出现了一个细微到极致的黑点,必须借助神眼术才能看清,那是一个遮天蔽日的白瓷碗。

42 捡破烂 发大财

收到无名的通知,修士纷纷撤上了两岸。

片刻后,这些修士纷纷仰起了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整片河床都被一个阴影所笼罩,巨大的白瓷碗像一座悬浮在天空的山岳,压迫得都众人喘不过气来。碗口上有个三角形的豁口和两道清晰可见的裂纹,与寻常茶馆子里用的旧瓷碗一般无二。

无名把喇叭放在嘴上,大声喊道“大家小心喽!”

其实不用他喊,修士就已经又退出了一段距离。不怕才怪呢!这么大个东西悬在头顶,万一老神仙的手不稳,在自己身上嗑一下,碰一下,那小命就算交代在这了。

白瓷碗悬停在距地面几寸的位置,几乎和放在了河床上一样,碗口微微倾斜。“轰轰”之声骤然响起,如同远空炸响的闷雷。碗中盛放的海水形成一道宽大无比的瀑布浇灌到了河道之中。

水声隆隆不绝,像是天空被人戳出了个大窟窿一样,数不尽的鱼虾晕头转向的随瀑布一同坠入河道之中。混浊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升高,竟是携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天灾之威。

大碗之内显然是别有洞天,藏在其中的水量远不止看上去的那些。碗口仍然只是微微倾斜的样子,河水已有了滔滔不绝的泛滥之势。

修士们不得以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回过头来加固堤坝。

眼瞅着河水就要淹过堤坝了,大碗才轻轻回正,不再继续往河道里注水。然后迅速的缩成了正常饭碗大小“嗖”的一下向天外飞遁而去。

无名耳中传来既济的一声叹息“大老远搬来的海水,才倒了半碗就装不下了。真是浪费老夫的力气呀!”

无名眼睛始终望向碗飞走的方向,面露希冀之色道“前辈,你的碗都破成这样了,不如换个新的吧。这个送我得了。”

既济满含讥讽的冷哼了一声,道“给你?你收得下,举得起吗?再说了,我干嘛要换新碗?吃饭喝汤,还是旧碗香。”

无名没感觉有什么失望,反正张嘴三分利,随口问一嘴而已。万一老家伙脑袋抽疯,同意了呢?

既济继续自以为是地揣测起了人心,道“没错,老夫就是小气,怎么着?你咬我呀!”

无名翻了个白眼,不再搭话。对悬在半空的老人点了点头道“张伯,开始吧。”

老人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虽然搬海之人没有露出真容,但仅从刚刚这一手的威势就能看出,有着不低于大锻神期的修为。能与这样的高手共同对敌,与有荣焉!

张伯飞至堤坝上方,双手掐诀,十点连点。

堤坝内早就埋设好的阵法被一处处激活。

“轰隆”

一声惊天巨响,大坝瞬间就彻底崩碎,化作泥浆混在了奔涌的海水之中。

下游的巫医营地,所有人都疑惑的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的抖动,隆隆声由远而近迅速的传来。尚未见到潮头,扑面而来的风压就吹的他们都睁不开眼睛。

一千多名巫医稍作迟疑后,纷纷大惊失色,连忙唤出了坐骑。有些匆忙升空,还有一些向岸上狂奔而去。

然而,一向忠诚的坐骑突然齐齐的失去了控制。刚刚升空的坐骑重新落回到了河床上,那些不会飞的骑兽也扭头跑了回来。无论巫医用出什么手段,都聚集在河床正中动也不动。

在蛮族的绝望神色之下,七八丈高的浑浊大浪当头撞了上来,其迅猛之势有如天神的一记重拳。许多体型硕大的骑兽在与浪头接触的瞬间就被拍的粉身碎骨。

哪怕个别修为强横的巫医仗着种种稀奇古怪的保命手段,也被浪头冲击的晕头转向身不由己。

青石条建起的祭坛和竖在祭坛上的图腾柱在大浪中像一堆脆弱的积木。受过海水的洗礼之后,被很彻底的抹去了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万多名被蚀魂的奴隶以及蛮族士兵全部在一瞬间没了踪影。

汹涌地水势过后,整片河床的泥沙足足厚了数尺。下游十多里的地方,一些水性较好的蛮族士兵狼狈至极的从沙子里探

出头来。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埋伏在这里的弓弩手给射成了刺猬。

近战的士卒也不会放过白捡军功的机会,对着半死不活的蛮族就是一顿胡劈乱砍。

无名在水攻过后,迅速的冲到蛮族原来的大营位置。顺着河道从泥沙中翻捡图腾柱收集起来。

幸好有芥子空间堆放东西,不然这些普遍超过一丈长的木头柱子真的就只能眼看着丢弃在这了。这些可都是包吞天的口粮呀。

说到包吞天,这家伙被无名找到的时候正抱着一柄匕首猛吸呢。蜂尾储存的能量已经接近于饱和状态了,老东西仍在贪婪地往里塞。

无名不动声色的收回蜂尾飞剑。然后继续在泥沙里翻腾,捡东西捡的分外卖力。

拾荒这种事儿与实力大小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考验的是眼力和运气。尤其巫医的这些物件儿上根本就没有灵气,望气术也没有用武之地。

除了图腾柱和偶尔发现一两柄祭祀刀之外,无名还意外地发现了一种不知道是用什么骨头打磨出来的小圆球,上面蕴含着一股不同于灵气的古怪能量。圆球的数量很少,搜寻了半天才只是找了到三颗。

其他修士赶过来后也纷纷加入到了拾荒的队伍中来。对于这些小门派的修士而言,翻翻尸体什么的一点也不会觉得丢人,反倒是一种必备的技能。

无名见这伙修士冲过来,顿时焦急起来。不时能见到某人从沙子里翻出件让人眼红的好东西出来。可干着急没有用呀,总不能为了点东西对自己人动手吧?

绿萝赫然也在拾荒的队伍中,刚刚收起了一条漂亮石头串起的项链。无名酸溜溜道“哟,尸煞门的大弟子都沦落到捡破烂了?”

绿萝白了无名一眼,没有搭话。目光仔细的在泥沙中搜索。

无名冷哼了一声,迅速的往下游跑去。被冲走的东西也很多,早到一步就多得一些。

再次找到一颗骨制小圆球之后,耳中响起了既济的声音“这是咒石,在巫医那的用处和咱们的灵石差不多,收好吧。老夫此间事了,也该走了。”

无名只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说了声“前辈慢走”。眼珠始终就没从河床的那层泥沙中挪开。

然而,他还没搜捡多久呢,就再次傻眼了。

下游那帮士卒逆着河床搜了上来。

一万多人啊!连大点的石头都没放过。在文斌的带领下如同蝗虫过境一般,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擦身而过的时候老将军一脸得意地向无名挥手,道“孙营长,你可真是我军的福将呀!这次大捷你是首功。”

“愿为我军效死!”无名咬着牙根,努力挤出一张铁骨铮铮的冷峻面孔。不情不愿的扯了句瞎话。

近千根图腾柱子,无名最后才收起了不到一百根,算上乱七八糟的小东西也没捡到多少。和文斌带来的这支拾荒大军相比,实在是势单力薄呀。早没想到,否则出发时就把破阵营带上了。

回到英杰城后,整个城池都沸腾了。

不说别的,光是海量的肉食就把士卒们撑的直翻白眼。城里生起了近百堆篝火,肉香飘荡出几十里远。最后还有大量富余的肉食都熏制成肉干储存了起来。

破阵营的五十头猪如约赶了过来,赶猪的四百名士卒也都留在了破阵营之中。

用文斌将军的话来讲就是有功当奖,能者多劳。

正儿八经的官职需要上报到朝堂,经过批示后记录在案才能封官。在此之前,无名依然是个小小的营长,不过领兵的数量却达到了一曲。

无名本来还觉得是件美事,直到去军备处领物资的时候才知道又掉进了老东西挖得坑。

文斌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送来五十头猪的同时也送来了四百张嘴。不但如此,就算人数达到了一曲,却依然是营的编制。这就意味着无名只能从军备处领取百人份的物资。

用这么点口粮去养五百个汉子?亏他当初还舍命去拦住蛮子,文斌也太不地道了!

无名怒气冲冲的跑去找文斌评理。完

全不顾及帅帐里还有别人,去了就拍桌子嚷道“将军,好歹你也是一军统率。干嘛总跟我一个小卒子过不去?”

文斌好整以暇的把身子仰在椅子上,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过不去了?你看看这城里有哪个将军敢跑我这拍桌子?光凭这个,我让人把你拖下去砍了也不过份吧?”

无名根本不吃他那套,怒道“不想让我当这个营长,我回去做个伙夫便是。实在看我不顺眼,让我滚蛋也行。在哪不是杀蛮子呀?你何必一心恶心我?是不是大将军当得太闲了,非得在我身上找乐子?”

文斌“哦”了一声,好像才刚刚醒悟过来一样道“原来是因为手下的士卒和配备不平等的事呀?”

无名冷哼了一声,冷着脸不说话。

文斌笑道“其实是这么回事。军部经过商议,一至认为你带出来的士卒很有特色。因此想给你更大的发挥空间,虽然暂时把你的补给限制在一营的水准,不过你所需要的物资可以用东西来换嘛。比方说一颗蛮子的脑袋可以换五袋苞米面或一袋白面,或者一根图腾柱换一匹战马什么的。稍后会给你一个兑换表,你也可以把需要的东西列出来给我。这样不是更加的灵活多变吗?”

无名咬了咬牙,感情是在这等着老子呢?看来是捡东西的时候惹人眼红,被老家伙给惦记上了。这帮当官的要是去经商,肯定也都是赚黑心钱的本事。

文斌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觉得不公平?暂时委屈你一下而已,升官的调令用不了多久可就到了。到时说不准还升你为部长呢,领一部的物资养一曲的兵。你不就翻倍赚了吗?”

无名翻了个白眼,现在这老家伙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愿相信。

懒得管这帅帐是否摆的下。“哐啷啷”往地上扔了五根图腾柱,无名掰着手指道“我要一个专属的铁匠作坊,一名成手的老铁匠,两千斤铁。还要五名伙夫,一千个麻布口袋,五十袋苞米面粉和十袋白面。”

文斌露出个满意的笑脸道“允了!”

无名又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椭圆形陶罐道“这种罐子我要五千个,天南星、枫茄花、断肠草各两百斤。”

文斌脸色沉了下去,语气中带上了些许的怒意“小子,你别过份啊。”

“哐啷啷”

地上又多了三根图腾柱。

文斌变脸似的重新洋溢起了和蔼的笑脸。

等无名从帅帐中走出之后,一老一小两张阴郁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都翘起了嘴角。

文斌其实只是为无名提供了一些必须品之外的物资而已,最后壮大的还是他手下的队伍。就算无名什么也不拿出来,他也不可能真的任由手底下的士卒饿肚子。八根图腾柱简直就是白得的一样。

而无名呢,拿出的八根图腾柱都是被包吞天吸收过魂力的。本来就打算扔掉,没想到居然能换来这么多好东西。这可比打申请走程序来的便捷多了。

军部的办事效率非常快。除了无名所需的三种毒草要从后方调集过来以及陶罐需要时间烧制之外。其它的东西都是英杰城中现成的,当天就给配备齐全。

新到破阵营的四百名士卒中:挑出个子最矮的五十人补充到了盾锤兵中;相对瘦弱的五十人分到了短矛小队里;最机灵的一百人成为了补刀手。最后的两百人没有并入到任何战斗队列中。训练的方式怪异,以下蹲、翻滚、扑倒、注意力和下手精准为主。

一直到装备都配备齐全,也没人能猜出这是一支什么部队。

这二百名士卒的右侧大腿处系有一条宽皮带,上面别着一排锤子、凿子、小刀等工具。手中拿着一根长柄夹子,不用弯腰就能捡起地上的小石子。腰带上有个皮囊,身后挂着一大一小两个麻布口袋。

袁校尉受到上头的暗示跑来探口风,被无名给支支吾吾的给搪塞了过去。

打发走袁校尉后,无名遥望向帅帐,笑脸灿烂。

没法子和你们比人多,但是可以和你们比专业。我无名的这只拾荒部队必定让你们大吃一惊!

43 难懂女人心

破阵营的士卒在超负荷训练和充足的营养补给之下,逐渐摆脱了最初那种歪瓜裂枣的颓态,越发有了一群士卒该有的样子。

无名管理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烽火塔是英杰城的最高点,无名现在几乎每晚都会跑到这里练习吐呐。

此时无名的气息就与天地融为了一体,呼吸若有若无,细密绵长。面色恬淡,眼中金芒流转。

烽火塔的脚下是校武场,再往前是点将台。帅帐就离点将台不远,透过帅帐上空飘扬的文字大旗,能看到更远处的修士营帐。修士在军中身份特殊,享受单人单间的待遇。而一座处于边缘位置的营帐,从这个视角刚好可以看到一条缝隙。里面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盆,绿萝正躺在里面闭目养神。

正当无名感觉全身气血翻涌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唉,非礼勿视。”

无名被吓了一跳,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无奈道“前辈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啊?”

既济现出身形,与无名并肩而坐,淡然道“老夫只是说该走了,又没说什么时候走。”

无名转过头去看既济,结果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都怔住了。片刻后异口同声的说道“你流鼻血了!”

“咳咳”

一老一小又不约而同地干咳了一声,假装不在意的在脸上抹了一把。

既济一本正经道“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好歹咱爷俩缘份一场。看你小子在步法上有些天分,我就把最近几年悟到的部份也传授给你吧。”说完,将一张薄薄的小纸片递给了无名。

纸片也不知道是这老头从哪撕下来的,背面还写着些描述男女之事的只言片语。

无名接过纸片后,既济的身形开始变的越来越淡,像慢慢散尽的雾气一样“走了,有缘再见吧。”

无名把纸片小心地收好,静待了半晌后突然开口试探道“前辈还在吧?”

既济的声音随之响起,道“看你小子会不会在背后念叨我坏话,这下真走喽。对了,那妞的屁股不错!”

无名长呼出一口气,挠了挠发痒的鼻子,轻声道“胸脯也不错。”

夜风微凉,轻轻吹抚着无名的面庞。一片枯黄的树叶缓缓飘离枝头,打着旋落在了地上。

不知不觉已是深秋。

与英杰城暂时的平静不同,江洲和蛮族在最近一个月里的战事格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洲军从沿海依次收回了八处海港,蛮族能够运输兵力和物资的登陆之处仅余下了六个。

韦马滩如今成了蛮族的核心军事要地,大量蛮族士兵和物资源源不断的从这里登陆上岸,每天出入港口的巨舰多达二十余艘。

江洲海军则在航线上对这些巨舰展开了拦截。几乎每时每刻都有着惨烈至极的海战在人们所看不到的地方发生着。

因为蛮族的兵力在中心地带过于集中,开始有了向内陆延伸的趋势。以每二百里一个军营的分布形式,相互守望着步步逼向内陆。

相距英杰城五百里处,江洲也兴建了一座新的军事要塞。两者互为犄角,死死卡住通往内陆的交通要道,各增添了两千名修士前来驻守城池。

这些新到的修士不同于当初送死大军里的小门派修士。有不少是来自于顶级宗门的精锐弟子,即便是境界相仿,战力上也天差地远。

就在增援修士赶至英杰城的当天晚上,无名被绿萝堵在了营房门口。

无名使劲揉了揉额头。还以为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就要半推半就的被人用强了呢。连慷慨就义的言词都想好了。结果绿萝只是冷冷的问了句“你们破阵营还收不收人?”

无名满脸晦气的摇头道“这么多张嘴就够我受的了,哪有余粮再养活别人?”

绿萝面无表情的问道“如果是修士呢?”

无名转过身拖来一张椅子,倒着骑在上面,嘿嘿笑道“你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绿萝

没说话,堵在营帐门口不进去,也不让开。直勾勾的盯着无名。

无名被她看的心里直发毛,无奈道“大姐,你要是为了来整死我的话,都花过一次钱了,没必要再亲自动手了吧?再说了,我这庙小,哪容得下你这尊大菩萨呀?你来不来破阵营也不是我一个小小营长说得算的呀!”

绿萝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生硬道“不以修士的身份,就是做为一个普通士卒。别的不用你管,就说你要不要吧?”

无名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绿萝,调笑道“要呀,傻子才不要呢!睡到我营帐里都没问题。”

只是这话才说出没多久,无名就后悔了。

第二天绿萝不但堂而皇之的成了破阵营的副营长,还霸占了他的营帐。无名被赶去和士卒们挤到一起同甘共苦去了。

有了绿萝大美女的加入,破阵营的汉子们训练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卖力。

而绿萝也如她所说的一般,确实没用修士的身份摆什么架子。换下那身扎眼的紫衣,穿上了不怎么舒服的军装。

这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身上还真没什么骄纵气,和大伙吃一样的东西,一起训练。并没仗着修士的身份就搞什么特殊待遇。当然,霸占营房的这件事除外。

无名的升官调令迟迟没有下来,依就是营级的待遇。在把最后一根图腾柱拿出来换粮食后,理直气壮地厚着脸皮跑文斌那里撒泼打诨。

文斌被他给闹的头晕脑胀,最后没好气道“没东西了就想办法抢去。你的破阵营不是能打吗?三百里外就有个蛮子新建的营地,今早我刚派了五个部的兵力去围剿,你们营跟后面打打秋风好了。说不准能捡点值钱的东西回来。滚滚滚,别在这烦老子。”

过了半天,见无名还站在一边傻愣愣的站着,文斌不由怒道“怎么还赖着不走?”

无名撇着嘴道“军令呢?”

文斌呸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妈的,都让你小子给闹糊涂了。”

说完拿过一张宣纸,刷刷写了几笔,盖上帅印,没好气地扔给了无名。

无名嬉皮笑脸的接过军令,边往外走边小声嘀咕“哟呵!这字可真够丑的!”

走出帅帐时,门口站岗的亲兵都忍不住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三天两头往帅帐跑,还敢这么跟文将军说话,无名算是整个英杰城的独一份了。要不是姓氏对不上,他们都要以为是文斌的私生子了。

无名走出帅帐的时候和几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修士擦肩而过。微微一怔。从这几人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死气。

回营后,无名把士卒都集合起来。大声道“弟兄们,咱们的粮食快吃完了。天气转凉,也该换厚被褥了。三百里外,有个蛮子的营地。咱们去把它端了,大鱼大肉管够!”

营中最早的一百名士卒有和蛮族交手的经验。感觉这帮蛮子也就那么回事,远没传闻的那么厉害。再加上有副营长在一旁盯着,一个个兴奋地“嗷嗷”直叫。摆出一副去杀鸡宰羊的架势出来,连带着后加入的四百人气势都高涨了起来。

无名像个要下山抢婆娘的土匪头子,掐着腰,腆着肚子,军帽也没戴正。朗声叫道“不过有五千人已经在半天前出发围剿了。弟兄们,那可都是咱们的东西。能让那帮孙子给抢了吗?”

“不能!不能!”

无名咧嘴大笑,喊道“那就干他娘的!都去收拾一下,咱们一刻钟后出发!”

人群“轰”的一下散开,小跑着准备去了。

绿萝嘴巴微张,半晌后才略带讥讽道“孙营长的誓师词可真是让人别开生面呀。”

无名不置可否,反而笑容玩味道“我刚刚看到尸煞门的人了。”

绿萝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言语。

无名却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继续道“城里达到五百人的营只此一家。混在最基层的队伍里,每天又都是拉出城去训练。我琢磨着,你来破阵营不单单

是因为我长的帅气吧?”

绿萝冷冷的看了无名一眼,问道“你怕了?”

无名嗤笑一声,正了正头上的军帽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躲着尸煞门,也没兴趣知道。不过既然进了破阵营,那就是老子的兵。我可不管什么战时协议,谁要是闹事闹到我的头上,肯定打到他妈都认不出他来。”

绿萝面露诧异之色,翘起嘴角问道“要是夕乐人闹到你头上了呢?”

无名想都不想道“那我就……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绿萝“噗嗤”一声,露出了一个如花般的嫣然笑脸。

部队再次集合好后,无名递给绿萝一个罐子道“路上没功夫生火做饭,把这些行军丹发下去吧,每人三粒。”

绿萝接过罐子,见其中盛放的丹药洁白剔透。讶异道“极品行军丹?从哪搞的?”

无名叹了口气,道“当家不易呀,自然是这段时间我自己炼的了。不然你以为咱们营的储备怎么这么快见底了?”

绿萝听到“咱们”这个字眼,心中竟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滋味。鬼使神差地给无名抛了个媚眼,调笑道“我还以为你只会些下流功夫呢。”

无名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眼睛瞥向别处。暗道“要命了,这婆娘是妖精变的吧?”

破阵营分发好行军丹后没有片刻耽搁,火速出营,一路追踪五千名士卒的足迹而去。

这次出阵没有带后勤和旺财,全都是作战单位。

无名夹杂在队伍中,不时向士卒指出行军方面的注意事项。时而提醒盾锤兵如何调整呼吸,时而让长矛手注意脚下的节奏。

补刀手作为破阵营的特殊兵种,受到无名的重点关照。不时会现身说法地指出如何通过地表裸露的树根、折断的树枝、泥泞的水坑、裂开的石头、泥土的味道和粪便的残留程度来分析前方部队的情况。

绿萝在近距离接触一段时间后,发现无名身上好像有掏不完的秘密一样,疑惑道“你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无名正在用口水沾湿小拇指,高举过头顶,任风一点点吹干。之后对一名补刀手道“上风处不到三十里有不少人在生火,咱们快追上了。一会转弯绕到前面去。”

交待完之后才转头对绿萝笑道“多亏了你呀。”

绿萝以为无名是故意拿话噎她,不由嘀咕了句“有什么好得意的?”说完,冷起脸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

她却不知道,如果不是她委托断仙台刺杀无名,无名就不会遇上初心,而这些追踪的本事恰恰就是他从初心那学来的。不仅如此,短矛兵和拾荒兵的手法之中也都有刺剑的影子。

破阵营在全速行进时体现出了平日苦练的结果,山地中能够达到每个时辰三十里的行军速度。每两个时辰停下来休息一次。

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无名也没忘记传授这些士卒分辨哪些草有毒,哪种树皮在陷入绝境时可以用来充饥以及如何寻找水源。

绿萝竖着耳朵在一边偷听,感觉有些看不懂无名。士卒们看他的目光中虽然也有那种面对长官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可就是这样一个家伙,曾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去了她的肚兜,毁了她的一世清白。

无名正在连说带闹的跟这些士卒讲解如何在潜伏时不声不响地解决如厕问题,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气从身后冒了出来。

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无名假装毫无察觉地站起身来,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让几名士卒挡住绿萝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好了,咱们继续赶路吧,早完事早回家。”

接下来的路上,绿萝都没再和无名说过半句话,臭着一张脸。如果无名凑过去主动找她搭腔,就会一言不发地鼓荡起一身灵气,显露出凛然杀气。

无名挠着脑袋,不知道这位大姐又在发什么失心疯。眼角隐晦的瞥了下绿萝的背影,腹诽了一句“脾气这么臭,哪个爷们敢要你呀?可惜这胸脯和屁股了。”

44 两部兵马

略带枯黄的杂乱灌木中,五名蛮族斥候一动不动的趴着,即便被拇指大的蚊子在的眼皮上叮咬都没动弹一下。

这里已经距离江洲的城池很近了,双方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唰啦”

他们身前的不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响,是动物经过时与草尖摩擦所发出的声音。

两名斥候交流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轻轻摇了摇头。

声音逐渐清晰起来,那只动物正在一点点的向斥候所在的位置靠近。已经能听到草叶被扯断后咀嚼的声音。

几名斥候的眼神开始炙热起来,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然而那只动物似乎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突然停下了脚步。片刻后“哼吱”叫了一声,转身就往相反方向跑。听叫声应该是一只半大的疣猪。

两名斥候率先按捺不住,爬起身就追。

带头之人低声呵斥了一句,没能叫住二人。只好带人一起追了出去。

追出十多步后,疣猪彻底没了声响。一名斥候略微有些迟疑,蹲下身仔细检查。诧异地发现地面上根本就没有被动物踩踏过的痕迹。

正当他疑惑地抬起头时,一支羽箭“哚”的一声钉入了他的眼眶。还来不及发出惨叫,第二支羽箭从他的刚刚张开的口中射入,从脑后冒出尖来。

刘乙得意的用肩膀撞了刘甲一下,后者歪过脑袋白了他一眼。

饶是机敏的蛮族斥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搞的一愣。

滚地球一样的盾锤兵以及轻巧瘦小的短矛兵呼拉拉扑了上去。避开了正面交锋,所有攻击都招呼在斥候的胳膊腿上,一旦被放倒。就会从他们身后闪出一名补刀手,干净利落地结束蛮子的生命。

领头的那名斥候见势不妙,飞速后退突围。他的身后只挡了一名孤零零的短矛兵。

这名短矛兵刚好在配合上出现了脱节,身前没有盾锤兵掩护。

千钧一发之际,数根毒针射在了蛮族斥候的腿弯处。斥候身体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上。但蛮族的体质超呼想象的坚韧,他竟涨红着脸重新站了起来,再次向吓傻的短矛兵扑去。

所幸几名腾出手来的士卒及时赶了上去,配合着结果了他的性命。

一场短暂的交手过后,丛林回复了平静。几名拾荒兵冲上前去,手脚麻利的割下斥候头颅,搜刮战利品。

无名掐着腰上前对那名差点殒命的短矛兵道“刚刚站位选的不错,提前堵住了敌人的退路,但是你忽略了配合的重要性。就单兵的战力而言,蛮子完全可以瞬间击杀你,然后堂而皇之地逃掉。那你的性命就变的毫无价值了。”

说完,无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其他士卒道“大伙都看清楚了吧?不可一世的蛮子也不过是几刀的事儿,没什么好怕的。接下来我再引一队斥候过来,换没动过手的人上。”

绿萝抱着膀子倚靠在一棵槐树上,冷眼看着无名儿戏似的拿蛮族练兵,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一个部队该有的纪律严明,令行禁止,铁血无情在这帮人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影子。无名不但自己的思维跳脱,连带出来的兵都透着一股子邪性。虽然在蛮族的磨砺之下气质越发的彪悍,可总是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猥琐劲。

尤其是那二百名拾荒兵。

什么样的长官才会舍弃将近一半的战力,专门搞出一支搜刮战利品的队伍?

无名不知道绿萝的那些心思,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理会。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可知道这五百张嘴巴到底有多能吃。

待把斥候清理干净之后,一百零五名补刀手全部摸到了蛮族军营的上风处,一字排开。打开描有一条红线的陶罐,小心地把浓稠液体倒在枯叶上。

液体与空气接触后,散发出一种没有味道的淡色黄气体,被风缓缓送入到蛮族大营之中。

半柱香后,无名带领着破阵营的全体士卒小心翼翼地进了敌营。每人都用淋有青醋的面巾罩住了口鼻。

不用无名招呼,蜂尾主动的钉在了立在军营正中的图腾柱上。

瘫软在地上的

蛮族士兵随处可见,有几名中毒较轻的蛮子想要反抗,被士卒们当场格杀。

这座军营看起来确实还没建好,有不少建筑都只完工了一半。只找到了六百多名蛮族士兵和一个连坐骑都没有的低等巫医。

整天和毒物打交道的巫医抗药性比普通士兵高很多。在破军营杀进来的时候正躬着身子,从一个隐蔽的小角落往外逃跑。刚好被从不正眼看人的刘氏兄弟发现,分别被射中了一箭后,死在绿萝的一颗磷火球之下。

无名看着一地的蛮族士兵,犹豫着要不要带回英杰城当战俘。说不准活的比死的更值钱一些。

然而,当他看到丢弃在营地外的一堆人骨后彻底改变了主意。这些畜牲还是死了的好。

命令下达后,破阵营开始了建营以来的第一场血腥盛宴。就像当初蛮族屠杀江洲百姓一样,对这些家伙动手,谁都不会产生半点罪恶感。

无名对这种如同杀猪宰羊的屠宰场面提不起任何兴趣,放手让士卒们培养胆气去了。

他更喜欢和拾荒兵一起搜刮战利品。

只可惜来来回回翻腾了一大气,只找到了十几箱火油罐和两小箱药草,连个略微值钱的抛石器都没能找到。食物也只有几箱子苔藓压制的饼子,巴掌大小,硬的像石头一样。

无名想了想,对不声不响出现在身后的绿萝道“注意到了吗?附近几个蚂蚁窝都有被挖掘的痕迹,这附近不但看不到什么动物,连鸟都很少见。”

绿萝哪会注意这些细节?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无名转过身,若有所失道“这边几乎没剩下能吃的东西,连野菜都被挖光了。”

绿萝皱眉道“这些蛮子是被舍弃的?”

无名用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片刻后轻声道“恐怕不止这里。蛮子的营地之间相距并不是太远,如果一个地方供不上粮,也应该能够相互接济才对。营地间相距几百里,恐怕不单单是相互守望这么简单,很可能是划出来的狩猎范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就证明蛮族在食物的供应上出现了很大的缺口。”

绿萝诧异的看了无名一眼“所以呢?”

无名语气有些沉重道“蛮子的后勤供应不上了,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说这些蛮子空着肚子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距离拼命不远了。毕竟在蛮子眼里,咱们都是长了腿的食物。”

绿萝见无名皱着眉头把苔藓饼子往嘴里塞,问道“你就是凭几块苔饼推断这些?”

无名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把苔藓渣子吐了一地,感慨道“这儿可真穷啊!”

走出仓库后,外面已经结束了杀戮。

蛮族士兵的武器、皮甲、首饰和头颅都被收进了拾荒兵的背包之中。无名四处张望了一下,把图腾柱和多少有点价值的东西也都拆了下来,塞进芥子空间里。

直到实在是搜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了,这才带队往回赶。

回去的时候不再是急行军,而是一路不紧不慢地演练阵形配和。有了这次突袭,许多人在气质上都和出发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蛮族不再是凶残和无敌的代名词。他们面对屠刀的时候,眼神和待宰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绿萝一路眼看着士卒们一点点脱胎换骨,目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会有意无意地停留在那个总是什么正形的背影上。

连训练带围猎,当破阵营的士卒有说有笑回到英杰城的时候又是带回了一堆野味。

然而当拾荒兵打开那些血腥气十足的麻袋时,其它军营的士卒就不仅仅是羡慕那么简单了。

相临的几座军营陷入了一片寂静。震惊,嫉妒,惊恐,仰慕各种情绪充斥在英杰城之中。破阵营的风头一时之间甚至压过了尚未建功的两千名修士。

之前无战损的带回了十颗蛮族脑袋,许多军官不服气,背后说什么的都有,可这会儿全都闭嘴了。五百人无战损的带回六百多颗蛮族脑袋,简直就像在说梦话一样了。

无名站在文斌将军的面前,咧着嘴像癫痫发作一样地颤悠,全身透出的那股得瑟劲给人一种插上翅

膀就要上天的感觉。

一群军中大佬聚集在帅帐中,面色古怪的听着无名汇报战果。

作战过程差不多就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干掉了一批特别不好惹的敌人。比茶馆里说书先生编的故事都不靠谱。

文斌身子使劲仰在椅子背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无名有些等的心虚了,才缓缓说道“孙营长战功卓绝,之前的任命书才刚刚下来。你就又立此大功,马上又要上报朝堂再行嘉奖。升迁速度之快,让人叹服呀。怕是再有几年光景就没我这个老家伙什么事喽。”

无名连忙客气道“哪里哪里,靠着诸位长官的悉心栽培才有在下的今天,二狗不敢居功。”

文斌坐直身体,取出一道红头信纸,正色道“孙二狗听封。”

无名“啪”地行了个军礼,大声道“末将在!”

文斌郑重道“封孙二狗,正九品修武校尉,领军一部。允许旁听军中会议,享受非战时自主权。”说完,把任命书递给无名,换了张笑脸道“二狗呀,以后你的破阵营就可以称作破阵部了。”

无名连忙小声打断道“将军,那个……非战时自主权是什么意思?”

文斌似乎早就猜到无名会问出这个问题,想都不想道“就是不打仗的时候,你在不脱离大营的范围内,可以把兵拉出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欺男霸女打家劫舍这种违反军纪的事是不允许做的。”

无名有些无语道“这算什么奖励?和我以前不是一样吗?”

文斌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加重语气道“以前那是我们睁只眼闭只眼由着你胡闹,现在是让你名正言顺的自己管理。能一样吗?”

无名连忙点头称“是”,正要上前去接任命书。文斌不急不慢地又拿出一张纸道“不急,还有你那些表现优异的部下,也要封为伍长和什长。”

无名“嗯?”了一声,这可是好事呀!没想到文老头子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之前还真是错怪他了。

然而……

等无名从帅帐出来后,感觉眼前一阵发黑。

文斌的意思是这些新任的伍长和什长都必须从别处调兵来补足下属。要么把那些新兵补充到无名的部中,要么把这些辛苦培养起来的老兵调到别处去任职。

最后算来算去,额外补充进来的兵源刚好达到了一千五百人之数。

听上去挺威风,领兵一部,却能多带一倍的兵。这绝对是老家伙在任命书下来后针对他算计好的!

果不其然,无名最后的那点希望在军备处碰了一鼻子灰后彻底被掐灭了。带两部兵,只能领取一部的物资……

现在无名所面对的窘境还不如做营长那会儿呢,那时候虽然多出了四百张嘴,咬咬牙还能省着点用。现在倒好,先前说好的翻倍领取物资呢?还他娘一本正经的给他什么鬼的自主权,这不是硬逼着他去啃蛮子的营地吗?军官那么多,文斌那老东西怎么就光盯着他一人耍流氓呀?

原本用蛮族头颅换取的物资能让破阵营滋润上很长一段时间,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千张嘴立马就让无名的打算全落了空。

不光是无名,和他同样尴尬的还有袁校尉。现在两人之间虽然只差了半阶官职,可无名仍然是他的下属。

照理说奋武佐校尉最多也就领两部的人马而已。结果因为无名的关系,硬生生又多出了两部。惹的一些比他大两阶的军官说起话来都是阴阳怪气的。

不过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同级别的军官跟他说话时都客气了许多。军备处领取物资的时候能排在前面。还有就是无名几乎都不在城里练兵,让袁校尉多出了一部的练兵场地。

第二天,前去围剿蛮族营地的五部将士终于满脸疲倦的回到了英杰城。看上去一个个都像没睡醒一样,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说什么蛮族营地好像被蛮族洗劫过了一样,除了一地剥成白条的无头尸体,连块完整的木板都没留下。要不是长官拿着地图再三的确认,差点就以为走错了地方。

随着这只回归大军的消息,英杰城终于没了最后的那点质疑声。

45 一挑五个半

如果按照一般的军队标准,以破阵部积攒下的那些家底,其实也可以支撑两部士卒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无名对部下的的伙食标准显然不是一般的重视,精粮的比例高不说,每天还要有一顿肉食。

同样的,训练强度也要比一般士卒大得多。

新编进来的人员除了挑出五百人吸纳进原来的编队外,剩下的一千人分成了两曲。由刘甲和刘乙兄弟俩各领一曲作为弓箭手编队。

弓箭暂时还没从军备处配发下来,弓兵们都只是在适应越野行军和护身短刀的训练。无名扯着文斌的大旗死皮赖脸从铸造间借来两个铁匠师傅,没日没夜的赶制箭头。

绿萝觉得这家伙似乎永远都不会安分下来,总能玩出新花样来,甚至还效仿蛮族的巫医,单独安排出两人用大锅熬制毒药。

文斌将军不是不知道无名能折腾,这正是给他非战时自主权的目的。无名每天的训练科目、饮食标准、武器构造、毒药配比,甚至上厕所的规律都被详细的记录起来送到他手上。

正当文斌低头批阅的军中要务时,监军统领来到帅帐禀报道“将军,有人找那位孙校尉的麻烦。是尸煞门的修士,正堵在营门口呢。”

文斌“嗯?”了一声,放下笔问道“起冲突了?”

监军统领道“还没有,孙校尉拉着部下出去练兵了。不过这个时候应该快回来了。”

文斌略微思索,笑道“走,看热闹去!”

等文斌将军赶到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士卒。两人没靠上前去,隔着人群向里张望。

袁校尉也在场,正在与几名修士理论“诸位,这里是士兵的营房。有什么事情可以私下里解决,堵在大营门口算怎么回事?是在向破阵部的所有将士挑衅吗?”

五名尸煞门弟子没人理他,一字排开默不作声地挡在大门正中。

一名小个子军官声音格外洪亮,讥讽道“袁校尉,卒子多了就是不一样哈,说话都硬气了不少。怎么着?见了长官都不知道行礼了?”

袁校尉面无表情的上前“啪”的一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不卑不亢道“长官,我部并不归在你的管辖之内,你们也没受到任何的邀请。就算你比我品级高,也高不过军规吧?”

小个子军官摊手反问道“怎么?谁违反军规了?几位仙长只是站在这看看风景,好像没违反哪条军规吧?碍着你事了?”

话没说完,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他的话“刚回营就见一帮叫花子堵大门。真他妈晦气!滚滚滚,老子这可没有闲粮。”

无名带着疲惫不堪的士卒缓缓走近,一脸的嫌弃神情,好像这帮人在这多待一会儿都会留下虱子跳蚤似的。绿萝混在队伍里,对尸煞门的人视而不见。

小个子军官上下打量了一番无名,见这小子年纪不大,却有一股子不加掩饰的兵痞气。背起手道“小子,见了长官都不知道行礼吗?”

无名瞥了他一眼,凑到袁校尉身边,低声问道“这货是什么来头?”

袁校尉倒是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意思,正眼也不看那名军官道“是信武骑尉,论官职的话比你高两个品阶,让你行礼不过份。不过和咱们没什么隶属关系,他是负责安顿修士起居的。”

无名拖着长腔“欧”了一声,道“原来是个高级狗腿子,那我抽他的话算不算违反军规?”

袁校尉无奈地瞪了无名一眼,回了一个字“算!”

小个子军官大怒,正要怒斥几句。尸煞门的一名弟子率先有了动作,对着绿萝躬身行礼道“师叔,门主命我等带你回宗门。”

绿萝面无表情道“你们请回吧,我已经不是尸煞门的人了。”

另外一名体形微胖的尸煞门弟子道“师兄,跟个叛徒废什么话?禁锢住修为抓回去就是,不听话就打断腿脚。听说她的炼尸池空了,连甲尸都没了。你还怕制不住一个废物吗?”

绿萝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随即盈盈一笑道“你们可以试试。”

无名回头白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闭嘴!没见长官在跟人说话吗?没大没小的!”

绿萝被他当众呵斥,居然很配合的不再说话。叉起了胳膊,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无名牙疼似的撇了下嘴,然后歪过脑袋,一脸欠揍地在几人面前晃悠了一圈。啧啧道“几个叫花子加上一个狗腿子就敢跑老子的地盘耀武扬威,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这帮人里连个懂军规的都没有吗?”

小个子军官怒道“放肆,几位仙长是来带走他们宗门的叛徒,违反哪条军规了?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敢在本将面前自称老子,你才是胆大包天吧?”

无名上下打量了军官一眼,坏笑道“什么宗门叛徒我不知道,不过要带走老子的兵就是不行!我问你啊,我这二千名弟兄跟你家婆娘睡一晚也不算违反军规吗?那你同意不?”

一众围

观的士卒轰然大笑,把小个子军官搞了个面红耳赤,愣在那接不上话。一时没理清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绿萝一张俏脸气的通红,无名这话说的好像她被人带走就是要那啥一样。

无名打了个手势。

“哗啦啦”不到两息的时间,他身后的两千士卒就摆出了战斗阵形。除了后加入的一千五百名士卒反应稍慢之外,原破阵营的五百士卒几乎瞬间就从打盹的懒猫变成了出笼猛虎。

小个子军官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你想干什么?举兵谋反吗?”

无名挑起嘴角,取出任命书,指着上面的一排小字问道“谋谁的反?你的吗?识字不?这几个字念‘非战时自主权’。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在非战时期我部可以为所欲为。揍自以为是的狗腿子,杀两个不开眼的叫花子都不算个事儿。别总拿军规来跟老子说事儿,需要守规矩的是你这种靠拍马屁赚军功的废物!不信?想不想见识下什么叫无法无天?”

无名说一句就用手指戳一下小个子军官的肩头,戳得他连连后退。

文斌远远咳嗽了一声,隐晦的给无名抛了个满是威胁的眼神。

这混小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胡说八道,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呀!

小个子军官见到文斌躲在人堆里看热闹,像见了救星似的行礼道“文将军。”

文斌翻了个白眼,不得不出声教训道“胡闹!将士不是用来威胁自己人的。有本事你们自己解去。”

无名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翻了个大白眼,对老家伙的搅局极为不满。

文斌对此视而不见,饶有兴致的退到一旁继续看戏。

无名冷哼了一声,用手指点着几人大声道“一、二、三、四、五、五个半。你们跟我去校武场干一架。赢了,人带走!要是输了,就都给我滚蛋。以后见了老子都绕道走。”

小个子军官浑然不觉被算成了半个人有多尴尬,要是真能顶上半个仙长的战力,那他还偷着乐呢。出声确认道“只有你一人出手?”

些话一出,立马响起了一片“嘘”声。

几名始终保持沉默的尸煞门弟子都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无名一眼。

明知他们是修士还敢公然挑战,而且还嚣张至极的一挑五。这小子如果不是疯子,那就是有恃无恐的高手。看无名的乖张举止,两者都有点像。

那名体型微胖的尸煞门弟子相比于其他同门要急躁一些,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你们都别出手。看我怎么把这小东西一点点玩死。”

明显领头的高大弟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简明扼要道“一起!”

袁校尉取来了长枪,对无名道“我和你一块。”

无名摇头笑道“不用,几个内门弟子而已,小意思。亲传弟子我都揍过,对吧?绿萝。”

绿萝原本饶有兴致地混在人堆里看热闹。闻言,脸一下就耷拉下来,想起了一些很不愉快的往事。一身杀气荡漾起来,身边的士卒都下意识的离远了几分。

看热闹的人远不止军中的士卒,早有不少随军修士得到消息也凑了过来。

修士欺负军官不稀奇,毕竟实力相差悬殊。可军官叫板修士,而且还是顶级宗门的内门弟子,那就很新鲜了。听说这次还是一挑五,万一真碰上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尸煞门的乐子可就大了。

文斌低声道“是不是有点过了?这小子可不能死在这呀。”

张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侧,始终是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模样,面含期待之色道“将军多虑了,这小子的背景大着呢。上次出手之人我虽看不出境界,不过修为至少不低于化精期。能被那位前辈看重,怎么着也不会差太多吧?别说他有什么底牌,就算真的失利,我把他从几个小家伙手里救下也问题不大。”

两人说话间,围观人群中已经爆发出了阵阵喝彩之声。

无名代表的是军队一方,几乎受到了所有将士的支持。骚包地在校武场上跑来跑去,又是亮肌肉又是打空翻,不时“喝,哈”地打出三拳两脚,摆出各种造型。场外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不少和尸煞门不对付的修士也加入到起哄的队伍之中,握着拳头跟着瞎嚷嚷。

五名尸煞门弟子不声不响的一字排开,安静的像是没有生命一样。小个子军官最为尴尬,有种里外不是人的感觉。在场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收获了不少的“嘘”声,搞的他好像叛徒一样。

文斌眼神有些迷离,轻声道“蛮子打进来之后,虽然军心聚在了一块,可总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张伯叹了口气,轻声道“刑长老那个老古板最看不得这些,要是他还活着的话肯定又要吹胡子瞪眼了。”才刚说完,就意识到说错了话。呸了一口道“瞧我这张臭嘴。”

文斌果然神色黯淡,沉声道“如果不是他和一千多将士断后,我应该是没

机会活着回来的。少了刑长老拌嘴,是不是很无趣?”

张伯沉默了片刻,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语气平淡的说了句“挺好,清静。”

无名过足了摆造形的瘾,场外跟着起哄的人也都喊的口干舌燥了,这才笑着望向对面的六人道“咱们开始吧!”

说完,两手交错一抹。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柄夸张到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巨锤。锤头往地上一杵,整个校武场的地面都是一震。

“啊啊……我要加入破阵部!”

“糟了,我喜欢上男人了!”

“孙二狗,我把妹妹介绍给你!”

锤子的亮相又掀起一轮**。场外喊什么的都有,脸皮厚如城墙的无名都开始觉得一阵阵地头皮发麻。

那名领头的尸煞门弟子长呼出口气,语气反而轻松了几分,道“这下就合理了,你果然是名修士。”

无名嘿嘿一笑,下一刻已经飞身扑了上去。嚣张无比的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是修士了?”

那名弟子身形急退,摄魂铃晃动。身下的地面上出现一个水纹状的涟漪,巨大的棺椁从中缓缓升起。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棺椁才刚冒起个头就被无名的大锤当头砸下,连同那一圈圈涟漪都被砸的暴散开来,结实的地面出现一个深达二尺的土坑。

无名把大锤往肩上一扛,咧起嘴问道“你是不是傻?当着我的面把炼尸往外放,这不是明摆着给我砸吗?”

张伯的个子小,在人群后面使劲掂着脚,一只手撑在文斌将军的肩膀上,抻着脖子嘿嘿笑道“要是换了别人还真拿这炼尸没法子。遇上这么个怪胎算他们倒霉喽!”

文斌冷哼一声道“遇到你也算我倒霉,个子矮可以到天上去看。干嘛非得撑着我?”

张伯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缓缓浮到了空中。解释道“唉哟,这人上了年纪就是脑子不好使,竟然忘了这茬了。”

无名拎着千钧小跑着朝几名尸煞门弟子而去。身后“哗哗”亮起了一大片波纹涟漪,十多口棺椁徐徐升起。

“嘭嘭嘭嘭……”

锤子轰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扔了一串鞭炮,扬起了漫天尘土。十几道无名的残影慢慢消散,在地上留下了一大片土坑和满地的棺材板残渣。

无名咧开嘴,露出个自以为很帅的笑容道“忘了说了,其实不往我面前放也一样。先前那个小胖墩说什么来着?没了炼尸就是个废物是吧?来,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废!”

绿萝略微有些诧异,无名显然是在记仇那名弟子对她的无礼。

有人替她出头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一名中年弟子趁着无名说话之际,从他身后射出一颗拳头大的磷火球。无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来,刚巧被磷火球砸在了胸口。

这一幕引起了围观人群的一阵惊呼,大喊卑鄙、不要脸。

这名中年弟子的脸上才刚刚浮现起一丝笑容,就被面无表情的无名冲到身前,讥讽道“我对你们的球免疫,你得意个屁?”说完,一拳掏在此人的肚子上,把他打成了一只躬身的大虾。然后用锤子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出局了。”

剩下的四名弟子迅速聚到一起,手印变幻不停。合力召唤出一道波纹,从中缓缓升出一具五官都被针线缝到了一起的炼尸。身上鼓荡出一股类似于甲尸的气息。

无名这次没急于阻止,好整以暇的等炼尸完全走出,评价道“有点甲尸的意思了,可惜没了护甲上的增幅阵纹,还是差出不少来。”

炼尸向无名发出了无声地咆哮,沉重的脚步“轰隆隆”向无名撞了过去。

无名侧身躲过,啧啧道“速度上比甲尸差出不少,又笨又慢,空有一身力气。”说完,取出个小瓷罐,“哗啦”一下把里面的液体泼洒在炼尸身上。

“滋啦”一阵轻响。卤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校武场上,炼尸身上升腾起了大股大股的白色水汽。

无名不再去理会炼尸,而是转身对几名尸煞门弟子得瑟道“其实你们的本事还不错,在战场上的话应该能发挥不小的作用。可惜,遇到的是我。”

才短短两句话的功夫,那具炼尸已经彻底停止了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风干了多年的一具干尸。

无名撇了撇嘴“居然连痛觉都没有,这方面可就比甲尸差远了。”

领头的尸煞门弟子沉吟片刻,果决道“是我等眼拙,前辈的教诲我尸煞门记下了,斗胆请前辈留下道号,日后再续今天的缘份。”

无名挑起一条眉头道“怎么着?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谁。你们几个找麻烦之前都没查查这是谁的地头吗?认输了就赶紧滚蛋吧,别在这碍眼。”

小个子军官连忙跑去搀扶那个挨揍的倒霉弟子,却被无名给伸手拦了下来。笑眯眯的问道“长官,在这揍你的话不算违反军规吧?”

46 尸煞门的克星

事情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

在文斌将军的有心压制下,整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再起什么波澜。

小个子军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无名揍成了猪头,挨揍的时候台下叫好声不断。已经彻底没法在英杰城继续待下去了,申请调到别的城里任职去了。

离开的还有那五名尸煞门弟子,他们的离去才让文斌真正感到了一阵肉疼。

文斌不管这几人的品行如何呢,有杀敌的手腕就行。顶级宗门的内门弟子在修士中是以一当十的存在,算上炼尸的话甚至能抵一支小型的军伍了。要不是碰上无名这个处处克制他们的怪胎,表现的绝对不会如此不堪。

无名在将士们崇拜的目光中,被手下一路举着回了自己的营地。长官有本事,当兵的腰杆子也挺得格外直。

回营后,无名把凑上来拍马屁的卒子们统统赶走,然后迈着八字步大咧咧的进了绿萝的单人营帐。

绿萝安静的盘坐在蒲团上,对无名的闯入没有半点意外,甚至连椅子都准备好了。似笑非笑道“今天不太像你平日的处事风格呀。”

无名瞅了眼椅子,没去碰。盘腿席地而坐,与绿萝保持平视的高度道“要是换了别人来找茬,我肯定不会这么做。至于尸煞门嘛……不说山门间的恩怨,也不说当年被你们的追杀的那份情谊,光是那一身的尸臭味就让我忍不住想抽他们了。”

绿萝反问道“那我呢?”

无名直言不讳道“你现在好多了,起码没那么臭了。”

绿萝直直的看着无名,问道“你替我出头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无名不置可否,语气如常道“你也不用感恩戴德的。既然是尸煞门的弟子来我地头找事,别说是来要我的兵,就算到我这抓只耗子也还是这个结果。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知道我为啥过来吧?想好说辞了没有?”

绿萝面含讥讽之色道“现在你知道我叛出了尸煞门,应该也知道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无名摆手道“这些东西我早猜到了,整点新鲜的。”

绿萝反问道“那请问长官,什么是新鲜的?”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自己看着办,你可以刺杀我,也可以利用弟兄们打掩护。既然当了我的兵,我护着你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但你要是揣着小心思把个人恩怨带到队伍中来,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剥光了扔到外面去?”

绿萝银牙紧咬,怒目而视道“你敢!”

无名满含挑衅意味地“嘿嘿”一乐,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绿萝胸前打转。笑道“我敢不敢你还不知道吗?”

绿萝瞪起眼说了一声“你……”

片刻后就像泄了气一样,颓然道“夕乐人要我和齐寒晴的儿子联姻,所以我就逃跑了。”

无名疑惑道“齐玄真?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你们怎么跟神霄门勾搭到一块了?”

绿萝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正邪不两立?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两家在暗中一直就是结盟的关系,神霄门的手一点也不比尸煞门干净。”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让你嫁你就嫁了呗,跑什么?齐玄真虽然是个病殃子短命相,怎么也比让人追杀一辈子强吧?”

绿萝平淡道“我留在夕乐人身边是为了报仇,他应该是觉察到了什么才把我嫁出去的。”

无名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追问道“报仇?”

绿萝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平谈些“尸煞门管辖下的百姓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可能有所耳闻。主要用途就是筛选弟子,制作成炼尸和喂养炼尸。我当年和相依为命的弟弟一起被带进了尸煞门。弟弟被断定没有天赋,夕乐人当着我的面把他丢进了养尸池。”

无名轻轻点头道“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

绿萝道“我给夕乐人下了药,可惜误打误撞的毒死了一名长老。事情败露后被门内的弟子一路追杀,走投无路之下躲进了文将军的随行修士里,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无名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上的灰道“不早了,休息吧。”

绿萝诧异道“你不怕?”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怕有用吗?尸煞门我早就得罪死

了。他们还能杀我两遍不成?哦,对了,再算上你就是三遍了。既然现在成了自己人,找断仙台的事儿,就只好算到尸煞门头上了。”

绿萝等无名走出营帐后,愣怔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噗嗤”一声笑了……

第二天清晨

破军部一千名弓箭手的配置终于齐全了。弓是文斌将军亲自带人送过来的制式硬弓,送来之后文斌拖着无名不放,低声道“你小子逼走了五个尸煞门的内门弟子,这损失可不小呀。都不给我个交代?”

无名翻个白眼道“给你什么交代?几个不入流的盗墓贼罢了。有点不高兴就拍拍屁股跑路,哪有自己的兵用着实在?”

文斌翻了个白眼,换了个话题道“这次装备的弓箭兵有什么特别之处?别藏着掖着哈,所有的弟兄都强大起来才是真的强大。”

无名耸肩道“弓是您老人家送来的,箭头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打造的。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就是我的兵都配了短刀,万一被敌人近身还有点自保能力罢了。”

文斌冷哼了一声,佯怒道“你营里天天熬的那些臭死人的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哈!我在大帐都能闻到。”

无名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将军的鼻子果然灵敏。不过这次确实和别的弓兵没什么区别,您真的想多了。”

然而等一众弓箭手装备齐全后,文斌鼓着腮帮子指了指弓手的腰间。重重的“哼”了一声,背着手气呼呼的走了。

这一千名弓手看上去确实和一般的弓箭兵一样,只有箭矢的造形略有不同。文斌派人研究过了,虽然能提升些许杀伤力,但工艺过于复杂,不适合大规模配置。

要说这些弓手,最大的区别还是在于腰间的那条宽腰带,上面挂有一排陶罐。分别装着麻毒、毒药、燃烧粉、卤肉汁和解药。箭簇上看似多余的那两条沟槽就是便于涂抹这些东西的。

按照无名的想法,一支队伍在接触战之前有效地杀伤对手才是减少己方的伤亡的最好办法。以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终于可以大胆尝试一下了。

全体配备好后没过多久,新任务也颁布下来了围剿流窜的蛮族散兵。

就像先前无名所猜测的那样,蛮族后方的粮草供应不足。非正规部队的蛮子分散成了百人小队向内陆纵深而来,沿途猎杀野兽和百姓,许多村庄被屠戮一空。

零散的蛮族危害性更大,人数不足的围剿部队往往还会遭到他们反杀。

其实真要说无名这一部士卒最大的优势,其实是不会被辎重队伍拖累行军速度。口粮统统塞进了芥子空间里,跟平日的训练差不多。

不过在林子里转悠了两天,却连个蛮子的影子都没看到,大伙都开始怀疑是军部情报出错了。

晚上扎下营,才刚升起篝火,绿萝就找到无名,开门见山道“有点不对劲,附近有一股尸体的味道。”

无名随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眼中青金两色一闪而逝,片刻后才长出了口气道“我说怎么找不到蛮子的踪迹嘛,原来都被你的同门给清理掉了。”

无名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地继续道“有四五百具蛮子的尸体正从西北方摸过来。怎么这么快就成炼尸了?不是得扔池子里泡澡吗?”

绿萝在夜里的视线没他好,但对这股尸体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诧异地看了一眼无名,解释道“还不是炼尸,只是行尸而已。没什么战斗力,只要别被咬到就行。最大的作用是用来引起恐慌的。”

无名跳到树上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回到绿萝身边道“一个锻神巅峰,三个锻神初期,剩下二十三人都是炼气期的水平。其中五个是军营里对上的家伙,看来长脸对你挺重视呀。”

绿萝嫣然笑道“要是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他就该派出长老级的高手了。你那卤肉汁可是让他寝食难安呢。”

无名啧啧道“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平时别总板着张死人脸,炼尸没了自己扮着玩啊?”

绿萝言闻,脸瞬间又板了起来,冷冷哼了一声。

无名赞了声“真是个又冷又媚的妖精。”说完,摇头晃脑的向士卒布置任务去了。

阴影处蹲着二十五道模糊的身影,领头的是名亲传弟子。

韶俊是夕乐人最小的一个弟子,资质也最高。修为在短短几年功夫就超越了一个个师兄,直追绿萝。有着尸煞门特有的狠辣和少年得志的轻狂,是夕乐人的狂热崇拜者。

绿萝叛逃后,夕乐人曾经说过“谁要是把她活着带回去,就交给他随意处置。”

这可是韶俊深藏在心中的多年夙愿。本以为绿萝嫁给齐玄真就再没机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柳暗花明的机会。

一众尸煞门弟子在藏身处设置了隐匿阵法,周围又布下了一个尸海阵。只要阵法发动,地面就会变成一片大泥塘。阵法范围内的士卒将会被一只只腐烂的手拖进泥塘里活活闷死。

只要没了士卒的保护,绿萝的那点手段对他们而言就不算什么威胁了。听说绿萝身边有个厉害的修士,刚好给他准备了一张三品的符。那几百具临时制成的行尸作用有限,只要能造成一定的恐慌,把人往阵法这边赶就够了。

韶俊算计的挺好,可是等了老半天,那群行尸还在士丘磨蹭。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不满道“怎么回事?赶尸都要我亲自动手吗?”

身侧一名弟子有些焦急地回道“师叔,行尸一到那处山坡就失去控制了。好像……好像被绿萝夺去控制权了。”

韶俊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这鬼主意行不通,所有人都把炼尸放出来吧。把士兵赶进阵法里来,这么多人,一个个杀的话太麻烦了。”

夜色中,召唤炼尸的阵纹并不明显。一具具棺椁悄无声息的从地面升了起来。

片刻后,二百多具炼尸如精灵一般,在夜色的掩护下脚步轻盈地向扎营处靠了上去。

正在此时,一道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射!”

“嘣嘣嘣”

弓弦声整齐划一,紧接着就是一阵雨打芭蕉的声响。七八十名炼尸首当其中,发出了一阵恐怖地哀嚎。

“再射!”

发令之人的声音又起,两道命令之间似乎还打了个呵欠。

“嘣嘣嘣”

另外一处小高地上也响起了一片弓弦之声。

隐蔽之处的一名尸煞门弟子慌道“师……师叔,我的炼尸全部失去感应了。”

另外一名弟子也小声道“我的也是……”

韶俊咬着牙怒道“弓箭怎么可能伤得到炼尸?”远远见到对面已经摆出了军阵向这边推了过来,不由眯起了眼睛,下令道“先不管那个,激活阵法!”

两个弟子举起阵旗,手诀连掐。

然而,半晌后阵法依然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发生。一千名士卒直直的推到了近前。

绿萝指挥行尸从土里分别挖出三块漆黑如墨的骨头,远远地向他们这边挥了挥手。

韶俊歇斯底里道“叛徒!叛徒!直接上,杀光他们!”

众弟子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迟疑。没有炼尸辅助就直接上?对面可是两千名摆出战阵的士卒呀!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无名走到绿萝身边,用手肘碰了碰她,问道“那个胡乱指挥的家伙是夕乐人徒弟?”

绿萝没回他的话,反倒问了句“你把克制炼尸的东西给全军都配上了?”

无名耸了耸肩道“目前只有弓手,回头有多余的再说。”

韶俊望着逐渐逼近的军阵,自己也明白不可力敌。咬了咬牙,恨恨道“撤!”

一众弟子纷纷松了口气。

可是起身之后又坐倒回来,四肢酸软,完全提不起力气。

上风处一群戴着面巾的士卒身影一闪而逝,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军阵后方。

可怜一群尸煞门的精锐弟子像软脚虾一样在地上挣扎。

无名笑容玩味地走上前,一脚踩在韶俊白皙的脸上。把他的半张脸挤进了泥土里,不紧不慢的问道“知道这个时期对军方出手意味着什么吗?老驴脸是打算向整个江洲宣战?”

韶俊吐出嘴里的泥沙道“不关宗门的事,是我自己看你不爽。有本事咱俩一对一。”

无名收回脚,笑道“你们尸煞门要是没有炼尸,果然就是个渣呀。可惜,在我眼里,你们的炼尸也同样是个渣。一对一?茶馆的故事听多了吧?”说完,无名对身后摆了摆手,道“拾荒兵!”

47 破阵部的缺陷

拾荒兵从被俘的尸煞门弟子身上搜出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以最普通的法器居多。

之后无名又亲自出手,细细检查了一遍。在韶俊和另外三名锻神期弟子的袖口发现了袖里乾坤的传送法阵。

在士卒地蛮横拉扯下,四人单独跪成了一排。

无名搓着手心,笑容满面道“我想干什么你们心里该有数吧?是自己主动点还是咱们先沟通一下感情?”

韶俊怒极,威胁道“你真敢跟尸煞门为敌?知道我们是怎么炮制敌人的吗?”

无名嗤笑一声,讥讽道“你是猪吗?都到这份上了还着拿宗门来威胁我。刚刚是哪个说的与宗门无关来着?”

韶俊冷哼了一声,与另外三名锻神期的弟子都保持了沉默。

绿萝缓缓走上前,目光冷漠地看了几人一眼,语气中没有半点怜悯“直接杀了吧,对他们用刑没用。”

无名一拍手笑道“对呀!你一说用刑还真提醒我了。”随后,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四颗黄梁丹,往每人嘴里塞了一颗。

绿萝摇了摇头道“没用的!”

无名坏笑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审他们的是大长脸,应该有用点吧?”

不待绿萝发问,四名尸煞门的弟子都开始低声呻吟了起来,身体微微颤抖。

无名模仿起夕乐人的声音和语调道“门里出了叛徒,居然失窃了宗门至宝。是不是你们几个干的?”

韶俊满脸的惊恐,拼命磕头道“弟子不敢!有胆子偷师尊东西的只有大师姐呀!弟子一片赤诚之心,可鉴日月,还请师尊明查。”

无名轻哼了一声,笑道“乖徒儿,既然不是你偷的,那有什么好怕的?把东西都掏出来让为师检查一下吧。如果真不是你们干的,自然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另外三名尸煞门弟子闻言已经乖乖往外倒东西了,可韶俊仍就是满脸的挣扎之色。

无名见韶俊的犹豫模样,幽幽道“为师的当务之急是追回失窃宝物,没耐心在这看你磨蹭。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错事,为师暂不追究便是。如有隐瞒……你自己知道后果的。”

韶俊面孔扭曲道“弟子罪该万死,唯有一死以谢师恩。”说完,竟然果决地一掌向头顶拍去。

无名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道“东西都拿出来就好了,为师赦你无罪便是。”

韶俊停下手,脸上现出了一丝迟疑之色。

无名也意识到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追回失窃至宝是眼下的头等要事,谁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为师向你保证,只要这件事与你无关就绝不再追究下去。否则,就算你真死了,我也有办法让你活过来,长命百岁的好好活着。”

韶俊天人交战一番后,终于咬着牙战战兢兢地一件件往外掏东西。除了法宝符和一些日常用品之外,竟有不少女人的贴身衣物。还有一小沓捆扎好的书信。

无名挥了挥手,把一地东西全收了起来。然后借着火把的光亮打开一封信。

居然是一封情书。信中满是浓浓的相思之情,缠绵之语在纸上大胆而直白,看得无名脸上一阵火热。

无名看完后把信递给绿萝,啧啧道“居然还是个情种子,那个叫清儿的姑娘倒也是个痴情人。想来这一些女人的贴身物件就是信上那位姑娘所赠的吧?”

绿萝面色古怪道“清儿是夕乐人的小老婆……”

无名一怔,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这才说明是真爱呀。”

绿萝继续道“她和另外一名弟子偷情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两人被夕乐人亲手制成了活尸。要不是因为这事缠住了夕乐人,我也逃不出来。”

无名不动声色的把那些贴身衣物又都扔了出来。挥了挥手道“收拾收拾,换个地方扎营。满地的尸臭气,晦气!”

拾荒兵忙着回收箭矢,收割蛮族头颅。

一个补刀手凑过来问道“部长,这些修士怎么办?”

无名反问道“咱们有余粮养战俘吗?”

绿萝好奇道“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手段?那丹药能至幻?”

无名得意的把小瓷瓶晃了晃道“黄粱丹,能让人陷入喜、怒、哀、乐、愁、恐等情绪的幻境里。刚刚给他们吃的是‘恐’,再稍稍做点诱导就成了。想不想试试,保证让你欲罢不能。”

绿萝“呸”了一口,突然觉得无名比尸煞门还要邪恶。

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声,二十五名尸煞门的弟子尽皆倒在了血泊之中。

无名“唉呀”一下叫出声来,无奈道“我的意思是把这帮家伙剥光之后扔这不用管了,怎么都杀了?

绿萝嗤之以鼻道“谁让你命令下的不清不楚的?再说能不杀吗?留着继续给咱们下绊子?”

无名叹了口气,一边检查护腕里的战利品,一边道“算了,反正杀都杀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咱们’?”

绿萝脑袋转到了别处,面向忙碌的士卒。矢口否认道“不知道!”

无名把刚刚收起的东西又取出了几件递给绿萝道“这些符和法器你收着吧,还有一把飞剑。虽然都是破烂货,总比空着手强。”

绿萝不客气地一把夺了过去,叫道“破烂货?这可是飞剑!你再给我十柄八柄破烂货好了,我不嫌弃。”

无名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就是个伙……”

绿萝打断他的话道“伙夫是吧?知道了,你不用每天都强调。”

望着绿萝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无名挠着脑袋嘀咕道“这娘们儿吃错药了吧?怎么送她点东西还惹着她了?”

一夜无恙,直到第二天行军的时候,一名补刀手才跑来报告。在前方发现了大批人马交战的痕迹。

无名跑去检查了一下。从留下的踪迹来看,蛮族的兵力大约在六百左右,江洲军方有一千多人。现场只留下了一些破碎的武器,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略微思索之后,无名下令道“补刀手外围散开,巡查范围一里。队伍转向西北,三十里急行军。”

沿着踪迹一路追踪。

等队伍追上去的时候,友军留有战力的士卒已经不足百人。被逼到了一个山崖的死角,背靠着崖壁负隅顽抗。

六百蛮族战士里仅有百人是普通散兵,其余五百竟然都是斧兵。

无名面色不变地布置道“弓箭覆盖射击一轮,之后改用毒箭压制,补刀手放毒烟。其它士卒固守本阵。”

“嘣嘣嘣”

箭矢整齐的抛射了过去,除了零星几支钉在树上之外,大部份落入了蛮族的军阵里。

蛮兵在弓手射箭之前就已经警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发现有箭矢射过去也并不慌张,纷纷半跪在地上高举盾牌阻挡。

然而这些箭矢不仅涂抹了一层燃烧粉,钉到木盾上所产生的摩擦力使其爆起了一团团火花。火花中还参杂着毒药,冒起一缕缕幽绿色的有毒气体。

与此同时,一百多名补刀手的陶罐也砸了过去,瞬间在地面弥漫起了大片的毒烟。

斧兵等第一波箭雨之后,暂时放弃了身后那不到百人的江洲残兵,吼叫着向破阵部的军阵发起了冲锋。

双方距离拉近后弓箭手从抛射改为平射,分成四波轮流射击,保续远程上的压制。

箭矢无法穿透盾牌和盔甲,不过仍有不少射到了斧兵裸露的手脚上,只是这点小伤不可能限制住蛮兵的前冲势头。然而中箭的蛮兵才跑出十多步,就一头栽倒在地,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最终能冲到阵前的四百多名蛮兵,因为毒烟的关系,头昏眼花。有不少边跑边呕吐,还有一些蛮兵使劲锤着头,扯着头发惨叫不止。

双方的接触战到了这一步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绿萝发泄似地猛砸磷火球,现在又有了飞剑在手,在队伍中显得格外彪悍。

然而损失是不可避免的。即便在如此大的优势之下,战后统计仍然折损了二十三名战士。

蛮族的正规部队,实在是比普通散兵的威胁大了太多。

这次的胜利没人欢呼,大家习惯了无损歼敌,都打心眼儿里觉得弟兄们不应该死在这儿。

原本被逼上绝路的七十几名友军,在服下解毒药后没多久也悠悠醒了过来。

这支友军差点就被全灭了。军官已经全部死绝,剩下的这些人里最高军职不过是一名什长而已。他见到无名后先是虚弱的打了个军礼,然后焦急道“长官,蛮子一直在跟咱们玩障眼法。那些散兵只是在分散我们的兵力和视线而已,正规军已经偷偷驻扎进了先前修建的简陋营房。围剿的队伍要是遭遇这些蛮子必然凶多吉少呀,而且……”

无名打断道“而且咱们的城池空虚,可能会被乘虚而入。”

那名什长点头不语。

无名点了点头道“抓紧时间修整吧,一会跟我们一起回城。”

经此一战,无名突然发现了这支他一手打造的队伍有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交战的时候必须是破阵部为先手才行。先选好地型,先投掷毒气,先弓箭压制。而一旦被敌人近身或是遇上了意料之外的遭遇战,那损失将是他所承担不起的。近战是他们无法弥补的短板,即便拥有补刀手也只是尽量减小发生近战搏杀

的概率罢了。

回城走的是直线,比出来时用的时间短很多,仅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远远看到了英杰城的影子。途中虽然遇到了两波蛮族的斥候小队,但对方早早就警觉地避让开了。

文斌听完汇报后大吃一惊,赶忙跑来无名的营地进行确认。

当他见到摆了一地的武器和盔甲后,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他对于蛮族正规军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城内紧急升起狼烟,五道漆黑的浓烟先后冒起,直冲天际。数只信隼同时放飞了出去,所有库存的神机弩都组装起来,架设到城头上。

等到参与围剿的队伍收到信号,被全部召回后,一帮指挥官面面相觑。

英杰城派出的十三支队伍居然只回来了八支,有五千人彻底人间蒸发。

紧急会议中,文斌从大伙反馈回来的消息分析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派出的队伍其实从一开始就被小股蛮子牵着鼻子绕圈,然后再由腾出手的正规部队逐一吃掉。要不是破阵部带回了消息,及时把队伍收拢回来,估计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要被无声无息的消灭了。

相临的几座城池应该和这边的情况差不多。

文斌憋了一肚子闷气,居然被那些肌肉长到脑袋里的家伙耍的团团转。要不是破阵部带回来的一千多颗脑袋,这次就真的亏到姥姥家了。

想到这里,文斌目光扫过帅帐里的众多部将,嗓间陡然提高了八度道“孙二狗呢?军事会议都敢缺席,干脆他来当这个将军得了!”

袁校尉实在不愿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触霉头,可无名毕竟是他的下属。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禀将军,孙部长这几天一直憋在军营里做什么研究,他说……说……”

文斌一肚子火气正无处发泄,怒道“别在这吞吞吐吐的,那小子说什么?”

袁校尉一咬牙,豁出去了,道“他说咱们商量出结果直接通知他就行了。”

文斌一拍桌子,气地跳脚骂道“放屁!这小子仗着走了点狗屎运就开始目中无人了?好!架子大不是吗?走,咱们去他营里议事去,以后就把他那当帅帐好了!”

然而,文斌出门时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可去破阵部的路上却是越走越慢,进了军营后更是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连带着身后的一众军官都小心翼翼起来,给人一种团伙做案的感觉。

营帐外的空地上支着几口“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锅,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瓶瓶罐罐扔了一地。两名蒙住口鼻的小卒全神贯注的盯着其中一口大锅,额头都是细密的汗水。

不等几人去掀营帐的门帘,无名先倒着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两手平端着一个盛满绿色液体的盘子,眉头紧锁。

气氛一下子变的有些凝重,众人纷纷屏住了呼吸,没敢出声惊扰。

无名把盘子放在大锅上面,用汤药的蒸汽一点点给其加温。两名熬药小卒各取出一个小瓷瓶,站在无名的左右两侧,神情都有些紧张。连带着一群将领都跟着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

眼见盘子里的液体渐渐变成金黄色,无名眯起了眼睛,轻声数着“三、二、一,放!”

两个小卒子连忙将小瓶中的粉末同时倒进盘子里。

盘中的液体一和粉末就瞬间沸腾了起来。

片刻后,无名长长出了口气,把盘子慢慢倾斜,将金色液体全部倒进下面的锅里。

锅中原本混浊的液体顷刻间变的澄清起来,水面荡漾起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水汽。

无名松了口气,面露兴奋之色,对小卒道“成了!”

“嗷”两个小卒子兴奋的欢呼了起来,比打了一场胜仗还高兴。

文斌将军的注意力始终没离开大锅,凑上前问道“孙部长,你这是又研究出什么秘密武器了?”

无名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开怀大笑道“哈哈,这个可厉害了。我调合了七种剧毒,又配上了二十三种药草。使其稳定的保持在一个黄金比例之上。比糖还要甜,同时还可以模拟出五种水果的清香气息。”

文斌略显失望道“有味道呀?无色无味的才好,那效果怎么样?”

无名嘴角一翘,拍着胸脯道“放心好了,出自本大厨之手,必是精品。营养丰富,味道也不错,是行军在外时最好的营养补充剂。”

文斌脸色一下黑了下来,略微带了些怒气道“大战在即,你不去参加军事会议,就是躲起来鼓捣什么鬼的营养补充剂?”

无名挠了挠头,然后“啊”了一声,恍然道“将军是以为我在研究什么制胜的药物吧?那东西简单,早就整好了。”

48 战线告急

一众将领随无名进到营帐后,只觉是进了间被打砸过的药材铺子。

屋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药草气息。地上散乱地扔着瓶瓶罐罐,不知用途的药粉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洒了一地。

文斌和众人站在门口没敢乱动,有种进了龙潭虎穴的感觉。

无名翻箱倒柜地找了一大气,最后在地上的瓶子堆里捡起个不起眼的陶罐,擦了擦上面的粉沫笑道“原来扔这了。”

文斌哭笑不得地问道“这就是你研究出来的新东西?有什么用处?”

无名把陶罐在手里掂了掂,手突然一滑。一群将领都“唉”地失声叫了出来。

临近地面的时候,罐子又被无名抄回到手里。坏笑道“你们猜猜”说完,竟是直接抛给了文斌。

文斌将军双手小心地接住陶罐,身后的将领又是“唉”地叫出了声。

不满的回头白了这些人一眼,文斌没好气的道“小子,大伙都忙的很,别在这卖关子。”

无名指了指营帐外面,示意出去说。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鱼贯而出。

无名不紧不慢的道“之前我队伍配备的都是毒药和麻药,不过这些东西的药性再烈都需要个生效的时间。要是在这其间被蛮子近身,仍然会对将士造成不小的损失。”

一名部长叹道“那破阵部也是整个大营里战功最大损失最小的。”

无名摆了摆手道“那是以我方占据先手为前题的。一旦被敌人占了主动权,我们也避免不了大量的伤亡。而且蛮子还可以掩住口鼻或者屏住呼吸冲出毒烟的笼罩范围。”

文斌小心的托着陶罐道“说说这东西吧。”

无名得意道“这个是给近战部队用的。一旦跟蛮子发生了接触战,就把这个在脚下一摔。这么一小罐能产生两丈左右的雾气,不用吸进去,只要沾染到皮肤就能生效。瞬间就能让人起一身奇痒无比的疹子,嗯,就是能逼疯人的那种痒。”

文斌没好气道“那咱们的将士不是也一样中招?”

无名在身上摸索了半天,翻出一个褐色的药片道“事先把解药含舌头下面就行了。”

袁校尉考虑问题比较谨慎,问道“这个……药,有什么缺陷吗?”

无名笑道“我给这个起名叫‘痒气’。为了增加生效速度,舍弃掉了持久性,药效只能维持一刻钟。不过短兵相交的话,应该够用了。”

文斌眼睛越来越亮,啧啧道“你小子才回来这么几天就鼓捣出这东西了?”

无名谦虚道“其实是以前偶然研究出来的,这几天只是在那基础上改良了一下而已。”

一群将领这才长出了口气,七嘴八舌地夸赞无名是个炼药的奇才。不过他们要是知道无名所说的以前,是指他十一岁的时候,估计就真的要疯了。

文斌将军事后专门找犯人尝试了一下痒气的效果,比无名所说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这种剂量是依照蛮族的体质来调配的。

五名犯人中,有三人哀嚎着撕扯自己的皮肤,挠得全身溃烂不堪。一个当场心脏病发作,最后那个直接在墙上一头撞死了。

证实可靠性之后,文斌大手一挥,从后方大批运送药草过来。批量炼制出来后,进行了全军配备。

又是一份战功报告用信隼传递到了兵部那里。连文斌都不知道,无名之所以新的任职书迟迟没有下来,竟是因为他的功勋积累太快,任职书改了又改的缘故。从他入伍以来的一连串事迹开始,被有心人像传奇故事一样整理成册,摆上了长孙无风的案头。

长孙无风神采奕奕地放下文册,抚掌赞叹道“这才是我们江洲的将士,不是修士胜过修士,当好好宣扬一番才是。”

长孙宜年低垂着眼皮,一副老人迟暮的模样。如说梦话一般教训道“风儿,江洲的修士也活在咱们长孙家的土地上,不好生出分别心对侍。”

长孙无风恭敬道“是,叔父。”

长孙宜年继续自顾自的絮叨道“我守在你身边十多年,眼睁睁看着你受那些大臣的欺负。不是不帮你出头,这是一代君王必须经历的路。你叫我叔父,你父王叫我叔父,你爷爷也一样。我已经不记得在这守护多少年了。”

长孙无风一时有些惶恐。

长孙宜年继续道“长孙家是江洲的皇室,也是整个天下最大的隐修家族之一。这股力量你可

以用,但用了就要达到震动天下的效果,而不是用在一个小小的蛮族入侵上。我说的这个天下,不只是江洲,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长孙无风躬身行礼道“是,风儿知道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接触到的家族内幕就越多,对长孙家族的底蕴也越发体会的真切……

英杰城中

数十口大锅日夜不停的熬制着痒气和毒药。

无名用几张毒药方子换来了大量的物质,不但让破阵部的士卒们衣食无忧,而且还给七百多名近战将士配备上了铮亮的铁制轻甲。

铁甲在江洲军伍中可是骑兵才有的配置,普通步卒是连皮甲都奢望不起的。这就让破阵部的将士走到哪都格外显眼,连带着后勤兵都比别人高出了半头。

城胖子现在已经不再亲自糟蹋将士们的味觉了,手下有七名伙夫供他使唤。见轻甲穿起来威风,仗着和无名同出破阵营的情份,死皮赖脸的讨要来了一套。就算重新养起的肥膘让他套上后喘不上气,也还是睡觉都不舍得脱。

旺财得了一串新铃铛,开心的不得了。随着无名不做伙夫,它也不用再干那些脏活累活了,整天在城里闲逛。作为毒师大人的名驹,偶尔惹点小祸也没人去跟它计较。

毒师是无名贡献出毒药配方后军官们带头叫起的,现在无名算是英杰城的名人了。不过黄城私底下给他起了个更霸气的外号,叫“炼狱伙夫”。

迟迟未到的认命书在十天后也终于下来了,无名从正九品的修武校尉一跃晋升到了正六品武略骑尉,官阶一口气连跨五级。这也让许多将领张目结舌,晋升速度和他的毒药一样骇人听闻。

文斌将军大概是觉得压榨出了这小子的所有底牌,终于开恩没再给他穿小鞋。升官后只在兵力上给无名配备了一曲轻骑兵。

然而无名仗着那张‘非战时自主权’硬生生把轻骑兵给改成了面目全非的一个全新兵种,摆出一副要将远程打击贯彻到底的架势。

五百匹精壮战马全给配上了四尺宽的小马车,车上架有踏脚弩改装的劲弩,配上了攻城弩同款的绞盘。骑兵摇身一变,统统成了车夫。再分出五百名弓箭手做了弩车上的射手。踏脚弩矢的箭头上配了不同用途的梭形陶罐。

单单这个改装的工程就让城中的三个工匠营忙的焦头烂额。把无名用军功兑换的物资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不过当无名手下这二千五百名士兵列阵亮相的时候,又是引起了一片轰动,就连见惯了大阵仗的文斌将军看了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高机动性的劲弩阵,更远的投毒距离!果然还是低估了这小子的折腾劲。

随着无名的升任,破阵部已经不再隶属于袁校尉的旗下了。成了文斌的直属部队。

老将军对这些将士宝贝的不得了,一闲下来就在军营里转悠,恨不得跟大伙同吃同睡在一起了。

然而,当大家摩拳擦掌,打算跟蛮子好好干上一场的时候,沿海战线却出现了一场巨变。

西北战线上,原本有三位大锻神期的修士坐镇。七宝宗的干泰华,神霄门齐寒晴和尸煞门的夕乐人。

然而与蛮族的大战中,被神通轰开的一座山峰竟然迫使一处上古遗迹现世。从中飞出了五件道器级别的法宝。

在道器的诱惑下,三人从联手对敌一下子变成了内斗。

夺宝中,先是齐寒晴和夕乐人联手偷袭了干泰华。

将干泰华打的重伤而逃。

之后齐寒晴又和夕乐人打了起来。正在两人打的不可开交之际,金甲帝王尸突然挣脱控制,趁夕乐人不备,将他撕成了两半。

最终齐寒晴在与金甲帝王尸交手中受了轻伤,带着一件法宝远遁。金甲帝王尸收走两件法宝后也不知所踪。剩余三件法宝自行飞遁而去,没了踪影。

随着三位宗主间的冲突,修士的联合阵营瞬间分崩离析。尸煞门和神宵门的弟子纷纷撤出战场,依附在两个顶级宗门下的小门派修士随后也都退了出去。蛮族趁势大举进攻,接连抢下了三处海港。数十万将士阵亡,西北战线告急。

大岳王朝收到消息后,不惜代价征用了所有跨洲往来的浮空商船,将修士和精锐士兵向西北战线输送。

英杰城对即将进犯的蛮族士兵严阵以待,然而蛮族迟迟不见动静。最后等来的却是一纸紧急求援的调令。

之后派人深入侦查才发现蛮族的营地不知何时已经人去楼空了。

无名开完紧急军事会议后回到了营帐,表情怪异地对绿萝道“看来你的仇是报不了喽,夕乐人死在了镇山尸王的手里。”

绿萝忽的一下站起来,拔高嗓音道“不可能!金甲帝王尸有十数道阵纹镇压,灵智和修为都被死死压制住,怎么可能会弑主?”

无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当初去你们宗门的时候,我借机溜达了一圈。碰巧进了趟禁地,又碰巧见到了那具镇山尸王,一时手痒,就改了几处阵纹。”

绿萝一屁股坐了回去,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喃喃道“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无名耸了耸肩“死了就是死了呗,这下省事了。虽然不是你亲手杀的,不过死谁手里不是死?说起那具帝王尸,大长脸应该算是间接死在我的手上吧?你要不要对我感恩戴德一番啊?”

绿萝愣怔了老半天,摇着头道“你可真是尸煞门的灾星呀!”

无名随口问道“现在你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吧?尸煞门估计得乱上一阵子了,和神霄门彻底撕破了脸皮,内部又要争夺门主之位,一时半会是顾及不上你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

这个问题把绿萝给问住了。她从来没想过要是有一天夕乐人真没了,她不再执念报仇也不用再东躲西藏了,要过怎样一种日子。不过这次她倒是很快的释然了,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道“以后再说吧,暂时先当好我这个兵。”

无名在刚刚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记得曾经也问过初心同样的问题。

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江洲南部有个叫蛤蟆庄的地方,是个鱼龙混杂匪徒横行的三不管地带。

初心头戴一顶破斗笠,身披宽大的旧斗篷,手中拿着一柄用来掩饰身份的开山刀。静静的坐在饭馆里,饶有兴致地听隔壁两桌“江湖中人”对蛮子的入侵发表高谈阔论。

他这身草莽气十足的装扮,在这个庄子里是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种。街头随便找十个人,就能有七八个是混江湖的打扮。

因为蛮族的入侵,这些粗鄙的江湖中人一下子找到了比抠脚丫更有意义的事情做,仿佛一下子都化身成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哪场战斗打的多么残酷,哪位神仙一样的高人又陨落等等。被传的神乎其神,都好像是亲身经历过的一般。至于说的东西靠不靠谱,有多少内容是靠脑补胡诌出来的,根本就没人会去计较。

初心静静的坐着,摆在面前的茶碗始终没有去碰。

突然,一根细如牛毛的飞针不知从何处直射向他的咽喉。

初心的身子没有动,右手微抬。飞针在磁力的作用下,改变了轨道,被他轻轻捻在了两指之间。

仔细观察的话,能在飞针的尾端发现一道淡淡的花纹。

初心看清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往桌上扔了一枚小钱,拿起开山刀快步离去。

追出两里路之后,山崖上静立了一个戴着铁制面具的黑衣女子。

女子的个子不高,身材纤细单薄。见到初心露面后,没有半句言语,像只山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飞扑了上去,手中双刺直指初心的心窝。

初心用开山刀格挡开了双刺,直直盯着女刺客的脸,目光柔和道“你终于来了。”

女子双刺回收之际借势在半空中后翻,身体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大弓,一脚踹向初心的腹部,脚尖处射出三道寒芒。

初心后退半步,侧身闪过。开山刀出鞘,猛的向女子尚未收回的腿上扫去。自言自语道“我有个朋友,能把这个拿出来。”边说边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心脏位置。

女子依旧一言不发,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强行扭转弯曲,避开了初心的一刀。向后飞退了两步,同时抬手打出了一片飞针。

飞针在初心身前两尺处被一股无形的磁场定在了半空,随后反射了回去。

女子拔地而起,身体在空中急转,躲过了一片飞针。落地后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不似人间的女子,带着一股直达人心神的空灵“你成长了很多,难怪要让‘卯’出手。”

初心笑而不语,转身就跑。依就是自言自语道“我那朋友现在正跟蛮族打仗,估计到最乱的地方能找到他。”

女子不再言语,紧追其后。

两人追追打打,一路向西北战线跑去。

49 空中驰援

清晨的时候,英杰城早起的将士都忍不住扬起了脑袋呆呆的张望。

上空不知什么时候悬停了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艇,悄无声息的挂在天上,即便有风吹拂也没有出现一丝的晃动。飞艇足有半座城池大小,在地面投射下了老大一大片阴影。

船体上方是个长宽都达到百丈的气囊,铭有数道金色的阵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囊下方有五层完全密闭的木质船舱。

在帅帐里,文斌将军身后挂着一张军事地图,阴沉着脸扫视着在场的将领,道“情况就是这样,因为运输能力有限,必须派出最精锐的部队才行。而且蛮子随时有可能从咱们这里突入,城内大军不能妄动。”

说到最精锐的部队,所有人的视线都自然而然地望向躲在角落打瞌睡的无名。

无名被身边的军官用手肘悄悄碰了一下,这才“嗯?”了一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赶忙笑道“看来大家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了嘛。我没意见!”

文斌有些不舍,这支宝贝疙瘩才建立起来没几天,在他手里还没捂热呼呢。不过都到了这份上了似乎也没什么更合适的选择了,咬牙道“孙骑尉!”

无名脚跟并拢“啪”地打了个军礼,正色道“末将在!”

文斌大声道“命你部驰援西北战线,给你半天时间登艇,不得有误!”

无名先是疑惑地“嗯?”了一声,然后才回过神来,大声道“是!”

飞艇在城外的空地缓缓降了下来,离近了看能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这个庞然大物的雄伟。无法想象,建造出这样一艘飞艇要消耗多少木料,用掉多少兽皮。

二千五百名将士,外加五百辆马车。有条不紊的从舢板缓缓而入。直到登艇时无名才知道,上面早已经有另外一支两千人的队伍在等候了。精锐部队大多是以骑兵为主,所以原本能容纳万人的飞艇,实际上就只是运送四五千人而已。

所幸无名的部队以步卒为主,所以在空间上有不少富余,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大伙将要在高空中度过五天的时间,对于士卒们而言算是难得的既不用备战也不用训练的假期了。

无名上了飞艇后和管事修士以及另外那支部队的军官打过招呼后,安排好了部下,就自顾自躲进了屋子里没再露头。

绿萝见无名接连两天都没露面,开始好奇这家伙又在躲起来鼓捣什么东西了。主动去敲了敲房门,屋子里没什么动静。

绿萝试了一下,房门没锁,就干脆推门而入。

进门后见无名正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桌上用丝绸布料垫了起来,上面摆放了个鸡蛋一样的东西。

待绿萝看清垫在桌上的那些布料后后,顿时脸色绯红。这些不是她当初存在手镯里的贴身衣物吗?一股怒意从心底地升起,厉声道“你……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丢掉了吗?”

无名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里都是血丝。转过头来用手指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那不是怕你尴尬吗?我要是说没扔,你还能要回去继续穿呀?”

绿萝被无名的样子吓了一跳,差点就以为是认错了人。羞道“变态!你……还我!”

无名摆摆手,又比划了个小声的姿势。悄声道“等我家金豆出来了再说,到时连我的一起送你都行。”

绿萝狠狠“呸”了一口,随后忍不住好奇道“什么金豆?那个蛋?”

无名点了点头,轻声道“是我的本命蛊,它跟我说这两天就要破茧而出了。”

绿萝敏锐的捕捉到了“本命蛊”和“它跟我说”这两个词。再次把目光放到雪白虫茧上的时候,发现表面竟然流淌着一层淡淡的五彩光晕,感觉有着无限的魔力一样,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一天后

一帮闲得身上长毛的士卒正聚在一起吹牛。听黄城口若悬河的鼓吹他在苇马滩之战的英勇事迹。刘甲的脸冲着门口,实则是

看着黄城道“城胖子,光听你一人吹,谁知道真假?都讲了好几遍了,每次版本都不一样。要不你把老大喊来,让他给大伙讲讲。”

黄城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梗起脖子道“炼狱伙夫呀?他忙正事呢。还是别去打搅了吧!”

刘乙把脸扭到了窗口,讥讽道“胖子,你不是一直说你跟老大的关系好吗?他这人最仗义了,你去喊他的话肯定能过来。”

黄城磨蹭了半天,最后耐不住这帮人起哄,一咬牙道“好,我这就喊他去。”

等黄城磨磨蹭蹭地走远了,刘氏兄弟才跟一帮子士卒压低嗓子坏笑道“我眼你们讲哈,昨天绿营长进了老大的屋,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呢……”

黄城一路过去步子极慢,暗怪自己逞能。到了无名的房门外又犹豫半天,最后打定了主意就说是来取调味料的。出去后就跟兄弟们说无名正在忙,没空给他们讲故事。

在门口喊了两声,屋里没有动静。

黄城直接推门进去,结果就看到无名和绿萝两人正挨在一起坐着发呆。见到黄城进屋,两人齐齐扭头看向他,都顶着一对黑眼圈。更要命的是桌子上竟然摆着一堆肚兜之类的贴身物件。

黄城打了个激灵,额头的汗水“唰”就渗了出来。

心生急智之下,黄城的眼睛瞬间变的空洞无光起来,两只手伸在身前,轻声问道“孙骑尉,你在吗?我可能是不适应飞艇的高度,突然看不到东西了,你那有药吗?”

见没人搭理他,黄城自说自话道“原来不在屋里呀,那我只好再到别处找找了。”说完摸索着退了出去,把门带好。之后抹了把汗,逃也似地转身就跑,生怕被抓回屋里灭口。

绿萝这时才意识到居然已经孤男寡女的在屋子里待了一天一宿。正要起身离开,无名突然兴奋的叫道“要出来了!”

无名的声音刚落,就见到白茧蠕动了一下,随后一根小小的尖角从内而外刺出了一个小孔。尖角在露出头后又缩了回去,紧接着又在挨着小孔的地方刺了出来。

绿萝刚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尖角戳出一圈小孔后,一张小嘴从里面开始吞吃起白茧来。随着虫茧一点点缩小,金豆的身影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显出真身的金豆身长三寸,名副其实的一片金光灿灿,嘴巴上方有一根小小的独角。

这一露相,两人都愣住了。

“蛤蟆!?”

无名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金豆翻过身来检查。随后忍不住长叹了口气,果然只有三条腿。

绿萝干巴巴地瞅着翻过身的金豆,也有种大失所望的感觉。守了这么久,结果就钻出了这么个东西来。一只残废的蛤蟆?就算真是本命蛊又能厉害到哪去?

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收起桌上的衣物,悄悄的出了屋子。

无名愣怔了一会才缓过神来,把金豆托在掌心。反过来安慰道“没事,我是天残体,你是天残蛙。咱俩刚好绝配。”

金豆鼓起腮帮子“呱”的叫了一声,跳到无名的肩头,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就老老实实地趴着不再动弹了。

这时包吞天嚷了起来“这小东西就是吃掉老夫本体的家伙?我从它身上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

无名正在与金豆在意识上沟通,闻言出声警告道“你可别想打它的主意哈。”

包吞天连忙道“怎么会呢?我如今是蜂尾的剑灵,本体丹药对我已经没意义了。只是这小家伙身上有吞天丹的味道,让我感觉很亲切而已。”

金豆身上的金光逐渐黯淡下去。片刻后,皮肤的颜色就像变色龙一样与无名的军官服融为了一体。

包吞天大惊小怪道“唉呀,居然还能隐形,这招厉害呀!”

无名没好气道“等融合了隐形阵纹,你也可以。别整天跟个土包子似的大呼小叫,都一大把岁数了,不嫌丢人?”

包吞天这次不再吱声了,大概是跟蜂尾里的阵纹较劲去了。

“轰隆”

无名才躺下没多一会,飞艇就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摇晃。

飞艇遭受到了巫医的袭击!

十多名巫医乘坐着飞行坐骑向飞艇上方的气囊拼命释放腐蚀性极强的巫术。

随即从飞艇中冲出了八艘飞行法器,载着近百名修士,与巫医在空中展开了一场术法对攻。

一阵轰鸣之后,巫医不敌,扔下两具尸体后仓皇逃走。

飞艇上方的气囊被炸出了个大洞。幸好经过紧急抢修后稳住了高度,速度也没有因此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可惜不是所有飞艇都有这样的防御实力。在无名的神眼术之下,沿途已经看到了两艘飞艇残骸。

接下来的路途变得更加惊心动魄。

巫医针对飞艇的拦截越来越频繁,飞艇数度被打的摇晃不止。负责修复飞艇的修士更是一刻都没有撤下来过。

将士们在密闭的船舱里只有干着急的分,只能期盼护卫的修士神通广大,能够护送大家安然落地。

越接近目的地,蛮族的袭击就越频繁。幸好来自各地的飞艇慢慢汇集到了一起,守卫的修士力量也变得更加强大起来。

这些修士们已经不再回到飞艇上休息,全部游弋在四周保持高度警戒。

所有人的心弦都绷的紧紧的。要说到了这时候还有谁没心没肺的话,估计就只有无名手下的这三只活宝了。

包吞天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大喊大叫,悄无声息地托着金豆到处乱飞。经过蜕变的金豆肚子像个无底洞一样,看到什么都往里吞。只要不是太大,盘子、碗、勺子、杯子无一幸免。

旺财傻呵呵的跟在后面飞奔,飞艇被打的剧烈晃动反倒让它玩的不亦乐乎。坚实的地板上到处是它蹄勾留下的抓痕。

下方战场的惨烈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尸煞门和神霄门的撤出让这里彻底陷入到一片泥沼之中,只有七宝宗和一些二三流的小宗门在苦苦支撑。

交战双方都没有停战修整的意思。疲惫不堪的将士们轮番退下来休息,然后再重新顶上去,像是一茬茬待割的韭菜。

无名所在的飞艇在战场上空遭受到了极其猛烈的攻击,气囊同时被轰出了数个大洞,以极快的速度斜斜向江洲军营的方向坠去。即便许多修士用飞行法器死死托在飞艇下方,依然没办法减缓下坠的速度。

无名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虽然能在躲进芥子空间里。可是不能放任一帮亲手带出来的将士死的这么不明不白,毫无价值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云雾形成的大手轻柔的托在了飞艇的下方,缓缓将飞艇放到了地面上。同时也在不断的接应其它下坠的飞艇。

大营后方不时有修复好的飞艇起飞离去,绕过战场再度去接应支援部队。

至于出手救下无名之人,身份已经不用猜了。能如此举重若轻的接下飞艇,就只剩下坐镇此处的大锻神期修士干泰华了。

到鬼门关溜达了一转,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刚乘坐上这玩意儿的时候大伙心里还都美滋滋的,觉得又快又稳。可受到攻击后就不是一回事了,这简直就是个浮在半空的大号棺材。

负责接应的军官见到无名的部队后,略微多看了两眼。然后拿着地图指给无名道“抱歉,没有时间给你们接风洗尘了。孙骑尉,这里的将士已经苦战了两个时辰,需要把人换下来修整。请你带着队伍马上赶到这个地方去。”说完,用手指在地图上的一处交叉口路段点了点。

没等无名回话,这名军官已经急匆匆地找到另外一位将领布置任务去了。

无名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撒欢乱跑的旺财。跳到它背上,取出破阵部的‘破’字大旗,在空中摇了一圈后,向前一挥。大吼道“弟兄们,干活喽!”

50 修罗场的无人区

与无名部队换防的那支队伍确实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同样的两千五百人编队,每人都持有两柄弯刀。将士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除了与蛮族在个头上有着明显的差距外,武力上还尤胜一筹,全都是功夫扎实的练家子。

这只队伍与破阵部的人数相同,却是军的编制,被称之为神武军。享有万人的军级待遇,领军之人更是一位从四品的宣武都尉。

已经鏖战了两个多时辰,仍是一副压着蛮子打的架势。三位分明不是修士的将领仗着一身霸道的刀罡和两名巫医斗了个旗鼓相当。

无名带着队伍在稍远的位置布下燕形阵,仔细观察之后心下有了打算。

把几个得力手下喊来,逐一布置下了战斗任务。

要想让神武军撤下来,首先得阻止蛮族继续增兵缠斗。

劲弩车从队伍后面绕上前去,先由车上的弓箭手射翻临近敌人。然后劲弩齐齐向混战区域的远处抛射了三轮弩矢,以毒烟划出了一个战场隔离带,阻止更多的蛮子向这边涌来。

弩车并不贪功恋战,做完这些之后就快速回到了队伍的后方。随后破阵部缓缓向前推进,最前方由刘氏兄弟带领着精选出的三十名神射手不紧不慢的点杀蛮族。箭簇上喂有剧毒,见了血就没跑。

绿萝加入了围攻巫医的战团,包吞天也偷摸的混了过去。

有了无名这只军队的配合,神武军很快就清理掉战场上的对手,成功退了下来。两名见机不妙的巫医没能逃出追杀,被一大一小两柄飞剑捅了个透心窟窿。

神武军的彪悍战力让无名大开眼界,正面和蛮族硬捍两个时辰,退下来后居然看不出多少疲态。虽然个个带伤,但活下来的将士仍有两千多人。

这些勇猛的士兵身上都被浓郁的杀气所包裹,气势如同一群地狱里走出的杀神。相比之下,破阵部的这些将士简直就像裹起小脚的大家闺秀一样。

不过相对的,在神武军那名都尉的眼中,无名这支配备了稀奇古怪武器的军队同样让他多瞧了两眼。

那名都尉与无名做过简单的交接后并没有下达撤军的命令,一众士卒手持双刀结阵以待。毕竟在没见识过破阵部战力之前,他们是不愿随意将这块坚守多时的阵地让出去的。万一无名的部队不堪一击,总不至于一下子把阵地全部丢掉。

无名舔了舔小拇指,然后举起手让风一点点吹干。之后对身边传令的补刀手指点了几个位置。

神武军都尉搞不明白无名在故弄什么玄虚,却也不好随意插口别部的事务。一边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一边冷眼旁观,万一出现什么纰漏,他们好及时补上。

毒烟划出的隔离带在半柱香后消散殆尽,徘徊在外围的蛮子再次疯狂的冲杀了进来。

破阵部的将士军阵不变,摆出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任由蛮族越冲越近。将士们早已用面巾罩住了口鼻。

就在神武军开始沉不住气,纷纷站起身来,准备再度杀回去的时候,破阵部终于动了。

远程部队原地待命,冲杀出去的只有七百名盾锤兵和短矛兵。身后跟着一百余位分散开的补刀手,再后面是排成整齐三排的拾荒兵。

凶猛健硕的蛮族士兵在冲杀到破阵部将士面前时突然像醉酒了一样。一个个都变成了四肢无力的软脚虾,软趴趴的跌倒了一地。给人一种争先恐后冲到你面前,却抻起脖子给你杀的感觉。

接下来就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场面。毫无技巧和美感可言,就像一群农夫站成几排向前收割庄稼一样。所过之处留下了一地剥成白条的无头尸体。

神武军的都尉看了看压根没有出手的弓箭手大队,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将士们默默撤回后方大营去休息去了。换了他们和破阵部对上也讨不到好,这种打法太诡异了,而这种死法也实在太憋屈了。

旺财扯起四条腿,在战场上东跑西颠。金豆蹲坐在它额头的凸起处,通过共享视野把战场上的情况反馈给无名,不时吐出长达一丈的舌头捡些小东西吞到肚子里。包吞天嗷嗷怪叫着穿梭在战场上,四处收割生命。

蜂尾飞剑由无名来控制的时候,杀人会引起另外那股意识的觉醒。可放任包吞天自由行动,对他反倒没什么影响。

无名所在的这一小片战场很快引起了蛮族的注意,数名巫医赶了过来。

十几只介于活物和死尸之间的怪物冲杀了上来。这些怪物体质特殊,没有疼感也不畏惧毒素。然而怪物的数量毕竟有限,况且破阵部的士卒在训练中也是下过苦功夫的。

对付这些怪物,盾锤兵盾牌上的钢刺显然要比锤子好用的多。一番冲撞后,短矛兵再一拥而上,没几下就将这些怪物变成了一地的烂泥碎肉。

随后巫医释放出了大片

的毒虫。

可惜如今有金豆坐阵,这些毒虫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克星。在空中打了个旋就一头扎回了蛮族自己的阵营里,瞬间就响起了大片的哀嚎。

至于包吞天,他的杀敌手法完全违背了无名打造蜂尾时的初衷。“嗷嗷”怪叫着冲杀在巫医之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完全是仗着体型小速度快的特点和巫医正面硬来。每杀死一名巫医就尖声怪笑着去翻存有灵魂之力的战利品,满是小人得志的嘴脸。

一个时辰之后,当前来替换破营部的队伍赶到时全体都有些傻眼。

无名在这片战场上堂而皇之地支起了营帐,营帐后面堆着两三千颗蛮子的头颅。十几只巫医坐骑在另外一侧堆成了一座肉山。帐篷前生起了两堆篝火,上面架着两只马车大小的野猪。七名伙夫兵忙里忙外的准备晚饭,香气扑鼻。七八百名休息的士卒有说有笑的围着篝火席地而坐。

这一幕在喊杀声四起的战场上透着股让人心头发毛的诡异感觉。

无名对前来替换的军官招了招手,热情道“吃过饭没?这里肉还多,再起几个火堆让将士们整顿好的?”

那名军官一脸呆滞,茫然的摇了摇头,带着五千纸片军原路返回复命去了。

娘咧!这哥们哪是来打仗的?是带着部下来野炊的吧?

无名正等着开饭,突然一怔。从金豆的共享视野中看到了蛮族向这里挺进的黑压压身影。

五百重步兵!而且很有针对性的掩住了口鼻。

看来对方的指挥官已经意识到这边的主要杀伤力来自于精准的劲弩和毒雾了。

轻声交代了几句后,补刀手全部上了战场。

补刀手的石索投掷距离与普通弓箭相仿,但精确度上要差出了不少。投掷出的陶罐虽然只有拳头大小,装的却都是精炼过的高浓缩火油。

两轮投掷之后,地上已经铺起了一层黑呼呼的火油,甚至有不少直接砸在重步兵的盔甲上。

有些反应机敏的蛮族士兵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之后转身就跑,然而破阵部根本就没给他们这个机会。涂有燃烧粉的箭矢紧接着便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箭矢在地面升腾起了一朵朵火花,火油被引燃后“轰”得一下变成了一片磅礴火海。重步兵所在之处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缩后的火油温度高的惊人,无数士兵在惨叫中化成厚重盔甲里的一堆焦炭。

黄城这次没敢再当逃兵。有过当逃兵的经历,又在飞艇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唯恐被无名找到什么由头给灭口。现在居然不怎么觉得害怕了,使劲拍着一名伙夫的肩膀嚷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是炼狱伙夫的名头更贴切吧?”

旺财见到被火焰逼退的重甲兵,玩心大起,冲过去就从额前喷出了一道白雾。瞬间冻出了十几个人形的冰疙瘩。

然而它把蹲坐在额头上的金豆给忘了,连金豆一起冻成了小冰坨。

等旺财反应过来之后,眼珠对到了一起。见到一动不动的金豆后吓了一跳,连忙又把驴脸凑到火堆前去烤。

半晌后金豆才打了个激灵,张开嘴哈出一口寒气。随后竟是没有闭嘴,一口气把身前的火焰都吸进了肚子里。

战斗一直持续着,直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无名都没再等来轮换的队伍。只是零星收拢到了六七百名被打散的友军士卒。

他并不知道身后的军营在半夜时已经失守,被蛮族强行推进了三里地,破阵部成了一支被围困的孤军。

无名也不道破阵部在蛮族的军议上已经被数次提及,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咬牙切齿地蛮族将领甚至动用了所向披靡的重骑兵来对付破阵部。

然而,当三百名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兵冲进痒气的范围后,也不过是演绎了一场更加悲壮的惨剧而已。当烧烤战象的香气一直弥漫到了蛮族后方大营的时候,蛮族将领扯烂了军事地图,砸烂了手边所有能砸的所有东西,最后才捂着脸下达了绕开破阵部的命令。

友军的后援迟迟不到,蛮族又不愿过来。于是战场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在这修罗场一样的血肉大磨盘中,以破阵部所处的位置为中心,方圆五里内成了一处无人的真空地带。

这下子轮到无名不知所措了,谁能想到会出现眼下这一幕光景?哪怕装装样子也不能让士卒们傻站着没事干吧?

于是更让蛮族将领恨的牙根发痒的一幕出现了。破军部仅留出一半的人手负责警戒,另外一半堂而皇之的开始了日常训练。

什么列队冲锋,排兵布阵,分组对抗,时不时的还跑出阵营范围拿蛮族士兵实地演练一番。这种屈辱感让蛮族将领咬碎满口钢牙却不得不往肚子里咽。

折损在这支卑鄙军队手中的蛮族英雄已经超过了七

千人,其中包括了两百多名重步兵和三百重骑兵以及五十多位巫医。而且在那群来去如风的劲弩手偷袭下,居然被抢走了三架攻城弩和两架抛石器。

耻辱!

蛮族将领哪怕不通江洲语言,但也都记下了大旗上的那个触目惊心的“破”字。简直就是一颗生在蛮族荣耀碑上的毒疮!

一天后,前来增援的大批修士终于抵达。其中包括了三千名九鼎山修士和血山的五百名修士。

等江洲军部打回来的时候,发现“破”字大旗依然屹立不倒,无不惊诧万分。要不是营帐外堆着小山一样的头颅,将士们甚至都觉得破阵部叛敌了。

夺回阵地后,破阵部终于撤下了战场得以修整。

虽然兵力上没什么损耗,可药草和陶罐都需要补充才行,这两天一夜,战场上的毒烟基本就没消散过。

无名的这支队伍因此引起了江洲军方的高度重视,多名监军被派遣到破阵部了解战况细节,无名也被传唤到了帅帐汇报情况。

身为正六品的武略骑尉,无名出入这种规格的军事会议倒也不唐突。结果他一进到大帐,还没看清主帅的脸呢,左右两侧就先后响起了数声惊呼。

左侧站着九鼎山龙虎台的执事程云子,程云子的身后是常修、常真两兄弟,还有面露惊喜之色的绮卉师姐。

右侧是血山的两位长老,他们身后的三名弟子也都熟悉的很,在圣峰学摔跤的时候没少交手。

不过九鼎山一方喊出的是无名的名字,血山一方叫的却是少主,倒是把帅帐主位上的两人给搞的齐齐一愣。随既九鼎山的众人又被血山的称呼给搞懵了。

然后堂堂正二品的武显将军孙平看清无名的脸后,腿一软就差点给无名跪下。

帅帐里瞬间乱成了一团,一系列反应惊的干泰华也站起身来。好奇地上下打量起无名,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无名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假装没听到两边的称呼,硬着头皮行礼道“末将孙二狗参见武显将军。”

孙平收拢了一下心神,终于确定眼前这个孙骑尉只是在相貌上和坐在龙椅的那位极为相似而已。实际上要黑上一些,也要壮实许多,气质上更是迥然不同。

查觉到失态后,孙平清了清嗓子,苦笑道“孙骑尉的身份可真是让本将有些迷糊呀。”

无名先向左右歉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对孙平道“禀将军,末将自幼在九鼎山长大,叫无名。后来认了血山的山主为干妈,所以他们会称我为少主。此次出山游历,不小心被断仙台盯上。不得不改成了孙二狗这个名子,您依旧喊我孙骑尉便是。”

无名这也是在向两侧的熟人解释现在的状况。程云子和一名血山长老齐齐冷哼了一声“断仙台,真是找死!”

孙平瞅这架势哪里还好继续端着将军的架子?赶忙缓和气氛道“孙骑尉,这位是七宝宗的干泰华干宗主。”

无名赶忙行礼道“见过干宗主,上次与众师兄师姐出外游历。本欲一同前往七宝宗叨扰,不巧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晚辈一直视作人生一大憾事,不曾想今日竟有幸一睹真容。干宗主果然与传言的一样,气宇轩昂仪表堂堂啊。”

绮卉心如鹿撞地看着无名,暗自“呸”了一口,心道“这家伙胡说八道的话果然还是张口就来。”

干泰华从脸上看不出负过伤的样子,像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儒士。点头赞许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呀,才刚离开山门的庇佑,就在短短时间里闯出了一片天地。我宗与九鼎山素来交好,你也不必和我见外。”

无名顺杆就上,笑道“小侄差的远呢,干伯伯过奖了。”

程云子教训道“无名,不得无礼。”

干泰华微一愣神,然后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名这是真性情,甚和我的心意啊。”

血山的几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们少主喊你一声伯伯,那还是你占了大便宜呢。

孙平一时有些尴尬,原本是喊无名来汇报军情的。为了表示重视,才没让几方来援的修士避让。没想到居然成了场认亲大会,他一个大将军反倒变成多余的那个人了……

当天,由信隼带着三封密信飞往皇城。

第一封信是汇报当前西北战线的战况;

第二封信写着破阵部的战绩,其中无名所用的战术,战阵,毒烟配方都有详细的注解说明;

第三封则是介绍无名的身份背景,同时还附有一张七八分神似的画像。

前两封放在了长孙无风的案头,致使龙颜大悦。

第三封直接递交到了长孙宜年的手里。

老人看过信后神情上没什么变化,两手轻轻一搓,信纸便无声无息地化成了齑粉。

51 熟人相逢

都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这话一点都不假。

无名一下子碰上这么多老熟人,别提多高兴了。

尤其是程云子,在清云子闭关那几年就数这位龙虎台的执事对他的武学教导最为上心。这次相遇,程云子看待无名的眼神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之色。

常修对无名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欠揍模样。他现在确实成熟了许多,经过战场的洗礼脸上的孤傲逐渐被坚韧所替代,不过放在无名的眼里两者其实是一码事儿。

常真相比之下就乖巧多了,早就没了小时候的鼻涕虫模样。长得人高马大,比无名还要高出半个脑袋。对无名依然是一口一个大哥,语气比对常修还要亲近。

绮卉见到无名后眼波流转,嗔怪的白了他一眼,竟然有些扭捏地站在程云子身后,没有主动凑上前与无名说话。

相比起九鼎山众人的喜形于色,血山一脉就内敛多了。既然少主在这里,他们理所当然的就站到了无名的身后。

干泰华微笑着对孙平打趣道“孙将军,看来你的军营里藏了个不得了的小家伙呀。”

孙平摇头笑道“我都开始妒忌这家伙了。”

几人一番商议之后,九鼎山的三千修士中分出了五百人加入到了破阵部之中,血山的五百名修士更是连商议都免了,很干脆的加入到了少主的麾下。

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引起了军中的一片哗然。许多将领正眼巴巴地盼着上头给分配几名厉害修士呢,结果这些修士还没站稳脚跟就被破阵部给卷走了一千人。

九鼎山也就罢了,毕竟只有几名核心弟子并入到了破阵部,剩下的大多是外门弟子。可血山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有两名实打实的大炼气期长老啊!血山号称同阶无敌,有了这股力量撑腰,光着屁股也敢在战场上溜达一转了。

无名才刚刚安排完修士的休息营帐,程云子就找上门来。说是要检验一下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

于是当着一众手下的面,无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揍成了猪头。

一向不苟言笑的程云子在揍完无名后,竟是极为难得地说了句笑话“还是你小子的手感好,不小心用过了力气也不怕打坏喽。”

无名一手捂着脸,努力陪着笑谦虚道“师叔过奖了,幸亏你下手有分寸。要是换了别人,我早就散架了。”

程云子不置可否,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的步法不太一样了。”

无名经这一提醒,突然想起那张记录有鬼影步和逍遥步的纸片,问道“师叔,你知道咱们山门有位叫既济的前辈吗?”

程云子没有答话,歪头看着无名,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果然”,然后用力拍了拍无名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去。走的时候依然在笑,笑的很开心。

无名傻愣愣的站在当场,险些被程云子的反应给憋出内伤。

“无名!”

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无名遁声望去,刚好看到绮卉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绮卉一身娇艳如火的红衣,像一朵怒放的红玫瑰,身材越发的凹凸有致起来。引得无数士卒驻足张望,胆子大些的老兵痞还会远远的吹一声口哨。

无名才刚叫了声“师姐”,绮卉就小跑着上前,照着他的肩头就是一拳,哀怨道“你小子现在是玩野了哈?出了山门连封信都不知道写。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师……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啊?”

无名迅速调整了一下神色,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师姐,不是我不想大伙。实在是这段时候都在忙着逃命呀!你是不知道,我在入伍之前一直被断仙台追杀,其中的惊险之处可真是九死一生呀。”

为了增加信服力,无名又撩起衣襟,指着肚皮上几乎看不出印记的疤痕道“你瞅瞅,这儿被人从后面捅了个通透的窟窿,要是再偏半寸的话肠子就破了。到时流一肚子屎,多恶心啊!”

绮卉听了这话又是心悸又是心疼,想伸手去摸摸伤疤,又觉得有点授受不亲。咬牙切齿道“断仙台那帮王巴蛋,真是罪该万死。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找断仙台对付你。”

“是我找的。”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身穿军官服饰的绿萝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

无名连忙放下衣襟,只觉得头大如斗。

果然,绮卉双手一抖,拎出一对硕大的短柄战锤,咬着牙厉

声道“是你?尸煞门都当了逃兵,你怎么还赖在这?断仙台是你找的?”

绿萝没理她,对无名平淡道“孙骑尉,你的蛤蟆吃了七宝宗弟子的法器,被人家找上门要说法来了。”

无名暗松了口气,解释道“师姐,绿萝已经脱离尸煞门了,现在是我部的营长。断仙台那事儿都是误会。我先去处理金豆的事哈,你俩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无名走了之后,绮卉并没收起锤子,对绿萝怒目而视道“说吧,你藏在无名的身边到底有什么企图?”

绿萝上下打量了一眼绮卉,语调没有任何地起伏道“他是我的长官,仅此而已。”说完,不再理会绮卉,转身就走。

绮卉怒道“你站住,把话说清楚了。是不是你找的断仙台?”

绿萝没有丝毫停下脚步的意思,自顾自的去训练场了。

绮卉重重的跺了一脚,收起了大锤,气鼓鼓的找无名去了。

无名赶到自己的营帐后见到几个七宝宗的弟子正抱着膀子,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旺财被一根锁链法器给五花大绑,眼泪汪汪地躺在地上。金豆一动不动的趴在驴脸上。

经过一番了解才知道,问题还真是出在这俩憨货的身上。

旺财在英杰城的时候散漫惯了,养成了到处乱窜的毛病,带着金豆在军营乱跑。

金豆呢,看到什么顺眼就舌头一勾扯进肚子里。

两个家伙在各个军营里瞎逛,东拐西拐的就进了七宝宗休息的营地。金豆四处划拉东西,旺财也看得有趣。结果这俩货太过于得意忘形,人家七宝宗的弟子正用蕴灵珠练功呢,金豆甩出舌头一卷就给收走了。

这还了得?都改偷为明抢了,人家七宝宗的弟子哪肯善罢甘休?一路追出老远才把这俩家伙给捉住。一经打听,得知是破阵部的灵兽,就送过来要说法了。

无名知道是自己这方理亏,一个劲地低头赔礼道歉。对金豆怒道“赶紧把东西还人家。”

金豆眨了一下眼睛,脖子耸了一下“吧嗒”吐出一颗流光溢彩的五色珠子。

七宝宗的那名弟子见无名的道歉态度还好,也就没打算继续再追究下去。可捡起珠子后却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情道“这是蕴灵珠不假,但不是我的那颗。”

无名瞅了瞅金豆,果然又是“吧嗒”一声吐出一颗。

结果陪同而来的另外一名七宝宗弟子惊呼道“这颗是我的!什么时候被它偷走的?”

这下连无名都有些脸红了,问道“兄弟,你那珠子是啥样的?我让金豆好好找找。”

那名弟子眼角抽了抽,挥手道“不必了,你就让它把在我们营帐里偷的珠子全吐出来吧,蕴灵珠是七宝宗特有的修行法器,不怕拿错。我回去后让师兄弟们认领就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无名这个当主人的也是面子挂不住了。对金豆怒道“谁教你偷东西的?长本事了是不是?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还不赶快吐出来?”

金豆的大眼睛看看无名,又看看七宝宗的几人。嘴巴一张“哗啦啦”十几颗蕴灵珠蹦蹦跳跳地散落了一地。

无名心里这叫一个气呀。要不是被人家当面逮住,这些珠子怎么着也能卖不少钱吧?

眼下只能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出来,对七宝宗的弟子道“实在对不住各位,是我管教无方,让几位师兄看笑话了。”

七宝宗的弟子一个个嘴巴微张,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取出一个小口袋收好一地蕴灵珠,然后放开了旺财,对无名道“还是管好你的灵兽吧,要是被别的修士给抓住那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无名忙不迭的点头道“一定一定,下不为例。”

等送走了七宝宗的几位弟子,无名对着旺财和金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吼。只是话没说上两句就变了味道,从训斥变成了传授经验。

无名越说越起劲,连包吞天都悄无声息的悬浮在半空静静的听讲,颇为难得的当了一次好学生。

绮卉原本是去找无名来着,结果放眼望去全是一个模样的营帐。居然迷了路,绕来绕去竟跑到了大营的最外围。

心里越发觉得憋闷,绮卉鼓着腮帮子正要随便抓个人来问路,却远远见到两个形若鬼魅的身影边跑边打的向这边靠了过来。

跑在前面的男子相貌英俊。即便是头戴斗笠,一脸的风尘仆仆,

也掩盖不住那张俊俏的容颜。后面的追赶之人一看就是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戴着一个铁质面具。

男子如风一样从绮卉面前跑过,脚下一顿又退了回来,语气急促地问道“姑娘,请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二……”

“嘭”

话未说完,斗笠男子就被身后的女子追上。一脚踹在屁股上,飞出去了老远。

两人“噼噼啪啪”打成一片。男子在交手的空当中喊道“二狗,也可能叫无名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话没说完,又与追赶的女子交手了四五个回合。百忙之中抻着脖子道“总之……就是个喜欢自称厨子的家伙。”

见绮卉一副痴傻的神情,女刺客又逼的紧。男子“唉”的叹了口气,向远处急掠而去。

绮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二人已经变成了两个小黑点。连忙喊道“无名,我认识呀!”

过了半晌,两人又打了回来。

男子语速飞快的道“无名!你真认识?他在这吗?”说话间手中的大刀“叮叮叮”与女子再次交手了数招。

绮卉摇了摇头,又猛的点了点头问了个傻呼呼的问题“我该帮哪边?”

男子“嘭”地中了一记窝心脚,趴在地上滑出去老远。刀也脱手甩飞了出去,却伸手喊道“哪边都别帮,麻烦你喊他过来。就说有个老朋友找,对了,让他带上金豆。”

绮卉被面前这俩怪人搞的有些手足无措,问道“你没事儿吧?”

男子爬起来就跑,急道“再这么聊下去就有事了。能帮我把人叫出来吗?”

绮卉“哦”了一声,慌里慌张的向大营跑去。

大概是意识到了情况紧急,绮卉居然是福至心灵没有迷路。一口气跑到了无名所在的大帐,顾及不上避嫌,掀开帘门就冲了进去。

无名正在跟几个军官议事,绮卉没头没脑的喊道“有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在打架,那男的说认识你。喊你去帮忙!”

无名一愣,问道“师姐?你跟人打架了?”

绮卉“唉呀”了一声,一跺脚道“那男的说是你老朋友,喊你过去帮忙。还有个女人正在和他打架,估计过一会就要被打死了。”

无名总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了,对其他人打了声招呼道“我去看看。”

绮卉连忙提醒道“带上金豆。”

无名出了营帐后问道“师姐,他人在哪呢?”

绮卉又是“唉呀”一声,拍着额头道“回来的时候太着急,没记住路……”

无名狂翻白眼,幸好有金豆在,遁着绮卉遗留下的气味找了出去。

待看清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后,无名大喜道“初心,你怎么找来了?”

初心被踹得向后倒飞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向后滚了一圈。连斗笠也被打飞了,爬起来后边躲边喊道“少嗦,先控制住她的噬心蛊。”

无名瞅了瞅俩人,好整以暇的坐在石墩上。抓出一把果脯,翘起二郎腿道“哟,这是弟妹吧?咋还蒙着脸呢?”

绮卉杵了无名一下,没好气道“你就这么看热闹呀?”

无名把果脯分出一半递给绮卉道“没事,他俩闹着玩呢。”

绮卉没去接果脯,急道“那是闹着玩吗?都吐血了!”

初心差点就破口大骂,不过想到正是有求于人的时候,不得不强忍下了这口气。哀求道“兄弟,你先把她的噬心蛊控制住。这么下去就算死不了人,打身上也疼啊。”

无名幸灾乐祸道“刚一过来就控制住了。有金豆在这,还轮不到小小的噬心蛊作乱。你现在之所以挨打,只是弟妹自己想揍你而已。”

初心闻言,连忙摆手对女刺客喊道“停!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刺客停住手,轻轻的“嗯”了一声。

初心长出了口气,一瘸一拐的走到无名面前,不客气地一把抢过果脯,道“你还小我两岁呢,充什么大哥?”

无名突然露出个夸张的表情道“唉呀,这只噬心蛊好厉害,我感觉快要控制不住了!”

初心瞬间又把果脯塞回到无名手里,扑闪着眼睛,一脸诚恳地道“虽然我大你两岁,但其实在我心里,你就是哥!”

无名摇着头,一脸的叹息“完了,初心。你在我心目中再也不是那个质朴的少年了。”说完,故意不再理会他。对女刺客招了招手道“走了,弟妹。去我军营坐坐。”

52 大战在即

回营的路上,无名从初心那了解到了他这段时间的境遇。

自从两人分开后,初心就去往了当初约好的地点潜心修行。可是不知什么地方出了纰漏,明明对行踪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断仙台找上门来。之后又遭受了几次断仙台的追杀,三名辰级的刺客先后死在了初心的手上,于是组织终于派出了卯级刺客。

这名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女子的本名叫作荆钗,是与初心同一时期被选入组织的刺客。在那段无比黑暗的岁月里,两个无助的小家伙依偎在一起为彼此取暧。后来荆钗的特异体质得到了上方的重视,被选送去了更高级的训练营。至此以后,二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也幸亏是这样,他俩才有机会都活了下来。毕竟训练营在同一期里只允许一个人活着离开。

因为所处级别更高的关系,荆钗体内的噬心蛊也更加的成熟。不需要行动上的背叛,哪怕只是生出质疑组织的念头都会引起噬心蛊的警觉。所以从从蛤蟆庄到这里的数千里路程,除了最开始说过一句话,与初心的唯一交流方式就是层出不穷的杀招。

幸好两人都没有动用特异体质的意思。否则就算初心今非昔比,在“卯”级刺客面前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两人打累了就相隔数里一起休息,休息好了又极为默契的边打边走,最后就有了绮卉撞到的这一幕。

无名用手肘怼了初心一下,疑惑道“你咋知道我在这的?我要是在东南战线,你不是要穿过整个蛮子阵营一路杀过去?”

初心耸了耸肩,无奈道“没法子,你要是真不在这的话,就只能去那边找了呗。碰碰运气,反正先到乱子最大的地方应该不会错。”

无名重重的点了一下额头,感慨道“你这运气呀,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我才刚刚到这没几天,金豆也是这两天刚破茧出来的。不然你就算找到我也没用。”

这时,趴在无名肩头的金豆舌头突然像箭矢一样弹出,将阴影中偷偷跟随的猪鼻鼠卷了回来,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初心这才注意到一身保护色的金豆竟然一直都趴在他眼前,不由盯着金豆“这……这……”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无名苦笑一声,无奈道“从茧里出来就变这样了,嘴跟个无底洞似的。一丈范围之内,逮啥吃啥。只要比脸盆小的东西都往嘴里塞,我也没琢磨明白是什么原理,反正东西被扯过去后就刚好能缩到它嘴巴那么大。金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是跟吞天丹有关系。”

金豆“嗖”的一下蹦到了初心的肩膀上,身上的颜色迅速与初心的袍子融为了一体。

初心歪着头看了半晌,乐道“我就说它以前像蝌蚪嘛,你瞧。长大了果然变成蛤蟆了。”

无名撇了撇嘴,转头对荆钗道“荆姑娘,你体内的噬心虫已经控制住了。你想说什么话都可以放心的讲了。”

“……”

绮卉对荆钗善意的笑了笑道“既然无名师弟说没关系,那应该就是真的没关系了。”

“……”荆钗不但没有开口说话,还不声不响的离几人远了两步。

初心帮忙解释道“她就算没有噬心蛊的威胁,话也不多。脸皮薄。”

无名挤眉弄眼地低声坏笑道“唉,弟妹是啥异能呀?该不会也是磁铁体质吧?那你俩做羞羞事情的时候,‘啪’地一下粘到一块。抠都抠不开,那才有乐子呢。”

初心压底嗓子骂了声“滚蛋!”然后悄悄回头瞥了荆钗一眼,小声道“她能在瞬间爆发出超高速,比声音的速度还要快!许多目标被摘下了脑袋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无名吓了一跳,惊讶道“这么厉害?那岂不是还没看清她的样子就被戳了满身的窟窿?”

初心使劲点了点头,继续道“她这种状态很耗费体力,每次只能维持一息时间。不过这一息的时间里她可以悠哉游哉地把目标来来回回杀死几十遍了。”

无名瞪着眼珠道“这么牛?这是要逆天啊!”

初心苦涩道“你以为断仙台凭什么那么大口气断人

仙路?她的级别还只是卯,上面还有子、丑、寅。只会更加的变态!”

绮卉不满道“喂,不知道照顾下人家姑娘的情绪吗?你们两个大男人嘀咕什么呢?”

无名扭过头坏笑道“没啥,初心老弟在夸你体形好呢。”

绮卉知道无名是故意拿话逗她,红着脸“呸”了一口,不再说话了。

初心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荆钗,没法看出她藏在面具下的真实神情。转过头对无名问道“后来断仙台没有刺客找你?”

无名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大概是被我的英俊外表给折服了吧。”

初心点头认同道“嗯,起码这张脸皮已经是刀枪不入了。”

几人回了破阵部的营地,无名喊来一名传令兵去把绿萝请了过来。

绿萝过来后,无名对她简单说出了意图,道“帮荆钗姑娘取噬心蛊的事情我觉得你来做比较合适,我和初心两个大男人都不好动手。”

绮卉有些不高兴道“我也是女人呀,怎么不找我?”

无名有些头疼,解释道“其实师姐也不错的。不过绿营长毕竟出身尸煞门,对人体的研究要更透彻一些,她下刀比较有分寸。”

绿萝扫了眼自然而然站到阴影里的荆钗,冷漠地问道“这是你的命令还是私人请求?”

无名心思急转,赔着笑道“自然是私人的请求,绿营长。拜托了!”

绿萝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挥手道“行了,那你们都出去吧。”

无名连忙把金豆留下,又摸出两个瓷瓶道“完事之后,白瓶丹药内服,蓝瓶药膏外敷。”

没让他继续嗦下去,两个大男人都被绿萝板着脸赶到营帐外守门。

初心无比紧张地在无名面前走来走去晃悠个不停。

无名斜眼上下打量他一番之后,突然出声问道“叩门境了?”

初心随口“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无名讥讽道“取只虫子而已,瞅瞅你那德性,别人还以为你家婆娘在里面生娃呢。”

正说着,营帐里突然传出绮卉“啊”的一声惊呼。

初心闻声就要往里面冲,被无名给一把拉住,道“没事,只不过是噬心蛊长的太恶心,把师姐吓了一跳而已。”

紧接着绿萝和绮卉同时“啊”的叫了一声。

初心的身形再次被拉住,无名安慰道“真没事,金豆把噬心虫给吃了。俩人都被恶心到了而已。放心吧,已经在处理伤口了。”

初心迟疑了一下,突然回过身来,两根手指向无名的眼睛直戳了过去。

无名身形晃动,接连退出了两步,怒道“我靠,你小子疯了?”

初心咬牙道“我才想起来,你跟金豆能共享视野。把你戳瞎了,省着被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无名没好气的骂道“滚你娘蛋,你个忘恩负义重色轻友的玩意儿!只是在那妞的肚皮上开个小口而已,又不是剥光了给老子看。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真当老子稀罕?”

初心闻言后长呼出一口气,尽力稳住心神。无名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凑到耳朵上威胁道“我和金豆共享视野这事儿,谁都不能告诉。否则咱俩这兄弟就做到头了!”

初心扭头疑惑道“都有媳妇儿了,还要兄弟干什么?”

见无名面露凶相,初心连忙陪着笑道“开玩笑的,你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没劲了?”

无名狠狠“呸”了一口道“知道媳妇没事就会开玩笑了?真他娘是欠你的!唉,说正经的,你现在能用几把刀了?”

初心又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随口道“五把。”

无名啧啧道“不错啊,比我预想的要快出不少呀。”

初心“嗯”了一声道“你给的修真入门帮了不少忙。”

无名摇头晃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可惜年纪大了点。回头给你把进阶的修行内容也整理出一份来。”

这时营帐里响起了绮卉的声音“行了,你俩可以进来了。”

初心“嗖”地一下就冲进了营帐里,只剩下无名一个人在外面略显尴尬的愣着。

他娘滴,初心这家伙何止是重色轻友啊,连人人觊觎的修真大道都没有吸引力了。

无名缓步走进营帐,见初心跑过去搀扶荆钗。被她不动声色地闪开后,搓着手在一旁嘘寒问暖。不由长叹一声道“要是被村里的姑娘们看到,不知又要伤透多少人的心喽。”

绿萝把用剩的两个小瓷瓶理所当然地收进了自己镯子里,淡淡道“这里没我什么事了。”

无名笑着拦住绿萝道“还没介绍你们认识呢,这是我哥们儿初心,那妹子叫荆钗。说起来,大家能聚在这还是因为你呢。”

绿萝本来对无名的朋友没什么兴趣,不过还是疑惑道“因为我?”

无名点了点头,神秘的笑道“当初你找断仙台来杀我,派出的刺客就是初心。我俩不打不相识,后来就成了哥们儿。他反出断仙台后,荆钗又被派来干掉她。现在你又帮荆钗取出了噬心蛊。你说大家是不是很有缘呀?”

绿萝与初心异口同声的说了句“是你?”

随后前者冷哼一声,后者则是尴尬的呵呵干笑了两声。毕竟钱收了,活没干成,反倒被苦主给其乐融融地聚到了一间屋子里。

绮卉东瞅瞅,西看看。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被无名的话给绕懵了。

无名对荆钗道“妹子,既然这里没外人,你就不用戴着面具了。多难受呀?”

荆钗看不出表情变化,连眼珠都没动一下。

初心翻译道“她说,不必了。从小戴到大,已经习惯了。谢谢大家帮她取出了噬心蛊。”

无名瞪着眼睛惊讶道“我靠,你从哪看出她说这话的?”

没想到荆钗竟然转过脸,认真地对无名点了点头。

无名长长出了口气,感慨道“刺客的世界,我是真看不懂呀!”

自打这一天开始。

无名身边多出了两个沉默寡言的身影。初心是对无名以外的人冷漠,荆钗就是真正的对谁都没话说了。

破阵部随着修士力量的加入,一跃成为了江洲最精锐的主战部队。

抛去本就显赫的战功不说,五百名血山弟子也都是摆到了明面的威慑力。不过最让无名感到惊喜的是九鼎山的弟子的配置。

十三名精通狮吼功的龙虎台弟子装备有无名设计出的喇叭,也不知是哪位天才,给起了“嘴炮”这么个贴切的名字。

另外每名弟子都装备有覆盖全身的甲胄,甲胄的背后伸出了八条如臂使指的镰刀。被称作“八臂刀甲”,无名一眼就看出这是从安乐椅上改装出来的。摒弃掉了享乐的功能,成了纯粹的杀戮装备。如此一来,制造难度倒是小了很多,否则也没法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弟子大批装备。

最让无名惊喜的是程云子居然分给了他一台魔王傀儡。

这是依照他当年留给山门的图纸造出来的,画图纸的时候只是凭着一时的兴致凭空推衍。他可从没想过这玩意儿真有被造出来的一天。

傀儡重达万斤,有普通茅草屋大小,形状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八条腿都能弹出刀刃,背上和腹部布满了暗器和毒雾的发射孔,这些发射孔被鱼鳞状的外挂鳞甲保护起来。由一枚上品灵石作为动力,目前九鼎山也只造出了三架。被命名为魔王,大概就是因为最初的图纸出自他这个第六峰魔王之手的关系吧。

帅帐之中,一众将领群情激昂。

孙平将军“啪”的一拍桌子,激动道“海军又截下了一批蛮子的物资,这下他们的日子更难过了。弟兄们,反击的时候到了。”

干泰华站在他的身侧,大笑道“是时候让他们知道怕了。一股作气打哭他们!”

孙平的手指在军事地图上连点了数下,下令道“东南战线已经开始行动了。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传令!明日辰时全军锋矢阵推进,神武、破阵、守宁三部联合为矛头,直取蛮子帅帐。”

在场所有武将齐齐站出“啪”打了个军礼,大声道“得令!”

53 虎狼之师

入夜

空中斜挂着一轮纤细的上弦月。

军营里弥漫着一股大战前夕特有的压抑感,即便是百战余生的老兵,说话时也刻意放轻了声音。风里带有一股海边特有的咸湿气,连平日吵闹不停的虫鸣都没了动静。

三个风格迥异的女子面向大海并肩坐在营地的木栅栏上。

中间坐着的是一声不吭的荆钗,微微扬着头。面具下有一双泉水般清澈的眼眸,清冷的眼神与点点繁星交相辉映,猜不出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她身后十余丈的阴影里,初心静静地凝望着他,目光一刻都不曾从她的身上挪开。

坐在左侧的是一身军装的绿萝,同样的默不作声。目光中没有焦点,直直地望向远处深邃的海面,两根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白皙手腕上的镯子。

右边坐着的是娇艳似火的绮卉,见两女都坐在这发呆,也跑过来凑热闹。攀比心作祟,看到绿萝在这,她在过来之前还专程回营帐涂抹了胭脂。

然而仅仅坐了没一小会,绮卉就奈不住寂寞了。对荆钗道“荆姑娘,你才刚刚动过刀子。不能在这吹风,会生病的。”

荆钗依然是那副出神的样子,连睫毛都不曾颤抖一下。

她身后的初心却突然出声道“她说:没关系,她的身子没那么孱弱,谢谢你的关心。”

绮卉被初心吓了一跳,没想到身后居然还不声不响地站着个大男人,忍不住回头对着阴影白了一眼,有点摸不清这对怪人的脾性。

随后目光又落到绿萝的镯子上,不由怪腔怪调道“哟,师弟把镯子还给绿姑娘了呀?当时重新布置空间阵纹,我还熬了一夜做推衍呢。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一起还你?”

绿萝从远处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镯子。淡然道“有劳绮卉师姐关心了,无名还我镯子的时候可能有些粗心,遗漏了点女人家用的物件儿,后来我也都讨要回来了。”

绮卉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个味儿,酸溜溜道“我可当不起师姐这个称呼,绿姐姐怕是比小妹要大上不少吧?”

绿萝隔着荆钗把目光投向绮卉,媚眼如画,连大营里的篝火都被瞬间被夺去了光彩,轻声笑道“如些甚好,那做姐姐的就要多多照顾你这个小妹妹才是了。”

绮卉鼓了鼓腮帮子,重新换回了笑脸,开心道“那小妹就先谢过姐姐了。”说完,将脖子上挂的红绳往外扯了扯,取出夹在双峰沟壑之间的一块小巧金牌在手中摩挲。笑道“无名这家伙虽然心粗,手却巧得很呢。妹妹对他雕琢的牡丹甚是喜爱,回头也让他给你做一块吧。”

绿萝目光在金牌上停留了片刻,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和那家伙经历过几场生死,早就有所默契了。再说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要的话随时让他做一个就行了。”

身后的初心突然插嘴道“好漂亮,我也想要一块。可以吗?”

绿萝和绮卉齐齐回头望向初心。

初心摸了摸鼻子,无辜地道“是荆钗说的。”

二人又一齐望向木桩一样抬头数星星的荆钗,实在想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是怎么沟通交流的。

第二天大清早,相熟的数人围在一张桌上吃早饭。

大家都没急着动筷子,眼巴巴地盯着荆钗,在好奇这位面具小妹是怎么吃饭的。无名和初心更是私下里用十两银子打赌,她到底是瓜子脸还是小圆脸。

绮卉把葱油饼推到荆钗面前,殷切道“荆姑娘,你正是该补身子的时候,多吃一点。”

绿萝把一碗蛋花汤轻轻放到荆钗面前,笑容和煦的道“饼太干了,喝点汤。”

荆钗淡淡地点了下头,身形出现了一瞬间的模糊。

待到众人看清后,荆钗的两手并拢放在大腿上,恬静地坐着。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汤碗,大饼也踪迹全无。

初心抿着嘴,强忍着笑意道“她说,谢谢大家,认识你们真好。”

无名眼角抽了半天,忍不住传音给初心道“我靠,你说这妞一天只能发动三次超速度,不会全用在吃饭上了吧?”

初心假装没听到,淡漠道“吃饭吧,万一一会儿死在战场上,也不至于空着肚子上路。”

无名“呸”了口,轻声骂了声“晦气”

扭过头去问绮卉“绮师姐,这次怎么没见张寒语师姐呀?她在东南战线上吗?”

绮卉摇头道“她那外公哟,就是那位纹绘院的多德义长老。护女护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坚决不让她参合这场战事。这会儿正闷在问鼎阁里抄经呢,房歌也没出来,留在山门里陪她。”

无名“嘿”了一声,意外道“没想到那小子终天鼓起勇气了。”

绮卉疑惑道“鼓什么勇气?难道他要对张师姐不利?”

无名翻了个白眼,指了指饭桌道“吃饭,吃饭。”

荆钗此时歪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无名。

无名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好像没粘什么东西。然后疑惑地转过头望向初心。

初心翻译道“她说,你送给绮卉的小金牌很漂亮,能给她也做一块吗?”

不等无名答应,正在小口吃饼的绿萝像在自言自语一般,头都没抬的说了句“不觉麻烦的话就多做一块。”

无名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只不过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是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不正常了,还是一帮不正常的女人都被他给撞上了。

饭后休息一个时辰

大军开始排阵。

二十三万江洲精锐在沿海布阵。密密麻麻,人头攒动,哪怕登高望远也一眼看不到尽头。

旌旗迎风布展,猎猎生风,号角声连绵不绝。

大军最前方并排列着三个军阵,正中间的一支军旗上绣有一个杀气凛然的“破”字。

无名看着这只属于自己的队伍,胸中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列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十八名龙虎台弟子,每人腰间都悬挂着一个被称为“嘴炮”的大喇叭。在这些人身后,两名血山长老带领五百名皮肤黝黑的壮硕弟子,如石雕一般静默无声。

血山弟子的身后是九鼎山弟子。

这些九鼎山的弟子因为披挂着八臂刀甲,阵形相对要稀疏许多。在阳光映照之下,波光粼粼的一大片,雪亮刺眼。弟子的中间拱卫着一具魔王傀儡,如同一座狰狞的移动堡垒,八条利足不时在地面上踩踏两下。

在所有的修士列阵之后才是破阵部的普通将士。和往日不同,每人身上都多出了一条麻袋。

无名骑着旺财,转过身看了眼身后浩浩荡荡的大军。嘴角一咧,单手持破阵长刀向前一挥。扯起嗓子大喊道“徐徐推进!”

推进不同于普通行军。不追求前进速度,而是一种蓄势。士卒的脚步配合呼吸,每迈出一步气势就会旺盛一分,杀气也更加的浓厚,丝丝缕缕的气势汇聚在破阵部的上方。隐隐形成了一柄长刀的虚影,与无名手中的破阵长刀一般无二。

其他军阵也都是骄兵悍将,自然在彼此间存着攀比之心。一时之间大军中竟是接连升起数十道军势所凝聚出的虚影。

这二十多万大军是集合了整个江洲的真正精锐。

孙平面露异彩,对干泰华大笑道“有此悍军,天下皆可去得。”

干泰华手捋青须,微微点头道“便是对上三倍于己的蛮子也有一战之力,此战可期呀。”

江洲大军这边还在集结的时候蛮族就已经收到了斥候的报告。早已选好有利地形结阵已待,破天荒地采用了防守阵形。

重步兵顶在了最前方,大盾支撑在地面,形成了一面铁墙。三排重步兵的身后,筑起了星星点点的小土堆,架设着攻城弩和抛石器。

在阳光照射之下,双方都视野良好。

两军相隔七八百丈远的时候,破军部的气势积蓄到了顶点。连长年修心养性的修士都受到了身后士卒的影响,不得不努力去压抑住冲杀的**。

相距三百丈时,蛮族的攻城器械轰然响起,弩矢和火油罐向江洲部队倾泻而来。

魔王傀儡动了。

每一次向前弹跳,傀儡都能窜出七八

丈远的距离。在半空中撑起的外挂鳞甲居然像数个小滑翔翼一样,能够让它贴着地面进行短暂的滑行,仅仅几步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这种弹跳力和敏捷程度出乎了九鼎山以外所有人的预料。一架体重过万斤的大家伙,动作居然像蝴蝶一样轻盈。

燃烧的火油罐不等砸到地上就被傀儡轻柔地接住,长长的勾爪卸掉力量后轮成一个大弧,再将火油罐抛回到蛮族的阵营中,爆起一片火海。

魔王傀儡像一名身手矫健的舞者,在两军之间展开了一场个人表演。一个个火油罐被行云流水般扔了回去,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美感。而射向破军部的攻城弩矢则大部份被它用外挂鳞甲挡了下来,剩下的漏网之鱼被修士以各种手段接下。

干泰华惊讶的对程云子传音道“程老弟,九鼎山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傀儡了?”

程云子遥遥看了眼无名,笑着回道“刚研制出来不久,还在试用阶段。正好拿这些蛮子试试手。”

相距二百五十丈时,破阵部的劲弩战车向蛮族的阵前进行了三轮齐射。

踏脚弩改制的劲弩不足以在这么远的距离造成有效杀伤力,但是可以将毒烟送到蛮族的眼皮子底下。哪怕江洲一方正处于下风处,有数名大炼气期的修士出手,也能将风向强行改向蛮族一方。

墨绿色的浓烟很重,没有向高空飘散。而是沉积在一丈左右的高度,贴着地皮向蛮族军营缓缓流淌。

蛮族对此显然已经有了应对的手段,纷纷取出浸了药水的湿巾罩住口鼻。

不过无名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两军距离拉的更近,劲弩车将浓缩火油直接送进了敌阵里。

虽然五百支弩矢释放出的高温火焰在这种规模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可这次无名在火油里加了催泪的药粉,尚未进入射程的掷矛手都被熏的“哗哗”流起了眼泪。

无名嗤笑了一声,不屑道“捂住鼻子就行了?这帮家伙以为我玩不出新花样了吗?谁会总用同一个打法?”

初心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做你的敌人确实挺憋屈的。”

一百丈

无名长刀挥出,吼道“前军出击!”

最前面的十八名龙虎台弟子离开傀儡的掩护,开始了冲锋。这个距离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几次纵跃的事情。

就在顶在最前方的重步兵握紧盾牌,准备接触战的时候。龙虎台弟子手中的嘴炮上,三道阵纹全部亮起。

“吼吼吼”

狮吼功被放大十多倍之后发生了质的变化。形成一道道恐怖的冲击波,沿途的小石子统统被震碎成了砂砾。十八道肉眼可见的扇形波纹向蛮族大阵里推了进去。

拦在最前面的重步兵首当其冲,对于突如其来的声波攻击没有任何的防御手段,黝黑的铁墙被生生震出了数个缺口。倒地的重步兵再也没能爬起身来,盔甲缝隙中不停地渗透出殷红的鲜血。

然而这些重步兵的鲜血并没有流淌到地上,而是点点滴滴的飘向了空中。在半空凝结成娇艳欲滴的冰锥,冰雹般朝其他蛮族士兵的头上倾泻下去,随后再聚集起更多的鲜血冰锥,周而复始。

是血山的血杀阵!曾把江洲修仙门派杀的闻风丧胆的鲜血大阵,如今终于重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数百道驾驭飞行坐骑的巫医身影出现在在蛮族上空。

两名血山长老对视一眼,踏上飞剑迎了上去。

无名将蜂尾悬在身前,让金豆跳了上去,然后对漫天的巫医指了指道“去,帮忙去。”

包吞天刚要扯着嗓子鬼叫,就被无名给制止住了,不耐烦道“闭嘴,我先前咋教的来着?闷声才能发大财!”

地面上此时也出现了近千名巫医的身影,图腾柱支撑起了一道道防护光罩和蛮族一起抵御血杀阵,同时释放出了大量的怪物配合蛮族士兵开始了反冲杀。

无名的面色不变,长刀再次向前一挥。大吼道“变为鱼鳞阵,中军出击!”

早已按捺不住的九鼎山弟子“哗啦”声一片,飞扑了上去。

54 全面压制

五百名披挂着八臂刀甲的九鼎山弟子荡起了一大片的耀眼鳞光。

不贪功也不冒进,每五人一组,形成了缓缓向前推进的钢铁刺球。更恐怕的是这些刀枪不入的刺球还是一群不断向外飙术法的移动炮台。

魔王傀儡已经先一步深入到了蛮族的军阵之内,往来弹跳间,摧毁一处处威胁最大的攻城器械。

利爪像八只锋利的战矛,向外侧弹出的刀锋更是狰狞恐怖。连外挂鳞甲的每个甲片都有着锋利的边缘,内置机括和毒气喷射口使它每次落地都能迅速清理出一个无人区域。而它最恐怕的地方在于配置了三柄门板大小的回旋镖,甩进敌阵之后就像剃刀刮过的胡须一样,清理出一条血肉组成的空白通道。

无名不由想起了当初韦马滩的惨烈战事,当时蛮族的心情大概就和他现在差不多吧?

与破阵部齐头并进的两支队伍也与蛮族展开了激烈的交锋。虽然不像这边表现出的战力那么变态,却也没有逊色太多。在修士的配合之下同样对蛮族形成了碾压之势,继续扩大破阵部撕开了的缺口。

破阵部作为整只大军的矛尖,任务就是不断突进,把身后和两侧的敌人交给袍泽来接管。

无名对将士大吼道“后军进前!”

破阵部的普通士卒终于开始行动了起来,在修士开辟出来的道路徐徐前行。虽然没有直接参战,却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他们去做抢战利品。

两千五百名将士全部化身成了拾荒兵,所过之处,留下了一地白条鸡。

干泰华收回视线,干咳了一声,道“这小兄弟的队伍,还真是……出人意料呀!”

孙平将军见怪不怪道“有才华的将领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怪癖嗜好。这位孙骑尉……嗯,只是比别人口味更重些罢了,或许是针对敌人心理上的一种战术吧?”

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恐怕打死也不会想到,无名的队伍会养成这种习惯,都是被文斌那个老家伙给逼的。在他眼里,这些可都是粮食和草药呀!

最前面开路的十八名龙虎台弟子已经收起了嘴炮,披挂着八臂刀甲自行编进了鱼鳞阵之中。狮吼功在嘴炮的增幅之下确实厉害,但是太费嗓子。能吼个四五声就已经是极限了。

血山弟子的阵营中并没有出现更厉害的术法,只是反反复复的释放血杀阵,单调而有效。从消耗的灵力来看,这个阵法无疑是最经济实惠的一个选择。战斗才刚刚打响,后面的路还很长呢。

这些只是破阵部明面上的实力。

让蛮族吃了更大闷亏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存在。

以前在战场上无往不利的漫天毒虫,在蜂尾转了几圈之后,全都老老实实跟在了它的后面。金豆像统领虫群的将军,指挥着瘟疫虫群冲回了蛮族阵营之中。

蛮族将士作梦都想不到,他们这只无敌之师会有一天变得如此软弱无力,被反过来像猪狗一样屠杀。

巫医都疯狂了起来,既然毒虫失效,便纷纷召唤出了已故的亡魂出来,然后让这些魂魄燃起点点磷火对江洲军团发起了自杀式的攻击。

在这个不断经历拉锯战的战场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双方士兵的亡魂。

然而魂魄才刚刚凝聚成形,便被雪花般飘来的符纸贴了一头一脸。随后无声无息地化作点点星光,重新回归到了天地之间。

江洲军中,三百多名身穿大黄道袍的道人大把撒着符纸,口中念念有词,脸上皆带着兴奋之色。

这些道士都来自一个叫稻晶宗的小门派,宗门小到了不入流的地步。

平日全靠抓鬼驱邪的骗钱勾当维持生计,地位比乞丐高不到哪去。然而在两军交锋中却刚好死死克制住了巫医的魂魄术法。大伙相信有了这次亮相,稻晶宗离扬眉吐气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少了两大利器,巫医的战力一下子被剥去了一大半。飞在空中的巫医对上十余名大炼气期的修士和数十艘飞行法器的轰击,像下饺子一样住下掉。

血山的一名长老,对着一个冲杀而来的巫医五指虚握,生生将他的一身鲜血从口鼻中扯了出来。然而,巫医虽然被瞬间抽成人干死的不能再死了,他身下的飞蛇却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来。

“啪”的一声脆响。

一个陶罐在危机之际砸在了飞蛇的庞大头颅上,淡黄色的烟雾“嘭”地笼罩出来。紧接着飞蛇就痛苦地尖啸了起来,自己把自己缠住,掉向地面。

眼看着飞蛇被地面部队砍成了肉泥,另外一名血山长老飞了过来。手里掂着两个陶罐,对他道“责洋气好用哒!”

他眼前一亮,挥手间也取出了两个陶罐。

无名一点都不吝啬毒烟和痒气,所有的库存都在战前分发了下去。甚至其它队伍也跟着沾光,分到了一些。

其实连无名自己都想不到,他不仅在江洲军中有药师和炼狱伙夫的称号。在敌军中的名声却反而更大一些,被蛮族将领称为破字旗瘟神。

见双方打的热闹,绮卉有些按捺不住了,对无名道“师弟,我也上了。”

无名点头道“师姐小心点!”

然而,随着绮卉的一身红衣冲入敌阵,另一侧也有道身影不声不响地跟了出去。

无名望着绿萝那道不甘人后的背影,疑惑道“这俩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初心斜瞥了无名一眼,讥笑道“看你小子平时挺精明的,怎么在女人方面就这么迟钝呢?”

无名挠了挠头,问道“女人怎么了?”

初心翻了个白眼,用大拇指比了比荆钗,得意道“知道女人最怕什么吗?胖!那俩姑娘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以前自己意识不到,见了荆钗后就开始自惭形秽了。瞧见没?这就是对比的力量!”

无名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初心的小腿则被荆钗狠狠踢了一脚,疼地一阵龇牙咧嘴。

无名扭头对初心道“平时练刀可没这条件,这么多活靶子,你不去玩玩?”

初心的情绪在这浩大的战场中也受到了不小的感染,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荆钗道“你别乱跑哈。”

无名摆了摆手道“放心好了,不是还有我在这呢嘛?再说谁伤得了她呀?”

初心不再多言,把袍子收起。露出了一身火红的骨甲,从臂甲里抽出一柄飞刀,冲进了战团。

战场上多出这么三个人,根本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对于他们各自而言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绮卉的战斗风格比蛮族还要野蛮,手中一对短柄重锤舞得虎虎生气。不但大开大合地与蛮族正面硬扛,而且往往会连人带盾一起给砸飞出去。

在绮卉蛮横地破开一队蛮族阵形之后,一根飞矛在她的视线盲点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射了过来。

“”的一声脆响。

飞矛与一柄激射而至的飞剑撞到了一起,彼此向相反方向弹飞了出去。

绿萝手指的磷火球连弹,走到距她不远的地方平淡道“不用谢,照顾小妹妹是姐姐应该做的事情。”

相比于绮卉的彪悍战斗风格,绿萝的术法要更加的诡谲多变。磷火球消耗的灵力少,相对的威力

也有限。蛮族士兵躲在盾牌后面依然能靠上前来,不过随着绿萝的手诀变化,地面会突然露出一个个丈许大的土坑。一旦有人不慎掉下去,土坑就会迅速合拢,将里面的猎物活埋挤死。

飞剑并不是时刻都在战场上游走,而是像个刺客一样伺机而动,精准的收割生命。

绿萝的动作恬淡从容,术法之间衔接的天衣无缝。就像做惯了穿针引线的大家闺秀,在熟练的针织女红一样。偶而被蛮族近身,也是不紧不慢的随手抛出一罐痒气而已。

绮卉身为问道楼的核心弟子,所学的都是些写写算算的东西。拎着一对大锤子上战场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在战斗术法方面又怎么可能和绿萝相比呢?

不过绮卉这丫头也有着她厉害的一面不差钱!

二品符一把把的往外砸,跟不要钱似的。

当然,这些符除了笔墨成本之外也确实不用钱,都是她闲暇的时候自己绘制出来的。

一时之间,绮卉的四周就跟烟火作坊失了火似的。冰枪风刃漫天乱飞,不光是蛮子,连自己人都躲出老远。

绮卉一通乱砸之后,硬生生清理出一大片无人区。挑衅似的向绿萝扬了扬眉毛。

绿萝啧啧道“这么多符,换成银子的话够买件不错的法器了吧?”

绮卉极有成就感的一手一把,又掏出了两沓符来。

绿萝摇了摇头,苦笑道“好吧,你赢了。”

初心将手中的飞刀随意抛了出去,飞刀在划过一个大圈又飞了回来,绕着他的身体盘旋。在磁力的作用下,飞刀不断的加速,两圈之后已经快到了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随后,他又甩出了第二柄,第三柄……

五柄飞刀。

这是初心现在所能操控的极限,在他身周二十丈之内形成了一座无形的雷池。进入到攻击范围的敌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击杀的。

飞斧和飞矛这些东西在半空中就被撞飞出去,而速度飙升到极致的飞刀甚至能够毫无阻碍的洞穿重步兵的身躯。

无名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震惊道“不愧是练刀时连自己都不肯放过的狠人。这才多长时间呀?当初他要是有这手,恐怕我早就挂了。”

荆钗对战场上的厮杀场面没有半点兴趣,低着头向前一点点挪步,好像是在自顾自地数步子玩。

前面修士打的热闹,破阵部打扫战场也卖力。五百辆劲弩车已经彻底沦为了货车,要不是无名往芥子空间里清理了一次,现在队伍已经因为负重太多而影响行进速度了。

江洲大军跟在打头阵的三部后面,从撕开的口子直插而入,两翼与蛮族交火的范围越来越大。二十多万精锐,成了一柄匕首,缓缓刺入敌人的心脏。

“轰隆隆”

大地一阵震颤。

三千蛮族重骑兵避过矛头,从大军的左翼拦腰冲杀了上来。

他们显然是有意避开破阵部的锋芒。否则按照以往的霸道习惯,非得从最前面一口气冲杀到尾部不可。

重骑兵所骑的战象全身披挂链甲,象牙绑有锋利的刀锋。骑兵身上的护甲比重步兵还要厚得多,手提的长矛没有锋利的矛尖,而是平头的铲刀。

冲杀在最前方的骑兵将领见出来迎敌的不过是一支还算精锐的长枪兵,藏在面甲后的丑陋面孔终于露出了残忍的笑脸。

然而,十几支飞行法器赶在了重骑兵的前面,悬浮在双方即将交战的上空。乘坐在法器上的修士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脸,摸出了拳头大小的陶罐……

55 胜利!

作为锋矢大阵的矛头,破阵部的任务就是不断的向前突破,再突破。

名副其实的化为一柄破阵的尖刀。

两翼的并行部队先后在蛮族大军的狙击之下止住了前冲的势头,与敌人胶着在了一起。

失去了两侧的拱卫,破阵部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将士们只得放弃了相对悠闲的拾荒大业,全部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大军已经在敌阵中强行突入了一个时辰,血山弟子开始分批撤到九鼎山弟子的身后,轮换着恢复灵力。

无名根本顾及不上身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眼睛死死地盯着队伍的前方。

魔王傀儡已经更换过一块上品灵石了,释放光了储存的暗器和毒气,回旋镖也丢了两柄。身上布满了斧头和攻城弩留下的痕迹。长时间的超负荷运行,让它不时会吐出一股黑烟,运转速度有了明显的下降。

绮卉和绿萝也撤回到了无名的身边。

绮卉的二品符在无节制的狂轰滥炸之下很快告罄。三品符又舍不得拿来对付这群虾兵蟹将,于是用一对大锤乱砸一通之后果断退了回来。

绿萝在战场上坚持的时间要长得多,一来是她的境界本就处于锻神境的颠峰,灵力雄厚。二来是她长期与破阵部的士卒联合训练,彼此间的配合默契。直到灵力有些后继无力才缓缓退了回来。回来的时候,淡淡的瞥了一眼鼓着腮帮子的绮卉,隐有得意之色。

说到持续作战的能力,初心反倒是有着修士所无法比拟的优势。控制自身磁场是从他出生就一直在学习的事情,所消耗的体力和散步差不多。他所要注意的仅仅是不要误伤到自己人而已。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边杀敌边从护腕里摸出了张葱油饼卷着卤肉吃。

无名摇着头赞叹道“给我五百个初心,我能横扫整个蛮族。”说完,下意识地斜眼瞅了眼始终默不作声的荆钗。这姑娘好像又神游天外,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蜂尾悄无声息地飞回了无名的身边,金豆跳到无名的肩膀上。

空中盘旋的身影中再也看不到一名巫医,大炼气期修士的术法终于毫无阻碍地落到蛮族士兵的头上。

冰枪霜雨,风火龙卷,连环闪电,鲜血蛟龙……

“轰隆隆”的砸在蛮族士兵的头上,一片末日的景象。

无名拿起喇叭,大吼道“弟兄们,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杀!”

破字大旗猛然被风绷的笔直,前期积累的军势彻底释放了出来。

修士们顾不得浪费,抓一把回气丹塞嘴里。凭借着刚刚恢复不多的灵力,再次勇猛地冲杀上去。

破阵部的将士也不再刻意保留体力,一时间杀声震天。箭矢如雨,瓶瓶罐罐漫天乱飞。

蛮族士兵在眼花缭乱的术法,飞矢,毒雾以及乱刀和专攻下三路的锤子面前,被打的晕头转向。

气势如虹的冲杀了半晌,将士们眼前突然一空,身前没有了如狼似虎的蛮族士兵。

敌阵被凿穿了!

破阵部顾不得愣神,惯性的继续向前冲出一段距离,把喊杀声都被抛到了身后。

后续的部队紧随破阵部撕出的口子冲了出来,又一左一右分成了两股力量反向包围了回去。

再之后围剿蛮族的事情破阵部没再去参与。

做为锋矢阵的矛头,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完成的很漂亮。

所有人留在原地休息,静静地凝望着刚刚被他们所洞穿的巨大战场。

江洲军的士兵要比蛮族多出许多,以至于无名这边穿透了敌阵。身后还有一小半的部队没和蛮族接触上。

初心收起了飞刀,凑到无名身边道“你小子学坏了,一帮人在前面打生打死。你倒好,骑着旺财悠哉游哉的跟着晃悠,根本就没出过手呀。”

无名有些无奈地道“你没在军中待过,这么想也不奇怪。坐镇军中的主将是

不能乱跑的,除非队伍进入了无法指挥的混战,否则我去杀敌就是玩忽职守的行为。再说了,我杀人之后会变成失心疯的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在这时,两名血山长老不约而同地拦在了无名身前,目光警惕的望向战场方向。

无名随两人的目光看去,发现地上的血水中缓缓冒出了一个古怪的东西。

似是怕引起什么误会,有意让自己处于光亮的位置,慢慢的靠了过来。

这东西的造型古怪至极,有点像刀却没有半点弧度,有点像剑却只有单边有刃。既没有柄,也没有鞘。甚至离的近了之后才发现,他连本体都是一片虚幻的光影,根本就不是什么实物,刀刃不断微微震荡,空间被切割出极其细微的阵阵涟漪。

此物飘到血山长老身前,居然口出人言,霸道无比道“要是我想杀人,你们谁都逃不掉。我跟那个少年有话说,都滚开!”

血山长老怒目圆瞪,正欲发作。无名却出声阻止道“那东西说的没错,放它过来吧。”

其中一名长老劝道“少举,载个登西躲在战场吸血。邪滴恨!”

无名点头,表示心里有数。然后对飘然而至的古怪武器问道“看你这一身邪气,肯定不是什么道器吧?但至少也是在同一级别上。你是什么?”

古怪武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开怀道“我果然没感觉错,你这娃儿还真是与众不同啊。知道我不逊色于道器还能如此淡定。你很不错!”

无名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戒指,没有接话。后背上被此物的邪气激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古怪武器见他不说话,自我介绍道“老夫名叫贪星,是上古修士截断一片星光炼制而成的刀。锻造出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杀戮,我也喜欢杀戮,所以道器什么的是做不来了。你可以称我为魔器。”

无名点了点头,直白的问道“找我有事?”

贪星道“来和你谈笔生意。”

无名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从容一些,谨慎道“如果我拒绝呢?”

贪星轻哼了一声,怪笑道“那你们这些见过我真身的人就成了麻烦,而我很讨厌麻烦。”

无名左右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身边的人都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原地。整个世界好像除了他和这柄魔刀外都静止了一样。不由苦笑道“看来我是没得选了,还是说说你的生意吧。”

贪星满意的笑道“我最喜欢聪明人打交道,能省去不少的口水。我的筹码是为你出手三次,帮你解决掉你无法面对的危机。”

无名挑起一条眉毛,问道“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

贪星道“老夫先前的栖身之所被几个小屁孩给打坏了,碰巧你识海中有一处地方比较适合休养生息。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让我在其中修炼百年就可以了。”

无名转念一想,这把魔刀所说的很可能是藏在识海中的心魔空间。忍不住道“可惜那里已经是有主之地了。”

贪星诧异道“你居然知道那处地方?呵呵,不妨事。我进去之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如果那里的主人不愿意,就打杀了吃掉。”

无名天人交战了一番,不等他做出决定。

贪星道“不吭声就是默许了,那么交易达成。”然后自作主张的化作一点星光从无名眉心冲入了识海之中。

其实,不管无名是怎么想的,对它所做出的决定都只能是点头这一条途径而已。至于专门来和无名打上一声招呼,那只是魔刀的恶趣味而已。

至于跟一柄魔刀讲道理?要么是无名疯了,要么是那把刀疯了!

其实无名的内心深处也隐隐期盼着那股魔化意识能够被魔刀除掉。

一人一刀交流了半天,实际上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而已。在交谈的时候,其他人都保持着近乎于静止的状态。

只有一个人例外。

同步开启了超速度的荆

钗,一点没落的听完了无名和魔刀的交谈。

不过依照她守口如瓶的淡漠性格,听不听得到也没什么区别。

待所有人回过神后,都是齐齐的一愣。

血山长老惊呼道“少举,哩么肆吧?”

无名擦了把冷汗,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

能没事吗?把这么个玩意儿塞你脑袋里试试?

绮卉问道“师弟,那个东西呢?”

无名指了指脑袋,叹了口气。

绮卉嘟起嘴,不高兴道“不说就不说,卖什么关子?我要是能想到还问你?”

绿萝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在你识海里?”

无名一脸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道“把我脑袋当客栈了,住一百年,房钱就是它三次出手的机会。这么邪性的东西,说不准啥时候一个不高兴就把我给开瓢了。”

绿萝语气肯定的摇头道“既然它那么说过了,应该就不会反悔。起码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无名面露希冀之色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莫非器灵在这方面是有什么限制?”

绿萝白了无名一眼,问道“你会花心思去骗一只蝼蚁吗?”

无名斩钉截铁道“会!”

绿萝深吸了口气,没好气地对无名道“我跟你是没法沟通了。”

无名其实也试着去往好的方面想。比方说魔剑和魔化意识发生冲突,其中一方被干掉。或者百年之后大家好聚好散皆大欢喜,或者恢复成老样子依旧是和那个意识相伴,但解决了魔刀的隐患。

不过无名自己都觉得这么想实在是太乐观了点。依这柄刀的邪性和他对魔化意识的了解,两者更有可能臭味相投,相亲相爱的走到一起,从此在他的脑袋里过上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插在发髻中的蜂尾像死了一样,灵气全部收敛了起来。

包吞天在魔刀出现的一瞬间就躲到了蜂尾最核心的主阵法之中,抱着头瑟瑟发抖。如果说剑灵也可能被吓到失禁的话,估计这会儿无名已经被淋了满头满脸了。

别说蜂尾距离成为道器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就算已经成为了道器也完全没法和贪星相比。

道器之间的差距也是很大的,他一个药丸子变的伪器灵怎么能跟星光中生化出不知多少个年头的贪星相比呢?

无名用力拍了拍脸颊,丧气道“不想了,想多了脑仁儿疼。大伙抓紧时间休息,提防蛮子狗急跳墙。”

然而出乎了他的意料,蛮族最终没有选择拼死反扑。

在被分割包抄的情况之下,蛮族将领终于破天荒的选择了投降,绝望的蛮兵彻底放弃了抵抗。

战后统计:江洲大军在这一战**歼敌七万有余,俘虏敌军两万余人,消灭巫医三千多名,缴获物资不计其数。

江洲军队也为此付出了五万多名将士和一千多名修士的代价。

好消息接踵而来。

位于东南战线的大军接连夺回两处海港。

蛮族残余的兵力不得不收缩至韦马滩一处要地死守。

江洲海军在航线上构筑起了坚固的海上堡垒,彻底断绝了蛮族巨舰的一切增援。

蛮族在尝试着向内陆突进数次无果后,不得不向江洲投降。

江洲受降后,收缴了蛮族的所有武器装备。

二十七万战俘全部在额头上烙下了“侵”字烙印。

为补偿江洲的战争损耗,所有战俘必须在江洲做满三十年的苦役。做开山修路,挖矿采石的工作。其间可以由蛮洲高价赎回个别蛮族将领,也可由富贾出钱买回一般的蛮族士兵收做护院家奴。

三十年,对许多人而言其实和终身奴役是一个意思了,不过相对而言终归是有个盼头。

至此,蛮族之乱彻底平息。

然而十室九空的城池和大片荒废的土地则需要用数十年的时间去慢慢恢复。

56 城胖子的另一面

西北战线的将士在蛮族全线投降之后,休整了三天。不论官职大小都被允许尽情的放松休息,顿顿有肉吃。

三天后,路途近的队伍起程赶回所属部队,远的则登上了飞艇。海军也调遣来大批运兵舟配合运输。

数十位战功卓绝的将领没有随同部队一起回去,而是先要进京面圣。由当今圣上长孙无风亲自进行封赏。

军方的修士配有大型的飞行法器,只是这么多军官再加上随身护从也不是个小数目,还是有些显得拥挤不堪。

无名自然不用跑去跟那帮糙老爷们儿挤在一起。九鼎山和血山都有大量的飞行法器,可以随他心情挑舒服的坐。

和无名一起回京的除了初心、荆钗、绮卉和绿萝之外还跟了个白白嫩嫩的胖子。小眼睛在众人面前扫来扫去,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黄城在云舟上东摸摸,西闻闻。和当年无名第一次坐云舟的时候一个德性。

这次偷偷遛出家门,上过了战场,乘过飞艇,和神仙做了兄弟,还有机会坐在仙人的法器上飞回去。这些经历够他在那帮酒肉朋友面前吹上一辈子了。

初心紧紧抿着嘴唇,面无血色,肚子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无名打趣道“你小子,晕车、晕船、晕驴、晕椅子,现在连飞行法器都晕。就是个用两条腿量路的贫贱命呀。”

初心有气无力的摇了摇手,闭上眼睛,额头上渗透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无名撇了撇嘴,丢过去一颗丹药道“止晕的,吃了吧。”

初心毫不犹豫地把丹药塞进嘴里。半晌后,紧锁得眉头终于舒适开来,沉沉睡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时说出一两句模糊不清的旖旎低语。

绮卉讶异道“师弟,你什么时候无聊到炼制这种丹药了?”

无名淡淡道“是黄粱丹,反正效果差不多。”

绿萝多看了初心一眼,问道“就是你对付韶俊时用的那种丹药?”

无名得意道“黄粱丹能产生不同情绪的幻觉。用刑时‘恐’的效果最好,给初心的这颗是‘乐’。咋样?想不想尝尝?会上瘾的哦!”

绿萝摇头道“假的就是假的,我还是喜欢醒着。”

黄城试探道“那个……狗大厨,给我来颗尝尝。”

无名赶苍蝇一样没好气道“怎么哪都有你?我怕你失心疯从这跳下去。一边找旺财玩去。”

黄城扭头瞅了眼四脚朝天自娱自乐的驴子,讪讪坐了回去。

常真凑了过来,在无名身边盘坐下来,笑得有些拘谨道“大哥,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

两人的身高差出了不少,无名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常真很配合的微微躬起身子。

无名笑道“都已经长成大人了还这么乖,可比常修懂事多了。大哥好的很,这几位都是我的好朋友。”

常真一一打过招呼,笑容腼腆。

无名咂吧着嘴问道“带酒了没?以前有酒的时候没啥感觉,断粮一阵子还真有点馋呢。”

常真摇了摇头,小声道“爹不让喝,说我年纪太小,会乱人心性。”

无名翻了个白眼,替常真打抱不平道“他就喜欢大惊小怪,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管孩子似的看着你?”

“哼!”一声冷哼不合时宜的响起。

常修板着一张臭脸坐到无名身前,语气不善道“小子,你自己坏就行了,别教坏我弟弟。”

无名面色古怪的向常修虚抓了一把,常修怀里的一锭金元宝自行飞到了他的手上,不由戏谑道“哟,随身带个金疙瘩的好习惯还保持着哪?”

隔空摄物是大炼气期修士的标志手段,在这个距离里抓取一块金锭子是无名当下能发挥出的极致了,不过拿来唬唬常修却很好用。

常修脸色变了几变,表情中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不甘道“你……什么时候迈出那一步的?”

无名满脸的欠揍表情道“青爷出关时我俩一起渡的雷劫,哦……你还不知道山门中的雷池是怎么来的吧?”

常真一脸的崇拜之色,赞道“大哥好厉害,我现在才练气中期呢。”

常修厉声道“你大哥在这呢。乱叫什么?”

常真小声嘀咕道“你俩都是大哥。”

无名耸了耸肩,蜂尾出鞘将金锭切割成整齐的两块金牌。随后以眼花缭乱之势在金牌上飞快的雕琢了起来。

半晌之后,无名长呼出一口气。把两块金牌分别丢给了荆钗和绿萝,笑道“有阵子没练雕花了,还好手艺没丢,不然回去

要挨师父骂了。”

荆钗的那块金牌一面雕着花纹细密的荆棘藤蔓,一面雕有半遮太阳的缕缕云霞。绿萝的那块雕着一棵栩栩如生的绿萝,背面是一只象征自由的青鸟。

无名见二女如获至宝的将金牌在手里反复摩挲,得意洋洋的想着“以后要是多娶几个婆娘的话,也可以用这个来翻牌嘛。”

常修呸了一声,语气不屑道“又臭显摆!”

不曾想包吞天的尖锐嗓子突然叫了起来“老夫居然还有这天赋?”

无名吓了一跳,连忙传音呵斥道“闭嘴!”

可是为时已晚,一圈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悬浮在半空装死的蜂尾。

常真左右瞅了瞅,试探着道“我刚刚好像听到飞剑说话了。”

绮卉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道“我刚刚好像也听到了。”

无名模仿着包吞天的声音,贱贱地道“最近嗓子不太舒服。”

绿萝小心的收起金牌,悠悠道“骗谁呢?你当大家都是城胖子吗?”

黄城正趴在云舟边缘往下看,听到有人说他,扭头问道“嗯?谁叫我?”

绿萝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没人叫你,你听错了。”

黄城“欧”了一声,脑袋扭了回去。

绮卉激动的扯着无名的袖子道“怎么回事?这飞剑是你自己炼制的吧?怎么会有器灵?已经是道器了?”

无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道什么器呀?差着十万八千里呢。里面的器灵原本是个八品丹药的丹灵,赖在我飞剑里不肯走了。”

绿萝直直望着蜂尾道“我一直以为这柄剑是你在操纵的。原本真的有器灵存在!”

常修一脸的愤愤“这什么狗屎运气呀?丹灵都能让你碰上。那丹药呢?”

无名向金豆努了努嘴道“金豆吃了。”

金豆“唰”的褪去了保护色,然后再次恢复到军装的颜色,算是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常氏兄弟俩这才注意到无名的肩头居然还趴着只蛤蟆。

常修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决定以后都离无名远一点儿,和这家伙在一起有损道心啊!

小时候就处处被无名压了一头,现在不但没有改变这个现状,距离反而越拉越大。他才是掌教的儿子啊!怎么感觉在无名面前像个穷光蛋似的呢?

一众修士飞行得比军官的速度快了许多,提早两天到了京城。一来是云舟原本速度就占优,二来就是乘坐军方飞行法器的人实在太多,速度根本就提不上来。

京城以前的名字早已无人知晓,大岳王朝建立起来之后,这里就改名为岳城。

所处位置是整个江洲山脉水路的中心地带,为五龙聚首之地。

单论规模的话,和九鼎山管辖的聚仙城差不多,不过繁华程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城中的路面以红砖铺就而成,朱红色中透着长年累月积攒下的富贵气息。宽敞的道路两旁满是大气豪奢的木楼,张灯结彩。极少能看到简陋的民宿。

放眼望去,到处都能见到自诩风流的读书人和一掷千金的阔绰公子哥。真正是富贾满地走,京官多如狗。

像无名这种正六品官职的武将,放在军中也算是个不小的实权职位了。可在京城的大街上,并不比平头百姓高出多少。在这儿就算揪出个乞丐,都能翘起大拇指跟你说道说道他的某个当大官的亲戚。

京城完全感受不到蛮族入侵所带来的那股萧杀气息,处处是歌舞升平的盛世景像。哪怕是去茶馆喝口水,都能见到文人骚客在墙上留下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

这里像是和外面那个残酷的世界完全隔绝开了一样,连城卫军都穿着花孔雀一样华而不实的甲胄。

云舟在京城外缓缓落地,众人按规矩从城门登记入京。

无名仰头凝望着城门上‘岳城’两个浑厚饱满的大字,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生在这座雄城,可是对这里唯一的印像就只有那个谋逆之夜的满地尸体和久久不息的惨嚎。那些衣冠楚楚,待人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干起龌龊事来比蛮族还要可恨百倍。

对于岳城,无名说不上厌恶,也谈不上喜欢。曾经在这发生的一切都模糊的如同上一世的光景。如果说对这里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想看看高坐龙椅之上的长孙无风,他那分别多年的双胞胎弟弟了。

“怎么又是乡下来的泥腿子?真煞风景。不进城的话就把路让开,别挡在这碍眼!”

无名有些愕然,转头望去。说话的俨然是个

谦谦君子模样的儒衫文士,头戴方巾,腰悬一柄细长饰剑,正用手帕掩着鼻子,满脸厌恶的看着几人。身后停有两顶装饰华美的轿子。

绮卉瞪了说话之人一眼,语气泼辣道“十丈宽的城门都不够你两顶轿过的?莫非是平时走惯了狗洞,所以不习惯在这个高度看人?”

无名瞪大眼睛,惊若天人地伸出了大拇指,赞道“厉害呀师姐,嘴上功夫见长呀!”

绮卉也被自己的话给惊艳到了,得意的瞥了眼绿萝。然后把头扭向儒衫文士,摆出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架势。

文士被怼的脸色涨红,待看清绮卉的装扮后,气又消了几分。讥讽道“我说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嘛,原本是山沟里出来的野女人。见谅见谅,倒是显得我太小家子气了。”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把儒衫文士抽的脑袋向左上方一扬。脚步往后趔趄,险些撞到身后的轿子。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文士被抽懵了,连出手之人是谁都没看清。愣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们敢打我?一帮乡下来的泥腿子竟敢在京城公然行凶?城守,抓住他们!”

守门将领先前是眼睁睁看着无名等人从天而降的,再加上这些年轻人中还有三人穿着军装,对这些年轻人有着本能的亲近感。

长相更适合做土匪的城门守将用小拇指挖了挖耳屎,放在嘴前一吹。不屑地嗤笑一声道“一个狗仗人势的家奴也敢在城门口喧哗,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呀?”

副将心领神会地上下打量着这名儒衫文士,答道“城门喧哗闹事的官员,上报至吏部处置。若是白丁身份,当乱棍打死,抛尸野外。”

儒衫文士刚刚是在主子面前受辱,一时被气糊涂了。听了这话才回过味来,膝盖一软就要下跪磕头。

轿子里传出一声不满的咳嗽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掀开轿帘道“下人不懂规矩,本官向城门领大人赔个不是。不过既然有人行凶在前,便理应一视同仁。还望诸位将士不要有失公允才是。”

正在此时,无名队伍中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胖子站了出来,怪腔怪调道“哟,我当是哪位大人呢,连养条狗都这么大的脾气!原来是内阁侍读学士丘大人啊,您老好大的官威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讶的望向一身普通军装的黄城。腰上堂而皇之的挂着写有“伙夫长”三个大字的腰牌。

丘大人上下打量了黄城一番,隐隐觉得有点眼熟。生怕阴沟里翻船,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友看着面善,咱们可曾见过?”

黄城一步三晃的走了过去,一身胖膘随之颤动个不停。在丘大人面前站定后,本就不大的小眼睛笑成了两条细缝道“您老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呀!前年从我家后门溜进来送礼,还是我给您开的门呢,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说话的时候已经上了手,捏着丘大人的胡子往身前提了提。

丘大人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黄家三公子?”

黄城此时尽显官家子弟的纨绔气焰,在军中又染上了一身军痞习气。揪着丘大人胡子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另外一只手一下下的拍在老人脸上问道“一视同仁是吧?要不要我来帮你主持这个公道呀?”

丘大人官场混迹多年,自然有他的一套生存法则。连忙陪着笑脸道“是老夫眼拙,没能管教好家里的恶奴,冲撞了黄公子的朋友。这次就回去打折他一条腿……不,两条都打折。”

黄城把丘大人的胡子往上用力提了提,语气满含威胁之意,道“要说你一个从四品的京官,放到地方上也算个了不起的大人物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能熬到今天这步可不容易。啥时候干腻了,想回家种田就吱一声,不少人排队等着这位置呢。”

丘大人挺大一把年纪了,帽子歪了都不敢扶一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黄公子教训的是,小老儿一定严整家风,一定!”

黄城这才松开手,笑眯眯的给老人扶正帽子,又帮他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官服。然后挥手道“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别为了点下人的破事儿耽误了正事。”

丘大人如蒙大赦,一个劲的点头称是。轿子也不敢回去坐,迈着小步和家人绕过道路正中央,快步进城去了。

黄城有点找回做京城纨绔的感觉了,用手指挨个点着守门的将士道“你,你,你,还有你。回头轮守的时候一块到杏花楼喝花酒去,我请客!”

城门领咧开大嘴“哟!”了一声,连忙拱手笑道“那就先谢过黄公子了!”

57 战士的骄傲

常修对刚刚发生的一幕欲言又止,他现在觉得哪怕是多看无名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只想让这家伙快点从视线里消失。

可天人交战一番之后仍然没能忍住,凑到无名身侧,低声问道“你刚刚用的是鬼影步?怎么不太一样了?”

无名暗暗好笑,反问道“想学?要不要我教你?”

常修冷哼了一声,作势就要走开。不过脚步又顿了一下,扭过头来道“抽时间切磋一场?”

无名嗤笑一声道“没空,你小子呀,就是死鸭子嘴硬。什么时候学会求人了再说吧。”说完,不再去理会常修,拍了拍一脸春风得意的黄城道“我说城胖子,没看出来呀。平时一副怂包样,在京城还挺吃得开的嘛。”

黄城嘿嘿一笑,颇有自知之明的道“我这都是借老爷子的名头狐假虎威呢。这帮当官的你就不能惯着他们,只要比他官大就放开了手脚去欺负他们。欺负的越直白,他们就越心安。”

无名笑道“你家老爷子在京城很吃得开?”

黄城的小眼睛现出得意之色道“光看官位品阶的话倒是还成,不过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算是有些实权吧。先前那个丘大人是从四品的官职,照理说也不算小了。可惜只是个清水衙门的闲差,同品阶之间的差别也是天差地远的。”

无名对这些官场的弯弯绕绕一点都提不起兴趣,目光都被街道两旁的繁华所吸引。各色小吃和玩偶琳琅满目,杂耍的、卖艺的、说书的、唱曲的应有尽有。

不怪丘老爷的家奴会狗眼看人低,几人东张西望的样子确实给人一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显得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黄城在城门口发过威之后,又很自觉的回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满心盼望着再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过来找茬,好让他再出出风头。

只可惜京城的这些达官贵人一个个都精得都跟猴似的,知道这段时间京城会来些不好惹的角色。况且丘老爷在城门口的遭遇早在第一时间就传回了各府管事的耳朵里,已经约束了家丁这段时间都夹起尾巴做人。

京城建有别院使馆,是专门用于接待使节和宾客所用。九鼎山和血山在那里都预留了位置,像无名这种来京的外官则另有安置之所。

黄城一脸地讨好道“狗大厨,这些统一安排的地方就算再舒服也条件有限。不如去我家小住几日吧,反正人到齐也得等上几天时间,这段时间我陪大伙好好逛逛。”

无名略一琢磨,有城胖子这么个地头蛇领着玩,肯定比一帮人挤在一起有意思。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沾你城胖子的光了。”

黄城大喜,等无名与几位九鼎山的师兄打过招呼后就当前领路,带着几人往自家赶去。

常修远远瞥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常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被常修用目光生硬地制止住了。

绮卉于情于理都不该和宗门师兄弟分开行事,不过在看到绿萝隐晦地投来一个挑衅目光后。脸色一沉,竟是鬼使神差地就跟了过去。

黄城父亲的家业,光看府邸规格就可见一斑了。京城这种地方的院府和主人的身份有着直接的关系。这是官宦圈子里的潜在规则,谁若是逾越了自然会受到官场上联手打压抵制。

三进门的院子占地足有十多亩,一丈多高的院墙刷有一层青漆。大门口立着一对数千斤重的威武石狮子,厚重大门上的匾额银钩铁画地写着“黄府”两个大字。大门紧闭,两侧各有一道小门,光门槛就有一尺多高。

其中右侧的小门是打开的,门口站了个耄耋老人,两手抄在袖筒子里缩着脖子往路口张望。

远远见到一行人走来,老人眯起眼睛在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了黄城的脸上。终于兴奋的朝着院里喊了起来“三公子回来啦,真的是三公子!”喊完两嗓子之后,小跑着迎了上来喜道“三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急疯了,瞧瞧你,咋变的又黑又瘦了?夫人看了该心疼死了。”

无名等人闻言后都忍不住露了出怪异之色。

城胖子把自己保养的跟个白馒头似的,这要是又黑又瘦那他离家的时候该是副什么德性?

黄城连忙上前扶住老管事,生怕老人腿脚不利索再摔出个好歹来。语气乖巧道“张伯,让大家担心了。我出去转了一圈,开了眼界,还认识了不少朋友,你看我这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嘛。”

被称作张伯的老人擦了擦混浊的老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

正在此时,一个全身透着富贵之气的丰腴妇人在婢女的搀扶下快步走了出来。激动万分的喊道“城儿,真的是你吗?”

黄城“唰”的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大喊了一声“娘!”然后就冲上去与妇人抱头痛哭起来。

无名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对绿萝道“以前真是小瞧这胖子了,兵

痞、纨绔公子哥和乖儿子。角色之间转换自如,这小子是个人才呀。”

绮卉竖着耳朵偷听俩人咬耳朵,忍不住插嘴道“师弟,你忘了?这个我也行的。”

无名想起了绮卉那浮夸地演技,实在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结果这声咳嗽像是在有意提醒黄城母子一样,两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黄城顶替了婢女的位置,搀扶着妇人的胳膊。乖巧无比的介绍道“娘,这些都是儿子结交的朋友,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妇人用手帕擦了擦眼泪,对无名等人客气道“好,好,城儿从未出过远门,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快进屋吧。”

无名等人随着妇人鱼贯而入,步入了这个许多官员一辈子都没机会迈入的院门。

院内莲池廊桥,繁花老松,连脚下铺路的鹅卵石大小都相差无几。府中侍奉的奴仆丫鬟就有一百多人,尽显高官门庭的豪奢气派。

几人落座没多大一会,各色佳肴就端上了桌。菜量算不上大,但极为精致讲究。鹿唇,鹅肝,鱼籽、熊掌等尽是些昂贵稀罕的东西。

黄夫人笑道“一点家常菜,诸位先随便对付一口。晚上大人回来后再正式给各位接风洗尘。”

无名礼貌道“伯母太客气了,我们都是军伍的粗人,有顾及不到礼数的地方还望您多包涵。”

黄夫人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许之色,道“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城儿能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可真是他的运气呀。快吃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饭桌上,黄夫人自己没有吃,只是一个劲的给黄城夹菜,眼中满是宠溺之色。黄城则是低着头狼吞虎咽,就算尝不出味道,口感也比干硬的大饼好了无数倍。

无名夹在绮卉和绿萝中间,三人间的气氛一时有点微妙。

绮卉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卤鹅肝放到无名的碗里,道“尝尝这个,味道不错。”

不待无名下筷子,卤鹅肝又到了绿萝的碗里。然后绿萝头也没抬地夹了一段嫩笋到无名的碗里,轻声道“少吃点肉,多吃青菜。”

绮卉不甘示弱的夹走了嫩笋,示威性的挑了一块红烧熊掌给无名“打仗那么辛苦,该好好补补才是!”

绿萝点了点头,捡了一块松茸到无名的碗里,顺手把熊掌夹到自己的碗里,语气平淡道“绮卉妹妹说的在理,松茸补身子再好不过了。”

无名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动也不敢动。只感觉身侧的杀气此起彼伏节节攀升,碗里除了泡在菜汤里的米饭,空空如也。

两个姑娘也没往嘴里送,绮卉的碗里堆着高高的素菜,绿萝的碗里满是肉食。

初心和荆钗像两个透明人,明明坐在饭桌上却完全没什么存在感,让人自然而然的就忽略掉了他俩的存在。

初心安安静静的吃着东西,碗筷没有碰撞出任何的声响。荆钗更是坐下后就没改变过姿势,谁也不知道她碗里的饭是什么时候吃掉的。

黄夫人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妇人,对一群小辈的古怪表现视而不见,依就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黄昏时分,黄老爷和黄城的两个哥哥听说这小子终于回家,匆匆交接了公务早早赶了回来。

结果身为中议大夫的黄大人看清无名的脸后,膝盖一软就差点跪下去。身子弯了一半又硬生生扯着大儿子的胳膊站了回来。惊容不定的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像?”

一时竟是连身前的小儿子都没顾上理会。

大儿子和二儿子没见过圣容,反倒是镇定的多。老大扶好老父亲后笑道“父亲高兴的都站不稳了。老三,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家里为了找你都闹翻天了。”

黄城底气不足的指了指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装道“跑去当兵了,想让自己快点成长起来,好为父亲分忧。”

老二冷哼了一声,训斥道“胡闹,当兵是要死人的。瞅瞅你这不人不鬼的样子,都瘦成什么样了?晒的这么黑,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教训的话才说了一半,刚绷起的脸色就柔和下来,语气中的责备全变成了宠溺。

黄城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一声不响的乱跑了。”

黄老爷的面色很快恢复了平静,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无名。背起手道“平安回来就好,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休息吧。虽然现在战事已定,不过漂泊在外面毕竟太辛苦。回头我去打声招呼,你就不用再回军伍遭罪了,调到京城任职吧。”

黄城手指绞着衣角,低声道“是,父亲。”

黄老爷再次打量了无名几人一眼,微微点头道“招待好你的朋友,别失了咱家的礼数。”说完,自顾自的回了书房,留下两个儿子作陪。

黄老爷长的仪表堂堂,眉眼中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浩然正气。另外两个儿子,一文官一武将,与名字刚好匹配,老大叫黄政,

老二叫黄武。

黄政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气质温文尔雅,相貌清新俊逸。生的与黄老爷六七分相似。黄武是从五品护军参领,生的玉树临风,英武非凡。眉宇间与黄夫人的相似之处更多一些。

兄弟两人一个风趣善谈,一个性格直爽。很快就和无名几人打了成一片。

才刚撤去午饭没一会儿,又设起了晚宴,黄城更是偷摸拎来两坛子黄老爷子的藏酒。

几碗酒一下肚,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当今京城最热门的话题上。

黄武跟黄城一碰酒碗,爽朗笑道“三弟,你这次投身军伍,在前线杀敌,可把二哥给羡慕死了。怎么样?砍了几颗蛮子的脑袋?”

要是无名等人不在场,黄城肯定少不了一顿大吹特吹,可现在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几人的面胡说八道。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是伙夫兵,没机会和蛮子交手。”

黄政微微皱眉道“据说那帮蛮子又蠢又笨,与未开化的野兽一般无二。如此好赚的军功,你怎么跑去当个伙夫兵?”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意。

绮卉惊愕道“黄大哥,这话你是从哪听来的?”

黄武接过话头道“战报呀!每次大捷,兵部都会把消息昭告全城。嘿,一帮小蛮子也敢不知好歹的来犯我大岳江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呀。”

绿萝诧异道“京城这么大,没有莫知楼的分部吗?”

黄政有些不以为然道“我们有内部的军方消息,谁还会去听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毕竟是个草莽组织,只会散播一些扰乱民心的谣言罢了。”

无名问道“蛮族与未开化的野兽无异,这话也是战报上听来的?”

黄武兴奋道“对呀,咱们仅仅出动了数十万大军就碾压了数倍于己的蛮子,打的他们屁滚尿流。据说有个叫破阵部的队伍最为传奇,数次与同等数量的蛮子交手都无战损的全歼了敌人。大决战的时候更是作为军阵矛头击穿了蛮子的战阵,听说这次那名指挥官还会来京面圣受封呢!”

无名轻轻呼出一口气,放下了酒碗。轻声道“这样的战报……那英勇战死的将士们岂不是很冤?”

黄城仰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又倒上一碗,呼地一下站起身来,一点点浇在了地上。

黄政惊道“三弟,你怎么如此失态?”

无名没抬头,手指在碗沿上轻轻滑过,悠悠道“可能你们不是很清楚真实的战场上是个什么样子的。我来说道说道哈,就当是给战告做个补充了。”

说完,无名抬起头,分别看了黄政和黄城一眼,微微一笑道“未开化的野兽也分普通野兽和猛兽两种,蛮子其实就属于后者。他们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耐力更好。听觉和嗅觉也比我们灵敏的多,而且像狼一样狡猾残忍。基本上每击杀一个蛮子,我们都要付出六七条人命的代价。蛮子是真的把咱们当成食物来看待的。你们可能想象不出来,他们真的可以一边和你在战场上厮杀一边把你袍泽的身体往嘴里塞。”

黄政和黄武都怔住了,他们从未听说过蛮族会有这么残暴的一面。

无名目光回到酒碗上,露出一丝苦笑,继续道“战报上有提到过巫医吗?就是……和咱们的修士有点像。很善于用毒和虫子,还能释放各种怪物和邪术。如果没有修士顶上去拼命的话,他们挥挥手,就能造成咱们将士的大量死亡。”

无名抬头看了一眼二人,语气仍然平淡道“只是这么说的话你们可能没什么概念,那就拿我所在的部队来说吧。知道阵亡率超过七成意味着什么吗?”

黄武虽然没上过战场,但好歹是个武官。点头答道“阵亡达到三成,部队就必须撤退修整。如果超过了七成就意味着彻底的溃败。”

无名点了点头,停顿了一下道“实际上和蛮子缠斗到一起后根本容不得你撤退修整,也不会给你溃败的机会,只有死战这一种选择。我所在的这支队伍,每次与蛮族交战的战损都超过了七成。”

黄武惊讶道“这不可能,真有这样的队伍,怎么还留着番号?”

黄城眼睛有些发红,冷不丁插了一句“是真的!”

无名看了眼黄城,声音越发平静道“韦马滩一战,不知道军报上有没有提到过。连海军都算上的话,我们出动了八万多人,最后只活着回来了一千八百多人。”说完,指了指黄城,又指了指自己道“在那一战,除了我俩,全营将士阵亡。”

黄政望向黄城,端碗的手微微颤抖道“可是,破阵部……难道都是骗人的?”

无名露出个笑脸,和黄城对视了一眼。像是说给在座的众人听,又像是在告慰上天的英灵。骄傲道“我所在的营是个英雄营,这里的战士在面对敌人时不曾后退半步。以前将士们是用血肉在和蛮子硬拼,后来我们学会了用毒。这个营曾经叫破阵营,现在它是破阵部!”

58 女人啊!

一场接风晚宴,说不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喝到最后却也有些气氛凝重。

两个在父母羽翼下成长起来的官二代,第一次从无名的话里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当天夜里,从黄府送出一封直到圣庭的密信,详细描述了无名的样貌,年纪以及军中身份。

然而,密信最后没能送到长孙无风的手中,而是到了长孙宜年的手里。

老人面无表情的将信扔进取暧的火盆里,看着其爆起一团明艳的火苗后化作了一纸灰。淡淡道“这些当官的呀,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得了。怎么一个个都想着插手到别人的家务事儿里?等安稳下来后,是该敲打敲打了。”

接下来的两天,黄城带几人游历了京城几处最出名的景点。黄政和黄武一处理完公务也会跑来结伴同游。

一眼望不到头的烟花巷,香气四溢的小吃街,高达十六层的巴别塔,供达官贵人观赏的珍兽园,墨香数里的字画坊,热闹非凡的曲艺大院。让无名等人大开眼界。

两天后,几人才一起向黄府诸人道别,要去一趟京城的别院使馆。青云子和晁思薇等人已经到了京城,无名要去拜见这些前辈。

临走时,黄府一名佝偻着身子的家奴让无名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是张伯的儿子,体型壮硕,大脸盘小眼睛。目光总是不经意地停留在黄城身上,带有一丝隐藏极深地宠溺之色。

无名拍了拍黄城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胖子,你的家很温馨,家人也都不错。以后多跟两位兄长学学,别总游手好闲的。”

黄城拍着胸脯道“狗大厨放心好了,我现在也是个爷们儿了。”

这两天逛下来,无名等人对于附近的路倒是不陌生了。

一行人来到别院使馆后,远远就见到了站到门口冲他们微笑的一对男女。

无名的面孔瞬间就垮了下来,变成了个没长大的孩子,加快脚步,带着撒娇的语调拖着长音喊道“妈!”

身后几人齐齐打了个冷战,绮卉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嘀咕道“还说城胖子变脸快呢,他怎么好意思的?”

晁思薇迎上前一把将无名抱住,激动道“臭小子,你还真跑去当兵了?有没有伤到什么地方?瞧瞧你,都变的又黑又瘦了,肯定没少吃苦吧?老娘差点就没认出你来!”

绿萝小声道“我怎么感觉又回到黄府了?”

其他几人大点其头。

站在原地没动的中年汉子不满的干咳了一声,满是威胁的对无名道“小兔崽子,差不多得了啊,别抱起来没完没了的。”

晁思薇松开手,回头狠狠瞪了中年汉子一眼,中年人立马没了动静。

无名上下打量着中年人,口中啧啧称奇道“都说爱情能让人变得年轻,我现在是真信了。青爷,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清云子嘿嘿一笑,得意道“别人自然是没这功效,老子这可是真爱,能一样吗?”

晁思薇脸色微红的呸了一口,娇嗔道“别听他胡说八道,那是入了大锻神境后灵气反补肉身的关系。”

无名想到了送他本源经的老者和既济,疑惑道“可我见到的高手怎么都是老头呀?”

清云子走上前来,捏胳膊掰脑袋地检查无名,随口答道“老头才有高手范呀!咋?你还见过挺多厉害老头不成?嘿,你小子结实了不少哇。”

才刚说完,清云子就注意到了在无名身后有些局促的绿萝,顿时收敛起了笑容。缓步走了过去,直直盯着的绿萝。

绿萝咬了咬嘴唇,倔强地抬起头与清云子对视。语气坚定地道“我虽然退出了尸煞门,但两派的恩怨我心里清楚。前辈要赶我走,我没有二话。可要杀我的话,即便没有任何胜算,我也不会束手待毙的。”

清云子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丫头,两家宗门间确实有化不开的恩怨。不过老夫再不济也不至于迁怒于你这个叛出师门的小家伙。你和无名在一起,我只会夸你的眼光好。这样吧,咱俩一抱抿恩仇,我就算认可你这个儿媳妇了。”

说完就张开双臂要去抱绿萝。紧接

着青云子耳朵一紧,被晁思薇拧着劲提了起来,给硬生生揪了回去。

晁思薇没理会清云子的求饶,笑着对几人道“别站这给人看笑话了,都进屋吧。”然后拎着清云子的耳朵率先进了屋,隐约听到清云子小声嘀咕道“那小子都抱我媳妇儿了,我抱他媳妇儿一下咋了?唉哟哟!轻点,要掉了……”

绿萝张着嘴愣怔了半晌,对绮卉小声问道“无名跟清云子道长是什么关系?”

绮卉“哦”了半天,最后不太确定地憋出一句“可能是私生子吧。”

屋里人不多,星云子和程云子也在。

无名连忙见礼,又把几个朋友介绍给长辈认识。

晁思薇笑着解释道“小辈弟子都先一步启程回宗门了。我们几个也都处理完了事务,在这耽搁一会儿就是想见见你们。”

星云子扫了眼无名身后的几人,道“小子,现在仗也打完了。疯够了没有?差不多了就跟我一起回山门吧。”

无名陪笑道“星伯伯,我还有些承诺要去兑现,再说这才出来多久呀?还没玩够呢。”

星云子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们爷俩玩野了,全都要离家出走。我是越来越像孤家寡人喽!”

无名看了眼正使劲揉耳朵的清云子,惊讶道“青爷也不回山门?”

星云子无可奈何道“回,回去卸任戒律院长老的职务。还有你认的那个妈,连血山山主都不当了。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呀!这俩人要当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去。”

无名牵着晁思薇的手,大喜道“真的吗?太好了!”

星云子酸溜溜的嘀咕道“好个屁,几百岁的人了,还像俩小屁孩儿一样任性。”

无名撅嘴笑道“星伯伯啥时候有了接班人,也可以像个小屁孩儿似的到处乱跑呀。”

星云子眼角抽了抽,望向清云子,愤愤道“好像当年有人跟师尊说了同样的话,我才被逼着接下这个摊子的。”

程云子流露出追记之色道“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无名凑到星云子面前,陪着笑脸道“星伯伯,咱们九鼎山越来越了不得了,酒水生意都做到京城来了。你那肯定有不少存货吧?给来点,我带出来的都喝光了。”

星云子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本事没见长,都快成小酒鬼了。把你那宝贝葫芦拿来吧。”

无名喜出望外,还真是张嘴三分利呀。没想到山主大人身上还真有存货,忙不迭的把青铜葫芦递了过去。

不曾想星云子接过葫芦后却是脸色一变,面色凝重地问道“小子,你这葫芦被什么奇怪的人碰过吗?”

无名想了想,点头道“有个叫既济的前辈碰过,给拓展了里面的空间。听说话的口气应该是咱九鼎山的前辈,喜欢偷看姑娘的屁股。你们知道这人吧?”

师兄弟三人互相交流了下眼神,异口同声的否认道“不认识!”

星云子把葫芦灌满后扔给无名,随口道“你烹煮坊的那位师父挺好的,现在一个人管俩厨间。哦,对了,你师娘又怀上了。这次是双胞胎,真是不服气都不行呀!”

无名微微张嘴,随后笑着感慨道“不愧是我师父呀,看来他家该换间大房子了。”

星云子挥手道“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们差不多该走了,你还有什么事没?”

无名想了想,道“要小心神霄门,他们其实早就和尸煞门暗中结盟了。”

星云子目光在绿萝身上停留了片刻,点头道“我心里有数。夕乐人死了,镇山尸王也丢了。尸煞门的几个老鬼被逼着出来镇场子,正和神霄门对峙着呢。这两家一时半会消停不下来。”

清云子一把搂过无名的肩头,小声叮嘱道“小子,绮卉可是咱九鼎山的自己人,虽然心眼不太够用,不过人品不坏。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呀!”

无名嘴角扯了扯,揶揄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妈揍起你来肯定是山崩地裂的吧?真想见识一下!”

清云子翻了个白眼,传音道“滚蛋!看不出我俩谁说的算吗?虽然她修为确实

高了一点点,真打起来她还敢还手不成?”

无名拖着长音“欧”了一声,笑着大声道“不愧是青爷啊,揍起我妈来毫不手软,我妈除了哭,连还手都不敢呀!”

清云子吓的脖子一缩,偷瞄了晁思薇一眼。见晁思薇面色如常,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暗道一声“坏了!”连忙把手放到嘴边,清了清嗓子道“行了,见也见过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吧!记住喽,你身后有两个顶级宗门撑腰。咱不主动惹事,可也别怕事儿!”

无名突然想到一件事,掏出一张破烂小纸片道“这是逍遥步和鬼影步的后续步法,那位既济前辈说最近几年悟出来的。我都记下了,这个留给你们……。”

话还没说完,纸片已经到了星云子的手上。两眼放光道“居然真的可以再进一步。好,好,好。小子,给你记一大功!”

星云子最欣赏这小子的识大体,每次见面都能整出点好东西来,连带着背在身后木棍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意气风发道“见也见过了,大家都挺好的。就此别过吧,你师父一家子我会交代下去关照的。玩够了就早点回来吧。”

一帮修仙高人,说话办事都不拖泥带水,挥手告别后就化成几道虹光从院子里直接飞走了。京城内不准御空的规定显然是没有包括这个级别的高手。

不久后,莫知楼发布了两条轰动修真界的消息:血山山主晁思薇卸任山主之位与九鼎山的原戒律院长老清云子结为道侣,两位大锻神期修士隐没于江湖。

另外一则消息更加的惊人:一位消失了近百年的化精期修士重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夕乐人的师父赖向笛重掌尸煞门门主之位。然而齐寒晴却借助新到手的道器法宝,与其数次交手不落下风,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两家顶级宗门全面开战。

无名等人在送走众人后,一起去了兵部报道,住进了安置外武官的临时营房。

京城已经提前开始了庆典,夜晚爆竹声不断,空中炸开的巨大光环连绵不绝,让人分辨不清是百姓放的烟火还是修士扔上天的术法。几人仰着头,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轰鸣声不断的残酷战场。

看过了热闹,回到屋子后,初心端起茶杯闻了闻,扭头和无名对视了一眼。

无名叹了口气,摇头道“看来是有人不太愿意见到咱们出现在这。先吃饭吧,除了茶水之外,饭菜都没动过手脚。”

荆钗身形微微模糊了一下,然后把一个小小的腰牌放在桌上,上面阴刻着一个篆体的“监”字。

初心习以为常地翻译道“荆钗说下毒的人没离开,躲在暗处观察咱们。在京城不好下杀手,所以那三人都只是敲晕了。”

无名接过腰牌翻看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头。半晌后摇着头苦笑道“这手法真够业余的。”

绿萝目光从腰牌上挪开,疑惑道“宫里的?”

无名耸了耸肩,岔开话题道“谁知道呢?不过我更好奇,荆姑娘怎么每次都要初心帮忙传话呀?是嗓子出了什么问题吗?咱们可以想法子帮你找治疗的丹药。”

初心看了荆钗一眼,解释道“荆钗从小就脸皮薄,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会害羞。”

无名哭笑不得道“那带着面具也是这个原因?”

荆钗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两根手指在桌子下面用力绞着衣角。

初心这个角度能看到荆钗的窘态,连忙解围道“外面那几个家伙怎么办?扔着不管吗?”

无名点了点头,把茶水收到一边道“自然会有人收拾,咱们就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绮卉往无名碗里夹了块烤鸭,问道“他们要是醒了还继续动手怎么办?”

绿萝自然而然的把肉捡到了自己的碗里,换上一块油焖茄子道“放心吧,腰牌都被拿走了了,这帮人心里还能没点数吗?这是兵部,他们也怕把动静闹大了。”

初心见两个女人又开始你来我往地给无名夹菜,忍不住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不再说话,默默地低头扒饭。

女人啊……果然还是荆钗这样的好!

59 兄弟

听说参加庆功大典是件劳心劳力的苦差事,无名用过晚饭后早早就休息了。不过一想到高坐庙堂上的那道身影,无名竟破天荒地失眠起来。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一股脑的往外跑,有激动,有担心,还有点忐忑。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一行人中需要面圣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其他几位都约好了一起听曲儿去。

大清早,其他人都还在自己屋里睡懒觉,无名就对着镜子穿戴整齐,随着营房外川流不息的官员一起向皇宫缓步赶去。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之后,因功勋卓绝而得到面圣殊荣的文臣武将总计一百三十六人。仅从身上的军装来看,无名这个正六品骑尉算是个半高不低的职位。不过没谁会蠢到现在这个节骨眼还摆官架子,鬼知道一场封赏大典之后哪个不起眼的家伙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京城的本地官员早在前一晚就候在了宫门外。宫门大开后,依照身份先后拥了进去。大典还没开始就跪伏了一地,从金銮殿一直跪到了皇宫的大门口。

辰时三刻,十八声洪钟悠悠响起,声音直达数里之外。

一队大典卫身着金光灿灿的礼服迈着方步出现在金銮殿右侧,拱卫着步伐沉稳的长孙无风缓缓走上大殿。

待长孙无风在龙椅上落坐后,面无表情地从跪了一地的臣子身上扫过。

司理监总管太监这才高声唱道“吾主明性,大岳隆昌。慑服蛮寇,天下安康。王朝一心,尽诛匪猖……”

洋洋洒洒地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下跪的官员一个个额头贴地,一动不动。

无名在宫门外等的无聊,抻脖子东张西望。结果看到了文斌将军的身影,嬉皮笑脸的挤了过去,一拍他肩膀道“唉,文将军,你也来啦。太好了!可算是碰到个熟人。”

这位与敌人死战都不曾皱一下眉头的老将军此时显得格外紧张,被人冷不丁从身后一拍,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无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怎么也混过来了,是老天不开眼吗?”

话虽这么说,不过文斌总算是碰上了熟人,紧张情绪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无名嘿嘿一笑,促狭道“文将军真是老当益壮呀,这都入冬了还满头大汗。要不等大典完事儿,我请你去烟花巷泄泄火?”

文斌恼羞成怒道“滚蛋,别没大不小的。你那点军饷逛得起京城的窑子?”

无名想了一下,认真道“要是找个跟您岁数差不多的姑娘,应该够了吧?”

文斌一阵吹胡子瞪眼,抬脚就要踢过去。

候在一旁的司礼监小太监轻咳了一声,声音尖锐道“皇宫之内,请勿喧哗!”

二人连忙点头哈腰地向小太监赔不是。

随后无名压低了嗓音问道“文将军,你现在好歹是坐镇一方的正三品武将,怎么搞的跟没进过皇宫似的?”

文斌叹气道“你都说是坐镇一方了,哪能有事没事的就往皇城跑?上次进京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两人正小声嘀咕个不停,从宫门内传来了一声声宣令“宣正三品留守都指挥吾德容、武义将军文斌、佥事指挥使尧修上殿!”

文斌已经松弛下来的神经在听到自己名子的时候又是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无名拍了拍他肩头道“一帮连蛮子长啥样都不知道的软蛋而已,又不是上刑场,你紧张个球?”

司礼监小太监又咳了一声,面露不悦之色。

文斌连忙拍掉无名的手,整理了一下军装。与另外两位点到名的武将一起迈步走进了宫门。

红毯两侧静立着京城的文武百官。对缓步而行的三人行注目礼,目光中满是羡慕之色。

文斌昂首挺胸,脚步越走越从容。正如那小子所说,在这群作威作福的京官面前没什么好紧张的,不过是一群躲在将士身后的软蛋罢了。

守在院中的是从四品至从九品的官员,有资格站在殿内的则是正一品至正四品的实权官员。

步入大殿后,文斌偷着看了眼皇帝陛下。待看清容颜后眼睛猛的瞪圆,饶是以他的沉稳性子也差点失声叫出来。

实在是太像了,要不是这一身威严的龙袍和截然不同的气质。差点就以为是无名那家伙又不知死活地跑到他前面来捉弄他了。

而此时,候在宫门外的无名四处张望。见一同来的官员都跟文斌差不多一个德性,紧张的额头手心冒汗,顿时觉得无趣的很。目光又落到司礼监的小太监身上,笑着凑过去道“这位小公公,一定见过圣颜吧?”

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无名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有没有觉得我长的像什么人?”

“……”

无名毫不气馁道“你这样的小太监是几品官呀?”

“……”

无名敝了敝嘴道“刚刚我说那些京官都是软蛋,没包括你。”

“……”

无名捂住嘴,瞅着小太监下身继续道“因为你没蛋蛋。”

太监最忌讳被人说这种事,顿时一张白脸被气的通红,咬牙指着无名道“你……你……放肆!”

无名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提醒道“皇宫之内,请勿喧哗!”

这时,宫内响起了传召孙二狗的声音。

无名似笑非笑的丢给小太监一块腰牌,传音道“有些小动作最好收一收,回头告诉你身后的人。老子不喜欢没完没了的麻烦,要是再有第四次,可能就会死很多人了。”

说完后无名没再理他,和另外几名武将一同跟在引领太监的身后迈入宫门,脚步轻快。

司礼监小太监不动声色地收起了腰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后背的衣衫刚刚已经被汗水给打透了。

有诸位将军的封赏在前,除了让人眼红外。也因为一下子受封的人数太多,让观礼众臣渐渐有些麻木起

来。

然而当无名的身影出现在直达金銮殿的红毯上时,一道道目光就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许多老臣使劲揉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无名,再隐晦地去瞟一眼高高在上的金銮殿。

谁也没想到受封大典上居然会出现个与当今圣上长得一模一样的六品骑尉。

无名才刚刚从宫门外露头,司理监的大太监就敏锐的觉察到圣上的身子猛的一震,两手在袖中死死地攥成了拳头。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神情。

随着无名的缓缓靠近,注意到他的大臣越来越多,而长孙无风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

无名远远看着那张几乎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容颜,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释然一笑,喃喃道“原来那些家伙是这个好弟弟的人啊。”

走上金銮殿后,大太监才刚喊出一声“跪!”长孙无风就站起身来制止道“免……免礼,平身!”

连带着和无名一起上殿的几名武将都沾光免去了下跪之礼。

无名抬头与长孙无风对视,笑容和煦,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深藏在血脉中的牵挂情绪。

大太监斥责道“放肆!不可直视圣颜。”

无名对他的话置若罔闻,收回视线后,向着后殿屏风躬身行了一礼。

屏风后,静坐在太师椅上的长孙宜年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下头。

随后无名的目光又回到了弟弟的身上。

都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帝王的尊贵和威严。瞧这眉眼,这鼻子,这嘴,长的多帅气呀!

无名打量的入神,完全没听到大太监念了些什么?好像是给他封了个什么从三品的大官。

黄城的老爹也在殿内,始终把脸扭到别处去,生怕被无名认出来后给他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长孙无风被无名看得有些不知所措,脸色越发苍白,额头渐渐渗出汗水。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哪怕在被大臣欺辱的那段岁月里,他都只是感到屈辱而已。只有这个同胎哥哥才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三岁时的那场变故,他躲在箱子里眼睁睁地看着无名一片片地削去左丞身上的皮肉,割了整整一晚左丞都还没断气。那张专注且挂着邪异笑容的小脸直到现在都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当年长孙无风被皇族修士从箱子里找到时,正泡在自己的尿里,一直到十岁都没治好他尿床的毛病。

而这个哥哥在消失了十多年后竟再次站到了他的面前。是来取回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还是来毁掉自己才刚刚有点起色的生活?

两人的失态都没有持续很久,无名受过封后随着几位喜气洋洋的将领一起退出了金銮殿。没有耽误后面大典的进度,武将封赏之后还有几十名的文官。

封赏完功臣之后,文武百官随长孙无风一同前往祭台焚香祭天,祈福苍生。种种繁文缛节数不胜数,直到天色渐暗才终于落下帷幕。摆起了酒宴,供百官痛饮。

长孙无风在宴席上说完祝酒辞后,小饮了两杯就起身回了长青殿。

走到大殿门前,长孙无风挥退了随行的宫女和太监。徘徊了片刻后,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张兴奋的笑脸推门而入。

殿内,无名正背着手欣赏紫檀木屏风上的浮雕。闻声扭过头来,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轻声道“陛下。”

长孙无风反手关好门,快步走上前,语气颇为激动道“你到底是谁?”

无名凝视着这个有着相同面孔却又极为陌生的弟弟,笑道“陛下希望我是谁呢?我可以是今天刚刚升任的孙将军,也可以是小渔村出来的流民,还可以是修仙门派的小小道童。当然,如果陛下愿意的话,也可以喊我一声哥哥。”

长孙无风眼中隐隐闪烁出泪花,惊喜道“哥?真的是你?你竟然还活着!这些年你去哪了?”

无名拖过来一张椅子,笑吟吟道“说来话长呀。还是先说说你吧,这些年一个人在宫里,很辛苦吧?”

长孙无风在无名面前彻底放下一个帝王的姿态,亲自倒了两杯茶。

递给无名一杯后,自顾自的一饮而尽。然后坐下身来感慨道“刚开始那些年真的挺难熬,连太监丫鬟都敢给我脸色看。后来我年纪慢慢大了,这些人也就开始收敛了。皇家修士一直袖手旁观,要不是这次蛮子入侵,逼得他们不得不出手整顿朝纲。现在你弟弟还是个傀儡皇帝呢。”

无名小口饮着茶水,轻声道“父王和母后走的早,没人手把手教你如何处理这些事。只能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他们这是逼着你成长呢,帝王家人最无情。”

长孙无风强自镇定,眼睛却不敢去看无名。手藏在袖子里,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来制止颤抖。

无名很想伸手去摸摸弟弟的脸,只是才生出这个念头就放弃了。柔声道“别怕,我是你哥,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会伤害你的。”

长孙无风闻言,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喃喃道“你不是刚刚才说过帝王家人最无情吗?我不怕?是呀,我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怕呢?”

说到这里,长孙无风深深吸了口气,让情绪稍稍平静一些,继续道“三岁的时候我被强行推上了王位,当上皇帝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人示弱,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大臣欺辱我也就罢了,连太监丫鬟都敢在背后打我,掐我,骂我。可是这些我都不怕,因为总有一天这一笔笔帐我都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可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无名没有接他的话,静静的听道。

长孙无风僵硬地把头扭向无名,把积压在心头多年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怕你呀,哥哥。当年你拍拍屁股走了,知道给我留下了什么吗?咱俩拥有相同的脸,我总是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到狞笑着一点点肢解左丞的那个人是我自己!十岁之前我每晚都会尿床,御医也治不好这个怪病

。他们怎么都猜不到,我根本就没病,完全是在梦中被你吓的呀!”

无名满心的愧疚,不知该不该埋怨身体里的另外那股意识。当年如果不是那股意识苏醒,估计兄弟俩早就遭了左丞的毒手。可同时,那段经历也成了兄弟俩共同的恶梦。

长孙无风越说越激动,站起身来直勾勾的瞪着无名,已经没了刚刚的恐惧神情。歇斯底里道“看吧,身为帝王的我是不是很擅长伪装成弱者?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里,还要忍受一帮奴才的肆意欺凌。现在我终于拿回了属于我的权势,你又跑回来干什么?重新毁掉我吗?”

无名愣了一下,之后深深叹了口气,愧疚道“我参军是因为蛮族的入侵,扫平那帮蛮子之后我本打算到处走走瞧瞧的,后来听说有面圣的机会才决定留下来看看你。真的只是看看而已,明天一早我就离开京城。”

长孙无风嗤笑一声,咬着牙讥讽道“离开?你觉得你还走得了吗?”

无名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了一个与之前话题毫不相关的字眼“胭脂扣。”

长孙无风闻言,脸色大变,愣愣的看着无名放在茶桌上的空杯子。

无名语气平谈道“我后来才知道,当年乳娘给我的毒药名叫胭脂扣。是留给咱们兄弟俩的,免得死前受辱。后来这药用在了左丞身上,无色无味。”

长孙无风面孔扭曲道“你怎么知道的?”

无名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长孙无风的脸。把抖如筛糠的弟弟按回椅子上重新坐好,然后自己也坐下道“用同样的毒药来结束当年的恶梦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我毫不犹豫的喝了。其实你想问的不是我怎么知道,而是我怎么没事吧?”

长孙无风脸色苍白,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结果发觉是空的,下意识的在手里紧紧攥着。

无名瞅了杯子一眼,叹了口气,解释道“京城的谍子再怎么废物,在我来京之前也该把资料都准备齐了吧?有没有提到过我的队伍最擅长用毒,而我在军中还得了一个毒师的称号?”

长孙无风面色变幻不定,握杯的手紧了紧,又微微松开。

无名对长孙无风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劝道“挺名贵的杯子,别摔了,还是放好吧。你现在才刚刚执掌大权,正是用人的时候。暗处的那三十名死士虽然身手一般,不过你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培养吧?好钢就该用到刀刃上,别在我这糟蹋了。”

长孙无风颓然一笑,突然有种刚刚登基时的那种无力感,语气直白道“这么说你早就发现了?哥,你到底什么境界?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真对付不了你?”

无名认真地点了点头,语气依就平淡道“我的境界一般,不过交手的经验有一点。这三十人一起上的话,我应该可以在一息之内全都解决掉。”

长孙无风满嘴的苦涩,从密报的分析来看,无名很可能真的有这个实力。低声问道“那皇族的修士就更靠不住了?”

无名又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道“殿外就有三人守着,而且都是高手。我先前故意泄露出了一丝杀气……他们没什么反应。”

长孙无风感觉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反倒没先前那么害怕了,喃喃道“果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吗?看来大岳王朝只要还姓长孙,咱俩谁坐这把龙椅都无所谓了。哥,接下来你是要动手了吗?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能不能别折磨我?我怕疼!”

无名伸出中指和食指“嘣”的在长孙无风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傻瓜,我是你哥呀!动什么手?以前我没本事护住你,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的苦。以后要是让我知道有哪个不开眼的混蛋敢欺负你,就算我打不过他,也要拼了这条命帮你戳他两个窟窿。”

长孙无风揉着额头,诧异道“你真对王位没兴趣?”

无名立起眼睛,夸张道“有呀!能娶那么多婆娘,天天轮着睡,一年下来都不重样。再生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小崽子,光想想都幸福死了。”

长孙无风被无名的粗鄙言语给逗乐了,居然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了一丝安心,试探道“要不我把王位让给你吧。”

无名连忙摆手道“还是算了,这种事儿想想是挺有意思的,来真格的就不行喽。我是懒散惯了,还打算全天下走走瞧瞧呢,哪能为了几个婆娘放弃整片天地呀?”

长孙无风努力的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坦然道“哥,都这么多年了,一下子转变过来是不可能的。其实我也记得那天你把我塞进柜子后,一个人拦在外面的场景,可是……说老实话,我现在对你还是又惊又惧。”

无名对此没有半点的意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奈道“在我脑子里还睡着另外一重人格,每当我产生暴怒情绪或者动手杀人的时候就会苏醒过来。那一夜你见到的就是另外一个我,其实这也同样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不光是你怕,我对他也怕的要死。”

长孙无风闻言一愣,错愕道“那你现在……”

无名自信一笑,捶了捶胸口道“我现在找到控制的办法了,不想让他出来他就出不来。”

长孙无风愣怔了半天,突然抿嘴笑道“哥,皇宫外面是什么样的?”

无名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这次长孙无风没有躲闪,笑道“外面可大了,有好人也有坏人,有鬼魅精怪,也有住着修士的名山大川。听说过平洲吗?我接下来就打算到那去逛逛,据说整个平洲都是尼姑和尚。唉,你想一下,放眼望去全是闪闪发光的秃头。何等的壮观呀!”

长孙无风扶了扶被无名揉歪的平天冠,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点,道“哥,这些年你都是咋过的呀?能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经历吗?”

无名见弟弟是真的在努力放下心中的芥蒂。嘿嘿一乐,脱了鞋,在椅子上盘腿坐好。面露回忆之色,道“那成,故事有点长,你要不嫌烦的话我就从最初落脚的小渔村给你讲起了哈……”

60 家族秘闻

两兄弟一个说,一个听。说到惊险之处长孙无风还会失声惊呼出来。

直到天色渐亮的时候,长孙无风实在熬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无名帮他除去鞋袜外套,又把被子掖好。凝视着弟弟熟睡后的淡淡笑脸,轻声夸了句“真帅气!”

轻手轻脚出了长青殿,反手关好门后。两名修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无名身前,躬身道“孙将军,长老有请。”

无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语气平谈道“带路吧。”

长孙宜年会找他,无名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这位家族前辈会选这样一个地方与他见面。

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屋外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中有几尾游鱼。因为无人打理,池水泛着水藻的绿气。四周都是枯黄的杂草丛,一条踩出来的小土道直通到屋前。

如果是放到村镇之中,这样的地方并不出奇。可这里正处于纤尘不染的皇宫深处,与周围的一切都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像是在雪白宣纸上粘的一粒老鼠屎。

长孙宜年躺在一张老旧的躺椅上,左手托在一个木质鸟笼的底部,正抓着一把瓜子逗弄长相丑陋的八哥。

给无名引路的修士走到泥路前就止住了脚步,让无名自行前往。

远远就听到八哥响亮的声音传过来道“人来啦!”

长孙宜年轻轻挥了一下手,鸟笼子缓缓飘飞出去,稳稳地挂在了不远处的桃树技头上。笼子随着枝头轻轻晃动,水盅和食槽里的东西一点也没有撒出来。

无名走上前去躬身行礼,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老人。

长孙宜年倒是一眼看出了无名的窘态,淡然道“你就跟风儿一样,喊我叔父吧。”

无名躬身道“是,叔父。”

长孙宜年上下打量了无名一眼,笑道“本以为你会无忧无虑的在小渔村里安度一生,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是被九鼎山的修士给带出来了。或许这就是你的命吧,注定不会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两人一坐一站。长孙宜年虽然在躺椅上,却仍然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无名左右瞅了眼,发现这里根本没给他准备第二把椅子。于是大大方方的取出安乐椅,稍稍调了一下高度,也变成了一张躺椅,和长孙宜年并排躺了下来。

长孙宜年对无名的无礼行为视而不见,只是目光在安乐椅上略微停留了一下,然后轻声道“你这些年的动向,在我这儿都存有档案。说实话,你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期。”

无名突然问道“叔父,如果这些年我真的陷入了绝境,王族修士会出手相助吗?”

长孙宜年直言不讳道“这绝境如果是你自己的选择,那死就死了。就像韦马滩那一战,你孤身阻挡蛮子的追杀小队那样。不过也不是完全不管,断仙台对你的追杀令就是王室出钱在背后摆平的。”

无名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八哥。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丑家伙现在像是雕塑一样,缩着脖子蹲在鸟笼里一动不动了。于是又侧过头看了长孙宜年一眼,道“从你们这些年对我弟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了。这么说当年发生的那桩血案,王族修士也是在有意放纵了?”

长孙宜年叹了口气,摇头道“守护王族的修士自有一套行事规矩,那一次是真的被有心人给钻了空子。事发后,所有参与叛乱的人都被抄家灭族。只是查到最后,却不得不收手。”

无名眼睛眯起,语气带着一丝讥讽道“怎么?还有王族都招惹不起的势力?”

长孙宜年没接无名的话,反倒说起了另外一件与之毫不相关的事情“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本是一块完整的大陆,后来因为几位神人相争而被打成了三十六块大洲?”

无名嗤笑一声道“这谁不知道?”

长孙宜年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无名,然后又恢复了昏昏欲睡的样子,不紧不慢道“其实这个传说是几大家族共同编篆出来的。当年参与那场大战的上古神人一共有七位。他们不但不是敌对关系,反而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

无名不知道长孙宜年为什么会突然跟他扯这些东西,没有插嘴,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长孙宜年继续道“那时天穹坠落了一块无比巨大的陨石,引起了一场席卷天地的灭世浩劫。几位神人拼尽一身神力,最终平息了那场灾难。在那场浩劫中,天地所孕育的生灵十不存一。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经过去的时候。却在某一天,其中一位神人偶然间发现了另外一个更为可怕的灾难被悄无声息的孕育了出来。”

无名适时地扮演起了好听众,连忙问道“是什么灾难?”

长孙宜年大概是年纪大了,不知是打了个盹还是在想事情。半晌后才继续道“陨石带来的巨大能量击穿了这片天地的原界屏障,把我们和另外一个世界联接在了一起。那个世界全是岩浆和恶魔,即便是最底层的生物,成年后也有比拟练气期修士

的战力。”

无名感觉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问道“那厉害的该是什么级别呀?”

长孙宜年摇头,继续道“所幸那些恶魔喜欢燥热的环境,而两个世界联接的地点又是在海底,所以对这个世界的破坏力还没有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再后来,七位神人经过商议,把大陆打碎成三十六块。布置出了天罡封绝大阵,彻底封死了藏在海底的裂缝。”

无名嘴巴微张,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用整个世界来布置一座封禁大阵,这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长孙宜年笑了笑,问道“是不是觉得这不可能,是我这个老头在编故事?”

无名很诚实的点了点头。

长孙宜年没有生气,竟是爽朗地笑出了声来,道“你这孩子倒是坦诚的可爱。”笑罢,再次正色道“封禁裂缝之后没多久,几位神人就先后去了其它世界游历。不过每位神人都有后裔留下,负责守护大阵。这些后裔就是不为世人所知的七大隐世家族。”

无名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些发涩道“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咱们就是七大隐世家族之一吧?”

长孙宜年淡淡道“准确的说,是隐世家族的一个分支,专门把守江洲的九龙阵图。还有其他的族人在守护别的阵法。对了,有一个名字你要牢牢记住了,他是七位神人之一,叫做长孙浩然。”

长孙宜年所说的这些东西离无名都太遥远了,他在震惊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道“这些和当年那场血案有什么关系?”

长孙宜年轻声叹了口气道“世界壁垒虽然被大阵保护起来,却没能彻底隔绝掉能量的传输。有一种大恶魔能通过某种手段把心念通过梦境投射到人类的心中,从而秘秘培养出了一批信徒。这些人可能是名门正派的掌教,也可能本来就是为人所不齿的邪教分子。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削弱七大家族的实力,破坏大阵的封印,把通道重新开启。”

无名眼睛眯了起来,沉声道“所以说,当年的事情不了了之,就是因为查到了这群恶魔的头上,无从下手?”

长孙宜年微微点头道“暗中排查了很多年,最后我们把目光锁定在了断仙台的身上。这个杀手组织很可能就是恶魔发展出来的人间力量,用于在关健的时候对修行界造成致命一击。我们之所以能让断仙台收回对你的追杀令,一来是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他们多少还要卖皇族这个面子。二来就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你姓长孙的缘故。”

无名咬牙骂道“他妈的,怎么又是断仙台?”

长孙宜年轻咳了一声,不满道“怎么当着长辈的面如此粗鄙不堪?”

无名嘿嘿一笑,小心道“军伍里养成的习气,一时还改不回来。”

长孙宜年轻哼了一声,继续道“蛮洲,嗯……就是那帮入侵蛮子的老家。主要的食物来源是海鱼和野兽,不过从前年开始,海水的温度变的越来越高。鱼群都迁移走了,迫于生存他们才向距离最近的江洲发动的入侵。”

无名愕然道“难道是封印出了问题?”

长孙宜年摇头道“目前还不清楚,几个家族都已经派遣修复封印的修士去查探情况。如果是真的,那恐怕离真正的动乱也就不远了。”

无名面色凝重道“这些东西没跟无风说过吧?叔父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吗?”

长孙宜年点头道“风儿的性格太过懦弱,如果在位期间出现了这种程度的动乱,是无法掌控全局的。你可以代替他成为皇帝,或者……加入到王族修士中来尽一份力。”

无名沉吟片刻,突然问道“要是我两样都不选呢?是不是就要被杀人灭口了?”

长孙宜年有些意外,问道“这两个选择都意味着取之不尽的修行资源。你不认真考虑一下?”

无名耸了耸肩道“我这性格野惯了,受不得约束。叔父,你给我个准信,要是不作出选择就得灭口的话,那我就当个王族修士好了。但以这种强迫的方式加入,我肯定不会尽心尽力。”

长孙宜年颇感意外的看了无名一眼,摇头道“灭口倒不至于,不过你得答应我。今天的谈话内容绝对不能泄露给其他人听。”

无名暗松了口气,答应道“我又不是说书先生,讲故事换不来银子花。当然不会干那出力不讨好的事了。”

长孙宜年继续道“不过你既然是长孙家的一员,就理所当然的要为家族出一分力。接下来我要求你发展起一个势力来,大小无所谓,是土匪还是宗门也都随便你。在王族需要的时候,能挺身而出就行了。”

无名有种被人赖上了的感觉,问道“这算是第三个选择吗?”

长孙宜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只是你这样,还有许多长孙家的人都在默默做着同样的事情。这次你要是再不选择,就真的可能被灭口喽。”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不过我现在还没精力整这个。组建势力

的事儿再往后放放吧,反正我不会看着弟弟受欺负就是了。”

长孙宜年弹出一块小小的五角形令牌给无名,道“随便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莫知楼寻求帮助。他们是皇族的人。”

无名看了看令牌上小小的“知”字,笑道“一个光明正大收集信息的组织果然是有皇族做后台的。就算是负面的消息也可以加工之后再发布出来。”

长孙宜年耷拉着眼皮,扬了扬手道“倦了,你回去吧。”

无名收起安乐椅,刚要离开,又停住了脚步。问道“二狗这个名字是叔父帮我起的吧?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长孙宜年闭着眼睛,平淡道“其实不是土狗的那个狗,而是苟且的苟。你和风儿两个娃娃,一个被扔到小渔村独自求活,一个在皇宫面对虎狼环视,都是身不由己的命。当时由感而发,就随口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意思是两个苟且偷安的孩子。”

无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当年送我去渔村的人除了叔父之外,还有个妇人吧?她后来怎么样了?”

长孙宜年没有直接回答无名的话,只是风轻云淡道“那是临时给你找的乳娘。怎么说你也是长孙家的子嗣,行踪还是不要走露的好。”

无名面无表情,轻轻重复道“临时的乳娘吗?”说完,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离开了。

等无名走远后,鸟笼子再次缓缓飞回到了长孙宜年的手中。丑陋八哥一下子又活越了起来,开口叫道“是个祸害。”

长孙宜年像个普通老人一样,手脚笨拙的打开了鸟笼道“自己玩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长的像乌鸦一样的丑陋八哥没再吭声,蹦跳着从笼子里钻了出来“扑棱棱”飞走了。

无名离开长孙宜年的小院没走出多远,一名小太监就满脸汗水的凑了上来,躬身道“请问是孙将军吗?”

无名诧异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太监嘴角抽了抽,总不能大不敬地直说眼前这位跟皇帝陛下长的一模一样吧?

口不心由的道“宫中的生面孔不多,奴才是猜的。陛下在找您呢,还请孙将军随我走一趟。”

路上小太监隐晦的透露出长孙无风在早朝上又被大臣给联手挤兑了,这会儿正在长青殿发脾气呢,需要小心应对。

无名在长青殿外就听到里面“丁零当啷”砸东西的声音,对太监摆了摆手,独自推门而入。

大殿内一片狼藉,长孙无风正咬牙切齿的去举铜制香炉。只是香炉太重,举了两下没举起来,刚好看到进殿的无名。失声喊道“哥,你跑哪去了?”

无名快步走过去道“叔父叫我过去谈话了,你这是怎么了?”

长孙无风死死抓着无名的胳膊道“我还以为你又不声不响的走了呢。”

无名拍着他的手,安慰道“不会,就算走也要先来跟你道个别呀。”

长孙无风咬着牙道“哥,你不是说有人欺负我,你就帮我出头吗?”

无名冷哼一声,眯起眼睛道“你把这些人的身份告诉我,哥送他们投胎去。”

无名从战场上带回的杀气在弟弟面前一直小心的收敛起来,这会儿是真的动了杀机。长孙无风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被无名的杀气一冲,长孙无风也冷静了下来了。丧气道“不行不行,都是重臣,不能轻易去动他们,这件事我还是慢慢图之吧。”

无名脸色铁青着道“你可是一国之君呀!有些毛病千万不能惯着他们,否则那些家伙还会蹬鼻子上脸的。既然皮痒了就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疼才行。”

长孙无风咬了咬嘴唇,低声道“真不用,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无名一拍长孙无风的肩膀,霸气道“我不管你别的什么身份。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弟,当哥的帮弟弟是天经地义的事。”

长孙无风微微摇头道“我先前说的都是气话。那些大臣不是不能动,而是不能轻易去动。其中牵涉的东西太多了,等天下稍微稳定下来,我再一点点收拾他们。”

无名点了点头道“你呀,以前什么都自己来抗,全天下都是你的敌人。以后不一样了,有哥护着你。再受了委屈就跟哥讲,哥给你出头。”

长孙无风眼眶突然有些湿润起来,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道“哥,有没有什么武功,不用没日没夜的苦练也能一下子变成高手的?”

无名使劲揉了揉弟弟的脸,道“这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有三招,自从创出以来,神挡杀神,佛当杀佛,临阵杀敌无往不利。”

长孙无风瞪大了眼睛道“真有这样的功夫?哥,能教我吗?”

无名拍着胸脯,道“当然啦,我跟你说哈,换了别人我肯定不教,但咱兄弟俩就不用见外了。这第一招叫野狗撒尿,第二招叫懒驴打滚,第三招叫猴子摘桃。哦,第三招对宫女和太监可能不太好用,抓那些不听话的大臣肯定没问题,保证一捏一个准……”

61 变天了!

皇宫外的临时军营里,受过封的军官们基本都已经回了自己的所属部队。

初心和荆钗在院子里相互喂招对练,刀来刺往,对彼此下手都是既刁钻又歹毒。若是放到外人眼里,一定会以为这俩人有什么解不开的生死大仇。

绿萝目不转睛的在一边旁观,神采奕奕。她如今彻底放弃了炼尸的这条路,正在寻找一条更为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向。

绮卉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手指摁着一颗夜明珠在桌面上滚来滚去,喃喃道“这家伙都两天没消息了,不会是见到皇宫里金银成山美女如云,不舍得回来了吧?”

她正念叨着呢,院门就被推开,现出了无名含笑的身影。

“哚哚哚”

一大片飞针迎面射了过去,全部钉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射满飞针的门上留出了一个整齐的人形空档。

无名面色如常的向前走了两步,见几人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这才回头瞅了一眼门板,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绮卉惊喜地喊了一声“师弟”然后就快步迎了过去。只是走到近处的时候变得略微有些迟疑起来,站住脚后问道“怎么感觉你才进宫两天就变白了?偷吃什么好东西了?”

绿萝手心凝聚出了一颗磷火球,冷着脸道“他不是无名。”

初心适时出声阻止道“等一下,先别动手。”说完,缓步走上前来,目光直直盯着来人道“你到底是谁?蜂尾和金豆怎么会在你身上?”

长孙无风本想借着无名的身份在外面好好玩几天,没想到才刚一露面就暴露了身份,不由长叹了口气道“我是他弟弟。”

初心眯起了眼睛,语气凝重道“二狗这家伙果然在宫里是有亲戚的。难道你就是……三狗?”

“唉?嗯!”

皇宫内,三声鼓响。

早已候在宫门外的文武百官依官职大小鱼贯而入,步伐平稳,没有一人发出异响。

全部站定后,静静地站在殿下等侍。直到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响起司礼太监的高亢嗓音“皇上驾到!”

无名身穿明黄色锦缎龙袍,头戴悬挂珠帘的平天冠,龙行虎步的从后殿缓缓走了出来。坐到龙椅上之后,两手轻轻搭在扶手上。

文武百官“哗啦”一下跪倒了一大片,齐呼“吾皇万岁!”

无名微微点头。

从龙椅上往下看,风景真是不错,一群眼高于顶的大老爷全都撅着屁股趴在脚下,一股豪情在心中油然而生。难怪那么多人打破了脑袋想当这劳什子皇帝。只可惜在百官的最前方,左丞和右丞昂首挺胸的站在那蹭他的威风,显得格外碍眼。

司礼监大太监见无名迟迟没有动静,传音道“陛下,您该说‘众爱卿平身’了。”

无名略微有些诧异,没看出来这太监居然还是个叩门境的修士。传音回道“不急,先让他们多跪会儿。”

太监闻言不再言语,低眉顺眼的退到了一边。

又过了半晌,左丞看了看无名的脸色,提醒到“陛下,百官们还跪着呢。”

无名这时才摆出个恍然的神情道“哟,朕居然走神了,众爱卿都快起来吧。”

下跪官员这才纷纷站起身来。

司理太监唱到“有本奏上!”

一名身穿四品官服的官员从队伍的最末席站了出来,大声道“臣有本启奏,文平郡守上报,郡内蝗灾泛滥。百姓颗粒无收,难以维计生活,请求调拨款赈灾。肯请陛下恩准!”

太监的声音适时在无名耳边响起“此人姓崔,是民生司的治粟内史,左丞一系的官员,刚被提拔上来不久。”

无名面无表情,拿起折子看了看,见上报的时间就是在两天前。不动声色的瞥了这名官员一眼,问道“崔爱卿,你可耕种过庄稼?”

这名官员诚惶诚恐道“下官世代农耕,乃是农户出身。在入京为官之前,便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无名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爱卿不但有手段让庄稼在霜降时节还有所收获的,还能让蝗虫在这个时候继续蹦。否则也不会递上这份折子了。这样吧,朕划拨一千两纹银给你,用于向百姓收购鸡禽来捕食蝗虫。不过当下国难刚过,正是用钱之际。灾情过后,你要还回十万只鸡才行。”

那名官员心下一急,还想辨上几句。却瞥见了左丞恼怒的眼神,悻悻退了回去。

另外一名官员站出来道“陛下,京城武门至文水路段的地面已经陈旧,需重新铺设。望圣上够调拨纹银十万两,以兴我大岳仪容国威。”

无名一瞅这奏折,忍不住乐了。

折子上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笔锋凌厉,条理清晰。通篇的小篆,其中却有四个字用的是瘦金体。捡出来一读竟是“此为贪官”四字。

无名抿起嘴,一本

正经问道“这段路可有破损塌陷?”

官员脸色不变道“不曾,但已被百姓踩踏了数月之久。”

无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此路段长宽几何呀?”

官员恭敬回道“长一百五十丈,宽十三丈。皆以上好的青石板铺设而成。”

无名掐指算了算,点头道“也就是说一丈路面就要耗费银子近二百两喽,嗯,用来扬我大岳国威倒也说得过去。崔爱卿!”

先前退回去的那位官员身体一哆嗦,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躬身道“微官在!”

无名慢悠悠地问道“若是铺设青砖地面的话,一丈大概是多少钱呀?”

治粟内史在心中算了算,大声道“回禀陛下,大约是六个大钱。若是连人工也一起算上的话,应该在八个大钱左右。”

无名“嗯”了一声。然后对那名官员道“我大岳王朝才刚刚度过蛮子带来的灾祸,以后百姓的日子还难着呢。面子什么的可以先放一放,既然路面旧了,就都换成青砖好了。拆下来的青石板既然不是全新,那就折价成七万两银子贱卖给……”

太监地传音适时提醒到“刘副都御史。”

无名干咳了一声道“卖给刘爱卿好了。刘爱卿,你可愿为朕分忧呀?”

刘副都御史脸色像吃了苍蝇似的难看,呆在当场说不出话来,求助似的望向右丞。

崔姓官员这会儿不觉得倒霉了,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位比他还倒霉的官员。能让右丞一系的人吃瘪,说不准左丞大人心情大悦,他还能因祸得福呢。

右丞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王朝颜面岂能如此儿戏?”

无名被气笑了,反问道“王朝颜面?我大岳王朝百姓疾苦,食不果腹算不算王朝的颜面?国库亏空,养了一群只会往自己腰包里拾掇的蛀虫算不算王朝颜面?”说完,霍地站了起来,用手点着群臣厉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朕这些年任由你们欺瞒,就可以把朕当成个傻子了?我问你们,在你们的眼中是不是王朝的颜面就像那青石地面一样,是用来给你们恣意践踏的?”

右丞摆出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口中却大声道“请陛下慎言。”

无名毫不退让的瞪着他,讥笑道“怎么?朕这是没给足你面子,把右丞大人给惹生气了?那好,朕向你赔不是了!”说完,竟是向右丞躬身行了个大礼。

右丞黑着一张脸,连忙侧过身子让开。口中道“老臣不敢,恳请陛下恕罪!”

就算他再不把这个皇帝当回事,也没胆子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受这一拜。

皇族修士也是有底线的。

无名冷着脸望下去,突然发难道“身为治粟内史却不解民情。在当下这个季节居然上报什么颗粒无收的屁话,还好意思声称世代为农。这个时候闹蝗灾?三岁稚童也写不出这样的折子吧?黄爱卿,这样的官员按律该如何处置?”

黄城的老爹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戏心态,没想到躲在人堆里还会被点到名,吓了一哆嗦。先是隐晦的看了一眼左丞,见老人把头歪向了别外。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硬着头皮道“为官不力当剥去官身,杖三十,同僚受连带责任。而欺君之罪当诛。”

无名又伸手指了指大堂上噤若寒蝉的另外一人,问道“这个呢?”

黄大人“咕噜”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道“贪赃枉法,应剥去官身,抄去家产,举族发配至苦寒之地劳役。”

无名重重“嗯”了一声,坐回到龙椅上,沉声道“最让朕无法忍受的是你们都把朕当成了傻子。这么拙劣的折子都敢递交上来,是在当面羞辱朕吗?是不是退朝后好拿这种事情跟那些酒肉朋友吹嘘一番呀?谁给你们的胆子?是有人唆使你们这么做,还是仗着有人背后给你们撑腰?”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群大臣“哗哗”跪倒了一片。

这次无名的话头直指左右丞相,哪怕他俩素来不和,现在也被逼着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右丞满脸地忧心之色道“陛下终日为国事操劳,一定是累坏了,该退朝休息了。”说完给司礼太监打了个眼色。

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耷拉着眼皮,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无名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累了?这龙椅舒服得很呢,要不你上来坐个试试?”

板着脸装腔作势的当了半天皇帝,无名还真是累的够呛,连“朕”这个称呼都变回了“我”。可一想到这群老王巴天天在朝会上欺负长孙无风,就一肚子气撒不出去。

左丞见到右丞被怼的哑口无言,出声解围道“陛下何出此言?莫非是要逼着我等老臣在殿前以死明志才肯相信我们的一片忠心?”

无名“啪”的一下拍在龙椅扶手上,赞道“不愧是左丞,有魄力!来来来,大伙把地儿给腾出来,我这大殿的柱子你随便挑,想撞哪根就撞哪根,

其他人也别客气哈。愿意追随左丞脚步明志的,事后我追封他忠勇户的称号。要是有本事把这金銮殿撞塌了,我绝不追究责任。”

左丞被气的浑身颤抖“你……”了半天也没找出句合适的话来。

无名现在反正已经装不下去了,痞相萌生,撇嘴道“你什么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这么多年,累不累?要不休息一下?”

右丞大声道“陛下病了,速传御医。退朝,退朝!”

无名怒道“闭嘴!你官大还是我官大?怎么比我说话的声音还大?黄爱卿,黄爱卿?”

黄城的老爹两眼一翻,假装昏了过去。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听一清清楚楚。

朝堂之上瞬间没了动静。

左右丞相也都躬身行礼后退回了两侧。

长孙宜年

这个老人才是满朝官员真正忌惮的所在。

无名撇了撇嘴,在龙椅上重新坐好。整理了一下思绪,对跪了一地的官员道“都起来吧。”

躺地上装死的黄大老爷一骨碌爬起来,混在了人堆里。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一众官员都起身站好后,无名才悠悠道“蛮族入侵期间,江洲大量招募士卒,如今战事已止,军饷可有拖欠?”

兵部侍郎站了出来,躬身道“回禀陛下,目前国库亏空。大部分将士的军饷已经到位,少数的饷银一时凑不出来。还要稍晚一些,等缴获蛮族的物资变卖后才能补上。”

无名点了点头,道“看来这大殿之上也不都是废物。阵亡的将士若有家眷一定要优先发放抚恤金。贪墨士卒军饷及抚恤金者,不论身份,斩!虚报死伤者,斩!”

兵部侍郎猛的抬起头,激动道“陛下圣明。”

无名继续道“大战虽然停歇,但是兵马不可松懈。这个冬天,展开剿匪练兵行动。纵匪不报者,斩!以无辜百姓充匪冒功者,斩!待开春之后,若无战事,所有青壮士卒,解甲参与农耕,以缓解春种的压力。”

兵部侍郎深深行了一记大礼,高声道“臣领旨!”

无名又道“典客何在?”

一个大腹翩翩的胖子站了出来“微臣在。”

无名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刚刚太监传音说这胖子是左丞的心腹,有点办事的机灵劲,却也是个巨贪。

上下打量一下这胖子,无名道“和蛮洲那边取得联系,朕有意向让两洲达成贸易关系。允许蛮族女子和五岁以下的稚童迁居到江洲生活。若是与先前投降的士兵组成家庭,江洲就承认他们的臣民身份,可以在指定城池购置土地和房产。”

胖子躬身领旨。

左丞才刚刚说出了“陛下”两个字,就被无名用眼神瞪的一怔,低头退了回去。

无名继续道“刑部把法案改一下,将对蛮族的奴役时间从三十年减为十年。十年后,如果仍然有意愿留在这里,可以承认他们在江洲平等臣民的身份。但在此其间如有违法的行为,以最重刑罚论处。”

刑部侍站出来领旨。

无名没有停下的意思,再次安排道“经过蛮族一役,沿海出现大量的空城。需要马上驻派新的郡守上任。凡是在这些城中落户的商贾富户,若是租房的话,以最低价出租。购房的话也同样以最低价格出售。只要在城中经商者全部免税三年。”

户部的左户尚书站出来,躬身道“臣领旨!”

无名缓了口气,身子微微向后倚了倚道“从今往后吏部设立青天鉴,专司朝野官员的职务监管。可以越过品阶,将不守规矩的官员直接呈报到朕这里来。”

吏部尚书乖乖站出来领旨。

无名风轻云淡道“你们之中有些中饱私囊的龌龊事儿,朕不是不知道。帐本上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如果拿了不该拿的银子,又做不好该做的事。哼!到时可别怪朕连本带利的都讨要回来。

大殿之下许多官员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无名长呼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摊在龙椅上,问道“谁还有折子,一起拿上来吧。”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没一人跑出来触霉头。

连左右丞相都碰了一鼻子灰,谁还敢出来当出头鸟呀?今天圣上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从唯唯诺诺的小子变成了乱咬人的疯狗。

无名见下面没人站出来说话,终于笑道“没折子的话就退朝吧。对了,大家都知道当下国库亏空,正是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的时候。家里有闲钱余粮的就捐些出一些来好了。当作报效国家也好,花钱消灾也罢,看你们自己的心情,多少随意。”

“花钱消灾”四个字咬得特别重,退朝时无名嘴角翘起,留给了百官一个琢磨不透的玩味笑容。

62 人间百态

长孙无风面对无名的几位好友闭口不言。左瞅瞅,右看看,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初心脸上满是诧异,把无名的信递给了绿萝。

绿萝才要伸手去接,就被绮卉给一把抢了过去。

初心无奈地看了眼绮卉,对绿萝道“二狗那家伙说要在王宫里待两天,让咱们都好好放松一下,带他弟弟在城里到处转转。”

绮卉看信上果然是这么个意思,气恼道“咱们对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绿萝淡淡一笑,提醒道“可以找城胖子啊。”

等几人找到黄城时,这货正把黄府闹的鸡飞狗跳,逼着府里的下人品尝他的手艺。

可怜一帮丫鬟家奴苦着脸,上大刑一样去吃那些味道恶心的东西。还得绞尽脑汁去夸这饭菜是如何如何的美味。

见到长孙无风后,黄城的眼珠都快贴到了他脸上,一个劲地啧啧称奇。

初心几人道明来意后,黄城一拍胸脯大包大揽地应承了下来,不就是玩吗?他黄大少实在是太擅长了!

长孙无风从没想过皇宫外的世界居然是如此的五彩缤纷。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恨不得多长几双眼睛,几张嘴巴出来。

在这里不会有司礼监的太监没完没了地提醒他注意仪容。他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拿着一串糖葫芦混在初心几人中边走边吃,想跑就跑,想走就走。

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铺子,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纸砚墨宝、古董文玩。

绮卉和绿萝在胭脂水粉方面难得的达成了统一意见,笑颜如花,叽叽喳喳的讨论哪个味道香,哪个颜色好。初心和荆钗看上去则像是默默跟在后面的护卫,用斗笠遮住头脸。

城胖子终于有机会在几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把了。谁要是看好了什么东西,价格都不用问,豪气地大手一挥全部买下来。

消灭掉糖葫芦的长孙无风这会儿正在和一包油炸臭豆腐较劲。这种民间小吃别说是在宫里吃了,就连说出名字来都会让司礼监的太监们觉得辱了圣上的耳朵。

形形色色的京城百姓,往来不绝的车马轿子,各色的幡旗和铺子,从未见过的稀奇小玩意儿,还有形形色色的小吃。这些都让长孙无风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一面宫墙,竟是隔绝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黄城见长孙无风比初心几个刚来京城的外地人更像个土包子,嘿嘿一笑,胳膊一把搭住他的肩膀道“我说三狗,你不会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宫吧?”

长孙无风哪跟人这么勾肩搭背地说过话?怒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笑得有点不太自然道“是呀,我从小在宫里长大,一直都被人管束着。这是第一次偷跑到外面来,我哥留在宫里就是帮忙打掩护呢。”

黄城摇着头,啧啧道“真够可怜的,都快赶上龙椅上的那位了。你小子不是太监吧?在宫里是做什么的?不会是圣上的伴读书童吧?”

长孙无风支支吾吾道“我……差不多吧。”

黄城嘿嘿坏笑,压低嗓音道“唉,那皇帝陛下长啥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后宫是不是真的美女如云呀?听我爹说,宫里连丫鬟都是精挑细选的绝色美女呢。”

长孙无风呵呵干笑了两声道“皇帝嘛,长的还行吧,跟普通人差不多。至于宫里是不是美女如云……我也说不好,看多了就感觉不出来了。”

黄城怪笑了两声,露出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道“走,哥带你去见识见识啥叫女人。不一定比宫里的漂亮,但绝对比宫里的有味儿!”

绮卉突然站住脚步,气恼道“喂,城胖子。你说的不会是烟花巷子吧?可别把三狗给带坏了!”

黄城眼珠一翻,理直气壮道“烟花巷怎么了?去了又不一定真要做那龌龊事儿。那的小曲儿可是京城一绝,别处想听都听不到的。再说了,那里的姐儿一颦一笑都是学问,你真不感兴趣?要是能学来个一两手,以后保管你家男人没心思在外面拈花惹草。”

绮卉脸上一红,轻“呸”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那就去瞧瞧吧,你们可别乱想啊。我就是去听曲儿的。”

绿萝无可奈何的瞥了绮卉一眼,脸上也有期待之色。

初心扭头看了看荆钗,没有作声。

烟花巷是京城真正的销金窟,整要街都是青楼勾栏。有上档次的精致雅舍,也有在街边招揽生意的风尘女子。出入在这里的都是些自诩风流的才子和有身份的在朝官员。平常百姓那点收入只有流着口水想想的份,最多在吹牛皮的时候靠着道听途说的传闻过过嘴瘾罢了。

长孙无风窘态连连,被站街女子扬手帕、勾手指的动作闹地面红耳赤。使劲低着头,却又忍不住用眼角去偷偷打量,引来一阵阵悦耳的娇笑。

绮卉冷哼了一声,厌恶道“这些女子怎么如此的不要脸?”

绿萝轻轻叹了一声,道“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哪个姑娘愿意如此糟践自己?”

长孙无风抬起头,疑惑道“身不由己?”

黄城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道“是呀,要么是家里太穷,从小被卖到这的。要么是男人死在了战场上,靠做这个来养家的。说起来她们算是不错的了,起码靠着身段能有口饱饭吃。我以前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别人的死活关我屁事?后来当了兵,这一路是真见识到什么叫饿殍遍野了。”

长孙无风沉默不语。

突然黄城在他的肩头拍了拍,咧嘴笑道“不说这些扫兴话了,咱们到地儿了。这家飞凤楼可不得了,整个烟花巷的前三甲花魁,这儿占了两位。走,带你们见识见识去。”

飞凤楼果然和其它青楼有很大的区别。楼不算高,只有三层。没有花花绿绿的俗气装饰,也没有站在门前招揽生意的姑娘和老鸨。一步迈入,只感觉一下子从喧闹的街道步入了曲径通幽的山林竹楼,处处透着一股清静素雅的出尘气息。

楼内不知焚着什么香料。不是常见的檀香味,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青竹气味。

迎客的侍女身着素净的洁白衣衫,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仙子气息。偏偏衣衫的质地又极薄,隐隐透出藏在几层布料下的婀娜娇躯。

两名侍女迎上前来,含羞一笑,既不冷漠也不谄媚。其中一人声若百灵道“欢迎黄三公子大驾光临,几位请随奴婢到雅间歇息。”

这里所谓的雅间是个半开放的房间。三面是厚实的竹墙,最内侧的一面由垂下的白纱遮掩。白纱的纺织工艺奇特,只能单向的从屋里看到外面,却不隔声。客人可以透过白纱观赏台上的表演,

也可以在此与相中的姑娘行那鱼水之欢,最能激发出人性中那丝扭曲的满足感。

黄城小声介绍道“这里是仿照修士府邸修建的,姑娘们也模仿的像模像样。有许多位高权重的大老爷最喜欢这种调调,为此一掷千金都不皱一下眉头。”

绮卉“呸”了一口,不屑地道了声“无耻”。眼睛却忍不住在四处打量,发现这里的老板是真花了大心思的。所有细节都一丝不苟,连坐榻茶盏都是价格不菲的上品物件儿。

一名侍女轻声问道“贵客可需要叫上几位师妹对饮?”

这话说的比较含蓄,其实意思就是要不要挑上几个姑娘,边听曲边做点大家都喜欢做的事。

黄城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几道杀气,一本正经的拒绝道“不必了,上一壶春雪茶就行。我们是来专程听曲的。”

等侍女退下后,黄城一把搂过长孙无风,在他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下次哥哥单独带你来玩!”

长孙无风顿时感觉一阵脸皮发烫,做贼似的用眼角瞟了瞟左右,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虽然宫里每晚都有嫔妃侍寝,可到了这种地方竟然有种做贼的刺激感。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大抵上就是这种心理吧?

茶水上来后,还没饮上几口。屋外就响起了一阵清冷悠扬的萧笛之音,片刻后又有古琴之声丝毫不显突兀的加入了进来,与其合奏在了一起。如同来自山林之外的袅袅仙音。

黄城兴奋道“要来了!”

果然,一段悠扬的音乐过后,声音骤停。飞凤楼的花魁之一登上了木台。

不见其人,而是先从幕布后伸出了一只如藕的**玉足。足尖上挑,再点地,然后一条雪白的长腿跟着露了出来,在台面上划出个半圆,一道倩影“唰”的一下从幕布后面滑了出来。

“嗷”无论是雅间的贵宾还是台下的散席都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那些平日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瞬间卸去伪装,把手圈成了喇叭嘶声叫嚷。

音乐声再起,轻快的节奏中夹带上了一丝旖旎韵律。

台上女子若是单论起姿容,比绮卉和绿萝都有所不足。就是放在长孙无风的眼中,和后宫的佳丽相比也只能排在中等水平上。

可她身上却有着一股说不尽的吸引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会说话一般,幽怨地吐露着深山痴等的衷肠。一个眼神,一次转身,一次挪步……每个小小的动作都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气息和无尽的狐魅勾引。

其实这种反差的诱惑感在绿萝身上也有,而且她还是天生自带的。只不过绿萝的性格淡漠,并不明显而已。而这位花魁却是抓住这个特点去不断的放大。

长孙无风已经完全呆住了。

后宫的那些大家闺秀自小在礼仪上受过严格训练的。哪怕与他行那传播子嗣之礼的时候,也都是老嬷嬷教的几个固定姿势。他哪里想过,一个女人竟然可以娇艳到这等地步?

不说长孙无风,连绮卉和绿萝都看呆了。初心掩耳盗铃地闭着眼睛,偷偷眯起一条缝,一边小心的打量荆钗的反应,一边偷看下面的女子起舞。

台上音乐突然一变,像是从极高的地方急转直下跌入了谷底,变的委婉慵懒起的。幕布后一名用折扇掩面的青衣女子也缓步登上台来,单手向后弯腰撑地,柔若无骨的倒翻了出来。

台上两女一温婉,一火辣;一恬静,一直白。交织在一起,让整个飞凤楼的客人彻底疯狂了起来。

长孙无风脸色潮红,相比之下宫中的歌舞简直像尼姑念经一样枯燥乏味。

城胖子又凑了上来,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唉,看这两个花魁的气质。像不像你的二位嫂子?她俩可是名副其实的修士,你哥才是真有福气哪!”

长孙无风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认同,突然生出了不顾一切逃离皇宫的想法,这皇帝谁爱当就让谁当去。

一曲结束,两位花魁并没有下场,就站在台上用手帕给彼此小心的拭去额间香汗,这个小小的举动更是点爆了全场。

“八百两,白花魁!”

“一千两,青花魁!”

“三千两,俩位花魁我都要了!”

场上三三两两的响起了报价声。

绮卉疑惑道“他们在干什么?”

黄城露出一脸的猪哥相,咧嘴笑道“竞价啊,谁出的价钱高,谁就能点到一位花魁共度良宵。”

绮卉冷哼一声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初心正襟危坐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小心的看了眼神色不明的荆钗。

这时,一个苍老浑厚的嗓音响了起来,霸气道“一万两,今晚老夫就收下两位花魁了。”

这道嗓音极有特点,雄浑中夹杂着一丝破音,说话带有浓厚的江北口音。

长孙无风的脸色在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就变得难看了起来。如果没听错的话,这人应该是工部的一个侍郎。因为说话有特点,给长孙无风留下了很深的印像。上次接见,此人竟是一身缝缝补补的官服前来面圣。据说一身官服穿了八年都不曾换过,被右丞誉为国之栋梁的清廉之臣。

果然听黄城啧啧道“这人可不得了,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官员。屁大的本事没有,愣是抱上了右丞的粗腿。出手那叫一个阔绰,国库就跟他自己家的钱柜一样。”

长孙无风听黄城的口气似乎知道这个人,试探着问道“工部侍郎?”

黄城酸溜溜道“那副拉屎挤爆痔疮的破嗓子,除了他还能是谁?可惜了两位花魁姐姐,以后就算有幸成了入幕之宾,一想到曾被这头猪拱过也没了兴致。”

长孙无风对此深以为然。

他现在不觉得黄城说话粗鄙不堪了,反倒听着挺顺耳。有些情绪就得通过粗话才能表达得淋漓尽致。

飞凤楼的客人受了刚刚一舞的刺激,纷纷选了姑娘来宣泄小腹中升起的邪火。不时从其它雅间里传出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仿佛相互间有所攀比一样,一声高过一声。

绮卉几人羞红着脸颊逃也似的跑了出来,直骂黄胖子不是个东西。

黄城的脸皮跟腮帮子上的肥肉一样厚实,嬉皮笑脸地道“全当是一场修行嘛。”

结果被几人同时“呸”了一脸。

随后黄城又带着几人去见识了京城中最大的赌坊。

本来只是随便玩上几手而已。不曾想,长孙无风身为国君,有一国气运加身。上了赌桌,想输都难,甚至赌坊暗地里动手脚都奈何不了他的赌运。

要不是长孙无风觉得光赢不输实在无趣,这家赌坊非要被他给搞倒闭了不可。

出了赌坊没走多远,几人便在一条巷弄里被十多名打手给堵住。

结果有城胖子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纨绔在场,双方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

初心和荆钗没有出手,否则这些打手瞬间就要变成一地死尸。京城杀人是件很麻烦的事儿。

绮卉和绿萝也没动手,不愿被这些小喽搞脏了衣服。

剩下的就只有一身肥膘的城胖子和一脸跃跃欲试的长孙无风了。

城胖子虽然在军伍的时候是个伙夫兵,可那也是破阵部的伙夫兵,平日里没少学将士干架的本事。对上蛮子是没什么底气,揍几个市井泼皮还是有这个信心的。更何况身后还站着几位神仙高手给他壮胆。

长孙无风自从跟无名学了那三招绝技之后,一直没条件施展。这下刚好可以借此机会一展拳脚。

双方才一动手,赌坊的打手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胖子的力气大不说,下手还特别黑。被他揍上一下,半天都缓不过劲来。而打在他身上的拳脚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就像打在一大坨滑腻的肥肉上一样。

长孙无风对上了一个干瘦的黑脸汉子,依照学习绝技的顺序,上来就是信心满满的一招野狗撒尿。

野狗撒尿这招是撩起一条腿向斜后方踢,重点在于逃跑时的出其不意上,有点回马枪的意思。

结果长孙无风正对着黑脸汉子用出来,就变成了把脸凑上去。

黑脸汉子一瞅,居然还有这好事。毫不客气的一拳打在长孙无风的脸上,“嘭”地一下把他给砸的连退了好几步。

那名黑脸汉子得势不饶人,冲上前就又是一拳。然而面前却突然一空,不见了长孙无风的身影。

长孙无风在情急之下,用出了第二招,懒驴打滚!

本想着先避其锋芒的,结果被刚刚那一拳打的有点懵,滚反了方向,正对着黑脸汉子滚了过去。

就在黑脸汉子一愣神的功夫,两腿间猛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疼的他五官都聚在了一起,死死夹着腿,缓缓跪倒在了地上。

长孙无风这才一骨碌爬起身来,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满脸的不可思议。

想不到大哥说他在宫中用不上的第三招居然这么厉害。

接下来长孙无风仿佛开窍了一般,与黄城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横着摘桃,侧着摘桃,背身摘桃,拧劲摘桃……

半晌之后,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夹着腿呻吟的汉子。

黄城两手撑在膝盖上使劲喘着粗气。

长孙无风则背起双手,微微仰头望天,目光迷离地轻声道“或许……和大哥换一下身份,江湖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吧?”

初心等人面色古怪。

不愧是兄弟俩啊!

黄城一扯长孙无风的胳膊,招呼道“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跑?”

几人扯着长孙无风飞快的跑出了几条街,然后上气不接下气的城胖子和长孙无风对了视片刻,都痛快无比的哈哈大笑起来。

夜里

黄大人拖着一身的疲惫下了轿子。

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的脑子抽了什么疯,毫无征兆地对文武百官动起手来。

早朝才颁布了一系统的圣旨,下午就命人查抄了两位官员的家。左丞和右丞派系里各一人。

虽然是两名从六品的官员,却正儿八经是左右丞相用心培养的嫡系力量。查抄的罪证确凿,两人私下里一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不分巨细的被罗列了出来。

不过大家心里都明镜的,这表面上是处理了两个贪赃枉法的官员,实则是在敲打满朝文武呢。

黄大人一点都不怀疑,那所谓的捐赠银钱一事如果继续推诿下去,明天可能就会被查出一对五品的官员了。

这些年来,陛下的不作为助长了不少歪风邪气,包括他黄大人在内,没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咬咬牙,全当是花钱消灾了。

可陛下居然每次都会当众点到他的头上问“黄爱卿,这个罪应该如何呀?那个人应该怎么处置呀?”搞的他里外不是人。

不光是左丞和右丞两个派系,就连保皇派都对他敬而远之了。

总之,他现在是彻底被百官给孤立了。再这么下去,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身心疲惫的随大儿子黄政一起进了家门,见到老三正在家里大摆宴席,兴高采烈的和狐朋狗友推杯换盏。黄大人心中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就冒了出来,快步走了过去。正要厉声训斥,却发现是黄城的那一群军中朋友,其中还有那位与陛下极为相像的少年将军。

见到是这几人后,黄大人立马打消了发脾气的念头。

毕竟儿子结交的正经朋友不多,况且这名少年将军受过勋之后官阶还比他大了半级,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当他再次看向长孙无风之后,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黄城连忙介绍道“这是孙将军的弟弟,叫三狗。”

黄大人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孙将军的弟弟?三狗?

你大爷的三狗!

这份气态,这个表情,还有看向他的玩味眼神。

黄大人两腿一软,身子一下就矮了半截,幸好被大儿子死死扶住才没当场跪下去。额头的汗水唰的就渗了出来,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原来是城儿的朋友呀,大家都别客气,把这当成自己家就好了。”

这下黄大人算是回过神来了。

龙椅上那位问他律法条例,原来不是借他的嘴给大臣们下眼药,而是真的不懂呀!至于为什么偏偏会找上他,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只认识他吧?

想通这些后,黄大人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宫里的内幕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可如今陛下都住到他家里来了,更要命的是不知道被哪个挨杀刀的给打成了乌眼青。这要是传出去,得长多少个脑袋才够砍的呀?

跪还是不跪?

正当他犯难的时候,长孙无风笑道“我和黄叔叔在宫里总见面,算是老熟人了。这还是初次来府上打扰呢,叔叔的政务繁忙,一定很辛苦了吧?不用管我们,您先去休息吧。回头咱爷俩再单独聊。”

黄大人差点就跪下谢恩了。幸好有大儿子搀扶着,这才没露出端倪。强挤出一个笑脸道“那好,我就先去歇着了,到书房歇着。大伙都喝的尽兴啊!”

与在座的几位客套一番后,黄大人缓缓回了书房。脚步沉稳,气度不凡。只有搀扶他的黄政清楚,那掩饰在官服下的两条腿正在玩了命地打摆子……

63 岳城双龙

黄大人说是回房休息,可哪敢真的这么干呀?一个人在书房如坐针毡地候着,连官服都没敢脱。

黄政和黄武两人被打发去陪客人了,并且被很严厉地叮嘱不要乱讲话。一旦那边的酒宴结束,马上过来通知他。

两个儿子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依吩咐行事去了。

一场酒席下来,宾客尽欢。玩了一整天的几位酒足饭饱后也都回到各自的客房休息去了。

书房内,一君一臣在秉烛夜谈。

长孙无风坐在书案后,黄大人小心的站在一侧。微躬着身子把朝堂之上发生的点点滴滴汇报给他听。

长孙无风越听脸色越精彩,兴奋道“左右丞那两个老王八就没有发难?”

黄大人面色变得古怪起来。都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皇帝陛下才跟小儿子厮混了一天,连“老王八”这个词都学会了?

小心翼翼地回道“哪能不发难呀?那两位老……丞相要带着文武百官以死明志呢。”

长孙无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道“又来这一套,朕迟早要让他们好看。我哥怎么处理的?”

黄大人边观察长孙无风的脸色,边小心的回道“孙将军说……他说金銮殿的柱子随便这些大臣挑,选好哪根就撞哪根。有本事把金銮殿撞塌了也保证不治他们的罪。”

长孙无风眼前一亮,抚掌大笑道“妙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一手?那左右丞什么反应?”

黄大人赔笑道“他们的命金贵着呢,肯定不舍得真撞呀。不过在百官面前被折了面子,退朝后都私下里聚集到一起讨论对策呢。为臣被两派排挤,没有参与其中,不知道他们具体商议了些什么。不过他们还没开始行动呢,孙将军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各查抄了一个派系的从六品官员。许多老臣都嗅到了其中的意味,开始明哲保身起来。”

长孙无风叹道“我要是有这魄力,哪会被欺辱这么多年呀?”

黄大人拍了个不算马屁的马屁道“陛下宅心仁厚,对这些官员了解的越深就越多顾及。短期来看孙将军快刀乱麻颇为快意,可从长远来看,还是陛下的徐徐图之才是王道。”

长孙无风只觉郁积在胸中多年的闷气一扫而空,摆了摆手道“行了,朕乏了。朝堂之上还有劳黄大人多加帮衬,朕再微服私访几日便回了。”

黄大人这才点头哈腰地将长孙无风送回到客房。

反身回屋的时候,黄大人白天的一身颓态荡然无存,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还以为受到各派系的排挤,仕途无望呢。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那不学无术的小儿子竟然请回来一条真龙。

黄宫之内。

除了陛下的心腹太监知道内情之外,其他人根本不敢对无名的身分有所猜疑。

无名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

司礼监大太监提醒道“还请陛下,注意仪态。”

无名撇嘴道“临时顶替两天而已,再说这儿又没别人,不用这么较真吧?”

见大太监闭口不语,无名指了指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道“我弟弟也每天处理这么多折子?”

大太监两手拢在袖子里,平静道“这算少的了,现在虽是百废待举之际,却比不得蛮子入境的时候。那时陛下常常通宵达旦处理政务,根本顾及不上休息,放下折子就参加早朝,回来后继续批阅奏折,实在倦了就伏案小憩片刻。可恨那些官员不作为不说,还处处阳奉阴违,给陛下添堵。”

无名怒骂道“他娘的,这帮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王八蛋!”

大太监轻咳了一声,提醒道“请陛下注意措辞。”

无名头疼无比的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一本正经道“公事是办不完的,我现在要泡个澡放松精神。劳烦公公给安排一下。”

大太监行礼道“是,不过后宫的嫔妃不便安排,只能由宫女来侍奉陛下沐浴。”

无名摆了摆手,无所谓道“那些都是我弟妹,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

对无名来说,能躺在温泉里歇歇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还有宫女侍奉,那根本就是个意外之喜。

鬼知道做皇帝有多累!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混蛋,为了让皇帝保持仪容,居然在龙袍内绣了三根竹条。一天下来搞得无名腰酸背痛,比平

日练功还要辛苦百倍。

偌大一个温泉池子,除了无名之外再无第二个人,太监们都在门外候着。

无名三两下就把一身龙袍脱了个干净,随手丢到休息用的椅子上。

终于除去这一身束缚,无名拖着长音“呦吼”怪叫了一声,就“扑通”一下跳进了温泉里。

泉水里加了让人心神放松的花草。无名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出声,终于感觉到了那么一丁点做皇帝的好处。

片刻后,十几名身着白纱的宫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花瓣、皂角等沐浴之物。

无名哪享受过这等待遇?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中竟是隐隐对一些羞羞的事情有了期待之感。

这些宫女过来显然不是为了傻呼呼地站在温泉外发呆,而是小心地进到池水中,动作轻柔地给无名捏肩揉腿。

除了她们身上的一袭白纱之外,再无任何衣物遮挡。遇水之后,诱人的娇躯纤毫毕现。

大太监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外,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泥塑。

突然听到温泉内传出了数声女子的惊声尖叫。大太监双眼一睁,毫不犹豫地推门冲了进去。

只见浴室内除了惊慌失措的宫女之外,无名脸朝下昏倒在了温泉里,水面露出个白花花的大屁股,泉水被大股的鼻血所染红……

清晨

黄府大院内,初心和刑钗又在进行雷打不动的对练。其中的凶险之处长孙无风和黄城两个门外汉根本看不出端倪来,只觉得二人像跳舞一样上下翻飞,很是赏心悦目。

另外一边绮卉和绿萝打的就热闹多了,术法乱飞,锤声轰鸣。你来我往,谁都没有服输的意思。

旺财没精打彩的蹲坐在长孙无风的身边,强打起精神看两头对练。

长孙无风瞄了眼这头不驴不马的怪物,问道“胖子,这真是我哥的灵兽?”

黄城得意道“何止呀,它还是我们军部的吉祥兽呢!通灵的很,能听懂人话。速度快,力气大,还善于潜水。野外行军的时候找水源,抓猎物都不在话下。天热的时候还能放出寒气给大伙解暑呢!”

长孙无风眼中放光,伸手拍了拍旺财道“没想到,天下竟有此等奇物!”

旺财听有人夸它,得意的昂起头打了声响鼻。

长孙无风用肩膀撞了撞黄城,恳求道“胖子,给讲讲我哥的事儿呗。”

黄城看了眼这张和无名一般无二的面孔,着眼望向天空,喃喃道“你哥呀,他可不得了。刚认识狗大厨那会儿,他才是个新兵。除了身边跟着样貌古怪的旺财外,谁都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伙夫……”

长孙无风静静的听着。关于无名入伍后的资料早就已经整理成了书册,可通过黄城口述出的点点滴滴,仍然能从中感觉出与文字记载完全不同的味道。

他听到的不再是无名如何的聪明,如何的善战,如何带兵有方。而是一个有点闷骚有点坏,会殚精竭虑让将士们变强的军官,是个为了属下跑去跟将军拍桌子的大兵痞。

他知道了那面“破”字大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也知道了大哥手里有柄大到不像话的长刀的由来。

说到后来,黄城自己的眼眶都湿润了起来。语气中略带哽噎道“有无数将士说没就没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传到京城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被篡改过的阵亡数字而已。破阵营的那些弟兄算好的了,起码名字都刻在了那柄长刀上。”

长孙无风沉默无语,这些东西离他实在太遥远了。可即便如此,在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情,为这个大哥而感到骄傲,仿佛大哥的过往他都亲身参与了一样。

黄城调整了一下心情,指着旺财打趣道“以前营里有个外号叫小厮的家伙,每天被老营长罚的没饭吃。要不是狗大厨偷着给他吃小灶,估计早就饿死了。那小子当兵前是个靠算命骗饭吃的神棍,还说过旺财有一天会被九五之尊骑呢。狗屁!那小子要是能算准的话就不会跑军伍里混饭吃了。别说让当今圣上骑旺财了,它连皇宫大门都靠近不了!”

长孙无风“哟?”了一声,半真半假道“那咱可得试一下,皇帝骑的宝驹是个什么滋味。”

黄城“呸”了一口,笑道“你小子呀,比狗大厨可差远了,到了外面就是个被忽悠的命!”

长孙无风不置可否,笑道“今天也带我去转转吧,不去看那些表面风光的东西。我想瞧瞧平常老百姓都是怎么生活的。”

黄城啧啧道“回宫后好给皇帝陛下打小报告哈?我说,你小子在我家混吃混玩的,到时可别忘了帮我老爹美言两句。”

长孙无风嘿嘿一乐,拍着胸脯道“小意思!”

兄弟两个就这么交换着身份,扮演起了彼此的角色。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长孙无风始终没有回来的意思,这可把无名给愁坏了。每天天不亮就得爬起来为早朝做准备,然后在暗流涌动的朝堂之上对着一群虚与委蛇的老不死扯些没用的东西。

退朝之后,又要面对永远都批不完的奏折。而唯一的那点帝王福利,也在上次昏倒事件之后被司礼监的大太监给坚决禁止了。

这阵子,被各派系排挤在外的黄大人不但没有收敛锋芒,反而越发的意气风发起来。不但在朝堂之上腰板挺的笔直,还常常被皇帝陛下喊去私底下谈话。

一些嗅觉灵敏的大臣想要私下里和他恢复交往,不过黄大人这根高枝反而有了些他们高攀不起的意思。

青天鉴设立了起来,主事之人出人意料的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在担任这个官职之前只是个为人代笔的小吏而已。

仅仅是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所有重臣品味出了这个正四品官员的滔天权势。

青天鉴负责监督一切官员滥用职权贪污受贿以及欺辱百姓的行为。并且满朝官员都有匿名举报的权利,一经查实,被举报的官员就会受到应得的惩罚。

这下可不得了,一时间文武百官人人自危。

毕竟官职只有固定那么些,哪位大臣的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现在可好了,不少下级官员都干过给上司擦屁股的事。反正是匿名举报,万一不小心就真的上位了呢?

一些平时不怎么和群的官员被率先清理了出来,而后又是左右丞派系中的官员之间狗咬狗。

大家似乎摸出了点规律,凡是咬着牙捐赠出大量银钱的官员。只要还能在其位发挥作用,一般都能保证其安然无恙。正如无名一开始所说的那样,花钱消灾。

后来在左右丞相的唆使下,几个捞够本的重臣,纷纷在朝堂上告老辞官。要带着巨款回乡当个土皇帝继续享福,无名都笑眯眯的恩准了。

只不过这些大臣无一例外的,在离京百里之后都遭到一伙来历不明的马贼拦截。而且这些马贼极讲江湖道义,只劫财,不伤人性命。

官府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象征性的派几队人去转悠一圈就回来草草复命。

至于马贼背后的真正黑手,一帮混成人精的官员用脚后跟都能猜出是谁派出去的人。

总之无名的态度摆在那:我官大,我就是不讲理。你们不给我面子,老子就狠抽你们的脸。

眼瞅着帐目上暴涨的数目,无名得意洋洋地骂道“这帮老王八可真肥呀!还没动几个呢,就给国库填上了好几个大窟窿。要是全都抄上一遍,那还了得?”

大太监干咳了一声,提醒道“请陛下主意措辞。”

无名挥了挥手,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满朝文武要是都像你这么尽职尽责,江洲百姓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黄大人偷偷抹了把冷汗,小心地问道“陛下还有什么话想要捎给家中的那位吗?”

无名揉了揉太阳穴,头疼道“你问问那小子,是不是在外面玩野了不肯回来了?嗯……不行!先把他骗回来再说,就说我想他了。”

黄大人在脑子里自行加工了一下措辞,躬身退下。

京城一处稍偏的地方,地上倒着六个捂裆呻吟的地痞。

黄城和长孙无风威风凛凛地望着几人。

两人都是一副鼻青眼肿的模样,被踹了一身的脚印。

长孙无风撇着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居然敢坑老子的钱?真他娘不知天高地厚。”

黄城对着刚爬起身的一个混混补了一脚,鼻孔朝天道“一帮窝里横的怂货,扔战场上就是当炮灰的料。”

旺财蹲坐在两人身后看热闹,闻言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脑袋,带起一阵悦耳的铜铃声。

至于绮卉四人……和这俩人待在一块实在丢不起那人,分头逛街去了。

64 前往平洲

深夜子时

长孙无风穿着一件遮挡住头脸的罩袍从黄府里缓缓走了出来。

黄大人身着便服跟在他的身侧,略微落后了半个身位。

数十名宫中的高手和黄府护从隐蔽在暗处,悄无声息地护卫着。

长孙无风既没有乘坐轿子,也没上车马。不疾不徐地缓步向皇宫一步步走去。

京城的夜晚依旧热闹非凡。

然而,一处处盛世美景都没能让长孙无风再停留半步。

一段不算远的路程,长孙无风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在皇宫的侧门,被数名修士接应而入。

无名早已笑容满面地等在了门口,见到弟弟后,快步走了过来。先是对黄大人道了声辛苦,然后牵着弟弟的手道“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长孙无风用力握着无名的手道“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无名刮了长孙无风的鼻子一下,语气中满是宠溺道“傻样,跟我还说什么谢?等哥办完事回了江洲,你随时可以去找我玩。”

两兄弟出生的时间明明只是相差了半柱香而已,无名却仿佛比长孙无风大出了许多一样。

长孙无风怔怔地看着无名,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江山社稷不能因我个人的喜好而荒废。这次出宫,我看过了那么多的风景,品尝过了那么多的美味小吃,也看到了这些背后的苦难和悲伤。这还只是京城而已,想到饥肠辘辘的黎民百姓我就更加不敢偷懒了。”

无名有些心疼的用力揉了揉长孙无风的脑袋,轻声道“不愧是我弟弟,你现在更像个称职的君王了呢。”

挥退了下人后,兄弟二人在长青殿秉烛长谈。

无名笑吟吟的听着长孙无风神采飞扬地讲述这些天的种种遭遇以及和流氓斗殴所总结出的心得。虽然这些东西他通过金豆的视野都知道,可还是兴致勃勃的听弟弟再说了一遍。之后无名也讲了这些天他在朝堂上做的事情以及一些在政务上的想法,长孙无风都默默记下了。

第二天早朝之前,无名在弟弟恋恋不舍的目光之下离开了皇宫,开始为平洲之行做起了准备。

长孙宜年没让无名几人乘坐需要耗时数月的飞艇或更久的跨洋商船,而是答应为几人特例开启一次超远距离的传送阵。

传送阵和袖里乾坤所用的传送法阵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后者是不能传送生命体的。无论是规格,繁杂程度还是稳定性,两者都不可同日而语。仅仅启用一次传送阵就要消耗掉一颗上品灵石。也就是说无名只要跑上三个来回,就相当于掏空一家二流宗门的全部家底。

无名从长孙宜年那里得到了一本关于平洲的手札,上面记载了当地的风土民情和特产。所以无名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大肆采购前往平洲的必须品和平洲稀缺的贸易品。因为他的关系,各种灵草药材和稀有金属在京城都价格暴涨。

江洲的银票到了平洲虽然也能用,但跨洋之后只能兑换出一半金额的银钱。所以无名在精打细算一番之后,连调味料都多准备出了好几箱。

采购这些东西,足足花掉了五万多两银票,让无名狠狠的肉疼了一阵子。暗暗下定决心,到了平洲那头一定要多干几票劫富济贫的事情来弥补一下才行。

采购齐全之后,无名依就没急着动身。要么躲在黄府炼丹,要么往京城的铁匠铺跑。绮卉等人明明和他住在同一个府邸里,却往往几天都见不到他一身影。

黄城现在和曾经的狐朋狗友基本上断绝了往来。

不仅是因为他老爹在朝中受到排挤的关系。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后,他自己也开始看不上那些把酒色风花当成毕生追求的纨绔子弟了。

城胖子跟绮卉几人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狗大厨又整天见不到人影。只好有事没事地跑去拿家奴来过伙夫的瘾,无聊了就抱着旺财的脑袋长吁短叹。

好不容易遇到个合得来的三狗兄弟,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朝堂之上

长孙无风再次坐上龙椅的时候打心底升出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不是因为无名偷摸抽掉了龙袍里的竹条,也不是龙椅上铭刻了冬暖夏凉、舒筋活血的阵纹。而是文武百官看向他的眼神。

敬畏!

长孙无风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这帮重臣的眼中看到这种东西。

参加朝会的官员有三分之一换上了新的面孔,其中不乏精力旺盛野心十足的后起之秀。

长孙无风知道,把朝野中所有的官员都换掉是不现实的,要是真那么简单的话他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窝囊气了。不过无名对他说过,这批新上任的官员是留给他的鞭子。再有老王八敢倚老卖老不听话,就用这根鞭子狠狠的抽他们。

兄弟二人,如果说到治理国家,无名是骑着旺财都追不上他的。不过论起收拾人的歪招,无名倒是有用不完的手段。

司礼监大太监从托盘中取出黄缎圣旨,唱喝道“宣!孙二狗将军战功卓绝,力退蛮夷。现恢复本名为长孙无名。

加封永安王,以赤水至淮山为界,封地千里。掌二等城池两座,山峰六十三座。领兵两万,享产物自主贸易权,辖区免官税三年。”

此话一出,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上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一些资格较老的官员是知道长孙无风有个哥哥的,可当年那次事件之后不是早就失踪了吗?孙将军受封的时候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容貌和当今圣上确实极为相似。难道背后真的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老太监读完这一卷圣旨后,对众臣呵斥了一声“肃静!”然后才小心地把圣指卷起收好,又拿起第二个锦缎继续道“宣!中议大夫黄秉新。为官勤恳,在任期间兢兢业业,敢为人先,处处为陛下分忧。特破格提升为正三品通议大夫,以资鼓励。其子黄城受父影响,心怀于民,胸有济世之志。故任命为正四品中令,即刻上任。钦此!”

右丞的脸色变幻不定,连忙道“封王之事还请陛下慎重考虑!那孙将军虽有大功在身,又与陛下的相貌极为相似,可封王之事不可儿戏。若是搞错了,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还请陛下三思呀!”

长孙无风淡淡道“永安王的身份皇家自有辨别之法,封王之事是由皇室共同认定的。爱卿就不必操这份心了。”

这话倒是不假,无名封王一事还真不是长孙无风的意思。

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一向不理朝政的长孙宜年为什么会突然对他提出这么个要求。

左丞在私下里已经把中令的官职给卖掉了,钱都收了。连忙上前一步,面色阴沉道“身为朝中近臣,老夫不得不冒死站出来多言一句。陛下近日处理事务的手段是不是过于刚愎自用了?且不说封王之事是否草率,那黄氏父子又何德何能?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来讨得陛下欢心吗?”

这话说的咄咄逼人,字字诛心。

长孙无风自幼在左丞的淫威之下长大,此时被他如此质问,难免会露出怯意。可随即就想起了无名曾经笑着说的那句“不愧是我弟弟。”

猛一咬牙,长孙无风五指成钩,自下而上一把撩了过去。正中要害后,极为娴熟的一提一拧。

满朝文武齐齐打了个冷战,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小鸡,只觉裤裆里凉风飕飕。似乎都听到了蛋壳碎裂的声音。

大堂中除了夹着腿跪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左丞之外,落针可闻。

长孙无风只觉这么多年积攒下的抑郁之情在这一抓之下被释放的淋漓尽致,那叫一个痛快。难怪遇到的地痞流氓时,明明可以讲道理却偏偏喜欢动手,简直太他妈爽了!

淡淡看了眼翻着白眼打滚的左丞,长孙无风不咸不淡地道“左丞呀,每次说话都靠这么近,非得溅朕一脸口水不可吗?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你有口臭吗?”

说完,长孙无风的目光又在右丞身上游移不定,似笑非笑道“爱卿刚刚是不是有话没说完呀?”

右丞一脸的正气道“臣坚决拥护陛下的每一个决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太监抿了抿嘴,破天荒地没有提醒陛下注意仪容的问题。对于长孙无风新学会的这招,他莫名的觉得很开心。

长孙无风的这一抓,表明了他的态度,也宣布了他对政权地完全撑控。

左丞被抓一事在退朝的时候被下了封口令,可还是被右丞一脉偷偷宣扬了出去。不久之后,民间流行起了一套叫作龙爪手的狠辣功夫,深受底层武夫的青睐……

忙碌不停的无名压根就不知道封王的那档子事儿,准备工作直到半月后才告一段落。用他的话讲,那就是面对未知的环境,再充足的准备都不过份。

再次确认了一遍大家的意向,绮卉,绿萝,初心和荆钗都决定和他一起去平洲见识一下,于是无名把多日来的劳动成果分发了下去。

初心跟他最不用客气,得了个装满毒药的纳物戒指。他现在能够操控灵气了,红鳐骨甲被无名重新铭刻上了数道防御阵纹。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冰火的伤害,也变的更加坚固。最后初心还理直气壮的要走了一套隐身衣。

至于荆钗,无名没法跟她交流。干脆照着她手中的双刺样式重新锻打了一对。没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用上了稀有合金的关系,更加的坚固锋利了而已。

绮卉得意的不得了,几人中就属她收到的礼物最有分量。

一对单手锤加到一起超过了二百斤,上面的铭纹和千钧类似,都有增加重量和加快速度的作用。无名在打造这对锤子的时候脑中灵光一现,用上了锻造飞剑的手法。所以严格上来讲,这已经超出了近战武器的范畴,一想到绮卉一脚一个锤子飞在天上的模样,无名就忍不住一阵坏笑。那画面实在太霸气了!

之后无名扔给了绮卉一对有纳物功能的护腕道“平洲相隔这里几十万里呢,袖里乾坤肯定用不了。把必须品都放到护腕里吧。”

绮卉爱不释手的摩挲着护腕,如获至宝一样小心地戴到手上。

绿萝一声不吭,仿佛被荆钗附体一般。没主动跟无名要东西,反倒离远了两步。不过眼睛却一眨不眨的望向他,漂亮的丹凤眸子里满是期待

之色。

无名冲她眨了眨眼,丢给她了一个手镯。

和她原本的那个款式一样,刚好凑成了一对。调笑道“一手戴一个,两边就一样沉了,免得以后某些部位发育不良。里面的丹药大部分是恢复灵力的,这样就不怕把灵力用那么空了。镯子自身有点防御术法的能力,但不是太强,别过于依赖那点防御力哈。”

绿萝默默的收起镯子,选择性的过滤掉了无名言语里的一些歧义,目光中的喜悦之情一闪而逝。

无名紧接着又递过去两柄短剑道“你用那柄破烂飞剑的样子不好看,换一对配得上你的吧。人在江湖混,卖相很重要的。”

两柄短剑只有常见飞剑的一半长,剑鞘和剑柄是用雷击木制成的,用金丝缠绕在外面。剑脊微凸,两刃极薄,剑面上布有一层层漂亮的云纹,出鞘后“嘤嘤”之声不绝于耳。

绿萝嘴角微微翘起,收起双剑之后,目光瞥向绮卉,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一行都准备妥当之后,带上旺财一起去找了候在黄府的皇家修士,乘坐飞行法器飞往传送之地。

到了地方之后,无名等人总算是见识到什么才叫做大阵了。

八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被人以**力搬运过来,布成了一座八方大阵,分别代表了八个方位。

用来布阵的山峰和普通的搬山不一样,泥土之下的山根不能断,否则连接的地气就会受到阻碍。必须把山峰向下挖不知多少丈,像拔萝卜一样将整座山从地底给拔出来。搬到这里后再挖个大坑,像种树那样种下去。只有这样,这座山才是活的,阵法才不会因岁月流逝而荒弃掉。

若是身处山中,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些山岳的特别之处。只有站在无名的这个位置,才能同时看到八座山峰上或山石溪水,或树木土壤以不同的形式分别组合出了巨大无比的阵纹。阵纹之间彼此相连,最后投射到了中央阵眼之中。

而如此大的布阵手笔,最后的传送范围不过是方圆一丈而已。

阵法需要借助星辰之力激发,每个方位的激发时间都是有所区别的。在当下这个时节,平洲的激发时间便是在亥时一刻的时间段上。

眼下还有些时间,无名就把平洲的手札拿出来研究。

初心陪着荆钗去适应新武器。绮卉新得了一对锤子也有些手痒,拉着绿萝跑到破坏不到阵法的地方打架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从天边飞来了一艘飞行法器。

竟是由长孙宜年亲自驾驭着法器。法器上是前来送行的长孙无风和黄城,大太监也跟在两人身后。

长孙无风不无嫉妒的道“哥,我真是太羡慕你了。这次去平洲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无名给长孙无风理了理衣领道“你呀,得学会劳逸结合。政务是处理不完的,休息好了做事情才有效率。培养两个能干的人帮忙,别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黄城这时已经穿上了正四品的官服,原本宽宽大大的官服愣是被他给穿出了紧身衣的感觉。意气风发地走上前来,搭着长孙无风的肩膀道“放心好了,有我罩着三……皇帝陛下,委屈不着他。”

大太监干咳了一声,提醒道“郎中令大人,不得放肆。”

无名笑道“公公,一直承蒙你的关照。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大太监长年板着张脸,这时也挤出了个生硬的笑容道“回王爷,咱家俗姓江。”

无名“喔”了一声道“江公公,你刚喊我啥?王爷?”

长孙无风惊讶道“哥,你不是吧?圣旨都颁布好多天了,你都不知道?”

无名一脸的茫然。

长孙宜年招手道“无名,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等无名走过去后,长孙宜年才道“封你做永安王是我的意思。”

无名推迟道“可是叔父,我不是那块料呀!”

长孙宜年不容置疑道“还记得咱俩的约定吗?正好堂而皇之的给你一个组建自己势力的机会。你在宫里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了,做皇帝的话确实还差出不少,可当个王爷应该绰绰有余了。这也是在为你弟弟分忧啊。”

说完,长孙宜年看了眼长孙无风和黄城,改为传音道“划给你的领地,实际上就是江洲封印位面裂缝的阵眼所在。蛮洲那边已经开始出现动荡了,两洲离的不算太远,恐怕用不了几年江洲这边也会受到影响。”

无名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懂了。”

长孙宜年点了点头,道“时辰快到了,叫你的伙伴做好准备吧,一会我来主持大阵。办完了事就早点回来。”

无名把众人都叫到了阵法中央,长孙无风鬼头鬼脑的凑了过来,估计平时是真的被江公公的给管教惨了。这会儿居然专门跑来跟无名说起悄悄话。用手挡着嘴,小声道“哥,知道江公公的全名叫什么吗?江雄伟!噗……雄伟呀。我听说他入宫之前确实挺雄伟的,后来……就没后来了,长年板着张死人脸。”

无名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道“老弟,你被城胖子给你带坏了。”然后偷偷看了眼本名雄伟的江公公,噗嗤一声,兄弟两个笑成了一团。

65 天外来客

长孙宜年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让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吉时将近,无关人等退出阵法范围吧。”

长孙无风有些恋恋不舍的退了出来,目光一直停留在无名的身上。

待无名等人都在传送阵中站定后,长孙宜年掐指算准了时间,开始催动阵法。

只见他先是缓缓掐动手诀,然后速度逐渐变快,在身前形成一片模糊不清的手影。之后动作突然一顿,双手合十。“嘭”的一声,将一枚上品灵石在掌心拍成了齑粉,猛地按向地面。

大地随之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震动,如同地底藏了个什么东西在敲击无声的大鼓一般。

八座巨峰上的阵纹逐一亮了起来。“嗡嗡”之声不断响起,射出粗如水缸的银色光柱,在空中交织成了一个巨大的八角形光阵。

光阵在成型后又缓缓衍化出次一级的阵纹,再继续不断地分化组合。最后形成了一个层层叠叠到让人眼花缭乱的立体光阵。光阵的正中央,就是无名等人所站的位置。

长孙无风把手圈成个喇叭喊道“哥,一路保重,我等你回来!”

话音未落,无名正在向他挥手。天空中一道巨大的光柱就从头上砸了下来,穿过光阵的中心位置笼罩在了几人身上。

强光让送行的几人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等到缓缓恢复过来后,庞大的光阵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只有无名等人先前所站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烧灼痕迹,冒着淡淡的轻烟。

长孙无风有些担忧地问道“叔父,我哥他们已经到了平洲了吗?”

长孙宜年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或许吧,书上没有细说。”

长孙无风“啊?”了一声,惊讶道“叔父,以前你没用过这个大阵?”

长孙宜年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大阵是上古修士留下的,已经沉寂一千多年了。不过应该问题不大,手诀我都练熟了。嗯……这么一说,好像落了两个手诀没打,刚刚打没打来着?年纪大了……”

长孙无风的脸使劲抽了抽,小声嘀咕道“我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随着传送阵的光柱落下,无名等人瞬间被强大的冲击力击晕了过去,然后随着撤回到星空中的光柱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其实所谓的传送,就是将人投射到星辰的光线中,以光的速度瞬间传送到另外的一个设置好的降落点。

半晌过后,无名悠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绮卉,初心等人全都处于一种昏迷的状态之中。无名想要去喊醒他们,却发现声音根本就没法传出去,就算用上传音术也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里没有灵气可用,身体也没有任何的重量,几人就像是扔进河道里的木屑一样随波逐流。

当然,此时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就只有无名而已。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特殊的关系,只有他一个人保持着清醒。

挣扎无果之后,无名只好无奈的选择了放弃,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身不由己的滋味。

这是一条由七彩光芒组成的光带,透过光壁能看到外侧黑黝黝的星空。有无数的乱石悬浮在空中,也有一颗颗浑圆的小星球飘在外面。这些星球有的生机昂然,还有一些死寂灰败。有些离的近了,能够发现它们都和芥子空间中的那颗星球颇为相似。

无名起先是觉得是长孙宜年在传送阵上动了什么手脚,想要借助这个阵法来坑害他。可是随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以长孙宜年的手段,想杀他们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何况还搭上了一颗珍贵的上品灵石。

其实发生这样的情况,不但无名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连长孙宜年也没有预料到。

古籍对于传送阵的说明中有提到:阵法在发动的时候,人会出现一瞬间的昏厥。这是阵法对传送之人的一种保护,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谁都没想到,因为长孙宜年漏了两个手诀的关系,光阵比预期的速度慢了千百倍。可即便如此,对于绮卉等人而言,依就只是觉得头晕了一下而已。

可无名偏偏因为体质的关系,在传送的途中就清醒了过来。

在这道光柱中,无名感觉身上始终有一股细微的拉扯力在不断的加速。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变的越来越快,超乎想像的快!有时明明直冲一颗小星球而去,眼瞅就要撞得粉身碎骨了,却突然一个直转又冲向另外一颗星球。

无名死死闭着眼睛,却又忍不住睁眼去看,看了又吓得闭上眼睛。张着嘴巴大声的尖叫,可压根就发不出半点声音。全身窍穴都在这个过程中开开合合个不停,精神被不断的摧残折磨着。

其他人的身影已经因为速度太快而有些模糊不清,无名打心底里开始嫉妒起他们。他也想昏过去,这么玩下去,再强大的心脏也受不了呀!

足足在光柱中飞行了一个时辰,无名的裤裆已经湿了干,干了湿地折腾了好几次。现在彻底麻木了,整个人目光呆滞,一脸的生无可恋。

传送的速度突然一缓,一群人的身影出现了

瞬间的静止,然后轰然向地面砸落下去……

平洲

被誉为佛之国度。

与江洲的佛教没落刚好相反,这里几乎没有修仙门派的存在。大小寺院多达十万余座,居民也多是虔诚的佛教徒。

一老一小两个赤脚的苦行僧正在夜色之下休息。

老僧人一身破败的僧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脸上有一块丑陋至极的灰斑,遮住了半张面孔,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骇人。一根手杖被磨的油亮,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的东西。

年轻僧人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也是一般无二的破烂僧袍。不过面目生的清秀,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手杖斜倚在身后石壁上,上头挂了个硕大的葫芦。

二人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可怜模样,别说是被风一吹就倒了。估计放屁的力气用大点都能震断自己后腿骨。

年轻僧人诵经诵到一半,实在坚持不住了。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瞅着老僧人。

老僧人犹自将经文诵读完,在老旧木鱼上“”的敲了一下。然后悠悠道“春禅,你的心又乱了。”

被唤作春禅的年轻僧人无奈道“师父,弟子的心不乱,是肠子乱了。不奢望能有瓜果之类的吃食,有颗小枣果腹就行呀。”

老僧人微微叹了口气,小心地取出一个脏呼呼的小布包,一层层打开。嘴上还教训道“苦为齐心之本,怎么能折服于口腹之欲呢?切莫为了一时的贪欲而迷失了本心。”

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三粒晒干的黑色小枣和两颗花生米。

老僧人捻起一粒黑枣递给春禅道“有些法,我没办法说给你听,只能由你自行去感悟。你且仔细体会其中的滋味,它的皮,肉和核都藏着佛家的道理。将这枚枣核埋下,可能有一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结满了果实供后人采食,这便是潜藏的功德。”

“嘎嘣”一声脆响。

春禅在吃掉小枣后舍不得把核埋掉,一口将其咬碎,找出藏在其中的干瘪枣仁,嚼都没嚼就咽了下去。

什么参天大树,什么供后人采食,什么功德。都不如饿肚子的滋味来得真实。

老僧人看得直摇头,索性不去理会这个弟子。捡了颗花生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稀疏的山羊胡子随着枯瘦的下巴一撅一撅地上下摆动。

做完这些之后,老僧人小心地把剩下的食物重新包好,收进怀里。嘱咐道“用过晚饭了,就把刚刚没诵完的经再从头诵上一遍吧。”

春禅感觉肚子里还是空落落的,一颗小枣而已,连牙缝都闲了大半。有些不情不愿道“师父,既然我们修枯禅,为什么还要口口声声地念诵无量光无量寿呢?”

老僧人把脸转向春禅,一张阴阳脸在夜色下显得有些恐怖。

果然,“咚”的一声,敲木鱼的犍稚不轻不重的砸在了春禅的光头上,然后老僧人指了指天空,高深莫测道“这下,你明白了吗?”

春禅能明白个屁?脑袋被突如其来的砸了个包出来,疼的他使劲用手去揉。心里却想着要是这个包能摘下来吃掉就好了。

不过还是下意识地抬头往天空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不打紧,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惊慌失措道“师父,师父,我懂了!”

老僧人瞥了他一眼,没去理会。心道“嫌你聒噪才这么说的,你能懂什么东西?”

结果被春禅激动地扯了一下衣衫,破败的僧袍“噗拉”一下被扯开道口子。老僧人大为恼火,正要出声训斥却随着春禅的目光一起看到了天上的奇怪景象。

只见夜空中的三颗星星越来越亮,然后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轰然砸落在了地上。

老僧人吓了一跳,随即想起了某部经书中的记载,激动的无以复加,连忙匍匐在地上道“是佛光,佛祖终于被我们的诚心所打动了,降下了无量光!春禅,快快跪拜,不可无礼。”

师徒二人慌里慌张的跪在地上行磕长头的大礼,口中不停地高声咏诵佛号。

“唔哇!”

这是在光柱消失时师徒二人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不像是佛祖给的什么启示,反倒像是谁在那里呕吐。

两师徒疑惑的对望了一眼,都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待一切恢复平静之后,两人才终于看清:在光柱落下的位置横七坚八趟着好几个人,无名正跪在地上两手撑地欧吐个不停。

春禅悄声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是不是跪错了?”

老僧人态度坚定道“不会错的,那道光一定是佛祖留下的启示!也许他们就是前来传下无上佛法的尊者,据说莲池尊者当年就是这么来到凡间的。平洲正是因为得到了她的智慧,才能有如今佛门的昌盛。”

春禅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几人,小声道“师父,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次老僧人被他给问住了,想了半才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道“先跪着别动,静观其变。”

无名只觉得脑袋被强烈的眩晕感给充斥满了,哪怕已经趴在地上,也还是有一种天地

在飞速旋转的感觉。

绮卉和绿萝等人先后悠悠醒来,睁眼的第一件事都和无名一样,“唔哇”一声呕吐起来。

跪在地上的师徒二人对眼前的情况都有点懵“这都什么情况?莫非其中还藏着什么玄机?”

几人中最惨的要属初心了,醒来后就狂吐不止。最后生生把自己给吐的再次昏厥了过去,手脚一软,趴在了自己刚吐过的地方。

金豆表现的最为诡异,吐出的东西零零碎碎地堆成了一座小山,它自己蹲在山头上还在不停住外吐,边吐边往回塞。

旺财四蹄朝天地躺着,舌头从嘴巴的一侧耷拉出来,口水沿着舌头一个劲的往外淌。

荆钗算是几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只是用一只手撑住树干以刺客特训出的吐呐方式拼命喘气。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孔,不过从微微颤抖的手指就能看出,她也不好受。

无名的体质在众人中本应是最好的一个,但是在过去的一个时辰中先是身不由己地飞到了陌生的星空之中,紧接着又以超高的速度被疯狂地甩来甩去,然后像个陀螺一样从天而降。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全身都在打着摆子。隐约见到地上跪了两个光头,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来。

星空中只是无法传递声音,实际上他的嗓子早已经喊哑了。

目前能够勉强出声询问的就只有绮卉和绿萝两人了。

绮卉回过神后,没忘整理一下衣衫,对两个和尚拱手道“二位可能有什么误会吧?还请起来说话,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僧人没动弹,额头贴在地面道“回尊者,这里是宁远国境内。位于平洲的东南方向,地处慈恩寺的传法地界。”

绿萝揉了揉额头,尽量和颜悦色道“长老请起来说话吧,我们不是什么尊者。是来自江洲的旅人。”

春禅小声道“师父,他们说是江洲来的,不是尊者。”

老僧悄声回道“可能是江洲来的尊者,先别乱动。”

绮卉和绿萝没法子,只得让开身子说话。被一个老人这么跪着,实在是很别扭。

绿萝试着先缓解一下气氛,轻声问道“不知法师该如何称呼呀?”

老僧人毕恭毕敬地答道“贫僧枯竹,带着弟子春禅周游各国寻经悟道。区区赤足比丘,当不起法师的称呼。”

赤足比丘的意思就是光脚和尚,是苦行僧的自谦说法。虽然平洲这个佛之国度的僧人不知凡几,但选择苦行僧这条路的僧人依然是少之又少。

正常来讲苦行僧大多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模样。可眼前这对师徒的衣服虽然也是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破烂东西,却打理的像模像样。光头也刮的干干净净,并不显邋遢。

绿萝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些,轻声道“还请法师起身吧,这个样子咱们也不好说话呀。”

枯竹这才抬起了头,脸上的狂热之情已尽数收敛,露出了一副平淡从容的瘦脸。只是绮卉和绿萝齐齐被这张阴阳脸给吓了一跳。

春禅连忙解释道“二位尊者不用怕,师父是面恶心善。样貌骇人了一些,不是什么坏人。”

绮卉和绿萝都是修行中人,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绿萝再次强调道“我们都是江洲过来的旅人,不是什么尊者。刚到这里就惊扰了二位的休息,实在是抱歉。”

春禅好奇道“姐姐,江洲在什么地方呀?是在天上吗?”

枯竹连忙斥责道“春禅,不得无礼!”随后向绿萝双手合十,态度恭敬的问道“女施主,请问江洲在什么地方?是在天上吗?”

“噗嗤”

绮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还挺有意思呢。

绿萝哭笑不得道“不在天上呢,江洲和平洲一样,也是一块大陆。是离这里很远的地方,相隔了几十万里之遥。”

春禅瞪大了眼睛扭头问枯竹道“师父,咱们出门走了多远了?”

枯竹想也没想的答道“自寺中出来,苦修三载。走走停停,五千里有余。”

春禅扒拉着手指头算了半天,发现手指不够用,目光又移到脚趾头上。直到脚趾也不够数的时候才颓然放弃,叹了口气道“天哪!那该走多少年呀?”

绮卉笑道“我们是乘着传送阵过来的,感觉只是恍惚了一下就到了。只不过到了之后头晕的厉害。”

春禅“啊”的叫出声来,大声道“就是那道从天而降的光啊?好厉害。如果我们也会这个的话就不用辛苦赶路了。”

枯竹教训道“春禅,你又犯痴了。我跟你说过什么?苦行走的不是路,而是心。目的不是走出多远,而是如何走好每一步。否则你就算跑到了天边又有什么意义?”

春禅双手合十,恭敬道“是,师父。”

枯竹转身,向两人微笑道“不知几位施主是要去什么地方?若是贫僧碰巧知道,不妨为几位指个方向。”

绮卉的嘴比较快,笑道“我们要去千佛窟。”

此言一出,师徒二人都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66 千佛千魔

绿萝见枯竹师徒的反应古怪,好奇道“怎么?千佛窟有什么不妥吗?”

枯竹不答反问“不知诸位施主是从什么地方得知千佛窟这个地方的?”

绮卉扭头看了眼无名,然后对枯竹道“是在江洲的一处古墓里得到的消息。一位佛门前辈留下的影像,要我朋友过来一趟,具体去做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枯竹叹了口气道“千佛窟早已没落了,在五百多年前的一场屠魔之战后被诸多高僧给联手封印了。”

绮卉讶异道“屠魔?那应该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千佛窟是佛门圣地!”

枯竹聊了这么多,终于确信眼前这些人不是什么尊者了。干瘦的两腿盘了起来,倚靠在身后的石头上道“既然提到佛门圣地,那咱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地方了。千佛窟是六百年前的叫法,现在唤作千魔窟。”

无名和初心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金豆吐干净后又开始一点点往回吃。旺财像喝醉了一样,摇晃着脑袋追着自己的尾巴不停地在原地打转。大伙这副德行是别想赶什么路了。

绿萝索性在枯竹面前盘膝坐下,询问道“枯竹大师,如果不嫌麻烦的话,能给我们讲一下关于千佛窟的事吗?我们几个初来乍到,对这边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老和尚把手杖上挂的葫芦取下来喝了口水,然后才不紧不慢道“千佛窟早在千年前确实是整个平洲赫赫有名的佛门圣地,走出过无数证道的高僧。相传那里曾有数位先贤突破菩萨境成为了恩泽天地的金身佛陀。”

绿萝默默点头,无名在来之前有提到过,佛教的境界划分不是以战力为基准的,而是以智慧和眼界来分辨。但大道同理,追求大智慧也是一种修行的手段。因此这些佛家子弟虽然不刻意修行杀伐之术,却也能附带着修出了一身不俗的本领。佛陀的境界不逊色于道门中化虹飞升的仙人。

枯竹继续道“佛祖曾给世人留下了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三个问题传下后,被他的徒弟延伸出了许多的新问题,再又被徒孙层层拆解,越分越细、越解越多。后来佛祖走了,他的徒弟也先后成佛离去。一代代传下去,衍生出的问题越来越多,答案也越来越复杂。学问做的深了,反倒没了最初的样子。人啊,一旦把目光集中在某一个细节上就很难再抬头去看更高更远的风光了。”

无名摇晃着身子凑了过来,坐在稍远的位置。脸色苍白,身上依然颤抖个不停,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听故事。

枯竹对无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继续道“千佛窟的建寺住持是佛祖的徒孙,既有佛祖传承下来的智慧又收集了无数高僧的感悟手札,无偿提供给天下佛子参悟。然而,那位高僧在世间停留了数百年后终于压制不住境界,化身佛陀飞升极乐去了。”

绮卉疑惑道“那怎么又跟魔扯上关系了呢?”

枯竹轻声叹了口气道“随着那位高僧的离去,末法时代还是不可避免的到来了。缺少了先贤的指引,许多智慧变成了不受束缚的野草。这原本是件好事,世间出现了许多建立在佛法之上,却又不同教义的寺院。大家相互辩证,共同进步。然而,在七百多年前,千佛窟却出了一名惊采绝艳的厉害人物。”

绿萝了一眼无名,淡然道“这样的人,不是圣人就是祸害。”

无名撇了摘嘴,心里嘀咕道“这娘们儿瞅我干嘛?我又不是厉害人物。”

枯竹点头道“那人自幼在千佛窟长大,悟性超群。只是及冠之年便已证道罗汉果位,拥有不败金刚体魄。可是在一日午睡惊醒之后,突然性情大变,推翻了之前的一切证道佛果。提出‘佛的一半应是魔,佛魔并存才是真法。’此言一出,举世震惊。无数得道高僧赶至千佛窟与其辩法,然而最终却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的境界原本在放弃证道佛果的时候已经跌至谷底,却因辩法而不断的完善攀升。最后不降反升,竟一鼓作气成就了菩萨果位。”

绮卉想了想,疑惑道“人性本就是善恶共存的,那个人的道理也不是说不通呀。”

枯竹摇头道“那人所建立的便是魔教。提出了佛心若长,魔心需昌的教义。然而,正大光明的佛家教义都有被人曲解的时候,何况是这种剑走偏锋的教义呢?后来那位高僧证道成佛自己飞升了

,留下了老大一个烂摊子,教徒走上了与佛法相悖的另外一个极端。唉,其中细节一言难尽。总之是掀起了一场佛门的浩劫……”

春禅插了一句嘴道“据说当年千佛窟被众多高僧围剿的时候,从地底跑出来一只不得了的怪物。死了好多人都没能制住,被它负伤逃跑了。”

枯竹轻咳了一声,白了弟子一眼。春禅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不再说话。

无名几人听后面面相觑,绮卉道“后来千佛窟和魔教都没了?”

枯竹苦笑了一声道“千佛窟没了不假,魔教却因为更加符合人心的**和执念而越发的昌盛起来。发展到今天,已经有了与佛门分庭抗礼之势。因为魔教徒行事不受拘束,又没有放弃佛门弟子的身份,所以也称作破戒僧。”

绿萝拱手道“多谢法师为我们解惑,还请为我们指个方向。我们好赶去看上一眼。”

枯竹摇头道“经过那场浩劫之后,千魔窟不知从何处涌出了无数凶残无比的魔物。佛魔两派不得不联手对那里进行了封印。困在其中的魔物便在其中相互吞噬,彼此厮杀。如今封印之内如同阿鼻地狱一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魔窟了。”

绿萝沉吟了片刻,抿了抿嘴道“没关系,我们都是为了千佛窟而来的。哪怕进不去,能远远看上一眼也好,全当是兑现承诺了。”

枯竹直了直身子,点头道“诸位的重诺之心令贫僧叹服。千佛窟在这里的西南方向,要走一万多里的路途。咱们刚好有一段顺路缘份,诸位施主若是不急着赶路的话,明日天亮一起走吧。”

绿萝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枯竹大师了。”

枯竹双手合十,唱喝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夜无话,第二天无名等人彻底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样子。

枯竹和春禅见到旺财和金豆的后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视线而已,没并表现出什么惊讶之色,和夜间见到传送阵时的表现截然不同。

平洲的气候与江洲有很大的差异,虽然是即将入冬的季节,却仍然是树木茂密,绿意昂然。

一路行来,处处都是一派祥和的景象。

小路两旁不时能看到长势喜人的大片良田。农民不紧不慢的在田中劳作,远远见到无名队伍中有两位僧人,会停下手中的活计,双手合十向这边躬身行礼。

在这里,山间的野兽跑到田地里啃食庄稼也不会遭到打杀,而是被驱赶至专门留出来的小片农田里放任它们去吃。

瓜田果园都不设置栅栏,主人会在靠近道路的地方钉一个木架子。每天挑选出园里最好的水果摆到架子上,供路人解渴品尝。

牧民赶着牛羊去山间吃草,若是走丢了一两只也不会急着到处去找。念着佛号不慌不忙地赶着剩下的牛羊回家。

在佛教的影响之下,山精野兽也不会轻易的伤人。山精魅不用担心被修仙之人杀掉取走妖丹。偶尔嘴馋了去抓只牛羊来吃,事后也会想办法用别的东西来补偿牧民。

无名对这些人的生活态度很不适应,来这之前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干几票,结果现在完全提不起兴致来。

这就跟做贼一个道理,人家越是捂紧钱包,得手之后就越有成就感。若是别人都把腰包打开,直勾勾地看着你伸手进去,反而会觉得没意思了。

无名走的无聊,开始跟枯竹没话找话起来“大师,何为苦呀?”

枯竹拄着手杖,每一步都走的很用心。轻声道“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皆是世间苦。”

无名似懂非懂,只觉得有些饶舌。又问道“那苦行僧的苦呢?”

枯竹淡淡一笑,一张阴阳脸在白天看上去也不像夜间那么吓人了,反倒带着一丝喜感。“苦行僧的苦只是别人眼里的苦,其实我们自己并不觉得苦。我们放下了肉身的享受和对财富的束缚。以最基本的生活方式寻找生命的真谛,实际上我们内心是富足的。只有心中有苦的人才会觉得别人苦。”

“咕……”

一阵如同闷鼓的声音从春禅肚子里传了出来,把小和尚臊的满脸通红,有种当众打了师父脸的感觉。

枯竹不动声色的瞥了春禅一眼,小和尚连忙解下挂在手杖上的葫芦,“咚咚咚”喝起水来。

三两口之后,瘪下去的肚皮微微凸起,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紧了紧裤带。

初心见到这一幕之后一个劲的给无名打眼色。无名翻了个白眼传音道“你戒指里不是有行军丹吗?自己怎么不做那滥好人啊?”

初心才刚刚开始学习传音,半生不熟的回了两个字道“你……多!”

无名撇了撇嘴,翻手取出个丹瓶,倒出一枚行军丹来。

枯竹连忙阻止道“无施主,我们赤足比丘是不接受赠与的。”

无名依就把行军丹递到了春禅手上,忽悠人的话信手拈来,语气真挚道“枯竹大师想偏了,这是一枚养灵丹。有助于增长一地的灵气,使万物生长的更好。只是它需要通过人的食道分解才能达到这种功效,我见春禅小师父的体质纯净异常,因此才想请求他来造福这方天地。”

走在稍远位置的绮卉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绿萝的嘴角也扯了扯,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两步。

枯竹大概是和实在人交往惯了,根本想不到无名是在忽悠他。面露喜色道“竟有这等神奇的丹药?贫僧也愿帮这个忙。”

见到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念诵佛号,口中含着行军丹,满脸的虔诚模样。无名挠了挠头,竟是没来由的生出了一丝愧疚。

初心那半生不熟的传音又在无名的耳边响了起来,结结巴巴道“红烧……牛肉……味,来一颗。”

无名翻了个白眼,传音回去道“你自己不是有吗?怎么还跟我要?”

初心的声音比刚刚略显顺畅了一点道“你……多,顺便练练传……音!”

无名没好气的传音回去道“找你家荆钗练去,以后你俩就可以当一对哑巴了。”

初心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果然毫不犹豫地跑去找荆钗了。

枯竹师徒服下行军丹后,站起身来对无名施礼道“沿路再走三十里,应该是祥原城。几位施主不比我们赤足比丘,可以在那里了好好休息一下。”

无名不动声色地向身后丢了颗神军丹,被凑上前的旺财一口接住吞掉,开心的甩开四个蹄子跑到前面探路去了。

绿萝出声问道“枯竹法师,不知这城里可有什么忌讳?”

枯竹想了想道“城中没什么特别的忌讳,如果说需要注意什么的话……不要在寺庙里放屁。”

无名一听这话就乐了,打趣道“那如果是不小心放的呢?要是放了却没人知道呢?”

枯竹道“无心之过不为过,只是要注意一下罢了。不会有人监督怎么做,一切唯心而已。我说的不要在寺庙里放屁是因为那里人多,会让其他人觉得难堪。”

绮卉也好奇道“那在城里吃肉喝酒什么的也没关系吗?”

枯竹摇头笑道“看来施主对佛门是有什么误解。其实只有少数几个派系的比丘是不碰酒肉的,包括我们师徒在内都不忌口,甚至有些教派还允许僧人娶妻生子。不然偌大个平洲到处都是僧人和信徒,人口岂不是越来越少了吗?”

无名突然问道“魔教那边是什么光景?你们之间经常发生冲突吗?”

枯竹又是微微摇头,徐徐道“破戒僧很少到这边来,觉得我们无趣。这边的人也不会去那头,所以那边是个什么样子我也说不清楚。至于冲突,每天都会发生。只不过不是数百年前那种血流成河的冲突,而是由双方的声闻在交界处辩法。”

声闻是平洲的说法,是对闻道证悟弟子的称呼,地位大概和修仙宗门的内门弟子差不多。

无名几人互相看了眼,都是一脸的诧异神情。平洲果然和江洲有很大的区别,连两大对头的矛盾就只是派出弟子来吵架而已?

春禅年纪不大,却很机灵,跟着解释道“没有什么事情是辩法解决不了的,不但不会伤和气,而且对智慧也有很大的裨益。若是能说的让对手信服,弃暗投明,那更是一件大功德。许多高僧都是辩着辩着境界就得到提升的。”

无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如此说来,佛祖应该就是天下第一吵架高手了?看来他曾在洪狱搞到的那本堪称骂架宝典的诅咒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一想到让一群和尚匍匐在自己的脚下,无名的心里就乐开了花。完全没意识到把辩法和吵架当成了一回事,又把吵架和骂架扯到了一起……

67 少见多怪

三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大家都刻意放慢了脚步来将就枯竹师徒俩。

无名甚至还试着去模仿了一下二人的走路方式,最终只是觉得别有韵味而已,并没发现什么出奇之处。

途中,一头体长将近两丈的雄壮狮子奔跑着从几人身后超了过去。背上有三只小狮子死死抓着它的鬃毛,兴奋地“嗷嗷”叫着一闪而过。

师徒二人眼中没有半点诧异之色,好像刚刚所过的狮子只是普通旅人一般。

无名愣道“刚刚那只狮子是开了灵智的灵兽?这么大大咧咧地在路上跑,伤了人怎么办?就算不怕伤人,也会惊扰到百姓和家畜吧?”

春禅一脸的庄严,像个小大人儿似的唱了句佛号道“众生皆平等,无施主都说那狮子开了灵智了。既然开了灵智,便能分辨出善恶好坏,自然不会随意伤人。若只是畏惧它的獠牙,人又何尝没有呢?”

枯竹欣慰地看了眼弟子,眼中含笑道“那头狮子在这条路上出现,应该和我们的目的一样,是去祥原城听法悟道的。佛法无边,有教无类。虽然不知施主的家乡是什么样子,不过这里的猛兽与人共处是很平常的事情。”

绮卉一脸的不可置信,问道“它们还要进城?难道没人管吗?”

枯竹笑道“自然是有人管的。兽类毕竟与人有所区别,居所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城中有专供它们休息的兽栈,只要缴纳一些草药或矿石便可入住。拿不出这些东西也无妨,可以到寺院借宿。”

绮卉揉了揉额头,低声道“感觉有点晕。”

绿萝微微点头,认同道“我也是。”

无名之后的路程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这师徒俩闲聊,从他们口中慢慢了解平洲的风土民情。半天后,终于远远见到了祥原城的样子。

祥原城很大,占地面积甚至超过了江洲的二等城池。城外象征性的修了堵一人多高的黄泥土墙,不用踮脚就能看到城内的风光。城中的多是用泥砖建起的圆顶建筑,最高不过两层楼而已。

城池只有一扇朝南开的城门,守门的城卫军有两名。一个是清癯的黑瘦老人,另外一个竟是熊头人身的黑熊精,人模人样地穿着一身威武的甲胄。

无名等人觉得这里的人怪,可城里的人同样会对他们多看上几眼,反倒是一向最吸引眼球的旺财没什么存在感。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男女大多穿着宽大的袍子,颜色以深红,暗黄,灰色和白色为主。成年女子会在眉心点有朱砂印记,多以面纱遮掩面部。男子则敞着半边的衣襟,露出黑黝黝的胸膛。

守门的一人一熊更像是一对摆设。既不收取入城费用,也不会拦下路人盘问刁难。只是黑熊精见到枯竹师徒后,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来虔诚地跪下。手中长棍平放到地上,双手合十,头颅低垂。

枯竹单掌竖在胸前,另外一只手轻轻放到熊头上,口中念诵佛经。

春禅小声解释道“这些精怪与人们生活在一起,是为了早日蜕去兽身修成人形。每当遇到远游的高僧便会祈求摩顶赐福,僧人一般都不会拒绝。”

无名微微点头,一路走来,对于平洲的古怪景象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就算让他看见有和尚跑去逛窑子,而接客的姑娘又是只半人半兽的精怪,估计也会觉得在情理之中了。

城中寺院林立,大的寺庙占地数庙,小的只有土地庙大小。无一例外的香火鼎盛,街上缭绕着一股浓浓的焚香雾气。

街道两旁有各式各样的摊位商店,却听不到叫卖吆喝声。店主多是备齐货物后就摆出一副买卖随缘的架势。

春禅遥遥望了一眼,叹声道“唉,又有人吵起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枯竹微微摇头,对弟子教训道“莫要用你的眼光去评价他人。你觉得他们不对,难道这种想法就是对的吗?”

春禅连忙双后合十,躬身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知错了。”

经过师徒二人地提醒,无名等人才注意到在衣帽铺子的门前,相对而站的两个人居然是在吵架。

这两人先是双手合十,互相行了一礼,然后客人心平气和道“店家,我分明是先付了帽子的钱,然后才去拿的帽子。怎么事后又向我要了一次钱呢?”

店主摆了摆手,态度温和道“我每一笔进帐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记录在账簿上,既然没有写在上面,想来你是没有付过钱的。”

客人

拿出自己的钱袋打开道“你瞧,我出门时一共带了十五枚大钱,如今少了三枚。刚好是一顶帽子钱,如果我没有给你。那这钱又到哪去了?”

店家微笑着指了指客人的头上道“你付的是头上那顶帽子的钱,可手里这一顶还没算帐呢。”

客人“唉呀”一声,恍然大悟。连忙又取出三枚大钱,施礼道“让店家笑话了,请把钱收好。”

店家收起钱后,两人和和气气的相互行了一礼,分头离去。

无名用手指戳了戳春禅小和尚,低声问道“你刚刚说那两人是在吵架?”

春禅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无名的嘴角使劲扯了扯,突然觉得准备好的吵架功夫可能用不到了。悄悄对绮卉和绿萝传音道“我现在想去魔教那边看看了。”

两个姑娘闻言都是大点其头。

无名扭头打量别处,却见到一家铺子内闪过一道金光。不由好奇地凑了过去,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精彩了起来。

初心抻过脑袋打量了一下,传音道“这是什么东西?”

无名“呸”了一声,没好气道“怎么你脑子也开始不好使了?能好好说话不?”

初心嘿嘿一笑,解释道“这不是正在练习传音吗?我发现这个挺实用的。”

无名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滚蛋,你是觉得谈情说爱实用吧?”

春禅在不远处仰头问道“师父,滚蛋是什么意思?”

枯竹顿了顿,有些汗颜道“为师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说完扭头问道“无施主,请问滚蛋该做何解释呀?”

无名翻了个白眼,突然有种“啪啪”抽这两个光头的冲动。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滚蛋……就是‘太好了’的意思。嗯,比好还好!”

师徒二人双手合十,把这个词牢牢记下了。

初心用手指怼了怼无名,给了他个崇拜的眼神。继续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假金子?”

无名捧着手中的金属道“假金子?这可比金子值钱多了!”

绮卉也走进店里,目光落在这块比纯金颜色黯淡了些许的金属道“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名长呼出一口气,得意道“这叫佛金。佛像都是泥塑的,可是千百年接受鼎盛香火的佛像会因为信仰之力由内而外渗出点点金光,这些金光汇聚起来后就是佛金了。大佛体表的佛金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像蜕皮一样层层剥离下来。有些曾经香火旺盛,后来被冷落的佛像在崩碎时也有一定机率从中找到佛金。”

绿萝曾和炼尸打过多年的交道,在这种环境下多少会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进到屋子里,淡然问道“有什么用?”

无名掂了掂这块足有拳头大小的佛金,笑道“佛金中充满了信仰之力,铸成佛像供养在家中可以避邪祟,炼制成护身法宝能够万邪不侵。咱们江洲佛道不兴,偶而遇到个小庙也没什么香火,基本上生不出这种东西来。”

初心伸手接了过来,感觉重量和手感都更像是木头。疑惑道“既然江洲没有这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无名“哼哼”一笑,道“家族中有长辈交待过平洲的特产,这佛金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一来就让咱们给碰到了。”

春禅在屋外小声对枯竹道“师父,这些人怎么见到佛垢这么开心呀?这种东西不是随处可见吗?”

枯竹低声训斥道“刚刚对你说什么来着?莫要用你的眼光去评价他人,这么快就忘了?”说完,在小和尚的光头上敲了一下。

春禅“唉哟”了一声,揉着脑袋,嘟起嘴道“弟子知错了。”

无名又四下打量起店铺的摆设,再没发现看得上眼的东西。找到店主问道“店家,这个怎么卖的?”

店主见进来了一大帮人,最后只选了块佛垢。也没表现出什么失望之色,微笑道“三枚大钱。”

无名挠了挠头,突然意识到这边的钱和江洲是不一样的。不过既然是佛金这样的好东西,想来三枚大钱也是不低的价格。赔着笑道“给便宜点。”

店主想也没想的点头道“那便两枚大钱好了。”

这么好说话?

无名挑了挑眉毛试探道“一个大钱卖不卖。”

店主微笑着点了点头。

无名还以为有戏呢,没想到店主却开口道“几位还是去别家看看吧,本店不做你的

生意。”

没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几人就被店主很客气的轰了出来。

无名愣怔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依着这帮死脑筋的德行,恐怕是没有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说法。店主给出两枚大钱的价格恐怕就已经是底价了。

金豆传来了个东西到手的信息,无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随后在枯竹那询问了大半天才搞明白,这里的货币和江洲差不多,都是十枚大钱换一两银子。而被无名说成是无价之宝的佛金,只不过是制做装饰品或者制成金线编到衣物和地毯中的消耗品罢了。

哪怕是无名那厚如城墙的脸皮,也被几人的促狭目光看的有些脸颊发烫。不过既然知道这里可以用银子来买东西,那他可就毫不客气地搜刮掉了城中所有店铺的佛金。

在这过程中果然发现许多店员甚至老板都是精怪所化,行为举止都彬彬有礼,与城中的普通百姓一般无二。

路过饭馆时,发现其中荤素食物都有,只是手艺粗糙了点,味道寡淡了些。不过当地推崇一种荞米酿造的苦酒,苦涩中微微透着股清甜,喝过后很值得回味。

无名等人随便对付了几口。枯竹师徒坚决不肯入内,并肩坐在饭馆外的石阶上等候。

用过饭之后继续在城中不紧不慢的赶路,枯竹师徒边走边介绍这边的风俗习惯。直到在一间寺院前停住脚步才躬身行礼道“我师徒二人暂时在这间寺院落脚,待到辩法大会结束再离开。诸位施主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一同住下,寺中的条件虽然相对简陋些,却不收取食宿费用。”

无名觉得大家对这边的环境还比较陌生。为了避免再闹什么笑话,还是先和这对师徒待在一起的好。笑着道“我们几人风餐露宿惯了,头上有个房檐就很知足了,不怕简陋。就留在这里与大师一同见识下辩法大会吧。”

枯竹双手合十,开怀道“滚蛋!”

“噗嗤”

绮卉把头扭向别处,使劲压抑着笑。绿萝也憋的一张俏脸通红。

初心面色古怪的瞅了无名一眼,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头上悬挂的宽大匾额,念道“雷晃寿”

无名有种连遭到雷击的感觉,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这三个字念慈光寺,是古篆体。拜托你不认识的字别念那么大声,大家都跟着你一起丢人。”

初心尴尬地笑了两声,闷着头跟在枯竹师徒二人身后迈步走向寺中。

不过随即又被无名给扯了回来,低声道“只有遁入空门的佛家弟子才走正门,咱们得走右边的小门。”

初心回头看了眼荆钗,觉得面子上有点下不来,嘀咕道“就是你懂得多!”

无名得意道“那是当然,来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隐约听前方师徒两个的低声对话“师父,匾额上明明是慈云寺啊,你咋不纠正呢?”

枯竹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绝对?无施主的家乡与这里截然不同,或许是同字不同音也说不定。我随口纠正一下自然不难,可若是我们错了呢?春禅,你要记住,哪怕世上所有人都说一件事是对的,只要有一个人说那是错的。那么对错也是五五之分。匾额上的字也是同样的道理,就算被无数人叫了千百年,也有可能是大家都念错了。”

初心耳朵抖了抖,撇着嘴在无名身边怪腔怪调道“慈光寺嚎,做足了功课嚎,跟着我丢人嚎!”

无名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突然转过头,一脸认真地对荆钗道“荆姑娘,初心这家伙在你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其实他毛病多着呢。睡觉打呼噜不说,拉完屎还不擦屁股。”

初心脸色大变,气急败坏道“唉,你别胡说八道。刺客睡觉是不打呼噜的,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擦屁股?偷看我拉屎了?”

春禅回头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寺庙里不要喧哗。”

无名挑了挑眉毛,用一只手挡在了嘴上。

紧接着一阵清脆绵长带拐弯的响屁从初心的裤裆传了出来。

初心下意识的捂了一下屁股,结果这次真的是百口莫辩了,连忙对着几人摆手着“不是我,是无名用口技坑我!”

绿萝点了点头,淡然道“初心,我们都相信你。无名那一肚子坏水,绝对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只不过话虽这么说,几人却都有意无意的离远了几步。最让初心悲痛欲绝的是居然连荆钗都放缓了脚步……

68 辩法大会

慈云寺占地五亩,虽然在众多寺庙中只能算是中等规模,名气却很大。

这里因为曾经出过几位开悟的大师而香火鼎盛,每隔三个月一次的辩法大会也选择在这里举办。到时附近寺院的比丘和百姓都会赶来参加听法。

寺中建有专供灵兽休息的兽舍,旺财在枯竹的指引下留在那里休息。

无名探头往兽舍里瞅了一眼,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哟呵,这里够热闹的啊。”

一间宽敞的大屋子里,用一根根细木杆简单的隔出休息空间。地上铺着干净的枯草,许多灵兽正安静地卧在地上休息。其中有食草的麋鹿、獐子,也有食肉的老虎、狮子。共处一室,互不侵扰。

无名用力拍了拍旺财的脊背,又往它嘴里塞了颗神军丹,交代道“好好和小伙伴们相处哈,别给我惹麻烦。”

旺财原地打了个转,眼珠子在屋里扫来扫去,毅然放弃了和食草动物挤在一起,屁颠屁颠跑到老虎狮子那边套近乎去了。

等几人到了为旅人准备的房舍后,才发现原来人在这里的待遇还真比不上畜牲。

这里照比兽舍要小出不少。屋内只在墙壁上方留了两个狗洞大小的通风窗户,房间的光线又昏暗又压抑。睡得是通铺,在离地半尺高的地方搭了一个木制平台,从屋子的一头直通到另外一头。上面并排摆放着一张张仅有两尺宽的草席,草席靠过道的位置有叠好的棉布毯子,毯子上放有三本佛经。

绿萝环顾一周后,低声道“我觉得兽舍比这里舒服。”

绮卉点了点头,认同道“我也这么觉得。”

无名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俩自从到了平洲之后,关系变的越来越好了呢?是我的错觉吗?”

绿萝轻哼了声,没理会无名。绮卉对他翻了个白眼,道“关你什么事?走,绿姐姐,咱俩四处转转去。”

两女转身出了屋子,荆钗的身影也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无名一把抓住正要往外跑的初心,疑惑道“怎么回事呀?”

初心没好气地甩开无名的手道“在京城的时候你不是有一阵子不在吗?这俩姑娘经常一块逛街,逛着逛着关系就好了。这事你别问我,问了我也说不明白。”说完就跑出屋子追荆钗去了。

无名只好跟着追了出去。总不能大白天的一个人躲在这小黑屋里发呆吧?

慈云寺的修建风格和几人印像中的庙宇很不一样。碎石铺成的地面上又打了很厚的一层腊,踩在上面的感觉说不上是滑还是涩,有一点粘粘的。

外墙涂有大红色的涂料,并且能看到大把裸露出来的麦秆,屋檐刷着晃眼的金漆。而内墙早已被香火熏的黑呼呼一片,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佛堂和休息的房间一样,都只有两个很小的窗户。不过屋子里围绕着佛像点有数百只油灯,所以并不显得黑暗。油灯用的是百姓捐赠的酥油,燃烧起来没什么烟,闻上去味道很香。

佛像上镀着的金箔也是来自善男信女的捐赠。这种金箔不同于廉价的佛金,是实实在在用黄金锤锻而成的。捐赠过黄金的信徒可以在佛像的肩上搭一条明黄色的丝绸缎带,用以祈求下一年的平安。就连佛像下的莲台也镶嵌着绿松石和玛瑙等名贵的宝石。

无名看到佛像的第一反应是偷走之后能卖不少钱。不过一想到这里信徒的狂热程度,立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真胆大包天地动了佛像,估计就不是这座城炸锅那么简单了,说不准会被整个平洲通缉。

佛像前除了用于信徒祈愿的蒲团之外,还在右侧有五排长椅。椅子上的比丘一个挨着一个盘坐在上面,用僧袍罩住头顶,佝偻着身子低头诵经。不时会有一两只体态壮硕的灵兽进屋后趴在比丘的身边聆听经文。

寺院中像这样的佛堂还有五间。最深处的一间佛堂供的是佛祖塑像,塑像的脑后隐隐散发出朦胧的金色光晕。在其中诵经的也不再是普通比丘,而是身份更加尊贵的声闻。这次的辩法大会,便是由他们来出席参加。

寺中除了比丘和声闻外,还能看到数十名帝释,手持戒棍维持寺院的秩序。帝释在平洲是护法的意思,如今不会有人在这里闹事,所以他们象征的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

听枯竹大师讲过,这里的住持平日不露面,但已经证道了罗汉果位。

据说罗汉已经超脱了生死之忧,受天地供养。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信徒有意夸张,不过当初长孙宜年也说过“罗汉相当于得到了一方天地的认可,就算没有修练过仙术。一旦被惹急了也能爆发出相当于大练气期的力量,上位罗汉甚至不弱于大化精期的修士。若是再进一步成就菩萨位,就有资格开设一个全新的佛门教派了。”

佛祖的塑像如果只看相貌的话,比起其它几尊佛像更加的平淡无奇。像一个刚刚干完庄稼活的农家老人,笑容和煦,宝相内敛。

佛像下方

趴着两只灵兽,一只是体型巨大的三头狮子。两个脑袋在呼呼大睡,剩下的脑袋在聆听声闻们诵经。听累了就闭目睡觉,换一个头起来继续听,始终都处于清醒状态。

另外一只是看似雪白却带着淡青色花纹的白猫。肥的有点不像话,四肢窝在肚皮下面,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逛了一圈之后,无名一伙人瞠目结舌的回了住宿的房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些灵兽若是放到江洲,别说会不会主动伤人。一定会有修士出手收为灵宠或坐骑,哪会这般自由自在?

绮卉问道“你们说旺财会不会因为在这的生活太舒服而不愿跟咱们离开呀?我觉得这的灵兽太幸福了。”

无名斩钉截铁铁道“不会的。”

绿萝瞥了眼无名,选了个临近的草席坐好。问道“你确定?我怎么感觉不出你对旺财有多好呀?”

无名咧嘴一笑,无比自信道“它可是跟我一起长大的驴子。青眉竹……驴的交情!”

初心不留情面的揭穿道“这家伙身上有神军丹,旺财那货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肯干。不然他哪来的信心?”

无名变戏法似的取出一颗行军丹道“来,红烧牛肉味的。”

初心眼前一亮,伸手就去抢。结果还是慢了半拍,被无名丢进了自己的嘴里。

无名一脸坏笑道“你俩还不是一个德性?”

初心狠狠呸了一口,埋怨道“早知道小子这么抠,就不陪你跑这么远了。和荆钗在江洲过二人世界多好?”

无名分别给了绮卉和绿萝一块小方块,对初心道“快拉倒吧!不是你跑来求我给荆姑娘取噬心蛊的?荆姑娘如今叛逃出了断仙台,追杀她的刺客至少是丑级的吧?啧啧……你确定留在江洲能活下来?”

初心假装没听到,转移话题道“你给她俩的是什么?可别厚此薄彼啊!”

无名也假装没听到他的话,越过初心对荆钗道“荆姑娘,这是我研制出来的随军零食,甜的。有山梨、蜜瓜、红枣、红梅和黄桃五种口味,要不要尝尝?”

初心撇了撇嘴,对无名道“她说要两块蜜瓜的,谢谢。”

无名拉着长音“哦”了一声,递过去了一块道“只剩下一块了,要不你俩掰开吃吧。”

初心毫不犹豫地递给了荆钗,然后对无名板起脸道“你小子过份了啊。还是不是兄弟?”

无名摸着下巴,皱眉道“我记得好像听谁说过‘有了媳妇还要兄弟干什么?’这话话是不是你说的来着?”

绮卉翻了个大白眼,鄙夷道“两个大男人为了块零食在这斗嘴吵架。无聊!绿萝姐,咱俩去城里转转吧,这里憋得人透不过气来。”

绿萝点了点头,看了眼两个男人,也扔下了一句“无聊!”

无名叹了口气,兴致索然地把一块零食丢给初心,扯起嗓子嚷道“唉,确实是无聊,好无聊啊!”

平洲这个地方除了最初带来的新鲜感之外,让几人都感到很无趣。既找不到横行霸道的快感,也没有行侠仗义的机会。连号称无商不奸的店家都是一副忠厚老实的道德典范模样。这让做了充足准备的无名很有挫败感。

初心无所谓道“我和荆钗都觉得这的生活方式很好。生活富足,大家都有饭吃,彼此尊重,没什么阶级压迫。”

无名耸了耸肩道“等看完那个什么辩法大会吧!要是实在没意思,咱们就干脆问明方向自己去千佛窟得了。”说完,把蜂尾扯到面前,用手指在上面弹了弹道“老包,阵法融合的怎么样了?”

包吞天的声音过了半天才回应道“还差耐寒和耐火两个阵法就齐了。”

无名点头道“挺快的,看来最近很努力嘛。刚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吭声?”

包吞天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道“我隐隐感觉到了老主人的魂魄气息。这块大陆应该有他留下的藏宝之地。”

无名和初心的眼睛同时一亮,齐声问道“在哪儿呢?”

包吞天无奈道“太远了,感知不到具体的位置,只知道是这里以南的方向。得到了千里之内我才能找到。”

无名这下又不觉得平洲没意思了,哪怕为了那个宝藏,这一趟也来得值。

初心刚刚还在说这里的生活不错,现在反倒是急不可耐起来“那还在这干靠什么?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吧!”

无名一脸的鄙夷之色,语气慵懒道“急什么?都说辩法大会结束了再动身。藏宝地都在这几千年了,还能在这两天就长腿跑了?”

两天之后

辩法大会如期举行,辩方是来自觉远寺的和尚,属于佛门的另外一个派系。除了服饰和这里的比丘没什么区别之外,清一色的留着披肩长发。

辩法大会的庄严肃穆都写在了双方参与者的脸上,没有什么更多的繁文缛节。两寺的比丘盘坐在地上,刚好圈成了一个大圈,划出了辩法的场

地来。双方辈份大一点的高僧则坐在稍高一点的蒲团上面含微笑。

挺大个院落被前来听法的百姓挤的满满当当。场上场下静消消的,哪怕还没人上场,也没人在下面窃窃私语。

这时,觉远寺的比丘突然齐齐大喝了出声。冷不丁的一嗓子,把无名给吓了一跳。

然后就看到一名身材干瘦的年轻僧人走上台去,“呼啦”一甩袖子,气势十足道“贵寺曾言佛心既是食粮,我却要说民以食为天,修佛心的前题是保温饱。谁来与我辩上一辩?”

慈云寺中站起一名体形同样瘦小的声闻,“啪”地一巴掌拍在自己光头上。大声道“我来与你辩上一辩”。巴掌的声音又响又脆,让无名几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练过铁头功之类的秘术。

两人还没开始正试辩法,已经把额头顶到了一起,嘴里都“哇呀呀”的叫了起来。双方身后的比丘也跟着大喊起来助长自己一方的气势。围观百姓中传出一大片叫好声。

无名有些茫然,他现在很想把枯竹师徒俩拉过来问问:这两位高僧只是跟斗鸡一样对眼而已,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叫好的?还有,这要是辩法的话,那天在城里见到两人客客气气说话怎么就成吵架了?

场中的两人怒目相向。慈云寺一方率先发难道“整个平洲大陆,数十亿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皆因一心向善,心有佛法而摒弃了好吃懒作和战乱等陋习之故。”

觉远寺的和尚虚握拳头砸在自己胸口,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喝道“腹中空空,只想果腹。如何顾及得到心善?在快饿死之人面前摆一个馒头和一尊佛像,哪一个更有信服力?”

慈云寺的和尚“啪”地一甩袖子,发出抽鞭子一样的声响,大声道“圣人教诲:欲为恶之因。食可果腹,亦可蒙心。”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吃个半饱不就得了?屁大点事儿有什么好辩的?”

“唰”现场一片寂静。辩法大会最忌讳有人插嘴,这是极为失礼的行为。

不少目光都聚焦到了一脸无辜的初心身上。

慈云寺的这位声闻冷眼看着初心道“这位施主有什么高见,不妨上台来辩上一辩。”

初心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肯定又是无名那个坏坯子在拿他开涮。眼珠一转,换上了一脸茫然的表情,两手一顿比划,指着自己的嘴叫道“啊吧,啊吧吧……”

绮卉和绿萝拼命憋着笑,指甲抠在手心里,肚子一抽一抽地拧劲疼。

无名面无表情的和其他人一起望向初心,不动声色的比了比大拇指。

算你小子厉害,连装哑巴这招都想得出来。

没能找到在台下的捣蛋之人,台上两人继续辩了下去。只是这种问题注定不会辩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最后谁都说服不了谁,只得握手言合留待下次继续。

无名嘴里含着一块行军零食,腮帮子鼓起个大包,听得昏昏欲睡。

突然感觉身下有人在拉他的裤腿。

低头一看,居然是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娃。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一件奶白色的小棉袄。小胳膊小腿都肉嘟嘟的,一张小胖脸正使劲仰着。用一只手扯着无名的裤子,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塞在嘴里含着,眼巴巴的看着无名。

无名蹲下来,笑道“小丫头,有事吗?”

小胖丫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插在嘴里的手指头刚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

无名嘴角抽了抽,道“你……爸妈呢?”

小胖丫头又摇了摇头,终于舍得把嘴里那根手指抽出来了,湿哒哒地指了指无名的嘴。

无名生怕被满是口水的手指戳到脸上,连忙往后躲,问道“你是想要这个?”

胖丫头依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使劲点了点头,舔了一下嘴唇。

无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取出两块随军零食递给她道“快去找你爸妈吧。这里人多,要是跑丢了,他们就该着急了。”

胖丫头笑脸如花,把两块零食全塞进了嘴里。两个腮帮子高高的鼓了起来,趁无名不备。抱住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转身在钻进人群里,很快就不见了。

无名摸着脸,站起身来,摇头笑道“这小丫头……”

然而,无名摸脸的这只手在毫无防备之下,护腕突然被一股磁力向上牵扯。手臂就举了起来,紧接着一道声音从他的身上响起,大喊道“我来和你辩上一辩!”

“哗”台上台下响起了一片喝彩声。

无名一愣,看了眼站在场上的声闻,又瞄了眼始作俑者初心。

初心一脸的得意,传音道“兄弟,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说完,还没忘朝他手脚胡乱比划的“阿吧,阿吧”了一通。

无名撇了撇嘴,对初心传音道“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胡搅蛮缠加吵架吗?瞪大了你的小眼睛好好学着吧……”

69 他山之石

身前的人群自行分开,给无名让出了一条路。

无名瞟了眼斗志昂扬的觉悟寺声闻,嘿嘿一乐,缓步走上场去。

待无名站定,那名声闻突然大喝一声,“嘭嘭”跺脚。然后死死瞪着无名,把一张略微扭曲的脸凑了上来。

尽管刚刚已经见识过这些和尚辩法的德行了,无名还是差点一拳怼过去。吓得连忙向后躲闪。

见他一上场就露祛,围观的百姓哄然大笑了起来,觉悟寺的比丘们更是“呼哈呼哈”地大喊来壮声势。

无名撇了撇嘴,嘀咕道“这都什么毛病?”

不说别的,这名声闻的披肩长发倒是打理的整齐顺滑,黝黑发亮。也不知是打了腊还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保养。见气势占了上风,一甩秀发,扯着嗓子道“有经说,知难行易。也有圣人言知易行难。我认为知难行易更为贴切,施主以为如何?”

无名用舌头把嘴里的零食从腮帮子的左边顶到了右边,点头认可到“嗯,没毛病。我也这么觉得。”

声闻愣了愣,改口道“那么我若说知易行难呢,你可要与我辩上一辩?”

无名耸耸肩,笑道“也没错,这个说话我也认可。”

“吁”

场外的嘘声四起。

无名语气没什么波澜,继续道“如果我说选第一个,难免要费上一番口水。可如果选择知易行难,那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因为连你自己都已经站在了我这边。辩法的目的如果是为了追求答案的一致,那么咱俩已经达成了共同的观点。如果只是为了辩而辩,那和泼皮吵架有什么两样?”

声闻双脚并到一起,站直了身子正色道“理越辩越明。辩法的本质在于智慧的碰撞,施主若是如此胡搅蛮缠,还请下场吧。”

无名咧嘴一笑道“那行,我就跟你说道说道什么叫作知难行易吧。”说完,取出了一双筷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声闻生怕无名的话里藏了什么陷阱,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才高声道“这是一双筷子。”

无名摇头道“一把小小的刻刀就能做出来的小东西,别到头上是发髻,敲打木鱼时是犍椎,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是筷子。而你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认定为筷子,却忽略了它只不过是两根木头,这便是知难行易。”

声闻大声道“可是……”

无名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再次把筷子往前一伸,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声闻看着无名的脸,沉声道“这是两根木头。”

无名再次摇头,笑道“你只看到这是两根木头,却看不到它原本是棵大树的一部分。这就是知难行易。”

声闻略作思考,辩驳道“你刚刚还说这是两根……”

他的话再次被无名给打断,筷子又伸到了面前,被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声闻这次变聪明了,大声道“这是一颗种子!”

这次无名点了点头,不知从哪摸出颗核桃来。笑咪咪道“接下来我来告诉你什么叫知易行难。来,你把这颗种子变成一双筷子吧。”

声闻如遭雷击,托起下巴,死死盯着这枚核桃沉默无语。

突然,空中落下一道虚幻淡薄的光柱缓缓投射在了一名闻法的比丘头上,隐约能听到袅袅梵音响起。

居然有比丘闻法证悟了!

见到这一幕的百姓都跪伏在地上大呼佛号,激动的泪流满面。

无名挠了挠头,傻子一样站在场上,望着那名面色庄严的比丘,只觉得荒诞无比。

老子胡说八道而已,这都有人悟道?你们这帮和尚的境界都是假的吧?

片刻后,场上的声闻也回过神来。目光清澈,深深向无名行了一礼道“施主大材,小僧甘拜下风。”

无名连忙还了一礼,满肚子的疑惑。

这时,慈云寺一名声闻站起身来,缓步走入场中。觉悟寺的僧人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这名头上有一条狰狞伤疤的僧人先是向无名施了一礼。然后毫无征兆的大“喝”了一声,跳开道“敢问施主,世人有功亦有过。功为善于民,过为恶于民。功过可相抵否?”

又是个辩不出结果的狗屁问题。

无名被这帮和尚一惊一咋的样子搞得脑仁疼。看着那颗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光头,突然很想一巴掌抽上去试试手感。

娘的,就你们会咋呼?

无名冷哼了一声,摸出大喇叭,对着光头也大喝了一声。

即便不注入灵气,也把这位德高望重的和尚给吓了一跳。辩法悟道了大半辈子,头一次见人拎这

玩意儿上场的。

无名挑起一条眉毛,举着喇叭道“请问高僧,人要吃饭拉屎。吃饭可以果腹,拉屎能够施肥种田,请问屎可替代饭否?”

疤头和尚使劲掏了掏耳朵,惊疑道“辩法之上岂可说这些污秽之物?”

无名收起喇叭,微微扬起头,鼻孔冲着对面的光头道“世间禅理不外乎吃喝拉撒睡,脱离了生活就没了道理。你觉得屎尿污秽是因为它在你的心中污秽,并不代表它本身就真的有脏。”

说完,无名挥手取出了一坨东西,得意洋洋地托在手上。

这是制作行军零食的半成品,只不过无论是样子还是味道都和屎差不多。无名伸手递给疤头和尚道“你认为它污秽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屁股不干净,可屁股也长在你的身上。岂不是连你这个人也不干净吗?一个不干净的人如何成佛?”

见疤头和尚一脸惊恐的往后躲,无名嗤笑一声。用手指沾起一点塞进嘴里,咂巴着嘴道“这么重的分别心,还辩什么法?修什么佛?来,趁着热乎尝尝鲜。”

许多场外围观的百姓都干呕了起来。

这么生猛的画面对他们而言实在太有冲击力了。

疤头和尚的脸色惊疑不定,喉结耸动,目光死死的落在那陀“屎”上。

到底是浸淫佛法多年的高僧,经过最初的惊慌后竟是出人意料的面色坚定了起来,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语气坚定道“我心向佛,死亦不改。万物皆空,唯心清明。”说完,单掌立在胸前,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在“屎”上沾了一下。

不是只沾了一点点,而是很实在的抠了一小坨,面色平静的放进了嘴里。

随后,疤头和尚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望向无名。

无名笑吟吟的看着他,一脸的欠揍神情,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觉得它污秽是因为先入为主地给它下了定意,我可没说过这东西是屎。所以世间万物原本是没有善恶、美丑、好坏之分的,功过之分亦是如此,都是人心给下了定义罢了。而且这还可能只是把错误的定义扣在了错误的东西上而已。”

疤头和尚向无名深深鞠了一躬,默不作声的转身向场外走去。步伐缓慢而沉重,才刚走到场地边缘,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了起来。天际之上投下了一道金色的光柱笼罩在他身上,他的皮肤开始渗出灰色的污垢杂质,梵音再起。比之前的比丘证悟还要清晰许多,天穹之上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悠悠道了一声“善!”

无名又傻眼了。喃喃道“我靠!真的假的?这帮和尚的境界都是骗人的吧?这都能证道的话,我岂不是早就成佛了?”

其实无名能够辩赢,不是因为他的话有道理,而是每次话题都被他带偏了方向。只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些僧人一世修禅,却因身边都是同一类人而局限了眼界和想法,无名的胡搅蛮缠反倒成了他们的点金石。

寥寥几句话,竟让一名德高望重的声闻顿悟而成就了罗汉果位,一下子就让场面沸腾了起来。

绮卉等人在场下瞠目结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表情。

接下来一名名声闻打了鸡血似地跑上台来和无名辩法。

一口气连辩十场,几乎场场都会有僧人闻法悟道。最后一场甚至是由深居简出的慈云寺住持亲自上场辩法,亦是没能赢过无名的歪理邪说。

十场过后,无名做梦一样退了下来,只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眼花。远不如干架来得爽利通快。

场外的僧人和百姓却是兴奋异常,只觉眼前被推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

有了这十场辩法在前,后面的辩法虽然照比往届要精彩许多,却已经没了什么吸引力。

事后,这场辩法被一字不落地整理成册,命名为《慈云十辩》。

在平洲广为流传,被后世评为佛门十大经典辩法之一。而其中所记载的无名大师,则被解读为没有留下法号的隐世高僧。

一辩成名。无名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反倒是觉得本就无聊的祥原城变得更加无聊了。

以前这里的百姓哪怕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歹被惹恼之后还会客气的把人给轰出去。现在倒好,生怕无名买东西会给钱一样。只要他目光在什么物件儿上多停留片刻,店主立马就会强塞给他,不要都不行。

对此,无名只觉得痛苦不堪,随手扔个果核都像是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样。

好想找个奸商恶霸什么的欺负一下呀!这么长时间不惹事,感觉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没法在城里多待了。

一行人像做贼一样,带着旺财

蒙头捂脸地逃出了城,一路向南而去。

才刚走出了两里地,枯竹师徒两个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

枯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躬身道“无施主佛法精妙,心性纯良。佛缘之深厚世间罕见,我师徒二人与诸位尚有一段同行的缘份,结伴可好?”

无名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牵强,点头道“再好不过了,一路上还要多向枯竹大师多多求教呢。”

枯竹连忙摆手道“无施主面前不敢妄称大师。施主心怀大智慧却不张扬,得人敬仰而不留恋。不为名望所累,实为我辈赤足比丘的楷模呀。”

初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轻咳了声道“那个……还是先赶路吧。”

无名眼角瞥向春禅的身后,轻咦了一声,问道“这是谁家的猫?怎么跟着你们跑了?”

春禅回头瞅了一眼,无奈道“是慈云寺里的猫,不知到什么原因,自己跟着过来的。”

旺财见到这只肥的不像话的猫后,大长脸凑上去闻了闻。随后打了个响鼻,一脸嫌弃的跑到了另外一边。

肥猫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生分,凑上前去,用身子对无名的腿使劲蹭了蹭。亲昵的“喵喵”叫了两声。

无名惊得连忙往后躲去,大声喊道“干什么?我这儿蹭吃骗喝的家伙已经够多了。走走走,回你庙里待着去。”

话才刚说出口就知道坏了。

除了没心没肺的旺财和永远游离在众人视线之外的荆钗,绮卉等人都黑着脸,杀气腾腾地围了上来。

无名眼珠一转,补救道“你们别多想啊,我说的是旺财那二货,还有金豆。嘴都跟无底洞似的,我这点家底都让他俩给掏空了。”

鼻子正拱在泥土里的找嫩草的旺财闻言,猛地抬起脑袋。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无名,然后“尔啊尔啊”的叫着,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跑远了。

“哦……”

无名在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下,突然感觉好像对旺财干什么不得了的坏事。

金豆喉咙收缩了一下“噗”地吐出一颗沾满口水的灵石。无名接住后在衣服上蹭了蹭,居然还是块中品灵石。

无名把灵石在手里掂了掂,对肥猫道“看到没?这里没一个是吃白食的。你还是回庙里去吧,在那混吃等死不好吗?又不用干活。”

肥猫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扭动着肥嘟嘟的屁股朝来路缓缓离去。

女人天生对毛茸茸肉嘟嘟的动物没什么免疫力。

绮卉望向肥猫的落寞背影,感觉心都化了。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喂,你这家伙太势利了吧?”

绿萝没有说话,却把不满都写在了脸上,使劲剜了无名一眼,赌气似的把头扭到了别处。

无名瞪起眼珠,气急败坏道“我说,就我自己不是人了是不是?真当咱们是来旅游的?千佛窟呀!一不小心要死人的!把那只肥猫带上能干点啥?抓耗子吗?瞅那体型,恐怕连耗子都逮不到吧?”

枯竹连忙过来打圆场道“无施主,其实庙宇中的灵兽都有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说造福于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贫僧之前见过那只猫,是在最里面的佛堂听经。本领应该不逊于其它灵兽,说不准已经可以化形了。”

无名听后大为恼火,你这老和尚早干嘛去了?人都得罪下了,猫也撵跑了,现在才想起来当和事佬。

这帮佛门怪胎,一个个都是温吞水的性格,让人没来由的觉得烦躁。还有这破地方,连个给他出气的山匪都找不到。等会儿找回旺财,少不了又要牺牲两颗神军丹来哄它。

春禅走到无名身边,怯生生的道“无施主,还有那种丹药吗?小僧可以帮你改善这方天地的灵气,积累功德。”

无名做了一次深呼吸,分给了师徒二人每人一粒行军丹。然后变脸似的凑到绮卉和绿萝面前陪笑道“二位姑娘想吃什么口味的?”

两女压根就不理他,各自取出一粒随身的行军丹放到嘴里。

只有初心把脸凑了过来道“唉,给来粒红烧牛肉味的,荆钗想吃。”

无名叹了口气道“我说,你对红烧牛肉到底是有什么执念呀?为了吃上这口连荆钗都拉来打掩护?”

说完,摇着头抛出了一粒行军丹。

只是不等初心接住,“唰”地一下,被一条细长的舌头给闪电般卷了回去。

初心颤抖着指了指金豆,又点了点无名道“你……你俩……这是故意的!”

无名耸了耸肩,长长舒出一口气,咧道“幸好有你在呀!现在我心里舒服多了,走啦!继续上路喽。”

70 会是她吗?

无名一行人才继续走出不到两里远。

奶白色的肥猫竟然再次追了上来,嘴里叼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奇怪果子。

无名一脸的诧异,笑道“哟,还真是锲而不舍啊。”伸手接过后,发现这颗长成小人形状的金黄色果子竟然是个盘膝而坐的佛陀形象,眉眼清晰,甚为可爱。

枯竹看清果子之后身上一颤,惊疑道“这……难道是佛果?”

无名把果子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没发现有什么味道。问道“佛果?是什么东西?吃了有啥用处吗?”

枯竹深吸了口气,语气恭敬道“佛果不是用来吃的。菩萨果位的高僧再进一步,便是飞升的佛陀。而高僧成佛时会引动奇异天象,身侧的树木会吸收到佛陀的气息凝结出一枚佛果。将佛果栽种下,可以生长出一棵菩提树。菩提的意思便是顿悟,坐在树下参禅有提高悟性的功效。自古以来飞升的佛陀何等稀少?佛果的珍稀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无名突然想到藏在戒指里的菩提种子,问道“须弥山上不是有棵菩提树吗?”

枯竹到底是苦修多年的高僧,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颔首道“经文上有记载,当年佛祖证道的时候,不是结出的佛果,而是将身后的一棵棕榈树直接化成了菩提树,那是世上的第一棵菩提树。结子一十三枚,每枚种子中都蕴含着一个世界。随后佛祖的身下拔地而起,生起了一座巍峨的山峰,那便是须弥山。没人能说清楚这座山峰有多高,只知道如果顺着这座山往上爬的话,直到老死都还只是在山脚处。”

无名掂了掂手里的佛果道“这么说,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吧?”

枯竹点了点头,又连忙摆手道“佛门至宝,怎么是黄白之物能够衡量的?”

无名嘿嘿一乐,把佛果扔进了芥子空间里,和那堆佛经禅杖堆到了一起。然后一把抓住肥猫的后颈提了起来,问道“这是你交的入伙费?”

肥猫“喵”了一声,眯着眼发出一阵“噜噜噜”的讨好声音。

绮卉从后面一把将肥猫抢了过去,剜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粗鲁啊?”

肥猫受到惊吓,四肢在空中胡乱划拉,挣扎个不停。被绮卉给强行抱在怀里,死死按住不准动弹。半晌后才认命似的冲无名遥遥“喵”了一声。

绿萝揉了揉太阳穴,幽幽道“你这……也挺粗鲁的吧?要不我来抱吧。”

绮卉对绿萝嘿嘿笑道“等我抱够了再给你。”

有了这只肥猫的加入,一路上倒是多了个解闷的小家伙。两个姑娘玩的不亦乐乎,连带着荆钗都凑到了一起。

只是这只肥嘟嘟的家伙,只要一有机会就逃出来往无名的身上靠。

再走了不到五里地,终于看到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旺财。

在得到两枚神军丹的安抚后,立马忘了之前的所有不快,瞬间变回了没心没肺的傻驴子。

枯竹师徒两个有事没事地跑来和无名讨教佛法学识。

无名懂个屁的佛法?真要有本佛经摆在他的面前,估计一页都看不完就得睡成死猪。干脆故作高深的胡诌了一气,实在有答不上来的问题,就学着枯竹一样,一敲春禅的光头,板起脸反问道“这下,你明白了吗?”然后小和尚认真思考半天,给出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大家其乐融融皆大欢喜。

每当这对师徒向无名讨教佛法的时候,肥猫就会变的特别安静。竖起耳朵在绮卉的怀里一动不动的认真倾听。

至于无名所研制出来的行军零食,自从在辩法大会演示过“吃屎”之后,就再也送不出去了。唯一给他捧场的就只有这只荤素不忌的肥猫了。

绮卉等人绞尽脑汁地给这只肥猫起名字,什么幽兰、牡丹、毛球、胜虎、咪咪,紧接着又被其他人给摇头否决掉。最后还是无名不耐烦地掰开它的后腿瞅了眼,一锤定音道“都别争了,就叫胖妞好了。”

后来大家逐渐发现,胖妞实在是太好养活了。给什么就吃什么,连神军丹都敢往嘴里塞。性格也随和,还会卖萌撒娇,就是懒了点。被绮卉抱惯了之后自己就不愿下地走路了,偶尔想要运动一下,也只是在绮卉那对弹性十足的大肉馒头上用力蹭两下而已。至于有什么身为灵兽的特异

之处,根本就看不出来。除了比较通灵之外和一般的懒猫没什么区别。

路上没有经过几个城镇,但在沿途总能遇上供大家休息的庙宇。其中有几间寺院连护寺的和尚都没有,依然被游方僧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日,几人正走在一条羊肠小路上,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声沉闷的轰鸣声。

无名的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转过一处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大片平地,一座宏伟的寺院建在斜对面的山上。山腰、山脚的楼宇层层叠叠,其规模之大如同一座小型城池。

最让无名眼前一亮的是竟然看到了数千名僧人在喊着“喝!哈!”的口号站桩练拳。

绮卉诧异道“咦?僧人也有习武的?平洲这种连吵架都少见的地方怎么还有人练这个?”

春禅行礼道“绮施主,这里是修罗堂。他们习武不是为了解决争端,而是为了证道。佛法高深,不仅是诵经和辩法一途而已。衣食住行皆是修行,习武亦是悟道的一条途径。”

胖妞的尾巴不经意间在春禅的小光头上扫过,痒痒的。等春禅抬头去看胖妞的时候,它正眯着眼半睡半醒发出“噜噜”声,一只耳朵扭来扭去。

绿萝疑惑道“修罗在佛家不是恶神吗?怎么堂而皇之的在这里建寺了?不会受本地佛教的排挤吗?”

枯竹摇头笑道“绿施主大概是误会了。修罗是指骁勇善战,惩奸除恶的大力神。而在破戒僧的那一边还有个类似的派系,叫作阿修罗殿,他们信奉的才是凶猛好斗的鬼神。一字之差,正反之别呀。”

无名眼中放光道“先不说这个,他们论道的方式是不是就是干架?”

枯竹微微错愕,然后笑道“无施主的这个说法倒是新鲜,修罗堂把这种交流方式称为体谈。”

自从到了平洲之后初心有荆钗陪着对练,绮卉总拉着绿萝对练。根本没人理会无名,无名觉得胳膊腿都要锈住了,哈哈大笑道“这修罗堂好哇!走,找他们谈谈去!”

枯竹唱了一声佛号,喜道“阿弥陀佛,又有机会见到无施主的绝世风姿了,此行不虚啊!”

春禅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大呼了一声“滚蛋!”

绮卉几人纷纷望向无名,一脸的无语。心中不断为这对师徒鸣不平。

这么淳朴的两个和尚,愣是把一句粗话上升到了佛号一样的高度。要是被佛祖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降下一道天雷把无名给灭了?

枯竹上前叫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头上点有戒疤的高瘦老和尚,穿着一件洗的泛白的青布僧袍。开门后先是注意到了夹杂在几人中的师徒二人,然后目光在胖妞的身上略微停留。之后才行礼开口道“不知几位施主来修罗堂有何贵干?”

无名回礼道“我们一行远游至此地,想要借宿休息一二。另外也想和寺中的高僧干……体交……交谈……”

无名挠了挠脑袋,回头小声问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禅心忙接口道“体谈!”

无名一拍巴掌道“对,体谈。研修佛法,共同进步。”

高瘦僧人上下打量了无名一眼,面无表情的点头道“没想到施主竟是修罗道的同修,快请进吧。”说完,让出身子来,把几人请进了寺院。

无名几人一直以为僧人之间是不会像凡俗百姓那样分出三六九等的。可这间修罗堂无论是修建规格还是僧人的衣食起居都比慈云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相比于其他寺庙而言,用“财大气粗”四个字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光看那些武僧的一身腱子肉,就不是每顿饭几颗花生、小枣能养得出来的。

沿着碎石路上山,见到许多僧人以各种方法打熬身体。走桩练拳,梅花桩扎马,单掌倒立,棍棒捶打,双人对练。

花样繁多,让人大开眼界。

无名小声向枯竹询问道“大师,没见到收香火钱的地方呀?这些僧人哪来的钱?”

枯竹回道“从修罗堂走出的弟子分布在各大寺院中担任帝释,会定期往这里邮寄银钱。而且这里也不是不收百姓香火,对外的佛堂在山的另外一边。这里是后山,是不向百姓开放的。”

走在前面的高瘦僧人在一处僧寮停住脚,对几人单掌行礼道

“施主便在此处安歇吧,不知几位的身手处于什么段位?以便为几位安排相应的体谈对手。”

无名几人面面相觑,都不清楚平洲武僧的段位是怎么划分的。

高瘦僧人微微点头道“看来诸位在体谈的时候要从山脚重新爬一次山了。”

枯竹帮忙解释道“修罗堂的弟子中,山脚下的僧人入门时间较短。武力也要弱些,越往上走,僧人就越厉害。如果对自己的段位不了解,爬一次山就清楚了。”

无名嘿嘿笑道“这方法倒是有意思,那现在就试试去?”

枯竹问道“无施主不先休息一下?”

无名挽起袖子拍了拍胳膊,笑道“才走那么点路,用不着歇。”

高瘦僧人扫视了一下众人,问道“几位施位是都要参加体谈吗?”

初心摇头道“我和荆钗就不参加了,我俩的交战方式不适合这种切磋。”

绿萝见无名望向她,也摇头道“我也不参加。”

绮卉就不用问了,已经摆出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高瘦僧人点了点头,道“大家可以在这稍事休息。我去为二位安排,其他几位施主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一同旁观。”

枯竹和春禅躬身道“我师徒二人与大师同往。”

说罢,带着徒弟与这位高瘦僧人一起离开了僧寮。

无名待几个和尚走远之后,精神彻底放松了下来,使劲抻了个懒腰。

可就在转过身的瞬间,不经意瞥到了一道瘦小的身影。身体猛地顿住,整个人像傻了一样。

是一名样貌白净清秀的年轻尼姑。

不同于其他武僧,她体形单薄,娇小柔弱。腰间有柄和主人一样精致细小的匕首,款式像极了当初送给灵雀儿的那一柄。

绮卉用手在无名面前晃了晃,调侃道“看什么呢?见色起意了?您老人家如今的口味越来越刁钻了呀,连尼姑都不放过了?”

无名把她的手拍到了一边,没好气道“别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只可惜经过绮卉这么一耽搁,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去向。

初心嗤笑一声道“唉,你小子垂涎美色就直说,扯这些就没意思了啊。江洲离这几十万里呢,随便找一寺院就能碰到熟人?”

无名沉吟片刻后对初心问道“还记得当初在驿站的时候堂锐的话吗?他说我的一位朋友和一个光头女人从北海的港口离开了江洲。光头女人!”

初心经他一提醒,想起确实有过这么一回事,惊讶道“你是说她被尼姑带来了平洲?刚刚你还见着她了?”说完自己都笑了,不等无名答话就嗤之以鼻道“没这么邪呼吧?先不说你俩能不能碰上哈,你俩分开的时候才多大?现在就算她真站在你面前,你认得出来吗?”

经过初心这么一说,无名也开始犹豫起来。嘀咕道“当初我送过她一柄匕首,样式和那个尼姑的一样,要是能拔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绮卉扒拉着手指头一算,无名到九鼎山的时候还不满十岁。表情夸张道“我的天哪!你那么小就知道给女孩子送订情信物啦!”

无名还在想着那个一闪而逝的背影,嘟囔道“你和绿萝不都收到了吗?还有荆钗也是。”

初心眼珠子一下子瞪的溜圆,高声道“好哇!你小子果然惦记着我家荆钗那,这兄弟做不下去了,从此以后咱俩恩断义绝!”

无名瞥了他一眼,没心思和他斗嘴,点头道“成,你把那套飞刀还我,省着以后看着心烦。”

初心鼓起腮帮子指了指无名,随后嗤笑一声道“我对荆钗有信心,你不是她的菜。”

绿萝从屋时向外看了看,轻声道“要不出去找找看吧,既然刚刚在这能见到,说不准人还没走远呢。不管认没认错都去确认一下,省着心里惦记。”

无名摇头道“漫山遍野的光头,咱们又都是客人,不好到处乱跑。既然我和绮卉拜山体谈,说不准她也会跑来看热闹。到时候要是还找不到,就干脆让寺院的僧人帮忙。这修罗堂里的尼姑毕竟是少数,找个人应该不难。”

初心促狭道“那找到之后呢?”

无名“哦”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道“是不是还不一定呢,等找到再说吧。”

71 爬山

平洲并不尚武。

有人来修罗堂体谈是件很稀罕的事儿。

无名等人来修罗堂的目的一经传出,立马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许多做完功课的僧人都闻讯聚集到了山下的习武台,像是来参加一场盛典一般。

从山下到山颠,共有五处武台。分别对应着:脱胎、玉骨、金身、万象、金刚五个境界。据说在这之上还有修罗和斗佛,只不过修罗已是世间的颠峰战力,不设武台。而斗佛更是传说中以武证道的飞升佛陀。

无名等人对这些实力划分没什么概念,不过光听名字就觉得很了不起的样子。

绮卉把胖妞递给绿萝抱着,结果小家伙一顿挣扎。跳到地上后,扭着肥嘟嘟的大屁股就要往人群里面躲。被初心一把抓住后颈拎了回来,摁到肩头上,警告道“不准乱动哈,否则不要你了。”

胖妞闻言后果然不再乱动,两只前爪弹出锋利的指甲,勾在初心肩头的粗布上。整个身子吊在初心的背后,圆脸上很人性化地露出一副哀怨神情。

无名摸出一块零食塞进胖妞的嘴里,道“这懒猫跟绮卉混熟了,不愿让别人抱。”

刚说完,旺财就在无名身后拱了他一下,伸出大舌头,使劲舔了舔嘴角。

无名再次摸出一块零食丢给旺财,咧起嘴笑道“以后要吃不上饭了,就开个马戏班子得了。”

初心斜瞥了他一眼,调侃道“你又不开饭馆子了?”

无名耸了耸肩,眉飞色舞道“有马戏表演的饭馆子,多气派!”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山脚的武台。

台上划分出了两块空地,显然是留给绮卉和无名的。除了围观的武僧之外,台上已经分别站上了一人,双手合十,泥塑一样闭目等待对手的登场。

枯竹师徒俩个先前是随高瘦僧人一同离去的,此时也同样站在那名僧人的身边,对几人遥遥行礼致意。

绮卉对无名挥了挥拳头,没说什么。率先选好一个场地走了上去。

无名扭了扭脖子,发出两声“嘎巴”的骨骼声响,不急不缓地踏上了剩下的场地。

当无名站定的一刻,对面的僧人猛地睁开眼睛。目光中满是战意,向无名行了一礼,干脆利落的说道“施主,请!”

无名还在观察对手,隔壁就传来绮卉的一声娇喝,紧接着传来一声轰响。胜负在一招之间已见分晓。

这声轰响像是一个开战的信号。无名对面的僧人猛的冲了上来,身体突然一矮,横过身来。单掌撑地,双腿向无名的头和胸连环踢去。

无名没有躲闪的意思,弯起左肘护在身前。正面接下了势大力沉的几脚,身体随之微微晃动,悄无声息地卸去了力道。

待到僧人腿势将尽,正要侧身变招时。无名脚下向前滑出半步,收在肋下的右拳轰然砸出,“嘭”的一声落在了僧人胸口。

半步崩拳!

这是青云子教给无名的第一招,被誉为所有近战的根基架子。当时年仅六岁的无名每天赶路,就是用半步崩拳一点点丈量出来的。

僧人被向后击飞出数尺,落地后手脚并用地扒在地上继续滑行了两丈多远。

摇晃着站直了身子,脸色涨红。双手合十道“多谢施主手下留情,此战是贫僧败了。”

无名有样学样的双手合十,还了一礼。

心中大体有了个估计,脱胎境的战力和修士的叩门境差不多。不过僧人在体质上有优势,而修士可以使用简单的术法。两者又不太好放到一起做比较,说到底还是谁能发挥出自身优势谁就更厉害。

不时与高瘦僧人低语两句的枯竹一脸地错愕。感慨道“没想到无名施主辩法无双,体谈居然也这么厉害。”

那高瘦僧人见无名和绮卉如此轻松的胜出体谈,也流露出了开怀的神色。点头道“看来这次真有机会让武僧们一睹别洲修士的风采了。”

胖妞应该是看的很开心,腮帮子被行军零食撑的老高,不断地发出“噜噜噜”的声音,口水顺着闭不拢的嘴角都蹭在了初心身上。

绮卉先无名一步结束的比赛,没有留下来等他,打完就继续向山上走去。等无名几人来到第二座武台的时候,绮卉已经再次胜出后离开了。

无名摇头道“师姐的火暴性子被激发出来了,都不知道好好享受一下对战的乐趣。”

绿萝瞥了他一眼,淡漠道“欺负比自己弱的人也叫乐趣?你还不是只出了一拳?用了几分力?”

名轻咳了一声,讪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在参与嘛。”

绿萝白了他一眼道“你高兴就好。”

这一阶的对手是玉骨境界的武僧,应该也没什么难度。否则凭绮卉那一身纯粹的怪力也不会那么轻松就打完走人。

双方行过礼后,对面的武僧双脚在地上画圆,掌影翻飞不定,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只可惜,依就被无名一记简简单单的崩拳砸飞了出去,这次用上了六分力量。

这名武僧的反应还算敏锐,及时地将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身体下沉。可依然被打得脚尖在地上犁出了两条浅沟,一直滑出了四五丈远的距离,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双方行过礼后,无名等人继续向山上走去。

绿萝轻哼了一声道“真是不留情面啊。好歹装装样子,让人家多撑几回合呀。”

无名愣了一下,笑道“多撑几个回合,那后面还怎么打?让他们知道我故意放水,岂不是更下不来台?再说这半步崩拳确实是我徒手时威力最大的一招,对他们足够尊重了。”

初心疑惑道“徒手威力最大的一招?”

无名点头道“这招是我所有近战技击的基础,看似简简单单,实际上是将全身肌肉的力量都在瞬间凝聚成一个点爆发出来,有一拳破万法之说。这可是我用上百万次出拳练出来的。应该对得起‘尊重对手’这四个字了吧?”

走在身后的初心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像他这种对练功有执念的自虐狂魔,对此深有体会。

几人再上一层武台时,绮卉正在与一名像是在身上涂了金粉的僧人对战。

绮卉仗着天赋异禀的怪力,即便打得没什么章法,也和那名金身僧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僧人的动作不快,却极为沉稳。每次出拳落掌都隐隐带有虎啸之音。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

初心托着下巴道“可惜绮卉这身天赋了,力气再大也得打到人才行啊。如果不是这么瞎打一通的话,说不准已经赢了。”

无名不置可否道“锻体和近身战一直不被修士看好。离远了飙术法、飞剑才是神仙打架的风范,况且绮师姐的天赋可不止是力气大,她在数术上的天赋才真是不得了呢。如果只是为了赢的话,直接抓一把三品符砸过去,半个修罗堂都要炸没了。”

绿萝点头道“对方没用武器,她也没拎出那对锤子,看来是真想借机磨练身手呢。”

无名摆手道“我也玩去了,你们在这羡慕嫉妒吧。”

绿萝轻轻“呸”了一口,望向无名的背影,眉眼中含着一丝笑意。

无名的对手是个肌肉虬结的壮硕武僧,嘴唇厚实,一对浓眉毛又宽又密。

见无名登场后,率先行礼道“贫僧擅长金钟罩和罗汉拳。施主如果带有随身兵器的话不妨拿出来使用,没关系的。”

无名笑道“我先尝试一下,如果不是大师的对手我再取武器也不迟。”

站在远处观看的高瘦僧人低声问道“枯竹师父,你觉得和这两位施主的体谈能让堂中僧人有所感悟?”

枯竹笑着反问道“缘悲,你身为这修罗堂的住持,难道真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来吗?这几位施主种下的无心因,便是我佛门的无上果呀。”

不苟言笑的瘦高僧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无名施主真的在辩法中引得数人证悟?”

枯竹笑而不语。顿了片刻后才道“那场辩法若是被有心人整理成册,流传出去。证悟之人只会越来越多,功德不可限量呀。”

瘦高僧人点头道“如此一来。我对这场体谈倒是越发的期待了。”

无名这边才和浓眉僧人交上手,彼此还在试探,绮卉那边已经决出了胜负。

金光灿灿的僧人在交手中不慎被绮卉抓了个正着,高举过头顶后重重摔在地上。不等他爬起身来,就被绮卉劈头盖脸的一顿王八拳给打服了。

这次绮卉没再急往爬山,气喘吁吁的站到一边,冷眼看着无名那边拳来脚往的过招。

绿萝调笑道“怎么了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得罪咱家红衣仙子了?”

绮卉压了压胸中的憋闷之气,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问道“你说那家伙身边的女人会不会越来越多?”

绿萝哭笑不得道“搞了半天你是在拿那帮和尚撒气哪?”

绮卉咬着嘴唇,语气不善道“有什么好笑的?你的心思我知道,我的心思你也懂。咱俩可得把他给看

住了,当心他跟弟弟一样,在宫外整个妻妾成群出来。”

绿萝脸色一红,没想到绮卉脾气上来之后这么口无遮拦,低声道“说什么呢?人家什么心思还不知道呢?”

绮卉瞪着眼怒道“他敢!那家伙精的跟个猴似的,会看不出咱俩的心思?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绿萝无语道“那你这样也改变不了什么呀。”

绮卉瞄了眼初心,突然道“人多力量大。初心,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初心假装没听到,面无表情地拉着荆钗就往别处走。这俩婆娘爱怎么折腾是她的事,把无名整成太监才好呢。千万别把荆钗给教坏了。

荆钗甩脱了初心的手,冷冷看了他一眼。

初心无奈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儿没法管呀!回头人家和和睦睦的生活在一起了,还不是瞎帮忙的里外不是人?这事儿咱俩就别参和了。不听,不看,不说!”

几人在台下说话的功夫,场上无名已经和浓眉武僧打出了几个小**。

此时浓眉武僧身上泛起了金光,无名的拳脚落在他身上会传出捶打金铁的声音。可是他一身罗汉拳却已经完全施展不开了。

无名展开逍遥步贴了上去,无论浓眉僧人突进还是后撤,两人始终相隔了数寸的距离。动作极为一致,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在武台上扭动的大胖子。

浓眉武僧施展不开拳脚,无名却不缺伤敌的手段,崩拳的寸劲和摔跤的关节技都能用上。头、肩、肘、胯、膝全都是武器。

在浓眉武僧气息出现略微紊乱的瞬间,无名几乎是凑上去脸贴着脸左右晃了一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背身转到了武僧的身后,双手扣在武僧的腰间。脚下发力,猛的就是一记背摔,将浓眉武僧的脑袋插进了夯实的硬土里。

无名笑着赞叹了一声“不愧是金身境的高僧呀,把头这么插进土里都没事!”

浓眉僧人把头从土里拔了出来,晃掉了沾在脑袋上的泥沙。然后行礼道“施主好功夫,贫僧认输了。”

说完之后,一声不吭地闭目而坐,竟是在刚刚的比斗中有了新的感悟。

无名笑着转头,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腰间别有一柄匕首。

无名大喜,快步跑了过去。一拍那名小尼姑的肩膀喊道“豁牙子!”

小尼姑长的清清秀秀,有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被无名冷不丁的一拍给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施主,你说什么?”

无名双手抓着小尼姑的肩头道“是我呀,无名。你不记得了?”

小尼姑受到惊吓,身体直往后缩,大声喊道“啊!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有不少武僧见到无名失礼的举动,脸色都变得不善起来,警惕地凑了过来。

无名意识到失态,连忙松开手,歉意道“抱歉,认错人了。把你错认成了儿时的一位朋友。”

小尼姑松了口气,顾不上行礼,扭头就往人堆里挤。

然而无名的身影突然在她身前闪了一下,又回到了原地,手里多了柄匕首。

小尼姑一摸腰间,果然被偷东了东西。急道“施主怎么如此无礼,快把东西还给我。”

无名用拇指顶开匕首,只见上面有条像小蛇一样蜿蜒的金线静卧在脊刃上。脸色难看道“对!你确实不是她。不过人认错了不要紧,东西不错就行。我要找的人叫灵雀儿,来自江洲。当年被一位师太带来了这里,她人呢?”声音中已经没了温度和谦恭,压抑着一股即将爆发出来的杀气。

小尼姑声音有些颤抖,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认识什么灵雀儿,这匕首是师姐送我的。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你还我!”

无名脸色连续变幻了几次,最后轻呼出一口气,把匕首抛还给小尼姑,换了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道“你师姐人呢?说不准她有我那朋友的下落,我是寻友心切,刚刚有失礼的地方还望师太见谅。”

小尼姑一脸的惊魂未定。这男人太喜怒无常了,前一刻还乌云压顶,现在又变得风轻去淡起来,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又暴起伤人?

无名见小尼姑没理他,耐着性子道“师太,我能见见你的师姐吗?说不准她有我朋友的下落。佛门中人不是应该与人为善吗?”

小尼姑这才道“我师姐叫慧灵,在峰顶修行。施主要是能一路走到峰顶,就可以在武台上遇到她。”

无名抬头看了看这座并不算高的山峰,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太如实相告。”

72 你咋没长个呀?

无名询问小尼姑的时候,绮卉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此时重重地“哼”了一声,取出一对大锤子就气鼓鼓的要继续往上走。

绿萝连忙拉住她,劝道“你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啊?无名只是在找失散多年的朋友而已,又不是来抢亲的。再说了,就算真让他找到又如何?人家可是尼姑呀。”

绮卉恍然道“对哦,他对个尼姑能有什么想法?”

初心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鬼魅般幽幽道“听说平洲的僧人大多是不忌讳婚嫁的。”

绿萝扭头过头怒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继续装哑巴不好吗?”

初心缩了缩脖子,看到无名朝这边走来,灰溜溜跑去找荆钗了。

无名见绮卉一副收手不打的模样,笑着问道“师姐不继续往上打了?”

绮卉仿佛突然想通了一般,把大锤收了起来,轻哼了一声道“算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就得用符了,赢了也没意思。”

绿萝问道“无名,你那位朋友……对你很重要?”

无名点了点头道“许多年没见了,一直挂念着呢,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

绿萝有些迟疑地问道“那如果……如果咱们也分开了,你会挂念我……和绮卉师妹吗?”

无名毫不犹豫道“那当然了,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呀。”

绮卉笑逐颜开道“去吧,早点上了山顶也早点知道你朋友的消息。”

绿萝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喃喃自语道“只是伙伴而已吗?”

第四阶武台。

聚集在这里的武僧更多了,这一层面的体谈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对决了。对观战的大多数武僧而言都大有裨益。

见登山之人中只剩无名一人,其中一名早就等侍在此的武僧主动让了出去,留下了一个矮胖的僧人做无名对手。

枯竹对瘦高僧人道“缘悲,贫僧对武道不甚了解。你觉得无施主能走过这一关吗?”

高瘦僧人语气平谈道“从无施主之前的几场来看,应该留有不少的余力。但万象境的玄妙之处在于直指人心,拿下这一局的难度不小,能不能到达山颠很难说。”

枯竹疑惑道“山颠?守擂金刚境武台的那位莫非真是无施主要找的旧友?”

高瘦僧人没有作答,而是把目光投向武台上的二人。轻声道“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

无名已经和对面的矮胖僧人斗到了一起。既然想早点得到灵雀儿的消息,也就不和这位僧人慢悠悠的彼此试探了。

僧人亦是直接用出了压箱底的功夫。

修佛皆以摒弃欲念为修行的正途,而万象境的僧人却能将对手的欲念化为武器,让他自己去击倒自己。说白了,就是拥有迷惑对手神识和阻断五感的能力。

无名对这种攻击手段感到新鲜无比,这跟制造出的幻境和障眼法完全不同。他是真真正正沉浸到了矮胖僧人所描绘出的世界之中。

无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甚至闻到的和触摸到的都真实无比。一盘盘瓜果美食,烧肉酱汤摆在无名的面前。稍远一点的地方堆着小山一样的金银珠宝,光芒四射。一群艳利无双的美丽女子翩翩起舞,舞姿妖娆,边跳边一件件褪去衣衫……

矮胖僧人见无名已经彻底陷入了万象之中,面露喜色。手掐莲花印,像一口滚地缸一样冲了上去。

就在莲花印即将落在无名胸前的时候,无名自然而然的向后退了半步,恰到好处的躲过了这一击。

矮胖僧人一惊,连忙向跃去。

再定睛细看,才发现无名仍就是面色木然,目光中没有任何焦点。

这是……身体在无意识中做出的反应?

矮胖僧人发现这点之后,再次扑上前去,拳脚越来越快,带起阵阵风压之声。

无名依就面无表情,可身体却像是随波逐流的水草一样,任你水流来的再快再疾也只是轻轻摇摆荡漾一下就避了过去。

高瘦僧人点头道“了不起,无施主小小年纪就领悟了自然心,而且看样子还领悟的有些年头了。”

枯竹疑惑道“自然心是什么?”

瘦僧人道“全身心的投入到自然万物之中。去感受事物的生长衰败,从而借用它们的某些特性。在防守的时候,可以是风,可以是水,可以是云。进攻时可以是山峰,可以是海啸,可以是雷霆。这些东西平时不明显,但身体已经形成了习惯,哪怕是无意识的情况下也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番极高的评价如果落在无名的耳朵里,他估计要痛哭流涕地告诉老和尚“这都是被清云子那老不死给逼出来的!当年好好的一段路,非得封掉他的五感。那三步一摔五步一倒的滋味没把他整疯才真的是个奇迹呢。”

矮胖男子的身上开始泛起金光,速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一双手的动作已经快到有些模糊不清了。

“啪啪!”

很突兀的,矮胖男子的两只手腕在半空中一定,被无名死死抓住。

此时无名的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咧嘴笑道“功夫挺有意思,可惜眼界窄了点。”

说完,只听“嘭”的一块沉闷声响传来,矮胖男子被打的倒飞了出了五六丈远,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春禅瞪大了眼睛道“一……一击就赢了!”

高瘦僧人摇头道“不是一击,是三击。无施主刚刚在极短的时间里连出了三拳,都打在了同一个位置上。因为速度太快,所以听上去只有一声而已。”

春禅张大了嘴巴,感慨道“无施主好厉害啊……”

无名见场上胜负已分,向矮胖僧人行了一礼道“承让了。”

矮胖僧人在师兄弟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还了一礼道“没想到施主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脱离了万象法境,刚刚施主说贫僧眼界窄,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无名点头道“大师的这个万象确实挺有意思,所产生出的事物无比真实,不过这些东西是以你自己的眼光刻画出来的。那些花生,小枣,猪蹄子之类的东西可能在你眼里是美食,可是放在我这个厨子的眼里实在没什么吸引力。还有那些美女……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光头的姑娘。至于那堆金银嘛,对我确实有点影响,但还没大到忘记对手的地步。”

说到底,还是眼界限制了这位高僧的想像力。无名好歹是坐过几天龙椅的人,这点东西实在太小儿科了。

矮胖僧人再次躬身行礼道“谢施主教诲。”

无名打了个哈哈道“我这算什么教诲?大师闲时不妨走出这修罗堂,到世间去多走走瞧瞧。法不在寺中,而在脚下。”

拜别了这位僧人,无名等人继续向最上方的武台走去,只是脚步下意识的放缓了许多。

到了这种时候,无名的心中反倒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万一这间修罗堂是些道貌岸然的害人和尚,灵雀儿已经遭了毒手怎么办?又或者那个小尼姑的师姐只是在路上偶然捡到的呢?

始终保持了一定距离的高瘦僧人和枯竹师徒靠了过来。

高瘦僧人主动开口道“守在金刚境武台的弟子法号慧灵,是定贤师太从平洲以外收来的关门弟子。资质极佳,说是千年一遇的武道天才也不为过。虽然才刚刚成就金刚体魄,但年纪尚小。是堂中最有望肉身成圣,武道成佛的弟子。”

无名眼中升起一丝希冀之色,连忙问道“敢问大师,这位慧灵是不是来自江洲,本名叫做灵雀儿?”

高瘦僧人不置可否,轻声道“快走两步,自然就知道是不是无施主的旧友了。何必在这庸人自扰呢?”

听了僧人的话,无名脚下不自觉地快了几分。

只是等到无名几人随着高瘦僧人来到最高处的武台时,全都傻眼了。

武台规格确实比山下要高出一些,是以大块青石板铺成的。空空荡荡的武台上,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只在一旁的硬泥地上看到一颗金光闪闪的人头,在阳光下散发着黄金一样的光泽。

金色人头在几人出现的时候睁开双眼望来,从瞳孔中射出了两道尺余长的金芒。见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神色愕然。

待高瘦僧人走近后,金色人头缓缓收敛光芒,恢复成正常人的肤色。开口问道“住持,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陌生人?”

高瘦僧人点头道“是几位别洲来的施主,到修罗堂来体谈的。

已经走过了下面的四个武台。”

身后的绮卉跟绿萝咬耳朵道“唉,原来这看门的老和尚是住持呀。瞅这一身行头和气质一点都不像呀。”

绿萝小声回道“有些得道高僧就喜欢扮成扫地僧、看门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展露身份出来吓唬人。几千年前就流行的古怪癖好了。”

无名在金色人头恢复成正常人后就在一旁仔细观察,只觉得声音清脆锐耳,长得蛾眉螓首。一双大眼睛像清澈的泉水,干干净净。抿嘴的时候腮边会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隐约有些灵雀儿小时的模样。试探着叫了声“豁牙子?”

人头猛地转了过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神情。眼眸中缓缓蒙上了一层雾气,颤声问道“你是……小无名?”

无名满脸的激动之色,拼命地点头。

身后的绮卉咬着嘴唇,酸溜溜地对绿萝嘀咕道“哪有尼姑长这么漂亮的?这要是长出头发来还了得?”

绿萝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是很漂亮,无名从小就有眼光呀。”

绮卉哼了一声,嘟起嘴不再说话。

高瘦僧人道“慧灵,你还是出来吧。让大家蹲着跟你说话像怎么回事?”

灵雀儿开心道“是,住持。”说完对无名道“小无名,你往后退退,我要出来了!”

无名乖乖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灵雀儿娇喝了一声,身周的地面颤抖起来,被刻意压实的泥土开始一寸寸的龟裂开来。一股磅礴之气自下而上沿着裂缝喷薄了出来。

胖妞“喵”地一声惊叫,在初心的背上一蹬,半空中扭过身子落地就跑。扒着一棵老树“嗖嗖”两下就蹿了上去,躲在树冠里瑟瑟发抖。

灵雀儿吸了口气,先是一只手从土里伸出来,然后是另外一只手。撑在地面上一点点把身子拔了出来。

随着灵雀儿的动作,无名看她的目光从俯视变成了平视,然后又成了仰视,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

这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小妹子吗?

只见灵雀儿一身筋肉虬结,肩宽背阔。胳膊都快赶上无名的大腿粗了,身高就算比起蛮族来也毫不逊色。

无名身高八尺,体型和常人相比已经是极为高大了。结果措不及防之下,被灵雀儿的蒲扇大手摸到头上调笑道“小无名,这么多年了。你咋没长个呀?”

“咔嚓”无名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碎的渣都不剩!

当年他六岁,灵雀儿七岁。

那时候,这丫头就总是拿他的身高来说事儿,这下子是真的无望雪耻了。

一同前来的几人中,除了荆钗之外。包括旺财和躲在树上的胖妞,都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绮卉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我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绿姐姐,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我看到的东西?”

绿萝咽了下口水,目瞪口呆道“如果你看到的是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蛮子,那咱俩看到的就可能是同样的东西。”

无名的身体跟着大手一阵晃悠,结巴道“你……你……你咋变成这样了?”

灵雀儿笑容爽朗道“师父说我是天赋异禀,不知不觉就长得比别人高了。”

无名心中腹诽不已“屁的天赋异禀,小时候还是根豆芽菜呢,再见面就成了女蛮子。不!比蛮子还大了一号。”

高瘦僧人点头道“故人重逢,这是好事。不过叙旧一事可以稍稍放后,慧灵,你这段时间修习地母经,进境如何了?”

灵雀儿收起了笑脸,恭敬道“回住持,慧灵修习地母经已有月余,或许是福缘不够吧,尚未摸到门径。”

高瘦僧人微微点头,道“看来无施主便是来给你送福缘的了,既然你们已经相认。体谈一局如何?”

灵雀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无名,语气满是怀疑道“你行不行呀?我要打高兴了,会控制不住力道的!”

无名接连被灵雀儿瞧不起,梗着脖子用拳头擂了擂胸口。砸的“咚咚”作响,撇嘴道“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灵雀儿雀跃道“太好了,你跟青爷修行了那么多年,肯定得到他的真传了吧?来来来,快让我见识一下吧。”

73 两个疯子

绮卉见灵雀儿光是从土里钻出来都能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连忙提醒到“师弟,要小心啊。”

无名扭过头,信心满满的朝她挥了挥拳头。

绿萝在见到灵雀儿的瞬间,习惯性地想到:这么强的体魄若是落到了尸煞门的手上,制成炼尸,再祭练个百年,最少也是最顶尖的铁甲尸吧?随既又赶跑了这个想法,她早就和这些东西断绝关系了。

赶来围观的僧人越聚越多,把这个平日见不到人影的小山头给挤得满满登登。放眼望去,全是铮亮的光头,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灵雀儿简单地做了几下扭腰、抻腿的准备动作,见场地已经给让了出来,便到无名对面站好,娇笑道“小无名,你要小心喽。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哦!”

无名挑起一根眉毛,无奈道“你喊我的时候能不加那个‘小’字吗?”

灵雀儿抿嘴一笑,两个小酒窝挂在了精致的脸颊上,道“那我可来喽!”

话音刚落,灵雀儿已经率先向无名冲了过去。脚下的速度不快,从地面传来一阵擂鼓般的“咚咚”闷响。横扫出一巴掌,向无名的肩头扇去。

无名的嘴角微微翘起,手肘微抬护在身侧。

看来灵雀儿是真的怕伤到他,不过这未免太小瞧他了!

“嘭”的一声巨响。

无名心中正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反击,就感觉被一座飞来的山头砸中,身体如同炮弹一样射了出去。冲进人群后,撞倒了一片围观的武僧。

所幸在最前方观战的战僧都身手不俗,虽然从人群中传出了一片惊呼,却没有真正伤到人。

无名灰头土脸的爬起身来,走回了台上。

虽然没受伤,可是被人一巴掌当众抽飞这种事,丢的面子可就大了。

灵雀儿一脸的愧疚,连忙道“小……无名,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小心力气用大了。下次努力控制一下。”

只不过她这真情实意的道歉对无名的杀伤力更大,简直就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一样。

无名绷紧了腮帮子,随后扬起脸,对灵雀儿露出个和煦的笑容道“没事,我经揍着呢。倒是你,要小心喽!”

“唰”

几乎在说完话的同时,无名的身形闪出,瞬间出来在灵雀儿的身前。令人眼花缭乱的拳风掌影“噼里啪啦”落下,狂风骤雨般打在灵雀儿身上。

一通刁钻诡谲的拳脚之后,无名身形一个后翻,又飞退出两步。长呼出一口气,得意的望向灵雀儿。

灵雀儿用小萝卜一样的手指挠了挠肚子,见无名已经退了回去,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这才后知后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道“唉呀!好疼呀!”

无名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你这丫头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站那发呆呢!这算照顾我的面子吗?故意的吧?

“哈哈哈……”绮卉一只手搭在绿萝的肩上,另一只手捂着肚子,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这个妹子的演技不行呀!回头我好好教教她吧。”

绮卉现在是彻底不把灵雀儿当成什么潜在的威胁了,光这一身彪悍至极的腱子肉就让她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了,反倒是对她的观感好了许多。

绿萝也是莞尔,笑道“好可爱的姑娘。”

无名的眼神逐渐放松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自言自语道“这下我就放心了,起码不用担心会不小心伤到你。”

灵雀儿爬起身后,笑容有些腼腆,提醒道“无名,接下来你可要小心呀。”

无名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笑道“尽管来吧。”

灵雀儿点了点头,身体微微下蹲,摆出一个武僧最基础的长拳架子出来。道了声“来了!”

“嘭”地一蹬地面,携着泰山压顶之势向无名一拳捣去。身下的青石板微微塌陷,被踩碎出一个蛛网的形状,速度之快与巨大的身形完全不成正比。

无名不避不让,身体微微蓄力,一记半步崩拳正面迎了上去。

“轰”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碰撞在了一起,在两人的身后掀起了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

围观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又退了几丈。

一次对拳之后,灵雀儿纹丝不动,无名却被震退了两步。不过这次他不仅没觉得难看,反而面露兴奋之色,大笑道“看来可以适当的放开拳脚了。”

灵雀儿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没有说话。变拳为掌,再次冲了上来。

武台上一时飞沙走石,轰鸣声不断。

双方交手都没使用什么华丽的招式,拳来脚往互有攻守。随着对彼此的试探,都逐渐放开了手脚。灵雀儿用出了伏虎拳,拳势刚猛至极,出拳收招之间隐隐带有虎啸山林之声。

无名则像一只灵巧的麻雀,逍遥步发挥出来,腾挪之间都是差之毫厘的躲闪开攻击,没有多浪费半分力气。看上去就像两人在之前演练过了无数次一样。

无名的百臂捻花指出手极快,像是全身都长满了手臂一样。瞬间就击中关节穴位数十次,即便

是灵雀儿的体魄也要受到不小的影响。

春禅以前从未见过武僧体谈,也看不懂其中的奥妙,只觉得目眩神迷,心神摇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身上“刷”的一下起了层鸡皮疙瘩。

枯竹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光头道“怎么了?不舒服?”

春禅摇了摇头道“师父,我刚刚突然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知怎么回事,看到他们体谈,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佛理好像突然就通了。”

高瘦僧人点头赞道“枯竹大师的弟子慧根深种,是个好苗子。”

枯竹谦虚道“劣徒随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始终是块榆木疙瘩,没想竟然在这遇上了开窍的机缘。”

高瘦僧人目光落在春禅的身上,极为难得的露出个笑脸,道“有赖于平日的点滴积累呀,殊为不易。”

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台上又起变化。

灵雀儿勾掌成虎爪状,劈头盖脸的当头砸下,无名抬起双臂格挡。“轰”的一声巨响,双脚硬生生的陷入地面数寸。不等他反击,一条粗如水桶的鞭腿带着龙吟之声踢在了他的软肋上,将他踢得浮空而起。

然而灵雀儿紧随而至的炮拳却在空中打了个空,只击散了无名的一道残影。紧接着只觉膝关节一软,无名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微微下蹲抓住她的腰带,趁着灵雀儿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一记背摔,顺势将她头下脚上地砸在了地面。

“轰隆”一声闷响,整个武台都是一阵颤动。

灵雀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眼中满是兴奋之色,摸了摸脑袋,抿嘴笑道“小无名,你现在变的好厉害呀,那我可要动真格的啦!”

无名甩了甩胳膊,咧嘴笑道“好呀!豁牙子,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灵雀儿的大眼睛向四周扫了一眼。

一群武僧识趣的又往后退了几丈。一些本就处于边缘的僧人退无可退,为了不错过这场体谈,纷纷爬上了房顶、高墙和树上。寺中的长辈并未出言呵斥的意思,等看过这场体谈之后再罚他们抄写经书去。

灵雀儿的身体微微一震,皮肤表面泛起了一层金粉的光芒。体型暴涨,把一身特制的僧衣绷的紧紧的,像是随时都可能撑破走光一样,个子也拔高了半尺有余。

无名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噼啪”骨骼爆响的声音,咧嘴笑道“这才有意思嘛。”

两人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灵雀儿和无名一样,自从习武以来,要么被师门长辈以绝对的武力碾压,要么和同辈中人过招时缩手缩脚,从未淋漓尽致的战斗过。

两人拳脚再次毫不花哨的碰撞到了一起。

这次双方的动作与之前相比,速度似乎有所下降。但这只是错觉而已,两人出拳收招都快了三成不止,力道也足足大了将近一倍。

无名的招式多以轻盈灵活为主,在武台上纵跃飘逸。而灵雀儿招招刚猛异常,伏虎拳和降龙腿都是霸道至极的横练功夫。一时间虎啸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仅仅是双方对撞所泄漏出的气机就将脚下的坚硬石板震成了满地碎石。

绮卉喃喃道“这俩家伙还是不是人啊?怎么感觉像是两头蛮荒凶兽一样?”

绿萝的实战经验比绮卉要丰富得多,微微皱着眉头道“他们还没尽全力呢,都有所保留。”

绮卉惊讶道“什么?光靠肉身力量就打得山头乱颤了,这还没尽全力?”

绿萝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这两个家伙……都是怪物!”

武台已经快要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不时有激射而出的碎石,在撤出老远的武僧身上划出道道血痕。却没人愿意就此离去,一个个看的如痴如醉。

灵雀儿久战不下,突然双拳紧握,仰天长啸。语气急促道“小无名,接下来我要用全力了,你可千万别被我打死了啊!”

无名用大拇指一抹鼻子,摆出个酷酷的姿势道“你才是呢,可别到时候说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你!”

灵雀儿身上一阵颤抖,突然“呀!”的一声娇喝出来。身形再次拔高半尺,全身肌肤变成了大家最初见到她时的金灿灿模样。整个人如同黄金浇铸起来的一样,一股来自灵魂的威压像一柄大锤落在了现场的每个人心头。

躲在树冠上的胖妞“啪嗒”一下掉了下来,四肢酸软地趴在地上。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来,团成一坨肉球,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无名双目圆睁,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身体也在微微颤抖,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之中。

“吼!”

两人不约而同的大吼一声,对冲到了一起。

灵雀儿对于无名的拳打脚踢不闪不避,身上传出一声声金铁相撞的声音。而无名每次被砸飞出去,都会以更快的速度冲回来。

灵雀儿的伏虎拳和降龙腿所发出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的清晰,像是在围观之人的耳边响起的炸雷一样。许多武僧已经盘膝坐在地上,默默运功抵抗。

无名的手肘,膝盖并用。落在灵雀儿身上如同大锤打铁一般,砸的

“”作响。身形游走不定,将逍遥步和鬼影步发挥到了极致。

两个交手到了眼下这种程度,摔跤术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作用。灵雀儿的身体如同一块实心的铁疙瘩,反关节技根本就扳不动。单拼力量的话,现在的无名确实要比灵雀儿弱了一筹。

能真正对灵雀儿造成影响的就只有号称一拳破万法的半步崩拳而已了。

两个交手正酣,无名突然身形向后闪出了两丈。伸出右手在身前摆了摆,喘着粗气道“等一下,我也变个身!”

灵雀儿果然站定不动,静静的候在原地。

无名取出了青铜葫芦,“咚咚咚”的连灌了几大口酒。猛的一甩脑袋,喝道“再来!”

灵雀儿依然没动弹,疑惑道“你还没变身呢!”

无名哈哈大笑道“已经变完啦!你变的是形,我变的是意。来来来,咱俩继续!”

灵雀儿闻言后不再客气,身形化作一道金光,忽地扑了上去。

就在拳头即将落在无名脸上的时候,无名身形晃了晃,带着些慵懒之意侧过了头。几乎是贴着拳头避过了这一击,身体翻转,以一个背仰的奇怪姿势歪歪扭扭一拳打了灵雀儿的身上。

“嘭!”

灵雀儿被这轻飘飘的一拳给打得定住了身形,下意识的另一只拳头自下而上的向无名后脑挥去。

无名如同醉酒一样,摇摇晃晃的连扭了两下身子,竟是险之又险的再次避了过去。灵雀儿的拳头贴着他的皮肤擦了过去,劲风在无名的脸皮上刮起一片褶皱。

灵雀儿丝毫没有因此而有半分的停滞,一脚向无名的下巴直踹而上。而无名就像一根被煮过的面条,整个人向后甩去,两只脚却死死地钉在地面上。

不待无名调整回重心,灵雀儿踢空的一脚顺势一记流腿披挂狠狠砸了下来,正中避无可避的无名胸口。

然而,这势大力沉的一脚明明已经在无名的身上砸实,将他胸前的衣襟崩碎,却只是发出了“吱溜”的一声轻响。

无名的双脚在地上接连翻转横移,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连续几次扭动,竟是如泥鳅一样卸去了这一脚的力道。

躲过一劫的无名单手撑地,整个人弹了回来。恍若无骨一股,“轰”地一下用肩头撞在灵雀儿身上,紧接着头,膝,手,肘,胯连绵不断的砸在灵雀儿身上。哪怕是灵雀儿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后跃拉开距离,无名也如附骨之蛆一样死死的纠缠在她身前。

“轰轰”之声不断,比无名喝酒之前更加的沉闷有力。

灵雀儿空有一身巨力,只因贴的太近而缺少了施展空间。双臂猛地一展,死死向无名抱去。

无名也确实被她给抱了个结实。可是在灵雀儿发力之前,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活过来了一般,快速的震动,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像泥鳅一样又滑了出来。

灵雀儿停下手,嘟着嘴不满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无名站住后,身体仍然如醉酒一般不停地前后摇晃。嘿嘿笑道“一次醉酒之后偶然悟到的步法,这是第一次拿出来用,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呢。”

灵雀儿倒也干脆,大拇指一伸道“厉害,再来!”

两道人影再次碰撞到了一起。

山颠的楼宇在两人的交手中不停颤抖,有不少瓦砾被震落下来。

高瘦僧人不动声色地用脚后跟磕了磕地面,整座山头瞬间被死死的定住,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的颤动。

春禅已经不再去观看武台上的比斗了,盘膝坐在地上,额头不住地渗出汗水。仿佛正在经受无尽的煎熬一般。

枯竹看了看这个弟子,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绮卉感叹道“近身肉搏居然能打到这种程度,这也太离谱了吧?”

绿萝提醒道“你忘了,他俩打到现在都还只是徒手而已呢。”

绮卉叫道“对呀!无名师弟稀奇古怪的东西多着呢,要是用上兵器的话肯定能赢的。”

绿萝面露担忧之色,拧着眉头沉声道“那可不一定,这又不是生死厮杀。”

这边才刚说到武器,台上的灵雀儿就已经停了下来,无奈道“唉!小无名,咱俩这么打下去,估计得一方先饿死才能分出胜负。你有趁手的兵器没有?”

无名这一架打的酣畅淋漓,哈哈大笑道“当然有呀,咋滴?咱俩拿上家伙比划比划?”

灵雀儿笑着道了一声“好!”然后单手立掌在身前,口中默念了一句法诀。片刻之后,“呼”的一声,一根黝黑的铁棒从天而降,插在了灵雀儿的身前。铁棒通体漆黑,比无名的手臂还粗,长达一丈,两端包有铜钉。不知是用什么材质打造的,光看落地时带起的威势,就少说能有百来斤的重量。

无名战意无双,看到这根铁棒后哈哈大笑。随即取出了令所有围观武僧都心头发毛的战锤千钧。

灵雀儿捏着根筷子一样,实则沉重而巨大的黑铁棒。无名的锤子更是夸张到令人胆寒。

两人的熊熊战意直冲天际,彼此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74 红颜如旧

两人取出武器的时候,许多境界不够的武僧都自觉地退出了山顶。

再继续留下的话就不是砥砺武道,而是自讨苦吃了。

灵雀儿没急着动手,而是等到武僧都撤走的差不多了才出言提醒道“被棒子砸到,你可别哭鼻子啊。”

无名龇牙笑道“你才哭鼻子呢,小爷啥时候干过那事?”

灵雀儿恍然道“对哦,你是尿裤子。不过没关系,反正你现在又没穿我裤子。”

绮卉和绿萝听到这话都有些凌乱了,无名以前对人家都干过些啥啊?

无名连忙轻咳来掩饰尴尬。这些黑历史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没想到灵雀儿不但念念不忘,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

灵雀儿后知后觉的掩住嘴“唉呀”了一声,歉意道“忘记这里人多了。打完这场咱俩私下聊吧!”

无名“啪”地拍了一下额头。这下算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以前是个挺机灵的姑娘呀,莫非这些年把肌肉都练到脑子里去了?

“上了!”

全身如同纯金打造的灵雀儿娇呼了一声,像使用长枪一样将铁棍刺向无名。

无名面对迅猛无比的攻击丝毫不乱,将千钧的锤头当成盾牌抵挡在身前。

“!”

金铁相交的声音震得在场武僧耳朵嗡鸣声不断,过了好半天才从远处群山中传来阵阵回响。

无名整个人向后滑出数丈远,柱在地上的锺柄划出了一道狭长的深沟。

无名龇牙咧嘴地晃了晃脑袋,用手指使劲掏了掏耳朵。随后将千钧倒拖在地面,大声叫道“我来啦!”

千钧上的三道阵纹逐一亮起,分别代表着重量、速度和坚固。配合着无名自创的步法,边走边舞。每迈出一步,都积蓄出更多的威势。

“轰隆!”

灵雀儿自体谈以来第一次没有选择和无名硬碰硬,挑着黑铁棍的棍头以巧劲将千钧引向了身侧。如同炸雷般地巨响传出,碎石飞溅,武台的一角彻底坍塌了下去。

无名并未作罢,借着千钧落地的惯性,身体向前荡去,以肩头顶向灵雀儿。

靠山!

灵雀儿铁棒横在身前,身体旋转了个大弧,避开冲击力的重心,将无名甩了出去。

然而,无名的身形并未因此而失去平衡。脚尖仍然勾在千钧的锤柄上,整个人如回旋的大鸟一样荡了回来。双手在灵雀儿的腰间一扣,猛的一记背摔。

“轰”的一声。

灵雀儿被摔倒在地,但与此同时,黑铁棒靠近手肘的一头也戳在了无名的胸口。将无名戳的接连后退了数步,口中溢出一丝鲜血。

无名舔掉鲜血,笑道“再来!”

两人从拿出武器开始,战斗风格就对调了过来。

无名手中的千钧霸道无比,直来直往,处处以力压人。

灵雀儿的浑圆棍法飘逸诡谲,用的全是巧劲,绝对不和无名的锤子硬碰硬。

不时有金色和红色的血雾挥洒到武台之下,双方在交手之中都有了不轻的伤势。

无名的锤子越舞越快,连绵不断,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一样。每次与黑铁棍地碰撞都会借来再加迅猛的后招。

灵雀儿的黑铁棍渐渐被千钧给圈在了一个固定的范围之内。而且这个范围还在不停的缩小。

终于,无名爆喝一声“封山之后就是敲山,接住喽!”

“呜……!”

无数僧人都在碰撞的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失聪,一股扑面而来的冲击余波从众人身上席卷而过,带起一片衣襟猎猎的景象。

在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过后,千钧悬停在了灵雀儿的额头之上,无比坚韧的黑铁棍从中间崩断为两截。灵雀儿双手虎口震裂,如同金汁的血液顺着手臂滴滴答答流淌而下。

在灵雀儿的身下,一直到膝盖的位置都被钉进了土里,此时两人的身高几乎持平。

两人面对面愣怔了半天,灵雀儿突然放声笑道“好厉害呀!小无名,你赢啦。”

无名难得的谦虚道“要不是你的棒子不够结实,处处受制于我。谁赢还难说呢。”

灵雀儿把脚拔了出来,拍了拍无名的肩膀。笑道“那下次咱俩再好好打过。”

无名的身体随着巴掌轻轻晃了晃,点头道了声“好。”然后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双双闭目盘膝坐了下来。

枯竹没看明白场上的变化是怎么回事,扭头的问道“这算是……打完了?”

高瘦僧人点了点头,欣慰道“结果还不错,两人都有不小的收获。都在抓紧时间吸收这一战的感悟

呢。”

枯竹疑惑道“那……是谁赢了?”

高瘦僧人哈哈大笑道“都赢了!”

绮卉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武台,两个浑身浴血的身影面对面盘膝而坐,喃喃道“这两个疯子,终于不打了!”

绿萝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就是无名的实力吗?”

她原本只是喃喃自语,却没想到初心竟然接过了话头,轻声道“可以说是他真正的实力,却也不绝对。”

“嗯?”绿萝不解的看了眼初心。

初心解释道“无名在不愿伤及对方性命的情况下,能打成这样,应该是尽力了。可武力和实力是两码事。别忘了,他的真正身份是修士,那家伙的恶心手段多了去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我更像个刺客。”

绮卉有些担心的望向武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把他们扔那不管了?”

绿萝点头道“看样子无名在这一场比斗中是有了不小的收获,咱们先别去打扰他。”

高瘦僧人也对在场的其他僧人挥了挥手,淡然道“这场体谈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各自散了吧。能看到这么一场体谈是大家的机缘,回去都好好总结一下吧。”

绮卉等人担心无名,都没有回去休息,守在武台边上。枯竹因为春禅的关系也没有离开,像尊泥塑一样静静地守在徒弟身边。反倒是修罗堂的僧人们,各忙各的去了,连高瘦僧人都已经缓步离去。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灵雀儿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渗出的鲜血也不再是金色的。

无名则彻底没了动静,呼吸和心跳几乎完全消失。如果不用肉眼观察的话,根本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两人像是面对面摆放着的一对泥塑。

旺财身上的毛发滴水不沾,正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两道身影。在它的肚皮底下躲着天性不喜欢水的胖妞。

初心把袍子脱下来,兜在荆钗的头上。

荆钗没有拒绝,瘦小的身子不动声色地略微向初心身边靠了靠。

绮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小声问道“绿姐姐,他们不会在这坐上个一年半载的吧?”

绿萝迟疑了一下,轻轻把一缕头发拢到耳朵后面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种顿悟是可遇不可求的。有些人顿悟一次要闭关个几十年,也有人只是愣一下神的功夫就醒了。”

稍远一点的春禅率先清醒了过来。还没回过神来,刚一睁眼就看到了一片漫天水汽。枯竹就站在他的身后,面无表情地把破烂袖子罩在他的头上。

春禅轻轻地喊了声“师父!”

枯竹的脸色微微泛白,“嗯”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勉强挤出个笑脸道“醒了就好,去屋里歇着吧!”

春禅大惊道“师父,你没事吧?”

枯竹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春禅的光头道“可能受了点风寒,喝点热水就没事了。”

春禅连忙爬起来搀扶着枯竹离开了山顶。

在即将走远的时候,春禅回头看了眼依旧留下的几人,问道“师父,几位施主都没事吧?”

枯竹点了点头,感慨道“几位施主虽然不是佛陀派来的尊者,言谈举止却处处透着禅意,不知这次体谈之后又有多少僧人因此而受益证悟了。春禅啊,若是哪天与为师分开了,你独自遨游天地,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啊。”

春禅想都不想,脱口而出道“春禅不和师父分开,以后师父老了,走不动了,春禅就背着师父走。”

枯竹抬起手习惯性的想敲一下徒弟的光头,可手落下的时候却改成了抚摸。轻声骂了句“你这傻小子!”

武台上

身为刺客的荆钗最先查觉到了无名的动静,从他体内传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心跳。紧接着旺财也发现了无名的变化,咧开嘴巴开心的哈出一大口白汽。

无名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有力,以至于到了后来竟如同擂鼓一样“咚咚”作响。足足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再次缓缓恢复到了正常的心跳。

当无名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灵雀儿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两人相视一笑。

灵雀儿嘴角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开口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饿了没有?”

无名使劲点了点头,咧嘴笑道“都前胸贴后背了!”

托灵雀儿的福,无名一行人没再回到半山腰的僧寮,最后都在山顶安顿了下来。

这里原本住着数名金刚境的武僧,不过现在都已经游历四方去了,目前只有初入金刚境不久的灵雀儿一人而已。

无名和灵雀儿并不是在武台上打过就

算完,而是像两个孩子似的处处较劲。

灵雀儿专用的饭碗像饭盆一样大,无名就真的搬出来个饭盆。两个大胃王吃饭时释放出来的气势一点都不比武台上差。

结果,除了拥有超速度的荆钗之外,其他人都只是勉强吃了个半饱。

不光是吃饭,两人还幼稚地玩起了掰手腕,弹脑壳这些乡间孩童的把戏。

掰手腕也就罢了,灵雀儿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可弹脑壳就显得有些恐怖了。

无名弓步微蹲,运足了气力,“轰”的一下把灵雀儿弹得整个身子后仰。轮到灵雀儿的时候,一只金色的大手“咚”地一下就把无名给弹飞,穿透墙壁射飞出去,然后带起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

旺财一次次冲出屋子,叼着无名的衣领把他拖回来,乐此不疲!

胖妞已经逐渐适应了两人一惊一乍不断发出的巨响,趴在房梁上蜷成一团打盹。

绮卉的天生神力根本不好意思拿到这两个怪物面前显摆。几人都极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坚决不去参与这种无聊透顶的游戏。

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并肩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聊天。

无名混迹江湖这么久,破天荒地有了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坐在灵雀儿的身边特有安全感。

灵雀儿小心地捻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无名的脸上扫来扫去。笑道“小无名,你怎么知道我在平洲的?”

无名嘿嘿一笑,把狗尾巴草一把夺了过来,叼在嘴里。口齿不清道“还记得当年在驿站遇到的那个小吏吗?就是咱们遇到马匪的那次,是他告诉我的。他跟我说你是被个秃头女人给带出海了,当时我也没往平洲想。后来见到那个叫慧什么的妹子带着我送你的匕首,才知道你来了平洲。”

灵雀儿盈盈一笑道“原来是他呀,我和师父出海前确实和他见过一面。对了,我把匕首送给了慧真师妹,你……不会生气吧?”

无名的目光落在灵雀儿那蒲扇大的手掌上,笑道“你留着也没用了呀。那匕首还没你手指头长呢。”

灵雀儿用肩膀撞了无名一下,娇羞道“讨厌!”

“蹬蹬蹬……轰隆”

无名一脸狼狈的跑了回来,这次坐的离她稍稍远了点,道“怎么没见你师父呀?她也长的像你这么……伟岸吗?”

灵雀儿的睫毛很长,轻轻眨了眨眼,道“师父只是个普通人啦,当年她在江洲与人结怨,受了重创,带我回来后没多久就坐化了。是住持代她传授我的功夫的。你这身功夫都是青爷教的?”

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他教啥呀?那老家伙刚回山门就自顾自的闭关修行去了,对我是不闻不问。我是仗着脸皮厚,东拼西凑地折腾出这么一身本事。小时吃百家饭,大了练百家拳!”

灵雀儿抿嘴笑了笑,脸上露出了追忆之色道“你后来又去了那家驿站,是不是也经过了我家呀?我家人……都还好吗?”

无名面不改色的道“你爸妈都好的很,小军也长高了不少。都成大小伙子了,我还在你们村里住了几天呢。”

灵雀儿“哦”了一声,开心道“太好了,算起来小军早就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不知道家里给安排了个什么样的?”

无名捏着下巴笑道“肯定差不了!”

灵雀儿促狭道“那你呢?身边跟了两位红颜知己,洪福齐天呀?”

无名羞赧道“现在说这个还早呢,身边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再说,我现在……体质有点特殊,不适合去想这些事。”

灵雀儿微微错愕,随后掩嘴笑道“理解,理解。我知道一位大师,听说对男人那方面的毛病很在行。要不要帮你介绍一下?”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道“你想哪去了?我说的是见到姑娘,哦……对姑娘有非分之想的时候会流鼻血。而且真的是会流血而亡的那种!”

灵雀儿故作惊讶道“这么厉害?那你不是比宦官还不如?”

无名没好气道“去去去,少在这说风凉话。等我境界再提升一下就能克服这个毛病了。”

灵雀儿的大手在无名背上拍得“嘭嘭”作响,笑道“那你可要加油喽。对了,今天武台上你有没有故意让着我?”

无名撇嘴道“我需要让着你?本来就是我赢了吧?”

灵雀儿认真道“你不是自己都承认在武器上占的便宜吗?”

无名叫嚣道“我那是跟你客气呢,不服再打呀。打到你服为止!”

灵雀儿抿嘴笑道“好呀,我还真不服呢!这阵子你就陪我过招好了,别想跑呀!”

无名不屑道“切!怕你呀?”

75 聚阴法阵

无名极少做梦,可这一晚却陷入到了一个很长的古怪梦境之中。

梦中,他又回到了传送阵的光柱之中。在星空里被疯狂旋转着甩来甩去,最后重重跌落下去,砸在一颗死寂的星球之上。

无名被摔了个七荤八素,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抬头见到两个背影正牵着手,并肩缓缓离去。

其中一个是长孙无风的声音,笑着道“哥,跟我说说平洲呗!”

另外一人手舞足蹈,兴奋道“平洲哇,可好玩了!那叫一个尸山血海,妖物横行呀。一颗颗光头被砍掉,好不壮观。都能填满一座深不见底的深渊了。”

长孙无风哈哈大笑道“你又忽悠我,都深不见底了还怎么填满?”

无名下意识地大声问道“他是你哥,那我是谁呀?”

两个背影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了与无名一般无二的面孔。瞳孔中一片血红,嘴角缓缓咧到了耳根,异口同声道“你?你谁也不是呀!哈哈哈哈……”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方山岳大小的黑印从天而降,压在了无名的身上。

无名只觉大印无比的沉重,身体被慢慢地挤压进了土里。每呼出一口气,大印就会重上几分。

眼看就要被大印给彻底填压住了,无名在万分焦急之下大呼一声,惊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呀……

无名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梦中的那方大印仍然压在自己身上一般。

低头一看,胖妞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屋子,正趴在他的肚子上睡觉呢。被惊呼声给吵醒,一脸迷糊地抬头望着他,怯生生的“喵”了一声。

无名坐起身来,拎着胖妞的后脖子,把它提了起来,没好气道“不是有灵兽专用的房间吗?你咋跑我这来了?”

胖妞的四个小爪子耷拉在圆滚滚的身体上,像个犯错后被训斥的孩子。眼圈放大,对着无名轻轻“喵”了一声。

无名眼角抽了抽,随后长长出了叹气,把它扔回到床上,无奈道“算了,你爱睡哪就睡哪吧,别在我床上胡乱拉尿就行。”

简单的洗了把脸,无名伸手去摸发簪。

“噌”的一声。

蜂尾在没受到控制的情况下,自己飞了出来。绕着无名飞了两圈,随即响起了包吞天无比得意的声音“哇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包大爷终于融合完所有的阵法啦!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任我一剑破之啦。”

无名懒得理它,泼冷水道“得瑟完了就赶紧下来,融合完阵法只能说你现在可以像真正的剑灵一样修行了。离‘厉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还记战场上遇到的那柄魔刀吗?”

包吞天不以为意道“老夫现在感觉很好,有聚灵阵作辅助。发呆、打瞌睡都在增长功力。你小子的这柄飞剑确实不错!”

无名“嗯?”了一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包吞天的声音立马低了下来,嘿嘿笑道“当然是叫你主人啦,你听成啥了?”

无名冷哼了一声,教训道“既然迈出第一步,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好好修行吧,别浪费了这机缘。”

包吞天尖声叫道“还修?我都闷了这么久了,可以放松一下了吧?干点杀杀人,偷偷东西的开心事儿。”

无名黑着脸道“你能不能有点正经追求?你是不想修成道器了哈?奔着魔器使劲呢?”

包吞天“嘎嘎”大笑道“有区别吗?”

无名点头道“道器在修行有成的时候要迎来一道九天神雷,淬炼神魂和去除飞剑的杂质。虽然凶险,不过蜂尾本身的材质比较坚固,应该能抗过去。魔器嘛,会被九雷轰顶。除非你运气和实力都达到了逆天的水准,否则妥妥要被轰成渣。”

包吞天顿了顿,话头一转道“那如果杀掉的是你的敌人,应该不会算到我头上吧?昨天跟你干架的那个女怪物,要不要我帮你去弄死她?”

无名瞪起了眼睛,厉声道“你敢!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渣渣?”

包吞天瞬间变得兴致全无,彻底没了掌控蜂尾的喜悦。悻悻道“睡觉了!再往南走八百多里。我感觉到了老主人的灵魂气息,应该是一处藏宝点。到了地方我再喊你!”

说完,插回发髻之中,再没有了声息。

无名没理会它,穿戴妥当后跑去找灵雀儿打架去了。

从这天开始,修罗堂的山头就没了往日的平静。

“隆隆”声不断,不但是无名和灵雀儿两个怪物搞出来的动静。绮卉和绿萝等人也受到他俩的影响,比往日更加的刻苦起来。

初心在这段时间里,能够同时控制的飞刀又多出了一柄。至于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的荆钗,谁都不知道她的真正实力到底在什么程度上。

剩下最悠闲的几个,莫过于像狗一样蹲坐在场地外看热闹的旺财以及和它并肩坐着的胖妞了。金豆眯着眼睛趴在旺财额头上晒太阳,完全不关心对练双方的打斗情况。

自从那天参加了无名和灵雀儿的体谈,枯竹回屋后就开始卧床不起,身体每况愈下。

春禅忙里忙外地侍候着端水熬药。

直到无名过去探望了一次,取出了一些江洲特有的草药,这才帮忙稳住了病情。

在与无名交手的磨砺之下,灵雀儿终于触摸到了地母经的门槛,不得不开始闭关修行。

无名几人便再次踏上了旅途。

在去跟灵雀儿辞行的时候,她和初次相见时一样。整个人被埋在土里,只留了个金光灿灿的头在外面。

灵雀儿抿嘴笑道“等地母经大成的时候,我就可以下山游历了。下次再遇上,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啊!”

无名取出了一根梁柱大小的碎花银铁棒,“轰”的一声插到一旁。拍了拍手道“你的棍子我给重铸了,加了些材料进去。这下结实多了,下次再败在我手上可就没有借口了哈。”

灵雀儿摆了个俏皮的表情道“下次打哭你!”

绮卉等人的心里一阵恶寒,谁都没觉得这是句玩笑话。

告别了灵雀儿后,几人又去向高瘦僧人辞行。

只是没想到,身体才稍见起色的枯竹一听说他们要走,硬是坚持着非要一起上路不可。

这位看上去才到中年的干瘦僧人,走起路来如同七老八十了一样。步履艰难,偏偏又固执的不肯让旺财陀着,大家不得不为了将就他而放慢脚步。

在一处小溪旁休息时,绿萝微微皱着眉头松开了枯竹的手腕。

春禅满含希冀之色的问道“绿施主,我师父他怎么样了?”

绿萝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轻声道“枯竹法师的身体早在这些年的苦修中就耗损严重。之前体谈的时候你进入了顿悟状态,他以这副身躯一步不退地拦在你的身前,抵挡对战余波,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好好休养的话,还能活上一年半载。恐怕那位住持也是看出了这点,才任由他如此胡来吧。”

枯竹笑容和煦地摸了摸徒弟的光头道“佛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为师这是一步一场轮回。春禅啊,你算算,师父已经经历过多少次生生死死了?”

春禅偷偷揉了揉眼睛道“一世轮回,一场顿悟。师父是要换一种方式继续修行,徒儿懂的!”

枯竹欣慰道“春禅呀,终于长大了。一不注意就变得明事理了!”

一行人缓缓前进,只要路过寺庙城池就会停下来休息。对此,枯竹师徒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安,无名等人也没人抱怨。路上顺便收集平洲的特产以及出售江洲带来的稀缺物品,一路走过,竟是逐渐变的财大气粗起来。

枯竹在每日一颗行军丹的滋补之下,慢慢恢复得行动无碍了。至少看上去比刚遇到的时候精气神都要更好一些。

胖妞好像又肥了一圈,一行之中就属它最自在,最会讨别人欢心。

谁想起它来都会摸出颗零食丢过去。胖妞统统笑纳,一律来者不拒。白天赖在绮卉怀里,晚上就睡在无名的肚子上。

旺财自从胖妞加入到队伍之后,逐渐有了种失宠的危机感,绞尽脑汁跟胖妞学习撒娇卖萌的本事。大家都只是觉得好笑,并不去制止。直到这头驴子得寸进尺的要趴到无名肚子上睡觉,才被一脚踹飞,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遂安城落脚的时候,听说了一件怪事。

再向南走不到二百里的地方,是溪郡。在百年前突然溢散出了一股阴气,迅速蔓延了整个郡城。据说误闯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过,被当地人称为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无名用手指点了点头上的发髻,随后传出了包吞天没精打采的声音“哼,没错。就是那!”

初心深吸了口气,有些不安道“平洲都是佛教徒,又没有大规模的战事。应该不会滋生那种东西吧?”

无名摇了摇头道“那可不好说,上次也不该在那碰到呀。”

绮卉疑惑道“你俩在打什么哑迷呢?滋生什么东西?”

无名言简意赅道“煞,我和初心曾在灵雀儿的家乡遇到过一只。”

绿萝露出诧异之色道“煞?那她的家人?”

无名没有接她的话,语气凝重道“那种东西太难缠了,但愿别再遇上吧。不过不管这次盘踞在那的是什么东西,既然都一百多年了,害了那么多性命。估计也不好对付吧?”

说完,转过头对枯竹

师徒道“和二位师父一路相伴,让我们受益匪浅。不过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很凶险,咱们就此别过吧。”

枯竹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躬身行礼道“既然知道了这样的地方,不管几位施主是否过去,我师徒二人都是要走上一遭的。赤足比丘不会因为前面的路难走就停步不前,那样的话佛路也就断了。”

绮卉提醒道“枯竹师父,那里不知道潜藏着什么危险呢。既然传言许多人去了溪郡都再没出来,恐怕那些人大多都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枯竹笑容坦荡道“若是我师徒二人真如其他人一样,那也是倒在了探索佛法的路上。总比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等死来得有意义。”

无名轻轻摇了摇头,无奈道“真搞不懂你们学佛之人的性子是随和还是固执了!”

师徒二人决定一同前往之后,大家都没再坚持。和尚要是犯起了倔劲,那比旺财可厉害多了。

几人商议了一下面对未知阴物的对策。

初心这个半桶水修士和荆钗基本上是指望不上了,刺客的培训课程里都是针对活人的。

绮卉有一些以前画着练手的符倒是能拿来用用,不过品级都不高。全是一品的初级符,算是聊胜于无了。

绿萝的磷火球反倒能派上大用场,这个术法最初研发出来的目的就是用来应付墓穴中阴物的。

无名的斩铁刀因为附带至刚至阳的雷气,也勉强算是一件克制阴物的武器。

想了想,无名还是找了家铁匠铺子,用佛金和几种阳火属性的金属打造出了一套匕首,给每人发了一柄备着。虽然不知道能起多少作用,好歹图个安心。

至于枯竹师徒二人,两根旧木杖,一个水葫芦再加上个破旧的木鱼就是全部家当了。完全不需要再做任何的准备。

再次上路的时候,无名已经是信心满满。

平洲的佛法昌盛,百姓极少有心生怨念之事。即便有人曝尸荒野,也会被路过的僧人诵经超度。这里既无战事又没发生大规模的天灾,产生煞的机率极小。

况且还有绮卉和绿萝在身边,即便再遇到煞也不需要担心。一想到那里藏着世上罕见的宝贝,无名就忍不住心头一阵火热。

虽然包吞天说藏宝之处离这里有二百里,实际上大伙才走了一百多里就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

树叶和青草都开始蔫了下去,像是生机被什么东西给抽走了一般。

周围完全听不到虫鸣和鸟兽的声音,连吹来的微风都带起一股让人寒毛直竖的阴冷气息。四周静的离谱,只有脚步声在山间回荡。

正当几人下意识的放慢脚步时,远远在路中间看到了一具盘膝而坐的僧人尸体。不知死去了多久,皮肤已经完全发黑了,却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毛发和指甲都长出了老长。

绿萝皱了皱眉,低声对无名道“这具尸体再扔在这一段时间,恐怕就要被阴气催发成僵尸了。野生的僵尸大多不怎么厉害,但偶而也能碰到棘手的,这的阴气很不正常。”

无名“嗯?”了一声,问道“这阴气对活人有没有影响?”

绿萝点了点头道“咱们几个暂时都没事,对体质弱的人肯定会有影响。”

无名下意识的去看了眼师徒二人,微微松了口气。在望气术之下,发现他俩身周都有一圈看不见的光膜,把阴气阻挡在了身外无法侵入。

这时,一个淡到几乎看不清五官的僧人身影从路旁的草丛中飘了出来。单掌立在胸前,另外一只手伸出,摆出了阻拦的姿势。

枯竹走上前去,双手合十道“我有佛心,普渡众生。见难止步,佛性难明。”

那名僧人的鬼魂闻言后,向枯竹行了一礼,身形慢慢淡化消失不见。

师徒二人在尸体前坐下念起了往生咒,无名听不懂他们念些什么,只是觉得语气语调能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绮卉从刚刚僧人的鬼魂出现,就一直皱着眉头掐算个不停。此时终于面色凝重道“好大的手笔!这里有修士设置了一座聚阴法阵,笼罩范围达到了方圆二百里,这里就是阵法的边界。那名僧人很可能是自愿留在这里劝阻行人,最后受不了阴气侵袭才暴毙的。”

无名闻言后,对那名僧人油然起敬,走上前对着尸体深深鞠了一躬。

待到枯竹师徒两人念诵完往生咒,那具尸身像是长长松了口气。自身下生起一片火光,自燃了起来。

无名往前方的路上打量了一番,冷哼了一声,道“走吧,去见识见识是谁在捣鬼!”

说完,无名伸手向前挥了挥袖子,一股细微的拉扯之力在空中荡起了一阵水波一样的涟漪。无名撇了撇嘴,一步迈了进去……

76 你的蜂尾呢?

一道阵法之隔,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这聚阴法阵之中看不到半点的生机,一切活物都无法在如此浓烈的阴气中生存下去。

放眼望去,只有看不到边际的石头、砂砾以及不知枯死了多少年的老树。

绮卉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张邪符,并起剑指将其缠绕在了指间。一道淡淡的光膜以她为中心撑了起来,驱散开了两丈范围内的阴煞之气。

绿萝很自觉的往绮卉靠了靠,还没忘了回头对荆钗招手道“荆姑娘再靠近一些,阴煞之气很伤皮肤的。”

无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原本仗着体魄过人,没把这里的阴煞之气当回事。听了绿萝的话后,摸了摸脸,也放慢脚步退回到了邪符的笼罩范围。让包吞天在四周探路。

旺财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眼中满是警惕之色。胖妞在进到阵法之后就主动从绮卉的怀里离开。跳到了旺财的背上,脸上没了以往慵懒的模样,身子微躬,脖子后面的毛都立了起来。

枯竹师徒两个缓步走在队伍里,一边走一边低声诵经。

没走多远,飘过来一个老和尚的魂魄。相貌比大阵外的那个僧人要清晰许多,悄无声息的向几人行了一礼。似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指了一个方向,随后身影逐渐淡去。

大阵之内的树木尽皆枯死,抬头也看不到日月星辰,根本无法分辨方向。好在不时会遇到僧人的魂魄为几人指路。

绿萝见枯竹师徒的面色如常,遇到僧人魂魄的时候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表现的如常人一般惊慌失措。忍不住好奇道“大师以前见过这等场景?怎么没和遇到的第一个僧人那样念经超度?”

枯竹语气平静道“贫僧师徒是头一次见到这等诡异之地,不过对于赤足比丘而言,面前是金山银山也好,恶鬼罗刹也罢,都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至于坐化在此的僧人,他们是自愿留下来的引路游魂。就算去超渡他们,他们也不会离开,若是此次我们师徒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听了这话,一行人的心头都沉了几分。

随着继续向溪郡靠近,引路的魂魄也逐渐变的不同起来。

越是靠近溪郡,魂魄的表情就越是痛苦。起先碰到的尽管面露狰狞之色,但经过一番挣扎之后还是能为几人指路。可后来遇到的就只能是抱着头,不断地发出无声的哀嚎,勉强不去攻击几人而已。

包吞天的声音突然在无名心头响起“主人,那老儿的魂魄已经从藏宝处出来了。我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他也同样发现我了。”

无名微微点头,回道“如果这阵法是他布置的话,那咱们一进来就已经暴露了。你小心点,估计那家伙最先对付的就是你。”

“唰”

蜂尾飞剑极为干脆地插回到无名的发髻上,然后包吞天道“主人说的有道理,我还是不乱飞了。在你头上最安全。”

无名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这老包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终于能够远远看到溪郡了,城中人影绰绰,且生长着一种娇艳如血的红花,为这个灰败死寂的世界平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绿萝面色越发的凝重,轻声道“传说有一种人间不存在的红花,花瓣细长,有花无叶,名为彼岸花。放到耳畔处能听到“魂去来兮”的喃喃低语,被活物触碰到就会枯萎掉。”

初心吓了一个哆嗦,问道“那不是阴间的东西吗?这里只是个聚阴法阵而已吧?”

绿萝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要么是这里连通了阴间的某个地方,要么是布阵之人曾经去过阴间,并且带回了彼岸花的种子。两种可能都不太好,很不好!”

绮卉又取出一张邪符,点亮起来。心中生出了退意,小声道“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别招惹里面的东西了。”

无名取出斩铁刀,搭在肩头道“这个阵法还能出去吗?要是那么简单的话,指路的那些魂魄就不是指引咱们来这,而是告诉咱们怎么离开了。都到这了,管他是什么东西,干翻了就是!”

初心见到斩铁刀,有些眼热道“无名,我好歹也耍过一阵大刀。要不我拿这佛金匕首跟你换着用?”

无名鄙夷的看了初心一眼,轻哼道“你耍匕首不是更在行吗?放心好了,我用刀不比你差。别忘了,我可是个厨子。”

初心撇了撇嘴,道“厨子咋了?没见过哪个厨子用这么长的刀。”

无名嘿嘿一乐,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道“我就是喽!”

绿萝冷声打断道“你俩能不能有点紧张感?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打情骂俏的?”

无名耸了耸肩道“该小心时是要小心,可也别整的太紧张了,很消耗精气神的。在战场上,越紧张就越容易挂掉。你看,枯竹和春禅两位师父不就很淡定吗?”

春禅的手杖不知何时改成了双手握持,挂在杖头的葫芦与他的光头遥相呼应。听了无名的话,大声道“没……没……没错,我一点都不……不紧张!”

枯竹的面色古井无波,唱了一声佛号,平静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里即便真是地狱又如何?贫僧依就坦然处之。”说完,偷偷在屁股上抹了把汗。

绮卉叹了口气道“好吧,就我是胆小鬼。你们可得保护好我啊。”

荆钗不知在想些

什么,目光总是停留在别人的视线之外,不过此时向绮卉靠近了两步。

初心翻译道“荆钗说:她也害怕,这次给大家添麻烦了!”

无名打了个哈哈道“别那么见外,我们也会有麻烦到你的时候,大家是伙伴嘛。”说话时,目光在荆钗身上不停地打量。

荆钗和初心的交流方式已经快要成为大伙的心结了。

步入了郡城,发现这个荒废一百多年的老城并没什么明显的破败感,形形色色的人影在街道上徘徊。

当前这种情况,绿萝算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了。

略微观察一阵之后,绿萝语气凝重道“这些应该是郡城的居民,正处于不人不鬼的状态。明明已经死了那么久,却既不腐烂也没尸变。魂魄还被禁锢在了体内,无法离开。”

结果一扭头,发现无名已经做贼似地跑了出去,伸手去摘一株彼岸花。

才刚一触碰,遇到活人气息的彼岸花像是中了最猛烈的剧毒一般,迅速的变黑枯萎了下去。

无名回过头兴奋道“还真的是彼岸花唉!”说完,取出小玉刀,将花拦腰裁断后隔空装进小瓷瓶和玉匣子里,小心地收好。

初心缩着脖子,眼珠子四处乱瞟,问道“你干啥呢?”

无名撇嘴道“要不你咋当了刺客还那么穷呢,连物以稀为贵都不知道。这可是阴间的特产,就算没啥用。拿出去也有不少人愿意出钱收藏!”

绿萝与绮卉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道“这家伙何止是没有紧张感啊,简直就是没心没肺!”

旺财探出头看了看撅着屁股偷花的无名。走上前去,在一朵彼岸花前嗅了嗅,然后又伸出舌头舔了舔。结果彼岸花刚一碰到它的舌尖,就迅速枯萎了下去,冒出一股**的臭气。

旺财想了想,低头喷出一股寒气。把彼岸花给冻成了冰花,然后再次张嘴去啃。

这下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嘴里,而且像是发现了人间美味一样,越吃越开心。一口下去就是一小片,嚼的“嘎嘣”脆。连紧张害怕都忘了。

在旺财背上的胖妞舔了舔爪子,也有些跃跃欲试。不过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绮卉有些无语,再怎么没心没肺也该有个限度吧?怎么感觉这一人一驴像两个穷疯了的土鳖,进了有钱人家的后院,摆出一副见啥都想带走的架势呢?

周围的空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低了,众人呼吸之间带上了白色的哈气。枯竹和春禅的体质最弱,最先觉察到了这种变化。

枯竹打了个冷战,感觉满是老茧的脚底板一下子就冻僵了,哆嗦道“无施主还要在这继续耽搁下去吗?贫僧体弱,有些受不住了。”

绮卉喊道“无名,别摘了。这些花又跑不了,回头再整吧。”

其实看到无名收集彼岸花,其他人不是不动心,奈何没有隔空摄物的本事。无名这个名义上的大炼气境界终于派上了那么点用处。

无名有些不舍的走了回来,嘀咕道“可惜,来之前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多准备一些瓷瓶玉盒。”扭头看了眼旺财,不由深深叹了口气道“得,不用回头再整了。再过会儿连草皮都不剩了。”

旺财此时脑袋侧过来贴着地面,边喷寒气边张着大嘴往前推进。像个驴形除草机一样,所过之处只剩下寸许长的花茎歪歪扭扭倒在地上。

无名感受了一下温度变化,面带讥讽道“那老妖怪也不是完全不在乎这些花花草草的嘛。可惜还是不肯露面。”

绿萝诧异道“你做这些是为了逼布阵之人出现?”

无名有些不好意思道“顺带的,真能逼出来最好,主要还是觉得这东西值钱。”

绮卉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瞅你那点出息。走了,阵眼离这不远了。”

旺财舔了舔嘴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身后的花圃一片狼藉。

绕过路的转角,一座宏伟的古寺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阵收缩。

枯竹和春禅齐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只见近千名僧人的尸身面朝古寺席地而坐。胸前身后皆以金色的墨汁书写满了梵文,事隔百年,依然隐隐传来梵音袅袅之声。

古寺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经文,门、窗和所有进出口都以佛门符封了起来。

无名小声的向绮卉问道“师姐,那家伙在被封住的情况下还布出这样一个大阵。可能吗?”

绮卉嘴巴半天都合不拢,喃喃道“反正咱九鼎山是找不出阵法造诣如此厉害的人物。”

郡城中的行尸走肉中,突然一具尸体对几人开口道“来都来了,何不进来坐坐?”

另外一具尸体接着道“你们不是来探宝的吗?”

无名都没回头去看那两具尸体一眼,抱起膀子面向古寺道“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其实你是想忽悠我们放你出来吧?我来猜猜啊,那些彼岸花是故意种在那引起别人注意的?在这种地方出现一片红,又醒目又扎眼。只要有人到了这附近,肯定会忍不住被吸引过来。不过看这封印程度,能种上点花花草草,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

先前的两具尸体已经晃荡远了,又有一个小女孩走近,面无表情地开口道“聚阴法阵只能进不能出,阵眼就在寺中,想要破阵离开就得进到里面来。我可以答应不伤你们性命,还

有宝物相送!”

无名“呸”了一口,不屑道“骗鬼呢你?满城百姓都让你给杀光了,你会在意我们几个的性命?还送宝物,你是惦记着拿我们当补品吧?”

小女孩的尸体也开始离远了,一个柱着拐杖的老婆婆厉声道“那你们就留下来陪我吧,我会慢慢玩死你们,然后把你们的灵魂拘禁起来,永生永世留在这里煎熬!”

无名点头笑道“唉,这就对了。当坏人就要有个当坏人的样子,别净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骗小孩子呢?说实话,我觉得这地方不错,风景怡人,四季如春。本来就是跑来找你当邻居的,你也别整那些鬼话来吓唬人。传个话都要借助尸体帮忙,你就别再装模作样了。”

古寺镇压之物貌似极为恼火,整座寺院都是一阵颤动。紧接着,若隐若现的梵唱之声骤然变大,绘在寺院墙壁上的经文同时亮了起来。

双方对峙了片刻,古寺再次恢复了平静。

无名见刚刚在古寺牌匾上的梵文分外的明亮。向枯竹询问道“大师,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呀?”

枯竹对无名谈笑风生的气度大为赞赏,轻轻捋了捋山羊胡道“此寺名为镇魔寺!”

春禅解释道“用梵文书写匾额的寺院都是千年之前的古寺,后世的寺院都是以篆体来写的,以显当代僧人的谦逊。”

无名掐着手指算来算去,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绿萝看他神色不明,问道“怎么了?”

无名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地嘀咕道“不对呀,时间对不上。这里五百年前才有的魔教一说,两千年前老包的老主人才死。那在这之前的魔是什么东西?魔……”

无名身体猛地一颤,面露震惊之色。失声道“异界恶魔!这里镇压了一只恶魔,老包的前主人擅长夺舍,出现在这里是在打那只恶魔的主意!现在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那个老不死的还是恶魔?不,既然老包能感应到前主人,就说明他还没挂。难道是已经成功夺舍的老不死?一百多年前才开始出现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卉推了推无名,问道“你嘀咕什么呢?什么魔不魔的?”

无名摆了摆手道“等会,我再理一理。”

说完,无名蹲下身来,在地上写写画画。边画边嘀咕道“两千年前,老包的旧主挂掉。自己把魂魄分成了数份,等侍夺舍的机会。一百多年前其中的一份魂魄夺舍成功,在去收取另外几份的时候,发现了这里镇压的异界恶魔,于是就打起了它的主意。结果事情败露,被一起镇压在了这里。发现逃出无望后,就在寺里摆出了这么个害人的阵法,是为了阻止更多的和尚赶来镇压他。又或者……在这耗着是在等其他夺舍成功的魂魄前来相救。嗯,方法虽然笨了点,却说得过去。”

无名抬头对着寺院喊道“喂!老头。这下面原本封印了一头恶魔吧?”

四周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

无名却无所谓,继续道“你是成功夺舍后,又贪得无厌的盯上了这头恶魔?是想收个宠物还是用来夺舍的呀?”

说完无名撇了撇嘴,继续道“估计是后者了,不然你也不会被镇魔封印给一起困住了。”

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夫从几人身后走过,口中冷哼了一声道“自作聪明的小辈。看你能熬几天,到时老夫掀天你的天灵盖,看看你到底有多聪明。”

“唰”

斩铁挥出,农夫的脑袋高高抛飞出去,然后身体开始迅速灰败下去,化成了一滩黑沙。

无名笑道“别急呀老东西。现在我为刀殂,你是鱼肉。让我好好琢磨琢磨怎么收拾你哈。放心吧,不会让你久等的,这方面我是行家。”说完,无名挥了挥手,和众人都退了出去。

一直出了城墙之外才停下脚步商量对策。

推衍阵法是绮卉的长项。对付魂魄,绿萝勉强算半个内行。

无名作为和初心同样水准的门外汉,负责闭着眼睛放狠话。

绮卉取出七面小小的令旗,捆绑上邪符后在地上描描画画。布出了一个覆盖三丈范围的小小阵法,用来抵御阴煞之气的侵袭。然后取出纸笔,开始推衍大阵的运行规律。无名以望气术观察这方天地的气机流向和阵法轨迹,一点点描述给绮卉听。

半天之后,已经不用无名再去描述。

绮卉闷着头推衍了起来,下笔如飞,一张张图纸上迅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和阵纹符号。

两个多时辰后,数十张图纸平铺在了她的面前。

绮卉闭目在脑海中整理了下思路,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极其缓慢的落下了一笔。

反聚阴阵!

一旦这里的阵法被破除,老家伙也好,恶魔也罢都只是瓮中之鳖罢了。自然会有无数僧人赶来收拾他。

至于宝藏什么的,无名已经彻底没了念想。

无名的阵法造诣受限于大学府的书本,接触不到这么高深的东西。此时正在聚精会神的低头看绮卉描绘阵法雏形,初心突然从身后推了他一把。

无名不耐烦的把他手拍掉,没好气道“别闹!”

初心没有停手的意思,又推了推无名。

无名回过头,怒目而视道“没看我正忙着呢吗?别捣乱!”

初心望着他的发髻,问道“无名,你的蜂尾呢?”

77 巨魔

无名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一下。

发髻中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剑鞘,蜂尾已经不见了踪影。

无名略一感知,顿时气的七窍生烟。大骂道“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说完,转身向镇魔寺方向疾奔而去。

初心几人不知道无名是在骂包吞天还是在骂被镇压的老鬼,连忙跟在他身后追了出去。

蜂尾飞剑已经进入了隐形状态,凭肉眼很难察觉它的位置。可是在无名的感知中却清晰的知道它正在大肆破坏寺院中的封印。

等无名火急火燎地赶到镇魔寺时,盘坐在寺院外的僧人尸体已经尽数被洞穿了头颅,化成一飞灰。

描绘在寺院墙壁上的经文被大片大片地剥离下来,金光涣散。蜂尾飞剑穿梭游弋,不住的破开一道道封印禁制。

无名气的破口大骂道“老包,你个养不熟的老东西,给我死回来!”

包吞天没有任何的回应,蜂尾的动作反而更快了几分。镇魔寺的匾额“唰”的一下被从中劈为两半,轰然砸落在地,上面的几个镏金大字再无半点光芒流动。

无名冷哼了一声,心念一动。蜂尾被定在空中,略微挣扎了一下后终于乖乖飞了回来。

然而,蜂尾才刚刚调头飞回没多远。整座寺院瞬间崩碎,一条长达十余丈的红色手臂伸了出来。捏蚊子一样捏住了蜂尾,一把抓了回去。然后一个巨大的头颅探了出来,一口吞了下去。

无名连忙向后飞速退去,躲闪漫天飞溅的碎石。

巨大的魔物微微晃了晃头,另外一只手也探了出来。双手在地面轻轻一撑,显露出了全部真身。

不光是无名这里看的清楚,就连动作最慢的枯竹师徒俩也在远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半天都合不拢嘴。

实在是太大了!

怪物的体型不逊色于寺庙的主殿,甚至还要高出一些。通体深红色,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般。西瓜大小的蓝色眼睛在那张巨大面孔上几乎找不到,长了一个猪鼻子,鼻孔上还挂着一个铁环。长达数尺的獠牙伸出了嘴唇。最奇特的是怪物的额头向两端长出了一根长棍,棍子上各有一个大如马车的链锤,随着脖子摇摆而晃荡个不停。

怪物没有腿,身体的形状像个巨大的肉包子。依靠双臂支撑地面来移动身体,每一次落地都引起一阵地动山摇。身下的一切都被碾压成了齑粉。

怪物从土中爬出来后,四周的温度一下子上升了不少

“终于出来了!”

“哈哈,我出来了!”

两道声音不分先后的从怪物口中传了出来。前面一句是沧桑的老者语调,后面一句却腔调古怪,声如闷雷。

“卑微的杂碎,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怪物怒吼了一声,扬起了手臂,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啪咔!”一声巨响,如同平地响起的炸雷。

一击之下掀起了一阵狂风,碎石瓦砾漫天飞舞,震得无名耳朵嗡嗡作响。

乖乖,这鬼东西对自己都下死手呀!要是真干起来,得是什么水准?大练气还是大锻神?

无名缩了缩脖子,决定先战略性撤退。这种级别的大家伙可不是他们几个能对付的,还是留给那些藏头缩尾的大人物收拾吧。只可惜了蜂尾飞剑,都还没来得及教训一下包吞天呢。

怪物的大手再次向脑袋拍去,结果被另外一只手给拦了下来。口中响起了年老的声音,竟是唱起了一首不知什么年代的歌谣“宝儿睡,花被被。阳光照,梦美美……”

怪物扬起的手掌慢慢放了下去,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眼皮开始耷拉了下去。然后使劲甩了甩头,恶狠狠地道“等我睡醒再收拾你!”

怪物的话音落下之后,再没了动静。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阴沉的神情,望向无名藏身之处,狞笑道“小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无名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脸,换上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走出来道“前辈说只要破开封印,就送我几件法宝。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能为前辈尽点绵薄之力是晚辈份内的事情。如今前辈终于成功脱身,真是可喜可贺呀!”

怪物哼哼冷笑,讥讽道“那现在谁为刀殂?谁为鱼肉呀?”

无名大义凛然道“那不是怕前辈意志消沉吗?我故意用言语来激发您老人家斗志的。当然您是刀殂啦,晚辈……也不是鱼肉。太微不足道了,不够您老人家一刀切的!”

怪物冷哼一声,道“油嘴滑舌的小辈,老夫这辈子最喜欢炮制你这样的小家伙了。保证让你欲仙欲死,长命千万岁!”

无名好像没听明白怪物的意思,躬身行礼道“多谢前辈美意。只是不知道在下的朋友怎么样了?哦……就是你吞掉的那柄飞剑!”无名口中在拖延时间,心里却焦急万分的不断吼着“贪星,贪星!你在吗?该交房租了!”

怪物像是听到了个不得了的笑话,仰天大笑。发出的声波将郡城中的房屋都震落了不少瓦砾沙土。“飞剑?你管那东西叫飞剑?哈哈哈哈,是觉得打不过老夫,想用这招来笑死我吗?那小玩意儿中残存着老夫的魂魄,晚点再慢慢吸收掉。等我的魂魄再完整一点就可以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了。”

无名一脸的受教神色,继续问道“敢问前辈夺舍的是个什么东西呀?看上去好厉害。”

怪物扭了扭脖子,悬挂在脑袋两侧的巨大链锤一阵摇晃。语气讥讽道“你之前不是猜到了吗?这是异界恶魔的一种,被称为巨魔。至于其他的,你自己亲身体验一下吧。好了,让你拖延了这么久,虽然不知道你小子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老夫这具身体已经开始适应外面的环境了。准备好受死了吧?”

话音落下,双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像山岳一样砸向无名的头顶。

无名吓的亡魂直冒,疾风步发挥到了极致,向着绮卉等人的相反方向狂奔。

不曾想,这巨魔只是看上去体型笨重,实则动作快的出奇。身子还没落下,头上的一侧链锤就甩了过来,在地面趟出了一条深达两丈的大沟。

千钧一发之际,无名在用出疾风步的同时又用上了鬼影步,硬生生向前挪移了一丈的距离。这才没被拍成肉泥,身后的劲风呼啸而过,吓得他寒毛根根竖起,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连滚带爬的继续狂奔。

巨魔哈哈大笑,一只手撑进土里。身体在空中荡了个半圆,猛地将自己向无名逃跑的方向甩飞出去,如同陨石落地一样砸在了全速逃窜的无名身前。

地面传出一阵“轰隆隆”的闷声。像是发生了地震一般,无数房屋被巨魔的庞大身躯震塌。

无名一发狠,硬抗着飞溅的碎石,取出长达丈二的破阵长刀对着巨魔的肚子全力斩了下去。

巨魔对这一刀不躲不避,一对小眼睛中满是讥讽之色。

“噗”

这柄极其锋利霸道的精钢大刀落在巨魔的肚子上。别说是开膛破肚,连油皮都没能破开一丝。只发出了一声柳枝抽打在皮革上的声音。

巨魔反手一巴掌抽了过去,无名连忙向后躲闪。可是巨魔的手臂居然也跟着抻长了一截,而且巴掌笼罩的范围实在太广,根本避无可避。无名只好咬紧牙关,蜷起身子硬抗下这么一击,肩头的金豆一闪而逝。

“嘭嘭嘭嘭”

被击中的无名如同一个只疾射出去的攻城弩矢,将一面面土墙像纸片一样撞穿,整整飞出了半座郡城的距离,最后半个身子嵌进了一座烧砖的窑炉里。沿路扬起一片尘土。

初心等人才刚刚追到附近,见状连忙跑去搀扶起无名。

无名“哇”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护心镜被砸的外翻出去,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样子凄惨无比。气息萎靡的喊道“走,快走!”

巨魔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讥讽道“哎哟?居然还活着?太好了,我正后悔没控制好力气呢。”

几乎是话音传来的同时,肥大的身躯已经如同飞来的山头一样从天而降,“轰隆”一下砸在了众人的面前。

旺财见到无名的惨相,眼珠子一下就红了,撒开四个蹄子就向巨魔直冲而去。赖在它背上的胖妞差点没吓出尿来,使劲去拉扯它的鬃毛。可拽下了一把驴毛,仍然无济于事。惨叫一声,从它背上跳了下来。

巨魔见到这么个似驴非马的小东西也敢跑来跟自己拼命,一阵的好笑。反倒抱着膀子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笑话。

连破阵长刀都伤不了巨魔,旺财自然更做不到。脚踢,牙咬,尾巴抽,不但没能伤到巨魔分毫,反倒把它搞的一阵大笑,用又黑又长的指甲不停去挠被攻击的地方。

过了半晌,巨魔见旺财没什么新花样拿出来了。舔了舔嘴唇,大手抓下去道“这个没意思了,再换一个来!”

然而旺财却“尔啊”的大叫一声,从额头凸起处喷薄出了一片寒雾,在巨魔的肚皮上瞬间凝结出了一片白霜。

巨魔伸出的大手在半空猛的顿住,突然响起了最初的那道声音“好讨厌呀!怎么这么冷?”

老人的声音连忙安抚道“是错觉,没事的,继续睡吧!”

巨魔大喝道“你这老渣子,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说完,一把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发出“轰隆隆”的恐怖声响。

巨魔的身体向后一个踉跄,老人再次唱起了那个歌谣“宝儿睡,花被被。阳光照,梦美美……”

然而,无名却在初心的搀扶之下取出大喇叭,以狮吼功向巨魔喊道“巨魔,那老家伙把你哄睡着了他好偷东西吃!”

原本开始昏昏欲睡的巨魔目光猛的亮了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道“老杂碎,你给我死出来!”

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宝儿睡……”

“嘭”

这次不用无名出声,巨魔那巨大的拳头已经砸在了自己的嘴上。随后劈头盖脸的向自己额头上打去,边打边吼道“滚出去,给我滚出去,卑微的杂碎!”

巨魔又是飞扑,又是打滚。闹出的动静如同毁天灭地一般。溪郡除了最远处的几块城墙还算完整,所有东西都被余波摧毁殆尽。

无名在初心等人的搀扶下一退再退,依然被巨响震的两耳失聪。

刚刚还冲上去玩命的旺财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居然还没忘记叼上腿短肉肥的胖妞。

到了郡城外围,无名没再让大家继续远遁。而是平复了一下气机道“聚阴法阵还没毁掉,咱们出不去的。那老东西奸猾的很,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想办法,稍晚点肯定更没机会翻盘了。”

枯竹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一阵愣神。

起先他俩见无名等人突然往城里跑,不明就里地跟在后面,奈何腿脚太慢。才没跑出多远,就远远见到了小山一样的怪物冒出来。然后就听到轰鸣声不断传来,大地震荡,房屋成片的坍塌。再之后就见一帮人又飞奔了回来,无名已经成了个狼狈至极的血人。

正在此时,远远听到老人一声大喝,不知用出了什么手段,巨魔顿时没了动静。郡城中除了漫天的烟尘和飞落的砖石,再次恢复平静。

无名咬了咬牙,眼中涌起了滔滔战意。破阵已经遗失在了城里,此时摸出的是木刀斩铁。

然而绮卉和绿萝却不约而同

地向前了一步,拦在了无名的身前。

无名眼角一抽,大怒道“喂,你俩什么意思?我还不至于躲到娘们儿身后吧?”

初心“嗯”了一声,丢掉身上的袍子,露出鲜红如血的骨甲。站到了绮卉等人身前,洒然道“确实没有让一帮娘们儿顶在前面的道理。”

话音刚落,荆钗已经一言不发的和初心并肩而立了。扭头轻轻看了他一眼,然后静静地望向巨魔的方向。

枯竹双手合十,对弟子道“春禅,看到了吗?这就是人性佛心啊。”

无名没好气地吼道“都滚一边去,一个个就知道抢老子风头!别挡在我前面碍眼。”

“哈哈,你们几个还是别分什么先后了,一起陪我玩吧!”随着话音落下,巨大的身影“轰隆”一声砸到了面前。

无名抬头打量着这个巍峨的身影,突然大声道“前辈,我有一件事不太清楚,还望你能够让我们这群小辈死个明白。”

巨魔“嗯?”了一声,哈哈笑道“不妨说来听听,老夫也憋了一百多年。不妨跟你们多念叨几句死前的贴心话吧。”

无名躬身行礼,一脸认真道“多谢前辈,在下想知道。您与这巨魔相处的时间这么久,可知道它有什么致命的弱点没有?就是……我们几个也杀得死的那种。”

巨魔仰天大笑,像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声音在几人耳中嗡鸣不止。无名依就是一副洗耳恭听,等待答案的模样。

过了老半天,巨魔终于止住笑,目光死死盯着无名道“你这娃儿倒是有趣,我现在反倒有点舍不得杀你了。不如这样,你要是有本事再逗笑我一次,老夫就让你最后一个死,怎么样?”

无名点了点头,无奈道“那好吧,我换个问题。这恶魔是来自异界的生物,耐毒能力如何呀?本土的毒药能整死他不?”

巨魔脸色微变,反问道“你说什么?”

无名松了口气,咧笑着道“看样子还是有点用的。老前辈,你愿意耐心陪我嗦是因为觉得身体不太对劲,想要在暗中恢复一下吧?我也一样,在这跟你扯蛋就是等你毒发呢!”

巨魔仰头呵出一口绿气,一对小眼睛眯了起来道“你什么时候……不可能的,一点毒药而已,怎么可能对巨魔的体质有影响?”

无名耸了耸肩,笑容真诚道“事实不都摆到眼前了吗?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所以把手头上的存货全都用上了。我觉得总有一款会合您老人家的胃口吧?这可不是一点毒药,一百多斤呢。花了我不少银子!”

听了无名的话,不光巨魔怔住了,就连绮卉,初心几人都一脸的诧异。

一个瓷瓶也就能装一两多点的毒药,一百多斤得用多少瓶瓶罐罐?什么时候塞到巨魔嘴里的?它傻吗?

绿萝瞥了眼无名的肩头,恍然道“金豆……”

无名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双手握刀,刀尖朝下沉声喊了一句“动手!”

初心一马当先,六刀齐出“噗噗噗”之声连成一片,不断在巨魔的身上寻找弱点。

荆钗的身形接连模糊了两次,之后身体轻轻摇晃了一下,双手微微颤抖。一声不吭地再次冲了上去。

片刻后,巨魔的一只眼珠“嘭”的一声爆炸开来,浓稠的血水像瀑布一样喷涌出来。

巨魔本体的恐怖怒吼响彻天地“啊!竟然敢伤我,渣子。我要杀光你们!”

然而,此时的巨魔除了脖子能扭动之外,两条手臂已经彻底瘫软下来。只得挥舞两个巨大无比的链锤向几人猛砸下来。

绿萝和绮卉无法近身,一个驾驭着两柄飞剑在巨魔身上劈砍,一个让锤子往巨魔脑袋上猛砸,只是效果都不甚明显。

两女对视了一眼,绿萝的其中一柄短剑刺向巨魔剩下的那只眼睛。

巨魔连忙闭眼。

短剑“噗”的刺在了它的眼皮上,根本进不得分毫。紧接着两柄锤子飞近“嘭嘭”两声,砸在剑柄上,像钉钉子一样硬生生的砸了进去。

巨魔吃疼,用力眨眼。只是在睁开眼的瞬间,另外一柄飞剑就刺在了它的眼珠上,被“嘭嘭”两下钉了进去。

老人的声音在巨魔的口中只吐出了两个字“糟了”便再也没了动静。

“嗷”

巨魔的吼声像巨锤一样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将稍远的枯竹师徒震的七窍流血,趴在地上使劲捂着耳朵。聚阴法阵笼罩下的魂魄全部被震散,随后整个聚阴法阵也在吼声中彻底崩碎。

无名封闭了听觉,咬紧牙关,趁势冲上前去全力一击。只是斩铁刀只切入了巨魔皮肤一尺有余而已,连老皮都没能破开。连忙招呼了一声,疾速后撤。初心也收回了飞刀,护着荆钗退出了老远。

巨魔在暴怒之下,身体亮起了阵阵红光,竟然在原来的基础之上再次拔高了三分之一的体型。瞎掉的眼睛上方又睁开了两对眼睛,瞳孔赤红,像四盏灯笼一样。

因中毒而麻痹的双臂缓缓抬了起来,肌肉紧绷,比先前足足粗了一倍不止。

不仅如此,刚刚在它肚子里大搞破坏的蜂尾和金豆也被一坨肌肉给死死固定住,丝毫动弹不得。

此时的巨魔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四周的温度在急速上升。身下的碎石被高温烧得通红一片。

这种气势上的压迫,给无名几人的感觉就好像他们都是蝼蚁,在对面一座永远无法爬过的高峰一样。

就在无名都要被绝望的情绪所淹没的时候,识海中终于传来一道姗姗来迟的声音“唉,小家伙,我只答应帮你出手三次。你确定在这种东西的身上浪费掉一次?”

78 一步一境

浪费?

还有比丢了小命更他妈浪费的事吗?

无名像个倾家荡产的赌徒,歇斯底里的喊道“不浪费,整死它!

贪星的声音风轻云淡道“你高兴就好,那还剩两次机会了。砍起来完全没手感,下次再喊我的时候找个像样点的对手。”

无名顾不得吐槽贪星的言语,眼巴巴的等着贪星出手。

然而贪星在说过那句话之后就彻底没了动静,任他在心中千呼万唤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张大嘴巴怒吼的巨魔突然没了声音,眉心处缓缓出现了一道细到极致的血线。

血线逐渐蔓延开来,然后巨大的身子突兀地错开,整齐地分成了两半。

金豆趴在蜂尾上“呼”地冲了出来。

所有人都傻了。

没人知道是谁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动的手。感觉好像是正在发疯的巨魔自己分成了两半一样。

唯独无名在心中有所猜测,恐怕在那柄魔刀说砍起来没手感的时候就已经出过手了。

老天!

赖在自己识海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一个面容阴鸷的老者魂魄漂浮出来,阴气森森的骂道“居然把老夫给分离出来了。你们这些小东西,知道我为了融入这具躯体耗费了多少心血吗?”

绿萝的磷火球疾射而至,直接洞穿了他的身躯。

磷火对于魂魄之体有最实质的伤害,然而老者根本不避不让,完全无视了攻击。嘴里喋喋不休道“别以为靠着偏门手段把巨魔砍成两段就能杀死它,真那么简单的话,这帮秃驴就不用耗费那么大的代价来封印了。小子,既然你坏了我的谋划,那你的身体老夫就收下了!”

不等无名做出任何的反抗,老者的魂魄“唰”的一下冲进了他的眉心。

冲入无名的识海之后,老人先是轻“咦?”了一声,随后放声大笑起来道“没想到,这小子的本钱不错呀!倒是勉强值得老夫一用。”

夺舍需要找到隐藏在无名识海中的神根,再以秘术吞噬掉。一旦成功就能得到无名的记忆,从此以他的身份来生活修行。

然而,藏在识海中的神根虚无飘渺,最是难以寻觅。老人没期望能一下就找到,却在游荡中发现了一座浮空的岛屿。

只是才刚刚靠近,岛屿中就疾射出了一条赤色的铁链,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响。猛地缠绕上老人脖子,蛮横无比地将它扯进了岛上的一个洞穴之中。随后传出一个兴奋的声音“哈哈哈,终于有好玩的啦!”

无名自从被老人魂魄钻入眉心之后就像被下了定身术一样。

绮卉推了推无名,担心道“师弟,你怎么了?”

无名猛地打了个激灵,背上升起一阵恶寒。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怎么哪个乌龟王八蛋都敢往我脑袋里钻?把老子当妓院了?”

骂完后,又捂住了嘴,生怕被那柄性情乖张的魔刀听到。

绿萝谨慎道“你……还是无名吗?”

无名黑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暂时还是,再往里进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好说了。”

话没说完,就看到巨魔被切开的两片身体内侧,从血肉中伸出了无数的肉芽,彼此纠缠到一起,想要重新拼接回去。

初心和荆钗正在拼命的攻击那些肉芽,可无论割掉多少,它们都会以更快的速度重新长出来。

无名三人随即也加入了进去。

可即便几人使出了浑身解数都对越来越多的肉芽无可奈何,斩断的速度完全不如生长的快。

眼看着巨魔的两半身子被千丝万缕的肉芽缓缓拉近,无名等人彻底没了主意。就算把贪星再喊出来,估计以那货的尿性也是砍上一刀了事儿,根本就没什么售后服务。

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贪星说砍巨魔是浪费了,原来这方法根本就剁不死它!

溪郡百年不曾映照到的月光重新挥洒在了这片土地上,而此时竟是逐渐聚拢成为一道光束,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枯竹!

这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中年僧人双手合十,盘坐在地上。木鱼、手杖和葫芦都平放在一旁。面露悲悯之色,目光柔和。一张天生的阴阳脸显得宝相庄严。

只见他站起身来,口中念念有词,向巨魔迈出了一步。

不单是月光集中在他的身上,天穹之上同样投射下了一道虚幻的金色光幕笼罩在他的身上。

第一步迈出了两尺,第二步再迈出时,已是一丈距离。枯竹身上金光更盛,有大道梵音自天穹上徐徐传来。

春禅泪如雨下,却不肯擦拭泪水,拼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师父向巨魔走去。

第三步迈出,十丈有余,上空的金光变得浓郁至极,有如实质。将枯竹的皮肤镀上了一层金粉,梵音袅袅不绝于耳。

第四步跨出,空中光柱如金液瀑布将枯竹整个人淹没在其中。一身破败僧袍向四周炸开,赤身**而立,如同一位无垢天人。

迈出第五步之后,刚好站到了扭曲的巨魔身前。枯竹身上披了一件月白色僧袍,持有一根青藤手杖,面含淡淡的笑容。将另外一只手轻轻按在巨魔的身上,舌绽春雷般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如同进入了净土佛国一般,白砖玉瓦,金殿琉璃。样貌各异的佛像一尊尊从天而降,将巨魔围在了中间,皆是欢喜之相。异口同声的重复

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枚佛果缓缓在巨魔的体内凝聚出来,与恶魔自身的能量产生了剧烈的对冲。像是中了最猛烈的强毒一样,巨魔的内脏器官开始垮塌崩毁。

此时巨魔的身体已经彻底合实长好。却终于停止了挣扎,躺在地上长出了口气,模糊不清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现在……不冷了!”

话音刚落,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缓缓瘪了下去。从嘴巴鼻子里冒出了条条火舌,最后由内而外烧成了飞灰。

无名等人回过神后,才发现那些从天而降的佛陀塑像竟然不是幻象。一尊尊金身泥塑接连崩碎,洒落成了一地碎屑。

而一步一境,五步成佛的枯竹已经化身成了一尊金身塑像,永远地凝固在了最后的动作上。

春禅一言不发的捡起枯竹的手杖和水葫芦放到了枯竹塑像的身侧,抬头凝望了半天。突然破涕为笑道“师父,你这身真好看。穿了一辈子破衣服,这下你换不下来了吧?”

说完,春禅低头揉了揉脑袋,好像又挨了老僧人地敲打一般。片刻后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跪在塑像脚下号啕大哭起来。

胖妞在碎石瓦砾之间蹦跳着跑了过去,蹲坐在枯竹塑像面前。两只前爪在胸前合十,微微低头。旺财不明白胖妞在干什么,有样学样地蹲坐在一旁。

初心等了半晌,凑着无名的身边,小声道“到底算怎么回事?枯竹师傅是没了还是成佛了?”

无名愣怔了半天,直到初心又推了他一把,才喃喃道“估计是两样都有吧。没见春禅哭的那么伤心吗?”

绿萝抿嘴道“无名,那个老鬼的魂魄在你身体里吗?你……没事吧?”

无名一脸地苦笑道“应该……没事吧,我识海里有些东西能起到点阻挡的作用,暂时不用担心那老家伙使坏。”

从刚刚开始,老人的哀嚎声就不断的从无名脑子里传来。光从那杀猪一样的惨叫就知道心魔空间里那位玩得很开心。可这声音是从识海内传出来的,吵得无名头痛欲裂。任凭捂耳朵也好,敛息术也罢,根本就屏蔽不掉。

初心从废墟里找回了破阵长刀,又跑到巨魔的尸体处翻腾了一阵。捡回来了一个西瓜大小的赤红色珠子,隐隐散发着岩浆一样的光芒。

几人只感觉其中蕴含着一股恐怖的力量,但谁都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无名没敢把它和别的东西放到一起,单独收进了一个腾出来的护腕里。然后把神识投入到了蜂尾之中。

要不是包吞天,也不会生出这么多变故。

包吞天的灵体此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中枢阵法上,目光呆滞,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一会口中喃喃道“不行,放开我!”一会又大喊道“老夫岂会如此不堪?”

无名怒喝道“老包,你给我滚起来!”

包吞天依然眼神空洞,喃喃道“老包?老包是谁?有些耳熟啊!”

无名一怔,试探着问道“包吞天?”

包吞天“嗯?”了一声,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自言自语道“包吞天?在叫我吗?我是包吞天?”

无名微微叹了口气道“老包,你是吞天丹的丹灵。还记得吗?现在是蜂尾飞剑的剑灵。”

包吞天脸上的挣扎之色更浓,重复道“吞天丹,剑灵……”

无名松了口气道“唉,老包。你不是想当这天底下最大的官吗?才刚刚融合了蜂尾的阵法,怎么什么都没做就怂了?”

包吞天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野兽般的“呵呵”之声,半晌之后突然大吼了一声,叫道“没错,我包吞天要称霸整个世界。把满天神佛,妖魔鬼怪全都踩在脚下,所有人在我面前都得装孙子,没人敢对老夫指手画脚!”

无名干咳了两声。

包吞天的眼珠子一转,声音立马低了下来,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道“哟,主人。你怎么来剑灵空间啦?有事打声招呼不就得了嘛?”

无名冷哼了一声道“老包,你先前是念旧去放出老主人呀,还是之前吞噬他的残魂没消化干净,被控制了?”

包吞天声调猛的拔高道“我放他?放出来还不是第一个被他干掉?等会儿,你说啥?我被控制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无名摇了摇头,懒得跟他解释,安慰道“算了,都过去了。反正你现在也没事,要是再遇到他的残魂,小心着点。”

包吞天小心道“主人呀,我咋感觉他的残魂就在你身上呢。你不会已经被夺舍了吧?”

一提到这茬无名就火大,骂道“夺你娘的大头鬼,真夺了还能在这跟你好好说话?”

包吞天捋了捋山羊胡子,若有所思道“嗯,也是。”

既然他没事,无名就懒得再去理他,退出了剑灵空间。

无名吐出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心情。用手指点了点金豆的脑袋,说道“给我瞅瞅你捡的宝贝。”

巨魔有两个胃囊。一个用于消化东西,一个用于储存物品。金豆一开始就是顺着对蜂尾的感知找到那里的。

只见金豆喉咙耸动,“哗啦啦”吐出一大堆东西来。

大多是些从未见过的鳞片、骨头一类的东西。也有不少像钱币一样的东西,看样子不仅是这个世界的人喜欢钱,恶魔也同样不能免俗。最后,无名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样式古朴却明显是出自道家之手的纳物戒指上。探入神识观察之后,终于长吁了口气。感慨道“贼不走空呀,差点就以为这趟

白忙活了。”

随手收起那些乱七八遭的材料,无名开始研究起这个戒指来。

绮卉和绿萝因为枯竹的关系,兴致都不高。反正无名对她们也不小气,真有用得到的东西也不会藏着掖着。

初心倒是一脸的猪哥相,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虽然没吭声,不过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无名从戒指里倒腾出来一块拳头大小的土疙瘩,表面流淌着七彩光华。分量很重,掂着有七八斤的样子。

无名和初心对视了一眼,谁都不认识这东西。问绮卉和绿萝,两人也都没听说过。最后还是从包吞天那知道,原来这东西就是息壤。是世界形成之初的土壤,落地就能自己生长,是用于塑造分身的绝佳材料。

这东西暂时没人用得上,无名翻手收了起来。

之后“哟呵”了一声,居然取出来了一颗佛果。笑道“看来那老家伙被困在封印之前也有所收获呀!”

虽然是好东西,不过现在用不上,无名也随手扔进了芥子空间。

再次取出来的东西让无名和初心都是眼前一亮,竟然是一柄造型和蜂尾极为相似的精致小剑。

小剑通体赤红,灵性十足。一取出来就在无名的手中挣扎个不停。

初心轻“咦”了一声,满是嫉妒的说道“这下凑成一对了。”

小剑就捏在无名的手里,所以感觉得更加真实,轻轻摇头道“只是看上去像飞剑,实际上不是人为打造的东西。这是先天法宝!”

绮卉终于被沟起了兴趣,扭头看了过来。问道“先天法宝?”

绿萝迟疑道“难道是本命飞剑?”

无名摇头道“比本命飞剑好,这是一块本命飞剑的剑胎,还没认过主。”

“什么?”绮卉和绿萝同时惊呼出声。

本命飞剑可以温养在人的神魂之中,以心念杀人于无形。能够与主人心意相通,有着自己的灵性和独特的杀伐手段。当一代主人死后,本命飞剑可以被新的主人继承。可是每个主人的神魂气息都各不相同,传承的次数越多,剑本身的灵气就越驳杂。哪怕是父子相承,也终有一天会沦为普通的神兵利器。

而一块从未认主过的剑胎则意味着拥有最完整纯净的意识和无限的成长空间,其珍贵程度完全不亚于一件上品道器。

初心听到介绍后,舔了舔嘴唇道“无名呀,你看大家都不缺东西。只有荆钗用着一对连法器都算不上的铁刺,捅恶魔的眼珠子都不太好使,要不这东西送给她吧。”

无名捏着挣扎不休的本命剑胎,努了努嘴道“看样子这东西是想自己选主人。不过也是,不然那老家伙早就自己用了。”

初心撇嘴道“那要是这玩意儿谁都不选,你一松手,自己飞走了怎么办?”

绿萝道“如果十里范围之内没有选中之人。剑胎就会在这个范围里漫无目的的打转,再抓回来就是。不会逃远的。”

初心猴急道“那还等什么呢?快撒手呀!”

无名耸了耸肩,反正他对这块剑胎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否则也不会挣扎的这么厉害。

果然,才刚一松手,剑胎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然后像是审视几人一样,一个一个地在他们头顶盘旋。

从绮卉和绿萝头顶飞走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失望。毕竟先天法宝对谁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初心没能得到剑胎的认可,满脸的不在乎,见到剑胎向荆钗飞去的时候心中满是期待。

然而荆钗出于刺客的习惯,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

不知是觉察到了荆钗的敌意还是剑胎自己改变了主意,半路划了个大圈“唰”地一下从胖妞头顶刺了下去。

这下子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了。

放着这么多修士高手不选,居然挑了只猫?

胖妞原本正蹲坐在枯竹的金身塑像前,突然打了个激灵。茫然地四处张望,好像刚刚被什么东西给敲了一下脑袋。

旺财睁开一只眼睛低头瞄了一眼,顿时妒忌之心大起。

只见胖妞的额头中央居然有一小撮毛变成了娇艳的红色,把一张圆滚滚的脸点缀的更加漂亮可爱。

初心张了半天嘴巴,愤愤道“这么缺心眼的剑胎,不要也罢。哼,废的,没用!哼,无名,还有啥东西,再拿出来瞧瞧。”

无名取出了一块玉牒,略微查探了一下。轻声道“是那老家伙的夺舍之术。”

初心不耐烦道“没用没用,还有别的没?”

无名沉吟了片刻,正色道“有用,咱们都要学。”

绮卉问道“咱们又不去干那下贱勾当,学这东西干什么?”

无名把玉牒递到绮卉手中道“夺舍的一个前题是必须比对方的神魂强大,否则就很容易遭到反噬。这里面记录了一门壮大神识的方法,对咱们修行都大有裨益。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防止被人入侵神识的法门,有了这个就不怕被人惦记了。总的来说,这里面记录的东西很实用。”

初心闷闷不乐,继续争取道“喂,这里不能修行的就只有荆钗一个人而已,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要不下一件东西,不管用不用得上,都归她怎么样?”

无名手指一弹,把纳物戒指弹到了初心的手里,有点不好意思道“还真是只剩一件东西了,连戒指一起给你们吧。”

初心略微诧异,随即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从中取出了一个黑呼呼的砖头……

79 芥子纳须弥

初心掂了掂手里的砖头,一脸的嫌弃。要不是觉得和它放在一起的东西都不俗,差点就随手扔掉了。

在几人面前晃了晃,问道“这玩意儿谁认识?”

无名郑重其事地打量半天,一本正经道“根据我多年的游历见闻,这很可能是一块砖头!”

绮卉接过去后,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摇头道“看样子不怎么厉害,应该不是用来拍人的吧?”说完,把砖头又递给了绿萝。

绿萝用手指轻轻抚摸砖头上的纹理,又放到鼻间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生铁气息。最后摇头递还给了初心道“可能是用来打磨东西的。”

蜂尾自己飞了出来,平躺着剑刃在砖头表面上轻轻划了一下子。由包吞天给出了最后的答案道“这是块剑心石!”

初心终于得到点有用的信息了,眼中一亮,激动道“剑心石?干什么的?”

包吞天出声道“当然是用来磨刀剑的石头。有些高品阶的神兵利器,自身材质过于坚硬,一般的磨刀石根本没法打磨,就要用上这东西了。”

初心大失所望道“不就是块磨刀石吗?”

包吞天沉声道“不一样!品阶过高的刀剑,大多是没有自我修恢能力的。一旦用钝了,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东西来打磨。别看这块剑心石的样子不起眼,若是放到懂行的人眼中。价值不低于那柄本命剑胎呢!”

这话前半段是真话,至于具体价值如何,是无名暗地里吩咐老包来安慰初心的。

初心半信半疑地收起了剑心石,对荆钗道“我先帮你收着,用的时候跟我要就行。”

荆钗望着稍远的枯竹塑像,双刺像蝴蝶一样在指间不断翻飞。对初心的话充耳不闻,没有半点回应。

无名现在的样子惨,可实际上受的伤并没看上去那么重。巨魔正面的那一巴掌,大部分伤害都被护心镜承担了下来。最可惜的是收纳在其中的数十万两银票,有一小半被震成了废纸屑。

只是这会儿顾不上心疼银子,能多收刮点东西,就相当于减少损失了。

巨魔虽然已经化成了飞灰,可长在脑袋上的一对巨大链锤却留了下来。锤头有一人多高,重达数万斤。不同于任何一种已知的金属,通体浑然天成,没有任何后天锻造的痕迹。像是从巨魔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无名没有过多的研究,将两个实心大铁球收入到芥子空间内。然后走到春禅身边,轻声问道“我们能帮你师父做点什么吗?”

春禅已经擦干了眼泪。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却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色。站起身来对无名行礼道“多谢无施主的美意,我们赤足比丘不为任何事物所累。既然师父走了,便是真的走了。留下这个塑像已经足够,不需要为他做任何事了。”

绮卉走过来,目光停留在金身塑像上,问道“不给枯竹大师立个庙或者碑文什么的吗?好歹让后人知道他的功绩呀。”

春禅摇了摇头,轻声道“简简单单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不需要留下什么,也不用谁来记住。”

既然春禅这个做徒弟的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就不再坚持了。

一群人在原地生起篝火,安安静静的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春禅和无名等人一起上路。

走出没多远,无名回过头遥遥望了一眼。

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前。枯竹的塑像在朝阳下金光灿灿,虽然背朝这边,却感觉这名僧人正在向大伙挥手告别一般。

无名忍不住也挥了挥手。

春禅见状,站住了脚步。双手合十,向枯竹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

队伍中少了一位见多识广的长者,最为神态自若的反倒是这个春禅小和尚。

没了那个时不时敲他脑袋的僧人,也没了那道总是刻意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而行的枯瘦身影。他的变化不仅仅是腰间多了个老旧木鱼,也没了那些没完没了的问题。

无名用力拍了拍脑袋,似乎这么做能让识海中的惨叫声轻上一些。然后偷偷瞥了眼春禅,清了清嗓子问道“春禅小师父,有个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能不能帮我解惑呀?”

低头赶路的春禅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下脸,语气平静道“无施主请讲。”

无名想了一下,问道“你和枯竹大师都是阅历丰富的苦行僧人。见闻和看待事物的深度都不俗,怎么都是普通的比丘呀?而且我记得你明明在修罗堂有所顿悟,怎么事后没有任何的变化呢?还有啊,枯竹大师那一步一境的跨越是怎么回事呀?”

春禅想也不想的答道“赤足比丘追求智慧,但不为智慧所拖累。寻求佛法,而不拘泥于佛法。境界品阶虽然不算是身外之物,可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拦在路上的石头。”

说完,自嘲地指了指自己的脚道“我们的脚能走过戈壁险滩,却难以迈过心路上的拦路石。所以有些事情悟了、懂了,但不必刻意去拿起来。师父最后迫不得已之下一步一境,实际上是原本就能够破境而已。”

无名惊讶道“这么说枯竹师父早就有化身为飞升佛陀的资格了?”

春禅笑了笑,一脸的骄傲道“师父原本还差一点,是遇到几位施主后才勘透了一些道理的。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师父曾和我说过:‘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一心求佛,后来懂的道理多了,发现求的其实就是自己。真成了不死不灭的佛陀,反倒会让生命变的不完整。只有体验过生老病死才算是走完了该走的路。’”

无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枯竹看上去也就四十几岁的年纪。成就金身佛陀?那可是和羽化仙人一个级别的存在呀!在江洲,能在这个年纪达到大炼气的修士都属于千古奇才了。试探着问道“枯竹大师多大年纪了?”

春禅讶异地看了一眼无名,然后回道“师父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不过他曾和我提起过一个破戒僧的故事,说那人是他的师兄。两人都出身于千佛窟,曾在屠魔大战之时有过一个赌约,正是那个赌约束缚着两人停步不前。”

无名大感意外,点头道“原来是位深藏不露的老前辈啊。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出身于千佛窟一脉。难怪你们师徒两个一听说是要去千佛窟,就非要一起同行了。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生出什么歹意?”

春禅张开手臂,在原地转了一圈,一穷二白道“无施主想要我身上的什么东西,只管拿去就是。而且我师父早就说了,无施主身上虽有魔气,却也藏有佛光。不会害我的。”

无名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些和尚说起话来比骗钱的神棍还玄乎。突然想起了扔在芥子空间吃灰的十卷佛经,摸出一本丢给春禅道“这是千佛窟一位高僧留下的,看得懂不?”

春禅接了过去,略一打量。脸色瞬间变的潮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微微颤抖着抚摸经书封面。想要翻开一页,却在两次深呼吸后选择了放弃。眼睛极为不舍的牢牢落在经书上,双手却已经托着递还了回来,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沉声道“请无施主妥善保管好这本经书,这是佛祖传法时留下的记录手札。是真正的佛门至宝,若是善加利用,平洲的佛法将有可能回到大一统的昌盛时代。”

无名不置可否,接过后随手丢到了芥子空间的桌子上。

什么佛不佛法的?他又看不到上面的文字,就算能看到也对这些东西也没兴趣。知道值钱就够了。

初心一直竖着耳朵旁听,对无名道“唉,你说黄皮子洞里的那个秃……高僧。既然能算到一千多年后咱俩会过去,难道就算不到屠魔之战吗?早干啥去了?”

无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怎么觉得知道的越多,心里就越没底呢?总觉得一千多年前就有人挖好了坑等着咱们去跳似的。”

初心连忙纠正道“唉,别说‘咱们’,只有你自己而已。那些东西可都让你一个人收起来了,和我没半个小钱的关系。”

无名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扭头对春禅道“春禅啊,你要是没个明确去处的话,就干脆跟我们一起去趟千佛窟吧。”

春禅根本就不问原因,痛快的点头道“好呀,那就打扰几位施主了。”

在又走了半天之后,无名趁着休息的空当,把记录夺舍的玉牒取了出来。让所有人都修习起了壮大神魂的方法。

其他人有所不知,无名之所以急着修习这个,是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噪音的煎熬。老人魂魄的惨叫声一刻都未停歇过,走路、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无名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已经快被逼疯了。

万万没想到,这套功法一旦开始修习根本就停不下来,除了荆钗和春禅之外,所有人都进入了一种生不如死的状态。那种痛,像是用无数柄小刀片一下下地刮在神魂上一般。

比凌迟之苦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每个人都面色惨白,全身颤抖,汗如雨下。闷哼之声像比赛一样,此起彼伏。

绮卉这阵子来了疼劲,手上没个轻重,差点把怀里的胖妞给勒死。胖妞见势不妙,躲到旺财的背上去了。

绿萝的丹凤眸子媚态全无,整个人变得病殃殃的,眼看着一点点的消瘦了下去。

初心不愧为练起功来连自己都不放过的大狠人,虽然样子也不太好看。却比其他人好出很多,颤颤巍巍地走到无名的身边道“唉,这功法不会是假的吧?可别把人给练坏了。”

无名现在已经不觉得识海里的声音吵了,练这鬼功法疼得他直翻白眼,根本就顾及不上别的。咬着牙抓出一把茶叶,塞到初心的手里道“煮了……分给大家喝!”

芥子空间的那株老茶树是无名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东西,滋补神识的效果要比一般的灵丹妙药好很多。

好在荆钗和春禅两个都能帮忙煮茶,这才不至于落得个无人照顾的凄惨境遇。

无名以前从来没觉得这棵老树的茶叶这么管用,哪怕是知道有滋养神识的作用也没怎么摘来喝。可现在一口茶水灌下去,味道还没品出什么来,整个人就打了个激灵。像是兜头盖脸

地冲了个冷水澡,忍不住舒服地发出一声长长地呻吟。

然而这种舒服劲只持续了盏茶功夫,几人就迎来的更为猛烈的一轮刺痛。

这么没日没夜的折腾,别说是绿萝了,连无名都掉了十几斤肉。

芥子空间里的老茶树已经被撸成了树杈子,差点就要剥树皮了。

幸好,熬到第五天的时候,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疼痛感终于缓缓减弱了下去。

无名,绮卉和绿萝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并排躺在草地上。脸颊深陷,一副比苦行僧还苦的样子。脸上都挂着死里逃生的侥幸,要不是有那株老茶树的辅助,真的会活活疼死。

其实现在三人的神魂依然在承受着不逊于第一天的痛楚,只是照比后面几天已经强出了太多。

绿萝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声音有些嘶哑道“初心呢?”

无名机械的扭了一下脖子,有气无力道“和荆钗对练去了。”

绮卉闷哼了一声,颤巍巍道“他不是人!”

春禅已经习惯了几人半死不活的样子,此时正盘坐在不远的地方看初心和荆钗过招。身边蹲坐着旺财和胖妞两道身影。

初心动用了两柄飞刀与荆钗对战,在荆钗在不动用超速度的情况下刚好可以斗个旗鼓相当。

荆钗的腰肢柔韧性极好,每次出手都像绷出的弓弦一样,在近距离爆发出可怕的冲击力。

初心则攻守有度,潇洒异常,还有闲心说话“我呀?没事!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更厉害的都挺过来了。”

“哗拉”一大把木签迎面飞来,初心连忙闪躲。狼狈道“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削的签子?切磋而已,不用下这么大本钱吧?”

木签来的突然,等初心反应过来不能像飞针一样去控制的时候,为时已晚。胳膊腿一下子被钉上了好几根。

初心手忙脚乱地把木签拔掉,怒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呀?”

荆钗闻言,竟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低着头,两只手使劲绞着衣角,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初心暗道一声“要遭”,正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

只见荆钗的身影微微出现了瞬间的模糊,然后就感觉整个人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足足飞出了十多丈,落地后又是一阵翻滚,刚好停在了无名等人的身边。

无名一动不动地打了声招呼“来了?”

初心哭丧着脸“嗯!”了一声。

刚刚一瞬间,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反正两条胳膊脱臼了,腿上有条大筋被拉伤。要不是穿着护甲,大概又是个重创的下场。

几人为了调整状态,在一间不大的小庙里又休养了十天。

无名趁着这段时间没事,进了趟芥子空间,整理一下东西。

一直以来都是把芥子空间当成个超大号的纳物法器来用的,什么东西都是随手往里一扔了事儿。

进来之后,无名自己都有些懵了。

好端端一个芥子空间,被他搞成了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里面最多的是没来得及去换取军功的蛮族装备。铁甲、皮甲、斧子、盾牌,还有两架抛石器和五架攻城弩。像破烂一样堆在一起,其中还夹杂着十多根图腾柱。

除了这些之外就是准备用来做贸易的铁矿,药草。堆出了好几个小山头。稀有金属和灵草什么的也都铺散了一地。

巨魔留下的两个大铁球和一地材料,无名也都没腾出时间来研究呢。

漫步在这颗荒芜的星球上,无名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变的不太一样了,可一下子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走近茅草屋的时候才发现,那棵被撸光叶子的老茶树竟然又发出了新芽。在树下长出了一小片娇柔的嫩草。

这个发现可不得了,这里居然生长出了菜圃和茶树以外的东西!

不光是这些,无名转悠了一圈后,还在茅屋后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水洼。虽然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水皮,可确实是以前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和这里堆着的某件东西有关系?

无名满脑子的疑问,在一堆堆小山中依次检查了过去,最终在茅屋里发现了一点端倪。

被他随手丢在桌上的两枚佛果都小了一圈。虽然不明显,但因为贵重的关系,都是被无名仔细检查过的。

无名一屁股坐在小木椅上,捏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菩提子的空间,佛果……。这两者之间是有啥关系吗?种下之后长出菩提树……难道说佛果能补全芥子空间里的某些规则?菜圃和茶树不会也是两颗佛果变的吧?那我要是有个百八十颗,岂不是……这靠!佛祖的极乐世界不会是一枚菩提种子吧?”

细思极恐,无名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据说佛祖证道后升起的须弥山后来也消失不见了。

名副其实的芥子纳须弥啊!

能装下那座比天还高的大山,那位大佬的菩提种子一定比自己的这枚大很多吧?

80 黑莲会

经历了夺舍之术的风波,几人终于在十多天后恢复了原本的状态。

总算是没白遭那份罪,神识都有了不同幅度的增长。

绮卉和绿萝暂时表现的还不是特别明显,只是在术法的运用上都有了很大的进步。

无名却是真正的能够屏蔽掉识海中的那股惨嚎了。最让无名欣喜若狂的是,偷看绿萝和绮卉更衣洗澡的时候真的不再流鼻血了。只是不知道与人动手厮杀的话还会不会引起心魔的反噬。

表现最夸张的还是初心。明明所有人都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修习了壮大神魂之法,可是才刚刚能够驾驭六柄飞刀的他已经开始使用上了第七柄。

对这家伙的刀阵而言,每多驾驭一柄飞刀,几乎就是将威力提升了一倍。

肥妞白天赖在绮卉的怀里,晚上就偷偷跑到无名的床上,似乎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认准了无名这个大金主,只要馋劲上来后各种撒娇卖萌,连带着旺财的伙食标准都跟着提高了不少。

在经过一个叫伊川的城填时,对什么都表现淡漠的春禅终于露出了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期盼神情。

五年一度的佛门盛会,无遮会即将来临了。

无遮会是平洲最大的庆典。

是圣贤佛陀与平民百姓贵贱无遮的意思。

在这个节日期间,富贵人家会把银钱粮食分享给僧人和穷人,而寺庙也会有高僧出来为百姓传法解惑。分别称作财施和法施。

这是整个平洲的盛会,不光是佛门各派系如此,连魔教那边也是一样。城池大开库银,惠施众生,足足举行七十五天。

无名一行来到平洲后没见到过一掷千金的豪门旺族,却也没有看到沿街乞讨的乞丐。大概就跟这无遮会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吧。

无遮会还没到举办的时间,可是一进伊川城就已经可以感受到浓烈的节日气氛了。

道路两旁陈列起了酥油灯和色彩艳丽的酥油花,城中到处贩卖着表面夸张的鬼脸面具和五彩缤纷的节日盛装。

走在路上总能听到欢快的手鼓和节奏轻快的三弦琴,半大孩子们不时会随着音乐声载歌载舞。连街道上飘荡得香火气息都比平时浓厚了行多。

一行中的几位姑娘一下子从半死不活的状态亢奋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走在街道上叽叽喳喳地看什么都新鲜,买了一大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回来。

反正东西都不贵,无大财主丝毫不吝啬这点小钱。

很难得不是在寺庙或客栈落脚,而是被一位热情好客的富贾邀请进了自家的府里。

这位大商人名叫甘巴,在附近的几个城里都有药草生意。无名带来了平洲没有的稀有草药,甘巴也让无名大赚了一笔。双方皆大欢喜,钱货两清后就邀请了这几位贵宾在府上作客休息。

枯竹那套赤足比丘不受赠与的规矩已经被无名给曲解的没了影子。

什么人之所善,不可不善;天之所予,不得不受。最终把心性纯良的春禅小和尚给忽悠的彻底找不到北了。现在给他点什么,已经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收下了。

春禅经常会觉得无名的话和枯竹说的不太一样,可就是说不出哪里不对劲。貌似无名的话中总是带着一种蛮横的道理,或许这就是师父让他跟着这一行人的原因吧。

几人在甘巴的家中得到了最盛情款待。烤羊腿,苦荞酒,酥油茶还有各色的瓜果甜点,流水一样端了上来。推杯换盏之间,不乏有极具地方特色的歌舞在席下表演。

苦荞酒的味道不如九鼎山的果酒,但酒劲要烈出许多。随着酒意渐浓,大家的话也多了起来。无名和甘巴从江洲的物产见闻聊到平洲的风土民情,从佛门的派别又扯回到修士的日常生活。

酒过三巡,双方的谈兴正浓。

助兴的音乐风格突然一变,从轻快变的温婉起来。从门外的侧廊探出一只雪白如藕的玉足,脚腕处系有一串精致小巧的铃铛。随着伴奏的音乐轻轻叩击地面,与乐曲的节拍相呼应。瞬间就勾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伴奏的音乐紧接着变得高亢起来。玉足的主人脚尖点地,身子一个飞快地旋转,闪进屋来。

翩翩起舞的女子身段妖娆,穿着大胆而奔放的当地服饰,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戴着一块遮住半张脸的金丝面巾。

无名看清此人身段后,“噗”地一声,酒水从嘴巴鼻孔里喷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要不是反应快,就要糟蹋身前这一桌美味佳肴了。

扭头看去,绮卉和绿萝果然都没了影子。

翩翩起舞之人不是绿萝还能是谁?就算挡住脸,无名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了这偷看过好多次的身段。

绿萝的动作有些僵硬生涩,可正因如此,反倒为舞蹈平添了几分独特的韵味。纤细的腰肢如柳条抽动,又像一条灵动的美女蛇。轻云慢移,旋风疾转,藏在面巾后的目光望向无名,充满了妩媚和直白的撩拨。

一曲将尽,门外又闪入一道身影。重新将伴奏推向**,舞姿**如火,与绿萝交织在一起。仅用舞蹈就生生演绎出了一幕蝴蝶绿柳的江边美景。

新加入的这名女子已经不用猜是谁了。

舞蹈和人的风格如出一辙,自然是绮卉无疑了。

无名张大了嘴,完全忘记了手里端着的酒杯,酒水顺着杯子都淋到了衣服上。

初心一脸的坏笑,凑

到无名的耳边啧啧赞叹道“这俩姑娘厉害呀,兄弟实在是太有艳福了。不过穿的这么大胆,胳膊腿都被外人看了去,真是亏大了。反正我是坚决不会让荆钗干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丢不起那人。”边说边摇头晃脑地在二人身上瞟来瞟去,美滋滋的喝下一大口酥油茶。

场上乐曲声一变,气氛旖旎了起来。绮卉和绿萝的节奏也都慢了下来,一个如同天外仙子的身影从门外显现了出来。腰肢柔软,混若无骨一般,长的小巧精致,纤细动人。尤其是那副不同于其他人的铁质面具,更是衬托出了她与众不同的出尘气息。

“噗”

初心一口酥油茶全喷了出来,咳嗽个不停,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这个连说话和露脸会害羞到无以复加的姑娘。居然会跑出来跳舞?还穿那么少!真是被带坏了呀!

甘巴完全没注意到两个男人私下里的小心思,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只觉得江洲来的这几位贵宾果然身怀绝技,气质不俗。

谁都没在意,在几人身后,一个扎羊角辫的小胖丫头正趴在席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不停的往嘴里塞甜瓜蜜枣,两只肉嘟嘟的小脚丫得意得晃来晃去。

屋里叫好声不断,屋外春禅和旺财安安静静的相对而坐,春禅念叨着“欲为行之本,亦为恶之源。月色绝美,远胜俗念。何必舍本逐末呢?你我自观大道才是真正的的快活。”

旺财一脸的懵懂,伸出大舌头“稀溜”一下舔在春禅的光头的,把春禅舔出了一脑袋的血凛子。

春禅捂着头“唉呀”一声大叫,气恼道“不理你了!”

说完就赌气般跑进屋里舍本逐末去了。

一场家宴,宾客尽欢。初心这个滴酒不沾的汉子有生以来第一次醉成了一滩烂泥,和无名两人被双双抬回了客房。三个姑娘住在一起,两个说,一个听。嘀嘀咕咕的聊到了后半夜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就是无遮会。

天还没亮,三个姑娘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爬起来梳妆打扮。妆扮的与平洲的本土女子一般无二,肤色和体态还要胜出一筹,散发着别样的美感。

自己打扮妥当之后,又一窝蜂冲进了无名二人的房间。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大男人也打扮成了参加盛会的模样。

无名摸了摸层层缠在头上的布巾,一脸地哭笑不得。感觉整个头都重了十几斤,不由有些怀疑:会不会有人因为转身的动作过猛而扭断自己的脖子。

男子的缠头在节日中会插上一根漂亮的鸟尾,家境殷实点的一般都会选择孔雀翎。

无名这边还好,起码是两个姑娘商量着折腾。

初心那一边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荆钗本就是个不善沟通的性格。刚开始还有样学样的给初心打扮,可很快就没了耐心,之后就全凭着自己的心意瞎整起来。

初心在一番打扮之后,不但头巾缠的松松垮垮,而且插满了孔雀毛,远远看上去像是在脖子上面顶了个菠萝。难为这小子还露出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

出门时,旺财身上披了一件编有佛金的精致绒毯。和胖妞一样,都在脖子上套了一个色彩鲜艳的花环。

金豆褪去一身保护色,露出了金光闪闪的本来模样,趴在胖妞的头上。胖妞眯着眼睛蹲坐在旺财的背上。旺财昂首挺胸,迈着小方步神武非凡地走在队伍最前方。

春禅小和尚走在旺财的身旁,不断有路人走上前来,在他的脖子上挂一条明黄色的丝绸缎带。

道路上的热闹程度几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走路都要小步小步的往前蹭。

摆在道路两旁的小吃美食在节日的前三天是完全免费的,可以随意拿来吃。还有各种民间艺人出来表演助兴,逗蛇的、喷火的、倒立的、武刀弄棒的五花八门。

无名几乎是被人群挤着往前走的,只觉得到处都是嗡嗡之声。手里拿着记忆石片来记录下这个盛世景象,等以后回了江洲送给长孙无风看。

正当无名感觉眼睛和耳朵都不太够用的时候,金豆突然传递了一个信息。

感知到了噬心蛊。

无名吓了一跳,连忙传音给初心道“断仙台在江洲以外还有势力?”

初心的目光略微闪烁,随即恢复了抻着脖子东张西望的样子。传音问道“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无名踮着脚从一名女子的托盘中抓过一串葡萄,边吃边漫无目的的张望,传音道“附近有人身上带着噬心蛊。不知道是不是断仙台的人,当心点!”

初心没再回话,偷偷跟荆钗打了声招呼。

这边才刚刚有所警惕,前方街道就传出了一阵阵的惊呼声。

有人赶着一群水牛硬挤进了人群中来,顿时造成了一片混乱,许多来不及躲闪的行人都被挤倒踩伤。

在水牛后面跟着数十个遮住头脸的黑衣人。拿着棍棒沿街对着店铺打砸,不为抢东西,只是一门心思的搞破坏。

无名等人不敢在混乱中乱跑,生怕被挤散后中了黑手。站在原地任由着人流从身边跑过。

绮卉想要上去看个究竟,被无名给拉了回来。

春禅因为无名等人的关系,也没有转身避让,硬着头皮站着没动。

“”

有水牛的惨叫声传来。

天性温顺的水牛背脊被抽打的鲜血淋漓,向着无名等人的方向冲来。

各种小吃在

推推搡搡中洒得满地都是,好端端一个盛大节日被搞得一片狼藉。

然而,就在几人打算出手之时。已有数道人影从众人的头上飞掠而过,顶到了最前面。个个手拿戒棍,抵住前冲的水牛。余下几人上前去制止黑衣人的肆意打砸。

出手的是寺庙里的帝释。

轻松制住水牛后,帝释们没对这些黑衣人进行什么制裁,只是对他们进行了一番训诫驱赶。随后,那帮黑衣人一轰而散。

一场小小的风波之后,一些受伤的人被搀扶下去救治,砸坏的东西也很快被修补上。街道没多久又恢复了人山人海的喜庆样子。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无名等人都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

初心望向无名,无名摇了摇头道“已经离开了。”

绮卉轻哼了一声,气恼道“是离开了呀,不是眼瞅着放跑的吗?你刚刚干嘛拉我?”

无名没回他的话,而是转头问春禅道“春禅,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什么来路吗?”

春禅犹豫了一下,低声答道“是黑莲会,一个教义很极端的派系。”

绮卉愤懑道“那怎么不抓起来?就由着这些人搞破坏吗?”

春禅黯然道“那些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被人在背后蛊惑的。其实他们都是城里的小辈,抓了也没用。最可恶的是黑莲会的那教唆者,专门找这些心智还不健全的孩子下手。帝释们为了保护这些孩子,闹事后连他们的面巾都不去摘下来。我们都相信,总有一天这些孩子会长大,会明辩事非,会为今天做下的事情忏悔弥补的。”

无名嗤笑一声道“这是什么鬼道理?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放过这些家伙,他们就会收手了?他们发现做了坏事不会受到惩罚,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吧?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会明辩事非吗?”

春禅想了想道“可是人总是会被环境所感化的呀。一滴墨汁滴入大海里,最后也会变得澄清洁净才对呀。”

无名本想敲去春禅的光头,不过最终没有敲下去,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无奈道“一滴墨汁滴在海里,就算你看不到了,它也还是存在。不要小看一滴墨汁的影响力,大海也是由一滴滴水组成的。如果不想大海变成黑色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当第一滴墨汁滴进海里的时候,马上把他舀出来倒掉。”

春禅习惯性的想去躲避,结果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这才意识到,那个总敲他脑袋的僧人已经不在了。眼圈红了起来,抿起嘴使劲点了点头。

无名抬头望向一个方向,眼睛微眯。突然转头道“出了这事,也没逛下去的兴致了。你们几个先回去吧,我和初心去办点事。”

绮卉还要说话,绿萝碰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无名柔声道“小心点。”

无名点了点头,让金豆跳回到肩头,和初心一起挤了出去。

在一个位置偏僻的府邸里,房子后面修有一个隐蔽的地下大厅。五六十名黑衣人盘膝坐在地上,身体随着某种怪异音调的吟唱前后摇摆。在最前方供着一个相貌诡异的塑像。

这是一个皮肤血红,头生三根尖角,长有四条手臂的魔像。面目狰狞恐怖,锋利的獠牙像杂草一样从嘴里密密麻麻的长了出来,伸出嘴外的细长舌头像蛇信一样前端分岔。

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笑眯眯的站在神像前,对坐了一地的黑衣人道“今天大家做的不错,但还远远不够。你们看到了吗?那些人的懦弱,哪怕受到了伤害也没有胆量站起反抗。我们黑莲会的立会宗旨就是打破这种沉闷,只有我们做出改变。这里才不会因为缺少生气而走向灭亡。”

说完,老人从桌上拿起一柄柴刀,用力在空中挥舞。高声道“破坏了树木,才能制出桌椅家具,才能盖出亭台楼阁;破坏了泥沙才能烧制出陶器;破坏了旧制度,才能诞生新的社会。破坏,是创造一切的前提。奉行破坏,信奉天启神!”

坐在下方的黑衣人纷纷举手高呼起来“奉行破坏,信奉天启神!”

白发老人长舒了口气,声音陡然高亢起来道“下个目标,今晚的祈神礼。扔石头,放火,砸店铺,还有那些柔弱的女人,她们统统都是你们的祭品!”

“嗯哼,其实前面那段说辞我还是挺认可的,不过后面就都是屁话了。”一道声音打断了老人的慷慨宣言,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一群黑衣人都站了起来,四处寻找说话之人。

这时屋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他们供得是什么鬼玩意儿?这是恶魔吧?”

老人大怒道“是谁?给我出来!”

先前的声音继续旁若无人道“看这德行,应该就是异界恶魔了。不知道是啥品种,天启?刚刚那帮小子是这么叫的吧?”

老人嚷道“把门关好!先找出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做祭品。”

两名动作麻利的黑衣人起身,把唯一的出口关严,然后还上了两把锁头。其他人全都拿起了柴刀、铁棍。

初心掀开兜帽,对老人撇了撇嘴道“那玩意儿在这老家伙身上?没感觉有多厉害呀。”

无名也现出身形道“大概是底层的喽吧。”

白发老人收起了那副慈眉善目的嘴脸,笑容狰狞道“孩子们,杀了这两个人。天启神与我们同在!”

无名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老者,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骂道“妈的,惯你一身臭毛病!”

81 怪和尚

台下的黑袍人不过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正值叛逆的青春期。处于最容易被蛊惑的年纪,除了没轻没重的糟蹋老百姓,实在是没什么真本事。

被初心“噼里啪啦”一顿胖揍,打的哭爹喊娘。一群鼻青眼肿的孩子像是吓坏了的小鸡崽,全然没了平日的嚣张模样,蜷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所幸初心下手极有分寸,虽然动手的时候专挑疼的位置打,却始终没有真正伤了这些孩子。

无名没去看色厉内荏的老人,而是用指甲在恶魔的塑像上刮了刮。

发现上面涂的只是普通的红漆后,弹了弹手指转头笑道“老人家,你这么忽悠一帮孩子干坏事是不对的。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吗?”

白发老人厉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怕黑莲会的报复吗?”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惨叫了一声,捂着心脏跪倒在地,痛苦的哀嚎起来。

无名“哗啦”一下,扫去供台前的香烛供品。一屁股坐了上去,翘起二腿不紧不慢的道“现在是我在问你话呢,你这老头怎么还搞不清状况?”说完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塑像道“你们供的这是哪个恶魔?”

老人痛的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水不断渗出,颤声道“是天启神!”

无名“呸”了一口,加重了些语气道“骗小屁孩的那套说辞就收起来吧。老子问的是这鬼东西是什么品种的恶魔!”

老人面露挣扎之色,咬牙问道“你是怎么控制住圣蛊的?”

只是话音刚落,一股拧劲的绞痛充斥了整个胸膛。老人倒抽一口冷气,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无名嗤笑一声,不屑道“圣蛊?不过是种寄生虫罢了。我再强调一次,现在是我在问你话。再墨墨迹迹得我可就没耐心了!”

白发老人的面孔扭曲,只觉得数根触须在自己肚子里划来划去。惊恐万分道“是梦魇!名……名为天启的梦魇大恶魔。”

无名嘿嘿一乐,对初心打趣道“我发现这噬心蛊比黄粱丹方便。真是一劳永逸呀!”

初心轻哼了一声,冷着脸扫视那群吓坏了的孩子。一柄飞刀在指缝间翻飞个不停。

老人搞不清这两名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年的目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不知二位尊者来此是有什么指示?”

无名耸耸肩道“没啥指示,好奇而已。逛街的时候被你们搞坏了心情,所以来问几个问题。”

初心冷冷的插嘴道“你们是杀手组织吗?有多少人?肚里的蛊虫是哪来的?”

老人先是小心看了眼无名,见他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才小心地回道“我们是以破坏为目的的组织,不是杀手。组织中具体人数我也不清楚,粗略估计和我一样级别的人应该有近万人吧。圣……蛊,是从千魔窟的魔仆那里举行入会仪式后得到的。”

无名讥讽道“哟!这么说,这噬心蛊还是你们心甘情愿放到肚子里的喽?那你的上线是什么人?怎么和他们取得联系的?”

老人的身体哆嗦了一下,颤巍巍道“我们没有上线,都是在梦中直接与天启大神取得联系的。每一步行动都是在睡梦中得到了它的指引。”说完这话之后,脸色竟是由苍白变成了狂热。声音沙哑的吼道“阻拦在它面前的蝼蚁终将坠入无极深渊。”

话音落下,噬心蛊竟然脱离了金豆的控制,开始与老人融合为了一体。

只见老人的头发胡须根根脱落,面目扭曲,身上鼓起了一个个肉疙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蠕动一般。从他的手肘处伸出了两根锋利的骨刺,身后长出了一根粗壮的血红色尾巴。

聚在大厅角落的黑袍人见到这一幕,响起了一片惊恐的尖叫。

老人变身完成后,高身将近一丈,头已经顶在了大厅的顶端。低头打量着两个粗壮有力的爪子,一张没了人样的长脸血肉模糊,桀桀笑道“不小心被你们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不过没关系,我这就送你们去魔神大人那里。”

无名没有任何动作,一只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噗噗噗噗”

一柄飞刀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魔化老人身前,不断的在他身上穿过,溅起了漫天的血雾。

无名挥了挥袖子,拦下飞溅过来的血水,然后转头对初心道“你和荆钗身上的噬心蛊好像没这能力吧?”

初心摇头道“不好说,应该是用不到这种能力吧。最弱的刺客也比这东西厉害,老家伙的样子吓人,实际上并没增长什么实力。如果刺客也融合的话,反倒会弱出不少。”

无名瞥了眼死不瞑目,正在缓缓变回人形的老人。跳到地上,转身一拳捣毁了恶魔的塑像,道“走吧,这点信息量太少。咱俩再去别处转转,城里还有两只噬心蛊。”

初心愕然道“还有两个噬心蛊?你之前怎么没感知到?”

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之前确实没有,大概是专程赶在无遮会搞破坏的吧。”

初心用下巴指了指一屋子吓坏了的黑衣人,不少人已经大小便失禁了。问道“这帮熊孩子咋办?”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他们爹,还管他们吃喝拉撒不成?都放了吧。”

随后两人又找到了另外两个秘密聚点,情况和这里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慈眉善目的老人用些小

恩小惠来引导不懂事的孩子一步步走上歧途。

无名对此自然不会客气,该杀的不手软,该教训的使劲揍。最终两人回到落脚处,把零碎信息略一整理,大致理出了一条脉络。

这黑莲会身后的恶魔和断仙台的应该不是同一个,虽然都是用噬心蛊来控制人心,手段却有很大的差异。

黑莲会是堂而皇之成立的教派,在佛门和魔教都设有分部。属于两头都不讨好的一股势力,不过因为平洲的宗教环境和佛门对他们的宽容态度,发展的势头十分迅猛。

除了忽悠思想激进的熊孩子,真正的教徒有差不多一万人。主要负责传道洗脑,蛊惑孩子去干些打砸烧抢的勾当。

教会总部设立在千佛窟附近,正式的入会成员需要到受过洗礼,喝下含有噬心蛊卵的圣水。总之就是一群脑子生了蛀虫的傻子,心甘情愿去给恶魔当狗腿子而已。

黑莲会的组织也不复杂,就是黑衣众,传教士,地区主教和教皇这几部分构成,除了护法有一定的武力,其他成员基本都是弱鸡。

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叫天启的恶魔,似乎在异界有点地位,确实是直接通过教徒的梦境来传达命令的,也不知道这家伙一下子给近万人托梦会不会闹出精神分裂来。

无名越是接触这些恶魔就越觉得可怕。本以为这些东西离他很遥远,没想到恶魔的爪牙就渗透在人群之中。

听长孙宜年说过,恶魔这几年不太安分,摆出一副要整事的势头来。就是不知道先前那只差点要了所有人小命的巨魔算个什么水平的存在。如果只是个喽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谁拦得住这样的家伙?

无名只觉得头大如斗,后来干脆两手一摊,骂道“他娘的,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大佬们死绝之前还轮不到小爷顶上去呢。我在这瞎操什么心呀?去千佛窟瞄一眼,然后把那几本破佛经随便送给谁就闪人。回去当我的快活王爷去!”

决定不去想这些事之后,无名一下子变的轻松起来。

进到芥子空间里,先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老茶树下的那片草地和屋后的水洼。又跑去在巨魔的藏品里一顿翻腾。之后惊喜的发现,这些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鳞片和骨头坚硬无比。远超一般的金属铁器,而且对于灵气的传导力极佳,简直是锻造法宝的极品材料。

至于巨魔头上的那两颗巨大的铁球,经过无名的尝试和研究后发现,那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金属,而是两块密度和重量都高到离谱的骨头。

是时候给大伙提升一下防护力了,无名可是忘不了被巨魔随手一巴掌给抽坏的护心镜,每次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出了芥子空间后,无名先是找到了此间的主人甘巴。出了一笔钱,请他帮忙收购几种金属和药草。

甘巴为人热情,拍着胸脯应了下来。只不过因为无遮会的关系,运输上要慢一些,需要耐心等待两天才行。

之后无名朝初心勾了勾手指,毫不客气的要回了那块除了打磨武器,没任何其它用处的板砖。

初心一听说是用来打磨护甲,绝无二话。一脸期待地把这块丢到纳物法器里都嫌占地方的破石头扔给了无名。

深夜里

无名四仰八叉的睡在床榻上。一个扎着羊角辫的胖丫头呈大字形趴在他的身上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他一肚子。

一道极淡的暗红色影子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缓缓飘到了床头,恶狠狠地盯着无名,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尖牙。模样与黑莲会那尊叫作天启的塑像一般无二。

影子吐着蛇信一样的舌头。咧开大嘴,露出了一张狰狞的笑脸。动作极慢地伸出一只利爪向无名的额头抓去。

胖丫头“吧嗒”着嘴,似乎正在梦里吃什么好东西。一柄淡粉色的透明飞剑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悄悄从她眉心处的殷红印记中探出了头,。随后猛地疾射了出去,无声无息的洞穿了梦魇的头颅。

屋内猛的传出一声发自灵魂的尖啸,明明没有任何声音,却直刺人的识海,带着一阵恶毒的咒骂。

无名睡得好好的,突然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

睁眼一看,肉嘟嘟的胖妞不知什么时候又趴到了他肚子上。不由埋怨道“我靠,你怎么这么爱睡到别人肚子上?知不知道自己死沉死沉的?压得老子又作恶梦!唉呀我去!还蹭了我一肚皮口水,恶心死了。滚自己窝里睡去!”

胖妞凑到无名的脸边,不停发出讨好的“噜噜”声,伸出舌头舔无名的脸。

满是细密倒勾的舌头舔得无名脸皮生疼,只好无奈道“行了行了,别舔了。算我怕了你了,你睡边上去,不准再往我身上趴啊!”

半晌之后,随着无名的呼吸缓缓沉重起来。胖妞鬼头鬼脑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用爪子抓了抓被褥,又偷偷趴了上去……

几天之后,甘巴把东西都采购齐全后送了过来。无名几人辞别了这位热情好客的商人,再次踏上旅途。

这次上路,不见了无名的身影,芥子戒放到了绿萝的身上。

无名躲在芥子空间里跟那堆鳞片骨头较上了劲。

之前从甘巴那里搞到了一个能够暂时软化骨质表层的配方。是骨艺工匠用的,没花什么钱。采购的那些药草就是为了调

配这个用的。

只是这些材料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坚硬,即便有药液作辅助,也还是废掉了好几套刻刀。

制作护具的进度极其缓慢,完全就是水磨功夫。

无名有时实在是累了,就歇会。放开识海,听听包吞天老主人的惨嚎,不知不觉就神清气爽了起来。

春禅手中多了一卷佛经,是无名硬塞给他在路上解闷的。

反正这东西除了小和尚之外别人也看不懂。倒是在春禅轻声念诵佛经的时候,胖妞总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倾听。

隔了两天的时间,无名一脸疲惫地从芥子空间里面钻出来,满头满脸的灰。还没得来及和几人打招呼呢,先听到了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道“哟,居然还有能藏人的纳物法宝。好东西不少哇!”

无名扭头一看,居然有个古怪和尚不远不近地跟在几人身后。

这个干瘦的和尚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一副苦行僧打扮,披着一身破烂僧袍,明明不是很旧,却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脏到发亮。赤着的一双脚丫子格外大,看上去和身体很不协调。头上生着癞疮,长了张标准的小人面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人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属于那种一眼望去就觉得是个坏人,再看一眼只会觉得更坏的相貌。

无名向几人投了个询问的眼神,问道“那和尚什么来路?”

绮卉嘟着嘴道“哼,是个姓赖的。在路上见到春禅小师傅捧的佛经,说要借去看看。被拒绝后,就一直吊在咱们后面了。”

无名一挑眉毛道“你们几个也学佛学傻了?赶走不就得了吗?”

春禅连忙着“不可,这路是天下人的路。咱们可以选择不去走,但不能去干涉别人怎么走。”

绿萝的性子要沉稳许多,解释道“那僧人身上透着古怪,咱们赶路的时候。他就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休息时他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休息。咱们要是快走甩掉他,用不了多久,他又会不紧不慢地跟上来。”

无名给初心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初心无奈的耸了耸肩,传音道“摸不清跟脚,不好贸然行事。”

无名随即询问了一下金豆。

金豆同样没从这和尚身上感知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无名不太放心,再次望向那名怪和尚。怪和尚正抻着脖子往这边看,视线刚好和无名撞上,连忙把脸扭到其它地方。自言自语道“哎哟,多出个不好惹的家伙来。”

无名刚要过去把这和尚赶走,被初心给一把拉住。低声道“先别急,这和尚跟了一路,虽然烦了点,不过处事还算有分寸。”说话的同时,传音补了句“那个和尚不简单。”

无名这才按捺下了心思。

再之后的路程果然如绿萝所说,这和尚始终与几人保持着七八丈远的距离。他们停下休息,和尚也停下,而且还会主动退回到十丈之外避嫌。如果是在夜间休息,和尚会退到更远的地方。不过会拿几根干树枝跑来嬉皮笑脸地借火。

只有初心捧着佛经诵读的时候,他才会靠近一些,竖起耳全神贯注的偷听。

有了这么个没脸没皮的怪人跟着,无名也不敢再去芥子空间干活了,只好把东西取出来,借着守夜的功夫研磨加工。

几天下来,还真让无名发现了这个怪和尚的奇异之处。

首先这怪和尚不像别的僧人那么凡事都彬彬有礼,不管是化缘也好,讨要吃的东西也罢。从来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吃相也难看的很。若是抓到野兔、硕鼠之类的动物。打个半死就开始抽筋剥皮,甚至扔到火上烤的时候身体还在抽动。烤到半生不熟就被他带着血丝狼吞虎咽的吃进了肚里。

挂在他手杖上的葫芦里装的不知是水还是酒。显然不个普通的葫芦,和尚总是“咚咚咚”的仰头猛灌,却始终没被他喝干过。

被这个来历不明的和尚不声不响地跟了几天,说不上混熟,却让无名的忌惮之色更深了几分。

一日黄昏,无名等人正在挑选过夜露宿的地方。

天空突然毫无征兆地阴沉了下来,黑云层层叠叠的压下了山头。没过多久倾盆大雨就夹着鸽子蛋大小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把几人给浇了个措手不及。

即便平洲的气候相比江洲要暧和许多,可这毕竟是带着冬寒的冰雨。一顿急骤的冰雹砸过,又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细雨,冷风一起,冒着透骨的寒气。

这种冻雨对行人而言最是要命,别说是春禅的小体格。时间一久,连绮卉和绿萝这样的修士都抗不住。

无名毫不犹豫地把安乐椅取出来,把伞撑在春禅的头上。然后加快脚步向前赶路,期望能找到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尽快升起篝火取暖。

一口气走出了七八里,雨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风却变的更大了。雨水被刮地横着乱飞,伞几乎没了用处。

透过雨幕,终于在远远的半山腰处,出现了一点灯火。

在无名的神眼术之下,看到那里有一间不大的寺庙,连忙道“前面有座寺庙可以落脚,咱们再快点!”

身后却突然响起了那名怪和尚牙齿打架的声音道“白灯、白烛,那不是活人供奉香火的寺院啊,去不得!”

82 厌法寺

不管怪和尚是被雨水冻的发抖还是被那诡异寺庙吓得发抖,有一点不容忽视。

能够从这里看清寺庙里的样子,他肯定有类似于神眼术的神通。

无名深深看了他一眼。

僧人脸色苍白,使劲缩着脖子,牙齿一个劲的打架。全身瑟瑟发抖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绿萝丢出三朵磷火球,飘浮在几人身前照明。一脸的不耐烦道“走吧,被鬼吓死总好过被雨冻死。真对咱们有歹意,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身后的僧人好像对鬼魅一类的东西分外畏惧,失声尖叫道“唉哟,有鬼火!”然后就快速往后退出了十多步远。一脸戒备的望着绿萝,目光中满是警惕之色。

几人哪顾及得上这野和尚的感受?春禅虽然没有出声,可身子早就抖成了筛子,嘴唇泛白。再不烤火取暧,恐怕就要大病一场了。

无名等人加快了脚步,任由古怪僧人唉声叹气的声音渐渐远去。

离近了看,这座寺院的规格说大不大,却也不算小,和慈云寺的大小相仿。

大门上悬挂的匾额篆刻着“厌法寺”三个银白色大字,大门两侧各悬有一顶白色灯笼,并未因为风吹而出现丝毫晃动。

初心和荆钗没有应对鬼物的手段,缩在了队伍后面。由着无名大大咧咧的上前拍门。

“嘎吱”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阴森恐怖的僧人面孔。

僧人的皮肤惨白,像是在水里泡过十天半个月一样,半边脸腐烂,半边脸浮肿。腐烂的那一侧已经没有了嘴唇,牙齿就裸露在外面。身披了一件色彩鲜艳的僧袍,只是衣襟的穿着与普通僧侣的习惯左右相反。

饶是绮卉这样的修士都差点惊呼出声,身体下意识的往无名身后躲了躲。

无名面色不变,向寺中僧人行了一礼,客气道“我等是游历到此的旅人,恰逢冬寒阴雨。想在贵寺借个躲雨的地方。”

僧人泛白的眼珠子在众人身上扫过,目光在面无血色的春禅和炸起后颈毛的胖妞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声不吭的让开了半个身子,放几人鱼贯而入。

寺中悬挂的都是白色灯笼,僧影绰绰,能够听到木鱼的敲击声和诵读经文的声音。

一步迈入寺中,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寺院外明明下着淅沥冻雨,院子中却干干净净,没有半滴雨水落入。只不过这里的阴寒之气反倒重了许多。

引路的鬼僧毫不掩饰自己的鬼魂身份。行走之时两脚不动,宽大的僧袍拖在地上向前缓缓滑行。

在路过佛堂之时,无名用眼角余光瞥见其中诵经的僧人,大多是和带路鬼僧类似的死人模样,整个大殿里鬼气森森。

这些鬼僧都穿着一身鲜艳至极的崭新僧袍。堂上所供的佛像明明面露悲悯之色,却透着一股浓浓的阴邪气息。

初心这个面对生死都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此时像个小女生一样,挽着荆钗的胳膊。哆哆嗦嗦道“别怕,有我呢。”

荆钗轻轻叹了口气,没有甩开他的手。

几人在一间整洁的房间前停住脚,鬼僧推开门,向几人行了一个佛礼,然后飘然离去。

房间里满是阴湿的气息。也不知是多久没住过活人了,充斥着一股很重的霉味。

无名在屋里发现一个火盆,再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两个空木箱子踹碎,生起了火。

升起火堆后,屋里很快就温暖了起来,连带着阴气也淡了几分。

逐渐驱走寒意的春禅终于缓出了一口热气。喜忧参半的道“进了厌法寺,不知是福是祸呀。”

初心在屋里还想继续抱着荆钗的胳膊,被无情地甩开了。无奈之下,只好往火堆前靠了靠,借着火光壮胆,忐忑道“春禅师傅知道这间寺院?”

不等春禅回话,寺院外响起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几人相互看了一眼,都闭上嘴没了动静。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古怪僧人也被领进了这间屋里。

僧人一见屋里的火盆,连忙小跑着冲了过来,旁若无人地把手伸到火上取暖,身子颤抖个不停,隔着老远就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也不知道这个古怪僧人多久没洗过澡了,身上被雨水浇透,再到火上一烤,整个屋子弥漫起了一股难闻的酸味。

除了春禅之外,其他人都一脸嫌弃的离远了一些。绮卉更是直接去把门窗都打开散味儿。

春禅躬身行礼道“这位师父,既然你说过这间寺院不能落脚,为何又要跟着我们进来?”

僧人嫌火堆隔着衣服热得太慢,干脆把上半身的衣服都褪到腰间,光着膀子烤火。拿起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重重哈出一口气。然后才一拍大腿道“你要是把手头的经书给我看看,我就告诉你。”

春禅看了无名一眼,对僧人道“经书不是我的,不好转借给你。不说就算了。”

僧人扭头顺着门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厌法寺里的僧人都是生前在佛法中学偏了的傻子,一帮学佛学愚了的可怜虫。既不能诵经超度,又不能堕入轮回。夹在生死之间的缝隙里,对活人和死人都抱着怨念呢。尤其是和尚,进了这里,十有**是出不去的。”

春禅点了点头,闷闷道“是要和这些鬼僧辩法吧?如果辩赢了,就能让他们放下执念步入轮回。辩输了的话就要……成为

他们中的一员。”

古怪僧人在几人面前,胆气似乎又壮了几分。翻着白眼,语气夸张道“小家伙,别痴心妄想了。要是连你都能辩赢,它就不会闻名于世,存留到现在了。”

无名忍不住插嘴道“厌法寺有许多家吗?怎么你们都知道这地方?”

春禅摇头道“只有这么一间,但是很有名气。传闻它不是固定在一个地方的,只有在雨天的时候才能遇到。许多高僧想要专程来超度这些亡灵,反而找不到。”

古怪僧人幸灾乐祸道“小家伙,做好辩法的准备了吗?在这避雨可不是白避的。”

春禅瞥了僧人一眼,反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古怪僧人发出一阵夜枭似的笑声,眼珠子在绮卉和绿萝身上转来转去,咧嘴道“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要是把你手里的那部经书给我瞧瞧,说不准我还愿意帮你们一起逃出去呢。”

无名语气生硬地插嘴道“你是破戒僧?”

古怪僧人展开手臂,一脸的理所当然道“你们才看出来?这不明摆着呢吗!”

无名点头道“原来破戒僧就这副德行呀。我们几个才刚找到避雨的地方,暂时没有出去的打算。大师要走的话就请自便吧。”

无名有说这话的底气。这里的鬼僧虽然不爱佛法的超度,可毕竟属于阴物的范畴。佛金匕首未必对它们有效,但至刚至阳的斩铁和绿萝的磷火球必然能够克制它们。双方能相安无事最好,真要是撕破脸,大不了就干上一架。

破戒僧的一张面孔在火光下明暗不定,重复了一遍“你们真不害怕?被困在这里可是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永生永世随着这间鬼庙到处游荡呀。”

无名笑道“被你这个不明身份的和尚跟了一路。由着你还三番五次的跑来借火搭话,试探底线。我们难道是怕了你吗?”

破戒僧不置可否,露出一脸让人厌恶的无赖表情,道“嫌我烦,把那卷经书给我看看不就得了吗?既然不愿借,我就只好跟在后面竖耳偷听了。”

只是这话说完,屋里却没人愿意去搭理他。

除了“噼啪”火声,再没人说一句话。

春禅在火堆前抱着膝盖直勾勾地盯着破戒僧,眼中满是戒备之色。其他人在各自运功驱散侵入体内的寒气。

破戒僧用满是泥垢的指甲挠了挠光头,在头上留下了几道略白的挠痕。忍不住出声道“小家伙,你师父最后成佛了?是不是因为看了那本经书的缘故?”

春禅下巴搁在膝盖上,仍然死死盯着他,简单的回道“没有!”

破戒僧为之气结,眼珠一转道,循循善诱道“怎么跟长辈说话这么没礼貌?论辈份你该喊我一声师伯才对。枯竹是我师弟,他不在了,我照顾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呀。”

春禅做了个鬼脸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用不着你照顾。而且我是苦行僧,你是破戒僧。咱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无名在心中暗暗震惊,如果说枯竹是五百年前的千佛窟弟子。那他的师兄岂不也是同一时代的人物?这要是真的,那……恐怕还真不是他们几个惹得起的老怪物。眼前这位透着古怪的和尚一看就没枯竹那么好说话。

破戒僧随口解释道“当年你师父,也就是我那师弟,跟我在佛理上生出了点争执,后来就走上了不同的路。当年说好了,谁先成佛,谁的道理就站得住脚。弟子就能继承宗门的衣钵,虽然后来宗门没了,不过赌约还在。枯竹虽然不在了,可毕竟在临死前迈出了那一步。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看了你手上的那本经书,作弊了。”

无名在心中暗暗戒备,给其他人递了个眼色,然后沉声道“枯竹大师的死,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别人看到。你是怎么知道的?”

破戒僧取出一块小小的瓷牌道“当年宗门还在的时候,弟子都是留有本命牌的。后来就剩下我俩了,在定下那个赌约之后,我就和他互换了本命牌。要是手里的牌子无故碎了,就说明另外那人没了。如果变成纯金色,便是悟道成佛了。”说完把瓷牌丢给了春禅。

春禅双手接住后,细细观察。果然见牌子色如纯金,上面密布着裂痕,连忙从怀里摸出个样式相同的瓷牌出来。只是这枚瓷牌光洁如玉,表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金粉色,像有生命一样。

春禅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把两块瓷牌一并递还给破戒僧道“这是师父还在的时候唯一舍不下的东西,他常常跟我说,当年打了个不该打的赌。”

破戒僧把两块瓷牌接过去后,看都没看,随手丢进了火盆。完全不在意瓷牌在火中烧裂的声音。不耐烦道“别婆婆妈妈的了,死都死了,你还挤什么猫尿?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了,就把佛经给我看看吧。你师父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证道的?”

无名对这和尚的反感又强了几分。语气不善道“枯竹大师是在对上恶魔的时候强行破境的,这经书也是我在后来才借给春禅看的。你想要借书的话求错人了。”

破戒僧瞅了一眼春禅。见到他点头后,立马变得兴致缺缺起来,摇头道“那就没劲了,既然他没看过。那我也不看了。走了!”

说完,怪和尚站起身来,竟是丝毫不拖沓。用手杖在地上划了个圈,大脚丫子在地上使劲跺了跺。自言自语道“我得快跑。这鬼地方,吓死个人了!”

“扑哧”

话音刚落,从他脚下冒起一股黑烟,然后就没了踪影,黑烟带着一股刺鼻的臭味久久不散。

无名等人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手段?传送阵?

紧接着就听到院落中传来一阵“丁零当啷……哎呀!”的声音。破戒僧灰头土脸的又跑了回来,尴尬的对几人一笑,老老实实坐回了到火盆旁。

正在此时,一股股阴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进来。不单单是门口和窗户,还有四周的墙壁和屋顶也一样,火盆里旺盛的火焰被阵阵阴风给一点点地压灭。

屋子的墙壁开始越拉越长,最终竟被拉抻成了一间宽敞的大厅。一道道阴风吹进来后变成了盘坐在地上的鬼僧,将几人给团团围了起来。

眨眼功夫,近百名鬼僧一动不动地坐进了屋里,用泛白的眼珠直勾勾地瞪着无名等人。

“呼呼呼”

屋中一下子亮起了数十盏白皮灯笼,把房间映照得一片惨白。

初心微微眯起眼睛,挽住荆钗的胳膊,沉声道“别怕,有我在呢。我连煞都砍过,几只小鬼算不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身上抖个不停的话,这些话说出来还是很能安慰人的。

破戒僧蹲坐在地上,用破烂僧袍遮住头脸。不停地喃喃自语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当啷,当啷”

金属环叩击的声音极有规律的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之后在屋外略微停顿,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整理衣衫的声音。

再之后,声音又起,进到了屋子里。

这是一个形态枯槁的鬼僧。披着一件住持袈裟,手中拿有一根白色的禅杖。

之前听到的金属声就是禅杖上铁环发出的。

住持不是鬼魂的形态,而是一具有实体的干尸。黑褐色的干瘪皮肤包裹在骨头上。没有眼帘,两个眼珠子显得特别大。暗黄的牙齿裸露在外面,整张脸都是皱皱巴巴的。

待鬼僧住持坐下后,声音如同铁皮摩擦一般,开口说道“贵客到访,不妨辩法一场。胜者成佛,胜者成活。”

无名用手指在火盆里戳了戳,用灵火把火盆重新点燃。站起身来放声笑道“我来陪你们玩玩吧。”

胖妞原本已经吓到四肢僵硬,快要昏厥过去了。听到无名说要辩法,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左右看了看,钻到了绮卉的怀里。身子使劲往双峰之间缩了缩,只留出了一个大脑袋,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用尾巴遮住了眼睛。

鬼僧住持用禅杖遥遥一点,一名盘坐的鬼僧站起身来,飘到了无名的身前。

只是这名鬼僧的胳膊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断开处有密密麻麻的蛆虫钻来钻去。鬼僧捡起胳膊后,往身上安了两下。见装不上,愤懑的往地上一摔。突然抬起头冲着无名怒吼了一声。嘴巴张的像脸盆一样大,吹出的寒风瞬间在无名的脸上形成了一层薄霜。像是要一口把无名给吞掉一样。

无名尽管知道和尚辩法时的德行,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这帮鬼僧居然这么会玩,险些被吓尿裤子。

难怪没人能辩赢这帮鬼僧。别说辩了,光这一下子就把人给吓傻了吧?

不能刚上来就落了下风!

无名恼羞成怒地摸出大喇叭,对着鬼僧就是一嗓子狮子吼。把这名鬼僧给震的身形一阵飘忽不定,险些魂飞魄散。

鬼僧的身体摇晃了半天才恢复过来,虽然看不出表情变化,但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没敢再整出什么出格的动静来。说话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和无名窃窃私语一样“你是谁?”

无名险些就脱口而出一句“我是你大爷”。不过这是佛祖三问里的内容,真正的问题其实是在后面,所以一板一眼的回道“我是我!”

鬼僧又问道“我又是谁?”

无名借着这段时间听来的一点佛祖手札,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开始胡诌起来“佛祖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我,为本心。因我看到了世界,所以才有了世界。因我认知了天下,所以才有了天下。”

鬼僧继续问道“你的我和我的我可是一个我?”

无名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抽了过去,可惜鬼僧不是真正的实体。手掌从它的脸上穿了过去,只好收回手讪讪道“你我看同一个世界,却没有看到同一个世界。在我的世界里,我抽了你一耳光。而在你的世界里,你挨了我一耳光。所以,不是同一个我。”

鬼僧本来是想没完没了的问下去,问到无名答不上来为止。结果这会儿有点被无名给绕懵了,半天没接上话来。却不曾想,无名抓住机会反问道“你是谁?”

鬼僧茫然道“你是你呀!”

无名咄咄逼人道“你把‘我’弄丢了?难怪现在是这副鬼样子。也对,鬼就是鬼,连人都不是,哪里来的‘我’?既然没有,你问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鬼僧低着头在原地直打转,口中喃喃道“我……你,我是谁?我呢?鬼就没有我吗?我是鬼呀,可鬼没有我,为什么要说‘我是鬼’呢?啊……!”

只见鬼僧的身体鼓起了一个个气泡,抱着头“啊啊”大叫起来。最后“波”的一声轻响,化成了一小片飞灰。

破戒僧瞪大了眼睛,失心疯一样惊呼出声道“我靠!居然把鬼僧给逼的魂飞魄散了。骗人的吧?”

无名撇了撇嘴,摆出了一副高手姿态,淡然笑道“下一个……”

83 两个男人

鬼僧住持将禅杖往身前轻轻一点,又是一名盘膝而坐地鬼僧站了出来。

只是这名鬼僧见识过了无名的大喇叭,没像上一位那般张扬,站起身之后并未急着出声挑衅。

无名哈哈大笑,嚣张道“这次轮到我来提问题了。你们所有人……不,所有鬼都可以一起来答!”

话音落下,无需住持指点,一个个鬼僧都站了起来,静静的望向无名。

被近百名鬼僧直勾勾的盯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油然而生。无名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有点托大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抬手一指屋顶,清了清嗓子道“这是厌法寺,对吗?”

近百名鬼僧并不答话,整齐划一的点了点头。

无名摸出了斩铁刀,冲众多鬼僧嘿嘿一笑。

布满雷电气息的斩铁刀最能克制阴邪鬼物,才刚一亮相就吓的鬼僧纷纷向远处飘去。

无名略挑眉毛,微微侧步,一刀砍了下去。屋子的木门如同豆腐一样被劈下了大半,“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顷刻间化成了一片飞灰。

无名指了指缺失的门板继续问道“我现在砍下了一扇门,它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请问各位,这里还是厌法寺吗?”

鬼僧们互相张望,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讨论,片刻后再次整齐划一的点了点头。

无名嘴角扬起,笑着问道“好,那么我的问题来了,我一刀砍下去,你们仍然觉得它是厌法寺。假如我继续不停地砍下去,砍到什么程度你们才会认为它不再是厌法寺呢?又或者说我一边砍,你们一边修补,到了一种什么程度你们才会觉得它已经成了一个全新的寺院呢?修到最后,它所有的东西全都换过一次,这里是不是就要改名了?如果依然还叫作厌法寺,我再用换下来的材料重新搭建一座寺院。哪一座才是真正的厌法寺呢?”

无名的话音落下,别说是在场的鬼僧全部愣住,连自己这边的人也都懵了。

这算什么鬼问题?谁会无聊到去琢磨这些没用的东西?

破戒僧已经没了最初的惊惧神情,微微张大了嘴巴,和那些鬼僧的表情如出一辙。

一群鬼僧似乎在用某种无声的方式在互相交流。后来又出现了分歧,再后来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摆出了一副要内斗起来的架式。

“哗啦”

鬼僧住持把禅杖轻轻往地上顿了一下。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然后阴测测的问道“这个问题施主心中可有答案?”

无名点头笑道“这个问题放到寺院上,大家可能难以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妨放到自己身上来试试看。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自我的?脱离了原来的佛道,摆脱了肉身。以鬼僧的身份徘徊在这里。你们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吗?如果曾经的你是你,现在的你又是谁?”

此言一出,不少鬼僧都呆立在当场。泛白的瞳孔里竟然有了一丝灵光涌动,数名鬼僧向无名深深的行了一礼,身形开始淡化,脱掉了那身色彩鲜艳的僧袍,缓缓化为了虚无。

破戒僧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匪夷所思,喃喃道“度……度化了?”

无名也没想到牵强附会的一通胡说八道居然会引起这样的反应,小心的看了眼鬼僧住持,生怕这位会突然爆起伤人。

只见鬼僧住持把禅杖的杖头在地上点了点,一众鬼僧纷纷坐好。然后,鬼僧站起身来,缓步向无名走来,关节处传出一阵细微的“嘎吱”声。

在距离无名一丈远的地方,鬼僧住持站定身子。对无名插在地上的斩铁视而不见,动作僵硬地行了一礼道“施主的辩法之道,立意颇为奇特,让贫僧耳目一新,也让本寺的众僧受益匪浅。贫僧便不再为难诸位施主了,敢问施主,是要去往何方?”

无名一只手摩挲着斩铁刀柄,面对满屋的阴物全然不惧。向鬼僧住持单手回礼道“我们是要前往千佛窟。”

鬼僧住持轻轻“哦”了一声,随后道“贫僧有一问题,苦思数百年不得其解,想听听施主的高见。当然,答不答得上来,都不会影响施主们的安然离去。”

无名暗中戒备,嘴上却是客气道“大师请讲。”

鬼僧住持徐徐道“贫僧自幼体弱多病,为了求得佛陀的垂青,散尽家财做积德行善之事。为了寻求大道,甚至舍弃了妻儿俗事,一心钻研佛法。可最终仍然在距菩萨境一步之遥的时候含怨病死。施主,你说我是心意不够诚还是处事不够善呢?为何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无名叹了口气,道“对于佛门的一些道道我不是很清楚。就只说说我个人的浅显见解吧,要是说的不对,大师就当是听个乐子吧。”

鬼僧住持没有吭声,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无名略微思索了一下,轻声道“我听过这么一句话‘有心为善,虽善而不赏。无心为恶,虽恶而不罚。’得到佛陀的恩赐和认可固然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不过说到底还是要看人家的心情,毕竟每天求佛的人那么多,他们也是很忙的嘛。你这一开始就报着目的去行善,硬是把恩赐关系变成了买卖关系,换成是我也不会高兴管你。你难道还能强

买强卖不成?再说了,佛祖不是曾经说过吗?‘心既是佛,不向外求’。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多去想想别的办法或者多寻访名医呢?说不准佛陀们看你这么努力,反倒是更愿意帮助你呢。”

鬼僧住持沉默了半天,然后才问道“我每日诵经,身死之时距菩萨境只差一步而已,为何佛陀不愿助我?我若是能迈出那一步,岂会死的如此不甘?”

无名摇了摇头,无奈道“我说话直,大师听了可别不高兴啊。你是期望让佛陀助你迈出那一步呢?还是帮你延寿呢?助你迈出那一步的话肯定很难,因为你自己看不穿的东西别人是没法子帮你的。否则飞升的佛陀就没那么值钱了。可你若是卡在这里止步不前,就算再让你多活一百年又如何?最后依然会差在那一步上。除了积怨更深之外,又能改变什么呢?”

鬼僧住持直勾勾的望着无名,感觉两个大眼珠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突然开口问道“施主可知道我差在哪一步上?”

无名的手下意识在斩铁上紧了紧,面色不变道“我对大师的生平并不了解,所以不敢妄言。不过我有幸见过一位高僧成佛。那位高僧放下了所有的可舍弃之物,包括了一身境界和财物甚至是生命。以一名苦行僧的身份行走于世,数百年间风餐露宿。如果不是为了镇杀恶魔而强行突破境界,恐怕到死都只是一名最普通的赤足比丘而已。他的世界里,有对佛法的追求和向往,有对智慧的敬重,可也仅此而已。或许大师差的那一步便是这种纯粹吧。”

鬼僧住持不再说话,拄着禅杖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好。半晌后才幽幽道“风雨已停,诸位施主与本寺僧人阴阳有别,相处久了于身体无益。贫僧就不再挽留了,几位请便吧。”

随着鬼僧的话音落下,春禅身前的火盆“噗”的一声再次熄灭。一名名鬼僧都起身没入到了墙壁之中,屋子缓缓缩回到了开始时的大小。

火盆虽然熄灭掉,阴气却已经减弱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阴冷了。

绮卉像做梦一样,怔怔的问道“这是……完事了?放咱们走了?”

无名只觉背后全是汗水,微微松了口气。打趣道“不然呢?师姐还想在这蹭顿斋饭?”

绮卉连忙道“走吧,快走。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

初心板着脸对荆钗道“咱们走。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荆钗默默地把手臂从初心手中抽了出来,衣袖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自称枯竹师兄的破戒僧,一看几人都起身离开。连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生怕被落下了一般。

待到无名等人走出了厌法寺,全都是一愣。

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的潮湿气息,天上却已经是明月高悬了。只有几缕薄薄的云彩随风缓缓移动。

只不过这里并不是来时的那个山腰,而是处于一个陌生的山坳里。

春禅重重呼出一口气,笑道“看来厌法寺也没传闻的那么可怕嘛。”

破戒僧撅着嘴嘀咕了声“小娃子懂个屁?知道刚才多悬吗?”

见到几人目光投向他,破戒僧讪讪道“不跟你们玩了,闪人。”

说完,手杖在地上画了个圈,在圈里跺了跺脚。“扑哧”升起一阵黑烟,随着烟雾没了踪影。

无名等人没有贸然动身,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四周环境,确定没藏有什么玄机后才略微放下心来。

初心皱起眉头道“那帮鬼和尚是什么意思?”

荆钗摇了摇头,向身后指了指。

初心顺着荆钗的手指望去,吓了一跳,颤声道“寺院呢?”

无名回头望去,刚刚寺院所在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空旷的草地。别说是厌法寺的影子,连地上的青草都没有被压倒的痕迹。

倒是春禅知道一些传闻,解释道“厌法寺是随着雨天出现的,雨一停就消失了。几百年来都是如此,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么个规律。”

无名点了点头道“这里透着股邪劲,咱们走远些再找地方休息吧。”

依着星相分辨了一下方向,一群人向南方走去。本想选个干爽背风的地方露宿一晚,结果才转出山坳,就远远看到了一座郡城。

进城之后稍一打听才知道。这里已经是平康郡,相距千佛窟仅有八百多里。也就是说,只是躲了个雨的功夫就跑出了五千多里的距离。

无名一拍脑袋道“难怪那鬼僧住持问我要去什么地方。原来是要送咱们一段路呀!实在太方便了。回去的时候要是再能碰到就好了,告诉他们去江洲。不知道能不能传那么远。”

初心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双脚。慢点就慢点,起码走着踏实。”

春禅眨了眨眼,问道“无施主,你辩法时说的房子呀,拆呀修的。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呀?”

无名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哪知道?反正不管他们怎么回答我都有法子立于不败之地。和人吵……辩法的真谛就在于: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这样就没人摸清你的路数了

。”

“呃……”

春禅无言以对,隐隐又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样子。一时想不明白,就先默默记在了心里。

平康郡正处于无遮会的节日氛围之中,在夜间也热闹非凡。

几人一路上又是淋雨又是惊吓的,找了家客栈住下后,都早早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没过多大一会儿,无名鬼头鬼脑的跑去敲响了初心的房门。

初心过了半天才把房门开了一道缝,用块布遮着下半身,脑袋上还顶着一堆泡沫。见到无名后没好气的道“干嘛?正洗澡呢,有事儿明天再说。”

无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左右看了一眼。身子一矮,就顺着初心推门那条手臂的胳肢窝钻进了屋里。

初心见无名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下意识地抻出头来。左右看了一眼,缩回去后把门关好。

这一幕刚好被打水回来的绮卉给撞到,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怔呆在原地,彻底傻掉了。

绿萝在屋间里刚刚解开发髻,把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就听到有人在外面踢门。开门一看居然是绮卉,手上还端着水盆,一副泪眼婆娑的委屈模样。

绿萝连忙让她进屋,把水盆接过来放好,问道“这是怎么了?”

绮卉的鼻子抽了抽,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哽噎着道“绿姐姐,我刚看到无名偷偷摸摸进初心的房间里了。”

绿萝一怔,笑道“这有什么呀?那俩家伙不是总偷偷摸摸的吗?”

绮卉抹了一把脸,瘪着嘴道“那初心没穿衣服,让无名进屋后还做贼似的抻头向外张望。”

绿萝脸色也瞬间变的精彩起来“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初心的房中

无名露出个做贼时特有的笑脸,悄声问道“想不想发笔小财?”

初心眼中精芒一闪,挑起了一条眉毛问道“什么路子的小财?”

无名低声道“金豆在城里发现了数百只噬心蛊。那个恶魔选狗腿子可是专挑有钱人。”

初心眼中放光道“你确定?好下手不?”

无名拇指和食指捻了捻,贱贱地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识过,这帮家伙什么货色你还不清楚吗?收拾起来跟白捡一样。”

两人都心领神会的对望了一眼,发出一阵压抑着的“嘿嘿”贱笑。

初心摸了一下头上的泡沫,说道“等会儿哈,我先把沫子冲了。”

无名催促道“你快点!”

初心“扑通”一声跳进浴盆,不慌不忙地往身上舀着水道“你急什么?一晚上呢,想怎么整不行?”

无名过去,一把夺过水瓢道“我帮你,婆婆妈妈的太耽误事儿了。”

“唉唉,你轻点,扯着我头发了!”

“你咋这么娇气?”

两人谁也没注意到,房间外面蹲了三道人影。

只听到屋子里不断传出“哗哗”水声和压抑着的怪笑,嘀咕声传出“嘿嘿……先等下……你快点……一晚上呢……我帮你……你轻点……”

荆钗的面色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绿萝一张俏脸红到了耳朵根。

绮卉使劲用手捂着嘴巴,满脸的痛苦之色。

终于,绮卉忍无可忍地冲了上去,“嘭”地一脚踹开了房门,连同里面插好的门栓都断裂崩飞了出去。

屋里屋外的人全都愣住了。

无名和初心已经套上了隐身衣,一副作贼的专业打扮,刚刚推开窗户要往外跑。

门口处,绮卉挂着泪水,一脸的悲愤之色。身后还有两道蹲在一旁没来得及站起身的身影。

一时间,双方都进入了一个古怪尴尬的状态,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你们在干啥?”

幸好绿萝的反应比较快,佯装生气道“你俩打算背着我们干什么去?还把不把我们当成伙伴了?”

初心怔怔道“那也不用踹我房门这么野蛮吧?”

绮卉也回过味儿来,一把抹去眼泪,蛮横道“本姑娘就这脾气,有意见呀?那下次换荆妹子来踹好了。”

说完后,回头正要向荆钗讨个声援。结果就见到荆钗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然后就彻底不见了。

居然利用超速度遁跑了!

“没义气!”绮卉气的一跺脚。瞪着两个被抓现行的大男人,语气强势道“你们两个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实交代!”

无名叹了口气,面露愤懑之色道“见不得人的勾当?还不是为了赚钱养家?你以为这一路吃喝拉撒的花费都是大风刮来的吗?我这不是正在给你们整防具吗?又是一笔海量的开销。不愿让你们觉得生活艰辛才没告诉你们。别添乱了哈,乖乖回自己屋待着去。唉,又要多出一笔赔偿房门的钱来了。”

绮卉的小脸微微一红,瞬间从爆怒母狮子变成了居家的小媳妇。结巴道“那你……你俩快去快回啊,注意安全!”

见到两个大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绮卉还在抻着脖子张望,绿萝抚着额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呀,真是傻的可爱。”

84 暴怒的初心

无名和初心隐去了身形,避过热闹的街道,在房顶上一阵飞掠。

初心感受着无名故意流露出的细微气息,思索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唉,咱俩不会错伤好人吧?”

无名嗤笑一声,道“好人?这些家伙跟你们可不一样。加入黑莲会之前就已经知道噬心蛊了,都是心甘情愿去给恶魔当狗腿子的。可能曾经是个好人,现在嘛……没救了!”

初心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脚尖在一处高大的屋顶上轻点,悄无声息的往前飘去。

无名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小声叫道“唉,别往前跑了,已经到了。”

初心闻言后在高墙上顿了顿身形,又跃了回来,埋怨道“你咋不早吱声?”

无名“嘘”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道“好家伙,这下面藏了一百多号人呢。四周的建筑里也零散分布着噬心蛊。以这里为中心,再往远处辐射。加起来有四五百号人呢,看样子咱们是摸到黑莲会的聚点了。”

脚下是一家孤儿院,两人摸进屋里的时候,孩子们正在做晚课。两名披着深红色袈裟的僧人正在教孩子们识字诵经。

没有打扰这些孩子,无名顺着金豆对噬心蛊的感知找到了一间堆放杂物的仓库。

远远见到一名形色异常的孤儿院嬷嬷,遮着面巾,小心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轻手轻脚地开门钻了进去。

待到两人跟进去后,却只是见到满仓库堆放着百姓捐助的杂物,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无名传音道“看来是个密室的入口,找找看吧。”

不等初心回话,“嘎吱”一声,地上一块石板被推开了。刚刚的那名老嬷嬷又从里面返身钻了出来,手里抓着两套浸染鲜血的孩子衣物。

在她蹒跚着转身关上密室入口的空档,无名二人趁机钻了进去。

让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下面居然不单单是藏了个地下密室那么简单,而是一个庞大的地宫。

蜿蜒的通道在地下四通八达,几乎覆盖了整个郡城。

密室向下挖了数层,直达地下十数丈的深度。难以想象要投入多少的人力物力,用多少年才能偷偷完成这如同蚁穴一样的浩大工程。

无名和初心越走越是心惊,这下面不单单有携带噬心蛊的人出没,居然还有许多身穿黑衣的年轻人从其它入口进出,眼眸中闪烁着麻木而狂热的神色。

孤儿院下方是整座地下城的中心区域,无名和初心没走几多远就到了那个噬心蛊聚集在一起的地方。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地下小广场,许多通道都通向这里。

整个广场围圈跪着一百多名黑袍人,大多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好人模样。如果换了别处见到,估计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帮和蔼可亲的本分人。

然而,此时他们的身下正绘有一个巨大的五芒星阵图,一圈圈的古怪阵纹密密麻麻地刻在地上,散发着邪异的深红色光芒。地上每隔数尺就点有一根鲜红的腊烛,空中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在五芒星阵图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小小的祭台,上面有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孩子尸体,鲜血顺着祭台渗透进了下方的阵法之中。

一名放下兜帽的年轻人跪在祭台前,十指交叉在胸前,高昂着头,一脸的虔诚之色。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头上戴着六角瓜皮帽的黑袍老人,用手指蘸了蘸孩子的鲜血,在年轻人的额头上画下了一个五芒阵的图案。声音激荡道“以纯洁之血换醒一个伟大的灵魂。恭喜你年轻人,从今以后成为了天启神的仆人。你将直接受到神的指引,从此以后,除了天启神之外,再无一人能够凌驾在你之上。”

说完,用一个小巧精致的金碗从一个大水盆里舀出一碗清水,递给了年轻人。

在场的一百多名黑衣人同时发出了一阵“哞”的古怪声音。

年轻人双手接过碗,一饮而尽,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碗送还给黑袍老人。

老人接过碗后挥了挥手。

年轻人退回到了人群中去。

两名戴着头套,只留出两个眼洞的黑袍人上前。搬走了孩子的尸体,然后又像拎小鸡一样,从麻袋中抓出一个孩子,手脚麻利地剥去衣服,固定到祭台上。

任凭惊恐万分的孩子在祭台上撕心裂肺地哭闹求饶,在场的众人都没有任何一个会皱下眉头。

再次走上前一名黑袍人,摘下兜帽后露出了一张长满雀斑的平凡面孔。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眼中只有狂热之色,对祭台上的孩子看也没看一眼。

黑袍老人伸出一只手放在女子的头上,目光慈祥,语气柔和道“孩子,看来你已经做好了献身给天启神的准备。恭喜你即将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柄精美的匕首,交到女子的手中道“就用这纯净的鲜血来洗涤你的灵魂吧。”

女子接过匕首后,如同朝圣一般望向哭喊挣扎的孩子,面无表情的高举了起来。

“嗤嗤”两声轻响,女子的手腕和手肘分别被一枚飞针射穿。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女子没有痛呼出声,而是有些茫然的低头望向匕首。一时没搞清楚出了什么状况。

无名语气轻佻道“看吧,我就说这些家伙没一个好人。看来在场的人身上至少背着一条人命喽,而且杀的还是孩子。”语气带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却没有半点温度。

这里的血腥场面似乎触

动了初心儿时的某些回忆。

初心收起隐身衣后,现出身形。额头上青筋直冒,英俊的脸庞前所未有的狰狞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里的事情你别插手。帮我守住所有通道,别让一个人跑了。”

无名没接话,也没管初心看不看得到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黑袍老者伸手指向初心,大声道“打断祭祀者,必遭神谴。”

初心走上前去,一把扣住黑袍老者伸出的手臂,“嘎啦”一声掰断了他的手指。不等老者惨叫出声,初心速度极快的又掰断了他的手腕,手肘,最后卸掉了整条胳膊。

黑袍老者的叫声到底是没能发出来,眼珠一翻,疼晕了过去。

刚刚那名女子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

然而,她才刚刚蹲下身子。还没摸到地上的匕首,就感觉脖子一紧,被初心单手给提到了半空,疯了一样用指甲去抓挠初心的手臂。

初心面色铁青,一字一顿道“下辈子,别信这个。”

说完后,手上发力,传出了捏断骨头的清脆声响。女子身子猛地一震,随后手脚软软的垂了下来,彻底断绝了生机。

初心丢垃圾一样丢掉了女子的尸体,随手打晕了祭坛上的孩子。然后环视了一眼围上来的一百多名黑袍人,咧起嘴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脸,大声道“欢迎来到我的地狱。”

黑袍人虽然人数众多,但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对上初心之后没有半点的悬念,顿时响起一片的哭爹喊娘的声音。

无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初心,简直和他魔化之后有一拼。对上这帮普通人,没有动用任何武器,也没干脆的去杀死谁。完全是凭借一双手,简单粗暴地折断这些黑袍人的骨头,卸掉胳膊大腿,以各种手段去折磨他们。像一个从地狱走出来的判官,在这些人身上宣泄积压了多年的怨气。

黑袍人的眼神从最开始的狂热变成了哀求,最后陷入到了绝望和茫然之中。

无名没有动手的打算,只是把几个趁乱逃走的黑袍人给扔了回去。

初心下手很有分寸,刚好让一群人痛不欲生,又不至于因此而晕厥过去。当所有黑袍人都倒地不起之后,转过身重新拎起黑袍老者衣领。摸出了数根飞针,分别刺在他身上的几个要穴上。

原本疼晕过去的老人又疼醒过来,发出了一阵如同野兽的凄厉叫声。

初心将他抵在墙壁上,另外一只手掌向身后张开,将掉在地上的匕首吸了过来。然后向身侧的恶魔塑像挑了挑下巴道“快,求你的恶魔主子来救你。再不来惩罚我,我可就把你们都杀光了。”

黑袍老者眼泪鼻涕和汗水混到了一起,嘶声叫喊道“神的仆人是杀不死的,我死了就能回到神的怀抱了,我将得到升华和永生。”

初心“唰”的一刀将老人的黑袍割开,露出了干瘦的胸膛。然后将刀尖以一个极慢的速度一点点按进老人的皮肤里,缓缓向上划开。咬牙道“如果你的神也死了呢?就像现在这样。我是不是应该提前帮他准备一个超大号的棺材,用来装尸体呀?”

老人翻着白眼,“呃呃”说不出话来,皮肤开始像树皮一样干枯起来,体形越变越大。

正在此时,初心丢掉了匕首,一把伸进了老人的胸膛,硬生生扯出了与老人融合一半的噬心蛊。噬心蛊胡乱挥舞的触手甚至带出了老人半截肠子。

将噬心蛊在老人面前晃了晃,初心笑道“最后再看一眼你的神吧!”

说完,在老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噗”地捏爆了噬心蛊。

血水溅了初心满头满脸。

无名看到这血腥的一幕,微微皱了皱眉。感觉到另外一重性格有想要接管身体的意思,连忙在心头压制了下去。

习得壮大神识的法门后,确实比以往要轻松许多。

见初心杀掉老者之后,又转身向吓破了胆的黑袍人走去。无名出声提醒了一句“别玩了,又有人过来了。瞧这移动速度,应该是些练家子。”

初心的杀心正浓,抬头看了无名一眼。目光冰冷而陌生,把无名给吓了一跳,问道“你没事吧?”

初心挥手撒出了一把飞针,随着点点荧光落地,大厅里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初心深吸了口气,声音嘶哑道“有些情绪在心里压抑了太久,一时没能控制住。现在舒服多了!”

无名松了口气,轻声道“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五道身影先后从不同的通道冲了进来。

来人与其他黑袍人一样的装束,不过身材极为高大壮硕,头上都套有一个黑色的头罩。

是黑莲会的护法。

这些人看不到隐身的无名,只见到了站在祭台旁的初心一人。地上一百多名参与仪式的黑袍人全部眉心中针,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名护法的声音透过面罩闷闷的传了出来“渎神者永堕地狱。”

初心咧了咧嘴,讥讽道“是吗?让我见识一下。”

五名护法没有进行什么试探,一出场就开始了与噬心蛊的融合,身体快速地膨胀了起来。

黑袍纷纷被身躯撑破,露出红褐色的皮肤,粗壮的尾巴末端带有一根锋利的骨钩。手脚都变得像鹰爪子一样,长出了数寸长的尖锐利爪。嘴巴变长,变成了鳄鱼一样的嘴脸。

初心静静等着他们变身完成,平静道“看来你们几个的噬心蛊要高级不少。变身后和恶魔主子长得更像一些。”

一名

体型相对小点的护法像动物一样,手脚并用的的冲向了初心。

初心挥手甩出数根飞针,在这名护法的身上发出了一阵“叮叮叮”的声音,竟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它的动作。

护法三两步冲到了初心近前,身形回转,粗壮的尾巴快若闪电的向他小腿扫去。

等到初心后跳躲闪的时候,护法突然像踩了弹簧一样骤然弹了起来,锋利无比的四肢向初心抓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初心始料未及,被抓了个结结实实。利爪落在他身上,发出一阵指甲挠在铁皮上的牙酸声音。

初心飞速后退躲避,衣袍碎裂,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鲜红骨甲,只是骨甲表面已经落下了数道狰狞的爪痕。

初心摸了摸骨甲,抬头道“轻敌了,如果不是用阵纹加固过,这一下真就悬了。”

无名的声音适时响起“刺客不是每次出手都应该全力以赴吗?”

初心摸出一柄飞刀,笑道“是我松懈了,引以为戒吧!”

其余几名护法之前完全没注意到无名的存在,直到他出声说话,才小心起来。

无名的声音又紧不慢地提醒道“找我干嘛?又不是我跟你们打。”

话音刚落,初心手中的飞刀已经射在了那名对战护法的身上。发出了一声撞击到硬皮革的声音,没能刺入皮肤,而是将那名护法给撞飞了出去。

无名啧啧出声道“真够结实的了,如果他们不是人变的就好了。这身皮剥了肯定能值不少钱。”

初心冷哼一声,甩出了第二柄飞刀,然后又是第三柄……

一时间,大厅里的“噗噗”之声不断。数柄飞刀接连击在同一位置上,同样能破开一道不小的伤口。

五名护法已经顾及不上去戒备无名了,全部合围了上去。

无名怕被飞刀误伤,退回到了通道中去,倚靠在墙壁上看热闹。

然而一道无形的意识,从他身后悄无声息的靠了过来。

无名突然觉得脑子一阵恍惚,有一股神识想要趁乱冲进他的识海之中。只不过无名如今的神识强度经过前段时间的捶打,已经是坚韧异常了。

回过神来的无名咬牙切齿骂道“他娘的,又是哪个王巴蛋想往老子识海里钻?真当老子是泥捏的吗?”

只是那股偷偷摸摸的神识并不罢休,被无名发现之后更是凶相毕现。瞬间幻化出了层层叠叠的幻象,同时蛮横无比地向无名的识海发起了冲击。

无名只觉坠入了云雾之中,完全没办法破开重重迷雾。索性封闭了内感,全心全意的守住本心,以不变应万变。

那股入侵的神识疯狂冲击无名的识海,最终仍然没能突破防御,渐渐生出了一丝退意。

正当无名感慨锻神之苦没有白受之时。“哗啦”一声铁链的轻响传了出来,竟是从识海小岛中冲出了一条赤红锁链,缠绕上了那道神识,抓猪一样给硬拖了进去。

“我靠!”无名被气得挠墙。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果然,放开识海的感知之后。除是包吞天老主人那杀猪一样的嚎叫之外,又多出了一道如同老树皮摩擦的嘶吼声。

刚开始还能听到几声“卑微的杂碎,渺小的臭虫”一类的谩骂,后来就只剩下呼天抢地的求饶了。

两道惨嚎。一个高音,一个低音,像是在比赛一样,此起彼伏。

说老实话,无名自己都开始好奇识海里住的那位是怎么玩的了。

还有贪星,好歹是柄魔刀呀。怎么会这么好脾气?可千万别嫌太吵,一刀把他给开了瓢啊!

封闭了识海的感知之后,无名突然有一种荒诞的想法。要是再关进去几个这样的家伙,会不会在他脑子里整个乐队出来?

摇了摇头,无名连忙把这个傻念头赶走,扬头向初心看去。

初心的一身红甲满是横七竖八的爪痕。

地上躺了四个护法的尸体,都被切成了数段。死了之后,又变回了人形。

最后一名护法明显要比死掉的那几个厉害不少,强顶着七柄飞刀向初心一口咬去。

初心怡然不惧,正面迎了上去。一条手臂完全伸进了那名护法的嘴里,手中的佛金匕首从他的口腔里刺入,直透后脑而出。

护法的大嘴最后啃在了文鳐骨甲的护肩上,将护甲彻底咬坏。一条粗如小指的缝隙延绵至全身,“哗啦啦”嘣碎了一地。

初心气喘吁吁的把手从护法的嘴里抽了出来。没对慢慢变回人形的护法多看一眼,反倒是直勾勾的看着文鳐骨甲,露出了一脸的心疼之色。转过头对无名怒道“你还真在一边袖手旁观呀?”

无名没解释被神识入侵的事,而是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不是不让我插手吗?”

初心凝噎无语了半天,气鼓鼓地憋出一句“你还说这帮家伙没有厉害的呢。”

无名耸了耸肩道“放心吧,这次给大家准备的护甲,本来就有你的份。”

初心犹自没有算完的意思,强调道“我还要原来的颜色。”

无名嘴角抽了抽,摇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骚气的嘛。红色是真没有了,不过和荆钗那套是情侣款。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自己穿了哈。”

初心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口不对心的道“滚滚滚,别说风凉话,既然这套护甲彻底坏了。我就勉为其难换一件好了。”

85 护甲

黑莲会邪教徒的所作所为激起了初心的杀性。

虽然原本就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可至少能让他们死的痛快一些。

经过一通发泄之后,初心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晕死在祭台上的孩子挑了挑下巴道“这孩子怎么办?”

无名想了想,淡然道“先让他在这睡会儿吧。待在这比跟着咱俩安全。等把那帮黑莲会的人清理干净再回过头来救他,这里肯定还关着别的孩子,到时候一起救了。”

初心一脸厌恶道“平洲看着一片详和,怎么还有这么恶心的地方?”

大厅里的血腥气久久散不出去,无名皱了皱眉毛,掩着鼻子道“人性中天生就有为恶的一部分存在。平日越是受到压抑,释放出来的时候就越是猛烈。别看这些人平日都熏陶在佛法中,反而更容易受到蛊惑。”

初心点了点头,道“过犹不及,不过我也不喜欢魔教那一边,又脏又臭!”

无名哈哈大笑道“可能破戒僧也不都是那副臭德行吧?或许咱们碰上的只是个例外呢?”

“哈……哈啾!”

数千里外,一间破庙的房梁上,古怪僧人打了个喷嚏。使劲搓了搓鼻子,嘀咕道“是哪家的小浪蹄子又在念叨我的好了?肯定是个大屁股的,啧啧,屁股不大胸脯大也行……”

破戒僧嘀嘀咕咕自言自语了半天。这才翻了个身,摆出个吉祥卧的姿势,逐渐响起了呼噜声。

平康郡地下

无名和初心展开了一轮细致的探索,一路遇到的黑袍人全部打残放倒。碰到体内有噬心蛊的则一个不留的全部除掉。在这个过程中又先后碰上了七名落单的护法,也都让初心一人给包了。

初心身为刺客的冷血一面彻底展现出来,不管那些黑袍人如何的哀嚎求饶,下手都没有半点犹豫,身后留下了一地的血污尸体。

无名对此没有多说一句话。

倒是包吞天表现的有些古怪,以前老家伙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这次居然一反常态,没了动静。

两人最终在地底的最深处发现了藏宝库。

也不用去找什么宝库钥匙,斩铁刀“刷刷”几下就把厚重的大铁门给劈成了数段。

里面堆放的财宝顿时让两人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小山一样的金币,各色的宝石玉器,鸡蛋大小的珍珠,假山一样的血珊瑚,还有数之不尽的琉璃饰品和精美的工艺品。

初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哪怕是做刺客的时候,他身上也没超出过五百两银票。喃喃道“我的天呐,这帮家伙坏是坏了点,实实在在的有钱人啊。”

无名相对就要淡定许多了,捡起了一枚金锭子在手里掂了掂,又随手抛了回去。笑道“干活!”

初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躺到金币堆里打了两个滚,满脸的幸福。然后大把大把的往纳物法宝里面装。边装边自言自语道“以后我和荆钗都不用再干什么事儿了。买个海岛,安安心心的过小日子就行啦。”

无名撇了他一眼,并没急着收取东西。而是背着手悠哉游哉地四周欣赏起来,语气不屑道“瞅你那点出息,以后别跟人说是我兄弟哈。老子丢不起那人。”

初心身上的纳物法宝有两个戒指和一个护腕,空间已经不小了。可他装了一半,又倒出一些金币来,开始往里面收更值钱的宝石首饰。

无名揶揄道“德行,你尽管挑好的拿,我不跟你抢。挑剩下的可都是我的了哈。”

初心轻哼了一声,果然开始挑挑捡捡起来。

无名一点都没有动手的意思,还乐滋滋地抻着脖子在一旁不住的提醒。

“唉,这玩意又占地方又不值钱,不如你拿那个。”

“还有那几块石头。别看不起眼,带回江洲就是真正的好东西了。”

“哇!你放着金刚石不拿,捡这破玩意儿?”

直到初心实在装不下,无名才笑眯眯的问道“挑好了?那剩下的可都是我的喽。”

被无名这么一问,初心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最值钱的东西都进了自已口袋之后,才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屋里最值钱的还是小山一样的金币和乱七八遭的物件。只是纳物法宝的空间有限,实在是装不下了。

无名咧嘴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喽。”

完说,无名大手一挥,“哗哗”几下子就搬空了整座宝库。

初心看得眼热无比,酸溜溜地道“还是你这个看着大气,回头给我多整几个纳物的法宝呗。”

无名撇嘴道“你小子也别太贪了。不去说珠宝,光收起的那些金币也值十几万两银子了吧?”

初心轻哼一声道“哪能跟你比呀?”

无名挑起眉毛道“不是让你先挑了吗?再说了,没我的话你能找到这地儿?那下次你别跟着了,反正我自己也装得下。”

初心腆着脸笑道“别呀,我这不是穷怕了嘛。要不这样吧,我出一千两……不,三千两银子。跟你买个大点的纳物法器,怎么样?”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呸道“你小子呀,有再多的钱也是个穷光蛋。”说完,取出斩铁,对着一面光秃秃的墙壁连砍了数刀。

“哗啦啦”几声轻响。

硬木板伪装的墙壁被轻松砍碎,露出了一个小暗格。从中射出的光芒把外面的屋子都照的一片火红,温度一下子升高了许多。

初心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无名摆出一副教训的口吻道“看到没?搜刮东西也是门学问。你在这条路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

暗格里面只有一个小木头架子。架子的最上方摆放着一幅折叠好的地图,上面标示着黑莲会总部和分部的位置。还有一本被称为圣经的东西,记录着举办仪式的细节和方法以及一些关于天启恶魔的内容,基本都是些阿谀奉承的没用东西。

无名叫了一声晦气,怒道“妈蛋,这些破烂玩意儿居然当成宝贝一样藏起来。害得老子白高兴一场。”

初心目不转睛的盯着最后的一件东西道“

那不是还有颗珠子吗?”

无名点了点头,挥手把珠子收进了芥子空间里,摆了摆头道“走吧,这下真没货了。”

珠子收起后,屋子里的温度缓缓恢复了正常。

初心一副不懂就问的好学生模样,笑道“那是啥珠子呀?给我瞅瞅呗?”

无名冷哼了一声道“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颗少阳珠。表面温度奇高无比,你的手不想要了?”

初心露出一脸的讪讪之色,摸出了一面做工精致的琉璃镜子,边往外走边低着头把玩。

无名暗暗偷笑,少阳珠可是极为难得的好东西。看起来是一枚珠子,其实是一股纯阳之气凝结而成的晶体,不管是制作火系法器还是用来增加炉温都是让那些大师发疯的好东西,真正的无价之宝。虽然给人的感觉火热无比,但实际上并不烫手,摸起来和普通的石头差不多。

只可惜当初从煞体内掉出的少阴珠被旺财给吃了,不然的话制成阴阳壁就更厉害了。据说可以蒙蔽天机,神仙都别想推算出他的命理。甚至能瞒过鬼物,到阴间转上一圈。

无名得了这么个好东西,不由心情大好。拍了拍初心的肩膀道“回头给你做个大点的纳物法器,既然有了黑莲会总部的信息,到时再去干票大的。”

初心翻手收起了琉璃镜,嘿嘿笑道“你这兄弟没白认。靠谱!”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从一个土牢里救出了七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又由初心去把祭台上的孩子救了回来。

一行人绕过了满是血污的大厅,挑了个干净的出口离开。没让这些早已被吓坏的孩子再看到血腥一幕。

回到地面之后,无名交待几个孩子先躲起来,等天亮了再去城主府求援。然后和初心两人离开,开始在城中狩猎漏网的黑莲会成员。

直到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才换掉了满是血污的衣服,回到客栈倒头大睡。

天亮之后,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如同大地震般传播了开来,一下子冲淡掉了节日的气氛。

城中近百位富人暴毙家中,无数家财被贼人盗走。紧接着城主府和附近的寺院出动了大量的卫队和帝释,察封了孤儿院,并且找到了地下基地的入口。

从中拖出了三百多具黑莲会成员的尸体和五具被黑莲会残杀丢弃的孩子尸体。

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引起了全城的恐慌。十多万百姓脱去了节日的盛装,身穿素服,在家中诵经祈祷。

大量的僧人涌入城中,举办起了一场场的超度法会。

初心得知后,咬着牙骂道“那帮垃圾有什么好超度的?让他们都下地狱好了。”

无名半边屁股坐在窗框上,正对着一块盘子大小的鳞片仔细打磨。头也没抬道“这法会是为了稳定民心,减少百姓的恐慌情绪。也能防止滋生阴物,毕竟死的不是什么心性纯良的佛教徒。”

绮卉和绿萝逛完街回来,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荆钗,正好撞到这两个男人又在说悄悄话。

绮卉往窗外指了指,问道“你俩说的贴补家用就是这个?”

无名原本正在反复打量着手里的鳞片,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赔着笑脸道“主要是除暴安良,贴补家用是顺便的。”

初心连忙附和道“对,顺便,顺便。”说完,取出了琉璃镜,献宝一样送到荆钗面前道“送给你的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荆钗接过镜子后,微微侧过身子。没有任何的表示,不过双手小心地在镜子上轻轻摩挲,显然是十分的喜爱。

无名顿时一阵头大,传音骂道“你个坑货,这种东西不会私下里送吗?”

果然

才刚骂完,就感受到了两道满含期待之色的目光直勾勾的望向自己。

无名一阵心虚,早知道就留两件品相好点的小东西了。讪笑了一声道“别急哈,我抓紧点。再过几天你们的护甲就做好了。”

绿萝媚眼如丝,语气听不出好坏来,轻声道“本来我们也没想跟你要什么呀,王爷多想了。”

绮卉的性子更直接一点,重重“哼”了一声。抱着胖妞转身就走,气鼓鼓的道“绿姐姐,到我房间去试试新买的胭脂。”

胖妞抻着脖子从绮卉的肩头望向无名,大圆脸上满是同情之色。

初心缩了缩脖子,尴尬道“那个……我先和荆钗走了。你抓紧点,大家的安危就看你的了。”

不等无名回应,拉着荆钗一溜烟跑了。

无名叹息道“人心不古,还是旺财最好啊。嗯?旺财哪去了?”

平康郡的近郊。

一座寺院的正门,蹲坐着一头壮硕的金毛,体型比大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还要高大不少。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旺财卖力表演。

金毛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口出人言道“咱俩不是一个族类,你知道吗?”

旺财正抬起两条后腿,甩着尾巴倒立行走。闻言后,停下了动作,与金毛面对面坐了下来。使劲点了点头。

金毛低头,望着坐下来还不到它胸口高的旺财道“放弃吧,咱俩是不可能的!”

旺财的大眼睛缓缓蒙上了一层雾气,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金毛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寺院,再次叹了口气道“咱俩是不会有结果的,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旺财焦急的“尔啊尔啊”叫了起来。

金毛怒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看不出来老子也是公的吗?”

旺财像是猛地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随后露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扭过头,带着哭腔“尔啊尔啊”的跑远了。

望着旺财远去的背影,金毛惋惜道“其实就算你是公的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可你长的太小了。怪只怪造化弄人……”

平康郡城停留了两日后,无名等人再次动身上路。

没了怪和尚跟着,无名又钻进了芥子空间里闷头干活。

经过和巨魔的对战以及这次初心对上黑莲会护法,让无名意识到了护具的重要性。而且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离千佛窟越近,就越

是没来由得感到心慌。

旺财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走在队伍最后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春禅轻轻放下手里的经书,担心道“旺财怎么了?不会是病了吧?”

绿萝回头看了它一眼,取出一颗行军丹道“旺财,吃东西了。”

旺财小跑了两步,接过行军丹后嚼了两口咽下,然后又没精打采地落到了最后面。

春禅摸了摸后脑勺,猜测道“看样子,可能是心病。”

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猜不出一向没心没肺的旺财是怎么了。

正在此时,绿萝轻咦了一声。取出芥子戒,随后消失了一路的无名从芥子空间里冲了出来,如释重负地大喊道“成了,终于全搞定了!”

所有人都被无名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只见无名眼窝凹陷,亢奋异常的瞪着一对大眼睛,两个更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平日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都已经打缕了,搞得像鸡窝一样,身上带着一股能熏死苍蝇的汗味。衣服上被大大小小地烫出了好几个洞来。要不是对他太熟悉了,大伙还以为怪和尚又跟过来了呢。

绮卉捂着鼻子,一脸的嫌弃道“你先找地方洗洗吧,这味儿也太大了。”

无名抬起胳膊,在胳肢窝闻了闻,问道“有味儿吗?”

所有人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无名这才无奈的去找了个水洼冲洗干净。

回来之后,神清气爽的对众人嘿嘿一笑,大袖一挥。

“唰唰唰唰”

地上整齐的出现了四套甲胄,两黑两银。

无名一套套的分配道“来,银色的是绮卉和绿萝的,黑色的是初心和荆钗的。都穿上试试。”

绮卉和绿萝的两套款式相同,身前背后是用数块光洁如玉的骨头制成,内侧纹有层层叠叠的阵纹,肩部一直到手肘的位置都是用鳞片打磨而成,胸部和下摆也取材于鳞片。右手是柔软的皮制手套,左手的则是与身上材质相同的骨甲手套。

无名见她们抱着甲胄打量,笑眯眯地绍介道“这种白骨的坚韧程度就算我用斩铁全力去砍,也只能留下一道很浅的划痕,而且铭刻了修复符纹。小划痕什么的,一两息的时间就能修复好。鳞片的坚韧程度也毫不逊色,因为是骨质的关系,所以对灵气的亲和性更好。我在护甲内侧铭刻了减轻重量、自我修复、坚固、防火、避水和聚灵气的阵法。同时还增加了透气和调温的特性,关节部位设置了空气缓冲的真纹字符,不用担心会磨伤皮肤。”

绮卉微张着嘴巴道“你是说你把那么多阵法都铭刻在这一套甲胄里了?怎么可能?布置每套阵法都要占用数丈的面积呀!”

无名扬起嘴角,坏坏地笑道“我技术好呀!”

绿萝只看了一眼就对这套甲胄爱不释手,问道“这两个手套不一样呢,有什么说道吧?”

无名“啪”的打了一个响指,赞道“聪明。左手的护甲注入灵气后,可以撑出一个灵气护盾,作用和我以前的护心镜差不多。能减免掉六成以上的术法伤害,里面还有个减震的阵纹,就算不激发护盾也有很好的防护能力。至于左手嘛,是落宝手套。”

绿萝听到“落宝手套”四个字的时候,脸一下就红透了。不过还是拉着绮卉跑到隐蔽处换衣服去了。

初心有些嫌弃道“唉,无名。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这黑不拉即的甲胄就是给我俩准备的?”

无名翻着白眼道“不喜欢啊?那行,回头我重新给你整一套,这套我自己留着穿。”

初心点头道“那你重整两套吧,不然岂不变成你和荆钗穿情侣装了?”

无名呸了一口道“滚吧你!真把老子当免费劳动力了?不要拉倒,回头我找家顶级宗门卖掉,几颗上品灵石总是能卖上的。”

初心眼睛一瞪,惊讶道“这么值钱?都有什么说道?”

无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内部铭刻的阵纹和那两套银色是一样的。不过你自己有护臂和纳物护腕,就没给你准备手套。但是多刻上了一套隐身的阵纹,以后就不用再穿隐形衣了。背甲上有罩帽,隐身的时候套上就行。”

初心欣喜若狂,咧着嘴道“其实想想,黑色也挺不错,蛮适合我的气质。”

无名斜瞥着初心,笑容玩味道“上次你说要个大点空间的纳物法器。这里就是了,不过其它位置的铭纹都满了,所以我把它设计到了屁股的护甲片上。想想看,每次都从屁股往外掏东西,是不是很威风?”

初心为之气结,半晌后才愤愤道“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无名嘿嘿一笑,直白道“对呀,我就是故意的。不喜欢就还我呀!”

初心冷哼了一声。又看了眼荆钗,问道“那荆钗的那套呢?她又不是修士。”

无名朝荆钗点了点头,然后道“就属荆钗的那套甲胄最复杂了,铭刻的不是普通法阵,怎么说呢……就是用上了傀儡的一些制造技巧。小腹位置有个放灵石的卡槽,下品灵石就能激活。有提升速度,增强力量的作用,而且不会影响到荆姑娘的柔韧性和敏捷性。当然了,要是放入中品或者上品灵石也行,发挥的威力会更强一些。而且这套甲胄在激活后也是处于隐身状态的。最主要的是给荆姑娘配备的新面具,虽然没什么特殊功能,不过留出了嘴巴的位置,以后吃饭就不用浪费超速度了。而且比起原来的铁面具更加的美观大方。”

初心像上了岸的鱼一样,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合了两次。突然出声道“我觉得你小子干什么都比当厨子强!”

正在这时,换好甲胄的绮卉和绿萝小跑着回来,像两朵怒放的百合花,艳丽动人。

绿萝脸色微红道“谢谢你,穿着很舒服,我很喜欢。”

绮卉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呵呵笑着道“所有位置都刚好合适,这种骨质的甲胄打磨时要对尺寸很了解才行吧?师弟,你问过我们吗?”

“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无名突然感觉从初心那里传来了一股汹涌的杀气……

86 直捣贼巢

在初心面前,无名打死也不能承认偷看过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一本正经道“资格老点的师傅都有这本事,打眼一看就知道尺码如何。没啥好奇怪的。行了,都别愣着了。快换上试试,有不合身的地方我再调整。”

荆钗身形出现了瞬间的模糊,一身黑甲已经穿戴妥当,拿着琉璃镜子仔细端详自己。

初心一个大男人,穿戴甲胄的时候用不着回避别人。当着无名的面磨磨蹭蹭的往向身上套,酸溜溜地翻译道“荆钗说她太喜欢这套护甲了,谢谢你。”

荆钗的黑甲款式和银甲有很大差别,属于全身甲。光线照在黑甲上会被偏移开,几乎没有反光。整体带着一种流线型的力量美感,大腿外侧各有一个卡扣用于收放双刺。护手的甲片有夹层,用于存放暗器和毒粉。

荆钗把无名递给她的中品灵石用力按到卡槽里。只听“咔哒”一声,整个人便处于了一种隐身状态。

随后把灵石抠了出来,又按回去,身形闪烁,玩得不亦乐乎。

初心看得心痒,手上加快了速度。边穿边嘀咕道“黑色的也行,看样子也不算丑。”又瞥了眼无名,问道“你自己的护甲什么样?不会骚包到无边无际了吧?”

无名耸了耸肩道“我有安乐椅,护心镜也修好了,够用了。”

初心把黑甲穿戴齐全后,原地转了两圈。问道“咋样?还行不?”

荆钗比了比大拇指,“咔哒”一声,又没了影子。

初心嘿嘿一笑,把兜帽罩上后也跟着隐去了身形。

无名突然一拍脑袋,摸出一柄骨质的刺剑丢了过去道“你小子缺个趁手的近身武器,我就打磨了一柄这个,注入灵气后也有隐形的能力。”

刺剑在半空中一顿,随即也隐形不见,然后就响起了初心的大笑。

绮卉用手肘碰了碰绿萝,小声道“我怎么还是觉得这俩人不对劲呢?”

绿萝“噗嗤”一声,掩口笑道“那咱俩还不对劲呢。”

绮卉“唉呀”一声娇呼,伸手去挠绿萝的痒,然后两女嘻嘻哈哈打闹着跑远了。

春禅瞠目结舌地看着几套堪称神装的护甲,喃喃道“师父早就说过,这几位不是凡人。他早就说过了的……”

无名的手轻轻放到春禅的肩上,笑容和煦道“我们啊?都是俗人。你们师徒两个才真的了不起呢。有时候不能一味的妄自菲薄,看清楚自己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春禅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无施主的点拨。”

接下来的路途上,绮卉和绿萝都没舍得脱去这一身新护甲。铭刻了阵纹的关系,穿着比一般的衣物还要舒服些。初心和荆钗则彻底成了一对透明人,有时连无名都吃不准这两个家伙是走在队伍里还是跑到哪浪去了。

一行人没有直奔千佛窟,而是绕了个弯路,朝着开城而去。

开城是位于千佛窟最近的一座大城,以千佛窟为界,与魔教的江华郡和坡洲城遥遥相望。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黑莲会的总部就潜藏在这里。

无名和初心态度坚决的要拔除这颗毒害百姓多年的毒瘤。

不过,在他们言之凿凿的背后,是把这帮邪教分子当成了人弱肉肥的大宝藏来看待的。

开城给人的感觉和其它城市并没什么明显的区别,只是无遮会的节日氛围在这里格外的浓郁,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快乐之中。

一行人在甲胄外面披上了罩袍,混在热闹的人群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无名在收到金豆的信息后脸色变得略微有些阴沉。

仅是城中的百姓之中,身上携带噬心蛊的人就有七八百之多。近郊伪装成普通寺庙的黑莲会总部更是达到了数千人之多。

依照黑莲会每名会员入会都要杀死一个孩子来看,如此庞大的数量背后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几人先找了家客栈住下,无名笑着问道“春禅小师傅,如果你遇到一个坏人。这个坏人罪大恶极,你会怎么办?”

春禅想也不想道“我会对他阐明佛理,劝他为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无名又问道“那这人如果已经做下了恶事呢?你会惩罚他吗?”

春禅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仍然会劝他为善,当他的善心萌发。便会为曾经作下的恶事痛苦煎熬,世上没有比这更严厉的惩罚了。”

无名赞许道“小师傅的胸怀宽广,一颗佛心不染尘埃。要把持住这颗赤子之心哦。”说完,掏出了第二卷佛经道“我们几个要离开一阵子,麻烦你照顾一个胖妞和旺财。这段时间就给它们读读经书好了。”

交待完这些,留下了一粒行军丹。几人就离开了客栈,直奔黑莲会总部而去。

在路上,无名把黑莲会的所作所为以及用孩子祭祀恶魔的事情都说了一下。一向没有任何情绪流露的荆钗破天荒的爆发出了一股滔天杀意,比之初心那天还要强烈。

绮卉和绿萝也是满脸的愤愤,那帮道貌岸然的家伙居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这行径比之江洲的邪修还要过份。

绿萝轻轻抿了抿嘴唇,问道“所以咱们是来杀人的?”

无名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坦然道“往大了说是来除暴安良的,说的自私点

就是来发笔小财的。这些恶魔的狗腿子能清理就别留着,仅凭咱们几个想把他们全杀光肯定不现实。不过搞掉几个头头脑脑的,再收刮点东西应该问题不大。”

绮卉望向无名的目光中秋波流转,点头到“都听你的。”

初心和荆钗都没有吱声,已经双双隐去了身形。

到了寺院后,无名抬头望去,见到匾额上书有金莲寺三个大字。面露讥讽之色,冷笑道“莲子吃多了都爱打洞吗?寺院下面的山体几乎被挖空了。这帮家伙都是穿山甲变的?”

初心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问道“怎么搞?”

无名略一思量,沉声道“寺里有几个和尚是黑莲会的。先别惊动他们,直接找到地洞入口,关门打狗。”

经过一阵秘密搜查,最终在最内侧大殿的佛祖塑像身后找到了一个暗门。

无名叹道“好家伙,居然把入口开到了佛祖的肚子里。这帮家伙还真是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呀。”

绮卉冷哼一声,问道“直接杀进去?”

无名拍了拍额头,无奈道“好几千人呢,站那让你杀都得杀好久。”

绮卉“哗啦”掏出一把符,得意道“最近我也没闲着,又画了不少呢。”

无名轻咳了一声,连忙安抚道“低调,没必要玩那么大,咱慢慢来。”

几人避过僧人耳目,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地下基地。

这里比分部的规模要大的多,简直就是一座地底城池。无名等人越走越觉得震惊,设计这个地宫的人绝对是个旷世奇才。

身在地下,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憋闷。始终有一阵微风缓缓在通道里流动,地下水被分级引到不同的高度,再统一汇到一处排水口流走。

住宿区、仪式区、储藏区、餐饮区一应俱全。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相隔数丈远才点一只蜡烛,使得通道中的光线压抑而昏暗。

在这种情况下,无名也小心地将安乐椅变成甲胄穿到了身上。

等到无名突然意识到少了什么的时候,与绮卉和绿萝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都有些无奈。

初心和荆钗又不见了!

在这四通八达的通道中,只有金豆在空气中扑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无名摇头道“不管他们了,那俩人在一起,自保是没问题。”

绿萝问道“那咱们怎么走?”

无名揉了揉太阳穴道“等会哈,我先让金豆感应一下。噬心蛊越成熟,就证明宿主的品阶越高,最起码也是入会的时间比别人长。咱们先挑这样的下手。”

三人东拐西拐,来到一扇门前。没理会有没有上锁,直接踹门而入。

屋内有五个人,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谁都没因为门被踹开而往这多看一眼。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头白发老者,背对着三人,躬着身子吼道“拿一颗掘地魔的牙过来。”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用筷子从一个陶罐里夹出一颗尖锐的牙齿,小跑着过去。“当啷”一声丢到老人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回自己的位置忙活去了。

几人手中不时传出“丁丁当当”或者“吱吱”怪叫的声音。

无名轻轻走到老者的身后,好奇地抻着头往前看。

只见老人把那颗牙齿丢进一个小石磨里,然后将研磨出来的白色粉末小心的点到盘子中。

盘子里有个花生米大小的东西,长的稀奇古怪,看上去有点像超小号的恶魔。被撒上骨粉之后,身体表现缓缓浮现出了一层白色的骨质甲片。老人正在用一根铁质的探针在它身上戳来戳去,测试其硬度。结果一个不小心,探针被恼怒的小恶魔一扭头给咬成了两截。

老者“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连咬合力都提升了,这个得记录下来。”说完,把探针递给了无名,拿起碳笔“唰唰”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写完后放下本子,对着无名一愣,疑惑道“你是谁?这里不能随便乱进。”

无名也被他这反应搞愣了,笑着道“我是来杀你们的呀。”

“哦”老者点了点头,一脸的思考之色,对无名吩咐道“去,拿根新探针来。”

无名随手取出一根飞针递了过去。

老者又低头去戳那个小巨魔,边戳边赞了一声“这根针好,比那些都结实。”

无名没去接话,继续抻着脖子旁观。

绮卉和绿萝对望了一眼,反手关好了门。

绿萝小声问道“这又是整哪出呀?”

绮卉摆出了个怪异的表情道“在宗门的时候听说无名是个学习狂人。看这架式,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

绿萝扫视了一眼屋里的忙碌身影,无语道“那这些人杀还是不杀呀?”

绮卉耸了耸肩。

老人对着盘子挤了点绿呼呼的液体,看着小恶魔一点一点的吃掉。又拿起本子潦草的记录起来,边写边对无名打了声招呼“你再等会啊。”

无名这会儿也拿起了飞针,撅着屁股对小恶魔戳来戳去。

老人写完东西后,眼珠子一瞪,猛的一拍无名的手道“别乱动!”

随后老人疑惑的看着做错事一样的无名,问道“你刚刚说是要干什么的来着?”

无名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冷起一

张脸道“我是来杀光你们的!”

终于一名年轻人意识到了眼前的境地,像是见到老鼠的女人一样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叫声就戛然而止,被一枚鳞火球直接放倒。

老人急道“唉呀呀,怎么就给杀了?那小子可是个好苗子呀。”

紧接着“噗噗”几声,另外三人也先后被磷火球击杀。

无名对这一幕视而不见,而是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研究什么呢?”

老人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面前死了几个朝夕相伴的伙伴,并没有害怕或者悲伤的情绪。只是不断地可惜这少了几个得力助手。被无名问到研究的话题,立马忘了刚刚的事情,手舞足蹈的道“在研究如何把恶魔带到这个世界。”

无名疑惑道“是在不破坏封印的情况下带过来?”

老人得意道“对呀,现在已经摸到正确的思路上了,再有一段时间就能解决这些难题了。”说完,语气一变,又开始抱怨道“唉呀,他们四个怎么就死了呢?我一个人要干到什么时候呀?”

无名摇头道“我不信,无数年都没人做到这一点。就凭你们几个?”

老人顿时急了,面红耳赤道“研究笔记就在书架上,你自己翻去。自己没出息,就以为别人也不行!”

无名摇头道“可惜,我的目的是千万不能让这些恶魔过来。咱俩的目标刚好相反,不过你的心血不会白废,我就收下了。”

老人还要争辩两句,就被一枚磷火球毫无征兆地击中头部,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绮卉不耐烦道“怎么又跟恶魔扯上关系了?到底怎么回事?”

无名把满屋的手札笔记都一股脑的收了起来,然后不紧不慢道“走吧,这事回头我慢慢讲给你们听。先去把他们的头头揪出来。”

刚一开门,无名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去,顺手推开了绮卉和绿萝。

只觉什么东西擦着脸皮刺了过去,吓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不等无名发飙,已经传来了初心恶人先告状的声音“我靠,你小子怎么突然在我面前开门?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我差点就没收住手。”

无名怒道“滚蛋,老子就没见过你出手时还带着杀气的,你个王巴蛋明明就是故意的!”

初心摘下了兜帽,挤眉弄眼道“这里的人都太弱了,拿你试试手。”

初心没有解除黑甲的隐形能力,看上去像是飘浮在半空中的一颗脑袋。

无名呸了一口,没好气道“拿你家荆钗练去。”

绮卉白了初心一眼,语气不善道“太过分了!”

绿萝也斜瞥了初心一眼,附和道“是有点过分。”

初心挠了挠头,对身边的空处问道“过分了吗?嗯?荆钗?”

无名正气鼓鼓的走在前面,就见初心一颗脑袋飘了过来,急道“遭了,荆钗不见了。”

无名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好“放心吧,丢不了。”

绮卉噤着鼻子道“人家荆姑娘比你靠谱!”

绿萝幽幽道“好像她比你厉害不少吧?”

初心站住脚,自言自语道“唉呀我去,这是夫唱妇随呀!”

只是没人再去理他。

相隔数条通道的一个房间里,一名黑袍人瞪大了眼睛,用力捂着脖子。鲜血从手掌中不断地渗出,缓缓软倒了下去。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荆钗的性格极为内向,可动起手来却要比初心干脆艺术得多。既不会让对方发出叫喊声,也不会把尸体和血液搞的到处都是。有了这套隐身黑甲,更加显得游刃有余。如同一个躲在阴影里收割生命的幽灵。微风荡漾,不知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无名等人不时会碰到出入的黑袍人,都被绮卉和绿萝一个照面给击杀掉了。

初心这家伙大概是发现了荆钗的踪迹,半路又不声不响地跑开了。走时也不把兜帽戴好,任由一个脑袋在半空中乱飘。路上遇到了两个护法,都被他的样子给震慑到了,连变身都来不及,就被一剑穿心而死。

绮卉越往下走,脸色就越凝重。终于站住脚道“刚刚一路走来,你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绿萝疑惑到“敌人太弱?”

无名摇头道“整个地下挖出来的通道都很有规律。组成了一个立体大阵,每一处仪式举行的地方都是一个阵法节点。”

绿萝吓了一跳“那咱们岂不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绮卉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未必是针对咱们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攻击阵法。我还以为立体阵法是我和无名两个人最先使用的,没想到早已有人布出了这么大的阵纹出来。”

绿萝听不太懂立体阵纹这样的术语,不过觉得应该是个了不起的革命性技术。疑惑道“不是攻击阵法就好,那布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无名摸着下巴道“这地下的空间是以漏斗状修建起来的,依照仪式的布局。最上层五个,下一层四个,再下层三个,那么最下面一层肯定就只有一个。虽然样子上有很大的差异,而且也不是借助星辰之力,但是运行的方式是不是有点像传送阵?”

绮卉经由无名这一提点,心中的疑团一下子就解开了,惊呼道“不是传送……是召唤阵!”

87 恶人话多

无名和绿萝两人听了绮卉的话,都生出了一丝退意。

万一再碰上个巨魔那种层次或者更厉害的恶魔,在这地底可真是想逃都没戏了。

溪郡那一战,大家都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谁知道这帮疯子是正打算召唤还是已经在底层住了一群恶魔了。

踌躇了一会,三人还是决定赌上一把。

先前研究室的老头不是也说还没召唤成功嘛?

绮卉自信地笑道“没关系,从这一层开始,我把遇到的仪式阵法调整一下就好了。这种跨界召唤的法阵应该比传送阵还要精密些,稍有改动就可能天差地远了。”

三人徐徐向下,一路改写阵法的同时,又发现了两个针对恶魔的研究室,收集了不少关于恶魔的资料。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对上恶魔的时候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

绮卉蹲在地上改写阵纹的时候,无名正津津有味地捧着一本手札,笑着对绿萝道“看来黑莲会也不都是蠢货嘛。盲目信仰恶魔的毕竟都是底层会员,品级高点的家伙还是有自己小算盘的。”

绿萝的两柄短剑在四周环绕,不断击杀露出头的黑袍人,语气平淡地问道“都写了些什么?”

无名嘿嘿笑道“一些恶魔的种类、对各种刺激的反应还有弱点。”

绿萝想到了巨魔,好奇道“有那天咱们对付的恶魔吗?弱点是什么?”

无名“哗啦哗啦”翻了半天,然后笑道“还真有……”随后就变成了一脸愤懑的神情,怒道“上面说,彻底灭杀巨魔的方法就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一口气击杀三次……狗屎!这他妈也叫弱点?”

绮卉站起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没关系,反正那种东西咱们这辈子都未必会再遇到。嗯,这里搞定了。继续吧,感觉这里的通风不如上面好,有点闷。”

无名点了点头,提醒道“下面就是最后一层了,小心点。那里的噬心蛊一直没有移动过。”

绿萝问道“要不要等等初心和荆钗?小心点为妙。”

无名摇头道“那俩人不知跑哪去了。迟则生变,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

绿萝和绮卉没再说话,和无名一起步入了最下层的台阶。

出乎预料。

最下层和上面的布局完全不同,没有复杂的通道和各种房间,只有一个宽敞空旷的大厅。走下台阶后正对着大厅的门口。

厚重的石门大敞四开着,一眼就能看到在大厅中央的地面,有一座以缓缓流淌的岩浆绘成的巨大五芒星阵,阵法比之前见到的五芒阵要复杂很多。灼热的温度让人喘不上气来,暗红色的光芒替代了蜡烛,把大厅照的红彤彤一片。五芒阵的中间摆放着一尊天启恶魔的塑像,邪恶的面孔被刻画的栩栩如生。

再远一点,是一个宽大气派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手执权杖,头戴王冠的高大身影。

从几人的角度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不过可以看到他的另外一只手正在把玩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你们的速度比我预估的慢了许多,说实话,我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此人对无名等人先打了声招呼,声音很有磁性。让人自然而然的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无名“唉哟喂”怪叫了一声,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来。问道“这位大人,既然知道我们几个会来,那应该也能猜出我们此行的目的吧?”

王座之上的人影微微抬了抬头,语气平淡道“当然了,你们是追寻着天启神的脚步,来接受神惩的。”

无名耸了耸肩,语气轻佻道“不知该怎么称呼您老人家呢,是会长还是主教?又或者是教皇什么的?”

那人像是在和老朋友说话一样,不紧不慢地介绍道“教会里的兄弟都称我为教皇。如果你们愿意的话也可以这么叫我。”

无名嘿嘿一乐,笑道“好吧,教皇大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开始?是直接开打呀?还是先客套几句?”

教皇一点没有动怒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我黑莲会有对不住各位的地方?”

无名摇头道“没,单纯看你们不爽而已。这个话题就绕过去吧,一路下来杀了你们不少人。要是不声不响的握手言和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你要是真想拉人聊天的话,那不如讲讲你们跟异界恶魔那点事吧。”

教皇出人意料的随和,居然真的徐徐道“既然能叫出异界恶魔的名字,那你应该是知道些内情的。黑莲会的人都是这位天启神的仆从。”说完用权杖遥遥点了点位于五芒阵中央的塑像。

绮卉和绿萝暗暗戒备,眼角隐晦地观察四周环境。

无名则大大咧咧道“这些我是知道的,不过刚刚下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专门研究恶魔的地方。你们是不是对恶魔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呀?”

教皇摇头道“我们对天启神的忠心经得起任何考验。之所以研究那些恶魔,一来是为了将它的手下尽可能多的来到这里,二来是因为人类根本没有资格对我主够成威胁。天启神的敌人基本上都是同级别的恶魔。”

无名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千佛窟跟这有什么关系?里面出现的小恶魔都是你们召的?”

教皇悠然自得地用手指尖轻轻旋转宝珠,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千佛窟?那下面藏着封印界域裂缝的阵基。里面的恶魔有一些确实是我们通过数百年的努力一只只召唤过来的,还有些是另一边顺着裂缝送过来的。可惜都是品级不高的小恶魔。”

无名皱了皱眉头道“这么说,下面的封印已经被你们给毁了?”

教皇的语气有些无奈,摇头道“封印的力量让恶魔无法靠近,只能用魔气一点点的侵蚀

。把恶魔放在那里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阻挡和尚跑来加固封印。”

无名耸了耸肩,小声道“得,搞了半天和溪郡的老家伙是一个路数。”

绮卉靠上前来,警惕道“师弟,这种人的话不可信。”

不知绮卉用了什么水粉,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无名偷偷吸了吸鼻子。然后笑道“没关系,他们其实挺寂寞的。干过坏事之后不能随便跟人讲,动不动就憋上个几十上百年,不说出来会生病的。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反倒不会说什么假话,反正他也没打算让咱们活着离开。”

教皇有些诧异,轻笑出声道“小兄弟倒是很有心得嘛。”

无名嘿嘿一乐道“我可是从小就立志要当个坏蛋的,所以这些事情早就想过了。像你这样的家伙,干完坏事又不能让人知道,实在是憋惨了。自认为必胜的情况下絮叨几句,这个可以理解。”

教皇“欧?”了一声,开怀道“居然还是个同道中人。”

无名翻了个白眼,继续问道“就算你把这处封印毁了,也还有三十五座大洲的阵法安然无恙。再说了,难道七大家族就眼睁睁看着不管?”

教皇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诧异道“居然连七大家族和三十五大洲的阵法都知道,看来你们的出现还真不是偶然。那么你们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呢?”

无名摆出了一副痴傻相,没有半点答话的意思。

教皇没有得到答案也不着恼,反而笑道“看来你虽然知道一点内情,却也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罢了。不妨告诉你吧,七大家族已经自顾不暇了,家族中早就渗入了恶魔在人间的势力。而且魔界已经暂时休战了,全部开始针对封印进行攻击。不需要破坏掉三十六个大洲的封印。只要维持住现状,不让人去修复阵法,它自然会从另外一面崩碎掉。”

无名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嘎吧”的声音。问道“我们了解的差不多了。反正也没打算在这长住,要不咱们开打?”

教皇缓缓站起身来,宽大的黑袍一直拖到地上,从阴影中显露出了容貌。

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蛮族,样貌英武不凡。

无名失声叫道“唉哟,居然是个蛮子。你方言学的不错呀,一点都没听出口音来。”

王冠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留着一小撮金色的胡须。

教皇情绪莫名的喃喃道“蛮子?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真是让人有些怀念呢。”说完话,只见教皇的身形又略微拔高了两尺,竟是漂浮在了空中。

无名拧起了眉头,默不住声。

在望气术之下,没看出教皇身上有任何的灵气波动。这个神秘的蛮子显然是用了某种未知的力量。

随着教皇的身形漂浮,地面的熔岩大阵逐渐亮堂了起来。把这个原本有些昏暗的房间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只是温度也更加的灼热起来。

无名扭头瞅了绮卉和绿萝一眼,见二人脸色没有半点异样。不由嘀咕了一句“早该在安乐椅上也铭刻控温真言的。”

教皇的面色没有什么变化,看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哥。可语气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狂热“见识一下天启神的力量吧,既然能够走到这里,那就有资格把血洒到核心阵法中了。神会喜欢的!”

说完,两尺多长的权杖猛然挥舞,自杖头疾射出了一颗西瓜大小的火球,直奔无名而去。

火球的温度极高,四周的空气被烧灼的微微扭曲变形。

无名对这种不明能量的东西不敢硬接,错步闪开。没有回头去看在身后轰然炸起的大片火海,目光始终没有从教皇的身上挪开。

从身后涌来的热浪可以大体判断出,这种火球有瞬间把生铁烧成铁水的威力。绮卉和绿萝的甲胄有对应阵法,可以轻松硬扛。不过安乐椅上的遮阳伞就有点勉强了,估计挨不上几下就得废掉。

来而不往非礼也。

无名打了个眼色,让绮卉和绿萝分散开。然后双手各抓出一把飞针,“唰唰”抛出两波针雨。

教皇对铺天盖地的飞针视而不见,有条不紊的连挥权杖。“呼呼呼”一口气飞出了十多枚大火球,连珠炮一样分别射向三人。

待到飞针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教皇身体表面出现了一阵轻微的荡漾。一个无形的护身薄膜显现了出来,大片的飞针像是刺在了肥油上一样,纷纷定在空中。然后“丁丁当当”的掉落了一地。

无名面对迎面而来的五六个大火球躲的有些狼狈。教皇射来的火球看似随意,其实全都在算计之中,火球有快有慢,刚好封住了所有可躲闪的位置。当无名躲无可躲,撑起遮阳伞的时候,迎面的两个火球竟是相互碰撞到了一起,在他身前轰然炸响。

剧烈的冲击波将无名接连逼退了数步,遮阳伞也在这一下中冒起了一缕白烟。

倒是绮卉和绿萝有宝甲护体,站着没动就轻轻松松地化解掉了攻击。

绮卉伸出右手,娇喝了一声“落宝手!”

教皇一怔,略感错愕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疑惑道“这是什么攻击?”

绮卉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白了无名一眼。

无名低声道“那家伙用的不是法器,落宝手不管用。释放的也不是术法,不知是用的什么诡异手段。”

绮卉哼了一声,抓出数张二品符想也不想地砸了过去。

符化成了冰枪火蟒,向教皇疾射而去。然而,这些术法才刚离手数丈远就迅速的削弱殆尽。冲到教皇身前的时候,只剩下了一股迎面的轻风。

教皇哈哈大笑道“这种战斗方式倒是有趣,不过你们真以为地上的

阵法只是用来照明的吗?这里除了魔力之外,任何能量都会被排斥出去。在这个房间里,我就是神!”

“是吗?”

无名的身影突兀的在教皇身后响起,斩铁刀自左下方斜斩而上。很是艰难地破开了滑腻腻的防护罩,斩断了一大截斗篷。

教皇身上的防护罩受到刺激后,自行向四周膨胀起来,“嘭”地一声爆炸开来。将想要追击的无名给逼了回去。

无名的身形再次出现在教皇的正前方,撇了撇嘴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隐世高人呢,原来也是个怕死的。”

教皇扯了扯身上的黑袍,发现身后破了个大洞。摇了摇头,一把拽了下来。露出了一身金灿灿的盔甲道“你的刀很锋利,已经很多年没人碰到过我的身体了。”

无名随口问了句“那你就没个媳妇儿,侍女什么的吗?”

绿萝呸了一口,剑指一点。两道飞虹自袖中射出,如同一对游鱼划出个小小的弧度射向教皇面门。

教皇不慌不忙的又支撑起了一层防护罩,像是在聊家常一样,轻声笑道“我想起来了,两百多年前有个老头摸进了这里,也是你们这种战斗风格。后来我把他生祭了,魔神大人很高兴,还赏赐了我一件护身宝物。现在一下子来了三个,又是大功一件呀。”

绮卉见绿萝的飞剑每次刺到教皇的防护罩上就会滑到一边,娇哼了一声,一对大锤也出手砸去。

场面乱成了一团,大锤、飞剑、火球漫天乱飞。

无名生怕被波及到,根本不敢往前靠。伸手拍了拍发髻道“喂,老包。别装死了,快起来干活!”

包吞天的声音半死不活的传了出来道“主人,这里一点灵气也没有。你又不舍得像别人那样以自身灵气驾驭飞剑,我是有心无力呀。”

无名一阵无语。

老子是不舍得用自身灵气吗?是灵气本就少的可怜好吧?

蜂尾在锻造材料上与别的法宝有很大的不同,其中参杂了一丝极其罕见的破罡金,专破护体罡气。就是不知道对付教皇的古怪罩子管不管用。

无名把蜂尾藏于手心,身形快速的闪躲突进。

既然总有人把蜂尾当成暗器,那就让它当一次暗器好了。

教皇已经发现了无名的小动作,但对此并没多做理会。只是不疼不痒的丢过去了几个大火球。

无名以鬼影步在火球之间腾挪躲闪,目光中精芒一闪,抓住一个空当将蜂尾射了出去。

蜂尾果然能破开这种古怪护罩!

坚韧滑腻的防护罩在蜂尾面前像个脆弱的肥皂泡。“啵啵”两声轻响,两层防护罩尽数破掉,蜂尾“”的一下射在了教皇的额头上,击飞了他头上的皇冠。

绮卉和绿萝抓住这个空档,重锤和飞剑几乎同时攻到了教皇的身上。

然而,始终在教皇手中把玩的那枚珠子突然闪烁了一下,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大厅中一切运动中的物体都瞬间变慢了无数倍,变得几乎静止不动。

飞剑和重锤以一个极慢的速度向教皇缓缓移动,蜂尾钉在皇冠上缓慢地在空中翻滚。绮卉和绿萝的表情近乎凝固,无名甩出暗器的手伸在半空,久久没有收回。

教皇从容的向后飘了一步,让开重锤和飞剑的攻击范围。然后摸出一面小镜子,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的轻伤。轻声叹道“真是无趣,不过你们三个能逼我用出这招,也该感到自傲了。”

说完,缓缓飘到无名面前,语气突然变的怨毒起来,咬着牙怒喝道“臭男人,居然敢弄伤我的脸,那我就先从你开始杀起吧。”

此时无名的手才微微回撤,眼珠一点点的移动过来。

教皇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得意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给你听也无妨。可惜对你而言,我现在的话只不过是一声刺耳的尖叫罢了。”

说完,教皇悠然趴到了无名的耳朵,轻声道“因为呀,你们的时间都被我放慢了一百倍!”

教皇把权杖夹到了左边的胳膊下,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柄银质小匕首伸向无名的脖子。笑道“放心,我会让你们流血的速度恢复正常的。对你们而言,不会有什么痛苦。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哼”

一声空灵清冷的冷哼声传了出来,把教皇吓了一跳。

整个大厅的时间都被他延缓了一百倍,无论如何都不该听到这样一声冷哼的。

正诧异间,只觉空间一阵波动。一股微风迅捷无比的冲到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就是一顿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教皇只觉每一拳都像是被攻城锤给正面击中了一样。连他撑起的防护罩被蛮横无比的数百拳给生生打爆,然后一对铁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招呼在他的头上脸上。

要不是教皇在这一瞬间毫不犹豫地融合了噬心蛊,变身成为怪物。脑袋早就被打成了炸开的西瓜。

即便如此,教皇也被连绵不断的攻击给彻底打懵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这么快?时空魔法被破了?”

更要命的是,眼前空无一物,他连被谁打的都不知道。

被暴打的教皇两只手彻底变化成了兽爪的形状,身后一条尾巴化作一条幻影向身前扫去。

然而,他不但什么都没能扫到,手中的权杖和宝珠也全都没了踪影。

教皇仰天怒吼道“啊啊!居然把我逼成了这个鬼样子。你们全都要死,都要死!”

正在此时,他身后响起了无名调侃的声音“其实你们变身之后的样子还好了,丑是丑了点,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难看了。不过你现在连这个鬼样子都不如,啧啧……真可怜,脑袋都瘪下去了。”

88 财帛乱人眼

黑莲会教皇的反应有些出人意料。

既没因为丢了法宝而暴怒,也没叫嚣着拼死拼活,甚至都没去寻找刚刚爆揍了他一顿的荆钗。而是从盔甲中摸出了一面小镜子,仔细打量起自己的脸来。

无名等人面面相觑,竟然隐隐听到了教皇的抽泣声。一改神态自若的气度,语气高亢而尖锐道“欺人太甚!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我怎么招惹你们了?”

像是下定了决心,教皇重重哼了一声,咬着牙怨毒无比道“既然不让我好过,那你们全都下地狱去吧。”

说完,“啪”地一下把镜子摔得粉碎。撕开前胸的护甲,十根锋利的手指插进了胸堂之中,大喝一声,抓出了十条鲜血淋漓的伤口,任由鲜血汇入到脚下的阵法之中,发出一阵“嗤嗤”的声响。

绮卉见无名和绿萝都望向自己,语气不太肯定道“我已经改掉了几个关键的地方,应该问题不大吧。”

教皇的一张嘴脸狰狞恐怖,失心疯一样叫道“让整个世界给我陪葬吧,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只有死亡才能平息神的怒火。”

地上的阵法越发明亮了起来,已经成为了一种刺眼的白光,高温让无名的头发都打起卷来。许多没见过的怪异符文飘浮到了空中,上下不停地跳动。

不需无名几人动手,教皇已经瘫软在了地上。虚弱不堪地道“魔神的使者即将来临,谁都无法阻挡神的脚步。”

“嗡嗡”之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回荡在大厅之中,由微不可闻变成了阵阵嗡鸣,空气震荡得频率越来越快。迫使荆钗和鬼头鬼脑靠向教皇的初心都显露出了身形。

五芒光阵的光线开始一束束聚拢到最中央的天启塑像之上。片刻之后,塑像轰然炸成了漫天尘埃。

“咦吡!”

一声无比嘹亮的叫声几乎刺破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吧唧”

“欧”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丢在了地上,传出一个短促的痛呼声。

待大家的视线恢复之后,终于看清了站在五芒阵中心的那道瘦小身影。

没有邪恶恐怖的嘴脸,也没有滔天的威势。

只有一个身高不到三尺,胳膊腿都瘦成了柴火棍的小恶魔。

小恶魔通体土褐色,穿着极其简陋的粗布裤子。身后背着一个大口袋,手中有一个尖镐头撑在地面上。一对又黑又大的眼睛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望向陌生环境中的陌生嘴脸,使劲缩着脖子,全身瑟瑟发抖,满脸都是忐忑和讨好的神情。

眼瞅着在小恶魔头顶一丈的地方,光线交织而成的光门一点点的淡化消失。小恶魔蹦跳着想要逃回去,最后终于绝望地惨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惶恐不安。

“不!怎么可能是掘地魔?怎么可能?神居然派出了这么个东西,它真的遗弃我了?”

教皇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终于吐出一大口鲜血,在无尽的不甘中没了声息。

死后身体都没能恢复成人形,以丑陋无比的姿态慢慢灰败了下去,变成了一堆**的血肉。

无名没有因为小恶魔看上去弱小就掉以轻心,目光始终死死盯在它的身上,出声提醒道“小心,恶魔的手段诡谲多变,别被它的样子给骗了。”

小恶魔的大眼珠转来转去,终于发现了大厅的出口。抬起一只手,四根细长的手指在头顶挥撒出一股微弱的光芒。随即就听到了“唰”的一声轻响,竟是突然爆发出了让所有人为之色变的速度,奔跑之快比起疾风步也毫不逊色。

只是它快,其他人的反应也不慢。战锤和飞剑都拦在了逃跑的必经之路上,剩下的空档也都站上了人。

小恶魔脚下一个急刹车,屁股坐在地上滑出两丈多远。然后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相反方向跑去。

冲到墙壁边上之后,脚下不停。手中的小尖镐挥舞成了一片幻影,坚硬如铁的岩石墙面居然像豆腐一样被飞快的挖出一个洞来,飞溅得碎石都被它肩上的小口袋吸了进去。

几人都被这小东西的反应搞的微微一愣。

“噗噗噗噗”

数声轻响传来。

小恶魔被初心甩出的数根飞针命中,手上的动作猛的一停。缓缓转过身来,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扑通”倒地,居然就这么气绝身亡了。

初心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我怎么有种欺负了小孩子的感觉?”

荆钗竟是破天荒的点了点头。

对于最后的这只小恶魔,颇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怪诞感觉。谁都没想到教皇以生命为代价召唤来的异世恶魔居然弱成了这样,可以想像得出他在死前是多么的不甘和憋屈了。

无名对绮卉伸了伸大拇指,赞道“厉害呀师姐。”

绮卉掐着腰得意道“那是当然,我虽然布置不出这种阵法,但搞搞破坏还是小意思的。”

无名的眼睛随着绮卉颤动的胸脯一阵点头,附和道“师姐威武!”

荆钗默默走

了过来,手里拿着教皇的权杖和宝珠。

初心轻哼了一声,翻译道“荆钗说,这两个东西交给你处置吧。”

无名没去接,笑着摇头道“反正我也不会摆弄这东西,荆姑娘留着玩吧。能搞清楚用法最好,搞不明白的话就当个玩物好了。”

初心没好气道“算你小子有点良心,刚刚要不是荆钗及时赶到,你就交待在这了。”

绿萝心有余悸道“时间变慢的那招太可怕了,简直就是另外一种超速度。幸好荆姑娘更厉害。”

荆钗望向初心,初心有些不情不愿的翻译道“荆钗说,幸亏这套黑甲增幅了很大的力量,否则也破不开教皇的护体罡气。”

无名捡起地上的皇冠,发现只是纯金打造的装饰品罢了。随手丢给了初心,然后收起了蜂尾。又到小恶魔的尸体边捡起了那个小镐头。

镐头算不上锋利,不过落在岩石上却能轻松无比的刨下一大块来,好像对土石之类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克制能力。再捡起小恶魔背上的口袋瞧了一眼,发现吸进去了那么多的碎石头,居然都不见了。在袋子的底部落有一层金砂一样的东西,分辩不出是什么金属。

无名摇头感慨道“每只恶魔都是个宝库呀,要是能圈养几只就好了。”

初心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呐,我看还是办正事要紧。迟则生变,别浪费时间了。”

瞧他这一脸压抑着的色急神情,显然是急着分脏了。

无名对于从别人家里翻东西,一向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在教皇的坐椅背面鼓捣了半天,“轰隆”一声巨响传出,地面微微震动。一面石壁缓缓落了下去,露出了一个与大厅同样大小的藏宝室。

别说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的几人,就连当惯了贼的无名都被震撼地合不拢嘴。

偌大个宝库,里面一个金币都看不到。一排排架子陈列着各种各样的珍稀宝石和高阶妖丹,其中不乏有各品阶的灵石和巫医所使用的咒石。神兵利器和坚实盔甲数不胜数。还有一排架子上专门堆放着五花八门的纸质书籍。修真秘本,佛家典籍,恶魔法术,医术珍本……全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还有来自于异界恶魔的东西:毛皮,骨头,鳞片,矿石,灵液。都是些不认识的东西。

无名深吸了口气,啧啧道“不愧是专门发展富贾做会员的组织,积累了数百年的家当。真是厉害!”扭头发现几人依然在原地发呆,不由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呢?打包带走啊!”

“呀!”

回过神来的姑娘们像是进了免费的胭脂铺子,尖叫着冲了进去。叽叽喳喳得边打闹,边收起合眼缘的东西。

无名像是在巡视自家东西一样,背着手在架子间走来走去。丧失御空能力的包吞天一个劲的吼道“主人,这个不能放过呀,那个我也要,还有那边那个。唉,别走呀。你把我丢在这,我自己吸收上面的魂力就行。”

无名才懒得理他,反正这些东西别人挑过后他都会一起收走,回头慢慢挑捡就是。

眼角余光看到初心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后,居然没去收刮东西,不由好笑道“你不去挑东西,跟着我干嘛?”

初心嘿嘿一乐,难得表露出了谦虚的一面道“你上次不是让我好好学着点吗?我这不就跟着你学习来了嘛?”

无名双手负后,摆出个老学究的样子出来,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然后摸出葫芦,悠哉游哉地喝了口酒,不温不火道“这藏宝呀,是有说道的。位置不能太潮,所以不会设在离水脉近的地方。不能太明显,所以必然是别人不会轻意去触碰的地方。不能太浅,否则宝气会被人觉察到。同时还要远离污秽之地,以免宝物沾染了不祥之气。知道这些,搜查的范围就小了很多。”

初心出声打断道“污秽之地是茅厕之类的地方吗?”

无名笑道“茅厕也算,还包括了瘴气之地,阴气之地,邪气之地。嗯,我这么说不是指的大环境,而是说一般情况下宝藏不会紧挨着毒气一类的机关。”

初心一一记下,询问道“那宝藏之中的暗格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无名得意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有望气术呀,直接看不就得了?”

初心一阵吃瘪,拐弯抹角地问了一大气,其实最关键的就是为了最后的这一句。结果得了这么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无名笑吟吟的在一面墙壁前站定,瞳孔中的青芒闪烁个不停。最后目光落在一个看似无用的装饰品上,走过去向一旁轻轻扭动了半圈。

“嘎啦啦”的机关声传了出来。墙面横着翻转了过来,露出了背面的一排架子。

无名扬起嘴角,啧啧道“虽然没有老包前主人的藏货稀罕,可也差不到哪去。”

初心眨了眨眼,除了摆在中间位置的一枚佛果认得,其它东西要是丢到宝库别的位置,他肯定不会去碰。

无名把佛果拿到手里掂了掂,咧嘴笑道“我就猜这帮家伙能整到这种东

西,还真是如此。”说完,也不跟初心打招呼,翻手丢进了芥子空间里。

不等无名再伸手去拿,初心手疾地一把抓跑了原本放在佛果边上的一对珠子道“那这对珠子归我了。”

无名一脸鄙夷道“抢得倒快,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初心腆着脸“嘿嘿”笑道“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嘛。总不能每次的好东西都让你一人给占了吧?”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呦呵,那你把这身黑甲脱喽,还有刺剑和飞刀。哦,对了,护腕和戒指也是我给你的。你把这些还我,宝库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初心掂了掂珠子,眼睛贴在上面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悻悻然放了回去,撇嘴道“你能不能别总拿送出去的东西说事儿?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

无名咧嘴一笑,毫不客气地把珠子给收了起来道“我这叫合理分配资源,只要大家用得上的东西,你看我什么时候小气过了?”

初心伸手打了个响指,勾了勾手指道“红烧牛肉味的,来几瓶。”

无名呸了一口,丢了一瓶行军丹过去,没好气道“毒死你算了!”

初心笑眯眯的收了起来,然后好奇道“那对珠子是啥呀?”

无名砸吧了一下嘴,道“那可是好东西,青色的是至阴珠,白色的是至阳珠。呃……少阴珠和少阳珠你都见过了吧?这一对是他俩的大爷。”

初心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才道“不对呀,这俩珠子摸着跟普通石头差不多,根本感觉不出什么温度呀,而且连点光都没有,你确定没认错?”

无名目光移到了摆在下层的东西上,漫不经心的道“知道啥叫内敛不?返璞归真知道不?”

初心只瞥了一眼摆在下层的东西就没了兴趣,问道“这俩东西也内敛了?”

无名没说话,从护腕里摸出平洲手扎,就那么蹲在地上“哗啦啦”地翻了起来,最后目光一定。嘿嘿乐道“还真是这玩意儿呀?这是意外之喜啊!”

初心耐着性子问道“这又是啥呀?”

无名指了指乌漆吗黑的铁疙瘩道“这是龙头铁,平洲有一种类龙凶兽,喜欢吃各种铁矿。头上生有一支独角,每六十年换一次角,就是这东西了。”

初心来了兴趣道“有什么用?”

无名指了指另外一截木头道“单独拿出来没什么用,不过和这断头藤放到一起就厉害了,可以给武器淬毒。”

初心大失所望,兴致缺缺道“淬毒啊,你觉得咱们还缺这种东西吗?”

无名翻手把两样东西收了起来。不过还是解释道“断头藤是在另一种类龙兽的口水中长出来的,毒性很弱,需要以炼丹的特殊手法来提炼出药液。而龙头铁必须在不加温的情况下冷锻提纯。然后在龙头铁的反复锻打中一点点的加入药液,将它炼成毒龙金。”

说完,无名得意地用大拇指点了点自己道“巧了,这两种活我就能干。镀到武器上就意味着完成了一次永久性的淬毒,而且和普通的毒药不同,它是活的。使用者的实力越高,毒性就越猛。若是对上拥有龙族血脉的妖兽,更是可以一下子干翻掉。”

初心眼珠子瞪得溜圆,大叫道“我靠,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干活去呀。”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从最上层取下了一本数寸厚的精美书册。略微打量了一眼就随手丢到了地上。

初心连忙跑去捡了起来。结果定睛一看,封皮上写着“圣经”两个大字,里面全是对天启恶魔阿谀奉承的赞美之词。

无名见初心一脸摸了狗屎的神情,一阵好笑。拿过一本小薄册子,翻看了两眼,递给初心道“这次荆姑娘的运气不错,最好的两件东西都让她得了去。这下你不用再嚷嚷没她的东西了吧?”

初心远远地丢掉了那本圣经,接过薄册子问道“这是啥呀?”

无名抻了个懒腰道“烈焰权杖和时空宝珠的使用说明。这东西不用灵气驾驭,说不准荆姑娘真能用。减速一百倍,再加上她的超速度……啧啧,以后她对战的时候可以先睡一觉再去杀人喽。”

初心接过之后略微打量了一下,然后就欢天喜地找荆钗去了,丝毫不掩饰他的重色轻友。

无名抿嘴一笑,缓缓走在藏宝室里,还是忍不住感慨道“真有钱啊,都快赶上江洲的国库了。”

绮卉见到无名,连忙跑了过来,两只手各拿了一条精美的项链,雀跃道“师弟,你觉得哪条好看?”

无名认真的想了想,笑道“穿便服的时候左边这条好看,穿护甲的时候戴右边这条好看。不过我觉得都打包带走,回去之后再慢慢挑更好。”

绿萝拿着一条镶满宝石的面纱,来到绮卉面前比了比。给了无名一个妩媚的白眼道“真是不解风情,逛街和收拾东西能是一种心情吗?”

无名耸了耸肩,无奈道“得,那你们慢慢挑。”

“咚咚咚咚”

正在几人不紧不慢挑选东西的时候,一阵的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89 魔渊

近百道身影涌入了地底大厅,无一例外都是和噬心蛊融合之后的丑陋模样。

其中有十五人的体形尤其强壮,看样子应该是黑莲会的护法。

被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几人都有种被抓贼抓脏的感觉。

无名捂住额头,忍不住抱怨道“我就说抓紧时间收拾嘛,你们非得在这找逛街的心情。一点劫富济贫的职业素养都没有。”

荆钗手里拿了个小小的口袋,里面装着权杖和宝珠,还有一些亮晶晶的漂亮首饰。交到初心的手中后,身形模糊了一下,然后又把口袋接了回去。

冲进来的怪物先是中了定身术一样出现了瞬间的停顿,随后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稀里哗啦”倒下了一片。缓缓变回了人形,无一例外的在眉心处多出了一个血洞。

无名眼角抽了抽,忍不住感慨道“每次见荆姑娘出手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呀。”

绿萝点头认同道“幸好她是咱们这边的。”

初心轻咳了一声,顿时觉得倍儿有面子。高声道“那个……大家都别愣着了,赶快收拾好东西走人。”边说边把刺剑收回到身后的甲胄里。

这一幕落到几位姑娘的眼中,看上去像是把刺剑插进了屁股里一样。

无名强忍着笑,一脸的无辜神情。

绮卉的纳物法器快要装满了,没再动手去收东西,疑惑道“这些家伙怎么全都变身了?”

绿萝指了指教皇的尸体道“只有那家伙死了之后没变回人形,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死有关系。”

初心没浪费时间,身形在架子间腾挪辗转个不停,边挑东西边往身后塞。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猥琐,偏偏他自己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到了最后,无名把大家挑剩的东西一锅端掉,全都丢进了芥子空间。

让几人没想到的是,因为这次出手,整个平洲的噬心蛊都进入了失控的状态,各地区纷纷出现了恐怖的怪物。各大城池出动了大量的帝释和守卫部队才逐渐将其镇压消灭。

回到客栈后,无名先用了半天的时间提炼毒龙金。

结果拳头大的龙头铁和木头一样的断头藤,最后只炼出了黄豆粒大小的分量。勉强给荆钗的双刺和初心的刺剑镀了一层。

一切准备妥当后,终于向千佛窟进发了。

千佛窟其实不是寺院的名字,而是一条延绵数百里的山脉。严格来说,开城就位于千佛窟的山脚下。

山脉中常常能够看到形态各异的佛陀塑像,都是依照奇峰怪石略加雕琢而成的大师之作。

千佛窟也是由此而得名。

不过如今大多数佛像已经崩毁。曾经繁盛无比的庙宇楼阁也都掩盖在了野草枯枝之下。改称为千魔窟的佛门圣地不再是说这一整条山脉,而是特指五百年前从山体中崩碎出的一道深不见底的魔渊。

春禅虽是名义上的千佛窟传人,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心中充满了憧憬和神往。

绿萝轻声问道“无名,到这儿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无名耸了耸肩道“走到近处去看看热闹,然后兑现承诺,打道回府。”

绮卉疑惑道“到底是什么承诺?”

无名瞅了眼春禅,笑道“把十卷经书带给千佛窟的后人。经书就在我这,后人也在咱们身边,到了地方就算是交差了。”

春禅茫然道“无施主的意思是要把佛经交给我?”

无名和初心对望了一眼,笑道“你可以自己留着,也可以宣扬出去或者送给别人,自己看着办就好了。我觉得搞个小千佛窟也挺不错的。”

春禅迟疑到“那可是佛祖的传法手札,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啊?”

初心拍了拍春禅的肩头道“给你就好好收着,那些佛经放我们这才是暴殄天物呢。”

一路无话,几人逐渐向魔渊的位置靠拢。

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大家站在到那道传说中的魔渊前时,还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一条山脉像是被人从中拦腰斩断了一般,突兀的就断成了两半。一间恢宏的古寺也从中一分为二,分别位于了魔渊的两端,相隔数十里遥遥相望。

从魔渊中升起一层紫色的瘴气,凝聚在一个固定的高度上,风吹不散。能听到下面传来的阵阵怪响,也不知是传说中恶魔的吼叫还是风吹在怪石上的声音。

更出人意料的是几人居然在这个被称为魔渊的恐怖地方看到数千道人影往来。附近搭有许多小茅草屋,以供临时休息。

这些人中大多是和尚和破戒僧,专为辩法而来。双方虽然不至于动手打架,却也难免吵得面红耳赤。不时会有人高声厉喝,又从魔渊中传出一声声回响。把这个神圣而诡异的地方搞的像个养鸡场一样喧闹不堪。

除了辩法的僧人之外,还有前来围观听法的居士以及拖家带口跑来游玩的普通百姓。不少胆大的孩子往魔渊下面丢石头,更有甚者还站在石台之上往下撒尿。

一些抓准商机的小摊贩也在这支起了摊子,小吃零食一应俱全。

总之,这地方和大家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无名愣怔了半天,喃喃道“这下面如果真住着恶魔的话……它们应该过的挺憋屈吧?”

绮奔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

春禅突然轻咦了一声,从他手中的那卷佛经中射出一道极细的金光,

映照在了一堵光秃秃的石壁之上。

初心笑道“看着眼熟不?”

无名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和几人向那堵石壁靠近。

果然,他们才刚刚走近石壁,表面凹凸不平的石壁就发出了一阵震动。“哗啦啦”震掉了一层外壳,露出下面光滑如镜的一层。

一名须眉皆白的老僧影像出现在石壁之上,对着几人遥遥作了一揖,行的是修士礼节。随后开口道“几个施主不远数十万里而来,果然是重诺之人。”

无名似笑非笑道“既然你会出现在这,不是早就算到我们会来了吗?还是别来这些虚的了,说重点吧。”

面容慈祥的老僧人半点不觉得尴尬,目光放到春禅的身上。赞了一声道“没想到施主不但带回了我千佛窟的珍贵典籍,还带来了一名资质如此出众的后辈。真是天佑我千佛窟呀!”

无名摊了摊手道“东西我带来了,你要是认同了这个小辈的身份。那我就把佛经都交给他了哈。”

老僧人面露赞许之色,对春禅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春禅恭敬的行了一礼道“贫僧法号春禅。”

老僧人点头笑道“不错,枯竹那小家伙到底是走出了自己的佛道。带出来的弟子也很出色。”

春禅微微一怔,忙道“前辈认识我师父?”

老僧人笑着点头道“自然是认得,他是我徒儿嘛。”

几人大感意外,无名和初心也连忙收起了轻慢之心。

老僧人的目光随即转移到无名身上,笑道“施主一路辛苦了,虽然有些事情多年前就有所定数,可人力推算难免会有所偏差。老衲就没能算出你们会带着我的徒孙来此。”

无名不置可否,把十卷佛经一股脑取了出来。放到春禅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抬头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嘱托没有?”

老僧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小施主可有意愿下这魔渊探上一探?”

无名没急着答复,而是挑起了一根眉毛问道“有什么好处吗?”

老僧人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如实相告道“老衲也算不出来,只是给施主一个选择而已。这魔渊之下有施主的一场劫难,却也同样是一桩机缘。取与不取,要看你自己的意愿了。若是不愿,请你将千佛窟的禅杖留下。那是加固封印的信物,待春禅再长大一些由他去下面完成封印的修缮。”

无名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了那根金色的禅杖,正要递给春禅,突然又收了回来。对着石壁问道“这里的封印还能撑多久?”

老僧人面色如常道“即便有贫僧在此坐镇,也不会超过三年。”

无名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那如果我下去的话,能有多少胜算?”

老僧人摇头道“或许是五五之数吧。”

无名叹了口气,收起了禅杖。无奈道“春禅就算再过个两三年也还是个半大小子。让他对付下面的恶魔和送死没什么两样,还是我下去一趟吧。”

绮卉点头道“咱们现在也不差,而且听说这下面的恶魔没有太厉害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僧人摇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老衲却早已有所算计。若是这位小施主自己下到魔渊的话,生死还在五五之间。可其他人下去……这恐怕是场单人之行。”

这下子大伙都有些为难起来,大老远赶过来,谁都不愿让无名一个人去冒险。

无名略一思量,咧嘴笑道“那先不急,反正都到这了。我先研究一下这些恶魔的特性,有备无患嘛。把五成胜算变成十成不就得了吗?”

说完,无名对石壁拱手道“大师的一缕残魂仍然坚守此地,不让恶魔为祸世间。胸怀气度都让晚辈由衷的敬佩。不用再维持影像了,我自会下去修缮封印的。”

“轰隆”一声。

石壁旁降下一道低矮的石门,从里面走出一名微微驼背的干瘦僧人,手拄着黄木拐棍。轻咳道“谁说老衲死了的?”

此时石壁上已经没了人影,倒是走出来的老僧人龇起了不剩几颗牙的嘴笑道“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

“啊?”几人都瞪大了眼珠。

这老和尚和石壁上的形像差得也太大了点吧?一副尖嘴猴腮的小人嘴脸,看谁都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要不是打扮和年纪相差太多,他们还以为这是枯竹的那位师兄呢。

无名试探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一位破戒僧,自称是枯竹师傅的师兄。长相与前辈有几分相象。”

老僧人撇了撇嘴道“那是我儿子,不像我难道还像你吗?”

初心抻头往老僧人出来的那个石室里看了眼,小声嘀咕道“不是吧?不光样子差了那么多,连说话的风格都变了。”

老僧人耳朵抖了抖,冷笑道“老衲的耳朵还不背,都听到了。虽然影像和本人长的有那么一点点区别,不过确实是我的样子没错。只是为了增加信服力,稍稍作了点调整而己。”

初心干脆改成了传音道“除了光头之外还有哪像了?这调整的也太过火了吧?”

无名轻咳了一声,语气恭敬道“大师,不知该如何称呼呀?”

老僧人一本正常的还礼道“老衲法号俊朗。”

“噗嗤”

绮卉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笑出声来。绿萝也把脸微微侧了过去,一张娇脸憋得通红。

初心笑问

道“大师呀,看你性情这么直爽,是破戒僧吧?”

俊朗听闻此言,顿时一改风轻云淡的模样,吹胡子瞪眼道“什么破不破戒僧的?佛门只有一个,诸子皆是佛门弟子。哪来那么重的分别心?还修个屁的佛?”

“俊……朗大师,您既然是千佛窟的老前辈。可知道魔渊下面的情形?”老僧人的法号无名实在有点叫不出口。对着这张脸喊俊朗,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别扭。

俊朗摇头道“这个魔渊是后来裂开的,以前千佛窟的地下只是一个小小的藏经地宫而已。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下面被瘴气掩盖,又有恶魔驻守,就更没人知道下面的情况了。”

无名疑问道“这么多年都没人下去过?”

俊朗目光望向魔渊,咧嘴道“有哇,这些年下去的僧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不过没几个能回来的,估计都喂了恶魔了。不说别的,光是厚达百丈的瘴气就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绮卉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还有人回来过吗?”

俊朗点头道“瘴气之下有一道光壁,能阻挡恶魔跑出来害人,但不会阻挡人类进去。那几位高僧的目的只是为了加固光壁,并不会贸然深入。”

无名道“既然如此,俊朗大师怎么又说不清楚下面的情况呢?”

俊朗叹了口气道“当年那场变故发生的时候,下面突然跑出了几只恶魔。僧人们都没见过那种东西,一时间死伤无数。后来由休战的双方各出了十数位高僧合力布下了那道光壁。原本相约每隔百年就派人去加固一次的,可是后来不知哪里出了纰漏,竟生出了一层瘴气,起先只有薄薄的一层,积累至今才有这般惊人的厚度。时至今日,已经两百多年没人下去加固光壁了。如今下面是个什么光景,贫僧不敢妄言。”

初心冷哼了一声,对无名道“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去送死吗?反正现在已经兑现了承诺,把禅杖给他,咱们走!”

无名想了想,突然开口问道“在下曾经听到过一段谶语,不知能否请俊朗大师帮我解一下。”

俊朗的腰杆微微直了几分,淡然道“施主说来听听。”

无名回忆着黄皮子坟中听来的那段话,一字一顿道“平洲千佛窟,天残镇地宫。一体生双魂,魔笑佛在哭。”

俊朗来来回回走了两步,猛地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是说千佛窟裂开的这道魔渊像天地残缺了一样。人们心中有佛性也有魔性,结果魔性胜利了……唉呀?好像这么解释有点说不通啊。”

俊朗挠了挠头,摆出了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又来来回回晃悠了起来。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看来是高估这位大师的水平了。

见其他人也都摆出了沉思状,无名摇头道“算了,我心里大体有点猜测。现在不急着下去,先研究一下恶魔再说,有备无患嘛。”说完,丢出了数个蒲团,就这么席地而坐。掏出了从黑莲会收刮来的研究手札一点点翻阅起来。

小山一样的手札笔记堆了一地,绮卉几个也都安安静静地翻阅了起来。

春禅则听取了俊朗老和尚的吩咐,带着佛经走到魔渊附近开始大声的诵读起来。

那里的辩法僧人最多,人声嘈杂。可是渐渐的,开始有僧人把注意力放到了春禅的身上。再之后又开始震惊于春禅所诵读的内容上:

“佛说:远离觉所觉,若有若无有。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又说:缘起既灭,缘生已空……”

不知不觉之中,辩法之人开始向这边汇聚而来。盘膝坐在春禅的身前静静聆听,不时会有人突然昏厥过去,醒来后泪流满面,低声抽泣。

渐渐的,这方天地只剩下了春禅一个人的声音。略显稚嫩的嗓音在魔渊中传出道道回响,如同敲击在众人心头的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从天明读到天黑,又从天黑读到天明。无论是春禅还是坐着的数千名僧人都没人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听得如痴如醉,如同在品一杯舍不得下咽的绝世好茶一般。

初心歪着身子,把恶魔手札随手一丢,使劲抻了个懒腰。遥遥望向春禅道“这小家伙,不吃不喝的都三天了,怎么还这么有劲头?哪来那么多口水?”

无名揉了揉眼睛,然后摸出一颗神军丹吞下。轻声道“佛家的一些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不过那小子好像正处于某种顿悟的状态。别看他一直在读经,其实一个字都没往脑子里进。”

说完,无名站起身来。用力扭了扭身子,然后丢出一瓶行军丹给初心。传音道“所有红烧牛肉味的都在这了,省着点吃。我要是在下面挂了,这就是世界上最后一瓶了。”说完,又弹了一颗上品灵石到初心手里。继续道“这个留给弟妹用,免得你老说我抠门。”

初心一阵错愕,看了眼正在打坐恢复精神的绮卉和绿萝。传音问道“你不跟他俩打声招呼?”

无名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摇头道“不了,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怪没劲的。”

初心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最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轻声道“活着回来!”

无名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在初心胸口捶了一拳。传音道“放心吧,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说完这话,无名遥遥向荆钗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向魔渊走去。

打坐的二女中,绮卉眼皮微微颤动,两行晶莹的泪水悄然流了下来。

90 弱小的恶魔

无名站在魔渊前,望着下方不断翻涌得墨绿色瘴气,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俊朗大和尚鬼魅一样出现在他的身后,开口叮嘱道“下去之后要注意安全。”

只是不等无名搭话,又跟出了后半句让人牙根发痒的话“你要是半路死了,禅杖可就找不回来了。”

无名扭头狠狠白了俊朗一眼,没好气道“要不大师跟我一起下去吧,等我不小心挂了你再把禅杖捡回来。”

俊朗正了正脸色,行礼道“老衲要为春禅护道,不能随意涉险。是专程恭送施主上路的,还请早去早回!”

“上路”两个字被老和尚咬的特别重,颇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老和尚,摇头嘀咕道“真是难为枯竹大师了。”

说完,翻身顺着崖壁爬了下去。

老和尚眼看着无名的身影缓缓消失在瘴气之中,喃喃道“阿弥陀佛,希望施主能够逢凶化吉。”

无名在瘴气中运起了敛息术,屏住呼吸,闭紧着毛孔徐徐向下爬去。

在这种瘴气中攀爬,感觉像是在一大坨滑腻腻的肥油里移动一样,而且瘴气还对眼睛和肌肤有着强烈的刺激性。

幸亏小时被清云子没日没夜的折磨,无名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对身周的环境了如指掌。

崖壁并不平整,有许多凸起的怪石,不缺落手点。偶而会遇到一两具不知死掉多不年的僧人遗骸,卡在某块石头上。

自魔渊下方吹起的罡风又硬又冷,像刀子一样,鼓动着瘴气不断地翻涌。不时有缥缈的声音从瘴气里传出来,蛊惑无名松手跳下去。

无名对于这些干扰无动于衷,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一点点向下攀爬。

一直下到七十丈的时候,瘴气才开始逐渐变淡,罡风也在不断减弱,不过从下而上的阴冷寒气却越发的明显了。

再次向下五十多丈,无名终于接触到了地面。

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直上直下的崖壁了,而是一个斜着向下的巨大陡坡。一道厚达两丈的金色光壁横亘在通道中间,像是卡在路上的一个巨大锅盖。

想必,这就是俊朗老和尚所说的那个数百年前布下的封印了,不过看这厚实程度,估计就算再过个几百年也没什么事儿。

无名略微犹豫了一下,放弃了转身回去的想法。

这里的危险是明摆着的,那机缘又是什么?既然都走到这步了,难道不下去瞧瞧藏着什么秘密吗?

无名对那几句佛门谶语很在意。‘天残镇地宫’和‘一体生双魂’这两句话明显是针对他说的,难道这下面真能找到解决办法?

无名伸手摸了摸光壁,从中能感觉到一丝细微的阻力。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步迈出,整个身子陷入其中,从光壁的另外一端一穿而过。

光壁后面就潜藏着大量的恶魔了。无名没敢贸然前行,开始极为谨慎地观察四周环境。

正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微弱的脚步声。

无名“唰”地抽出了斩铁,凝神望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靠了过来。借助封印的金光,居然是绮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来。

无名快走几步上前去搀扶,只是才刚碰到绮卉的手。就听她尖叫了一声,摸出一柄大锤当头砸了下来。

侧身躲开了绮卉的匆忙一击,无名连忙出声道“师姐,是我。”

绮卉这才慌张道“师弟?我看不见了。”

无名注意到,此时绮卉的双眼一片赤红,眼泪正在一个劲地往下淌,显然是被瘴气所伤。轻声安慰道“别急,我先帮你处理一下。”

边说边取出清水,手脚麻利地调入了解毒散和数种缓解疼痛的药粉。

感觉到无名就在身边,绮卉渐渐平静了下来。

哪怕闭着眼,嘴角还是自然而然的扬了起来。

调好药水后,无名坐在地上,让绮卉仰躺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帮她清洗眼睛。

绮卉一改平日大大咧咧的性格,一动不动的躺着,显得十分乖巧听话。

清洗过之后,无名没让她动弹。又将一块白布淋湿,敷到她的眼睛上。语气颇为责备道“不是不让你下来吗?怎么不听话呢?”

绮卉没接话,反倒是笑吟吟道“师弟,咱俩还从没这么亲密的相处过吧?”

无名挠了挠头,低声道“在血山的时候我背着你爬过圣峰,不过那时候你晕过去了。”

提到这个话题,两人都想到了肌肤之亲的画面,一时都有些尴尬。绮卉虽然挡着眼睛,一张俏脸也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开始变得旖旎起来。

看着她的娇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无名只觉一股热气在小腹越烧越旺。连忙默念冰心诀,一动也不敢动。

绮卉却突然开口问道“师弟,你觉得我和绿姐姐谁更漂亮?”

无名微微松了口气,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一点道“都很漂亮啊,你像山颠怒放的玫瑰,她像溪边静静绽放的百荷。是两种不同的美呢。”

绮卉抿起了嘴,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呢,原来也会说这种话呀。”

无名干笑了两声,大煞风景道“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觉得挺好,就记下了。”

绮卉“咯咯”笑出声来,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不你娶了我们俩吧!便宜你这大色狼了。”

无名没想到绮卉说话居然这么直白

大胆,一下子怔住了。

绮卉察觉到了无名的迟疑,嘟起小嘴,有些不高兴道“怎么?还委屈你了?”

无名连忙着“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等我变成了真正的我,再跟你们提这事。”

绮卉微微侧头,撅着嘴,不满道“听不懂,什么意思?”

只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让男人浮想联翩了。

无名屏气凝神,眼神游离在不远处的阴影中。轻声道“我的识海里还有着另外一重人格。当他占据我的身体时,就会变的残忍嗜杀,六亲不认。我很怕哪天一觉醒来,身边的人都遭了毒手,而凶手就是我自己。”

绮卉惊呼道“你那天说的一体生双魂,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无名把她的头按回到大腿上躺好,然后把滑落的白巾小心地敷上。自嘲道“在我三岁的时候,另外的那重人格就苏醒过一次,虐杀了当时造反的左丞,一直是我和无风的恶梦。后来随着蛮族战争的到来,那重人格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很怕哪天睡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永远变成了另外一个我。所以这魔渊就算再危险,只要有希望,我都要下来探一探。”

绮卉紧紧握住无名的手,语气坚定道“我陪你一起!你这家伙以后要是再看到漂亮姑娘,可不能见一个喜欢一个啊。否则我就把你变成太监,绿姐姐求情都不行。”

无名把绮卉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带着命令的口吻道“等眼睛恢复过来,我送你上去。要是磕了碰了变成丑八怪,我可真要始乱终弃了啊。”

绮卉执拗道“不行,这次我不能听你的。我得把你看住了,自从来到这里我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无名伸手捏了捏绮卉的鼻子道“你一个精于数理推算的修士,还信这个?那都是骗老百姓的。”

绮卉又来了蛮横劲,冷哼了一声道“我不管,反正我得看住你。别被哪个妖精把魂给勾了去。”

无名更正道“是恶魔,不是妖精。”

绮卉嘴角翘起,反问道“有区别吗?”

无名有些头疼,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了算。”

正在此时,黑暗中出现了两点红光,眨了眨。向两人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

无名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故意望向别处。蜂尾飞剑悄然出鞘,只等那只靠近的恶魔露头就发起雷霆一击。

然而,那只恶魔居然先发现了隐形的蜂尾。“喵”地叫了一声,从阴影中露出了肉嘟嘟的身形。

无名望着双眼赤红的胖妞,一拍额头哀叹道“唉,咋就没一个省心的呢?”

还好先前调出来的药水还剩下一点,全都给胖妞用上了。

这趟魔渊下的……还什么事都没做呢,在封印光壁就耽搁了大半天的时间。

原本无名还打算一路潜行到最深处呢,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

直到一人一猫的眼睛完全恢复后,两人才重新动身,缓缓向魔渊深处探索而去。

封印后面的温度很低,像个冰窖一样。

依照手札上的记录,恶魔应该很讨厌这种温度才对。

绮卉取出了一颗夜明珠照亮,柔和的光线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很难照到三丈以外的范围。但这对于无名而言,已经足够了。

地上不时能看到一两根零散的人骨头,应该是往年下来的僧人所遗留的。还能看到不少恶魔的尸骨,从骨骼大小能判断出是些体型相当于四五岁孩童的瘦弱恶魔。

胖妞蹦蹦跳跳的在两人身后跟着,突然扑住了什么东西。然后加快了脚步,两只前爪搭到了无名的腿上。

无名低头一看,胖妞正献宝一样叨着个老鼠大小的恶魔。

绮卉“咦”了一声,一脸的嫌弃道“快吐了,好恶心呀。”

无名捻着这只小恶魔的尾巴,倒提在手里。

看上去长得有点像蝙蝠,瘦骨嶙峋,一副随时都会咽气的样子。

小恶魔感受到了无名的气息,用出最后的力气蜷起身子去啃咬无名的手指。

被无名猛地一甩,“吧唧”一下摔地石壁上,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绮卉连忙往地上照了照,生怕不小心踩到这种东西。语气厌恶道“那鬼东西是恶魔?”

无名表情凝重的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我听说最弱的恶魔在成年后也相当于炼气期的修士,可是这种东西……有点弱的过分了。”

绮卉猜测道“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厉害的家伙都不愿上来?”

无名还是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点头道“或许吧。”

巨大的魔渊像是无底洞一样,无论怎么走都探不到头,地势一点变缓的迹象都没有。唯一能够确认变化的就是四周的温度正在缓缓地升高。

两人所遭遇到的恶魔也逐渐有了变化。

拿着破烂短剑的绿皮地灵,挥舞铁锤的魔怪还有在黑莲会总部见过的掘地魔。无一例外的身高不过三尺,皮包骨头。

别说是发动袭击,远远见到二人就尖叫着逃远了。

绮卉觉得好玩,娇笑道“这些恶魔怎么跟传闻的不一样呀?”

无名却是皱起了眉头道“老和尚说以前没人下来过,那传闻是从哪出来的?难道是黑莲会放出去吓唬人的?”

绮卉语气轻松道“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继续向下走了半天的路程,这里已经超出了魔渊外面的温度,有种三伏天走在烈日下的灼热感。

气氛有些

压抑。半天没有见到一只恶魔的影子了,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俩。

无名歪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绮卉,笑道“怕吗?”

绮卉使劲摇了摇头,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无名的手臂。

胖妞也跳到了无名的身上,两只前爪勾在他的肩头。像个毛茸茸的布口袋一样挂在他身后。

唯有蹲在无名另一个肩头的金豆,像个坐镇的将军一样,始终保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木然神情。

“么嘛!”

突然一道低沉地叫声传来,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拦在了两人面前。

无名望着拦路的恶魔,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不太肯定的道“这是……巨魔?”

绮卉也有点吃不准,瞪大了眼睛道“好像是吧?”

不怪两人认不出来,实在是这只巨魔长的太过清奇了点。

比之当初遇到的那只巨魔要小了无数倍,和无名的身高相仿,一看就是长年营养不良的模样。一张大脸深深凹陷了下去,两条手臂又细又长,支撑身体都有些吃力。长在脑袋两端的链锤也只有鸡蛋大小,与其说是武器,更像是一对搞笑的装饰品。

如果说当初他们碰到的那只巨魔体型像个大肉包子,那么眼前的这位就只剩下了一张干瘪的包子皮了。

无名眨了眨眼,问道“打劫呀?劫财还是劫色?”

巨魔显然没什么语言天赋,小眼珠在无名和绮卉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衡量双方的战力。最后眼睛一亮,一根手指点在胖妞的身上道“么嘛么嘛!”

无名点了点头道“这是打算收过路费呢。你先抱胖妞退到一边去,我来试试这家伙的深浅。”

绮卉亲眼见识过巨魔的厉害,接过胖妞后。叮嘱了一声“小心点。”

无名点子点头,披上了安乐椅甲胄,双手执斩铁刀。谨慎的盯着巨魔的一举一动道“大的打不过,小的应该问题不大吧?实在不行就快跑。到了冷的地方就不怕它了。”

巨魔显然没想到无名会从什么地方摸出这么多东西,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不过目光望向胖妞后,还是舔了舔嘴唇,目光又坚定起来。

“么么哈!”

巨魔高呼了一声,双臂撑地,身体荡了起来。

然后,无名和绮卉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疑似巨魔的怪物两尺两尺地向前挪动身子,中途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休息了一会。

无名看它移动得费劲,主动凑了过去,怪笑道“都这样了还出来劫道呢?”

巨魔听不懂无名在说什么,不过从他的语气能猜出没说什么好话。

不禁勃然大怒,头上的链锤“呼呼”的向无名砸去。

只听破空声的话,倒是有点威势。

无名微微后倾闪过,然后用斩铁轻轻拨了一下锤头。链锤的去势随之一变,“彭”地砸到了巨魔自己的脸上。

巨魔身体猛的一顿,直直的向后倒去。

无名扭头望向绮卉,疑惑道“这不是巨魔吧?是不是认错了?”

绮卉也有些吃不准,怔怔道“可能是它的远亲吧?”

巨魔使劲摇了摇头,双手往身后一撑,像个不倒翁一样弹了起来,用头向无名撞去。

无名伸出一只脚,用脚尖抵住巨魔的胸口道“砍个试试就知道了。”

说完,脚下用力。把巨魔给推了出去,紧接着手中斩铁自上而下划出一个半圆。“扑哧”一声,将巨魔从中间一分为二,切成了两半。

巨魔断开的血肉中开始伸出零星几根小肉芽,想要把身体恢复回去 。只是才抻出不远,就耗尽了生机,自燃了起来。

无名耸了耸肩道“看样子是别的什么品种,手札上说巨魔起码得杀三次才能死。”

绮卉“哦”了一声,走了过来,很自然的把胖妞挂到无名的肩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细若蚊蝇道“别大意,越往下走我的心悸感就越浓。”

无名的心思完全没放在恶魔身上,只感觉从手臂传来的坚硬触感,心中一个劲地懊恼。“早知道就把甲胄的前胸做软一点了。”

继续走了两柱香的功夫,岩壁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绿芒,像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一样。适应了黑暗之后,就算不借助夜明珠也能看清两丈内的环境。

温度也更高了,无名额头渗出了汗水,胖妞也的呼吸也变重了几分。反倒是绮卉,因为甲胄中刻有控温阵纹的关系,仍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

无名突然悄无声息的站住了脚步,对绮卉示意了一下。

绮卉凝目望去,发现十多丈之外居然有十几只地灵正在像模像样地排兵布阵。

地灵身高三尺,通体深绿色的皮肤。头上戴着滑稽的牛角头盔,是恶魔中的最著名的胆小鬼。

地灵分成了两队,每队有七八只。

然后随着一声尖叫,冲杀到了一起。

因为没什么区分敌我的标识,双方很快就打乱了套。最后不知是哪个倒霉蛋惨叫了一声,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

见到有地灵死了,一帮斗得正欢的地灵纷纷尖叫着丢掉武器,转身就逃。

过了半晌之后,又一只只鬼头鬼脑地跑了回来。捡起武器,重新变的得意洋洋起来。然后把那只死掉的地灵切成了十几块,分着吃掉了。

吃过之后,一个个地灵慵懒地躺在地上开始打盹发呆。

无名和绮卉对望了一眼,绮卉翘起嘴角嫣然一笑道“这次我来,你别插手。”

91 天启的谋划

随着绮卉走近,一帮小地灵纷纷警惕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摸武器。

只是绮卉才刚亮出那对短柄战锤,一群小地灵就“嗷嗷”尖叫着撒腿跑没影了。

绮卉转过身,对无名耸了耸肩,露出了个无奈的俏皮表情。

然而两人才继续走出没多远,逃走的小地灵又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队伍壮大了两倍,中间拱卫着一个体型相对壮实一点的大地灵。

这个地灵明显是个头目,脸上的样子凶悍不少,个头也要比其它小地灵高出了半尺。身上像模像样地披了一件破烂皮甲,竖起的大耳朵上带了一对耳环。

身侧侍奉着两名雌性地灵,仅用毛皮简单地遮挡住了下身,裸露在胸前的风光一览无遗。

无名的眼珠子一下子瞪的滚圆,怪叫道“我去,这货艳福不浅啊!”

绮卉怒道“不准看!”

无名哭笑不得道“师姐,隔着物种呢!这你都吃醋?我就算要看也……咳咳,我是那种没有廉耻之心的人吗?”

绮卉冷哼了一声,半点都不留情面道“谁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有什么龌龊癖好。”

无名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先不说男人癖好的问题,师姐的这张嘴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地灵头目见两人居然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斗起了嘴,顿时有种被无视的感觉。怒喝了一声,从身侧小地灵的手中接过狼牙棒,高举过头顶,摇晃着冲了上来。

“嘭”

狼牙棒架在了一柄战锤上,一股反震之力让地灵头目拿捏不住,脱手飞了出去。不等他叫嚷着逃跑,另外一柄战锤横扫而来,直奔它的头颅。

地灵头目“哧溜”一声,身体猛地缩小了一倍,变成了个只有两尺高的精瘦小绿人。愣是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帽子和皮甲“哗啦啦”掉了一地。

绮卉“唉呀”惊呼了一声,连忙把脸别到了一旁,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

无名眼看着一哄而散的地灵跑远,没有半点去追的意思。摸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笑道“没想到呀,这些小东西个头不大,本钱倒挺雄厚嘛。”

绮卉一跺脚,怒道“你就这么放他们跑了?”

无名笑吟吟道“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帮小家伙还能把咱俩给怎么着了不成?”

绮卉嘟着嘴,冷哼道“看到那不要脸的东西就来气!”说完,收起锤子,重新挽上了无名的手臂。

现在这个动作是越来越自然了。

两人一路向下走,遇到的恶魔越来越多。无一例外都是些弱小的种族,连之前那种骨瘦如柴的巨魔都没再碰上。

只是越往下走,岩壁上的光亮就越明显,竟是出现了像碎裂琉璃一样的裂纹。高温就是从这些裂纹中传递出来的。

往往实力相对强一些的恶魔会为了占据裂纹密集一些的位置而发生纷争。甚至会因此而忽视掉无名二人的存在。

当然,这些相对较强的恶魔在无名和绮卉的眼里,仍然和站在成年人面前的稚童一样柔弱。

直到这些恶魔达到了一定密集程度后,无名终于通过望气术从中发现了一点端倪。

这些瘦弱的小恶魔身上,会不时渗出点滴能量向魔渊深处飘去。

渗出的能量非常少,就像是水壶下面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细小裂缝,老半天才会流出一滴水来。

可是在这魔渊中,无数小恶魔经过数百年的抽取积蓄,所产生的能量将是何等的可怕?

这些事情无名并没对绮卉说,可揽在他手臂上的手却在不知不觉中又紧了几分。

绮卉轻声道“师弟,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更明显了,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等着咱俩。”

无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要不师姐留在这等我吧,有这么多小家伙作伴,不怕你会无聊。胖妞也留下陪你,我很快就回来。”

绮卉扯了扯无名的胳膊,不悦道“一起走过了这么远的路,你觉得我像怕事的人吗?”

无名转过身,面对着绮卉。深深地凝望着她眼睛,然后轻轻把额头抵在了一起。柔声道“可是我怕呀!”

绮卉身体微微一颤,片刻后已是泪流满面。咬着嘴唇道“你这坏人,从来不肯跟我好好说话。这算是对我表白吗?”

无名轻轻拍了拍绮卉的后背,抚去她的眼泪,认真道“师姐想听什么样的表白?我回头好好琢磨琢磨。”

绮卉在无名胸口轻轻砸了一拳,娇羞道“讨厌,那我更要跟紧你了。你得时时刻刻护好我才行。”

无名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要不……咱们再走一段?”

绮卉深深埋着头,看不到脸上的神色。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

再往下走,岩壁上的裂纹开始出现了细微的缝隙。灼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像置身于一个大火炉里。幸好无名的身上带着至阴珠,注入灵气后能散发出一圈柔和的寒气,将两人护在其中。

这里虽然温度极热,却也同样美得让人窒息。四周流淌着一层橘红色的流萤光彩,如梦似幻。

能看到一个个小恶魔顺着裂开的缝隙爬进魔渊之中。小的还不到花生米大小,最大也不超过拳头,落地后蹒跚着向高处跑去。

无名愕然道“难怪这里的恶魔相互厮杀还死不绝,原来都是从这来的。难道另外一侧就是异界?”

绮卉脸色绯红,没有去看那些东西,只是偷偷打量着无名的侧脸。

想起第一次见面的

时候,还有点讨厌这个家伙呢。那时他只是个小小的道童,却跟掌教和长老的关系都很亲近……

陷入回忆的绮卉很快被无名的声音扯回了思绪。“咦?这里是人为开凿的空间。”

此时两人终于来到了魔渊的底部。

这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占地足有十几里大小,上方也有近百丈的高度。绘制有一个不同于九字真言的未知字符,散发着暗淡的光晕。

无名伸手感应了一下,然后收起了至阴珠道“是上古修士的手笔?这里倒是没那么热。”

绮卉拉了拉无名道“这的裂缝也比别处大。”

无名点了点头,眼中的青芒和金芒不断交替闪烁。最后深吸了口气道,那些恶魔身上飘逸的能量都集中在了这了。正常来讲应该汇聚到阵法里,不过半途被牵引到了别的地方。

绮卉疑惑道“半途被牵引?是有人干扰了阵法运行?”

无名伸手指向一个地方,语气凝重道“都汇聚在了那里!”

绮卉视线没那么好,可是当她远远看向无名所指的地方之后,瞳孔也跟着一凝。

广场中央竖着摆放了十多枚如同琥珀一样的巨蛋。透过蛋壳能够看到里面沉睡着的一个个恶魔。不是之前两人碰到的那种瘦弱小种族,而是真正的恶魔。

狰狞、恐怕,气势惊人。

在这些巨蛋的中间,有一枚相对小些的蛋。只有一人多高,蛋壳是淡紫色的。却有八成的能量都被它自己所吸收。

无名身体猛的一颤,惊呼出声道“我知道了!”

绮卉疑惑道“知道什么了?”

无名目光遥遥盯在那些蛋上,神色不安道“界域壁垒的缝隙只能让它们从异界输送过来最弱小的恶魔,大恶魔是不可能过来的。所以,它们就把这些蛋运了过来。又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把维护阵法的能量导到了这些蛋上。那些小恶魔全都是送到这边来的饵料,是用来喂养这些蛋的。也就是说无论是外面的瘴气还是魔渊的传说,真正的目的都是在保护这些蛋。”

绮卉疑惑道“把这些蛋孵化出来好帮恶魔在这边搞破坏吗?”

无名摇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咱们不久前才接触到了夺舍之术。别忘了,那头叫天启的恶魔可是一只梦魇。说到夺舍的话,恐怕比任何一个修士都在行。这些缝隙对单纯的神魂好像没什么限制。”

绮卉惊道“这些蛋是给他自己准备的?难道他要亲自跑过来?那也用不到这么多呀。”

无名长出了口气,苦笑道“总要带些跑腿的属下吧?”

绮卉沉默了片刻,问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无名撇嘴道“还能怎么办?别说咱们把那只梦魇得罪死了。就算没什么恩怨也不能放任不管呀。当然是砸了蛋闪人啦!你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稍微修复一下阵法。我去干活。”

说完这话,无名毫不犹豫的向远处那堆蛋冲了过去,边跑边取出了重锤千钧。

然而,就在无名相距那些恶魔巨蛋不足百丈的时候,突然一道白色的剑芒像滔滔大浪一样奔涌而至,铺天盖地的向无名席卷而来。

无名连忙向后飞退了回去。

剑芒的主人并未追击,见无名退了出去,就站回了原位。

出手的是一尊高达三丈的镇魔力士,光手中的岩石长剑就有两丈长,竖在地上像城墙一样。

这样的力士,广场上共有八具,分别镇守在了八个方位上。

无名之前还以为只是几尊装饰用的塑像呢。

无名遥遥眺望才发现,原来那堆蛋就堂而皇之地摆放在阵法的核心区域。这几尊守护阵法的巨大傀儡,刚好成了恶魔的保姆。

无名再次试探着靠近,一见到镇魔力士动弹,就马上回撤。几经尝试后才终于确认,这些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刚好在自身以外的十五丈远,多出一寸都不会引起它们的攻击。

可这十五丈远的距离就彻底难住了无名。哪怕是蜂尾隐形之后都逃不过镇魔力士的探查,被一剑给抽飞了出去。

无名顿时愁眉苦脸起来,坐在边缘位置冥思苦想对策。

什么都逃不过镇魔力士的探查,那恶魔是怎么把蛋送进去的?

肯定有什么东西东西能瞒过它们吧?

抬头细看,隐隐觉得这些镇魔力士的形像和修罗堂的和尚有些像。

无名眼前一亮,一拍脑袋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然需要后辈来修葺阵法,那肯定是留了什么余地的!俊朗老和尚不就提到过禅杖的事嘛?”

说完,无名取出了存于芥子空间的禅杖,伸向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试探了一下。

果然镇魔力士没什么反应。

无名长出了一口气,嘿嘿笑道“还真是如此呀!”

然而,当他拎着禅杖迈步走进警戒范围时。镇魔力士依然是一剑劈了下来,吓的他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气得无名在警戒边缘处,跳着脚破口大骂“一帮没用的东西,恶魔管不住,反倒给它们当狗腿子。非得逼着老子当了和尚才肯放我过去吗?”

骂到这里,无名又是灵光一现。

芥子空间里不是还有件袈裟吗?

像模像样的披上了袈裟,再拿着禅杖。无名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对这一头秀发痛下杀手,后来还是决定先硬着头皮闯一下试试。

这次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镇魔力士的判定标准不在发型上。对无名的靠近没了半点反应。

无名一身

装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凑上前恶狠狠的瞪了镇魔力士一眼。祭出蜂尾,在大剑上刻下了“布阵之人是个白痴”一行大字。

只可惜,无名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自己的大作,掉落的细碎石末就纷纷飞了回去,又将刻字的地方修复如初了。

无名愤懑的朝镇魔力士吐了口口水,扛起了千钧朝一堆蛋缓步走去。

越是靠近,从这些蛋中感受到的威压就越强。

无名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扭头一看居然是绮卉抱着胖妞远远的跑了过来,大惊失色地喊道“别过来,小心那些石头人!”

然而绮卉只是对镇魔力士打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印,然后就坦然跨入了警戒范围之中。

镇魔力士纹丝不动,对绮卉的进入没有半点反应。

绮卉看到无名梳着道家发髻,披着袈裟,一手拿着禅杖一手扛着千钧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问道“师弟,你怎么这么个打扮?”

无名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问道“你过来的时候那石头人咋没攻击你呢?”

绮卉长长地“欧”了一声,掩嘴笑道“那几尊力士和阵法是一体的,我在调整阵法的时候顺便查探了一下控制方法。”

无名使劲绷着腮帮子,口不对心的赞道“不愧是数术天才,厉害!”

绮卉笑容恬淡,偏了偏头道“先做正事吧!”

无名点了点头,走到一枚高达两丈的巨蛋前。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胳膊,“轰隆”一下砸了上去。

结果蛋壳上连个凹痕都没能留下,反倒把他自己震得接连退了好几步。

“嘿,这玩意够硬的唉。”无名还不信那个邪了。

把禅杖交到绮卉手中,朝双手啐了两口唾沫。注入灵力后,将千钧上的三道阵纹全部点亮。

然后无名以一个极慢的速度在身侧由下而上画出一个大圆,紧接着又是画出一个圆,一圈接着一圈,速度越来越快。一番蓄力后,在四周带起了一道道小龙卷风。

最后,无名怒喝一声,轰然砸在了蛋上。

这一招名为开山。

因为发动速度太慢,所以从来没在对敌的时候拿出来用过。但是其威力却是千钧五式中最刚猛的一式。

“轰隆”

巨蛋应声而起,被无名给硬生生砸飞了出去。

在空中旋转着抛飞出了二十多丈远。进入了一名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被一剑劈了回来。飞进了对面一名镇魔力士的警戒范围后又中一剑,然后才打着旋滚出了老远。

一声声巨响回荡在广场之中,久久不息。

让无名和绮卉感到咋舌的是,这枚接连遭受重击的巨蛋除了表面有些许凹陷之外,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广场这边闹出的动静似乎引起了异界的注意。

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出现在了穹顶,几乎占满了整个广场上空。透过布满裂痕的界壁看去,像是用一块碎坏的镜子照出的身影一般。

无名和绮卉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恶魔的身份。

黑莲会到处都能看到他的塑像。

梦魇天启!

一道如同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无名的耳畔响了起来“我记得你,小家伙。你搞坏了我的玩具,还拘押了我一道神魂,现在居然又跑到这里来捣乱。说实话,我很欣赏你的顽皮。”

无名似笑非笑道“我倍感荣幸。不过可惜,你的顽皮我欣赏不来。”

天启的肩头一耸一耸的抖动,似乎在发出一阵无声的大笑。随即那种声音再次响起道“做我的手下怎么样?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财富,女人,权势,长生,随你挑。”

无名认真考虑了一下,问道“你要是骗我怎么办?我听说恶魔都是些喜欢胡说八道的骗子。”

天启伸出一根锋利的手指在面前摇了摇,咧嘴道“我可以先满足你一个愿望,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

无名开心的笑道“好呀,我现在最想让你去死。要不你死一个给我看看吧。等你咽气了,说不准我会觉得你是个言而有信的恶魔。”

天启静默了一会,突然出声道“你在试图激怒我。但这没用,我观察过无数人的思想。你这点把戏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无名笑道“但是对我有用呀,你谋划了数百年的黑莲会毁在了我的手里,你的一道神魂偷鸡不成被关进了我的识海里,我现在又可能把你的千年谋划彻底毁掉。刚刚对你说那些话,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能不能把我怎么样而已。显然你除了忽悠人之外干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坏事。”

绮卉突然怒声道“师弟,别跟它废话。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这个恶魔想要悄悄侵入我的识海。”

天启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味道,轻声道“这些蛋是为我部下准备的,而且以你的实力也绝对破坏不了。等我的部下过去,瞬间就能像捏臭虫一样捏死你。何必和我过不去呢?”

不过无名和绮卉的神魂无比坚韧,天启的声音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无名脸上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实际上一直在偷偷观察脚下阵法。

在那枚紫蛋的边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应该就是插禅杖的地方。

看到这个小洞,无名嘴角微微上扬,突然仰头做出了一个鬼脸。

收到传音的绮卉将禅杖抛了过去,随后无名三步并成了两步,把禅杖对准圆孔插了下去。笑道“如果这些裂纹修复了呢?你的部下还能过来吗?”

93 活下去

无名全力都无法打碎的蛋壳在女性恶魔的手刀下像豆腐一下,轻而易举地刺穿下去,直接插入其中恶魔的头颅中,将磅礴的能量鲸吞入体内。

清理掉一枚蛋后,手上不停的再刺向另外一枚。

飞蜥恶魔在接连受伤之下,情形已经岌岌可危。再次被镇魔力士折断了半边翅膀。

见到同伴居然在吞噬这些蛋的能量,也丢开对手,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然而,女性恶魔压根没有和它分享的意思,身形化成一道幻影。瞬间冲到飞蜥恶魔的面前,一记手刀刺入了它的头颅。尖叫道“我一人恢复状态总好过咱俩都被灭掉。别怪我,就算王知道了也会认同我这么做的。”

飞蜥恶魔怪嚎了一声,一身能量被毫不客气的抽取了出去。没能挣扎几下就轰然倒地,断绝了生机。

女性恶魔的身体像个无洞一样。杀掉同伴后,继续从一枚枚巨蛋中汲取能量。**的身上开始爬出藤蔓一样的黑金色花纹,随后又生出一片片黑甲,遮挡在身体的要害位置。

任凭蜂尾和飞锤在它身上轰轰砸下,再也无法撼动它分毫。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十数枚巨蛋的能量就尽数被女性恶魔吸收殆尽。

在这段时间里,绮卉都守在无名的身前,没有贸然冲向恶魔。

双手各抓着了一摞符,回过头深情的看了一眼无名,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呢喃道“可以的话,下辈子我给你当媳妇儿。好吗?”

“可惜你们都没有下辈子了,还是到此为止吧。”

女性恶魔反手一巴掌抽飞了隐身骚扰的蜂尾,随手将两柄飞锤抓到了手里,任凭它们在手中不停地挣扎。缓步向绮卉走去,脸上的神情满是阴冷的讥讽之色,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尼娜,是一名黑暗精灵。”

绮卉将手中的符挥手撒了出去。大把符像雪花一样飘飞了出去,散开之后统统悬停在了空中,直指尼娜。

随着绮卉的手诀落下,漫天的符化为了一片铺天盖地的术法风暴,将尼娜的身影彻底淹没在了五颜六色的恐怖洪流之中。

隆隆之声持续了十多个呼吸的时间,整个广场的空气都在剧烈的震荡,轰鸣声震耳欲聋。

直到术法的光影完全消散,才露出了尼娜毫发未伤的身影。

它媚笑着鼓起掌,赞叹了一声道“不得不承认,你们这个世界的小把戏虽然打人不疼,但是很漂亮。说实话,我都有点不舍得杀你了。”

然而,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尼娜已经放开了战锤,身影忽的拉出老长,瞬间出现在了绮卉的身前。一只手刀毫无阻碍的破开了甲胄,整只手掌没入了绮卉的胸口。锋利无比的指尖从绮卉身后刺穿了出去。

它的速度实在太快,绮卉仅仅来得及避让开半寸,勉强躲过了心口要害而已。

绮卉双手死死抓住尼娜的手腕,一口鲜血喷到了它的脸上。

尼娜伸出舌头,舔掉嘴唇边的血迹。正要调侃上两句,却见绮卉的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扣到了一起。

随即,尼娜脚下亮起了一片刺眼的七彩光芒。以一个八卦的形状摆出了六十四张三品符,正中间一张赫然是珍贵无比的四品符。

三品符能够媲美大炼气境修士的术法威力,四品符更是相当于大锻神初期的全力一击。绮卉没有趁尼娜吸收能量的时候去做无谓的阻拦,就是在布置脚下这个绝杀符阵,这是她最大的杀招。

尼娜虽然不知道这些符的珍贵程度,但是从狂暴的能量能感觉出它们与先前那阵烟花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意识到不妙的尼娜想要抽手后撤,不料绮卉用尽了全部力量死死箍住她的手腕。一时竟没能挣脱出来。

“嗡……滋!”

绝杀符阵彻底激发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肆意的术法余波。这记相当于六十四位大炼气境和一位大锻神期高手的联手一击,被压缩在了七尺高,三尺宽的狭小范围之内。

已经处于巅峰状态的尼娜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皮肤血肉瞬间被恐怖的威能蒸发成了一片虚无。

它在这个世界上只留下了刺入绮卉胸口的半条手臂,断口处光滑如镜。

失去支撑的绮卉直直向后倒去,摔倒后呛出了一大口黑血。刺入胸口的恶魔手掌,死死卡在了甲胄上,拔了两下都没能拔出来。

没再去理会这道致命的伤口,绮卉开始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了无名。

胖妞在两人之间焦急的跑来跑去,最后终于化身成一个扎羊角辫的小胖丫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去拖拽绮卉。

绮卉的眼神略微诧异,随即释然。

胖妞的力气很小。可即便如此,对筋疲力尽的绮卉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帮助。

绮卉用尽了最后的力量,终于和无名头对着头,脸贴着脸地挨到了一起。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和不舍。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艰难无比地触摸到无名脸颊,声若蚊蝇地吐出了三个字:

“活下去……”

随着绮卉的话音落下,满是鲜血的手无力的从无名脸上滑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两人脸对着脸,静静的躺着。

绮卉脸上凝固着满足和幸福的神色,目光一点点的开始涣散。

无名的眼中依然没有任何焦点,两行浓稠的血水缓缓从眼角流趟了下来。

“噗”的一声轻响,恶魔的手臂自燃了起来,很快化成了一片灰烬。

安静的地底世界,再无任何声音。

仅剩下孤零零的胖妞跪倒在地上低声呜咽。

远在数十万里之外的九鼎山,属于绮卉的那盏长明灯“”的一声熄灭,带起了一缕淡淡的青烟。

一声悲憾至极的老妪声音,带着哭腔痛呼道“卉儿!你这个傻孩子呀……”

千佛窟,魔渊外。

春禅的诵经声戛然而止,众多盘膝听经的僧侣纷纷跟着醒转过来

。这才震惊的发现,身下山体正在不断发出了沉闷的土石崩碎之声。

无数的飞鸟仓皇盘旋在上空,叫声中充满了惶恐不安。动物也发了疯似的从密林中冲出来乱跑乱撞。

断裂数百年的千佛窟山脉在一点点的合拢,魔渊两端正在缓缓的靠近,瘴气屏障被挤压到空中,经过风一吹,彻底消散无踪。

绿萝抿了抿嘴,朝着魔渊飞奔而去。

“唰”

荆钗的身影展开双臂,拦在了她的面前。

绿萝毫不犹豫的取出短剑,冷着脸吼道“谁都别拦我,否则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

说完,绿萝绕过荆钗,继续往魔渊跑去。

然而,荆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前,仍然是刚刚的姿势。

绿萝咬了咬牙,一剑朝荆钗劈了下去。

荆钗对这一剑不闪不避,保持着展臂阻拦的姿势。

这时,初心出现在了绿萝的身后,一记手刀落在了她的脖子了。

初心眼睛微微泛红,扶住软倒的绿萝后,喃喃道“对不起,无名下去之前曾交代过我,不能让你们做傻事。绮卉我没能拦住,要是再让你遇险。我就要愧疚一辈子了。”

疾冲而去的旺财也被初心给拦了下来,焦急的来回踱步。最后向着越来越小的缝隙扯起脖子,大声呼唤起来“尔啊,尔啊,尔……昂”

一声龙呤自它口中激荡而出,直冲云霄。

魔渊最终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中彻底合拢,沉闷的轰鸣声直达数百里之外。

至此,出现了五百多年的魔渊彻底消失。

在此听春禅诵经的数千名僧人,无论是正统佛门弟子还是破戒僧都选择留了下来。

千佛窟在众多僧人的共同努力之下一点点重建了起来。

绿萝醒来之后没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大病了一场。

一个处于锻神期颠峰的修士,竟是一病不起。

后来俊朗大和尚跑来做了一番劝慰,苦口婆心道“千佛窟的前辈既然留下了修补阵法的余地,就没理由将修补之人封死在下面。放心好了,无施主和绮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机缘,从别处出来了。”

尽管俊朗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没有半点令人信服的地方,可至少让几人看到了一线希望。

绿萝病愈之后,就在千佛窟的山脚结茅而居,与旺财守在这里。

初心和荆钗在此守候了半个月之后,一同去了一处名为万磁海的绝地进行修行。

临走前初心故作轻松地对绿萝道“那小子吃不得亏,说不准这次是得了什么好处,躲到哪闭关去了。可能下次再见面,他和绮卉的孩子都生出来了呢。咱们可别被他落下太多啊。”

绿萝知道初心是在安慰他,不过还是点头道“你们注意安全吧,我就留在这里了。他要活着,我就等到他回来为止。死了,我就在这里给他们守灵。”

初心爽朗的笑道“等他回来了,别忘了去找我们。那小子可跟我说过,祸害活千年!”

作别了绿萝之后,初心和荆钗莫不作声地并肩走在小路上。

初心手里紧紧攥着一瓶行军丹,阴沉着脸道“他妈的,可别真被那乌鸦嘴给说中了。这要真是世界上最后一瓶……等万磁海回来后,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做掉那个老秃驴。”

荆钗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初心深吸口气,换上一张阳光般的笑脸道“我没事,咱们走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

人们的适应能力,往往要超出想象。

千佛窟在发生一系列巨变之后,重新有了当年的鼎盛模样。

一座座寺院先后修建了起来,无数僧人朝圣般赶往这里。香云缭绕,僧人香客不计其数。

年纪轻轻的春禅成了千佛窟重建后的第一任住持,被整个平洲誉为在世活佛。

而位于山脚下的一间茅草屋,除了春禅常常前去探望之外,再无一人会去打扰。

相传那里居住的是一位白衣仙子和黑龙灵兽,是千佛窟的守护神……

时光荏苒。

冬去春来,而后又是一年。除了少数几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个少年在魔渊前踌躇不前,又有个少女毫不犹豫的追了下去。

千佛窟以南两万里之外,有个叫尚州镇的小地方。

镇子不大,但位置很好。正处于一个四通八达的交汇之地。

行脚的商贾和旅人都喜欢在这个镇子上休息。数百户人家的小镇,却有八家客栈,而且还总是人满为患。

前年,镇上来了个叫二狗的外乡人,每天拉着板车在镇口卖包子。

是一个怪人。

明明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整个人却是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性格像闷葫芦一样,十句话问过去,能回个一两句就算不错了。而且往往是精减成了一两个字而已。

二狗披散着一头灰白的头发,身体孱弱不堪。明明长的人高马大,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体质,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要病上一场。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年轻人,有着一手好厨艺。卖的包子分量足,味道鲜,价格也不贵。在附近几个村子逐渐卖出了些名气。不管是旅人也好,商贾也罢,都喜欢在休息的时候到他这买上一笼包子。相临的几个村镇不乏有人走上几里路,专程到这来买包子回去给老婆孩子吃。

包子卖出了名,二狗的闷葫芦性格也跟着为人所知。因为他对客人总是爱搭不理的样子,所以他的包子被镇上的人戏称为“狗不理”。

包子摊上有个固定的位置是专门留给一只肥猫的。

奶白色的肥猫浑身肉嘟嘟的,长相极为讨人喜欢,眉心处还有一小撮娇艳的红毛。蹲坐在摊子上,见到有人经过,就会抬起一只爪子向人招手。许多原本不饿的客人,看到这一幕都会忍不住过来买上几个。

二狗做生意的时候,手不碰钱。

由一只四寸多大的蛤

蟆负责收钱和找钱。肚里像是藏了个钱匣子一样,舌头收放之间不会搞错分文。

光是这两个神奇的小家伙,就为二狗招揽来了无数的生意。

客人少的时候,二狗就会拎出那只看上去有点年代感的青铜葫芦,小口小口的嘬着酒,望着天边默默发呆。

日近黄昏

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包子摊前。打断了二狗的思路,有些忐忑道“狗叔,我今天比平时多捡了一捆材,所以来晚了一些。”

二狗的视线依然没有收回来,只是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泡在大木盆里的碟子和筷子。

小男孩放下心来。撸起袖子,先小心地舀出点水把手洗干净,然后才埋头刷起了盘子。

一边洗,嘴里一边不停的念叨着“今天李春捡柴的时候抓到一只大蛐蛐,有那么大。”说完,伸出两只小手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丝毫不在意二狗的目光在不在他身上,男孩又低头洗了起来,羡慕道“送到朴老爷家,卖了三个小钱呢。都抵我两天的柴钱了!”

无需二狗给出任何回应,小男孩继续自顾自地絮叨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个神游万里之外,一个说着孩子眼中顶了天的大事,双方都对彼此的态度习以为常。

这时,两名腰跨戒刀的魁梧僧人走到摊子前。

其中一人在摊位上丢下一枚大钱,扯着嗓子道“老板,给来两笼包子。”

二狗用手指点了点摊前挂着的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售罄”两个大字。

大和尚挠了挠脑袋,叫道“娘咧,这念啥字?俺不认识呀。”

和他一起来的另一个和尚出声道“售罄,就是卖光了的意思。”

大和尚瞅了瞅剩下的笼屉,指着道“那不是还有一笼吗?咋就卖光了呢?”

二狗没再去看他。另外一个和尚扯了他一把,劝道“算了,咱哥俩找个有酒的地方去。包子有啥好吃的?”

大和尚抓回了那枚大钱,被同伴给拉扯着朝一家酒馆而去。离远了还能听到他那大嗓门“俺就爱吃那小子的包子嘛……”

小男孩掩嘴偷笑。

把一大木盆的碟子和筷子都洗好后,整齐的码放到了摊子下面的小格子里。男孩在屁股上擦了擦水渍,然后才一脸讨好的望向二狗。

二狗的视线挪了回来。把带着热气的包子从笼屉里取了出来,仔细封了两层纸后才递到小男孩的手里。

见小男孩子转身就要跑,二狗出声叫住了他“小海。”

名叫小海的男孩站住脚后有些疑惑地望向二狗。

只见二狗取出一双小巧结实的草鞋递了过去。

孩子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把自己那双已经烂到走路都要小心翼翼的草鞋远远踢飞出去,换上新鞋后在地上跳了跳。道了一声谢,拎着包子一溜烟地跑了。

目送孩子走远。

无名,也就是如今的二狗开始收拾摊子。

把葫芦别回到了腰上,然后把脏水倒掉。两个小板凳和一张小桌子折好后插到车子的底部,然后把大车的带子搭到肩上,缓缓拖着离去。

镇上的客栈都顺带着做一些皮肉生意,不远处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嗑着瓜子倚靠在门上,望着无名渐渐远去的身影。

体态丰腴的姑娘道“才年纪轻轻的,都满头白发了。肯定是那方面亏的厉害,难怪我怎么抛媚眼都不来捧本姑娘的场。”

嘴角有颗黑痣的女子,吐掉瓜子皮道“我觉得二狗不错。能吃苦,会赚钱还不拈花惹草,就是太老实了点。不过要嫁就得嫁这样的,他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是从良嫁给他也行呀。”

丰腴女子呸了一声,揶揄道“别看那小子长的高高大大的,就是个空心萝卜。真要是娶了你这小浪蹄子,还不当晚就得搞出人命来?”

“咯咯咯”两个姑娘都笑得前仰后合起来,引得路人一阵侧目。

两个风尘女子的调笑言语还真没猜错。

无名现在的身体不但虚,而且虚的不是一点半点。

从镇子到他在近郊的住处有两里地的距离,道路还算平整,却是一个大缓坡。一里多的下坡,半里路的上坡。

下坡的时候无名整个人的重心得仰到车子上,靠两条腿一点点的挪下去。这辆曾经一只手就能拎着玩的木板车,如今像是驮着座山岳一样沉重。

下到了平坦处要喝上两口酒,歇息一会才能继续走。

上坡的一段路,胖妞会变成小女孩的模样,跑到后面帮着推车。

每次到了上坡,无名脖子上的大筋就会高高绷起,怒目着圆睁。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像一头倔强的老牛,任凭汗如雨下,也执拗地一步步向前挪动脚步。

这段路每天要走上一个来回,而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坚持了一年多。

车子拉回自家院子的时候,无名身上已经被汗水打透。坐在地上,习惯性地倚靠着车轮子喘粗气。

胖妞跑去水缸,舀上一瓢水一步三晃地走回来。

边走边洒,等回到无名身前的时候,瓢里还能剩下一两口水。然后献宝一样往前一递,“啊”了一声。

无名接过水瓢,很小心的一点点咽下去,然后会心地一笑,摸了摸胖妞的脑袋。

胖妞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变的特别开心,变回肥猫的模样,用身子在无名的胳膊上使劲蹭,发出一阵“噜噜噜”的声音。

“唉,何必搞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你又不缺钱,舒舒服服安度余生不好吗?”

院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话说的不好听,说话的声音也让人觉得难受,总像是有口痰夹在嗓子眼里一样。说话之人更是长得又丑又猥琐,任谁在路上见了都会下意识的绕开走。

这个有着一双大脚,头上生疮的丑陋和尚不是别人。正是枯竹的师兄,俊朗大师的亲儿子。

法号“顽石”

94 别吃我娘

喘匀气息的无名缓缓爬起身来,把车子拖到栅栏旁放好。

对整天往这跑的赖皮和尚视而不见,径直回了茅草屋里。

顽石半点不见外地跟着进了屋,抱着膀子依靠在墙边,一边看无名拾掇第二天的食材一边撇嘴道“我说,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对你提点什么要求不算过分吧?”

无名走了过来,指了指他的身后,惜字如金道“让让。”

顽石挪了半步,把挂在墙上的木制摇手递给了无名,仍不放弃道“唉,再过几天金泉那边有个辩法大会,你去参加呗,就当是报恩了。”

无名把摇手插到一台木制的古怪机器中,半个身子压在上面,缓缓摇动把手。头也不抬地冷冷回道“没空。”

顽石不再说话,津津有味地看着无名干活。

也只有这个时候,无名的耳根子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机器的最上方是个筛子,随着无名摇动把手,将架好的细面粉筛到下面漏槽里。每达到一定的分量,边上的小竹筒就会倒下一筒清水进去。然后盖子封好,继续等下一波面粉落下。

加好水的面粉在机器的腹腔内被三根木棍不断翻滚搅拌,最后通过一个铺了薄面粉的传送皮带送出大小适中的面团。

机器的另外半边是用来做包子馅的,分别把几种蔬菜和调料放进刀槽里,最后出来的就切好调匀的半成品。

顽石已经看这台机器工作无数次了,仍然会觉得新鲜无比。不过他对无名这个人的新鲜感要更强一些。

谁能想到这个一笼包子仅卖两个小钱的年轻人。用来蒸包子的不是木柴碳火,而是一枚少阳珠?又有谁会想到,这个连贼都不会惦记的茅草屋里拿来照明的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个手里有多少财富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家伙,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喝着最廉价的烧酒。拖着修修补补的木板车,每天准时出现在镇口,辛苦地赚着几枚大钱。似乎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

无名把第二天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之后,到板车上取出了一小包猪头肉放在小矮桌上,之后又打开了一份盐水青豆。在桌子的另外一头也摆了一双筷子,默默坐下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打开葫芦喝了一口。

顽石嘿嘿笑着盘坐到了对面,没去动筷子。直接用脏兮兮的手抓了一块猪头肉丢进嘴里,嚼得“吧唧吧唧”作响,一脸的陶醉。没忘记拿出那个和他一样脏兮兮的酒葫芦猛灌上一口。

胖妞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躲在无名的身后。一根手指含在嘴里,直勾勾的盯着那盘猪头肉。见被顽石的脏手抓过之后,露出了满脸嫌弃的神情。

无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转身递给了胖妞。里面装着一块白天买来的槐花糕。

胖妞接过后,噤起小鼻子冲顽石做了个鬼脸,拿着糕点一蹦一跳地跑院子里玩去了。

顽石撇了撇嘴,说出来的话一如既往的不中听“童养媳呀?这得多少年才能给你暖被窝?不如找个现成的了。”

无名对他的胡说八道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举起葫芦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喝了一口。

最后桌上的菜,无名一口没动。

猪头肉让顽石一个人给吃光了,剩下的盐水青豆也没客气,一并打包带走了。

夜深人静

无名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怔怔地望着月亮发呆。

胖妞蜷缩在他的腿上打盹,尾巴不时甩动两下。

他如今彻底离开了那个纷争不断的世界。师姐走了,包吞天在得知他的情况后也走了。

无名也想过能有一天杀入魔界,手刃天启大恶魔。为此,他尝试过无数的方法,哪怕一切都重头来过,就像他刚遇到青云子时的那样去修习。

然而,身体的根基已经彻底毁了。

天残体就算瞒得住天下人,又怎么瞒得过另外一个自己?

什么天赋异禀,什么修真奇才……都是假的!到底还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自己成了自己的补品。

真他娘讽刺。

无名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漏了底的破口袋,根本存不住任何的灵气。别说是灵气,连生机都在缓慢地流失。身体每况愈下,不到两年的功夫,一头乌黑长发已是暮气沉沉灰白斑驳。

照此下去,恐怕剩下的日子最多还能再撑上十年。

正因为如此,无名才没去找他的伙伴们。

他不愿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大家告别。

想到这里,无名把手轻轻的放在胖妞的头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脸道“你怎么不肯离开呢?”

胖妞没有没有睁眼,耳朵并在脑后。发出一阵舒服的“噜噜”声,尾巴一左一右的甩动着。和一只普通的家猫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

在临近收摊的时候,之前没能吃上包子的两个跨刀和尚又跑到了摊子前。

这次他俩运气不错,除了给小海留的那一笼,还有四笼包子没卖出去。全让这两个汉子给包圆了。

两人坐在小矮凳上狼吞虎咽。

大屁股把小木凳的凳面完全包裹了起来。也不觉得难受别扭,直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镇子,在包子摊前停了下来。

一只小手挑起马车帘子,露出个圆滚滚的胖脸。一看这白皙的皮肤就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小男孩看到两个汉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使劲咽了一口口水,伸手指着包子摊叫道“我要吃那个!”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车厢里传了出来道“唉呀!乡野莽夫做的包子,也不知道干不干净。这种东西哪是人吃的?娘带你去镇上最大的酒楼好不好?”

妇人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无名和两个和尚都听到了。不过没人会跟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婆娘计较罢了。

镇上的姑娘就没几个省油的灯,哪个撒起泼来不比这厉害多了?

小男

孩拖着长长的鼻音哼哼唧唧道“我不管,我就要嘛。”

妇人连忙哄道“好好好,小祖宗。给你买还不行吗?”随后提高嗓音道“老李,快。去买两个包子回来。”

赶车的车夫称了一声“是”,然后放下马鞭,走到无名的摊子前,丢下了一枚大钱道“拿两个包子。”

无名用手点了点刚挂出来的牌子。

车夫不由一愣。

前一天还不认得这块牌子的跨刀和尚抹了一把嘴上的油,大笑道“不认字是吧?哈哈,那俩字念‘售罄’。意思就是卖完了,给多少钱都没有了。”

车夫指了指最后一个笼屉,问道“这不是还有一笼吗?”

无名摇了摇头,倚靠回身后的黄泥墙壁上,喝了口酒。不再理会这个车夫。

马车上的胖小子目光又被肉嘟嘟的胖妞所吸引,立马把包子的事给忘了。指着胖妞道“老李老李,我要那只猫。”

车夫有些犯难,可毕竟是在人家府上讨饭吃的。还是咬了咬牙,摸出一锭二两重的银子,放到无名的摊子上,语气中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道“小兄弟,车上坐的是朴府的二夫人和小公子。这些钱买只猫,不算便宜了吧?”

无名面色没什么变化,视线都没往银子上挪动一下,淡淡吐出了两个字“不卖。”

不等车夫回话,马车里的妇人先发起泼来,尖声叫道“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还敢这副死样子。老李,给我砸了他的摊子。”

车夫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道“年轻人,对不住了。”

不曾想,两名还没吃完饭的和尚反倒先来了脾气。

虎着脸,站起身来,拦在了包子摊的前面。

膀大腰圆的大和尚立起眼睛,口中满是讥讽地骂道“真他娘扫兴,一个裤裆里跑马车的娘们儿,瞎叫唤什么?好威风吗?像你这种货色,扔到客栈里就是饿死的命。师弟,换了你,你会照顾她的生意吗?”

另外一个和尚身的体型比他稍小一点,却也比普通人壮硕了许多。轻声道“那个,不要钱的话我可以试试。”说完又补了一句“先把脸蒙起来。”

一帮不怕事的街坊都轰然大笑起来,甚至一个在客栈讨生活的姑娘还打趣道“哟,那还不如来照顾本姑娘的生意呢。瞧这大体格,给你算个半价怎么样?”

车夫老李一下子处于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是练过几年粗糙把式,受老爷吩咐保护夫人公子的安危。可也没底气对上两个阿修罗殿的和尚啊!更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夫人跋扈在前,就算没人站出来多管闲事,他把人家摊子给砸了。这事儿回头传到老爷耳朵里,也少不得挨上一顿责罚。

无名摇了摇头,放下葫芦,缓步走向马车。

老李不敢对多管闲事的和尚使威风,可不代表也怕了这个小伙子。生怕他会对夫人公子不利,连忙冲过去阻止。

然而,无名的动作明明不快。却让他两次出手都抓了个空,就好像人家躲开之后他才往空处去抓一样。跑到前面去拦阻也是一样,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白发年轻人是怎么绕到他身后去的。

无名走到马车前,对着里面的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摊子,依然是一副望着天空发呆的样子。

之后就听到夫人的声音带着颤音道“老李,咱……咱们回府吧。”

车夫一脸狐疑地回到了马车上,捡起马鞭问道“夫人,你和公子没事吧?”

妇人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道“快走,回府!”

无名刚刚在马车前只是简单的说了三句话“你的身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在我眼里只有两种人:活人和死人。我不喜欢麻烦,现在我觉得有点麻烦。”

语气没什么起伏,就像在问“晚饭吃什么一样。”可是那种压迫感却实实在在的压迫在两个普通人身上。妇人只觉得手脚发麻如坠冰窟,那位朴家的小公子更是吓尿了裤子。

马车跑远后,大和尚摸了摸光头。嘿嘿笑道“没想到兄弟是真人不露相呀,倒是我师兄弟多管闲事了。”

无名微微点头道“多谢二位仗义出手。”

嘴上这么说,无名的心中却是苦笑不已。如今也只有无需爆发力的逍遥步和还算坚实的神识能拿出来唬一下平常百姓了。

左等左等,没能等到过来洗碗的小海。

无名自己把碟子筷子洗刷干净,然后拖着车回了住处。

顽石果然赖在院里的那张躺椅上,眯缝着眼睛打瞌睡。

这家伙每天都锲而不舍的跑来找无名参加什么辩法会,并且以他救命恩人的名义,堂而皇之的把这当成了免费的饭馆。

晚饭才吃到一半,小海满脸焦急的跑了过来,满头满脸的汗水。见了无名就哀求道“狗叔,我娘快不行了,救救她吧。”

无名二话不说,放下筷子就跟着小海往他家跑。

小海是个苦命孩子,从小就没见过他爹,听说是在他出生前就死在了一场事故中。

他娘身子弱,一个妇道人家靠着给乡亲们缝缝洗洗,勉强维持生计。不久前,受了风寒也病倒了。剩下一个六岁大的孩子,靠捡柴换点微薄的收入。

要不是无名让小海用洗碗来赚取那一笼包子,恐怕娘俩都要饿死了。

所以在小海的心里,认定了狗叔是个好人。

如今家徒四壁,亲戚都躲得远远的。情急之下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只会做包子的二狗了。

三里的路途,小海一口气跑回了家。

无名却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了。嘴唇泛白,面无血色,脸上的汗水跟淋了雨似的往下趟。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小海正在门口焦急地等他,见了无名的样子后也吓了一跳。

他娘的病还没着落呢,这头可千万别先搞出人命来,那可真要把这个苦命孩子给逼疯了。

在小海担心大过期待的目光中,无名像

个耄耋老人一样颤巍巍地坐到了他娘的床榻上,根本就顾及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避讳。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小海他娘的额头上。

片刻后,终于松了口气,对小海吩咐道“去舀一瓢清水来。”

小海二话不说,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端着满满一瓢水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

无名接过水瓢“咚咚咚”地灌了下去。半晌后才长长出了口气,打了个水嗝,把瓢还给了小海。

小海有点傻眼,还以为狗叔有什么土法子呢,居然是他自己喝的。

无名随即又吩咐道“澡盆,热水。”

小海急道“什么?你还要在我家洗澡?求你先救救我娘吧!”

望着无名黑下去的脸,小海讪讪道“那……那好吧!我去准备。”

小海他娘是风寒拖久了落下的毛病。

无名以前看过一些医书,大毛病是治不了。不过药方倒是记得一些,风寒体虚这样的常见毛病还难不住他。

好在芥子空间与他血脉相连,不需要运转灵气就能使用,里面还有大量的灵草药材。

无名找到厨房,把药草准备齐全,然后用菜刀一点点剁碎。

结果被正在忙碌的小海跑进来时正巧撞到,眼圈一红,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无名皱了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小海的声音越哭越大,扯着嗓子喊道“我娘的肉不好吃,你别吃我娘!”

无名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谁说要吃你娘了?”

小海已经哭成了个泪人,抽泣道“三豆子说你的包子好吃是因为里面用了人肉,我还不信。你现在都开始剁馅了!啊……我娘瘦,别吃我娘。”

无名板了两年多的死人脸破天荒的被孩子给逗乐了,解释道“这是给你娘泡澡的。”

小海哽噎着道“这样好入味儿是吗?趁着没断气还淹一下?”

无名的脸彻底黑了下来,一扭小海的耳朵,怒道“你小脑袋里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东西?到底救不救你娘?不救我可走了。”

小海一听说无名要走,又急了。蹲在地上一顿抓耳挠腮,最后咬牙道“你发誓不吃我娘。”

无名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往外走,气鼓鼓道“你去找别人帮忙吧。”

小海“嗖”的一下拦到无名的身前,展着小手。泪眼婆娑地直直瞪着无名,鼓着腮帮子也不说话。

无名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别说是没了一身功力,居然对个小孩子也无可奈何。

长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不吃你娘。”

小海直直的瞪的无名道“你发誓。”

望着那张无比认真的小脸,无名“噗嗤”一声给气笑了。没好气道“再墨迹,你娘就没救了。”

小海连忙拉着无名的手就往屋子里走,严肃道“那你快点,要是能把我娘治好,我就把她嫁给你。”

无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到门板上。

回屋后,叮嘱小海留下照顾他娘,无名去挑水。

好歹他一个大男人,体质再弱也比个六岁的孩童强得多。

小海趁着无名走开的时候,偷偷摸摸进了趟厨房。拿起菜板上的药草闻了闻,怎么都觉得有一股调料的味道。

好在孩子吃惯了无名的包子,知道这和平时不是一种味儿。

无名把水烧开之后,又犯起了难。

小海一个小屁孩肯定是整不动他娘。总不能由他把人家一个寡妇剥光了扔药桶里泡着吧?就算他肯,那以后人家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无名喊来小海,问道“你认不认识村里谁家的女性长辈?让她们来一下,帮你娘泡到澡盆里。”

小海摇了摇头,指了指无名道“不是有你在吗?”

无名气结道“我?我是男的呀。那像什么话?让人知道了你娘以后还怎么活?”

小海低着头,偷偷瞄着无名,人小鬼大道“我不说的话,你也不会说出去吧?”

无名敲了敲他的小脑袋,怒道“那算怎么回事?你娘不要清白了?”

小海想了想,点头道“反正你是个没人要的光棍,等她病好了就嫁给你。那就名正言顺了。”

无名真想一巴掌抽死这熊孩子,又生出了转身就走的冲动。

结果小海重重哼了一声道“美的你,想当我爹,你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这事咱俩都保密就行了,快点吧!一会水就凉了。”

无名有些无奈,只好让小海去把门关严实了,然后帮她娘一件件除去衣衫。

小海他娘长的倒还算标致,只是长期营养不良,身子骨瘦弱的很。在昏迷中还微微皱着眉头。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就算无名现在的体质也不怎么吃力。

衣服没有全部除去,留下了一件贴身的亵衣。只是被水浸湿后,其实也遮挡不住什么。

无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女性身体,完全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香艳。纯粹是医生看待病人的眼神。

小海蹲在边上,直直盯着无名。突然出声道“唉,刚才还像个正人君子似的,现在眼睛都直了。”

无名干咳了两声,指了指扔在桌上的包子道“今天的包子,我一起带过来了。欠了我一次洗碗哈。”

小海依然撑着下巴道“狗叔,其实你好好拾掇一下的话,长的也不丑,怎么就没人要呢?实在不行,就委屈一下我娘吧。”

无名咬了咬牙根,假装没听见。不再理会这小子的絮絮叨叨,闭着眼睛养起神来。

大约一柱香后,无名把小海的娘抱到了床上。叮嘱小海帮她把身子擦干,然后留下了一些煮水喝的药草,在小海的絮絮叨叨中落荒而逃。

如今无名气血亏的厉害,别说是对着女人流鼻血了,连脸红都是一种奢望。

回到自家茅草屋后,顽石居然还赖在这没走。一脸的玩味神色道“光明正大的耍流氓,滋味咋样?”

95 我为无名

千佛窟山脚下

已经有了点大人模样的春禅,依然赤着双脚,不过已经换上了一身住持的装扮。气态也沉稳了许多,身上多出了几分高僧特有的韵味。此时正背着一个大包袱站在茅草屋前,高声喊道“绿施主,在家吗?”

旺财欢快的冲了过来,叼开了形同虚设的院门,亲热的在春禅身上蹭了蹭。

春禅小心的避开了旺财的正面,用力拍了拍它的脖子。

旺财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额头的凸起位置长成了一根长达半尺的尖角,四肢的蹄勾彻底变成了像鸡爪子一样的四趾利爪。身上黑毛如锻,藏在毛下的鳞片也比以前大了几分,尾巴梢上的骨锤已经消失不见,不过整条尾巴却变得像钢鞭一样沉重。

绿萝从屋里出来,嫣然笑道“是春禅小师父呀,快进来吧。”

春禅进屋后把包袱放到地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着道“这是寺里今年收的一些吃食,咸菜腊肉什么的。赶上今年收成好,多出一些来,就给绿施主送来了。”

绿萝也不跟春禅客气,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好。然后把包袱递还给春禅道“你这三天两头的送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呀。”

春禅咧嘴笑道“不是还有旺财嘛?它的饭量我可清楚得很呢。”

把脑袋从窗户伸进来的旺财闻言,使劲点了点头。看向春禅的目光中,有一种后辈终于长大成人的欣慰神色。

春禅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开口道“我请师爷开了一卦,他说无施主活着好好的。正在历劫,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回来找你,让你再耐心等待一阵子。”

绿萝淡然笑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每次来都是拿这话安慰我,一个字都没变过。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哦。”

春禅羞赧的挠了挠光头,低声道“我相信俊朗师爷的话。”

绿萝无奈地摇头道“也只有你会相信那位大师的话了。”

春禅在绿萝面前,又变回了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比丘。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剩下了一脸的傻笑。

绿萝喃喃道“差不多,我也该历劫了。他若真的回来,总不能被落下太远。”

五天之后,千佛窟山脚。

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神雷轰然在地面炸响,数座山峰震动不止。片刻后升起了一道久久不散的万丈红霞。

从此,千佛窟山下多出了一位隐居于此的大炼气修士。

相距千佛窟七千里外有一处绝地,被称为万磁海。

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海’字,实际上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盆地。

盆地上方云雾萦绕,形成了一片云海。普通人站在一边根本无法看到对岸。

而这里之所以被称之为绝地,就是因为盆地中的磁力吓人,每向下走数丈,身体就要重上一倍。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滑落下去,就要落得被自身重量给活活压死的境地。哪怕是空中的飞鸟经过,也会被硬生生地扯到盆地中摔死。

没人知道,在巨坑下方的百丈之处,两道身影正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对攻切磋。

一阵连绵不绝的对轰之后,初心收起了防守的姿势,喘了几口粗气。然后站起身道“我已经适应这个深度了,你呢?”

荆钗轻轻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初心调匀呼吸后,笑着问道“再往下走走?”

荆钗,简单的说了一个字“好!”

远在江洲的大岳王宫之中。

书案上堆着小山一样奏折。

长孙无风摊软在书案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叼着毛笔杆子喃喃道“我哥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又玩疯了吧?”

坐在他下首一张桌子的黄城放下毛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抻着懒腰道“狗大厨呀?走到哪风流到哪,肯定是玩疯了!”

他如今身穿加肥加大的正三品官服,已经和黄老爷子是同一级别的朝中重臣了。

长孙无风长长叹了口气,艳羡道“好想出去逛逛呀。”

黄城嘴角扬起,意味深长道“不如陛下今晚到微臣府上用个家宴?”

“咦?”

一君一臣顿时心照不宣地一阵眉来眼去。

“咳咳,请陛下注意龙体啊。”大太监江雄伟极为破坏氛围的提醒了一句。

长孙无风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知道了,干活干活!城胖子,朕今晚想吃三春黄鹂马上飞。”

黄城偷瞄了一眼神色不明的江貂寺,扬起了一条眉毛道“一直给陛下留着呐!”

与京城相距不到五千里

在无名受封的土地上,一个足有十辆货车的商队缓缓走在官道之上。

二十多名镖师和老板一路有说有笑。

老板的身体微微发福,面色白净,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极为难得的是他身上没有半点老爷架子,和这群跑镖为生的江湖人说起糙话来一点都不含糊。镖局的年轻人都愿意接他的生意,能一路听他一本正经的吹牛皮。

只是商队转过一个弯路后,远远见到四十多名山匪堵住了去路。

白净商人骂了一声晦气,竟是反身从马车下抽出了一杆烂银花长枪来,啐了一口道“怎么这世道还能碰上山匪,不怕死的人真是杀都杀不干净呀。”

边说边把宽大的袖口扎紧。

带队镖师劝道“袁老板,有我们这帮弟兄挡在前面呢,用不着你出手。”

袁老板身上升起了一股让镖师们都感到陌生的铁血气息,笑眯眯地反问道“怎么?我说和王爷一起杀过蛮子你们真当我

是吹牛?老子当年的校尉军衔,可是凭着一杆长枪实打实杀出来的。”

话音落下,手中的长枪一抖,枪尖发出一阵欢快的“嗡嗡”轻吟。

尚州镇

小海今天没去捡柴,一整天都在包子摊帮忙。

无名乐得清闲,由着小家伙抢活干。

过了忙劲之后,无名一手青铜葫芦,一手捧着本源经。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眼睛直勾勾地发呆。

小海洗好碟子和筷子。仰头道“狗叔,捧着那么厚一本书装样子。老半天也不见你翻一页,这样是勾引不来姑娘的。”

无名不动声色地把本源经往板车的格子里一塞,随即收进了芥子空间里。

然后指了指摆在地上的一个简陋竹篮,问道“你自己编的?”

小海使劲点了点头道“我娘说了,这里面的土上了很重的肥,要是把花花草草移栽过来,铁定要烧死。但是把种子种下,从这里面发芽长出来的花草不但烧不死,而且长势要比别处好得多。你救了我娘,我也没钱买好东西报答你。那句话咋说来着?礼轻……礼轻情意重!”

无名眨了眨眼,好奇道“种的什么?”

小海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辣椒。不过开过花之后,还能长出红彤彤的辣椒来。相当于两次花期呢,而且还能摘来吃。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也差不到哪去。”

收摊之后

小海拎上了两笼包子,兴高采烈地跑回家去了。

无名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一个盘子垫在竹篮下面,一起放到了板车上。

从此之后,包子摊上多出了一个丑陋至极的小花篮。无名再发呆的时候也不单单是望向天边了,有时也会把视线放在了这一小黑土上。

无名在尚州镇落户了两年,顽石就在这附近闲逛了两年。不仅爱干偷鸡摸狗的坏事,还喜欢干些爬人家墙头和偷姑娘衣物的龌龊事。可以说是这附近十里八村都人憎狗厌的名人。

这天,顽石一边心满意足的喝着酒,一边揉着脑袋上被人扔石头砸出的大包。大大咧咧的推开无名家的院门,一进门就嚷着“饿死了,开饭吧!”

却见无名早已提前收摊回了住处,手里捧着花篮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棵娇嫩异常的细小幼苗。

顽石凑上前去,小眼睛一顿打量也没能从嫩苗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不屑地“切”了一声,嘀咕道“疯病又犯了?”

起身后,看到小矮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哈哈大笑着跑过去自顾自吃了起来。

尽管每次无名都会在他面前放上一双筷子,不过顽石从来没碰过。一直都是用脏手抓着吃的。

把饭菜吃了个干净,连菜汤都没给无名剩下。顽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抻着脖子瞅了眼仍然在发呆的无名。撇了撇嘴,柱着手杖扬长而去。

无名像尊塑像一样抱着花篮一动不动,心思却在飞快的转动。

“原来是这样,我想错了……一直都错了。之前一心只想着对身体修修补补,把自己当成一棵成熟的花草,妄想移栽到这里。可最终的结果必然会被养料给烧死。如果我把自己看成是一粒种子呢?假如我的身体不是某一株花草而是这个花篮呢?”

无名的目光闪烁个不停,终于放下了花篮。取出本源经“哗哗”向后翻去,跃过大练气篇和大锻神篇,最后目光落在了化精篇之上。找到了这样一段话:

“空居沃土乌兔催,无根树里觅真髓。木欲逢春先枯骨,最难无非死生随。秋叶不落冬尽灭,不舍因缘无常追。残烛添油灯愈亮,难抵终时土一坯。老梨嫁接抽新木,不比新芽雨露飞。精化真种潜髓藏,难耐严寒亦化衰。生机如新周复始,神光映照入骨椎。秋草本需业火炼,温室怎得春风吹。”

无名喃喃自语道“修修补补,添油接木都是下乘。一次死,才有一次生。做为一粒种子,无论如何都难逃生死,可做为一个花篮却可以因为种的东西不同而四季常春。我可以让身体的一部位步入轮回,等到其重新生根发芽之后再换到下一个部分。周身轮回一次,不就相当于我自己轮回了一场吗?那将是一个全新的我,无需修修补补的完整的我!”

无名的眼睛越来越亮,失声道“身体崩溃在即,反倒让我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原来,这就是长生的秘密。”

无名擦了擦不知是哭还是笑出的眼泪,身形骤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出现在了芥子空间中。

如今的芥子空间与当初有了很大的不同。

三枚佛果彻底消失不见。

老茶树之下长出了一大片茵茵绿草,无风摇曳。茅屋后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其中有几尾金色鲤鱼在悠闲的游来游去,一朵巨大的青莲生长在池塘中央。不时有莲子弹跳着落进水中,被几尾鲤鱼争抢吞食。

至阳珠和至阴珠化为日月围着脚下的星球追逐旋转,让这里有了白天和黑夜之分。

息壤也融入到了脚下的星球之中,从地下生长出了一座座低矮的土丘山峦。

茅屋一侧,有个孤零零的坟冢,立着一块玉石雕琢而成的墓碑。上面刻着“爱妻绮卉之墓”一排大字。

无名一屁股坐了下来,身子倚在坟包上。笑着说道“媳妇儿,我来看你了。想我了没?”

没期望能得到什么回应,无名拿着酒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道“你让我活下去,我听你的。本来想着熬到日子就下去陪你了,结果一不小心又找到了条活路。你说我是熬到日子下去陪你好呀,还是先去把魔界那帮杂碎灭了好?说实话,两样我都挺想的。要不你来帮我拿拿主意?”

无名又仰头

灌了一大口酒,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咳得无名撕心裂肺,眼泪直流。老半天才逐渐停歇下来,喃喃道“想你了,媳妇儿。真想再见你一面呀,哪怕你变成鬼出来吓我,或者给我托个梦也好呀。”

接下来,无名又喝了许多的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说到绮卉不喜欢的古怪和尚,说到有哪个客人赊账不还,说到又被客栈的姑娘调侃,说到了小海,还说到了小海他娘。

从酒话说成了醉话,从醉话说成了梦话。

梦中,绮卉没有穿着那套银色的甲胄,而是穿着她平日最喜欢的大红衣服。挽起无名的胳膊,把脸贴在他的肩头,嘟着嘴道“唉,我让你活下去,你就这么活的?那我再加上两个字,‘好好活下去。’你是不是也该照做呀?别总觉得有什么愧疚,你不好好活着才是真的对不起我呢。还有绿姐姐,初心,荆钗,你弟弟,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担心你呢。”

无名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样子。柔声道“我好想你。”

绮卉娇哼了一声道“那就好好活着,连我那份也一起活好。堂堂第六峰魔王怎么能受到点小打击就一蹶不振呢?”说完,踮起了脚尖,在无名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一阵微风抚过,无名缓缓清醒了过来。轻轻摸了摸脸颊,早已是泪流满面。

忍不住大声问道“师姐,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吗?”

没人回答无名的问题,四周静的可怕。

芥子空间中是没有风的……

第二天

当卖掉干柴的小海来到包子摊前的时候,有些疑惑的打量起了无名。

无名摸了摸脸,问道“看什么?”

小海歪着头想了一会,天真无邪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狗叔好像不太一样了。”

无名摸出葫芦,本想灌上一口。却只倒出了几滴来,摇了摇头问道“什么不一样了?”

小海挽起袖子道“那个词怎么说来着?生气,嗯。有生气了。狗叔以前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无名没好气的道“你懂个屁,帮我盯着点摊子,我去打酒。”

小海扯着脖子,不服气道“就是有生气了嘛,说话的字数都变多了。”

才刚走出两步的无名有些愕然,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小海指着无名的脸道“你看你看,都会笑了。”

无名加快脚步,不再理会这个小屁孩,钻进了街对面的酒庄。

酒庄管事的是个徐娘半老的女掌柜,是镇上唯一知道无名不同寻常的人。原因就在那个青铜葫芦上。不过出于多年经商的精明世故,除了她家里那个只会酿酒的老实男人之外,再没和别人说起过这个秘密。

掌柜扭了扭略显丰腴的腰肢,脸上挂着既不疏远又不谄媚的熟络笑容问道“二百斤土烧?”

无名摇了摇头,摸出二两碎银子放到桌子上,微笑道“换成花雕吧。”

掌柜收好银子,打趣了一句“哟,现在生意做大了呀!改明儿姐姐到你摊子边上卖酒水好了。包子下酒,大家都有。弟弟觉得如何呀?桌椅板凳,姐姐这边出了。”

无名知道是这老板娘有意调侃,点头道“那感情好,我就盼着咱两家一起发大财了。”

掌柜抛了个媚眼,没让伙计插手。亲自拎着葫芦打酒去了,转身时还没忘说上一句“什么两家一起发财,生分!把姐姐当自家人!”

无名笑而不语。

这种话听过就算。客人心里舒坦,店家也没少收一个小钱,掌柜差不多跟谁说话都是这么个口气。

打过酒后,掌柜目送着无名离开。托着腮啧啧道“没想到呀,笑起来还怪好看的呢。”

无名拎着葫芦,一出酒庄的门就灌了一口。

砸吧砸吧嘴,确实比土烧的味道好出不少。

走到包子摊前,无名有些诧异。

只见三个半大孩子正在打殴打小海,边打边骂“没爹的野孩子,就会给你那克夫的娘找野汉子。看你娘能克死几个。”

小海闷着头不说话,死死把装有碟子的木盆护在身下。

三个孩子骂的正欢。一抬头,见到无名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哄而散的跑开了,跑出十几步后,又转过头用手指刮着脸不断地叫道“野孩子,野汉子。”

小海眼圈通红。见到无名后,连忙站起身来,垂着头道“狗叔,我没招惹他们。他们是眼馋我每天赚的包子才故意找茬的。”

无名倚靠回了每天都会倚着的那堵土墙,摸了摸葫芦。没有习惯性的送到嘴边,眼角瞥到三株稚嫩的辣椒幼苗上。语气平淡道“被人欺负了,找机会打回来就是。打不过就往他家窗户里扔石头,拆他家栅栏,堵他家的烟囱,别让人逮到就行。哭鼻子算怎么回事?以后怎么保护你娘?”

小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狗叔,吸了吸鼻涕。露出了个崇拜神情道“对,把他们都抓来做包子。”

无名“嘣”的一下,在小海脑袋上敲了个板栗。笑骂道“谁说我包子是用人肉做的?就算他们愿意,我还嫌脏呢。”

小海使劲揉着脑袋,小心地瞅了眼摊子上留出来的那一笼包子。

无名叹了口气,对小海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别去捡柴了。来我这帮忙吧,每天五个小钱,管两顿饭。晚上一笼包子照就给你娘带回去。”

小海眼睛亮了起来,感觉被一张从天而降的馅饼给砸得晕呼呼的,兴奋到“真的?狗叔,你是要对我娘负责了吗?”

“哎哟!”

小海的脑袋又被敲出了一个大包。

96 他山之玉

无名的包子铺前,从此多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孩子。

起先只是干些洗碟子,捡桌子的杂活。后来逐渐学起了如何做包子,如何把控蒸笼的火候。

除了跟包子有关的事情之外,小海每顿饭前都会被无名硬塞一棵药草,让他吃掉之后才能动筷子。

摊子前,无名的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再加上有个活泼伶俐的孩子做帮手。往往大半天下来就把前一晚备下的料全部卖光了。

剩下的时间,无名会让小海陪他一起去赶集市。教他如何挑选青菜,用什么样的肉做馅最能保证口感和味道,去山上采摘哪几种草药能提升包子的鲜美程度。

最后,小海还被强迫着学习了半步崩拳,吐纳调息和站桩。

用无名的话讲,那就是只有将人的精气神提升上来,才能将自己的心意融入到包子之中,让客人感受到这种精神。他的包子之所以倍受欢迎,就是拥有这样的灵魂。

小海听不懂什么精神、灵魂之类的东西。但是知道无名是在传他做包子的秘术,这就够了。

为了以后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为了有吃不尽的包子。再多的苦头他都愿意吃。

在这个过程中,无名也不是指手画脚之后就袖手旁观。

他会和小海一起练拳,一起打坐吐纳。

如今无名的身体需要一点点的调养恢复,他也要站在和小海同样的起跑线上,一切重头练起。

顽石敏锐地发现最近的饭菜照比以往丰盛了许多。不但有肉,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些河鲜来下酒。无名的饭量也逐渐大了起来。

以前无名的体质弱,能吃小半个馒头就不错了,常被他嘲笑成吃猫食。这两天的胃口竟然好了起来,能津津有味地吃上一整个大馒头了。

顽石把无名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也找不出原因,只是模糊地觉得好像是这小子的心活过来了。

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莫非是给寡妇看病那天两人发生了什么?不会影响到老子的饭票吧?”

蹭过晚饭之后,顽石依就是对一片狼藉的饭桌看也不看,揉着滚圆的肚皮扬长而去。只是临走时埋怨了一句“你小子身上是股什么味儿?咋比我都臭呢?赶紧洗洗去吧。”

无名摇着头笑了笑,低头收拾碗筷。

忙完之后才烧好水到浴桶里泡着。

无名体内残破不堪的经络,筋骨正在一点点的坏死,然后化为极其细微的污垢通过汗腺排出体外。确实带着一股轻微的腥气,但远没有顽石所说的那么臭。

浴桶里没有加入任何的药草,装的是从芥子空间里打来的清水。

有清洁肌肤的作用,每次洗完都会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只是无名现在每天排出污垢的量都很大,已经养成了每天泡上半个时辰热水澡的习惯。

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像春天抽芽的野草一样蕴养出来,无名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沉浸了全部的心神去感受这个在体内无数次轮回的过程。

在修真界的历史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修士像无名这样。稀里糊涂的一路冲进了大炼气期,又在被打回凡尘之后隔山跨海的直接触摸到了化精期的门槛。

这并不是说现在的无名就有和灵云子掰手腕的资格。只是身体具备了某些化精期高手的特质而已。真论起体力,他依然还是比不过一个普通的农夫。

每天鱼肚白的时候,小海就跑到无名的院里等着。

然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一步步打着半步崩拳缓缓向镇子而去。

小海空着手打拳。无名的身上则挂着木板车,每次出拳带起一阵“哗啦啦”的锅碗作响。

三株辣椒幼苗一天天壮实了起来,几片青翠的叶子舒展开来,看上去格外的清新喜人。

在摊子不忙的时候,小海会被无名要求蹲到一边扎马步。

小小年纪在他的教导下逐渐有了点像模像样的意思。引得不少行人指指点点。

这一幕让无名隐约想起了曾经的一个午后。他在驿站的小院,也是这般扎马。被正在劈材的小吏出言取笑。那时身边有青爷,有灵雀儿,还有旺财。

灌了口酒,无名仰起头,喃喃自语道“大家……都还好吗?”

远在江洲的春神湖畔,两个茅草屋相临而建。

清云子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跟几块木头较劲。倒腾了半天,终于整出个被他称作木马的东西来。结实是挺结实,摁上去也能前后晃悠,就是分不清哪里是马头,哪里是马屁股。

门帘被从内掀开,露出了一脸英气的俊美少妇,腆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清云子连忙丢掉手里的东西,在屁股上随意擦了擦手。小跑上前扶住晁思薇的胳膊道“唉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受了风可怎么办?”

晁思薇翻了个白眼道“受风?你信不信我一只手打你两个来回都不带受风的?”

清云子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道“信信信,你一根手指头就打我两个来回。快进屋去,乖!”

晁思薇扯着清云子的袖子,使劲晃了晃,撅着嘴撒娇道“天天待在屋里,我都要闷死了。咱俩进城玩去吧。”

清云子连忙把外套脱下来,披到晁思薇身上,轻声轻气地哄道“你想吃啥?我去给你整。酸的辣的都成,再忍几个月哈。到时咱一家三口想去哪就去哪。”

晁思薇嘟着嘴道“我想儿子了。”

清云子揽着晁思薇的肩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低声道“不是在这呢吗?”

晁思薇轻哼了一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清云子使劲挠了挠头,龇牙道“那小王巴蛋也没在江洲呀,上哪找他去?”

晁思薇一脚跺在清云子的脚面上,将他脚下的地面炸出一个小土坑。大声道

“你去找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呀,他那白碗不是能看到无名吗?”

清云子连忙装出一副脚面受到重创的样子出来。苦着一张脸,压低嗓子道“我的小姑奶奶哟,小声点。那可是我师尊大人啊!”

晁思薇狠狠呸了一口,声音反而又高了几分,怒道“就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哪有当师父的半夜去趴徒弟家墙头的?你到底找不找?不找的话我自己去平洲了。”

清云子连忙举手投降道“找,这点小事一定办到。”

清云子来到隔壁的茅屋院外。来来回回踱步了半晌,终于咬了咬牙,恭敬地叫道“师尊。”

既济一身素洁长袍,披散开的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在屋中正襟危坐,目光凝重,皱着眉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白瓷碗中的清水。喉结耸动了一下,喃喃道“屁股宽过肩,赛过活神仙!”

直到清云子又喊了一声,既济才恋恋不舍的一挥大袖,消去了碗中的影像。略有不耐烦的道了声“进来吧。”

清云子进屋后先是一愣,然后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师尊,您……流鼻血了。”

既济“嗯”了一声,摆足了做师父的派头道“天气燥热,放点血来泄泄火。你找为师是有什么事吗?”边说边“吸溜”一下把鼻血吸了回去。

清云子支支吾吾道“那个,思薇想无名了。想借您老的白瓷碗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女人有孕在身的时候脾气都不太好,我又怕她伤了身子……”

既济冷哼了一声,训斥道“你呀!不成气的东西。被自家婆娘给管教成这样,真是丢尽了为师的颜面。”边说边怒其不争地在清云子脸上拍了拍。

略一思量,既济还是叹了口气道“罢了,正好我也想看看那小子过的怎么样了,就让你们一起瞧瞧吧。”

清云子连忙躬身道“多谢师尊!”

既济白了这个徒弟一眼,又是冷“哼”一声。端起白碗向清云子的院子走去。

在院子外,既济顿住了脚步。对清云子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去,把扫帚火棍之类的东西都收好。”

清云子极为配合的道“来之前都已经藏好了。”

既济这才迈步而入,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道“徒媳,老夫探望来你了。”

晁思薇掀起门帘,皮笑肉不笑道“唉哟,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吧!小女子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居然还让前辈亲自过来一趟,是思薇失礼了。”

既济一脸关怀后辈的语气道“不妨事,徒媳身体可好?”

晁思薇脸上挂着笑,嘴里的话却已经变了味道“这次麻烦前辈亲自过来,主要是想念我家无名了,还望前辈能够成全。至于我身体好不好,你在隔壁还听不出来吗?”边说,边用眼角扫视屋里的犄角旮旯,像是在找鸡毛掸子之类的东西。

清云子偷偷扯了扯晁思薇的袖子。

既济被扎了一脸的软钉子,不好再多话。白瓷碗放到桌子上就开始神神叨叨地掐指算了起来。

两人都没再去打扰既济的推衍,静静地凑到碗边等着。

半柱香之后,白瓷碗中的清水浮出了一层浓浓的白雾,然后白雾一点点的散去。逐渐露出了无名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

晁思薇惊呼出声道“天哪!我家小名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连头发都白了?我得去找他,现在就去!”

清云子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急,看清楚再说。”

碗中的画面渐渐拉远,出现了包子摊子和一旁蹲马步的小海。

清云子失声道“我靠,这小子比咱俩还快,儿子都这么大了。”

既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傻?才多久不见?就能整出这么大个儿子来?”

清云子“噢”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既济兴致勃勃地接过了话头道“捡了个现成的儿子呗。这小子有出息呀!越来越会玩了!”

晁思薇又在四下里找东西了。

既济连忙口风一转道“不过这小子的功力全废了!”

清云子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叫道“什么?废了?”

既济掐着手指算来算去,黑眼珠都快翻到眼皮里了。半晌后才疑惑道“怪了,是他自己废掉了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纵欲过度?”

晁思薇转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被清云子称为木马的东西。不怀好意地盯着那个白瓷碗。

既济眼睛一亮,“咦”了一声,把视角调到了一手拎酒葫芦一手搓油泥儿的无名身上。

被他这么一咋呼,晁思薇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既济心思急转,本是想着转移这个蛮横徒媳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居然真让他发现了一些蹊跷之处。

把瓷碗中的画面拉近了无数倍,直到只能看到一个毛孔时,居然发现正在从中极其缓慢的排出污秽之物。

清云子紧张无比道“师尊,这是什么情况?看样子有点像洗涤肉身时排除杂质呀。”

既济又掐指一顿推衍,这次用的时间特别长。翻着白眼,像犯了癫痫病一样。

清云子和晁思薇对望了一眼,而后清云子不声不响地夺下了木马,放回到地上。

过了老半天,既济才颓然坐到凳子上,挥手消去了瓷碗里的景象。缓了缓精神道“那小子现在是废的没错,比普通人还不如。不过只是暂时的。”

晁思薇焦急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济深呼出了一口气道“真是个怪胎呀。这小子当前虽然虚弱无比,但是正在自我替换掉残破的经络内腑。这不是洗涤肉身,而是用重新长出的血肉替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清云子和晁思薇异口同声的惊呼道“化精期?”

既济摇了摇头道“化

精期是不可能的,谁都不能隔着房间往高处盖楼。不过这小子确实摸到了化精期的关键所在,以后起码不会卡到这一关上喽。”

说完,对脸色呆滞的清云子道“徒儿呀,你那块拓印本源经的石片还在吗?拿来给为师观摩几天。”

清云子连忙恭敬的取出装有记录石片的盒子,双手递给了既济。

既济收起后,带上了白瓷碗。摇晃着脑袋,神神道道地回自己茅屋去了。

晁思薇过了半天,突然道“我要吃糖醋鲤鱼。”

清云子连忙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晁思薇补了一句“鲤鱼要巴库湖的。”

清云子的脸苦了下来,小声道“两万多里呀,一去一回就要半个多时辰呢。”

见到晁思薇的嘴又嘟了起来,连忙哄道“好好,我这就去抓,乖乖在家等我啊。”

没敢有半点耽搁,清云子化身为一道虹光,直冲天际而去。

站在飞剑之上,清云子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摇着头笑骂了一句“小王巴蛋,这是要翻天呐。”

尚州镇这种小地方,好事不出门,瞎话传千里。

一帮吃撑了没事干的婆娘最喜欢聚在一起嚼舌头。说卖包子的二狗看上了小海他娘,正在小海身上下功夫呢。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无名从酒庄掌柜那里听来这些瞎话后,一笑置之,完全没放在心上。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辣椒开出了六朵娇艳的白色小花。每朵花都有漂亮的五片小花瓣,中间长着淡紫色的花蕊,看上去极为讨人喜欢。反倒是下面的简陋花篮显得有些不般配起来。

拉车练拳的人换成了小海,无名则空手陪着他一路练习古板的拳架。

小海是真把无名当成了偶像。

和无名一样披散着头发,腰间也像模像样的系着个小葫芦。屁大点孩子,总是故作老成地倚靠在墙上,仰着头向天边远眺,不时拎起葫芦抿上一口清水。愣是被他学出了几分神韵出来。

一大一小二人,有点要把生意做大的意思。酒庄的掌柜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把酒分到小酒壶里,挨着包子摊卖起了酒水。

就像当初说好的一样,她们家出了三张桌子和六个长条板凳。

在女掌柜的刻意引导之下,包子下酒成了小镇上最时髦的一种吃法。

在这种生意越做越大的势头下,小海的娘也放下了针线活计过来帮忙。

只不过小海他娘不在镇子里抛头露面,而是到无名的家里和面,调馅。每天刚过中午的时候去给无名送去。

无名在家里搞出来的那套设备看着挺复杂,其实上手很容易。而且也不吃力,小海他娘完全应付得来。

为此,无名每天付给娘俩一个大钱的工钱。这在小镇的诸多行当里,已经是高的离谱了。

小海他娘话不多,属于很传统的那种本分女人。虽然不知道无名帮她泡药浴的事儿,但是知道无名在他们娘俩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所以做起事情分外卖力,既要对得起这份工钱,也要对得起这份恩情。

夜里,顽石吃完晚饭没急着离开,而是拿了半截树枝,张着大嘴仰着头抠牙。抠完后往地上一顿乱呸,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瞅你这架势是在交代身后事了。咋?不打算和孩子他娘温存下去了?”

无名早就习惯了顽石的这张臭嘴,用手指缠绕了一缕逐渐由白转黑的头发,淡然道“这里有我的世界,但我的世界不在这里。”

顽石听糊涂了,支棱着耳朵问道“你说啥?”

无名没再重复,而是认真地看着顽石道“当年在魔渊的时候,你既然就躲在我们的身后。为什么没有出手?”

顽石的手伸进僧袍里搓着油泥儿,一脸无奈道“我只擅长跑路,打架不在行呀。别说那几只吓死人的大妖怪,要不是有你们在前面开路,我都到不了最后面那地方。”

无名眨了眨眼,笑道“那你后来干嘛要救我?”

顽石挠了挠头道“我试试救了你能不能成佛呗。救完了才发现果然还是不行呀。而且那时魔渊都合上了,我又没法子再把你塞回去。”

无名语气诚恳道“谢谢你,不但救了我和胖妞。还带出了师姐的尸身。”

顽石冷哼了一声,撇嘴道“你知道当时有多悬吗?那条地沟眼瞅着就要合上了,都把老子给吓尿了。接连用了三次大挪移,才一口气逃到了这个鬼地方。你小子要是真感恩,以后晚饭就多加俩菜。然后乖乖参加辩法大会去。”

胖妞扭着身子,跳到了无名的腿上。蜷缩起来,对顽石做了个极为人性化的鬼脸。

居然被一只猫看不起?

顽石瞪着眼睛威胁道“再敢这么看老子,信不信把你烤着吃了?”

无名轻轻抚摸着胖妞的脑袋,笑道“其实你想听我辩法,是想知道我对事物的一些看法会不会对你有所帮助吧?毕竟我是来自于另一个大陆的人,你是想他山之玉可以攻石吧?”

顽石点头道“对呀!”

无名歪着头怔怔出神,片刻后突然笑道“顽石?嘿,是谁给你起的名字?石头开窍好难呀!”

顽石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有屁就放!”

无名指了指自己道“你可别告诉我每天跑这来就只是为了蹭顿饭而已。亲眼目睹了我的得意,失意,跌落至人生的谷底,又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点点爬起来。我对世界的态度都在生活里了,又何必靠辩法说出来呢?你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了吗?”

顽石挠着头皮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扔下了一句“喝多了吧你?什么疯言疯语的?”

无名摇了摇头,开始收拾桌子。片刻后,愕然地抬起了头。

数里之外,一道金色光束自天穹降下,久久不散……

97 另一个江湖

顽石走了。

随着那天夜里的一道金光落下,就再也没来过无名的小院。

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无名的生活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改变,依就保持着早出晚归的习惯。

只不过坐在饭桌前的不再是那个一身臭气的邋遢和尚,而是换成了扎着羊角辫的小胖丫头。

胖妞的小手极其别扭地抓着筷子。手离筷子尖很近,半天也夹不起一口菜。水汪汪的大眼睛横眉竖眼地盯着那包盐水花生,像是在与生死大敌对峙一般。

无名放下酒葫芦,夹起一颗花生送到胖妞面前,问道“想不想大伙?”

胖妞一口把花生咬到嘴里,拼命地点头。咽下后又张开嘴巴,“啊”了一声,等着无名去喂。

无名有些头疼道“花生你可以用手抓着吃,别的菜不行啊。”

胖妞咧开嘴,“嘎嘎”笑出声来。筷子往桌子上一丢,伸着肉嘟嘟的小手去抓花生。吃完一把花生后,仔仔细细的把手舔干净,然后再伸手去抓。

金豆蹲在无名的肩头,一次只吃一粒花生米,但是速度极快。舌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幻影,没几下就消灭掉了小半包花生。

胖妞见状,连忙两只小手左右开弓,把个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样子甚是可爱。

无名见两个小家伙玩的不亦乐乎,眼神有些迷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小海脚不沾地的跑来。直接推开院门,嚷嚷道“狗叔,该出摊了。”

无名早已经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等他,腿上蜷缩着打盹的胖妞,笑着对小海招了招手。

小海的手脚一顿胡乱比划,兴奋道“听说镇上来了个大和尚,要开馆收徒啦,威风的很咧!好多孩子都报名了,咱们去瞧瞧热闹吧。”

无名笑问道“你想学武?”

小海使劲点了点头。

无名“欧?”了一声,继续问道“学会之后呢?打算干什么用?”

小海挺起小胸脯道“行侠仗义,保护我娘……还有狗叔!”

无名呸了一口道“我用你保护?管好自己和你娘吧。”

小海凑上来拉着无名的袖子左右摇晃了两下,拖着长音道“走啦,天不早了。错过早餐点又要少卖不少包子。”

无名不为所动,笑着道“今天不出摊了。你回去帮你娘收拾一下就搬到这边来住吧。”

小海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咧起小嘴傻笑道“你终于决定当我爹啦?”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我要走了,这里的东西就留给你们娘俩了。”

小海挠了挠头道“换个地儿卖包子?远点的话也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只要晚上能赶回来就行。”

无名摇了摇头,抬手指了个方向道“我要去的地方很远,靠两条腿要走很多年才能赶到。你得留下来照顾好你娘。现在你们娘俩已经学会怎么做包子了,讨生活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小海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说话带上了哭腔,大声道“狗叔,你要去哪?我以后想你的时候去哪找你?”

无名使劲揉了揉小海的脑袋,把他一头披散开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一片。然后笑着叮嘱道“板车上有个葫芦,是给你做的。不过十六岁之前不准拿来装酒。教你的东西别松懈了,除了我教的那一拳。就别再去学什么乱七八糟的功夫了。”

小海知道无名是真的要走了,任由头发披散在脸颊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无名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轻声道“你送我的辣椒,我摘了三颗带走。不管走到哪,都相当于你小子在陪我了。狗叔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能继续留在这了。要是你长大以后还想着去找我,就去江洲吧。”

小海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睛问道“江洲在哪呀?”

无名遥遥望向天边,轻声道“是另一块大陆,比尚州镇还远了很多。”

见小海一脸的懵懂神色,无名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的名字叫长孙无名。私下里,你还可以喊我狗叔。”

无名走了。

肩头挂着那只肥得不像话的猫,头也不回地走了。

带走了少阳珠,却在屋里留下了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身影消失许久之后,沉默的小院中终于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从此以后,镇口的包子摊少了一个高大的酒鬼老板,换上了一对母子的忙碌身影。包子还是原来的味道,尽管没了那个叫做二狗的男人,依然被人们习惯性的称为狗不理包子。

直到许多年以后,小海才知道那句“比尚州镇还远很多”到底有多远。

那时,他已经是个凭借一拳之威扬名天下的侠客了。披散着头发,腰跨酒葫芦,喜欢倚靠在土墙上眺望远方……

无名漫步在平整的官道上,脚步不疾不徐。每迈出一步都在细细品味着体内的变化,感受着那些细微到极致的一次次轮回。

不时有马车从身边经过,车上的人会投来异样的目光。

无名孤身行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上,除了腰上的青铜葫芦外连个随身包裹都没带。看脚步也不像是在赶路的样子,居然还带着只宠物。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无名边走,边在心中默念着经文要义:“阴阳生万物,合一即归元,妙诀只在颠倒颠,顺成凡,逆成仙。恶念断处莫思善,中道若守还成边。”

“喂!”

无名的思路被一个活泼少女的清脆嗓音给突然打断。

两人都被对方给吓了一跳。

无名沉浸在体悟之中,差一点重入叩门境。结果受到这一声惊吓,错过了

契机。忍不住暗道了一声可惜。

少女则是因为无名转过头来的时候,眼中射出了寸许长的青芒。以为遇到了妖怪,尖叫了一声,后跃了一步。

她身后一辆宽大马车上,坐着三女两男,都被她的反应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衣衫整洁素净。偏偏又都缠着绑腿,头戴斗笠。搞出一副不伦不类的江湖客装扮。

打招呼的少女原本是见无名一个人走在路上,想问他要不要搭一段路。被无名的样子一吓,又被同伴嘲笑。先前的目的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嘟起嘴,颇为不悦道“喂,我好心好意跟你打招呼,你干嘛要吓唬人呀?”

无名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少女,又瞅了瞅她身后的几人。发现几人虽然都配有武器,皮肤却细腻的很,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是些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富家子弟,吃饱了撑得出来扮游侠玩。

无名指了指自己的脸,问道“我吓你?哟,那真是对不住了。姑娘,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不待小姑娘回话,车上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出声打趣道“以身相许呗。把这刁蛮丫头娶回家,全当是积德行善了。”

少女扭头怒道“怂恿别人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把老娘娶了。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夜夜求饶。”

白净少年立既哑火,摸着鼻子讪讪坐了回去。

结果又惹来一阵哄笑。

少女重重的哼了一声,对无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跳回到驾车的位置,扬起马鞭在空中“啪”地抽出一声脆响。

马车随即从无名的身侧飞驰了而去,留下一群少年少女的惊呼笑骂声。

无名挥手扇了扇扬起的灰尘,对于这些在魔教熏陶下长大的生猛孩子早已见怪不怪了。扭过头对胖妞无奈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胖妞趴在无名的肩头,弱弱的“喵”了一声。

无名被一帮半大孩子搞的哭笑不得,只好整理思路继续上路。像他这种破关契机被人半路打断的情况,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得就要拎着刀子冲上去拼命了。不过对于无名而言,只不过是把曾经走过的路重新再走一遍罢了。

而且他现在并不急着破境,能水到渠成最好。不行的话也没关系,正好把基础夯实的更加牢固一些。

看过了山上的风光,再从山下重新爬一遍。自然会有一番不同的景色。

走出一百多里路,终于赶到了安东城。

安东城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城池。规模和江洲的一等城池相比也毫不逊色,无名要在这里搭乘前往春川城的飞艇。到了春川城就离千佛窟很近了。

进城之后,首要的事情就是先找一家客栈住下。

两天没泡澡,身上冒出的杂质已经糊了厚厚一层,像打了蜡一样难受。

胖妞这两天虽然没自己走路,可挂在无名身上也是一路颠簸,被折腾掉了一些的肥肉。

喊伙计送进客房几样小菜后,小家伙就爬到桌上,开开心心地闷头吃了起来。

无名自已则迫不及待地泡上了热水澡。

他在泡澡的时候坚决不允许胖妞化成人形。

胖妞变成猫的时候,哪怕是蹲在一边看他拉屎,无名都不会觉得别扭。可泡澡的时候屋里有个小女孩跑来跑去,就会让他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了。

半个时辰后,无名神清气爽的换上了干净衣衫,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身后的一桶清水已经变成了火锅底料。

扭了扭身子,从无名体内传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爆响。再伸出食指的时候,从指尖冒出了一朵绿豆大小的微弱火苗。

无名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喃喃道“终于重新叩开仙门了吗?”

只是再次步入修士之列后,无名却发现了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之处。

体内的灵气是活的!

如同大千世界中奔涌不息的流水一样,在他体内不断地流趟,变成汽,化成雨,再重新成为水。循环不息,滋润着肉身,也牵引起了勃勃生机。

无名挠了挠头,此时身边也没个前辈能帮他解惑。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样的气才能被称之为灵气。

收拾妥当之后,无名用一根青色头绳随意的把头发扎了起来。抱着胖妞出门,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饭馆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不少食客见到这位抱猫的翩翩公子哥点了一桌子菜,还以为是要宴请什么客人呢。结果菜还没上齐,就见他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随着体质的恢复和进入叩门期,无名的饭量也跟着有所恢复。已经许多年不曾如此放肆的大吃特吃了。

胖妞先前早已吃饱喝足,这会儿蹲坐在椅子上,面向街道,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发呆,尾巴悠闲地左右甩动。

吃饱了饭,无名先去空港花了十两银子办理好飞艇木牌。然后把胖妞挂到肩上,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飞艇要到晚上酉时才,还有空闲时间把葫芦装满,再买些糕点在路上吃。

“我要那只猫!”

人群中突然有个稚嫩的嗓音传了过来,听着有点耳熟。

无名扭头一看,还真是巧了。这不是尚州镇遇到的那个见啥都想要的朴家小公子吗?

在无名回头看去的时候,那个朴家小公子也刚好看清了无名的脸。

虽然一头枯败的白发变得黑白相间,无名的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还是被这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给一眼认出来了。

毕竟那股从战阵中磨砺出来的杀意,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朴家公子“啊啊”了两声,到底没敢哭出声

来,裤子却已经湿了。

无名不再理会这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转身就要继续逛街。

不曾想,一声厉喝从身后响起“站住!”

朴家的几个家奴快步围了上来,堵住了无名的去路。领头一名脸上有疤的汉子鼻孔朝天地打量了一番无名。丢下了两枚大钱,语气蛮横道“我家公子看上你的猫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两枚大钱,一枚静静的躺在地上,另外一枚犹自滚个不停。

无名“欧?”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脸色泛青的小公子,笑问道“不再确定一下你家公子还想不想要了?”

疤脸家奴冷哼了一声,撇嘴道“把钱收好喽,至于这只猫……公子是留着逗弄还是玩够了丢给我们几个煲汤。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了。”

无名还没说什么呢,一声清脆的嗓音突然从人群中响了起来“哼,一帮狗仗人势的东西。”

听到这个声音,无名有些愕然。

今天什么日子?怎么都凑一块来了?

喊话之人不正是路上驾车的那个小姑娘吗?

和她一起出现的还有当时在车上的两男三女。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大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思。

无名略感错愕,随即就心下了然。

估计和当年的城胖子一样,又是一群被说书先生给毒害了的少男少女。对快意恩仇的江湖充满了向往和憧憬。

就是不知道自己出现之前,几个小家伙在这闲逛了多久。好不容易撞到恶奴欺压路人,全都流露出了两眼放光的兴奋神彩。

不知双方又互呛了几句什么话,反正莫名其妙就打了起来。

无名这个当事人反倒是被丢到了一边没人理会。抱着胖妞和其他行人一起抻着脖子看热闹。

一群少年身上多少有些漂亮功夫。

用无名的话讲就是“打起来很好看。”

一个拔剑的造型就能摆上半天。出招时生怕伤到人一样,先要大喝一声,以彰显这一招的威势。

最离谱的是那名驾车少女,一边和疤脸家奴过招,还一边喊着招式的名字。什么一剑穿云,什么越女引针……打得是挺热闹,跟戏班子唱戏似的,比划了半天,俩人谁都没能碰到谁。

要不是几人都有些功夫底子,又是拿着武器以多打少,估计这会儿已经全被揍趴下了。

蹲着看了一会儿,发现一帮人竟是摆出了大战三天三夜的架势。

无名打了个呵欠,溜达着逛街买东西去了。

买齐东西后,无名又找地儿泡了个澡,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去了空港。

飞艇要一口气飞行五天,中途不落地。这段时间他就只能用手去搓油泥儿了。

只是登上了飞艇之后,居然又意想不到地碰上了那几个少男少女。一个个身上带伤,鼻青眼肿。不由让无名一个劲地摇头感叹“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大老远就能听到其中一个光头少年的大嗓门“我那记黑虎掏心才叫一个霸气,直接把那小子给掏吐了。他娘的,吐了老子一身。白瞎了一套新买的衣服。”

一个鼻梁上长着点点雀斑的少女娇笑道“齐眉棍都被人抢跑了,让人追着屁股打。你咋不讲这个呢?”

驾车少女重重哼一声,用一个剥了皮的煮鸡蛋敷在乌青的眼睛上来回滚动,得意道“你们打的都是小角色,和我过招的那个才厉害。绝对是个高手,嗯!顶尖高手。要不是他逃的快,咱们绝对能一战成名。”

白白嫩嫩的少年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们得意个屁呀?这算是除暴安良吗?还记得为啥打这个架不?”

一群人全都怔住了,他要是不提的话大家就都忽略这个问题了。后来好像演变成了一场很纯粹的斗殴。

动手的时候,就属这个少年最有心机。始终不与人正面冲突,处处抽冷子下黑手。后来眼看就要耽误飞艇了,想起了擒贼擒王的道理。抓起朴家公子,左右各抽了一个大嘴巴,这才让一众家奴罢手。

正巧这时无名在不紧不慢的向船员出示木牌登艇,刚好把目光投了过来。

无名对几人挥了挥手,熟络道“哟,这么巧!”

就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就对照着木牌自顾自地去找自己房间了。

驾车少女快步跑到无名前面,拦住了去路。怒道“喂,别人帮了你。你连声谢谢都不会说吗?”

无名点了点头,毫无诚意地随口说了声“谢谢。”然后抬着头,绕过少女,继续找自己的房间。

驾车少女正要继续冲上前拦路,却被那个白脸少年给扯住了衣服,拽了回去。

少女气愤道“你拉我干什么?胆儿肥?”

少年缩了缩脖子,随即偷偷瞄了无名一眼。小声道“注意到了吗?这人处处透着古怪呢。看那处变不惊的气度了没有?在书里,这可是隐世高手的做派啊!”

驾车少女吓了一跳,拍了拍少年的肩道“让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路上见到这人的时候,他眼睛还冒绿光呢。多亏有你提醒,老娘差点就踢到铁板了。唉,你们说,要是咱们偷偷跟着他,会不会看到什么绝世高手的巅峰对决呀?这样的人不是最喜欢四处挑战高手吗?”

一群小伙伴拼命的点头,脸上都流露出了激动之色。

少年之间的对话声音不算小,一点不落的都进了无名的耳朵里。

无名懒得去理会,全当是什么都没听到。找到房间后,直接推门而入。

关上门后,门外立刻贴上了六颗偷听的小脑袋。无名一屁股坐在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帮熊孩子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98 抱猫的男人

房间里的布局算不上高档豪奢,却也被打理的整洁素净。

就算平洲富庶,十两银子的票价也相当于普通家庭一两年的收入了。坐这种飞艇的客人,大多是些贩卖货物的商贾,都是这里的回头客。客房自然要打理的上心一些。

等飞艇在空中飞稳后,无名也进入了打坐静修的状态,细细品味着体内点点滴滴的变化。

胖妞变成了小女孩的模样,跪坐在椅子上,趴着窗户向外张望。眼睛里满是新鲜和好奇。

客房之间的墙壁是用两层木板隔开的,中间蓄着鹅毛,既轻便又隔音。

隔壁房间原本住着的是个大胡子商人。后来在一帮少年的软磨硬泡之下,调换了屋子,住进了一帮小家伙。

驾车少女掐着腰蛮横道“喂,这是女孩的闺房,你们两个大男人凑过来干什么?”

白脸少年陪着笑道“牟念萍,这房间可是我出了钱人家才答应换的,别卸磨杀驴好不好?我俩又不在这过夜,听听动静就行。你是说吧?范英。”

范英就是那个光头的壮硕少年,此时已经盘膝坐在了墙壁前。抬起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道“别说话,我正在感受前辈的浩瀚气场。简直如同巨浪拍岸一般,连绵不绝。果然是一名隐藏不露的绝世高手。”

鼻子上有雀斑的小姑娘指了指对面的墙壁,提醒道“喂,这隔壁是我的房间。前辈的屋子在那头呢。”

范英脸上的尴尬神色一闪而逝,淡然道“我知道,可是那位前辈的气势太过汹猛,我怕靠太近会承受不住。你们几个太迟钝了吧?离那么近,不会觉得难受吗?”

几人面面相觑,白脸少年“呃”得发出了一声闷哼。

牟念萍疑惑到“陈俊,你怎么了?”

白脸少年蹒跚退后了两步,和范英站到了一起。然后才盘膝坐下道“好厉害,我退到这里才勉强抵挡得住那股威势。你们几个小心。”

剩下的几个姑娘也将信将疑地跑过去坐好,人挨着人坐了一地。

片刻后,雀斑少女惊喜的叫道“我感觉到了!虽然有些细微,但是感觉很真切。这次房间换得真是太值了!”

住在隔壁的无名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气息完全内敛,沉寂得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别说是一帮小家伙,就算是换成一位仙道高手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能感受到半点气息。

几个年轻人也确实有一股子蛮劲,竟然真的硬生生坐到了天亮。

牟念萍只觉双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终于忍不住抻直腿捶打了起来。

听到她这边发出声音,雀斑少女也睁开了眼睛。小声道“我想解手。”

牟念萍撇嘴道“那就去呗。”

雀斑少女努力了一下,然后颓然道“腿麻,站不起来了。”

范英出声教训道“想要出人头地,不吃点苦怎么行?我感觉对抗那位前辈的气势压迫,这一晚上起码能抵我五六年的苦功。现在每离开一刻,可就相当于少了数天的机缘呀。”

叫陈俊的白脸少年应该也是憋尿憋的辛苦,屁股不住地扭来扭去,可还是在咬紧牙关坚持。听了范英的话,重重点了一下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牟念萍摇了摇头,无奈道“还有好几天呢,你们总得吃饭拉屎吧?”

见只个小伙伴都紧皱着眉头不再吱声,牟念萍摇了摇头,扶起雀斑少女去了茅厕。

临出门的时候范英突然出声喊道“要是去买饭,帮我捎一份。”

陈俊也连忙出声道“还有我的。给大伙都带一份回来,帐算到我头上。”

把雀斑少女扶到茅房后,牟念萍只觉一阵头重脚轻。扶着墙站了老半天才感觉好些,缓缓走向飞艇食堂。

结果就见到他们眼中的前辈高人正大咧咧地坐在一张桌子前,毫无高手风范地狼吞虎咽。白面馒头,小米粥,还有各式开胃小菜。一个人就占了整张桌子。

胖妞蹲坐在桌上,闷头对付着盘子里的甜豆浆。

牟念萍快步走上前去,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无名被她给问愣了,叼着半个馒头疑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

牟念萍质问道“那你屋子里的是谁?”

无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有贼溜进他屋里了呢,问道“怎么?我屋里进人了?”

牟念萍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不是应该躲在屋里修练绝世神功吗?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来了?”

这一嗓子声音不小,食堂的其他客人也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无名把手里的小半个馒头塞进嘴里,然后把碗里的粥喝干净。这才伸出两根手指在女孩的额头上试了试,劝道“这么小就出远门,兴奋过度是难免的。不过还是要注意休息呀。”

胖妞扬起头,舔了舔嘴角。见无名转身要走,连忙跳下桌子,在几个椅子之间弹跳了两下,飞扑上了他的肩头。像个布口袋一样挂在了无名的背上,扬起脑袋白了牟念萍一眼,尾巴得意地甩了两下。

牟念萍愣怔在当场,喃喃道“难道是看走眼了?老娘像个傻子似的在地上枯坐了一宿?”

喝了碗粥,回到屋子的时候,见一群小伙伴还在咬牙坚持。

范英得意的道“都告诉你别随便走开了,知道刚刚那位前辈又干嘛了吗?那绝对是登艇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发功。”

牟念萍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突然觉得受打击这种事,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还是让大伙把积极性保持下去吧。于是不咸不淡的鼓励了一声“加油!”说完就要离开。

陈俊扯着嗓子喊道“唉,我们的饭呢?”

牟念萍眼角狠狠抽了抽,没好气地扔下了一句“都让那位前辈吃光了。”然后不再管这帮走火入魔的

小伙伴。摔上门,跑到另一个房间呼呼大睡去了。

又是和人打架,又是枯坐一夜。

早已疲惫不堪的牟念萍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飞艇震动了一下,没过多大一会又传来了一间间房门被踹开的声音。

就在她又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嘭”的一声,客房被人一脚踹开。

冲进来了两个黑衣大汉。

其中一人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拳捣在牟念萍的肚子上。然后就抓着她的头发,把她一路拖拽了出去,丢到了飞艇的观景台上。另外一人则留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观景台上已经跪满了客人和飞艇的工作人员。三十多名倒在血泊中的护卫被丢到了观景台中央,用来震慑他人。

近百名持着刀枪的黑衣汉子正在对客人逐个搜身,偶而有人对姿色尚可的女客人动手动脚,其家眷也是敢怒不敢言。

没过一会,陈俊,范英几人也被丢到了观景台上,看他们跌跌撞撞的狼狈样子,应该都吃了些苦头。

见牟念萍也在这,几人都小心地靠了过来。

范英小声嘀咕道“哼,要不是腿麻站不起来,以我如今的功力。一只手就把他们全干趴下。嗯?陈俊,你抖什么?”

陈俊龇牙咧嘴道“想撒尿呀,憋了这么久,一离开前辈的气场就镇不住了。刚才又被踹了一脚,我现在肚子都快爆炸了。”

话音刚落,肩头就挨了黑衣汉子一脚。吼道“都闭嘴,谁让你们说话的?再让我听到半点声音,把你们几个全扔下去。”

这时,一个装了条木制假腿的大汉,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假腿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乓乓”声响,腰间跨了一柄大到夸张的厚背弯刀,留了一脸络腮胡子。从开到很低的领口能看到有条刀疤几乎贯穿了整个胸膛。就差把“悍匪”两个字贴到额头上了。

汉子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道“我们的身份想必各位也猜出来了,废话不多说。只劫财劫色,不劫命。好好配合的话,全当是花钱消灾了,以后还能多出些酒桌上吹牛的本钱。否则的话……哼!我可以免费让他体验一下御风飞行的滋味。”

“哈哈哈哈”

一群黑衣汉子都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其中几个年轻火旺的汉子眼睛滴溜溜在女客人的身上打转,挑选中意的泄火对象。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的年青人走上前去,低声道“虎爷,有十几个搜客房的兄弟还没动静。要不要去催催?”

被称为虎爷的汉子“嗯?”了一声,骂道“怕是发现了哪个水灵娘们儿,又临阵磨枪去了吧。一帮裤裆和脑袋长到一起的玩意儿。这次的活,扣他们一半份额给其他兄弟。”

话音落下,立即引来了一片叫好声。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轻飘飘从船舱里传了起来“哟,这么热闹呀?”

黑衣人全都一愣,目光都集中到了船舱的出口。

然后就见一名身穿白衣的高大男子,简简单单束着长发。怀里抱着一只肥猫,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

范英语气激动道“前辈要出手了,这些空匪要倒大霉了!”

牟念萍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出声去破灭几人的希望。不过在她内心深处,对于这个时候还敢主动跑出来的无名,也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几个少年的反应一点不落的被虎爷收进了眼中。

抱猫的年轻人身上透着古怪!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露头,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真的有恃无恐。

混这口饭吃,没点眼力也活不到现在。虽然不怕什么一万,但无数同行都死在了那个万一上。

虎爷的谨慎性子可不会真觉得凭借手底下这一百多号人,外加五名脱胎境破戒僧和自己这个玉骨境就能横行无忌了。

对无名一番打量后,虎爷一改跋扈的气焰,拱手抱拳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是什么人?”

无名的回答极为简单“乘客。”

自始至终没对虎爷看都没多看一眼,目光落在那些昏死过去的飞艇护卫身上。

都带着伤,但是没死人。

虎爷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问道“阁下是要趟一趟这浑水?”

无名的视线这才转移到了虎爷的身上,无奈道“有人踹了我的门,还惊吓了我的猫。这样很不礼貌呀。”

范英压低着嗓音,兴奋道“瞧瞧,这才是前辈高人该有的风范呀,那些说书先生讲的什么大吼一声,怒目圆睁。全都弱到家了。”

牟思萍受到无名的气势感染,心中的惧意也淡了几分。整理了一下发丝道“每次听书,就属你最来劲。现在又说人家讲的不对了。”

两人虽然小声斗着嘴,眼睛却一眨不眨的停留在无名身上。胸中又燃起了闯荡天下的豪情。

陈俊苦着脸,浑身颤抖道“怎么都好,早点结束吧,我现在只想撒尿。”

虎爷没出声,一众手下也没对无名贸然动手。不过手都握到了武器上,小心提防着。

虎爷仔细打量了无名一番,见他衣衫平整,没有任何厮打留下的痕迹,出言试探道“想来,我那些不懂事的手下已经被小兄弟教训过了吧?”

无名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风轻云淡道“船舱被你的人搞得乱七八糟,我是待不下去了。到上面来透透气而已。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飞艇的管事好不容易看到一位貌似高手的人出现,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喊道“这些空匪专门劫掠往来飞艇。杀人毁船,把坏事都做尽了。满船客人都受到他们的迫害,还望大侠仗义相助呀。”

话音刚落,一名黑衣汉子连刀带鞘的抽在他的脸上,把中年管事给拍得倒地不起。大骂道“他娘的,屁话这么多。信不信现在就把你丢出去放风筝?”

范英眼中放

光道“这次真要动手了!”

然而,无名却对黑衣人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反倒是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对管事道“我付了你们十两银子。十两啊!上了飞艇,吃喝还要另外收钱,而且还比地面上贵了三倍。你们比空匪好到哪了?既然花钱上了你的飞艇,难道不是由你们负责乘客的安危吗?怎么反倒让客人保护起你们来了?”

说完,无名伸出手指点了点刚刚打他的那个汉子,继续道“你瞅瞅,这一个个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我咋仗义相助?和他们玩命吗?干赢了我啥好处没有,你们皆大欢喜,干输了我自己死翘翘?你咋就好意思张的这个嘴呀?”

这话不光说的管事哑口无言,连一帮空匪都愣住了。

这小子不会是虎爷安插的自家兄弟吧?

雀斑少女喃喃道“这和书里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呀。”

牟思萍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不再去看无名。抿着嘴,没有说话。

无名四下瞅了瞅,挑了个附近没人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倚靠在船舷上,对虎爷笑道“你们忙,反正船舱里闷的很。我就在一边看看热闹,当我不存在就好了。”

虎爷瞅了眼黑黢黢的船舱,里面那十几个手下到现在还没露面,估计是不声不响地栽在这位手里了。可惜以他的阅历也看不出此人的跟脚,不过还是对身后伙计使了个眼色。

他的部下心中会意,挥了挥手喊道“干活。”

一群黑衣汉子继续对乘客搜身,只不过都稍微收敛了一些,不再动辄打骂揩油。

范英的目光再次亮起,轻声道“趁敌不备,前辈这次是真的要动手了!”

只见无名在袖子中摸索了两下,最后却只掏出个毛球。球上系有一根细丝线,拎着毛球逗弄起了胖妞。不时还会“嘿嘿”笑出声来。

牟思萍咬牙道“这种人是指望不上了。怎么样?你们怕不怕?”

几个女孩子都露出了胆怯的神情,范英撇嘴道“怕啥?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陈俊,你小子也吓傻了?”

陈俊使劲夹着腿,脸色泛青,结巴道“要……要……要尿出来了……”

眼看着一个黑衣汉子朝着他们这边过来。范英突然爆起,一拳打在了黑衣汉子的下巴上。

这一拳又快又突然,果然打出了一晚增长数年功力的气势来。把黑衣汉子打的接连倒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倒在地上。

四周顿时响起了空匪们喝倒彩的声音。

黑衣汉子爬起来,揉了揉脸颊。吐出一口血水,骂道“给大爷挠痒痒呢?是你娘给喂的奶不足还是怎么着?怎么软绵绵的?”

范英躬着身子,像模像样的摆出了个拳架子,眼角余光扫到其他黑衣汉子都是只是在袖手旁观,稍稍安心了几分。回骂道“我软不软,你管不着。不过老子很快就打到你硬不起来。”

“哈哈哈哈”

一帮空匪都笑得更加放肆起来。

他们干活的时候最喜欢碰上这种愣头青,属于额外的彩头。能带来不少乐子。

虎爷虽然也在笑,却始终在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无名的动静。在刚刚,他的几个手下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到船舱里寻找那十几名失踪的弟兄了。

无名的手悬在空中,逗弄着胖妞去挠那个摇摆不定的毛球。视线却已经转移到了少年打斗的地方。

这个少年的拳法……怎么说呢?

就是在一板一眼地打着一套莫名其妙的王八拳。偶有灵光一现的神来之笔,但更多的是丑态百出的被动挨打。

一帮看热闹的汉子笑得前仰后合,而那些乘客则是有不少人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牟思萍冷哼了一声,趁着黑衣汉子不备之际,侧滚了出去。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将他踢了个踉跄。然后就被范英的迎面一拳重重砸在了脸上。

黑衣汉子顿时鼻梁塌陷,鼻血飞溅。

一帮空匪没有一个上前帮忙的,反倒是笑的更凶了。

相比起鼻子的伤,黑衣汉子更无法忍受同伴们的嘲笑。恼羞成怒地爆喝一声,抽出腰间弯刀横扫而出,就要将面前的少前拦腰斩断。

然而,弯刀是抽出来了,可又“当啷”一声丢到了地上。抽刀那条胳膊的肩头和臂弯处各钉了一根细长的飞针。

空匪们的笑声戛然而止,全都露出了杀意,目光冰冷地寻找出手之人。

虎爷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无名,刚刚确实看到他动了一下。但是如何出的手却没能看清楚。不由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小兄弟,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无名又逗弄起了胖妞,头也不抬地说道“先前听到你喊‘劫财劫色不劫命’而且也确实没闹出人命来,所以我才懒得去做那出头鸟。毕竟你们也是靠本事吃饭的。这位大人,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虎爷的眼睛眯了起来,右手摩挲起了弯刀的刀柄。

这涉及到他的威信问题。当着一群手下的面。要是这都能忍,那这帮汉子的首领就该换人了。

这时,派出去找人的手下回到他的身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虎爷的脸色开始变幻不定起来,最后终于不再去看无名。对手下挥了挥手道“继续干活!”

从手下的口中得知,失踪的十几人都瘫软在船舱的廊道里,手脚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卸掉了关节。可诡异的是,这么多人几乎是同时中的招,竟没有一个看清动手之人的样子。

虎爷自认打杀十几个普通汉子也不在话下,但是像这般手脚利索,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到的。

托了无名的福,范英一伙少年都躲过了搜身。虎爷也默许了手下的这一行为,算是变相的在对无名示好。

然而,正当一群空匪收拾妥当,准备离去的时候。无名却出声叫住了他们“喂,你们的飞艇是不是比这艘快呀?上面能泡澡不?”

99 我回来了

虎爷闻言一愣,看样子这个跟脚不明的年轻人守在一旁,是一开始就在打他飞艇的主意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无名,不冷不热道“吃我们这口饭,速度当然很重要。起码比少侠乘坐的这艘要快上三成,至于泡澡……我们一帮糙老爷们儿,没那么矫情。”

无名收起了毛球,抱着胖妞跟了过去。笑道“没关系,能烧热水就行。那我搭一段顺风艇?”

虎爷断然拒绝道“抱歉,我们和小兄弟不同路。”

无名却已经顺着挂锁飞身跳到了空匪飞艇的甲板上,无所谓道“有心相交的话,去哪都顺路。再说了,你们不是还有十几个弟兄身体不太好吗?我刚好懂点医术。就当是走这一趟的路费了。”

虎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冷声道“我那些弟兄是小伤,自然会有人照顾。不劳小兄弟操心了。多有不便,我看你还是请回吧。”

无名已经把头探进了船舱,评头论足道“环境是差出不少来,还有股怪味儿。得腾个素净点的房间出来。”

虎爷用拇指将弯刀推出鞘两寸,怒道“听不懂人话吗?老子让你从艇上滚下来。”

不曾想,无名竟是凭空变出破阵长刀,“扑哧”一声插进了甲板,直没入刀柄。险些把纤薄的船头给捅个对穿。咧起嘴讥讽道“我说空匪大人,你刚刚才洗劫了我乘坐的飞艇。我只是无奈之下想搭个顺风船而已,你不会逼着我为受害者出头讨公道吧?”

破阵一出,空匪和那些乘客都发出了一阵惊呼。

虎爷腰间的那柄刀在整个空匪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大,可是和破阵一比,简直就像根牙签一样。而且看无名抽刀的架势没有半点的拖沓。这起码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一个是确认了无名真的是一位隐藏的大高手。这么大一柄刀,要是一顿胡乱劈砍,估计真能把这艘轻便的飞艇给硬生生拆掉。

另外一点就是无名取出大刀的方式。

有纳物功能的宝贝!而且不怕被人知道。要么是战力超群有恃无恐,要么就是背景惊人。这就让他的身份更加神秘了起来。

其实无名此举也是无奈,别说遗失在魔渊的千钧,就算手中这把破阵也用的无比勉强。拿出来吓吓人还好,真动起手来根本挥舞不了两下。

以他现在的体质,最适合使用的是剔骨刀蝶舞,可是看上去远不如破阵来的有威慑力。

虎爷脸色变幻了几次,最后哈哈大笑道“既然小兄弟一意同行,那咱们就结下这顺风的缘份好了。接下来的一路有赖小兄弟多加照拂了。”

无名变脸更快,随手收起破阵。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虎爷亲切道“好说好说,什么照不照拂的?说这话就见外了。还要多谢哥哥的挽留之情呢。”

虎爷心里大骂无名的不要脸,脸上却笑呵呵的道“还望小兄弟这一路不要为难弟兄们。”

无名的语气里已经没了半点生分,笑眯眯道“哥哥只管放心就是,既然你都喊我小兄弟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难做呢?对了,被误伤的那十几个兄弟稍后还是送我这来看看吧。手法有点特殊,换了别人乱搞,说不准人就废掉了。”

牟念萍只觉得事态发展跟想像中的差距有点太大了。

难道大家不是应该在关键时候大喝一声,然后刀光剑影大杀四方。把这些空匪连人带飞艇都给劈成渣渣吗?怎么这才三言两语的就上了贼船了?

范英却是生出了一副神往的表情,眼中全是崇拜之色。喃喃道“帅,霸气。这才是高手该有的风范。”

陈俊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轻轻碰了碰范英,低声问道“唉,多带了裤子没有?先借我换上……”

随着空匪的离去。

劫后余生的乘客暗呼侥幸的同时,都开始对无名破口大骂起来。言语之歹毒,远超对空匪的憎恶。至于无名坐镇在这里,没让一伙空匪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则没人提出半个字来。

无名在空匪的飞艇上得到了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没过多大一会儿,洗澡水也送了过来。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无名也爽快地帮那些受伤汉子把关节接了回去。

飞艇原本要飞往另外一个地方。被无名这么一搅合,不得不改向到春川城的方向。

虎爷开诚布公的对无名道“小兄弟,春川城空管很严,我这艘飞艇肯定是进不去的。否则会被城卫给打下来。只能在城外百里的地方停靠下来。”

无名笑着道“既然哥哥的飞艇不受航线约束,干脆直接去千佛窟吧。我本来就是要去那里的。”

虎爷点头道“虽然多出大半天的路程,不过倒是没什么麻烦。小兄弟在千佛窟有熟人?”

无名坦诚道“是有几个朋友,只是已经过去几年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虎爷没再多话,只是说了句有什么事情打声招呼就行,然后就退了出去。

途中,空匪的飞艇遭遇了一艘私人的小型商船,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之喜。没去碰沉重的货物,只是劫掠了一些银钱。

反正也没耽误多少时间,只要不伤人性命,无名都懒得去理会这些事情。事后还主动拿

出伤药帮几名空匪处理了伤口。

经历过魔渊变故,又卖了三年包子。

无名看多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头脑一热就拔刀相向的懵懂少年了。世上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是非黑白,大多事物都是灰色的。对也好,错也罢,不外乎人心而已。

虎爷确实没说大话。飞艇在三天后就停在了千佛窟的山头。比客用飞艇足足快了一天,而且是直接把他送到了地方。

离别时,无名摸出了一本当年从黑莲会搞到的刀谱,递给了虎爷道“多谢哥哥一路相送,这本刀谱就当是小弟的谢礼了,还请收下。”

虎爷是个爽利性子,稍微瞄了一眼封面后就大笑着收下。道了一声“保重”后,就与无名挥手告别。

这趟出来抓鱼,收获颇丰。至少又能让一帮弟兄几个月吃喝不愁了。

直到很久以后虎爷才知道,这样的收获就算再有一百次,也抵不上抱猫男子随手送出的那本刀谱。

无名缓缓走向记忆中的魔渊位置。

此时的千佛窟已是寺院林立,佛音袅袅。不复当年的破败景象了。

“阿弥陀佛,无施主。你终于平安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俊朗大和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无名身后。身披袈裟,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无名一拳砸在了脸上。整个身子被打得后仰倒去。

紧接着,无名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下,打得俊朗抱着脑袋一阵哭爹喊娘。完全没了出现时故意装出来的高僧气度。

半晌之后,无名终于气喘吁吁得停下手,狠狠地呸了一口。

俊朗的瘦脸肿成了猪头,哀叹道“当年那事我都跟你讲清楚了。最后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怪不得老衲呀。”

无名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知道!”

俊朗一瞪小眼睛道“知道你还动手打我?”

无名看都不看俊朗一眼,道“看到这张脸就来气,一时没忍住。大师莫怪哈。”

俊朗袖子一挥,瞬间恢复了本来模样。躬着背道“你救了平洲的黎民百姓,又打了老衲一顿。算是功过相抵了哈。”

无名又是狠狠呸了一口,把胖妞抱在怀里,不再作声。

俊朗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是来找春禅的?”

无名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冷声问道“他在吗?”

俊朗哀叹了一声道“年轻人呀,真是一点尊老爱幼的品质都没了。”不过还是点头道“春禅现在正带着僧人做晚课呢,一会就结束了。”

无名点了点头,跟老和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这几年千佛窟的情况。

春禅这小子现在是真出息了。有个老古董在身边相助,又得到众多僧人的拥护。如今千佛窟的驻寺僧人已经快超过两万人了。要是算上前来访学求经的僧人,那就更恐怖了。

千佛窟的重建也受到了无数商人的支持和王朝的重视,把这里视为巩固佛门理念和将智慧重新融于一炉的圣地。

半柱香之后

寺院里的钟声响起,表示晚课已经结束,僧人开始缓缓散去。

得到消息的春禅三步并成了两步,完全不在意其他僧人的诧异眼神。脚步轻快的像是一阵轻风。

在世人眼中,他是领导千万人修禅的高僧,是佛法高深的现世活佛。只有在无名等人的眼中,他才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无名看着一脸欣喜的春禅,满心的感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眨眼,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春禅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道“无施主,大家都很想念你。我每天都在为你祈福,还有师祖,他今天早上还提起你呢。”

俊朗轻咳了一声,教训道“春禅啊,你现在贵为千佛窟的住持,要注意仪态啊。”

无名退后半步,仔细打量着春禅。突然哈哈大笑道“别理那老和尚。在我面前,你就只是春禅而已。对了,住持的禅杖修复封印的时候留在了下面,不过我这还有一套住持袈裟。也是千佛窟的前辈留下的,送给你吧。”

说完,无名取出袈裟交到了春禅的手上。

只是春禅还没拿稳,袈裟已经跑到了俊朗的手里。

老和尚双手颤抖着轻轻抚摸袈裟,一张猥琐的脸居然已是老泪纵横。“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多少年了?这件受过数位佛陀加持的袈裟终于重新回到千佛窟了。有了它,春禅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无名没去理会失心疯的老和尚,拉着春禅嘀嘀咕咕的到一旁说悄悄话去了。

千佛窟的山脚下,有一小块不同于其它地方的清静之地。

虽然不曾有人把这里划为禁地,可上下山的僧人和香客每当走到这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放低声音,微微绕开一点路。

不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禁忌,也不是因为住着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而是大家在用这种方式,向这里的主人表达敬意。

相传,正是此间主人的同伴舍身封印了魔渊。

茅草屋中亮着一盏小油灯。

绿萝借着黄豆大的灯光在一块箍起的丝帕上一针一线的做着刺绣,上面绣得图案与无名送她那块金牌上所刻的一模一样。

旺财趴在地

上,使劲扭着身子,用舌头打理后背上的毛发。

动作突然一顿,两只耳朵都立了起来。随后“扑棱”一下爬起身来,把脑袋伸到了茅屋外面,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

绿萝正疑惑旺财的反常,就见它两个前蹄“吧嗒,吧嗒”的踩踏了几下,原地打了个转“尔昂”一声,欢快地冲了出去。

绿萝无奈地摇了摇头,低下头继续绣花。只是才刚下了一针,就意识了什么。丢下针线跟着冲了出去。

冲出屋子后,绿萝远远的看到了一个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正亲昵地抱着旺财,用力地拍打着它的脊背。随后那个男人的视线望了过来,微笑着缓缓向她走来。

绿萝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傻愣愣的站着。

她知道再次与无名相见的希望很渺茫,可还是想象过无数次相逢的场景。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反而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了。

无名没有停住脚步,离绿萝越来越近。最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久久不语。

脸贴在宽阔的胸膛之上,听着无比真实的心跳声。绿萝的脸上仍然挂着些许的错愕和迷茫。两只手死死地环住无名的腰,生怕一睁眼,又是个悲伤的梦。

陪无名一起过来的春禅没有靠近。

背对着二人跟旺财说着“最近怎么又变胖了呀?”“有没有欺负山上灵兽呀?”耳朵却使劲支棱着,生怕错过了身后的什么风吹草动。

无论面对什么事情都是风轻云淡的绿萝,由无声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抽泣,又变成了号啕大哭。像个受了委屈后,终于遇到家中长辈的小姑娘。把无名的衣襟哭湿了一大片。

无名不太擅长安慰人。手臂紧了紧,满肚子的话都融入到了无声的拥抱之中。

春禅竖着耳朵偷听了老半天,除了绿施主哭得越来越厉害之外。什么别的动静也没能听到,和旺财说的话已经翻来覆去重复了好多遍。

想要起身告辞,又怕打扰到二人。可蹲在这对着一头驴讲话,实在是有点太傻了。

自从他当上了千佛窟住持之后,还从来没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多余过呢。

好在绿萝终于发泄完了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抹了两下无名胸前的眼泪鼻涕,抬起头痴痴的望着无名问道“真的是你吗?”

无名抬起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绿萝的脸颊,温声道“我回来了。”

绿萝感受着脸颊上传来的一片温暖,眼睛又红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在无名的胸口捶了两下,哽噎道“你跑哪去了?”

无名叹了口气,歉意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这时,扎着一对羊角辫的胖妞脚步蹒跚地跑了过来。抱着绿萝的腿,用小圆脸亲昵的蹭来蹭去。

绿萝讶异道“这孩子……是你和绮妹妹的?她人呢?”

无名摇了摇头,道“这是胖妞,这几年都是她陪在我身边呢。师姐她……唉,我慢慢跟你说吧。”

春禅见这边终于不再哭哭啼啼的了,连忙跑来道了个别,逃回寺院里去了。

小小的茅草屋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胖妞和旺财在院子里追逐玩闹,一会变成猫追着旺财跑,一会变成小丫头骑着撒开蹄子奔跑的旺财“啊啊”大叫。

因为旺财头上的凸起处变成了尖锐的角,所以金豆不再蹲在它的头上。如今将胖妞的脑袋当成了专属宝座。

相比之下,屋内就要安静许多了。

无名和绿萝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因为独处一室而感到什么尴尬。

经过最初的情绪宣泄之后,绿萝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性格,只是毫不掩饰眉稍间的那抹喜色。

这几年她的生活很简单。从魔渊合拢的那一刻开始,绿萝的生命就已经停步不前了。

除了偶尔来探望她的春禅之外几乎没有和任何人来往。生活简单的不像生活,比山上的僧人还要清静。只用三两句话就把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全都讲完了,然后就都是静静的在听无名说。

无名讲的就要细致许多了。

从下了魔渊的见闻,到绮卉的死。又从被顽石和尚相救,讲到了包吞天的离去。

说起了他开的包子摊,说到了街对面的酒庄掌柜,说到了小海母子,甚至还说到了那三株辣椒。

绿萝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到绮卉的离世会默默流泪;听说包吞天因为无名成了废人而叛离,会深深的鄙夷;听说他的包子被称为狗不理,又会会心一笑;

直到无名说到他重回叩门境的时候,绿萝才开口道“无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无名“嗯?”了一声。

绿萝郑重道“绮妹妹已经不在了,当年没和她一起下魔渊是我这辈子最懊恼的一件事。几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自责。你答应我,从今以后,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天下第一高手也好,卧床不起的废物也罢。都不要再离开我!”

无名凑上前,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柔声道“我答应你。”

绿萝脸红的能滴出水来,低头道“明天,去万磁海找初心和荆姑娘。然后咱们回江洲吧。”

无名笑着点头道“好!”

100 仙子好厉害

千佛窟山脚的茅屋中,不见了那道宛若仙子的身影。

一起消失的还有与她相伴的那头神兽。

有人说那位仙子终于死心,离开了这片天地。也有人说她等到了那位拯救苍生的朋友,追随他一起游历天下去了。

总之,无数人都因为她的离去而感到惋惜不已。她的存在印证了千佛窟的一段传说。

春禅没有因为故人重逢后的再次分别而觉到伤感。

只要知道大家都活着,不管是生活在山下还是远在天边都没有太大的区别,他都会每日为朋友们诵经祈福。

无名在离开的时候,也将得自黑莲会的佛经留了下来。算是给千佛窟的藏书增添了些色彩。

路上,无名和绿萝先要去一趟春川城,乘坐飞往平昌的飞艇,然后再赶至宁越郡。从那里进入万磁海。

胖妞变成女娃娃,骑着旺财兴奋地“啊啊”叫着在山间来回飞奔,玩得不亦乐乎。金豆蹲在胖妞的头上,刚好位于两个羊角辫中间,极为骚包地释放出一身金光。

绿萝也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性格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淡笑着对无名道“要是有件飞行法器就好了,省着这么辗转奔波。”

无名调侃道“咱们绿大仙子可以踏着飞剑先行一步呀。七千多里路还不是‘咻’的一下就到了?”

绿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哪有那么快?”

无名咧嘴道“那就是‘咻咻咻’,等你先到了万磁海,边休息边等我。”

绿萝看了眼玩疯了的几个小家伙,撅嘴道“不要!我就跟你一路慢慢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无名靠过去,轻轻牵着她的手道“等我境界再提升一点,给你打造一个艘最快,最豪华的飞行法器。以后想去什么地方,你就带着我‘咻咻咻’飞过去。”

绿萝撇了撇嘴道“为什么不是你带着我飞?”

无名理所当然道“我没你厉害嘛。你现在可是大修士啦!”

绿萝抿嘴笑骂了句“讨厌。”

两人正悠哉游哉地并肩而行,就见道路前方扬起了一片尘土。

几个年轻人迎面向着这边飞奔了过来,身后有两三百名农夫百姓,拿着锄头棍棒喊打喊杀地追着。

无名不由得脸色古怪了起来。

被追得狼狈逃窜的居然是牟念萍、范英几人年轻人。

绿萝疑惑道“你认识?”

无名摇头道“算不上,来的时候同乘过一艘飞艇。”

那些追赶在少年身后的百姓也不知道跟着跑了多远,不少人体力不支,喘着粗气站住脚破口大骂。

少男少女见到后面的人没追上来,也都停下了脚步。几个女孩子双手撑着膝盖,使劲地喘着粗气。范英的体力相对要好一些,转过身扭着屁股和身后数百人对骂,不时做个鬼脸,一副随时准备继续跑路的样子。

陈俊见到迎面走来的两道身影,还以为被人给包抄了呢。先是惊呼了一声,随后就发现其中一人居然是无名。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是那位大高手!”

几人都抬头望了过来,纷纷喜出望外的打起了招呼。

“呼”地一下,从一侧树丛里冲出了一只神俊异常的古怪灵兽,拦在了几人前面。神兽背上骑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小胖丫头,头顶放着刺眼的金光。

不光是几个少年不敢乱动。追在他们身后的百姓也意识到遇上了不好惹的人,三三两两的分散着退了走了。

范英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声道“是我们呀,前辈。之前在飞艇上还帮你一起退敌来着。”

无名长长地“呃”了一声,笑问道“原来你们是在帮我退敌呀!”

牟念萍问道“前辈,你其实是不愿让人看到你出手吧?那些空匪是不是都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无名招呼回了旺财,不想跟一群被武侠故事毒害的小家伙在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扯下去。反问道“你们又闯什么祸了?”

范英有点不好意思道“之前见到几个大男人把一名柔弱女子五花大绑,拖拽着往村子里走。那女子大声呼救,却无一人愿意站出来打抱不平。我辈中人当有一颗赤子之心,自然要拔刀相助,救下了那名女子。”

无名瞅了瞅几人的神情,揶揄道“那人呢?”

陈俊唉声叹气道“只是没想到那女子的功夫还在我等之上,刚一给她松绑就跑没影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这一带的赫赫有名的山匪头子。好不容易才被村民骗出来擒获的。再然后的事,您都看到了,被一帮村民给一口气追到这里了呗。”

绿萝掩嘴偷笑,发现这帮孩子有点傻的可爱。

无名耸了耸肩,不再和这些小屁孩搭话,和绿萝继续沿着路前行。

牟念萍快跑了两步,和二人并肩道“大侠请留步。请问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或许咱们顺路呢?”

无名挥了挥手,学着小姑娘的口吻道“不顺路,几个少侠请便吧。”

“唉”牟念萍连忙跑到前面拦住去路道“前几天是谁说的来着?‘有心相交的话,去哪都顺路’”

无名果断道“记性不错,可惜我无心相交。小女侠还是另寻他人作伴吧。”

雀斑少女显然比几个同伴要聪慧一些,没盯着无名不放。而是跑到绿萝面前,

施礼道“仙子姐姐,我们几个小孩子想要在江湖上走走看看,多见见世面。可是我们的阅历太浅,生怕好心做了坏事。所以才想和你们搭个伴。真的不给你们找麻烦,能劝劝你的夫君吗?”

绿萝原本也没把这些孩子当回事,那点稚嫩的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她。只是最后那一句“劝劝你的夫君”让她娇脸一红,竟是改变了主意。

心情大好的绿萝笑吟吟地看了眼无名,出声道“我觉得这几位少侠都挺不错的。结一段顺路缘份也不会太寂寞。”

无名心里老大的不情愿,一肚子话说都说不完呢,怎么会寂寞?

不过既然绿萝都开口了,他也只能咬着牙冷笑道“好呀,既然你们想跟着,那就慢慢的跟好了!”

范英几人再怎么不谙世事也能从无名话语里听出那毫不掩饰的怒意。硬生生的把欢呼雀跃给憋回了肚子里。

有了这几个小家伙的加入,路途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范英和陈俊两个大男孩,居然还知道异性之间比较好说话的道理。游离在外围,竖着耳朵听。由四个女孩子围着无名问东问西。

“大侠,这个拳架子怎么样?”

“大侠,我这一腿踢的好看吗?”

“大侠,你的那把大刀藏在什么地方呀?”

“大侠,你的猫呢?”

“大侠,那骑神兽的孩子是二位的女儿吗?长的真像你啊。”

无名也确实不好对几个女孩子发脾气,耐着性子一一作答。绿萝则笑眯眯的不说话,只觉得这个男人越看越好看,比每次在梦中看到的都好。不需要任何的甜言蜜语,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他,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几个女孩在闲扯之中与无名渐渐熟络起来,发现他并不是很难相处。对无名也就不再那么拘谨,问的问题越发的天马行空起来。

像怎么分辨好人坏人呀,怎么避免好心做坏事呀,真的有人能在天上飞吗?最后甚至问到了如何挑选男人的问题上去。

范英和陈俊虽然一直默不作声,可也贴了上去,生怕漏掉一个字。

无名耸了耸肩道“挑男人啊,要选情投意合的。这个人可以不是个好人,但一定要真心对你好。”说完和绿萝对视了一眼,自嘲道“只要别挑像我这样的男人就行了。”

雀斑少女反问道“为什么呀?我觉得您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呀。那个……仙子姐姐别吃醋哈,我对大侠没啥念想,除非他对我也有想法。”

无名被她的坦率给逗乐了。笑道“我这样的人呀,太不省心。说不准哪天就不见了,再一个不小心就死在了哪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那你们怎么办呢?改嫁的话说不准哪天男人就回来了。不改嫁的话,万一男人已经死了呢?”

绿萝轻啐了一口,埋怨道“别当着一群孩子的面胡说八道。”

无名笑着道“我这样的男人呀,没有责任心。你们几个以后找男人,一定要挑个有担当的。”

一帮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只有心细的绿萝从无名的笑容深处发现了一丝深藏的黯然。

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春川城,购买了去往平昌城的木牌。

出乎意料,牟念萍等人也理所当然的都买好了木牌,摆出了一路同行的架势。

无名诧异道“你们几个的东西没被空匪收刮干净呀?还有钱买木牌?”

范英终于有机会插上一句嘴道“那天幸亏大侠出面,空匪没搜我们几个的身。其实我们的银钱都放在陈俊那里,随身带着呢。”

陈俊得意的亮了亮戴在中指的一枚戒指。

居然是一枚无需灵气驱使的纳物法器。

显然这帮小家伙的家世是真的不简单。

无名面无表情的教训道“那你们想没想过,这么轻易地把东西亮给我看。万一我见财起意怎么办?你们是我的对手吗?要是东西被抢了,以你们的阅历,还拿什么闯荡江湖?”

陈俊愣道“可是……大侠不是我们的朋友吗?你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对我们出手呢?”

无名板起脸道“第一,咱们只是顺路走了一道。你们可能把我当成朋友,可我并不这么认为。第二,就算是朋友,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屡见不鲜,更何况我想抢你们的东西根本不需要在背后捅刀子。第三,身手高低和人品无关。实际上厉害的坏人反倒要更多一些。这些话你们记牢了,不是谁都会跟你们讲这些东西的。”

陈俊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春川往返平昌的飞艇一天有两趟,不需要等多久就可以登艇。

胖妞变回了肥猫,蜷缩在绿萝的怀里。

这样可以省下一张票钱。

无名这个可能是平洲最有钱的男人,依然保持着勤俭持家的好习惯。在他的算计里,一张儿童票可是卖三天包子的钱呢。

这一幕落在一群少男少女眼中,更加认定了他是一个好人。

在他们的逻辑里,本领高的人应该是挥金如土,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才对。如果还这么斤斤计较,那肯定是仗义疏财的事情做多了。

一个武功高强,又不恃强凌弱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而且绿萝还长得那么漂亮。

坏人哪有这么好看的?不都是一脸横

肉,满脸的麻子,嘴角挂着颗长毛的黑痣才对吗?

没过多久,飞艇升空前往平昌城。

范英等人全都聚在了客房里,把一路见闻感悟和从无名那听来的东西一股脑的汇集了起来。由牟念萍记录在小册子上。

牟念萍下笔如飞,漂亮的蝇头小篆飞快的书写到略微泛黄的册子上。

这也是她在几人中最有地位的原因之一。

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认字的。

无名和绿萝站在观景台上眺望远方。

飞艇的观景台外围蒙有一层透光极好的白纱,既不会遮挡旅客的视线,又能将高空的强风过滤成微微抚面的轻风。

旺财的独角上拴着一根细线,线的另外一头系着一个毛球,大眼珠子随着毛球摆动晃来晃去。胖妞就蹲坐在地上,不断地用两只前爪去扑抓毛球。玩得不亦乐乎。

绿萝从远方收回视线,淡淡的道“好想绮妹妹呀,她要是看到这些小家伙的变化,一定很开心。”

无名没说话,拿出葫芦灌了一口酒道“我也想她。她在的时候感觉不明显,大家说说闹闹,总觉得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可是……现在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东西,空落落的。”

绿萝轻轻牵着无名的手道“要是有办法搞到一颗少阴珠,炼成阴阳璧。咱们可以去阴间转转,说不准能找回绮妹妹的魂魄。她的神魂比别人强大得多,应该还能认得咱们。到时找个合适的身体给她夺舍,说不准可行。”

无名眼中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道“她的性格绝对不会去夺舍别人身体的。”

绿萝略微思索一下,然后摇了摇头道“能再见上她一面也好呀,至少和她道声别。”

牟念萍在船舱里把要记录的东西都写好后,一帮人都跑到了观景台。见到二人正在细声细语地交谈,没上前来打扰。聚到另外一边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笑。

飞艇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晃。然后就见到一艘稍小的飞艇贴了上来,数根勾杆死死的挂住了船舷。

陈俊忍不住哀嚎了一声道“咱们这是什么运气?长这么大就坐过两次飞艇,居然全都碰上空匪。”

范英撇嘴道“瞅你那点出息,不是还有高手前辈在吗?你怕啥?”

雀斑少女孩却道“那个……他们不会又半路搭空匪的船跑了吧?”

这话一出,几人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撕拉”一声。

观景台外的白纱被劈砍扯碎,一群五大三粗的空匪跳了上来。

和虎爷那伙空匪相比,这些人身上满是暴戾和血腥气。领头汉子是个独眼龙,狞笑着吼道“弟兄们,手脚麻利点,咱们只要钱和女人,其他的不用留活口。”

话音才落,剩下的那只倒三角小眼睛就发现了绿萝。顿时惊为天人,大喊道“这个……这个娘们儿是我的了,你们几个都把爪子放干净点。”

绿萝眉头皱了皱,被打断谈话本来就有些不悦,又被这个粗鄙的家伙大呼小叫地喊成娘们儿。

冷哼了一声,立起洁白如玉的小手就推了出去。

“轰隆”

飞艇猛得一震,向后荡出了数尺远。

跳到观景台上的空匪全都没了踪影,船舷上破开了个一丈宽的大洞,挂在上面的空匪飞艇被猛地推飞了出去。飘出十几丈远后,轰然炸成了漫天碎木头,连同其中的空匪一起掉了下去。

绿萝像是随手拍了只蚊子一样,没有多看一眼,和无名继续刚刚的话题道“回江洲的时候去仙家坊市看看吧,说不准能买到少阴珠呢。”

无名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不过你刚刚好像吓到了那群小家伙。”

绿萝回过头去,见到几个傻愣愣的少年,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陈俊喃喃道“我……我想撒尿!”

远在百万里之外的幽洲。

一个与无名相貌一般无二的年轻人,身披一件纯黑色的貂皮大氅。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具巨大骸骨上,嘴角挂着邪异的笑容道“老东西,这下面就是你藏残魂和宝贝的地方?”

须发皆白的老道人恭敬道“是的,主人。就在前方神庙的密室里,我这就去取回来献给主人。”

年轻人不耐烦道“居然把夺舍的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你还真是荤素不忌呀。快去,这地方都是尸体和骨头。砍起来一点都不好玩,赶紧拿了东西走人。”

老道人正是包吞天曾经的主人。如今已经拥有了实体,与活人一样。

小心的一抱拳,然后身形消失在了前方的神庙之中。

年轻人的脚尖勾着一条铁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扣在一条秃毛老狗的脊椎骨上。撇嘴道“这边真是没意思啊。我说绿皮儿,魔界好玩不?”

老狗忐忑道“回……回主人,我老家那头天天打架。弱肉强食,强者无数。可能对您而言……算是好玩吧?”

年轻人呲着牙道“那行,等老东西把宝贝收齐了,咱们去魔界转转去。到时你好好给我当导游,表现好了,我就搞一具像样点的身体给你用。要是那头没你说的那么好玩,嘿嘿……我就再把你关进浮空岛去。让你和老东家做伴去。”

老狗吓得打了个激灵,眼中满是惧意。

101 重回巅峰

飞艇之上

惊魂未定的老管事小心地凑上前来。毕恭毕敬道“多谢二大侠仗义相助,小老儿无以为报。已经命人腾出了两间甲字客房,还望不要推迟。”

无名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既然是老管事一番好意,那我俩就却之不恭了。”

老管事连忙取出甲字房的木牌与无名做了交换。再次道了声谢,然后才忙着喊来船工抓紧修缮碎掉的船舷。

飞艇的行程只有一天半而已,而且甲字客房无非是比普通客房更加宽敞些,视野更好一些罢了。主要还是飞艇管事的一种表态。

至少有一点让无名觉得非常满意。

那就是,这个只有贵宾才能住上的顶级客房,可以泡澡。

绿萝这随意一巴掌之后,一群少男少女在震惊之余。全都改换了追捧的对象。

观景台上已经待不下去了。“丁丁当当”的修补飞艇,噪音杂乱刺耳。一伙人都回了船舱。

只不过一帮小家伙都觉得绿萝更好说话。毫不见外的都挤进了绿萝的客房里,围着她七嘴八舌地拍起了马屁。

被冷落的无名难得享受半天清静,躲回自己客房里舒舒服服泡起了澡。

自从身体开始不断排出污垢,无名恨不得全天躲到浴桶里不出来。

“咔哒”一声轻响。

牟念萍直接推门而入,反手带上门后。拖过来一张椅子坐在浴桶前,和无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无名赶忙把浴巾平铺到水面上,以保证不被她占了便宜。然后盯着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问道“没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前要敲门吗?”

牟念萍反问道“我敲门的话,你会让我进来吗?”

无名咧了咧嘴道“当然不会!没见我正忙着吗?”

牟念萍理所当然的耸了耸肩道“所以喽,我就不敲门了。”

无名的手在水里“嘎吱嘎吱”地搓着油泥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淡然问道“找我有事?”

牟念萍摇了摇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无名,回道“聊天。”

无名一阵的无语,似笑非笑道“那麻烦你帮我把门从外面关上。”

牟念萍不为所动,眉头微微皱了皱。突然开口道“我的朋友见到仙子姐姐厉害,都跑去找她了。”

无名不知道她想说什么,问道“所以呢?”

牟念萍认真道“所以他们都是笨蛋。”

见无名“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怪异起来。牟念萍的嘴角微微翘起,继续道“修行一途最忌讳这山望着那山高,之前大家觉得你是高手。所以都来亲近你,可是见到仙子姐姐出手后,又改成了亲近仙子姐姐。他们都不想想,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仙子姐姐怎么会愿意和你在一起?而且这种朝三暮四的样子,肯定会引起你的不快。”

无名在后背挠了挠,搓下几个碎泥卷。笑道“小丫头,你想多了。咱们又不熟,我干嘛要在意你们的想法呢?其实我更希望能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安安静静的泡个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牟念萍诧异道“有人崇拜你,你不觉得高兴吗?”

无名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高兴?是有钱赚呀还是有什么好处呀?”

牟念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郑重其事的道“收我为徒怎么样?像我这么聪明伶俐的徒弟可是万中无一的。”

无名有点理解不了这丫头的思维方式,终于停手不再去搓身上的油泥儿了。怔怔道“你逗我玩呢吧?我对你没半点了解,你也不知道我的深浅。这就要拜师?你知道拜师意味着什么吗?”

牟念萍疑惑道“不就是跟你学东西吗?把你的一身本事发扬光大。”

无名啼笑皆非,不耐烦道“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你再赖在这我可就喊人了啊。”

牟念萍抿了抿嘴,解开了两个钮扣,猛的往旁边一拉。露出半边白皙的肩膀道“你喊吧,叫得大点声。做不成你徒弟,做你女人也一样。”

无名险些没背过气去。不愧是在魔教熏陶下长大的孩子,这处事风格未免也太生猛了点吧?随既无名换了张不怀好意的嘴脸问道“你不走是不是?”

牟念萍撇着嘴把脸扬到了一边。

无名嘿嘿怪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那个了?”

牟念萍身子微微一震,嘴唇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可接下来反而站起身来,坐到了床上。对无名道“正合我意!那你快点啊,被仙子姐姐撞到就不好了。”

无名的脸越来越黑,怒道“旺财,把这丫头给我丢出去!”

正在窗口和胖妞大眼瞪小眼,比赛谁更像木头人的旺财打了个响鼻,一脸的不情愿。

没好气地扭头瞪了眼牟念萍,然后像拎小鸡崽一样提着她的衣领,“嗖”地一下把她丢出了客房。重重摔上房门,拍了拍前爪。

获胜的胖妞变成小女孩子的模样“嘎嘎”笑着在床上打起了滚。

无名不屑的龇牙道“谁敢收这样的丫头片子做徒弟呀?那就不用修行了,还不得天天忙着给她擦屁股?”

浴桶里冒起一串气泡,露出了金豆的脑袋。“呱”地叫了一声,算是在认同无名的话。

舒舒服服泡过澡,无名使劲抻了个懒腰,到床榻上睡了一觉。

再见到绿萝的时候,牟念萍正挽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像一对姐妹花。一口一个师父,把无名给肉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名问道“这什么情况?”

虽然是和绿萝说话,却是目光不善地盯着牟念萍。

绿萝点头笑道“这孩子的根骨还行。虽然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龄,可学点皮毛还是可以的。”

牟念萍在绿萝看不到的位置朝无名做了个鬼脸。

无名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要不再考虑一下?咱们在平洲可待不了多久。”

牟念萍连忙道“师父在哪我就在哪,做徒弟的伺候师父起居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无名反问道“那你家人怎么办?白养这么大个闺女,凭空没了,不怕他们伤心吗?”

牟念萍撅着小嘴道“不劳大侠操心,我朋友会带消息回去的。等我学艺有成了,自然会回来孝敬双亲的。到时把从师尊那学来的功夫发扬光大,千秋万代,让师尊的传承成为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一脉。”

无名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抽着半张脸望向绿萝。

绿萝含笑点了点头。

牟念萍这丫头被无名轰出去之后,居然打起了他的旗号。说是授意于无名的意思向绿萝学习武功。

绿萝一听“武功”这个词,就知道是小丫头自己在扯谎了。不过也没有说破,反倒很喜欢她这古灵精怪的性格。

无名在客房睡觉的这段时间里,牟念萍连拜师礼都行过了。

正儿八经的先斩后奏。

范英和陈俊几人苦兮兮地往无名身边凑,不等他们开口就被无名断然拒绝道“打住,我不收徒弟的。修行一途最忌讳这山望着那山高。之前觉得我厉害,就跑来亲近我,见到别人更厉害,又改成了亲近别人。你们都不想想,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这位仙子姐姐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们这种朝三暮四的性子,谁愿意收?”

牟念萍偷偷翻了个白眼。无名这么快就把她的话偷来用了,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说得大义凛然。这算是在宣泄不满吗?

飞艇在平昌城落下,众人又租了三辆马车,一路朝着万磁海而去。

万磁海是一处绝地不假,但也不绝对。

在万磁海的边缘修建有锤炼体魄的浴磁台,免费供武夫锤炼体魄。不仅有许多破戒僧在这里修行,连修罗堂的武僧都会不远万里到这里潜修。

除了浴磁台以外,稍远一点的位置还有专为富人修建的疗养院。

当然,这些都只是建在万磁海上最方的安全区域,和整个万磁海相比,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众人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无名就由衷地赞了一句“好地方!这里对我有帮助。初心那小子挺会挑呀!”

绿萝和牟念萍等人也都感觉到身体沉重了几分。

天上的云雾被这处巨大的盆地吸了下来。重重叠叠,形成了一大片翻滚的云海。

范英和陈俊一帮人都是少年心性,叫嚷着冲下了浴磁台。

牟念萍现在是有师父的人了,装也要装的乖巧点。强忍着没有一起冲下去,眼睛一个劲的在瞟绿萝。

绿萝犹豫了一下,对无名道“初心和荆姑娘三年前说过要来这里的,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也不知是不是早就离开了。”

无名笑道“既然初心说过在这里,那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轻易离开。他要是不小心挂在了下面,我刚好下去帮他收尸。这趟万磁海真是没白来,感觉对我恢复体质有很大的帮助。”

绿萝点了点头,叮嘱道“别勉强。”

无名伸手抚摸了一下绿萝的脸颊,语气柔和道“我有数。”

望着这个高大男人背影,牟念萍小声的问道“师父,无大侠的身体出问题了?”

绿萝没接她的话,淡然道“难得来到这么神奇的地方,你也去体验一下淬炼肉身的滋味吧。”

牟念萍笑嘻嘻的道“是,师父。您也一起吧。”

绿萝笑了笑“好。”

浴磁台是人为修建起来的五层平台,每层平台有五十丈大小,彼此以台阶相连。每下一层平台,就要深出两丈,受到磁场的影响也要强出许多。从第一层下到第五层,人的体重就足足增加了三倍。

也有仗着修为继续向下走的武人,但许多人在发现达到自身极限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体力再爬回来了,最终被自己的体重活活压死。

范英坐在第一层平台上,摆出了五心向天的姿势。喃喃道“厉害,我感觉修为在噌噌上涨,这么一会儿功夫就省去了数年的苦修。”

雀斑少女环着手臂,生怕被重力拉得胸部下垂。试探着问道“这里的女修士很少呢,该不会是有什么原因吧?”

范英想问题的方式也颇为清奇,看到雀斑少女的样子后哈哈一笑,无所谓道“怕什么?你可以趴着练,躺着练呀。实在不行,倒立一会,让它长回来不就得了?”

几名少女都是脸一红,纷纷对着范英呸了一口。

陈俊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喂,看到了没?无大侠连第一层都没下来呢,只是坐在第一道台阶上。他不可能连咱们都不如吧?”

范英眼珠转了转,嘀咕道“莫非藏有什么玄机?走,咱们也试试去。”

无名不知道一帮小家伙的古怪想法。只是把全身的感知释放到最大,去感应磁场的变化和身体在磁场影响下所做出的反应。”

这里的磁场并不是静止不变的,而是像浪花一样,轻轻的翻滚荡漾。在一阵阵冲刷中,身体也随之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重量不仅仅是作用于身体之外,五脏六腑同样如此,甚至连神识都会生出一种负重感。

大体上了解了磁场的特性后。无名又下了一个台阶,细细感受两个高度之间的微弱变化。和他坐在一排的少年少女们也跟着下了一个台阶。

范英轻声笑道“果然如此,从无到有需要一个缓慢的过渡,否则就算增长了多年的功力,也会变的粗糙无比。”

陈俊轻哼了一声,低声道“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话音刚落,雀斑少女就扯了扯陈俊的袖子,让他往下看。

原来牟念萍已经被丢在了第一层平台上打坐,绿萝更是直接去了第五层。

范英睁开一只眼睛,偷瞄了眼无名,然后下定决心道“反正我这次是跟定无前辈了。他怎么练我就怎么练。”

其他小伙伴也都目光坚定的“嗯”了一声。

然后就见无名睁开眼,长呼出一口气。脚步缓慢而坚定地向下走去,走到第五层的时候,微笑着和绿萝点了点头,身影消失在了平台之下。

一群少男少女都有些傻眼,齐齐望向范英。

范英挠了挠头,尴尬着笑了笑,试探着道“要不……咱们去和牟念萍坐一起?她有师父,应该不会练错吧?”

浴磁台下方仍有一小段台阶

路。

无名能看到两旁有些武人自行开辟出来的小平台,都是些数尺大小的空间,有些坐着人,还有一些则是空着的。

无名的脚步没停,继续往下走去,只是略微变的缓慢了一些。

这里的重力大概相当于七倍的自身体重。能让他感到一些压力,却不足以满足身体蜕变的需要。

再次往下走了十丈,无名在一处没人的小平台上盘膝坐下。没像别人那样打坐练功,而是脱掉上衣开始搓起了油泥儿。

这里的压力可以促进身体机能的运转速度,排出的污垢要比平时多许多。

搓了会油泥儿,无名又摸出食物,大吃特吃了起来。

想要保证身体的正常运转,就必须摄入相应的能量。只可惜以他现在的境界,根本就炼不出神军丹来。自从所有丹药都遗失在魔渊之后,他身上就再也翻不出一粒来了。现在只能拿普通食物来充数。

吃过东西之后,无名像尊泥塑一样,盘坐着一动不动。进入了一种假睡的状态,身上依然在不断的排出污垢。

一天之后,无名打了个激灵。从假睡中缓缓醒来,震开了身上如同腊壳的一层污垢后。深吸了口气,喃喃道“炼气境了?内脏也完成了最表层的新陈交替,嗯,可以继续往下了。”说完,站起身来缓缓向下走去。

边走,边检验自身气息的变化。

炼气期,灵气真正的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不需要去以神识操控,就像是手和脚一样,下意识的去做某件事时,完全不需要经过的大脑思考。

这就意味着,无名在灵气的运用速度上会很快,比许多人都快!

三天后,无名从浴磁台下方的三十丈处站起身来。把裤子脱下,用力抖了抖。干脆只穿一条短裤继续向下走。

反正这里已经看不到几个修行之人了,就算碰到了人家也没心思往这边看。

锻神期,无名在这个境界下的功夫最大,再次突破至此几乎是水到渠成。

识海中被浮空岛撕裂开的那道缝隙终于修复了起来。原本停留浮空岛的位置,替换成了一枚种子。

菩提子!

这个发现把无名给吓了一跳。连忙把戒指摘下来检查。

果然,镶嵌在内部的菩提子已经不翼而飞了。

所幸心神与菩提子的连接仍在,功能没受到任何影响,只是不再需要实物做载体了而已。

弄丢里面的东西固然会觉得心疼,但如果失去绮卉的坟墓,无名就真的要崩溃了。

“咋都喜欢往我脑袋里钻呢?”

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无名小声地发了声牢骚就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

随着境界的攀升,体质也得到了相应的灵气反哺,越发坚实起来。

这次一口气向下走下了五十丈。除了途中遇到两个如同金铸的金刚境武僧之外,再也没能见到其他人。

无名取出从掘地魔那得来的小镐头,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安安静静地盘坐了下来。

这次要冲击的是大炼气境,无名没有自己破境的经验。除非附近刚好有修士要经历雷劫,再让他搭一次顺风车。

没再去吃普通的食物,这次无名从芥子空间的菜圃里摘了一棵小白菜。抖了抖上面的泥土,整棵塞进了嘴里。

汹涌的灵气快速充斥到了四肢百骸之中,然后被身体迅速吸收,再炼出大量的污垢排出体外。

无名没有停手的意思,一棵小白菜的灵气消耗殆尽,就马上再拔出一棵。

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回荡着“咔嚓咔嚓”啃白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人。许久之后,终于听到他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此时无名身上的污垢已经出了一层又一层,把他包裹的像颗卷心菜一样。

抖了抖身子,无名摸出本源经,重新读起了已经翻看无数遍的大炼气境描述:

莫求成仙莫求道,莫念自负身形中。本是世间一晨露,若离枝叶化无踪。滴水承载终有限,融通可行天地舟。水中盛杯杯中水,动中有静静行功。双拳难攥窗外事,不若任其心放空。身中无气身随气,内外贯通形若松。

才咀嚼了两遍,就从心底升起了一阵意。

无名的头微微点了两下,手臂缓缓垂到了身侧。本源经“吧嗒”一声,掉到身旁。

随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

半月之后,一道薄得如同雾气的劫云半死不活的在万磁海上空凝聚成形。

没什么征兆和蓄势。“啪”的一声脆响,劈下了一道小拇指粗的劫雷,应付了事之后就自行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声音把浴磁台的武人都吓了一跳。

绿萝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噗嗤”笑出了声。

牟念萍随着这些天的适应,硬撑着走了下来。非得和师父待在一起,现在也来到了第五层浴磁台上。一副便秘了三天的表情,嘴唇开裂,眼珠外突。声音嘶哑道“师父知道那道雷云的来历?”

绿萝对牟念萍的狼狈模样没有多看一眼,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娇笑道“我还从没听说过有如此威力惊人的大炼气雷劫呢!”

万磁海下方接近底部的位置。

看不到一个人影,却能听到偶有拳脚和兵器对撞的声音。

突然一个极为空灵的女子声音响起“你放屁了?”

另外一个男子的声音连忙否认道“不是我。”

“哼”

再无一人说话,拳脚碰撞声再次响起。

万磁海下方百丈的位置。

无名本来睡的好好的,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劫雷给惊醒。头发根根竖起,远远看上去,像棵巨大的仙人球一样。

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成就了大炼气境。

砸吧了一下嘴,无名收起本源经。抻头往万磁海下面看了看,依然是深不见底。

自顾自地嘀咕道“娘咧,还有这么深啊?就算以现在的体质也不一定能走到底呀。”

挠了挠头,无名没急着动身往下走。而是取出了一套金色封面的佛门功法《修罗堂炼体术》

102 朋友齐聚

罗汉堂的修行之法是从黑莲会总部得来的。

无名一直都没好好研读过。

这还是不久前给春禅留下佛经的时候才发现的,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尝试一下。

功法**分为:脱胎、玉骨、金身、万象、金刚、修罗、斗佛七个境界。

除了锤炼神魂的万象境以及虚无飘渺的斗佛境之外,统统都是锻体之法。

无名的肉身已经恢复到了当初的巅峰状态,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在高屋建瓴之下,几乎是研读这套功法的同时就已经尽数理解了其中要义。随即一道淡淡的金光从空中降了下来,笼罩在了无名的身上。

“咦?这就脱胎境了?”

无名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变化,只觉得这道金光挺舒服的。像阳光一样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还有除秽的功能。把皮肤表面的泥污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没把脱胎境当回事,可浴磁台上却是引起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道从天而降的淡薄金芒,这意味着浴磁台下方有人成为了声闻或者步入脱胎境。

这一幕若是发生在寺庙中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抻头往向下望去,金光落处却是在视线不可及的极深之地。

什么时候开始脱胎境的僧人变这么厉害了?

这边还在猜测不休呢,又一道颜色稍深的金芒从天空落了下去,直接覆盖在了第一道金芒之上,只是粗了些许。

这下子浴磁台上是彻底炸了锅了。连不远住的小摊贩都丢下摊子疯了一样往这边跑,还有些正在做疗养的富人也在家奴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这赶。

接连破境!

在平洲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但这样的人物无一不是惊采绝艳之辈,是极有可能成佛成圣的存在。

附近的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跑,就算看不到进阶之人,能够凑近点,蹭点佛气也好呀。

牟念萍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后才猛的扭过头,诧异道“莫非是前辈……”

绿萝面色平静,淡淡笑道“那家伙又开始折腾了。”

万磁海下方的无名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狐疑之色。

这么容易就玉骨境了?也没感觉哪变强呀?这功法不会是假的吧?

不过无名对这些也没怎么在意,反正练不坏就行。至少落在身上的金芒挺舒服的。

使劲在胳膊上搓了搓,没搓出一点油泥儿来,比泡澡干净多了。光这一点就让他无比的满意。

无名神清气爽的继续往下走去,浴磁台上的人却都在眼巴巴的瞅着那道从天而降的金芒发呆,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缓缓退散掉。

谁都没听说过有持续这么久的佛光。

一天后,当一道金芒再次落下的时候,许多守了一天的人都差点疯了。要不是被人拦着,有几个道心失守的僧人都要冲下浴磁台找人了。

无名这次总算是有点感觉了。

只觉金芒中像是有无数柄细微到了极致到小锤子渗入到体内,不断的捶打着身体。骨骼,血液,肌肉,内脏,皮肤……

淡灰色的污垢再次透过毛孔向体外缓缓排出。

无名连忙盘膝坐好,老老实实地观察身体的变化。

在金光不断地捶打之下,无名的身体微微缩小了一号,随后又缓缓的恢复,再缩小……

如此反复了数次,终于停留在了正常的体型上。

大半天之后,空中的金芒终于不再落下。无名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好歹金身境不是骗人的,确实有点强健体魄的意思了。”说完,左手的手臂泛起了一抹淡金色,向一块岩石抓去。

万磁海下的岩石常年受磁场冲刷。

坚硬如铁。

可是在无名的一抓之下却如同豆腐一样抠下了一大块,稍稍用力就被捏得粉碎,一点点从指缝间挤了出来。

“哈,这金身境好用!能把肉身力量提升一大截。”

恢复正常肤色后,无名又搓起了油泥儿,无奈道“我这都快成就传说中的无垢之体了吧?”

万磁海上方,许多接到传讯的僧人,只要不是相距太远。都纷纷赶了过来,一时间,浴磁台有点人满为患的意思。

观看他人的进阶佛芒,对自身修持也有一定的益处。进阶之人越是强大,观看之人受益就越明显。

历史上,因为观摩别人佛芒而进入顿悟的情况屡见不鲜。

范英等人现在也都咬牙下到了第五层,和牟念萍坐到一起,算是提前抢占好了有利地形。

陈俊只觉一身水汽都被强大的磁力拉着往下走,有些担心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上挤满了人,他要是敢抬一下屁股,保准瞬间就得被人抢去位置。小声嘀咕道“这么多人,要是想撒尿怎么办呀?”

范英被自身重量压的脸色发紫,不过还是指了指台子下面,故作轻松地露出一个狰狞笑脸道“你要是不怕被人看的话,就往下边尿好了。”

牟念萍狠狠瞪了他俩一眼,语气不善道“自己找根绳扎严实了,要是有一滴尿落到前辈的头上。以后你们就不用再纠结撒尿的问题了。”

几人正在小声嘀咕着,一道光束突然映射了出来。不是僧人正常突破时的那种从天而降,而是从下方搅碎了云海,冲天而起。

光束呈扇形向天空展开,范围极广,形成了一幅巨大的光幕。

光幕中站满了疲惫的将士和仙风道骨的修士。焦点停留在一位紫依飘飘的仙子身上,站在高台上皱眉远眺。身后不远处立着一面杀意凛然的死字大旗。

牟念萍拉着绿萝的袖子,大声道“师父师父,是你唉!”

绿萝微微抿着嘴,神色莫名的喃喃道“原来那个时

候你就注意到我了……”

光幕上的画面一转,变成了一个数十万人厮杀的残酷战场。漫天箭雨,巨大的弩矢和火油罐呼啸着飞进双方的士兵队伍中。血肉横飞,尸横遍野。哪怕是在这无声的光幕中,众人都仿佛能够听到嘈杂的修罗战场和歇斯底里的惨嚎。

平洲没有什么战事。这里的僧人也好,平民也罢,都没见过如此惨烈的画面。不少人都痛呼出声,还有些僧人低声为惨死的将士念起了往生咒。

再之后,众人看到了战事的平息,看到了岳城的繁华,看到了跪伏一地的文武百官。又看到了被誉为活佛的春禅以及舍身成佛的枯竹。最后,步入了幽深的魔渊。

有个娇艳似火的白甲女子出现了画面中,抬起头嫣然一笑,脸上写着满满的幸福和期待。

光幕戛然而止。

突兀的出现,又突兀的消失。没有任何的征兆。

浴磁台上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生怕喘气声会破坏掉这份宁静。

牟念萍有些为师父打抱不平,刚想说句“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却瞥见到绿萝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到底还是没敢把这句话说出口。

下方的无名静静地跪着,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喃喃道“师姐,能再次看到你,真好!”

意识到步入万象境时会被别人窥探到自己的记忆,他果断掐断了破境时对于神魂的洗礼。

万象境能将对手拉入到自己构建起来的幻象之中,不过无名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的幻象,只属于自己。

无名刚要起身继续向下,却微微一怔。

“唰唰”挥出两拳,然后又用出了疾风步,鬼影步。

最后收起了眼中的金芒,自言自语道“好慢呀!不对……不是我变慢了,而是眼睛变快了!动作完全跟不上眼睛的速度。是因为神魂变强而引发的某种异变?”

挠了挠头,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无名在修行一途上,最大的优点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坚决不较真。

现在不清楚,证明还没到该清楚的时候,那就先去解决能解决的问题吧。

眨眼一个月过去,绿萝身边换了几次不同的面孔。

牟念萍等人到底还是要吃喝拉撒的。就像陈俊想的那样,这里压根没有占座一说。刚一抬屁股,就被人抢了位置。现在几人都可怜兮兮退到了浴磁台的最外围。

“嗡”

空气中先是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

像是有什么上古凶兽在万磁海下逐渐睡醒了一样。

震动越来越强,发出的声音也变的越来越响。

突然间,天空像是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瀑布从天而降。根本没有僧人破境时的梵音佛语和佛国幻象。就像是真正的瀑布一样,带着“轰隆隆”的倾泻之声粗暴蛮横地直坠而下。

除了闻讯赶来的僧人激动异常之外,之前就守在这里的人只是有些麻木的“啊……”了一声。

惊呼的同时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表现出的不是那种“有人突然了”的惊艳,而是“你终于突破了”的感慨。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就守在这里不走了,要见证下方之人飞升成佛。

万磁海之下,荆钗现出了身形。轻声道“这阵子有点怪。”

初心也掀起兜帽,侧耳倾听了一会,点头道“确实,磁场出现了很大的波动。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能量的冲击,变得有些紊乱不堪。”

荆钗言简意赅的问道“安全吗?”

初心也有些拿不准,提醒道“小心点。”

正在此时,就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声沉闷的声响,每一声传来都比之前近了许多。

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向他们靠近。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隐去了身形。

片刻后,一道身高九尺的金色人影从上方飞掠了下来。每下坠十多丈的距离才在凸起的石头上踩踏一下,落脚处的岩石炸碎,四处飞溅。

“呜”的一下子从二人藏人之地飞身而过,直冲万磁海底部。

嘴里发出“呦吼”的怪叫声。发出声音时,还在初心二人的上方,等声音结束已经冲到了二十多丈以下。

初心探出头往下看,喃喃道“我滴娘咧,这家伙是太猛了,还是太傻了?”

荆钗仍然只说出两个字“前者。”

其实初心和荆钗在这里磨练了两年多,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接近于海底了。在这里,需要无时无刻地承受自身一百二十倍的重量,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从这里再往下五十几丈就是万磁海的底部了,不过两人依然是稳扎稳打的循序渐进。

“谨慎”是他们成为刺客的第一天就被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

大呼小叫的金人自然就是无名了。

此时他眼中的世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身体冲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砸东西!

寻找一个宣泄口来畅快淋漓的释放出去。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初心和荆钗两个人。

他可不敢保证金刚状态消失后还撑不撑得住这里的重力。万一被瞬间压成一坨肉泥,那乐子可就大了。

在万磁海底站稳后,无名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感觉有些懵。

这下面实在是太大了,方圆一百多里。谁知道初心二人是从什么地方下来的?

初心远远见到金人站在海底东张西望得傻样,悄声道“是个猛人不假,不过也是个傻子。”

才刚说完,就听站在海底的金人用上了狮吼功大喊道“初心!荆钗!”

隔着这么远都被无名的声音给震的耳朵“嗡嗡”直响。

初心使劲抠了抠耳朵,随即眼睛一亮,惊喜道“是无名!”说完也顾不上什么谨不谨慎了,隐着身形就冲了下去。

无名喊了一嗓子之后,觉得这法子挺傻的。低头瞅了一看,惊喜地发现脚下居然分布了一层磁沙。

这可是值钱的东西呀!打造仪盘类法器的必须品。

于是掘着屁股收捡起沙子来。捡一会,就扯起嗓子喊一声初心和荆钗,然后又低头继续捡。

初心下到海底之后,感觉有点勉强,站在原地适应了一会。调动自身的磁场稍做调整,这才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只是站了这么一会就见无名撅着屁股,不停地划拉东西。半天才抬起头喊上一嗓子。

初心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之后变成了狂喜“是这小子没错,只有这家伙才会在找人的时候还不忘发财。不!是在发财的时候顺便找人。果然是祸害活千年呀,居然真没挂掉!”

初心自身的异能就是磁场,适应万磁海这个重力后,很快行动就如同进了水的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无名的身后。卯足了劲就对着他的屁股踹了上去。

无名被踹得身体微微一颤,直起身来,摸了摸屁股。转过身试探着问道“初心?”

没人回应。

无名挠了挠头,突然运起狮吼功叫道“初心!荆钗!”

措不及防之下,这一嗓子几乎是正对着初心的脸喊出来的。

初心像遭受到五雷轰顶一般,“扑通”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嗯?”

无名眉毛微微一挑,伸出手就往地上捞去。

初心连忙一个后滚翻躲过,起身后一记膝撞顶在了无名的额头上。发出了“嘣”的一声沉闷声响,像是撞上了大铁块一样。

无名挨了一下之反倒是笑了起来。经过这一下偷袭,基本上已经断定出手之人的身份了。也不出声道破,嘿嘿笑着道“吃我一套蛮横无理王八拳!”

出手果然是没有任何的章法,完全是乱打一通。

下扳子,踩脚趾,戳眼睛,用头捶,用屁股顶。花样百出,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哪怕初心隐身腾挪,也很难躲开他那身高臂长的攻击范围。

无名对敌本就不是完全依赖眼睛,变成金刚体之后感知更加的敏锐。

不过初心也是今非昔比。

别说是身穿黑甲。就算什么护具都没有,这几年在万磁海修行也是实打实的。怡然不惧的正面硬扛上去。

从两人之间不断迸发出阵阵打铁一样的撞击声。

无名惊喜的发现,初心这小子居然能正面吃下自己招数,而且还能进行有效的反击。不由试探着放开了一些力量。

然而,又一道灵敏至极的身影飞速的冲到了无名身前,在初心踢向他小腿的时候,打了一个完美的配合,势大力沉的数拳接连轰击在了无名的胸膛之上。

无名被巨大的冲击力轰飞了出去,但是由于磁力过重的关系,只在地面滑出了不到五尺远就止住了身形。

初心掐着腰得意得大笑道“哈哈哈,知道啥叫夫唱妇……噗!”

话没说完,已经被荆钗一脚踢在了胸口。

这次比无名飞的还要远一些。

很快,三人就彻底打乱了套。

时而无名和初心一起对付荆钗。然后打着打着,他俩又撕扯到了一起。荆钗又会和其中一人一起去对付另一个。每当其中一人稍落下风时,就会有另外一人跳出来帮他。

两人有黑甲护体,无名有金刚不坏体魄。

一时间,沉寂了无数年的万磁海底变的无比热闹。不时夹杂着暴喝,叙旧和惨叫的声音。

终于,在一通乱打之后。三人同时停住了手,初心和荆钗都现出了身形。

初心走上前去,“呼”地给了无名一个熊抱,语气激动道“你小子,果然活着回来了!”

无名长呼出口气,龇牙道“其实挺波折的。”

一道空灵悦耳的声音响起“回来就好。”

无名立刻警惕起来,眼睛四处打量,沉声问道“谁?”

初心笑道“还能是谁,当然是荆钗了。”

无名喜道“荆姑娘会说话了?”

初心没好气道“谁告诉你她不会说话的?她只是平时不愿吭声而已。”

无名也没好气的问道“我说,你小子抱够了没有?要不换荆姑娘抱会儿?”

初心松开手,在无名的胸口捶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你这几年去哪快活了?和绮卉过二人世界?就丢下绿萝不管了哈?”

无名的神色黯淡了下来,轻声道“师姐……不在了。”

初心一下子变的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被荆钗在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

荆钗抿了抿嘴,问道“你没事吧?”

无名仰头吸了口气,再望向二人的时候已经换成了笑脸。道“我没事!对了荆姑娘怎么肯开口说话了?”

初心讪讪解释道“刺客之间有一种联系方式,可以通过叩击的声音来传达自己的意思。而刺客中只有我一个人是磁力异能的,所以换成叩击磁石的话就成了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的传音方式。但是这里的磁场干扰太强,磁石发挥不了作用。荆钗就只能和我用语言交流了。几年下来,她就不像当初那么怕生了。”

荆钗微微垂下头,又开始难为情起来。

初心笑道“唉,先不说我俩了。这段时间都在这下面修行呢。连过了多久都不清楚,还是讲讲你吧!”

无名仰起头看了看,笑道“说来话长,要不咱们上去聊吧。绿萝还等着咱们呢。”

103 踏上归途

初心和荆钗这几年并不是真的就躲在万磁海下面与世隔绝。

不时要出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放松一下。

往上走的时候由初心在前面领路,稍稍和浴磁台错开了一些距离,从另外一处爬了上来。

出了万磁海之后,三人都被上面的热闹场面给吓了一跳。都没料到浴磁台上竟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连后方的岸上都挤满了人。

小摊小贩眉飞色舞地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往往不到一个来回就能清空自己的货架子。

给人一种正在举办了无遮会的感觉。

无名长舒了口气,庆幸道“幸好没从原来的位置上来,不然光从人堆里挤出来就是一大问题呀。”

他还没意识到这个场面就是因为他的进阶而引起的呢。

目光扫去,在人群的最外围发现了耷拉着脸的牟念萍几人。

无名拉着初心二人靠了过去,一拍小丫头的肩问道“这咋回事呀?怎么这么多人?”

牟念萍眼睛猛得一亮,正要高声叫出来,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憋得很辛苦的模样。

范英兴奋地接过话头道“前辈下到万磁海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是哪某高僧在接连突破境界呀?那速度,真是太惊人了!这些都是闻讯赶来的僧人,说不准能亲眼目睹到佛陀升天呢。”

无名笑着摇了摇头,对牟念萍吩咐道“去把你师父叫来,咱们走了。”

范英有点不情愿,小声道“不在这看那位高僧升天吗?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机缘呀。”

无名咧嘴笑道“你想留下看热闹,就待在这呗。我们几个是打算走了。”

牟念萍站着没动,眼睛越过无名,直直落在初心的身上。羞赧道“这位是前辈的朋友吗?”

无名黑着脸道“快去!再磨蹭,信不信我让你师父把你逐出师门?”

牟念萍这才慌里慌张地挤过人群去找绿萝,落下了一路抱怨不满的声音。

初心疑惑道“这小丫头是绿姑娘的徒弟?”

无名一脸无奈道“是个姓赖的。甩都甩不掉。”

没多大一会,绿萝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荆钗快步走上前去,牵住了绿萝的双手,嘴角微微扬起。虽然没有说话,但透过面具,能看到那一对如深泉般的眼眸弯成了两道漂亮的月牙。

领来绿萝之后,牟念萍的目光又直勾勾地落回到了初心的身上。

范英对她说了两句话,都没能得到什么回应。倒是陈俊扯了扯范英的袖子,酸溜溜道“那丫头的痴症又犯了。”

稍远点的地方,胖妞骑着旺财在小摊贩那里挑挑选选的捡着各式小吃,蹭得满手满脸都是糖油。反正有金豆这个钱匣子趴在头上,完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旺财的耳朵扭了扭,突然回过头看到了初心和荆钗。撒开蹄子就冲了过去,险些把毫无准备的胖妞给闪下去。拥挤的人群连忙给这只头上带着尖角的怪物让开一条路。

初心也被旺财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所幸旺财的变化虽大,可那张驴脸并没多大改变。迎上前去,抱起旺财的脑袋一顿摇晃亲热。

旺财背上的胖妞张开肉嘟嘟的小胳膊对初心“啊,啊”地叫了两声。

初心连忙把胖妞抱了过去,本想问这是无名和谁的孩子着来。结果发现了她额头上有一抹枣核一样的殷红印记,笑着问道“这不会是胖妞吧?”

话音刚落,胖妞“噗”地一声,变成了一只肥猫。眯着眼睛发出一阵“噜噜噜”的声音。金豆轻轻一弹,跳到了初心的肩头,“呱”地叫了一声。

初心的性格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比较内敛。可是此时竟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引来了不少人侧目。

生死离别之后的故人重逢,这种滋味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到呢?

照比当初来到平洲的时候,队伍中少了个开朗蛮横的绮卉,也少了一柄名为蜂尾的飞剑。却多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小跟屁虫。

好友聚齐,正式踏上了归途。

回江洲的话,先要搭乘飞艇到水原城,然后从那里搭上回江洲的跨洲飞艇。

初心并没有因为实力的提升而克服老毛病。飞往水原城的三天路程里,又吐成了一条死狗。

牟念萍有绿萝手把手的教导修行,范英等人则缠上了无名。

这次无名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这一群精力充沛的少男少女,无论是江湖经验还是功法指导,几乎都是有问必答的用心讲解。

到了水原城后,初心一个人被丢在客栈休息。一群年轻人与牟念萍分别在即,一起出去疯玩去了。

飞艇是在二十天之后,时间还很富余。

无名和绿萝,荆钗一起去购置好飞艇的木牌后,就开始走访各大商铺。把江洲带来的货物全部高价出手,然后再购买一大批平洲的特产。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三人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荆钗离开万磁海之后,就复恢了说话需要初心翻译的模样。不过初心不在的时候,也偶而会说上几个字。

这个长年戴着面具的姑娘,挑挑捡捡之后居然买了一大堆的胭脂水粉,走起路来脚步轻快。看得出来特别开心。

无名把一支只是凡俗之物,却做工极为精致的发钗别到绿萝的发髻中。笑着道“真好看。”

绿萝脸颊微红,直视着无名道“无名,你是不是因为绮妹妹不在了,所以想把对她的感情都补偿到我的身上?”

无名摇了摇头,语气平淡道“师姐的离去是我心中最大的痛,可更让我感到痛苦的是以前对她不够好。我不会把对她的思念转嫁到你的身上,也不会在咱俩的感情中夹杂别的东西。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不得不和你分开。我只希望不再留下那么多的遗憾和痛苦。”

绿萝红着眼圈,在这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扑进了无名的怀里。脸颊贴在无名的胸口喃喃道“我赖上你了!咱俩不会分开的,你想都别想!”

许多行人见到这一幕都站住脚,尖叫着发出一阵阵的起哄声和叫好声,脸上都带着善意的赞许。

魔教地域生活的人性格大多直爽,照比古板的佛门城市和守旧的江洲,多出了几分市井巷弄的人情味儿。

绿萝的勇气在刚刚那一扑的时候已经用光了,羞红着脸使劲低垂着头。反倒是无名在路人的起哄声中,托起绿萝的脸,在她的额头吻了下去。带起一阵炸了锅的叫好声。

荆钗停在他俩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十指交叉捧在胸口,肩膀微微的晃动。

若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在这时揭下她的面具,大概会在临死前有幸见到一张泛着花痴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无名没再到处闲逛。而是租了一间药庐炼制起了丹药。

由整块大地陨乳雕琢出来的丹炉,出丹的速度要比普通丹炉快很多,而且品质也极高。再加上无名炼制的都是三品以下的丹药,所以炼制的非常轻松。

这次主要是给初心准备黄粱丹,否则在飞艇上待三个多月,说不准真能整出人命来。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蹬艇的日子。

牟念萍和小伙伴们含泪作别,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光看这架势,就不像是来送行的,更像是送她上法场一样。

不过在每人被打赏了一瓶行军丹后,这帮小家伙就死活哭不出来了。一边玩了命的挤眼泪一边忍不住翘着嘴角傻笑。

与范英等人分别后,一行人登上了跨洲飞艇。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飞艇了,可几人还是忍不住赞叹这巧夺天工的逆天手笔。

这种可以轻松承载万名乘客以及若干货物的巨大飞艇,简直就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巨大岛屿。

无名等人住的是顶级客房,宽敞舒适,采光也好。有窗子可以看外面的景色,而且每个房间还配有一个小小的观景台。光是这一笔花费就用掉了一千多两银子。

几个姑娘当然是越舒服越高兴。

反倒是无名和初心两个土财主凑到一起发了半天牢骚。

一个说这些钱够杀无名七八次的报酬了,另一个抱怨这些钱得不吃不喝卖上五十年的包子。

结果遭受了三位姑娘和一群灵兽地集体白眼。

飞艇升空后,初心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这艘巨大的飞艇实在太稳了,几乎感觉不到它在移动。

和当初那艘改装过的运兵飞艇有所不同,当前这艘飞艇的内部几乎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戏园子、赌场、青楼、拍卖行、棋舍、茶坊还有各式小吃的坊市应有尽有。

可以说,这不但是用来跨洲的交通工具,更是一座飘在空中的销金窟。飞艇管事几乎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光明正大地把手伸进了客人的腰包里。

无名有时陪着绿萝品品茶,听听曲儿。有时会带上胖妞旺财几个家伙去小吃坊市转转。

倒是牟念萍,几乎每天都打着绿萝的旗号跑去缠着初心,求他指导修行。

荆钗莫名其妙的就成了小家伙的情敌。

至少牟念萍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初心指导起修行来,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觉悟。每次都很认真地把牟念萍揍个半死。然后像拖死狗一样,拖着一条腿把她丢回自己房间去泡药浴。

牟念萍这丫头大概对于男女之事有什么误解。越是被初心揍,就越是对他欲罢不能。伤稍好一点就急吼吼的贴上去找打。

荆钗对此没有任何的表态,反正初心揍一个小丫头也不过是三拳两脚的事儿。

不耽误他们俩对练。

无名和绿萝乐得轻闲,除了一起练功之外,也会趴在观景台上一起发呆。

飞艇在经过一些景致特殊的地方会刻意的降低高度和速度,供客人观赏。就算是没有窗子的已、丙、丁几级客房,客人也可以到公用的大观景台去看热闹。

有盘旋在龙门渡的巨大海蛇,随着暖流漂移的白鲸群,波光嶙峋的飞鱼越海,如同在空中卷起大浪的海燕大潮……都是些陆地上看不到的奇景。

无名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兴致勃勃地用记忆石片记录下来,等回去以后送给长孙无风。

除了这些让人眼前一亮的奇景之外。飘荡在这无垠的海面之上,久而久之就开始变的乏味无趣起来,四周不变的景色也因为失去了新鲜感而让人觉得有些麻木。

或许那些常年在这条线路做生意的商贾们选择更便宜的房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他们更愿意把钱砸在赌场和姑娘的肚皮上。

绿萝手里拎着两个精美的酒壶,直接推门而入。见到无名正趴在观景台上发呆,抿嘴一笑。缓缓走上前去,柔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无名笑着

接过酒壶,开门见山的问道“知道天残体吗?”

绿萝白了无名一眼,笑道“怎么可能不知道?镇山尸王不就是天残体吗?”

无名认真地望着绿萝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我也是。”

“啊!”

绿萝一个失神,手里的酒壶失手掉了下去。被无名半空接住,又塞回到她的手里。然后才坦诚道“这个秘密只有清云子和我干妈知道,你是第四个。”

绿萝惊慌失措道“你真的是天残体?我是第四个知道?那还有一个是谁?如果不是至亲之人,要不惜一切代价灭口才行。”

无名苦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无奈道“另外一个我。其实我也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是天残体了,原本的一身血肉精气都被吸走了。可我在修行方面的状态还和以前差不多。”

绿萝满脸都是担忧之色,迟疑道“那你……”

无名打断了她的话道“没事,那家伙不会把我的体质到处乱说的。不是因为什么好心,而是不屑去说。我就是想问问你,对天残体有什么了解没有?”

绿萝神色莫名,甚至还伸手在无名的手背上捏了捏。摇头道“制成炼尸的话,我了解一些,活着的……我还没机会研究呢。”

无名被绿萝一本正经的老学究模样给说得一阵毛骨悚然,拔开酒壶塞子喝了口酒,小声道“那你跟我讲讲死的就行了,活的先不着急。”

绿萝也喝了一小口酒,缓缓道“天残体之人一身灵气基本都会被**强行吸收,是种光进不出的体质。哦,这么一说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你除了蜂尾之外连一柄飞剑法器都没有,为什么你从来不用术法伤敌,为什么你在杀敌的时候总是不愿出手。”

无名轻咳了一声,纠正道“那个……杀敌这事跟体质没关系,是怕心魔跳出来搞事情。”

绿萝眨了眨眼睛,用手指点了点无名的胸口道“天残体,一体双魂。这两种都是亿万中无一的体质,居然都让你一人给占了。”

无名郁闷道“又不是什么好事,我是天底下第一倒霉蛋呗。唉,别扯远了,说说你对天残体的了解。”

绿萝点头道“天残体的体质虽然在修仙方面不占优势,但其实有着另外一种霸道。那些吸收的能量并没有浪费掉,全都堆积在了血肉之中。肉身无论是强度还是韧性都极为惊人,天残体之人因为**过于强悍,死后不腐。所以寿终正寝的话通常会选择自行兵解或由亲人火化,以免肉身化为尸煞为祸人间或者被有心邪修给利用。你的体质要是被尸煞门给知道了,他们绝对会不惜和九鼎山全面开战,也要把你抓回去炼成活尸的。活尸可比炼尸厉害多了,能保留记忆和灵智,却完全效忠于主人。”

无名伸手打断绿萝的话道“那个……还有什么特点。你了解一些别的什么吗?我是说对我自己有帮助的。”

绿萝想了想道“炼尸相当于很好用的法器,活尸有点像有灵性的灵宝。或许你可以把天残体当成一件法宝来看待。”

无名摸着下巴喃喃道“法宝吗?相当于先有了器灵,然后再把自己练成法宝?那把身体锻成法宝的话岂不是至少也相当于道器了吗?”

绿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撇嘴道“你想的美,尸煞门是有密法在炼尸体内铭刻阵纹,然后像打铁一样通过药汁反复淬炼尸身,增加强度和韧性。你一个大活人,还能把自己给炼了不成?”

无名却是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若是通过修复身体的手法以新旧交替的方式在体内铭刻阵纹呢?然后变身成为金刚状态,不知是否能行得通?

绿萝碰了碰无名道“喂,你不会是认真的吧?别乱搞呀!”

无名突然不怀好意地望向绿萝,坏笑道“要不要给你个研究天残体的机会?活生生的哟。”

绿萝大概和牟念萍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关系,多少受了点那丫头的影响。笑眯眯的把短剑取出来。一口酒水喷在剑刃上,扬起嘴角道“我还真挺好奇的呢,去床上躺好吧。”

无名的脸一下就绿了,连忙举手投降。

随即两人的话题就从无名的体质转移到了飞艇的物价和酒水上。

相隔了三座大洲和无尽海水之外。

有一块人类无法踏足的大洲,被称之为川洲。

在世界还没被打碎之前,这里是曾是一处仙,佛,魔,妖混战不休的上古战场。无数年的拼斗,让这里逐渐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到处充斥着恐怖无比的刀芒剑气和冲天的煞气。分裂成单独一洲之后,因为灵气充沛,遍布在各地的法宝残片和遗留的神兵利器中有一些逐渐诞生了灵智。

有一些是器物化妖,有一些则是法宝修成道器或魔器,成了这里的一方霸主。

几乎每座山头都盘踞着一位战力不俗的**宝。

而在数月前,一柄跨海飞来的细小飞剑从天而降。大言不惭的从一个个山头挑战了过去。

结果小看了本地的英雄。

一路打一路逃,被追杀的灰头土脸。

最后终于捡了个软柿子,抢下了一座连山丘都算不上的小土包,总算是有了立身之本。

而土包的原主人,一个本体是装丹药的破碎玉瓶则成了他唯一的手下。

飞剑在山包上空环绕了两圈,响起一个嚣张至极的声音“哈哈哈……我包吞天将从这里开始,征服这片天下!”

104 都不是人

跨洲飞艇上设有让动物避让的阵纹,可以不断的释放出威压,将大部分飞鸟群驱赶开来。

不过偶而也有不畏惧阵纹的飞行妖兽靠近,会被船员用无火烟花驱逐开。

只是这次来围上来的妖兽规模实在是太大了些,给人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竟是完全遮挡住了飞艇上空,黑压压的一大片。

灰隼。

不属于性情暴戾的妖兽。

许多精于训兽的修士家族会将其驯养成飞行坐骑。而且它们的主食并不是鱼类,如此大规模的出现在飞艇上空显然极不正常。

灰隼的翼展可以达到两丈,属于杂食妖兽。飞扑时,一对铁钩似的爪子对任何动物都有着恐怖的杀伤力。

如今也不知道在头上盘旋着多少万只,密密麻麻地把飞艇给团团包围了起来。

飞艇中敲锣声和叫嚷声不断响起。

随着仓促的脚步声,一队队护航修士乘坐着飞行法器从船舱里冲了出去。只不过,无论是飞离出去的近百道身影,还是留在船舷上的数百名武夫,与灰隼的数量相比都变得不值一提。

位于飞艇上方的气囊经受不住几波冲击。

万一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别说一般的乘客慌乱起来。就连无名都是一阵头疼,一行人中除了绿萝能御剑飞行以及旺财能在海中来去自如之外,其他人只能算是勉强淹不死而已。一群人总不能慢慢游回去吧?

灰隼群中缓缓飞出了一只体型相对娇小的灰隼。

不过和其他同类不同的是,在它的头顶长有三根五彩的翎羽,像是顶着一个小小的王冠。

飞艇管事和一名精于兽语的修士乘坐飞行法器靠了过去。

经过一番交涉,飞艇管事脸色铁青的返回到飞艇上。那只灰隼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同落到了观景台上。

不久后,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通过传声装置在每间客房中响了起来“请问是哪位贵客在隼山得了一枚蛋,请马上交出来。不要影响了其他客人的旅程。”

此言一出,飞艇上一下子炸开了锅。

难怪会遇上这么一桩没头没脑的祸事,原来是有人偷了灰隼的蛋!

客房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道“灰隼王已经同意,只要将那枚蛋完好无损的交还出来,就对偷蛋之人既往不咎。否则它们将对飞艇发起攻击。还请那位朋友以大局为重。”

等了半天,依然没有人站出来。船舱里的乘客都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飞艇管事冷哼了一声,当先带着人和灰隼王一起从船舱搜了下去。

无需一间间客房搜查,灰隼王对自己的蛋有所感应。只要靠的足够近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出来。

出乎意料,偷盗灰隼蛋的客人居然藏身在最下等的丁字客房。

是三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彼此长相极为相似,竟是三胞胎的亲兄弟。

富贵险中求,这枚蛋如果到懂行的训兽家族出手,绝对可以卖出一个惊人的天价。让三兄弟这辈子都衣食无忧。

三人凑出了全部家当才买了个最下等的客房,又在飞艇上深居简出地躲了这么多天。没想到才刚刚松了口气,愤怒的灰隼王就带着众多灰隼追击了上来。

孤注一掷才走到现在这一步,三人当然不愿轻易交出来。

船舱里挤满了人,无名等人根本就挤不过去。只能听到远远地传来了几声打斗,然后就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随后船舱中突兀地响起了一声刺破耳膜的哀鸣。

无名失声嘀咕道“坏了!那只鸟被惹毛了。”

绿萝和牟念萍“”地一声推门而入。稍过片刻,初心和荆钗也跑进了屋里。

可能几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大家都习惯了让无名来做决定。遇事时都会自然而然的向他这边靠拢过来。

空中的灰隼收到命令后,纷纷向高空飞去。在极高的空中打了个盘旋后,就如同一片从天而降的箭矢俯冲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飞艇的乘客都变得人人自危起来。

不光是飞艇上的护卫,许多身手不凡的乘客也义无反顾地冲上了船舷。

无名毫不犹豫地取出破阵长刀,横斩数刀。将靠窗一侧的木制墙壁完全打烂,把屋子变成了一个开放的小平台。然后喊道“顾及不到别处了,咱们守住自己的这一边。牟念萍躲到后面去,绿萝去护住上面的气囊,其他人固守住这里。旺财,你去把灰隼王抓来。”

牟念萍本想凑近点看热闹,结果远远看了眼灰隼俯冲所带来的恐怖威势。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躲到了屋子角落里。

绿萝的身体浮空而起,到了飞艇的上方。两柄飞剑如同游鱼一般护在身侧,一道道水汽凝聚而成的巨大掌影向上空轰击而去。

每道掌影宽达数十丈,像一道道逆流而上的擎天大手。没有一只灰隼能突破她的防御,仅凭一已之力就护住了上空五分之一的空间。

然而,她并没有以击杀灰隼为目的,只是将极速俯冲而下的灰隼冲撞的四处翻飞而已。

许多灰隼被击晕后下坠了两三百丈再次挣扎着飞了上来。

也有不少没能及时醒来,坠入到茫茫大海之中。被闻讯守候在下方的巨大海兽拖进水里,带起一片翻滚血浪。

虽然飞艇上的守备力量捉襟见肘,可是当见到乘客中居然出现一

名大炼气境的修士的时候,立即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多出了几分希望。

相对于绿萝出手留有余地,初心和荆钗就要果决的多了。

荆钗捡起两块碎木板抛飞出去,然后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分别在两块木板上轻点借力。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翻躲过一只灰隼的扑杀,落在了它的背上。手中双刺快到极致的戳在了灰隼的脖颈处,然后脚下发力,冲向了另外一只灰隼。

身下的这只灰隼瞬间失去了挣扎的能力,硬邦邦的落向了海面。

毒龙金的毒性是随着主人的实力而提升的,其猛烈程度让无名这个锻造者都咋舌不已。

明明没有发动超速度,可毕竟在万磁海修行了两年多。荆钗完全没有受到无法飞行的限制,像是箭矢一样在一只只灰隼身上一闪而去,身后的灰隼像下饺子一样往下坠落。偶尔身下没了借力之物,便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勺子,铁盘之类的东西供她踏足。

初心嘿嘿一笑,对无名道“有飞针没?拿来用用。”

无名不免有些狐疑。这家伙不用飞刀,反倒用起了飞针了?难道要用这玩意儿对付皮糙毛厚的扁毛畜牲?

不过无名还是把存货都取了出来。

初心撇了撇嘴,把自己的飞针也取了出来。不屑道“就这么点?你小子也太小家子气了。”

不等无名开口说话。初心双手并拢,对着飞针,十指张开,向着天空一甩。

“唰”

数千根飞针如同一大群游曳的鱼群,在空中翻起一个银色的浪头。所过之处,传出一片灰隼的哀鸣,挥洒下大篷鸟毛和血水。

待初心双手分开后,飞针群又化成了两个虚实交替的银球。彼此缠绵交汇,无比的绚烂夺目。竟是将一场血腥杀戮演绎出了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

无名震惊无比道“我靠,磁力还能这么玩?你小子成怪物了?”

初心得意道“如果在手臂和腿脚上垫一块铁板,我可以把出拳和移动的速度提升数倍。甚至还能贴着地面短距离滑行。”

无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那十二柄飞刀……”

初心向他挑了挑眉毛,满脸得瑟地笑道“全都能用上了,一百五十丈内,射穿七寸厚的钢板没问题。”

无名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这异能好可怕!

要是断仙台那些刺客知道磁力异能这么变态,不知道还会不会说他垃圾了?忍不住问道“那荆钗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了?”

初心的嘴角扯了扯,偷偷往空中看了一眼,闭嘴不再说话。

牟念萍已经完全看呆了。

这几人的战斗方式闻所未闻,估计就算说书先生看到了也得舌头打结吧?

简直都不是人啊!

要说这些人中还有谁像个正常人类的话,那就只有还未出过手的无名了。

结果牟念萍才刚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无名有心和初心攀比。

身体硬生生拔高了半尺,衣服纷纷绷碎,身体如同金铸一般。然后取出了弩臂长达一丈的攻城弩,根本就没去碰绞盘,而是直接用手去拉动弩弦。

“嘭”的一声。

儿臂粗的弩矢将百丈外一只灰隼的半边身子炸碎,带起了漫天的鸟毛。

初心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大叫道“你不至于吧?没有远程手段,就看热闹好了。不差你杀那一两只。”

无名冷哼一声,取出一堆弩矢。半跪在地上,攻城弩朝上。竟是手臂连挥,射出了一轮连矢。

“嘭嘭嘭”之声像是滚滚炸雷,把躲在屋角的牟念萍给震得七荤八素。神经质地喃喃道“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嘣”

弩弦在连续激射中承受不住无名的巨力,突兀地绷成了两段。

初心使劲掏了掏耳朵,没好气地喊道“吵死了!没杀几只怪鸟,全都是你整出来的噪音。”

无名讪讪地把坏掉的攻城弩和弩矢收了起来,虽后眼中一亮。又取出个西瓜大小的火油罐,用指尖的灵火点燃后,运足力气丢了出去。

“轰隆”一声巨响。

火油罐在一只灰隼的身上炸开,在空中爆出一片火海。连附近的几只灰隼也被点燃了羽毛,惨叫着掉落下去。附近的灰隼受到惊吓,纷纷避让开了那片区域。

初心被无名这边一惊一乍的动静搞得恼火不已,大吼道“你小子够了!再这么乱搞,老子就退到一边看你自己玩。”

无名耸了耸肩,恢复了正常的体型。一身衣服只剩下了半截裤子没被撑破。坐回到床上,对着吓傻的牟念萍眨了眨眼睛,拍了拍手臂上的肌肉,笑道“人形抛石器,厉害吧?”

牟念萍麻木的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旺财把那只灰隼王拖了过来,一脸的得意之色。

灰隼王身上并没受多大的伤,只是被一大片冰霜给冻的身体僵硬,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

无名凑了过去,蹲下身子问道“听得懂人话不?”

灰隼王对无名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依就死死地瞪着他。

无名撇了撇嘴道“那我就当你能听懂我的话了。看你这生气的样子,是不是鸡……鸟飞蛋打了?”

灰隼王还是刚刚的模样,倒是旺财使劲点了点头。

它去抓灰隼王的时候,除了看到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外,确实有个被打碎的大白蛋。它还抻舌头舔了两口蛋黄。否则灰隼王对它也不会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无名轻咳了一声道“那个……蛋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你看,这么多灰隼还在毫无意义的送死,真的值得吗?”

灰隼王眼神出现了略微的犹豫,然后又重新凶戾了起来。

“唳唳”地出声尖叫了起来。

俯冲而下的灰隼不但没有半点投鼠忌器的意思,反而自杀式的冲击了起来。

飞艇气囊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数十道破口,整艘飞艇都开始震颤了起来。

脚下的飞艇不稳,初心的晕船症就又犯了,连忙用手扶住木梁怒道“跟个畜生废什么话?赶紧宰了!”

出了这样的变故,空中的绿萝也不敢再留手。一时间掌影翻飞,无数的羽毛血水像下雨一样“哗哗”落下。

飞艇下方的海水像沸腾了一起,聚集起大量的海兽争食灰隼尸体。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不管偷你蛋的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你都打算拉上整个族群和我们死磕是吧?好,我敬你是条汉子!”说完,对旺财使了个眼色道“给她点厉害瞧瞧。”

旺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摆出了一副慷慨就义的神色。缓缓爬到了灰隼王的背上,死死咬住它头上的彩羽。两只前爪分别按在了它的翅膀上,让它挣扎不得。然后屁股缓缓凑了上去。

灰隼王原本做好了死也要拉上这群卑鄙人类的决心。却没想到旺财居然爬到了它的背上,身体被紧紧地按住,大屁股离它越来越近,竟是要行那跨种族的苟且之事。

别说灰隼王没料到这一幕,连屋里的几个人都傻眼了。

无名只是让旺财给它点厉害尝尝,可没想到会是这种厉害法呀。初心更是连晕船这档子事都给忘了,张大了嘴巴,灌了一肚子风。

“唳唳唳”

灰隼王明显是士可杀不可辱的性子,叫声又短又急,竟是带上了些许的哀求之意。

无名也连忙制止道“停!让它下令退去灰隼!”

旺财一脸的蠢萌神态,恋恋不舍地从灰隼王的背上跳了下来,颇为遗憾地仔细打量了它一番。

灰隼王打了个激灵,终于对漫天飞舞的灰隼下达了停止攻击的命令。

一群灰隼攻势逐渐停歇下去,不过仍然遮挡在飞艇上空不肯散去。

许多船员顾及不上危险,带着工具冲上去抢修气囊的漏洞。

绿萝和荆钗也落回到了屋里。望向灰隼王的目光中满是好奇。

因为几人的出手,整个飞艇就数这个方位的损失最小。

无名蹲下身子,对着灰隼王问道“喂,我要是放了你的话,你不会再喊着这帮子大鸟玉石俱焚吧?”

灰隼王的脸上满是人性化的屈辱之色,“唳”的低鸣了一声。

无名“唉”了一声,用手捋着它头上的三根彩翎。只觉得手感奇佳,轻描淡写的教训道“以后把蛋看好喽。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轻易相信。你不会是一窝只下一个蛋吧?带着全族来送死,剩下的蛋怎么办?值得吗?”

灰隼王被气得浑身发抖。

头上的这三根彩翎是身为鸟王的象征,与人类的皇冠无异。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人类像只家猫一个摸来摸去。不过无名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冲动过后才想起,此时巢穴空虚,剩下的三枚蛋没有同族看守。

灰隼王挣扎着站起身来,抖掉一身冰渣。恶狠狠的白了旺财一眼,然后从屋子的空处一跃而出,展翅回到了灰隼群之中。

旺财快步跑上前,把头探了出去,脸上满是惋惜和不舍之色。

灰隼显然与人类不同,没有出尔反尔的那些小心思。但是不妨碍它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随着灰隼王的一声令下,大如脸盆的鸟屎像冰雹一下砸了下来。直到这群灰隼清空了肚子里的存货,才盘旋一圈后离去。

这一拨鸟粪攻势对于飞艇上的抢修工作简直是雪上加霜,整个气囊上方又滑又腻,腥臭无比。

没多大一会,飞艇内传出了一道通知:“因为飞艇需要修复的关系,将于半日后降落到波克岛,所有乘客可以登岛观光以及购买本地的特产。再次的时间另行通知,因此而耽误行程,请大家见谅。”

飞艇管事在处理完紧急事务后急匆匆地赶来,向无名等人千恩万谢了一番,然后重新安排了房间。客套了几句之后,又脚不沾地的处忙碌去了。

这次事件之后,牟念萍彻底收敛了跳脱的性子。把荆钗这个情敌藏到了心底的最深处。

原本在她的心中,就算武力不如初心,起码也不该比瘦瘦小小的荆钗差吧?

结果在飞艇受到袭击后,她很自觉的把自身战力降低到了旺财的那一级别。再然后就看到了蠢萌蠢萌的驴子轻而易举地制服灰隼王,还差点做下某种故事里才会有的壮举。

最后牟念萍把目光瞄向了舔爪子的胖妞身上,心中愤愤不平“老娘好歹在同伴中是战力第一的存在,现在居然和一只宠物猫划到了一个级别?”

只是这个念头仅在她心中维持了一天。

因为第二天她在无意间,看到了胖妞在屋子里追着一道红光团团打转,那是一柄本命飞剑……

105 魔与魔

飞艇临时停泊是无奈之举,一些运送鲜货的商人也只好暗叹一声倒霉。

反倒是像无名几人一样的旅客兴致颇高。相当于多游历了一番异域的岛国风情。

波克岛高出海面十数丈,有近百里方圆。盛产椰子和香蕉,以当地一群会帮人采摘作物的猴子而闻名。相隔十多里之外还有一座大小相近的海岛,称为洛克岛。

两岛遥遥相望,被生活在岛礁的居民并称为双克岛。

阳光大好,海水清澈,细浪白沙微波阵阵。白色的海鸟在上空盘旋,不时俯冲海水中叼起一尾挣扎的游鱼。

旺财和金豆已经在海里没了影子。剩下了不喜欢碰水的胖妞在岸边追逐海鸟。

牟念萍本想衣着凉爽的冲到海水里玩个痛快,结果被绿萝给严令制止了。

为此,无名一个劲地在心中暗叹可惜。

岛上的本土居民少有富庶之家。因为长年风吹日晒,肤色也都是焦黄黝黑。

面对一下子涌入的近万名财大气粗的旅客,简直是看到一大群长了腿的钱袋子。别说是把家里那些破烂拿出来摆摊售卖了,恨不得把老婆女儿都标上价格一起摆出来。

不过在当地也确实能淘到一些好东西。

不少本地的居民出船不是为了打捞鱼蟹,而是在暗礁遍布的海域搜寻沉船。

金银之物当场就分了。剩下不明用途的东西就会在这种时候拿出来胡乱标价卖掉。

在这里,可能会碰上标价千两的夜壶,也可能会遇上几两银子的法宝。被游人戏称为捡漏。

尽管大多数东西都被行家掌过眼,不过游客们还是乐此不疲。有种在垃圾堆里探宝的趣味感。

此时的无名就两眼放光地在小小坊市里流连忘返。

有望气术在身,根本就不用一件件去检查,整个市场扫上一眼,哪里灵气浓郁,直接过去就行。

转悠了几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仅花了二两银子,就买下了一方青石砚台和一个法华彩瓷盘。然后乐呵呵地跑到飞艇的鉴宝台转手二百两卖掉了。

回过头又跑回坊市买了一堆一看就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收入囊中。

像什么鱼骨化石、贝壳把件、椰子壳做成的碗、礁石打磨的风铃……

无名打算把这些有特色的小东西带回江洲送礼。

在坊市轻轻松松赚了一百多两银子,无名是满脸的志得意满。

一手捧着切开口的椰子,椰汁里面泡着两根香蕉。另外一只手拿着一串滋滋冒油的烤海老鼠。

走到海边的树荫下,见绿萝正在指导牟念萍站一个古怪的立桩。

以一只脚尖点地,支撑身体站在松软的沙子里,另一条腿平平抬起。站稳不动之后把眼睛闭起来,每次要站至少一柱香的功夫。

若是中间跌倒或者另外一条腿放下,就要重新来过。

无名走到绿萝身边,把海老鼠递到她手中,问道“初心他们呢?”

绿萝下意识地接过烤老鼠。低头看了眼,觉得恶心,又塞回到无名的手里。然后一把夺过了椰子道“租了条小船和荆钗去海里钓鱼了。”

正要喝上一口椰汁,结果发现泡在其中沉浮不定的香蕉,看上去也挺恶心。没好气地也塞回到无名的怀里。抱怨道“这都什么古怪东西?你吃得下去呀?”

无名吃得满嘴流油,直接用烤老鼠的木签子从椰子里插出一根香蕉咬了口。含糊不清道“味道很奇特。你真不试试?”

绿萝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么奇特的东西我享受不来。”

话音刚落,就见到一条舢板船像是贴着水面飞行一样,直直朝这边冲了过来。船底几乎要飞离水面,在海水中犁出了一条直线。

小船刚一触岸,初心的身影就直扑到岸上,跪在地上狂吐了起来。

原来是这家伙坐在飞艇上没有晕船。觉得应该已经克服了老毛病,又想着和荆钗来次浪漫的二人世界,这才租了艘小舢板船。

刚开始慢悠悠的在水面晃荡着,还觉得挺有趣。后来脑子一抽疯,摸出块铁板放到船里,想着用磁力来控制着船前行。结果就悲剧了,差点把前天的早饭都吐出来。

没过多久,旺财肚皮鼓鼓地从水里冒出头来,献宝一样从水里拖出了一个簸箕大小的贝壳。

无名笑眯眯地从中挖出了两颗鸽卵大小的稀有黑珍珠。

蚌肉据说是有壮阳的功效,不过无名嫌肉质太老,口感不好。以五两银子卖给了其他的旅客。留着蚌壳盛上海水,直海用来煮上了鱼虾火锅。

几人都狠狠地享受了一次海岛生活。

只是,世上潜藏的危机,不会因为几人的惬意生活而停步。

就在无名等人悠闲度日的时候。中洲的七大家族主事人汇聚在了一起,大堂内的气氛中凝聚着一股散不开的沉重。

七家的姓氏全部是复姓。

分别是婆罗氏、公羊氏、巫马氏、公西氏、长孙氏、司寇氏和太叔氏。

可以说,小小的房间里聚集了整个天下的真正掌权人。

七人都披着带有兜帽的长袍,遮挡住了容貌。围坐在圆桌前,默不作声,像是在比拼谁更有耐性一样。

公西氏家主率先沉不住气,用中指关节叩了叩桌子道“怎么?三百多年没举行过聚头会了,就是为了凑到

一起装哑巴?谁起个头,咱们一起想法子呀?”

巫马氏的族长声音暮气沉沉,说起话来像是从坟墓里传出的声音一样,悠悠道“三处封印被破,细究起来。背后都有七大家族子弟的影子,没想到恶魔的爪子都伸到咱们家里头来了,当务之急是清理门户。然后才能全力去把破开的封印修复起来。”

司寇氏的家主是个老妇人,体型娇小。整个人都被宽大的袍子包裹了起来。慢悠悠地说道“清理门户?说的轻巧!捋着根顺着线一个个去把那些小辈揪出来。得耗费多少时间?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恶魔会等咱们慢慢去干这些烂破事儿?”

长孙氏的家主在这些人中最为年轻,却也有着八百岁的高龄。出声道“有三处封印被破开,目前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幸好跑过来的恶魔品级都不高。我建议咱们七家把小辈打散了,派出去共同抵御恶魔的侵扰。一来是砥砺小辈的修行道路,二来也能互相监督。从中发现那些投靠恶魔之人的蛛丝马迹。同时也把分散出去的旁系子弟都发动起来,清缴恶魔发展出的人间势力。”

婆罗氏家主插嘴道“清除了平洲隐患,加固封印的小家伙,是你长孙家的旁系子弟吧?这件事,我婆罗氏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长孙家主的脸笼罩在罩袍之下,看不清神态,语气淡然道“这是所有人的天下,没有什么欠人情一说。婆罗大哥若是能因此而多腾出些精力,就再好不过了。蛮洲封印修缮失败,还请多派些人手前去相助。”

婆罗氏家主念了声“阿弥陀佛,好说。”

司寇氏家主道“滇洲封印破开后恶魔的攻势最为凶猛,你们几家也得多派些人过来。”

公西氏家主语气生硬道“滇洲厉害,我们挚洲也不轻松,已经战死不少旁系家族子弟了。”

在座中,巫马氏家主已经是三千年的高龄,强压着境界才没有飞升。叹了口气道“就依照长孙家小子的话去做吧。七家都把家族子弟打散,支援破开的三处封印。另外也要抓紧时间清理门户。都烂到根里了!也不知道你们平日是怎么教导小辈的,居然能让死对头钻了这种空子。”

会议结束后,长孙家主回到家族中又开了个家族会议,对着一干管事人分配下了任务。

会议最后才问了一句“两年前修缮平洲封印的是我长孙家子弟?”

一群管事顿时面面相觑起来。只听说有这么回事,却不知道是自家子弟所为。

长孙家主轻哼了一声,道“我一个家主,这种事情还要通过外人之口才能知道。如果不是修缮,而是搞破坏呢?这个黑锅让我怎么背?难怪会让恶魔趁虚而入,咱们对家族的管控力是不是太差了点?”

一干管事纷纷下跪,齐声喊“请家主责罚。”

长孙家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婆罗家主的算经举世无双,能算出这些不足为奇。何况我长孙家子弟何止千万之多呢。不过通过别人的嘴来知道自家事,毕竟让人觉得不舒坦。此事虽不能过于苛责你们,但也要引以为鉴。”

见家主不再有事交代,管事们起身后领着各自的任务缓缓离去。

长孙家主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语道“水影,你去查查。要是封印平洲的那个小家伙有培养价值就带回中洲来吧。”

没有任何人的回应他的话,只是长孙家主身后的影子略微淡了几分。

滇洲

地处湿热气候,丛林茂密,益于虫兽生长。

就在一年前,所有的门派放下芥蒂和成见,站到了同一阵营之中。

随着滇洲封印传出的一声巨响,从近海处拔地而起了一座巨大的火山。

火山咆哮着喷涌了五天之后,无穷无尽的恶魔从滚滚浓烟中蜂拥了出来。

这些恶魔对于气候极不适应,实力也受到了此方天地的压制,可战力仍然无比恐怖。

它们相当于一支浩浩荡荡,杀之不尽的修士大军。厉害一些的恶魔甚至媲美大炼气境修士的实力,而且在这一级别的恶魔还非常多。

虽然滇洲的养蛊之术闻名天下,可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没法正面和恶魔相抗衡。

这些残暴的恶魔除了石头和砂子,几乎无所不吃。尤其钟爱血肉之躯,所过之处是名副其实的寸草不生。

在家族聚头会议上只有轻描淡写一句“幸好恶魔品级不高”的评价,对于整个滇洲而言几乎就是一场灭顶之灾。

幸好七大隐世家族的子弟及时赶到,才控制住了局面,把战斗范围缩小到了火山口附近。

被派来的家族直系子弟虽然只有数千人,但修为最弱的也有大炼气境初期的战力。其中不乏大锻神期以上的修士,甚至有化精期修士坐镇。

而且对于异界恶魔,大锻神期以上的修士可以毫不顾忌的出手灭杀,不但不会引起天道惩罚,反而还能得到反哺气运的奖励。

如此一来,更加助长了修士们对恶魔缴杀的威势。

这便是修行中人口中所说的大势所趋。

然而,人是会感到疲惫的。恶魔却无穷无尽,每时每刻都像潮水一样向外涌来。

蚁多咬死象。

即便是七大家族派来的精英子弟也不断有人战死,就连大锻神期修士也有一人因为救人心切而被数十名大恶魔同时以异界秘法偷袭,扯进了恶魔群之中,生吞活剥

而亡。

不仅滇洲的各门各派全力出手,相临的数个洲都紧急调遣精英修士投入了战斗。双方的残酷厮杀如同添油一般,不断相互消耗。

阵亡的修士被恶魔抢夺回去分食殆尽,而死掉的恶魔则燃烧成一飞灰。战场上遍地血污,却几乎看不到一具尸体。

修士大军与恶魔之间的战场如同末世之战,大地轰鸣,山崩海啸。相比之下,曾发生在江洲的那场蛮族入侵就像孩童打闹一般。

在火山口外围,地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焦黑的点。然后黑点快速的移动起来,很快绘制出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

一名家族修士最早发现了这里的异样,大喝一声道“当心,是恶魔的术法。”

随后,数名修士飞掠了过来。其中就有两名大锻神期修士和一位罗汉境武僧,相隔了一段距离,警惕地注视着五芒星阵法。

阵图成形后,“噗”地一声燃烧了起来。随后形成了一道漆黑如墨的水纹,从中缓缓浮现出了两个身影。

当前一人是个白发白须的老道人,头顶高冠,手持拂尘。一身大红道袍,怎么看都透着一股邪气。旁若无人地对身后年轻人道“主人这挪移之法,实在是方便至极呀。”

他身后是个身穿貂皮大氅的年轻人,手里牵着一只赖皮老狗,一脸的玩世不恭。

正是从无名体内分离出来的心魔。

心魔无名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道“少在这胡乱拍马屁,这哪是我的挪移之法呀?只是从绿皮主人那里撬出来的而已。”话虽是对老人说的,眼睛却一个劲的四周乱瞟,舔了舔嘴嘴唇。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

一名大锻神期的修士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恶魔的术法?”

心魔无名指着浓烟滚滚的火山,不答反问“那边就是恶魔老巢的入口吗?你们厉害还是它们厉害?我从这头能进到魔界吗?”

修士冷哼一声,怒喝道“一众妖人,先拿下再说。”

嘈杂的战场上,几乎没人向这边多看一眼。

有个悠哉游哉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地向火山口笔直走去,一名厉害得不像话的红袍老者在他身前开路。

无论是遇上修士还是碰上拦路的恶魔,都是一拂尘扫过去。基本上都是个脑浆崩裂的下场。

之前二人出现的地方,两名享誉一洲的大锻神期修士被胡乱砍成了的数百块碎肉,不分彼此地混在一起。那名被世间公认为金身不败的罗汉境武僧,低垂着头颅,跪倒在地上。一根糖葫芦的竹签子透胸而过,金色的血水顺着竹签流淌到吃剩下的一颗山楂上,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除了这三位高手之外,周围还有十数名各派精英弟子,身体都是平整的一分为二。

在这个人与魔的战场上死得悄无声息,毫无价值。

红袍道人的拂尘不光是挥扫出去厉害。根根丝线也如同有生命一般,能伸出数丈远自行寻找目标。

无论是修士还是恶魔,只要被其刺入体内,很快就会被抽去一身精血,化为干尸或是飞灰。随着不断出手,道人身上的袍子也更加娇艳了几分。

杀穿了交战的战线,放眼望去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恶魔。

心魔无名“嘎嘎”怪笑了起来,是顽童抢跑别家孩子玩具后的那种得意笑容。举起了一只手掌,五根手指上分别出现了一颗绿豆大小的黑芒。

黑芒直射到空中,变成了五颗巨大的黑球,在空中飞速移动。

其速度越来越快,用肉眼去看,只能看到一个遮盖住整座火山的五芒星图。

“呼”

一块车**的石头冒着滚滚浓烟从星图中砸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巨石在空气中摩擦后燃烧起来,如同下起了一场火焰石雨,尽情的倾泻在整个火山之上。就像在蚂蚁窝里浇下了一壶开水,几乎瞬间就清空了满山遍野的恶魔。

除了两人一狗所站的位置,遍地都是恐怖的熊熊烈炎。

心魔无名拍着手,笑得前仰后合,像是刚刚做下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一样。

红袍道人隐晦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他是个邪修,杀人的时候没什么负担,但那是因为杀人能壮大自身的实力。可是这个喜怒无常的主人不同,他对于杀戮就真的只是单纯的找乐子而已。

赖皮老狗失声大叫道“陨石术!我的老天,这可是天启王的绝技!”

心魔无名的嘴角上扬,显然心情不错。在老狗屁股上踹了一脚,道“别站在前面发呆,好狗不挡道。”

老狗这才小心翼翼的快走了两步。只是心魔无名的声音随即在身后响了起来,道“绿皮,你说我和你家的那个大王,哪个厉害?”

老狗老老实实的答道“天启王要比主人厉害。”说完又加重语气道“厉害许多!”

心魔无名果然更加开心起来,大笑道“那就好,要是一下子搞死就不好玩了。咱们走快点,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数万名修士傻愣愣的看着心魔无名把火山变成了火焰山,然后两人一狗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了三道微不可见的小黑点,从火山口一越而下。

几位来自七大家族的高层人员最先回过神来,从人群中迅速地飞掠出去。大叫道“抓住机会,修葺封印阵法!”

106 江洲水深

当无名再次进入芥子空间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从万磁海带出来的那一堆磁沙全都变成了普通的沙子,再无半点的磁力灵气。可天空中却出现了几抹飘荡的云彩,其中蕴含着一丝雷磁之力。

芥子空间用起来确实挺方便,可真正值钱的好东西都被它给吸收掉了。成了自身的一部分。

无名也说不清楚这样算是亏了还是赚了。

或许再这么下去,芥子空间会成长为一个与外面世界一般无二的小千世界吧?

说不准到时除了他和金豆之外,还能让其他生命体进来呢。

若是无名像第一次来到芥子空间时那样绕着脚下的星球跑上一圈。他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脚下的这个球形大地比最初的时候已经大了一倍不止。

无名在孤坟前盘膝坐好,笑容和煦道“媳妇,我回来了。”

一声落下,便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过了半晌,无名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又过了半晌,无名侧过身子,靠到了平时习惯靠着的位置上。拿出葫芦喝了一口,轻声道“我们又聚到一起了。大伙都挺好的,他们都很想你。”

无名一个人在坟前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不时会喝上一口酒。只是言语之中不再透着那股暮气沉沉的死气,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说到了绿萝如今是大炼气期的大高手;说到了初心已经可以操控十二柄飞刀了,手段的诡异程度丝毫不比修士差;说到了荆钗不用超速度也变的好快。就是不知道一直戴着面具,在海岛上晒几天太阳,会不会变成黑白脸;旺财那家伙差点强暴了一只鸟;伙伴里多了个没胸没屁股的小丫头……

说着说着,无名又醉了。

只是这次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五天之后,飞艇终于在岛民恋恋不舍的目光下缓缓升空。

飞艇的气囊上打下了大大小小近百个补丁。鸟粪也全部清理干净了,为了清除味道,用去了大量的香料。

路途中,大家除了自己修行,也都会指点一下牟念萍。

这个丫头的修行天分算不得多高,而且年纪也偏大。不过胜在肯吃苦,指点之人又都是各自领域的真正高手。所以她身上也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个月的时光一闪而逝,飞艇最终停泊在了江洲的飞鹿城外。

闻到了熟悉的空气和街道飘荡着的小吃味道,一群人的情绪都高涨了起来。

无名等人是因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头而高兴。牟念萍则是因为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和无名刚到平洲时一个样子。

到了这里,小丫头的装扮就成了奇装异服。

只不过和平洲不一样的是,平洲百姓虽然也会用异样眼光去看待外人,但是不会存什么坏心思。到了江洲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更多的是被扒手和骗子给盯上。

牟念萍对这个地方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里的民风才符合说书先生所讲的江湖,以后身手厉害了可以随时随地的找几个流氓地痞教训一顿,过足女侠的瘾。

恨是因为才刚一下飞艇,没走几步远就被骗子给盯上了,轻而易举地被骗走了十几枚大钱。

无名等人都是袖手旁观的样子,直到骗子跑没影了才出声提醒。

后知后觉的牟念萍暴怒异常,就要去把人抓回来狠揍上一顿。被绿萝给拦了下来,笑着劝慰道“算了,反正你那些钱在江洲也花不出去。就当是买个教训好了。”

牟念萍撅着嘴问道“你们早就看出那几个家伙是骗子了?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无名耸肩道“这样印象比较深刻嘛。行了,让你师父带你去选几件本地服饰换上吧,不然还得被人给盯上。”

在飞鹿城停留了半天,一群人租了辆马车沿着官道向东而去。

初心和旺财跟在马车侧面跑,牟念萍也下了马车凑热闹,美其名曰“锻炼脚力”。

实则是看到初心的飘逸身形,又犯起了花痴。

只是才没跑多远,她就后悔起来,小脸上满是尘土和汗水。

狗屁的女侠风范,要不是面子上过不去,她现在就想回到车上去了。

牟念萍强打起精神,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呀?”

初心拿着一本薄册子,边走边看。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不知道。”

倒是从车上传来了无名的声音“这里离兵甲阁不远,咱们先去那一趟。我常用的一些法器遗失了,去借用一间锻造室重新打造一套。顺便给你师父挑一件飞行法宝。总这么在地上溜达太不方便了。”

紧接着传来绿萝的淡淡声音道“我有飞剑,不用给我挑。”

无名讪讪道“这不是还有一大家子不会飞的嘛?”

绿萝轻哼了一声,闭嘴不再说话。

初心收起了手里的书册,叹了口气道“这俩人,又在借着斗嘴秀恩爱了。”

牟念萍偷偷看了眼初心的侧脸,突然又觉得没那么累了……

兵甲阁建在延绵百里的火脉地带。

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浪袭来。

因为这次不是以宗门的名义出访,所以几人只能先去位

于兵甲阁山前的百宝坊。

兵甲阁的炼器师们差不多都是一副鼻孔看人的蛮横性子。再加上来此的客人也都是心有所求,久而久之连接待客人的侍女都被养出了高人一等的气质来。管事们不但不加以制止,反倒觉得理当如此。

除了绿萝,一行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尤其是牟念萍,在琳琅满目的法宝之间已经看花了眼。瞧什么都觉得好,感觉所有东西都符合她的女侠身份。

百宝坊分为五层:

第一层陈列着数千件兵甲阁弟子的作品,依着用途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种法器。

第二层相对要小一些,却也有一千多件卖品。摆放出来的法宝上流淌着一层淡淡的禁制,是已经具备灵性的灵器。只不过依据品质和灵性的多寡,价格也天差地远。品质差点的还不如好的法器值钱,贵的却能够卖出一个恐怖的天价。

第三层只陈列了数十件法宝,个个流光溢彩,灵气十足,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是所有修士都渴望得到的灵宝。当然,其价格也足以让许多二三流宗门的宗主感到绝望。

第四层摆放着三件破损的法宝,反而没有半点的灵性残留,是曾经的道器。已经在大战中被彻底毁掉,摆在这里的纪念意义远大过自身的价值。连价格都没有标注,属于非卖品。

第五层则干脆是一间空屋子,以表达兵甲阁对于法宝极致的尊重,能在这里放上一件仙器或者半仙器是兵甲阁在建阁之初的终极目标。

一行人中除了牟念萍之外,对于这些琳琅满目的法宝都只是随便看看。偶而碰到卖相特别漂亮的也只是眼前一亮,多看上两眼而已。在大家的心里,就算这里的东西再好,也没法和无名给他们量身打造的装备相比。

反倒是无名花掉了三千多两银子。挑挑捡捡地买下了品相等级不同的五个飞行法器。

这种消费在兵甲阁中只能算是散客中的普通水准而已,负责接待的侍女根本没把他当成什么特殊客人来看待。

然而付钱交货之后,无名却做了一件让她瞠目结舌的事情出来。

无名并没有把五件飞行法器收起来,而是盘起腿,席地而坐,手脚麻利的全给拆了。

全拆了!

侍女见过出手阔绰的豪客,也见过有人千金散尽为红颜,更见过无数打肿脸充胖子的客人。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败家的。

三千多两银子说是不多,那是和二三楼的法宝相比较。

要知道一个顶级宗门的亲传弟子,每月的例钱也只有二十两而已啊。

侍女凑上前去,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这位客人,请问是对本阁的法器不满意吗?”

无名头也不抬的回道“挺好的,我很满意。”一边说着一边手上用力,“嘎吧”一声,把手上的飞行法器给硬掰成了两段。

侍女皱了皱眉头,第一次见到这种怪异行径的客人。

百宝坊的客人很多,前脚刚交了钱,马上就当着他们的面拆法宝。这无疑会造成极坏的影响,简直就是在当众打兵甲阁的脸。

侍女向远处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然后出声提醒道“这位客人,你在这里拆我们出售的法宝会让我很为难的。”

语气已经生硬了许多。

无名这才回过神来。收起飞行法器,站起身歉意道“啊,抱歉。我实在是对这飞行法器好奇了太多年。终于拿到手,一时有点情难自已了。”

女子冷哼了一声,冷眼看着一行人。

好奇太多年,所以花三千两银子买来拆开看看?这谎话扯的也太敷衍了吧?

果然,无名蹬鼻子上脸道“请问康阁主在吗?我想拜会一下他老人家。”

“呵呵,小友好大的面子,来了就要见我们阁主。莫非是有大单生意要关照我们?”话头被一个浑身烟火气的老人接了过去,语气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老人手中把玩着一对铁胆,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老茧。掩饰在宽大袍子下的是一副筋肉虬结的强健体魄,身后跟着四名气势不俗的护卫。

无名也知道这其中生出了些误会。解释道“晚辈在数年前曾随同宗门长辈来过贵阁,和康阁主有过一面之缘。既然到了这里,理当拜访一下康前辈。只是……是晚辈唐突了。”

老人冷哼了一声道“知道唐突就好,你是哪家宗门的小辈?”

无名有些无奈道“曾是九鼎山的道童。”

此言一出,不少围观的客人和护卫都哄笑了起来。还以为是哪个宗门的二世祖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搞不清自己身份的二楞子。

老人也是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好大的一个道童……九鼎山的名头好吓人啊!嗯?九鼎山的道童?”

老人的表情疑惑了几分,往后退了两步,抬起两只手遮住无名头发和衣服。闭起一只眼,歪着头打量了起来。

其他人都被老人的这个反应搞的有些莫名其妙。

结果老人突然激动地喊出了声来“小友,莫非是前些年随九鼎山众人一起来的那个道童?”

无名点了点头,暗道“刚刚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老人的声音又高了几分“后来借了一间锻造室?”

无名点头道“那时年轻,不知天高地

厚。让大家看笑话了。”

这时连围观的客人也都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目光都好奇的落到了无名的身上。

结果老人对这些客人一点都不客气,扯着嗓子嚷道“有什么好看的?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对身后跟着的弟子嘱咐道“快,去通知阁主。就说……唉,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跟他说吧。”

转身就要往后山跑,又想起无名来。拍着脑袋又走了回来,拉着无名的手道“让小友看笑话了,快随我一起去见阁主吧。他可是总念叨你呢。”

此言一出,别说是那些迟迟不愿散去的客人,连一群护卫和侍女都愣住了。

这老人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向来不买任何人的帐。别说他们这群阁内弟子,连客人都有不少挨过他的打骂。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老人的手上有着一层厚厚的老茧,被他握上后就像是被铁钳子给箍住了一样。

无名苦笑着对绿萝几人招了招手,由着老人拖拽着往后山跑去。

老人没带着无名去阁主的住处,而是直接领着他到了一个巨大的锻造室。

结果到了地方,老人才突然顿住脚。挠着脑袋尴尬的道“唉呀,瞧我这榆木脑袋。居然把这事给忘了,阁主正在开炉锻造一件灵宝。现在还见不到他呀!”

直到这时无名才有机会插上一句嘴道“前辈是怎么认出在下的?”

老人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上次?我也在呀。看过你锻铁,厉害。让我感悟良多。”

无名赔着笑道“既然阁主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不知道能不能厚颜向前辈借一间锻造室?”

老人果断拒绝道“不行!换了别人,借就借了。要是你的话,阁主肯定要跟着观摩的。他要是知道我偷偷摸摸把锻造室借出去,非跟我急眼不可。”

牟念萍气喘吁吁的跑在几人身后,终于见到远远站定的二人。抱怨道“师父,这个什么阁一点都没有做生意的样子呀,一个个鼻孔都长到头上去了。咱们还跟着受这窝囊气干什么?”

绿萝瞪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警告意味道“这里是江洲锻造法宝最大的宗门。除了几家顶级宗门有自己的炼器处,修士所使用的法宝有六成出自这里。不论正道还是邪道都与他们交好。谁若是把他们得罪下了,只要拿出一件灵宝出来做为奖赏,就会被整个修真界追杀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这种地方。多听多看,少说!”

牟念萍吐了吐舌头,不再吭声。在她的心里,师父这一群人应该是天底下最顶尖的一小撮人了。居然也有忌惮的人?

正在此时,只听到那个敦实无比的房间中传出了一声轰天巨响,脚下整个山头都跟着震了震。然后就听到一个闷雷一样的嗓音传了出来“妈了个巴子的,到底是哪不对了?”

紧接着就见到那扇厚重的大铁门被人从内连着门框一起踹飞了出去。

铁门飞出了二十多丈远,“嘭”地一声,横着嵌入到了石壁之中。

那面石壁原本应该是一座小石山,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铁门留下的痕迹。

牟念萍差点没咬到舌头。

突然就有点想家了。

江湖不应该是这样的,说书先生果然都是骗人的!

铁门被踹开后,从中冒起一股股浓烟。

从中走出一个全身被炸得漆黑的身影,只有两个眼球是白的。头发蓬松,像一只发怒的狮子。

此人一眼就看到了管事和无名几人,目光像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语气不善道“老王,你不在百宝坊镇场子,跑到这来干什么?还带着无关之人过来。不知道我正在锻造法宝吗?难怪又失败了,原来是受到了你们气息的干扰啊。”

老王悄悄翻了个白,暗叫一声倒霉。

阁主又开始胡乱咬人了。

不过他也是个老资格炼器师,根本不吃老阁主的这一套。

指了指无名,阴阳怪气道“无关之人呀?那行。我这就把人轰走。阁主大人慢慢炼哈,方圆十里我都帮你清理干净,保证连只苍蝇都不敢来打扰你。”

黑碳一样的康时听老王这话不是个味儿,连忙伸手阻止道“等会!”

歪着头绕着无名转了两圈,一拍手大叫道“唉呀!这不是九鼎山的无小子吗?又长个了!变化这么大,我差点就没认出来。快!老王,备茶。走,去我那坐坐。”

无名僵硬地挤出了个笑脸。

这兵甲阁上下怎么都一个德行?

他虽然和当初比起来要高出一些,可也不至于连样子都认不出来了吧?

备茶这种事自然不需要老王亲自去准备,这种细致活也不是他一个糙老头子做得来的。可也没多说什么,屁颠屁颠跑到前头做安排去了。

牟念萍偷偷扯了一下绿萝的袖子,小声道“师父,无前辈的面子够大的呀。”

绿萝淡然一笑,揶揄道“他呀?这才哪到哪?江洲五大顶级宗门,有两家都跟他自己家似的。要是去了为师曾经的宗门,那面子只会更大。”

牟念萍眨了眨眼,眼中又闪烁起了精光。

仔细想想,无名前辈为人随和,背景深厚,长的也不难看。好像也不比初心逊色,就是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同意……

107 名为红衣

康时坐在大堂首位,端起侍女送上来的极品雀舌。

也不怕烫嘴,仰头就猛灌了一大口。在嘴巴里漱了两下,“咕嘟”一下咽了下去。然后用色狼看待绝色美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无名,希冀道“听老王说你现在没在九鼎山做道童了?有兴趣来我兵甲阁吗?”

无名正端着茶杯,轻轻吹去表面的青叶。闻言后,把茶杯放下道“晚辈确实不在九鼎山做道童了,不过还是九鼎山的人。怕是要辜负前辈的美意了。这次来叨扰,是因为遗失了几件趁手的兵器。想向前辈借用一间锻造室。”

康时的失望之色全都写在了脸上,不过随即释然。九鼎山有自己的锻器峰,换了自己是山主也不会放这小子离开的。

不过听了无名要借用锻造室后,眼睛又亮了起来,哈哈大笑道“无小子。别说是借锻造室了,你锻造法宝所需的材料只要我这有的,都可以跟我要。别的不敢吹嘘,我兵甲阁的炼器材料还是很全的。”

无名大喜道“多谢前辈。”

康时一摆手,又板起脸道“先别急着谢我,这是有条件的。你锻造法宝的时候我的人要在一旁观摩,当然。他们是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当是一帮给你打下手的助手来使唤就行了。怎么样?你小子要是连这点事儿都扭扭捏捏,那借锻造室的事儿就免谈了。”

一般来讲,炼器大师的几手绝活都是遮遮掩掩的,生怕被人学了去。不过无名不太在意这些东西,除了锻打技巧之外。真正的核心之处在刻画阵纹上面,那需要在他的神眼术之下才能完成。

见无名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下来,康时顿时心情大好,把自己专用的锻造室给腾了出来。

那里是整个火脉中最稳的一处地井,从中喷薄出来的火焰遇风都不会颤抖一下。能提升一成法宝的成功率,而且铁砧和锻炉也都是最顶级的配备。

在康时的授意之下,几人就在迎客居休息了下来。先让无名养足精神,保证开炉时的巅峰状态。

江洲的酒水奇缺,却能产出平洲喝不到的好茶。

牟念萍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清香叶子泡出来的味道,对精美的茶具也爱不释手。不住地向侍女请教泡茶的学问。

初心和荆钗又找空处对练去了。

回了江洲就意味着又要对上断仙台的刺客,他俩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无名和绿萝并肩站到屋前,伸手指向山下的一个大宅子笑道“那里是安排访客住宿的别院,环境可比这差远了。我上次来的时候就住在那。”

绿萝笑道“你那时候年纪还小吧?”

无名“嗯”了一声道“就是咱俩第一次见面的那次。我随着青爷他们出访各大派。也是那时候认识的绮卉师姐,她那时还不爱搭理我呢。”

绿萝深深的望向那间别院,默默地把那个地方记在了心里。

随即又听无名压低了嗓音,炫耀道“那次我把这兵甲阁的护山傀儡偷回去拆了个遍,有不少零件装不回原位了。还引起了不小的动静呢。还有他们的锻造秘术,机关术,傀儡术。我在藏经阁足足躲了两天两夜才全拓印回来。打蛮子时的魔王傀儡,里面就有好多技术是从这学的。”

绿萝抿着嘴,轻轻捶了无名一下。没好气道“那么小就不学好。”

无名抓住绿萝的手,嬉皮笑脸道“对呀,就是不学好啊。青爷还亲自帮我把风呢。我要老实巴交的,你能喜欢上我吗?”

绿萝任由小手被无名抓着,娇哼了一声,脸色微红。

结果无名坏笑着在她胸前比划了一下,大喊了一声“落宝手!”

喊完撒腿就跑。

绿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召出两柄飞剑追了上去。大喝道“站住,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

“唉呀,谋杀亲夫啦!”

康时拎着个紫沙壶,不时灌上一口热茶。透过窗子远远看着打闹的二人。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年轻可真他娘的好呀!”

第二天

除了几个炼制到关键之处不能停火的锻造室外,所有后山的炼器大师和弟子都在康时的授意下聚到了主脉这里。

因为人数太多,所以只有身份极为尊贵的炼器大师才能在近处观摩,地位稍逊的次之。普通的管事和弟子就只能通过影壁投影在远处观看了。

影壁这种东西在兵甲阁只能算是最普通的法器,可是和飞行法器一样,都引起了无名的重视。专程向康时讨要了两个,拿回去研究。

无名很久没有动手锻造过法宝了,所以在开炉前像模像样得沐浴、更衣、焚香、静坐。最后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他一露面,立即引起了一阵骚动。

实在是太年轻了。

兵甲阁在这个年纪的弟子大多都还没出师呢,能锻造出法器都算是天资出众了。除了曾经观摩过无名锻造的十几位炼器师之外,其他人眼中多少都浮现出了一些失望之色。

为了看这么个年轻后生锻造法宝,让全阁的师傅都熄火跑来围观?

要不是卖康时的面子,有几个恃才傲物的大师就已经退走了。

要是说这些炼器大师觉得无名的锻造不值一看的话,牟念萍就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了。

打铁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干嘛非拉着她一起围观呀?

绿萝却淡然道“修行无处不在,你看不懂打铁没关系。把它当成一场高手对决就好了。”

牟念萍没继续问什么,因为初心和荆钗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打铁无聊的话,看初心也行呀。

无名首先锻造的是看似复杂,却是相对而言最简单的安乐椅。

五柄锻锤在左手边由大到小一字排开,炉火中的合金已经烧至火红。

无名站在铁砧前,缓缓吸足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精芒四射。

面前再无一人,眼中唯有一炉、一砧而已。

只见无名向炉中伸手一吸,火红通透的铁胎被吸到砧台上。随后双手各握起一大一小两柄锻锤,高举过头顶,轰然落下。

观摩的数位弟子忍不住失声惊呼了出来。

起手就下这么重的锤,不怕把铁胎打废了吗?他们要是敢这么打,肯定要被师父给骂死。

可是在资深的老师父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无名铁锤落下的时候,居然带着一股向回收的粘劲。就像是做打糕一样,既能捶烂糯米,又不会飞溅出去一星半点。

火红的铁胎本应在这鲁莽的一锤之下被砸扁,可此时却弹跳了起来。在空中稍稍调整角度,又被两锤如出一辙的砸了下去。

野蛮、鲁莽、果决!

无名的动作如同擂鼓一般,每一锤下去都炸开一团璀璨的火花。

康时像个学徒工一样,在无名身旁做助手。无名锻打第一块铁胎的时候,他连忙又在炉火中续上了一块。然后神采奕奕地看着无名一下下落锤,仿佛这就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一声声规律的落锤声逐渐出现了一丝的紊乱。双锤不再同时落下,而是分出了先后。

随着第一下被打乱节奏,落锤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杂乱。

可是在座的炼器大师不但没有感到半点失望,反倒在眼中都露出了惊艳之色。

铁砧之上像是两军对垒一般,小锤如轻骑袭扰,大锤若重骑凿阵。阵法不断变化,虚实转换。整个锻造室内弥漫起了一股战场上的萧杀和惨烈的气息。

观摩之人受到气息的牵引,仿佛置身于江洲大军和蛮族的那场战阵之中,不可自拔。不知不觉得身上都升起了一股悲壮之意。

牟念萍哪里还会感到什么无聊?心中充满了豪情。只觉得生而为人,理当战阵无敌,仗剑江湖。

无名不是有意在炫技。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才刚落下没几锤就陷入到了顿悟之中。整个人进到了战阵的幻境之中,手中锻锤就是他所执掌的兵马。将敌人袭扰、破阵、围剿……

当初突然万象境时,被他强行掐断的神魂洗礼竟是在这种时候继续完善了起来。

康时做为炼器大师,又离无名最近。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样,暗自嘀咕道“居然已经能将神意注入法器之中了?这小子已经不能再用‘天才’来形容了。这他娘的是个变态呀。”

幸好他不知道这是无名多年来第一碰锻锤,否则恐怕就要得失心疯了。

无名落锤的速度越来越快,声音如同雨打芭蕉一般。

观摩之人只觉眼前浮现出了两军交锋的景象。

骑兵冲杀,步卒破阵,弓手抛射,重弩轰杀。

整整两个时辰。

观摩之人看得如痴如醉,如同化身为一名战阵无敌的铁血士卒一般。

声音戛然而止,将众人拉回到了锻造室之中。

无名长舒了一口气。

熄火收锤,完成了所有零件的锻打。

不少炼器大师忍不住一阵捶胸顿足。

光沉浸到意境之中了,居然没能仔细观看这年轻人的锤法。

此时案台上已经堆满了零件。

等到自然冷却之后,康时迅速地将所有的零件上好桐油。由无名熟练无比的运用起了八臂捻花指,眼花缭乱地组装起了安乐椅。

不少人都惊呼出声。

“天哪,怎么可能这么快?”

“这是什么手法?”

“阁主的私生子吗?”

“阁主也不会这一手吧?”

然而这种令人目不暇接的手法,对于无名而言,就像是慢慢组装上去一样。

自从神眼术升级之后,他身体的速度始终无法跟上眼睛的速度。

等无名的安乐椅组装完成后,不少识货的人都认了出来“是九鼎山的八臂刀甲!他居然懂八臂刀甲的锻造方法!”

无名把安乐椅穿在了身上,背后伸出的不再是有按摩功能的八只手。而是实实在在的刀臂,与八臂刀甲的样式一模一样。减去了多余的关节和功能,增加了坚韧程度。成为了更加纯粹的杀戮利器。

“嗯?”

无名略感疑惑,只觉得刀甲比以前的安乐椅使用起来更加的如臂使指,就像是身体的一部份一样。

康时哈哈大笑道“八臂刀甲果然是由你那把怪椅子改造成的呀!恭喜小兄弟,一出手就锻出了件顶级灵器出来。说不定未来会有几件传说中的道器出自你手呢。到时候要是有多余的,可别忘了拿出一两件摆到百宝坊的四楼呀。”

无名对身上刀甲也是颇为满意,打了个响指。将刀甲变成摇椅,坐到上面使劲晃了晃,然后才收起道“康阁主抬举晚辈了,我还差得远呢。而且我只是个厨子……”

康时不以为意,同样的玩笑在无名上次到访时已经开过了。

无名扭了扭脖子道“热身运动结束了,接下来一鼓作气把剩下的几件都打出来吧。”

观摩的炼器师一听说后面还有,顿时都精神了起来。

只是这次打造出的大喇叭,也就是九鼎山所说的嘴炮。其精华在于阵纹的铭刻方面,是神眼术之下的细致活。虽然难度要高出不少,却不如刚刚那般精彩。

造型和阵纹与当初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因为兵甲阁提供的便利条件,在其中加入了振金和回声铁。将威力又提升了三成。

要是再用出金刚体的话,那恐怕就是提高两三倍的杀伤力了。

完成大喇叭之后,锻造的战锤再次将兵甲阁的气氛推上了一个**。

异象再起。

这次是对决巨魔的一幕。

恶魔的无敌之姿,贪星的绝世一刀以及枯竹的一步一境舍身成佛。

让观摩之人喘不过气来。

所有人都在疑惑“这些难道都是那位年轻大师所亲身经历过的?”

战锤和当初的千钧造型完全一样,只不过所用的材料有了很大的变化。

使用了大量的玄铁,而且掺杂了佛金。使整柄锤子上爬满了漂亮的金色纹理。

铭刻的阵纹由三道增加到了五道。

除了坚韧和加速之外,剩余的三道全都是增加重量。

名为:万钧。

只是轻轻往地上一放,所有人都感觉地面跟着一颤。

无名收起这些后,略显疲态。不过还是对康时道“康阁主,接下来我想要打造的是一柄剑。恐怕需要一个更大的火炉和一些破罡金。”

康明点头道“破罡金虽然稀罕,不过一柄剑刃所需的量还是能拿出来的。小子,还需要什么金属,尽管说吧。”

无名摇了摇头,从芥子空间中摸出了巨魔头上得来的一颗大铁球。

马车大小的铁球一拿出来就占去了锻造室一小半的空间。

康明眼珠子一下子瞪的老大,眼神火热道“好家伙,老子打了一辈子铁。自认为识遍了天下金属,没想到这颗铁球的材质居然完全认不出来。真是丢人了!小子,

这是从哪来的?”

无名淡然一笑道“恶魔头上摘下来的,介于骨头和金属之间的一种古怪材料。恶魔的防御都很难破开。我想要想打一柄剑,很硬的剑。能斩开所有恶魔的那种。”

康明用手细细抚摸铁球上的纹理,像是在抚摸美女的肌肤一样。点头道“恶魔的事我听说了。蛮洲那边闹得沸沸扬扬的,咱们这从去年开始就迁来了不少逃难的蛮子。”

无名略感诧异,没想到前几年去加固封印的家族子弟居然失败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熔炼这个材料恐怕要麻烦阁主帮忙了。”

康时看重无名的炼器手法和锻造天赋。不过身为兵甲阁阁主,无论是经验还是眼光都比无名高出了无数倍。

一摸铁球的触感就知道给这东西加热是个力气活。爽朗大笑道“让那帮看热闹的家伙都加入进来吧,他们都求之不得呢。连我都万分期待起来了。”

随着康时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转移到了炼制大型法器的锻造大厅。

铁球被架到了巨大的地火口上,随后三十多位修为高深的炼器大师同时将灵力注入到催火阵之中。

狂暴的地火喷薄而出,火势逐渐从深红变成了淡红,再变成青色,又成了白色,最后完全没有了颜色。火力也由四处扩散完全收敛到了铁球一丈之内的范围之中。

无名则是在一块比案台还大的铁砧前盘膝打坐,恢复精神。身后就是一群修为不俗的老人,在源源不断地向大阵注入灵力。

半个时辰之后,铁球的表层才有了一点要变红的迹象。

两个时辰之后,铁球表面的红色深邃了几分。

老人中有几位精力不济,不得不退下来休息。由数名小辈一起补上去接替他的位置。

五个时辰之后,锻器阁数百人几乎全部轮换着休息了数次。没有一人出声抱怨,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亢奋和期待。

铁球终于彻底红透,无名的精气神也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次他手中拿的不再是锻锤,而是刚刚成形不久的重锤万钧。

随着一声爆喝,锤上五道阵纹全部亮起。无名身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粉,气势暴涨。由下而上伸锤一挑。

“轰隆”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重达数万斤的巨大铁球被一锤挑飞,轰然落在大铁砧之上。

不待其滚落下来,万钧大锤重重落下。

位置稍稍偏移,将铁球砸得向相反方向滚去,紧接着在另外一处又是一锤落下。

无名的大锤一下快过一下,气势层层叠加。人和锤逐渐化成了一片虚影。

封山

这本就是从锻铁中悟出的一式锤法被用回到了锻铁之上,让一群炼器大师看得一阵目眩神迷。

几乎看不清大锤从何处落下,只见铁球不断的溅出大片火花,始终都在铁砧之上滚来滚去。

突然听到无名大吼了一声“敲山!”

“轰”

蓄势无数锤之后,终于在这一锤中释放了出来。声音震耳欲聋,如同炸雷一般。

远在前山百宝坊的客人只觉地面不停的震动,耳中一直回荡着滚滚闷雷的声音。

“咔哒”

随着一记敲山落下,铁球表面崩飞了一层硬壳,变小了一圈。火红的颜色没有因为离开火炉而消退,反倒因为高频的锻打,更红了几分。

牟念萍因为相距不远的关系,就算有绿萝护着,也还是在那记敲山落下的时候被震得鼻眼流血,昏死了过去。

无奈之下,绿萝不得不先将她送回迎客居休息。帮她护住心脉,又服下疗伤丹药,然后才自己赶了回来。

绿萝回来的时候无名已经完成了第二轮的封山蓄力。

敲山!

“轰隆”

又是一层外壳应声而碎。随即又是新一轮的封山……

铁球越来越小,越来越硬。无名的锤也越来越重,每一锤下去,大地都跟着猛的一震。

还剩下西瓜大小。

锻打到这种程度,必须一气呵成。否则如此凝实的材料,一旦冷却,恐怕世上再也找不到什么火焰能烧红它分毫了。

然而,无名接下来的举动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竟是丢掉了手中的万钧,仰天长啸。整个人如同金铸,跳上了铁砧,以双拳向铁球擂去。

拳影掌印的速度太快,如同奔涌而下的滔滔天河。声音混成一片,形成一道连绵不绝的滚滚雷鸣,经久不息。

无名眼中金光迸射,双手一刻不曾停歇。足足打了半柱香的时间,硬生生将铁球给打成了剑条的形状。

只听无名大喝一声“破罡金。”

康明连忙抛过去一块拳头大小的暗金色铁疙瘩。

没有经过炉火的加温。

状若疯魔的无名已经顾及不上这些,竟是靠着一拳拳捶击所产生的高温将其变软。

异象再起。

这次众人仿佛看到了一名穿着红衣的婀娜身影。

娇笑,皱眉,顽皮,蛮横,一幕幕满是温馨和甜蜜。

绿萝掩住了嘴,已是泪流满面。初心和荆钗的手握到了一起,手指都不知不觉的紧了几分。

资格老一些的炼器师感慨于无名这有孛锻造的奇特手法,而年轻一些的弟子则是奇怪。明明如些美好的一幕,为什么从中感受到的却是一股无法言明的悲伤?

只是没人注意到,那个在火星四溅金光闪烁中的年轻人,消消落下了两滴眼泪。

金色的眼泪。

随即在千百拳中被打入到剑胎之中。

几乎是没有半点间歇,无名向水槽中一甩手。从芥子空间的莲池中摄取出一道清水注入其中,沉声喝道“旺财!”

几乎是在无名出声的同时,心领神会的旺财已经冲了过去,向水中注入一道森寒之气。

“滋啦”

随着淬火,水汽化为一道白龙,冲天而起。竟是隐隐夹杂有一丝龙吟之声。

百宝坊的现任管事老王全身颤抖,喃喃道“成功了吗?这得是什么品级?”

康明猛得抬起头,目光中满是狂热之色,激动道“还没有!所有人都退后!”

一道乌云缓缓在上空聚拢起来,气机牵引之处正是无名手中的长剑。

无名单手持剑,腰杆挺得笔直,剑尖直指劫云。有如天神一般,淡然开口道“此剑,名为红衣!”

108 京城暗流

在锻造法宝的历史上,锻器完成的时候偶尔会因品级过高而引得劫雷落下。

只要能够安然熬过雷劫,法宝都有无限的成长空间。

是成为道器的上好坯子。

其它法宝通过日积月累的资源堆积,最终也能成长为道器,但是要困难无数倍。而且从威力上来说,也要比锻造之初就经历雷劫的法宝差了半阶。

半空中的劫云越来越浓,缓缓形成了一个漩涡状云层。云层中光影闪烁,雷蛇游走不定。

天空投下的威压越来越强,整片天地如同凝固住了一般。

终于,旋转的劫云在威势积累到一个顶点之后,出现了一个细微地停顿。

“滋拉……轰!”

水桶粗的雷电直劈而下,狠狠砸在了长剑之上。连同持剑的无名也一同淹没在了雷电之中。

然而,这道劫雷却与众人以往所见过的劫雷完全不同。并不是一击即退的霹雳。而是像条水柱一样,连绵不断地浇灌了下来。

已经退出很远的众多锻器大师须发根根直立,却全然不顾形象。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淹没在雷浆中的无名以及他手中的长剑。

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无名在锤打这柄长剑的时候,也是借着反震之力在捶打自身。劫雷之力看似浇灌到了地面,实则大部分都被他的身体所吸收。

片刻之后,劫雷突兀的停了下来。

无名仍然保持着举剑接雷的姿势,一动不动。

康时轻声嘀咕道“我怎么感觉这雷劫不太对劲呢?有点太温柔了。”

空中的劫云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没有因为落下一道劫雷而消散掉。而是在外围多出了更大的一圈乌云,与漩涡状的劫云反向旋转。

“轰轰轰轰轰……”

快到让人措手不及的连续七道劫雷,几乎是不分先后的砸了下来。每道劫雷都与第一道落下的粗细相彷。层层叠加到了一起,虽然仍是那般粗细。却已经无比凝实,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柄大锤当头砸下。

“哐!”

脚下的整条山脉都猛得震荡了一下。

将无名打入了一个深达两丈的大坑之中。

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道电磁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摧毁了身处的大半间锻造厅。

地火失去了阵法的限制,冲天而起。像是在对空中劫云咆哮示威一般。

无名站在坑底,仰头看向劫云。改成了双手持剑的姿势,长啸一声,声音直达天际。吼道“再来!”

“轰隆隆”

炸雷几乎在无名声音落下的同时砸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竟是绕过了长剑,直接劈在了无名的额头上。

这道雷光只有稚童手臂粗细,却是被压缩到了极致的的纯黑之色。像是将天空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

无名目光中的金芒爆射出了数丈长,全身颤抖个不停。肌肉在飞快地震动,鲸吞着雷云之气。落雷的余波再没有溃散出一丝一毫,对周围的影响甚至还不如第一道劫雷大。

雷电是天地汇聚而成的纯粹能量,这种能量无法伤害到无名,反倒尽数被他的身体所吸收。

这算是天残体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片刻后,黑色落雷骤然停止。空中的劫云有了缓缓消散的迹象。

无名从坑中一越而出,金身之上道道雷蛇闪烁。如天外神人一般,双手持剑,以无敌之姿,爆喝一声“送你一程!”

一剑劈出,万籁俱寂。

一道巨大的半月形光影冲天而起,雪白的匹练剑气毫无阻碍的将劫云一分而二,把已经处于消散之际的乌云撕扯成了漫天水汽。

劈出这一剑之后,无名盘膝坐在地上,横剑于膝盖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沉寂到了这一剑的感悟之中。

在场的数百位炼器大师,头发胡子根根立起,远远看去像是开了满山的蒲公英。

绿萝按了两下直立的头发,无奈地取出一条丝帕包裹了起来。

没人去打搅无名,绿萝和初心等人都守在一旁,康时也亲自留下来为他护法。

观摩了这次锻造之后,整个兵甲阁半数以上的炼器大师开始了闭关。收获之大远超康时当初的预期。

他们事后才知道,经过无名的一顿折腾,这一段山脉足足下沉了两丈的高度,险些崩断了山根。

一天一夜之后,无名悠悠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向康时请罪。

不管这次观摩对兵甲阁的众人有多大影响,毕竟是他向人家借用锻器室在先。结果搞坏了那么多东西,心中是真的过意不去。

康时哈哈大笑道“没关系,把你那柄神剑给我开开眼界就好了。”

无名连忙把红衣双手递了过去。

康时搓着手,迫不及待地接过长剑。结果没有防备之下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没能拿稳。

好家伙,足有三四千斤重。

那柄造型夸张的大锤子如果不动用阵纹的话也就七百多斤重,可是这把剑才多大?

柄长一尺,剑锋长二尺七寸,宽四寸。和凡俗游侠配剑比起来,也只是略长而已。

因为无名在锻打后期舍弃了大锤而改用拳掌捶击,难免让剑身不够平整。剑柄顶端,象征性的留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剑锷。

此剑通体灰色,能够略微显示出其不俗的地方还是劫雷在剑身表面镀下的数道蛛网一样的雷纹。

命名为红衣,实在是有点名不符实了。

康时摇头笑道“这把神剑若是放到百宝坊,恐怕摆到第一层都无人问津。卖相有些过于普通了。不捧在手里的话,老夫也难免要看走眼啊。”

无名笑而不语,老阁主的评价有点违心。

这把剑的卖相何止是普通,惨不忍睹才是真的吧?恐怕刚摸锻锤的学徒打出来的也比这把更像样一些。

康时突然疑惑道“你在其中篆刻的什么阵纹?老夫没注意到有这一环节呀。”

无名摇头道“没篆刻阵纹,连真言字符都没有一个。这把剑严格来讲,就是把凡俗兵器。够重,够硬而已。”

康时嗤之以鼻道“小子,你当我第一天学炼器的?那雷劫是你搞来唬大家玩的?”

无名摇头道“确实是和普通刀剑无二,不过在锻打的过程中我将精气神和意志融入了其中。或许是其中蕴含的灵性较强的关系吧。”

康时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这样子吗?嗯,我得记下来。对了,你这把剑硬成这样,打算怎么开刃呀?虽然现在也破坏力惊人,可总不能和那柄锤子一样,用来砸人吧?”

无名挠了挠头道“我手头还有块剑心石,但愿够用吧。”

康时“嘿”了一声,笑道“你小子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哇。要是有什么用不上的,可以卖给兵甲阁。”

无名笑着点了点头,取出了剩下的一个大铁球丢到地上道“这玩意儿还剩一个,我已经用不到了。就送给康阁主吧。要是再收你的钱我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康时也不矫情,哈哈大笑着收了起来。宽大的巴掌在无名肩膀上拍得“嘭嘭”作响,爽朗道“叫什么康阁主?喊我一声大哥就好了!”

无名几人没急着离开,继续在兵甲阁停留了半个月。

在几位炼器大师地指导之下,无名终于亲手打造出了一艘碟形的飞行法器。

缩小时只有巴掌大小,可以悬挂在腰间。像一块洁白的玉饰,放大后能够乘坐七八个人。

只不过这些一本正经的东西到了无名手里就有点变了味道。

加固、加速、隐形、可调整法器内的温度和湿度。这些还算是中规中矩,可上面居然还有发射暗器和毒烟的喷口。最夸张的是,在法器最外围可以弹出一圈锋利的刀片。以后看谁不爽,就直接冲上去把他撞成两段。看得两位老师傅直冒冷汗。

离开的时候无名向兵甲阁多讨要了一些影璧,也给康时留下了那套让他垂涎已久的锻锤。

牟念萍自从被无名锻造时震伤,一直有点气息萎靡。

直到登上了这艘飞行法器才精神了几分。这摸摸,那瞧瞧,看什么都新鲜。

绿萝白了无名一眼道“准备起飞了。”

无名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然后绿萝没好气道“你不知道那把剑很重吗?还不收起来?”

无名这才后知后觉地把红衣收到芥子空间去。笑道“顺道先去趟京城吧,探望一下我老弟。然后回家。”

初心问道“回哪个家?九鼎山吗?”

无名“嘿嘿”一乐道“你忘了?我可是有封地的人啊。自然是去咱自己的山头了。”

初心恍然道“哟,还真把这茬给忘了。我这算是抱上大粗腿了吗?”

无名得意道“那必须滴。到时我把家中前辈都喊来,和绿萝把婚事办了。你俩也一起吧!都老大不小了,别拖了。”

此话一出,绿萝羞得满脸绯红。荆钗转过身去,低着头,两手的手指使劲绞在了一起。

牟念萍停下手,连忙问道“那我呢?我和谁一起?”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小屁孩,跟你有啥关系?”

不待牟念萍反驳,飞行法器直冲云霄而去。

一脸羞赧的绿萝直接把飞行法器的速度发挥至最大,足足比寻常飞行法器快了一倍有余。

牟念萍到了嘴边的话立马改成了一声悠扬的尖叫。叫声中没有恐惧的意味,充满了激动和亢奋。

初心脸色发青的对无名勾了勾手指道“药!黄粱丹,快!”

江洲的飞艇不如平洲发达。

和当初与蛮族的战事损耗有一定的关系。更主要的原因是平常百姓坐不起飞艇,修仙之人又用不上。

有飞行法器在,数千里的路程小半天就到了。又快捷又方便。

几人飞至岳城外的时候,还不到中午。

刚好能在城里吃顿好的。

牟念萍在平洲时也是随着家族长辈见过世面的人了,可也从未没见过如些繁华的巨城。

像个土包子一样,东瞅瞅西看看,觉得什么都新鲜。

一群人走走瞧瞧,最后选了一个颇为大气的酒楼,点了十几道菜肴。

几人吃得不紧不慢,除了牟念萍之外,其他人都在相互传音。

无名道“一进城就被盯上了,断仙台的人。”

初心面无不变色道“应该不是专程等咱们的,没人知道咱们的行踪。可能是到这之后才被认出来的。”

无名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继续道“在金豆感知范围之内有六人,只有一个远远吊在咱们身后。”

初心惊疑道“断仙台出任务极少一次性出动三名以上的刺客。除非目标的重要程度达到二流门派宗主的级别,而且要保证一击必杀。在京城……”

无名没再传音,笑着给绿萝夹了口菜道“多吃点,一路颠簸辛苦了。一会找家好点的客栈好好休息。”

牟念萍连忙道“我还一点都不累

呢,吃完饭咱们去好好逛逛吧。”

绿萝地看了牟念萍一眼,淡然道“教你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牟念萍缩了缩脖子。

绿萝问道“我能做点什么?”

无名笑道“抓耗子这种小事我比较拿手。你出手的动静太大,暂时先住下吧,有初心和荆钗陪我就够了。”

胖妞来了精神,蹲坐在桌子上,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甩了甩脑袋,表示它抓耗子也拿手。

无名摸了摸它的脑袋道“你留下来陪绿萝和牟念萍。女人最怕耗子了,你来保护她们吧。”

胖妞起小尖牙,使劲仰了仰脑袋。然后跳回到椅子上,一只前爪搭到绿萝的腿上,露出了一副坚毅的神情。

绿萝被它的样子给逗乐了,抱到腿上后,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胖妞的耳朵并到脑后,极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阵“噜噜噜”的声音。

吃过饭后,几人像是对身后的刺客浑然不觉一般。堂而皇之地挑了一家还算素净的老店住下,然后初心和荆钗隐去了身形,随无名一起离开了客栈。

旺财也留在了客房里,凭它的嗅觉和敏锐感知能够及时发现刺客的身影。

无名出了客栈大门后,故作神秘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东拐西拐地进了一条小巷弄。

身后的刺客犹豫了一下,甩出了一根系有红线的飞针钉在客栈牌匾上,然后向无名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是他前脚刚走,牌匾上的飞针就被初心给吸了下来。

用三根手指在飞针上轻轻一按,便将其折弯。初心不屑的骂了一句“穷鬼,比我当年还穷。”

刺客凭借着猪鼻鼠的嗅觉,追到一家青楼的后门。却见到无名已经站定了身子,笑吟吟地看着他。

刺客连忙装成路人的模样,摸着鼻子四下里找东西。

无名嘿嘿笑道“别装了,这里没几个人,道边也没什么摆摊的。我就是好奇,你跟着我干什么?”

刺客一脸的疑惑道“你这人真奇怪,我干嘛要跟着你?”

无名耸了耸肩道“你多大了?”

刺客撇嘴道“要你管?”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无名却笑着自言自语道“十七还是十八?不到二十吧?这么小的年纪,撑死了也就是个戌吧?”

少年笑眯眯的挠着头,一脸的憨态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眼中流露出的视线让人一看就打心底里觉得亲切,自然而然的放下防备之心。

然而,他才刚向前走出几步,脸上就露出了狠辣之色。袖中滑出一柄匕首,猛得向无名心口刺去。

只是匕首才伸出一半就再也无法再递进半寸,手腕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牢牢箍住。耳边响起了无名故作惊讶的声音道“哇呜,是心神类的异能吗?挺不错呀!最适合审讯犯人。当刺客可惜了。”

刺客脸色微变,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无名拍了拍额头,讥讽道“你才入行的?连我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胡乱动手,还有没有点职业道德了?乱杀人也有钱拿吗?”

刺客脸上现出了决绝之色,正要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药。结果被无名的另外一只手捏住了下巴道“别急着死呀。反正都不打算话了,回答我几个问题呗,好歹算是死得其所了。”

刺客两眼通红,发出“呜呜”之声,说不出话来。

无名的嘴脸让他无比讨厌,咧嘴笑道“没事,不就是怕肚子里那只噬心蛊吗?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说完抖掉刺客后中的匕首,然后蛮横的把手伸进刺客嘴里,硬生生拔出了藏有毒药的那颗牙。这才放开手,任由刺客满嘴是血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刺客趁无名不注意,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彩云竹筒。

只可惜根本没有拉响的机会。

刚拿出来就被人一把给夺了去。

初心现出身形来,问道“问出底细了?”

无名耸了耸肩道“还没,反正时间宽裕。我正打算和这小伙子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呢。”

初心摇头道“没用,直接用黄粱丹吧。”

无名蹲下身来,对着刺客道“这位是你的前辈,就不用我来介绍了吧?他离开断仙台的时候估计你还在训练营哭鼻子呢。你盯上我们是因为他的关系?咋认出来的?”

无名见刺客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循循善诱道“留在断仙台是个什么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要么在任务中被目标干掉,要么等你杀不动人的时候被组织干掉。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我给你自由。”说完点了点刺客的胸口,强调到“真正的自由。”

刺客毫不犹豫道“没人逃得掉的。就算不被……”说着,指了一下胸口。然后继续道“也会被组织追杀至死的。”

无名“欧?”了一声,指了指初心道“你眼睛不瞎吧?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这几年山珍海味,金钱美女,可是像神仙一样逍遥快活。”

刺客瞅了眼初心道“这只是暂时的,谁都逃不掉组织的追杀。”

初心一直冷眼旁观,虽然不知道无名在磨叽什么,不过还是冷冷的道“我已经‘暂时’了五年,做自己想做的事,当一回真正的自己。如果是你,愿意用一条命换这样的五年吗?”

无名露出了个拐骗儿童时特有的表情,笑眯眯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一死嘛,反正你又不怕。要不要赌一下?就赌……五年的自由,怎么样?”

109 刺杀

京城中人来人往,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

烟花巷的街口。

前不久多了一对推着独轮车卖糕点的中年夫妇。

男人憨厚老实,身前系着围裙。做起生意来一板一眼,略显木讷。

被前来购买糕点的姑娘调侃几句就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常常被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拿来逗弄。

妇人则一看就是个乡下来的村妇,长的又矮又壮。生了两撇又粗又浓的八字眉毛,给人的感觉像是始终哭丧着脸一样。

不过二人卖的糕点确实很受欢迎。松软香甜,很讨姑娘们喜欢。

日头正毒

独轮车支在木楼的阴影处。

憨厚汉子把箱子最下层的桂花糕小心的用纸包好,放到姑娘的柳条篮子里。憨笑着收起了三枚小钱。

一个年纪略小的姑娘掩嘴调笑道“大哥的糕做得好吃,和人一样实在。不如让我姐姐陪你一晚怎么样?不收你的银钱,让我们白吃上一月的糕点就行。”

汉子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另外一个小姑娘笑道“是使不得我姐姐呀?还是使不得你的糕呀?”

汉子笨嘴拙舌头道“都使不得,都使不得。”

“呵呵呵呵”

一群姑娘收起蓝子,说说笑笑的走开了。

憨厚汉子踮着脚尖,张望了一会姑娘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人了,才收回视线。从箱子底下捡出两块碎开的糕点,递给妇人道“呐,这个不能卖了。你吃吧。”

妇人只接过了一块,另外一只手取出个帕子在男人额头上擦了擦汗。闷声闷气道“你也吃。”

收了摊子,男人推着车子往城外赶,妇人不疾不徐地陪在一旁。

二人每天都从城外的村子赶到这里,然后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

憨厚汉子边走边道“多存了点余钱,明天给你添置件夏天的衣裳吧。”

妇人却埋怨道“瞎花那钱干啥?又不是没得穿了。还是给闺女多留些嫁妆吧。”

车子推过一个拐角处的时候,一道等待已久的黑影飞快的冲了过去。在汉子的身侧一闪而逝。

两人都恍若未觉一般。

直到走出城门,憨厚汉子才低声道“眼睛们发现了叛逃的卯和申,两人在一起。”

妇人站住脚,扶住男人肩头。脱下一只鞋,控了控里面的沙子。面无表情道“不要节外生枝,目标不变。”

憨厚汉子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敬畏道“是!”

两人都是断仙台段位极高的杀手。

男人是“寅”,妇人更是顶级战力之中的“丑”。

皇宫之内

长孙无风用力地抻了个懒腰,在后腰上捶了捶。又颓然蜷缩回了椅子上,无助地看着一堆堆处理不完的折子,又生出了跑路的念头。

黄城扭了扭脖子,发出几声沉闷的骨骼爆响声。然后也瘫了下来,下巴搁在桌子上,挤压出了一排褶子。

长孙无风有气无力道“城胖子,朕快不行了。”

黄城半死不活地叹息道“大半的活都是我干的,你小子还不知足?瞧瞧,我都瘦成啥样了?”

江公公轻咳了一下,瞪了一眼黄城。

黄城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别咳了,这一天天的。不是听陛下抱怨就是听你咳嗽。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长孙无风双目无神道“胖子,你家有什么新鲜吃食没有?”

黄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挑着眉头道“子母鲍和并蒂莲。都是人间的极品美味,我专程派人搜罗来的。就等陛下动筷子喽!”

“吼吼吼……”长孙无风和黄城怪笑着一阵眉来眼去。

江公公出声提醒道“陛下,皇家修士有大半被秘密抽调走了。现在城中的防卫力量不足,这种时候不宜出宫。”

长孙无风摆了摆手道“叔父还坐镇在京城呢,谁敢乱来?再说暗中还有死士护卫。只要不出京城,安全程度和宫里相差不大。”

不等大太监继续嗦,长孙无风道“我去更衣,咱们这就过去。国事固然重要,可也要劳逸结合嘛。”

城胖子把毛笔往砚台上一搁,两只胖手在身前搓了搓道“这话在理儿,陛下动作快点哈。”

江公公快步跟着长孙无风向内堂走去,临出门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黄城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片刻后,两顶轿子一先一后从皇宫侧门抬了出来。

轿子样式和一般富庶人家所用的差不多。不过几名看似平常的壮硕轿夫脚步稳健,气息绵长,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轿子四周或明或暗地跟着三十几名护从和五位皇族修士。

在相临的一条街道中,一个推独轮车的卖糕点汉子闷着头赶路,比轿子的速度略快些许。

就在他即将汇入到轿子所在的街道时,两名身穿便服的宫中高手似是无意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汉子也不急着赶路,略微停了停脚步,让身前之人先走。

然而,走在后面的那顶轿子却突然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刀光给劈成了两半。轿子向两边炸开,露出了长孙无风的身影。

前面的轿子猛的停住,黄城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脸色铁青地大喝道“护驾!”

十几名大内高手冲到了长孙无风的身前,身体朝外拔刀警戒。然而,一道数寸长的刀芒又从身后射来,在长孙无风的背上划出一长串火星。

黄城冲到近前,把那肥胖的身形牢牢挡在了长孙无风的身前。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嘀咕道“这又是个什么异能?”

黄城不可置信的扭头道“狗大厨?”

无名轻咳了一声道“别吱声!”

刺客寅连出两刀都没能要了长孙无风的命,心知事情出了纰漏。推着车就想要溜之大吉。

然而,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目光阴冷地盯着前方。

初心摘下兜帽,露出了一个浮在半空中的脑袋

。冷笑道“目标还没干掉呢,怎么就急着走了?”

“呀!”

不少平常百姓看到初心这颗脑袋后吓得大叫着四处逃窜。寅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空中的那颗脑袋看也不看一眼,丢下车子扭头就跑。和慌乱中的百姓一般无二。

初心赞了一声,道“不愧是高级刺客,要不是那小子提前指明了你身上的噬心蛊,我是打死也认不出来的。”说完,隐去身形,不紧不慢地追了上去。

刺客寅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在人流中穿梭,没有碰到其他行人的半边衣角。

而城中百姓也像是看不到这么个形若鬼魅的人影一般,对他视而不见。

直到跑出城门,寅才在一处无人之地站住脚。

对着空处,露出了狞笑的表情道“你们两个叛徒果然跳出来搅浑水了。本来还打算让你们多蹦几天的,现在只好先除掉了。”

初心现出身形,呸了一口道“果然能发现我俩呀,你是故意引我们出来的?”

寅冷笑一声道“卯,异能为超速度,应付起来稍微麻烦一点。至于申嘛,一个磁力异能而已。”

初心挑了挑眉毛道“这么说你至少也是寅喽。可别告诉我一开始你们的目标就是我俩。”

寅嘿嘿笑道“猜对了一半。至于目标嘛……会由丑亲自出手。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只要顺手收走你们两个的人头就可以了。”

皇城中

无名身上披挂着八臂刀甲。刺客寅的两刀都实实在在劈在了他的身上。在刀甲上留下了两道不深的划痕,正缓慢的自我修复。

他的目光却落在人群中一个慌乱中跌倒的妇人身上。对身前护从道“驱散无关百姓,刺客还在人群里。”

“唰唰唰”

数道人影冲了出去,将人群向外驱赶。八名轿夫却是一动不动地守在无名身前。

妇人见这种势态,没办法继续装下去了。单手五指成钩,隐晦的向无名所在的方向遥遥抓去。

无名心中警钟大起,抓起黄城的衣领就向身侧丢了出去。同时出脚“嘭嘭”踹飞了两名轿夫。

几乎在做完这些的同时,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猛地从无名体内爆发出来,身体的水分从毛孔、窍穴冲了出来,瞬间形成了一层水雾。

无名在察觉不妙的第一时间就封闭了全身的毛孔,身体表面浮现出了金粉一样的颜色。

然而,护在他身前的轿夫却是连挣扎都没来得及就变成了六具干尸。

刺客丑的两只手并到一起,呈虎口状,再次向无名遥遥一扯。

无名的身体被她拉扯着向前滑出了数尺远。

一脚跺在地上,定住了身形。脚尖挑起一块踩碎的青砖,身体旋转半圈,猛地向刺客丑抽飞了出去。

碎石在被一脚踢中后炸成了更加细小的碎渣,劈头盖脸地把丑笼罩在其中。

然而,那些从轿夫体内抽走的水汽却在丑的身前化成了一堵水雾之墙,将石渣尽数挡下。

无名轻咦了一声,问道“是控水一类的异能吗?杀人的手法和血山的术法有点像。不过你这个好像用途更广一些。”

丑阴测测道“你不是长孙无风!”

无名翘起嘴角,调笑道“怎么?朕不像吗?”

丑冷哼了一声,身前的大片水汽凝聚成绿豆大小的水珠,“哗”的一声化为了一片杀力无穷的催命符。铺天盖地向无名射了过去,算是对无名刚刚那片石渣的回礼。

轻柔无比的水珠,每一颗的威力都如同攻城弩一般。射倒了无名身后的一栋木楼,将他脚下的青石地砖也打得粉碎,留下了马蜂窝一样的小孔。

水珠像是无穷无尽一般。

丑不断从空气中将水汽聚集成水珠,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去。

无名双臂交叉护住额前,身后的八条刀臂也呈合抱状,护住甲胄的关节缝隙。

“嘣嘣嘣”

一片劲弩声响起,直指丑的前胸后背。数十名潜伏的神射手适时向丑发动了攻击。

然而,丑身前的水珠旋转飞舞,不但将弩矢尽数抵挡下来。还随手挥洒出大片水花,反将躲在房檐上的神射手尽数击杀。

“轰隆隆”

皇宫方向传出了猛烈的打斗声,夹杂着长孙宜年地愤怒咆哮。显然,刺客这次是同时做好了几手准备。

城外

刺客寅的身体四周裂开了一道道黝黑的空间裂缝,像是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嘴巴。

他只是随手一挥,就会从不知什么地方,以刁钻的角度闪出一记刀光。让人防不胜防,而投向他的暗器在被一道空间裂缝吞噬掉,又会从另外某个裂缝中出人意料的射回来。

更可怕的是那些空间裂缝本身,几乎无坚不摧。尽管无法离开寅身边太远,却也让初心二人不能近身。

空间裂缝也好,诡异的刀光也罢。出现之前都没有任何的征兆,若不是初心和荆钗感知敏锐,能够提前避开。险些让刀光直接从体内出现。

寅哈哈大笑道“来呀,卯,你的超速度呢?还有申,把你那可怜的磁力也释放出来。别像两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未免太难看了。”

初心和荆钗缓缓后退,寅却是一步步的紧逼。直到他站到了刚刚两人所在的位置时,荆钗忽然一挥手,手中多出一柄两尺长的权杖。

从杖头疾射出了一枚西瓜大小的火球,直向寅的头上射去。

这一手把寅给吓了一跳。

资料上不是说那戴面具的小丫头是超速度吗?怎么改成控火了?

寅连忙将数道护身的空间裂缝调集到身前。

“噗噗噗”

空间裂缝像几只贪吃的大嘴一样,分成数口将火球无声无息的吞噬殆尽。

就在这一瞬间,初心的嘴角却扬了起来,笑道“你不是想看看老子的磁力吗?接好了。”

之前偷埋在地下的几根飞针在空间裂缝调走之际,

猛地跳了起来。刺入寅的小腿,像数条小虫一样,在寅的血肉中穿梭,直奔心脏而去。

寅怒目圆睁,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自己体内打开了一道道细小的空间裂缝,竟是硬生生地将肆虐的飞针给挪移了出来。

带血的飞针再次弹跳起来,直奔寅而去。

这次飞针被空间裂缝吸入之后,不知传送到了什么地方,再也没有被吐出来。

初心嗤笑了一声,挥手甩出了数百枚飞针道“这玩意儿我多得是,你既然想感受我的小小磁力,就满足你的好奇心吧!”

数百枚飞针从四面八方向寅射去,不时会有一两枚趁虚而入带起一朵血花。让寅应付起来分外吃力。

初心撇嘴道“寅级刺客呀!就这种水平?荆钗,要不你来玩玩?”

荆钗自从丢出一枚火球后,就再没出过手。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寅咬了咬牙,瞬间将身前的所有空间裂缝聚拢成了一个大裂缝,强忍着被数枚飞针射穿身体。纵身跳了进去。

然而,寅的身子已经没入空间裂缝大半。后脖领突然一紧,又被人给拖了出来。

荆钗将人往地上随手一丢,又站回了原地。

经过万磁海两年多的磨砺。就算她不使用超速度的异能,移动的速度也要用恐怖来形容。

寅的双眼赤红,爆喝道“该死的,该死的!你们都去死吧!”

“嘭”地一声。

寅身前的空间裂缝被他自己一拳打爆,方圆百丈之内的空间,变得如同被砸碎的琉璃镜面一样。

只是在他发动这同归于尽的招数同时,荆钗身上也闪出了一道光。

于是,这片空间就像被逐渐加重力道摁碎的冰面一样,一点点的崩碎,扩散开来。

荆钗和初心二人不慌不忙地跑出了空间裂缝的爆发区域。

寅在最后的时刻,眼睛无比缓慢的望向二人背影,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茫然。

最终像是破碎镜子中的人一样,一块块崩溃成了满地碎肉。

初心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而是和荆钗兴致勃勃道“这家伙的异能挺霸道的。要是我单独碰上的话,肯定是场苦战。”

荆钗没有说话,隐去了身形向无名所在的战场赶去。

这个级别的刺客所针对的刺杀目标全是各大宗门的大炼气期修士,怎么可能弱了呢?

京城内,无名身如金铸,死死封住了周身窍穴。

四周已经躺了数十具干尸,有皇宫的高手,也有平民百姓。

刺客丑的身侧也不再是水珠或水汽,而是一条环状的水带,如同山涧溪水一般在她身侧流转不息。

照理说,无名这种擅长贴身的打法正好被刺客丑给克制得死死的。

可事事无绝对,无名仗着八臂刀甲和不坏金身,几乎是以蛮横无理的方式和她胡搅蛮缠在一起。一会儿是重锤万钧,一会是长剑红衣。只要稍稍靠近,身后的八条刀臂就是一阵乱戳。

尽管没能破开刺客丑的水流防护,可也吓得她一阵手忙脚乱。

无名的滋味也不好受,空有一身巨力,被水流重重化解后。真正能使出的力量百不存一。那看似软绵绵的水流冲击在身上是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眼看着刺客丑又一次用水幕荡开了万钧的敲山一式,无名灵机一动。借着转身的假动作,扯出了大喇叭。

略微运气,就是当头一记狮子吼。

“吼”

刺客丑的反应奇快,挡在身前的水幕瞬间厚了两倍。水中层层叠叠地布满了黄豆粒大的气泡,专门应对声波系的冲击。

然而,无名这声大吼的威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整条街道的地面被震出一条数十丈长的扇形长坑,满地青砖都化为了齑粉。

“哗啦啦”

失去了控制的水流,全部落回地面,缓缓渗入到地下。

刺客丑居然没能被一下子震死。

七窍流血,躺在地上颤抖不已。

无名狠狠吐了口口水,骂道“他娘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还费那劲!”

刺客丑险些被震爆了眼球,赤红的双眼看东西都是血红的一片。依旧没有放弃。两手成钩,缓缓扬起。水汽再度向这里聚拢而来。

无名掂着大喇叭冷眼旁观,并未制止。

这里旺财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低头。

“噗”的一股寒气喷出,将漫天水气都冻成了冰渣。连带着刺客丑的双手也冻结在了一起。

无名眼珠子立马瞪的老大,大喊到“我靠!这也行?你早干啥去了?还让老子在这打生打死的。”

旺财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无辜。

那意思是:您老人家玩的不是挺开心的吗?我哪敢轻易插手呀?

刺客丑的异能是控水,但是不包括冰的状态。手脚被冻住后,突然扯起嗓子喊道“赤屠!”

赤屠是断仙台的内部用语,就是血洗的意思。

不分目标的胡乱杀人。

目的是制造混乱,不惜暴露低级刺客的身份,为某个任务的完成打掩护。

潜伏在附近的六名刺客,有四人果决地冲了出来,一人有些犹豫,还有一人站着纹丝不动。

然而,其中一名刺客才刚冲出几步,就被人掐住了脖子。随后耳边响起了初心的冰冷声音“你压错注了。”

“嘎啦”一声,被拧断了脖子。

还有两个不同方位的刺客,刚冲出几步远就软倒在了地上。眉心处多出一个小血洞,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最后那名刺客见势不妙,转身向城外逃去。接连转过了几条小巷,然后就永远留在了那里。

从巷子里飞出一柄雪亮的短剑。

微微一闪,没入到一家客栈的二楼窗户之中。

无名缓步走到没有动手的两名刺客身前,笑容和煦道“看来,第一局你俩压对了。”

110 神霄门

城里城外的厮杀都停歇了下来。

可皇宫里的轰鸣声仍然不绝于耳,一道道惊天涟漪不断向皇宫之外扩散开来。

最后,众人看到一道冲天而起的滚滚烟柱直上云霄。

紧跟着,长孙宜年的身影冲了出去,一顿乱拳,砸散了所有烟雾。

最终没能留下狡猾的刺客。

整个京城都回荡着长孙宜年狮子一样的怒吼“断仙台!”目光从整座京城扫过,半晌后才缓缓落回皇宫之中。

黄城以一个与体形截然相反的速度冲到无名身前,大叫道“狗大厨,陛下呢?”

无名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一把抓住黄城肚皮上的肥肉。打趣道“唉哟,城胖子。官越做越大,这体型也越来越有福了呀。”

整个京城敢这么调侃黄城的,除了当今圣上,就只有眼前这位了。

黄城身上的肥肉一阵乱颤,龇牙咧嘴地求饶道“轻点!要掉了!”

无名松开手,冷哼了一声道“幸亏我一回来就先到了京城,不然你就准备留下千古骂名吧!”

黄城一阵后怕,眨着小眼睛问道“我说狗大厨唉,轿子里不是陛下吗?怎么换成你了?”

无名挑了挑眉毛,反问道“怎么?不愿见我?”

黄城谄媚道“哪能呢?做梦都盼着你回来呢。那个……陛下呢?”

无名不咸不淡道“我看他操劳政务太过辛苦,换衣服的时候就让他睡了,估计这会儿该醒了。本想趁机去你府上见识一下什么子母鲍,并蒂莲呢,结果被一帮刺客给扰了兴致。”

黄城连忙咳嗽了两下,掩饰脸上的尴尬。

没动手的两名刺客中,其中一人走上前来,语气生硬道“事情已经结束了,兑现你的承诺吧。”

无名点头道“先别急,事情有点多。一件一件来解决。你俩体内的噬心蛊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只要别离开我十丈之外就不会发作。”

那名刺客很干脆的退到了一旁,没再多说一个字。

无名对黄城道“京城是你的地头,街上乱成这样,你想法子处理一下吧。我还有点事,稍晚会进一趟皇宫。”

说完,给初心和荆钗传音。拎起的刺客丑,身形快速的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避过惊慌失措的百姓,无名和初心、荆钗以及两名刺客分头进了客栈。

绿萝靠着窗边的位置,正和牟念萍品茶。见到无名后淡然笑道“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牟念萍就有点强自镇定的味道了,望向刺客丑和两名刺客的眼神中满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无名笑着对绿萝点了点头。

胖妞还真抓了一只猪鼻鼠,在地上摆弄着玩。见到无名后,献宝一样叼到了他的面前。只是一道舌影闪过,猪鼻鼠被金豆给抢走,整吞了下去。

胖妞顿时老大的不高兴,示威地冲着金豆“喵”了一声。

无名蹲下身来,摸了摸它的脑袋。取出一颗行军丹,递给它道“知道啦,咱家胖妞是最棒的。”

丢在地上的刺客丑微微动了一下,随既又继续装晕。

旺财靠了过去,毫不客气的撒下了一道寒气,把她变成了真晕。

无名取出剔骨尖刀,将酒水倒在刀刃上清洗了一下。然后才对两个刺客道“轮到你们了,谁先来?”

两人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咬了咬牙,向前迈出了一步。

客栈的条件简陋,无名又不想搞脏了床铺,所以只能委屈他半躺在桌子上动刀了。

所幸无名只要恰到好处地在他心口处开个五寸长的伤口,就能控制着噬心蛊自己爬出来。

轻车熟路的取出了两只噬心蛊,又分别给两人上好药。

无名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水,笑着对两人道“现在你俩自由了,想过什么样的日子,自己追求去吧。”

其中一个刺客向无名等人拱了拱手,不顾胸前的伤口,从二楼的窗子直接跳了出去。融入到了人流之中。

另外一个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正是到了京城以后,第一个找上无名的那名小刺客。

无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问道“你不急着逃命?”

刺客摇了摇头,望向初心道“我可不觉得以这点本事能躲过组织的追杀。我能留下来吗?至少知道如何在叛离组织后活上五年。”

无名咧嘴笑道“年纪不大,倒是挺有心机。其实活下来的方法很简单,你只要不断的变强,把追杀的刺客全都干掉就行了。实在没信心的话,离开江洲也行。”

刺客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们对我的跟脚不了解,所以不会轻易接纳我这样的人在身边,对吗?毕竟我很可能为了活下去,出卖你们讨好组织。”

初心冷笑道“我们确实不会随便认同一个陌生人。不过,讨好组织的事你就不用想了。只要取出了噬心蛊就形同背叛,不管你是否忠心都会被处理掉。这一点,你的领路人没教过?”

见刺客摇头,无名问道“你有名字吗?或者代号以外的称呼。”

初心摇头道“不是所有的刺客都记得自己名字,他们连是非观和荣辱心都被强迫着忘掉了。”

不曾想,刺客却坦诚道“我叫吴绪林,十八岁,今年刚刚成为亥级刺客。异能是神识干扰,因为能力比较特殊,所以不会忘掉我不愿忘掉的东西。”

无名没再吭声,这些断仙台花费巨大代价培养出来的孩子如果能为己所用,不管是留在身边还是丢给长孙无风,都能发挥很大的作用。但前提必须要保证他们是安全的才行。

思索再三后,终于点头道“你先留下来吧。相处一阵子之后,我们再决定要不要以伙伴的身份接纳你。”

吴绪林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刺客丑道“如果要审讯她的话,我或许能派上点用场。”

无名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初心传音给他道“这么轻易相信一个刺客,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无名不动声色地传音回道“要对上断仙台和他们背后的恶魔。凭咱们几个不行呀!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以后就麻烦你多盯着点了。”

无名蹲下身去,摸出两粒黄粱丹塞进了刺客丑的嘴里。

片刻后,只见丑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却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竟然是在有意识地对抗黄粱丹的药力。

无名和几人交流了一下眼神。

黄粱丹自从问世以来,一向是无往不利。无名这次还生怕高阶刺客的意志力过于坚韧,给她一口气服用了两颗。没想到依然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正打算再加大药量呢,吴绪林却走上前,蹲下身子。托起丑的下巴,翻开她的眼皮,让她望向自己。

只是对视了这么一眼,刺客丑的目光就再也挪不开了。

心神略微放松的瞬间,黄粱丹的药力汹涌地充斥到了她的整个脑海之中。一股无尽的悲伤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只觉得了无生趣,只想尽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什么组织,什么任务,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吴绪林默默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无名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刺客丑道“说说断仙台的目的吧。”

刺客丑满脸痛苦之色,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有级别达到了‘子’才有资格接触到其中的内情。”

无名有些无奈,换了一种问话方式道“你们这次的目的是什么?”

刺客丑这次没有犹豫道“刺杀长孙无风和长孙宜年,尽量多的刺杀皇族修士,制造混乱。”

潜藏在丑体内的噬心蛊成熟度很高,金豆无法完全控制住。在泄漏任务的机密后,引起了噬心蛊很大的反应。这让丑的痛苦之色更重了几分。

无名抓紧时间问道“还有吗?”

丑的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不过还是嘶哑着低吼道“这里任务完成后,赶往淮山破坏一处不明的封印。”

无名语气加快到“总共派出多少人?什么时候动手?”

丑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清明,扯着嗓子哀求道“我不知道,杀了我。求求你们!”

无名不为所动,又问了一遍“破坏封印,总共要派出多少人?什么时候动手?”

丑突然跳了起来,尖叫着向近在咫尺的无名扑去。

一道淡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随后丑重重地扑倒在地上,身子抽了两下,怒睁着一双恐怖的眼睛,气绝身亡。

这种状态下的丑,除了牟念萍之外。对谁都没有威胁,可出手之人还是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居然是受到惊吓的胖妞。

虚幻的淡红色飞剑穿过丑的头颅之后,又迅速的回到了它的眉心。没在丑的身上留下任何伤痕,却直接斩杀了她的神魂。

直接斩杀神魂的本命飞剑?

闻所未闻!

这种东西要怎么防?护甲和体魄岂不是都成了摆设?

胖妞眼珠子对到了一起,伸出爪子抓了抓眉心的那缕红毛,满脸都是疑惑之色。

牟念萍小心地往绿萝身边靠了靠。如今只有师父能让她感觉略微安全点了。

整只队伍中,连宠物在内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无名没再耽搁下去,把丑的尸体带出去,丢给黄城一起处理掉,然后孤身去了皇宫。

这种时候,还带一大堆人进宫的话,难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无名直接以永安王的身份进宫,小太监通报之后领着他一直走到了皇宫中的那处荒地茅屋中。

长孙无风正守在长孙宜年的床榻前,面色忧虑。见到无名后,并未露出太多兴奋的神色,只是闷闷地喊了一声“哥。”

无名点了点头,凑到床榻前。却见长孙宜年面色泛青,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长孙无风道“御医对这种毒束手无策。叔父的体魄都挺不住,实在太霸道了。”

无名没有说话,手脚麻利的解开长孙宜年的衣服。然后取出剔骨刀在他的心口处刺了下去。

一股甜甜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金豆跳到长孙宜年的伤口处,开始把毒素一点点往外吸。

见长孙无风要说话,无名扯了一下他的袖子。退出门外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叔父,只能看运气了。屋里的空气也有毒,暂时别进去。”说完,还把几扇窗户也打开,保证屋里的通风。

长孙无风微微松了口气,见到无名就有了主心骨。略带埋怨道“哥,你咋才回来呀?”

无名有些后怕地拍了拍长孙无风的肩膀道“遇到些变故,耽搁了行程。结果一回来就碰上这种事。真悬呀!”

长孙无风喃喃道“回来就好,你又救了我一命。”

无名笑道“咱哥俩还说这见外的话干什么?”说完,皱了皱眉头,问道“宫里的修士怎么就剩这么几个人了?”

长孙无风叹了口气,道“蛮洲那边的界域封印被破开了,冲出了许多恶魔。皇族修士被家族抽调去镇压了。”

无名问道“家族的事,叔父都跟你说了?”

长孙无风点头道“封印被破的时候和我说的,没想到世上还潜藏着这样的危机。江洲才刚稳定了两年时间,可经不起折腾了。”

无名轻哼了一声,语气坚定地说道“把他们打回去就是。”

长孙无风看了他一眼,埋怨道“你这永安王当的,自从有了封地就没去坐镇过一天。朝廷又不能把手伸到你的封地去管辖。现在都快成匪窝了。还是先把你自己的地盘管好吧。”

“呃……”提起这个无名就不好意思起来,他这个王爷实在有点不称职。当地的官吏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

这时,屋内传出了长孙宜年的一声轻哼,竟是已经醒转过来。

见到无名兄弟二人联袂走到床榻前,急喘了两口气。却是打趣道“你这小家伙,我都准备去见先祖了。推诿责任的说辞都想好了,又被你给拉了回来。”

长孙无风连忙道“叔父,你现在需要静养,先不要说话了。”

长孙宜年的气喘匀了一些,轻声道“不妨事,大部分毒素都被那只蛤蟆给清除掉了。估计再过一会就彻底无碍了。”

无名看着长孙宜年逐渐恢复红润的面色,凝重道“是子级刺客?”

长孙宜年微微点头道“是个身体介于实体和烟雾的家伙。实力算不得多出彩,手段却诡异的很。潜伏的时候让人防不胜防,动手干净利落。一得手,就变成烟雾潜逃了。”

无名疑惑道“烟雾?人能变成烟雾,他体内的噬心蛊也能?”

长孙宜年摇头道“没见到有什么噬心蛊。如果隐藏在烟雾里,没理由发现不了的。”

无名哀叹了一声道“要是子级刺客的体内没有噬心蛊,那就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了。这下麻烦了。”

长孙宜年用手指摸了摸金豆的脑袋。见金豆一下子蹦到了无名的肩上,身体被保护色隐藏了起来。笑道“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说完,就坐起身来。

长孙无风要上前搀扶,被他摆手打断道“毒素清除掉,身上这点小伤就不打紧了。”

无名的视线放到长孙宜年的身上,竟发现他胸口的刀伤正以肉眼可眼的速度愈合了起来。惊喜道“叔父的真实修为是化精期?”

长孙宜年摇了摇头道“触摸到了一点化精期的门槛,但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无法安心闭关,耽搁下来了。”

长孙无风咬牙道“断仙台这是公然和大岳王朝作对了。等咱们把这些见不得光的家伙灭掉,叔父就可以安心闭关了。”

长孙宜年却道“断仙台不仅是和大岳作对,还是在向整个长孙家宣战呢。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背后的恶魔主子要对江洲的封印有所动作了。”

无名叹了口气道“可惜找不到这些刺客的老巢,总是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太被动了。”

长孙宜年冷笑道“谁说找不到的?真当我培养的探子都是喝稀粥养大的?”

无名眼中一亮,问道“叔父知道在什么地方?”

长孙宜年面露讥讽之色道“神宵门!没想到吧?好一个名门正派。要不是他们在和尸煞门的冲突中露出了马脚,还真让他们给瞒过去了。”

无名咬牙切齿道“弄他们!”

长孙宜年摇头道“你小子呀,还是先回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地头吧。把封印守住再说。齐寒晴本就是五大高手之一,现在手里又有一件攻伐为主的道器。而且谁也不知道神宵门还藏了几个老不死的在冷眼旁观。再加上断仙台在暗中行事……是块硬骨头呀。尸煞门这阵子也有了服软的趋势。”

无名“嘿嘿”笑出声来。“知道目标就好,偷鸡摸狗的事儿又不是只有他一家擅长。等我把封地捋顺了,回头把当年德义城穿过的小鞋一起还给他们。”

长孙宜年已经整理好了衣服,脸色阴沉道“一帮宵小鼠辈,既然打定主意和我长孙家掰手腕,那就遂他们的愿好了。”

川洲

空气中充满了狂乱的刀气和煞气。

一堆破瓶烂罐子“丁丁当当”的狼狈逃窜。

在它们身后追杀着的同样是一群法宝残片,喊杀声四起。

刀光剑影乱飞,有仗着本体坚硬冲上去硬撞的,还有躲远了丢石头的,乱成一团。

追击的那群法宝一直追出了所在山头,才在一方铁印的带领下骂骂咧咧的转身回去。

蜂尾悬停在喘息不止的破烂法宝上空,从中投射出了包吞天的老人身影。大叫道“没想到那块铁疙瘩居然这么硬,这次只差了一点。等我把修为再提升一些,带着大伙把这山头灭了,吸收的灵气又可以修复好几个弟兄。”

他这话落下,一群残破法宝又跟着叫嚣了起来。全然没了刚刚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

包吞天扯起嗓子道“准备打道回府。集合!”

一堆破烂法宝聚到一起,彼此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

包吞天满意地看着一群心腹爱将,再次喊道“报数!”

一把满是豁口的菜刀出声道“包老大,别报了。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个弟兄。这次丹药瓶子和拂尘杆子都折在了山头上,总共还剩下十三个弟兄。”

包吞天当先飞起,大嚷道“那行,都回去好好休养。有老子一口肉,就有你们一碗汤。回头带着你们抢山头,抢灵气,抢女……母法宝!”

灵智开于川洲的残破法宝不知道啥是肉,啥是汤。也不知道为啥要抢母法宝。不过包吞天显然是见过大世面,而且还保持完整的厉害法宝。

跟着他混,不需要带脑子。有这股豪气就够了!

111 永城安城

无名在修真方面,受到了体质的限制。无法像其他修士那样潇洒地到处乱飞,也无法使出毁天灭地的术法。

但他在其它方面却有着一股子钻研劲。

从兵甲阁讨来的影壁在经过研究改动手之后,增添了一个小小的卡槽。刚好可以把记忆石片镶嵌进去。

这样,储存在记忆石片里的内容就可以通过光幕播放出来。不需要修士辅助,长孙无风就可以自行查看其中的影像了。而且还能播放出其中的声音,让人如同身临其境一样。

一枚下品灵石只能切割出三片记忆石片来,而且工艺极为复杂。好在无名现在财大气粗,拿出几片来根本不觉得心疼。

当平洲的风土民情,辩法大会,无遮盛会从影壁中投影出来的时候。别说是长孙无风了,连长孙宜年都惊叹不已。

这个法器的出现,意味着修行界中出现了一种全新的通信方式,记录方式,甚至是娱乐方式。如果普及出去,很可能会改变一个时代。

平洲的佛国盛世让长孙无风向往无比,飞艇上录下的一个个奇景更是让他身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礼物,胜过世上的一切金银财宝。让他爱不释手,百看不厌。还有无名从海岛上买的那些廉价小工艺品同样让他如获至宝。

和弟弟简单的相聚之后,无名一行终于动身赶往了他的所属封地。

封地北起赤水,南至淮山,东西各以一座二等城池为界。与京都相距不足万里。

照理说,没有哪个帝王会让一个王爷的封地离京都如此之近。

然而,长孙无风就这么做了。

一来是长孙宜年出于镇守封印之地的考虑,二来是长孙无风内心对于这个哥哥的依赖之情。

蛮族之战后,整个江洲发起了清缴匪患的练兵行动。而这个暂时没有王爷的无主区域就成了山匪和小门派的庇护之地。

两座如同关隘的城池,自从划分为无名的封地之后就改了名字。一座为永城,另外一座为安城。

无名等人在永城外落下了飞行法器,徒步向城内走去。

城门的守将与其说是士卒,倒不如说是混江湖的门派中人。穿的服饰也不统一,一身的草莽气息。

入城时,需要缴纳每人三个大钱的入城费,可出城的时候就要准备好一两银子才行。若是遇到姿色尚可的妇人,还会借着行迹可疑的幌子上前揩油一番。

初心语气讥讽道“哼哼,你的领地可真有特色呀。”

无名黑着脸没有接话。

几人进城的时候,守门的混混没有任何的刁难,也没敢借机揩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收了钱就果断放行。

过路财发久了,一个个都混成了人精。

什么人可以任意拿捏,什么人不能得罪,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先不说几人的气度,光是身边跟着的一头灵兽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进城之后,入眼的第一印像就是脏,乱,差。

因为交不起出城费用,许多没有赚钱能力的老人孩子佝偻在街边奄奄一息。

城中百姓随地解决着大小便的问题,空气中弥漫着屎尿的气息。

一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为了一口吃食。只要两个小钱,就可以和数月没洗过澡的男人在巷弄里做一场交易。

不时能看到所谓的江湖门派在街头血拼。完全没有城卫军出来管制。

牟念萍张大了嘴巴,惊叹道“天哪!居然有这样的地方。太可怕了!”

吴绪林不以为意地看了她一眼,淡然道“真正可怕的地方你还没见过呢。”

牟念萍撇嘴道“新来的,你别说话。”

吴绪林笑了笑,真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牟念萍不依不饶道“不准对我笑!”

吴绪林无奈地把头扭到了别处。

这段时间牟念萍对吴绪林一直没有好脸色。

吴绪林属于刚刚投诚的新人,资格没她老,长相也太普通。属于丢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那种大众脸。最重要的是一点都没有新人的觉悟,完全不懂得讨好她。年纪不大,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头一样。

几人直奔城主府而去。

到了有些破败的大门外,守在门外的几人却让无名等人略感意外。

居然是四个神光内敛的修士。

修士什么时候沦落到守大门这么不值钱了?

其中一人见无名等人靠近,主动上前喝道“来者止步!”

无名笑吟吟的问道“请问城主在府上吗?”

领头的修士面色倨傲道“城主正在宴请许供奉,你们换个时间再来吧。”

无名试探着道“要不,有劳仙长通报一声?就说永安王前来拜访。”

谁知这名修士听说无名的身份后,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不屑道“永安王?长孙无风来了也得乖乖等着。”

无名没生气,倒是被这几个修士给整得有点懵。

吴绪林走上前笑道“几位仙长,请问你们是哪个仙门的修士呀?许长老又是什么人?怎么连永安王的面子都可以不卖?”

那名鼻孔朝天的修士原本没耐心多说一句话的,可是对上吴绪林的眼神后。竟是打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浓郁的亲近感,鬼使神差地笑道“咱们都是神霄门的外门弟子,许供奉来城里取去年积攒下的供养钱。至于永安王,在顶级宗门的眼里又算个屁?”

无名鼻子都气歪了,咬牙笑道“神霄门的爪子伸得可真长呀。都摸到老子裤裆里来了!跑我这收保护费?哼,干脆人也留下好了。”

吴绪林眼中光芒一闪,四名修士竟是齐齐拔出长剑,不声不响地在脖子上抹了下去。

受到疼痛的刺激,四个修士纷纷回过神来。

可惜为时已晚,只是挣扎了两下,就变成了几具无声无息的尸体。

无名啧啧道“吴绪林,你这异能很有培养价值呀。”

吴绪林面无表情地摇头道“对神魂坚韧的人没多大作用。在你们面前,我就只是个受过刺杀训练的普通人而已。”边说边上前,推开城主府的侧门,当先走了进去。

无名笑了笑,缓步跟了进去。只有牟念萍紧紧挽着绿萝的胳膊,小声道“师父,真的让那种家伙跟着咱们吗?他会不会用这手段让我喜欢上他?那……我怎么知道是真的喜欢他还是着了他的道?”

绿萝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那你喜欢他吗?”

牟念萍撇嘴道“怎么可能?我又不瞎。”

绿萝笑道“那就好分辨了,只要你喜欢上他,就是着了他的道。”

牟念萍使劲点头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初心“嗤”笑了一声,揶揄道“你呀,这小脑袋里装得都是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绿萝笑而不语。

城主府中遇到的奴仆丫鬟对几人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能被门口几位仙师放进来的人,绝对是身份不简单的人物。吴绪林随便抓个人问了一下,就知道了城主宴请宾客的地方。

还没进到屋里,就听到一个唯唯诺诺声音声传了出来“那个……许仙长,一整年的税收都让你带走了,对永城无异于杀鸡取卵呀。能不能给城中百姓留一点?”

然后就听另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这城?没用了,留钱干什么?用不上几年就荒废了。”

只听先前那人道“可是,王爷问责起来……下官无法交待呀。”

一个尖厉的声音冷笑道“什么王爷?早就不知道死哪个旮旯了。就算他本人在这,敢对许供奉多放一个屁吗?”

无名听得头上青筋直跳,压着怒气推门而入道“放屁这种事得随缘,还真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大堂内有六名修士,正席上坐着的是一个留有一撮山羊胡的清癯老道人。唯一一个卑躬屈膝站着的是个消瘦的中年人,穿着城主官服,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老道人眯起眼睛,冷冷问道“你是谁?”

无名咬着牙根笑道“刚刚屋子里是哪个在说话?我就是那个在许供奉面前不敢放屁的王爷。”

城主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又小心的隐藏了起来。并没出声和无名打招呼。

无名却无视了几名修士,对着城主道“怎么城里的守军都是些江湖莽夫呀?在你的领导下,这永城可真是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啊。”

几个修士一时看不出无名的深浅来,都没急着出声。

城主躬身行礼道“回禀王爷,军队就驻扎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可是除了王爷的虎符,不受任何人调遣,下官无奈之下。只好雇佣江湖中人来不维持城池安定。”

无名背起手“嗯”了一声。用手点了点屋里的几个修士道“这几个玩意儿又是怎么回事?”

一名修士猛的一拍桌子,顿时将桌子拍得四分五裂,酒水飞溅。怒喝道“大胆!你算个……啊!”

吼声戛然而止。

一柄短剑从他身前透胸而过,血水喷溅了他身侧修士满脸。

短剑划了一圈后,飞回了那名美艳的女子的袖中。而女子的视线却始终没有往这里多看一眼。

城主胆气一下子壮了起来,指着正席上面容阴鸷的许供奉,大声道“禀王爷,永城原本运转无恙。便是此人带着一群修仙中人来到城中,强行讨要了个供奉的职位。对城中的大小事务指手划脚,收刮民脂民膏。只怪卑职书生出身,难有作为。堕了王爷的威名,恳请王爷责罚!”

老道人阴测测道“我等仍是神霄门的修士。王爷,既然杀了我们的弟子,可想好如何交代了?”

无名身形一闪。像抓只小鸡一样,掐住许供奉的脖子,提到了半空道“一个锻神期的修士,我交代你大爷!”说完另外一只手化为一片虚影,接连毁掉了许供奉的气海,七大窍穴。卸掉了胳膊腿的关节。

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在了地上。

其他几名修士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依葫芦画瓢的打翻了一地。

干完这些,无名拉过来一把椅子。翘起二郎腿,对吴绪林打了个眼色,道“问问都怎么回事。”

名义上属于他的老巢被人搞成这个鬼样子,无名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去玩什么真话假话的游戏。有了吴绪林这个人形测谎仪,确实省去不少功夫。

一番不需要动用任何刑罚的审讯,轻而易举的梳理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城主姓郑,是子承父业做上的这个城主。算是永城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内政能力一般,算不上有多出彩,倒也是个中规中矩的稳妥官员。

无名这个不称职的王爷久久没在封地上露面,划分出来的区域又不受朝廷直接管辖,所以就被神霄门的修士给盯上了。

派来的修士把郑城主给完全架空后,将永城当成了自己的地头作威作福。

郑城主绞尽脑汁之下,留下了大部份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

努力说服这些修士,积攒够了银子一起献给宗门,比一点点带回去更能彰显功绩。这才拖延到了现在。

无名在江洲露面的消息显然落到了神霄门的耳朵里,所以急着卷钱跑路。

郑城主能拖到现在,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了。不仅永城是这个情况,连安城也一样。

无名喜欢做贼,可是不喜欢被贼惦记。

咬牙切齿地取出纸笔,“唰唰”几笔写出一纸调令,盖上王印后丢给郑城主道“城主的帽子和你这颗脑袋就先寄存在肩膀上,至于留不留得住,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去兵营领二千人马,接

下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郑城主激动得老泪纵横。憋曲了这么久,终于熬到有人给他撑腰了。长跪不起,不停地磕头谢恩。

无名没心思继续在这废话,起身就要赶去安城收拾烂摊子。

郑城主连忙出声问道“微臣斗胆问一声王爷,这几位仙……妖人怎么处置?”

无名等人已经出了大堂,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不是让你看着办了吗?”

“谢王爷!”

郑城主依然跪地不起,直到听到无名等人离开城主府的声音后才站起身来。

感觉像是做梦一样,缓缓凑到许供奉的身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脸。脸上逐渐有了笑意,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意气风发道“来人……”

永城和安城相距不过八百里。

等到无名几人赶到安城的时候,神霄门的弟子已经带着银钱先一步跑了个干净。

整个城池比永城还要凄惨,几乎成了个难民营。连城主府的奴仆丫鬟都一个个饿成了皮包骨头。

推门而入的时候,姓于的城主刚踢翻凳子不一会,身体还在半空中逛荡。

身旁放着一封叠放工整的信,上面写着“请罪辞”三个大字。

大概是于城主觉得上吊这种死法太过痛苦,踢了凳子后又开始后悔。两条细胳膊抓着绳子使劲挣扎。被绿萝的飞剑割断了绳子,掉了下来。

于城主跌倒在地上,跪着猛烈地咳嗽,半晌后才把视线放到几人身上。

因为太瘦而微微外凸的眼球瞪的更大了,尖声怒喝道“钱都让你们的人给抢走了,怎么又来一波?一帮会飞的蛀虫,老夫和你们拼了!”

说完,就一头撞了过去。被无名一把摁住了脑袋,无论怎么使劲都再难前进分毫。

于城主拼命无果后,竟是一阵捶胸顿足。颓然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起来“老夫三代为官,三代呀!名声全毁在了我的身上。如今死都不让人死,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无名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道“死?谁做错了事都一死了之,那也太便宜你了吧?安城在你手上被糟蹋成这样,你不把罪赎清了就想死?”

一脸菜色的于城主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拿什么赎罪?全身剔不出二斤肉,能给百姓煲几碗汤?”

无名瞅着这张长年营养不良的脸,对吴绪林使了个眼色。

吴绪林心领神会的上前问道“是哪里修士动的手?”

于城主很光棍的喊道“除了神霄门那帮王八羔子,还谁有这胆子?”

吴绪林好言好语道“被抢了多少银子?”

看于城主的样子,是真伤透了心。伸出了五根手指头,撕心裂肺道“五百两银子,每月!”

“呃”

无名有点无语了,每月五百两银子就能把一座二等城池给掏这么干净,看来这里是真穷呀。难怪连个混江湖的看门人都没有,估计连地痞都搬家了。相比之下,永城都是大富之家了。

无名插嘴问了句“既然没钱,为啥还要在这建个二等城池啊?”

于城主根本就不理会无名。

吴绪林又问了一遍。

这才从于城主的话中得知,安城附近有丰富的矿产。这个城池是由数十个村镇并到一起后修建起来的,百姓多以采矿为生。

可是后来蛮族入侵,青壮都被征去打仗了。活着回来的没几个。蛮子退走后,原本往来贸易的几座城池也不再从他们这里收购铁矿,而是选择了更加便利的一处新矿脉。

东西卖不出去,年青人纷纷换了别的城市求活。剩下些不愿走的老人就更挖不动矿了,于是这里就只能眼看着越来越穷。

无名扬了扬头,问道“城里的粮仓储备,还够支撑多久的?”

于城主警惕道“干嘛?银子你们抢跑了,还打这些救命粮的主意?不值钱的!”

吴绪林笑容憨厚道“不抢你的粮,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于城主微笑着对吴绪林点了点头道“省点的话还够吃半个多月的。要是再省些的话,混着榆树叶吃。能撑到朝廷的补给粮送到。城里人饭量小,一天半个馍馍就够了。”

无名不愿再听下去,直接亮出了王爷的腰牌道“于城主,我以永安王的身份命你马上开仓放粮。把储粮一点不剩的都发下去。”

于城主一个自杀未遂的人没因为王爷的身份而大惊失色,反道因为放粮的事露出了为难之色。扒拉着手指头道“可是,真这么干的话。百姓吃起东西没了节制,不出十天就要颗粒不剩。这哪成?补给粮还有一个月才到呢,不妥!”

无名的脸黑了下来,坚持道“只管照做就是。粮的问题本王会想办法!我还能害了自己治下的百姓不成?”

于城主茫然的点了点头。

无名等人正要离开,到了门口又顿住脚步。转头对于城主问道“于城主,现在有了本王撑腰。那些修士再也不敢跑来作威作福了。让你选的话,你现在最想做什么事?”

没能听到什么振兴安城,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一类的豪言壮语。于城主只是喉咙耸动了一下,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想吃肉。”

“噗嗤”

牟念萍忍不住笑出声来。

无名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

于城主瞅了瞅几人,小心翼翼的道“再吃一块!”

“哈哈哈”

这下无名是真笑了起来,转身离去,背对着于城主大手一挥道“你先惦记着,过几天让你吃个够!”

于城主小跑着追了出去,抻着脖子道“恭送王爷,王爷可要说话算话呀!”

上了飞行法器,无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绿萝轻声道“走,看看咱们的军队去。”

112 一对活宝

军营是用木料修建起来的,风格和当年的英杰城有点像。坐落在茂密的树林之中。

出于补给运输方面的考虑,离永城不算远。

军营直属于无名麾下,游离于城池的管辖之外。虽然接受兵部的军备补给,却不听令于无名之外的任何命令。

军令如山。

在这三年时间里,他们除了完全独立的军事训练之外。对于封地内的一切变化都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飞行法器落下后,才没走多远就有一支斥候小队摸了过来。

竟然是破阵部的旧部下。

三名补刀手。

无名对这支军队的警觉性还算满意,向右前方的一处草丛高声道“我是永安王长孙无名,前面的补刀手出来汇报军情。”

草丛动了动,爬起了三名补刀手。警惕的看着几人,小心地靠了过来。

从站位上能看出前面两人的身体不经意地遮挡着身后一人的动作。后面那人的手中握有一根传递信息的烟火筒,随时准备拉响。

离的稍近些,当这三名补刀手看清了无名的面孔后,彻底放下了心中的警惕。激动地跑了过来,却没有称呼无名为王爷。两人亲切地喊他为部长,剩下那个称他为营长。

在这些低层爬起来的士兵眼中,对无名的称呼代表着他们入伍的时间和资历。同时,在他们的心目中,也比“王爷”这个称呼更加亲切,更有分量。

这个习气还是城胖子一口一个狗大厨带起来的。

领头的补刀手激动异常,兴奋道“营长,我们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无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大顺子,你小子这精气神都不错啊。又壮实了不少。”

被唤作大顺子的补刀手得意的对身后两位同伴道“咋样?营长记得我名字咧。”

无名笑着摇头道“张平,李阿牛,你俩的名字我也记得。还是跟我说说队伍的情况吧,我正要过去呢。”

张平和李阿牛也是一阵欣喜若狂。三人你一言他一语的介绍起了当前的部队情况。

自从无名被封为永安王之后,破阵部这支为数两千人的原部兵马作为他的直属部队被直接划分了过来。

除此之外从别的军营中调拨过来了三千盾甲兵和五千长矛兵。还有六千弓弩手以及两千轻骑。剩下的两千编制则是后勤和辎重部队。

军部在这几年里,除了按部就班地进行训练,就只是定期从京城运送军用物资回来而已。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甚至许多在此安家落户的小门派和流寇都不知道这他们的存在。

一行人进到大军驻地之后,已经收到消息的两名都尉以及部下将士都已经恭候在军营外相迎。

见到无名之后,齐齐单膝下跪道“恭迎永安王归营!”

无名抬手道“大家都起来吧。”

待众人起身后,无名的目光从一张张或炙热或惶恐的脸上扫过。

有熟悉的老部下,也有陌生的新面孔。

其中最高军职的两名都尉,他以前就没见到过。

经过简单的自我介绍才知道。这两人一个叫弘文,一个叫林华容。

弘文是战后一纸调令来到的这里的。而林华容却是出于对永安王的仰慕,主动请缨调过来的。

两人都是带兵的好手,只是没想到,来了这里之后一下子沉寂了三年之久,连剿匪都没出动过一次。

初心、荆钗等人被安置在临时营房中休息。

无名和绿萝两人则直接去了极少用到的帅帐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无名自不必说,绿萝身上也挂着破阵部营长的职务。以营长的身份出现在这种级别的会议中,没人会提出半点异议。

会议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将亮,一群将士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亢奋地传出了一道道命令。

向永城驻派五百盾甲兵及一千长矛兵和五百弓弩手,用于保证城池治安。派遣两千长矛兵,运送粮草赶往安城,并驻扎在城中维持治安。

通知封地内的所有势力在限定时间之内到军部进行报备。谎报和逾时不报者,一律视作流寇进行围剿。

军中留守五千士卒镇守大营,其他士兵分成三只部队围剿山匪。

随着无名的回归,这只蛰伏在林中数年的军中猛兽终于行动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无名匆匆起床,和绿萝等人向封印之地赶去。

既然成了断仙台的目标,那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起码先查探清楚封印附近有没有异状才行。

牟念萍长从来没这么奔波过,苦着一张脸赖在军营不肯起床。吴绪林知道要避嫌,也没跟过来。所以前往封印之地的就只有无名四人和旺财、胖妞而已。

这么大一个烂摊子,要忙的事又多又乱。反倒让无名一下子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了。

干脆在飞出一段路之后让绿萝收起了飞行法器,几人一路慢慢向封印之处走去。

在封地之内,林立着六十三座山峰。形态各异,重峦叠嶂,竟然是个钟灵毓秀的修行宝地。

难怪那么多小门小派会迁移到这里落户了。

不光是人喜欢这样的环境,灵兽到了这种地方也分外的兴奋。

胖妞骑在旺财身上,双手抱着一个油纸包,里面装着剥去壳的糖栗子。自己吃一颗,再丢给旺财一颗,然后向天上扔一颗。

天上的那颗被蹲在她头上的金豆舌头一卷给收进嘴里。于是就传出小丫头一阵没心没肺的“嘎嘎”笑声。

她这一笑,旺财就撒开蹄子在林间疯跑,带起一阵阵兴奋的“啊啊”叫嚷声。

让几个小家伙这么一闹,大家的心情也都跟着轻松了起来。

见无名在林间迈步时提脚顿足都是一阵摇来晃去。绿萝打趣道“干嘛呢?走没个走相。”

倒是初心出声问道“又琢磨出什么东西了?”

无名正在模仿挂在枝头的树叶,在风中打着旋摇晃。笑道“是和刺客丑的那一战。我的攻击只要打实了,每一击都能立判胜负。可那刺客的水流极为古怪。再重的攻击,被层层削弱之后,威力都百不存一。最终被她轻而易举地避开。”

初心恍然道“你是在模仿水流的运行方式?”

无名在空中虚击出了一拳。

平常无奇的一拳。

紧接着又打出一拳。

手上不停,接二连三的拳影轰轰打出,竟是逐渐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如同漩涡的旋转力场。

无名将漩涡所凝聚出的点对准一块巨石,平推出去。

“刺啦”

没什么夸张的动静,只是随着一阵轻响。就在那块岩石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漏斗状大洞。

无名砸巴了一下嘴道“还不如直接砸上去威力大呢,不过好歹发现了一种新的发力技巧。我再慢慢研究,说不准就能搬到实战中去。”

初心上前摸了摸岩石上留下的光滑痕迹,带着一点温热的触感。忍不住道“你这家伙是怪物吧?随便干一架就能悟出这么个玩意儿来?”

无名笑着摇头道“不算是我悟出来的,从运力技巧上来说。和逍遥步有相似之处,所以才能触类旁通地想到这上面来。”

绿萝看到这一幕后陷入了沉思。

对于能借用天地灵气的修士而言,这种运力方式,无疑更加适合扩大术法的威力。

这下子,大家都来了兴致,纷纷加入到探讨之中。

无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几人又七嘴八舌地把自己的见解加了进去。

初心打趣道“要是那个刺客老女人没死就好了,她的建议肯定更有价值。”

绿萝就不用多说了,完全可以代入到术法运用之中。初心的磁场也可以模拟出一道水流一样的力场,甚至能够加入飞针和飞刀进去。至于荆钗,只要学着无名出拳的方式就好了,世上还有人比她出拳更快吗?

几人边尝试边交流,远远传来了一阵水声。

是一处狭长的小瀑布。

两道身影正在瀑布下的深潭边上犹豫不前。

一男一女。

男人是个年轻道士,皮肤黝黑,道袍背后绣着一个大大的阴阳鱼图案。背着一柄木剑,手指飞快的掐着指诀,推衍个不停。

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大眼睛,鹅蛋脸。一身精炼的女侠装扮,腰悬一柄精致的短刀。正躲在树荫处,坐在石头上两手托腮望着道士。

这里离封印之处已经不远了。绿萝和初心都望向无名。

无名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感应到噬心蛊,再观察一下。”

几人没出声,隐身到了不远处的树丛中。

只见年轻道士,掐算了半天之后,一阵抓耳挠腮。满脸堆笑地对少女道“敏妹,从左边绕行的话,路途相对平坦,可是要多出一天的路程。从右边走的话虽然能缩短一半的路程,但是山路崎岖难行。你觉得走哪边好?”

少女依旧支着下巴,声音甜腻道“哥哥拿主意吧,我听你的。”

道人试探道“要不,走左边?”

少女叹了口气,苦着脸道“又要多受一天的罪呀?”

道人连忙改口道“右边,就选右边!”

少女又叹气道“我脚疼,都是怪石头。好难走呀。”

道人扯了扯嘴角,反道“那你想走哪边?”

少女子微微一笑,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甜甜道“我听哥哥的!”

道人重重点了一下头,沉声道“你等我重新算算。”

说完,竟是取出了一个罗盘。掐指如飞,每算一会,就拨动一下罗盘上的数字。

这一幕落到外人眼中,怎么看都有种风水大家勘探地脉的气质。可他口中念念有词的话却让隐藏在一旁的几人哑然失笑。

“敏妹一步迈出,二尺三寸。一柱香可走三千二百一十六步。走左边的平地,距黑水寨八十五里……”

无名忍不住插话道“还要把吃饭喝水,拉屎放屁。鞋里进沙子,发呆迷路计算进去。”

道人点着头道“对,这些也要算进去。唉呀……这个应该怎么往里算呢?唉?你们是什么人?”

道人突然发现身边多出好几个人来,吓了一跳。罗盘失手掉进了草丛里。身体后跃,伸手去抽背后的无鞘木剑。

可能是系得太紧,木剑抽了两下没抽出来。索性低头捡了一块石头,一脸警惕的望着几人。大喝道“敏妹,到我身后来。”

少女尖叫了一声,全然没了刚刚的柔弱模样,像个受到惊吓的兔子。三步并成两步就躲到了道士身后,抽出腰间短刀。透过道士的肩头偷偷打量无名几人。色厉内荏道“你们别乱来啊,这里可是黑水塞的地盘。我爹就是塞主!”

无名挑起了眉毛,慢悠悠地走近几步,打趣道“不是离黑水寨还有八十五里吗?再说这里是不是黑水寨的地盘……你说的不算,你爹说的也不算。我说的才算!”

少女梗着脖子道“你说的算?你以为你是谁呀?永安王吗?”

道人的手指还在不断地掐掐算算,最后苦着脸道“敏妹,被你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他就是永安王!”

“啊!”少女一声尖叫,往道人身后躲去。小脑袋使劲埋在他的身后,好像这个样子,眼前的永安王就会消失掉一样。

无名倒是对这个道人更感兴趣,笑着问道“你是认出我来的,还是刚刚算出来的?”

道人手中的石头滚落到地上。一张黝黑的

脸庞开始泛白,额头渗出了汗珠。却不是回答无名的话,而是对身后的少女道“敏……敏妹。你别挨我这么近呀!”

身后传来少女闷闷的声音道“别跟我说话!”

道人浑身颤抖道“可是,你的刀插到我屁股上了。”

“唉呀!”少女这才把短刀拔了出来。见到刀尖一寸的位置挂着血丝,吓得短刀“吧嗒”一声被掉落到地上。两眼一翻,竟然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道人扭头惊呼一声,顾不得屁股上的伤。侧着身子去搀扶少女,完全无视了面面相觑的无名几人。

绿萝疑惑道“居然晕血,应该不是断仙台的人吧?”

无名点头道“应该不是。”

初心强调道“绝对不是!”

无名耸了耸肩道“我看,咱们还是走吧,给这二位少侠留点私人空间。”

等到四人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野之后,少女突然睁开一只眼睛,小声问道“走了吗?”

道人长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结果忘了屁股上的伤,撅着嘴又跳了起来。

少女眨了眨大眼睛问道“哥哥,那人真的是王爷呀?他来这边干什么?”

道人龇牙咧嘴地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然后说道“从这个方向以及行走速度和当前的时间来看。夜里不休息的话,他们最迟明天早上会出现在黑水寨。”

少女讶异道“王爷去我们山寨干什么?”

道人又是一顿掐算,喃喃道“这里是王爷的封地,去了黑水寨。有三成七分的可能会要求黑水寨归顺;五成的可能会赶走黑水寨;剩下的一成三分,会让你们保持原状!”

少女急道“唉呀,那快去追他们呀。”

道人继续掐着手指道“追的话有三成的可能会引起他们的不快,有……唉?敏妹,你等等我呀!”

少女跑出去两步,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捡起地上的短刀在水潭里冲了冲,插回刀鞘后,头也不回的追赶无名去了。

道人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小跑,屁股上传来的痛楚让他始终保持着龇牙咧嘴的神情。等少女回头看他的时候,又赶忙换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无名等人在前面走的并不快。

绿萝回头看了一眼,笑吟吟道“瞧,我也能掐会算吧?”

无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拱手道“仙子果然厉害。小生佩服的五体投地。”

“喂,你们等一下!”

少女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

一躬身,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江湖作揖礼。头也不敢抬的道“民女拜见永安王!”

初心错愕地摸了摸鼻子,“呃”了一声道“整错了,那边呢。”

少女抬头白了他一眼,扭过身去再次行礼道“民女拜见永安王!”

无名轻咳了一声,拿捏起了王爷的派头道“起来吧。野外偶遇而已,不必多礼。”

少女抬头偷偷打量了一下无名,试探着问道“王爷,你是要去黑水寨吗?”

无名不置可否道“怎么?本王的行程还要先向你汇报不成?”

结果少女的下一句话直接把无名给噎得没了脾气“王爷,你长的可真好看。”

“现在的女娃娃,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吗?”无名有一瞬间,感觉是牟念萍那丫头追上来了。

绿萝掩嘴偷笑,轻声问道“姑娘,黑水寨是什么地方?你是那的人吗?”

少女的声音又甜又糯“那是我爹……什么?原来你们不知道黑水寨呀?那小孟子还说你们要赶我们走。”

道人踮着一只脚,总算是追了上来。隔着大老远就辩解道“我只是说有这个概率呀,不是说一定会这么做。”

初心,撇了撇嘴,评价道“一对活宝。”

道人追到近前的时候已经是脸色苍白,满头虚汗了。屁股流出的血将裤子粘在了大腿上,疼得他嘴唇一个劲的颤抖。却还是强忍着介绍道“这位是在小道游历江湖时结识的同伴,名叫张学敏。是黑水寨寨主的独女。在下孟凯,道号阳间人。”

绿萝和无名同时重复了一句古怪道号。

只不过绿萝是瞅着他背上的木剑说的“养剑人?”

而无名则是看着张学敏说的“养贱人?”

道人一脸的尴尬,小声道“那个……直接叫我孟凯就好了。”

接下来几人没急着赶路。而是先让离孟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处理了伤口。

之后一番交流才知道,这个叫孟凯的道士居然是一名几乎已经绝迹江湖的诅咒师。

他师父两腿一蹬,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于是,这个光杆儿掌门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游历起了江湖。为了讨口饭吃,又学了推衍之术。只是没想到,他在数术方面更有天赋。

什么事都喜欢算上一算。久而久之,反倒是快要忘记自己的老本行了。

后来偶然遇到了乱管闲事,差点给人当了姨太太的张学敏。仗着三寸不烂之舌,把她忽悠成了克夫之人。这才把人救下,结伴同行。

这次进了无名的封地,一来是送这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回家。二来是想找个山头结茅修行。到时在茅屋上挂个牌子,就算是对那不负责任的师父有个交代,光大师门了。

一经询问,张学敏他爹还真会选地方。山寨居然就建在紧挨着封印的山头之上。

无名笑着道“那咱们还真是有缘分。本王原本还不知道什么黑水寨呢,既然咱们要去的地方离的不远。那就顺路去讨口水喝好了。”

张学敏忽闪着大眼睛,甜甜糯糯道“王爷,王妃长的好漂亮。”

无名心情大好,哈哈大笑道“古灵精怪的丫头。你也漂亮,大家都漂亮……”

113 金豆吃人

张学敏和孟凯与无名等人一路同行。

在途中,骑着旺财,头顶金豆的胖妞露了一次面。向无名讨要了几块零食。又引起两人一阵大惊小怪。

界域封印被数座山峰环绕,位于一个深潭之下。在几座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就是黑水寨的所在之地。

到了这里,张学敏整个人就活跃了起来。蹦蹦跳跳地指着山峰道“我爹要是知道王爷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孟凯却小声提醒道“你爹真高兴的可能只有三成,还有……唉哟!”

话没说完,就被张学敏在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脸上满是哀怨之色。

无名假装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初心小声道“看这周围留下的痕迹,不久前有人在附近探查过。”

无名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笑道“走,咱们去黑水寨坐坐。”

黑水寨建在半山腰上,风景秀丽。是个坐山观水的好地方。

寨子不大,只占了数亩空间。连寨主一家都算进去也只有四十几号人手而已,比个小型土匪窝都不如。

山寨连个守大门的家奴都没有,大概是寨主觉得这种地方没有必要吧。

张学敏一脚踢开院门,蹦蹦跳跳地跑进了院子。喊道“爹,娘。我回来啦!”

一个三十多岁的貌美妇人快步走出来,压低了嗓音急道“唉呀!敏儿呀,小点声。你爹正在接待贵客呢。”

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学敏,妇人带着责备的语气道“你这疯丫头,又死哪去了?可把家里给急坏了。”嘴上说着斥责的话,脸上却挂满了喜悦和宠溺之色。

张学敏眨了眨大眼睛,好奇的问道“咱们这大山沟里,哪来的客人?”

妇人看了眼女儿身后的几人,笑道“你还不是带着朋友来了吗?走,和大家去偏殿休息吧,你爹现在走不开。”

张学敏越发好奇道“到底是什么人呀?这么隆重?”

妇人歉意地看了一眼无名几人,没作什么隐瞒。也算是在变相地跟几人打声招呼,免得冲撞了贵客。低声道“是永安王来了,和几位仙长一起。说是要探查一下封地的山水,要在咱们寨子借宿几天。”

张学敏“啊?”了一声,回过头怔怔的看了无名一眼,又狠狠瞪了一眼孟凯。

孟凯从刚刚就一个劲地掐掐算算,见张学敏望向他,连忙道“屋中的那个王爷,有五成的可能是假的!”

此言一出,无名等人对他是惊为天人。

这种事还要算上半天?就凭这股憨劲,是怎么把张学敏那个傻丫头救下来又一路护送到这的?简直就是个奇迹呀!

妇人连忙制止孟凯道“不可对王爷无礼。若是这话传到了那些仙师的耳朵里,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无名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凑巧,我们几个都是王爷的好友。受他的指派,前来探查山水地形的。没想到王爷竟然快了我们一步。那要是不去拜见就太说不过去了。”

妇人半信半疑的喊来了一个婢女,交代她准备茶水,好好招待几位贵客。然后就先行去了大堂,把这事通禀给王爷。

张学敏搀着她的胳膊,非要去长长见识。

拗不过这个从小被宠坏了的丫头,妇人只好带着她一起离开。

大厅主位上摆着一张美人靠,上面有一个相貌阴柔的年轻公子哥,一身锦缎长袍,腰悬螭龙白玉牌,手上轻轻摇着一柄翠竹折扇。

公子哥斜倚在一个妖艳女子的怀里,不时用脸在女子的胸口处摩挲两下。

在他身后一动不动地站着一个表情木讷的黑衣汉子。

明明是个大活人,却很容易被人给忽略掉他的存在。只要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下一刻就会让人忘记这里站着个人。

除二人之外,大堂内还坐着几名修士,个个气度不俗。

黑水寨的寨主小心陪在一旁,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

寨主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儒雅男子,身上透着一股书卷气和出尘的隐士气息。正与公子哥一问一答。

这时妇人匆匆闯了进来,对公子哥施了个万福,柔声道“禀王爷,小女刚刚从山外历练回来,和她同行的还有几位贵人。自称是王爷的好友,想要前来拜会王爷。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

寨主张茂训斥道“不知道我正与王爷商讨要事吗?你个妇道人家跑来干什么?”边说边给妇人猛打眼色。

公子哥的目光已经死死盯在了张学敏的身上,略微浮肿的眼皮一抬,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随即恢复原样,浑不在意的“欧?”了一声,随口道“刘叔,既然是我的好友前来,就有劳你先去接见一下吧。”

站在他身后的木讷汉子向门外看了眼,没有动弹。

公子哥没留意身后的动静,而是对张学敏笑道“张寨主倒是好福气,夫人漂亮,女儿更是如花似玉。这几日便由她来照顾本王的起居好了。”

张茂大惊,连忙出声道“王爷,小女从小娇生惯养。没做过侍候人的事啊!只怕她处处毛手毛脚,会惹得殿下不快。还是换个手脚麻利的婢女吧。”

公子哥笑道“无妨,女孩子保持真性情是好事,这股伶俐劲颇为难得。本王还不曾立过王妃,或许会被传为一段佳话呢?”

“嘭”的一声。

大厅的木门被人踹开,无名等人缓缓走了进来。

无名此时的愤怒之情已经达到了顶点。

这个不要脸的冒牌货,居然堂而皇之的做着他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除了眼前撞上的这一幕,还不知道这家伙打着自己的名头骗了多少姑娘呢。

他娘的!居然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女人怀里蹭来蹭去,老子这个正牌王爷都没享受过这种的待遇!

一名年老修士“嘭”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真是穷山恶水出

刁民啊,看来是有人急着投胎呐。”

在他的一掌之下,桌子安然无恙。连摆在上面的茶水都没有产生一丝涟漪。可四条桌子腿却齐齐钉入了地下,下陷了三寸有余。

无名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死死落在公子哥的身上。咬着牙根骂道“我说是哪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敢冒充本王嘛,原来是姓齐的野种。”

白衣公子一听“野种”两个字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整张脸变的狰狞起来,“呼”地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无名道“你说什么?”

无名看到这公子哥的恼怒样子,反倒没了刚刚那么大的火气。冷笑一声道“齐玄真,难道你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不成?你娘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怎么?戳到你痛处了?”

齐玄真,神霄门齐寒晴的独子。

当年无名随清云子拜访兵甲阁的时候曾远远看过这小子一眼。对他的印象很不好,尤其是见他腻歪在女人怀里的时候,就恨不得……和他换一下位置。

齐玄真的脸涨得通红,暴跳如雷地吼道“动手!杀了他们。”说完,瞪了一眼噤若寒蝉的张茂,尖声叫道“全杀光,一个不留!”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不光是屋子里的几名修士。连守在山寨外围的二十多名手下也都动了起来。

无名低声道“初心,你和荆钗应付外面的。我和绿萝对付屋里这……”

话还没说完,初心和荆钗已经隐去身形,冲出了屋子。

速度之快,让无名一阵咋舌。

几名修士的术法攻击已经到了无名的身前,不过都被绿萝轻描淡写的接了下来。

无名的目光落在齐玄真身后的木讷汉子身上,对张茂淡然道“找个地儿躲起来,要是被误杀了可就只能认倒霉了。”

张茂闻言,连忙冲到老婆孩子的身边。把两个吓傻的女人连拖带拽,扯出了大厅,硬塞进了一处地窖里。

院子外已经传来了轰隆隆的交手声。

与初心、荆钗两人动手之人是锻神期的修士和几名寅以上级别的刺客。

屋子里围攻绿萝的四名修士中,有两名是锻神期巅峰的修士,还有两人是大炼气境初期的修士。

绿萝的境界要高出半阶,又有银甲护体。以一打四,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木讷汉子的身形一闪,几乎瞬移到了无名的身前。伸出手刀就直直向无名的脖子砍去。

简单,直接,利索。

无名不闪不避,脖子上泛起一抹金色,一纪崩拳同时捣向汉子的胸口。

结果,无名脖子上的一下挨了个结结实实。饶是他的体魄也被砍了个踉跄。

可是他递出的一拳却什么都没打到。汉子的胸口竟是在中拳的时候爆成了一团烟雾,虚不受力。

无名瞬间就猜出了眼前这个汉子的身份。

就是他在京城遇刺那天,与长孙宜年交手的那名子级刺客。

体内果然没有噬心蛊!

这下棘手了……

无名的一身战力几乎都在近战上了。对上这种异能,完全发挥不出半点威力。

眼见刺客子又贴了上来,无名毫不犹豫地抽出大喇叭,当头就是一记狮子吼。

声波“轰”地一下,将刺客子身后的墙壁炸出一个数丈大的洞,屋内更是一片狼藉。

一名锻神期修士措不及防之下被波及到,狂喷了一口鲜血。随即被绿萝抓住破绽,飞剑透胸而过,将其击杀。

然而,刺客子被正面命中后,竟然炸成了漫天的雾气。随后再次凝聚成人形,居然半点没有受到影响。手中握着一柄烟雾形成的白刀向无名砍去。

无名身体飞退,后背撞开墙壁冲了出去。同时穿戴上了八臂刀甲,大喇叭也换成了长剑红衣。

红衣正处于灵性充沛而灵智未开的状态。对无名有着一股天性上的依恋,一握到手上就传递出了一阵欢呼雀跃的情绪。

刺客子的武器极为诡异。一剑劈砍上去,像是砍在棉花上一样,毫不受力。可是落到无名甲胄上时却又带起一串串的火花飞溅。

无名对上他,有一种要抓狂的感觉。空有一身蛮力,却完全拿他没办法。难怪当日会把长孙宜年给气得在皇宫上空咆哮了。

绿萝与他这边的状况则完全相反,一个人压着三名修士打。

术法落向她,要么直接用甲胄硬接,要么支撑起左臂的灵力护盾,打得轻松惬意。至于那两名大炼气境修士的飞剑。则被她随手一抓,抹去其中的神识,收入了囊中。

尝到了甜头后,只听绿萝清脆的嗓音接连不断的叫着“落宝手,落宝手,落宝手……”

别说三名狼狈不堪的修士,就连没参战的齐玄真,都被她从身上扯走了三件法宝。

初心和荆钗已经与人撕杀到了密林之中。不时传出几声轰鸣和武器碰撞声。

不说手段诡异的修士,那几名刺客的威胁反而更大。

再厉害的高手都有可能在刺客的手里阴沟翻船。

黑水寨里,不知是张茂高瞻远瞩,未雨绸缪。还是这些人本来就习惯了打洞,竟是在每间屋子里都修有一个储存粮食的地窖。这边才刚一打起来,四十多号人就全都没了踪影。

张茂所躲的这个地窖空间不大。除了一家三口之外,还有个年轻道人。

点亮小小油灯之后,张学敏歪着脑袋听了一会,然后介绍道“爹,娘。这家伙是孟凯。”然后对孟凯道“这是我爹娘。”

地窖本就底矮,孟凯直不起身子。佝偻着腰,拱手道“拜见寨主,寨主夫人。鄙人道号,阳间人。”

张茂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还是在心下嘀咕着“养奸人?莫不是和外面那些匪人一伙的吧?”

孟凯见他那副表情也猜出是又在纠结他的道号了,无奈道“寨主直叫喊我孟凯好了。”

张学敏连忙道“小孟子救过我,不然你们的宝贝女儿已经不知道是别人的第几房姨太太了。他是专程护送我回家的。”

张茂这才换上了一张笑脸道“小兄弟一副侠义心肠,老夫代小女向你道谢了。”

张学敏却扯着孟凯的袖子,嘟着嘴道“喂,你不是号称算无遗策吗?怎么没算出王爷来我们家拆房子的事呀?”

孟凯连忙道“黑水寨是因祸得福呀,是好事!”

张茂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打斗声,心中一个劲的哀叹。闻言,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孟凯一边掐指推算一边道“前面这个冒充王爷的歹人必有所图,而且带着这么多高手,显然真实身份不简单。如果王爷没来的话,不管做下什么恶事,最后黑水寨都逃不掉这个黑锅。现在是真的可以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张茂问道“那要是王爷失手被人给杀了呢?咱们不都得被灭口?”

孟凯一愣,掐指算了半晌。打了个哈哈道“反正王爷不来,最后也逃不掉这个结果。咱们都盼着王爷赢吧!”

此话听得一家三口狂翻白眼,再也没人把他当成什么世外高人看待了。

全都竖着耳朵默不作声地听了起来。不过真如孟凯所说,都在心中默默祈祷了起来。

就在无名拿刺客子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原本在山峰下疯跑的旺财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见到一会变人一会变雾的刺客后,旺财知道又有表现的机会了,满脸地兴奋之色。微微低头,一道刺骨的寒霜就从额前尖角飚射了出去。

人形状态下被寒霜喷中的刺客,身体猛地爆开。再次聚起时,已经恢复了完好无损的样子。

连无往不利的寒气对他也毫无用处。

金豆在胖妞的头上一弹,飞越了十数丈的距离,准确无误地落到无名的肩膀上。对着刺客张大了嘴巴。

这些雾气相当于刺客的肉身分化成了无限小的颗粒。

接下来的交手中,只要他身体的某个部位化为雾气,金豆就对着一顿猛吸。

这下轮到刺客子束手束脚起来了。如果不雾化,根本不是无名的对手。可要是雾化了,这只怪蛤蟆又会对着他猛吸。被吸走的雾气可都是他的血肉啊,那是会要命的!

无名小人得志地大笑起来“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呀。子级刺客就了不起了?爷爷马上就把你打成孙级!”

刺客子见势不妙,大喊道“情况有变,护送少主离开。”

三名和绿萝纠缠的修士连身上的法袍都被她给剥了,什么法器都不敢拿出来,徒手苦苦支撑。早就憋屈的欲仙欲死了。听到这话,连忙退了下来,就要架起齐玄真撤走。

齐玄真的脸黑得能拧出水来,一挥袖子。将美人靠上的那名妖艳女子拍成了肉泥,厉声道“小子,咱俩的梁子是彻底结下来了。等死吧你!”

然而,绿萝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面对面的话还能僵持一会,可几人萌生出退意后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不待四人升空远遁,就被一股惨绿色的火焰给团团围了起来。

火焰没有半点温度,像个蛋壳一样,将几人的上下左右完全封闭了起来。

绿萝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杀意道“既然结下了梁子,那还是现在就解决的好。”

齐玄真空有一身大炼气境修为,功夫都用在女人的肚皮上了,完全没有和人交手的经验。

长这么大也没面临过如此危机,心里明白人家是真没打算放他离开,失声道“你们知道我娘是谁吗?就不怕她的报复?”

绿萝的语气中满是讥讽“一开始我们就认出了你的身份。现在还把你娘搬出来吓唬人,你是白痴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鳞火猛的收缩了起来。从中传出了数声惨叫。

刺客子的眼中瞬间变得血红,竟是对无名不管不顾,向磷火冲去。大吼道“让门主为我等报仇!”

刺客子的身体化成了一道血雾,直直刺入到磷火之中,以自身不断地旋转力,撑起了一条通道。

随即,一道血色光芒从中快若流星地冲上了天空,眨眼就消失不见。

做完这些之后,刺客子所残余的雾气已经不足以凝聚成人形,直向绿萝扑去。

绿萝身形在空中飞速后闪。

然而,雾气的速度却要快得多。

眼看就要追上绿萝的时候,一道淡淡的红芒飞了出来,从雾气中直穿而过。

雾气在空中一滞,随后被飞身跳起的金豆全部吸进了肚子里。

无名一阵后怕。

那股微甜的气味有些熟悉。显然这种泛红的雾气里含有伤到长孙宜年的那种剧毒。

虽然金豆能把毒给吸出来,可他也舍不得让绿萝去遭这个罪。

至于刚刚那道红芒的主人……

胖妞已经变回了肥猫的样子,躲在瓦砾后面瑟瑟发抖。对于本命飞剑的动作全然不知。

绿萝心有余悸地落到了无名身前,出声道“让齐玄真逃了。”

无名嗤笑了一声,不屑道“一个靠资源堆出来的废物罢了,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她娘的庇护之下了。”

绿萝担心道“可是,齐寒晴那边……”

无名哼了一声,冷笑道“他们得罪的可是第六峰魔王,该担心的是他们才对。”

绿萝微微点头。这时才突然回过神来,大叫道“唉呀,金豆,你吃人啦!”

金豆张大了嘴巴,把刺客子的胳膊,腿,脑袋。一样一样地吐了出来。然后又吐出了大量的清水,算是在洗胃漱口了。

正当无名以为这就完事的时候,金豆“噗”的一声,变成了一团雾气,飘到他的肩头后,再次凝聚成了金豆。“呱”地叫了一声。

绿萝喃喃道“它好像得了个不得了的能力!”

114 惹到了贼

山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

可打到山脚的初心和荆钗仍在与人周旋。

他俩没心思去关注山上的情况。

和二人周旋的敌人中,修士已经一个不剩的被全部解决掉了。

那些绚烂的术法和法宝完全捕捉不到隐身后高速移动的二人。他们往往是在一通狂轰滥炸之后死于一枚小小的飞针,或是悄无声息的近身刺杀之中。

这片树林已经彻底成为了刺客之间的战场。

刺客的异能固然强大,但是与修士的术法相比,显得过于单一。以至于弱点也同样的明显。

此时树林中还剩下的刺客中,有两个“卯”,三个“寅”和一个“辰”。异能配合几乎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弥补了彼此的弱点。

每个刺客都是潜伏的高手,在这片林地中,藏人的地方可能是一块草皮,一坨烂泥,几根树枝,甚至是某只动物身下的阴影里。

躲在空心树洞中的辰是这只队伍中品阶最低的一个。

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的异能是心灵探查。能够让方圆十里之内的一切动物无所遁形,然后通过心灵直接向同伴告知敌人的动向。

在他的感知中,初心和荆钗的身影正在飞快的交叉前冲,然后向两个相反的方向高速移动。连忙通知其他刺客道“两人已经分开了,向东西两个方向逃窜,其中一个直奔我而来,先集中击杀掉这个!”

“唰”的一声轻响。

一截倒塌的枯倒树杆微微一颤,表面青苔上留下了一道极浅的脚印,初心已经窜出了十多丈远。

“哚哚哚”几声轻响传出。

数根飞针钉在了他刚刚落脚的那根树杆上。三名刺客飞速的现出身形,疾追了上去。

刺客辰突然紧急提醒道“另外那个又回来了。所有人小心,啊!太……”

几乎就在他发出警报的同时,三名暴露身形的刺客全部遭受到了毁灭性地打击。

一名拥有钢铁皮肤的刺客完全没有发挥出半点刀枪不入的气势,被荆钗在超速度之下,一拳砸烂了头颅。

另外一名刺客身体表面始终环绕着一阵轻风,既能防护自身,也能当成无形的杀人利刃。

然而,他死的更加干脆。

那个杀他的女人比风的速度更快。从他身侧跑过之时甚至没有因为杀他而产生丝毫的停顿。

最后是个寅级刺客,竟是仗着自身的速度和反应,张开手掌护在了额前。勉强挡下了超速度状态的一击,手掌被刺出一个血洞。随即化成了一片影子,被荆钗第二击给打得粉碎。

破碎的影子在一株大树后面重新组合成了人形,毫不犹豫地挥动匕首将受伤那条手臂齐肘斩断。

然而,辰的警告声同时在他的心头响起“小心!”

“噗”

匕首突兀地刺穿了刺客寅的心脏,连同胸腔里的噬心蛊也钉在了一起。

他到死都没搞明白,握在自己手中的匕首为什么会突然刺向自己。

丛林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就好像电光火石之间所发生的那一幕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潜伏的刺客中还有一个寅级和一个卯级。两人刚刚都没有贸然露头。

辰的声音在两人的心中响起“叛卯的三次超速度已经用尽,重点小心叛申的磁力,不要用金属武器。”

辰在发出警告的同时,也精确地标出了两人的所在位置。

茂密的低矮灌木中,伸出了一支吹箭。“噗”地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然而,这名刺客愕然的发现,吹箭才刚射出,就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临死前还满腹的疑问:“不是只有三次超速度吗?”

最后一名刺客是个女子,发现不可力敌之后,已经心生退意。缓缓山上撤去。

初心现出身形,指了指刺客逃走的方向道“那里。”

荆钗也现出了身形静静地看向那个方向。

直到此时,林地中才炸起了一逢血雾。

初心耸耸肩道“他们不会以为你每天只能使用三次超速度吧?这信息早就过时了。走吧,无名那头应该也打完了。”

荆钗还是没动,直直望向初心。

初心伸出一只手,握紧,又张开。然后笑着对荆钗道“走吧。”

两人身形缓缓向黑水寨走去,远远传来初心的吹嘘声“那帮家伙,还以为自己藏的多好呢。真可惜,只要身上有金属,就在我的感知之内。”

藏身在空心树洞的刺客辰已经没了生机。从树根缝隙缓缓渗出了殷红的血水。

黑水寨在一番大战后,几乎被夷为了平地。

一片的残垣断壁。

无名诧异得发现,黑水寨的人一个个从地窖里钻了出来,聚到了一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几个。四十多号人,除了几个倒霉蛋受了轻伤之外,居然一个都没死。

不由啧啧道“这帮人是地鼠成精吧?没事在屋里挖这么多洞干嘛?”

绿萝笑道“人家那叫未雨绸缪。幸好这样,才没造成什么伤亡。”

无名对于这种深山老林里的未雨绸缪不知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这位寨主以前都经历过什么事情。

张茂失魂落魄的喃喃道“毁了……都毁了!辛辛苦苦建了两年的寨子,还没捂热乎就又变回平地了……”

张学敏气鼓鼓的来到无名面前,大眼睛眨了眨。瞬间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神情,用甜到发腻的声音道“王爷,你看我们这一家老小。为了招待你,连祖传的家业都没了。你不会忍心看着百姓流落街头吧?”

无名忍俊不禁道“祖传的?呵呵,好。你们先去永城暂住吧,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再帮你们安置。”

张学敏晃了晃无名的衣袖,撒娇道“就在这里嘛,王爷找人帮我们重

建一个黑水寨。最好是比原来这个大一点,高一点的。”

无名不动声色地把衣袖抽了出来道“这里不行,以后水潭附近的几座山峰都是禁地。不能再有任何势力入驻。你们要是真想在山林里过隐居的生活,可以选个其他地方。但是别忘了到永城报备,否则会被当成山匪处置。”

张学敏的小手又自然而然地抓了上来,眼中含雾的道“人家在这里住习惯了嘛,不想换地方。”

张茂连忙出声制止道“敏儿,不得无礼。”

孟凯也声若蚊蝇的小声道“敏妹,王爷自有主张。别给人家添乱!”

只不过当着王爷和人家父母的面,声音小到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无名没有返回兵营,而是让初心和荆钗在此坐镇,以免断仙台和神霄门再派人来捣乱。

并且写了封信让张茂带到永城。

信是写给长孙无风的,要跟他借几个土木系的修士来修建王府。

他自己则是坐上了绿萝的飞行法器,一路向神霄门飞去。

神霄门既是顶级宗门,又是断仙台的老巢。对无名的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初心知道他的打算后也要和荆钗一起跟去。

都被无名给劝住了。

这次过去,主要以探查为目的,无名自己也不会进到神霄门内部。

只是让金豆混进去了解一下情况。

当然,如果有机会搞搞破坏,发发小财,那就再好不过了。

人多了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警觉。尤其初心两人身上的气味,很容易被猪鼻鼠认出来。

神霄门相距这里足有三万多里,无名和绿萝飞了一整晚。

直到天色现出鱼肚白时,才在神霄门的外围落下。

绿萝有点担心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无名借着八臂刀甲的阵纹隐去身形,笑道“我摸过去看看能不能混进去。要是不行的话,就放金豆进去转一圈,它是我的本命蛊。五感与我心意相通,听到的和看到的东西和我本人没多大区别。”

绿萝点了点头,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准确无误地拧住了无名的耳朵,咬着牙道“我就奇怪,为什么有几次沐浴更衣的时候,它都跑到我的房间里,蹲在一旁直勾勾地看着。你小子可以呀……”

无名意识到无意中说错了话,连忙显出身形。苦着一张脸补救道“唉哟哟……轻点,要掉了!这是和刺客大战之后才有的能力。以前没法偷看什么呀。”

绿萝一张娇脸涨得通红,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以前没法偷看?你当我一点都不知道本命蛊吗?好哇,你个色坯子,到底用这法子偷看过多少姑娘?老实交代!”

无名心思急转。表情突然一变,横蛮地将绿萝抱进了怀里,霸道无比的说道“你是我的女人,让我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等这点事忙完,咱俩结成了道侣还不是由着我为所欲为?”

这话一出口,绿萝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根。

在无名的胸口狠狠捶了一下,羞赧道“谁是你女人呀?臭不要脸!”

无名嘿嘿坏笑,挑起了绿萝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隐去身形,向着神霄门的山门而去。

绿萝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有对无名的担心,有发自内心的甜蜜,还有对绮卉的一丝愧疚。

无名在神霄门的护宗大阵前停步不前。

这里的防守力量果然不是一般的强,他只要再向前走半步就会触发阵法的报警。

刚刚就差点暴露了行踪。

看似松懈的山门,在被他触及起一丝无形涟漪后。竟然一下子冲出了数十名修士,还有两个刺客潜伏在一侧没有露面。

无名没敢妄动,静静地守在门口。一直等到一个神霄门弟子回归山门,才让金豆跟了上去。

金豆化成了一片近乎完全透明的雾气,附着在这名弟子背上,被一同带了进去。

见到金豆安然进入后,无名暗暗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绿萝所选的藏身之地是在一个小山坳的巨石后面,用土系术法做出了一个中空的土包。别说这里人烟罕至,就算真有人来了,也很难有所发现。

无名找到绿萝的时候,见她正在盘膝打坐,就没去出声打扰。

从芥子空间里掏出了床榻、蒲团、矮桌、茶具、美酒、零食。

绿萝收功后,见到原本空荡荡的土包内,被折腾出了浓郁的生活氛围。诧异道“你这是干嘛?”

无名一阵挤眉弄眼道“难得咱俩二人世界,当然是体验一下居家过日子的感觉啦!”

神霄门

金豆被那名弟子带进去后,又向前跟了一段路。直到一处转弯,才从他的背上离开。

跟着无名干多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在无名的言传身教之下,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处藏宝之地。

其实这里要说是藏宝之地也不贴切。

实际上是连通神霄门弟子传送法阵,用来储存物品的地方。

被宗门弟子用袖里乾坤收起来的东西,都被集中保管在这里。

入口处有两名大炼气境的长老驻守,一条长达近百丈的蜿蜒通道中布满了陷阱和阵法。

金豆把身子拉成了两尺宽,十多丈长的雾气。几乎呈完全透明状,平铺在地面,缓缓向里面飘去。

守在洞口的一名枯瘦道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与另外一名老者煮茶对饮,注意力都落在眼前的棋盘之上。

犹豫了半天才落下一子,哈哈大笑道“怎么样千长老,我这一手称得上神来之笔否?”

对面老者轻捋胡须,淡然举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轻轻一放。然后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枯瘦道人的脸一下子就苦了下来,一阵抓耳挠腮。伸手去

抓茶点,居然抓了个空。

对空盘子愣了一下,突然耍起泼皮来“我说千长老,明明是你给我带来的茶点。结果我才刚吃了一块,就全都让你自己给吃光了。真是岂有此理!下一盘,得让我先手。”

对面的老者略微错愕,随即笑道“好,你赖长老果然是名不虚传。便是再让你两个子又何妨?”

枯瘦道人抓着他的话不放道“呐,这可是你说的啊……”

金豆飘至密道的深处重新凝聚起了身形。

面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仓库。以坚硬无比的泥土分隔出了近万个方格子。

小的格子有一丈见方,大的格子足有数个房间大小。格子在面向通道的一面由一道透明的光膜封住,能够透过光膜直接看到里面的东西。不时能见到有什么东西丢进格子里,或者放在其中的东西被传送走。

使用小格子的弟子,应该是身份较低。里面装的物品也要寒酸许多,所以金豆直奔最大号的几个格子而去。

金豆跳到格子的光膜前,先是伸舌头舔了舔。然后张开嘴,猛的一吸。

“啵”地一声轻响,被它吸出一个拳头大的小洞。

片刻后光膜一阵荡漾,自行修复了起来。

金豆再次吸开了一个洞,这才钻了进去。

在无名的精心调教之下,它已经能够分辨出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是宝贝了。格子里的大部分物品都没有去动,只挑了两颗下品灵石和几枚珠子。甚至还把翻乱的东西恢复到原位。然后才钻进了另外一个格子……

无名躺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惬意地哼着小曲,不时往嘴里丢一枚果脯。

绿萝正在煮茶,笑着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呀?”

无名得意洋洋道“人生有两大幸事,一是心爱的女人陪在身边。”

绿萝觉得无名这个时候特别像个等人夸奖的孩子。笑着配合道“那第二呢?”

无名放声大笑起来,道“二呀……哈哈,那就是躺着赚钱!”

金豆在储物格子间的动作越来越娴熟。有些格子明明很大,它只是在光膜外看上一眼就离开。有些小格子反倒会钻进去挑选上一两件品相尚可的东西。

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把这里扫荡了一遍,然后大大方方地化成雾气向神霄门的深处飘去。

通过金豆的视角,无名发现了一个前呼后拥的憔悴身影远远走进一间雅致的房舍。

居然是假王爷齐玄真。

无名连忙让金豆跟了上去。

先前齐玄真逃跑时应该是使用了什么极伤身体的遁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被人搀扶着躺进了一个温泉池子里。

池中早已浸泡好了各种价值不菲的滋补药材。

两名侍女也褪去衣衫,**着走进池中,给齐玄真揉肩按腿。

无名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珠子瞪的滚圆。

绿萝担心道“怎么了?金豆出事了?”

无名摇了摇头,讪笑道“没事,看到齐玄真了。”

绿萝“哦”了一声,不再言语。借着夜明珠的光线继续研读手中的古籍。

金豆所化的雾气混在水汽之中更是无法被人察觉,缓缓飘到屋梁上。变回了本体,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之中。张开嘴巴,吐出一枚小石片,叼在嘴里对准了齐玄真。

记忆石片。

正当无名琢磨着拿这个回去跟初心炫耀的时候,一个衣着华贵的貌美妇人直接推门而入。

妇人二十多岁的模样,气度雍容,殷红的嘴唇娇艳如血,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进屋之后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挥了挥手。

一群婢女纷纷行礼。穿好衣衫后,退了出去。

齐玄真没有动弹,只是睁开眼睛,对妇人轻轻的唤了声“娘亲。”

这一声称呼险些把数十里之外的无名给吓出尿来。

幸好藏在屋子里的是不动如山的金豆,要是换了无名的话,铁定得露出马脚来。

“我滴个乖乖,居然是齐寒晴那骚婆娘,没想到居然长的这么水灵。”无名一边想着,一边担心起金豆来。谁知道那个修为高深的老女人会不会发现它的存在?

齐寒晴轻轻一挥衣袖,身后的屋门缓缓关了起来。声音让无名听了之后一阵骨头酥麻“真儿,这次让你去那鬼地方,是娘不对。娘向你赔不是了。”

齐玄真咬牙道“娘,你要帮我雪恨呀。我要那里赤地千里,鸡犬不留!”

齐寒晴柔声道“那里毕竟是大岳王爷的封地,现在还没到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这件事儿要往后放一放才行!”

齐玄真语气满是怨恨道“我不管,他们要是不死干净,你就别认我这个儿子了。”

齐寒晴抿嘴一笑,缓缓走进了温泉池。边走边褪去身上衣物,露出了傲人的身姿,柔声道“我答应你,那些贱民的死是迟早的事。我的真儿,你可不能再说这些伤人心的话了。”

说完,已经贴在了齐玄真的身上。

屋内气氛变得旖旎起来,一对母子竟在水中行起了有违人伦之事。

无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了,涨得满脸通红,“咕噜咕噜”地狂咽口水。

绿萝发现了他的异样,担心地问道“无名,你怎么了?”说完,伸手去摸无名的额头。

结果小手在半空被无名抓住,对她道“绿萝……咱们这次回去就结为道侣吧!不,现在就结为道侣吧!”

“啪!”

一声脆响。

无名的手被绿萝给拍开,羞恼道“你……你是不是又让金豆偷看什么羞人的东西了?”

无名下意识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话刚一出口,就知道坏了。

“轰隆”一声,地面升起了一道土墙,从中间把两人隔了开来……

115 生意经

接下来的数天里,绿萝都没怎么和无名说话。

无名却通过金豆的视野大开眼界。

以前只偷窥过姑娘沐浴更衣,顶多趴人家墙头听听听神仙打架。

这下倒好,不是一女御数男,就是群魔双飞凤。最夸张的是居然连仙家术法都用上了,冰火雷电轮番上阵。

果然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呀!

看得无名瞠目结舌,暗呼过瘾。

一个劲感叹,这些年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不过金豆的潜入也不光是为了干这些无聊的事情。

通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总算是在神霄门的禁地中找到了宗门宝库。

无名当年在德义城发的第一笔横财,就归属于神霄门的管辖之内。

一座二等城池的供养钱就多达六十万两白银。可见其敛财手段之霸道了。

宝库外笼罩着一层灵气罩,其坚固程度几乎是一个缩小版的护宗大阵。就算化精期高手来了,也得砸上老半天才能弄开。

金豆在阵法的光罩上连啃了数口,终于咬出了一个花生米大小的洞出来。趁着光罩没有自我修复之际,化成雾气飘了进去。

进去之后,金豆没有妄动。跳到摆放珍宝的架子上。吞掉了一枚方印,取代它的位置。随后恢复出原本样貌,吐出一枚大钱叼在嘴里,蹲着一动不动。

果然,不出片刻,就冲进来数名修士仔细探查阵法的光罩。

还有两名长期驻守于此,主管入库记录的修士进入到宝库中,仔细检查起了满屋的珍宝。每人手中拎着一个莲花灯一样的探测法宝。

被唯委以重任的修士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和绝对的忠诚。

虽然探测法宝没有异样,其中一人却在数千件珍品中一眼发现了架子上的金豆。

这名弟子轻“咦?”了一声,走上前去。把金豆拿在手中掂了掂。

落到手中**的,无论是分量还是光泽,都像是纯金打造的一样。

另外一人问道“怎么了?”

此人拿着金豆晃了晃,道“我记得这里放的应该是一方镇妖印,怎么变成金蛤蟆了?”

另外一人吓了一跳,问道“丢东西了?”

这名弟子摇了摇头道“总数没少,就是东西变了。”

同伴嗤笑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又偷酒喝了吧?是不是入库的时候忘了入档?”

这人将金豆放回到架子上,小心地摆正。然后耸了耸肩道“或许吧,我再回去查查。”

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检查阵法的修士也没发现什么异常。都觉得是蛇鼠之类的东西触碰到报警阵纹,这种事时常发生。

等修士离开半晌后,金豆把嘴里叼着的大钱吞回肚子里。从容地搜刮起了这个占地足有数亩的宝库。

金豆肚子里到底有多大的空间,别说无名不知道。连它自己也搞不清楚。

总之,毫不费力地清空了一个个架子上的珍宝,又把靠内侧的金山银山给搬了个干净。只留下了最外面的两排架子没去碰。

经过这么一顿胡吃猛塞,金豆的体形变大了一倍。已经长到了巴掌大小。

最后,金豆在阵法光罩上掏了个洞,化成雾气大大方方地飘然而去。

它才刚离开没一会。一帮收到报警的修士又快步冲了过来。见到一切安然无恙,立马响起了一阵抱怨声。

先前掂过金豆的那名修士隔着光罩向里面张望了一眼,没再进去。只是啐了一口道“看来该养只猫了。”

躲在外面的无名已经看呆了。

金豆这家伙是要出师了呀!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连忙传令金豆见好就收,赶快跑路。

然而,这次金豆却没听无名的话,而是做出了一件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出来。

金豆居然又跑到了齐寒晴的闺房之中。

两名服下丹药的蛮族奴隶正双眼赤红的跪伏在齐寒晴的身前。

更让无名感到崩溃的是,金豆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居然趁着齐寒情心神荡漾之际,近距离取出了记忆石片。

这下了无名心中真的是五味杂阵。

一方面是觉得欣慰。孩子大了,总算是没有白养。

另一方面是因为这货的胆子未免太大了,让他一阵地担惊受怕。

齐寒晴与男人媾合。有她功法特性的关系,但更多是她自己的喜好。

就在齐寒晴心神完全放开,整个人飘飘欲仙之际。

一张嘴含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之上,滑腻的舌头在她的手指上绕了两下。

齐寒晴本以为是其中一个蛮族奴隶所为。不料,意乱情迷之下微瞥了一眼。

含住自己手指的竟然是一只蛤蟆!

女人天性害怕蛤蟆之类的动物,尤其是在毫无心理准备被突然近身的情况下。

哪怕齐寒晴是江洲顶尖高手也一时没回过神来,竟是失声发出了一声尖叫。

金豆“啵”的一下把手指吐了出来,然后以极不符合体型的速度“唰”地一声消失在了屋外的草丛之中。

齐寒晴望着中指愣了半天。

从来不曾摘下的纳物戒指居然被一只蛤蟆给撸走了?

一个蛮族奴隶仍然在她身上机械地耸动着,被回过神来的齐寒晴一巴掌拍飞出去,在墙壁上摔成了一滩肉泥。

然后整间闺房轰然炸开,整个神霄门都响起了齐寒晴的怒吼“封闭护宗大阵,神霄门弟子,全部出动。所有的蛤蟆,一只都不准放过!”

整个神霄门的弟子都动了起来。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要抓蛤蟆,不过既然门主发话了,那就只能无条件的照做。

一时间,人影闪烁。

山上,溪旁到处都能看到撅着股屁抓蛤蟆的神霄门弟子,连癞蛤蟆和蜥蜴都跟着倒了大霉。

无名在刚刚那一刻,紧张得差点尿了裤子。

突然意识到,原来金豆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家伙,是个实实在在的狠角色呀!

齐寒晴下令封闭护宗大阵之后,第一时间冲出了宗门,以神识探查起方圆两百里之内的一切可疑动静。

大锻神期修士借用天地意志,探查身周环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无名在齐寒晴向宗门外飞掠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绿萝那里。将八臂刀甲套到了她的身上,打开了遮掩气息的阵纹。自已则封住五感,运用起了敛息术。

绿萝几乎在他有

所动作的同时,打出法诀。两人所在的空间,忽得一下沉入到了地下十多丈的深处。

绿萝银甲外面又披了一层刀甲,在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臃肿滑稽。但她一下都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无名已经完全收敛了生命气息,齐寒晴的神识从他身上扫过,就只能感觉到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而已。

齐寒晴静静地悬浮在空中,闭着眼睛仔细地查探着周围的每一丝异样,高空和地下都没有放过。

神识从无名的藏身之处扫过,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扫了回来。

正在此时,齐玄真踏着飞剑追了出来,问道“娘,出了什么事?”

齐寒晴面若寒霜地厉声道“不是已经开启护宗大阵了吗?谁让你出来的?滚回去!”

齐玄真从没被齐寒晴如此训斥过,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满是委屈之色。

齐寒晴也意识到语气有些重了,耐着性子道“你先回宗门,娘亲现在有事情要做。之后再跟你解释!”

齐玄真“哦”了一声,情绪低落地折身飞了回去。

只是娘俩都没有发现。在齐玄真转身的时候,附在他背后的一层淡薄雾气随着微风向森林深处缓缓飘去。

齐玄真走后,齐寒晴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无名和绿萝藏身的地方。

她没感觉到人的气息,却发现了那个不太正常的狭小空间。

飞身过去之后,齐寒晴隔空一掌,拍碎了掩饰在上方的中空小土丘。然后五指成钩,向地下做出了一个虚抓的手势。

在她身下出现了一个明黄色的三指勾爪,狠狠向地下挠去。

“刺啦”

大地发出一声布帛撕碎的声音,地面多了三道深达十多丈的沟壑。

无名的藏身之地也暴露出来。

齐寒晴飞入其中后,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却见到被她撕毁的床榻,散落在地上的零食和尚有余温的茶水。

显然藏在这里的人才刚刚离开。

她再次释放开神识,对这附近的地域进行探查。

然而,她再也没能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齐寒晴飞回空中,恼怒地召出一对明黄色利爪。犁地一样,横七竖八地胡乱挠了起来。最后怒喝了一声“当了地老鼠,那就永远都别出来!”

巨大的明黄色掌印铺天盖地砸了下去,一掌落下。方圆百丈的土地,齐齐下沉了十余丈深。

然而,这只是开始。

女人发起飙来,都不会轻易停手。

掌印连绵不断的落了下来,将身下数十里的土地给硬生生拍成了深达三十多丈的盆地。

齐寒晴尤不解气,双拳抱在了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暗红色的兽头虚影。

一道快若闪电的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突兀的停在了齐寒晴的面前。由极快到极静,不见半点凝滞感。

悬浮在空中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漂亮女童,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脆声声道“够了!拆家吗?护宗大阵都受到波及了,还嫌不够丢人?”

齐寒晴连忙收敛起了暴戾的神情,毕恭毕敬道“对不起,师祖。惊扰到您静修了。”

小女孩冷哼一声,转身电射而去。

齐寒晴不甘地用神识扫视了一番地下,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离去。

就算没找到宵小之辈,她也不能让那只胆大包天的蛤蟆跑了。

地底百丈的位置,绿萝的身体紧贴着四周的泥土,不敢多留出一丝空间。

就像一块夹杂在泥土中的石头一样。

菩提子贴在她的眉心处,从中缓缓传递出一丝空气,帮她维持着呼吸。

直到头上没了动静,绿萝才开始无比艰难地在泥土中穿行,像是在沼泽中移动一样。

她不敢放出神识探查,只能凭着感觉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

起先移动得无比吃力,后来在术法上用出了无名前不久提出的水流运行法,这才略微轻松了一些。

走出十数里后,绿萝终于还是忍不住,呕出了两口鲜血。

大锻神期的修士太恐怖了,隔着百丈泥土和两层护甲都能把她震出内伤。这还只是齐寒晴乱拍一通而已。

最后那一击如果没被女童制止,就真的要被金豆给害死了。

继续走了半里路,从菩提子中传来一阵微弱的热流。

绿萝连忙将嘴角擦干净,然后在身前分出了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间。

无名刚一现身就皱了皱眉,担心的问道“受伤了?”

绿萝摇了摇头,轻声道“震出了点轻伤。没关系,你快回去。这样容易让人发现。”

无名摇头道“出去吧。老妖婆回神霄门了,应该是找金豆去了。”

绿萝担心道“那金豆?”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家伙早就跑出来了。这个惹祸精!”

两人的身子正紧紧贴在一起,绿萝羞赧道“你先回空间里,等到了地面再出来。”

无名没再多话,进了芥子空间。

菩提子再次贴到了绿萝的眉心处。

出了地面之后,一道黑影闪电般从草丛中窜了出来。毫不停顿的飞身跃起,直接冲进了绿萝眉心的菩提子之中。

能够进到芥子空间里的,除了无名之外就只有他的本命蛊金豆了。

绿萝没有半点迟疑,踏上飞剑急速离去。

这次实在是太凶险了,她连飞行法器都不敢使用。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天之后,绿萝在尸煞门的外围落了下来。然后在无名的强烈要求之下单独飞往千里之外的一座城池中养伤休息。

经过齐寒晴发怒之后,他俩彻底体会到了高阶修士的恐怖。

而尸煞门当今的门主赖向笛更是化精期的高手,其神识探查范围足有千里之遥。

绿萝作为从尸煞门叛出的弟子,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他发现。而且土遁之术本就是尸煞门的术法,躲得再深都没用。

金豆把之前的收获都吐到了芥子空间里,再出来的时候身形已经恢复到了五寸大小。

被无名一再警告之后,金豆再次化作雾气。贴在一名尸煞门弟子的背上混了进去。

一天后

距离尸煞门十几里的宗门城池中。

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个摆摊卖法宝的散修。所卖之物都是些品相极高的法器和珍宝。

格比市场价要低了许多。

自从一名弟子从他这里买了件法器,并鉴定为真货之后。这个小摊位的名声就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许多尸煞门的弟子都跑到他这里来捡漏。

偶有仗着宗门身份从他那强买强卖的弟子,他也不着恼。半卖半送之后依然保持着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

这个散修自然就是无名了。

从神霄门的脏物中随便挑些看不上眼的东西处理给尸煞门的弟子。

反正是没本钱的生意,他也不怕亏了。只要能让神霄门发现这些东西在尸煞门弟子的手里就行。况且金豆还在人家山门中发着横财呢。

那些弟子在背后笑他傻的时候,他是真的在傻笑。

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做商人的天赋。

终于,在一天收摊之后。无名刚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就被三名尸煞门的弟子给堵住了去路,身后也被七具炼尸给牢牢封住。

领头一人淡然道“小子,你卖出去的东西我们都鉴定过了。全是真货。说吧,哪来的?”

无名翻了个白眼,反问道“怎么?我应该卖给你们假货?”

领头之人冷哼了一声,道“怕是脏物吧?”

无名看了看几人,突然笑出了声“你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你们以为我真傻?要是你们不敢收的话,大不了我再卖到别家去。总有比你们胆大的。或许,我可以去神霄门碰碰运气。”

尸煞门和神霄门前段时间打得不可开交,才刚刚有了点休战的意思。关系仍然无比的紧张。

一名偏瘦的小个子修子“呸”了一口道“小子,神霄门就不用去了。你身上的宝贝我们包圆儿了。五百两银子不少了吧?”

无名展开胳膊转了一圈,笑道“东西自然是用袖里乾坤存起来了。至于你们几个……不妨直说了吧,留不住我。不然我也没底气在这摆摊。至于我是继续在这里低价处理宝贝还是下次出现在神霄门的坊市里,就看买家态度了。”

“哈哈哈,有点意思。”

一个笑容阴鸷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两名面容精致的女性炼尸。

无名在心中骂了句“妈的,死变态。”脸上却挂着笑容道“看来是有贵客来访呀。”

三名尸煞门的弟子连忙行礼道“师叔!”

阴鸷男子微微点头,然后对无名道“把你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吧,我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无名取出一个记忆石片递了过去道“这是一部火系术法,大成之后可融金化铁。最为刚猛,只要注入灵力就能看到其中内容了。”

阴鸷男子拿过记忆石片后,目光出现了一丝惊诧。随后面色不变道“我尸煞门弟子修的都是阴属性功法。这个在我手上可卖不上价。”

无名恍若未觉道“火属性的功法作价一枚中品灵石……唉呀,拿错了!这个是我自己的私藏之物,让贵客见笑了。”

阴鸷男子见无名要收回去,连忙把手背到身后,疑惑道“这是何物?为何能在其中存有图像呀?”

当着宗门后辈的面,他不好明说。记忆石片里竟是一张张无比香艳的画面,而且他曾追随师尊远远见过一面齐寒晴。

画中女子与其极为神似。

无名伸着手想要讨要回来,略带不好意思道“不值一提的小东西。纯属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

阴鸷男子完全没有还给无名的意思,淡然道“开个价吧,我要了。”

无名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伸出一个巴掌道“那个……五百两?”

阴鸷男子挑了挑眉毛,还价道“三百两。”

“成交!”

无名收好钱之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咬了咬牙道“这位贵客,我这还有带声音的影象,作价一枚下品灵石?可感兴趣?”

阴鸷男子大手一伸道“拿来瞧瞧!”

无名取出一枚记忆石片递了过去。

阴鸷男子在片刻后眼睛猛地一睁,脸色通红道“便宜点,这个我也要了!”

无名语气坚决地摇头道“这个真不能便宜了。贵客先前买的那个是目录,每张画像对应一段影像。可是这个不一样,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每一枚石片都是独一无二的。据说影像中的女子与某位大修士极为神似呢。”

阴鸷男子激动起来,语气急切道“你是说,每张画像都有一段对应的影像?”

无名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拿着糖果诱骗小孩子的神色道“这可是一整套哟。”

最终那名面容阴鸷的男子没能拿出灵石来,却压了一件法宝在无名这里。取走了那枚记忆石片。

第二天,此人再次来到了无名的摊子前。顶着一对黑眼圈,绝口不提赎回法宝的事情,反倒是从师兄手中借来了一枚下品灵石,又买下了一个记忆石片。

只是这次借给他灵石的那名弟子也一同跟了过来。

无名见到这个这穿着亲传弟子服饰的猥琐男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口气卖出两枚记忆石片。

没多久,尸煞门内部就悄无声息地传流传起了一种被他们私下命名为“三十六技”的石片。

那些购买到记忆石片的弟子,靠每次借给其他人的收费早就赚回了本钱。相当于白得了个持续赚钱的宝贝,让不少弟子眼红不已。

这天

一名外表看上去六七十岁的尸煞门长老来到了无名的摊子前,板着一张死人脸直勾勾地盯着无名。

把无名给看得一阵心虚。

半晌后,这位长老眯起眼,冷哼了一声,问道“就是你小子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宗门弟子?”

无名小心地点了点头。

尸煞门长老居高临下的问道“还有吗?”

一听这语气,无名嘴角就微不可见地扬了扬,摇头道“卖光了。都是独一无二的孤品。不过……”

尸煞门长老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一听无名话里还有转机,眼睛又亮了起来。老脸上露出希冀之色,急切地问道“不过什么?”

无名嘿嘿一笑,压低了嗓音道“卖出去的三十六技,是半柱香的影像。我这还有一个时辰的完整版,精彩不容错过。作价一枚中品灵石。”

尸煞门长老强忍着心中的狂喜,板起脸道“哼,贵了!”

无名挑起了半边眉毛,露出个男人都懂的笑脸道“世间只此一件,今生与你结缘。而且还赠送一块影壁,一次可供多人观看。长老,机不可失哦。”

116 尸王驾到

尸煞门和神霄门的恩怨持续了几年时间,逐渐没了最初的火气。

双方像是约好了一样,在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中打得声势大,却没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尸煞门的弟子依然是老样子。

斗法的时候给炼尸穿上对方宗门的服饰,来扰乱神霄门弟子的心神。只是最近这些死板的恋尸狂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竟然还会在对峙之前先让炼尸表演上一段。

更有甚者,还会拿出影壁放上一段不堪入目的影像来挑衅对方。

据说影像中的貌美女子和神霄门的齐寒晴长得极为神似,以此来羞辱对方,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尸煞门的弟子大多没有见过齐寒晴。可是神霄门的弟子就不一样了,一眼就认出了影像中女主角身份。

于是这件事从寻常挑衅上升到了直接打脸的高度。

事情传到齐寒晴的耳朵里之后,立刻暴跳如雷。带着全宗高手气势汹汹地杀上了尸煞门。

齐寒晴和赖向笛一通惊天厮杀,彼此都打出了真火。

双方的弟子也在这一战中死伤了数千人。

可毕竟是在尸煞门的地头闹事。当尸煞门支起宗门阵法之后,齐寒晴也不得不含怒退了回去。

两派之间原本逐渐缓和的关系再度跌至冰点。

尸煞门自然能猜到是被人给算计了。后来追查此事,果然没能找出那个躲在坊市的流浪散修。

不过赖向笛是个处事果决的性子。

知道和神霄门的关系已经没了修复的可能。

在确认了记忆石片中的女人就是齐寒晴本尊之后,不但没有将其摧毁。反倒是破罐子破摔,一番大肆宣扬之后,举办起了一场拍卖会。

普通女子和齐寒晴的身份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

记忆石片的价格在炒作追捧之下,竟然都以数十倍的价格卖了出去。挽回了不少金豆带来的损失。

这一手连无名都看得瞠目结舌,一个劲地感慨自己太嫩。

不过搜刮了两家顶级宗门宝库之后,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拥有多少财富了。

好事总不能全让他一人占了吧?

绿萝被无名的一系列动作搞的哭笑不得,驾着飞行法器向封地飞去。

无名一只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飞行法器的地上。用手逗弄着金豆道“这下,老妖婆一时半会儿是没心思打扰咱们喽。”

绿萝呸了一口,没好气道“被你惦记上可真倒霉。”

无名嘿嘿一乐,一脸痞态道“我还惦记你咧,你哪倒霉了?”

绿萝抿了抿嘴,羞红着脸问道“那些下流东西……你都卖光了?”

无名悠然自得道“怎么可能?我这还有那对母子大战的影像呢。一起卖掉的话就太可惜了。估计这段时间齐寒晴会派出断仙台的刺客追杀那些拍到记忆石片的人。等被她毁得差不多了,我再拿出来卖,那时肯定更值钱。”

绿萝翻了个白眼道“你很缺钱吗?”

无名撇了撇嘴“这玩意儿谁会嫌多啊?我还那么大一块地盘呢,被神霄门给搞成那个样子,前期得往里砸不少钱呢!”

金豆一口咬住了无名的手指,再次吐出来的时候,手指上已经套上了一枚纳物戒指。正是从齐寒晴手上撸下来的那一枚。

无名笑眯眯地道了一声乖,摸出一块零食递给了金豆。

二人再次回到封地的时候,这里已经因为无名的回归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永城的墙头吊着不少风干的尸体。最高处的一层是神霄门派来收帐的几名修士,下面几层是围剿掉的山匪和不服管束的小门派主事人。

城中干净了许多,首先修建起来的是一批厕所。改善了随地大小便的情况,取消掉了进出城的缴费,并且逐步开始修缮老旧的建筑。

搭建起了简陋的贫民休息区域。

无名对郑城主鼓励了一番后,随口道“把城头的尸体找个地方处理掉吧。臭哄哄的,又不美观。永城的形象很重要,以后还要大力发展商业呢。”

郑城主小心的道“咱们永城没什么产物呀,这些年要不是有个姓袁的商人坚持和咱们底价做贸易,早就垮了。”

无名略微思索了一下,交代道“一步步来,先慢慢改善城里的环境吧。对了,你说的那个商人下次再来永城的话,让他来见我。”

郑城主点头记下,随后又递交了一份报告,低声道“封地之内的大小门派和家族,有一些愿意配合王爷的管理。剩下的都野惯了,经过围剿和驱逐,目前还剩下十六个势力,都是人数不到二百的小门户。需要向他们收缴地租和税金吗?”

无名摆手道“暂时不用,现在这些人都没站稳脚。又穷又没实力,别一下子把人给逼跑了。等他们把根扎稳了,养肥再说。”

交待了一些事项之后,无名匆匆赶去了曾经的黑水寨,查看了一下王府的修建进度。

到了地方之后,差点没认出这里来。

三名擅长土木系术法的皇家修士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把整座山峰都进行了改建。

不单单是坐落于半山腰的宏伟王府。还有上山的石阶小路,沿途的亭台楼阁。别山搬来的奇峰怪石,蜿蜒而下的绵长瀑布,勾勒出了一副人间仙境的美景出来。

如今是第六峰魔王所居住的地方,理所当然得被无名命名为第六峰。

这个名字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都在琢磨着前面的五座山峰在什么地方。

三名皇族修士做完这一切后没急着离开,而是等在这里着向无名复命。

无名取出了地图,在上面标出了几条线路。然后委托三人开出几条官道出来,将永城和安城打通,并且连接上了那十六家小门派所在的区域。

三名修士原本只是收到命令前来修建王府而已,对整作山峰的改造纯是因为无名迟迟未归,用来锦上添花的。一说听又要修路,立马都苦起了脸。

不过无名现在财大气粗。在每人打赏了一枚中品灵石之后,三人摇身一变,全都成了王爷的自家兄弟。没有半句废话,喜滋滋地铺路去了。

心满意足地在第六峰转悠了一圈,无名和绿萝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安城。

安城因为缺少年轻劳动力,就算没有神霄门修士捣乱也没太大的起色。不过第二批军粮已经送达,好歹不用担心有人饿死了。

两千名士卒驻扎进来之后,能在换防的时候分出些人手来干干农活,修缮一下破旧的房屋。

跟于城主详细了解过矿山的产量和分布情况。临走时给他留下了两条半路买的火腿。

身为一城之主的于姓中年人看着两根火腿后,竟是泣不成声。一个劲嚷嚷着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的话。

无名二人回到军营之后,大营的士兵正在进行日常训练。

经过缴杀山匪,这些士兵的气质多少都发生了一点变化。只可惜山匪的数量有限,不足以让这只部队真正成长起来。能称得上精税的,依然是随无名打过硬仗的两千名破阵部将士。

初心和荆钗又到校场对练去了,这俩人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放松一样。

吴绪林和二人的境界相差太远,只有旁观的份。满脸都是震撼和心驰神往。

张茂的一大家子赶到这里后,又挑选了个地方重建黑水寨。

张学敏却留在了军营里,居然和牟念萍那疯丫头臭味相投,成了一对好姐妹。

两个不安份的女孩子,一个唾沫横飞地讲她在平洲的种种事迹,一个滔滔不绝得说着闯荡江湖的经历。都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张学敏没走,身为诅咒师却总是算来算去的孟凯也留了下来。

除了两人自己还蒙在鼓里,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个老实憨厚的家伙对那小丫头有意思。

无名把孟凯喊到身前,问道“孟凯呀,你们诅咒术是怎么用的?我一直很好奇呢。能给我讲讲吗?”

孟凯挠了挠头道“诅咒术用的是心念的力量,心力越强大,就越容易让诅咒生效。主要的运用方式就是在心中以特定的咒语对某个目标反复吟诵,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万遍之后,会在某次吟诵的瞬间福至心灵,应验在了目标的身上。”

无名有些啼笑皆非道“就是说诅咒师实际上是躲起来,在背后骂人。骂上无数遍之后,某一次瞎猫碰上死耗子,就算是成功了?”

孟凯有点不好意思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诅咒术比胡乱骂人的概率要高一些……”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他自己也没什么底气。

无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自己喜欢,那就坚持下去好了。我那还有一本关于诅咒术的书,回头整理出来送你吧。对了,我看你在数算方面颇有天赋,以后帮我写写算算怎么样?这么大个地盘,我需要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帮忙管帐。”

孟凯猛地抬起头,激动道“王爷,你刚刚说我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无名颇为诚恳地点头道“嗯,你没听错。”

孟凯前所未有得自信起来,拍着胸脯道“请王爷放心好了,别的方面不敢说。管帐的话,我可是在娘胎里就会的。”

见无名点头,孟凯一溜烟地跑去找张学敏显摆去了。

大老远就听到牟念萍的大嗓门酸溜溜地嚷道“喂,贱人。你得意什么?王爷是我师父的男人,说不准哪天还会变成我男人。我才是自己人呢!”

孟凯郁闷道“是阳间人,不是贱人!”

牟念萍掐着腰道“有区别吗?要是哪天我成了师父男人的女人,敏妹子的地位一定比你高。她可是我的好姐妹啊!”

张学敏满脸通红道“唉呀,羞死人了。要是你成了师父男人的女人,那我这个做妹妹的岂不是要一起服侍王爷?”

牟念萍拍了拍她的肩膀,大方道“放心,我不会吃你醋的。”

无名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在绿萝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当天,数只信隼从军营向几个方向飞了出去。

其中一封飞往莫知楼,盖有永安王爷的私印,对外发布了一道消息。

从蛮洲逃难而来的蛮族,无论是青壮男子还是老弱妇孺。若是选择在安城落户,便承认他们的江洲百姓身份。在封地之内受到军队的保护,与其他居民享受平等权利。

其余几封信分别寄往皇宫、血山、九鼎山、七宝宗和兵甲阁。

发的是喜帖。

无名和绿萝以及初心和荆钗两对新人将在一个月半之后在永安王府结为道侣,邀请诸位长辈和好友前来赴宴。

也不知道清云子和晁思薇躲在什么地方快活,只能全权麻烦星云子去帮忙了。

第二天,大营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是一个皮肤白皙,身材微微发福

的商人,只带了三名随从。

商人正要向无名行礼,便被无名冲过去一把抱住,放声大笑道“这说这几年是谁一直在帮永城嘛,原来是袁大校尉呀。现在怎么成了袁大商人了?”

袁庆刚见无名一点没有王爷的架子,也放下心来。笑道“江洲没什么战事了,记得以前你们营有个小兄弟说过。我适合在商业上发展,就干脆弃戎从商了。没想到还真让他给说中了,这些年还真赚了些家底出来。”

无名撇嘴道“你赚那点钱,都填永城的窟窿里去了吧?那地儿没什么油水,郑城主都跟我说了。”

袁庆刚打趣道“赔钱倒是不至于,最多利润薄些罢了。无商不奸,我这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嘛。”

无名哈哈大笑道“行,这次连鱼带汤都让你赚回来。走!咱哥俩进营帐聊。我那有平洲带回来的好酒。”

望着勾肩搭背的二人,袁庆刚带来的几名随从一阵大眼瞪小眼。

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随从小声道“咱们老爷不光有学问,耍得一手好枪法。原来真和王爷认识呀。看这架势,关系还不一般啊!”

另外一个长相老成的随从打趣道“这下够你吹嘘好几年了吧?”

营帐内气氛热烈。

无名和袁庆刚二人推杯换盏,把臂言欢。

直到数个时辰之后,两人才硬着舌头,操着老兵痞的浑话,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无名从平洲带回了海量特产。包括药草,金属,布匹,首饰,酒水,工艺品。

这些东西将分批交给袁庆刚的商队处理。

日后,永城和安城的产物也会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交到他的手上。

同时,将在永城设立商会。就由袁庆刚来担任第一任会长。

三天之后,五艘大型飞行法器从天而降。

是长孙无风接到请柬后,从宫中挑选出来的五十名丫鬟和二十名太监。供无名差遣使唤。

正好解了王府无人可用之急。

带队的是个老熟人,司礼监的大太监江雄伟。

一见到这位凡事尽职尽责的大太监,无名就是一阵哭笑不得。

看来长孙无风那小子是故意打发他来帮忙的,现在估计又玩疯了吧?

十天之后,一百多名闻讯而来的蛮族妇孺,面带惶恐之色来到了封地。由士兵护送着安置到了安城之中,为那个暮气沉沉的城池注入了一些活力。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然而,一个自称是王爷旧友的访客,却差点把无名给吓死。

此人名为荣轩,是个身穿一袭白色长袍的中年儒士。头戴方巾,面容俊雅,颌下青须打理得一丝不苟。对人说话也客客气气,彬彬有礼。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衙门的师爷或私塾的教学先生。

可无名却因为相同的体质而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金甲帝王尸!

曾经在尸煞门的镇山尸王。

无名的实力比当年偷入禁地的时候,强大了许多倍。可正是如此,才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距。

“一别多年,你成长了许多。”荣轩主动开口,说话的声音温文尔雅,让人听着很舒服。

无名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几乎是无意识地问出了一句废话“前辈,找我有事?”

荣轩笑着点了点头,风清云淡道“来投奔你的。”

“开什么玩笑?”

无名只觉脑子被千军万马踩踏过一样,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怔怔道“前辈这身本事,应该是我去投靠你才对吧?”

荣轩笑着摇头道“你是知道的,我不是个活人。与其在世间行走,我更喜欢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睡觉。可尸煞门一直在找我的行踪。醒着的时候我不怕他们,但睡着的时候很容易着了他们的道。我想,同为天残体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吧?”

无名的脸抽了抽,心中腹诽不已“这是来投靠我的吗?是来占山头的吧?而且还要我给你当保姆。”

他可不敢在身边留下这么个邻居。

第一次见到尸王的时候,无名像一只面对大象的蚂蚁,不知者无畏。而且那时的尸王也被阵纹压制住了境界。

这次再见面,他像是站在天龙面前的兔子。人家打个哈欠就能把他给吓死。

无名心中老大的不情愿,期期艾艾道“前辈,尸煞门要来打我这小地方,我也拦不住呀!你看我这穷山恶水的,是不是太寒酸了点?”

荣轩笑容和煦道“无妨,如果遇到危险,你只需把我叫醒就好了。既然是来投奔你,自然要出一分力才行。”

无名用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道“我可以拒绝吗?”

荣轩却听得一清二楚,微笑道“当然可以,这个我不强求。随缘。”

无名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荣轩道“不过,为了转移尸煞门的视线,就只能对不住小兄弟了。”

无名的脸色一下就黑了,也顾不上害怕。怒道“你身上的阵纹可是我破坏的,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

荣轩却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像是自言自语道“这具尸身的原主人早在两万年前就已经战死了。现在的我是后来才诞生出的灵智。不过,依然拥有完整的记忆。”

说完这些话之后,荣轩目光灼灼地看着无名,问道“你不想多了解一下天残体吗?”

117 便宜师父

对无名而言,没什么能比揭开天残体的神秘面纱更有诱惑力了。

自从踏入修真界的那天开始,清云子第一次跟他说起了天残体。他就无时无刻不在对这种体质进行着探索。

尤其是随着境界和眼界的提升,逐渐发现天残体并不是一无是处之后。

而能够为他做出解答的,无疑就是眼前这位不知道活过多少年,如今依然保存有生前记忆的尸王了。

荣轩用打量晚辈的目光看着无名,微笑道“你不用对我太过忌惮,我只是一具重开灵智的尸体而已。在不被激怒的情况下,并不嗜杀。”

无名继续保持沉默。心里嘀咕着“谁知道你容不容易被激怒?万一不小心放个屁,也能让你杀心大起呢?”

荣轩不知道无名心中的想法,笑着道“关于天残体,你有问题的话可以问我。要是这番谈话结束之后,你依然不放心,我会离开江洲。至于把你体质泄露出去的话,那是逗你玩的。”

无名只觉后背都是冷汗,被一只境界不明的尸体逗着玩,他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小心地问道“敢问前辈,什么是天残体?”

荣轩左右看了眼,问道“你这小子,都不打算找个地方让我坐坐?”

无名尴尬的笑了两声,连忙把荣轩请进了营帐里。

营帐里有前一晚泡好的隔夜茶。

无名殷勤地给荣轩倒上了一杯。

荣轩也不太在意这些细节,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下。

茶水瞬间变得如同刚刚沏好一般,清澈滚烫。

荣轩抿了一口,轻“咦?”了一声,赞道“这茶和水都是好东西呀,让你小子给喝可惜了。”

无名讪笑道“前辈还是讲讲天残体吧。”

荣轩摇了摇头,放下茶杯道“性子这么急,以后的漫长岁月可怎么熬呀?”说完,叹了口气。一字一顿道“天残体,是一种返祖血脉。”

无名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几度,问道“啥玩意儿?返祖血脉?我长孙家的祖宗是天残体?前辈难道是我长孙家的人?”

荣轩笑着摇头道“比你长孙家的祖宗早多了。在当今这个世界之前,曾有过一个无比强大的文明。在那个文明之中,是有不少天残体存在的。”

无名满脸呆滞,一副在听天书的样子。

荣轩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见无名还在发呆,淡然道“你就不用问我那些人是怎么灭亡的了,太久远的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每隔数千年,就会在某人的身上出现一次这种血脉。生来就担负着守护这方天地的责任。”

无名高声打断道“啊?都天残了,还守护一方天地?前辈,你又在逗我玩呢吧?”

见荣轩一声不吭地望着自己,无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赔笑道“前辈继续。”

荣轩道“在这世界上,无论是修仙也好,修佛也罢。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就得飞升到天界。实际上,天界不是什么安稳的好地方。同样战乱纷争不断。飞升成仙也不是人们所向往的那样逍遥自在。而是达到一定境界后,受到这方天地排斥的无奈之举。”

无名小心地问道“前辈的意思……不会是说天残体的人不能飞升吧?”

荣轩点了点头道“以你现在的境界,应该有所体会了吧?天残体非常亲近世间万物的纯粹能量。这就意味道,无论你将来多么强大。都不会引起这方天地的排斥。是世界的宠儿。当然,前提是你能真正成长起来。半路死了的话就什么都不是了。”

无名被勾起了兴致,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几样小茶点,摆到桌子上。

荣轩笑着摇了摇头,捻起一块糕点小口品尝,又抿了一口茶水。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当修为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别人不得不飞升离去。你却可以安然留在这里继续变强。你说,是不是就要担负起保护这方天地的责任?”

无名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道“天残体好弱呀。我都大炼气期的修为了,还只能隔空摄取一两斤的东西。术法什么的干脆释放不出去。”

荣轩哈哈大笑道“可是你既学了修仙的道法,又学了佛门的锻体之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还学了一些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见无名点头,荣轩道“这些修行法门虽然不能说是相互排斥,但是却有相悖之处。而且每一种修行体系,都够别人钻研修习一辈子了。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到了你这都变得很简单呢?”

无名又点了点头。

还以为是自己天资聪慧呢,没想到居然是体质的关系。

荣轩收起了笑容,郑重道“天残体拥有无与伦比的包容性,虽然被世人称为天残。实则是春蚕的蚕,应该被称为天蚕体才对!每挺过一次生死磨难,便是一次化蛹成蝶的过程。实力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名想起了魔渊下的一幕,心口一阵绞疼,沉声道“我宁愿不增长什么实力。”

荣轩漠然道“这个由不得你。天残体之人就算成长起来了,也注定要孤独得活下去。你所重视的人要么老死,要么在陪伴你千年之后不得不飞升离去。所以这种体质既是恩惠,也是诅咒。”

无名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后才开口道“天残体的人虽然数千年才出一个,但是几万年下来,应该有不少才对吧!”

荣轩耸了耸肩道“大多数活不到真正成长起来的那天。剩下

几人,因为活了太久,也无敌了太久。找到传人之后就自行兵解了!”

无名的声音又高了几分,惊呼道“啥?无聊到自杀了?”

荣轩的嘴角扯了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这么理解也行,至少我的师父就是这么个人。”

看到无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荣轩笑道“你是想问我,或者说这具尸身原本的主人是怎么死的?”

无名点了点头。

荣轩风轻云淡道“是和恶魔对战的时候战死的。魔界的恶魔不能飞升,无数年积累下来,强者无数。它们的领主就有不弱于仙人的战力。在领主之上还有国主,国主之上还有帝王。”

无名已经彻底傻住了,荣轩所说的东西就跟天方夜谭一样。喃喃道“那咱们岂不是要玩完了?”

荣轩平淡道“不用这么悲观。当年和我并肩作战的几个伙伴虽然都飞升了,不过留下的阵法还能撑上一阵子。他们的后人做的也不错,稍微差不多的恶魔都过不来。放过来的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小东西,刚好给小辈们做磨刀石。”

无名不知道荣轩口中所说的“稍微差不多的恶魔”是一种什么水准。试探着问道“当年那场大战……后来怎么结束的?”

荣轩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语气平淡道“当年我的实力在世间已是无敌。孤身闯进了魔界,结果被十二个领主级的恶魔设下圈套埋伏。最后虽然也杀掉了两个,但是自己也受了致命的重伤,逃回来后没多久就死了。后来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大概和传说的差不多吧?”

无名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去,失声道“我靠,超级大猛人呀!那你还怕尸煞门干什么?一巴掌灭掉好了!”

荣轩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怕他们了?我只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被打扰而已。不管是谁,一觉醒来发现换了个陌生的地方都不会高兴的。”

无名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心里琢磨着怎么忽悠这位尸王去尸煞门和神霄门各拍一巴掌。问道“那你……对尸煞门就没什么怨气?”

荣轩笑着摇头道“如果是你的话,会和一个三岁的顽童较真儿吗?”

无名小声道“你不是把尸煞门的门主给生撕了吗?”

荣轩怔了一下,解释道“那个呀……我有点起床气。”

“呃!”堂堂尸煞门门主,大锻神中期的夕乐人。死于荣轩的起床气……

无名突然觉得他挺可怜的。

偷偷看了眼荣轩,无名小声嘀咕道“前辈要是在我这小地方睡觉,真遇到点什么事儿。我哪敢去喊你呀?”

荣轩理所当然道“所以,在睡觉之前。我会先帮你提升一下实力,巩固境界。别有事没事地跑来找我救命。再不济,我有起床气的时候也别一两下就被弄死了。”

此话一出,无名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眼前这位主动找上自己。又是讲体质,又是讲恶魔的。拐了这么大个弯,感情是跑来收徒的呀?

知道了荣轩的真实目的,无名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似笑非笑道“那我要不要行拜师礼呀?”

荣轩指了指面前的空茶杯,笑道“随便你,反正拜师茶我已经喝过了。以后你要是不尊师重道,让我觉得不舒服或者太笨了,别怪我清理门户。大不了再睡个几千年,重新筛选个苗子培养。”

无名的脸使劲抽了抽。

收徒这种事还带强买强卖的?

不过论起变脸的本事,无名也不是吃素的。瞬间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道“师父,那弟子应该从哪学起呀?”

语气自然而然,没有半点的僵硬和勉强。

荣轩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每个天残体质的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特性,先不急着教你具体东西。你先把这一身乱七八糟的东西融于一体再说。”

无名眼珠转了转,略带讨好道“师父,我听说拜师之后。做师父的通常会给弟子个见面礼什么的。不知道在你那个年代流不流行呀?”

荣轩点了点头,随手抛给了无名一样东西。

无名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个五两重的银锭子。然后就听荣轩语气平静道“这是为师的全部家当了,以后就靠你给我养老了。”

无名整个人石化当场。本事大小先不说,光这份腹黑劲儿给他当师父确实是够了。

从这天开始,无名彻底告别了王爷的惬意生活。

第二天就被关进了肥皂泡一样的光膜里,完全与外界隔离开。

荣轩坐在安乐椅上,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着民间的武侠小说,看得津津有味。不时瞥一眼苦苦挣扎的无名,淡然道“这是领域,是天残体特有的一种小玩意儿。等你境界够的时候也能放出来。你现在要做得就是用出所有的手段,从里面出来。”

无名使出了浑身解数,无论怎么折腾都对这层薄薄的泡泡无可奈何。不服气道“师父,我是没法子从里面出去,不过我有办法从外面进来。”

荣轩点了点头,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小圈。无名瞬间被肥皂泡吐了出来。

无名掐着腰大笑道“哈哈哈,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荣轩没理他,继续喝茶看小说。

无名扭头一看,整张脸顿时又苦了下来。

身外不知何时又多出了一个大肥皂泡,他正处于两个泡泡的夹层中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

眼看着

和绿萝的婚期越来越近了,他却始终拿这个领域没有半点法子。

荣轩早就堵住了他想求情的念头。

用荣轩的话讲,要是他自己出不来。大婚的时候就顶着肥皂泡拜天地吧,以后两人就隔着这层泡泡慢慢老死好了。

无名顿时心如死灰。

邀请来的宾客可是各大宗门的顶尖人物。顶着这玩意儿拜天地,估计要被人嘲笑好几千年。

无名已经和绿萝等人打过了招呼,这段时间都没人过来打扰。

绿萝只知道他新拜了个师父,是个不弱于五大高手的厉害人物。

一道快若闪电的影子,从中洲前往平洲,又从平洲来到了江洲。几经波折,终于通过长孙宜年之口确定了无名的位置。直奔这里而来。

然而,荣轩只是隔着两座山峰,遥遥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影子就骤然顿住。犹豫了一下,顺着来时的方向缓缓退了回去。

收回视线的荣轩不紧不慢道“别总想着打呀砍呀的,力量不只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你先沉下心来,把所学的东西都放下。仔细看看它们的本质。要是找不到力量的源头,想从里面出来就是做梦。”

无名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被夹在两层泡泡之间,像一只被压扁的蛤蟆。一脸郁闷道“师父,要不你再把我放到里面的领域吧,这个姿势很难沉下心思考问题呀。”

荣轩把书放到腿上,抻了个懒腰道“那是你的事,我维持两层领域也是很辛苦的,最好别让我等太久。”

无名不再说话,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力量的本质?源头?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疾风步,缥缈步,鬼影步,醉酒后的自创步法,百臂捻花手,半步崩拳……

一样样的功法在无名的心头闪过,然后又想到了厨艺,炼丹,炼器,熔炼金属,阵纹机关。

无名只觉脑子越来越乱,迷迷糊糊中好像摸到了点什么,可又怎么都抓不住。

轻微的鼾声缓缓响了起来。

荣轩诧异地瞥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从无名回到江洲开始,暗中观察了这小子几个月。心性尚可,但愿悟性别让他失望才好!

魔界

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红彤彤的一片,没有一株植物。光秃秃的山丘透着铁锈的颜色,河里流淌着冒泡的岩浆。

天空中有三颗极低的太阳,永远都不会出现黑夜。

在这里,所有的秩序都建立在杀戮之上。

高等恶魔吞噬低等恶魔,低等恶魔再以更弱的恶魔为食。如果弱小到了食物链的最底层,那就只能靠岩浆河岸边一种叫火蘑菇的古怪虫子为食了。

这里有村落,也有交易的市场,甚至还有角斗场和赌场一类的娱乐设施。

前提是你得有钱,还得有护住自己腰包的实力。

其中一个偏远的村落,已经没了平日的喧嚣和斗殴声。

只有一声声凄厉的惨嚎。

这里刚刚遭受了一场血洗。

在魔界,村子被血洗是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不过这次动手的不是高阶恶魔,而是两个人类和一条老狗。

心魔无名依然穿着那件黑色的貂皮大氅,丝毫不觉得闷热。

手里抱着一个长得像螳螂的恶魔,正在慢条斯理得从它身上撕下肉来。边吃边抱怨道“真是麻烦,你们恶魔要是不小心杀死了就要变成灰。非得活着才能吃,我觉得和绿皮越来越像了。”

他脚旁的秃毛老狗正在卖力地啃着一条断掉的手臂。闻言,抬头道“活着吃口感最好。让对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吃掉,会产生恐惧和绝望的情绪。那是最美味的调料了。”

心魔无名把哀嚎不已的恶魔随手丢到了地上,擦了擦嘴道“老家伙,你怎么不吃东西?不饿吗?”

红袍高冠的老者淡然道“我只要吸收纯粹的能量就可以了,不吃东西也行。而且……这些恶魔不太合老夫的胃口。”

秃毛老狗已经扑到了恶魔的身上,疯狂地撕咬着它大腿内侧的肉。

心魔无名舔了舔嘴唇道“其实味道没想像中的那么糟,就是长得丑了点。而且不怎么干净,恶魔应该不知道什么叫洗澡吧?”

老人目光远眺,见到有十数道身影正缓缓向村子靠了过来。出声提醒到“主人,有一小队恶魔过来了。”

心魔无名的眼中金芒一闪,用出的赫然是就神眼术。

只见十几只强壮的恶魔拿着粗糙的铁制武器,缓缓向这边走来。在最前面的恶魔如同人类的骑士一样,骑在一头状若黄牛的独角怪兽上。

只不过身穿黑铠的骑士没有头颅,脖子上长着黑烟一样的模糊面孔,两团惨绿色的火光构成了它的双眼。

心魔无名笑道“绿皮,你说这种像骑士一样的家伙。味道会不会更好一些?吃起来该从哪下口?”

秃毛老狗“喀哒”一声,咬断了身下恶魔的喉咙。

惨嚎声戛然而止。

它两只前爪搭到石墙上,看清那队恶魔的样子后,嘴角挂着口水,兴奋道“哈哈,运气不错,居然是无头骑士。这个村子应该是它的地盘。那家伙别的地方不好吃,但是那对绿幽幽的小眼睛是极品的美味呀。哦,我都记不起它的味道了!”

心魔无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道“那你就继续想着吧,俩眼珠刚好给我当饭后甜点。”

118 终成眷属

无名此时的状态很奇怪。

明明意识是清醒的,却又知道自己睡着了。

而且还在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一会上了战场,一会在铁匠铺子里打铁,一会在厨房里炒菜,一会蹲在墙头偷看姑娘洗澡……

整个人的思绪像是被揉到了一起的线团,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解开的线头。

头痛欲裂之际,无名终于选择了放弃。

找不到就不找了,顺其自然吧。

心念到处,似乎线团中少了一根缠着的线。

菜市场一样的脑子里,少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嗯?

消失掉得是逃出荣轩领域的那个念头。

无名试着在心中放下了五式锤法。

又一个线头松开后,消失不见。

发现这个现象后,无名开始一样样放下自己的功法。又放下了佛门锻体,修真,厨艺,炼丹……

线团变得越来越小,心也变得越来越静。

一番抽丝剥茧之后,五根彩色的丝线,呈现在了无名的心神之中。

大千世界的根基,是五行大道?

不!这不是源头!

继续将五行放弃掉。

无名的内心世界因为逐渐对五行的剥离而失去了颜色和感知。

除去了五彩的丝线后,看到更中心处彼此纠缠着一黑一白两根粗线。

万物皆有阴阳。

阴阳就是事物的本质了?

无名觉得好像也不是,犹豫片刻后将其从心神中剔除了出去。

一黑一白两根丝线解开后,整个世界顿时变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分不出上下左右,也感觉不到空间和时间的存在。

无名仿佛陷入到了永恒的寂静之中。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自己也是不存在的。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个念头在无名的心头闪电般划过。

那是本源经中关于五气境的描述。

仅仅只有四个字“我既是天!”

一闪而逝的念头像是照亮这片空间的一丝曙光,让灰蒙蒙的世界逐渐亮了起来。

无名的心神中逐渐出现了两种颜色。

黑和白。

不是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部分。而是化成了无比微小的颗粒,彼此纠缠在了一起。

看起来这片空间中没什么变化,依然是一片灰色。可是无名心里清楚,他的世界中已经有了阴阳之分。

随即这些微小的颗粒中衍化出了其它色彩。

分出了五行。

五行构建出了这个世界的点点滴滴。

花草树木,鸟兽鱼虫,人性,道德和功法……

无名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道“我既是天……原来是这个意思。”

荣轩面前摆着个棋盘,正皱着眉头和自已下棋。

手上略微停顿了一下,头也不抬地问道“睡醒了?”

无名已经从领域中脱离了出来,静静站在他的身侧。恭敬道“弟子不小心睡着了。”

荣轩把棋子往棋盘上一丢,仰躺到安乐椅上。慵懒地问道“找到源头了吗?”

无名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说不清楚。”

荣轩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总算是没笨到家,去准备一下吧。五天后就是你的大婚之日了,你那小媳妇都跑来好几趟了。等忙过了这一阵,我再继续教你。”

无名大惊道“什么?我睡了一个多月?”

荣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去吧,大婚之时就别来烦我了。我不喜欢吵吵闹闹的场面。对了,别以为有我撑腰就可以胡乱惹事哈。我如今所剩的实力照比活着的时候已经百不存一了。”

无名小心的问道“百不存一,那……是多少?”

荣轩无奈道“换算成修士的境界,大概相当于五气境吧。”

无名“咕噜”咽了一口口水,在他这个冒牌大炼气期之上还隔着大锻神期,化精期,大化精期,然后才是五气朝元期。

无名嘿嘿笑道“够用了,我惹那点小事肯定不会麻烦师父的。”

荣轩没好气道“那你还赖在这干什么?不急着见你那小媳妇儿?”

无名挠着头道“师父,你不去参加我的婚宴。那……弟子办喜事,怎么着也意思一下吧?就当是讨个好彩头了。”

早听说这个便宜师父得了两件道器,既然是个超级大高手,应该不会对他太小气吧?

荣轩无奈地摇头道“你小子呀……属貔貅的!”说完丢给了无名一件银光烁烁的物件儿。淡然道“这是为师的全部家当了,以后养老就指望你了。”

无名小心地接过后才发现,居然又是一块五两重的银锭子。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不过还是千恩万谢地收了下来。

王府已经装点完毕,整座第六峰都洋溢着一股喜气。

早到的宾客也都安排在了王府那边。只是因为无名一直躲在荣轩领域里睡觉的关系,绿萝等人都留在军营里等他。

去往军营的路上,无名回味着梦境里的那种感觉,不知不觉就比划了起来。

踏着醉步,以百臂捻花指的手法化掌拍击出了一式封山。在连绵的掌影中又带有一股水波的韵律。最后一掌推出,发起了一声龙吟般的尖啸。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

就是在地上打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黑洞。

深不见底。

无名只觉得面前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大门,门外有着一个新奇无比的世界。

翻转了一下手腕,无名掐出了一个手诀。

这是当年得自诸葛家的五雷掌。因为体质的关系,自从拿到手后就一次都没有用出来过。

可此时,一条三尺长的雷电鞭子从无名的右手食指冒了出来,像个小皮鞭一样被他毫无章法地胡乱抽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条的焦痕。

无名禁不住一阵傻乐。

隔着几座山头的荣轩轻

轻摇了摇头,喃喃道“过不了多久就没新鲜感了。再过个几千年,你会对大多数事物失去兴趣。要是活上几万年,你就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因为无聊而自行兵解了。”

绿萝随着大婚之期将近,心神也越发不宁了起来。

一来是终于要和那个男人结为道侣,心中充满了期待。二来是无名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动静。大多数客人都已经被安顿在了王府,却迟迟不见这个王爷露面。唯恐在这个节骨眼上生出什么差错。

好在无名终于露面了。样貌上没什么变化,气质上却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绿萝疑惑道“你……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

无名开怀大笑道“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好像变厉害了。等急了吧?”

绿萝在他胸口轻捶了一下,脸红道“你都不急,我急什么?着急的是客人,等下有得你忙了!”

等回到王府,无名终于知道绿萝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星云子因为要主掌山门要务,要等大婚当天才能和一群山门长老一起过来。

可是一些身上没那么多要务的人却早早地赶了过来。

对无名炼丹术有启蒙之恩的郝文康和寡言少语的大壮早就在王府安顿了下来。

又黑又瘦的才轩早已从当年洪狱的普通弟子升为了戒律院的实权管事,毫无架子的帮着忙里忙外。借机会与各宗门大佬混个脸熟。

张寒语到了这里之后,喜欢一个人在山颠的凉亭里静静地坐着,气质比当年更加温婉动人了。

房歌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依然没能俘获美人心。躲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他的四刃螳螂说悄悄话,眼睛一个劲地向着凉亭偷瞄。

仁阿牛和几个手下带来了数千坛新酿的果酒。

他现在的体形已经不像人熊了,早就胖成了一个巨大的肉球。偏偏还喜欢在人面前秀他那手无声无息的轻功。

所有人在第一眼见到贴着地皮飞速移动的肉球,都以为是眼睛花了。

常修这几年接手了一些宗门的事务,除了修为达到锻神境巅峰之外,身上还多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再加上相貌英俊,引得不少年轻女修频频侧目。

常真的身材高大强健,脸上已经蓄起了胡须,可还是当年那个乖巧温顺的性子。对谁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帮着王府里的丫鬟、太监搬搬扛扛,没有半点修士的架子。

江公公还以为他是无名的家奴呢,使唤起来一点都不客气。常真也没表现出半点的不满,一副甘作老黄牛的模样。

一起前来的还有当年和无名一同出外游历的几个师兄。

清云子和晁思薇早就到了,就和百里惊夫妇住在相邻的客房。

清云子的孩子尚小,一直抱在晁思薇的怀里。名字和无名刚好凑成了一对,叫作李名。

百里惊屋里就热闹多了,六个孩子满屋乱跑。不是砸了茶壶,就是摔了水杯。

凝梅怀里还抱着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小腹又微微隆了起来。

既济到了王府之后,露过一次面就隐去了身形,不知道又躲到哪个角落看女人屁股去了。

血山来了三位长老,带着十几名亲传弟子。和晁思薇见过礼后,安安静静地住了下来。

七宝宗的干泰华有要事在身,走不开。差遣两名亲传弟子送来了贺礼。

兵甲阁的康时也是要务缠身,只能在大婚当天才能赶到,差遣王管事先过来住下。

除了收到请帖的这几家宗门之外,凝丹宗也派人送来了贺礼。

所来之人无名也认得,是身为凝丹宗客卿长老,却总喜欢赖在丹阁骗吃骗喝的李挺。

前来道贺的还有不少二三流宗门的宗主。以前都没打过交道。过来的目的都是为了和那些修真界大佬搭关系,混脸熟的。

这些都还只是提前到访的宾客,大婚当天还会来一批重量级人物以及长孙无风所带领的诸多朝堂高官。

孟凯临危受命,给无名做起了帐房先生。切身体会到了收礼收到手软是一种什么滋味。

牟念萍当惯了大小姐,干不来侍候人的活。和张学敏躲到黑水寨图清静去了。

无名又从长孙无风那借来了一百名宫女,这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然而,做为准新郎官,这几天肯定要忙得他脚打后脑勺。

这些个旧识都要拉着他场推心置腹,大醉一番才肯罢休。

无名恨不得再变几个分身出来。

反倒是百里惊夫妇和清云子两口子没在这段时间来找他。打过招呼后就让他自己忙去了。

真正的自家人最能理解他的不易。

无名给孩子们留下了一堆贝壳椰子制成的小玩意儿,然后就脚不沾地的离开了。

绿萝这几天都躲在闺房之中。

依照凡俗的习惯,婚前这几天新娘子是不能出来抛头露面的。虽然修仙之人不太讲究这个,不过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愿意讨个好彩头。

虽然几天下来,收礼收得挺爽。可差点把无名给累崩溃掉。

总算熬到了大婚当天,咬了咬牙,给自己暗暗鼓劲。

星云子带着一众长老,管事,亲传弟子赶了过来。一下子涌来了五十多号人。

兵甲阁的康时也带着十几位炼器大师匆匆赶到。

没多久,一大一小两艘飞行法器飞至。长孙宜年和长孙无风带领着四十多位朝中重臣前来祝贺。

永城和安城两位城主,破阵部的将士,十几名换防的将领,以及封地中的十六个势力被安置在山峰下的水潭旁。露天欢庆。

牟念萍和张学敏像一对小家雀儿一样,欢快地在同龄人中穿梭个不停。张学敏的甜美外吸引了不少年轻俊杰的目光。吴绪林则始终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默默注视着牟念萍的一颦一笑。

一场婚宴,数千人参加。汇集了整个江洲一大半的势力。

就连身为国主的长孙无风都没这么风光过。

如果说还有人比无

名更忙,那就是大太监江雄伟了。

此时,江公公发动了小太监四处找人,最后总算是在练武场找到了正在对练的初心和荆钗,小跑着上前嚷道“我说,你俩到底还成不成亲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躲在这家暴呢?还不赶快跟我换衣服去?”

初心这会儿早就紧张得手心都是汗了,小声问道“无名都准备好了?”

江公公没好气地尖声叫道“早就准备好了,我这不到处找你们两个吗?”

初心抿了抿嘴,试探道“要不我俩等下次?这排场有点太大了。”

江公公咬牙跺脚道“气死咱家了。你还是不是个爷们?裤裆里那玩意儿是假的不成?”

居然被太监说不是爷们?

初心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隐晦地瞅了眼江公公的下身,把心一横道“走!换衣服去。”

江公公瞥了眼荆钗,又哼了一声道“待会把面具摘喽,没啥见不得人的。我带出来的嬷嬷,上妆的手艺好着呢!”

荆钗垂着头,小步跟在初心的身后。经过江公公身边的时候才声若蚊蝇的说了一声“好”。

到了吉时,在江公公的唱喝声中,走出了两对新人。

两位新郎官英武非凡,神采奕奕。新娘子身段婀娜,披着大红盖头。

初一亮相,顿时响起了一大片叫好声。

堂上坐着长孙宜年,清云子夫妇和百里惊夫妇。

绿萝,初心和荆钗都没有家中长辈,拜高堂的时候随着无名一起,依次上前敬茶。

走完这套流程,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熬到了江公公的那句“步入洞房!”

当然,把新娘子送进新房之后。无名和初心还要压抑住心情,出来给客人敬酒。

听着千篇一律的祝词,重复着那一两句客套话。还要在每桌宾客面前都露个脸,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就连山峰下的几十桌也没落下。

最后两人勾肩搭背回到新房的时候舌头都硬了。

要不是江公公拦着,无名差点和初心一起进了荆钗的屋子。

挥手送走了无名。平日滴酒不沾的初心关好门,一步三晃地进了屋里。

荆钗安静地坐在床榻上,披着红盖头。两只手紧张地掐着大红袍的左右两端。

屋子里点着两根又粗又长的红烛。不如平日的油灯亮堂,却平添了几分旖旎的喜气。

桌子上放着四个盘子,分别装着大枣、花生、桂圆和瓜子。

寓为早生贵子。

桌角横放着一根用来挑盖头的称杆子。

初心拿过称杆子比划了一下。生怕喝过酒之后手上没分寸,会戳在荆钗的脸上。把身子侧到了一边,然后才缓缓地挑起了盖头。

这几年,荆钗连洗澡都带着面具。哪怕是朝夕相处,都没能见过她的真实面目。

这时初心的酒劲已经醒了一半,心情比荆钗还要紧张。

随着盖头一点点掀开,荆钗的面容也一点点展露了出来。

鹅蛋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娇巧的小嘴,精致的鼻子,泉水一样清澈的杏核眼,如画的柳叶眉。

初心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睛越睁越大,脑了里的那点醉意瞬间荡然无存。

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这些年他见过倾国倾城的姑娘也不在少数。可是……

初心从未想过,形容女子的娇美容颜要用上“惊心动魄”这四个字!

实在太美了,美得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让初心这个美男子都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初心把称杆和盖头都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坐在荆钗身边。贪婪地看着荆钗满是红晕的脸,怎么都看不够。

红烛越来越短,两人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荆钗的脸红了又红,初心的脖子也已经扭得有些僵硬,眼睛还是舍不得挪开。

最终还是荆钗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声问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初心也愣住了,底气不足道“不知道呀,那老太监就教我挑开红盖头,后面的事没告诉我呀。”

然后屋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最后,初心提议道“要不……咱俩去看看无名和绿萝是怎么过的吧!”

荆钗眨眼道“好吗?”

初心咧嘴笑道“别让他俩知道不就得了?”

说做就做,两人从窗户溜了出去。

结果到了无名新房的时候,顿时一阵目瞪口呆。

清云子和星云子都撅着屁股蹲在墙外偷听。

院外大树的树枝上站着一名头发胡须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手中拿着一个白瓷碗。身形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康时和两名兵甲阁的长老也在,虽然没有靠近。却带着喇叭一样的法器套在耳朵上侧耳倾听。

常修硬拉着常真躲在新房的前院,身边还跟着好几名鬼鬼祟祟的九鼎山弟子。

另外一边窗子能看到牟念萍和张学敏的身影,孟凯正忐忑不安地给两个丫头放哨。

初心和荆钗对望了一眼,好像是没有他俩的位置了。

这时就听屋里传出无名不满的声音道“唉,你现在是我媳妇儿了,好歹喊我一声相公吧?”

然后就听到绿萝紧张道“你……你脱衣服干嘛?别过来!”

无名的声音又叫了起来“有话好说,你先把剑收起来。”

屋子里传出“叮”得一声轻响。

绿萝惊呼道“你,干嘛要变成金刚体呀?”

无名无奈道“难道等着让你戳死呀?大婚当天就谋杀亲夫?”

“你变回去!”

“你先把剑收起来!”

“可是我紧张呀。”

“你不把剑收起来,我更紧张。”

随后,屋子里传出“叮叮当当”打斗的声音。

最后“噗”地一下,烛火熄灭。传出一声绿萝的短促尖叫,就再也没了动静。

初心和荆钗再次对望了一眼,感觉更糊涂了……

119 各有所爱

大婚第二天,一些要事缠身的宾客请辞后纷纷离去。

星云子在临走之前终于见到了分别多年的师父。和清云子,程云子一起畅聊了许久,最后才依依不舍得离去。

他身后背着的那柄木棒飞剑,如今也有了一丝返璞归真的味道,不但门内有许多弟子换上了这种装扮,连一些小门派都在纷纷效仿。竟是刮起了一股背棍之风。

清云子夫妇和既济看上了这里的山水环境。留在了第六峰下的水潭边,结茅而居。

百里惊夫妇也回了九鼎村,毕竟大学府的教育更适合一帮熊孩子的成长。

这话倒是给无名提了个醒,琢磨着以后在封地里也搞个供人学习的地方出来。

程云子在揍了无名一顿之后,也开怀大笑着离开了。

交手之中,无名没有用出金刚体,程云子也没使用什么重招。

光从实战经验这一点,执掌龙虎台多年的程云子能把无名甩出江洲到平洲那么远的距离。至于他为什么每次揍过无名之后都会心情大好,或许是因为无名手感越来越好的关系吧。

不过这点小挫折很快就从常修身上找了回来。

常修在回宗门之前主动凑上来找虐。

十战九负。

最后一场之所以被常修赢了,是因为这小子要和无名比谁释放得灵火更强。

望着常修掌心冒出的十多丈火龙,无名果断认输。

要是他那黄豆粒大的小火苗被这家伙看到,保准要被他嘲笑一辈子。

康时离开的时候,给无名留下了一本炼器基础的书籍。

无名擅长锻造金属。可在法宝的炼制材料之中,所要用到的天材地宝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光从影璧和飞行法器上就能看出无名在这方面没系统学习过。有了这本书,算是帮他补上了一大块短板。

送走了前来道贺的宾客,多余的丫鬟也都遣送回了皇宫。山上逐渐恢复了平静。

绿萝这段时间,眼中的媚态浓了几分,头发也盘成了妇人的样式。望向无名的目光中总有掩饰不住的娇羞。

同为新媳妇的荆钗又戴上了万年不变的面具,只有晚上和初心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才会摘下来。

她的脸只给初心一个人看。

初心私底下向无名请教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

两个家伙偷偷摸摸嘀咕了老半天。后来无名还把珍藏的记忆石片借给初心学习。

最终初心一脸坚毅地跑去找荆钗,准备去做男人该做的事。

结果第二天谁都没能看到他走出屋子。

险些被荆钗给打成植物人。

领地内的好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永城的商会成立了,海量的平洲特产从这里涌了出去。通过莫知楼,在整个江洲打响了知名度。许多商贾不远万里,租借飞行法器前来进货,同时也带来了无数的生活必需品。

第二波迁徙的蛮族经过登记后,成了安城的长住居民。这次有五百多人,其中有不少青壮劳动力。做农活和挖矿都是好手。

领地之内,有擅长风水的修士探查到了一处地火火脉。可以用于炼器或者炼铁,这就解决了安城的很大问题。

毕竟铁矿和生铁的价格相差了好几倍。以后要是能多招揽些铁匠,那潜力就更大了。

数条官道已经打通。修建起了三处驿站,暂时能满足运输需求。

领地内除了两座二等城池之外,还有大小几十个村镇。虽然能够农耕的土地稀少,却适合蓄水养鱼和放牧。路修通之后可以把多余的肉食运到永城卖掉,换回其他粮食。

方圆千里的土地,因为永安王的回归而逐渐焕发出了生机。

领地之外。

尸煞门和神霄门的矛盾在皇族的暗中推动之下,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甚至双方藏世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都出面拼杀过数场。

长孙无风堂而皇之地收回了神霄门所掌控的数座城池,更换掉城主。截断了神霄门的财脉。并且毫不掩饰地对尸煞门做出了支持。

尸煞门明知皇族的意图,也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

怎么手黑就怎么来。

于是尸煞门中又增添了不少用神霄门弟子制成的炼尸。

莫知楼的耳目全部运作了起来,只要有断仙台的刺客暴露身份。就会遭受皇族修士无休止的围杀。

一时之间,人人都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大岳王朝终于对顶级宗门动手了。

无名一边用剑心石细细的研磨红衣,一边笑眯眯的听着绿萝给他读莫知楼送来的消息。

两人以前也是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可是大婚之后,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整天腻在一起,好成了一个人。

荣轩让两人过了几天甜蜜生活之后,又找上门来。不过这次没让绿萝回避,顺便对绿萝也做了一些指导。

绿萝没能认出这个曾经的镇山尸王,荣轩却在她身上闻到了尸煞门的气息。

只是他并没因此而对绿萝有什么别的想法,反倒在无名的撺掇下,一并收为了弟子。

这位数万年前叱咤天下,并且冲进魔界大杀四方的猛人,就是个行走的修行宝库。以他的眼界,指导起绿萝来就像打个呵欠一样轻松。往往一两句话就能直指问题的本质。

他传给无名的是一套大梦春秋的古怪功法。

是一种在睡梦中修行的上古修行法门,在时间长河中早已断了传承。

功法的姿势是侧卧,一只手枕在脸上。拇指放在耳后,其它手指自然搭在太阳穴。另外一只手扣在身下肩膀的肩井穴上。整个身体躬成了大虾状,两条腿也缠在一起。

身体向两边侧的方向也有讲究,左卧为龙,右卧为虎。

吸气时,灵气自然盘踞到身体表层,以鼻息纳入体内。呼气时,将灵气运送至周身各个角落,再将浊气顺着毛孔排出。

现在无名白天在荣轩的领域里做白日梦,晚上搂着绿萝做美梦。除了吃饭和打磨红衣之外几乎都在睡觉。

无名睡得昏天黑地。

绿萝则是陪着荣轩对弈棋局。

有些出人意料。

荣轩这样一个温文尔雅,仿佛无所不知的神仙人物居然是个臭棋篓子。而且还是棋品极差的那种。

和徒弟下棋都会不顾颜面地频频悔棋。甚至会在引开绿萝视线的时候,运用神通改换棋子位置。

绿萝强忍着笑意,假装没发现他那些小动作。

荣轩皱着眉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冥思苦想了半天之后,落下一子。见绿萝即将落子的位置后,连忙喊道“等会!我刚刚没看清楚。我是要放到这里的。”

说完又把棋子换了个位置。

放下棋子后,荣轩不由暗暗得意起来,不紧不慢道“绿萝啊,你出身尸煞门。一身底子都是在那打下的。可是我能看出,你后来的修行方向已经完全改变了。”

绿萝疑惑地望向荣轩,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荣轩淡然道“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改变了修行方向之后,修行的速度下降了许多?甚至有过一段时间停步不前?”

绿萝点头道“徒儿也百思不解,不知是不是功法之间有所冲突的关系。”

荣轩笑着摇头道“其实以你的年纪,现在能达到了大炼气中期的修为,怎么都算是罕见的天才了。就算我活的时间足够长,像你这样的修行坯子也不多见。否则也不会答应那小子收你为徒。”

绿萝不知道荣轩到底想说什么,问道“徒儿不明白师父的意思。既然修为进境缓慢,怎么又成天才了?”

荣轩的视线又落在了棋盘上,心不在焉的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在原来的那条路上走,修行的速度只会更快。现在只是在浪费你的资质罢了,你的体质很适合修习尸煞门这类功法。”

绿萝抿了抿嘴,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师父的意思是让我在尸煞门的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荣轩抬头看了她一眼,淡笑道“你可以选择喜欢的路,但没法改变自己的天赋。在错误的方向走得越远,浪费的天赋就越多。”说完指了指酣睡的无名道“那小子也不喜欢自己的体质,可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呢。”

见绿萝不说话,荣轩道“你和尸煞门的事,那小子都跟我说了。既然拜我为师,自然不会再让你去练那种粗制滥造的东西。你要保持现在的这个方向,我依然会尽心尽力的教你。不过你和无名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拖累。”

绿萝陷入了沉思,手中棋子无意识地放到了棋盘上。

荣轩眼前一亮。

“啪”的一声落子,大叫道“落子生根,不准悔棋啊。”然后语重心长道“绿萝啊,做人如下棋。不能光看眼前的局势,你要像我一样,能看到后面的三步,四步才行。要不我先从下棋教起吧!”

绿萝哭笑不得。

好一个做人如下棋。

刚刚荣轩借着那一下落子,偷偷换了两枚棋子的位置。虽然手法不着痕迹,可绿萝是清楚记得之前棋局的。

在荣轩询问的目光之中,绿萝淡笑道“徒儿在对弈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师父还是从修行教起吧。就依着师父的意思,选一条最适合我的修行方向。”

荣轩凝视着绿萝的眼睛,语气认真道“你可能会因为这个决定丢掉小命。只要我稍有坏心思,就能轻而易举地毁了你的一切。真的想好了?”

绿萝远远看了一眼无名,毫不犹豫道“不用想了,无名相信你。我就相信你。”

荣轩摇头叹道“唉,我这一辈子都没收过徒弟。一下子多出你们两个。一个喜欢装傻,满肚子鬼心思。你呢,看着聪明,其实傻得要命。以后受了那小子欺负,可别找我主持公道啊。”

绿萝露出了一个满是幸福的笑脸。

荣轩撇了撇嘴道“别光顾着高兴,有你受罪的时候。我接下来传你的功法名为诡诀,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废掉你的一身修为。你要是不能尽快修回来,身体没了灵气的支撑,用不了几年可就人老珠黄喽。”

第六峰之下

清云子两手拢在袖子里,仰着头发呆。

既济盘腿坐在水潭边钓鱼,语气不阴不阳道“这么好个苗子,早不收到门下。现在成了别人徒弟,又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早干嘛去了?”

清云子叹了口气道“我教不好,总觉得教什么都是在浪费那小子的天赋。”

既济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道“你是说老夫这身本事委屈了那小子?”

清云子连忙道“那哪能呢?师尊大人功盖万世,天下无敌。谁学了都是天大的福分。”

既济对这句毫无诚意的马屁坦然受之,话头一转道“不过那家伙确实有两把刷子,修为不用多高。合

适才最重要。”

清云子疑惑道“那人是什么修为?”

既济没好气道“不知道!”

过了半晌又闷闷地补了一句“和为师差不多吧。”

清云子一听这话,心里就有数了。荣轩至少得比既济高出一个境界。

既济斜瞥了一眼清云子道“你留这不走是怕齐寒晴那娘们对这小子不利吧?现在他有个厉害师父,你还不放心?”

清云子摇头道“还是自家人靠得住。”

既济嗤笑道“那婆娘的法宝还不知道升为道器多少年了呢,仗着那件道器能跟赖向笛打个平手,你和你媳妇两个加一起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呀。”

清云子望向既济的背影。

既济“嗤”了一声道“嘿,算计到我身上来了哈。你心疼你家的小辈,我就不能护犊子了?”

清云子恢复了刚刚仰头望天的神情,淡然道“王府里的这些婢女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美女,其中倒是有七八个符合师尊的审美。”

既济喉结跳了一下,随即板起脸教训道“你呀,平日多把心思放到自家媳妇身上。都是有娃的人了,别整天想着看什么美女。久了你就会发现,只有陪你到老的这个女人才是最漂亮的。”

清云子略感诧异,师尊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等他回过神来,突然身后涌起了一股杀气。晁思薇不知何时不声不响的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抱着孩子。另外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耳朵上一拧一提。

清云子脸色骤变,踮起脚尖。扯着嗓子求饶道“思薇呀?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晁思薇冷哼了一声道“就是你说那七八个大屁股女人的时候。怎么?孩子才刚出生你就惦记上别的女人了?”

清云子龇牙咧嘴的讨饶道“轻点,孩子看着呢。我是说师尊喜欢,又没说我自己喜欢。”

晁思薇咬着牙道“你是那老不正经调教出来的好徒弟,他喜欢的不就是你喜欢的吗?”

清云子的身子微躬,这样晁思薇扭起他的耳朵更顺手一些。轻声道“小声点,要吓到孩子了。在我心里,只有你是最美的。男人有了媳妇儿就不该朝三暮四,师尊那样是因为他没道侣呀。对吧?师尊?嗯?”

水潭边早就没了人影,一根鱼杆漂在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既济的身影早已回到了茅屋之内,白瓷碗平放在桌子上。一脸黯然,喃喃道“谁说我没媳妇儿的?只是你师娘那脾气……唉!”

说完,袖子挥动,从碗中映出一名满头白发的老妪面孔。

鹰勾鼻子,三角眼,嘴唇极薄,在嘴角上还长着一颗黑痣。

脱了一只鞋,正踩在一把凳子上,用一柄锋利的匕首修脚。

既济缓缓吸了一口气,老脸挤成了一团,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老妪心有所感,恶狠狠地向着这个方向瞪了一眼。猛得一挥手。

“嘭”

白瓷碗中的水一下子炸开,溅了既济一头一脸。

既济一点也不着恼,在脸上抹了一把,抿着嘴笑道“调皮!”

随后袖子再次挥动,碗中清水重新平静下来。映出了一个温泉池子,莺莺燕燕一群姑娘在其中嬉戏打闹。

既济的头跟着画面中的波涛一点点,瞪大了眼睛赞叹道“欧!年轻真好!”

第六峰后山演武场上。

初心闭着眼,身周环绕着数百枚飞针。像鱼群一样不住地游曳。

鱼群外围,十二柄快到极致的飞刀完全无法凭借肉眼捕捉到。

方圆二十丈的演武场笼罩在飞刀的攻击范围之内,哪怕是一片落叶飘入其中,也会引得数柄飞刀将其击为齑粉。

另外一道肉眼所无法察觉的身影正在演武台上辗转腾挪。

荆钗没有开启护甲的隐形功能。

之所无法感知到她的存在,是因为她始终保持着超高速的移动状态。

低头,翻转,侧身,横移……

以各种缥缈的身姿避开纵横交错的飞刀,不时会曲指在飞刀的侧面轻弹一下。

相比之下,那密密麻麻的飞针就如同静止了一样。

如果这一幕让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两人保持这种状态超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足以让任何刺客胆寒了。

荆钗又与飞刀周旋片刻之后,突然向初心突入了过去。

在漫天飞针之中,用手指拨开了数根。清出一个半尺宽的空隙,然后身体极为柔软地从中钻了进去。

当荆钗现出身形的时候,已经和初心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两人相距不到一尺。

初心微微一笑。“咔”的一声轻响,十二柄飞刀同时插回护臂之中。因为速度太快,听上去只是一声而已。

漫天飞针“哗”的一声,全部钉在了地面上。

在二人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心形的图案。

初心伸手揽住了荆钗的细腰,对着她的小嘴就吻了下去。

下一刻

初心像块木头一样飞出了演武台,脸朝下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滑出去了十多丈的距离。

荆钗已经借着超速度跑没了影。

过了半天,初心才哼哼唧唧地爬了起来。给自己打着气道“今天让摸腰了。加油!”

说完,坐起身来。摩挲着从无名那借来的记忆石片,满脸的坚毅之色……

120 笑面虎

荣轩向无名讨要了数百种灵草,准备炼制丹药。

师徒三人

无名躲在领域里睡大觉。

绿萝的功力被彻底废掉后,正面无血色地盘膝打坐。

从最基本的吐纳开始,修习着与她认知截然相反的一种另类功法。

荣轩则取出一个大铜鼎炼丹。

同为天残体的荣轩,就算境界再高,也没奢侈到用体内灵火来炼丹的地步。

可他却有办法将太阳光聚拢成一线替代炉火,甚至比灵火还要纯净。

大鼎正是他当初得到的道器之一。

药王鼎!

药王鼎口站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穿着红肚兜,抱着膀子瞪着荣轩。以一个稚童的声音问道“喂,死人。你又要炼什么东西?”

荣轩对小人的态度不以为意,淡然道“疗伤药!”

小人儿一听居然用堂堂药王鼎来炼疗伤药,颇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浪费。”

荣轩这一炉药,炼制了两个多时辰。

数百味灵药,足有十多斤重。最终只炼出了一枚鹌鹑蛋大的小药丸,闻起来腥臭无比。

小人儿捏着鼻子问道“死人,你炼这什么玩意儿?臭死了!”

荣轩用两根手指捻起丹药打量,随口道“没起名呢,就叫疗伤药好了。”

小人儿撇嘴道“还以为你能炼个什么厉害东西出来呢,连丹雷都没引来一道。要是让人知道出自药王鼎,我还要不要脸面了?”

荣轩挥了挥手道“这丹药只适合那小子一人的体质,对别人来说就是一枚废丹。所以也就算得上五品丹药吧,自然引不来丹雷。”

小人儿尖声叫道“什么?废丹还敢称五品?你当我没见过丹药呀?”

荣轩挥了挥手,把灵草在药王鼎旁边堆成了一座小山道“刚刚的步骤都记下了吧?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小人儿咬牙切齿地埋怨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居然认了你这么个主人。”

荣轩对小人儿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不再理它。

坐回安乐椅上,掏出了一本最新的武侠小说,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如今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就只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小说了。

炼丹需要借助太阳的热力,荣轩不时地要赶走飘过来的云彩。

每天能炼出两颗。

对此,药王鼎的器灵倒是没再发什么牢骚。对它而言,炼丹就是修行。

要是品阶能高点就更好了。

三天之后,药王鼎依然不停的忙碌着。荣轩似笑非笑地把无名喊了过来,不紧不慢道“无名呀,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无名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师父问的是哪一句?”

荣轩坐得端正,却翘着嘴角,有点幸灾乐祸道“天残体,每经历一次生死危机,就会更强一分。你越是痛苦,收获就越大。”

无名心头顿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咽了口口水,小心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荣轩点头道“虽然与人生死撕杀的收获更明显一些,可毕竟一不小心就会死在别人手上。在我的看护下,让你保持濒死的状态,可以让修为稳步的提升。虽然相对要慢一点,不过量变引发质变嘛。疼是疼了点,反正你小子平时也是睡觉。”

无名一头的冷汗“疼是疼了点?”

不等他再开口,只见一只手掌平淡无奇的印到了胸口之上。

“噗”

无名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血水被荣轩随手一卷,丢进了药王鼎里,淡然道“这个别浪费了。”

无名只觉五脏六脏全都移位了一样,全身精血都在向体外泄去。身上“嘭嘭嘭”炸开了数十道口子。

金刚体发动出来也无法减缓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楚,金色的血液挥洒得到处都是。

骨骼像是被人一寸寸捏碎了一样,筋肉虬结到了一起,在皮肤下面隆起无数个小肉包。

紧接着从七窍流出血来。

眼泪,鼻涕,血水糊了无名一脸,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忍不住发出一阵阵野兽濒死时的嘶吼。

荣轩弹出一颗药丸丢进无名的嘴里,然后用领域将其包裹住。

隔绝掉了冲天的血腥气和非人的惨嚎声。

坐回安乐椅上,瞥了一眼骤然出现在半空的三道人影。

既济,清云子和晁思薇。

既济和清云子都面沉如水。晁思薇的滔天杀气已经凝如实质一般,像一头炸了毛的母狮子死死瞪着荣轩。

既济的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问道“非要如此吗?”

荣轩用下巴挑了挑还在炼丹的药王鼎,云淡风轻道“死不了。这只是第一次而已,先让那小子体验一下。以后我还会慢慢加大力道的。”

既济瞥了眼生不如死的无名,咬着牙道“走!”

晁思薇是被清云子硬拖回去的,差点就冲上去和荣轩拼命了。

回了茅屋之后,晁思薇脸黑得能拧出水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半晌后咬着牙指向荣轩所在的方向厉声道“凭什么?那是他儿子吗?”

清云子的脸色也难看至极,半晌后才闷闷道“先看看情况再说,毕竟那家伙是小名的师父。咱们不好指手画脚。”

晁思薇身后飞剑“唰”的一声出鞘,然后踏了上去。

清云子急道“思薇,你要去哪?别乱来!”

晁思薇面若寒霜道“去散心,你别跟着。”

不待清云子劝说什么,“嗖”的一下没了影子。

大半天之后晃思薇才飞回来,气色好看了几分。

躲进屋里哄孩子去了。

到家以后,她的神识完全收敛了回来,对无名那边眼不见心不烦。

既济和清云子相视苦笑。

两人虽然没有跟着晁思薇出去,却一直用白瓷碗关注着。

晁思薇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发脾气去了。

一座数十里大小的无人岛礁被她一通拳脚给打得粉碎,连块比拳头大的石头都找不到。不但岛礁被彻底打碎,数百丈深的海底下面还被砸出一条深不见底的海沟。震死了鱼虾无数。

第六峰后山的荣轩打了个呵欠,

瞥了眼两天前就完全陷入沉寂的绿萝。撇嘴道“我自有一套教导徒弟的方法。一个个都瞎操什么心?”

无名一整天都在领域中嘶吼着渡过。

身体不断被一股股力道炸开,再被强大的药力所修复。始终在回光返照和生不如死之间徘徊。

至于荣轩所说的那句“反正也是睡觉”根本就是骗小孩的鬼话。

连晕过去都是一种奢望,还想睡觉?

不过荣轩对于力度的把控确实是精妙到了恐怖的程度。

到了往常休息的时间,注入到无名体内的那道掌力恰好消耗殆尽。药力也所剩无几,刚好能够将无名的身体修复如初。

几乎没有半点的浪费。

回过神来的无名终于有机会一口气吞下了三粒神军丹。这才缓解了身体的亏空。

疗伤药虽然有治愈的奇效,可消耗的却是无名自身的能量和生机。无名此时的虚弱程度都快变回卖包子时的状态了。

荣轩摆了摆手道“回去好好洗个澡,夜里就别用大梦春秋修行了。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无名打了个激灵,偷偷瞄了眼一动不动的绿萝。

荣轩“唉哟”了一声,促狭道“还有心思想女人,看来精神头不错呀。”

无名咬了咬牙,小声道“师父,我晚上就在这睡好了。”

他已经在心里给荣轩打上了人面兽心的印记,生怕一个不小心绿萝也遭了毒手。

荣轩满不在乎道“随你。”

第二天,荣轩依然是在无名身上轻描淡写地按了一掌。于是,无名又开始了生不如死的一天。

这种疼痛感根本就没有习惯一说,荣轩不差毫厘地把无名的伤势始终控制在濒死状态之中。

相比之下,什么凌迟之刑都像是闹着玩一样。

好在无名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在丧失思考能力之前,先运起了敛息术。这才稍稍好过一些。

然而,他的作弊行为根本就瞒不过荣轩的火眼金睛。虽然没有明说,但在第三天的早上,却是在他的胸口连按了两下。一下按在**上,一下按在神魂上。

无名立马变成了一条触电的泥鳅。

第五天,绿萝终于醒了过来。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荣轩挥了挥袖子。

肥皂泡一样的领域变成了纯黑的颜色,完全遮挡住了无名的惨相。

荣轩对绿萝微微点头,满意道“不错,居然压制住了突破境界的诱惑,停留在叩门境上。你现在应该算是当今最强叩门境了。”

绿萝行过礼后,苦笑道“再强的叩门境也还是叩门境。”

荣轩却摇头道“修行就像盖房子一样,地基打得越结实,日后的房屋才能盖的越高。许多人都削尖了脑袋往高处走,却不知道迈出的第一步才是决定他们日后所能达到高度的关键。”

见到绿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荣轩向领域的方向挑了挑下巴,笑道“那小子也在闭关呢,不用担心。”

说完,荣轩一只手搭到了绿萝的肩膀上,露出个阴测测的笑脸道“送你去个修行的好地方。你到了那里,可以尽情的突破境界。有本事的话将我传你的诡诀练到大成都没问题。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荣轩的另外一只手在空中连点,一道道光纹悬浮在空中。最后数道光束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个阵图。

随着一道亮光从天而降,两人的身影全部消失在原地。

没有用山脉做阵基,也没有耗费灵石,更没有掐算着时辰借助星辰之力。就这么举重若轻地发动了传送阵,带着绿萝瞬间传送到了数百万里之外的幽洲。

绿萝只觉眼前一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空气极其稀薄,身处这个环境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虽然处于大白天,可一点阳光都看不到,四周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点点发光之物是一团团漂浮不定的磷火。贴着地面一尺的高度,有一层浓稠得像火油一样的瘴气,不断翻滚着。

绿萝强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荣轩也在四处打量环境,随口答道“幽洲,许多年没来过了,没怎么变样子嘛。”

绿萝大惊道“幽洲?”

荣轩点头道“没错,所有生灵死后,魂魄都会飘向这里。然后从这里进入阴间,轮回转世。幽洲就是阴间在阳间的前哨站。”

绿萝惊疑不定道“我在这该怎么修行呢?”

荣轩笑道“活下去。”

说完,摸出了三张符递给绿萝,叮嘱道“幽洲的鬼物也有些比较厉害,你要是遇到应付不了的,就用一张符逃命。第三张是传送符,等你在这待够了或者到了万不得以的时候,可以用来回江洲。不过一旦用出,就代表你这次的修行终止了。就算以后再来到这里,也不会对功法有多大的裨益。”

绿萝一一记下。突然出声问道“师父,我有一位好友在数年前逝世。她要是来到幽洲的话,我能找到她吗?”

荣轩略感诧异地看了眼绿萝,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关心别的事,笑道“把她的名字,来历和生辰八字告诉我吧。”

片刻后,荣轩的指尖浮现出了绮卉的头像问道“是这个小姑娘吗?”

绿萝连忙点头。

荣轩道“不用找了,已经投胎了。”

“啊?”

绿萝傻愣住了,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随之熄灭。不过荣轩的话又给了她新的希望“那丫头的神魂还算坚韧,若是投胎后能够踏入修行之路或许能在某天开窍,想起前世的事情。”

绿萝咬着嘴唇,使劲点了点头。暗下决心道“绮妹妹,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荣轩回去了。

把绿萝一个人丢在了幽洲。

这里的面积比江洲还要大些,充斥着浓郁的死气。

绿萝在这里不会感到孤单,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僵尸、尸鬼兽、骷髅,厉鬼、煞和翻滚毒瘴所产生的摧骨风。

而绿萝只是叩门境而已……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无名每天都接受着更加残酷的摧残。而绿萝在幽洲也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疲于奔命。

两人都默默忍受着比死还要

难熬的折磨,而有些人则是另外一种状态。

牟念萍把永安王的领地当成了自己的地盘,每天带着小跟屁虫张学敏,还有旺财,胖妞和金豆四处巡游。

不光是王府和永安两座城池,就连封地内的十六家势力和军营都知道有这么个混世小魔王,扯着绿萝和无名的大旗到处招摇过市。

吴绪林除了练功之外,总会出现在牟念萍看不到的阴影处,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用初心的话讲,就是年轻人的审美观他已经无法理解了。大概这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

对于几个年轻人四处疯玩,孟凯是心如猫挠一般,可惜他只有干着急的份。

自从被无名委以重任,成了王府的帐房先生之后。别说是师门传下来的诅咒术了,连他自己喜欢的推衍之术都没时间研究。

整天跟一堆帐本打交道。

不过他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经手的帐目极少出现错漏的地方。

至于无名答应过送他的诅咒书的事情,两个人都忘了。

第六峰之颠。

牟念萍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着,微微垂着头。斗笠的绳子紧紧系在下巴上,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

低沉着声音道“世间高手,当有登高望远的胸怀,救济天下的决心和随时赴死的觉悟。张女侠,你做好与我颠峰对决的准备了吗?”

张学敏就站在牟学敏对面五丈远的地方。可是风太大,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大声叫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牟念萍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破坏气氛。”

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抽出一对木制短剑,加大嗓音道“准备好和我巅峰对决了吗?”

张学敏背风而立,有几缕头发始终被吹在脸前晃来晃去,往耳朵后面搂了几次都不管用。声音柔柔弱弱道“牟姐姐,咱们下去好不好?这里风好大呀,我害怕!”

牟念萍恨铁不成钢地抬头瞪了张学敏一眼。结果这一抬头,斗笠一下子向后吹去。挂在下巴上的绳子就变成了勒到脖子上,立马引起一阵大呼小叫,女侠气势全无。

张学敏连忙跑上前帮忙。

不过牟念萍自己已经蛮横地把斗笠扯了下来,带乱了几缕头发。往地上狠命一摔,犹不解气,又抬脚去踹。

可惜踩了个空,斗笠在风中翻滚着飞没影了。

张学敏就听牟念萍气急败坏的吼着“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啊!”

张学敏小声问道“牟姐姐,什么骗人的呀?”

牟念萍咬牙切齿道“说书先说绝世高手巅峰对决,不是戴着斗笠就是草帽。以前觉得挺帅气的,可这样子怎么打嘛?”

吴绪林躲在崖畔一棵老树的树荫下。手一滑,险些成为第一个因憋笑而摔死的刺客。

张学敏声音糯糯地恳求道“牟姐姐,咱们下去好不好?这里好冷呀。”

牟念萍经她一提醒,也打了个激灵。摆摆手道“走!”

第六峰后山

荣轩正襟危坐,微微皱着眉头。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封皮为《村妇智斗小金刚》的民间读物。

就见到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荣轩不动声色地把书收了起来,对牟念萍和张学敏和煦地笑道“王爷没交代过这里是禁地吗?”

牟念萍却拉着张学敏躬身行礼道“师祖好!”

荣轩疑惑地打量着两个小丫头问道“你俩是无名的徒弟?”

牟念萍摇头道“我师父是绿萝。”

荣轩呵呵一笑道“那你这声师祖倒是没喊错。”

牟念萍见荣轩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上前扯着荣轩的袖子道“师祖,我好多天没见到师父了。她在吗?”

牟念萍拉着袖子荡来荡去,荣轩也由着她。摇头晃脑道“嗯,她正在闭关修行呢。”

张学敏没有绿萝这层关系,不太敢说话,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瞟。

牟念萍却有点得寸进尺的意思,跑到荣轩身后。胡乱给他捏着肩,撒娇道“那师祖,有什么绝世武功教教我好不好嘛?反正你教了师父,她以后也要传给我的。”

荣轩的上半身被牟念萍扯着晃个不停,故作严肃道“我教人可是很严厉的。”

牟念萍眼前一亮,跑到荣轩身前道“严师出高徒嘛,我一直都觉得师父对我太慈爱了。其实这样对我不好的。对吧?敏儿?”

张学敏连忙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荣轩,满是期待之色。

荣轩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与礼数不符。不然你俩问问无名的意思?只要他点头,我就教你们两个最厉害的功法。”

牟念萍雀跃道“他也在吗?太好了,他肯定会同意的。”

荣轩轻轻挥了挥手。

不远处那个漆黑如墨的大圆球逐渐褪去颜色,变成了肥皂泡一样。

无名盘膝坐在其中,**着上身。目光中完全没有焦点,眼神麻木。手中拿着红衣,用剑心石一下下地打磨着剑锋。身上不断裂开数寸长的伤口,向外喷着鲜血。随即又在药效下愈合,看上去像是全身长满了不断开合的嘴巴一样。鲜血在领域中浸泡到了脚腕的高度。”

牟念萍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寒毛根根直立,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张学敏,身体晃了晃,喃喃道“血……血……”眼珠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荣轩再挥手。

领域重新变成了漆黑的颜色,遮挡住了无名的惨相。然后笑眯眯的问道“你俩想成为多厉害的高手呀?”

笑容明明和刚刚一样,可是现在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要命的邪气。

牟念萍只觉一阵尿急,摇着头结巴道“不……不麻烦师……祖了,我还是等……等师父回来吧。”

说完,弯腰使劲向荣轩行了两个礼,扛起张学敏就跑。

荣轩瞅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啧啧道“资质还凑和,就是年纪大了点。下点猛药的话也不是没有希望,啧啧……胆子也小了点。”

说完,重新摸出了那本名字远比内容精彩的民间小说。

只是一时想不起刚刚读到了什么地方。

索性翻回到第一页,津津有味地从头读了起来……

121 飞蛾扑火

蛮洲是距离江洲最近的一块大陆。

在江洲更北的地方。

封印修缮失败后,在近海的位置升起了一座巨大的火山岛。

经过连绵不绝的喷发之后,冷却的熔岩不断向四周堆积,逐渐和陆地连接到了一起。冒着滚滚浓烟的火山与四周景象格格不入,像是碧蓝海水中生出的一块牛皮癣。

火山口中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恶魔蜂涌而出,与修士厮杀在一起。

蛮洲的情况相比于其它两处破开的封印要好上一些。

这里气候较冷。

恶魔离开火山后,战力下降的更加厉害。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僵持下去,只要坚持到入冬。就有希望把恶魔打回火山口去,重新封印住裂缝。

蛮洲尚武,几乎没有修士。除了前来应援的数千名家族修士之外,顶在前面死战不退的只有蛮族勇士和游走的巫医。

在这个强悍的民族中,就算是妇女和孩子,拿起武器后也会立刻变成一名合格的战士。

“轰隆”

在恶魔的攻势稍缓之后,大地一阵颤抖。

巨大的岩浆柱猛地从火山中喷薄出来,直冲到云霄之上,扩散开了数道环状蘑菇云。

火山灰瞬间将天空变成了灰蒙蒙得一片,岩浆和碎石溅射到了数十里之外。

这是火山出现以来的第五次喷发了。

每次喷发都意味着裂缝被进一步扩大,涌现出的恶魔更加高级。

数百名修士和巫医绕着火山口低空游曳,随时支援身下的战场,也观察着恶魔的动向。

突然,一名家族修士大叫了起来“快看,出现新的恶魔了。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从火山口一股脑冲出了无数只长着翅膀的恶魔,像是刮起了一道通天而起的火焰龙卷风旋转着上升。片刻后,呼得一下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铺向了地面的战场。

这些会飞的恶魔看上去像是巨大的蝙蝠,额头上有一对小小的尖角。肉翅顶端有一对利爪,通体血红。身后有一条狭长的尾巴,尾巴的末端长有三根倒刺。

它们除了强大的肉搏能力之外,还能从口中射出声波来响影人类的精神。并且能从高空投掷下爆裂的火球。

修士和巫医的空中优势瞬间荡然无存,被这些飞行恶魔打得抬不起头来。

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瞬间衍变成了用人命去填的无底洞。

这一幕像是吹响了恶魔侵袭的号角。

整个世界都疯了。

潜伏在各个大洲的恶魔势力同时爆发了出来,不惜暴露自己去破坏封印。

尽管七大家族马上就派人前去镇压,可是家族内部也因叛徒作梗而乱了阵脚。

措手不及之下,终于又有两个大洲的封印遭到了破坏,被恶魔趁虚而入。

除了每座火山紧急调去两名大化精期修士坐镇之外,凡俗军队也不得不调上战场,用人命去阻挡恶魔的脚步。

江洲的大岳王朝,向所有门派发布了征讨令。

无论是名门正派还是邪教,都将矛头指向了神霄门。

神霄门一下子从顶级宗门变成了过街老鼠。许多外门弟子在知情后,把宗门服饰脱掉,摇身一变。以散修的身份加入到了征讨的队伍之中。

长孙家从中洲调来了一名大化精期修士,两名化精期修士,十三名大锻神期修士。将神霄门的高层逼到护宗大阵中不敢出来。

家族修士,以力压人的行事风格和无名那种偷鸡摸狗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然而,无论怎么挑衅引诱神霄门的人,他们就是躲在乌龟壳里不肯露头。双方隔着一层护宗大阵大眼瞪小眼地干耗,谁也奈何不了谁。

最终这些家族修士在得知蛮洲变故之后不得不紧急赶往支援。

长孙家的高阶修士前脚刚走。

神霄门的长老,管事,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和亲传弟子总计五千多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江洲的封印之地。

齐寒晴并没有飞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她身前还有四道身影。

曾经训斥过她的小女童,四肢像竹杆一样的枯瘦中年男人,一个行将就木的红鼻头老人,还有一个始终闭着眼睛的潇洒公子哥。

与此同时,在两个子级刺客的带领下,数十名断仙台的刺客也倾巢而出。这次行动还包括了不少刺客训练营的少年。

这股实力一暴露出来,其余几家顶级宗门都吓了一跳。

谁都没想到神霄门居然藏了这么厚实的家底。

尸煞门的反应神速,在得知神霄门空虚之后,赖向笛马上点出三千门下弟子,就要去抄神霄门的老家。

一具全身画满了阵纹的炼尸从天而降,站到他的面前。

赖向笛大喜,连忙向炼尸行礼道“师尊,您出关了?”

炼尸嘿嘿怪笑道“来凑个热闹。上次和那帮伪君子动手时,他们是正,咱们是邪。这回咱们也去体验一下伸张正义的滋味。”

赖向笛的师父在千年前就耗尽了阳寿。谁都以为他早已兵解了。却不曾想,这个狠人竟将自己炼成了一具活尸,不人不鬼地继续苟活了下来。

在偏远的小山村里,一个手拿大烟杆子的媒婆,刚刚在帮一个穷小伙说媒的时候被人给轰了出来。犹自不放弃,拍着大门,扯着嗓子在说好话。

女孩的父亲则在院子里跳着脚对她破口大骂。

媒婆拍门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望向天边。没好气的骂了句“这个老东西,人到哪就麻烦到哪。”

说完,化为一道黑影,冲天而去。

院门“吱吖”一声打开。

冲出一个拿着扫帚的中年男人。环顾四周,没能找到媒婆的人影。气得把扫帚往地上一摔,掐着腰嚷道“天杀的老妖婆子,你骂谁呢?骂谁呢?”

九鼎山的主峰和龙虎台分别闪过一道流光

星云子和程云子以极快的速度飞往第六峰。

藏经阁的老人耷拉着眼皮,向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荣轩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没有半点反应。

把手中的小说丢到矮桌上,微仰着头。用眼角斜瞥着书的封面,一脸的不高兴。

过了半晌才不满道“村妇怎么就和小金刚好上了呢?那小金刚的爷爷怎么办?哪里智斗了?这是欺骗读者的感情啊!不行,我得找写书人聊聊去。”

牢骚了一通之后,又有点不舍。把那本《村妇智斗小金刚》小心地收了起来,等无聊的时候再拿出来读一遍。

随后又摸出了一本《太监的爱,火辣辣》。

以无比强大的自制力,强忍着没去看最后面几页。深呼了一口气,朝圣般地翻开了第一页。

神霄门的修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至。

五千多名弟子黑压压一大片,像是一群速度极快的飞鸟。飞至封印水潭的上空之后,毫不停歇地俯冲了下去。

当先的小女童一掌拍出,一道土黄色兽爪的虚影直奔水潭而去。

然而,这道无比迅猛的兽爪在半空中却像是被人不耐烦地反手抽开一样。

“嘭”得一声闷响,兽爪化成了漫天激射的灵气碎片。

既济老神在在地露出了面孔,不满道“巩蓝,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礼数都跟着胸和屁股一起练没了?”

巩蓝没有接话。而是对身边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这次宗门精锐尽出,必须速战速决。没功夫和这个老不正经叙旧。

“嗷呜”

连齐寒睛在内的几人都将手搭在了巩蓝的肩膀和背上。一股惊天动地的威压扩散开来,空中缓缓凝结出了一道身影。

以前所有人都以为神霄门的功法是模仿某种灵兽创造出来的。可是当这只爪子的主人显露出完整面目的时候,连神霄门的弟子都大吃一惊。

这道身影像爬虫一样长有七对利爪,背上覆盖着厚重的鳞片。除了利爪之外,通体火红。身后带着一条链锤一样的尾巴,巨大的肉翅上布满了长枪一样的尖刺。眼中满是嗜血和暴戾,赫然是一只不知名的恶魔。

此物一出现,既济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接连打出了数道手诀,从体内冲出了一道不亚于恶魔虚影的巨大身影,正面迎了上去。

真人法相!

赫然就是放大了无数倍的既济自己。

既济的修为处于大化精期的巅峰,单挑的话不惧其中的任何一人。可是这几个合击的老怪物中有一名大化精初期和三名化精期巅峰。硬抗得话根本占不到便宜,一时被逼得连连后退。

正在此时,既济的法像身侧又突兀地冲天而起了一道身影。

是个拿着烟杆子,嘴角长有一颗黑痣的媒婆。

媒婆冷哼了一声道“光棍久了真可怕,都欺负起别人家汉子来了。要不要老婆子帮你们介绍几门亲事?”

既济的眼神明显激动起来,但是没敢吱声。虽然因为媒婆的出现压力骤减,可还是摆出了一副艰难支撑的样子出来。

清云子和晁思薇身为大锻神期的顶尖高手,在这种境界的交锋之下完全插不上手。

清云子躬身行礼道“见过三姑。”

媒婆却半点不领情,冷哼了一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清云子偷偷看了眼表情无比专注的既济,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指了指空中的神霄门弟子,和晁思薇绕过对战的几人,冲了上去。

此时空中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媒婆和既济都是大化精期巅峰的修为,而且法相联手所发挥出的威力远不止一加一那么简单。

两人的配合默契到了极点。攻击之人只管攻击,全然不用顾虑自身露出的破绽。防守之人则如同一堵铜墙铁壁,将二人身前防得滴水不漏。攻防之间衔接的天衣无缝。

恶魔的身形顿时被打得摇摆不定,不断后退。

狂暴的能量和冲击余波向四周扩散开来,吹得荣轩手中书页翻个不停。

荣轩按住书页,目光都没从插画上拿开,只是用脚后跟在地面上磕了磕。方圆百里之内顿时风平浪静了下来。

轰击传来的碰撞声像是普通武人拳拳到肉所发出的一样,毁天灭地的冲击波也只是让枝叶微微摇摆而已。下方深潭的水面被震起一圈圈荡漾开的涟漪。全然感觉不到上空中惊天之战的余威。

清云子和晁思薇都是大锻神期的修士,不能随意动手杀人,被限制了威力巨大的术法攻击。不过他俩可以把那些大炼气期的长老打晕,然后丢到恶魔的虚影身上。

恶魔虚影虽然被既济和媒婆夹击,显得十分狼狈。此时发出的动静也不像很厉害的样子。可其中所含的能量却无比狂暴,被丢过去的神霄门长老擦到磕到都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而且这笔帐还是算到当先那个女娃的头上。

齐寒晴带来这么多人,原本的目的就是让清云子等人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出招。可是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她的师祖就要先死于劫雷之下了。

干脆退了出来,取出一杆长枪与清云子和晁思薇缠斗到了一起。

如此一来,神霄门带来的五千多名弟子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对大锻神期修士没威胁,大锻神期以上的修士同样不敢随意击杀他们。在齐寒晴的一声令下,一窝蜂扑向了下方的封印之地。

初心和荆钗根本腾不出手来相助。

他俩已经和一群刺客展开了无声而血腥的战斗。

两名子级刺客带领数十位刺客参与围杀。多重异能配合之间完全弥补了彼此的弱点。

这时,守卫在第六峰下的破阵部将士顶了上来。

完全没有表现出对修仙之人该有的惧意。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之后,组成战阵迎了上去。

两千名**凡胎的士

兵,悍然向五千名修士发起了冲击。

一场屠杀!

荆钗的身上突然闪出了一道光纹,被笼罩进范围内的神霄门弟子全都变成了木头人一样。动作迟缓到让人绝望。

眨眼之间,围攻荆钗的数名刺客因为突然减速而露出了破绽,被她连杀了七人。

另外一边的修士也已经被砍了个人仰马翻。

冲杀在最前面的破阵部士卒就像是平日对着稻草人训练一样,戳、捅、砸、砍。以极高的效率收割着人命。

这些在修士眼中如同蝼蚁一样的士兵,化身成了农夫。而修士则是成片被收割的麦子。

最可耻的是紧跟在这些士兵身后的拾荒兵。居然像对待畜牲一样收刮着屈死修士的东西。所过之处是一地被剥光了衣服的尸体。

有两千多名修士离得较远,没被荆钗的光纹笼罩住。在短暂地错愕后飞快地回过神来,向士兵冲杀了过去。

术法飞舞,飞剑穿梭。双方尚未接触到近前就被他们收割走了三百多条生命。

刘甲,刘乙两兄弟几乎同时下达了放箭的命令。

两队弓箭手,共记一千人,轮番将箭雨向修士的头顶覆盖了下去。

弓箭对修士而言几乎没有半点威胁。他们或躲闪或用剑挑开箭矢,脚下的速度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对这些可恶的士兵充满了愤怒。

如果当年在蛮族之战中,神霄门没有半途退出战场,如果他们事后稍稍关注一下战局。或许会知道这支队伍的战斗风格。

可惜,现在的他们已经顾及不上什么如果了。

箭矢爆开一团团黄色的雾气,将整片区域都笼罩在其中。哪怕是大炼气期的修士沾上一星半点之后都无法克制这种透骨的奇痒。

或许那些像木桩一样站着的修士更幸运一些。他们的感知速度也同样被放慢了一百倍。还没怎么受到痒药的折磨就被干净利落地结束了痛苦。

战场又回到了最初的节奏上。

破阵部的将士依然在有条不紊地收割着生命。

不同之处就是多出来的这两千多名修士满地打滚,不如木头桩子老实。往往要好几枪下去才能戳到要害。

齐寒晴目眦欲裂,这些像畜牲一样被屠宰的弟子可都是神霄门希望啊。早已不当职的几个老妖怪可以不在乎,可她是现任门主呀!

既然已经和整个修真界翻脸,这些就更是神霄门最后的班底了!

然而,清云子和晁思薇都不是省油的灯。在齐寒晴走神的瞬间,晁思薇一剑刺穿了她的肩头。

齐寒晴暴怒,单手持枪向晁思薇的眉心挑去。

巨大凌厉的枪影粗如水桶,快如闪电。

“叮叮”

两声脆响。清云子和晁思薇一先一后用长剑荡开了长枪的攻势。

齐寒晴有些想不明白,凭着手中这杆道器长枪。她甚至能和赖向笛打得不分伯仲,为什么对上那两柄花哨的长剑却会生出一种有劲使不出来的无力感?

“嘭”

一声炸响从身后传来。

本就岌岌可危的恶魔影像颤抖个不停,神霄门的几个老怪物脸色都猛地涨红了起来。

那名始终闭着眼睛的公子哥突然瞪大了眼睛,喷出了一口鲜血。溅了女童一身。

星云子到了。

而且以极不符合山主身份的方式发起了偷袭。

一掌拍击在那公了哥的灵台穴上,以他一个人的气脉搅乱了所有人的气息。

媒婆瞪了星云子一眼,再次冷哼了一声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既济依然目不斜视,不知心中在想什么。只是法相突然狂暴了起来,将恶魔虚影打得抬不起头来。

密林中,初心和荆钗都开始感觉有些吃力。

被数十种不同的异能配合围攻,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变得无比艰难起来。

“轰隆”

程云子的身影像天神降世一般从空中砸了下来,脚下的大地随之一颤。随后缓缓站直了身子,双手的银色拳套“嘭”地对撞了一下。

目光灼灼地望向两名子级刺客,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

战意滔天。

露出了一口森森白牙,嚣张地笑道“刺客?就应该躲在阴影里。否则……你们什么都不是!”

荣轩隔着第六峰向那边瞅了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又把目光放回到了书中。在读到丫鬟因为偷吃一块糕点而被老爷吊起来打的时候,满脸的悲愤。尤其读到丫鬟身上被抽出一道道血檩子的时候,一阵龇牙咧嘴。好像那万恶的皮鞭是落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嘴里喃喃道“太狠了,这个老爷根本不是人!”

完然没想过他自己是怎么对待无名和绿萝的。

荆钗和初心在程云子赶到之后就彻底闲了下来。

程云子的战斗风格根本无法让人将他和大炼气境的修士联系到一起。

简直就是一头狂暴的上古凶兽,打起架来完全没有术法和飞剑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速度极快,蛮不讲理,力大无穷。

以绝对的力量摧毁一切。

更可怕是他的对战经验之丰富,战斗直觉之敏锐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看似粗犷的招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

配合得无懈可击的刺客在他面前都成了笑话。

管你千变万化,我自双拳破之。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暴露在阳光下的刺客,什么都不是!

而且程云子明显有护食的倾向。初心本想和他一起对敌,结果这家伙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打。

碰了一鼻子灰后,初心挠了挠头。

破阵部那边只剩下了收尾工作,断仙台这边他又插不上手。另外两处战场都在天上……

“唉?”

初心的目光落在了齐寒睛的身上。

这个美女他认识呀!

122 神霄门覆灭

初心见到齐寒晴之后,有种见到了偶像的感觉。

心思一转,取出了珍藏版记忆石片和一块影璧。

脸上露出了无名的招牌式坏笑。

恶魔虚影被打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淡,身体呈现出了半透明的状态。反倒是既济和媒婆的气势更盛,就像是两个成年人在联手欺负一只小奶狗一样。

这其中有两个大化精期修士联手的原因,不过神霄门的几个老妖怪似乎也没有真正要拼命的意思。好像气势汹汹地跑来就是为了走个过场,对身后的恶魔主子有个交代而已。

门下精英死伤殆尽,他们几个丝毫不在意,和红着眼拼命的齐寒晴完全是两种态度。

当然,要是没有既济和三姑多管闲事,场面就会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星云子在偷袭了那名神霄门老妖怪之后,一点没有高手风范地飞至清云子的战团中,来了个第四者插足。

一起欺负起齐寒晴。

正在局势逐渐明朗之际,从地面突兀地投射出了一道巨大光幕。

光幕中汇聚起了星星点点的色彩,最终构成了一个无比香艳的画面。

齐玄真坐在温泉的边沿,齐寒晴骑在他的身上,肆意扭动着腰肢。

初心为了达到扰乱敌人心境的目的,把影璧的效果调到了最大。

一时间,所有人耳边都响起了母子二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

既济、星云子和清云子的表情瞬间呆滞,嘴巴全都撅成了喇叭的形状。

“嘭”

既济那高大的法相直接炸成漫天灵雾。

几名神霄门的老妖怪完全没有受到影璧的影响。抓住机会,瞬间远遁而去。对苦苦支撑的齐寒晴看都没看一眼。

失去了既济的法相配合,三姑一个人没办法留下几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逃越远。气得一脚踹在既济屁股上。

齐寒晴羞愤交加。心神失守之下,小腹又被晁思薇刺中了一剑。要不是星云子和清云子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光幕上,刚刚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死透了。

投影戛然而止。

影璧被荆钗打翻在地,踩了个稀烂。

荆钗露在甲胄外面的脖子和手都浮起了一阵潮红。

三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揉着屁股扮无辜的既济,骂了一声“不要脸的老东西!”

说完“唰”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既济见三姑离开,略感失落。随后板起脸走到初心面前,怒斥道“小子,你到底是哪边的?”

初心也没想到自己这方的几位大佬反应居然比神霄门的人还大。支支吾吾道“我本想干扰对方的心神,没想到影响到了前辈的发挥。”

既济怒道“放屁!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当然会干扰到自己人了!你有这玩意怎么不事先拿出来让我过目一下?那也不至于被几个老家伙逃了呀!”

初心没什么底气,小声道“那个……早也不知道这帮家伙会杀过来呀。”

既济脸色极其难看,伸手道“东西没收,免得你再犯同样的错误。”

初心指了指一地残渣,无奈道“没了……”

这次既济脸色是真的难看了下来,盯着地上的玉渣子,嘴唇颤抖了两下。到底没把“暴殄天物”这句话说出口。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回茅屋生闷气去了。

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着,只不过星云子和清云子看过光幕之后,再次面对齐寒晴。交手时都变得束手束脚起来,脸上都是一副古怪的神情。

齐寒晴银牙紧咬。只觉得两个臭男人上下打量她的眼神,比一剑剑捅在身上还要难受。

这个级别的交手,哪里容得她羞愤走神?

晁思薇冷哼一声,五指成钩,向齐寒晴虚抓了过去。

“噗噗”两声。

齐寒晴以灵气封住的两个伤口顿时飙射出一道血柱。

她刚意识到不妙,血柱又化成了两杆血枪刺回到她的身上。将他身体洞穿之后,带走了更多的血液。化成了四杆血枪,又从身后刺了回来。

齐寒晴像一个被挂在半空中捅来捅去的破口袋。

反复几次之后,齐寒睛的身体已经被戳的没了人形,直直地摔向了地面。

晁思薇没有弄伤她的脸,留下了那张精致的面孔。算是对这个女人最后的仁慈。

齐寒睛所用的长枪脱手之后冲天而起,就要逃走。

被晁思薇隔空摄了回来,在她手中兀自挣扎个不停。

晃思薇对长枪传来的动静毫不在意,对清云子和星云子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然后就气鼓鼓的回茅屋去了。

师兄弟尴尬的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无语。纷纷落到了初心面前。

星云子冷着脸问道“你到底是哪边的?”

不等初心回话,清云子面色不善的道“把东西交出来!”

初心只觉得满肚子委屈,目光落到了地上的一堆残渣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星云子和清云子看到一地残渣之后,表情竟然和既济如出一辙。都是一副嘴唇微颤的惋惜模样。最后都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恶狠狠瞪了初心一眼,长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俩没像其他人那样离开,而是飞向了程云子所在的那片战场。没插手战斗,只以术法把溃散的刺客给圈在了固定范围之内。

别看程云子只是大炼气境的修为,因为修行路子过于极端。近身后连星云子都吃不消那股疯狂打法。

护起食来还有点六亲不认的意思。所以两人都没去触这个小师弟的霉头,只要别让这些耗子逃了就行。

初心放出光幕的时候,只有程云子和这些刺客看都没去看一眼。完全沉浸在战斗的亢奋之中。这就是既济不太喜欢这个小徒弟却又很器重他的原因。好歹算是

出淤泥而不染了。

星云子一脸的嫌弃道“啧啧,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清云子也点头道“毫无观赏性可言。”

星云子两只手抄在袖子里,抻着脖子道“唉哟哟,那个和小师弟正面硬扛的家伙,就是号称能阴掉锻神期的子级刺客?”

清云子摸出一把瓜子,没等吃就龇牙咧嘴道“嚯,这一拳挨的……我隔这老远都觉得疼。”

星云子从清云子手里抓过了一小把瓜子,嗑了起来。边吃边指指点点道“唉,你看。有个小家伙摸到师弟身后去了,这下他要倒霉喽。”

清云子瞪着眼睛等了半天,突然重重叹了一声道“唉,只差一点点。太可惜了!”

说话时已经完全站到了刺客的立场上。

两个修真界巨擘,就像市井小民看泼妇骂街一样。悬在半空中,毫无半点的高手风范。

初心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影璧碎渣,小心翼翼地对荆钗道“要不,咱也走吧。这边好像没什么事了。”

荆钗微微点了下头,隐晦地瞥了眼被她踩得稀烂的法器。言简意赅道“要变强。”

半柱香之后,星云子和清云子也离开了这里。

林中冒起了滚滚浓烟。

三十几具刺客尸体胡乱堆在一起,几条零散的胳膊大腿丢在了尸堆的最上方。在熊熊烈焰中缓缓化成了灰烬。

程云子只会一个术法。

是用来焚烧尸体的。

这是他对杀戮的仪式感。

神霄门

失去了高手坐镇之后,护宗大阵也失去了它所应有的威力。

在尸煞门趁火打劫之下,只是象征性地抵挡了几下。就有弟子承受不住压力,打开大门。将这些如狼似虎的修士放了进去。

然而,背负上了恶魔走狗之名的他们根本得不到所谓的宽容和优待。

修为低一些的,被炼尸直接击杀吞食掉。

修为略高的弟子则被抓回尸煞门炼成了活尸。

就算这里被金豆收刮过一遍,储藏私人物品的地下空间仍然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守护在此的长老已经成了两具冰冷的尸体。地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和丢弃的垃圾。

齐玄真像个吓坏了的孩子,死狗一样被人拖了出来。被几名最高修为不过是锻神期的修士推搡着取乐。

他们唤出了六具长相丑陋的女性炼尸,除去衣物。

把齐玄真围了起来……

尸煞门的修士在神霄门待了三天。扬长而去之后,那些守候在外面的二流宗门才开始了第二轮的洗劫,连墙壁上的装饰和大堂柱子的金漆都不放过。

再之后是第三轮……

幽洲

这里是死灵的天下,对一切活物都充满了敌意。

绿萝蹲在一块巨大的骸骨后面,小心地观察着一具四周乱嗅的僵尸。

这是一只由死气自然催发而成的野生僵尸。具备了最初的灵智,能够简单的思考。

它已经追着绿萝跑了三天。

虽然移动的速度不快,但是在幽洲的环境下它永远不会感到疲惫。绿萝给它留下的那几道不疼不痒的小伤,用不了多大一会就自行痊愈。

反观绿萝:目光中满是疲惫之色。一身的泥污,发丝凌乱,银甲下的衣衫下摆被随处可见的枝条枯骨扯成一条条的碎布。

虽然她在逃亡的路上成功晋级到了炼气期,却仍然处于食物链的最底层。

境界的提升反倒让她更加难过了。

诡诀。

荣轩那个混蛋教她的分明是一套阴属性功法。可境界越高,身上的阳气反倒会越重。

在这种地方,绿萝就像黑夜里的火把一样。

这几天她被追的狼狈逃窜,几次都险些进了高阶亡灵的地盘。

追她的还只是一只未开眼的低级僵尸而已,只能靠着嗅觉和听觉寻找猎物。若是在江洲的话,顶多能抵上刚入炼气期的修士水准。

放到尸煞门就是消耗品。绿萝以前都不愿多看一眼。

可这里是幽洲。到处都弥漫着死气和瘴气,随时可能会误闯到更加厉害的亡灵领地。小小僵尸也像是吃了亢奋药一样,跟在她身后玩了命地蹦。

绿萝在手指尖缓缓升起了一缕阴火,略微释放出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僵尸猛地转过了身,脚尖一点就跳出四五尺远。两三步就扑到了绿萝的身前。十根漆黑的指甲猛地插了下去,在绿萝藏身的骸骨上划出一阵让人牙根发酸的摩擦声。

绿萝横跨出一大步,身体一个回转。扭到了僵尸的身后,手中阴火在一瞬间转变成了阳火。猛地注入到了僵尸的命门之中。

世人都以为僵尸的要害是在头上。可绿萝却清楚,命门对僵尸而言更加的致命。那里是尸气的运转中枢,相当于活人的心脏一样。

阴火对亡灵没有任何的伤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一种补品。可阳火就是他们的催命毒药了。

僵尸的身体猛烈地颤抖了起来,开始从小腹内部冒出了丝丝火光。

绿萝手中的阳火一放既收,然后迅速收敛起全部的气息,躬着腰飞快地离去。

刚刚的阳火会将方圆十里之内的亡灵都吸引过来。她必须在被包围之前远离这个地方。

诡诀这门功法就和它的名字一样。

绿萝在这里吸收的死气,到了体内却都转化成了阳气。释放出去的话,又可以阴阳随意转换。

幽洲固然凶险异常,可这里的环境对于修练诡诀的人而言,就像是时刻处于聚灵法阵中一样。不用刻意练功打坐,功力会一直缓慢地攀升。

实际上绿萝在这里也没机会练功打坐,她连打个盹都不敢。

在这里,她就是全世界的敌人。坚持

的越久就越强大,吸引来的危险也越可怕。

累了,孤单了,就想想无名。

如果那个家伙到了幽洲会是个什么样子?

想着想着绿萝就笑了。

大概会把这些亡灵给气得活过来吧。

第六峰上

荣轩的身边多了个哆哆嗦嗦的书生。在他的指点之下唯唯诺诺地闷头疾书。

荣轩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冲动。当看到书中那个姓韦的太监居然睡了郡主,还和诸多江湖女子保持暧昧关系之后,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去把写书人给抓了过来,当着他的面重新写。

荣轩觉得不管太监还算不算个男人了。都应该从一而终,否则会教坏当下的年轻人。

最后那本书在他的指手画脚之下,不畏强权的太监和郡主逃出了皇宫,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看过之后,荣轩觉得很满意。又把那本《村妇智斗小金刚》丢给了写书人,让他给写个续集。

当听到他要求村妇、小金刚、妖怪团团圆圆的生活在一起之后,写书人终于鼓起勇气。借着上茅厕的空档,跳崖自尽了。

荣轩没阻拦写书人寻短见,只是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至于吗?又不是不给钱。”

领域之内的无名已经不再借着磨剑来维持心中的那一丝清明了。

从前天开始,恢复了修习大梦春秋的状态。

在神魂和**都忍受着极致痛楚的情况之下,无名以一个濒死的状态安然睡去。

这一点连荣轩都佩服不已。

他对无名下手一天重过一天,可无名的反应却越来越淡然。在非人的折磨之下居然睡起了大觉。

无名睡觉的声音如同拉动风箱一样,一呼一吸之间身体就像完成了一次轮回。不仅仅是通过口鼻呼吸,在他的体表有着无数个细小的气旋,将海量的能量吞入体内。

荣轩支起的这个领域可以将一切能量回归成最基本的气。不是咒力,不是佛力,也不是灵力。就只是气而已。

他想试试,这个琢磨了数千年才想出来的法子是不是真的可以打造出最强的肉身。

不是当世最强。而是历史和未来都无人能够比肩的最强肉身。

川洲

在一个中等的山头上,硝烟弥漫。

上百个法宝刚刚攻打下了这一处山头。

被俘的法宝残片要么归顺新大王,要么被砸碎后吸收走全部的灵性。

蜂尾飞剑中投射出了包吞天意气风发的身影。

它身后的这帮弟兄,有和自己一起打天下,逐步得到修复的。也有后来归顺过来的。

大多已经脱去了破盆烂罐子的惨相,修复得比较完整。

铁印和榔头原本是两个小山头的霸主,如今都成了他的心腹爱将。

这些后来才跟着包吞天混的法宝,在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也都变得心悦诚服起来。

包吞天有前主人的记忆碎片,又跟了无名那么久。知道怎么偷,怎么抢,甚至抢山头的时候还会安排策略。依照法宝的属性来排兵布阵。

用它的话讲,那就是打天下不光要拳头硬,更要靠脑子。

这个在无名眼中志大才疏,又蠢又笨的家伙,面对川洲的一帮土老帽。摇身一变,成了个枭雄一样的存在。

这里的空气中充满了灵性,而且山越高越大,灵性就越强。可本地的这些法宝只知道在高山上会感觉更舒服而已。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舒服,更不知道如何去吸收这些灵性。

简直就是在帮他保管山头一样。

有时包吞天也会想起无名,想起那段插在发髻中的日子。

现在虽然有了自己的天下,可少了剑鞘,总有一种在裸奔的感觉。至于无名……那小子可能已经卧床不起了吧?

“包老大,我们抓到一个藏起来的发簪。就是你要的那种……母法宝。”菜刀邀功一样,押着一根碧绿的玉质发簪,大老远就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它现在刀锋上豁口全无,刀身锃亮。虽然没见到肉呀,汤呀之类的东西,不过跟着包吞天混确实比待在自己的小山头强多了。

包吞天的脸几乎贴到发簪上面,然后又把头探进了发簪的器灵空间之中。见到一个身穿绿衣的小姑娘怯生生望着它。

发现这小姑娘居然生得一副很标致的模样,包吞天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这次手下找来的终于不再是歪瓜裂枣和肥婆悍妇了。笑眯眯地安慰道“别怕,小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

发簪器灵小心地抬头看了包吞天一眼,又把头垂了下去。

包吞天努力回忆着人类搭讪的套路,笑眯眯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还有什么家人吗?”

发簪器灵伸出了一根手指,又伸出了五根手指。小声道“一万五千岁,法宝哪来的家人?”

包吞天要是有口水的话估计会被自己给呛死,他虽然长得老了点。可是连当药丸子的岁月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人家的一个零头大。好像人类泡妞那一套在法宝身上不太管用呀。

于是换了一种说法道“其实咱俩是同类,我也是根发簪。”

发簪器灵眨了眨眼睛,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大哥,我又不瞎。”

包吞天被它一声“大哥”喊得一阵酥麻,混身舒坦。笑道“至少我当过一阵子发簪。妹子,以后跟我混吧。有哥一口肉吃,就有一你碗汤喝。”

发簪器灵想了想,轻声道“可是我不能随你打打杀杀呀,我身子骨弱。很怕疼的。”

包吞天哈哈大笑,豪迈道“放心好了,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行了。冲锋陷阵那是爷们儿干的事情!”

见发簪欣然应允,包吞天一脸的满足。

美人、江山、兄弟。

我老包一世,理当如此!

123 恶魔师母?

荣轩背对着无名所在的领域,两肩微微地耸动。隐隐有泪光在眼圈里打转。

手里捧着一本《爸爸再爱我一次》。

半晌,荣轩合上了书,把头微微仰起。长叹了一声“人生惨事,莫过于此。”

扭过头一看,今天无名居然没在领域里睡觉。

全身飚着鲜血,正在聚精会神地打量一个戒指。

荣轩走过去瞅了瞅,问道“这是纳物戒指?”

无名过了老半天,目光才缓缓挪到他的身上。微微点了下头,眼睛里都是麻木,没有半点的神彩。

荣轩把手伸进了领域里,一把夺过了戒指。在手中掂了掂,笑道“这上面加的封印有点复杂呀,以你小子的水平应该破不开吧?要是没有封印之人的特殊法诀,只要强行破解,就会随机把里面的东西给传送到未知的地方。”

荣轩用拇指把戒指弹飞,再接住。笑道“为师在阵法方面还是有些建树的。反正闲着没事,就帮帮你吧。当打发时间了。”

无名不置可否,望向他的眼神之中依然是一片麻木。

闷头鼓捣了半天,荣轩逐渐没了耐心。抬头道“其实对于这种小家子气的封印,还有个更直接的办法。那就是在传送阵被触发之前,将所有的阵纹一起毁掉。”

说完,纳物戒指在荣轩手中“嘭”地一声爆开。其中的物品散落了一地。

荣轩得意道“简单,粗暴,有效!”说完,饶有兴致地在地上翻翻捡捡起来。

先是打开了一个精致的小锦盒,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十二枚上品灵石。

荣轩撇了撇嘴,合上后随手丢到了一边。然后又找到一个小布囊,摸出一颗寒气森森的珠子。

“少阴珠?嗤,这玩意儿都当宝贝了。”

荣轩把少阴珠塞了回去,丢回到地上。又捡起一个小玉匣子,里面垫着一块绒布。并排放着三颗米粒大小的钻石,分别泛着暗金色,淡蓝色和草绿色。

“唉哟?居然凑齐了天罡,地煞和人王三块钻石?就是小了点,没啥意思。”

对于几件灵器法宝,荣轩看都没去看一眼。只给了戒指主人一个评价:穷!

不过一小堆女人的贴身衣物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有几件亵衣的布料很少,款式也很奇特。荣轩用两根手指捻着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穿到身上的。还有些造型古怪的木头把手和漆黑的小皮鞭,既不是法宝,也搞不清楚用途。

荣轩拿在手里比划了半天,最后感慨道“这个世界也不是特别无聊嘛,总能碰上些新奇玩意儿。”

一地东西中,有两本功法秘籍。分别是神霄门的绝学和一部恶魔的术法。荣轩只翻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反倒是从恶魔术法的书中滑落出的一张地图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张拓印出来的魔界地图,其中在一个山峦中标出了一个五芒星的标志。

荣轩轻咦了一声,喃喃道“这地方我去过呀,在魔界也算一处绝地了。怎么会在这做标记?忽悠人去送死的吗?”

没多大一会儿,荣轩就对这些东西失去新鲜感,又坐回到安乐椅上。望着丢在桌子上的书,犹豫了一下。没去碰它,又摸出一本《顽皮乞丐走江湖》。

半晌后,传出了荣轩孩子一样“嘎嘎”的笑声。

无名又熬过了一天的折磨。

目光中一点点恢复了神采。长长呼出一口气,从荣轩的领域中走了出来。

先是一样样地检查着地上的宝贝,然后分门别类地收了起来。一地女性用品没有去碰,升起一缕灵火全都烧掉了。

他在前两天知道了那场大战的结果。

齐寒晴死了。

就算把这些东西和记忆石片打包一起拿去卖也不值钱了。

做完这些之后,来到荣轩身侧,静静坐着。

荣轩笑呵呵的把书放下,然后对无名道“嗯,不错。比我预想的效果还好出不少。接下来就不能再躲起来偷懒了,跟着我学本事吧。”

无名点了点头,暗松口气。

偷懒的滋味,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无名本以为在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折腾之后,再也没什么能让他感到震惊的事情了。可荣轩下一刻的动作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荣轩身形一闪,居然出现在了芥子空间之中。

这是除了他自己和金豆以外,第一次有外人进到这里。而且还是未经他同意的不请自来。

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芥子空间的不安全。

荣轩背着手在芥子空间里闲逛,对跟进来的无名道“别紧张,能感知到你的这个空间是因为相同体质的关系。而且你小子每天都睡在我的领域里,我发现不了才怪呢。至于我为什么能够进来,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死人呗。”

无名出声道“师父的意思是……我这个空间里虽然没办法存放生命体,但是可以让亡灵进来?”

荣轩翻了个白眼道“谁没事往储物空间里塞一堆亡灵呀?而且你这个空间也不是没法子让生命体进来,只是现在五行不全而已。”

无名眼前一亮。语气急迫地问道“师父的意思是说只要补全了这里的五行,就能让人进来了?”

荣轩背着手在茅屋转了一眼,看了眼一旁的孤坟。语气平淡道“这里已经有点小千世界的雏形了。阴阳已分,还使用过息壤。堆在这的破铜烂铁正在缓慢地向世界中心渗透金气,居然连风都生出来了。灵气有余,生机不足。

只是五行缺失,无法构成完整的轮回。方法有两个,一个是使用开天辟地时的先天灵物补足。就是息壤那一级别的东西。还有一个方法是你自己。”

无名疑惑道“我自己?”

荣轩点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这个空间,不过它如今已经是你神魂

的一部分了。它会随着你的心境和实力一起成长。你只要将相对应的大道修到极至,同样能达到这种效果。不过那就是几万年之后的事喽。”

无名一阵失落道“看来还是用天材地宝容易一些。”

荣轩点头道“这些东西要是在天界的话,一旦现世就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在大千世界的话确实要容易不少。”

无名一脸的疑惑,问道“天界那么穷吗?”

荣轩哈哈大笑道“因为大千世界才是真正的基石呀。天界的好东西虽多,却都是衍生出来的。而且那些仙佛一旦飞升,就再也回不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被赶出家门的可怜虫罢了。”

无名从他的话里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酸味儿。连忙转移话题道“那要用到什么天材地宝,又去哪找呢?”

荣轩笑道“你这里已经有了息壤,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也能滋生出金脉。最好是能搞到弱水和建木树枝,不过火系的本源不太好找。赤阳晶我倒是见过,可那玩意儿在魔界。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去了魔界就是送菜的份。恶魔最记仇了。”

无名一听说要去魔界就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可紧接着就听荣轩道“弱水和建木枝我都可以帮你搞到。之后你准备一下,去魔界游历一番吧。”

“啥?”无名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道“师父,你是在说笑呢吧?你去魔界是送菜,我去就不是菜了?”

荣轩无所谓道“又没让你现在去,再说恶魔能找到我是因为记得我的气息,你完全可以化妆成一只小恶魔在里面随意闲逛嘛。而且,你想想,只要拿到赤阳晶就可以补足这里的五行了哟,你就是这里的生灵之祖。”

无名苦笑道“哪那么容易?不是还要弱水和建木树枝吗?遥遥无期呢。”

荣轩眨了眨眼,不知从哪摸出一个白瓷瓶子和一截乌青色的木头道“另外两样我刚好就有,不用找了。你要是去魔界的话,我就送你好了。”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道“师父,你跑到我这空间里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拐着弯把我往魔界忽悠吧?”

荣轩一点没有掩饰的意思,点头道“对呀,那你去不去?”

无名果断拒绝道“不去!”

荣轩耸了耸肩,淡然道“不去就算了,反正我还有一个徒弟。把你媳妇扔魔界去好了。说不准过个几千年,里面一大群小恶魔都得管你叫爹呢。”

无名的脸一下就黑了下来,眼前这个毫无人性的老尸棍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来。无奈道“那你要我那去魔界干什么呀?”

荣轩眯眼笑道“入侵!他们想要侵入到咱们的世界,咱们就反过去入侵它们。”

无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能不逗我吗?就我一个人去入侵?”

荣轩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回头我去抓个好点的写书人,给你写一部传记。”

无名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道“听说魔界燥热异常,冷水一拿出来就沸腾了。谁要入侵那种鬼地方?”

荣轩板起脸斥道“胡说八道,魔界哪来的水?”

无名继续努力道“这不是重点吧?”

荣轩把瓷瓶的塞子一拔,“咚咚咚”浇到了脚下的沙子里。然后把那半截木头插在地上。拍了拍手道“万事具备,只差赤阳晶。这可是为师全部家当了,你要是敢赖帐……哼哼哼,你自己看着办吧。”

无名顿时一阵头大。

只觉得生活全都被这个老尸棍给毁了。

才刚把领地的破事摆平,就来了个强买强卖的师父。才和绿萝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就被这便宜师父给搞的天各一方。现在更是离谱,已经不是天各一方了,而是要把他扔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荣轩笑眯眯地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其实魔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干点、热点而已,对你而言最多皮肤不太适应嘛。为师当年进到魔界的时候还没你现在的身手呢,在那生活了两百多年,一举成为当世第一高手的。”

无名对荣轩彻底没了敬畏之心,垂头丧气道“直说吧,到底要我去干什么?”

荣轩居然支支吾吾起来“你先去找到赤阳晶,那张破地图上标的位置就能搞到。”

无名点着头,问道“然后呢?”

荣轩期待道“然后你的空间里就能装下活物了。你去这个地方转转,要是能碰到一支叫美赫的恶魔部落,就潜进去看看。找到一只名叫琉璃的恶魔,就说是我的徒弟。把它带来见我。”说完,在地图的最角落位置点了点。

“啊?”无名张大了嘴巴,疑惑道“那是你朋友?”

荣轩没去看他,淡然道“这是生前那个魂魄的执念,那是我媳妇儿。”

“啊!”无名感觉嘴巴张得快要脱臼了。

恶魔媳妇儿?

这个便宜师父不但是个大猛人,而且口味已经重到冲出天际了!

过了老半天才小心的问道“这么多年了,师……母,她还活着?”

荣轩摇头道“不知道,所以才让你去看看。要是找不到就别勉强了。不过那个地域的领主是我的老朋友,在亲手干掉我之前,应该会保护好那对母女的安全!”

无名只觉脑袋被万钧大锤给砸来砸去,整个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就凭荣轩和人打道的方式,别说是一个实力堪比仙人的领主。他自己都想把这个便宜师父给干掉了。

可是他和恶魔之间居然还有个女儿?这已经不是跨越物种那么简单了吧?

猛!

无名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在浮现出荣轩趴在一只巨魔身上做羞羞事情的样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荣轩一把掌拍在无名的后脑勺上,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道“魔界的温度太高,而且完全没有灵气,这次你只能一个人去了。不过在动身之前你还有些东西要学。”

无名揉了揉脑袋,嘀咕道“那你刚刚还说把我媳妇扔过去的话。”

荣轩冷哼一声,似笑非笑道“我就看看你关不关心自己媳妇。哼,还算不错。”

从这天开始。

无名像个蹒跚学步的稚童,开始全方位的和荣轩学习起来。

只是学习的内容偏重于魔界的常识。

光恶魔语言就有十八种,还有数百种恶魔的生活习性,力量弱点,种族习惯和各种禁忌。有段时间,无名甚至觉得对那个没去过的世界认知要超过了大千世界。

荣轩还随手把无名的少阴珠和少阳珠给炼成了阴阳璧。他要是不小心惹了事,躲起来的时候不至于被大恶魔给一下子揪出来。

从荣轩那学来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最让无名欣喜得是拟态术。

比化妆术高级多了。通过控制骨骼和肌肉的变化,能把自己模拟成别人的模样,甚至能变成相同体型的恶魔。若是配和上敛息术和刺客的伪装术,变成一棵矮树或路边的岩石都是小意思。

无名的处世宗旨就是能偷摸解决的问题,绝不正面硬碰。

就在无名接受填鸭似教育的时候,安城中却出了状况。

逐渐吃饱肚子的老人们终于有了发泄情绪的力气。

想到自己的孩子因为抵挡蛮族入侵而阵亡,就横竖看这些迁移而来的蛮族不顺眼。

蛮族的性子本就桀骜不驯,他们不主动惹事就算好的了,哪里能受得了这些干瘦老人的窝囊气?

驻守士兵管理治安的时候也有偏袒,无论谁对谁错。只要起了冲突,就肯定是蛮族一方受罚。于是双方的矛盾越积越深。

这事传到无名耳朵里的时候,安城已经引起了暴乱。

闹事双方都死伤了数十人。

无名气冲冲地跑去,指着于城主的鼻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给忽悠过来,结果才给人家做了保证。他前脚刚走,后脚这帮老头老太太就抽他的脸。

于城主居然还有意纵容百姓的这种行径。以后还想不想吃肉了?

没了这些青壮劳动力,谁去挖矿?就凭那帮老头老太太吗?连税收都保证不了,干脆接着挨饿得了!

于城主满肚子委屈。

许多老人的孩子就死在蛮子的手里,守军也有很多上过蛮族的战场。种族矛盾都刻在了骨子里,不是王爷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呀。

无名听后重重叹了口气,这种事真的怪不得谁,是他自己考虑不周。

在桌子上拍下了五万两银票,无奈道“那些蛮族我会带走,城里的民生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这些银子是我私人借的,以后要还。”

出了城主府,无名把城中百姓聚集了起来。以永安王的身份向全城百姓公开道歉,最后带着七百多名蛮族离开了安城。

安城百姓诚惶诚恐地跪倒了一地。跟在无名身后的蛮族一路上也都是惴惴不安,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队伍最终停在了一处土地肥沃的临湖之地。

无名将一根木桩直插入地下,然后神色不明地扫视了一眼这帮难民。半晌后才扯起嗓子喊道“每个抵御过蛮族入侵的战士都不喜欢你们,我也一样。你们是侵略者。野蛮、狡猾、而且吃人!”

听了无名的话,许多蛮族脸色都变了。妇女老人都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有几名半大孩子更是握紧了手中的农具。

无名无动于衷的继续道“我曾经想过,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蛮族的存在?为什么不干脆让你们都死绝?那一座座被屠空的城池,一个个被拿来取乐的生命,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没有人出声,许多蛮族都神色黯然。

侵略失败,遇到解决不了的危机又躲到这里寻求庇护。就连这些妇孺都感到抬不起头来。

不过无名的话锋一转道“但是,那场战争不是你们发起的。你们只是没有自保能力的难民,曾经的愤怒不该由无辜的人来承担。我说过,来到我的领地,就是我的合法平民。这话不是为了把你们骗过来而已。虽然你们的发色,眼睛和皮肤与我有些区别。但在恶魔的面前,我们都是同一个民族人类!”

在场的蛮族纷纷错愕起来。

江洲虽然口口声声优待蛮族难民,可他们什么时候真的受到过公正的对待了?这些话从一个王爷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无名指着脚下的木桩道“我认可你们是我治下的百姓,你们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同样的,你们也将受到我的保护。这根木桩是我亲手钉下的,是蛮族在这片土地打下的第一根木桩。这里将修建成蛮族的村庄,城镇,城池。再有人对你们表示质疑,就让他们来找我。找你们的永安王!”

“轰”

人群一下子爆发了起来。没人能够理解,背景离乡之后,他们是多么渴望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不再仰人鼻息,被人像畜牲一样看管防备。

蛮族无疑是野蛮的,但也是率真的。

不知是谁带头,用怪腔怪调的发音喊道“王,王,王……”

加入进去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响。最后,就连无名带出来的十几名亲兵也都加入了进去。

经过一番商议,从蛮族中选出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来做村长,其他人原地支起帐篷。然后老人和几名蛮族随着亲兵。赶往永城登记,办理相关手续,调拨补给物资。

无名解决这件事之后,荣轩抓起他的肩膀。瞬间飞回了第六峰的后山,淡笑道“小子,挺有当神棍的潜质嘛。”

不等无名谦虚两句,荣轩继续道“既然你有如此广阔的胸襟,那多装点东西应该没问题吧?今天就把一门恶魔语言练熟吧,否则的话……哼哼哼”

无名刚刚浮现起的得意嘴脸,瞬间变成了苦瓜。

124 魔族战场

时间在无名的学习中一点一滴地流淌。

荣轩就像一个长了腿的藏经阁,还是只存放顶级秘术的那种。而且他自身的境界和眼界也极高。无名在修行上碰到的那点儿难题,通常三两句话就给讲解的清晰透彻。

期间荣轩去了一趟幽洲,回来后告诉无名“绿萝挺好的。保命的符一张都没用,已经能够在锻神期越阶击杀死灵了。”

就算无名再不信他的鬼话,也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领地内的发展终于上了轨道。

永城的商会彻底铺开了局面。

袁庆刚曾是从八品的校尉,最不缺的就是魄力。有着军人的果决,文人的儒雅和商人的智慧。

虽然将无名从平洲带回的特产销售一空,可是商业氛围已经成形。打造出了一个大型的货物集散地。无数闲置的民房都变成了商家的铺面,连成了一片商业区。

城中税收已经转亏为盈,百姓的生活也开始有了起色。

迁移到封地的势力又增添了三家。分别是一个三等宗门,一家二百多人的镖局和广善堂医馆的分部。

最初在领地内落户的势力中,种植的药草和果树在收获后。也将多余的部分运到永城卖掉。

蛮族村落在得到两批物资之后,暂时居住在兽皮帐篷之中。又迁移来了一批蛮族难民,有一百多人。也都安置到了一起。

以捕鱼和放牧为生。整理出了不少良田,留待第二年播种粮食。

目前蛮族还没有多余的产物拿来销售,不过也会用奶制品和毛皮换一些生活必须品。

安城最出乎无名的预料。

赶走了蛮族之后,一帮没什么劳动能力的老头老太太居然都做起了手工活。

于城主用无名留下的那笔银钱购买大量原料,于是城中出现了各种作坊。制作出梳子、发簪、纽扣、草鞋,衣物、装饰品、笔墨纸砚等物。送到商会去代卖,居然也打开了一条不错的销路。

领地终于有了点无名想要的样子。

在这段时间里,蛮洲的局势越发紧张起来。除了那些会飞的恶魔之外,又出现了为数不多的无头骑士。

这些无头骑士身穿黑甲,骑着巨兽,战力完全不弱于大炼气期颠峰的修士。才刚一露头,就给蛮族的军队带来了巨大的伤亡。

更雪上加霜的是,海量的低级恶魔已经不再畏惧寒冷。它们的反应变得更加灵活,战力也提高了三成。蛮洲有三分之一的土地沦陷到了恶魔的爪牙之下。

依靠七大家族的修士和蛮洲本地的势力已经无法和涌出的恶魔相抗衡了。

七大家族纷纷动员相临的几洲修士在保证封印安全的情况下前去支援。

江洲、尚洲、洋洲三个大陆共计十余万修士浩浩荡荡地向蛮洲赶去。其中不乏各门派的高阶修士,专为击杀恶魔赚取气运而去。

第六峰上

有无名这个王爷发话,荣轩身边堆放着数百本从民间收集来的小说。什么类型都有。不过此时他却难得的没在翻看,而是对无名笑眯眯道“小子,现在蛮洲那头热闹的很。你差不多也该动身了。先一路杀到火山口,就当是在外面适应一下了,然后直接跳进去就行。”

无名不想去,推诿道“我还没见到绿萝呢,她回来后看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

荣轩斜眼道“那你就快去快回。绿萝回来还得一阵子呢,到时候你说不准已经回来了。”

无名苦着脸道“可是,我觉得准备的还不够充分呀。”

荣轩眼睛一立,随即又缓和下来,哄小孩子一样说道“哪那么多废话?差不多就行了,魔界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凶险。你就当是旅游好了,放轻松点。”

无名很想问一句“不凶险你咋不去?”,不过一想到问出这句话的凶险程度,把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荣轩看似随意地把一瓶子疗伤丹药丢给他,说道“剩下的,别浪费了。”

无名心里就更是没底气了。

这种疗伤药一天才能炼出两颗,你能剩出一瓶子来?这谎扯得也太不用心了吧?

荣轩显然不会顾及无名的想法,给了无名三天时间准备。然后就自顾自地沉浸到了小说的海洋之中。

无名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荣轩的背影,转身就走。

荣轩面前堆得都是些儿女情长,哭哭啼啼的言情小说。这是无名刻意安排手下收罗的,只能借此小小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了。

领地内的军队,在无名回归后就已经不再从兵部领取物资。

军饷和粮草等物暂时由无名自己来掏腰包。等到税收平衡后,就可以自行发展了。

因为不知道恶魔的入侵会不会波及到江洲本土,无名一点也不敢松懈了部队的练兵。甚至蛮族到领地的迁徙也在他扩充军队的计划里。

无名交给了孟凯十万两金票。让他管理军中的开销问题以及领地内的收支。

十万两金票就相当于五百万两白银,就算把两万名将士全都打造成重骑兵。也够他们坐吃山空到退役了。

对于孟凯这个用起来很顺手的帐房先生,无名继续给他画着大饼。说是那本诅咒的秘籍已经着手在写了,等回来后就送给他。

清云子夫妇和既济都留在这里坐镇封印。

他们可比半山腰上那位便宜师父靠谱多了。

牟念萍和张学敏都在水潭旁住了下来。打着无名徒弟的大旗天天缠着清云子夫妇学东西。还不时带点糖果、玩具之类的小东西去贿赂蹒跚学步的李名。

吴绪林彻底告别了刺客的生活习惯,现在也成了一名实权人物。

至少在罪犯面前很有实权。

他如今担任着永城的总捕头,处理各种作奸犯科的案件。只要经过他的审讯,基本上不会出现什么冤假错案。

从蛮洲传来消息,当日逃走的四个神霄门老妖怪全都冲进了火山口之中。受到拦截时使用出了恶魔的术法,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恶魔的特征。

随着神霄门的覆灭和高阶剌客的大量阵亡,剩下几只

小鱼小虾的断仙台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无名交代后事一样把领地内的一切安排妥当。和初心、荆钗一起去了荣轩那里。

初心和荆钗的体质无法进到魔界,不过他们想要留在外面拿恶魔来磨练身手。

金豆原本就打算带着的。就算它适应不了魔界的环境,也可以躲到芥子空间里去。

出乎预料的是,旺财和胖妞也一脸坚定的要参加战斗。

旺财就不说了,好歹是头上过战场的猛驴。就算没多高战斗力,也不至于变成累赘。

可胖妞只适合躲到寺庙里吃东西,打瞌睡,发呆。

这丫头一见到打架的就吓得抱着头藏起来,上了战场还不是给人家送点心的份?

跑去捣什么乱?

不过胖妞还是握着肉嘟嘟的小拳头,一脸的坚毅。拍着小胸脯说出了认识大家以来的第一个字“打!”

荣轩点了点头,满意道“居然带上了宠物和家眷。嗯,保持这种游玩的心态就对了。走吧。”

“唰”

眼前的画面一闪,几人就已经站在了一块比江洲还冷上许多的贫瘠土地上。

没有传送带来的眩晕感,也没有在星空中惊心动魄的乱飞。真的是瞬间就被传送到了蛮洲。

无名“咦?”了一声道“师父,你啥时候把这一手也教我呀?”

荣轩笑道“这招别说短时间内学不会,就算会了。以你现在的能力也比慢慢飞快不了多少。而且魔界没有灵气,到了那边也用不了。等你回来之后再说吧。”

不等无名回话,这个毫无情商可言的便宜师父就已经丢下几人,自己回去了。

那态度,就像安排无名去邻居家借二两酱油一样。

无名撇了撇嘴,一脸苦涩。一扭头,见到初心和荆钗肩膀挨在了一起,没像往日那样保持一段距离。心情顿时又好了起来,两条眉毛一挑一挑地道“你们两个已经……诶?诶?”

边说,边握起了两个拳头,把大拇指对到了一起。一脸的坏笑。

荆钗没吱声,躲到了初心的背后,偷偷在初心腰上掐了一把。

初心满脸都是甜蜜和得意,打着哈哈道“你小子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出来以后做两套耐热的衣服,让我俩也下去玩玩。”

一说起要钻进那个恶魔老巢,无名的心情就又沉重了起来。

下面还有名叫天启的老熟人呢。估计人家很高兴看到他。

说实话,无名对这趟未知之旅一点信心都没有。

还有荣轩的那个恶魔老婆……在恶魔中,至少达到小领主的实力才有资格拥有名字。

小领主,相当于荣轩现在的实力……五气朝元境。

无名不愿再想下去了,越想越觉得腿软。

结果初心这个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笑非笑道“喂,无名。你这次要不要再给我一瓶五香牛肉味的行军丹,然后告诉我省着点吃呀?万一你挂在里面了,就是最后一瓶了。”

无名苦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摸出来了一个瓷瓶丢给他道“省着点吃。”

初心略感错愕之后,大笑道“我偏不,这离火山口还有几千里呢。趁早吃光。你跳火坑之前再给我炼新鲜的。”

正说话间,一个三千人的蛮族斧兵方阵从他们身边小跑而过。领头的军官向无名几人咆哮了一声,脚下不停地向前线赶去。

虽然听不懂蛮族语言,不过大概能猜出是让他们几个别偷懒的意思。

初心对无名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挑着嘴角问道“比比?”

无名狡猾一笑,脚步微微一错。瞬间用出了与当初所学截然不同的疾风步。速度之快,将身体拉成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然而,初心更会玩儿。身体竟然悬浮了起来,在距离地面三尺的高度“唰”地飞了出去。速度丝毫不比修士的飞剑慢。

荆钗抿嘴笑了笑,跟着二人身后跑去。

没有使用任何的加速手段,就是普通的快跑。

然后她与两人的距离就越拉越近,逐渐追上后又越离越远。把两个大男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胖妞怔怔地看着三人飞速变成了小黑点,半晌才回过神来。像个骑士一样,两腿一夹旺财,大叫道“啊!”

旺财身子微微前倾,“尔昂”一声大叫,“轰隆隆”追了上去。身后的泥土被扬起数丈高,跑过的地面留下一条浅沟。像被两个犁头并排犁过了一样。

先前冲无名等人叫喊的蛮族军官被擦身而过的动静吓了一跳。仔细去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不远处就是轰鸣的前线,至少这次荣轩传送过来的时候没再故意玩他们。

这里打得无比热闹。放眼望去,人类和恶魔犬牙交错在一起。喊杀声震天响。

因为恶魔对于寻常火焰免疫,所以抛石器投掷出去的不再是燃烧的火油罐,而是被修士以术法降过温的水坛子。

整个战场上弥漫着一层冰冷的水汽。

呼啸的攻城弩对于普通恶魔具有有效的杀伤力,但是数量和发射速度都无法满足战场所需。

和恶魔绞杀在一起的蛮族士兵正在演绎着当初入侵江洲时的场景。

只不过这次的身份发生了互换。

五六名蛮族士兵一起上,才能搞掉一只普通恶魔。

恶魔具有极强的防御力和再生力,生命强悍。就算被砍上几斧子,过上一会,又会恢复过来。

反观恶魔

利爪和尾巴就是他们的武器。哪怕最弱的恶魔,力量也是蛮族士兵的两倍。和当初的蛮族士兵一样,它们也喜欢边在战场上撕杀,边啃食蛮族战士的尸体。

野蛮遭遇上了野蛮。

若不是再次赶来援助的十几万修士,恐怕整个蛮洲都已经沦陷了。

三道身影“忽”地冲过了交火线。

把恶魔给冲撞得一阵人仰马翻。

组织这块区域防线的一名大炼气境修士,只来得及吼出一声“回来”就已经不见了三人的身影。

像无名这样凭一腔热血冲进恶魔堆里的修士不在少数。

毕竟修行中人都不太习惯一板一眼的战阵厮杀。许多修士喜欢单独行动。

然而,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都变成了恶魔的食物。连变成屎的机会都没有。

那名修士没能喊住无名等人。只是叹了口气,就把目光放到了其它地方。

冲进恶魔堆中的无名没有胡乱浪费体力,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他很清楚战场上这些恶魔的弱点所在。

地灵的弱点在后椎上,翼魔的弱点在尾巴上,赤角魔的弱点则是他的右眼。

只要毁掉他们的弱点部位,就不需要傻乎乎靠消耗它们的生命力去击杀了。

初心简单尝试了一下就收回了所有的飞针。

这些恶魔的皮肤无法用飞针刺透,但是飞刀可以。

初心甩出了两柄飞刀。大片大片的恶魔像割麦子一样倒下,然后又纷纷爬了起来。看着很过瘾,实际上效率反倒没有无名高。

相比之下,荆钗就聪明多了。没急着动手,而是先观察无名的手法。等摸清情况后才冲入战圈。所过之处火光连闪,瞬间就清理出了大片无人区域。

无名和初心一下子就被荆钗给比了下去,两个大男人顿时满肚子挫败感。

这时旺财也冲了过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战场,一脸凶悍的胖妞脸上惧色越来越浓。最后,干脆“噗”地一下变回了肥猫,从旺财的背上跳了下来。疯了一样向相反方向逃去。

旺财冲进恶魔群里之后,表现得比恶魔更像个恶魔。四爪锋利如刀,尾巴像条钢鞭,爪撕牙咬,还不时喷出一股股让恶魔讨厌的寒气。没能搞死几只恶魔,反倒让大群恶魔都躲着它跑。

战场上被微风带起了大片的火光和飞灰。

这是大群恶魔死掉后才有的场景。

后方的修士们都有些看呆了,负责指挥的那名修士怔怔道“这是哪个势力的年轻人?这么厉害!”

战场上的蛮族士兵都沸腾了起来。相比于修士躲在他们身后丢术法,他们更喜欢无名几人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方式。

初心观察了一会无名的手法。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可真狡猾,知道恶魔的弱点还不告诉我们。”

无名扯着嗓子叫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不晚!天上还有那么多呢。都是你的。”

无名,初心,荆钗。三人相隔了十数丈的距离,在他们身后的恶魔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漏网之鱼。被蛮族战士围起来给胡乱劈成了肉泥火光。

可惜旺财的战斗风格太随性了。打起恶魔来完全没有章法,凭着性子横冲直撞。搞不死几只恶魔,恶魔也破不开它的防御。

有了几人在前面开路,身后的蛮族士兵也全都跟了上去。从战线上突入到恶魔群中,被无名三人给激发出了战斗的血性。

无论修士在身后怎么呼喊都没用。无奈之下,只好也跟着一起冲了上去。

队伍像是刺入恶魔群中的一支长矛。

其他赶来的士兵生怕这只队伍突入太深,陷入包围之中。连忙跟上,不断地补充到了这支长矛后面。

无名也没想到因为他们三人的关系,身后会是这么个局面。

初心自从把握住恶魔的弱点之后,就成了杀伤力最夸张的一个。

只是背着手在战场上闲庭信步,就将身周十余丈范围变成了空白地带。而且对于他的磁力而言,几乎耗费不到什么体力。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几只大恶魔的注意。

两只身高超过一丈的独角恶魔,手中拿着巨大的狼牙棒扑了过来。

有数道术法从无名身后射了过去,轰在大恶身的身上。

然而,这些术法只是让它们的身形略微顿了顿而已。随后就听到那名负责指挥的修士吼道“当心,大恶魔的战力堪比大炼气境修士,快退回来!”

然后他就看到巨大的狼牙棒狠狠砸在了无名的身上。

无名的两腿齐膝被钉进了地里。

然而,无名却单手托着巨大的狼牙棒头,拔出腿来微微前冲!

半步崩拳。

“嘎啦”

骨头碎裂的声音即使在如此嘈杂的战场上也清晰的传进了那名修士的耳朵里。

随即他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无名一把夺过到大恶魔手中的狼牙棒,“轰隆”一声砸在恶魔的头上。

动作与大恶魔砸他的时候如出一辙。只不过这只大恶魔的腰身轰然断裂向后折去,脑袋都被砸进了身体里。

太野蛮了!

不等这个修士回过神来,另外那个大恶魔已经在初心的飞刀之下燃烧成了漫天的飞灰。

“嗷”

跟在他们身后的蛮族见到这一幕,像一群发了情的公牛,眼睛都红了起来。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因为突进的太快,身后的队伍已经跟不上补充的速度。他们即将被两侧蜂拥而来的恶魔给截断退路,淹没吞食掉。

怯生生跟在后面的胖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它看到前面的队伍快要跑没了影子,后面的队伍被扯得七零八落。两侧已经潮水般涌来了无数的恶魔。

彻底傻掉了。

吓得胖妞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身子使劲躬着,抖如筛糠。脸上凝固着化不开的恐惧之色,瞳吼变得越来越大。

在恶魔的眼中,它真的连盘菜都算不上。充其量是某只小型恶魔的饭前甜点而已。

无名借着万象境的特性,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幻术。把漫山遍野的恶魔都换成了荣轩的脑袋。果然越杀越来劲,越杀越开心,只觉得过去几个月的憋气和悲愤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正在此时,已经成为孤军的队伍身后。传出了一声猫叫。

“喵呜”

叫声柔柔的,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胖妞的声音。

可这声猫叫却传遍了一整片嘈杂的战场。

在所有人的身后,出现了一道高一丈,长五丈的肥硕身影……

125 都变强了

有句语应该怎么说来着?

当柔弱的人发起狠来,所有恶人都会惊慌失措。

“哗拉”

恶魔被胖妞一爪子横扫,乱七八糟飞得到处都是。长达一尺的利爪从肉嘟嘟的爪垫里弹出来,轻而易举地刺穿恶魔的皮肤。

高大壮硕的恶魔在变大的胖妞面前,就像一群想要反天的耗子。一爪子下去就拍飞十多只,有数只恶魔还在半空中就燃烧成了一飞灰。

一道淡红色的长线穿梭在恶魔群中,纷纷从恶魔的头颅上穿过。

那是胖妞本命飞剑速度太快所拉出来的虚影。

一具具恶魔莫名其妙地扑倒在地,瞪大着眼睛死去。

这些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却被斩杀了神魂的恶魔没有燃烧成灰,极为罕见的保存住了尸体。

胖妞的性格温顺,灵智又开于平洲的寺庙之中。原本只是个又馋又懒的家猫而已。可它毕竟是一只化了形的灵兽,在受到极度惊吓之后,终于爆发出了血脉中的凶戾一面。

虽然它现在只是体型被放大上数百倍的而已,样子没什么变化。却完全感觉不到平日里的蠢萌姿态。就连那一身颤巍巍的肥肉都在彰显着恐怖的力量。

幸好,胖妞虽然在发疯,可至少能分得清敌我。没对那些被热血冲昏头脑的蛮族士兵动手。

随着胖妞的发威,跟在无名身后的队伍终于没有变成孤军。后续部队及时补充到了他们的身后。

无名原本想着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修行,终于要在战场上扬眉吐气了。没想到,风头一下子就被这帮家伙给抢了个干净。

连胖妞都比他拉风。

看到初心投来的挑衅目光,无名咬牙道“我这段时间创出了十大绝技。给你俩开开眼!”

话音落下,无名双手法诀翻飞,一道道阵纹被凭空描绘出来后轰入上方的天空。无名手上不停,嘴里解释道“以我现在的能力,还只能用出前两招。就拿这些恶魔来开个荤吧!”

站在他身后的修士都在撕杀中惊讶地发现了天空的异样。

这是什么术法?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凝聚起了一片笼罩数里的阴云。

这些阴云并不是借助天地能量凝结起来的水汽,而是由一道道阵纹堆积而成。

漆黑,厚重,压得人喘不上气。

阴云笼罩范围之内的恶魔统统被压趴在地上无法动弹。尤其是漫天的翼魔,像下了一场冰雹,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甚至一些较弱的恶魔已经直接爆成了一团团火焰。只有数只大恶魔,如同陷入泥泞一般无比限难地向外逃窜。

无名嘿嘿狞笑一声,对跟在身后的修士和蛮族士兵大吼了一声“都愣着干啥呢?杀呀!”

这一招名为:乌云压顶。

是无名在荣轩的肥皂泡里睡了几个月后,模仿出来的一个伪领域。在其中加入了一些他自己的见解。

初心和荆钗的招术再厉害,一个人发挥出的杀伤力也是有限。可无名这招把身后数千名如同发了情的野蛮人都算了进去。那可就夸张了,将这里变成了覆盖数里方圆的屠宰场!

蛮族士兵砍杀起没有反抗之力的恶魔甚至比修士还利落。尤其是逐渐发现了恶魔的弱点之后,效率越来越高。

负责镇守这一区域的那名修士放声大笑道“痛快。让这帮杂碎也知道咱们的厉害!”

乌云压顶的范围随着无名的移动而跟着移动,像是在恶魔群中滚入了一个大磨盘。所过之处都被碾压成了粉末。

这些恶魔死后,并不是完全燃烧殆尽。就像当初的巨魔一样,会将身上最坚硬的东西留下来。

牙齿,鳞片,指甲,利角等等。有不少蛮族士兵和修士会在腾出手后收集起来。

用这些东西制成法宝、箭头、匕首、护甲。要比钢铁强出不少。

无名甚至在想,要是领地里有这么个小火山就好了,那岂不是多了个取之不尽的摇钱树?

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无名才将那些杀到手软的将士喊了回来,重新将恶魔放了进来。

当积累到足够的数量之后,咧嘴一笑。大喊道“第二招来啦,电闪雷鸣!”

高空中层层叠叠的阵纹,像钟表中咬合在一起的齿轮转动了起来。在乌云下方的空间,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那些位于边缘地区的恶魔就算四肢着地,拼命想往外爬。也还是被一股力量拖拽着向乌云中心飞去。

“咔咔咔嚓……”

一道水桶粗的霹雳砸了下来,在地面炸起了一大片蛛网状雷弧,拉开了雷龙末世的序幕。

从天而降的落雷像是在这方天地之间长出的一片茂密丛林,每一寸土地都被狂暴的落雷犁上数遍。大地嗡嗡作响,几乎是瞬间就将笼罩范围之内的近万名恶魔清洗的干干净净。

之后的落雷完全是一种劈到空地上的浪费。

一通狂轰乱炸之后,乌云渐渐散去。

数里之内再也看不到一只恶魔的身影,更远处的恶魔大军缓缓向两侧溃逃而去。

无名放声大笑道“看呀,恶魔也会害怕!”

身后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声音。

何止是恶魔?一群修士和蛮族战士也都吓傻了。

望向他的目光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初心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涩涩道“这个是你创出来的?专门在战阵撕杀中用的

?”

无名对这两招的效果无比满意,得意道“单挑的时候也能用,威力还能提升不少。”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高阶恶魔的注意,五名骑着各类爬行魔兽的无头骑士,摆出了一个冲锋的阵形向这里冲了过来。

沿途来不及避让的恶魔纷纷被撞飞踩死。

守备的修士大吼道“是高阶恶魔!所有蛮族战士后退,修士展开防御阵形。”

无头骑士拥有坚不可催的护甲和堪比大炼气期颠锋的武力。

泛着黑光的甲胄,奔跑起来如同小山一样的魔兽,平端着又粗又长的骑枪。无不彰显着高阶恶魔的威势。

仅仅五个无头骑士并排冲锋就展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每个出现在战场上的无头骑士都是一只军队的恶梦,而此时。无名三人正面对上了发起冲锋速度的一支小队。

无名嘴角上扬。皮肤上浮现出了一层金粉的光泽,迎面冲了上去。奔跑中手里已经取出了重锤万钧。

初心和荆钗则隐去了身形,紧跟在无名的身后。

“轰轰轰”

无头骑士还有十余丈的距离就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五只魔兽坐骑在高速奔跑中,同时张嘴向无名疾射出了一枚大火球。火球的中心是翻滚的岩浆。

无名伸出左手,手臂上阵纹微闪。

“嗡”的一声在身前撑起了一个灵气护罩,将五枚大火球全部变成了滚烫的石头。

无名不闪不避,残留的这点冲击力,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力。

“嘭”

无名没选择傻呵呵地跟无头骑士正面硬碰。而是在即将对撞得一霎那,身体猛地伏底,转动了个半圈,一锤子抡在了其中一个骑士的坐骑头上。

那名骑士的坐骑被砸得脑袋一个横甩,整个身子在高速移动中横着翻滚了出去。贴着无名的头皮飞向了身后。

无头骑士反应极快。

在高速翻滚的情况下,一枪刺在地上。两腿夹住,持缰回拉。凭借单手之力,稳住了翻滚之势。将小山一样的坐骑给扯了回来。

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的勉强。

余下四名骑士的骑枪几乎同时刺到了无名的身上,枪尖精准无比地从他残影中透颅而过。

第一次交锋,双方都没什么损伤。

五名无头骑士再次站到了一起,连那头挨了无名一锤的魔兽都只是一颗眼珠被砸得血红而已。

然而,这次朝无名冲刺而来的无头骑士却只有三名。

剩下的两个骑士中,一个连坐骑带骑士被荆钗轰上了天。带有剧毒的双刺在它身上瞬间招呼了成千上万次。因为速度太快,只是发出了不太自然的一声巨响而已。

另外一名骑士如同中了定身咒一样,身上的铁扣,铁鞍都爆发出了一股巨力,将它死死按在地上。任凭魔兽四爪在地上用力的刨,也难以移动分毫。数柄飞刀在无头骑士身上“叮叮当当”的弹开。爆起大片的火星。

无名独自硬捍三名无头骑士。

拼力量,这些骑士比无名弱不了多少。拼战力,它们本就是在杀戮中成长起来的恶魔。要说无名有什么优势,那就是层出不穷的手段了。

缥缈的步法,加上强大的贴身战法。

无名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着手中的武器,又不时的空手对敌,去抢夺无头骑士手里的武器。

在八臂捻花手之下,无名全身都是手臂和武器的虚影。一会万钧,一会红衣,不时还会用出斩铁和蝶舞。如果不是怕磕坏了材质一般的破阵,他的花样还能更多。

一对三,反倒是把几个无头骑士搞得一阵手忙脚乱。不过双方的防御都有些变态,打得虽然热闹,却谁都没能真正伤害到谁。

初心见无名没有速战速决的意思,嚷道“喂,别玩了。这东西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无名正在适应恶魔的战斗方式,随口道“把它的胸甲破开,胸口有颗红宝石,打碎了它们就挂了。”

初心大叫道“这玩意儿谁他妈破得开?别把我飞刀崩坏了。”

无名咧嘴道“我整给你看。”

说完,身体猛地拔高了半尺。化身成为金刚体,双手持红衣,对落在身上的攻击不管不顾。略微蓄力之后,一剑劈下。

“刺啦”

一声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传了出来,无头骑士的胸甲被撕裂开了一道一尺多长的豁口。

只是无头骑士的胸甲如同有生命一样,被劈开后竟然在快整的愈合。

无名收起红衣,大步冲上前去,双手拉着无头骑士的胸甲。大喝一声,向两边撕去。

胸甲发出一阵呻吟,被无名向两边扯开。果然在无头骑士胸口露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宝石。

无名手速极快,蝶舞双刀化成一片残影,飞速地在无头骑士胸口划过。就像他当年学厨时无数次给猪剔骨头一样,三两下就取走了那颗娇艳欲滴的血红宝石。

失去宝石的无头骑士,其构成头颅的黑烟一阵摇曳,忽的一下爆炸开来。从甲胄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无头骑士和魔兽坐骑是共生关系,在这名骑士化为灰烬的同时,坐骑也同样化成了飞灰。最终地上只留下了漆黑的破损甲胄和几件武器。

而无名手中的那枚红宝石则被金豆要去当了零食。

初心惨叫一声道“除了你这个

变态,谁还搞得开呀?”

“轰隆”

荆钗对上的那名无头骑士轰然倒地,从甲胄里喷涌出了汹涌的火焰。居然是被荆钗隔着厚重的甲胄,以无数次高频的重击,硬生生震碎了藏在身体里的宝石。

已经跑出很远的修士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把眼珠瞪出来。

据说这种恶魔就算大锻神境初期的高手都拿它们没辙,至少也要大锻神中期才能在不断的打砸中一点点耗死它。

可这才交手了没几下,就被三个年轻人干掉了两头?难道是恶魔变弱了?

荆钗在了解了无头骑士的特点之后,失去了和它们继续磨蹭下去的耐心。取出时空宝珠,就要将它们都定住杀掉。

然而,宝珠对无头骑士的束缚效果却出奇的差。只是略微减慢了它们一点速度而已,并没对它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初心无奈道“不知道是这玩意儿实力太强还是本来就对恶魔没效果。好像没什么用处呀!”

然而,他的话才刚说完。就传出了一声轰响,剩下的三名无头骑士已经燃烧成了一团团火焰。都被荆钗以超速度震碎了胸口宝石。

既然减缓不了敌人的速度,那就提高自己的速度好了。

荆钗虽然不爱说话,却有点小女人的性子。刚刚没能定住恶魔,面子上挂不住,马上就自己找回来了。

无名忍不住眼角抽了抽,望向初心的目光中满是同情。

初心打了个哈哈道“还有老长的路呢。别发呆了!”

这次那群修士和蛮族士兵没再跟着他们。

已经太深入了。对普通士兵而言,失去后方的支援就是送死。

越往前走,恶魔的分布就越密集。把天上地下都挤得满满的,见到三人后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鱼群。

这次初心和荆钗也放出了一招让无名大开眼界的组合技。

初心的双臂平展,手心向上,微微仰起头。四周的磁力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躁动了起来。就像将一根棍子在水里搅动一样,形成了一个漩涡一样的巨大磁场。

周围的金属纷纷被吸到力场之中,有恶魔死后丢弃的武器,也有藏在泥土里的铁矿石。

随后荆钗竖起一根磁力铁棍在磁场的外围逆着旋转方向以超速度飞奔。

片刻后,居然形成了一道真正的龙卷风,风中有一条条雷蛇闪动。龙卷风越变越大,一直达到接天连地的规模之后,被初心双手合拢,猛地甩了出去。

龙卷风离手之后,迅速成长起来。在原有的大小上又飞速变粗了两倍,达到了百丈的直径。

巨大的磁力从恶魔群中刮过,就算相隔一段距离的恶魔,哪怕身上有枚金属扣,也会被强大的拉扯力给吸进风暴之中,然后被风中的铁器绞杀成一团微不足道的火光。

即便身上没有铁器的恶魔,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也同样会被龙卷风自身的吸力给拉扯进去。

巨大的龙卷风蜿蜒前行,所过之处像是被剃须刀刮过一样干净。直到离三人极远的地方,依然能看到无数恶魔被绞杀在空中所炸起的火团。就像是一条通天而起的火龙。

初心笑着拍了拍无名的肩膀道“我俩这招咋样?不比你那什么乌云雷电差吧?”

无名瞪大了眼睛,半天合不拢嘴巴,喃喃道“你俩的异能还能这么用?”

初心得意道“上次咱们不是聊到水流的那种运用方式吗?回去后我和荆钗好好研究了一番。再加上对练时偶然发现的雷磁现像,就有了这招。”

无名眨了眨眼,突然笑道“我觉得,我那两招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嘛。”

初心瞅了眼再次涌上来的恶魔,淡然道“就送你到这吧。我和荆钗就留在这里修行了。”

无名又丢给初心一个瓷瓶,笑道“这次是真没了,你多照顾一下旺财和胖妞吧。”

荆钗伸出了一个拳头,言简意赅地说道“小心”

无名笑着跟她碰了碰拳头道“放心好了,我可是第六峰魔王呀。魔王到了魔界,还不横着走吗?”

初心的拳头也对了上去,笑道“真想一起下去看看呀。记得录些影像回来。”

无名哈哈大笑道“小意思,不过再拿我的珍藏版可不能随便让你媳妇儿看到哈。”

说完,无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背对着初心二人挥了挥手。边走边除去上衣。皮肤缓缓变成了赤红色,爬上了蔓藤一样的花纹。耳朵开始变尖,一头黑发变成了妖艳的银色。

高等恶魔种族

白精灵

初心看着那个陌生的背影,对着荆钗眨了眨眼睛。半晌后才憋出一句“我觉得对那小子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荆钗远远地望着无名的背影,补充了一句“祸害活千年。”

初心一拍脑袋道“坏了,把旺财和胖妞给忘了。”

等两人急匆匆地顺着来路赶回去的时候,见到胖妞正和旺财玩的不亦乐乎。

只不过现在是旺财骑在胖妞的身上,兴高采烈地对着四周恶魔猛喷寒气。

胖妞过了最初的惊恐期之后,眼中的血色褪尽。把一只大恶魔圈在两只前爪中间,像逗耗子一样玩耍。

唯一靠点谱的就只有那柄淡红色的本命飞剑,仍然在不断地猎杀着恶魔。

初心愣怔了半晌,对荆钗苦笑道“我觉得对这俩货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126 进入魔界

无名所化身的白精灵属于高阶恶魔。即便是种族中的废物,成年后也能轻易撕碎大炼气境的修士。

目前界域裂缝还不足以支撑这种级别的恶魔通过。

不过无名也是无奈,体形和样貌与人类最相似的恶魔种族之中,就只有精灵族和少数几种孱弱的品种了。

黑暗精灵他根本不会考虑。

黑暗精灵同样属于高阶恶魔,而且绮卉就是死于黑暗精灵之手。

所幸,大多入侵恶魔的智力都不高。见了无名之后纷纷让出路来,不敢与其对视。

无名就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向着恶魔大军的相反方向缓缓走去。

一路上不时用身边跑过的恶魔来练招。

这种杀戮在恶魔眼中没什么不妥。高阶恶魔杀低阶恶魔本就不需要什么理由。

在飞行恶魔中,有种蝙蝠一样的吸血恶魔,只有拳头大小。

金豆很喜欢吃这种恶魔,一路捕捉了不少。自身的金色皮肤上逐渐浮现出了深红色的纹路,像爬满了符纹一样。

更神奇的是在它背部浮现出了两个隆起,像是一对肉翼的雏形。估计再继续吃下去就要变成一只飞天蛤蟆了。

无名突入到了这个深度,放眼望去,遮天蔽日都是恶魔。

不过依然能够看到修士的身影。

都是结伴飞行的大锻神期修士。

他们在这种地方可以放开手脚大肆杀戮,也不必担心术法威能过大而误伤了自己人。只要足够小心,不贸然贪功,就不用担心被大恶魔给扯进恶魔堆里。

三名公西家直系子弟组成的一个小组,在空中缓缓后撤。

分别是两名大锻神初级和一名大锻神中期。

他们的作用就是在这潮水般无穷无尽的恶魔中尽量多地击杀恶魔,以缓解外围战线上的压力。

其中一名中年人眼中满是疲惫之色道“回去休整一下吧。起码得保留一些应对突发情况的体力。”

另外一个同伴也点头到“好!”

可是一名少女模样的修士却没有动弹,而是摇摇指向了无名所在的方向道“看!那里有一只从未见过的恶魔。又有新品种出现了!”

另外两名修士的面孔也凝重了起来。

中年修士沉声道“其它恶魔都在给他让路,这家伙不简单。不要节外生枝,先回去汇报情况再说。”

少女修士却咬了咬银牙道“试试斤两再说,也好让其他人知道这种恶魔的特点。”

不等两个同伴反对,少女就从空中狠狠跺下了一脚。

一只穿着甲胄的巨脚,和少女的脚一同落下。直直向无名头上踩了下去。

无名的身形连闪,在身后留下了数十道残影,躲出了那一脚的踩踏范围。

大地猛得一颤,方圆三十多丈的恶魔被踩成了一片火苗。地面出现了一个五六丈深的大脚印。

要是换到三个月前,这一脚绝对能踩得无名骨头渣子都不剩。可现在,他躲闪起来也不怎么困难。甚至还带着点洒脱的意味。

无名根本没抬头去看那三人。

这已经是一路上遭遇到的第五次修士袭击了。

谁让他现是个特立独行的恶魔呢?

只不过这次遇到的姑娘没像其他修士那样打两下就走,反倒像是主妇看到了蟑螂一样,大脚不停地跺下。摆出了一副“不踩死你绝不罢休”的架势出来。

最后无名被扰得烦不胜烦,抬头对空中传音道“别闹了。自己人!”

这下了换成少女模样的修士愣住了。

另外一名修士举起手诀,已经对准了无名。轻声问道“怎么了?”

少女拦下他的动作,瞥了无名一眼。吐出了一个字“走!”

三人一直飞回了人类阵营之后,少女才长出了一口气道“刚刚那个恶魔对我说是自己人。用的是传音。”

中年修士略微沉吟之后,沉声道“这事得跟杜管事汇报一下。咱们几个在这瞎猜也没用。”

相距魔界入口五十里。

无名行进的速度放缓了许多。

一来是这里的恶魔密度几乎到了拥挤的程度,另一方面是他要防备空中飞过的修士。

敢出现在这里的修士,至少是化精期的修为。这种高阶修士的术法可不是他在拥挤的恶魔群里能躲开的。

别说挨上一下会不会尸骨无存。就算被术法波及到,现出了原形也会被恶魔啃得渣都不剩。

越是靠近火山,驻守魔界通道的高阶恶魔就越多。同时,这些的恶魔的智力也越高。不时会有大恶魔向无名投来狐疑的目光。

不过出于恶魔的阶级差异,大多数恶魔都选择了闭嘴。

无名适时地扮演起了高阶恶魔的身份。不时指着空中的修士身影,以乡土气息浓厚的精灵语骂上几句。

然而,无名磨蹭到火山脚下的时候却犯起了难。

居然有数百名法魔守在火山口的要道之上。

这些法魔看上去和恶魔有很大的差异,更像是披着斗篷的人类老者。

它们是精灵的附庸种族。

没有强健的体魄和生命力,却有着无与伦比的术法天赋。相当于躲在恶魔大军身后的远程炮台。而更让人头疼的是,这帮家伙非常聪明。

无名一阵头大,早知道火山口有这些玩意儿。一开始就不去模仿什么白精灵了,搞得这么惹眼。现在已经有数只法魔的目光投了过来,连个躲起来变身的机会都没有。

眼瞅着几只法魔在大恶魔的拱卫下,朝这边移动了过来。无名一时有点拿不定主

意,不知是该转身逃跑还是硬着头皮冲过去。

正在此时。整个火山上方的空气微微震动了一下。出现了一名白发中年男子。

男子不是修士的打扮。白色短发,赤着上身,筋肉虬结。披着一件血红色的披风,悬浮在空中。鹰一样的眼睛死死盯在无名的身上,传音问道“小子,你是谁?”

无名像其他恶魔一样抬头张望,心中却是大喜。传音回道“回前辈,我是长孙家的子弟。遵师命混到魔界去探查情况,望前辈能够相助一二。”

男子嘀咕了一声道“长孙家?去魔界搞什么鬼?”

不过没等无名回话,他已经挥手召出了漫天的木枪向下方覆盖而去。

木枪其实就是长三尺,一头锋利的木棍。

若是放到普通士兵手里,连恶魔的油皮都划不破。可出自男子之手却成了恐怖的大杀器。

飞行恶魔被插成无数根肉串。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还没落地就升起一团团的火光。给人一种满天飞舞烤肉串的感觉。

地面的大恶魔不至于被这种大范围的木枪刺杀,却也是抱着头呼痛连连。

法魔不约而同地挥手对准了空中的白发男子,两百多个巨大的五芒阵图浮现出来。层层叠叠地抵挡在上空,将刺在阵图上的木枪尽数焚毁。

同时数百只法魔向空中射出了巨大的爆裂火球。

无名把握时机向火山口疾冲了上去,一路上趁乱砍翻了十余只法魔。

白发男子面对下方射来的火球连挥数拳,将其隔空打爆。见到无名已经冲到了火山口,冷笑了一声道“帮助长孙家的小辈送死,举手之劳而已。”

说完,身形一闪,转身离去。

此人是公西家坐镇于此的家族管事,五气境修为。除了监督家族小辈的历练之外,也负责把控恶魔的数量和动态。与数百法魔隔空交过无数次手,谁都奈何不了谁。

不是他不够强,而是他所擅长的术法偏偏是木系。被恶魔的火焰给克制得死死的。

无名站在火山口,往里看了一眼,汕狠狠咽了口口水。

火山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界域裂缝的通道,而是冒着毒烟的岩浆湖。不断有恶魔从湖水中爬出来。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往这里面蹦。

感知到无名的情绪,金豆先从他的肩头跳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岩浆里。

片刻后露出头,“呱”地叫了一声。

荣轩早就说过,无名如今的体质在这种环境下完全没有问题。可无名始终觉得那个老尸棍的话不怎么靠谱。

小心地凑到近前后,先将一根手指变成金色,插到岩浆里试了试温度。虽然很烫,不过还能忍受。这对经历过非人待遇的无名而言,还真算不了什么。

脱光衣服下到岩浆里,有一种平日里用滚烫热水泡澡的感觉。

不过岩浆极重,就算站到上面,也只能沉到小腿的深度。想要潜到底部无疑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无名左手拿着万钧大锤,三道加重阵纹全部亮起。右手握着长剑红衣。这才像一枚丢进蜂蜜中的小石子,缓缓向底部沉去。

在岩浆中不敢睁眼。无名凭感觉逆着岩浆的流淌方向游去,身边有无数的恶魔与他擦肩而过。

“咕噜……”

突然感觉身下有个气泡撞到无名的身上,沿着他的身侧漂了上去。然后又有数个气泡冒了上来。

浮上来的气泡越来越多,岩浆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周围的恶魔都像逃命一样疯狂的向上游去。

无名顿时在心中一阵哀嚎“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倒霉?”

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无名也像其他恶魔一样,疯狂地游了起来。只是他没向上游,而是靠到了岩壁上。用红衣迅速刨开了一个能容纳身体的小洞,将金豆丢进了芥子空间后就钻了进去。

要不是担心菩提子被岩浆烧毁,他自己也想躲起来。

四周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身下的岩浆像是积攒了无限的力量,迫不及待的要爆发出来一样。

终于

先是从下方产生了一股吸力,将岩浆都吸回湖底。然后在“轰隆隆”的巨响中,狂暴地喷发了出去。

蛮洲火山的第六次喷发开始了!

无名身子拼命向小洞里面缩,暗自后悔时间仓促没能挖得再深点。靠外侧的皮肤被岩浆冲刷得火辣辣的疼。

这次火山喷发足足持续了大半天。在停止的一瞬间,无名抓住机会,借着喷发后的岩浆回流。一回身扑了出去,冲进了界域裂缝的通道之中。

界域裂缝像是一块被敲碎的琉璃,而这个通道就是上面缺失掉的一小块破洞。

穿过极长的裂缝通道之后,就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了。

连接这里的地方是另外一座火山。

只不过这里的恶魔是跳到岩浆里向下游,游到另外那边再向上爬而已。

无名从岩浆中冒出头,映入眼帘的整个世界都是赤红一片。

头上冒着滚滚黑烟,大片的火山灰缓缓向下飘落,到处都是喷溅后尚未冷却的岩浆。

看来,这应该是某种共震效应,刚刚两个世界的火山是同时喷发的。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温度并没有因为无名从岩浆中出来而有所降低。估计就算离开了火山的区域也凉快不到哪去。

爬到火山口向下看去,无名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视线所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恶魔。也不知有几百万还是几千万,就像是堆在一起的芝麻。排着队缓缓向火山口移动。

无名没敢多做停留,取出一条短裤套在身上。面朝着火山口缓缓的向下倒退而去。

他这样看起来就像是在往火山口上走。

白精灵的外貌和有意释放出来的威压给无名提供了不少方便。一群低阶恶魔纷纷避让开来。

据说火山的另一面有吃不完的食物,它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被高阶恶魔随便找个借口灭掉。

无名很快就发现了这些恶魔的态度,心中略微放松了几分。虽然还是倒着走,速度却快了不少。

“尊敬的大人,您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以目前裂隙的程度,还不足以让您这样的高阶恶魔通过。”

一名法魔没像其他恶魔那样避让开,而是主动迎上来搭话。

无名瞪了它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法魔显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继续询问道“大人,冒昧的问一句,您来自于哪个族群?”

无名冷冷瞥了它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就想开溜。

没想到这名法魔居然大胆地拦住了无名的去路,不卑不亢道“大人,我的族群就依附于白灵精菲德一族。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无名心思急转,估计是被这个法魔看出了什么马脚,正在给自己下套呢。态度傲慢道“菲德?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种族?是你凭空变出来的吗?”

法魔确实是在试探无名。

这个回答若是换了任何一个白精灵都可以蒙混过关。只可惜,无名一张嘴,乡土气息浓厚的半吊子精灵语就暴露了出来。

无名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放在这只法魔身上。见它身形出现了细微的一颤,心知不妙。五指成钩,闪电般掐到了法魔的脖子上。

法魔的斗篷在一抓之下向后荡去,露出了一张木雕一样的脸。两只眼睛像是镶嵌在上面的一对长条状蓝宝石。

尽管在无名的眼中,恶魔都长一个模样。不过这只法魔没长胡子,要显得年轻一些。

法魔是白精灵的附庸种族,激怒无名的话确实可以被随意处置掉。

像眼前这种情况。为了彰显高阶种族的威慑力,通常就是被当众吃掉的下场。

可是让无名下口去咬一只恶魔……

在无数恶魔的注视之下,无名舔了舔嘴唇。抓起它的一条胳膊就张嘴咬了下去。同时,另外一只手暗暗用力,“嘎吱”一声,捏断了这只法魔的脖子。

于是这一口就咬在了一片飞灰上。

无名像模像样地发了一通脾气,似乎是在恼怒这个不知好歹的法魔竟敢在被他吃掉之前自尽一样。

抄过法魔遗留下来的袍子披到自己的身上,无名气鼓鼓地转身离去。

周围的恶魔只是略微骚动了一下就都没了动静。这样的场面在魔界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

只有几名法魔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无名。却也没再上来拦路问话。

这种时候当出头鸟,死了也是白死。

无名心里一阵后怕,没想到荣轩教他恶魔语是两万年前的发音习惯,早就过时了。

到了魔界果然不能大意,差点被一只法魔给坏了事。

其实无名想不到的是,法魔本就是恶魔中的一个异类。它们体质柔弱,却有着极为聪明的大脑。懂得依附强悍的种族,擅长各种研究。

魔界的许多术法,赌场规则,角斗场暗中操控都有法魔的影子。甚至还有许多法魔雇佣大恶魔做打手,成为魔界中的一方大财主。

这里的恶魔实在太多了。

无名退出了五十多里之外,仍然还在恶魔群中晃悠。

他现在穿着法魔的袍子,头也罩了起来。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另类了。

袍子看起来像是粗布料子,实际上是某种恶魔皮制成的,虽然穿身上不怎么舒服。可总比在恶魔堆里裸奔有安全感。

无名抻着脖子远眺,远远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一身精致的金纹甲胄,柔顺的银色长发,俊美的五官,两只尖尖的耳朵,还有举手投足都流露出的优雅。

我靠!

居然是一只正牌白精灵。

无名差点咬到舌头。难怪看着眼熟,也难怪会被法魔质疑了。

光这身行头和气质就是云泥之别呀!

无名罩住了头脸,从白精灵不远的地方走过。

结果就听到那个白精灵对他招手到“你,法魔,过来一下。”

无名心里暗骂了声“倒霉催的。”

扮白精灵碰上了法魔,扮法魔又遇到了白精灵。

不情不愿地凑了过去,躬了躬身子。

白精灵没去细看无名,当先走在前面道“跟我过来一趟。”

无名亦步亦趋地跟着白精灵进了一间石制的小屋。

然后就见到这名白精灵用身子挡在了出口的位置。俊美的容颜上露出了一个优雅的微笑,并起的手掌闪现出了一道金属的光泽,淡然道“我饿了,给我一条胳膊。”

无名松了口气,还以为是身份暴露了呢。

将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法魔特有的古板面孔。可是却拥有着一双灵动的眼睛,学着白精灵的笑容道“可惜我不好吃。”

就在白精灵错愕的霎那,无名飞身扑了上去。

猎人和猎物之间瞬间对调了位置。

半晌之后,屋子里走出一个鬼头鬼脑的白精灵。左右看了眼,边整理身上的甲胄,边向火山相反的方向走去。

略带生涩的小方步越走越熟练,十多丈之后,已经难以从体态上看出这是个冒牌货了。

127 脆弱的阶级

无名把金豆取出来,丢到了肩头上。

金豆在吃掉无头骑士的宝石后,比无名还要适应魔界的燥热环境。

离火山越远,恶魔就越稀疏。走到后来,老半天才能看到一两只恶魔在路上晃悠。

无名暗松了口气。

至少这些恶魔不是凭空变出来的,不然的话真让要大千世界的修士们绝望了。

不过荣轩说过,魔界的地域无比宽广。比大千世界的三十六个洲加起来还要大十多倍。而且高阶恶魔的寿命要比人类长得多。

要不是恶魔的天性喜欢杀来杀去,那就更可怕了。

无名离远大火山后,茫然地挠了挠头。

他在这鬼地方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光秃秃的地面上连条路都没有。

完全是两眼抓瞎呀!

在魔界靠着两条腿去找那什么赤阳晶?

开玩笑呢吧?

幸好抓了几只恶魔问路。这才找到了距离最近的一个村落。

恶魔的村落很有意思。

远远看去,像一个乱葬岗子。房屋的造型就像是大大小小的坟包。

因为没有木材的缘故,所有的建筑物都是用泥块搭起来的。一边堆建,一边浇灌上岩浆。既简单,又结实。

就是不太美观,全都是黑糊糊的一片。

出没在村子里的恶魔大多比火山口聚集的恶魔等级低。属于没资格参加圣战的低等种族。

有全身长满触手的眼魔,有耗子大小的劣魔,还有身高一丈,却瘦如竹杆的棍魔。还有一种像猪一样的肉魔,最受低级恶魔喜爱。从它身上切下肉以后可以很快再长出来。

无名走进村子之后,这里的喧嚣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恶魔都带着敬畏的神情缓缓退回了屋子里。

在恶魔的阶层中,它们出现在白精灵的视线中就已经是一种失礼的行为了。

很可能会因为不知避让而送掉小命。

无名漫步在村子的街道上,见到一个门口刻有杯子图案的屋子。

屋门开得很低,无名得躬着身子才能钻了进去。

“欢迎您,尊贵的客人。请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一名通体深红的恶魔用低等恶魔语忐忑不安地打起了招呼。

听上去是个轻柔的女性嗓音,不过这个恶魔头上生一对牛角,下半身是两条牛蹄子,胸前有一对骨质的隆起,身后藏了一根微微颤抖的尾巴。完全不符合无名的审美观。

无名微微昂起下巴,用乡村气息浓厚的精灵语道“这是谁的地盘?让主事人出来见我。”

女性恶魔连忙对一只小劣魔吩咐了两句。

等小劣魔飞一样离开后,女性恶魔才取出杯子。倒上一杯酒道“请您稍等,已经去请领主大人了。”

无名对于女性恶魔口中的领主大人没什么反应。

这里的领主可不是荣轩口中那种能媲美天仙的大恶魔,而是类似于村长一样的存在。不过他倒是对石头杯子里的酒水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魔界是没有水的,杯子里的东西看上去是一种半透明的亮金色液体,像是通过某种手段处理出来的岩浆,一些细密的小气泡从底部升起,冒着青色的雾气。

看着是挺漂亮,可不代表无名就有勇气喝进嘴里。

这玩意儿就算烫不烂他的内脏,万一进了肚子里变成石头,那可怎么拉出去呀?

还是荤素不忌的金豆,一下子跳到杯沿上。把头伸进了酒里,“咕咕咕”喝了起来。等回到无名肩头的时候居然真的摇头晃脑起来,像喝醉了一样。

洒馆里静悄悄的,除了无名之外,只有那名女性恶魔噤若寒蝉地躲在吧台后面。

之前几个客人已经不声不响地溜走了。

“你很怕我?”无名开始没话找话。

女恶魔强自镇定地道“不,我并不怕您,尊敬的先生。我只是发自内心地敬重您。”

低等恶魔语中含有大量的敬语,让无名感觉怪怪的。淡然道“这村里能搞到地图吗?”

女恶魔吓了一跳,使劲摆手道“不不不,私藏地图是重罪。先生可不能跟我开这种玩笑。”

无名略感错愕,随即问道“那能搞到什么坐骑吗?会飞的,会跑的都行。”

女恶魔这次没再推托,小声道“领主那里有一驾兽车。我想,它应该很高兴送给您。”

送给我?还很高兴?

无名一时有点搞不懂恶魔的阶级习惯,没多说话。而是问道“要是不认路怎么办呢?”

女恶魔小心答道“领主会把车夫一起送给您,出了他的领地之后。您让车夫自己赶车回来就行,再从下一个领地讨要车辆和车夫。”

无名这才搞明白,原来所谓的送只不过是借他而已。

正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弯着腰进到了酒馆之中。

这是一只壮硕的恶魔,即使佝偻着身子也有八尺多高。身体特别宽,光秃秃的头上用脏布条蒙住了眼睛。肩头坐着一个稚童大小的丑陋身影。

居然是一只在魔界也不多见的双子魔。

小恶魔一眼就看到了无名。在大恶魔的肩头站起身来,像模像样的躬身行了个礼道“尊贵的白精灵大人,欢迎来到我的土地。请问有什么能够为您效劳的?”

无名的架子摆得十足,翘着二郎腿,傲慢道“我要用一下你的兽车。”

大恶魔盘坐在地上,这样它肩上的小恶魔高度就比无名的视线略微低了一些。小心道“冒昧地问一下大人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这话把无名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手头只有张没头没脑的破地图。

总不能跟人说是借辆车到处乱跑吧?

干脆把手中的

地图摊到桌子上,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恶魔使劲歪着头打量地图,过了老半天才惊诧道“这是火龙渊呀!大人是要去这地方?”

无名大喜,没想这只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双子魔居然真知道这么个地方。点头道“没错,你知道火龙渊?”

小恶魔失声叫道“谁不知道火龙渊呀?哦……抱歉,我太失礼了。火龙渊是十大绝地之一,连大领主也不敢去。对那的恐惧是每只恶魔出生的时候就刻在了骨子里的。”

我靠!

无名在心里又对荣轩又开骂了。

之前听荣轩说去过那里。他还以为火龙渊只是个特殊一点的景点呢,搞了半天居然是连恶魔都不敢去的绝地。

见无名皱起眉头不说话,小恶魔问道“大人是一个人来的?怎么没带着侍从?我看您把双刀也收起来了。不愧是白精灵大人呀!”

无名被这莫名其妙的马屁拍得一头雾水。

之前确实抢了两把弯刀。不过那玩意儿用着不顺手,挂身上又嫌碍事,就丢芥子空间里了。

无名没去接小恶魔的话,而是问道“知道怎么去火龙渊吗?”

小恶魔轻轻舔了舔嘴唇,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大恶魔的光头。笑道“大人请跟我来,我指给您看。”说完,率先钻出了屋子。

无名站起身,向吧台上弹出了一枚散发幽蓝色光泽的钱币。然后跟了出去。

女恶魔手疾地在半空中接住,小心的左右看了眼。然后藏进了胸前的骨甲之中。

这是当年金豆从巨魔胃囊里搜刮出来的魔界钱币,无名也不清楚这里的物价,不过付个酒钱应该是够了吧?

幸好现在酒馆里没有别的恶魔,不然光这一枚钱币就有可能给女恶魔带来杀身之祸了。

这就相当于在江洲的茶馆喝上一碗粗茶,却丢下一枚十两重的金锭子一样。

无名不紧不慢地跟在双子魔的身后,突然脚下出现一道深红色的光线。缠住了他的小腿,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没几下功夫,就一层层把无名的手脚缠了个结结实实。

无名没因为这个异变而表现出丝毫的紧张,而是问道“喂,你这什么意思?”

双子魔悠悠转过身,大小两个恶魔都扯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后小恶魔才讥讽道“尊敬的白精灵大人,您还真是处变不惊呀。不愧是高阶恶魔,中了陷井还能保持这分气度。”

无名挑起眉毛,看着四周缓缓围上来的恶魔。问道“你不怕我?”

小恶魔大笑道“怕你?我当然怕了。可我现在更想吃了你。身为一只白精灵,不带随从也就罢了。居然连刀都不在身上。如今你最引以为傲的速度也被我限制住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再怕下去呢?”

“呃”

无名越发感到来魔界之前的功课做得不到位了。

然后就听小恶魔继续道“白精灵的味道,我可是做梦都不敢想呢。没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门了。放心好了,你的血肉我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像你这样的高级货,应该够我提升一阶实力了吧?”

无名耸了耸肩道“可惜!”

大恶魔拳头上弹出了三根锋利的骨刺向无名砸去,小恶魔在它的肩头兴奋地尖声道“不可惜!”

“嘭”

无名轻而易举地扯断了缠绕他的陷阱,一把抓住大恶魔的手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可惜你打错了主意,可惜我不是白精灵,可惜没能问出火龙渊的位置。”

一连三个可惜,像是掐在小恶魔的脖子上一般,瞬间没了叫嚣声。随后就传来了大恶魔骨头被捏碎的声音。

是那种一点点地捏碎。

大恶魔痛呼一声,另外一个拳头也向无名挥来。同样被无名轻而易举地抓住,一点点地加力。

小恶魔失声大叫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无名咧起嘴道“现在你是一盘菜了,想好用什么调料了吗?”

“咔咔”两声,大恶魔的两条腿也被无名给踹断,向后倒去。

小恶魔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个滚,手脚并用地向村外逃去。

“呜啪”

一道黑芒从它跑过的屋子里射了出来,精准地抽打在小恶魔的背上。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街道之上。

酒馆的女恶魔迈着猫步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条漆黑的皮鞭。单手捡起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小恶魔。走到无名面前,跪下后把小恶魔举过头顶,自己则把头埋的很低。

无名没伸手去接。

女恶魔把小恶魔送过来,摆明是给他吃的。

这玩意儿让他咋下口呀?

看了看女恶魔微微颤抖的身子,淡然道“我要去火龙渊。谁知道怎么走?”

女恶魔小声道“我知道,尊敬的领主大人。”

无名翻了个白眼。

谁要在这种穷地方当个破村长呀?对小恶魔一脸嫌弃道“这么低贱的东西我吃不惯,赏给你们吧。”

“谢领主大人”

各种稀奇古怪的恶魔纷纷围了上来,开始进食他们的前领主大人。

为了不让双子魔死掉而造成浪费,它们是从四肢一点点的向上吃的。两个惨嚎的声音开始回荡在街道之上,一个低沉一个尖锐。

无名对这种血腥气十足的进食场面很不适应,尤其是见到女恶魔一口咬在小恶魔两腿中间时。只觉得裤裆里冷飕飕地冒凉风。

不过在进食的过程中,这些恶魔确实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要么是力量,要么是敏捷。虽然很细微,可无名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

尤其是女恶魔,身上的花纹又重了几分。

看来恶魔的升阶方式和金豆倒是有点像,都是靠吃东西呀。

小恶魔在身子还剩一半的时候,停止了惨嚎。化成了一片火焰飞灰。

女恶魔有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底气也足了几分,恭敬道“领主大人,火龙渊的话。从这里向着金太阳的方向一直走,到了火龙领。再问一下当地恶魔就知道了。”

天空的三颗太阳分别是金色,橙色和白色,释放的热量也有很大的差异。确实是个很明显的路标。

无名板着脸道“这个领主谁爱做就谁做吧,给我准备好兽车和车夫。我这就要离开了。”

女恶魔下跪不起道“请让我追随您吧,您的强大让我由衷的倾慕。”

无名知道这是恶魔附庸强者的生存方式,不过他可不敢把这样的恶魔留在身边。光看她对原主子的吃相,就知道这是个心机魔。挥手道“我不喜欢麻烦!给我准备兽车吧,或许这里需要个像你这样的领主。”

女恶魔心中一喜,无名这话就相当于钦定她为这里的新领主了。那可比服侍喜怒无常的高阶恶魔来的舒服。

连忙去给无名安排兽车和车夫。

无名见了兽车之后,颇感新奇。

没继续耽搁,跳上车后,大笑着扬长而去。

拉兽车的是一种蜥蜴一样的爬行魔兽,背上长有一排又长又尖的骨刺,平时收拢在背上,生气的时候才会根根竖起。没什么实际的攻击力,只是跑起来比较快而已。

兽车没有轮子,是一整块悬浮在半空的大石板。用魔兽皮在石板上蒙了一层,谈不上舒适。不过就算路况再差,也不会有颠簸感。

最让无名感到意外的是,车夫居然是一只掘地魔。身高两尺,胳膊腿都细得跟柴火棍似的。背着无论到哪都舍不得摘下的口袋。从扎紧的口袋中露出一个小镐头的把手。

而且掘地魔处于魔界食物链的最底端,战力和它的体型一样。就算睡觉的时候让它拿刀砍,也完全不会对无名构成威胁。

最主要的是那双占了整张脸三分之一的大眼睛,又黑又亮。是恶魔中为数不多让无名觉得不那么丑的品种。

掘地魔没办法表达自己完整的意思,就连最低级的恶魔语也只能一个词一个词的说。

若是在无名学习恶魔语之前听到,就只是“咦吡,咦啼”地乱叫而已。

所以无名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伊碧”。

这下可把掘地魔给高兴坏了,在界魔只有大恶魔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

除此之外就只有主人赐名这一种途径了。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大恶魔一辈子都不会给随从赐名,因为这意味着随从和主人荣辱与共的身份。

眼前这个主人可是白精灵呀!那就相当于从天而降的一条大粗腿给它抱。

无名不太清楚主仆的说法,给小东西起名完全是为了叫起来方便。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反正他也没打算在这鬼地方多待。

兽车的速度很快,几乎和贴着地皮跑的飞行法器差不多了。

在这个赤红的世界中驾车狂奔,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别样的豪情。

无名只觉心中一阵畅快,在车上站了起来“嗷嗷”一通怪叫。伊碧也受到他的影响,用白骨杆子更起劲地戳着魔兽的脊背。

于是兽车的速度更快了。

幽洲

绿萝不再压抑身上的阳气。

身上鼓荡着大炼气期的威压。

在亡灵的眼中,她不再是黑夜中的火把,而是挂在天空中的骄阳。

在她的面前是一只身上长满了红毛的僵尸,彼具智慧的猩红眼眸中满是谨慎和畏惧。

“吼”

红毛僵尸猛地向绿萝扑去。像一道极快的暗红色烟雾。脚下的杂乱白骨四处炸飞出去,只一瞬间就扑到了绿萝的面前。

绿萝单手掐诀,向上一挑。自地面出现一道直径数尺的光柱冲天而起,刚好挡在了红毛僵尸的身前。

红毛僵尸反应神速,身形猛地折向另一个方向。只是在光柱上险险擦了一下,就带起大片焦臭的味道,半边胳膊的红毛被烧得一片焦黑。

绿萝站在原地没动,向红毛僵尸遥遥一指。

光柱从中间一分为二,变成了两道略细的白光。直向红毛僵尸追去,所过之处,地面被留下大片烧灼的痕迹。

红毛僵尸眼看不敌绿萝,竟是凌空飞起。向着相反的方向急掠而去。

然而,绿萝一直都防着它逃跑。

手诀接连变换,光柱二变四,四变八,一直分裂成了六十四道细如小拇指的光柱。将红丢僵尸牢牢圈在了其中。

红毛僵尸不敢触碰这些光柱,又甘被绿萝打死,在其中急得团团打转。

绿萝长出了口气,淡然道“修成飞僵实属不易,你要臣服还是灭亡?”

随着绿萝的话音落下,围困红毛僵尸的光柱开始逐渐缩小范围。红毛僵尸挣扎的空间随之越来越小。

最后红毛僵尸凄厉地发出一声长啸,自眉心处飘出一滴尸血。

绿萝面无表情地接住尸血,将其吸入掌中。

随后光柱消散,绿萝双手法诀变换。

红毛僵尸的身下出现一个水波状的阵纹,将它缓缓沉入到了法阵之中。

第三只飞僵……

做完这些之后,绿萝松了口气。将一身阳气都转换成阴气,盘膝坐下恢复灵力。

诡诀这门功法,修为越高就越诡异。

达到大炼气境之后居然能打开一个存放尸鬼的阴属性空间。

绿萝隐约觉得除了阴属性的空间之外,还应该有一个阳属性的空间等待她去探索。

难道还能把抓到的活人塞进去?

绿萝嫣然一笑,喃喃道“相公,用不了多久我可就比你厉害喽。”

128 羊入虎口

伊碧载着无名在空旷的魔界一路驰骋。

偶尔停下来让魔兽休息一下,它自己也在岩浆河边捡火蘑菇吃。

边吃边小心地打量无名。

白精灵大人这一路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万一饥不择食把它给吃了可怎么办?

无名正躺在兽车上,两只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发呆。

他想绿萝了。

才没过几天新郎官的美好生活,就被该死的老尸棍给算计了。

兽车突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伊碧爬了上来。枯瘦的爪子捧着一把火蘑菇递到了他的面前,眼巴巴地望着他。轻声轻气地道“主人。”

无名用两根手指捻起一颗火蘑菇打量起来。

这是一种外型像蘑菇的虫子,有点像大千世界的蜗牛。半透明的壳里装有岩浆一样的液体。离开岩浆河的高温之后,没一会就冻死了。

金豆吃了一颗,然后一张嘴又吐了出来。显然很不喜欢这种虫子的味道。

无名对伊碧摇头道“你自己吃吧,我不饿。”说完,跳下马车。对着根石笋撒了泡尿。

“滋拉”一阵轻响,白色的水汽中夹杂着一股尿骚气飘了出来。

伊碧被吓了一跳。

恶魔是不撒尿的,在它们强大的消化能力之下连拉屎都很罕见。

不过掘地魔显然是无法理解高阶恶魔的生活习惯。它只是使劲嗅了嗅这股尿骚气,牢牢地记住了主人的味道。

休息之后兽车继续在光秃秃的大地上驰骋。

跑跑停停,大概又飞奔了四十几个时辰后,终于遥遥看到了一座恶魔城池。

无名本身是不愿和这些恶魔有过多接触的,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可是必须要确认一下自己前进的方向是否正确。

进城之前,无名先把白精灵用的双刀挂到了腰两侧,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装扮。至少从外观上没什么大的破绽之后,才和伊碧一前一后走进了城中。

不过无名还是瞬间就吸引了众多的眼球。不光是他自己,还包括了他身后的伊碧。

白精灵是高傲孤僻的种族,其追随者多为战力强横的恶魔种族。就算稍弱一些的白精灵,身边也带着魅魔或法魔这一类看上去举止端庄的随从。至于掘地魔……给他们做食物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掘地魔牵着的还是一驾简陋到令人发指的兽车,拉车的魔兽是最廉价的荆背蜥。将土包子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恶魔们偷偷打量无名的时候,无名也同样在暗暗观察这些恶魔。

当然,白精灵的气派还要摆出来的。迈着公鸡一样的小方步,看谁都微昂着头,摆出了一副俯视众生的样子。

在一处杂乱的巷子中,有一道视线定在了无名的身上。

这是一个女性恶魔,眼神中流露着说不出的妩媚。她相貌美艳,只在身体的关键部位以兽皮进行了略微的遮挡。瞳孔是宝石一样的蓝色,一头灰色长发辫成了数十根细辫子。

五指间翻飞着一柄小巧的匕首。

黑暗精灵。

有着与白精灵同样高贵的血统,却永远对立的一个种族。

黑暗精灵突然出声道“力魔。”

一个身高超过一丈,通体墨绿的强壮恶魔从她身后缓缓露出头来。

黑暗精灵没再出声,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无名的方向。

大恶魔从屋里缓缓探出身去。

无名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马上就发现一名高大的恶魔靠了过来。

虽然这个恶魔在努力表现出是无意间靠近,不过很明显目标就是自己这边。

高大的恶魔并没有直奔无名。小眼睛略微犹豫后,朝着伊碧而去。

伊碧两只枯手不安地相互摩挲着,小心翼翼地四下里打量。见到了这只恶魔靠近,连忙向另外一个方向避让。

结果这只大恶魔离它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就突然跌倒在地,抱着小腿哀嚎了起来。

无名看得一阵无语。

这碰瓷也太业余了吧?

然而,周围恶魔投射过来的目光却都是好戏来了的兴奋神色。显然对于这只恶魔的低劣表演已经司空见惯了。

伊碧已经被吓坏了,对于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起来。颤抖着望向无名,惊恐道“主人,不是我!”

“噗,哈哈哈。瞧呀,那掘地魔果然是他的随从。”

“啊,怎么可能?白精灵和掘地魔?”

“快给钱,你又输了。”

不少恶魔都哄然大笑起来,有几个甚至还在无名和伊碧身上打起了赌。

无名挑了挑眉毛,随后哑然失笑。看来这帮恶魔扮演的是地痞流氓一类的角色。

大恶魔捂着小腿半蹲在地上,见无名并没有任何的表示。脸上凶相毕露,伸出大手就向伊碧抓去。

“铮”

弯刀入鞘的声音响起。无名依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半条粗壮的恶魔小臂划过了一道小小的弧线,掉落在伊碧的面前。

然后,伊碧就听到无名如同天籁的声音道“吃吧。”

“嗷”

不少恶魔叫出声来,一个个亢奋了起来。

白精灵居然真的出手了!所伤的恶魔还是黑暗精灵的随从。为了一只低贱的掘地魔而向那位大姐亮刀?

不过,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的。

换了任何一只白精灵都不会忍受这样的挑衅。用人类的话讲,就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当着他的面欺负手下,和打他的脸是一个意思。

显然这只恶魔是在试探他的深浅。若是无名真的忍了,任由伊碧在他的面前被吃掉。那这个城也不用进了,肯定要

处处被穿小鞋。

伊碧胆怯地看了眼小山一样的恐怖身影,又望了一眼无名。抱起地上的恶魔手臂小心地啃了一口。

无名的那句“吃吧”在它看来,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眼前的大恶魔相比,它更怕引起主人的不高兴而被抛弃掉。

力魔做为黑暗精灵的炮灰小弟,经常因为做这种事被人砍。只要不被杀死,大不了休养一段就可以让断手断脚再长出来。而且还能得到主子的一些打赏。

可是看到自己的手臂居然被一只卑贱的掘地魔抱着啃,眼中还是充斥起了无限的怒意。

然而,无名的声音却淡淡响起“只砍你一只爪子,是因为它吃不下更多的肉。你再乱动,我就不介意浪费东西了。”

“哟,外乡人。好大的威风啊,你说的是精灵语?哪儿的口音呀?”黑暗精灵缓缓走了过来,目光在无名身上的精美甲胄上流转个不停。语气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

白精灵素来与黑暗精灵不对付,不过这次无名眼中的厌恶之色不是装出来的。他对这个种族有着发自心底的恨意。当初从顽石口中得知绮卉就是死于一只黑暗精灵之手。

无名瞥了黑暗精灵一眼。

不得不承认,以人类的审美眼光来看,她长得确实很漂亮。

无名冷哼了一声道“自己养的狗,就要看住了。别给主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黑暗精灵媚眼如丝,疑惑道“狗?是什么东西?没想到你说起话来和口音一样有意思。”

无名有些无语。魔界确实没有狗这种动物,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不过仍然面不改色的问道“你是故意找茬?”

黑暗精灵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没错,谁让你是白精灵呢?”

无名的嘴角扬起,一只手突兀地掐在黑暗精灵的脖子上。将她提到了半空,笑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吃了你吗?”

一边说着,另外一只手的手指顺着黑暗精灵的脸颊轻轻滑过,滑到脖颈处的时候捏住她的下巴,狞笑道“我喜欢从脸开始吃,一边吃一边给你们照镜子。”

“喔……”

四周的恶魔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纷纷向远处躲去。

黑暗精灵却没有半点慌乱。

双腿连踢,都落在了无名的甲胄之上。手中翻出一柄匕首,直刺向无名的咽喉。

无名将黑暗精灵向后一丢,紧接着身体旋转半圈。一记侧踢,踹在了黑暗精灵的肚子上,将她整个人射飞出去。轰然撞在一间石屋的墙壁上,地面都跟着一颤。

无名不屑道“这么弱还敢跑出来整事,你家背景很大吗?”

“欧?白精灵的小子都嚣张到这种程度了?跑到我的城里来欺负我女儿。我都忍不住要夸奖你了。”

突然有个略带慵懒的声音从无名身后传了过来。

一个俊美异常的男性黑暗精灵极为突兀地出现在了离无名不远的地方。身后跟着两名漂亮的女性黑暗精灵。

我靠!

居然被自己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无名立马生出一股扭头就逃的冲动,不过随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个黑暗精灵面前根本就跑不掉!

黑暗精灵笑着介绍道“我叫安东,是熔城的城主。你是最近千年来第一个敢大摇大摆进城的白精灵。我很赞赏你的勇气。”

赞赏你大爷!

无名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有名字,还是城主,再加上那诡异的出场方式。

眼前这家伙如果不是小领主以上的大恶魔,他改姓安。

说不准十个无名捆一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难怪一进城,那些恶魔看他的目光都怪怪的,这他妈是主动送菜来了呀!

无名心思急转,暗自稳了稳心神。努力让自己显得淡定些,语气傲慢道“若只是我一人的话,自然会选择绕行。不过我王天启,即将亲临大火山。我受命在前方探路,此城将是我王的落脚点之一。自然要提前探查清楚。”

虽然心里十万个不情愿,可无名也是没法子了。

大领主级的恶魔他就知道这么一个名字。只能先拿来应急了。

果然,安东听后面色微变。不过随既他的目光又落到伊碧和那驾寒酸的兽车上,笑道“难怪口音这么有特色,原来是那位大领主的麾下呀。不过这里是鸿叶领主的地盘。他们二位的关系可一向不怎么融洽呀,天启真的要过来?”

无名怒喝一声“大胆!我王的名号岂是你一个小小城主能够直呼的?”

喊出这一嗓子,无名只觉自己肝都在打颤。可脸上依然保持着傲慢的神情。

安东沉吟了片刻,保持着从容的笑脸,只是比刚刚真挚了些许。笑道“既然来了熔城,直接放你安然离开也不可能。毕竟传到鸿叶领主耳朵里,我也不好交待。不过天启领主的面子也不能不卖。不如咱俩赌上一场如何?”

无名暗松了口气,只要有周旋的余地就行。语气不由自主的轻松了几分道“欧?安东城主想怎么个赌法?”

安东淡然道“来角斗场玩玩如何?放心,我不欺负你。你在我的侍从中随便挑一个。若是赢了,我放你安然离去。就算以后鸿叶领主问起,我也有话说。至于输了嘛……你就不用走了。给我的手下们尝尝鲜吧。”

说完,拍了拍手。

“唰唰唰”

三十多名神态各异的恶魔将无名围在了中间。

无名顿时进退两难起来。

对方都把话给说死了,再推脱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可这些都他妈是小领主的侍从呀!万一被逼得露了老底,还

不瞬间被这帮恶魔把骨头渣子都给吞了?

安东笑容和煦道“在这些侍从里挑一个对手吧。哦,对了,你可以和你的随从一起上场的。不过……哈哈哈,我很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

无名眼角抽了抽,和伊碧一起上场?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都不能露怯。无名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恶魔,笑道“就这些?不如添些彩头如何?”

安东颇感诧异,“欧?”了一声,笑道“可以开赌盘的,正好熔城小打小闹太久了,咱们去大角斗场好了。对了,你还没挑选对手呢。”

无名随手指了一个最高大的侍从,淡然道“就这个吧,我不喜欢太弱的对手。”

捕捉到安东眼中的错愕,无名心中暗自得意。

小样,还想给我下套?这都是老子玩剩下的。同为侍从,战斗力肯定不会有太大差异。体型小的恶魔虽然看起来好欺负,保不齐就藏着什么难缠的绝招呢。还不如一开始就挑个大的,至少表里如一。

结果就听安东赞道“好眼光,居然一眼就挑出了我的侍从小队长。这下我更期待你的表现了。”

无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抬起头,刚好和这名身高接近两丈的恶魔对上。

对方正伸出分叉的腥红舌头,在空中上下抖动了两下,像是在隔空品尝他的味道一样。

无名撇了撇嘴,选择了无视。

镇定自若地跟在安东身后。

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精灵走路都喜欢迈小方步?又累又滑稽。

伊碧拉着兽车,紧紧跟在无名的身边,大脑袋在小心地四处张望。

以它两尺的身高,几乎面对什么恶魔都要使劲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所以它分辨样貌的方式主要是通过对方的气味和腿脚的样子。

之前找无名麻烦的那个黑暗精灵,虽是安东的女儿。可是安东至始至终都没多看她一眼。

此时也蹒跚着混到了恶魔群中,向角斗场赶去。

杀戮是恶魔最喜欢的娱乐活动,角斗场也是熔城中最大的建筑,规模甚至超过了城主的府邸。

环型的巨大建筑,共分为五层。能够容纳两万恶魔同时观看,场上划分了十个角斗区域。

在观众席位上标示着对战恶魔的品种和赔率。

安乐在城主的专用席上坐好,笑道“你打算在自己身上投注多少呢?”

无名把身上的钱币全掏了出来,堆在小石台上,满不在乎道“就随便玩玩好了。”

虽然不知道这些钱币的价值,不过无名在酒馆丢给过女恶魔一枚,从她的表情能猜出应该值点钱。

这堆钱币一拿出来,一屋侍从都传出一片抽气声。

这可是七十多枚宝石币呀,对城主而言都是一笔巨款了。

安东摇头笑道“你今天带给我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看来天启大领主对你很重视呀。说实话,我有点后悔这个赌局了。赢了的话可能会激怒一位大领主,可输了的话又心疼我的钱。”

嘴上说着后悔,眼睛却盯着那堆钱币放光。

无名身上的甲胄,在白精灵中是地位的象征。其中的花纹彰显着一位白精灵的战力水平。这一点除了精灵之外,谁都看不出来。

无名这个冒牌货当然就更不知道了。

事实上,如果无名的真实战力和这身甲胄原主人相同。那么安东身后的任何一名侍从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捏死他。

无名猜不出安东的小算盘。耸了耸肩道“我赢了的话,怎么保证你会兑现承诺呢?”

安东听了这话,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隐隐带着怒意道“你在质疑一位高阶黑暗精灵的信誉?”

无名耸了耸肩,没说话。而是把目光放在石台的钱币上。

安东冷哼了一声,取出了另外一种钱币。

颜色上要淡许多,呈现出天蓝色。不过数量上要比无名拿出来的多了两倍。

无名心下了然,安东拿出来的应该是一种面值比较小的钱币。

这么说来,当初干掉的那只巨魔在魔界还真是个有钱的主。起码身为一城之主的安东就拿不出同等面值的钱币出来。

谈妥赌约之后,双方就在看台上静静地等待场次安排。

恶魔的比斗场面让无名大开眼界。

几乎每一场角斗都是以生死来决出胜负的。

胳膊腿掉一地都算好的。为了满足观众的疯狂要求,胜利的恶魔往往会把对手拆得七零八落,内脏撒得到处都是。

这也是生命力强悍的悲哀吧,想死得痛快点都不行。

终于,一场场血腥无比的角斗结束之后。

角斗场没再安排角斗士上场,而是开始渲染起了接下来的重头戏。

白精灵将挑战城主的侍从小队长!

“轰”

整个角斗场都沸腾了。

谁都知道城主是一名黑暗精灵,白精灵在这里不受待见。

而高高在上的白精灵居然会在角斗场上供这些普通恶魔取乐,更激发起了小人物的情绪。

场上十个角斗区域上空,缓缓升起了一个巨大对战平台。平台四个角用粗铁链锁在地面上。

无名一眼就认出对战平台就是兽车上所用的那种石板。

没想到居然拿这么大一块当擂台,这帮恶魔还真是会玩呀!

临上场之前,安东对侍从小队长勾了勾手指,低声道“这小子我不能动,但是可以不小心死在角斗场上。要是太弱的话,别让他死的太痛快。观众想多看看白精灵的惨相。”

高大的恶魔扭头望向无名,呵呵冷笑了一声。露出了满口参差不齐的獠牙……

129 耗子和猫

无名无法理解观众席上的疯狂。

不知是对侍从小队长的期待还是想看到高高在上的白精灵被一点点撕碎的场景。

不过,他现在感觉很不好。有种被一群猴子围观取乐的感觉。

侍从小队长显然是角斗场的常客。

初一亮相就引起了一阵阵地欢呼浪潮。

他的头上只有正中央有一根弯曲的独角,身高接近两丈。胳膊都比无名的腰粗。手中的狼牙棒拄在地上也超过了无名的身高。仰着头对着四周的恶魔发出一阵阵咆哮。

随着它的咆哮声,在角斗台上摆出各种夸张的姿势。将整个角斗场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随着恶魔主持高亢的吼叫声传来,终于轮到了无名登场。

然而接连两声呼唤之后,仍然没有见到无名露面。

正当四周开始响起嘘声的时候,一个抖如筛糠的身影一步三回头地出现在了角斗场之上。

掘地魔?

身高还没有侍从小队长的脚腕高,细如柴火棍的四肢顶着一个大脑袋。一点点地蹭上了角斗台。

整个环形角斗场中出现了瞬间的寂静,随后暴发出了更响亮的呐喊声。

挑衅!

这不但是在挑衅侍从小队长,更是在对安东城主表示不屑。

就在这群恶魔有节奏地拍着巴掌,一阵阵高呼声中,无名露面了。

披着一件不知从哪摸来的大红披风,身穿精美华贵的甲胄,迈着高贵的小方步。双手展开,如同跳舞一般,转着圈缓缓走了出来,双手的手指不断的勾动着,召唤起了更加热烈的叫嚷声。

几乎一瞬间就把观众的浪潮拉到了自己的一边。

只不过那些疯狂的喊叫不是很友好而已。

“撕了那只精灵。”

“我要尝尝他耳朵的味道。”

“白精灵夹心掘地魔,不知道是个什么味儿。”

“啊,换我上场吧!”

无名踏着舞步的节奏,扭着腰肢。双手的手指在腰刀的刀锷上轻轻一带,双刀弹跳出来,在他的手中耍出了两个漂亮的刀花。

“嗷”

整个角斗场的气氛都被他带动了起来,好像无名才是这个角斗场的不败明星一样。

至于伊碧,它只是出场恶心了一下侍从小队长就蜷缩到了角落里。开始祈祷这个新认的主子别被人一下干掉。

被抢走风头的侍从小队长目光中闪现出了一抹残忍的嗜血光芒。已经把眼前的白精灵当成了一份大餐。

片刻后,他将当着数万观众的面,把这个血统高贵的小家伙一点点啃干净。

恶魔主持再三衬托气氛之后,终于高呼出了那句“这里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呜”

一道劲风席卷了整个角斗台,险些将恶魔主持给吹飞下去。

吓得它屁滚尿流地跑下台去。

劲风的来源是侍从小队长所舞动的巨大狼牙棒,像是刮起了一场飓风。最后“呼”地一下,平端在身前,直指无名。

无名的目光也谨慎了起来。

魔界是没有灵气的,能带起这么惊人的气势,显然眼前是个很棘手的家伙。

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名根本无法全力一战。一旦漏了老底,就等着变成一坨恶魔粪便吧。

也可能是很多坨……

白精灵擅长速度,双刀和贴身的手刀。他得牢记这点才行。

然而,无名才刚解下披风丢到一边。侍从小队长就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山岳砸了下来。

“轰隆”

狼牙棒砸在角斗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在地面溅起一片火花。

无名在千钧一发之际,顺着气流的推力,将身子荡到了一边。

然而,侍从小队长的动作和体形完全不成正比。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地将狼牙棒横着挥舞了出来,直奔无名的头颅。

无名连忙身体后仰,险险躲过狼牙棒的钉头。可不等他调整身形,那根满是倒刺的大棒子却没顺着惯性挥走,而是突兀地停在了他的头上。直直向下压了下来。

此时无名已经躲闪不及。忙将双刀架在头上格挡。随后就感觉手臂上一股汹涌的巨力传来。

无名手上猛地一颤,险些没能拿住双刀。身体向斜后方翻滚,卸去了这一棒的力道,终于狼狈至极地躲了出去。

侍从小队长没继续追击,而是抓着巨大的狼牙棒展开胳膊转圈向观众展示威风。

“嗷”

台下的恶魔都疯狂了。

安东无奈的笑道“这家伙又开始戏耍对手了。不过,我就喜欢它这点,怎么看都不腻。”

场上,无名却是满肚子的郁闷。

果然是身大力不亏。

这个侍从小队长的力量几乎能和他的金刚体相媲美了。可他现在敢变身对敌吗?

那只会让他成为一块金光烁烁的小糕点。

而且侍从小队长反应速度出奇的快,大棒子又粗又长。

若是换个没人的地方,无名会毫不犹豫地拎出万钧来跟它互捶一通。

可他现在扮演的却是个不擅长力量的白精灵。

心里这叫一个憋屈呀。

手中双刀已经在硬扛一记之后,磕出了两道豁口。

这还是双刀材质极佳的缘故。

侍从小队长眼中的戏谑之色越来越浓。无名在它眼中已经彻底沦为了用来展现武力的玩物。

安东在城主席上略感诧异道“这小子的力气不小呀,居然能正面接下独角魔的功击。”随既他自己帮无名找到了解释“不然他也不会成为天启的手下。”

正在此时,无名的脚步突然发生了变化。

前冲时像是贴在狼牙棒上一样,身形随着挥舞而来的狼牙棒闪烁,快速靠近到侍从小队长的身前。

一刀劈下。

然而侍从小队长却迅捷无比地将狼牙棒横在身前格挡,起脚就踹了出去。

“嘭”

无名被簸箕大的脚丫子正面踹在了胸口,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

眼看就要从角斗台上掉下去,忙将双刀插在

地面。带起了两串火花,最终险险停在了角斗台的边缘。

半根粗壮的手指翻滚着从天而降,被无名用脚一勾,接到了脚面上。咧起嘴,冲侍从小队长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脸。

这是侍从小队长握着狼牙棒的一根手指。

以硬挨一脚的代价换了对方一根手指。算起来,他还赚到了。

这根手指如果落到侍从小队长的手中,一息之间就能接回去。

然而,无名却遥遥踢给了伊碧。看也不看道“给你吃的。”

伊碧要是会排泄的话,这会儿早就吓的屎尿横流了。见到一根比它胳膊还粗的手指头丢过来。先是下意识地躲开,半晌后才想到是主人的命令。心一横,抱着啃了起来。

侍从小队长见状暴怒。

角斗中为了激怒对手,将对方的身体砍下来吃掉并不稀奇。可是将它的手指丢给一只卑贱的掘地魔啃食,这无疑是最大的侮辱了。

咆哮一声,再度冲了上来。

独角魔有四根手指,刚刚无名切掉的又不是大拇指。并没让它减少多少战力,反倒激发出了侍从小队长的凶性。

无名则仗着身法敏捷,在角斗台上绕着它乱跑,让它无从下手。

“呃啊”

侍从小队长追击了半晌无果。突然身子一顿,左手在空中连点,描绘出了一个古怪的恶魔文字,指向无名。

无名措不及防之下,只觉突然被牵引之力缭绕住了全身,然后就被一股巨力给扯着向侍从小队长飞了过去。

“我靠!”无名惨呼了一声。

这下他的敏捷也被侍从小队长给限制了,想要四处游走都变得不现实起来。而且看这架势,是逼着他来一场面对面的死战。

无名一咬牙。

手中双刀一正握,一反握。刀刃都向前,直指向了侍从小队长。

虽然长了点,用着不太顺手。可毕竟是双刀,可以当成剔骨刀来使用。

这个造型一摆出来,看台上的安东就失声叫了出来“刀舞者!”

他身侧的一名女性黑暗精灵问道“王,什么是刀舞者?”

安东对于这名女性精灵的问话不太高兴,不过还是解释道“我黑暗精灵一族,护卫在精灵王身边的侍从被称为影杀者。白精灵的刀舞者就是同级别的存在。只是台上的这个小家伙还没成长起来。”说完眼神开始变的明暗不定起来。

无名被侍从小队长拉扯到身前,不但没有想办法拉开距离。反倒是加快脚步,主动扑进了它的怀里。

身形像个泥鳅一样,每次都是差之毫厘的与狼牙棒擦身而过。顺着身上的拉扯之力,脚步连闪。冲至侍从小队长的身前,如同醉酒一般。身体旋转向上猛地一窜。

“噗噗噗噗噗”

侍从小队长从小腿至胸膛,瞬间被横向切割出了十几道伤口。

而同时,侍从小队长狼牙棒倒转,以棒柄猛地磕在了无名的胸口。将无名胸前的护甲给崩出一片蛛网状的裂纹。

无名“蹬蹬蹬”连退数步,随后身子猛的一顿,又身不由己地被一股巨力给拉扯了回去。

侍从小队长身上的伤口几乎瞬间愈合,满脸的暴怒杀意。

无名也被激起了骨子里的凶性,身体在被拉扯的过程中不断调整重心,在身周形成了一股旋转之力。

“吱……啷”

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传出,无名的双刀贴着狼牙棒两侧逆斩而上。十数根粗壮的倒刺被刀削了下去,直奔侍从小队长剩下的手指。

侍从小队长狼牙棒回撤,另外一只手的拳头直捣在无名的胸口上。

“嘭”

无名又被打飞了出去。

胸前的甲胄在这一拳之下,终于砰然碎裂开来。

无名只觉喉咙一甜,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血腥气一暴露出来,基本就等同于身份暴露了。

侍从小队长击中无名的那条胳膊齐肘而断,只留下一层皮膜连着。不过随即就见到从断口中长出无数肉芽,纠缠在一起。没一会儿又完好无缺地长了回去。

无名看了眼手中的双刀,已经卷刃得不像样了。

无名目光凝重地打量起了这名独角魔。若是不小心被打得呕血,那可就万事休矣了。

正在此时,无名突然眼前一亮。

他发现自从和这名侍从小队长对战以来,它就很少移动脚步。就算冲杀出几步,也会很快站回原位。始终都站在角斗台的正中央。

这次没等侍从小队长用怪力去拉扯无名,无名自己冲了上去。

就在双方即将对上的时候,无名身子向后一倒,贴着地皮滑了过去。双刀直指侍从小队长的脚腕。

“轰隆”

巨大的狼牙棒捣蒜一像向无名砸去。

躺在地上的无名微微侧头让过,不依不饶地向侍从小队长的脚踝砍去。

侍从小队长连忙小跳着避让,落下的时候两脚都踩向无名。

显然是宁愿挨上一刀,也要将这个滑溜的白精灵给踩成肉泥。

于是两人,一个躺在地上打转,想方设法去砍对方的脚。另外一个不停的蹦跳,手中的狼牙棒像个捣药杵一样不断的往下捅。

看台上的恶魔都被这一幕给惊到了。

侍从小队长可是角斗场的明星级悍将,可现在却像是犯了脚气一样。拿着根棒子蹦个不停。

白精灵更是离谱,像个翻了盖的王八一样。比比划划地在地上转个不停。

不是说精灵一族的战斗方式很优雅吗?

“嘭”

侍从小队长终于一脚踩住了无名的弯刀。

而无名也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提。

“”

一声脆响,弯刀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然而,无名根本不为所动,另外一柄刀顺势插入侍从小队长的小腿上。

用力一掰,又是“”的一声,也断成了两截。

侍从小队长只觉脚下一痛,单膝向无名跪了下去。

无名接连翻滚,避开了那势大力沉的一记膝撞。

不等无名站稳。侍从小队长一把将断刃从小

腿中扯了出来,向他甩去。

无名又跟着一次翻滚,用手中的断刀拔飞了这记偷袭。

侍从小队长的腿伤在片刻后再次痊愈,除了被完全斩断的手指外,竟是没损失多少战力。

反观无名的状态,胸前甲胄已经残破不堪,两柄弯刀也都剩下了半截。

安东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的格斗方式和精灵格格不入呀?”

然而他的声音早就淹没在了海啸一样的呐喊声中。

这场对决远比想象中的精彩,只差最后的血腥来点缀这场盛宴了。

无名拿着两柄断刀,嘴角微微上扬。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这个长度用着最顺手呀。”说完把破碎不堪的上半身甲胄脱下来丢到一旁。扭了扭脖子,脚下猛然发力,向侍从小队长冲了过去。

所有恶魔都听到无名在前冲的时候口中发出了一声“咦哔”的叫喊。

轰然大笑起来,没想到白精灵被逼上绝路之后居然连低等恶魔语都喊出来了。

侍从小队长本以为无名又会贴着地皮跑回来呢,没想到居然飞身跳了起来。远远超出了它的身高,在空中略微停顿后,头下脚上地直扑而下。

侍从小队长高举狼牙棒当头砸去。

然而,观众所期盼的血肉飞溅并没有出现。

“叮叮叮叮”

一连数十刀都劈砍在了狼牙棒之上,层层抵消掉了这股汹涌的冲击力之后,无名身体翻转。一脚踏在侍从小队长的肩头,再次高高跃起。

只是这次,再没有狼牙棒砸过来。而是一只大手以更快的速度向无名抓了上来。

“唰唰唰唰……当啷”

粗大的狼牙棒掉落在了地上。

无名随后一脚踢在了侍从小队长的胸前,身体后翻。呸了一口道“这次你再恢复个给我看看。”

“好快!刚刚发生了什么?”

“天哪,这就是白精灵吗?”

“好强!”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骚乱。所有恶魔都瞪圆了眼睛望向侍从小队长的双手。

兔起鹘落的两次交手,无名居然用一对卷了刃的断刀剔光了侍从小队长双手的血肉。

此时只剩下了深红色的手骨。虽然有肉芽蠕动,但一时半会肯定是长不好了。

侍从小队长双眼血红。暴喝一声,像一辆战车朝无名冲了过来。

然而才冲出两步远,脚下突然一空。身子斜着闪出了个踉跄。

竟然踩空了?

侍从小队长就在这么一顿的空档,发现身前竟然是个缓缓消散的残影。

然后就听到无名的声音从它的身后传来“这脖子真他娘粗。”

这是它听到得最后的声音,随即脑袋就滚到了地上。

在意识消散之前,看到坚硬无比的角斗台上被挖出了一个大坑。正是这个坑断送了他最后的希望。

该死的掘地魔……

“呼”

侍从小队长巨大的身形化成了一大片火焰和飞灰。

无名将两柄破铁片一样的断刀丢在地上,笑着望向主席台上的安东。

依碧偷偷摸摸从他的腿后面露出半个脑袋,身子抖得也没那么厉害了。以它不高的智力也能感觉到,这次似乎不会死了。

角斗场上数万只恶魔全都没了动静。目光在无名和安东之间移动着。

他们不敢欢呼。

死掉的可是城主大人的侍从队长,安东一向最看重面子了。

终于,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安东露出了笑容,鼓起掌来。

有了他的带头,其他恶魔才跟着放松了少许,不过也不敢太过放肆。就连那些压注无名,中了冷门的恶魔也不敢像平常那般欢呼。

无名没留在台上享受什么胜利者的欢呼,挥了挥手。带着伊碧直接走下了角斗台。

下台之后,安东对无名的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连说话都用上了敬话“亲爱的白精灵,你的表现赢得了所有精灵的尊重。我想,像您这样出色的手下,应该深得天启大领主的信任吧?它从不缺少发现随从潜力的智慧,在您的身上同样是如此。”

无名一边在心里问候安东的祖宗十八代,一边客套道“我王的智慧,浩瀚无垠。我只是其中的一颗小小砂砾,若是安东城主的话,必然会受到我王真正的青睐。至少不会屈居在一座小小的城池之中。”

安东目光闪烁个不停,脸上笑意更浓道“那就有劳您代我向天启领主表达最真挚的敬意了。”

无名先转身把小石台的钱币都收了起来。然后才扭头笑道“我王跨越界域在即。或许,身边会有您的一席之地。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会发现,这座小小的城池是多么的可笑。”

无名把“另外一个世界”咬的特别重。

他心中所指的是让眼前这个黑暗精灵早点去死,至于老家伙是怎么理解的就与他无关了。

安东眼中的精芒一闪而逝道“您是第一个得到我认可的白精灵,我已经命人备下了食物美酒,邀请您一同赴宴,还请不要拒绝。”

无名哪享受得来魔界的伙食呀?连忙谢绝道“安东城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有王命在身,不便多作耽搁。来到熔城的目的是为了和安东城主打声招呼,另外就是讨要一张鸿叶领地的地图,以及更换一驾兽车。”

安东也不挽留,拍了两下手。

唤来侍从后,低声安排了几句,然后笑着道“兽车之上有些我私人赠送的小东西。还望不要推迟。”

无名以精灵的礼节向安东躬身行礼后,带着伊碧离去。

望着无名的身影走远,安东身边一名女性黑暗精灵轻声道“王,真的就放他这么走了?”

安东眯了眯眼,淡然道“有什么关系呢?损失几个小钱而已,多条后路不好吗?”

女性精灵小声道“可是,您把女儿也……”

安东俊美的面容缓缓失去了温度,冷声道“你今天的话很多呀。”

女性精灵打了个哆嗦,低头跪在地上不再说话。

安东的目光又回到了无名离开的方向,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喃喃道“另外一个世界……”

130 两个无名

安东给无名准备的兽车和他原来的那辆有着天壤之别。

悬浮石板厚了数寸不说,也宽敞了一倍有余。打磨得极为工整,而且上面垫着的兽皮也更加厚实柔软。

拉车的魔兽是六足雷蜥,虽然速度上没有明显的提升,但是耐力要强上许多。头上的独角还能释放闪电,具有一定的自卫能力。

兽车上放着一张粗糙的兽皮地图。

很大的一张,反复折叠了好几次还比蒲团大。只是实际绘制进去的区域并没有多少。

除了地图之外还有一套白精灵的甲胄和两柄弯刀。不知是安东从哪个倒霉蛋身上剥下来的,一并送给了无名当。

最出人意料的是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跟着一个纤细妩媚的黑暗精灵。

居然就是在城门找过茬的那位。

无名略感诧异地问道“是安东城主让你来送行的?”

黑暗精灵落落大方道“不,父亲嘱咐我侍奉在您的身边。”

“呃……”

无名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这个安东到底有多少个女儿,这么轻易就送人一个?

连忙推辞道“东西我收下了,不过我习惯了一个人。身边有个车夫已经够了。请姑娘代我向城主表达最真挚的谢意。”

黑暗精灵犹抿嘴道“我可以做你的车夫呀。有个黑暗精灵做车夫,不比掘地魔风光吗?”

无名顿时一阵头大,这也不好拒绝呀。现在还没出城,安东肯定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呢。

可是有这么个家伙跟着,实在太不方便了。吃饭拉屎都成了问题,睡觉都得小心被人抹了脖子。

无奈之下,只得先让人跟着,等走远了再找个机会甩掉好了。

刚一上路,黑暗精灵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跟无名套起话来。

无名自然是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神情出来。

他对这魔界的了解程度还没赶车的伊碧多呢,哪敢胡乱讲话?说不准哪句话就得漏了老底。

干脆主动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黑暗精灵正觉得无趣,见无名主动开口问话,又笑着贴了上来道“你可以叫我‘喂’‘你’或者直接喊我黑暗精灵。”

尽管无名知道绝大部分恶魔都没有名字,可还是觉得这么称呼人很别扭。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黑暗精灵对无名的感觉也很奇怪。

照理说两个不同的精灵种族待在一起,彼此都会感到很不舒服才对,这是种族天性。可是她对无名并没有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厌恶感。而且看无名的反应,对她更多的也只是提防而已。

不由对无名越发好奇了。

在得知无名居然给掘地魔起了名字之后,黑暗精灵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大笑过之后,她目光流转,狡黠地对无名说道“要不,你也给我起个名字吧。”

无名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

给你起名字?

再跑出一段路就该把你甩了。还费那劲?

向着大火山的方向跑了一个多时辰,估摸着应该出了安东城主的监视范围。伊碧扯着魔兽转出一个大弧,调转方位。重新向火龙渊的方向跑去。

黑暗精灵连忙提醒道“偏了,这么走的话是到不了大火山的。”

无名面无表情道“大火山我已经去过了,先前就是从大火山回来的。”

黑暗精灵闻言不再说话,满脸的狐疑之色。

无名瞥了她一眼,问道“确定不回熔城当你的地痞头子了?那可比给我当随从风光多了。而且我还是个白精灵。”

黑暗精灵露出了一丝黯然,难得的没带上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假笑道“由不得我来选择。其实给你做随从也不错,比留在熔城自由。我早就想逃离那里了,这是个机会。”

无名耸了耸肩道“那你现在自由了,不用再给我做什么随从了。恭喜你。”

黑暗精灵道“自由?有什么用呢?我还没成年。实力连父亲的侍从都不如,孤身一人根本就活不下去。可是有无数大恶魔想品尝黑暗精灵的味道呢。”

兽车突然顿了一下,缓缓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隐隐有大片的尘沙贴着地皮飞了过来。伊碧的脸上瞬间现出了惊恐之色。

无名瞳孔中金光微闪,只见是一大群奇怪的魔兽直奔这个方向而来。

长得有点像黑色的蚂蚁,有土狗大小。背上生有两对薄翅,锋利的口器像一对锉刀,屁股上还有一根锋利的尾刺。

显然只能贴着地皮飞,但是速度极快。

黑暗精灵听了无名的描述之后,目光微闪。跳下兽车之后,缓缓走到六脚雷蜥身侧道“那是噬魔蚁,几乎没有恶魔能逃过他们的猎食。至少咱们三个谁也逃不掉。所以……”

话音刚落,黑暗精灵并指成刀一下子切断了四根缰绳。猛地跳上六脚雷蜥,疯狂地向相反方向跑去。

没了兽车的拖累,六脚雷蜥的速度果然提升了不少。没多大一会就彻底没了踪影。

无名没有阻拦,傻愣愣地看着黑暗精灵离去,露出了一脸苦笑。

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甩掉那个黑暗精灵的,还真是个不靠谱的种族呀!

兽车没了魔兽,就只是一块巨大的悬浮石板而已。

伊碧智力低下,但子也小。却抽出它的小镐头,浑身颤抖地挡在了无名身前。

无名咧了咧嘴,暗叹了一声。“差距呀!”

无名倒不怕被这群虫子给吃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到芥子空间躲躲。

不过看了眼伊碧后,略微犹豫,还是对金豆问道“魔界虫子搞得定吗?”

“呱”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无名心头大定,没了躲起来的念头。

看来金豆大有两界虫子通吃的本事呀。

噬魔蚁的速度极快,三十多里的距离眨眼就拉近到了十

余里。

蚁群前方不断出现亡命飞奔的恶魔和魔兽。被卷到蚁群中之后,暴起一团团的火花。

无名看得啧啧称奇。

要是这玩意儿出现在大火山,那可就热闹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把它们给吸引过去。

伊碧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牙齿不断地发出“咯咯”碰撞声。大眼睛突然一翻,向后躺去。

竟然被吓晕了过去。

无名瞅着这个小东西,一阵哭笑不得。突然觉得恶魔也不都是那么可恶。

“嗡嗡嗡”

数不清的噬魔蚁如同大潮一般向无名这里冲击而来。

尽管心里有底,可是当蚁群冲到身前的时候还是让无名感到了一阵头皮发麻。

在金豆的威压下,蚁群在兽车前方就分开了一个小小的支叉。让开了兽车,从两边飞驰而过。

经过开路的噬魔蚁大潮之后,无名看到飞在它们身后的赫然是体型庞大了数倍的蚁后和兵蚁。

像一头头飞奔而过的野牛,卷起了漫天尘沙。

金豆一顿挑三捡四之后,对着一只体型健壮的噬魔蚁发出了命令,让其停在了兽车前面。

蚁后和其它噬魔蚁对金豆的做法视而不见,没有半点停顿地飞了过去。

与数百万只噬魔蚁擦肩而过,这种感觉实在太震撼了。

足足大半个时辰,蚁群才彻底把无名甩在了身后。

无名长长松了一口气。

说不害怕是假的,他时刻做好了逃回芥子空间的准备。

要不是经历了荣轩那么久的非人对待,他也早就吓得手脚发软了。

大概只有胆大包天的金豆才不知害怕是何物了吧?

无名小心翼翼地用缰绳给那只留下来的噬魔蚁固定好。发现它在金豆的控制之下竟然出奇的温顺。

套好缰绳后,无名取出一杯水泼在了伊碧的脸上。

伊碧打了个激灵,猛地跳了起来,一脸惊恐地左右张望。身子依然抖得厉害,却发现了脸上的清水。连忙用手抹下来舔干净。

一边吓得抖个不停,一边又是满脸的陶醉之色。

惹得无名一阵哈哈大笑。

等伊碧稳定了心神,这才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噬魔蚁。

跳到地上绕着它跑了好几圈。激动得浑身颤抖道“主人,厉害!”

无名扯了扯嘴角。

这只掘地魔害怕也抖,高兴也抖。早知道给他起名的时候就叫“抖抖”了。

距离目标还有十多万里呢。

一人一恶魔稍作修整后,再次踏上了征途。

火龙渊

有四道体型相差悬殊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火龙渊的外围。

目光凝重地注视着这个大熔炉一样的地方。

四人都是背生肉翅,头生两只弯角,十指散发着黝黑锃亮的光泽。面目狰狞,全身爬满了红黄相间的纹路。

若是无名见到他们,肯定会一眼认出这四人与黑莲会教皇变身后的形象一模一样。

这是人和完全成熟的噬心蛊融合后的样子。

这四人便是当日在无名领地大闹一场之后逃走的神霄门老妖怪。

体型最小的赫然就是那个名叫巩蓝的女童。

与噬心蛊融合之后,实力比之当初,要强大了十倍不止。

那名总是闭着眼的潇洒公子哥极为注重形象。就算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仍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把身上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还在裸露的骨刺上装点了几条飘飞的彩带。让人觉得有种不伦不类的仙风道骨。

他神色凝重道“巩蓝,火龙渊不会是个陷阱吧?这里连大恶魔都撑不住。咱们仗着功法特殊才能走到这里。火龙渊的温度恐怕还要高出百倍千倍,你确定咱们扛得住?”

巩蓝用眼角了他一眼道“潇湘,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想着打退堂鼓吗?咱们策划了一千多年,连老窝都舍弃了。你真以为搭上整个宗门,就能瞒过科林很久?”

话虽说么说,巩蓝的眼中也泛起一丝彷徨。

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在说给她自己听呢?

火龙渊的温度实在太恐怖了,他们站在外面都有一种要被熔化掉的感觉。魔界十大绝地,名不虚传。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名始终没出声的矮壮身影突然惊呼道“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他这话没有语病。

从火龙渊出来的确实不是恶魔,而是一个人。

魔化无名。

巩蓝的眼睛眯了起来。

魔界的温度足以在几息之内将一枚鸡蛋煮熟。

就算是他们几个,也要换成魔体之后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而火龙渊的温度更是外面的千倍万倍。

心魔无名却闲庭信步地从火龙渊内走了出来。身上的貂皮大氅连毛都没打卷一根。

这得是什么修为?

细如竹杆的瘦高个老者目瞪口呆了半晌后,突然开口道“我看过一副画像,与此人有七分的神似。”

巩蓝问道“是谁?”

瘦高个道“永安王,长孙无名。”

潇湘挑了挑没有眉毛的眼角道“老竹竿,你傻了吧?那小子还不到百岁呢,能有多高的修为?”

瘦高个面无表情道“我只是说长的像,又没说是同一个人。”

“嗯?你们说我长得的像谁?”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在几人身侧响起。心魔无名在四人的注视之下突兀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前。

四人大惊失色,如临大敌一般向后急退。

然而,瘦高个却被心魔无名给隔空抓了回来。笑着问道“你刚刚说我像谁?”

一股凉气充斥到了几人的骨子里。

瘦高个魔化之后,在魔界进步神速。如今也有匹敌大化精期修士的实力了。居然像件物品一样被人给隔空摄了去?

这下连火龙

渊的高温都消减不掉他们心中的那股凉意了。

瘦高个结结巴巴道“像……像永安王长孙无名。”

心魔无名挑起了一根眉毛道“你见过他?”

瘦高个拼命摇头道“只见过他的画像。莫非前辈与长孙无名有什么渊源?我们与他同为江洲的宗门中人。有联手抵抗恶魔的守望之情。”

心魔无名呸了一口,笑骂道“滚蛋,糊弄小孩儿呢?都变成这模样了还抵抗恶魔?换个会说人话的来。”

说完,将瘦高个向身后一丢。

瘦高个见心魔无名放开他,还以为逃过一劫。才刚松了口气,就被一只大手给拦腰抓住。

抓住他的是一个身高超过两丈的独角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两只手将瘦高个按在地上,一口咬下了一条胳膊,大口咀嚼了起来。

心魔无名露出了嫌弃之色道“我说绿皮儿,你是当狗当上瘾了?咋还这么吃东西呢?”

独角魔蹲在地上吃的很仔细,连骨头都没吐。笑着回道“在这鬼地方等主人,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有些习惯一时改不过来,而且我发现这么吃东西确实比较香。”

心魔无名撇了撇嘴,望向噤若寒蝉的三人道“说说看,你们干啥来了?”

瘦高个地惨嚎一声高过一声,巩蓝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再多话,不约而同地以宗门秘术,暴发出最高速度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远遁而去。

然而矮胖身材的那个方向突然射出了漫天白丝,编成一张大网,瞬间将他卷成了一个白茧。

出手之人正是那名头戴高冠的红袍老者。

潇湘的身形才刚飞掠出数十丈,就被一股惊天的吸力给扯了回去。随后就被心魔无名一把抓住了翅膀的根部。

唯有巩蓝修为最高,身形快若流星地一闪而逝。

心魔无名龇了龇牙,脚尖挑起一枚石子。“嘭”地一脚踢飞出去,然后就不再去理会。而是将潇湘丢到了地上,蹲下身子好奇地问道“唉,你们刚刚说的那个长孙无名。还活着?”

潇湘已经彻底吓傻了,长年闭着的眼睛早已瞪得滚圆,此时写满了惊恐之色。连忙道“活着,我们来魔界之前还活得好好的。我与长孙无名素不相识。只从宗门弟子的口中听过一嘴而已。还望前辈开恩呀!”

瘦高个那头已经没了动静,独角魔将他小半个身子连同脑袋一起丢进了嘴里。吃完之后,舔了舔嘴唇,眼巴巴地望向了潇湘。

心魔无名嘿嘿一乐道“再怎么废物,也曾经与我一体。还真让他给活下来了。小子,你那还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消息?说来听听?”

潇湘听了这话差点没哭出来。他哪知道心魔无名对什么感兴趣呀?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最近发生的大事都翻了出来。

结果看到心魔无名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连忙搬出了身后的靠山道“我神霄门背后的恶魔领主叫科林,有不弱于天仙的修为,最是器重我们几个。这里就是它的领地。”

心魔无名还真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咧嘴笑道“不弱于天仙?正好,我现在也很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来来来,你给我讲讲,上哪才能找到它?我找它比划比划去。”

潇湘差点没背过气去。

和天仙比划比划?眼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可他根本就不敢耽搁。

那位独角魔已经在他身边蹲下了,直勾勾地看着他。就是刚刚吃掉瘦高个的那个姿势。

吓得他连忙把科林的样子用虚影刻画了出来。

独角魔看清后,不屑的道“原来是卡灵呀,这小子什么发音?我还在奇怪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大领主呢。”

心魔无名扭头问道“你知道卡灵?和我比起来如何?”

独角魔想了一下,歪头道“我也没见过卡灵出手,只是听说过而已。它虽然和天启同为大领主,却要弱上不少。和现在的主人相比,就算强点,应该也是有限吧。”

心魔无名顿时期待了起来,大笑道“不错呀,咱们接下来去找它好了。记你一大功。这小子就奖给你了。”

独角魔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可还是假意客气道“那个……主人,你自己还没吃东西呢。”

心魔无名嫌弃地看了一眼潇湘道“人不人魔不魔的,窜味。看了就没胃口。”

独角魔这才一把拖过潇湘的腿,撕掉了半边翅膀,丢进嘴里大嚼起来。边吃边赞道“这个肉多,比那竹杆好吃多了。”

凄厉的叫声再次响起,可潇湘喊得越凄惨。独角魔就越兴奋,好像这叫声就是吃烤肉时蘸的辣椒面一样。

心魔无名见高冠老者还用拂尘抓着一个,耸了耸肩道“这个也没用了,你随便吧。”

高冠老者微微点头,无数根拂尘须子猛地刺了进去。瞬间将整个拂尘染红,随后老者打了个冷战,一脸陶醉地长呼了口气。

拂尘放开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具干枯的尸骸。

独角魔“嘎嘣”嚼着骨头,满脸的惋惜之色道“糟蹋东西,太浪费了!”

与时同时

十数万里之外。

无名在兽车上悠闲自在地翘着二郎腿,哼着小调,眯着眼打量天上的三颗太阳。

伊碧赶着兽车,一只脚跟着无名哼的小曲打着拍子。

远远见到有几个恶魔围住了一只黑暗精灵。

无名本来也没当回事,反正在他的眼里恶魔都长一个模样。

可是当他看到那个黑暗精灵的身边歪倒着一头六脚雷蜥后,立刻就猜出了这个黑暗精灵的身份。连忙对伊碧道“唉?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那个黑暗精灵离开的方向跟咱俩相反呀,咋又碰上了?”

伊碧指了指头上的太阳回道“没错,是这。”

无名连忙挥手道“那成,继续走吧。”

黑暗精灵也发现了他的存在,突然拼了命地朝这边冲了过来。边跑边叫道“主人,救命!”

131 来了好

无名对于恶魔本来就没半点好感,何况是一只黑暗精灵。

而且前不久这只黑暗精灵还抢了他的魔兽,把他丢给了噬魔蚁。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无名的额头上都没贴着“滥好人”三个字。

无名挥了挥手,对略微迟疑的伊碧道“走吧,跟咱没关系。”

伊碧伸手指着歪倒的六脚雷蜥道“我们的。”

无名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摇头道“算了,不要了。”

伊碧心有不舍,这么大一头魔兽。就算不用来拉车,也够它吃好久了。怎么都比火蘑菇强多了呀。

正当兽车开始加速的时候,黑暗精灵却爆发出了意想不到的速度,猛得追了上来。在兽车后面边追边喊道“不能再往前面走了,有恶魔在狩猎。”

“狩猎?”

无名略感疑惑,却没让伊碧减缓车速。

黑暗精灵能爆发出短距离的高速度,却并不能持久。咬紧牙关叫道“救我,他们要抓我做奴隶。”

无名嗤笑一声道“那不挺适合你吗?”

然而,伊碧却猛地调转了兽车的方向,向侧面跑去。

正前方出现了数百道恶魔的身影。

有不少都骑着魔兽,从两边包抄了上来。

随着涌现出来的恶魔越来越多,逐渐连无名的身后都被堵了起来。看样子,少说也有一千多只。

依碧不得不停下兽车,六神无主地望向无名。

无名看向上气不接下气的黑暗精灵,怒骂道“怎么每次见到你有倒霉事?难怪黑暗精灵这么讨厌。你们都是扫把星吧?”

黑暗精灵只顾呼呼喘着粗气,见到无名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满脸都是哀求之色。

无名冷哼了一声,讥讽道“这次你再抢魔兽试试看。我保证不拦着,看看噬魔蚁会不会啃了你。”

正在这时,有五个骑着熔岩蜥蜴的恶魔,缓步跑了过来。它们骑得这种熔岩蜥蜴长得像鸵鸟一样的,用两条又粗又壮的后腿跑路。短小的前爪则闪着锋利的光芒。

无名一瞅这五个恶魔,诧异的“哟”了一下,居然是五个法魔。

这可是白精灵的附庸种族,数量够多的话甚至能和高阶修士的术法抗衡。

然而当先一只法魔只是抚胸向无名遥遥行了一礼,甚至没从坐骑上下来就语调生硬道“尊敬的白精灵阁下,请允许我们带走那只黑暗精灵。她之前冲撞了我主的狩猎队伍,放跑了猎物。我主正在大发脾气。”

无名耸了耸肩道“你们自己抓就是,围着我干什么?难道还要我出手帮忙?”

那名法魔在靠近后就一直暗暗观察着无名甲胄上的花纹,半晌后突然咧嘴笑道“我想,我们已经发现了新的猎物。”

黑暗精灵大声叫道“它们都是被族群放逐的游猎者。”

无名皱了皱眉头。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放屁都打脚后跟。

再次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把我也划进了猎物的范畴?”

法魔没再说话,而是用行动表达了它的态度,又逼进了几分。

噬魔蚁突然一个前冲,两柄大镰刀一样的锋利口器突然咬在了当前法魔的身上,连坐骑一起拦腰咬成了两段。

噬魔蚁的动作太过突然,连兽车上的无名都被闪了个跟头。

看来这下是彻底没法善了了。

几个围上来的法魔连忙后退,后面压阵的恶魔也是一呆。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无名居然会抢先动手杀人。

场面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一时间只剩下一声声法魔的惨嚎声,凄厉地回荡在四周。

无名不由埋怨道“干嘛非要来惹我?活着不好吗?”

说完就在兽车上站了起来,接连十几道法诀弹向空中。大喝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杀光你们吧。”

这些恶魔“哗啦”一下退开了老远。眼光中都流露着惊疑不定之色。

难道是招惹到了高阶白精灵?

然而无名站在兽车上比比划划摆了半天造型,那群恶魔扭头逃跑的准备都做好了。

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无名新创的超级大招别说招来乌云了,连股黑烟都没聚拢出来。

魔界既没有水汽,也没有灵气。无名一时把这茬给忘了……

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一千多名恶魔光看无名在兽车上又甩脖子又扭腰,跟犯了癫痫一样。

又纷纷站住了身形。

其中一名胆子大点的恶魔调转了手中长矛,猛地向无名投掷了过去。

无名摆了半天造形,正尴尬得不知道如何收场呢。见到飞来的长矛,眼中一亮。身体旋转了半圈,半空中抄过长矛。运出全部力量向那名恶魔反掷了回去。

这一矛中蕴含着无名恼羞成怒的情绪,也藏着对恶魔的厌恶。更重要的是,他这一瞬间在心中把那个恶魔给换上了荣轩的嘴脸。

狂爆的力量导致长矛还没扔出去,就有了解体之势。几乎在离手的瞬间就出现在了那名恶魔身前。

恶魔根本就没有躲闪和防御的能力,甚至长矛还没刺入身体就已经被气势给活活震死,化成了一团火焰。

长矛毫无阻碍地射在了那名恶魔身后的土地上,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崩碎成了满天碎片。所携带的气势继续将坚实的大地给犁出了一道深达数尺,十几丈长的土沟。

直到这时,轰隆隆的声音才在所有恶魔的耳中响起。

这一手不光镇住了围上来的恶魔,就连黑暗精灵都呆住了。

在熔城的角斗场上,无名要是露出这一手,那侍从小队长连一下都抗不住呀。

不过她并不知道无名心里的小算盘。

无名要是真敢当着那么多恶魔的面来上这么一下,妥妥要被安东给留下来仔细研究一番。白精灵可以很快,也可以很准,就是不可以这么大力。

经过这一下出手之后,无名的凶性也被激发了出来。从兽车上跳下来就朝恶魔群冲了过去。

自从来了魔界就一直夹着尾巴小心度日。这哪是他堂堂第六峰魔王的风格呀?

鬼地方,又穷又野蛮。

他早就对这些恶魔的嘴脸憋着气呢。

此时为了追求最大范围的杀伤力,一手拎着万钧一手拿着破阵。冲进恶魔群之后,舞成了一个大风车。瞬间把一群恶魔打得哭爹喊娘,不断爆起蓬蓬火焰。

偶尔有几个力量超群的大恶魔能与无名相抗,却又不如他灵敏。三两下就被活活打死。

伊碧自从跟了无名之后,也算是经历过大阵仗了。这会儿一边吓得浑身颤抖,一边冲上去捡回几条没化成火焰的胳膊腿猛啃。

黑暗精灵也上前抢回一条胳膊,小口啃着。目光中满是惊疑之色道“能用噬魔蚁拉车,力量还如此恐怖。他到底是什么人?”

伊碧的身体依然颤抖个不停,却自豪无比道“伊碧的主人!”

无名一通发泄,打死打伤了一百多名恶魔。

剩下的恶魔见无法力敌,一哄而散。全都逃掉了。

无名靠两条腿也追不上几只恶魔,眼睁睁看着这帮家伙像退潮一样四散退走,愤愤地收起了武器。

骂骂咧咧的走了回来,显然没能尽兴。

回来一看黑暗精灵居然抱着条胳膊啃,无名的脸又黑下来了。骂道“你怎么还不滚?遇到你就没好事。难怪安东那老家伙屁颠屁颠把你送人了,真他娘晦气!”

语调全然没有精灵的高贵气质,迈出的也不再是可笑得小方步。

不过黑暗精灵却并不觉得之前抢走六脚雷蜥有什么不对,毕竟她和无名没有主从关系。对他做什么都不过份,这就是魔界的生存法则。

黑暗精灵丢掉手中的胳膊,行了一礼,优雅道“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白精灵。你的勇猛折服了我。我愿意向您宣誓效忠并成为成为你忠实的侍从。”

无名不耐烦道“你赶紧死远点吧,我用不着你这样的侍从。别再让我看到就算是回报了。”

黑暗精灵默不作声,低垂着头。既不纠缠着留下,也不说离开。

无名懒得多看她一眼,见伊碧抱着一条恶魔手臂。大眼睛在无名和黑暗精灵来回移动。没好气道“别吃了,赶紧上路。”

无名现在就惦记着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道这帮恶魔是不是像宗门修士一样,打了小的又来了老的。万一那帮家伙的主人是个自己招惹不起的家伙就惨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黑暗精灵已经跑到六脚雷蜥那里。解开绳子,重新骑了过来。

无名冷着脸阻止道“唉,你别过来啊。我是没有收随从的打算。你要是有这心思就问问伊碧,看看它需不需要个捏脚揉肩暧被窝的。”

伊碧的大脑袋摇晃个不停,偷偷看了眼黑暗精灵道“我,主人,够了!”

无名咧嘴笑道“你瞧,连掘地魔都看不上你。”

黑暗精灵依就面无表情地跟在兽车身后,保持了十余丈的距离。

无名知道,这婆娘是怕那些被他打散的恶魔再回来抓她,想借着他的余威逃跑呢。索性装成没看到,只要别过来烦他就行。

两个时辰之后,兽车早已远离了那些恶魔的狩猎范围,也没见到它们的老大跑来拦路搞事。

于是在一处岩浆河边停下休息。

伊碧吃过恶魔的肉之后,一时半会还不饿。自然看不上河边缓慢爬行的火蘑菇,在这休息主要是让噬魔蚁恢复体力。

无名从兽车上跳了下来,惊奇地发现伊碧居然长个子了。原本只到他膝盖的高度,竟又拔高了几寸。笑道“依碧,你长个子了呀?”

依碧用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说道“吃肉,长个。吃蘑菇,不长。”

无名若有所思“恶魔的肉中含有强大的能量。所以他们相互吞噬就能提高实力,那我……呸呸呸”

一想到捧着惨嚎个不停的恶魔狂啃,无名就一阵反胃。

这时,蹄声传来。

黑暗精灵骑着六脚雷蜥追了上来,在离兽车十余丈的地方停下休息。

六脚雷蜥的速度不如噬魔蚁快,但耐力方面要强出不少。往往被甩掉后没一会就又被它给追上,稍微休息后再甩开,再被追上。

无名不主动赶人,黑暗精灵也没有凑上来搭话的意思。就这么一直吊在他的身后。

黑暗精灵见无名在休息,也从六角雷蜥背上跳了下来。除去身上本就少得可怜的两块布片,裸身走下了岩浆河。

无名扭头望去,就见到一副黄金比例的娇躯走进了岩浆河里。

灼热的岩浆顺着黑暗精灵的皮肤缓缓滑落,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更加惊人。

无名的喉咙咕噜咽了一口口水,把头扭了回来。

这下子更想绿萝了。

该死的荣轩……

金豆却把脸对准了沐浴中的黑暗精灵,嘴巴张开。吐出了一枚记忆石片。

岩浆河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火焰能量,在呼吸间能够化为最纯净的气被无名身体所吸收。虽然微乎其微,不过总好过一点都没有。

荣轩把无名的身体打造成了无比强悍的容器。

如果把别人的身比作水桶、水缸,那无名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剩下的就是想法子去把它装满了。

无名又把头扭到了黑暗精灵的方向,撇了撇嘴。摸出青铜葫

芦抿了口酒,评价道“不如我媳妇大。”

依碧跳到无名身边,用手又在自己的头上比划了一下道“比我大。”

无名一阵哭笑不得,突然心念一动。问道“伊碧,想不想喝水?”

伊碧满是疑惑道“水?”

无名一挥手,取出一个陶杯。里面装满了水,递给依碧。

依碧低头凝视着水杯。

只觉入手冰凉,然后就见到有小气泡从透明的液体底部冒出来。随后气泡越来越多,居然翻滚沸腾了起来,冒起了大股的水汽。

伊碧大惊之下,险些把水杯给丢掉。然后就听到无名说“再不喝就要跑光了。”

伊碧闭上眼睛,把剩下的小半杯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紧接着,就看伊碧的表情,如同便秘了半个月后终于一泄千里一样,整只小恶魔都幸福得要飞起来了。

无名挠了挠下巴,从伊碧手中接过杯子。又摸出一块肉干来给他。

肉干的水分本就不多,暴露在外面环境后就变得更硬了。甚至开始飘起烤肉的香气。

伊碧接过后,咬了一小口。

锋利的牙齿撕咬硬如石头的肉干毫不费力。尝过味道后,大眼睛更亮了几分。在肉干变成焦炭之前三两口塞进了嘴里。然后向无名躬身行了一礼,口齿不清道“谢谢主人。”

无名眨了眨眼。

魔界,很可能是五行中只有火金土的一个世界,缺少了木和水两种元素。

目前芥子空间还无法容纳下五行俱全的生命,但无数年后很可能会衍化出只有四行的生命,那时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魔界?

要是和大千世界连通,芥子空间的生物为了火而冲杀出去,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另一个大魔王?

无名被自己胡思乱想给吓了一跳,连忙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赶走。

等噬魔蚁休息差不多之后,也不去等泡澡的黑暗精灵。继续向着火龙渊赶去。

一路上遇到过几次翼魔群。

这种拳头大小的恶魔让金豆和伊碧都吃了个痛快。

金豆在吞食掉足够多的数量之后,终于脱离了一只普通蛤蟆的范畴。成为了一只会飞的蛤蟆。

不仔细看的话,混在翼魔群中还不容易发现呢。

翼魔有根又细又长的尾巴来保持平衡,金豆则把那条独腿抻直了当成尾巴用,居然也飞得有模有样。

黑暗精灵依然不远不近地吊在后面,颇有些锲而不舍意味。

不过火龙渊越来越近了,温度正在缓缓上升。

渐渐的,连伊碧和噬魔蚁都有些受不了了。跟在后面的黑暗精灵貌似也不太好受的样子。

无名却感觉到前方有股强大的能量在吸引着他。那里不但有赤阳晶,更有无比纯净的火焰之力。

“嗯?”

一个濒死的瘦小身影出现在了兽车前面,翅膀在轻微地颤抖个不停。

无名本不想多事,却发现这个面孔朝下的恶魔身上居然有灵气流转。像是漏了一样,不断向着空中消散。

灵气?

让伊碧停下兽车,无名跳下车去,将恶魔翻了过来。

一看这张脸,无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是一张人类和高级噬心蛊融合后的面孔。

此人正是神霄门的第一高手巩蓝。

当日遭遇了心魔无名,本以为在同伴的掩护下能够逃出生天。

不曾想,飞遁出数里后还是被一颗石子给击中了后心。

那枚平凡无奇的石头直接洞穿了巩蓝的身体,所含劲道不断扩大着她的伤势。无论她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止住伤势的恶化。

无名知道黑暗精灵依然跟在十余丈之后,只是精神有些萎靡而已。于是压底了嗓音,用江洲话问道“怎么回事?”

巩蓝的目光已经开始涣散,突然听到家乡话。精神一震道“我们遇到了长孙无名。好可怕……”

无名听得一阵迷糊,他怎么就可怕了?

可下一刻,无名的瞳孔猛地一缩,急切地问道“他在火龙渊?什么修为?”

巩蓝喃喃道“我们遇到他时,他刚从火龙渊出来。修为……或许媲美大领主吧?”

无名只觉一股凉意从脊背一直窜到了头顶。

大领主?天仙的战力?

无名立马就想转身逃跑。有多远就逃多远,然后想法子把心魔永远封印在魔界里。

这时,巩蓝虚弱地问道“有水吗?”

无名连忙取出一杯水,喂巩蓝喝了下去。

实际上,这些水喝到巩蓝的肚子里之后,都化成了大片的水汽,从伤口蒸发了出去。

无名见她略微稳定了一下心神,耐着性子问道“你是谁?”

巩蓝眼中现出了回忆之色,喃喃道“神霄门第十七代掌门,如今的太上长老,巩蓝。”

无名心中顿时了然,早听说几个老妖怪变成这副鬼样子逃到魔界来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被他给撞上。

撇嘴道“被你们的恶魔主子给骗了吧?把绝地给标成了藏宝图。就算你们几个过来了也还是死路一条。”

巩蓝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颤抖道“你……你到底是谁?”

无名现在背对着黑暗精灵,脸部一点点恢复了本来样貌。

巩蓝眼睛猛地瞪圆,惊恐中带着一丝恍然,没头没脑地喃喃道“来了!来了好。”

说完这话之后,巩蓝就彻底没了气息。

随后无名的脸又变回白精灵的样子,轻轻“切”了一声。

帮巩蓝合上了眼睛。

来了好?

好个屁!

不过,老子还是来了!

132 火龙渊

在得知心魔跑到了魔界,而且有可能还在火龙渊之内。

无名是真的犹豫不决起来。

尤其是知道那个变态已经有天仙级的战力之后,他心里就更别扭了。

不过思虑再三之后,无名还是决定走上一趟。

都已经到这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要是遇到什么都逃避,那还辛辛苦苦地修行干什么?

巩蓝的尸体没化成火焰,也没变回人形。

无名刨了个坑将她遗体埋葬了,也算是尽到了同乡之宜。

只是从她手上撸下了一枚小小的纳物戒指,就当是报酬了。

只可惜这枚戒指和齐寒晴的那枚一样,都加了特殊的封印。暂时打不开。

兽车继续向着火龙渊的方向前进。

只是相隔百里的时候,噬魔蚁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前进半步了。

伊碧和身后跟着的黑暗精灵也气色萎靡,显然是无法承受这里的高温。

无名虽然比两个恶魔强些,却也强得有限。到了这里同样燥热难耐。

扭头对伊碧道“就到这吧。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行了。这辆车是你的了,想去哪就去哪吧。”

伊碧的大眼睛都被高温烤得皱了起来,小声道“主人,等你!”

无名咧嘴笑道“你这小东西倒是有情有意。这样吧,你退到咱们最后休息的岩浆河休息。我要是能出来的话就过去找你。”

伊碧听了这话,又高兴了起来。叫道“等你。”

无名摇着头嘀咕了一声“真是个傻瓜。”随后瞪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黑暗精灵,喊道“走吧,爱去哪去哪,别跟着了。”

黑暗精灵本来还有咬牙继续跟着的意思,可是前面实在太热了。而且无名显然是连伊碧都不打算带上。

自从她抢了六脚雷蜥独自逃走,又被无名误打误撞救下来之后。就一直这么吊在后面,也不再主动上前搭腔,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其实她并不为当天那件事感到有什么羞愧,如果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相同的选择。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就是想跟在无名的身后。尤其是每次见无名对伊碧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

无名没心思去理会她。

接下来面对的是恶魔也无法忍受的高温,而且很可能会碰上那个他一直不愿去面对的恐惧。

自己都生死未卜呢,哪顾得了一只恶魔的想法?

无名用手指点了点金豆道“你要是难受就进芥子空间好了。”

“呱”

金豆表示它没问题。

于是无名的背影在伊碧和黑暗精灵的注视下,缓缓消失在了火龙渊的方向。

在与火龙渊相距五十里的时候,连无名的体质也有点抗不住了。

取出一枚大钱拿在手里试了下,结果才刚拿出来就变成了通体暗红色。

“我靠!”

无名失声大叫了出来,这温度都赶上锻炉了。居然待在这种的地方都不死!

这种事他在遇到荣轩之前想都没敢想过。

这可不是在熔岩里泡泡澡那么简单,熔岩里只要屏住呼吸将热力阻隔在皮肤表层就可以了。

现在可是吃饭,喘气,放屁,拉屎,撒尿。全方位无死角的持续加热啊!

无名不由佩服起巩蓝来。

不愧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霄门老怪物,居然也到过火龙渊的外围。

她可没有天残体呀。

无名试探着盘膝坐下,只觉地面像烧红的铁板一样烫屁股。

下意识地取出一个蒲团。

结果还没塞到屁股下面呢,就烧成了一团火球。

无奈之下,无名只得闭着眼睛静静地站着。

除去这里的热不说,空气中同样蕴含着纯净的能量。

这种环境对别人而言是纯粹的灾难。可放到天残体上,竟有点类似于雷劫的感觉,其中能量居然能够被身体所吸收。

在原地停留了半晌之后,无名感觉有些适应这里的温度了。

得知金豆也没问题后,继续缓步向前走去。

每前进十里,就停住脚步适应半天。

只是这么走路而已,实力就得到了缓慢的增长。

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实力增长得有限,可是放到正常的修行中就是件很恐怕的速度了。

哪个修士的修为不是用时间一点点堆起来的?

四周的岩石有许多抓挠撕打的痕迹,其中有一处还很新。

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判断出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过无名觉得很有可能就是巩蓝或者和她一起的人留下的。

火龙渊其实就是个巨大的火洞,黑黝黝的岩石在无比恐怕的高温之下不知烧了多少万年。估计抠下几块带回去的话,也算是不错的宝贝了。

方圆数百里的高温都是从这里面散发出去的。

无名站在火龙渊的入口处犯起了难。

里面的温度都快赶上天上的太阳了,而且还是白色的那颗太阳。

心魔来这种地方干什么?他还在里面吗?

越想越觉得头疼呀,这里的高温让无名心情逐渐烦燥了起来。

忍不住大骂了一句“干他娘的!”

无名心头一发狠,摸出一颗疗治药含在嘴里,直奔火龙渊而去。

出人意料的是金豆没有让他收进芥子空间,居然表示要和他一起去火龙渊逛逛。

然而,无名只是站在火龙渊的洞口,身上的甲胄就熔化成了铁水。顺着皮肤流了一地。

连产自魔界的不知名的金属都无法承受这里的高温了。

无名早已恢复了本来样貌,化为金刚体。随后,连金刚体都有了一种要被熔化的感觉。

“咕噜”一下把疗伤药吞了下去。

于是无名如同回到了被荣轩折

磨的日子之中,开始经受起了徘徊于生死之间的煎熬。

一天之后,无名猛得睁开眼睛。再次吞下一颗疗伤药,一步迈入了火龙渊……

蛮洲战场

来自数个大洲的修士,依照修为不同而形成了一个梯形战场。

五气朝元境的修士增加到了两名,坐镇在火山口附近。

略远一些的是十余名大化精期修士,游荡在战场上空四处击杀高阶恶魔。

再靠外的地方有化精期修士带队向大恶魔进行扫荡。

最后遗漏下来的大批普通恶魔则由大炼气期修士带领蛮族士兵抵御。他们的数量最多,是恶魔战场的主力。

毕竟高阶修士的人数只有那么多,他们也是需要吃饭休息,恢复灵力的。

在这其中,活越着四道身影。

初心和荆钗已经打出了名头,被修士们称为黑甲侠侣。

尤其是招牌式的组合绝招:死亡风暴。

在战场上简直就像剃须刀一样,所过之处只剩下干干净净的地皮。连大点的石头都找不到。

至于胖妞和旺财两个不着调的家伙,过了最初的恐惧期之后,居然把这里当成了游乐场。

有时胖妞变成女娃骑着旺财左冲右突,把恶魔打得鬼哭狼嚎。要么旺财骑到变大的胖妞身上,把恶魔拍得漫天乱飞。

别说恶魔怕它俩,就连修士和蛮族士兵都躲得远远的。

旺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挑捡恶魔遗留下来的东西吃。像什么宝石、珠子一类的东西。

起先初心还会管管。后来发现这家伙没出现什么消化不良、便秘的异状,也就随它了。

此时初心正和荆钗坐在地上休息。

在遍布恶魔的战场上,二人周围形成一大片空白区域。方圆二十丈的范围内就只有他俩和旺财、胖妞四个。

十二柄飞刀已经将这里划为了生命的禁区,所有迈入这个范围的恶魔都瞬间被打成了一缕焰火。

初心一边嚼着行军丹,一边把水壶递对荆钗道“也不知道那小子在下面怎么样了?”

荆钗接过初心递过去的水壶,抿了一口道“我想去看看。”

初心轻咳了一声道“还是算了吧,听那小子说魔界又干又热,很伤皮肤的。”

荆钗想了想,轻声道“那不去了。”

初心突然坏笑道“听说绿萝待得地方环境也不好,到处都是瘴气。他俩要是再聚一块。会不会变成一对老头老太太呀?”

荆钗顿一下,突然问道“我老了,你会嫌弃吗?”

初心抓起她的一只手,把手背放到脸颊上摩挲,语气柔和道“别傻了,你老了。我不也一样老了吗?”

荆钗摇头道“你可以修仙……”

初心满不在乎道“那我就不修了,咱俩一起慢慢变老。要是没你陪着,活着该多寂寞呀?”

两人正说着情话,胖妞变成小肥猫的模样。跑到了初心身前,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停地舔着嘴巴。

初心撇了撇嘴。摸出一颗行军丹丢给胖妞道“你这一会人一会猫,一会大一会小的。让人很难适应呀。多跟旺财学学,人家都知道自己找食吃了。”

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旺财耳朵扭了扭,“咕噜”一下咽掉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跑了过来,蹲坐在地上。舌头耷拉在一边,像只狗一样盯着初心。

初心翻了个白眼,也丢给旺财一枚行军丹道“得,算我多嘴。”

荆钗在一旁掩嘴偷笑。

初心无奈地耸了耸肩道“这里的恶魔杀起来没什么感觉了。咱们再往深处走走吧。”

荆钗点笑道“好。”

初心迟疑了一下,又支支吾吾道“今晚……退到后方,找个舒服点的地方睡觉吧。咱俩好久没……那个了。”

荆钗从脖子到耳朵根瞬间就红透了,半晌后才回道“这两天不行。”

初心大失所望,见旺财和胖妞都歪着头,一脸懵懂的看着他。臭着张脸,没好气道“哼!看什么看?当心长针眼。一边玩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世界的格局每天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滇洲的火山被封印住了大半,虽然仍有恶魔冲出来,却完全在控制之内。只留下了一名大锻神境的修士在这里坐镇。

击杀恶魔后,遗留下来的物品反倒给滇洲带来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然而其它几处地方就没这么乐观了。

由七大家族的家主亲自出手,彻底封印住了三处魔界通道。却在别的地方又暴发出了两处。

其中一处不是因为封印遭到破坏而出现的。

很突兀地在海底冒了出来。离中洲极近,居然从中冲出了零星的小领主级恶魔。

虽然这种级别的恶魔不多,但是其相当于五气境的战力已经让七大家族的高层紧张无比。引得几位家主亲自坐镇,无暇他顾。

世界的发展局势逐渐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只是这一切都与无名没了半点的关系。

就在无名迈入火龙渊的一瞬间,金豆被恐怕的高温瞬间烧成了一蓬烟雾。随后飞快地逃进了芥子空间中。

火龙渊没有火焰。

只有单纯的高温。

可是这种高温居然凝实得如同液体一般。

在这里,火以外的所有能量都遭到排斥。无名就像被丢进滚烫油锅中的一块生肉,身上不断发出滋滋拉拉的声音。体内本就极为精纯的能量被炼去了最后的杂质。

无名赤身**站在火龙渊中,头发、眉毛作为身体的一部分居然也没被烧焦。

身体像是被强行打开了闸门一样,体内的一些能量被挤压了出去。随即又如海水倒灌一样有更多能量注入进来。

到了这一步,无名已经开始身不由已起来。

手诀无意识地不断变换,眼中金芒和青芒闪烁个不停。皮肤也在金色和

肉色之间不断的改变着。

无名极为艰难地向火龙渊深处走去。一天下来能前进一尺,却需要服用一颗疗伤药。

五天后,无名每天能够前进两尺。隔两天服用一颗疗伤药。

十天后,无名每天前进五尺,隔三天服用一颗疗伤药。

一切都像是荣轩提前算计好的一样。

当疗伤药只剩最后一颗的时候,无名停止了服药。

虽然现在所处的位置比火龙渊洞口的温度高出了数倍,但他已经可以靠自身体魄硬抗了。

最后一颗得留着保命。

就是不知道有这么逆天的疗伤药,当年荣轩又是怎么被人打到重伤不愈的。

停止了服药。无名前进的速度也降了下来。重新恢复到一天两尺的速度。

这里的温度已经到了无法想像的地步。无论什么东西,几乎在取出的瞬间就被完全焚毁。

就算是金锭子,也会在一息之内化成一滩液体。

不过倒是有两样东西例外。

一个是红衣。

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只是变的滚烫无比,却没有一丝一毫被烧红的迹象。倒是让其中的灵性更加的活越了起来,甚至还在主动吸收着空气中的能量。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无名做为锻造者也是满脑袋疑惑。

另外是三颗米粒大小的钻石。

是得自齐寒晴纳物戒指中的天罡,地煞,人王。

这是她所有宝贝中,唯一让荣轩略微看得上眼的东西。

遵从荣轩的嘱咐,在火龙渊的环境下取出三颗钻石后托在手心。不借任何外力干预,只见三颗钻石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变红变软。

许久之后才化成了三滴水珠融合到了一起。蠕动片刻后,内部达成了某种平衡。融合成了一颗绿豆大小的全新宝石:无极。

无极宝石的作用和荣轩的领域有点像,能把一切力量回归成最初形态的气。

若是镶嵌到道器法宝之上,再放到聚灵阵中温养个几百年。甚至有一定几率进阶成为仙器。

那可是连天仙都难以用到的宝贝。如果是攻伐类的仙器,法宝自身就有不弱于三花境修士的战力。

起码在大千世界是可以横着走了。

就算没有进阶到仙器,镶嵌了无极宝石的法宝威能也远不是一般法宝能够媲美的。

换算成兵种的话,大概就是重骑和民兵的区别了。

研究完这些东西之后,火龙渊里就再没什么其它事情可做了。

无名偶尔会自娱自乐一下。

比如转着圈撒尿。

四周水气蒸腾,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煞是壮观。

就是味道大了点。

剩下的时间就是一寸寸的向前挪动、发呆、打坐、睡觉、想媳妇。

“吱”

一声像老鼠的叫声突然传来。一个赤红色的小东西从无名的脚边跑了过去。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一眼,又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嗯?”

已经闲出屁来的无名吃了一惊。

这里居然有活物?

定睛去看,还真是一只长得很像老鼠的小东西。

只不过它赤红色的身体呈半透明状,没有内脏。跑动的时候能隔着他的身体看到身后的东西。如果蹲着一动不动的话,几乎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

无名大为好奇,叫道“喂,你是什么东西?”

小家伙不怎么怕人,但是始终保持在无名身前两丈远的地方。

无名反正也是无聊,就对小东西唠叨起来。大千世界的语言和十八种恶魔语轮着说。也不管这小东西听不听得懂。

渐渐地,不知从什么地方又跑出来了一只,两只,一群。

全都蹲坐在地上,仰着头像看傻子一样看无名在那念叨。

无名的口水都在身前升腾起一层水汽了,突然想起荣轩对他说到过的一段话。

“赤阳晶是活物,你遇到后要小心。一旦没能抓住,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如果不是这样,为师就不会单缺赤阳晶了。”

想到这里,无名打了个激灵。再看这些小耗子一样的东西,可不就是长得如同鲜红的水晶嘛!

无名的嘴巴刚一停,这些赤阳晶就扭头要跑。

无名一看就急了。

这帮小东西蹲在火龙渊更深的位置,他也不敢去追。眼光急转,情急中唱起了一段茶馆听来的小曲。

是说书先生开讲前用来热场的一段“花家有女英气足,身为女儿能胜男。老父体弱服兵役,代父从军整十年。”

他这一唱,一帮小耗子又都回来了。继续傻呵呵地蹲在地上抬头看着无名,就跟在茶馆门口蹭听的顽童一样。

无名发现唱曲比胡说八道的效果好,双手比比划划。东捡一句,西挑一句。拼拼凑凑加跑调地忽悠着这些赤阳晶一点点靠近。

最后终于碰了碰无名的脚。

无名不敢动作太大,用手一点点的向下靠去。

结果不用他主动去抓。这些赤阳晶一碰到无名的手指就变成了硬邦邦的红色晶石,再也不像小耗子一样到处乱跑了。

无名大喜,一只、两只、三只、十只。

最后足足捡了十二只。

收好这些赤阳晶后,直接丢到了芥子空间的土壤里一只,剩下的都堆到了茅屋桌子上。

躲在茅屋里的金豆上前闻了闻,捡起一只吞了下去。

把赤阳晶都收起来之后,无名突然有点后悔了。应该留一只在外面逗乐子的。

火龙渊里又恢复了寂静。

五天之后。

无名愕然的意识道,像他一样下到火龙渊的人应该极少。就算是有,也不会像他走的这么深。

因为来到这里的人没理由不带走眼前宝物的。

那赫然是一颗释放着无尽热量的巨大宝珠。

133 实力暴涨

无名没敢妄动这颗神秘的宝珠。

而是小心地绕了过去,继续向深处走去。

然而,离宝珠越远,火龙渊的温度就越低。似乎是走上了回头路。

无名又退了回来,死死盯着这颗足有西瓜大小,悬浮在半空中缓缓自转的珠子。

犹豫半晌后,伸出一根手指摸去。

“嗯?”

宝珠的表面虽然也灼热无比,却反而比四周的温度略低了一些。这倒有点像烛火的中心不如外围温度高的意思。

无名大喜,一招手就将宝珠收进了芥子空间之中。

随着宝珠被无名收起,火龙渊的温度开始缓缓降了下来。看来它就是热力的源头了。

这下无名加快了脚步,继续向前探索而去。

只是没想到,走着走着居然从火龙渊的出口走了出去。

原来是条回行路……

无名又转头走了回去,在火龙渊里转了两圈。

最后实在搞不到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了,这才用红衣在石壁上撬下了几块坚如钢铁的石头收了起来。

这次也不知道在火龙渊里待了多久,无名离开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清爽的凉意。

这下芥子空间里的五行就补全了?

无名钻进了芥子空间,一下子就被翻天覆地的变化给镇住了。

脚下的星球不知变大了多少倍,放眼望去一大半都被水所淹没。茅屋所在的位置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更远的地方却出现了几点盈盈嫩绿的颜色。

天空中的至阳珠掉了下来,就落在茅屋的门前。它原本所在的位置被一颗巨大的火球所取代。

红衣像条鱼一样,围绕着火球盘旋,不断吸收着它释放出来的能量。

显然是从火龙渊带回的那枚珠子自动占了至阳珠的地盘。

天空的另外一边,至阴珠依然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和大火球相比,有种鹌鹑蛋追着鸵鸟蛋跑的怪异感觉。

看着堆积木一样,一点点充实起来的芥子空间。

无名心中满是成就感。

这里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芥子空间了。它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准确来说,应该称为芥子界。

金豆正在茅屋后的荷塘里追着几尾鲤鱼玩,见到无名进来后“啪嗒嗒”拍着一对小肉翅飞了过来,蹲到了他的肩膀上。

无名的心情大好,瞬间感觉吃过的所有苦头都值了。

在绮卉的墓前停留了一会,然后返回魔界。大踏步向伊碧所在的岩浆河而去。

在火龙渊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重新回到外面之后。无名才发现体内居然存在着一股令他自己都心悸的毁灭之力。

轻轻一拳击在空中。

“喀嚓”一声脆响,竟回荡起了撕裂空间的声音。

无名甚至有种双手一分,就能轻易破碎虚空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他实力暴涨之后的一种错觉罢了。连恶魔帝王都做不到破碎虚空,他更是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无名心情大好,像个抢到糖的孩子一样,走起路来脚步都轻飘飘的。

虽然不知道现在自己处于一种什么水准,不过在魔界行走应该不用像之前那样处处小心翼翼了。

金豆感受到无名的情绪,也张开才长出不久的小翅膀“扑棱棱”围着他的头顶盘旋个不停。

走着走着,周围的恶魔逐渐多了起来。

无名不紧不慢地变成了白精灵的模样,取出法魔的衣服套到了身上。

数只恶魔远远见到无名,跑过来把他围了起来。

无名打量了一眼这帮恶魔,发现其中没什么高阶恶魔。于是挺起胸膛,语气傲慢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恶魔见到白精灵问话,连忙恭敬道“回大人,我们是受到领主的征召。准备前往大火山参加圣战。正在狩猎食物。”

它身旁的一只瘦高恶魔踢了它一脚,骂道“一个落单的白精灵,你怕个屁?正好抓来尝尝鲜。”

无名似笑非笑道“欧?落单的白精灵?你难道不知道恶魔的地位不是由数量决定的?”

瘦高恶魔不怀好意地龇牙笑了起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无名的味道了。语气不屑道“装得倒是挺镇定。可惜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还穿着法魔的破烂袍子。你小子是被族群驱逐出来的吧?”

无名耸了耸肩膀,懒得和这种自作聪明的恶魔浪费口水,刚好拿这帮家伙试试手。

一抬手直接将这名高他半个身子的恶魔吸了过来,一把掐在它的脖子上。笑着对这个躬着身子的恶魔道“可惜,你猜错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瘦高恶魔“嘭”得化成了一团火焰。

无名只觉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流转至全身。不等其他几只恶魔转身逃走,就将他们变成了一团团的火焰。

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不远处数百只恶魔围了过来。

无名嘴角挂起兴奋的笑容道“既然是去入侵大千世界的,那就提前让你们感受一下圣战的快感吧。”

自从魔渊的事情发生之后,无名已经压抑了太久。

爱情和友情虽然能减轻这种感觉,却无法让他真正忘掉那种痛苦。恐怕连无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此时的表情像极了心魔。

露出得正是无数次将他从梦中惊醒的那张笑脸。

岩浆河畔

伊碧和黑暗精灵聚在一起,被五个恶魔围了起来。

发现它俩的原本有七只恶魔。

至于现在……

噬魔蚁口中正啃食着一只恶魔的下半身,不停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在黑暗精灵的身侧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恶魔,脖子上插了半截断掉的匕首,发出低沉的呻吟。

伊碧手里举着它的小镐头,身子抖得像被雷劈了一样。

黑暗精灵则丢掉了半截匕首,十指并成了手刀,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可是他们的对手中有一只是大恶魔,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战胜的敌人。

黑暗精灵固然有着血脉上的优势,可那也要等到她成年以后。离开了安东的庇护,她的实力只能是欺负一下落单的低等恶魔而已。

正在此时,永远刺目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几只恶魔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去,全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魔界是看不到乌云的,恶魔们也没见过这东西。

可此时天空却被一大片黑漆漆的云层遮挡住了视线。

天黑了?

再看云层下面。

无名上扬着嘴角,双眼微闭,轻轻哼着小曲。

随着他哼出的曲调,脚步轻快地舞动着。

云层随着他的脚步而缓缓移动。

“噗噗噗”

繁星一样闪烁的火光像是在烘托舞步的氛围一样。

可是这一幕落到几只恶魔眼中,却只剩下了无尽的胆寒。

每一道火光闪过,就意味着一只恶魔的死亡。正是数千只恶魔的生命才勾勒出了眼前的一副美景。

伊碧的大眼睛赋予了它超强的视野。跳到兽车上,最先看清了无名的身影。

于是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只不过这次是从害怕变成了激动。

没多久,黑暗精灵的卓越视力也让她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这次她和伊碧一起抖了起来。

她是吓的!

因为她眼睁睁看着无名边跳舞边徒手撕开了一名无头骑士的甲胄,硬生生从它胸口上抠下了血红的宝石。

无名在享受杀戮!

即使是恶魔,也不会因为喜好杀戮而杀戮。

此时无名比恶魔更像恶魔!

无名双手展开,依然扭动着身子。远远望向这边,打了个响指。

空中的乌云瞬间散尽。

下一刻,无名的身影跨越了数里的距离,已经出现在了几只恶魔的身前。

“噗噗噗噗”

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四团火焰不分先后地爆起。

最后的那名大恶魔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无名跳到了肩膀上,将头拔了下来。

不是斩,而是拔!

连带着粗壮的脊椎骨和尾巴一起从身体上撕扯了下来。

“呼”

无名对身后燃起的烈焰看也不看,一把掐住了黑暗精灵的脖子。将她双脚离地提了起来,舔着嘴唇问道“你怎么还在这?”

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充斥在黑暗精灵整个灵魂。

此时无名的眼神就算是在残暴嗜血的恶魔身上也看不到。

冰冷,亢奋,充满了侵略性的杀戮**。

“我……无处可去。”

黑暗精灵尽最大的努力,咬牙挤出了这几个字。

无名随手将她丢到了地上,闭着眼做了一次深呼吸。

再次睁眼的时候,目光已恢复了一片清明。笑道“难怪心魔那么喜欢杀戮。真他妈爽!”

用得是江洲语言,黑暗精灵根本听不懂。

“主人!”

伊碧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无名的小腿。

它不高的智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想法既单纯又简单。就是觉得主人越厉害越好。

无名弯腰摸了摸伊碧的脑袋,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伊碧出现在了芥子界中。

小东西才目瞪口呆地匆匆看了一眼,就被无名给带了出来。

黑暗精灵依然浑身颤抖着。

她已经彻底被恐惧的情绪所淹没,在无名和伊碧消失的一瞬间想到了逃跑。可是两腿发软,根本就迈不动脚。

无名的诡异手段给她带来了太多的震撼。

下一瞬间,无名和伊碧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随后就听无名放声大笑起来“果然,哈哈哈。果然可以!”

伊碧不知道无名在笑什么,也跟着咧嘴傻笑。随后就见无名塞给了它一颗红宝石。

正是从无头骑士身上挖出来的那颗,还留有余温。

无名见伊碧小心地接了过去,笑道“给你的。”

依碧的大眼睛一下子变得闪闪发光起来,连忙把宝石塞到了身后的口袋里。随后手上一顿,提防着瞄了一眼黑暗精灵。又取了出来,抱在怀里像啃糖块一样吃了起来。

坚硬如铁的红宝石在它嘴里那叫一个嘎嘣脆,连无名都看傻眼了。

这是什么牙口?

黑暗精灵只是羡慕地看了一眼伊碧,随后就收回了视线。

只是没想到,无名居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对她勾了勾手指。

等黑暗精灵小心凑过去后,无名问道“你对十大绝地都有什么了解?”

无名这次在火龙渊尝到甜头了,要是其他九大绝地都是类似的地方。说不准都转一圈后就能直接干翻恶魔帝王呢。

无名自己坐在地上,又没让黑暗精灵坐。她走过来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只好小心地跪在了无名的身侧道“除了火龙渊之外,其他九大绝地分别是剧毒无比的化骨海;虫类魔兽栖息的百虫坑;增加无数倍体重的元磁狱;一起风就生机全消的噬风谷;噬魔蚁的大蚁巢;能冻碎灵魂的寒冰洞;一旦进入就永远出不来的迷失幻境;沉寂着致命火山灰的灰谷;还有鸿叶大领主的怨狱。”

无名竖着耳朵一样样的排除,最后把目标定在了寒冰洞上。

“说说寒冰洞吧。”

黑暗精灵道“那是个比火龙渊还可怕的地方。至少大多数恶魔可以走近火龙渊百里的范围之内。可是寒冰洞在相距两百里的距离就能将恶魔冻死。”

无名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这帮恶魔不耐寒,他早就知道了。不过对于这个寒冰洞倒是开始期待起来了。

于是笑着问道“知道寒冰洞在什么地方吗?”

黑暗精灵老老实实答道“听说是在雪莉大领主的地域上。”

无名摸了摸下巴问道“那你知道怎么过去吗?”

黑暗精灵语气不是很确定道“我没去过,不过知道大体方向。”

无名点了点头,摸出了火龙渊的地图,指着一个山脚问道“这里,知道怎么走吗?”

黑暗精灵接过地图后翻转了过来,认真地看了一会,点了点头。

无名一点都没为拿反地图而感到尴尬。站起身,跳上兽车道“那就出发吧。”

黑暗精灵犹豫了一下,喃喃道“六脚雷蜥被杀了。”

无名拍了拍身侧道“上来吧。”

黑暗精灵这才怯生生的上了兽车。

她刚遇到无名的时候,是打心底看不起这个土包子的。后来则是抱着蹭个免费打手的心思。直到现在才彻底被他那恐怖的杀戮手段所折服。

在恶魔的阶级中,气度、血统、高贵都是用拳头来维系的。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哪怕边抠脚边撮牙花子也会被认为是优雅的行为。

此时由黑暗精灵来指路,无名则微微闭着眼,开始一点点地沉淀暴涨的实力。

只不过他始终静不下心来。

不管是芥子界的变化还是实力的增长,都让他产生了一种洋洋自得的感觉。

无名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摇身一变成了乡村暴发户。

就算没法和真正的有钱人比,可就是忍不住想得瑟。

眯着眼偷看了一下靠在兽车最边缘的黑暗精灵,淡然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自由吗?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黑暗精灵小心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只想着逃离熔城,出来之后想的却只是活下去。”

无名“嗯?”了一声,疑惑道“你在城里衣食无忧不好吗?有个老爹罩着,还有一群跟班。怎么就不自由了?”

黑暗精灵摇头道“我还有三十七个兄弟和六十四个姐妹,我的天赋又不算好。在父亲的眼里,就是还算值钱的货物而已。这不是轻易的就送给你了吗?”

无名愕然,居然比长孙无风那小子还厉害。听说精灵的生育能力不高,莫非安东在无尽的岁月里,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造小人儿?不由问道“那你离开熔城后怎么还跟着我?”

黑暗精灵老实回答道“因为你够强,依附强者是所有恶魔的生存法则。在我成年之前,单独行动无异于自杀。”

好吧,无名又自作多情了。

虽然黑暗精灵说的是大实话,不过如果换成有魅力、有男人味儿、有安全感这类的话,无名听了会更高兴。

沉默了半晌,黑暗精灵小声道“现在到处都是狩猎队。那些领主都在积蓄力量。”

无名“嗯?”了一声,疑惑道“积蓄力量参加圣战?”

黑暗精灵摇头道“有资格参加圣战的只有一部分。但是离开了这么多恶魔,就意味着腾出了大量的地盘。大领主的地位不会变,不过普通的小领主就很难说了。父亲把我送给你,就是在赌一个新靠山。”

无名哑然失笑,找天启当靠山?要是天启知道安东那老家伙对他又送女儿又送车的,不知道会不会伸出根指头把这个城主给搌死。

正说着,兽车前方又出现了一片战场。

一方密密麻麻足有数万只恶魔。

另外一方却只有数千人,而且大多都是女性。

这居然又是一只精灵种族,只不过眉毛和头发都是嫩绿色的。

在魔界享有黑寡妇之称的绿精灵?

双方的数量相差悬殊,却是一副相持不下的局面。

绿精灵身穿全套黑色紧身甲胄,款式有点像紧贴皮肤的皮衣皮裤。武器是一条黑色的长鞭和带有三柄利刃的拳套。

而他们的远程攻击同样霸道,居然能够释放闪电。

数千只绿精灵同时释放闪电,一下就能让大片的恶魔抽着筋躺在地上跳舞。

黑暗精灵抿了抿嘴,眼中满是厌恶之色道“讨厌的绿精灵。”

无名有些诧异,好像几只精灵种族之间都看彼此不顺眼呀。不由疑惑道“绿精灵怎么了?”

黑暗精灵脱口而出道“有辱精灵族的高贵。它们简直是对精灵两个字的侮辱,比白精灵还惹人厌。”

说完才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我没说您,您是个与众不同的白精灵。”

无名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道“怎么回事呀?他们怎么就有辱精灵的高贵了?”

黑暗精灵道“她们都是虐待狂。喜欢虐待别人,也喜欢被人虐待。每只绿精灵的家里都摆满了刑具,既是用来招呼客人的,也是留给自己用的。”

无名愕然道“我靠,这么奇葩?”

这话是用江洲话说出来的,黑暗精灵没听懂,疑惑得看了无名一眼。

无名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恶魔之间的战事,无名完全没有参合的念头。

它们全都死光才好呢。

让伊碧绕路过去,反正离荣轩媳妇儿的部落还有一段距离。

绕到绿精灵后方的时候,见到立着一杆兽皮大旌,上面写着两个蚯蚓爬一样的文字。

无名随口问道“那上面写的啥呀?”

黑暗精灵有些意外地看了无名一眼,没想到自诩高贵的白精灵居然还有不认得精灵文字的文盲。轻声答道“美赫。”

“欧……啊?”

无名忍不住叫了起来。

美赫不就是师母所在的部落吗?

原来不是巨魔呀?

有点小失望。

不过师母居然是虐待狂,嘿嘿嘿……老尸棍的口味果然与众不同啊!

134 师母们啊!

无名让伊碧和黑暗精灵在原地等着。

他自己则用袍子兜住头脸,混在恶魔堆里摸了过去。

在绿精灵和恶魔狩猎队之间,凌空站着四道对峙的身影。

两名绿精灵脚下雷光闪烁,而对面的两只大恶魔则扇动着巨大的翅膀。

无名眼中青芒微闪,然后又死死压低了兜帽。

虽然望气术看不出恶魔的境界,但从这四位的威压能感觉出,他们全都是安东城主那一级别的存在。

小领主!

无名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小领主的对手,不过他本来就不是过来干架的。

两名绿精灵穿着同样款式的甲胄,拥有相同的精致面孔。甚至连气息都是一模一样。就像是复制出来的一样。

其中一位语气温婉道“扎克,昆廷你们两个确定要和绿精灵彻底翻脸?我们虽然电翻了一些恶魔,却并没下杀手。”

另外一只绿精灵冷哼道“别跟它们废话了。过会儿卡灵大领主知道有外来恶魔惹事,自然会全都灭光的。”

扎克是一只罕见的白翼恶魔,在恶魔中属于变异体质。手持一柄巨大的红色长剑,分叉的舌头像舌信一样,不时伸到外面晃动两下。听了绿精灵的话哈哈大笑道“卡灵?在我们进到他领地的时候就该出来阻止我们了。可到现在都没露面,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昆廷是一只从低等恶魔一步步进阶上来的翼魔。体型巨大,声音尖锐道“要么臣服,要么死。”

气质清冷的绿精灵不屑地瞥了它一眼,讥讽道“一只低劣的翼魔也想让绿精灵臣服?哼,罢了,刚好用你这张大皮做几套皮衣来穿。”

语气温婉的绿精灵道“我们虽然只是一个绿精灵的部落而已。可若是被任何一支精灵部落知道我们被低阶恶魔奴役,都会出兵来征讨你们的。不光是绿精灵,还包括了黑暗精灵和白精灵。你们做好与整个魔界精灵为敌的准备了吗?”

扎克哈哈大笑道“精灵种族之间不合。整个魔界都知道,还帮你们出头?真把我们当笨蛋了?”

气质清冷的绿精灵将手中皮鞭凌空抽出一声脆响,冷哼道“你们可以试试。还有,别以为区区几万乌合之众就能把我们怎么样。愿意跟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而已,真以为我们怕了?”

昆廷没再接话,而是突然发起了偷袭。无形的声波攻击直接将两名绿精灵笼罩在了其中。

然而两名绿精灵只是出现了略微的凝滞,就飞速地向两旁避让开来。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一时间火光纷飞电闪雷鸣打成了一片。

地面上对峙的双方一看这四个头领又动起了手,也重新战成了一团。

无名凑在最前面,才刚听了两句话。双方就莫名其妙地打了起来,连忙往后撤。

在恶魔堆里磕磕碰碰,不小心把藏在兜帽下的脸暴露了出来。

在他身侧的几个恶魔略微愣了一下,猛的大喊“这里藏了只精灵。干掉它!”

无名气得大喊道“老子是白精灵。你他妈瞎呀?”

不过在这种乱糟糟的环境下,谁管你是什么精灵呢?只要长了张精灵脸就该死。

这还不算完。

绿精灵一方看到无名的身影后,居然把大多雷电都劈向了他的这个方向。显然在它们眼中白精灵比这些打上门的恶魔更加可恶。

我靠!

好奇心害死猫呀!

绿精灵释放的雷电不属于纯粹的自然能量,无名的体质无法吸收。顿时被电得浑身焦黑。

四周倒下一大片倒霉蛋在地上抽搐。

无名趁机扭头就跑。

先从这场乱战中脱身再说。等它们打完了再伪装成游历的绿精灵去探听一下消息。

可惜他想的挺好,恶魔们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如果之前只有附近的恶魔发现无名的精灵身份,那么经过绿精灵的雷电指引。无数双眼睛都投向了这个方向。

尤其是电倒了一片恶魔,只剩无名一个蹦蹦跳跳逃走的时候。简直就是在炫耀他的精灵身份一般。

“灭了他!”

瞬间,各种乱糟糟的攻击都向无名飞了过来。

无名大怒,吼道“老子就是一看热闹的,都盯着我干什么?”

说完,脚下发力,横冲直撞地向着战圈外面逃去。所过之处,被他撞死的恶魔暴起团团火光。

正向外冲着,一颗巨大的熔岩火球从天而降。轰隆一声砸在无名的身侧,将他掀了个跟头。

也不知道是上空中的哪个恶魔抽空对他发起的偷袭。

无名怒吼一声“这下你们玩完了,把老子给惹毛了!”

爬起来后,依然横冲直撞。不过这次无名没急着往外跑,而是不停向上空打出手诀。

躲在远处的黑暗精灵见天空又出现了恐怖的黑云,喃喃道“他出手了。”

伊碧的八根手指交叉合拢在胸前,两只大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无名的方向。对黑暗精灵道“主人,我的。”

暗黑精灵撇了撇嘴,竟然有点羡慕起这只小小的掘地魔了。

混乱战场上的恶魔都没见过乌云的样子,有不少都已经吓傻了。

就连打得不可开交的四名小领主也停了手。

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难道是是卡灵大领主出手了?

可是从没听说过那位大人有这样的手段呀。

只听无名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四个字“乌云压顶。”

嗯?是那个小家伙搞出来的?

几个小领主才刚生出这个念头,就觉得身子猛地一偏。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向乌云的中心区域吸去。

四个小领主连忙落到地面,稳住身形。

然而,他们四个有本事。其他的恶魔可就没这能耐了。就连战力堪比大炼气境的大恶魔都难逃被压爆的结局。

一时间,乌云笼罩之

处亮起了连绵成一片的火焰。

发起狠来的无名一不做二不休,朝着恶魔多的地方飞奔而去。

乌云以无名为中心,随着他的跑动而移动。

除了少数几只擅长速度的恶魔之外,只要被无名追上,都统统挤压成了飞灰。

昆廷一看战场上多出了这么个变数,对两名绿精灵骂道“你们果然诡计多端,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暗手。”

说完,对扎克道“你拖会儿。我去把那只老鼠干掉。”

两个绿精灵也被这一幕给搞的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倒霉的是狩猎队一方,她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瞬间又和扎克打成了一团。

无名正追着四散的恶魔跑呢,突然从空中接连落下了数枚熔岩火球,炸得地面一阵泥土翻飞。

见到冲过来的居然是一名翼魔小领主,无名破口大骂道“刚刚就是你个王八蛋偷袭老子的?”

说完,手诀变换。遥遥向昆廷一指,喊道“电闪雷鸣!”

“嘎啦啦”

一道道齿轮声从乌云中传了出来,随即乌云的磁场全部集中在了昆廷一个人的身上。

昆廷只觉一股心悸没来由地涌上了心头,有种被无数根铁链锁住的感觉。连忙挣扎了起来。

小领主级别的恶魔到底是和普通恶魔有着极大差别的。即便被无名给趁乱黑了一次,也还是挣扎出了半个身子。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的乌云终于完成了蓄力。

“咔咔咔嚓!”

无数条水桶粗的雷蛇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一道宽达两丈的雷电光球。其明亮程度瞬间超过了天空中的三个太阳,夺走了所有恶魔的视野。

轰隆一声,光球化为雷柱倾泻下来。

半晌之后,乌云和雷电一同消失。只在地面留下了一个边缘如同刀削的深坑。

昆廷在最后一刻挣脱了磁力的锁定,却没能逃出雷柱的笼罩范围。半边身子连同翅膀都被落雷蒸发成了虚无。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伤口处正有无数的肉芽生长出来。

“我靠,这么厉害!”

无名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电闪雷鸣这一招的威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估。

那可是小领主呀!只是擦了个边就被他搞成半死。

这么说,如果趁着荣轩睡觉的时候来上这么一下……哼哼哼。

这个想法只是在心中闪过,无名立刻就赶走了作死的念头。

荣轩的实力绝对不止他所说的是五气境,那老尸棍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无名的眼睛瞄向昆廷,冷哼一声。

趁你病,要你命。

举起红衣就向它的尾巴根劈了下去。

翼魔的要害就在尾巴上,虽然眼前这只翼魔已经进阶成了小领主,应该也不会例外。

“噗”

一声柳条抽在败革上的声音传出,无名没站稳。“蹬蹬蹬”退出了好几步。

再看红衣劈中的地方,一条细微的切口正在飞快地愈合。

“什么鬼东西?躺在地上让我砍都砍不死,那可就丢大人了。”无名咬着牙,又扑了上去。

只是这时,红衣像是在响应无名一样,从中传出了一股温热感,灰白的剑身上蒙了一层浓郁的红光。

“这是……从火龙渊吸收的能量?”

无名顾不得多想,又一剑劈在了昆廷的尾巴上。

“哧”得一声轻响。

没从红衣上传来任何的阻碍感。刚刚还无比坚韧的翼魔尾巴像豆腐一样被切了下来,连同地面也被剑刃的热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岩浆池。

四周彻底安静了下来,绿精灵也好,狩猎的恶魔也罢。全都傻怔怔地看着无名。

绿精是魔界唯一能够驾驭闪电的恶魔种族,这是常识。可刚刚一个小领主级别的恶魔就在他们的面前差点被落雷给秒杀掉。

翼魔的尾巴是弱点,这也是常识。正因为如此,昆廷才把尾巴练成了身上最强韧的部位。然而也被那小子给两剑劈断了。

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怪胎?

无名蹲下身来,在昆廷所化的飞灰中翻捡了一会儿。找出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丢给了金豆。

结果一抬头,发现他正享受着万众瞩目的待遇。连忙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我是路过的。”

这还继续个屁?

经过这么一闹,直接被无名干掉了六七千只恶魔。连昆廷都没了,绿精灵的实力却没有任何的损失,他们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扎克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恶狠狠地撇了眼已经停手的绿精灵。命令道“撤!”

他没敢多去瞧那个被绿精灵劈得一身焦黑的白精灵,生怕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带着残余的恶魔大军缓缓退去。

无名见这边没架打了,绿精灵似乎也没有再对他动手的意思。索性也没离开,而是凑上前去,问道“喂,你们是美赫部落的人吗?”

空中的两名绿精灵落了下来。

语气温婉的绿精灵好奇地打量着无名,点头道“没错,你是白精灵?”

无名笑道“这下省着我再跑一趟了。跟你们打听个事,你们部落里是不是有个叫琉璃的?”

语气清冷的绿精灵道“我俩就是琉璃。”

“啥?琉璃是两个精灵的名子?”无名觉得好像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强调道“我要找的是琉璃!”

语气温婉的绿精灵道“我是琉,她是璃。”

无名使劲挠了挠头,嘀咕道“那老尸棍让我把母女二人带回去,这一下变出两个师母来,不就是三个人了吗?”

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荣轩吗?”

两个精灵听了他的话,都激动了起来。把拳套上的利刃摩得“嘎吱”作响。

无名缩了缩脖子,怎么有种撞到债主的感觉?

璃将手中的鞭子缠到了腰上,勒

得特别紧。像是要把自己勒断一样,喘息道“荣轩,是我们俩的男人。”

我靠,并蒂莲呀!

无名万万没想到,荣轩居然这么会玩。

琉用舌头舔拳刃上的刀刃,等伤口愈合后再舔一下。像是刀刃上涂抹了蜂蜜一样,媚眼如丝道“他人呢?你在哪见到他的?”

无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帮绿精灵都什么毛病?

小心翼翼地回道“他……死了两万年了。”

琉和璃对望了一眼,同时长长出了口气。琉轻声道“他到底还是死了吗?那当初的誓言就不作数了。我们母女二人终于可以改嫁了。”

无名眼珠子瞪得老大,痴痴傻傻的问道“什么?你们俩是母女?”

璃点头道“对呀,你难道没发现我俩长的很像吗?”

无名彻底石化。

只觉世界观彻底崩塌,心中一阵惊涛骇浪,五雷轰顶。

原来母女二人是这个意思啊!

那臭不要脸的老尸棍居然娶得是人家母女两个!

璃对无名问道“喂,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荣轩的?跑到这里就为了问这些?”

无名一时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老半天才说道“荣轩嘛,死过一次。现在又活过来了。他让我过来找你俩的。”

琉兴奋地在刀刃上连舔了几下,激动地对无名道“呀,他在哪呢?这下好了,我俩不用改嫁了。”

无名见她满舌头都是刀口,说话都有点大舌头。只觉自己也是满嘴不自在,小心道“那个……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就是大火山的另一头,你俩要是想见他的话就跟我走。不想见的话就算了。”

璃的拳刃在脸上划出了三道长长的伤口,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呻吟。目光迷离地望着无名道“他真的这么说吗?当然要见他了。没有他的日子,我们母女完全感觉不到活着的意义。”

无名眼看着她脸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角抽了抽。喃喃道“一点没看出来,我看你俩跟自己玩得也挺开心。”

琉上下打量着无名,问道“那你是他什么人呢?”

无名下意识的回答道“他是我师父……”

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俩女人看他的眼神怎么瞅都不对劲。有种顽童拎着开水看蚂蚁窝的感觉。

璃淡笑道“既然是那人的弟子,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跟我们回部落休息吧。”

无名听了这话就想脚底抹油。忙道“我还有两个跟班。等我去喊上他们一起啊。”

才刚转身没走两步,只觉身后就传来了破空声。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了他的背上。

无名想要躲闪已经来不急了,忍不住“唉呀!”大叫了一声。

这一鞭子不但抽在肉身上,也抽在了他的神魂之上。痛入骨髓,让无名的身子一下绷得笔直。

琉的声音嗔怪道“唉呀,你怎么这么调皮。”

璃的笑声却脆生生的传了出来“这么耐得住疼,看来真是那人调教出来的呢。”

无名狠狠咬着牙根,在心里骂了句“死变态。”抽抽着嘴角扭过头,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二位师母,还有什么嘱咐吗?”

琉掩嘴笑道“没什么,别见怪啊。这是绿精灵的礼节,我们只对自己人才这样呢。”

无名脸都绿了,扭头就跑。

身后隐约传来了琉对璃说话的声音“你瞅瞅你,这么耐不住性子。回了部落再动手呀,把人吓跑了可怎么办?”

听得无名一阵脊背生寒,这次是真的想跑路了。

难怪荣轩那老尸棍那么变态,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最后,无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完成这个无比艰巨的任务,让他们一家团聚。

好好团聚!

找到伊碧后,坐上兽车向绿精灵的位置赶去。

伊碧对无名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黑暗精灵却犹豫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跟上来。

不过这次黑暗精灵对无名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能给我也起个名字吗?”

无名一怔,反问道“你知道让我起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黑暗精灵抿了抿嘴,在无名身前缓缓跪下道“我考虑了很久,现在我自愿成为你最忠诚的仆从。请主人赐下名字。”

仆从和随从,一字之差,意义天差地远。被赐予名字后就意味着要为对方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同时,仆从的身份也代表着主人的颜面。

凭无名这种实力在魔界几乎没有谁会愿意做他的仆从,也没人会收黑暗精灵这么弱的仆从。

这就是在魔界拥有名字的恶魔数量极少的主要原因。

不过有了伊碧在前面做表率,黑暗精灵觉得无名这个怪人应该不会太在意礼节上的事情。

无名歪着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黑暗精灵,坦率道“说实话,如果让我在恶魔中选一个最讨厌的种族,那肯定是黑暗精灵了。不是因为种族血脉的关系,只是单纯的讨厌。知道你跟在我兽车后面的那段时间里,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吗?”

黑暗精灵闻言,身子颤抖了一下。不过还是一声不吭地垂着头,依然跪在地上。

无名叹了口气道“让你跟在我身边,是因为有你认路能方便一些。我有些秘密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仆从也好,随从也罢,都免谈。你要是想要个名字,叫起来比较方便。那就叫伊娃好了。和伊碧在一起叫着比较顺口。”

黑暗精灵略感错愕,重复了一句“伊娃?”

无名挥手道“这个名字你爱用不用,我也懒得再去想别的名字了。”

黑暗精灵大喜道“谢主人赐名。”

无名没去纠正她的称呼,说道“走吧,去美赫部落做客去。”

说完,暗叹了口气。

一想到两位变态师母就觉得身上寒毛倒竖,得赶快送到老尸棍那里才行!

135 荣轩留的坑

伊碧等候的地方距离交战地不远。

等三人一起赶回去的时候,绿精灵还在原地修整。

虽然对无名的敌视有所减弱,但绿精灵们见到这个怪异的组合还是忍不住向这里多看了几眼。

白精灵是自视甚高的种族。身边跟着个掘地魔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居然还和水火不相容的黑暗精灵混在了一起。

琉的目光从伊碧和伊娃脸上扫过,掩嘴轻笑道“好久没见过像你这么有趣的家伙了。”

璃有些排斥伊娃的到来。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看她,不过却对伊碧笑了笑道“我们部落也有一群这样的小家伙。”

无名“呃……”了一声,问道“那接下来呢?二位师母是现在跟我离开还是怎么打算的?”

琉笑着道“我们得先回一趟部落。再说对你还不够了解呢。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万一把我俩拐卖了呢?得多接触一下才行。”边说边伸出手去抚摸无名的脸。

只不过看这架势,她手上的拳刃会先刺到无名脸上。

无名也不知道她这玩得又是哪一出,没敢躲闪。脸上现出了一小片金色,没让拳刃划伤自己,只发出了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的自愈能力在人类中算是出色的,却也不能跟这些恶魔相比。更何况他也没那些变态的嗜好。

琉的拳刃没能划开无名的脸。手抚摸了上来,用力捏了捏无名的脸,笑道“调皮。”

无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去往部落的一路,无名都如芒在背,混身上下不自在。

美赫部落距离这里只有几百里路程,数千绿精灵没用多久就返回了据点。

无名一进到绿精灵的部落,眼珠子就差点瞪出了眼眶。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其它的恶魔完全不同,房屋像是一个个粗大的蘑菇。居然都是开放式的住房。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简直就是个无比巨大的刑场。

并不宽敞的街道上充斥着凄厉而亢奋的嚎叫。

无数绿精灵在相互折磨着。

皮鞭、铁钩、电椅、开膛刀、兽筋捆绳。花样层出不穷,种类繁多。

貌似这就是她们最主要的一种社交娱乐形式,有点类似于人类世界的喝茶下棋。

只是表现形式要血腥重口得多。

伊娃深埋着头,把自己的厌恶情绪都藏了起来。

做为一只外族精灵,若是对这里的习俗表现出不屑,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伊娃,掩嘴道“直接带你们去见族长吧。她是我们部落中年纪最长,实力最强的精灵。当然,也要更加的睿智。”

无名自然是没有任何的意见。到人家部落做客,见见家主是情理之中的事。

一行人大老远就注意到了部落正中央的巨大蘑菇。

比其它房屋要高大了许多。不断有“呜啪……呜啪”的皮鞭声传出。

只见一名身高九尺的高大精灵,身上筋肉虬结。实力同样是小领主的级别,手中拿着一根漆黑如墨的长鞭,正在卖力地抽打一个反绑在蘑菇柱上的女童。

长鞭每一次落下,都把女童打得一阵抽搐,皮开肉绽。

听到一声声尖厉的哀嚎,无名只觉一阵牙疼。没再去看女童的惨状,而是把视线放在了高大绿精灵的身上。

嗯,这么壮硕的绿精灵倒是极为罕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一般来。

远远见到琉璃母子带了外人过来。壮硕绿精灵停了下手,笑道“你们回来了?”

璃有些羡慕地看着他手中的皮鞭道“我们带了几位朋友来见族长。”

壮硕精灵没再说话,收起鞭子站到了一旁。

结果被绑起来鞭打的女童倒是脆声声的开口问道“有什么事?”

啥玩意儿?这女娃娃才是族长?

无名已经崩塌的世界观被反复碾成了渣。

绿精灵族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琉躬身道“这个小家伙是我们男人的弟子,是来带我俩走的。所以来向您说明一声。”

族长的目光放到了无名身上,又看了眼伊娃。眼前一亮,似笑非笑道“白精灵居然和一个黑暗精灵混在一起。真是有趣儿。”说完对着那名壮硕精灵打了个眼色。

壮硕精灵会意,把手中的长鞭递给了无名。

无名下意识地接过鞭子,然后就懵了。

求助似的望向琉,小声问道“这什么情况?”

琉掩嘴笑道“身为一只白精灵,就要先看看你能不能打动族长大人了。否则是没有和她谈话资格的。”

伊娃小声地提醒道“抽她。”

无名彻底傻眼了。

老子当然知道是要抽他。

可为什么要我抽?

那看上去是个女童的小家伙实力明显远超普通小领主呀。抽轻了,打动不了人家。抽重了,万一把人打毛了再反手把我给灭了怎么办?

璃出声催促道“还不动手?这是客人的基本礼节。你是看不起族长吗?”

无名暗骂了一句“这他妈是哪门子礼节呀?”

不过看到族长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只好一咬牙,对族长道“失礼了。”

无名暗运力量,一鞭向族长抽了下去。

可惜他以前从没用过长鞭一类的软武器。鞭头携带风雷之势,重重地抽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无名惨叫一声,丢掉了长鞭,蹲在地上,使劲揉着脑袋。

这鞭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以他如今的体魄,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这下丢人丢大了!

“噗嗤”

四周看热闹的绿精灵都低声笑了起来。

璃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大声道“小家伙,你怎么自己玩上了。这

么喜欢挨鞭子的话,一会我可以帮你嘛。”

无名咬了咬牙,捡起皮鞭向着空处抽了起来。

在一通软塌塌的乱挥之后,终于在其中夹杂出了一声脆响。

无名眼中一亮。试着以刚刚的力道再次挥出长鞭。

“啪”地再次发出一声脆响。

试了两下之后,无名确定不会再抽到自己了。终于在族长期待的目光中咧嘴道“那我来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名只觉自已也摇身变成了个死变态。

“呜……啪!”

无名先试探着在族长的身上抽了下去。

然而,美赫部落的族长怎么可能在这不疼不痒的一鞭子下受什么伤?

族长望向无名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不悦的神色。

琉用手在嘴上圈出了个喇叭加油道“要用力哦!”

璃也不屑的道“没吃饭吗?荣轩就教出这么个废物?”

无名狠狠呸了一口,骂道“他妈的,老子今天就当一次变态了。”

胳膊轮圆,直对着族长就抽了过去。

“呜啪……”

族长被抽得身子一震,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

无名被她喊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他娘算怎么回事?

结果琉的声音又叫了起来“继续,用力!再重点。”

无名把心一横,用出了十成力道。

“呜……啪”

族长身前的皮肤被抽得炸裂开来,挣扎着大叫了一声。可这一声喊得却是“好棒,不要停!”

我靠!

这下无名彻底不管什么三观崩塌的事情了。挥舞着长鞭一下下抽打在族长的身上。

随着他对长鞭的熟悉,逐渐发现了运力技巧。

如此长的鞭子,发力的方式居然和半步崩拳的寸劲极为相似。

长鞭一下重过一下。

族长被打得仰头惨嚎,惨嚎中又夹杂着亢奋和享受的情绪。

不少绿精灵纷纷聚拢过来围观,眼神中都是惊叹和艳羡之色。

无名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心魔的话,肯定爱死这个地方了。

他妈的!

无名在想到心魔的时候,一股压抑不住的邪火猛地窜了起来。挥舞长鞭的手臂上金芒一闪。

“轰隆”

长鞭崩断成了三截。

留在无名手中的只剩下了一个把手。

族长身后的蘑菇杆在这一鞭之下直接炸断,而族长则是像射出的攻城弩矢一样被抽飞了出去。

“坏了!”

在抽出这一鞭子的时候,无名就心知不妙。

被他鞭打得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童,而是一支绿精灵部落的族长。实力远超小领主的存在。

无名这个心思才刚升出来,精灵族长瞬间回到了几人的面前,掐着腰仰天大笑道“好棒呀!小家伙,你得到了绿精灵的友谊。”

“啥?”

无名傻眼了。

族长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手杖笑道“你就是预言之人吧?我们已经等你几万年了。”

无名满脑子都是浆糊,指了指自己鼻子,问道“预言之人?等我?还几万年?”

族长没接他的话,咧嘴道“你可以称我明妮。”

无名连忙行了一个精灵礼道“拜见明妮族长。”

明妮摆了摆手,席地坐下道“你是来带琉和琉走的?”

无名不好居高临下和人家讲话,只好也坐下道“要看她们二位愿不愿意跟我走。不愿意的话绝不勉强。”

其实无名在心里巴不得她俩拒绝呢,现在一心想着甩掉这俩麻烦。赶快远离这群神精病。

没想到明妮却说道“你可以带她俩走,不过我有个条件。”

无名连忙道“要是他们不愿意就算了。我这就告辞离开好了。只要两位随便给我件什么信物,能证明我见过你们就行。”

明妮却像是没有听到无名的话一样,突兀地对无名道“给我杯水。”

无名脑子正处于混乱状态。“哦”了一声,就下意识地取出了一杯清水。

只是才刚拿出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魔界是没有水的,这个族长怎么知道我有这东西?更好笑的是自己居然在没有防备之下鬼使神差地主动暴露出来了。

明妮目露精光,接过水杯后。眼睁睁着看清水一点点起泡、沸腾、化成一片水汽。神色痴迷道“果然是水,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无名心中警钟大起。

拿出水就意味着他来自于魔界以外的世界。现在算是彻底陷入到了恶魔的重重包围之中了。

然而,明妮在大喜之后,却没有对他动手的意思。而是压抑着心中的狂喜道“你终于来了,我们已经等你太久了。”

无名在心中想着对策,嘴上应付道“等我?”

明妮指了指后面站着不语的伊娃道“有一个我们部落族长口口相传的预言。关于白精灵,黑暗精灵和绿精灵。”

无名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自己这个白精灵本来就是冒牌的。既然预言说得是白精灵,那肯定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明妮自顾自道“魔界在很久以前,是精灵的天下。其它所有的恶魔都只是精灵的附庸种族而己。”

她这话伊娃也听家族长辈说过,这是每一个精灵骨子里的骄傲。

可那已经是无比久远的事情了。现在的精灵族,只有一位白精灵在大领主中占了一席之地。精灵族已经没落了。

不过明妮后面的话连伊娃没有听说过。

明妮露出了回忆之色道“精灵王拥有一只白眼球,一只黑眼球,绿色的头发和眉毛。在最后一位精灵王陨落之前,精灵是不分什么白精灵,绿精灵的。都称之为精灵。”

无名没什么反应

,他今天受到了太多的刺激。现在就算告诉他说这些精灵是从土里种出来的也不会感到什么奇怪了。

倒是伊娃惊呼了出来,失声道“可是我们明明那么讨厌颇此的。”

明妮自嘲地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当今的恶魔帝王埋藏到我们血脉中的诅咒。最后一位精灵王就死在他的手里。”

琉和璃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话,都跪坐了下来。默默地听着明妮讲述精灵族秘闻。

明妮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最后的精灵王就陨落在美赫部落中,他在死前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不完整的。如果在后世某一天,一名白精灵带着一个黑暗精灵来到这里。并且能拿出一种名为‘水’的神奇液体。那么他就可以带领部落脱离这里的恶运。”

无名已经被千佛窟的预言搞出心理阴影来了。下意识的就拒绝道“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严格上来讲,我不算什么白精灵。至于那个黑暗精灵也只是个没成年的小丫头。哪有能力带部落脱离恶运呀?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那实力呀。”

明妮摇头道“你们的外表只是个预示的条件,关键是那杯水。这两个条件同时达成的时候,就是你无疑了。至于该怎么做,我也不清楚。反正这是部落最大的秘密,你如果不是我们要等的人。那也绝对不能让这件事传到恶魔帝王的耳朵里。”

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是不点头就要灭口了。

无名一阵头疼。

大千世界抵御恶魔入侵还来不及呢,看这部落的规模,怎么着也得有两三万人吧?个个实力不俗,外加心理变态。这要是带出去,还不乱套了?

无名想了想,问道“精灵王就说了这么多?”

明妮摇头道“据说在他在弥留之际提到了新世界。只不过当时他已经神智不清了,没能把话说完整”

“新世界?什么新世界?”无名使劲挠了挠头,莫非说的不是入侵人类世界?

正当他满脑袋疑惑之际,突然看到了琉和璃。暗叫了一声“我靠!”

芥子界不就是正在成型的新世界吗?难道无数万年前就被一只异世大恶魔给惦记上了?这也太他妈扯了吧?

无名心思急转,半晌后突然和明妮阴晴不定的视线对上。不由吓了一跳,目光躲闪道“我现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大概时机还不成熟吧。”

明妮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个老谋深算的笑脸道“那好,你就在部落住下吧。不管是五万年还是十万年,什么时候时机成熟都没关系。只要能让我们看到希望就行。想要和这里的姑娘繁衍后代也没问题。”

无名只听得脊背一阵发寒,突然间想到了荣轩。问道“那个……你们等了这么久。只有我一个人符合这条件吗?”

明妮瞥了琉和璃一眼道“两万年前还有一个白精灵小子来过。只是他身边没跟着黑暗精灵。不过当他取出水的时候……我本以为他就是应运之人呢。没想到,居然逃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对了,就是琉和璃的男人。既然你是他派来的,这次就别想跑了。”

无名吓了一大跳,这故事的剧情走向和荣轩告诉他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呀。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老远就绕开了。还找什么师母?反正老尸棍也没说一定把人给他带回去。

本以为是顺手捡几个鸡蛋而已,结果却惹了一身羊骚。

好在琉和璃没在这时候落井下石,只摆出了一副哀怨的神情。

无名顿时有种全世界都在算计他的感觉。

只能先想法子稳住这帮人了。

无名眼珠一转道“我要是留在部落的话,无论多久时机都不会到的。现在我需要去一趟寒冰洞。等回来之后再想办法吧。”

明妮恶狠狠地瞪了无名一眼,语气不善道“又是这话?同样的招数,两万年前那小子已经用过了。他就是说要去火龙渊,才一不小心就被他给逃了的。”

靠靠靠!

无名只觉得所有退路都被荣轩这老家伙给堵死了。那货已经不是他的克星了,简直就是个煞星呀!

不过明妮倒是很开明,指了指琉和璃道“你要去寒冰洞的话,我也不能硬拦着。就让她俩陪你去好了,刚好给你做个帮手。”

无名的嘴角使劲扯了扯,明妮这是摆明了派出两个人来监视自己呀!

这事闹得,虽然也算是在计划中带走了两名师母。

可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别扭劲。

她们表达友好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消受不起呀。

而且这俩人还挂着个师母的头衔,自己又不能对她们失礼。

一时间,无名的脸都和绿精灵的头发变成了一个颜色。

这美赫部落无名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说完这些就想马上离开。

只不过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伊碧的身影。

这才意识到,这小家伙一进到美赫部落就没了影子。

后来还是发动全部落的绿精灵寻找,才在部落外围的掘地魔营地找到了伊碧。

伊碧身后跟了八个掘地魔小弟,体形都比他小了不少。看样子是它新交到的朋友。

伊碧跟着无名混,一直不缺肉吃。估计是在什么时候进阶过了。无名突发奇想:要是一直这么吃下去,伊碧会不会在某一天成长为大领主级别的恶魔?啧啧,那可就有意思了。

伊碧恋恋不舍地和几个掘地魔挥手告别,再次驾车上了新的旅途。

兽车上颇为宽敞,伊娃小心地坐在兽车边缘。还腾出了老大一片空间。

无名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动也不敢动。

两侧各坐着一位师母,身若无骨地倚靠在他的身上。

小刀片不断在他身上比比划划。虽然没有真切下来,所到之处依然会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无名现在终于理解师父为什么心理不正常了,别说是在这种地方生活上两百年。他现在已经要疯了!

136 勤奋的师母

兽车疾驰在辽阔的大地上,到处都能看到来自领地之外的恶魔狩猎队。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外来恶魔居然如此的肆无忌惮。

卡灵大领主居然没出手管制这些胆大妄为的恶魔。

看来火龙领确实是出现了某些未知的变故。

许多实力弱小的恶魔部落遭到了狩猎队袭击。

愿意投靠狩猎队的部落纷纷变成了狩猎队的先遣部队。负隅顽抗的部落,要么被抓去充当奴隶,要么沦为了恶魔的食物。

连无名这个外人都嗅到了混乱将至的味道。

不过琉和璃对这些倒是浑不在意。只要狩猎队不来主动拦截招惹,就对它们视而不见。

琉依偎在无名的身上,嘴巴凑了过去,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吹在无名的耳朵上,轻佻中透着慵懒地问道“你和那个负心汉是怎么认识的?”

无名连忙往后躲,急道“是师父找上我的。然后莫名其妙就成了他徒弟了。师母,你别这样!”

不曾想,无名这么一躲,却贴到了另外一张脸上。

璃“唰”地一下,从无名的下颚一直舔到了太阳穴。然后意犹未尽地在红唇上舔了舔。媚笑道“别叫师母,叫姐姐。”

无名只觉头发根根炸起,脊背瞬间就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忙挥手道“我不习惯和异性离的这么近。”

结果话才说完,头发就又竖了起来。

只是这次不再是感觉,而是真的根根直立起来。

琉的手掌心抓着一团电光,放在无名的大腿上轻轻游走。嗔怪道“我俩是你师母,都是一家人。搞那么生分干嘛?”

这会儿又不叫姐姐了……

无名对于绿精灵的雷电无法免疫吸收,再加上这两个要命的女人。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

一阵抽搐之后,干脆假装晕了过去。

然而璃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摇晃了无名几下无果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根两尺多长的铁刺,在无名眼珠前晃了晃道“小子,姐姐在用刑方面还是有点经验的,你猜我分不分得清真晕和装晕?”

无名立马睁眼坐直,赔笑道“小师母,你们就别逗我了。我可没有师父那么耐折腾。再忍忍哈,见了师父他老人家,你们想怎么玩都行。”

璃收回了铁刺,似笑非笑道“那你说说看,打算怎么带我俩去见你师父?只有尼古领的大火山能让我们通过。但通道两边都把守严密。你可别打哈哈糊弄我俩。”

无名听了这话却是大惊道“什么?已经有大火山能让小领主通过了?”

琉嫣然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呀?这么说来你有别的路径让我们出去了?”

无名沉默了。

按照荣轩的意思,就只是带两位师母出去而已。就算暴露了芥子界的存在也没什么。毕竟到时把麻烦丢给荣轩就没他什么事了。可如今是整整一个部落要跟着他偷渡,那事态就有点严重了。

半晌之后,无名开诚布公道“我就不和二位师母藏藏揶揶了。我有个小小的空间,能暂时让二位藏进去,混过大火山。可是如今要带整个部落的话,对我,对另外那个世界都是大麻烦。”

璃嗤笑一声,不屑道“我当多大的事呢,原来就这个呀?不回去不就得了吗?反正当年那负心汉也是这么干的。”

无名一愣“啊?你俩不是派来监视我的呀?”

琉叹了口气道“当然是来监视你的。可不代表就抓着你不放呀。我俩的名字是那负心汉起的。当然是把他的事情放到首位了。不过你能回来帮一下部落就再好不过了。”

无名不由啧啧称奇道“我师父是给你俩灌了什么迷药?都两万多年了,还让你们这么坚守爱情。”

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呀,是个很浪漫很有趣的人呢。我们部落原本用刑的方法只有那么七八种,久了都会感到乏味。可他脑子里有很多新奇的想法。后来就发明出了如今上百种新玩法。这些年虽然他不在,可每次刑具带来的愉悦感都在提醒着他的重要性呢。”

无名的脸一顿猛抽。

这二位师母是不是对浪漫有什么误解呀?

想到带两人出去要用到芥子界,无名不由把注意投入到了芥子界之中。

自从放入赤阳晶之后,里面的世界就一直在不停的衍变着。还不知道现在成什么样了呢。

随着神识和境界的提升,现在无名对芥子界的掌控力越来越强。无需亲身入内,就能感知到其中的变化。

让他瞠目结舌的是,芥子界中的球型大地已经变得无比巨大起来。

曾经用不了多久就能跑上一圈,而现在已经要跑上十多万里才能转上一圈了。而且它还在继续成长着,像一个正在发酵的面团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世界成长起来,无名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感。

如今的芥子界中,有六成以上的区域被水所覆盖。在空中巨大的火珠照耀下,带起了大量的水汽。形成了云雾,化成雨水挥洒滋润着大地。

茅屋附近由佛果所化的草地正在一点点地向外扩散,让这个正处于孕育中的世界多了些许的生机。

万年不变的老茶树和小白菜也出现了继续生长的迹象。就连屋后莲池中的青莲都多长出了一个莲蓬。

堆放在

茅屋外的金山银山都没了踪迹。

地上长出了一颗拇指粗细,二尺多高的金色小树苗,上面挂着两片七彩流光的叶片。

它的根系遍布在整个世界的底部。并且正随着这个世界的变化而逐渐壮大。

这应该就是荣轩所说的金脉了。

海量的灵药在风吹雨打中已经开始腐烂。但五行补全后,大量的种子和根茎也爆发出了蓬勃的生机,在原来堆放的位置长出了一大片嫩苗。

无名略微思索后,依照这些灵草的特性,以神念将它们移植到了芥子界的各个地域。

然后将茅屋所在的区域拔高成了一座山峰。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一念之间就能改变整个世界的万物主宰一样。

能够观看世界一点点成型,是种大机缘。对修行有着莫大的帮助。

只可惜与空中大火球相对应只是一枚至阴珠,显得有些阴阳失调。导致芥子界的温度又湿又热。

等无名收回神念的时候,两位师母正一左一右地不断推搡他的肩膀,把他当成了不倒翁玩。琉的手心更是凝聚出了一团雷电正在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他。

无名吓了一跳,叫道“你俩又在搞什么?”

琉见无名回过神来,有些遗憾的收起了手中的电球,哀怨道“正说着话呢,你突然就没动静了。叫了半天都没反应。我俩正想着怎么救你呢。”

无名警惕地左右看了一眼。

不止是琉,璃也刚刚把那根吓人的铁刺藏了起来。

此时兽车已经停了下来。

伊碧的身子又剧烈地抖了起来,伊娃却一点都不紧张。

四周密密麻麻地包围上来了数百只恶魔,其中混杂着十几只实力尚可的大恶魔。

无名疑惑道“咋回事呀?”

璃轻哼了一声道“还能咋回事?咱们被狩猎队给围了呗。哼,好大的胆子。”

无名连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小角色也敢来拦路,你俩不是随手就能解决掉吗?”

琉目光流转,妩媚道“瞧你这话说的,现在你才是咱们的主心骨。车上有了男人,哪轮到我们几个弱女子做主呀?”

无名一阵无语,苦笑道“所以你们二位宁肯对我放电,插铁签子?拜托,我实力比你们弱多了。”

璃冷哼一声道“这么好玩的事给你留着,别不领情啊。”

无名耸肩道“好意我心领了。还是你们二位快活吧,不用管我。”

琉和璃这才笑吟吟地白了无名一眼。

飘飞了起来。

原本不怀好意的一群恶魔看到两名柔柔弱弱的精灵居然飞了起来,全都脸色大变。大喊道“是高阶精灵。快跑!”

只怪他们的运气太差。

随便拦一辆兽车,就是两个资深小领主级别的精灵。

更倒霉的是这还是两只绿精灵。

接下来的画面连无名都不忍看下去了。

两个绿精灵虐杀数百只恶魔,居然没让一只恶魔逃掉。

电网,铁签,皮鞭,手撕,拳刃凌迟。

没有一只恶魔是痛痛快快死掉的。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嚎声,还杂夹着两位师母亢奋的尖叫。

她们甚至会主动贴上去,让恶魔的武器砍在身上,这样更加激发她们的兴致。

无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数百名普通恶魔而已,在小领主的面前也就两巴掌的事。可两位师母却足足杀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的十余只恶魔齐齐选择了自杀。

这让两人不太高兴,意犹未尽地望向了无名。

无名只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直冒到了头顶。

什么样的恐惧才能逼得恶魔自杀呀?

无名眼珠急转,看到狩猎队遗留下的数十头坐骑。连忙大喊道“太好了,这些魔兽刚好能用来验证一些事情。”

说完就跳下兽车。把这些无主的魔兽一只只除去缰绳,丢进了芥子界里。

见成功转移了琉和璃的注意力。无名解释道“我带二位师母出去的空间还不稳定,刚好把这些魔兽放进去试试看。要是连这些魔兽能存活下来的话,就更安全一些了。”

璃狐疑道“需要这么多坐骑吗?”

无名一本正经道“当然了,多多益善嘛。”

琉一下子找到了对其他恶魔动手的理由。眼睛闪亮道“太好了,接下来咱们就一路帮你抓这些魔兽好了。”

“呃……好吧,有劳二位师母了。”无名对接下来会遇到的恶魔表示默哀。

璃强调了一声道“都说了别叫师母。叫姐姐!”

无名以沉默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刚刚丢进芥子界的魔兽有十多个不同品种。有镰爪蜥,剑骨蜥,蛇颈蜥,六脚雷蜥,暴蜥等等。

也不管它们在芥子界里都吃什么东西,反正就算饿死了也能化成花花草草的肥料。大不了多抓点进去,让它们像恶魔一样在里面互相吃去呗。

至少两个便宜师母终于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了。

琉和璃的目光从无名身上转移到了狩猎队上。

一旦遇到就主动缠上去虐杀对方。少则数百,多则数千。甚至还有一次遇到一支两万多人的恶魔大队,其中还有一个小领主级别的恶魔

带队。

最后无名也参与进去,三人合力也没能留住那个小领主。

这个级别的对战,如果一心要逃的话,想留下来也不容易。

这一路虽然速度慢了许多,却也收获了近万头魔兽。

有不少魔兽无法适应芥子界的气候,放进去后没多久就死掉了。也有一些迅速适应了环境,在短短几天的时间,体形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个别几只变得巨大无比,还有一些变得只有公鸡大小。甚至还有些进到了水域中,变成了奇怪的水兽。

无名嘿嘿直乐,看来芥子界里有某些他也不知道的原因,让这些魔兽在出现了变异。

最出乎预料的是因为这些外来生物的到来,导致无名播种在各地的灵草也发生了异变。

种子中蕴含的丰富灵气以极快的速度被激发生长了出来。可长出来的却不再是原来的灵草,而是一些没见过的植物。

虽然完全成长起来还需要一个过程,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很多地方就铺了一层浅浅的绿色。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只有茅屋附近而已。

无名也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反正现在有了植物和动物。就算是坏事也坏得有限吧?

受到鼓舞之后,无名也不急着赶路了。

芥子界每时每刻都在自行发生着改变,趁着有两个不靠谱的师母做免费打手,多抓些魔兽丢进去。

火龙领另外一边

一只体型巨大的独角魔正抱着一只大恶魔,大口地咀嚼。它自己的身上也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脖颈处一直被斜劈到了腰间。险些就被一刀两段。

即便以恶魔的变态恢复能力,依然有股恐怖的能量滞留在伤口处,难以完全复原。

不远处,高冠红袍的道士面色苍白。收回拂尘后,扫了扫眼前的飞灰道“没想到那个叫卡灵的家伙这么狡猾。太难缠了!”

独角魔“噗”地吐出一颗碎骨头道“每个大领主都活过了无比漫长的岁月,没一个是傻子。没想到这次居然聚集出了三十多个小领主设下埋伏。要不是主人厉害,咱俩就都玩完了。”

心魔无名从打坐中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了邪魅的笑脸道“第一次交手,我连它一招都撑不住就被打成了重伤。第二次,撑过三招逃了出来。第四次劈了它一刀,差点死在它手上。这是第几次找上它了?我猜那家伙是真急了。”

高冠道人淡淡道“这次主人斩了它十三刀,还杀了十多名小领主。下次谁死谁话就不好说,不急才怪呢。不过,那家伙会不会向别的大领主求援呀?”

独角魔被身上的伤痛引得连连龇牙,忍痛道“不会。它现在身上也有伤,以这种状态去找别的大领主帮忙,最大的可能是被抓起来吃掉。现在肯定是躲起来养伤了。”

心魔无名嘿嘿冷笑道“不急,咱们就在这慢慢等它养伤好了。带伤的恶魔砍起来没意思。到时分你们两条胳膊,都尝尝大领主的味道。”

这时,从心魔无名的眉心飞出一把无柄弯刀。抗议道“这些恶魔体内根本就没有血。你小子总让我做白工,这和约定的不一样。”

心魔无名耸了耸肩,笑道“我说贪星呀,你好歹是柄魔兵,别这么挑挑拣拣嘛。你看老鬼,他也没有血吸,还不是尽心尽力的干活?”

贪星道“他吸收的是生气,又不是血气。能一样吗?”

心魔无名以食指轻弹贪星的刀面,笑道“先拿这些恶魔来磨磨刀。以后破开天门,去抓几个天仙给你喝个饱。”

贪星冷哼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

心魔无名笑道“等我一只只挑战下去,干掉恶魔帝王之后吧。现在连最弱的卡灵都没搞掉呢。”

独角魔点头道“这样的日子不会等多久的。我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像主人这样进境恐怖呢。每次浴火重生都能大幅提升实力。遇到这样的主人,我是既恐惧又兴奋。”

心魔无名皮笑肉不笑道“我说绿皮儿,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是老鬼教的?”

高冠老者连忙否认道“不,有这样的主人。我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只有恐惧。”

心魔无名咧嘴笑道“我全当你是在夸我了。”

贪星却在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出声道“小子,你有些变了。”

心魔无名错愕道“变了?什么地方变了?”

贪星停顿了一下道“性子变了。变的越来越像那个和你分离出去的小子了。你自己可能感觉不出来。不过我观察过他一段时间,有时真觉得你像极了没分离出来的样子。”

心魔无名“欧?”了一声,随即仰天大笑起来道“听说那小子还活着。要是再碰上就顺手宰掉好了。这世上我不需要像谁,也不用谁像我。”

贪星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这些大领主,你最想杀的是哪一个?”

心魔无名想都没想道“就是绿皮儿的老主人喽。那个实力比较靠前的老家伙。”

贪星问道“为什么?”

心魔无名愣了一下,咧嘴道“什么为什么?只是觉得杀他会比较有趣而已。”

贪星不再说话。

一闪,没入到了心魔无名的眉心处。

心魔无名依然在念叨着“切,只是想杀而已。老子想杀谁就杀谁!需要理由吗?”

137 你的宝贝我的渣

无名等人一路走了数十万里,横贯了一个大领主的领地。

整个魔界都因为界域裂缝而动荡了起来。

无数恶魔都在争抢参加圣战的名额,剩下没有资格参与的恶魔则在四处抢夺地盘。

无名一路抓了不少东西丢进芥子空间里。

爬行类和昆虫类的魔兽多达上百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地下打洞的种类繁多。

都快把芥子界打造成魔兽百科大全了。

唯独没有往里面放高智慧的生命。

琉和璃一路和狩猎队的恶魔玩得很开心,现在也不怎么折磨无名了。

不过闲暇时还是喜欢贴在他的身上。

这要是放到从前,无名最嫉妒的就是齐玄真的那种艳福。可现在,他心里只希望两位师母能他离远一点。

琉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淡然道“过了前面那道石头岗子就是雪莉的领地了。虽然这里没有大火山,现在却更受欢迎呢。”

无名疑惑道“受欢迎?为什么呀?”

璃的脸贴在无名身上,在他身上贪婪地嗅着。心不在焉道“听说大火山的另一面特别冷,恶魔一过去就冻僵了,会被当地土著轻松剿杀。所以许多领主会提前把参战的恶魔送来适应温度。雪莉领主是个财迷,这可都是白送来的钱呀。嗯,你身上是什么味道?真好闻。”

无名老脸一红。

他和恶魔不一样,是有汗腺的。都好几个月没洗澡了,还能是什么味道?

无名连忙向另外一边躲,结果就送到了琉的眼前。

琉用力抽了抽鼻子道“还真是呢,酸酸甜甜的。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了?”说完,就要动手往无名衣服里摸。

无名吓得连忙站起身来叫道“没有!绝对没有!”

璃咧嘴道“那你把衣服脱了给我们检查一下。”

接触了一段时间,无名多少了解一点两位师母的秉性。知道她们只是在拿他寻开心而已。无奈道“别闹了,等离开魔界以后好东西多得是。先说正事吧。你们对这个叫雪莉的领主知道多少?”

琉哀怨的看了无名了一眼,轻声道“真是不懂风情。那雪莉领主呀,是一只巨魔。不醉心抢地盘扩大实力。而是喜欢收集天下的奇物,听说它为了不让东西坏掉,还专门在离寒冰洞不远的地方建了个城堡。用于陈列那些东西。”

璃补充道“以前因为它的领地太冷,恶魔稀少。可现在圣战开启,倒是让这里成了一块宝地。估计现在反倒是恶魔数量最多的地方了。”

正说话间,兽车越过了石岗。

迎面吹来了一缕微风。

这股风放到人类世界的话,无疑是一场灾难级的热浪。可无名此时却感到一阵舒爽。

伊娃和两位师母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琉在手臂上搓了搓道“这儿可真冷。”

反倒是伊碧毫无觉察,茫然地看着几位喊冷的大人物。

紧接着,几人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眼前花花绿绿的一片。

形形色色的恶魔静静坐在地上,像是给赤红的大地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一眼看不到尽头。

离寒冰洞还有两千多里呢,这得是多少恶魔呀?

而且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还怎么赶路?

正在为难之际,一只拳头大小的劣魔蹦蹦跳跳地来到无名几人身前,没有半点面对高阶恶魔的谦卑。仰头叫道“喂!你们几个。看这里!”

无名低头看到这小东西后,蹲下身问道“有事?”

小劣魔冷哼哼道“你们正站在雪莉大领主的地盘。这里是收费地段,要么交钱,要么离开。”

无名嘿嘿一乐,问道“我们想到最里面的位置,有办法过去吗?”

小劣魔狐疑地看了看几人,警告道“虽然你们是高阶恶魔,可还是很容易冻僵的。确定要过去吗?”

无名不和它嗦,开门见山的问道“多少钱?”

小劣魔审视了几人一眼后,一板一眼道“兽车不能进去,其他人每人十枚宝石币。那只掘地魔也去?”

伊娃惊呼道“十枚宝石币?你们抢钱呀?”

小劣魔撇嘴道“最内侧是给小领主以上的大恶魔准备的。对他们而言这个价格并不过份。你们到底去不去?”

无名耸了耸肩道“去,当然去了。到哪交钱?我们怎么过去?”

小劣魔一摆头道“跟我走吧。那只掘地魔也过去?”

无名笑道“它不过去。去了也没意义。”

说完,走到兽车前,对伊碧叮嘱道“先收你进我的空间里。在里面别乱动。”伊碧才刚一点头,就被无名给凭空收了起来。

几人一路见多了无名收东西的手段,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小劣魔却警告道“别想着私带逃税。过去之后老老实实的待着,万一惹得雪莉领主不高兴,你知道后果的。”

无名点头道“带路吧。”

小劣魔没再多话,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

结果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一条从恶魔群中开拓出来的路。路的最前端有个收费处。

无名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之下缴纳了四十个宝石币,然后坐上了专用的兽车,顺着道路直接向寒冰洞而去。

琉小声道“你怎么乱花钱啊?四十个宝石币呢!都快赶上我全部身家了。把我们几个收到你的空间里不就得了吗?”

璃也埋怨道“我的全部家当还不值四十宝石币呢。”

无名无所谓道

“反正在魔界也待不了多久。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些钱该怎么花出去。”

伊娃出声解释道“四十枚宝石币可以请一位小领主实力的流浪恶魔给你做百年随从。也可以组建起数量过万的狩猎队,划分出属于自己的地盘。”

无名也没想到不起眼的宝石币居然这么值钱,先是一阵肉疼,随即释然道“没关系,不是有两位师母在呢嘛?比什么小领主都强。而且除了她们我也不信任什么别的恶魔。”

这个不轻不重的马屁拍得琉和璃一阵舒爽,暗自下定决心要对无名再好一些。这阵子光顾着自己开心,有些忽略无名的感受了。

看着路两边用羡慕眼光望着他们的恶魔。无名突然想到,要是在这放一招乌云压顶,以兽车的速度。一路碾压过去,那可就爽翻了。

不过这种作死的想法,就只能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随后目光又落在了伊娃的身上,笑问道“伊娃,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大概也看出了不少算不上秘密的秘密。接下来的路途中,随时都可能会死。你真的想好了?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伊娃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恭敬道“在魔界行走,本来就随时可能会死。与其什么时候死在低等恶魔的口中,还不如随着主人多看看风景呢。至少不用担心会被您吃掉。”

无名似笑非笑道“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会吃你?”

伊娃道“我从跟随主人到现在,就没见你吃过任何一只恶魔。您似乎对于吞噬其他恶魔的行为很排斥。除了外貌,我没在您的身上感觉到一只精灵该有的任何特征。”

无名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道“你很聪明,聪明可以让你活得很好,但也更危险。”

语音刚落,无名只觉得耳朵一紧。

被琉拧在了手里,娇声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够聪明喽?”

“没……没,我没说你。”无名瞬间破功,再也装不下去了。然而这还不算完,另外一只耳朵一紧。响起了璃的声音道“不是说琉,那就是在说我喽?”

无名急道“唉唉,你俩别闹了。这么多恶魔看着呢,给留点面子。”

伊娃掩嘴偷笑。

其实她这么久对无名的观察了解,已经不怎么怕无名了。只是因为无名对黑暗精灵流露出来的厌恶,才让她选择了闭嘴。

无名心里也清楚,把一个已经死掉的黑暗精灵的怨恨强加到一个种族头上,对他们不公平。可这份情绪总要有个承担的对象呀!谁让他现在干不过天启呢。

随着兽车的前进,周围的温度越来度低。

琉和璃还只是在嘴上嚷嚷,伊娃却是真的感觉到有些冷了。

最后,兽车在距离寒冰洞二百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车夫在几人下车后,交代了几句不要乱跑之类的话之后就转头离去。

这里已经看不到普通恶魔的身影了,道路两旁坐得全都是大恶魔。还有些实力更强的恶魔坐在更靠前的位置。

远远能看到一小片黑点。

睛灵的目力都极佳,无名更是有神眼术。

远远看到一座肉山一样巨魔身影。

比无名当初见到的那只巨魔高大了数倍。

脖子上带着足有成年人腰粗的金链子。脑袋两侧的巨大链锤镶嵌着五光十色的宝石和水晶,一摇头就散发出绚丽的光芒。身上披了一件马甲,同样挂满了宝石。

无名自从来到魔界以来,第一次生出了去剥一个女性恶魔衣服的念头。而且这还是一个大领主级的巨魔。

琉目光凝重道“巨魔的体型越大,实力就越强。而且它们天性喜欢收集珠宝钱财,看这装扮那应该就是雪莉领主了。”

璃也小声道“她身后上百道身影全都是高阶恶魔,她手下怎么有这么多小领主了?”

伊娃轻声道“应该是从别的领地过来的。都是打算从尼古领地去异世界的恶魔。”

无名吓了一跳。

那可是相当于上百个五气境的修真高手呀!这帮家伙一窝风冲出去还不天下大乱了?

琉白了无名一眼,没好气道“现在怎么没声了?这是通往寒冰洞的必经之路,你打算怎么做?还有呀,这里太冷了。我们几个可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无名小声道“你之前不是说雪莉有个放宝贝的城堡吗?”

璃在无名的腰上掐了一把,压低嗓音道“你疯了?那可是大领主的地方。自己活腻了也别拉上我们几个呀!”

无名嘿嘿一笑道“那大领主不是在前面嘛?只要她不在,咱们几个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本来就是为了把她引走的。怎么?怕了?”

璃呸了一口,不服气道“怕?精灵的文字中就没有这个字。”

于是这几位高阶精灵就假装在选静坐的位置,堂而皇之地向一侧走去。

其他恶魔只是略微瞥了一眼,就没再去关注无名等人。

这里的温度若是放到江洲,也相当于初冬时的天气了。只不过因为没有水汽的关系才看不到冰雪这些东西。

雪莉的城堡根本就不用去打听。

从这里放眼望去,最高大的那座山峰就是了。

这位雪莉领主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根本就不屑去搞那些藏藏掖掖事情。甚至还把自己最得意的藏品摆设在古堡中,向所有访客彰显她的富有。

这里是无名所见过的最高大的建筑,没有之一。

城堡的高度都快赶上第六峰了。

光一个大门就高达二十几丈。

四人

站到城堡下的时候,就像在寻常人家门口爬行的蚂蚁。

琉和璃虽然嘴上怕得不行,可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比无名还来劲。几人中就只有伊娃是真的害怕,不过她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老规矩,金豆在前面踩点。

城堡里养着大量的小劣魔。

这种小体型的恶魔打扫清理展品比较细致。同时,它们也是潜藏在暗中的报警眼线,不易被偷盗者发现。

除了这些劣魔之外,城堡中还守着十余个小领主级别的恶魔。

也难怪雪莉对这里如此放心了。就算来个大领主捣乱,也足以拖到她回援了。

搞清楚这里的布防情况后,无名一马当先。带着三人绕过正门,从一个狗洞大小的入口爬了进去。

正门有两个小领主把守。这里是小劣魔进出的通道,附近的几只小劣魔都不声不响地进了金豆的肚子。

随后几人就惊讶地发现,无名像是在逛自己家一样。轻而易觉地绕过报警的阵图,避开小领主所在的视线。就连巡逻的恶魔小队,都是刚好在转身的一刻,没能看到不紧不慢走过的无名。回过头的时候他恰巧隐没身形。

多年偷鸡摸狗的经验已经将无名的身手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甚至有一只巡逻小队从无名的身前走过,他就只是靠墙一动不动地站着,就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哪怕三人一直紧跟在无名的身后,都有几次差点跟丢了。

不过现在无名也对精灵族有了新的认识。

精灵身体纤细,脚步轻盈。就连那怪异难看的小方步,在躬身潜行的时候,也发挥出了不小的作用。三人跑起来像是三只正在偷鸡蛋的母黄鼠狼。

简直就是天生做贼的料子呀。

城堡共有五层,下面几层展览着一些死于雪莉之手的大恶魔所用的甲胄和武器。还有一些稀有矿石,水晶。

最多的还是那些闪闪发光的宝石。

其实在金豆闯进城堡最高层的时候,无名就已经很失望了。

最上层的东西虽然是雪莉最宝贵的东西,但对无名而言反倒是些一文不值的东西。不过既然过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偷东西,自然是挑雪莉的痛处下手了。

绕过最后两个小领主之后,无名悄无声息地带着三人来到了最高层的展厅。

金豆落回了无名的肩头。

潜伏在这里的数十只小劣魔已经全部进了它的肚皮。

琉两眼放光,压着嗓音惊呼道“雪莉把城堡建在这种地方,就是为了保存这些东西啊?实在太惊人了!”

璃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木头吗?据说只有另外那个世界才能生长出来。这些东西经过大火山再完好带到这里来。不知要经历何等的困难呢。”

经过她们这么一说,无名也开始觉得这堆破木头有点值钱了。

这时,伊娃掩着嘴,指着一个水晶瓶里盛放的液体道“这是……水?”

琉的目光望向无名,求证道“这是水吗?”

无名爬上巨大的架子,拔开瓶塞闻了闻。遗憾道“确实是水。”

璃的尖耳朵抖了抖,耳尖因为激动而略微泛红道“天哪,居然有这么一大瓶水。咱们把它搬走吧!”

无名一阵的无语。在他看来,摆在这一层的东西,最值钱的就属装水的那个瓶子了。

伊娃低声惊呼道“天哪。这是什么?好漂亮,好柔软。闻起来好香。”

无名闻声看去,只见伊娃正在用脸蹭一块粗麻编织出来的地毯。

这玩意儿要是放在江洲,就算遇到了黑心商人也顶多值三个大钱。

琉和璃也都跑了过去,爱不释手地用脸去蹭。

琉还把地毯披在身上,赞道“好暧和呀,异世的土著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的东西。”

无名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一种两头做生意的冲动。随后就掐死了这个念头。

魔界除了魔兽让他觉得新奇一点之外,还真没什么能看得上眼的东西。总不能抓些精灵出去当奴隶卖吧?

见三个土包子精灵聚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个不停,无名百无聊赖地四处逛了起来。

无数展架上摆放着松木,柏木,槐木等木头。还有些在江洲最常见的铜铁等矿石。

“嗯?”

无名目光一顿,见到了一小堆流光溢彩的石头,每一颗都有拳头那么大。

无名发出这一声,引得几个姑娘注意,全都跑了过来。

不过才看了一眼,就又跑开了。

璃撇嘴道“这是星辰砂,有修复界域裂缝的作用。大火山喷发之后偶尔能捡到。虽然很罕见,不过照比别的东西就差远了。恶魔都恨不得把裂缝撕得更大些呢,谁会用到这东西?居然也和宝贝堆在一起。”

无名却是眼前一亮。

修复界域裂缝的作用?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呀!

毫不客气地把一堆星辰砂扫进了芥子界之后,整个屋子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无名的兴趣了。

这时,两个声音压抑不住地呻吟了起来。

无名吓了一跳。

结果就见到琉和璃正抱着大水瓶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

喝就喝呗,居然还发出挨了鞭子之后那种忘我的畅快叫喊声。

无名脊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压着嗓子急道“二位姑奶奶,你俩小点声。咱们这是偷东西呢。没在你们的部落里。”

话音刚落,只觉一股无比强大的恐怖威压笼罩了过来……

138 我王天启

恐怖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城堡上空。

守护在城堡中的小领主都瑟瑟发抖起来,无数的小劣魔更是直接被威压给挤压成了一片火花。

无名能感觉出这股威压的主人只是在探查而已,还没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人身人。可他们仍然有种老鼠被猫盯上的感觉。

手脚一阵发麻,一动都不动敢。

不得已之下,无名猛地一咬舌尖,借着疼楚让身体恢复了些许行动力。挥手甩出数十个火油罐,砸碎在满屋的木头和布匹上。

指尖灵火闪烁,瞬间点起了滔天的火海。

那道威压的主人几乎在火起的同时,就发现了无名几人的存在。

“嗷!”

一道愤怒到极点的吼叫声传了过来。整个大地都是一阵颤动,大群实力不俗的大恶魔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声怒吼震爆成了一团火焰。

无名已经顾及不上保守什么秘密了,急冲到琉璃和伊娃身边,将吓傻的三人全部收进了芥子界。

才刚做完这些,就有一道如山的身影像彗星一样,轰击到了城堡之上,直接掀开了城堡的顶端。

雪莉此时的暴怒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先是大口一吸,将满屋的火焰吸进嘴里。然后挥手,灭去了残存的火星。一双满是暴戾之色的小眼睛四下扫视。

各种木材的损失不大。

毕竟才刚刚起火就被它扑灭了。可是雪莉花极大代价收集来的布匹绸缎却全毁了。

最让它无法忍受的是那几只小老鼠竟然全都凭空不见了。

“嗷!”

雪莉被气得发狂。

城堡中除了那十名瑟瑟发抖的小领主,全部在它的威压之下被震成了一团火焰。

雪莉猛地仰起头,向上看去。

在视线不可及的高度上,拳头大小的金豆像只普通翼魔一样孤零零地向着寒冰洞的方向飞去。

然而,翼魔的身影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冷的地方。而且翼魔是群居恶魔,不可能有单只飞行的情况。

雪莉牙齿咬得“嘎吱”作响,将威压集成一束向金豆轰击而去,同时双手在地上一撑。像座山峰一样轰上了天空。

金豆完全无视了雪莉的恐怖威压。

或者说这个傻大胆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寒怕。

就在雪莉的身形疾射而至的时候,金豆眼珠向下方微微瞥了一眼。“噗”地化成了一道淡薄的雾气。裹挟着芝麻大小的菩提子,缓缓向下飘去。

雪莉在金豆雾化后就彻底失去了目标。小山一样的身体,砸进了惊慌的恶魔群中。

“嗷!”

雪莉发狂一样地仰天怒吼。随即目光落在了满地的恶魔身上,一下子找到了宣泄怒火的地方。

要不是这些该死的家伙跑来适应什么寒冷,它怎么会离开城堡去掌控局面?

雪莉越想越生气,身体猛地膨胀起了一圈。然后就在一群恶魔的尖叫逃窜声中,放了个屁。

一股暗黄色的气体翻滚着弥漫开来。

有飞行能力的恶魔向远处玩了命地飞遁而去。

可更多的恶魔只能相互推搡着逃跑,根本就没有气体地括散速度快。

它们的身体只要触碰到黄色气体,就会迅速地被腐蚀掉。

哀嚎声响成了一片,火光层层叠叠地亮起。

黄色气体一直蔓延到三十里外,才逐渐减缓了速度。

除了面色大变的一百多名小领主,在这个范围之内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活物。

无名先前还生出过在这里来一记乌云盖顶的念头,可现在的杀伤力比他想像中大了无数倍。

金豆化成雾气之后虽然没有飞行能力,只能贴着地皮缓缓向前飘。

可胜在隐蔽性高。

此时和雪莉的屁混到了一起,更无法被查觉到了。

任由恐怖的雪莉领主又是咆哮又是乱砸地发脾气。金豆不紧不慢地向着寒冰洞方向飘去。

芥子界中

琉和璃以及伊娃已经被突然变换的环境给搞得彻底石化了。

前一刻她们还面对着雪莉的怒意和死亡的威胁,此时却已经站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里充满了灵气,大地上有着点点扩散开的绿意。空气是如些的潮湿,只是喘气就让她们产生了巨大的幸福感。

这个世界有六成以上淹没在水面之下,对于刚刚还为了喝到不知存放多久的水而失态的琉和璃而言,恨不得马上就去淹死。

雪莉那里当成宝贝的木头,在这里只是用来堆放物资的箱子而已。其中大部分都已经开始腐烂了。

无名对芥子界里的样子也有点意外。丢进来大量魔兽之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许多生气和变化。

还真是有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思呢。

无名对傻愣愣的三人道“这是我的地头,能适应不?”

琉和璃不约而同的尖叫了起来。然后也不去管无名,蹦蹦跳跳地四处逛了起来。

无名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这俩女人也太没心没肺了吧?这么快就忘记刚刚惹得祸了?

伊娃尽管也激动不已,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既不是无名的仆从,又没有他师母的那一层关系。甚至无名从不掩饰对黑暗精灵的厌恶。

她在无名心中的地位连伊碧都不如。

伊娃在站到这里之后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先前无名是因为事态紧急才把他一起收进了芥子界,不知在危机解除之后会如何处置她。只得默默跪在无名的身前,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

要是换了刚出熔城那会儿,无名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灭掉她。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可现在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虽然依然不喜欢这个黑暗精灵,却也有点讨厌不起来了。

无名语气冰冷道“这个地方,你应该知道意味着什么。我不杀你,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别再想着离开了。”

不曾想,伊娃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失落和不满。反倒痛哭流涕起来,匍匐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在地面上。哽噎道“谢主人,伊娃愿意为您守护这个天堂一样的地方。”

无名“咕噜”咽了一口口水,没想到伊娃的屁股还挺大呢。

语气不太自然道“那个……你先起来吧。这个茅屋所在的山头是我的居所。你挑个别的地方住吧。”

没再去管伊娃。无名把目光投向兽车上坐着的伊碧。

伊碧还是刚被收进来时的那个姿势,连表情都没变化。

无名吓了一跳,还以为它出了什么状态,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谁知伊碧大眼睛往无名的这个方向转了一下,然后才认真道“主人,不让依碧乱动。”

无名松了口气,哭笑不得道“我的意思是别到处乱跑,这里魔兽多。我是怕你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伊碧大眼睛眨了眨,欢快大叫道“谢谢主人!”

说完,四根手指在自己的额头前轻轻捻动。随后,传出“唰”地一阵轻响。只见伊碧身体后面拉起了一条长长的虚影,速度极快地冲了出去。

这边闻闻,那边摸摸。甚至对地上的泥土都无比的新奇。

无名有些错愕,没想到伊碧已经不知不觉中成长到能使用种族术法了。

本想再对二位师母交代两句来着,可她俩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跑没影了。

无名借着对芥子界的感知,发现这两个疯女人全都跑去泡澡了。边泡边喝,边喝边傻乐。

嗯,身材真好!

现在芥子界的规模,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海洋和陆地了。

无名不由想着,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自己的观念了呢?不该再把这里当成一个单纯的储物空间来看待了。

那么……如果绿精灵族长愿意,也不是不可以让她们成为这里的第一批居民。

反正自己是芥子界的主人,不高兴的时候随时可以把他们丢出去。

无名笑着摇了遥头,对伊娃交代道“我那两位师母要是疯够了,你就跟她俩打声招呼,暂时让他们待在这里吧。我要去寒冰洞深处,那里对他们来说太冷了。”

伊娃恭敬应下。随后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道“就算,主人赶。他们,不愿意,这里美!”

无名拍了拍伊碧的脑袋,没多说什么。

这还叫美?一片蛮荒之地而已。

而且天上还挂着颗不伦不类的至阴珠呢。难怪这些恶魔玩了命地往人类世界跑。和魔界相比,到哪都是天堂呀。

无名退出芥子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好冷!

金豆在雾气状态之下飞不快,不过现在每前进一里,温度就会成倍的下降。

无名被冷空气刺激的鼻子发痒,下意识地打了个喷嚏。

结果这一声喷嚏被离得极远的雪莉给捕抓到了,扭头望向了这里。大吼一声就冲了过来。

无名惨叫一声,抓起金豆就往深处跑去。

只是随着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无名手脚很快就被冻得僵硬起来。

万幸的是雪莉到了这里也不敢继续深入。站在五里之外,向无名咆哮道“该死的虫子,你是谁派来的?”

无名在适应这里的寒冷之前也不敢贸然深入,碰巧前面也是雪莉的承受极限。掐着腰嚣张道“知道了又如何?我主仍是天启大领主。雪莉,论起实力来你好像比它差出了一大截吧?真有胆子去找它麻烦?”

都到这种时候了,无名还没忘了帮天启拉仇恨。

雪莉迟疑了一下,怒吼道“胡说八道!天启和我隔了两个领地,怎么会派你这样的小虫子过来?”

无名脸色不变,反正他也没指望雪莉真会蠢到相信他的话。就算恶心恶心他们也好。讥讽道“我说雪莉领主呀,你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换了以往,我王自然懒得跟你这苦寒之地过不去。可现在呢?你把大半个领地都变成了聚宝盆,谁看了不心动呀?”

这话还真说到了雪莉的心里。

这段时间,相领的几个大领主确实都对它的领地表现出了兴趣,要不是那几位在相互制衡,光凭它自己还真不一定守得住这片土地。

雪莉大骂道“天启那个混蛋,空有一身实力。还是喜欢搞阴谋诡计。嗯?不对!既然如此,怎么会让你说出它的身份?”

无名胡搅蛮缠道“不如你猜猜看!”

雪莉冷哼道“你肯定是附近哪个领主派来的吧?哼,老实交代。我不杀你。否则我看你能撑多久,这里可是唯一的出口。”

无名挥了挥手道“我已经说过了,信不信由你。”说完摸出一件衣服穿到身上。想了想,又抓出一件穿上。这才感觉暖和一些。

没想到这个无心的举动反倒让雪莉确认了他的身份。

天启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有手段从裂隙搞到大千世界货物的大恶魔。

雪莉的许多藏品就是高价从它那里买来的。

无名身上穿得两件衣服绝对没有包含在雪莉的藏品里。能这么财大气粗往身上套衣服的恶魔,恐怕真是天启的手下了。

雪莉见无名要继续往深处走,忙叫道“等一下,天启到底想要干什么?”

无名顿住了脚,一时想不明白这个雪莉领主怎么又认定他是天启的跟班了。略感错愕后,笑道“我王想要的是这块领地呀。亲爱的雪莉,或许你可以试着去效忠它。”

此言一出,雪莉果然暴怒异常。冲着无名就吐出了一枚大如山岳的火球。

无名吓了一跳 ,可他现在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两条腿的速度怎么能跟大火球相比?而且这是条狭长的通道,根本就没有闪躲的余地。

尽管火球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被快速度的削弱着威力,可冲至无名身前的时候仍然如同灭世之灾一样恐怖。

火球的温度远远不如火龙渊高,但这股冲击力却非同小可。况且这一类的火球往往还伴随着剧烈的爆炸。

无名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红衣在坚硬无比的地面刺出个深洞。随后身形一闪,没入芥子界之中。将芝麻大的菩提子藏进了深洞里。

结果让无名长长松了口气。

芥子界已经长成为了一方完整的世界,坚固无比。

雪莉相当于在用一枚威力消减的火球去冲击一个世界。爆炸余波传递到芥子界之后,连点声音都没能传进去。

无名在芥子界里躲过了爆炸余波之后,本想出来再挤兑雪莉几句。可一看这条面目全非的通道,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块亿万年的冻土挂着丝丝缕缕的岩浆,一阵阵热浪和寒气相互抵消。被火球砸中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盆地。

菩提子被爆炸吹飞,这里已经是十数里之外了。

雪莉的庞大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

显然,雪莉也看到了无名安然无恙地冒出头来。愤怒的咆哮声,一阵阵传来。

无名撇了撇嘴,转身向寒冰洞走去,那里才是他的目的……

江洲

第六峰下

牟念萍激动地跑到了清云子面前,小脸通红。叫嚷道“师公,我成功了。终于放出灵火来了。”

说完略一运转功法,从手指尖喷出了一尺多长的灵火。

晁思薇在一旁诧异道“唉呀?资质还不错呢,居然是一尺多长的灵火。”

牟念萍满是期待道“怎么样?算不算很厉害?”

清云子点了点头,笑道“还不错,在修士中也是难得一见了。你要是从小被山门选中,怎么着也是个核心弟子的料了。”

牟念萍大为得意,睛珠子转来转去。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出去行走江湖,打抱不平了?”

晁思薇点头道“欺负一下地痞无赖是够了。要是你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惩治这种水准的恶人,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师了。”

这时,张学敏也从自己的茅屋跑了出来。

见几人都在,向清云子和晁思薇行了一礼。忽闪着大眼睛,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晁思薇诧异道“哟,今天是什么日子?小敏也叩门境了?”

张学敏使劲点着头,随后从手指尖冒出一缕数寸长的灵火。

牟念萍哈哈大笑道“怎么这么短呀?”

清云子教训道“念萍呀,叩门境的灵火长短只能说明你的潜力高低,并不代表你以后就一定比人家厉害。不努力修行的话,一样没什么出息的。”

张学敏神色有些黯然道“可是师父,我起步就比别人晚,现在资质又差。以后真的能修行有成吗?”

张学敏乖巧懂事,清云子直接收了她做弟子。所以辈分比牟念萍大了一辈。不过她依然是牟念萍的小跟屁虫。

清云子哈哈大笑道“你们觉得王爷厉不厉害?”

见两个丫头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清云子语重心长道“他叩门境的时候可是只能放出绿豆大小的火苗呢。风一吹就灭。所以后天的努力同样重要。”

张学敏的眼中又燃起了斗志,握着小拳头道“我懂了,师兄就是我的榜样。”

牟念萍一拉张学敏的袖子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姐带你去永城逛街去。听吴绪林说有商队运来了一批首饰,是洋洲的货。晚了就被别人挑走了。”

张学敏满含期待地看向清云子。

晁思薇笑道“去吧,适当的休息也是应该的。别惹事就行。”

张学敏欢呼一声,随着牟念萍蹦蹦跳跳着向着兽坪赶去。

领地内迁徙来了一个御兽家族,善于饲养大型飞行坐骑。专门出租坐骑,为大家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待两个丫头跑远了,晁思薇才埋怨道“小名是天残体,你拿小敏跟他比,不是骗那傻丫头吗?”

清云子嘿嘿一乐道“那哪能呢?我是实话实话嘛。再说了,这丫头性格又要强又柔弱。总得让她看到点希望吧?”

晁思薇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那老家伙跑哪去了?”

清云子苦笑着摇头道“那位好歹是我的师尊,你别总是一口一个老家伙行不行!”

晁思薇轻哼了一声“你师尊那个老家伙跑哪去了?又偷看女人屁股去了?”

清云子整张脸都垮了下来,长叹一声道“后山呢,找小名他师父下棋去了。”

“啊?他俩啥时候混一块去了?”

第六峰后山

既济和荣轩都撸起了袖子,摆出一副王巴瞅绿豆的架势。大有一言不和就会大打出手的味道。

荣轩被气得胡子直颤,手指着棋盘道“老东西,你到底会不会下棋?真以为我看不到你偷子?”

既济半步不让道“滚蛋,你偷的子还少了?不但偷我的,连你自己的都偷。你告诉我,这才下了半盘棋,那些棋子都哪去了?”

荣轩翻着白眼道“自然是在棋盘上了。”

既济低头一看,跳脚大喊了一声“我靠!别仗着你境界高就在我面前耍小动作啊。”

整个棋盘已经密密麻麻地堆满了棋子,没有一个棋格是空着的。

荣轩捋着胡子挑衅道“怎么着?你咬我呀?”

既济眼珠子落在棋盘上,随后露出了个得意的笑脸。以神通定住了棋盘上的棋子道“嘿嘿,那好。你看这棋盘上的走势,是不是我赢了?”

荣轩目光这才放到棋盘上,眼珠一转道“你这老头是不是老眼浑花了?我执得才是白子。”

既济呸了一口道“哟喂,你大我好几万岁呢,好意思喊我老头?你这是欺负小朋友。”

荣轩挥手道“那算了,这盘就算平局好了。我也不跟你个小屁孩计较了,再来一局。”

既济“哎哎”地喊道“这次该我先手了啊。”

荣轩不屑道“臭棋篓子吧,我让你十颗子也赢不了。”

既济呸了一口道“有本事你别偷子呀。”

荣轩也不甘示弱道“切,说得好像你不偷似的。”

139 界域之战

寒冰洞是与火龙渊齐名的绝地。

这里还有个名字,叫作寒池地狱。恶魔对此处的恐惧比火龙渊要大得多。

魔界的特殊环境导致恶魔没什么耐寒能力。即使是无名感到舒爽的温度,也足以冻僵大部分的普通恶魔。

此时连无名的强大体魄都能感到冰冷难耐,那对于恶魔而言就更要命了。就算雪莉是长年居住在这里的大领主,也无法真正的深入。

无名在距离寒冰洞三十里的地方站定,冻得牙齿一个劲打颤。

却还是一件件地把衣服脱掉。然后取出蒲团,开始适应起这里的温度。

他现在只剩下一颗疗伤药,可不敢随意浪费掉了。

幸好有火龙渊的经验在前,此时无名放开了身体的所有抵抗。偿试着融入到寒气之中。

果然和他猜测一样,这里的寒气和火龙渊的热气一样。都含有一股极为精纯的能量。

三天之后,无名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目光中满是坚定和自信。

迈开脚步向寒冰洞走去,再没有半点的停顿。

不时能见到恶魔焚烧之后的残余物,都是些骨甲鳞片之类的东西。

想来应该是实力强大,又比较耐寒的恶魔冲到这里后被冻死所留下的。

无名挑挑捡捡,选了一些品相还可以的东西丢进了芥子界。

在魔界的无数年中,有不少富有冒险精神的大恶魔跑来这里来作死。

实力都不比雪莉弱。

雪莉只是为了保存它的那些藏品而已,对进阶恶魔国主并不是特别的热衷。

无名一路数过去,居然发现了三十几具恶魔的尸身残骸。这可都是不弱于天仙的超级大恶魔呀!

没想到,恶魔为了冲击更高的层次居然也这么拼。

无名行至寒冰洞口的时候甚至看到数只恶魔在冻死后连自燃都被酷寒给阻止了,凝固在生前最后的姿势上。

无名不由自主地叹息了一声。

无论到了哪,实力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换来的。这些恶魔的精神还是很让他佩服的。

没去碰那些恶魔的遗体。无名深吸了口气,迈步走进了寒冰洞。

这里虽然和火龙渊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状态,可本质上却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将这种低温及时转换成身体所能吸收的纯粹能量,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适应过来。

这种方法无名在火龙渊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掌握了。

无名的脚步缓慢而坚定,没有半点的犹豫。或许冻死在洞外的恶魔也是抱着相同的信念吧。

海量的能量灌注到他的体内,与先前在火龙渊所吸收的力量完全一致。都是最纯粹的气。

甚至还更加的浓郁。

无名只觉无底洞一样的身体逐渐有了一丝充盈的感觉,恐怕现在挥手间,也可以像其他修士那样释放出惊天动地的术法了。

在寒冰洞一待就是五个多月,最后无名在洞中找到了大如西瓜的寒冰珠子。毫不犹豫地挥手收进了芥子界之中。

看来寒冰洞和火龙渊果然是相对应的。

也不知两者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属性截然相反,性质却完全相同。或许再过无数年,两处又会孕育出这一火一冰两颗珠子吧?

收起寒冰珠子之后,无名又去挖出了三根竹笋一样的黑色冰柱。

这是和赤阳晶一样的伴生至宝“玄冰”。

无名把玄冰单独装到一个纳物戒指中,丢进了芥子界的茅屋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果然和想像中的一样。

寒冰珠子一进到芥子界就霸占了至阴珠的位置,化为空中的一轮圆月。

这下子天上不再是一大一小的尴尬模样了。

整个世界的温度发生了巨变,飞速的降低了下来。

脚下星球的南北两极出现了厚厚的冰层,整个世界有了四季的变化。

芥子界的温度终于变得与江洲相差无几了。

无名大感诧异。这里的变化不单单是新月亮所带来的寒意而已。

随着寒冰珠子的到来,脚下大地飞快地膨胀了起来。

整颗星球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足足变大了一圈。

温度的骤然降低,导致大量的魔兽和长出不久的植物死去,只余下少量适应力极强的生命顽强地活了下来。

琉和璃气鼓鼓地冲了过来。

璃对无名怒道“小子,你干了什么?怎么突然变这么冷了?我们才刚栽好一片树苗就被冻死了一大半。”

无名这才注意,这母女俩还真有绿化造林的天赋,居然在短短时间里折腾出一小片茂密的树丛出来。

可惜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给冻死了不少。

不由苦笑道“我只是让这个世界变的更完整了而已,不是让它变冷。而是让它更适宜生命的成长。”

琉语气不善道“全都被冻死了,还适宜生命的生长呢。你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呢?啊!”

琉正说着,突然指着空中的圆月,惊呼出声道“那东西难道是从寒冰洞里搞到了?你真进到寒冰洞里了?”

无名得意地仰头大笑道“你才发现呀?寒冰洞就是因为有这玩意儿才那么冷的。”说完这话,无名突然惊呼了一声道“坏了,外面不冷了,那雪莉不是也能进来了?”

没再理会两人的惊诧神情,无名急忙冲出了芥子界。收敛起全身的气息,小心地向洞外走去。

这里的温度在三颗太阳的照耀之下,上升得速度很快。

雪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寒冰洞外,正抱着几具恶魔的遗体大吃特吃。

这些恶魔的遗体对于雪莉而言是超级大补之物。不知会不会因为温度上升而重新引起自燃,雪莉一时没有心思进到寒冰洞去一探究竟。

突然,雪莉抽了抽鼻子,扭头向无名的方向看去。

一块土黄色的石头直直定在那里,靠在山壁上。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雪莉略感疑惑,好像刚刚那里没有石头来着。

不过它没多想,又埋头啃了起来。

它要赶在温度完全升起来之前尽量多吃一些。

只是没吃上几口,再次看去的时候,那块石头居然已跑到了百丈之外。

“嗯?”

雪莉满心疑惑,正要凑过去检查一下。

只见一动不动的石头突然伸出两条腿玩了命的向远处逃去。边跑边现出原形。正是天启手下的那个狗腿子。

雪莉瞬间就把到这里的温度上升和那个鬼鬼祟祟的精灵联系到了一起。

有心去追,可又舍不得这几具恶魔强者的尸体。犹豫了片刻,最终鼓起了肚子,“轰”得向无名身后吐出了一颗小山一样的巨大火球。

无名被吓得亡魂直冒,脚下根本不敢停。

双手在身后不停的结印,打出一道道阵纹。情急之下在身后打出了一道竖起来的乌云墙壁,以一种另类的方式使出了乌云压顶的招式。

只是这次乌云中隐隐有着阴阳双鱼的图案在其中旋转个不停。

“轰隆”

乌云抵挡住了恐怖的冲击,却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就被接踵而来的爆炸给炸的溃散开来。

无名失声惊呼一声,脚上的速度更快。被身后的冲击力一推,几乎离地飞了起来。

万幸雪莉惦记着那几具恶魔尸体,没有对他追击。

无名丝毫不敢大意,取出遮蔽天机的阴阳壁,注入了灵力扣在手心。脚步不停地一路飞奔而去。

这次没让金豆带芥子界出来,确实玩的有点大。不过无名跑着跑着,脸上却现出了狂喜之色。

在确定雪莉没有追来之后,终于停住了脚步。放声大笑起来。

刚刚虽然逃得狼狈。但他却以乌云压顶这一招接下了那记无比恐怖的大火球。

虽然那枚大火球不过是雪莉的普通攻击,可那毕竟是大领主级的攻击。

这意味着无名现在起码拥有了三花境的战力。

要是放到在人类世界之中,这就是离飞升只差一步的顶尖高手了呀。

而且无名现在还没来得急夯实境界,力量和招式都没能融于一体。

磨合一段时间之后,实力必然还能提升一大截。

尽管荣轩那个老尸棍说话办事就没有一件是靠谱的,可不得不承认。因为他的安排,让无名的实力在最短的时间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且随着芥子界的一步步完善,终于开始有灵气反哺给无名了。虽然远没有寒冰洞的灵力来的汹涌,却是个长远稳定的进项呀。

无名越想越是兴奋,一口气跑出数百里远。发现雪莉确实没有追上来之后,把兽车和伊碧都放了出来。

在芥子界中已经半死不活的噬魔蚁回到了魔界之后,没多大一会儿,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伊碧在略微愣神片刻之后,发现了面前的无名,大喜着凑了上来叫道“主人,去哪?”

无名哈哈大笑道“美赫部落。”

这次没有两个便宜师母在一旁逗弄他,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无名自从到了火龙渊之后,实力一直处于暴涨的状态,却一直没能沉下心来好好的消化一下。

他现在有种小孩子在耍攻城弩的感觉。空有强大的力量,却难以发挥出真正的实力。甚至一不小心就要伤到自己。

兽车一路向美赫部落跑去。

不时能看到一群群遭到雪莉驱赶的恶魔,向四周扩散。

无名会在练功之余,从恶魔中挑一两只品阶比较高的倒霉蛋给伊碧补补。

有了足够的实力,无名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除了美赫部落那两万多名免费的园丁,无名还盯上了生活在那的一群掘地魔。

到时就让伊碧来指挥他们做些矿工的活计。领地的几座矿山可都闲置着呢。

就在无名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

人类世界已经因为恶魔的入侵而变得千疮百孔。

又有三处大陆出现了界域裂缝所造成的大火山,修士的防卫力量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蛮洲的大火山已经完成了第八次喷发。

虽然没有小领主那一级别的恶魔出现,但战局同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炮灰级的普通恶魔数量有所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成建制的无头骑士和大批做为火力支援的法魔。随着高阶恶魔的数量增加。蛮族将士已经彻底失去了钳制恶魔扩张的作用。

七大家族的主要战力被中洲的大火山拖住,无法顾及到这里。

不得已之下,附近的几大洲再次合力出动了八万修士增援。甚至连数十万里之外的平洲也派来了两万名金身境以上的武僧。

即便如此,蛮洲也有一半的疆土沦为了恶魔的利爪之下。

可以说恶魔所战据的地盘越大,铺开的战线就越广。防守起来就更加的吃力。

尤其是法魔不再固守在大火山附近,而是加入到了入侵大军之后。恶魔已经从天空、地面、术法各方面彻底抹掉了修士的所有优势。

不过修士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击之力。恶魔的入侵同样是一块高效的磨刀石。

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只要没有

死在恶魔的爪牙之下,参战修士的境界和实战水准都有了惊人的进步。

初心几人在一年多的不断杀戮中也发生了蜕变。

初心自从叩门境之后,几乎就没怎么进行过道术的修炼。在他看来,只要能从纳物装备里存取东西就足够了。

然而,与恶魔厮杀之余,居然莫名其妙的就进入了炼气期。又因为曾经修练过夺舍术中的锻神之法,直接跳到了锻神期。

虽说是锻神期,却空有一身灵力。一个术法都不会放,

他恐怕是整个修真界中除了无名之外,进境方式最奇葩的修真者了。

不过这股灵力配合上他的异能却释放出了恐怕的威力。他现在可以凭借磁场随意改变金属的形状,硬度和速度。

曾有过一名并肩作战的大炼气期修士是这么评价他的:“唯一能限制初心战斗力的因素就是他的想象力了。只要给他一块破铁皮,他就能成为战场上的神。”

虽然说的夸张了点,但也足以证明初心此时的强大。如果不是他不喜欢别人跟着,现在都拥有一大批的追随者了。

荆钗依然在超速度的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只是她在如今突破了异能的极限,身体发生了一些异变。

筋骨得到了二次发育,坚韧程度远超钢铁。现在全力出手,再也不用担心会弄伤自己了。

毕竟超速度本身就代表着无比强大的冲击力。荆钗以前都是努力收着力道攻击,生怕不小心震碎自己的手骨。

如今她有黑甲护体,身体又有了惊人的变化。终于不再束手束脚了。

在她面前,不管是身体孱弱的法魔还是移动堡垒一样的无头骑士。都是毫无花哨地一拳打爆。

胖妞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战场上还一心想着玩。

终于在一次不慎之下,被一头大恶魔冲到身前。在它前爪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于是暴怒的胖妞再次进入红着眼发狂的状态,出人意料的释放了一个冰霜系的术法。

战场上突然就飘起了漫天鹅毛大雪。无差别的落在人和恶魔身上。

轻飘飘的雪花只要接触到身体,就会炸出一片冰霜。

数万只恶魔因为那场大雪而死,要么被直接冻死,要么冻僵后被赶上来的修士灭杀掉。不过也有近万名修士落下了不同程度的冻伤。

从那之后,这只大猫就成了人类阵营的重点保护对象。哪里的战线顶不住的时候,就把它送过去来上这么一下子。

相比之下,旺财的状态就稳定多了。

它吃多了恶魔的晶石,体型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今的样子更接近传说中的真龙了。

身形如蟒,细长而灵敏,独角喷出的霜气成片的制造恶魔冰雕出来。如果不是那个蠢萌的驴头,估计就算无名见到也不敢相认了。

按照战线划分,几人都自觉得归到了江洲战阵之中。

九鼎山的弟子由程云子带队。身披亮闪闪的八臂刀甲,并且携带了十三具魔王傀儡。作为江洲修士的领头者,负责正面与恶魔相抗衡。

七宝宗的弟子个个珠光宝气,上了战场就跟法宝不要钱似的。在小门派修士面前各种低调炫富,战力也强悍无比。

最出人意料的是尸煞门。

尸海对上了恶魔大军。恶魔抱着炼尸啃,炼尸也不甘示弱的咬回去。双方都不怕死,打不死。

就算大恶魔战力惊人,也架不住被几十只炼尸扑倒了围着啃。而且比炼尸自身更恐怖的是,恶魔居然能够被尸毒感染。

在经过最初的惨重损失之后,尸煞门的防线上支撑起了一只恶魔僵尸大军。这下就连疯狂的恶魔都不得不小心地绕着走了。

谁都不愿和一支如此无赖的队伍正面抗衡。

顶级宗门中除了已经覆灭的神霄门,只有血山没派人过来。

不是他们不愿出力,而是这些恶魔体内根本就没有血液,血山弟子过来的话只能以普通术法对敌,根本就是在浪费人力。

干脆留在江洲镇守封印。

在另外一处来自平洲援军的防线中。

修罗殿和阿修罗殿的武僧手拿铁棍,降魔杵,罗汉铲,戒刀等武器。沿线排成两道交替的战阵。

这些僧人的武器虽然有区别,却无一例外都是金光闪闪的模样,构筑出了一道人形的金色城墙。

恶魔的冲击就如同大浪拍在礁石上一样,被这些佛门弟子砸碎,逼退回去。一声声佛号此起彼伏。

一帮和尚在击杀恶魔的时候还没忘了诵经超度它们。也不知道那些恶魔买不买他们的帐。

在金身境武僧所组成的城墙之前。数十道身如金铸的武僧深陷恶魔群中,专捡高阶恶魔出手。这些全都是金刚境以上的高手。

尤其是一名身材高瘦的青袍老和尚,手中虽然没有武器,身周十丈之内却没有一只恶魔。正是无名等人曾遇到过的那位在修罗堂看大门的主持。

大恶魔全都被他三拳两脚打成了片片火光。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返璞归真的大师气度。

距离他不远处,一个身高丈二的金色身影,如天神下凡一般。挥舞着一根又长又粗的铁棍,所到之处的大恶魔没有一合之众。往往在化成火光之前就被生生打爆了身体。

见冲击的恶魔逐渐有了撤退之意,这道金色人影站直了身子。粗大的铁棍往地上一杵,露出了阳光般灿烂的笑脸道“无名那家伙,力气虽然小了点。不过打造的棍子确实不错,够结实。”

这个有着一张精致的面孔的强壮武僧不是别人。

正是地母经大成的灵雀儿。

140 搅屎棍

兽车一路直奔美赫部落的方向而去。

虽然只去过一次,而且和来时的路也有偏差。不过伊碧却准确记得回去的方向。

这或许是掘地魔的种族天赋吧,不然也不会有许多恶魔喜欢让它们来做车夫。

无名一路上倒是省心,只管潜心修行。

练功之余不时比划两下,偶而拿路上遇到的恶魔和狩猎小队来练练手。顺便抓两只品阶较高的恶魔来给噬魔蚁和伊碧下饭。

在魔界行走了这么久,无名对于恶魔之间的吞噬行为已经适应了许多。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和养蛊有点像。

两位师母在芥子界中重新倒腾出了一片小树苗,还有一小块花圃。已经长出了星星点点的小花。

这些花花草草似乎激发出了他们骨子里的什么东西。总算是培养出了虐待彼此之外的兴趣。

伊娃就住在茅屋所在的山峰之下。白天躲在山洞里休息,晚上才会出来活动。对她而言,享受黑夜的宁静就是无名最大的恩赐。

所住的山洞有着开凿的痕迹,估计是伊碧帮她挖出来的。

无名看着在身前驾车的小小背影,突然会心地笑了。

这么善良纯粹的小家伙,还真是个恶魔中的异类呀。

兽车一路前行。

无名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同之处。

越来越多的恶魔狩猎小队与他赶往同一方向,向着火龙领而去。

抓过一只领头的大恶魔询问才知道,原来火龙领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它们都是跑去打秋风的。

大领主卡灵被杀了。据说动手的是个来自异域的人类。

卡灵是兽形恶魔,长相更接近于魔兽。当初神霄门攻打无名领地时,巩蓝等人联手释放出的恶魔虚影就是它。

结果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以及两名随从把七对手爪一根根切下来吃掉。足足虐杀了五天,才终于失去了耐心。一脚跺碎脑袋,掏走了魔晶。

这事迅速传到了附近几个大领主的耳朵中,纷纷聚集到了火龙领。

一来是为了瓜分火龙领的地盘。二来是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旦找到那个人类也能和几位大领主联手将其铲除掉。

卡灵虽然在大领主中属于实力垫底的一个,不过领地的面积一点都不比其它领主小。只是因为火龙渊的缘故,大片土地都处于荒废状态。

现在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火龙渊的温度居然逐渐降了下去。那就意味着更多的生存空间了。

大领主级的恶魔虽然比较刻制,不过它们手下的狩猎队却乱成了一片。

狩猎队和火龙领原住民之间的争斗,不同狩猎队之间的争斗。到处都打得不可开交。

可以说因为两个无名的缘故,彻底把火龙渊变成了一个烂泥塘。

而且不光是相临的三个大领主跑来分地盘,就连更远的领主也在往这边派遣势力。就算分不到地盘,多抓些奴隶回去也是好的。

无名对于这些恶魔没什么好客气的。只要不是招惹不起的大部队,遇到的小股狩猎队都会顺手清理掉。然后把坐骑魔兽丢进芥子界里。

反正出来狩猎的恶魔本身就该做好被狩猎的觉悟。

终于踏上火龙领的时候,无名站在高处向下张望。总算是见识到了群雄逐鹿的大场面。

一支支狩猎队汇聚到了一起。

火龙领相邻的三个大领主麾下都聚集起了数十万的恶魔大军,在这些大军的身后还不断有新的力量汇聚进去。

从更远领地赶来的狩猎队没有大领主坐镇,人数也要少一些。却也有十多个不同的势力。退在更远的位置,都打着捡漏痛打落水狗的主意。

无名要是想绕过这片浩大的战场去美赫部落,得多跑好几天的路呢。

注意到这些恶魔的站位,无名眼珠一转,把伊碧和兽车都收进了芥子界。

迈开小方步,混进了一只狩猎队之中。

狩猎队的恶魔手臂上都纹有所属领地的图腾。这个完全难不住无名,身体略微调整就能模拟出来。

这次无名的身形不再那么显眼了。

因为他混进了一只白精灵的队伍中。

数千名自诩高贵的白精灵,齐唰唰地迈着公鸡一样的小方步是何等的壮观。

无名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数次都差点忍不住笑喷了。

他身边一个比他矮了半头的白精灵对无名颇感不满道“喂,你的步伐乱了。咦?你是哪个部落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无名一边努力适应着这些精灵的迈步节奏,一边心不在焉道“我平时都闷在家,不爱出门。别说你没见过我,连咱们族长都没见过我几次。”

那名白精灵惊疑道“你也是韦利部落的?这性格可不行呀!难怪连路都走不好,身为高贵的白精灵,社交活动可比生命还重要呢。”

无名强忍着笑道“知道了,我这不是来参加这场盛会了吗?”

白精灵撇嘴道“凑个热闹罢了,基本上和参加舞会差不多,应该不会真打起来。”

“嗯?”

无名有些诧异地问道“都摆下这么大阵仗了,你怎么知道打不起来的?”

白精灵用教育族中小辈的口吻道“越是大排场,越打不起来。这么多势力都聚集在这里,谁先动手都会吃大亏。最后的结果无非是几家的领头人比比人数,由上头的大领主决定谁拿走什么地段。最后相安无事地拉着队伍回家。”

“喔,原来是这样。”无名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不怀好意的冷笑。

相安无事?想得美!

你们不打起来,难道要老子再多绕好几天的路?

现在的局面就像是在小木棍上平放了一块木板

。稍微有些不平衡,就可能导致木板掉下去。

无名要做得就是偷偷在这块木板上按一下。

那名白精灵正享受着无名崇拜的目光,却见无名的手翻转出了一个手诀,向空中弹了一下。不由问道“你在干什么?”

无名一脸的无辜道“多动症,从小就有这毛病。所以我才一直闷在屋里不出去。”

白精灵扯了扯嘴角,向远处移了两步。

无名连忙道“别走呀,我这毛病不传染的。”边说边再次打出一个手诀。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那个白精灵躲得更远了。这次是真把他给丢到了白精灵大军的最后面。

无名扬起了嘴角,手上法诀的速度加快,一道道阵纹弹到了空中。

“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厉喝声从前方响起。

一个走在队伍最前方,上了年纪的白精灵站住了脚。目光如鹰隼一样冷冷落在无名的身上。

随着他这一声厉喝,白精灵都停住了脚步。扭头望向无名。

无名面露惊慌失措地指向天空道“快看!有人暗中对我们出手。”

他这一嗓子起到了和年老白精灵同样的作用。无数恶魔都发现了头顶的异样。

随后无名用手一指右侧相隔数里的一支数万人的恶魔狩猎队。大叫道“是那边,刚刚有道影子跑到那边去了。”

边叫嚷着,无名的手诀暗暗合了起来。

“嗡”

一股恐怖至极的威压从上空乌云传了下来,将笼罩其中的无数恶魔压成了一大片火光。就连高阶恶魔都身陷泥塘一样,行动无比的困难。

没给这些恶魔回过味儿来的机会,无名暗自运用上了狮吼功。模仿着刚刚那名年老白精灵的嗓音叫道“快,阻止它们!”

边喊着,无名边向那只恶魔狩猎队冲了过去。

有了他这么一带头,一些不明就里的恶魔也稀里糊涂跟着冲杀了过去。于是带着十几万的恶魔大军整体偏移了方向。

那只五万多人的狩猎队只是从更远的领地跑来打秋风的。见了这场面,也是一脸的犯懵。可总不能转身就跑,把后背留给人打吧?

于是也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他们这么硬扛,和他们处于同盟关系的另外一只狩猎大队也加入了进去。

于是三只势力莫名其妙的就纠缠到了一起。

这头一乱,另外几家也蠢蠢欲动起来。这种便宜都不捡,那还等什么呢?

无名混在恶魔群中,眼珠乱转。没有继续用出电闪雷呜。

那招的效果过于震撼,无名生怕把这些恶魔给吓住。这次用上了之前还无法使用出来的第三招:

淫雨霏霏。

星星点点的光芒悄无声息的从天而降。落在恶魔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黏附在他们的身上而已。

在激斗之中,就算有谁注意到这些微不足道的变化,也没心思去理会。

远处的几只势力缓缓退后了数里远,谨慎地注视着这里战局的变化。

然而,混战的队伍中突然分出了一万多道恶魔的身影,不顾身后的胶着战场,直直向着相临最近的狩猎势力冲杀了过去。

这些冲杀过去的恶魔明显不是出于自己的本意,反应极为怪异。边发足狂奔,边惊恐的大叫。

空中的阴云在释放出这一招之后,耗尽了所有能量,消散无踪。不过那一万多名冲出去的恶魔却已经进到了另外一个严阵以待的战阵之中。

冲杀的恶魔对于刀斧的劈砍完全不躲不避,只以身体的本能亡命撕杀。

诡异的是这些恶魔在被击杀之后,不仅仅化成火焰。而且还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火焰爆炸还好,恶魔原本对于火焰都有一定的抗性。可冰爆就恐怖了,一下子就能把一大片恶魔变成任人宰割的冰雕。

小半个战场已经彻底乱了套,这些恶魔都不知为什么会打起来。只知道别人要砍他,他就要反杀回去。

无名在混乱中,抻着脖子,瞅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十几个势力。撇了撇嘴,悄然离开了这片战场。

没多大一会,鸿叶领主的大军上空再次出现了一大片阴云。

它们之前离的太远,并不知道这边是怎么打到一起的。无名故技重施,三两下之后,也乱成了一片。

偌大个战场,十余个恶魔势力。稀里糊涂地打在了一起,分都没办法分开。放眼望去,就像一锅不断翻滚的八宝粥。

无名鬼头鬼脑地往战场外围撤去。

他在战场上四处转悠,不管是哪个阵营的恶魔。到了近前都要遭到黑手。

不曾想,无名这些小动作已经引起了几名小领主的注意。

才刚跑出混乱的恶魔群,就被三名小领主不怀好意地堵了回来。

无名注意到其中一名恶魔手臂上的图腾,心意一动。手臂上的图案已经发生了改变。

随后指着自己的手臂,赔笑道“别误会,是自己人。”

那名恶魔完全不为所动,露出了鲨鱼一样的三排利齿道“欧?我们领地什么时候出了白精灵了?你俩知道吗?”

他身边的一个恶魔小领主也一脸戏谑的摇头道“或许以后会有吧。在餐桌上!”

无名连忙警告道“别乱来啊,别怪我没警告你们,凭你们三个打不过我的。”

当先那名恶魔小领主挥舞着从小臂探出的骨质镰刀道“欧?莫非让我们遇到了一位鬼鬼祟祟的大领主?那我倒要尝尝是什么滋味。”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三个小领主从不同的方向朝无名扑了上去。

“啊哒哒哒哒……”

无名身形连闪后,抓过其中一名身高体阔的恶魔挡在身前。挡住攻击后,拳脚

如同雨点般落在那名恶魔小领主的身上。嘴里还不断的配着音。

这名以体魄强悍著称的恶魔小领主在一阵抖动之后,“嘭”得化成了一片火光。

另外一名恶魔小领主的大铁棍才挥出一半。见状,急忙止住身形,向后急退。

只是无名的速度更快,残影还没消失。声音已经在它的身后响起“都说你们打不过我了。为什么逼我?”

可惜那名恶魔小领主注定听不到这些话了,脖子裂开了一条细线。随后,脑袋跌落了下去。“呼”得燃烧了起来。

无名收起红衣,笑着掐动了几下手诀。在掌心凝聚出了一片巴掌大的乌云,被他像块令牌一样扣在手中,对最后那名恶魔小领主一指。

已经飞退出十余丈的恶魔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磁力给吸了回来。“噗”地一下,胸膛牢牢粘在了无名的手掌上。

无名撇了撇嘴,问道“你先前说我啥来着?鬼鬼祟祟的大领主?”

这名恶魔小领主的嘴里咕哝了一句意味不名的恶魔语,双手骨镰猛地向无名脖子上斩去。

只是与此同时,无名也轻笑着“缩浓版的电闪雷鸣!”

“滋拉!”

一道无比强大的电流注入到了这只恶魔小领主的体内。瞬间断绝了它的所有生机。

“咦?”

无名错愕得发现,这只被电死的恶魔居然没变成火团和飞灰。

再次检查了一番后,确认这家伙是真的死透了。这才丢进了芥了界,给伊碧当了补品。

通过和这三名小领主级的恶魔交手,无名大概能确认自己的实力水准。虽然比起大领主有所不如,但是对付小领主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要是换算成修真者的境界,大概处于三花境巅峰的水准。属于那种只差半步就能飞升的水平。

要是遇到实力最弱的几个大领主,说不准还能周旋一二呢。

如果有充足的时间,等芥子界中的生机足够充足,持续反哺到他身上。就算什么都不干的傻睡觉,用不上百年也是妥妥的天仙战力。

嗯,一想到生机充足这档子事。就又打起了美赫部落那群义务园丁的算盘。

看样子得尽快兑现那帮绿精灵祖宗的预言了,万一被别的恶魔捷足先登就不妙了。

这次无名没再把伊碧叫出来。

自己驾着兽车一路向美赫部落而去。

路上虽然遇到不少恶魔的狩猎小队,不过他都没心思再去理会。

现在火龙领乱得很,谁也不知道一个独行的白精灵会不会是个厉害的高阶恶魔。大多数狩猎队也不愿来招惹无名。偶尔有不开眼的,也被他随手灭成了飞灰。

不过无名也不敢太大意了。

从狩猎小队那里得来的情报知道,现在火龙领至少有三个大领主级别的恶魔。貌似还有几位正在赶来的路上。

无名可不想像当年荣轩那样,被一群大领主级的恶魔围殴。

阴阳璧就握在手中,边赶路边遮蔽起了自己的气息。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如果遇上落单的小领主级恶魔,无名还是乐得出一下手的。

在几次尝试之后,发现被电闪雷鸣那一招电死的恶魔确实不会变成飞灰。依碧那家伙算是有了口福了。

远远看到美赫的部落的时候,无名连忙停住脚步。

收起兽车之后,小心地隐去了身形。

只见整个绿精灵部落都变得破烂不堪,已经被数万恶魔围得水泄不通。

恶魔群中有十多位小领主级别的高阶恶魔。不过无名的目光却落在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上。

那道娇小的身形和恶魔化的巩蓝十分相似,只有人类稚童大小。可体内所蕴含的狂暴力量却像一颗隐而不发的骄阳一样。

无名只一眼就确定这个恶魔的实力在雪莉大领主之上了。

明妮和三名小领主级的绿精灵都站在外面,气息有些萎靡。正与这名恶魔交涉。

那名大领主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猛地扭头看去。

刚好看到一个鬼头鬼脑的绿精灵。

嗯?反复围剿了好多遍,怎么外面还有漏网之鱼?

那个大领主轻声说了两句,随后就分出了一只恶魔小队冲了上去。

无名在恶魔大领主回头的时候就意识到逃不掉了,百忙之中,只来得及把头发和眉毛变成绿色。然后就像个吓坏了的绿精灵,站着一动不动等着被抓。

小队恶魔把毫无反抗能力的无名抓到了两阵之前,就听那名大领主冷笑道“明妮,你要死多少族人才能学会低头?你们既然能被卡灵统治,改投我鸿叶的麾下又有什么关系?”

无名的眼球子直转。

原来这个小家伙就是鸿叶呀!

绿精灵剩下的人数不足原来的一半,也不知道是分批跑了还是遭了毒手。余下的这些精灵中,除了明妮和三个小领主。都是些战力薄弱的精灵。

明妮目光坚定,正想说宁愿部落死绝之类的话。却看到无名冲她眨了眨眼,传音道“先答应下来,拖延一下时间,回头把人叫到一起。我带你们跑路。”

无名虽然头发和眉毛的颜色换了,但脸形却没变。

明妮的眼神略感诧异,随即恍然。叹了口气,对鸿叶道“我愿意代表美赫部落的全体绿精灵向您投诚。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举族搬迁。”

鸿叶的嘴角一点点翘了起来,没想到随手抓来的一只绿精灵竟成了压倒明妮的最后一根稻草。哈哈大笑道“不用搬了,这里已经是我的领地了。你们准备一下,把还能作战的绿精灵全都派出来吧。”

说完,对手下示意。

那名恶魔咧嘴怪笑,将无名狠狠砸向了明妮。

141 逃!

丢出无名的恶魔手里用上了暗劲,直向明妮砸了过去。

无名直奔明妮的小身板,手脚乱舞,哇哇怪叫。引起了一阵大笑。

明妮没有接人的意思,只是侧身让开了一步。

无名落地后“噔噔噔”跑出了好几步。脚下不稳,又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这下子轰笑声更响了。

无名却借着这一系列的动作,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美赫部落大量的蘑菇屋倒塌,所有绿精灵气息都不平稳。

看样子应该是遭到的突袭。

可如果是被突袭的话,那就不大可能有绿精灵提前撤走了。

也就是说现在剩下的七八千名绿精灵就是美赫部落的所有人了。在精灵身后,夹杂着几只掘地魔。估计也是最后的几只了。

从局势来看,鸿叶大领主应该只是在明妮动手的时候钳制了一下。不然根本剩不下这些人。

可它费那么大的劲,抓一帮精灵干什么?

从无名被丢过来之后,明妮和他就完全没有目光上的交流。而是挥了挥手,转身对在场的绿精灵道“鸿叶大领主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所有人,马上到部落的议事场集合。我要选出还有战斗能力的精灵随领主大人一同出征。”

所有绿精灵的脸上都现出了不甘和屈辱之色。

明媚冷哼了一声,喝道“马上!”

绿精灵们终于收起了武器,在四周恶魔虎视眈眈的注视之下,退了回去。

边往议事场走,明妮边嘴唇轻启道“都这样了,你还回来干什么?琉和璃呢?”

无名一副低眉顺眼的胆怯模样,传音道“她俩都在新世界。我来问问你们有没有搬家的打算,有的话我就带你们走。”

明妮惊喜的神情一闪而逝。为了不被鸿叶看出异样,把头埋得很低。轻声问道“我们都插翅难飞了。你还有办法带我们离开?”

无名回道“要是去的话,就永远别想离开了。这得看你的决定。走的话我就带上你们,不走的话我就自己开溜了。”

明妮想都没想道“走!我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离开的一天。鸿叶只是想让我的族人到它的监狱里当用刑的狱卒而已。继续留下去也只是被它利用罢了。”

这次明妮的情绪变化有点明显。

鸿叶轻“咦?”了一声,对身边的随从道“去盯着点。别让他们搞小动作。”

一个小领主点头称“是”跟上了绿精灵的脚步。

不过明妮没再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只有无名在给她传音进行一些叮嘱。

到了议事场,明妮站定后大声道“族人们,我们即将为新领主而出征。现在,我要求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贵重物品。然后在这里集合。”

绿精灵们对明妮的话没有任何异议。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下子四散出去。

跟在她身后的那名恶魔小领主忍不住插嘴道“明妮族长,我主的意思是你只要选出足够战力的精灵跟着我们就行了。不用全部带上。”

明妮转身,对它嫣然一笑道“每个绿精灵都是合格的战士,如果不是这次偷袭来得太过突然,你或许能真正体验到他们的英姿。”

说话间,已经有动作快的绿精灵赶了回来。

无名看清他们所谓的贵重物品后,一阵的无语。

居然是各种各样的刑具。

随着这些精灵的回归,无名发现他们的贵重物品无一例外都是皮鞭、铁钩之类的东西。

真是个奇葩的种族!

明妮见所有精灵都回来后,高声道“所有人都靠过来。站紧凑点,我有话要说。”

恶魔小领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厉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明妮神彩熠熠道“去我们新的家园!”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无名在绿精灵身后双手连挥。大片大片的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等那名恶魔小领主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它耳边响了起来“不想体验一下那些刑具的滋味吗?”

随后,就连这只恶魔也被无名一起丢进了芥子界。

明妮最后欣慰地看了眼无名道“看来预言是真的。”

无名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是不是真的以后再说。接下来我还得想法子逃出去呢。”

说完,把明妮也收进了芥子界。

原本成竹在胸的鸿叶脸色突然一变,身形如电,闪至美赫部落的上空。却再也没能看到半个人影。

七八千名绿精灵就在它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地蒸发了。

鸿叶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已经不知多少年没人敢如此戏弄它了。

地上一道极淡的雾气缓缓向外飘荡,在经过那一群抱团瑟瑟发抖的掘地魔时也一并收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鸿叶的感知力完全放开,瞬间就发现了这里的异样。猛地冲了过来。

只可惜,除了那几只消失的掘地魔,他依然没能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鸿叶目光四射,突然怒喝了一句“这是异域土著的手段。马上搜!所有不对劲的东西都给我揪出来。”

虽然在其它恶魔眼中,这是鸿叶在恼羞成怒。可鸿叶心里却抱着别的心思。

它领地内就掌控着一座大火山。

纳物装备它是知道的,可是能存放生命的物品却从来没听说过。那是不是说它可以躲进这样的物品里,让普通的小恶魔带着通过大火山?如果真那样的话,它岂不是唯一一个到达异域的大领主?

想到这里,鸿叶心头就是一阵火热。搜查得更加卖力了。

无名进到芥子界的时候,刚好见到一群四处张望的绿精灵和被制住的那个恶魔小领主。

明妮目露精光道“这里就是新世界吗?真是太美了,就是冷了点。外面怎么样了?”

无名耸了耸肩道“暂时还

没被发现。你们就到琉和璃那里落户吧。这里的事情她们会和你们慢慢说明的。”

说完,看了眼被砍掉胳膊腿,躺在地上挣扎不休的恶魔,心念一动道“喜欢用刑的话,回头我再送一些来给你们慢慢玩。你们就先安顿下来好了。这个世界才成型不久,别搞坏了。”

说完,把伊碧喊了过来。交代道“这几只掘地魔就交给你看管了。如果绿精灵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搭把手。除此之外别让它们乱跑,也别让他们胡乱打洞。”

伊碧见到了同类也很开心。恭敬道“好的,主人。”

无名咧了咧嘴。

没想到芥子界成形以来,第一批住户不是自己的亲朋好友,也不是人类。反倒是一群来自魔界的恶魔。

明妮对无名深深鞠了一躬,问道“你是我族的大恩人。请问,我能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无名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笑道“精灵王很厉害呀,隔着一个世界都能把我给算计进来。”

到了这一步,无名也不怕在绿精灵面前暴露什么身份了。反正是在自己的地盘,而且他也没打算再放这些精灵出去。

明妮错愕半晌之后,没多说什么。而是单膝跪了下来。

随着她的动作,所有的精灵也都跪了下来。

没有什么宣言,他们只是在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

明妮做为一个活了不知多久的的精灵族长,很清楚在一个人类异族面前该如何表态。

无名连忙挥手道“都快起来吧,以后大家就是同一战线上的兄弟姐妹了,不用多礼。”

一众绿精灵才刚起身,就从天边急掠来了两道身影。

“族长,你们也来了?太好了!”璃从远方飞了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就迫不及待地传了过来。

琉却皱了皱了眉头,问道“怎么就来了这些人?其他族人不愿过来吗?”

明妮摇了摇头道“都在这了,已经没有其他族人了。”

随后,把部落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起因是鸿叶的监狱正在扩建,犯人众多。需要更多的用刑狱卒,就盯上了绿精灵的部落。于是美赫部落遭到了无耻的偷袭。

越说越激动。

一群精灵都把仇恨的目光放到了地上那个恶魔小领主的身上。

无名没去参合他们的虐待游戏。而是全神贯注地连接到了金豆的感知之中。

金豆虽然化为烟雾之后不易被人发现,移动起来却慢的可怜。速度比普通人走路快不了多少。

在数万恶魔的脚下飘来荡去,还要不时的停下来躲避鸿叶的探查。老半天也没能跑出百丈远。

这时,一道出人意料的巨大身影突然从天而降,整片大地都跟着一震。

数十只躲闪不及的恶魔被压成了火团。

雪莉

终于在消化掉寒冰洞所有高阶恶魔的尸体后,沿途追踪了过来。

寒冰洞的温度恢复正常,肯定和那个白精灵小子脱不了关系。它是专程跑来追查无名下落的。

跟着线索到了这里,就撞上了鸿叶的部队。数万恶魔扰乱了它的视线和感知,一时难以找到无名的踪迹。

鸿叶正一心查找无名呢。遇上雪莉跑来搅局,心中大怒。喝道“雪莉,你跑我的领地来使什么威风?是在对我挑衅不成?”

雪莉瞥了一眼和它指甲盖差不多大的鸿叶,皮笑肉不笑得道“我无意冒犯鸿叶大领主。不过我正在追查一个小贼。他到了这附近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气息被你的这些杂兵给掩盖住了。”

鸿叶在大领主中实力比较靠前,一向不怎么正眼去看雪莉这个大胖子。挥手道“我正在找一件重要的东西,你让开吧。否则……哼,你这体格倒是够我几万部下尝尝鲜的。”

雪莉自从吃掉了几具高阶恶魔的尸体之后,实力大增。现在还真不惧鸿叶领主。不过它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愿在没意义的事端上浪费精力。态度稍缓地问道“请问鸿叶领主,之前有没有见到一个鬼头鬼脑的白精灵?那就是我要追的小贼。只要我抓住那小子,自然不会再来打扰鸿叶大领主。”

鸿叶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无名假扮的那个绿精灵,摊手道“没有,这里是一只绿精灵的部落,你觉得会有白精灵往这躲吗?我刚刚就是在对它们进行围剿。”

雪莉的话没有继续下去。

就在两名大领主你一言我一语之际,金豆变回了实体。以保护色隐去身形,快速的飞了出去。

两个大领主在这里搜索,就算把菩提子藏到土里,也迟早会被翻出来。只能趁他们注意力分散之际快点跑路了。

却不曾想,雪莉在和鸿叶对峙的时候,注意力仍然在四处搜寻。就算金豆的伪装能欺骗视觉,也无法骗过它的敏锐感知。

鸿叶几乎在雪莉发现金豆的同时,就注意到了它的怪异之处。

化身成一道闪电,抢先朝金豆而去。

不过雪莉庞大的身形一点都不比它慢,甚至还要快上一筹。

两位大领主在空中对攻了一记。

鸿叶万万没想到,它的含怒一击。不但没能把雪莉打退,自己反倒是被强大的力量给震退了出去。惊疑不定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雪莉冷哼了一声,继续向金豆追去。

鸿叶要找得虽然是一个精灵,但域外土著的手段变化多端。既然被雪莉盯住不放,说不准真是那小子变得呢!

就在两位大领主对攻之际,金豆再次化为了淡薄的雾气。

失去目标的雪莉恼怒地瞪了鸿叶一眼,不过鸿叶完全无视了它的威胁。

就算雪莉现在的实力能够反超鸿叶,也强得有限。真闹掰了还不一定谁生谁死呢。那异域小子身上肯定有大秘密,绝对不能错过。

雪莉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怒道“找你的东西去,跟着我干什么?”

鸿叶冷

笑道“我的东西飞了,自然要来追回去。”

雪莉不大的小眼睛突然发现了芝麻大小的菩提子被裹挟在一团薄雾之中,贴着地皮缓缓移动。佯装放弃道“那鸿叶大领主尽管去追吧,我就不参合了。”说完向着金豆所在的地方落了下去。

鸿叶见它突然放弃,也跟着落了下来。虽然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过依着雪莉那不赚就是赔的性子,肯定是有了什么发现。

雪莉随意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身前的灰尘。实际上却偷偷将菩提子给吸到了掌心。

结果这个细节没能瞒过死死盯着它的鸿叶,面色不善道“拿来!抓你的贼去,那东西是我的。”

金豆就躲在不远的地方,把看到的一幕传递给了无名。

无名在芥了界都快急疯了。

这下真要任人宰割了。

可没想到,两个大领主居然一言不和,轰隆隆打了起来。四周一片山崩地裂的末世景像。

无数恶魔都遭了殃。

无名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雪莉领主一只手捻着菩提子,只能单手对敌。逐渐落于下风,终于怒喝一声,仰头要把菩提子丢进嘴里,全力出手。

无名瞅准时机,猛地窜了出来。在雪莉柔软的舌头上一弹,又踢在它的大牙上。险之又险地从它嘴里冲了出来。

随着身后“咯噔”一声牙齿落空的声音传来。无名只觉整个后背都是凉飕飕的一片。

落地后将疾风步,鬼影步,乱七八糟的步法全都用了出来。玩了命的狂奔而去。

他的速度可比金豆快多了,只在两个大领主略一愣神的功夫就变成了个小黑点。再一闪,就没了踪影。

无名根本不敢回头,只怪自己少长了两条腿。不过通过身后金豆的视野能够看到,这两个家伙追着自己来了,而且越追越近。

无名咬紧牙关,一改方向。朝着那片处于混乱中的战场冲了过去。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嫉妒过荆钗的超速度。

眼看着离那处混战之地已经不足百里了,无名发起了狠。额头上青筋直冒,腿上金光闪烁。速度再次提升了一截。居然减缓了双方拉进距离的速度。

要不是后面那两位不时互相交手两下,说不准这会儿已经被追上了。

终于看到了巨大的战场。

这里的恶魔还纠缠在一起,杀得难解难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

无名猛地钻进了恶魔群中,同时皮肤和发色都有了变化。成了一个黑暗精灵,随便找了一只普通恶魔,比比划划打在了一起。

这处战场又是十几家势力混战,又是两个大领主交手。

终于引起了另外两名大领主的注意,也飞了过来。

无名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难道这是要步了荣轩的后尘吗?

不带这么玩的呀!

整个混乱战场在四名大领主的共同干预之下,逐渐恢复了秩序。

仍然四处乱跑的只有失去了主人的魔兽。

所有向远处奔跑的魔兽都被几位大领主无情的灭杀掉了。

后到的两位大领主虽然不知道无名的具体情况,不过却从雪莉那里知道有个手段诡异的人类混了进来。

几个大领主对在场的所有精灵种族一一查验,凡是不能被证实来历的都被捡了出来。

乱军中有一只没了主人的熔岩蜥蜴,刚刚被一个大恶魔抓住,成了它的新坐骑。菩提子就藏在熔岩蜥蜴尾巴下方的皮肤褶皱里。

金豆盘旋在极高的高空,眼中金光闪烁。观察着下方的局势。

无名在芥子界里紧紧皱着眉头,有种一筹莫展的感觉。

情形又回到了刚刚躲猫猫的状态。只不过找他的恶魔从两个大领主变成了四个。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出脱身的法子了。

无名通过金豆的视野也注意到这几个大领主不一定能发现他的行踪。

鸿叶领主对无名的手段没多少了解,感知力也没雪莉那么变态。而后来的两个大领主更是在凑热闹。

真正对芥子界有威胁的就只有雪莉而已。

菩提子所藏的位置离熔火蜥蜴的屁股很近,不仔细查看的话应该能够掩盖住其中的气息。

四名大领主在搜查无果后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大有动手之势。

这倒是让无名看到了一线希望。只要能乱想来,那机会就来了。

然而,让无名失望的是几人最终没能打起来。只是再次仔细地检查起了精灵之外的恶魔,甚至连魔兽都没放过。

幸好关键时刻金豆故意降低高度,引走了雪莉。顺带着也引走了其他几位领主的注意力。

引开几位大领主后,金豆绕了一圈,又变成薄雾飘了回来。命令所有在场的虫兽发动了一场小暴乱。

这时后知后觉的恶魔狩猎队在骚乱中纷纷回过味来,向着四面八方逃命而去。

哪怕几个大领主跑回来四处拦截也没法子一下控制住这么多溃逃的势力。

最后在这只熔岩蜥蜴也逃出生天之后,金豆钻回了芥子界中。

总算是躲过了一劫,不过看样子是要在蜥蜴屁股后面待一阵子了。

于此同时,远在火龙领的边缘位置

一支五万多人的恶魔狩猎队缓缓朝火龙领前进。最前方有一架数百只恶魔抬着的石台,上面摊坐着一只如同巨大八爪鱼的恶魔大领主。

长长的触须蔓延到石台边缘,偶而甩动一两下。五官都堆到了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出它的喜怒哀乐。

突然有三道身影从天而降,拦在了狩猎队的前面。

一个身高接近三丈的独角魔,一个红袍高冠的人类老者,还有一个身穿貂皮大氅的英俊公子哥。

公子哥眼中完全没有面对大领主的恭敬,只是上下打量一番后。舔了舔嘴唇,笑道“不错,今天就吃烤鱿鱼好了。”

142 离开魔界

绿精灵在逐渐适应了芥子界的温度之后,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自从多出了这些新住户,芥子界总算有了些人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无名发现凭着这些绿精灵的种族天赋,丢在魔界完全就是一种浪费。

除了彼此虐待之外,她们找到了更能引起兴致的事情做。

琉和璃折腾出来的那片树林子再次被扩大了好几倍。虽然还只是小树苗,却可以预见未来将是一片何等茂密的树林。

精灵们在树木之间建起了新的居所。

依然是大蘑菇的形状。

不过这次的蘑菇却不再是泥土和岩浆浇铸起来的。而是他们不知用什么手段实实在在栽种出来的。

要不是新村落中始终回荡着那个恶魔小领主的惨嚎,无名差点就以为这是一支善良温顺的种族了。

现在别说无名不让他们离开,就算赶都赶不走了。

伊碧手下多了八名掘地魔小弟,和绿精灵住在了一起。帮助这些精灵疏通水渠,翻土犁地。

因为伊碧是无名身前的大红人,所以它们的身份也不是当初绿精灵的附庸种族了。倒有了点超然的感觉。

只不过掘地魔智力低下,又没什么野心。双方生活在一起,相安无事。

伊娃身为一只黑暗精灵,显得有些孤僻。只是偶而和伊碧有一点接触 交流。

无名见她现在彻底没了黑暗精灵的傲气,略微思索了一下,把她喊到身前道“伊娃,你现在如果想离开的话,我可以放你走。”

伊娃露出焦急之色道“主人。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无名面无表情道“这里都是绿精灵和掘地魔。只有你一个黑暗精灵,而且以后都不会再有黑暗精灵进来了。你愿意孤独的老死在这?”

伊娃用力点着头道“我愿意的,这里对我来说就像天堂一样。主人,求你不要赶我走。”

无名叹了口气,在伊娃错愕的目光中变回了本来样貌道“既然如此,你就留下来吧。茅屋旁的坟墓你看到了吧?那是我的妻子。死于一个黑暗精灵之手。所以你不用指望我对你的态度会有多大改变。”

伊娃闻言,身子微微一震。默不作声地跪了下去。

无名挥了挥手,意态阑珊道“算了,我也知道不能因为一个黑暗精灵而否定了整个族群。可谁让你们在我眼中都长一个样呢。既然不打算走,就留在这好好生活吧。”

伊娃仰起头,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道“主人,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面对这一幕,恐怕都要百炼钢化绕指柔了。

可无名现在完全没有那些异样的心思,摇了摇头,让伊娃退了下去。

这里有绮卉的坟墓,心里又惦记着绿萝的安危。他现在最多光明正大地看看精灵妹子们戏水。根本生不出乱搞男女关系的念头。

而且菩提子还夹在一只蜥蜴的屁股下面呢。收回金豆后,无名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雪莉那个肥婆不会还追着他不放吧?

其实无名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躲进芥子界后不久。几个大领主就已经火速离开了那里。

因为从火龙领传出了一个让众多恶魔无比心惊的消息。

赶往火龙领的巴尔大领主在途中被人给虐杀了。而且就当着数万恶魔部下的面。

动手者是来自异域的人类修士。

和他一起动手的还有一名人类老者和一个独角魔。

巴尔手下的七名小领主无一幸免。

消息一传来,所有大领主都聚到了一起。展开了对心魔无名的全面围剿。

而携带着芥子界的熔岩蜥蜴,也随着狩猎队离开了火龙领。

可以说,这次无名能够躲过一劫,完全是沾了心魔的光。

芥子界外面情况不明。

无名思索再三后,让金豆化成烟雾出去探查一下情况。

结果出去一看,四周都是乌漆吗黑得一片,再向外探索才发现。芥子界居然到了一只黑色甲虫的肚子里。

甲虫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紫褐色的世界。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地底打洞的,遍布着各式各样的虫子。

到处都是虫子的洞穴。

如同山峰一样的巨大虫类肢节从地面探出来,偶而抖动一两下。

甚至能看到成千上万的恶魔被裹成了挣扎的虫茧,供虫子在它们体内产下虫卵。

看来那只多灾多难的熔岩蜥蜴最后是成了虫子的食物。

一眼看不到边的虫子形态各异,大小和习性也不同。反正无名是一只都不认识。只好让金豆记录下影像后,飞了回来。

无名找到了明妮,用影璧播放出来后问道“明族长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明妮来不及对影璧表示惊奇,目光已经被亿万只虫子飞舞的景象给震慑住了。震惊道“这里,天哪……不会是百虫坑吧?”

无名“啊?”了一声,失声道“十大绝地之一的那个百虫坑?”

随即明妮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道“只要那些虫子进不到这个世界就行,咱们要是到了百虫坑就更安全了。在它们地盘就没有恶魔敢跑来找不痛快了。”

无名眼角扯了扯。这帮精灵当然无所谓了,可他还要出去呢,哪能躲在虫子堆里装死?忍不住问道“百虫坑在什么地方?”

明妮显然对影璧本身更感兴趣,用手指小心的触摸着。心不在焉的道“离火龙领已经很远了。相隔了两个大领主的领地呢。”

无名叹了口气道“也就是说和鸿叶领地的大火山相距了近百万里路程?”

明妮露出了疑惑状道“难道你还有办法离开这里?这里既然是十大绝地之一,可是连大领主都不敢来的地方啊。”

无名“嗯?”了一声,问道“难道这里还有比大领主厉害的虫子?”

明妮伸出了一个巴掌。想了想,又伸出一个巴掌道“至少有十只堪比大领主的虫母。而且传言,这里很可能有超越虫母的存在。”

无名倒抽了一口凉气道“真的假的?这么夸张?”

明妮笑道“别以为虫子都是又傻又笨。不然这里也不会成为十大绝地之一了。就以它们吞食恶魔的数量来看,如果实力弱的话,早就被大领主们联手给灭了。”

无名撇了撇嘴,这种事情听过就算。反正让金豆变成雾气慢慢飘出去就行。不怕逃不掉,最多就是速度慢点呗。忍不住道“你就告诉我从这个百虫坑出去要往哪个方向走吧。”

明妮背着手,绕着无名转了一圈。扬起嘴角道“你要是把这个东西送我,我就告诉你一条去异域的近路。”

嘿,居然还谈起条件来了。

不过影璧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件,现在无名自己也能做出来。挥手道“拿去玩吧,现在告诉我怎么去异……人类世界吧。”

明妮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影璧。嘴里却老气横秋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小伙子,你虽然不是精灵。但具备了精灵所有高贵的品质。”

无名没好气道“行了,别拍马屁了。快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鬼地方吧。等回到人类世界,我再搞些新鲜的花草种子回来。”

明妮大喜,笑颜如花道“你要是有本事离开百虫坑,就向着橙色太阳和白色太阳之间的方向走。一千里外就能看到一座大火山了。只不过那座大火山只有低阶的恶魔能够出入。山下的恶魔应该积累很多了,想混进去并不容易。”

无名翘起大拇指道“不愧是族长大人,对魔界的情况了如指掌呀!”

明妮咧嘴笑道“那当然了,我们可是时刻准备着举族搬迁呢。只是没想到这个全新的世界居然藏在你的体内。”

无名不置可否,摇头晃脑地就要回茅屋想法子。

明妮躬身道“主人慢走。”

无名脚步一顿,疑惑道“你喊我啥?”

明妮道“你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生活在你的世界里,自然就要认你为主了。”

无名没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

没想到莫名其妙就多出了一群跟班。而且大部份还都是绝色美女。

这种感觉不得不说……挺能满足人虚荣心的。

只不过明妮又跟了一句话“主人要是方便的话,不妨再抓只几恶魔进来吧。村里那个没有新鲜感了,而且也快玩死了。”

无名的虚荣心“吧唧”一下摔稀碎。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身后留下明妮“嘎嘎”的欢快笑声。

刀锋领地

拥有着百虫坑这样的绝地,同时也拥有一座前往异域的大火山。只不过大火山在异域土著的干预之下,处于半封闭的状态。只有最普通的恶魔能够通过这里的通道。

许多高阶恶魔滞留在火山下,等待着大火山的喷发来扩大界域裂缝。

说起这里的大领主巴尔,和无名还有点渊源。

因为它就是那个路上被心魔无名做成烤鱿鱼的倒霉蛋儿。

要不是它所做出的巨大牺牲,无名也没机会逃到这个地方来。

当然,无名还不知道的是,心魔此时和他当日的情况相差无几。被一群大领主围追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这种情况下,心魔无名还不忘抽冷子对落单的大领主来上几下,和一群恶魔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

刀锋领的大火山

魔满为患。

这里有点像山洪冲下来的时候遭遇到了河道淤堵。

不断有恶魔赶至这里。可从大火山离开的恶魔却少的可怜,导致这里的恶魔越聚越多。

其中一只抱着膀子闭目等待的高阶恶魔,猛地睁开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百虫坑的方向。

没过多大一会,越来越多的恶魔注意到了远处的异样。就连地面的细碎砂石都颤动着弹跳了起来。

“嗡嗡”之声越来越响,带着让恶魔们神识恍惚的特殊韵律。

终于,最外侧数十名视力极佳的恶魔惊呼了起来,大叫着四散逃去。随后整片天空都暗了下来。

空中铺满了密密麻麻的飞虫。

小的只有芝麻大小,大的如同黄牛一样。

飞虫先是捕捉了漫天飞舞的翼魔,然后像一片片连绵不绝的冰雹砸了下去。

恶魔的惨叫声顿起。

无数的恶魔奋起抵抗,各种魔法和武器不断的挥舞。

其中也有战力不俗的大恶魔,对着虫群大杀特杀,反过来抓着虫子往嘴里塞。

可是恶魔多,虫子更多。

就像两股对拍到了一起的滔天大浪一样。

虫子的尸体,毒气,火焰,飞灰。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开来,臭气熏天,中者欲呕。

然而,不出片刻。

无数爬虫从陆

地赶致,如同大群飞奔的野马一样,冲杀进了恶魔群中。

这些没有飞行能力的虫子战力更加恐怖,撒网的,喷毒的,挥动骨镰、骨刺的。

更让恶魔胆寒的是虫子所冲击过的地方并没有爆起多少火光。而是留下了大量的白茧,留待运回百虫坑慢慢享用。

“轰轰轰”

无数个地洞从恶魔脚下突兀地破开,一条条粗如水缸的软体虫子冲了出来。大口在恶魔群中疯狂吞噬。

五只身形如同小山的怪异虫子缓缓落了下来,一字排开。

没并有加入到这场盛宴之中,只是静静的坐镇战场。

这是五只虫母。

在它们身侧盘旋着拳头大小的金豆。

金豆的实力远远不能控制强大的虫母,也没有贸然去做这方面的尝试。它只是把大火山的情况告知给虫母,让虫母自己拿主意。

虫母的智力不比人类差,甚至要更加的睿智。

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壮大族群的机会。

五只虫母同时出现在这里,一来是指挥虫群围追堵截,切割包抄。二来也是防备有大领主级的恶魔跑来干预。

一些行动速度较慢的虫子持续不断的从后方赶来,还有一些战力薄弱的虫子担负起了搬运虫茧的工作。

这里的恶魔实在太密集了。

大火山外延绵百里的距离,恶魔几乎是处于人挤人的状态,数量达到了数亿之多。如今这里彻底变成了一间超级食堂。

甚至外围已经乱得不可开交,再远一些的恶魔还全然不知情。

无数的虫子仍然在后方连绵不绝的赶过来,在大地上铺了花花绿绿的一层。

无名早就通过金豆的视野看得目瞪口呆了。

老天爷呀!

这么多虫子,得多少恶魔才能喂饱呀?平时不会都处于休眠状态吧?

“你猜得没错,小家伙。我的子民在食物不充裕的时候确实处于休眠状态。”

一道柔和的中性声音通过金豆直接传递到了无名的脑海之中。

无名顿时被吓得亡魂直冒。

他躲在芥子界中,心中所想居然会被某一只虫母给探知到。这未免太恐怖了吧?

通过他与金豆的心意相通而逆向感知过来?

无名的神魂可是无比的坚韧,居然完全没察觉到被侵袭了识海。

虫母要不要这么可怕?

那道声音又传了进来“不用怕,小家伙。现在有这么多食物,我们不会对你有想法的。”

这时,另外一道声音也传了进来“呵呵呵,你不会以为凭你的那个小东西就能说服我们几个吧?我们是先在你心中探实了情况才唤醒这些子民的。”

无名彻底傻眼了。

咬了咬牙,没敢从芥子界中出去。而是问道“既然探查了我的海识,那你们也知道了异域的存在?”

那道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用担心这些,你的世界不适合我们生存。真去了那里,只有少数几种没有攻击性的虫子能够存活下来。魔界才是我们的家。”

无名一阵无语。看来他不光是想法,连记忆都被人家给检查了一遍。他之前居然还在洋洋自得呢。

在确认这些虫子不屑与他为敌,也没有入侵人类世界的念头之后。无名向几名虫母恭敬地道了声谢。

随后就让金豆直接向大火山飞去。

他现在是不能等着恶魔死光再走了,留在几头虫母身边有种剥光了衣服供人观赏的感觉。

几头虫母对金豆的离去没有任何的反应。在它们眼中,无名只是个有趣的异族而已。

无名想利用它们的心思,在虫母面前就像三岁稚童在和成年人耍心机一样好笑。

而且它们已经从无名脑海中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除去无法在魔界使用的和不适合虫族的种种繁杂信息,最后留下了那部可以在睡梦中修行的大梦千秋。

这对于长年处于休眠状态下的虫族有大用处。

无名打死也想不到。在百虫坑中还沉睡着一只实力匹敌恶魔国主的虫皇。仅仅因为他在几只虫母身边待了不长的时间,就注定会改变数万年后的魔界格局。

虫潮对恶魔的攻击极有规律,采用的是一点点蚕食的方式,而不是全面的覆盖。正因如此,处于大火山下的恶魔还不知道外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只是抻着脖子张望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没人去理会不起眼的金豆了。

无名在远离几只虫母后,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挑了几只大恶魔丢进了绿精灵的村子里。

临走的时候给那帮绿精灵找点乐子,全当是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了。

在金豆到达火山口的时候,无名一下跳了出来。接连向空中打出了十数道手诀,支撑起了一大片乌云。

恶魔们见火山口突然出现一个插队的,大为不满。

再定睛一看,居然还是个异域的人类。

然而,不等他们叫嚷着冲上前,乌云压顶就覆盖了下来。

这次乌云压顶的笼罩范围空前的大,足足罩住了大半截的火山。虽然力量有所减弱,但厉害的恶魔都等在山下,这里只是普通恶魔而已。

“哗”

半座火山的火光连成了一片,看起来像是火山喷发,崩飞了半截山头一样。

无名满意地望着大片的飞灰,哈哈大笑,转身跳进了火山口……

143 残疾蛤蟆?

滇洲

大火山自从被家族修士联手封印之后,只能从中钻出来一些普通的恶魔。连战力相当于大炼气期的大恶魔都出不来。

而且冲出恶魔的数量也锐减至过去的三分之一。

七大家族在大火山坐镇的高手基本都调离了这里。只留下了一名大锻神期的修士。

在长期的对抗战争中,滇洲的修行中人偶然发现,恶魔肉对于灵兽和蛊虫的饲养有着很大的裨益。甚至还有些重口的人把恶魔抓起来当成了肉食。

此时冲杀出来的恶魔己经和阻截的滇洲势力保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有些修士眼尖,远远地见到火山岩浆中冲起了一个火柱,从中飞出了一个小黑点。在火山口的上空带起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烟圈,纷纷警觉了起来。

无名披着法魔的袍子站在火山口上,用力吸了吸夹杂着硫磺气息的空气,兴奋道“是灵气的味道,老子终于回来啦!”

再低头看去,十余里之外就是修士的防守阵营。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好多人呀!好久没看到这么多人了。好多蛊虫灵兽呀!比魔兽可爱多了。好多小摊小贩呀!小……嗯?小摊小贩?”

无名定睛一看,战场外围居然搞得跟农家坊市似的。

有收购恶魔材料的,有卖小吃酒水的,有收恶魔奴隶的,有出售战斗用具的,甚至还是搭起帐篷的青楼和赌坊。

无名疑惑的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火山口。

这里……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正在无名疑惑之时,一名大锻神期的修士带着数名大炼气期的修士飞了过来。

还没等无名问话,就见那名大锻神期的修士已经面色大变道“糟了,大魔头杀回来了。大家全力出手!”

紧接着无名就被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术法攻击之中。

无名撑着灵气护罩,脑袋直犯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熟悉的术法攻击倒是提醒着他,确实是回到人类世界了。

撑了半晌,见这些修士还在没完没了地乱丢术法,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无名干脆用狮子吼嚷道“差不多得了啊,再没完没了的,我可就还手啦。”

只听那名大锻神期修士叫道“他快坚持不住了,再加把劲!”

无名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重见天日的喜悦感荡然无存。

单手打出了几个手诀,在身前形成了一片锅盖大小的乌云。对着一群修士吸去。

虽然用出的乌云压顶是简易压缩版,可现在天地间充满了灵气。这一招的威力要比魔界大出了数倍。

十几名修士惊呼声一片,被“噼里啪啦”地从天空扯了下来,叠罗汉一样贴在无名手中的乌云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惨嚎。

无名怒喝道“闭嘴!”

几个修士都应声止住了惨嚎。唯有那个大锻神期的修士怒喝道“士可杀不可辱。魔头,你莫非真当自己无敌了不成?”

这话骂得无名浑身舒坦。

他在魔界比大领主还要略逊一筹,强过他的恶魔有一大把。如今有了天地灵气做根基,在人类世界还真有点天下无敌的感觉。不过还是叫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喽。老子虽然是从火山口钻出来的,可实实在在是个人类。”

没想到,那名修士毫不买帐。大骂道“呸!人类的败类!仗着有些本事就胡乱杀人。那么多同道死于你手,和恶魔有什么两样?”

这下无名是彻底懵了。疑惑道“我什么时候胡乱杀人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修士怒道“认错人了?数十万人也都会看错?说到底这火山能封印住大半还是托了你的福呢。”

无名终于琢磨出点味来了,嘀咕道“这么说心魔当初是从这里进的魔界?”随即把一干修士丢在了地上道“我不是那家伙,你们认错人了。”

那名大锻神期修士倒是有骨气,一咕噜爬起来吼道“撒谎!”

无名不屑地撇了他一眼,霸气无比的反问道“你会对一只蝼蚁撒谎吗?”

一群修士虽然不忿,却没再乱动。眼睁睁看着着无名悠哉游哉地向火山外走去。

无名心里那叫一个爽啊!

遇到荣轩之前,别说是大锻神期的修士了,就连大炼气期修士他也不愿轻易招惹。哪敢像现在这么得瑟呀?

那名大锻神期修士犹豫片刻后,又不知死活地跟到了无名的身后。身上灵气鼓荡,大有看到不妙就同归于尽的架势。

无名只是撇了他一眼就没再去理会了。反倒是因为他离得比较近而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火山”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我还知道这是海边呢。我问的是这是哪个洲?”

修士谨慎地盯着无名,保持着随时暴发的状态道“滇洲。”

无名顿住脚,反问道“滇洲?这么说这里大多宗门都擅长养蛊了?”

只是无名这么一顿脚,那名修士紧张过度,竟全身气息鼓荡,直接选择了自爆。

无名冲上前,手指在他身上连戳。连疏带导地将其一身灵气都引到了体外。

以无名现在的实力和境界,做到这一步并不困难。

修士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摊软了下去。

吊在二人身后的一群大炼气期修士见无名突然动手,都是又惊又惧。有两人身上气息鼓荡,居然也生出了自爆的心思。

无名撇了撇嘴,不屑道“都省省吧,你们就算抱着我自爆了,也伤不到我。最多搞坏件衣服而已。一个个都把自己当鞭炮用了,脑子让恶魔打坏了吧?”

见无名又要离开,那名大锻神期修士气息萎靡道“等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无名露出了个无比灿烂的笑容道“好人!”

没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几个修士,无名加快脚步向山下冲去。

山下的修士和凡俗百姓没有那么好的视力,看不清山上的那一幕。

无名大大方方地混进了山下的恶魔战场中,又三拐两拐。到了战场外的小摊贩那里。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人类世界的伙食了。天天神军丹都快吃吐了。

结果发现这些小吃摊子就没一个是卖正常食物的。

烤蝎子,炸蜘蛛,炸蜈蚣,蒸蝙蝠,凉拌鼻涕虫……

食谱的生猛程度一点都不逊色于魔界。

无名东挑西捡,最后终于找到一家卖水煮鱼泡饭的摊子。

虽然上面漂着厚厚的一层荤油和鲜红的辣椒。至少还算是正常一点的东西。

无名吃得淋漓尽致。被辣出满头大汗,还没忘和老板套着话道“老板,在这多久了?生意还成?”

老板这个时段的客人不多,忙活完后堆着笑道“算坛子欧?讨口噻。”说完用下巴挑了挑几十处收购恶魔材料的摊子道“龟儿才安逸。满山的票票儿,巴实的很!”

无名一句都没听懂,赔着笑连连点头。继续闷着头对付起了水煮鱼。满嘴都是辣椒的味道,其它什么味儿压根吃不出来。

结果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吃完饭,无名一摸腰包就尴尬了。

他身上根本没有滇洲所用的钱币。

而且芥子界里的金山银山也都融入世界之中化成了金脉,没法拿出来付帐了。

无名的目光四处乱瞟。最后看到了收购材料的摊子,这才想起自己还收集了不少恶魔身上的破烂。

于是从中挑了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形骨片递给老板道“出来的匆忙,没带钱。这有块恶魔材料。你看能抵这饭钱吗?”

老板接过骨片,在手里掂了掂。脸色变得有些不悦,道“扯巴子欧?感情是个二杆子。”

正在此时,火山上碰到的那个大锻神修士出面给无名解了围。抛给老板一个大钱道“老板,这人的饭钱我帮他付了,那块骨头给我吧。”

老板忙不迭的把骨头递给了修士,脸都笑开了花。

一个大钱能买三份水煮鱼了。

无名瞅了这修士一眼,没搭话。抬屁股就走。隐约听老板嘀咕着“瓜娃子,哈矬矬”之类的话。

那名修士掂了掂手中的骨片。快走了两步道“前辈,请留步!”

无名脚下一顿,颇为古怪地看着这名修士。

别看这人只是中年人的外貌。能有这份修为,怎么着也得有几百岁高龄了吧?管他叫前辈?

无名揶揄道“咋嘀?这里人多不好对我动手?要不要找个人少的地方让你杀几次?”

修士恭敬道“先前是晚辈误会了,还请前辈见谅。”

无名白了他一眼,问道“现在不喊我魔头了?不怕我暴起杀人吗?”

修士摇头道“以前辈的身手,吃遍天下的白食都没问题。会为区区饭钱犯难,显然不是个为所欲为之人。”

无名挥手道“行了,别拐着弯拍马屁了。你这解围之情我心领了,有什么事?说吧。”

修士暗松了口气,小声道“前辈先前从火山中现身,可是去过了魔界?”

无名笑道“你是想问火山另一边的情况吧?”

修士点了点头。

无名咧嘴道“这边的火山被封印了一半,另外一头就堵了数亿只恶魔。排队上山的都是普通的小恶魔,不过山脚下等候着的大恶魔怎么着也有个十几万只吧。”

“啊!”

修士的脸色剧变。十几万只大恶魔?就相当于十几万个大炼气期的修士呀。这要是一窝蜂地涌出来还了得?

无名对他的表情非常满意,含笑道“不过现在危机都解决了,临回来的时候我把部份滞留在火山上的恶魔清理掉了。至于山下的恶魔嘛,已经被魔界虫群盯上了,自身难保。总之,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不会有恶魔钻出来了。”

修士“啊!”了一声。

半晌后才退后了两步,向无名深深鞠了一躬道“前辈大义!”

无名挥了挥手道“你说的那个和我长相一样的家伙,我大体知道他的身份,之前那事怪不得你们。那人现在应该有堪比仙人的实力。要是回到这个世界,估计会直接受到天道排斥,飞升仙界。应该是祸害不到你们了。”

修士又是“啊!”了一声,目光呆滞。

无名摇头看着这个如同乌鸦附体的家伙,问道“这里既然是滇洲,你知道有一家叫山蛊宗的门派吗?”

修士的震惊之色像是凝固在了脸上一样,木然点头道“他们在最北边的营地。”

无名摆了摆手道“走了。”

修士怔了半晌之后,在无名身后喊道“前辈,敢问这块骨头是什么恶魔身上取下来的?”

无名头也不回道“某个小地灵的护心骨。”

地灵是战场上最常见的恶魔,身高比人类还要矮上一些。护心骨也只有鸡蛋大小。

可修士手中这块却足有巴掌大小。那得是什么体形的地灵才有这么大一块?

修士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水煮鱼摊子,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这也不算是不厚道吧?

无名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山蛊宗。

山蛊宗的营地照比其他门派要小出不少,守门的蛊虫也不如别家那么威猛。

无名略感疑惑地迈步走了进去。

有金豆坐镇,这里的蛊虫都没敢妄动,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无名能清晰地感受到数百道目光在暗处注视着自己,却没一个人走出来打招呼或对他进行盘问。一些蛊虫偷偷摸摸地爬了过来,在金豆的威压之下定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名生怕再引起什么误会,大声叫道“在下来自江洲九鼎山,是彩儿姐的旧友,前来拜访!”

这时一个小女孩从屋后露出了半个小脑袋,怯生生道“婆婆生病了,你是他的朋友吗?”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把拉到房后,捂住了嘴。

无名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盘膝坐在小广场中间叫道“我叫无名,是彩儿姐的朋友,婆婆怎么了?生什么病了?”

这时,一个中年女子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跑出来惊喜道“你真是无名?都长这么大啦!”

无名抬眼一看,正是当年和彩儿一起去九鼎山的女子之一,名叫苍雅。彩儿管她叫姑姑。只是现在她还算精致的脸上多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疤。

无名站起身来,笑道“姑姑,好久不见了。你们还好吗?”

苍雅激动起来,叫道“太好了,你们来了多少人?是哪位长老带队的?”

无名挠了挠头道“就我自己呀。你们怎么了?彩儿姐呢?婆婆生什么病了?”

苍雅刚刚露出的喜色又落寞了下去,笑容有些勉强道“只有你自己呀?哈,一个人出来游历挺不容易的。那个……山蛊宗有点内部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你了。等忙过这阵子,婆……彩儿也许会去找你玩。”

无名皱起了眉头道“姑姑,你们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凭着我和彩儿姐的交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时一阵短促的虫鸣声有节奏的传了过来。

苍雅脸色大变,催促道“快走,这里的事与你无关。”

无名耸了耸肩,无奈地笑道“被围起来了,已经走不了了。”

苍雅急道“你还笑得出来?”

这时一个如同老鸹夜啼的声音传了过来“为什么笑不出来呢?趁着能笑的时候多笑笑,过会儿就没机会了。”

随着话音落下,三道身影缓缓从树梢飘了下来。

看装扮和山蛊宗倒是十分相似。

身上披着漂亮的银饰。露着雪白大腿的超短裤,用彩布绑着小脚,手臂也裸露在外面。

只可惜,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干瘪老太太,看得无名一阵反胃。只好选择性地无视了老太太的存在,狠盯她身后的两个娇巧女子。

苍雅嗔怒道“叶婆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万蛊典已经交到你手里了。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非要赶尽杀绝不可吗?”

叶婆婆咧开只剩一颗门牙的嘴笑道“我回去研究了一下,那万蛊典确实厉害。虽然你们交给我了,可你们心里还记着呢。要是过个几十年,让你们培养出一批厉害的蛊虫,难免又是个威胁。我看,还是现在抹干净的好。”

无名指了指叶婆婆,转身对苍雅问道“这老太太是来找茬的?”

苍雅苦笑道“这不明摆着呢吗?你不该这时候来的。”

无名又瞅了眼老太太,随后一脸嫌弃的把脸别过去道“那我削这老太太,不算欺负老年人吧?”

“放肆!”叶婆婆身后的一名女子厉声呵斥。

无名啧啧道“小妞长的挺水灵,怎么这么大气性呢?辣椒吃多了?”

叶婆婆眼中青芒一闪,一只马蜂悄无声息地向无名脖颈飞去。

只是还距离一丈远的时候,就被金豆的舌头卷进了肚里。

苍雅向前两步,挡在无名身前道“咱们的恩怨不要牵连无辜的人。他是江洲九鼎山的人,到时人家来讨要说法,你们也不会好过。”

叶婆婆阴测测地桀桀道“这简单,只要不留活口就没人知道是我干得了。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更不能让他活着离开了。”

无名不耐烦起来,冷声道“这老太太的屁话可真多。既然对我动手了,那就去死吧。记得下辈子别再把蛊虫养在自己肚子里了。不安全!”

叶婆婆对无名的话不以为意,正要命令潜伏在附近的蛊虫动手。眼珠却猛地突了起来,皮肤下面像是有蚯蚓爬行一样不断地蠕动了起来。

有白色的蛆虫从她的眼角钻了出来,还有蝎子和蜈蚣撕开她的皮肤,在身上乱爬乱咬。

叶婆婆浑身打起了摆子,一脸的惊恐之色。手脚完全动不了,只能站在原地“啊啊”地惨叫。

她身后的两个少女根本不敢靠近。一个取出笛子,一个取出笙。都吹了起来。

可是他们的蛊虫也全部失控了。

就连早就埋伏到山蛊宗外围的数百只蛊虫都缩小到指尖大小,老老实实爬到了无名的身前。

这一幕彻底让苍雅看傻了。

半晌后才大喜过望道“无名,你什么时候成用蛊高手了?”

无名无辜地耸了耸肩,指着肩头道“我什么都没干,都是金豆做的。”

金豆蜕去了保护色,显露出了本体。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叶婆婆眼睛猛地瞪圆,颤声道“三……三足金蟾?世上真的有金蟾……”话没能说完,嘴角流出了黑血,彻底断绝了生机。

没过多大一会儿,叶婆婆就变成了一滩腥臭难闻的黑水,连身上佩戴的银饰都变成了如墨的黑色。

随同叶婆婆一起来的两个女子连忙丢掉手中的御蛊法器,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一动也不敢动。

不仅是她们两个,就连苍雅也跪了下去。

山蛊宗躲起来的人也都三三两两走了出来,纷纷跪倒在地。

无名彻底蒙了,这是什么情况?

苍雅五体投地,虔诚无比道“金蟾一出,天下无蛊。山蛊宗恭迎蛊神大驾!”

无名大感诧异,歪着头望向金豆。

蛊神?

原来这帮人是在跪金豆呀……

可金豆不是一只残疾蛤蟆吗?

144 姐姐有点野

无名对跪了一地的众人有些手足无措。

绿精灵对他跪也就跪了,好歹以后得在他的地头混日子。

可这些人跪的明明是金豆,他却傻站在这里蹭跪。怎么都有种很无耻的感觉。

无名又不能说些什么“快起来,不要跪”之类的话,不然就更让人觉得是在跪他了。

金豆偏偏在这个时候没了半点反应,进入了平日里的万年发呆状态。

无名没好气的以心声教训道“唉,差不多得了。我都觉得臊得慌。”

金豆这才“呱”地叫了一声。

无名赶忙道“那个……大家都起来吧。”

这个时候除了无名之外,就是和叶婆婆一起来的两个少女最尴尬。本来是跑来整事的,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无名对苍雅道“姑姑,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不参和。有外人捣蛋的时候喊我当个打手就好了。”

苍雅对族人做了个手势,把两个少女关押了起来。

然后恭敬的看了眼金豆,只不过金豆现在已经不再是通体金光灿灿的样子了。不但多出了两个肉翅,身上还布有红色的斑纹。不由小心问道“蛊神大人似乎和记载上的样子有些不同呀。”

无名耸肩道“以前比现在好看多了,在魔界的时候吃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变成这模样了。”

苍雅大惊道“什么?魔界?蛊神大人去了魔界?”

无名叹了口气,无奈道“姑姑能不能别喊它什么蛊神大人?听着怪别扭的。它叫金豆,是我的本命蛊。”

苍雅惊讶道“你的本命蛊?我还以为你是它的蛊仆呢。”

无名一阵无语。

凭啥你们都是蛊的主人,到了我这就成蛊仆了?太瞧不起人了吧?

不愿在这个问题上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无名换了个话题道“彩儿姐呢?”

经无名这么一提,苍雅才突然叫道“太好了,有蛊神在。这下彩儿有救了。”

无名一听这话就急了,忙问道“彩儿姐怎么了?快带我去看她。”

苍雅带着无名向最大的一间茅屋走去。边走边道“就是先前那个叶婆婆所在的草鬼门。在两派做蛊术交流的时候,彩儿受了点伤。直到现在还昏迷未醒。”

虽然苍雅说话的语调有股压抑着激动的轻松。无名却能感觉到所谓的蛊术交流绝对不是什么和和气气的比试而已。彩儿受到的肯定也不是小伤。

果然,在看到彩儿的时候。无名整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彩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双颊深陷。面色隐隐泛有惨绿之色,手脚冰冷,身体僵硬。几乎感觉不到呼吸和心跳。

看上去像是一具冰冻了许久的尸体一样。

苍雅对屋里三个男子道“你们都出去。”

三个男人都没有多话,向苍雅行了一礼之后就默默离开了屋子。

不用苍雅出言说明,无名已经从金豆那里知道了彩儿身体的情况。

苍雅见无名直盯着彩儿不说话,没有贸然出声,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没过一会儿,只见一只蚯蚓一样的细小虫子从彩儿的耳朵中钻了出来。掉到枕头上挣扎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随后又有一只虱子一样的蛊虫从彩儿的鼻孔爬了出来,刚要向窗上逃去,就被无名给隔空一把捏爆。

这还不算完,相继又有一只蜈蚣和一只苍蝇从彩儿的口中钻了出来。

随后无名用剔骨刀在彩儿的颈部开了一道小口。

金豆跳过去,一点点将她体内的毒素给吸出来。

苍雅看到这一幕,身体微微颤抖。竟然抽泣了起来,又想要给无名跪下。

被无名手疾地搀扶了起来道“彩儿姐是我的好朋友,我帮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姑姑不用这样。”

苍雅道“彩儿如今是山蛊宗的婆婆,你救了她就相当于救了山蛊宗。”

无名惊道“上次见到婆婆的时候她身体还硬朗,怎么就把位置传给彩儿了?这几年发生什么事了?”

苍雅见彩儿的面色正在一点点恢复血色,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拉着无名到隔壁屋子坐下,稳定了一下心神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他们在九鼎山一行中受益匪浅,原本踌躇满志地想要振兴山蛊宗,重新成为滇洲的顶级宗门。婆婆也将方向朝着培养蛊虫灵智的方向发展,不断地研究总结。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

婆婆培养出全新的蛊虫没多久,就遭到了草鬼门的暗算。不但抢走了蛊虫,还把婆婆打成了重伤。婆婆把没完成的饲蛊之法传给彩儿后没撑几天就撒手人寰了。

彩儿本就是下一任婆婆的人选,接过了担子继续完善饲蛊之法。

但是她毕竟太过年轻。管理宗门不比关起门搞研究,手腕和实力都稍嫌稚嫩。虽然宗门内部没有什么不同的声音,但却要承担起来自外界的压力。

草鬼门对于山蛊宗的饲蛊之法觊觎已久,不断通过各种手段逼迫打压。

彩儿虽然比无名大了七岁,却是个火爆性子。没能经受住对方的挑衅,终于和草鬼门的高手赌斗了几场。

可惜全新炼蛊手法所培育出的蛊虫时间太短,难成气候。不敌对方饲养了数百年的大蛊。

连战连败,最后连宗门

都被草鬼门给抢了去。

要不是处在恶魔入侵的这个节骨眼,草鬼门不敢明目张胆搞内部纷争。山蛊宗恐怕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的营地表面看起来是在前线抵御恶魔,实际上就是跑到这里避难的。

无名听后点了点头。

连山门都丢了,说好听点是在保存力量。其实就是被人欺负成了丧家之犬。

无名心念一动,对苍雅笑道“彩儿姐醒了,咱们过去吧。”

“啊!”苍雅喜形于色地向彩儿房间冲了过去。

无名笑着摇了摇头,缓步跟了过去。

就算是母系社会的强势女人也还是女人,有着感性和柔弱的一面。

彩儿依然气息微弱,形态萎靡。不过脸上却多了几分血色。被苍雅扶着坐起身来。

彩儿见有个陌生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闺房中,皱了皱眉头。疑惑地望向苍雅。

苍雅的脸上散发出一种母性的光芒,抿着嘴打趣道“给你找了个小男人,你看俊不俊?”

彩儿了解苍雅,是个难得开玩笑的性格,自已又余毒刚清。恐怕跟面前这个男人有关。上下打量着无名,轻声问道“你是谁?”

无名笑吟吟道“你猜。”

彩儿全身疲惫不堪,没心情开玩笑。对苍雅道“姑姑,把这人赶出去。”

苍雅没动弹,而是反问道“确定?那我只好照你的话做了。不过你可别后悔啊。”

彩儿这次认真打量起了无名,只觉他眉眼之间确实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无名拖过一把椅子,倒着骑在椅子上。把下巴搁在椅背上,咧嘴笑道“给你三次机会,猜不出我是谁的话。我扭头就走。”

半晌后,彩儿的嘴角终于一点点扬了起来。

面前这张脸和一个在厨间里忙活的小男孩逐渐融合到了一起。不由问道“那我若是猜出来了呢?”

无名耸了耸肩道“我帮你夺回宗门怎么样?你想干掉那个什么草鬼门,我也可以帮你。”

彩儿没说无名是在大言不惭之类的话,而挑着眉毛道“不够!”

无名也笑道“那你说吧,怎么算够?”

彩儿笑道“我这几年嘴巴寡淡得很,你再给我一千颗红丸好了。”

无名摇头道“很久没干逼供的事了,身上没有现成的。而且也没有材料,现在炼不出来。”

彩儿笑容玩味道“那你做我男人好了。”

“呃……”

这思维跳越有点大。

无名和当年一样,完全不是彩儿的对手。只得投降认输道“好吧。你赢了,那就红丸吧,不过材料得你们准备。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啊。”

苍雅在一旁掩嘴偷笑。

彩儿本是天真烂漫的性格。自从做了婆婆后,已经太久没露出这一面了。

彩儿强打着精神和无名聊了几句。不过毕竟刚清理了余毒,这会儿疲惫劲上来,又昏昏睡了过去。

出了屋子之后,门口候着的三个男人在苍雅的示意之下,又进到屋里侍候彩儿去了。

无名疑惑道“这些是什么人呀?”

苍雅笑道“他们呀,都是彩儿的男人。你刚刚要是答应她的话,就是家里的老四了。她肯定最宠你。”

无名“呵呵”干笑了两声,赞叹道“彩儿姐威武!”

苍雅笑道“你要是没什么急事,就先在这休息吧。我们这别的不多,最不缺漂亮姑娘。回头给你安排两个,有什么要求就跟她们提。”

无名笑着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咱们滇洲的妹子太生猛了,我受用不起。不过姑姑要是方便的话,我倒是希望能让大家帮忙收集一些花草树木的种子。不用什么灵草药材,只要普通的就可以。越多越好。”

苍雅一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无名挥手取出了一堆恶魔材料道“我在魔界的时候捡了些破烂,反正放我那也是占地方,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都送给姑姑吧。”

无名料想山蛊宗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被草鬼门赶到这里也不会有那闲心真去猎杀什么恶魔。

这些东西送出去也不心疼,反正他现在是拿不出钱来的。

苍雅没去看那堆东西,反倒是疑惑道“你怎么去的魔界?我听说那火山里面是岩浆呀!”

无名打了个哈哈道“我脸皮比较厚嘛,岩浆烫不透。”

苍雅也不跟无名客气,把恶魔材料都收了起来。

连彩儿的命都是无名救回来的,这些材料上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大恩不言谢。而且山蛊宗的日子也确实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不过她一直没有心思去恶魔战场,并不知道这些材料和那些普通恶魔身上掉下的有什么区别。在她想来,无名真去过魔界的话,这种东西应该多得是吧?

无名暂时在山蛊宗的营地住了下来。

在这期间,草鬼门又派来了几波人手,都被金豆不声不响地搞定了。至于抓住的人是怎么处理的,无名压根没心思去关心这些杂事。

他不慌不忙地炼着红丸。

天陨石乳的丹炉加上他如今的控制能力,炼制只有一品的丹药。几乎可以一边打瞌睡一边炼。要是能搞到荣轩的那个道器大鼎就更省心了。把原料丢一边让它自己炼就行了。

在等待彩儿康复的这段时间里,最大

的收获是在滇洲最不值钱的草木种子了。

当一袋袋种子丢进绿精灵营地的时候,那帮精灵都乐疯了。连对那十几只恶魔的日常娱乐都顾不上了。

同时,无名还往芥子界里丢了不少老鼠、苍蝇、蜜蜂、山猫、黄羊之类的动物。

他现在像个守财奴一样,看到什么都想往芥子界里划拉。

数天之后,彩儿终于能够下地走路了。

见到无名后就“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整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无名现在已经丢掉了法魔的破烂袍子,正是一副山蛊宗的传统装扮。

头上缠着藏青色的缠头。身上穿着扎染的衣衫,袖子刚过手肘,身下是宽脚七分裤。穿着一双崭新的草鞋。腰间挎着一柄开山刀。

活脱脱一副滇洲小男人的形象。

无名被她笑得一阵不自在,佯怒道“你笑啥?满大街不都这打扮吗?”

彩儿摸着下巴,绕着他点头道“不错,就是白了点。要是晒黑点就更帅了。”

无名退后半步,一脸警惕道“你别对我有什么企图啊!我对当老四没什么兴趣。”

彩儿笑容玩味道“唉哟,还挺霸道呢。要不我让你当老大?或者干脆把那三个休掉,就留你一个好了。”

无名连忙挥手道“唉,你就别拿我开涮了。等帮你把这边的事情结了,我还要赶回江洲呢。”

彩儿笑眯眯道“怎么?我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呀?听姑姑说你小子都疯到魔界去了,现在不得了了呀!”

无名“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道“是挺不得了的。我现在可厉害了。”

彩儿凑过来,紧挨着无名坐下道“唉,三足金蟾是哪来的?你什么时候成了养蛊高手了?”

无名闻着她身上自然带着的青草气息,把金豆托到掌心道“就是你当初送我的那枚本命蛊卵里孵出来的呀。我也不懂什么养蛊的方法,瞎胡乱喂它,就长成这样了。蛊卵是你送我的,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彩儿目光停留在金豆身上道“本命蛊卵孵化出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这跟温度,湿度,主人的血液有关。嗯,肯定是你的血不一般。来,让姐咬一口尝尝。”

无名连忙把头往后躲,没好气道“别闹,都是有三个丈夫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不怕他们吃醋,晚上让你吃不消呀?”

彩儿往远处瞪了一眼道“他们敢,我毒死他们!”

无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还真看到三道唯唯诺诺的身影。不由在心中为这帮男人感到一阵悲哀。不由感慨道“滇洲的女人好可怕。”

彩儿挑起眉头道“这叫真性情。敢爱敢恨,不像你们江洲的姑娘做什么都扭扭捏捏的。”

无名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对,彩儿姐说的都是至理。那你的那枚蛊卵孵出的是什么呀?”

彩儿叹了口气道“我那枚卵孵化出的是金蚕蛊。也算是百年一遇的极品了,可惜没能真正成长起来就在上次比斗中死了。”

无名见彩儿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之色,于是不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不清,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已经无碍了吧?”

谁知道彩儿刚好好说了两句话,又似笑非笑道“我也不知道呀,要不你摸摸看?”

无名举手投降道“姐,你是我亲姐行了吧?老弟的自制力有限,你就饶了我吧!”

彩儿笑吟吟道“你这几年糟蹋了多少姑娘?老实交代。”

无名知道她的意思其实是在问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想听听他的过往。于是把这些年经历的事情简单讲了一下。

彩儿神采奕奕道“还是你过得潇洒自在呀。姐姐的命可就苦多了,整天对着一堆虫子和三个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小男人。还得时刻提防着被人暗算。”

无名对这话不置可否,叹道“咱们总是觉得别人的日子才是自己想过的。却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也是别人所羡慕的。”

彩儿拖着长音,怪腔怪调道“哟,无大圣人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啦。”

无名苦笑着道“自家的苦自家知道吧。”

彩儿不屑道“小小年纪,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这样很容易老的。”

无名耸了耸肩道“对了,那个什么草鬼门。既然有胆子跟你们惹事,这个场子老弟帮你找回来吧。”

彩儿翻了个白眼道“你又不是我男人,找什么场子?找回了场子也跟我山蛊宗没关系。”

无名指了指自己道“咋就没关系呢?我喊的这声姐是假的不成?再说你瞅瞅我这身打扮。哪点不像山蛊宗的人了?”

彩儿目光流转,讥笑道“你呀,太白了!像个婆姨。”

无名大叫冤枉道“这能怪我吗?我这是天生丽质好吧?魔界三颗太阳都没能把我晒黑,哪个婆姨有我这么好的皮肤?”

彩儿用手指在无名的手臂上划过,语气中满是酸意道“还真是,你这是故意在姐面前显摆呢?我都快生出鱼尾纹了。”

无名嘿嘿笑道“不打紧,我给你多炼点养颜丹。没事时你就当零嘴嚼着吃。”

彩儿轻哼了一声,目光流转道“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良心。”

无名正有点承受不住彩儿的秋波冲击。微微一怔,笑道“有朋友来了!”

145 有人撑腰

听了无名的话,彩儿脸色只是微微一变,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无名诧异道“你不担心?”

彩儿对无名笑吟吟道“弟弟这么了不起,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无名翻了个白眼,直白道“净捡好听的说。是预警的蛊虫告诉你来人身份了吧?”

彩儿笑道“走,跟我去迎接客人去。”

无名本想拒绝,不过一想到山蛊宗现在的局面,也点头跟了出去。

来人倒是知晓礼数,服饰各异的十几号人都站在营地大门外耐心的等候。

见到无名和彩儿露面,领头之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山蛊宗婆婆,冒昧叨扰,还请见谅。”说完之后又向无名行了一礼道“前辈,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行人正是在大火山向无名出过手的大锻神期修士和十余名大炼气期修士。

彩儿顿觉受宠若惊。连忙客气道“不知几位前辈到访,有失远迎。快请进,营地简陋,让诸位见笑了。”

山蛊宗最缺的就是真正高手坐镇。一个大锻神期的修士,放在顶级宗门都是挑大梁的存在。哪里是沦为三流宗门的山蛊宗能够招惹的?

不过这些修士都站着没有挪步,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无名的身上。

无名好笑道“贵客到访,荣幸直至。都请进吧。”

一帮人这才客客气气地随着彩儿进了营地。

彩儿狐疑地看了无名一眼,随后带人向主屋大堂走去。边走边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瞒着我?”

无名小声道“哪有?我这不是刚到滇洲就跑来找你了嘛。来的时候和这几人打过一个照面,不熟。”

彩儿隐晦地在无名腰上掐了一把道“当我瞎吗?一点都不老实。”

无名则很配合地一阵龇牙咧嘴,咬牙道“哎哟……注意点影响呀。”

彩儿伸了下舌头,回头对这些修士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人看着天空怔怔出神,有人对着道边的蚂蚁高深莫测地点着头。还有几人在小声讨论着这里房舍的独特风格。

无名耸了耸肩,对彩儿做了个鬼脸。

进到大堂后,一帮修士也是礼数周到地等无名和彩儿落坐后才坐下。

大锻神期的修士率先介绍道“在下长孙雷,与诸位道友都是坐镇于此处火山的家族修士。”

无名诧异道“咦?你是长孙家的修士?咱们还真是有缘呀。”

长孙雷顺杆就爬,问道“前辈莫非与我长孙家有什么渊源?”

无名摆手道“别喊什么前辈了,既然是一家人,你的辈份肯定比我大。我是江洲分支的家族子弟,叫长孙无名。”

长孙雷大喜,语气瞬间亲近了不少道“唉呀,没想到我长孙家还有你这样的俊杰啊。”

长孙家的主脉和支脉加起来有几十万人呢。适当套套近呼就得了,无名也没有拉着这个中年修士烧黄纸拜把子的心思。开玩笑道“不知你们来此有何贵干?这位可是我姐,比亲姐还亲。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呀!”

长孙雷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笑着对彩儿点了点头。然后道“之前收到下面的汇报,说是在市场收到了高于恶魔战场的材料。我想有可能与前……兄弟有关,就大着胆子找了过来。果然是咱们的缘份啊。”

长孙雷到了嘴边的前辈硬生生改成了兄弟,喊起来就显得亲热了几分。

无名对长孙雷的话却有些不以为然。

如果不是确认了他在这里落脚,能郑重其事地带着十几号大炼气修士跑来?而且个个都是当日在火山见过面的。

不过无名也不说破,笑道“雷大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要是有我能尽到力的地方,绝对不会推迟。”

长孙雷不是个擅长交际的性格,听了无名的话。喜形于色道“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来是想跟兄弟打探一下魔界的情况,二来是想问问,兄弟那里若是有多余的材料,可有出售的意愿?”

无名没有直接回答长孙雷的话,而是取出一块影璧。对着肩头的金豆打了个响指。

金豆“噗”地吐出一块记忆石片。

无名郑重道“先给你们看看大火山另外一边是个什么情景吧。”

说完“喀哒”一声,把记忆石片镶嵌到了影璧上。

影璧上方出现了一道光幕,在一群人注视之下,显现出了一个火红的世界。

三颗巨大且低沉的太阳,荒芜的大地寸草不生,岩浆河延绵千里。

画面扫过了伊碧的大脑袋和一个白精灵歪着头远眺的身影。最后定在了岩浆河中沐浴的纤影之上。

无名刚喝了口茶,“噗”地喷了出来。

手忙脚乱地把记忆石片给抠了下来,解释道“咳咳,我这灵宠有点调皮。拿错了!”

彩儿不怀好意的道“小弟,那个偷窥的也是恶魔吗?看着有点眼熟呀。”

饶是无名厚如城墙的脸皮,也有些发烫。

他只是伪装了白精灵的一些种族特征,样貌没怎么改变,看着不眼熟才怪呢。解释道“这是白精灵,恶魔中的高阶种族。就算是个废物,成年后也有匹敌大炼气的战力。要是大火山再喷发几次,就有机会在战场上遇到了。”

原本一群假装神游天外的修士闻言纷纷变色。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忍不住出言道“敢问少侠,这个种族数量几何呀?”

无名终于把气氛从

尴尬中成功转移到了别处,略微思索道“精灵族有白精灵,绿精灵和黑暗精灵之分,每个部落有两到三万人。或许大些的部落也有,不过我只走了几个领地。一直在赶路,也没到处闲逛。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清楚。”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到了每个人的心头。就连彩儿都没再出声。

无名扭头白了金豆一眼,再次打了个响指。

金豆又吐出了一个记忆石片,无名镶嵌到影璧后道“这次给你们看……”

话才说了一半,再次手忙脚乱地把记忆石片给抠了下来。

刚刚的画面不知道是金豆什么时候在芥子界里录下的。一群绿精灵莺莺燕燕戏水的场景。

波涛汹涌,春水荡漾。

彩儿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再看满屋子仙道高手,全都拧着眉头,保持着刚刚震惊的神情中不可自拔。仿佛都没看到影璧中一闪而逝的内容一样。不过看他们微微抽动着的眼角就知道忍得有多辛苦了。

无名狠狠瞪了金豆一眼,警告道“你再给我捣乱,我就给你找一只癞蛤蟆配对。”

金豆“噗噗噗”连吐出三枚记忆石片。

无名先挨个以神识检查一番之后,才一一放给这些修士看。

当一群修士看到大火山另外一头的场景后,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可笑他们还把大火山当成了发家致富的聚宝盆,没想到另外一头是如此恐怕的场面。

无名没心没肺地在影像上指指点点道“看这个家伙,是进阶后的独角魔。有相当于大锻神境的战力。还有那边,看到凑在一起那三个家伙没?那是三个小领主,相当于五气境的修士。他们自己过不来,是留在那维持秩序的。你们看到这些恶魔的密度了吧?从大火山一直延绵了二百多里,都是这模样。”

说完这些,换了一个记忆石片道“这是我遇到的几个大领主,每个都有飞升仙人的战力。不过魔界五行不全,它们都无法飞升。这样的家伙有一个跑到这边,都是一场灭世之灾。”

一帮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雪莉和鸿叶以及另外两个大领主。从心底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无名继续落井下石道“这种程度的大领主,在魔界有近百位。每位的领地大概相当于咱们一洲的大小,手下至少有四五十个小领主随从。这些大领主由三位恶魔国主控制,再之上则是一位恶魔帝王统领整个魔界。它们到底有多厉害我就不清楚了。”

长孙雷过了老半晌才苦笑道“我现在才知道自诩高高在上的修士是种多么可笑的行为。在虎视眈眈的异族面前,我这点修为原来什么都不是呀。”

无名摇头道“雷大哥不用妄自菲薄。其实恶魔的势力之间也不合,它们内部也在不断消耗着的。”

说完,无名装上了最后一块石片。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虫潮和恶魔大军对撞到一起的场景。

无名嘿嘿一乐道“我就是把百虫坑的虫子引到大火山,才混过恶魔的眼线跑回来的。估计这会儿,那些不可一世的恶魔应该被虫子给清理干净了。再次聚集起来的话,恐怕要好长一段时间喽。”

长孙雷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无名行了一礼道“没想到,无名兄弟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居然为这个世界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代表镇守滇洲的兄弟们向你致谢。”

有了长孙雷带头,一帮同行的修士也齐齐站起身来,向无名躬身行了一礼。

彩儿东瞅瞅,西看看。她这个山蛊宗的婆婆完全成了陪衬。

不过无名肯见这些修士,又耐心的讲这么多话。说到底还是为了帮彩儿度过难关。

他不能在滇洲久留。帮山蛊宗找个大后台,无疑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就算这些人关键时候不出手,往山蛊宗的身后一站也足以震慑宵小了。

无名对一群修士的大礼坦然受之。然后道“我在滇洲留不了多久就要回江洲了。到时还望诸位看在小弟的薄面上能对我姐姐的门派多多关照一二。”

见长孙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无名干脆地把三块记忆石片连同影璧一起送给他道“把这些东西送到家族去吧。也好让长辈们早有个准备。”

长孙雷大喜。

这些珍贵的影像资料必然会受得到家族的重视,这对他而言可是从天而降的大功劳呀。

连忙拍着胸脯表态道“兄弟的姐姐就是我长孙雷的姐姐,山蛊宗的事就是我的自家事,哪有不管的道理?”

听得彩儿心里一阵别扭。

被个几百岁的老男人叫姐姐,她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可同时也对无名充满了感激之情。

正是看到这些修士对无名的态度,她才当众表现出和无名的亲昵态度的。只是没想到无名为了帮她,居然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无名见吓唬人的话说差不多了,一挥手。大堂中出现了一小堆恶魔材料,笑道“品相最差的都交给山蛊宗处理了。这些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不过除了中洲的大火山之外,别的恶魔战场应该搞不到这种级别的材料。咱们一见如故,大家都挑几件合眼缘的拿回去玩吧。”

一帮修士当然知道无名这话意味着什么。

就是说这些材料就算不是从小领主身上得到的,也相差不远。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就算中洲的那处大火山也不太可能。而且听这语气还是每人送几件。

大气!

长孙雷连忙推辞道“兄弟,你已经默默付出了那么多了。我们怎么好意思再厚颜白拿你的东西呢?这些东西若是你用不上的话,我们愿意高价收购。”

无名摆了摆手道“这些东西我留着没用。既然说是送给你们,你们就别跟我客气了。再推迟就是瞧不起我喽!不过要是几位哥哥方便的话,能帮我收集些花草树木的种子和根茎吗?小弟比较偏爱花花草草。”

一帮修士强忍着激动的心情,把眼睛从那堆材料上挪开,满口应承下来。

这堆材料说多不多,每人刚好能分个四五块。

都是些要脸面的修士,谁都不好意思真蹲在那挑挑捡捡。三两下就分了个干净。

再看他们的态度,对无名和彩儿就像面对至亲一样,就差叛出师门加入山蛊宗了。

终于送走了一群称兄道弟的老头老太太。

彩儿斜眼瞥着无名,似笑非笑道“你小子可以呀。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认了一群哥哥姐姐。我这个当姐的是占了你的天大的便宜呀。”

无名嘿嘿赔笑道“哪能呀?咱们各论各的。你这个姐是亲的,跟他们不一样。”

彩儿撇嘴道“我是怕你把我和那些老太太划到一起去。要不我吃点亏,给你当妹妹得了。”

无名“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别闹,都说各论各的了。这不是为了帮你呢嘛。”

嘴上虽然这么说,无名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和老太太划到一起算什么?芥子界里还有俩位自称姐姐的师母呢。都是几万岁的老妖婆,那还不委屈死你?

彩儿的脸突然毫无征召就耷拉了下来,跺了下脚,冷哼一声。

无名一脸的迷糊,问道“又咋滴了?”

彩儿气呼呼道“你这个善财童子倒是大方,那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也没见你给我什么东西。”

无名松了口气道“我当多大点事呢。不就是点材料吗?”

说完,无名挥了挥手。十几件色泽暗沉的恶魔材料摆到了桌子上。无论大小还是品相,都比刚刚那些修士取走的高出了一大截。

无名得意道“正儿八经的小领主出品,你是拿它们做蛊笛还是拿着直接砸人都保质保量。”

彩儿笑眯眯地一一收起,妩媚道“这还差不多。你小子甭想我给你什么回报啊,我也回报不起。要不今晚给你留门?”

无名翻了个大白眼,直接选择了无视。

抬头看了看天色,对彩儿道“叫几个人,咱们踢场子去。”

彩儿眼中的精光一闪,问道“是去拆几个草鬼门的分部还是直接夺回山蛊宗的山门?”

无名想了想,问道“那草鬼门的大本营和山蛊宗的山门,哪个地方好?”

彩儿想也不想道“自然是草鬼门的地盘好些。”

无名咧嘴笑道“那就直接去草鬼门。”

彩儿没再多说什么,她通过无名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早已看出他的不简单了。而且无名对她也没什么隐瞒。

无名见彩儿只是把手指放到嘴里吹了个无声的口哨,之后就没再有任何动作。忍不住问道“这就完了?”

彩儿点头道“除了留守的男人之外,所有人都带上。”

无名终于知道这里的男人为啥没地位了。

感情都是女人在外面打生打死,男人在家里缝衣、煮饭、看孩子呀。

片刻之后,三百多名女子就聚集到了小广场上。有十三四岁的少女,也有七八十岁的老妪。

无名就像是万花丛中拱卫着的一片绿叶。

听彩儿说要直捣草鬼门之后,众人都激动了起来。

只要有三足金蟾在,所有的养蛊宗门都得绕着走。

苍雅却有些担心道“咱们是不是有些仓促了?虽然无名带着蛊神,可他不能一直留在咱们山蛊宗呀。回头还是会被人抢回去。而且咱们的蛊虫都没有饲养成熟,和草鬼门的蛊虫有很大差距呢。”

彩儿叹了口气道“上次赌战之后,咱们连蛊母都被占了去。再拖下去,小一辈的子弟连本命蛊都没得用了,只会越来越弱。现在还有无名帮咱们,等他离开,就再也没机会了。”

苍雅闻言后也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在她看来,没有实力守住山门,就算暂时抢来又能如何呢?徒增伤亡罢了。

无名本来吊儿郎当地坐在台阶上,这会儿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表面上的差距是蛊虫饲养时间短,无法和人家匹敌。可你们就算养得久了,难道就能把人家给怎么样了吗?说到底,山蛊宗虽然缺厉害的蛊虫,但更缺少巅峰战力。没人镇住场子,还是要被人惦记的。”

彩儿点头道“刚刚有家族修士来过了,坐镇大火山的长孙雷也表示愿意在关键的时候为咱们援手。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把地方抢下来,然后迅速发展起来。而且这次有无名出手,就算他以后离开了。那些有心思的人也要掂量一下他回来后的结果。”

她这话说出来后,在场的姑娘们又激动起来。

无名小声问道“彩儿姐,你现在用的什么蛊?”

彩儿的脸微微一红道“快孵出来了……”

无名的脸抽了抽,再次问道“那个……蚂蚁你能控制吗?在魔界的时候我抓来拉车的,先送你顶一阵子。”

彩儿一听是来自魔界的虫子,眼睛都笑得弯了起来。连道“小意思,那姐姐就不跟你客气了!”

无名看了看在场的女子们,吱唔道“可能,有点大……”

146 踢场子

山蛊宗以养蛊立宗,什么样的大虫子没见过?

无名说蚂蚁有点大的时候,彩儿表现得有些不以为然。

可是当噬魔蚁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失声惊呼了出来。

当初丢进芥子界的时候噬魔蚁也就水牛大小,可如今一出来就占据了小半个场地。集结起的姑娘们纷纷给它让出空间来。

噬魔蚁此时身高超过了一丈,体长也达到了三丈。在阳光照射下,浑身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晕。

两对透明的翅膀并在背后,比身体还要长出不少。赤红的大眼睛像是在头上扣了两个澡盆,巨大的口器如同两柄锋利的镰刀。屁股后面有一根骑枪一样的的尾刺。光身上的硬毛就有成年人的手臂粗。

一放出来,它头上的触角就对着金豆一阵摇晃。

不光是镇住了在场的姑娘,连无名自己也吓了一跳。

刚刚把神识投入芥子界的时候才注意到噬魔蚁的变化。

之前扔给了伊碧几具小领主的尸体,小家伙自己吃不了多少,又怕放久坏掉。大部分都便宜了这只劳苦功高的蚂蚁。

彩儿看到噬魔蚁后,脸上一阵潮红。简直比无名半夜偷爬上她的床头都要兴奋。

围着噬魔蚁一个劲打转,像个女色狼一样搓着手,越看越喜欢。目不转睛地赞道“果然不同凡响。小弟,这种蚂蚁你那还有吗?多来几只!”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这是噬魔蚁,以恶魔和魔兽为食。本来是多抓了几只的,不过都养死了。这只还是喂了不少好东西才好不容易适应气候的。长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清楚是个什么实力。以前都是拿来拉车的。你看能控制不?”

彩儿眼睛放光道“我试试。”

稍作准备后,营地中举行了一场认蛊仪式。

一群姑娘围着噬魔蚁,手捧着燃烧的药草,充满野性地“嗷嗷”叫着手舞足蹈。

彩儿脸上画着彩色的纹路,一只手自始至终放在噬魔蚁的身上。

噬魔蚁开始时有些躁动不安,要不是有金豆镇着。凭山蛊宗的这些人还真控制不住它。

不过随着仪式的进行,噬魔蚁渐渐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无名对于山蛊宗能否制住魔界的虫子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噬魔蚁是外来物种。它可不是什么温顺性子,要是没有金豆的震慑,这些人都不够它杀两个来回的。

不过当见到彩儿翻身骑到噬魔蚁背上的时候,连无名都忍不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噬魔蚁翅膀振动,在小广场掀起一阵狂风,带着彩儿在十几丈的高度盘旋了一圈之后,又落了回来。

彩儿跳下来后,拍着无名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弟呀,当年在九鼎山的时候整天和你混在一起,大家都说我不把握机会学习,光会胡闹。送你一枚本命蛊卵的时候,还被婆婆给狠狠训了一顿。现在终于证明我目光的长远了吧!”

无名一阵无语,居然无力反驳。

看着这数百女子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无名嘿嘿笑道“走吧,去干翻那个草鬼门。正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手段。”

彩儿点头道“可惜时间短了点,小蚂蚁还不能大小随心变换。不然的话,突然冲出去偷袭,效果肯定更好。”

无名撇嘴道“偷什么袭呀?咱们是去碾压的,大点正好。气势上要足!”

彩儿用力拍了拍身侧的噬魔蚁腿骨,笑道“对!咱们是去碾压的。”

然后,整个人的气质冷了起来,对所有人道“姐妹们,收帐的时候到了。出发!”

彩儿骑着噬魔蚁一马当先,低空飞在最前面。

数百个姑娘的身形,有挂着昆虫翅膀跟在彩儿身后的,有在树枝间轻巧飞掠的,有踩在蜈蚣身上蜿蜒前行的。

无名含笑看着她们身影远去,突然一怔。

尴尬地意识到自己做为压阵的超级大高手。居然连个赶路的工具都没有。

光靠两腿跟在后面跑,实在太有损形象了!

彩儿飞在最前面,过了半天还没见无名追上来,略感疑惑。正想调头回去找呢,就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炸响,半晌后又是一声。

无名昂首挺胸,双手背在身后,一脸的惬意。劲风拂面而过,说不出的潇洒。如同仙人凌空飞渡一样。

不过说白了,他就是像个跳蚤似的一下下往前蹦而已。

每次跳起,都会在地面上留下个脸盆大的坑。在地上跑的姑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每次伴随着闷响地面也会跟着一颤。

赶了两个多时辰,彩儿和无名率先到了地方。山蛊宗的众人在后面一点点集合过来。

彩儿指着前方一片黑呼呼的密林道“那里就是草鬼门的老巢了。这里的一草一叶都有可能藏着危险,要小心行事才行。”

无名顺着彩儿的手指望去,别说是门派建筑了。根本就看不出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怎么瞅都是一片普通的密林。最多算是环境好点而已,地处一个山涧之中。有山有水,钟灵毓秀。

不过这里静得有些过分了,除了远远的一道溪水奔腾之外完全听不到虫鸣鸟叫的声音。

彩儿小声解释道“这里有个幻阵,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再往前走五里,有个万蛊大阵。所有进到那个范围的人和动物都会变成虫子的饵料。”

无名诧异道“你对这草鬼门很了解呀!”

彩儿叹了口气道“这里曾经是山蛊宗的地盘。其实草鬼门在很久以前是山蛊宗的一个分支,后来反了。”

无名愕然道“这是养胖儿子饿死了爹的桥段呀!”

彩儿白了无名一眼

,没好气道“你这什么破比喻?”

说完,对无名的鬼脸视而不见,扭头看了看手下。

已经有一多半人赶了过来,悄无声息地聚拢在她的身后。

彩儿取出一只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骨笛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不过没多久就有一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了过来。

蚊子,蟾蜍,蜥蜴,苍蝇,马蜂,蝗虫,螳螂……

密密麻麻地向这边聚了过来,形成一道洪流向着前方万蛊大阵的一个点冲了过去。

无名见彩儿驱使这些普通小动物冲上去送死,眨了眨眼问道“这是干嘛呢?”

守在一旁的苍雅解释道“蛊虫再厉害,毒性和食量都是有限的。等它们吃饱,放光了毒。这里就成一条安全通道了。”

无名瞅了眼鼓着腮帮子吹个不停的彩儿,笑道“说好的碾压呢?”

苍雅用看败家子一样的眼光瞪了无名一眼,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 万蛊大阵的每一只蛊虫都是宝贝,这次要是抢回地盘,以后就是我们自己的大阵了。”

无名耸了耸肩道“那回过头要是有别人再用这招来对付你们,不也一样没用吗?”

彩儿已经停止了吹笛子,笑道“你以为草鬼门为什么一直掐着我们不放?就是因为我这一手是唯一能破万蛊大阵的方法。而且这个方法只有山蛊宗的婆婆口口相传,别人根本别想学到。”

无名恍然大悟道“就像师父教徒弟的时候总要留一手,万一小瘪犊子想反天,就用这招削他。”

这话一说出来,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姑娘全都狂翻白眼。

随后无名笑道“其实让金豆出手更省事,神不知鬼不觉的。”

彩儿道“我这是在敲门呢。”

这边的人还没到齐,草鬼门已经冲出了数千道身影。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架势出来。

无名自动忽略掉了年纪大的和长得丑的姑娘,放眼望动。漫山遍野都晃悠着雪白的大腿。

已经许久不曾流过血的鼻子又有些发痒了。

说实话,要是让无名杀山匪或恶魔,那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可对上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他还真下不去手。

就算下手……也是用摸的。

彩儿在无名的小腿上踢了一脚,没好气道“老娘晚上给你留门,你都没敢摸进来。现在咽什么口水?眼瞎了吗?不想混了是不是?”

无名缩了缩脖子,嘿嘿赔笑道“那不一样,自己人看了是白看,外人看了是净赚。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赚小便宜的幸福感。”

彩儿嗤之以鼻道“等抢回地盘,从俘虏中挑几百个最水灵的小丫头。让你幸福个够。”

草鬼门中缓步走出了三个垂垂老矣的老妪,看样貌居然是三胞胎。

连脸上的褶子都一模一样。

走在最前面的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如同自言自语一样问道“彩儿呀。你带这些人来是投诚的还是送死的?”

彩儿笑吟吟道“你们猜!”

左侧的老妪歪着头看了一眼彩儿,略带诧异道“蛊术居然都被解除了,看来是遇到高人了。”

右侧的老妪却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什么高人?连男人都带出来抛头露面了,看样山蛊宗已经是垂死挣扎了。”

彩儿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打了声响指,落在她身后十余丈的噬魔蚁爬了过来。沿途的树木被它“轰隆隆”挤倒一大片。

蚂蚁本就是天生神力的虫类,更何况是体型如此夸张的噬魔蚁了。

噬魔蚁才一亮相,三个老妪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出来。

彩儿毫无形像地大笑道“上次你们几个趁我蛊虫重伤,和我赌战了三场,我丢了山门,愿赌服输。现在可敢再比一次?”

当先的老妪冷哼道“再赌?你拿什么赌?还有筹码吗?”

彩儿的眼睛眯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就赌山蛊宗婆婆的正统传承!”

三个老妪大为诧异,相互间看了眼。

其实她们并不一定要得到彩儿的秘法。只要在彩儿找到传人之前把她害死,就没了后顾之忧。当然,能把秘法握在自己的手中就更好了。

右侧老妪冷笑道“看来你这丫头是势在必得呀。说吧,你想要赌什么?拿回你的山门?”

彩儿点头道“没错,不过不是你们抢走的那个。而是这里,山蛊宗真正的山门。”

左侧的老妪嗤笑道“好大的口气,不知从哪搞来一只蚁蛊就得意忘形起来了。蛊虫是依照体型大小来评价高低的吗?”

彩儿脸色不变,笑问道“你们怕了?”

当前的老妪阴笑着反问道“你呢?怕吗?”

彩儿和几个老妪叫阵的时候,在山蛊宗所在的外围就已经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各种蛊虫悄无声息地撕咬在了一起。

无名没注意到这些,有些不耐烦道“时间不早了,别墨迹。早点打完了回家吃饭。”

左侧的老妪讥讽道“看来山蛊宗真是穷途末路了,连男人都这么没规矩了。”

这话没让无名觉得怎么样,金豆却不乐意了。噬魔蚁瞬间脱离彩儿的控制,猛地向三个老妪扑去。

老妪虽然表面上对噬魔蚁表现着不屑,其实时刻提防着它暴起伤人。

几乎就在噬魔蚁动的同时,老妪们的身前也出现了三道影子。

一只黄牛大小的铁甲独角仙,一只身长一丈的玉螳螂,剩下的那个居然是一株捕蝇草。

三者配合起来,可以说是彼此互补,攻

守兼备。

草蛊属于蛊类的一个分支。因为培养难度高,耗时长,所以颇为罕见。

噬魔蚁还没冲到近前就被数根墨绿色根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三条腿,数朵对开的花瓣巨口猛地向噬魔蚁身上咬去。

不过因为噬魔蚁的体形太大,捕蝇草的嘴巴只是在它身上打了个滑而已,只喷出了一股腐蚀性极强的酸液。

噬魔蚁完全无视了捕蝇草的攻击,任由铁甲独角仙的硬角如撞城锤一样顶在自己的侧腹部。却是张开巨大的口器“咔”的一声把飞扑上来的玉螳螂拦腰咬住,直接吃了起来。

噬魔蚁看都没看正闷着头在它身上顶来顶去的铁甲独角仙,只是随意甩了一下尾巴。如同长枪的尾刺就将其身体洞穿,把挣扎不休的独角仙挂在屁股后面,留待吃完玉螳螂再去吃它。

至于捕蝇草,仍然徒劳地在它身上又缠又喷,忙活个不停。

噬魔蚁大概是被它搞烦了,丢掉断为两截的玉螳螂,低头也喷出一口酸液。

捕蝇草像是被开水烫到的蚯蚓一样,发出“吱”地一声惨叫后就软塌塌地枯萎了下去。

干掉捕蝇草之后,噬魔蚁才想起它扑上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猎食。屁股上还挂着一只没断气的独角仙就朝着三个老太太杀了过去。

三个老妪都已经吓傻了。

太野蛮了!

这就是一力降十分呀。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蛊虫就这么土鸡瓦狗一样没了?

最前面的老妪大叫道,结蛊阵!

数千名如临大敌的草鬼门弟子同时祭出了自己的本命蛊。

在噬魔蚁面前形成了一层淡黄色的雾气。

这些雾气都是体形缩小到了极致的蛊虫,力量和毒性却没有因为变小而减弱多少。聚集在一起后无孔不入,极为恐怖。

噬魔蚁歪着头看了看这层淡淡的黄雾,正要一口酸液喷出去。却收到金豆的命令,退了回来。

随后就见金豆翅动一对小翅膀“啪嗒嗒”飞了过去,对着黄雾一顿猛吸。

只是两三口就把这些黄雾都抽进了肚里。

无名“嘿嘿”坏笑道“彩儿姐,你说这些虫子没了。她们心疼不?”

彩儿毫无形像地大笑道“疼!浑身上下都疼。那些可都是本命蛊,蛊师的半条命呀。一身实力大部分都在它们身上呢。”

当先的老妪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蛊虫?”

没能认出金豆不是因为她的眼光不如叶婆婆,而是金豆没表现出控制万蛊的能力,而且还有一对小肉翅。她们根本就没往三足金蟾身上想。只以为是彩儿以全新手法培养起来的厉害蛊虫。

彩儿露出个俏皮的表情,问无名道“小弟,你这是什么蛊虫呀?”

无名耸了耸肩,语气极为无奈道“我只是个男人而已,没有说话的权利。还是让她们自己去猜吧。”

彩儿对老妪摊了摊手道“看来你们只能自己猜了。”

见草鬼门众人都露出了一副吃屎时咬到舌头的表情,彩儿叹了口气道“要不这次换我问你们好了。接下来你们是投降呀还是送死呀?”

不过没等三个老妪答复,彩儿又道“或者第三个选择,你们把山门让出来。全都滚远点。”

无名颇感意外地看了彩儿一眼,草鬼门的老妪却没什么意外。如丧考妣地对身后众人道“我们走!”

等一众草鬼门弟子陆续离开后,无名才不解地问道“彩儿姐,以你的性子,不该放过她们呀。怎么就算了?”

彩儿没好气的瞥了无名一眼道“怎么?还惦记着抓一帮妹子给你暧被窝呢?”

无名连忙否认道“我的意思不斩草除根吗?”

彩儿摇头道“如果把她们逼急了,肯定会在临死前杀掉山门内的蛊母。自爆掉万蛊大阵。那样的话,就算收回这里也没多大意义了。”

无名不置可否道“有金豆和我在,你还怕她们翻天了不成?”

彩儿笑道“灭掉敌人,山蛊宗固然可以安稳发展,兴盛个百年的光阴。但没有敌人的话,只会变得越来越弱。与其到时候被一些后起之秀给取而代之。不如留着这么个敌人,随时保持警觉得好。她们今天伤了元气,刚好给我们慢慢发展的时机。其实带一个宗门,和养蛊是同样的道理呢。”

无名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问道“之前草鬼门对你们报着赶尽杀绝的态度,那是因为你掌握着让她们心惊的技术。否则他们也会让山蛊宗一直留下来吧?难道是料到你不会赶尽杀绝,所以你放过她们的时候,那几个老太太的神情才没什么意外?”

彩儿笑道“小弟就是聪明,一点就透。走吧,咱们进山门去瞧瞧。”

无名跟着一群兴奋过头的姑娘进了山蛊宗的老巢。

说实话,就算穿过了幻境阵法,这里也没多少人为建筑的踪迹。

房屋都是由活着的树木藤蔓生长而成,完美的融入在大自然之中。

草鬼门的人走得匆忙,大多生活用品都没来得及带走。

无名里里外外瞧了一圈,发现这些人的生活还真是朴素到了极点。

锅碗多是木制和石制的东西,原始气息极为浓郁。

此间事了,无名就想着早点回江洲,笑吟吟地对彩儿问道“彩儿姐,滇洲有传送阵吗?”

彩儿白了无名一眼,问道“怎么?急着走呀?”

无名苦笑道“我也想多住一阵子,可没法子呀。劳碌命!”

彩儿幸灾乐祸道“传送阵嘛……有过!不过早就毁了。我看你就坐海船回江洲吧,只要七个月就到了!”

147 危机升级

彩儿最近一段时间很忙。

她刚刚才接收了草鬼门的老巢,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很少能来和无名聊上几句。

滇洲原本是有飞艇的,不过早已调往别洲去运送人员物资了。无名觉得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得缠着老尸棍教他传送之法。到时不管是看媳妇还是逛街都方便多了。

这几天他除了练功和炼丹之外,一有空就在鼓捣兽车的那块悬浮石板。

有过制作飞行法器的经验,无名对于铭刻这类阵纹可谓是轻车熟路了。借助石板自身的特性,只要产生足够推力,控制好方向就行了。其余的十余道阵纹都是为了坐着舒服而设计的。

长孙雷带着一众修士上门拜访过一次,送来了堆积如山的草木种子。

半个月之后,无名一切准备妥当,给彩儿留下了大量的红丸和养颜丹。在全体山蛊宗的相送之下,踏上了归途。

在魔界分不清昼夜,无名不知道在那边待了多久。现在突然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

不知道领地发展的如何了,也不知媳妇怎么样了,还有蛮洲战场的朋友们……

悬浮石板在海面上急掠而过,划出了一条极长的白色水线。

与此同时的蛮洲

连续数场秋雨下过,气候开始转冷。就连热浪滚滚的大火山也减弱了几分威势。

气候的变凉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修士们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收回失地。

初心和荆钗甚至和化精期的修士一样,深入到了离大火山不足百里的地方。

这里的战斗不像外围那般血腥,却凶险残酷了数倍。

永远会有恶魔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释放出种族术法。就连初心和荆钗的谨慎性格也数次因此而负伤。

派遣在此的两名五气境修士已经不只是坐镇而已了,他俩轮流上阵,不断地压制着恶魔的数量。

大恶魔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战力达到大炼气境以上的恶魔都被称之为大恶魔。

其中弱的在初心面前就只是炮灰而已,强的却要他和荆钗联手才能勉强全身而退。

随着眼前的恶魔缓缓爆成一团火焰,初心和荆钗就喘着粗气。

要不是旺财适时在恶魔身后搞偷袭,他俩又得逃了。

这是件挺无奈的事。

负责支援的高阶修士心中也是有想法的。

初心二人不但不属于七大家族的成员,甚至连修士都不是。在低阶修士中的呼声反而比辛苦拼命的他们还高。不说是不是妒忌,心里有些不舒服是难免的。

其实二人要是肯求助的话,那些高阶修士是会及时给予援手的。可他俩的性格都属于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那种。从来不肯开口求人。

反倒是胖妞和旺财与二人的配合越来越娴熟了。

初心服下了一颗疗伤丹药,对荆钗道“咱们先往后撤撤,缓一缓再过来。”

荆钗才刚点了下头,脚下就传出了一阵剧烈的震动。如同有只巨兽在大地之下苏醒了一样。

初心叹了口气道“又要喷发了,咱们再撤远点吧。这次不知又会钻出什么品阶的恶魔了。”

两人两兽才刚退出不到十里,就听一声轰然巨响传了出来。巨大的岩浆柱直冲云宵,一股热浪直扑面门。

通常在大火山喷发的时候,恶魔会暂时停止从火山冲出来。

可这次却与以往不同,居然从岩浆柱中缓缓浮现出了一道扇动翅膀的身影。体型比人类略小了一点。

来自公西家的坐镇修士眯起了眼睛,挥手拍出了一道极为凝实的手印。

然而,那个恶魔同样挥出了一掌。正面将蕴含狂暴之力的一掌完全接下。随后露出满口狰狞的利齿笑道“这里可真冷呀,不过人类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

白发鹰眼的公西家管事眉头倒竖,虽然听不懂恶魔的语言。但他却极为清楚,能够正面接下他的一击意味道什么。

这座火山已经能够让小领主通过了!

修士对着远处的小辈爆喝道“速速通知家族这里的情况。有小领主级的恶魔通过火山了!”

他的话让一众小辈大惊失色,其中两人飞身而去。

然而,突然有数百道骨刺从岩浆柱中激射而出,如同孔雀开屏一样瞬间追了上去。将二人射成了刺猬。

骨刺在射杀二人之后,划过一个大圈,纷纷飞回到岩浆柱之中。然后缓缓出现了第二道身影。

一个浑身长满骨刺的墨绿色恶魔。似笑非笑道“这些种族最大的好处就是死了也不会消失。除了口感差点,不会有什么浪费。”

说完,它把目光投向了一众愣神的修士,身后的骨刺再度射了出去。

“哚哚哚哚”

骨刺纷纷钉在了凭空出现的厚重木盾上,一时间木屑纷飞,炸裂声不断。

公西家修士冷哼了一声,道“快去!”

正在此时,第一个出现的小领主对他双手结出一个阵图,突然从中射出了一枚泛白的压缩火球。

然而,火球却在半途射入了一个大水团之中。随即水泡翻滚沸腾,化成了漫天白汽。紧接着重新凝聚成了水团,再次包裹住火球。反复两次之后,将火球彻底湮灭。

一个干瘦的老道人拎着水桶一样的法器,急匆匆赶了过来。桶里还装着半桶水。看到居然一下子冒出了两个小领主,大叫道“唉哟哟,这下可不得了。公西老弟呀,咱俩的好日子到头喽。”

见到来援的老者,公西家执事也松了口气,面容冷峻地一笑道“一人一个,不准抢啊。”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方正在喷发的火山就像是突然被堵住了一样。憋了半天才“嘭”地一下射出一道小山一样的影子。

巨魔!

同样

是个小领主。

巨魔这个种族就算进阶到了小领主也没有浮空的能力。先是被强大的压力投射上了云层的高度,然后惨叫着划出一个抛物线砸了下来。

“坏了!”

初心拉起荆钗就玩命地往后跑。

到了这么深入的位置还没能力躲到天上的就只有他俩。见巨魔朝这个方向砸了下来,被盯上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而且能跟小领主匹敌的两位修士都有了对手,其他修士最多能不疼不痒地帮着骚扰两下而已。

光看体型的话,这只巨魔与他们曾经遭遇过的那只是同一个水准的存在。可当初那只巨魔被佛门封印削弱了万年之久,而且还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

眼前这只一看就是吃饱睡足,精神饱满。

然而,一道身影却逆着初心和荆钗迎了上去。只跑出了两步,就化为一丈高,五丈长的肥硕身影。

初心大急道“胖妞,回来!这不是当初那头巨魔。”

他有点想不明白,虽然枯竹当年因巨魔而死,可胖妞与枯竹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零食什么的也都是他和无名在喂。

胖妞最多是在老和尚念经的时候眯着眼在一旁打盹而已。咋见了巨魔后就像见了杀父仇人似的呢?

驴不离猫。

旺财见胖妞冲了上去,也耷拉着舌头紧跟了上去。

初心无奈之下只得顿住脚步,跳脚骂道“这俩不省心的玩意儿啊!”

胖妞变大后,在灵兽中也算是巨兽了。可是和巨魔比起来,就像成年人面前站着的家猫一样。而且这个成年人还是个超级大胖子。

巨魔没用巨大的链锤去砸胖妞,而是伸手就抓。在它看来,这个肉呼呼的肥猫显然比两个瘦小的人类和一只毛毛虫大小的驴子更有吸引力。

胖妞的四肢在巨魔的大手上一阵乱挠,紧接着后脚在它的手腕上一踩。借力就向巨魔的脸上扑去。

巨魔摇晃着大脑袋,巨大的链锤以迅雷不及掩耳掩耳之势向胖妞砸去。

眼看着胖妞避无可避了,却“噗”地一下变回普通猫的大小,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锤。

随后脚下用力一蹬,踩在适时出现在身下的一块铁皮上。直扑到巨魔的脸上,“嘭”地变大,对着它的脸就是一顿猛挠。

巨魔的双手一顿挥舞,可最后还是被胖妞给逃了。

虽然巨魔脸上和手臂上的抓伤瞬间就已经愈合,可那种疼痛感却让它大为恼火。对着胖妞“哈”地喷出一口淡黄色的气体。

胖妞正处于空中难以躲闪,而且这股气浪来得太过突然。扭了两下身子也没能完全躲过,还是沾到了它的尾巴上。蓬松柔顺的毛发以极快的速度灰败腐朽了下去。

幸好荆钗手疾,以超速度冲上前去,贴着胖妞的尾巴根剃光了所有的毛。

飘落的毛发还没落地就化成了一片片的飞灰。

初心大惊道“嘴巴这么臭,以前那只怎么不会这招?”

荆钗白了他一眼,没去理他。

谁饿上十天半个月都治好口臭了,何况以前那只还一万多年没吃过东西呢。

与其躲起来说风凉话,还不如快点过去帮忙。

胖妞见尾巴变成了一条粉嫩嫩的,顿时悲痛欲绝。身形缩成普通猫大小,夹起尾巴就往回跑。

初心大叫道“我靠,你惹完事儿就想跑。把烂摊子留给我们哈!”

然而,荆钗已经冲了上去。直冲巨魔的眼睛而去。

初心一边跑去支援一边大喊道“别戳眼睛,当心它狂化。”

然而,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巨魔只是看起来笨重而已,做为一个连腿都没有的怪物种族。它们的反应速度甚至比精灵还要快。

身上没什么动作,只是嘴角一挑,就把黄烟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荆钗尚未扑杀到它的眼前,却有一股黄雾自下而上的喷了出来。身形凌空,一时没了落脚点。

幸好一块薄铁板及时出现在她的脚下,有了借力之物才安然退了回去。

仅是这么一顿的功夫,没能收回的铁板就变成了腐朽的烂铁皮。

就在巨魔把注意力集中在荆钗身上的时候,一道细长的身影闪电般从巨魔的后颈冲了出来。无视了它的口臭,冲上去就对着那簸箕大的鼻孔飙射出一股寒气。

旺财的鳞片有点百毒不侵的意思,完全不惧口臭的侵袭。可那一身如缎的黑毛却经受不住雾气的腐蚀,也和胖妞的尾巴一个下场,掉了个干净。

只不过旺财的毛掉光了还有一身鳞片,看上去反倒多了几分威武不凡。而且这憨货本来也没什么羞耻感,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一记寒气侵袭它用出了全力。

强大的寒流顺着巨魔的鼻孔侵袭了进去。

只见巨魔的全身猛地一哆嗦,然后抱着头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等它巨大巴掌拍下来的时候,一击得手的旺财又飞快躲到了它的身后。

机不可失。

初心双手连挥,将战场上散落的铁器收拢起来,凝结成了一杆如同梁柱的巨大长枪,直奔巨魔的面门而去。

巨魔一只手抱着脸咆哮个不停,另外一只手却闪电般地抓住了长枪,向初心反掷了回去。

然而,初心对于磁力的把控能力显然也在巨魔的意料之外。

长枪的威势固然迅猛无比,却依然在磁力的影响下不断减速。最后在距离初心数丈远的时候,巨大的冲击力消散于无形之中。只带起了一阵劲风鼓动起初心的发梢。

长枪在空中顿住后打了个跟头,向远处翻飞出去。随后直直悬停下来,开始向着巨魔的方向蓄力冲击。

这次不单单是磁力影响下的加速,更有荆钗在枪柄后面以超速度助力。

巨魔从这一枪中感受到了威胁。摇晃着头上的巨大链锤去砸击这杆长枪。

然而,藏在它身后的那条该死爬虫又冲了出来。再次朝着它的鼻孔飙射出一股寒流。

还是刚刚被重创的那个鼻孔!

“嗷!噗……”

巨魔脑袋一歪,下砸的链锤就偏了轨迹。

不但被旺财再次偷袭得手,肚子还被巨大的长枪所洞穿。

巨魔瞬间整个身体膨胀了一圈,原本暗红色的皮肤变的娇艳欲滴起来。

对腹部的伤口不管不顾,伸手就向身后抓去。

它现在要干掉那个让它头疼欲裂的小爬虫,将旺财挫骨扬灰!

旺财像一只趴在巨魔身上的壁虎,贴在它身上飞快地四处游走。

初心见巨魔腹部的伤口没一会儿就自行愈合,不由叹了口气。

看来对它真正造成伤害的果然只有旺财喷那两下子而已。

荆钗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道“再来一次。”

初心点了点头,再次调整出长枪的角度,将矛头对准了巨魔的小腹。

只不过这次在尾端藏了一只肉嘟嘟的肥猫。

初心瞬间就明白了荆钗的意思。胖妞要是在巨魔肚子里来一下冰风暴,绝对够这家伙喝一壶的了。

看胖妞那张挤到一起的脸,是真被这只巨魔给搞得火大了。

巨魔对旺财摆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但不代表它就注意不到别处的动静。那杆长枪虽然捅不死它,可是真得很疼。

所以在长枪刺出的一瞬间,巨魔出人意料的跳了起来。单手撑地,身体在空中打了个旋,背朝下重重的压了下来。同时,向初心吐同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但躲过了长枪的偷袭,还将旺财重重砸在了身下,更是对初心发动了远程攻击。

攻击来得过于突然,比初心还大的火球在他的身上轰然爆炸开来,剧烈的爆炸把初心炸飞了数十丈远。

虽然有黑甲防御,但狂暴的冲击让初心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枪因为失去了初心的控制,刺空后无法调转角度继续攻击。荆钗和胖妞都随着巨大的惯性,和长枪一起冲了出去。

最惨的是旺财。

原本正不亦乐乎地躲闪巨魔乱拍巴掌,没想到居然被赶到了这个位置后,只一下子就被这座肉山给压扁了。

“初心!”

荆钗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有盘旋在空中的修士及时冲了下来,给初心喂食了一颗疗伤丹药后,将他带到了上空。

荆钗恨恨地望向巨魔,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随后就见到巨魔的因为狂暴而睁开的三对小眼睛中有四只被硬生生地打爆。

不是用的双刺,而是用拳头生硬的砸碎。

剩下的两只眼睛因为刚好眨眼,拳头砸在眼皮上被挡了回来。

与此同时,淡粉色的飞剑在巨魔的脑袋中不断地穿来穿去,破坏着它那与大脑袋成正比的巨大识海。

巨魔一时间有些犯懵,突然失去了大半的视野,却没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剩下的两个眼皮越来越沉重,就想马上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却在张嘴的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它的嘴里。

胖妞早就和旺财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旺财生死不知,再加上烧毛之恨。早已把这只巨魔划到了不共戴天之列。

巨魔感觉有东西钻进了嘴巴里,连忙往外吐。

胖妞却用利爪勾着它的舌头硬往喉咙里钻,终于在巨魔咽喉处暴发出了暴风雪术。

这招足以扭转一处战场的术法在巨魔那粗壮的脖子中暴发出来,瞬间将它冻得硬如坚冰,连带着巨魔的头和身子都浮现出了冰霜的光泽。

“嘭嘭嘭嘭……”

巨魔身上传来了一连串的碎裂声响。

失去防御能的巨魔皮肤变得又硬又脆,被荆钗趁机砸碎了小半边的身子。

此时,一个大火球突然从远方的战局中飞了过来,正中了巨魔冻僵的身子。

正是与老者酣战的小领主抽空丢过来的。

大火球没有爆炸,而是在快速地熔化着巨魔身上的冰霜。

然而,一道又扁又长的影子闪电般冲了出来。从巨魔被打碎的脑袋里掏出一颗西瓜大小的暗红色珠子,一口吞了下去。随后冲到巨魔的脖颈处,把冻僵的胖妞一把抓起,飞快地逃了出去。

正在飞快融化,已经有肉芽开始修复身体的巨魔猛地停住了动作。身体颤了两颤,无力地瘫软了下去。

救下胖妞,抢走魔珠的正是被压扁的旺财。一口气跑出十多丈远,才从它身上传出一阵“噼里啪啦”骨骼对接的声音。唯独一张驴脸有点歪,估计一时半会是恢复不过来了。

随着这边战斗的落幕,那名救下初心的修士也飞了下来。目光谨慎地盯着四周虎视眈眈的恶魔。

荆钗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恶魔,以超速度冲到近前一把夺过了初心。

初心一个大男人,被一名又瘦又小的姑娘公主抱,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那名修士目光凝重道“初心道友没有外伤,但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恐怕一时半会是难以醒来了。”

荆钗略微检查初心的伤势之后松了口气,单手抓着初心的衣领。另外一只胳膊抡圆,“啪”就是一记大耳光。

那名修士的心头猛地一紧。

这一巴掌要是落到自己的脸上,就算不是重伤也要被抽飞几颗大牙。这得是多大的仇呀?

结果却听初心闷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荆钗,口齿不清道“媳妇儿,天亮了吗?你再睡会,我去准备早饭……”

148 劳碌命

无名抱着膀子盘坐在石板之上,贴着海面一丈的高度飞驰。

在石板外侧支撑起了一个透明的灵气罩子,遮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劲风。

虽然此时的飞行速度已经达到了大炼气境修士御剑的水准,可是路程毕竟太远。近百万里的路程让他没日没夜地飞了半个多月。

当然,这其中还包含了两次跑错路的缘故。

结果大老远看到江洲大陆的时候,就见到一道老神在在的儒雅身影负手而立。

无名心里那个气呀。

你个老尸棍既然算出我今天从这里登陆,早在滇洲干什么去了?你就不能跑一趟把我接回来?

不过无名脸上摆出的却是一副痛哭流涕的激动神情。隔着老远就收起了石板,一越而起,在半空中就跪了下来。

“轰隆”一下跪到荣轩的面前,抱住他的大腿,泣不成声道“师父,徒儿终于见到你了!”

荣轩见无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他裤子上抹,甩了两下没能甩脱。斜着眼道“快起来吧。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不嫌难看!”

无名刚攒出一大把鼻涕,结果手上一个没抱稳。老尸棍不动声色的向后飘出了两丈远。

只好悻悻地站起身来,哀怨地看了眼荣轩道“徒儿此次是九死一生才逃回来的,能在有生之年见到师尊的面,实在是大喜过望。一时失态,请师尊莫怪。”

荣轩哼哼了两声道“你那个……搞到赤阳晶了哈?还有多余的没有?”

无名心里暗骂了一句“不要脸的老尸棍,一见面就跟徒弟要东西。连自己媳妇儿都不关心一下。”

不过脸上却毕恭毕敬地取出一枚赤阳晶,双手捧到荣轩的面前道“徒儿运气好,刚好多搞到了一块,请师尊笑纳。”

荣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接过赤阳晶后略微打量了一下,一翻手,收了起来。

无名小心的问道“莫非师尊也有一方小世界?”

荣轩笑呵呵道“谁也没规定只能你有呀。你找到那母女二人没有?”

无名点了点头,挥手把两位师母放了出来。心中暗暗期盼着能看到一场皮鞭、蜡烛、小刀片的戏码。

琉和璃正拿着小铲子,搞得满脸泥巴。

出来之后都是一愣,琉对无名道“小家伙,你又在搞什么?我俩正在研究嫁接技术呢。”

二人一时都没察觉出这里不是芥子界。

无名躬身行礼道“二位师母,我已经找到师父了。你们还不去相见吗?”

生怕两位师母准备得不够充分,无名很体贴地帮她们取来了遗留在芥子界的拳刃,皮鞭和铁刺。

二人随着无名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袭青衫的儒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背对着他们,仰头望天。口中轻吟道“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无名打了个激灵,拆台道“师父,你跑到石头上干什么?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石头?”

琉和璃却已经痴了。

璃情真意切道“轩,真的是你吗?”

荣轩缓缓回过头,眼中噙着泪水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琉听后“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无名感觉头皮都麻了。

两位师母知道老尸棍念的是啥玩意儿吗?居然就感动成这样!还有这诗是怎么回事?好像是当初给他收集民间中的一部开篇吧?

结果看清老尸棍的脸后,无名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三缕青须不翼而飞,眉角微微上挑,皮肤紧致白皙。赫然是一个书卷气息浓厚的儒雅公子哥。

荣轩深情地搀扶住跌跌撞撞跑来的二人,目光如水。沉声问道“你们……还记得火龙渊畔一起许下的诺言吗?”

三人齐声道“把你们的名字写在手心。摊开了是思念,握紧了是幸福。手牵手给你一世温柔,肩并肩给你的一生幸福。”

无名浑身颤抖个不停,只觉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恨不得扭头再躲回魔界去。

琉一脸幸福地被荣轩收入了小世界之中,就在璃也要被收起的时候。无名突然提醒道“师母,你们的宝贝!”

说完就要把皮鞭和拳刃递过去。

璃却笑道“我们已经用不到这些东西了,就送给你吧。”

说完也被荣轩收入了小世界中。

无名拿着皮鞭和拳刃,尴尬地对上了笑容玩味的荣轩。底气不足道“那个……师母们说,这是她们爱情的见证。”

荣轩还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你小子好自为之吧。为师要走了。拯救世界的担子就落在你身上了。”

“等会!”

无名大喊一声。对荣轩道“我这么弱,怎么就落到我的身上了?您老人家就不管了?”

荣轩呵呵一笑道“我早该退休了,过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写写书,喝喝茶,再没什么追求了。把舞台让给年轻人吧。”

无名脑子又开始不够用了,问道“写……写书?唉,先别去管写什么书了。这不是把舞台让给年轻人的事吧?现在天下大乱,您老人家做为隐世的超级大高手,就撒手不管了?”

荣轩乐呵呵道“我这方世界的载体放到你手里保管,等你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喊我就行。到时就算我有起床气,你应该也不会三两下就被打死的吧。”

见荣轩说完就要闪人,无名连忙大喊道“等一下!你倒是一家团聚了,可我媳妇儿怎么办呀?还有我在蛮洲的兄弟怎么办?您把那传送之法教我啊。”

荣轩一脸不耐烦地丢给无名一本兽皮卷道“领域和传送阵都在这上面了,你参悟透了自己去找吧。”

说完不再理会无名。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地上留下了个银光灿灿的银锭子。

无名捡起来一看,忍不住大叫一声“我靠,这不就是老家伙送过我的那枚银锭子吗?”

还记得拜师的时候,荣轩丢给他一枚五两重的银锭子。交代道“这是他的全部家当。”大婚那天又丢给他一枚银锭子,说是他全部家当。无名不差这两个钱,丢到钱堆里就没再关注过。没想到居然是老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偷回去重新给了他一次。

如果真是个小世界的话,这玩意儿还真算是荣轩的全部家当了。

想不到居然会有世界藏在一枚银锭子里,这可比他的菩提子诡异多了。估计里面满满都是铜臭味吧?

无名暗下决心,等熬过这次危机,就把银锭子当钱花了。让这老不羞的流落红尘去。

无名展开荣轩丢给他的兽皮卷。只是打开瞄了眼,就是一阵头晕脑胀。

上面描绘的是一个个星辰连接起来的图案,可又与天空的星相有所不同。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说,偏偏这些星相图是一层层覆盖着画上去的。无名忍着头痛欲裂的感觉数了数,居然有八十一层之多。

以无名模仿出半吊子领域的能力,确实能从中感觉到些许荣轩领域的痕迹。

可这张图只是看上一眼就头晕眼花,更别说是去参悟了。

无名只觉头脑一阵昏沉,赶忙把兽皮卷收起。不过在收起的时候,从兽皮的最边缘处发现了一个蝇头大小的黑点。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甩上的墨迹。

用手抠了抠,又凑上去闻了闻。最后运转起了神眼术仔细打量。

结果发现这个小黑点被放大百倍之后,居然是挤在一起的近千个文字。

最上面是一锻炼制法器的方法,介绍着需要将这件法器套到眼睛上才能看清兽皮卷中的星相图。结语上写着“老夫传下此法,就看后辈是否有此机缘发现这段文字了。否则硬练的话,活该变成疯子。”

这段话下面跟着另外一种笔迹写道“既然那老王巴蛋这么坑我,我没理由不把这个传统延续下去的。署名:祖星汉。”

再之后一长串文字,基本都是照抄了这句话,只是署名有所不同而已。

无名在这一长串名字的最后面,找到了荣轩。

一看清那字迹,把无名恨得牙根发痒,对着银锭子破口大骂,差点就找个茅坑扔里泡着。

荣轩写得居然是:“我很想把前面的到此一游都抹掉,这么多签名。隐蔽性已经越来越差了。”

妈的!有这么坑自己徒弟的吗?

无名愤愤收起了兽皮卷,把银锭子收进怀里,以备随时拿出来砸人。

随后无名踏上石板,飞速地向领地赶去。

一天之后,无名终于赶回了自己的领地。

刚一回来,就把所有管理者都召集到了一起。了解起了领地内的发展情况。

永城的郑城主最为得意。

无名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永城中推倒了大量的老旧房屋,阔路重建。大量的居民和商户迁了过来。除去城中的开销,现在税收上已经有了一万多两白银的收益。虽然对于二等城池来说依然少得可怜,可毕竟在前不久这里还是个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此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相比之下袁庆刚的话就说得简单多了。

风轻云淡地讲了商会和洋洲达成的联合关系。彼此各出一艘中型飞艇用于商业往来。同时因为商会成立之初的特产大卖,正在计划与平洲构建商贸联系。

到了安城汇报情况的时候,站出来发言的是个留有山羊胡的胖子。

无名疑惑道“老伯,你哪位呀?”

胖子指着自己的脸道“是我呀,王爷。于洪生,安城的城主啊。”

无名拖着长音道“天哪……于城主,你咋胖成这样了?”

于城主老脸一红,不好意思道“这些年饿怕了。如今有了俸禄,就撇开了肚子吃。一不小心就有点发福了。”

无名看着于城主打满补丁的官服,笑道“别把钱都花在吃喝上了,也拾掇一下衣服。你的形象可代表着我的面子呀。”

于城主恭敬称是,随后介绍了安城的近况。

安城一帮老头老太太靠着手工作坊,居然逐渐上了规模。

有了商队的支持,那些工艺品和小东西不但销往江洲各地区,甚至还卖到了洋洲。终于有了点奔小康的味道。不少年轻人被雇佣过来做了伙计。竟然以这种另类的方式让这座偏城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于城主如今不但还清了无名私人名义借他的五万两银子,还富裕出了三千多两的税金。可以说,未来前景一片大好。

蛮族所推选出的村长说话底气也足了几分,如今他已经升为一镇之长了。

这段时间里,从各地迁徙来的蛮族有两千多人。还有不少是青壮的劳力,人口已经发展到了三千多人的规模。

种下的粮食即将丰收,所放养的鸡和羊也大批的出笼。如今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了。只是有剩余的青壮劳力处于空闲状态,江洲的本地人也不愿雇佣蛮族工人,所以有些无奈。

无名点了点头,安排道“铁矿石即将重新开采,多余的蛮族青壮就去负责矿石的运输和熔炼吧。刚好领地的火脉也闲着。让郑城主和袁庆刚辅助建起来。工钱由我来出。”

最后无名又了解了领地内的村庄生活情况,家族和各势力的情况,军营的训练情况。这才散会,跑清云子夫妇那待了半日。

没多耽误时间,无名在安排完所有的事情之后,躲到了第六峰后山。开始炼制观看兽皮卷的法宝。

其实这东西说是法宝也不准确。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注入任何的灵力。只要打磨出三块镜片,再以细铁条固定住就行了。

三块镜片的用料分别是红水晶,翡翠和黄宝石。戴到眼睛上之后,左眼是红色的,右眼是绿色的。然后两只眼睛对到中间,通过黄色镜片看图。

黑呼呼的一大片图片就在无名的注视下跃出兽皮卷,变得层次分明起来。

一颗颗星辰都活了过来,依照轨迹有序地运转。

无名越看越懵。

现在这玩意儿是能看清了。可是怎么个参悟法呢?盯着一些星星转来转去,还不如望着天空发呆呢。

可无名现在就想去看绿萝。

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被老尸棍拆散的时候可是连新婚都没过完呢。

咬了咬牙,无名突然想到了长孙宜年。

江洲不是还有个传送阵嘛。虽然乱飞的滋味不那么美好,可至少速度够快呀。

想到就做。

匆匆打了声招呼,架起石板就飞往了京城。

等牟念萍和张学敏收到无名回来的消息,兴冲冲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好在长孙宜年没被家族修士调走,依然坐镇在大岳的王宫之内。长孙无风和城胖子见到无名倒是高兴得很,设起了酒宴,拉着无名不断地问东问西。

他们是少数几个知道无名去了魔界的人,对另外一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无名现在也不急那一时半会了。反正传送阵要到半夜才能借助星光之力传送。于是随手拎出几个魔界的记忆石片给两人看。

把两个家伙看得一惊一乍的。

一阵感慨之后,长孙无风小心的问道“哥,你这次去幽洲,能找到嫂子吗?”

无名叹了口气道“多找找呗。我也没多大把握。在那种地方找个活人,应该大老远就感知到了吧。”

黄城一身肥肉乱颤道“听说那地方极为恐怖,不比魔界差。都是死人和鬼魂,光想想就吓死人了。”

无名嘿嘿笑道“那里是进入阴间的必经之路,你以后死了也要赶去。要不我现在带你过去见识一下?以后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黄城连忙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

反倒是长孙无风眼睛发亮道“哥,你带我去吧?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怕危险。”

大太监江公公轻咳了一声,如同自言自语一般,幽幽道“请陛下慎言。”

无名见长孙无风的吃瘪样子,哈哈大笑道“有我在的话,倒是不怕什么鬼物伤到你。不过那里的瘴毒很厉害,你的体质会经受不住的。”

黄城小声嘟囔道“陛下经受不住,难道我的体质就经受住了?”

无名理所当然道“你的肉厚实嘛,一时半会儿毒不透。你看做腌肉的时候不就是肥肉不容易入味吗?”

黄城鼓着腮帮子道“那能一样吗?我多嫩呀?”

黄胖子故意摆出了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顿时引起了几人的哄堂大笑。

一顿饭吃得颇为尽兴。

最后在长孙无风和黄城的相送之下,无名和长孙宜年一起赶往了传送阵。

无名现在也是小有家底的人了,拿出一枚上品灵石来激活传送阵都不皱一下眉头。

长孙宜年见无名在大阵中央站定,突然问了一句“上次你们用这传送阵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无名心有余悸道“晕得厉害,再就是挺吓人的。”

长孙宜年“哦”了一声,嘀咕道“也就是说就算少打了一两个手诀也没什么实质的危险喽。”

无名诧异道“叔父上次少打了手诀?”

长孙宜年干笑了两声道“怎么会呢?我怎么可能拿你们的生命来开玩笑?”

无名将信将疑,长孙宜年的态度怎么看都像是在拿他们几个做试验一样。突然想到了他上次在星空中飞行的经历,连忙对长孙宜年提醒道“叔父只需照上次一样打出法诀就行,不用打出完整的。”

长孙宜年语气不善道“谁说我上次打得就不完整了?”

无名连忙顺着他的话道“完整,完整。是我说错话了。叔父只需照上次一样就行。那个经历可能对我的修行有大用。”

长孙宜年不置可否,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快到了。准备好了吗?”

不待无名出声,长孙宜年已经一把拍碎灵石,双手舞成了一团虚影……

149 王者归来

尽量做足了心理准备,无名还是在片刻的眩晕感之后,失声尖叫了起来。

传送过程中那种快慢极速变换,失重而且身不由己的情况之下。身不由己地放声鬼嚎了起来。

本以为境界有所提升,对于传送阵的抵抗力就要强些的。

没想到,比上次的体验强不了多少。

无名强自稳定心神,眼中金芒闪烁,神眼术之下。身周的一切都被放慢了十数倍。

光怪陆离的星空彩带和一个个擦身而过的星球都变的无比缓慢起来。

“嗯?”

无名观察了半晌之后,突然发现。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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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烧烤大会

无名的实力和当初分别的时候相比厉害了太多。而且他击杀恶魔的时候,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

这让初心谨慎了起来。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让他感觉强大而陌生。

听说无名的心魔下落不明,而且实力强悍。只有那样的家伙杀起人来才会露出这么神经质的笑脸呢。

无名扭头看了眼空中的混乱战局。

五个高阶修士已经逐渐处于下风,战局已经被七个小领主控制了节奏。

不由对初心道“你先歇会儿吧,我把那几只恶魔处理了再唠。”说完,无名就在初心欲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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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王爷说媒

蛮洲的大火山被无名等人遏制之后,散到各地的恶魔彻底断了后援。被修士们彻底剿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有了无名坐镇,一帮人像是野营一样。堵在火山口吃吃喝喝,偶而抓只冒头的小领主乐呵乐呵。

三天后,一队修葺封印的家族修士从中洲赶至。先对蛮洲的封印进么了修补,然后赶到火山封闭了出口。

只不过这里和滇洲是同样的情况。以这些修士的能力,只能封印住火山的大半通道,依然没有办法完全关闭掉。

不过能控制在只让少量普通恶魔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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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都是祖宗

自从掌握了传送术之后,无名就把幽洲当成了自家的后院。

江洲,平洲,滇洲各式小吃一日三餐的往绿萝那送,搞得绿萝完全没心思修行。

而且有无名在周围晃悠,阴物大老远就躲起来了,根本不敢往绿萝这边凑。

在幽洲这种鬼地方,无名就算撑起领域,想要做点爱做的事情都完全没有氛围。

最后在绿萝强烈抗议下,终于把他赶回了领地,主持领地的发展去了。

不得已之下,无名把至阴珠和至阳珠留给了绿萝,这才一脸哀怨地离开。

两枚珠子与诡诀的功法属性匹配。而且至阴珠对阴物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应该能让绿萝轻松些吧。

回了第六峰,无名除了偶尔管理一下领地事宜,更多的时候是在巩固自己的修为和境界。

魔界表现出来的动静总给他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直到长孙宜年气呼呼地找上门来,无名才想起曾答应过家族要去中洲的事儿。

中洲战场

修士阵营外围,一位相貌俊逸却眼神冷厉的年青人,身披一套素白简洁的披风,神情平静的看着即将喷发的大火山。

此人便是当世最有权世的七人之一,长孙玉树。

一个穿着僧袍,满头卷发的僧人站在他身侧道“这次喷发,不知会出现什么级别的恶魔。要是跑出来大领主就糟了。”

长孙玉树面容不变道“婆罗家主多虑了,小领主和大领主之间有着质的差异,就算界域裂缝再扩大两倍,也论不到大领主冒头。最多是通道变宽,跑出更多的小领主。咱们几个老家伙就多辛苦一下吧。”

婆罗家主摇头道“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都相识数百年了。怎么越来越生分了?”

长孙玉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客气道“婆罗迪让,知道为什么咱俩越来越生分吗?你这人说话不直,什么事情都拐弯抹角的。和你打交道累得很。”

婆罗迪让笑道“那我就直说了,听公西家的回报,蛮洲火山的封印是你家族子弟出手的关系吧?”

长孙玉树把头别了过去,语气不耐道“你婆罗迪让最擅长掐算推衍,就别拿这些话来套我了,再这么绕来绕去,我可要走了。”

婆罗迪让摇头叹道“到底是年轻呀,心浮气躁。好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家的这个小辈就是当初保住平洲封印的那位吧?”

长孙玉树没有理他,只是冷冷看了婆罗迪让一眼。

别说婆罗迪让的推衍术举世无双,只要婆罗家的管事不是吃屎长大的,这些资料早就应该摆在他的桌上了。

婆罗迪让连忙摆手道“好吧,我又说废话了。”说完,面色冷下来道“那小子去过魔界了吧?而且实力疯长的很不正常。这会不会是恶魔的阴谋?”

长孙玉树言简意赅道“不是。”

婆罗迪让面色凝重道“你可不能因为那是你的家族小辈就有所偏袒呀。”

长孙玉树面不改色道“上次参加完家族会议,我就去查过了。本想带回家族重点培养的,结果追查到地方却碰到了‘那个人’。”

婆罗迪让眼睛猛地一凝,失声道“那个人?他不是早就死了吗?你确定?”

长孙玉树白了他一眼,再次修起了闭口禅。

婆罗迪让喃喃道“难怪我算不出那小子的动向,原来是在那个人身边呀。如果是那个人调教的话,实力增长快些就说得过去。难道……”

长孙玉树点头道“天残体!”

婆罗迪让目露精光道“也就是说他是那个人的传人?就算咱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个人也会出来镇场面子?”

长孙玉树摇头道“别太一厢情愿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谁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出手。”

婆罗迪让笑道“不是还有你家那小辈吗?他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总不能连你这个家主的话都不听吧?”

长孙玉树摇头道“等人来了再说吧。”

江洲传送阵

长孙宜年有些犹豫道“小子,你不是会传送术吗?咱俩直接传过去不就得了?何必再浪费一颗上品灵石呢?”

无名摊了摊手道“我的传送术只能传到去过的地方。中洲我根本没去过呀。”

长孙宜年再次确认道“那你前两次传送完全没出问题哈?”

无名“啊”了一声,道“我这不是生龙活虎地站在您面前吗?您先前不会是在不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帮我传送的吧?”

长孙宜年“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年纪大了,记性不行了。我再回忆一下传送的手诀哈。”

无名笑道“不是才帮我传送没多久吗?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长孙宜年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点总是好的。”

最终,传送阵在长孙宜年的操控之下发动了起来。

然而,这次一如既往的漏掉了两个手诀。

传送过程中,无名再次温习了星空穿梭的美妙滋味,只觉得对星相间的理解又深了几分。

两个时辰之后,无名意犹未尽地睁开了眼。长孙宜年却抱着一颗大树吐了个七荤八素。

无名上前搀扶道“叔父,你没事吧?”

长孙宜年躬着身子,脸色煞白,摆着手道“年纪大了,真心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喽。”

这时一名中年模样的瘦高男子走了过来,笑容和煦道“小年呀,好久没见了。都长这么大了。”

长孙宜年抹了把嘴,扑通就给男子跪了下去。磕头道“小年给高祖爷爷请安。”

同时使劲对着无名打眼色,挥手道“无名,快来拜见烈祖。”

无名一下就懵了,这来了中洲还啥都没干呢,脚跟都没站稳就多出个祖宗?

不过连长孙宜年都拜了,他哪敢有二话呀?

跪下“嘭嘭嘭”就磕了仨响头,乖巧道“拜见烈祖爷爷。”

中年人捋着山羊胡子坦然受了无名的跪拜,点头笑道“好好,你就是无名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快起来吧。”

说完,竟是主动上前搀扶无名起身。随后道“家主命我在这接应你们。真是让我好等呀。”

无名恭敬道“让烈祖费心了。”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不妨事,随我去见家主吧。”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路上就遇到一名三十岁模样的妇人,笑着与中年人打了声招呼。

长孙宜年又跪了下去,高声道“长孙宜年拜见七太奶奶。”

无名一阵无语,只好在后面跟着磕头。

才刚走了两步,长孙宜年又跪下。拜见了正在晒太阳的三曾祖爷爷。

领路的中年人也不急,见长孙宜年磕头就站在一边等走。

不到五里的路程愣是走了两个多时辰。饶是无名如今的修为底子,也磕头磕得头晕脑胀,身心疲惫。

中洲的小辈都放到大火山历练去了,现在能在家族中碰到的都是祖宗级的长辈。估摸着怎么都有个几千号人了。

真难为长孙宜年把每人的身份都记得清清楚楚。在这方面长孙宜年可一点没表现出记性不好来。

等见到长孙玉树的时候,无名整张脸都是绿的。

感觉胆汁都磕头磕到脑袋里了。

无名见到似笑非笑的长孙玉树,习惯性地扑通跪了下来。“嘭嘭嘭”就是仨响头。却听长孙宜年躬身道“长孙宜年携长孙无名拜见家主。”

嗯?这个不用磕头吗?

晕头转向的无名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也躬身道“拜见家主。”

长孙玉树对长孙宜年点头道“小年呀,这些年辛苦你了。嗯,看来你突破在即了,就留在这安心闭关一阵子吧。”

长孙宜年大喜道“谢家主。”

随后长孙玉树对无名笑道“你这小子啊,让你来一趟可真不容易。”

因为长孙玉树长年不苟言笑的缘故,硬挤出来的笑脸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看得无名心头一阵发毛。

无名小心翼翼道“家主之前就找过我?”

长孙玉树点头道“最初是听说你解决了平洲的隐患,结果找到你的时候你刚好在跟那个人学艺。后来你不是跑去魔界就是在几个大洲乱蹿,要不是从蛮洲得到了确切消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你走上这趟呢。”

无名赔着笑道“是家主抬举小子了。老祖宗想见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嘛?”

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直犯嘀咕。

来了中洲啥好处没捞着,反倒是各种当孙子,早知道他才不会跑这一趟呢。

长孙玉树开门见山道“无名,你是天残体吧?”

无名吓了一跳,下意识得就想否认。不过想到以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不用再担心被人惦记了,略微一怔后。就干脆地点头承认道“是天残体。家主怎么知道的?”

长孙玉树眼角抽了抽,露出个自以为意味深长的笑脸道“你师父果然就是那个人呀。”

无名没说话,猜想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大概就是指的荣轩那个老尸棍了。估计是家主在称谓上有着什么忌讳。

长孙玉树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你应该已经猜出我叫你过来的目的了吧?”

无名点头问道“是中洲大火山的事情吧?”

长孙玉树叹了口气道“又喷发了,出来的小领主数量更多了。这个级别的恶魔钳制住了几个家族的顶级力量。我们根本分不出心思去封印其它火山口。所以想让你过来坐镇一阵子。”

“是!”

无名痛快地点头应了下来。

别说这是家主的命令,就算站在人类的大义上他也是在所不辞的。

长孙玉树道“中洲的大火山有些特殊。它不是破开封印才冒出来的。而是一个全新的界域裂缝,要封住这里,难度远远胜过其它火山十倍百倍。”

无名点头道“封印的事情我不懂,不过抵挡一下恶魔入侵倒是没问题。这事就交给我吧。”

长孙玉树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无名摇头道“我再带两个朋友过来就行,他们刚好要用恶魔打熬武技。”

长孙玉树笑道“去吧,早出手一刻,我家族子弟的压力就轻上一分。黎民百姓也少一分苦难。”

与此同时的魔界

火龙领满目疮痍,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恶魔都从这里火速撤了出去。只有九位大领主在四处搜查。

流窜至此的异域修士太狡猾难缠了。数次看似绝境地围剿都被他给逃了出去。这些大领主甚至心惊地发现到这名修士的实力每次交手后都在飞快地提升。

尽管在围剿过程中再没有哪位大领主遭到毒手,却让它们更加警觉起来了。

最后一次围剿,九位大领主全部出手,却仍然没能把他们留下。

别说是击杀异域修士了,就连他的两个手下都只是受了致命伤而已,谁也没亲眼见到他们死掉。

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相隔了三个领地的一个偏远村子中,有一间昏暗的屋子。

面色苍白的心魔无名缓缓从静坐中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身边一只地灵见心魔无名醒转过来,不由抱怨道“主人哟,这次真是玩过了。我好不容易才培养出了那具身体,结果就那么被打坏了。”

体形只有六七岁顽童大小,却一脸皱子,身披红袍的道人不屑道“你本来不就是地灵吗?这下正好,换回本族的身体了。”

地灵怒道“我原本的身体可是远超普通小领主的实力。再瞅这个……细胳膊细腿的,能一样吗?”

心魔无名白了他们一眼道“行了,有力气就多恢复一下。实力没了可以再练,身体没了可以再抢。有什么好吵的?要不是为了和他们多玩玩,我早就用出大挪移走了。凭他们的手段,还追不上我。”

地灵担忧道“那是天启的绝招,要是他也参加围巢就难说了。主人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心魔无名不置可否道“老鬼,你出去找些肉食,走远一点。别忘了给绿皮带两只回来。你俩先恢复一下实力。”

绿皮嘿嘿笑道“哎哟,鬼哥,有劳啦。”

老鬼冷哼了一声,闪身离去。

绿皮对心魔无名道“主人,其实不用那么麻烦,干嘛不动这个村子呢?全吃光了不是更安全吗?”

心魔无名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绿皮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开始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

绿皮连忙躬身道“绿皮儿不敢,请主人原谅。”

心魔无名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一个女性魅魔缓步进到屋里。手中端着一块石板,上面摆着一坨褐色的肉。放到心魔无名的面前道“这是肉魔的肉,刚割下来的。快吃吧,久了就变质了。”

心魔无名对魅魔露出个微笑,轻声问道“你吃过了吗?”

魅魔强忍着没去看那块肉,小声道“我……不饿。”

心魔无名无视了贪星的反对,用这柄赫赫凶名的魔刀把肉一切两半,然后将其中一半递给魅魔道“我吃不了那么多,一起吃吧。”

魅魔小心地看了眼躲在一旁狂翻白眼的绿皮,问道“它不吃吗?”

心魔无名笑道“它呀?刚吃过火蘑菇,不用管他。”

绿皮的嘴角一阵狂扯。

没想到呀,已经用大领主养刁胃口的主人居然在津津有味地啃一块肉魔的肉。这种粗糙玩意只有低等恶魔才愿意吃呢。

主人该不会是对这只魅魔有意思吧?

绿皮上下打量了魅魔一番。

身高和人类相仿,一对蝙蝠肉翅收在身后,两条牛蹄子一样的下肢。身后是一条末端带有三角形骨刺的尾巴,头上顶着一对弯曲的长角。在身体的关键部位遮挡着几块骨甲。

嗯……

绿皮觉得无论是从恶魔的角度还是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妞都和漂亮不沾边。

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三人狼狈逃窜到这里的时候。刚好被这个魅魔碰到,带他们来了这个屋子休息吧。

生活在这偏远地区的魅魔甚至以为心魔无名和老鬼是某种没见过的恶魔种族。

绿皮正在琢磨着心魔无名不吃魅魔的原因,却突然见了鬼似地瞪大了眼睛。

心魔无名极为自然地伸手抹去粘在魅魔嘴角的肉渣,笑着说了一句“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川洲

蜂尾飞剑悬浮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颠上,缓缓吸收着四周聚拢而来的灵气。

以它为中心,环绕着一圈圈的法宝。吸收着从它身上溢散出来的灵气。

一根翡翠发髻,一块琉璃佩和一个金玉琵琶离它最近。

这三件法宝的器灵都是绝色美女的模样。

包吞天如今在川洲也算是兵强马壮了。

不但自身实力进阶到了道器,而且有数千名马首是瞻的小弟愿意帮他挡刀拼命。

它的势力在川洲百强榜中,排名第七十三。

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一方大佬了。短短数年的发家事迹成为了无数底层法宝碎片的励志传奇。

这时,一柄飞剑划过长空,悬停到了蜂尾身前。出声禀报道“大当家的,出大事了!”

包吞天的脸从蜂尾中显现了出来,“嗯?”了一声,不急不缓道“慢慢说,别着急。”

仪态和语气都隐隐透出了一股枭雄的霸气。

飞剑语气急切道“有外族入侵了。海边突然冒出了一座火山,好多没见过的妖怪从里面冒出来,玩了命地往外冲。”

包吞天冷哼了一声,极为不满道“川洲到处都是剑罡刀芒,他们还真能打上来不成?这么慌慌张张的,如何成大事?”

飞剑大叫道“可是其它势力的老大都跑过去凑热闹了,万一有什么好处,咱们不就捞不到了吗?”

包吞天态度一变,气急败坏道“靠,你怎么不早说?走。快带我看看去。”

一大一小两柄飞剑急速飞到大火山的上空。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法宝,足有数万件之多。

再看远处的大火山,正在冒着滚滚浓烟。

喷发之后的火山灰让这片天地变得灰蒙蒙一片,无数恶魔从火山口大叫着冲杀了出来。

只是一旦有恶魔冲上陆地,就会引起刀芒剑罡的攻击。瞬间被打成一火焰飞灰。

后继冲出的恶魔越来越多,却都堆积在火山的区域无法离去。

包吞天眼尖,发现其中有不少的地灵。

这种东西它在魔渊下面的时候见过不少。大惊道“我靠,这哪是什么外族入侵呀?这他妈全是恶魔啊!”

153 中洲攻守战

无名回了趟领地,把初心和荆钗都接到了中洲的战场。

与其让两人躲在家里对练,还不如找合适的对手生死厮杀呢。

这次胖妞和旺财依然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生怕出去玩不带它们一样。

中洲的大火山比其它火山大了好几倍。站在火山口的一侧都看不到对岸,岩浆池像湖泊一样宽广。

光是把守在火山口的小领主就有三十位之多,被无数大恶魔拱卫了起来。

无数恶魔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从火山口滚滚而下,汹涌地向山下席卷而去。

不过中洲是七大家族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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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 快到碗里来

无名飞回火山口的边缘,和初心等人站在了一起。好整以暇地等着恶魔出来。

半晌之后,“嘭嘭嘭”三道身影从岩浆中冲天而起,毫不犹豫地朝着无名的方向急掠而来。

直到冲到近前才猛然收住脚步,疑惑地望着头顶上如同海碗倒扣的乌云。

然后就听到一声嘿嘿怪笑道“快,都到碗里来!”

顿时,一股狂暴的吸力从天而降,将它们猛得拉扯了过去。

还没搞清楚这里的情况,三个小领主就稀里糊涂地死在了电闪雷鸣之下。

无名随手把三具尸体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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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 再入魔界

去魔界之前,先要把这边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行。

无名回到领地后先去矿山巡视了一圈。

偌大个矿脉,只有八只小小的掘地魔在卖力的工作。

矿场出口处堆积着小山一样的铁矿石,远远超出了蛮族的运输能力。

伊碧像个包工头一样,没有亲自跑去挖矿。而是跑进跑出地送食物送水,管理着这支小小的矿工团队。

有三名蛮族妇女专门被派来照顾掘地魔,负责给它们准备干净的饮水,作为食物的活鸡,以及防止闲杂人等靠近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无名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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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组建势力

龙蜥和鸿叶的哥哥没等太久。

半个时辰之后,无名推门走了回来。

身后跟着十名毕恭毕敬的小领主,手中都拎着被制住的狱卒。

这些小领主是无名在囚犯中挑选出的状态相对好些的恶魔。

这些囚犯进到屋子后,把品质最好的狱卒放到两位大领主面前。然后退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抱着其它的狱卒啃食了起来。

无名啧啧道“这帮狱卒平日以囚犯的肉为食。现在他们又成了你们的食物。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呀。”

鸿叶的哥哥问道“主人不吃点吗?”

无名笑着拒绝道“我不饿,而且还有不少活要干呢。你们抓紧时间恢复吧。”

见无名转身离开,鸿叶的哥哥翻滚到了狱卒的身前,喃喃道“我都快忘记食物的滋味了。”说完,对着狱卒的大腿埋头咬了下去……

无名不断地制住狱卒丢进房间。

在里面进食的囚犯也越来越多。随着帮手的增多,数个时辰之后在无名的身后已经站了一百二十多位小领主。

有了它们的帮忙,工作效率越来越高。又过了大半天的功夫,筛选掉彻底失去恢复能力的和不愿追随的恶魔。小领主的数量增加到了到一百八十七人,大恶魔的数量更是达到了五千三百余人。

再加上正在逐渐恢复实力的龙蜥和鸿叶的哥哥。

这股势力一旦恢复到巅峰战力,就能超出大部份领主的一领之力。连无名都忍不住感慨“鸿叶那家伙实在是为我考虑的太周道了。”

庞大的怨狱在无名的影响之下,正被一股股暗流冲刷洗涤。

最终,这座让所有恶魔都谈之色变的监狱,在无声无息中更换了主人。

在这个过程中,无名只出手制住了二十几名小领主,之后就只是坐镇指挥而已。

无名而言,调集部队和偷鸡摸狗都颇有心得。组织起一群乌合之众发动偷袭也有种驾轻就熟的感觉。

监狱被囚禁的恶魔足有百万之多。不过无名最后只留下了一百八十七名小领主和一万名大恶魔。

毕竟无名的目的是要做一根超级搅屎棍,而不是占地盘发展势力的领主。

吃了大量的食物之后,龙蜥终于长出了新的皮肤。

虽然实力受损严重,可至少精神恢复了许多。鸿叶哥哥的四肢也都长出了小半截。

毕竟想要恢复大领主所需的庞大能量,可不是随便啃几只小狱卒就能补足的。

无名对着两个家伙,左右看了看道“给你俩起个名吧,叫着方便。”

两个恶魔齐齐一愣。

赐名?

那可就不是随从了,它们可从没想过要成为无名的仆从。

鸿叶的哥哥婉拒道“以后我会从弟弟那里把名字夺回来的。”

无名不在意的道

“别多想,只是个称呼而已。实在不愿意,你就当是外号好了。等拿回自己的名字再改也不迟。嗯……你就叫‘伊言’好了。”

龙蜥忙道“主人,我是有名字的。”

无名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叫啥名?”

龙蜥傲然道“我叫露西。”

无名眨了眨眼,问道“你是母的?”

龙蜥翻了个白眼道“要不要给主人见识一下我的雄风?”

无名连忙摆手道“算了,你就叫‘伊柱’好了。”

“我……”

龙蜥还想要抗争一下,被无名挥手打断道“露西这名字我实在叫不出口。要不你在我这叫伊柱,在别人那仍然叫露西吧。有俩名也不错。”

倒是鸿叶的哥哥比较识时务,接话道“在拿回名字之前,我就叫伊言好了,叫起来挺顺口的。”说完,表情玩味地看了眼龙蜥,笑道“伊柱也不错。”

龙蜥的大长脸耷拉了半天,嘟囔道“哼,俩名就俩名。”

无名得意地笑了起来,叫道“伊柱,你带着伊言。咱们离开这。”

龙蜥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新名字,还在左右张望。被伊言提醒了一句之后才知道是在叫他。

伊言和鸿叶是一样的体形,就算手脚完整,也只不过是相当于人类稚童的大小。直接被高达十丈的伊柱给夹在了肩头的皮褶子里。

伊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主人,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无名见到聚集过来的一众手下大多手中没有趁手的武器。徒手的居多,又没有什么护具。略一思量道“离这不远处倒是有一座城池,我和那的城主刚好算是旧识。咱们先去那修整一下,顺便给大家把武器和护具准备一下。”

这种事在无名看来是理所当然的,可一群新手下却都沸腾了。

在魔界,领主是不负责属下装备的。那些东西都要靠他们自己用命去换。

还没哪个领主会大方到为手下全部装备齐全呢。

伊言诧异道“主人,这可是一笔大开销呀。现在的领主带手下都这么肯下本钱了吗?”

无名哈哈大笑道“做我的随从固然有肉吃,但也是要拼命的。大伙跟着我混可不是为了去送死的。既然喊我一声主人,我自然要对你们的安危负责了。”

善待下属是无名做军官时养成的习惯,但是这批恶魔属下……就算是拿来消耗的,也应该尽量保障它们的生命。

熔城

自从大火山被封印之后,安东的心思就放到了尼古领的那座火山上。

听说那里是如今唯一能够通过小领主的地方了。

在领地火山还能通过小领主的时候鸿叶就没派他去。现在鸿叶带着属下去了尼古领,依然没有带他离开的意思。要说心中没有想法,那肯定是骗人的



他和鸿叶的其它随从相比,算是资格相当老的了。居然被无视了存在。要不是畏惧鸿叶的怨狱,他早就改投其它大领主了。

安东曾派人去天启大恶魔那里,隐晦表达了自己的诚意。却一样是石沉大海,连去送信的儿子都没能回来。

这时,一个女性黑暗精灵快步跑进屋来,面色慌张道“大人,城外有一支身份不明的狩猎队正在靠近。”

安东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挥手道“从我的随从里挑几个人,带队伍去赶走。”

见手足无措的黑暗精灵仍然站在原地没动,不悦道“快去呀,这种事还要我亲自做不成?”

黑暗精灵小心道“那只狩猎队的人数足有一万,全部是大恶魔。小领主就有将近二百。还发现了两名疑是大领主的存在。可他俩还听命于一个白精灵。”

安东手中的杯子“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惊讶道“你说什么?我刚刚没听清。”

黑安精灵噤若寒蝉道“恐怕……是王的监狱出事了,有人认出其中一个很可能是数万年前被抓的露西。”

安东手忙脚乱地推门而出,嘴里大叫道“快,把人都叫上。和我一起去迎接贵客。”

城门外

一万名从怨狱中死里逃生的恶魔席地而坐,身上都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飒之气。

无名没有下令攻打熔城,恶魔们也不急着动手。都在尽量恢复身上的伤势。

就算恶魔的自愈能力超强,它们也被折磨了太久。哪怕进食了狱卒的肉,也需要一个过程来消化吸收。

无名见熔城的大门突然大开,从中急匆匆出来了近千人。全部都是迈着整齐方步的黑暗精灵,不由微微一笑。

待到黑暗精灵走到近前,无名哈哈大笑道“安东城主,有阵子不见,精神越发矍铄了。”

安东见到无名后,先是瞳孔猛地一缩。随后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白精灵小兄弟呀。我当是谁有这般威风呢,这下就不奇怪了。对了,我女儿当初追随小兄弟一起离开,她现在可好?”

无名点头笑道“她好得很,还要感谢安东城主当初的盛情款待呢。”

对这个安东城主,无名是半点都喜欢不起来。不仅因为他是黑暗精灵,更因为他的自作清高和掩饰不住的市侩。

老家伙一开口就提他女儿,只是在借机拉关系套近乎而已。丝毫没有真正关心他女儿的意思。

安东人老成精,对无名身后的狩猎队看也不看,目光真诚地看着无名,笑问道“小兄弟带着一众随从来熔城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老哥帮忙?”

无名点头道“我和安城主算是老相识了,有生意关照。自然是先想到了你这里。”

安东“欧?”了一声,拉着无名的手臂道“走,随我进城

小聚一下。咱们慢慢聊。”

无名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命令部下留在原地休息,孤身随着安东城主等人进了城。

安东在场面上做事毫不含糊,让手下从熔城中运出一千多头肉魔和不少岩浆酒。招待这些煞气重到了极点的恶魔大队。

安东在进城的路上压底了嗓音道“小兄弟这是搞得哪一出呀?是天启王的意思吗?它打算和鸿叶翻脸了?”

无名大大方方道“鸿叶残暴无情,自私自利。早就失了人心。从它对安城主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了。如今他手下的小领主所剩无几,还在没完没了的投入到大火山送死,别说我王和它翻脸的话了。就算是对上我身后这只残破的队伍都只有逃跑的份。”

无名这话说的倒不算吹牛。

伊言的实力他不太清楚,想来就算比鸿叶差,也不会有太大的差距。

伊柱的话,据说当年和鸿叶起冲突的时候还略占上风。只是脑子不太灵光才中了圈套被擒的。

就算它俩如今的实力远不如当年,鸿叶也胜过当年许多。可再加上无名自己的话,结果就难说了。

安东面色微变,随即恢复自然道“小兄弟刚刚说有生意关照我,不妨说来听听。”

无名毫不隐瞒道“安城主也看出来我这帮随从的跟脚了吧?我想在你这采购一批装备。武器,护甲和坐骑都要。”

安东点头道“这个问题不大,城里倒是有些储备。你打算要多少?把你那二百名近身随从装备起来是没问题。”

无名咧嘴笑道“至少一万套吧,我要把所有随从都武装起来。”

“什么?”

安东失声叫了出来道“我城中可没有这么多的储备呀。小兄弟这是照顾我生意呀还是有意难为我呀?”

无名耸肩道“那有多少就拿多少吧,另外兽车所用的那种悬浮石板我也大量的收购。”

安东惊讶道“石板?你要石板干什么?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无名露出个神秘莫测的表情道“自然是有大用。钱不是问题,安城主能出多少装备?”

安东略微思索道“城中最多能拿出三千七百套装备,款式大小不一。再多的话就要从我的随从身上扒了。石板能拿出一百多块。这个就当是送你的吧,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无名点了点头,对安东笑道“和安城主交往就是爽快。石板直接给我就好了,那三千七百套装备我全要了,派人送到我的狩猎队去吧。”

无名现在也不缺魔界的钱币。

死在他手里的小领主前后加起来有两百多名了。原本没想过还有机会再来魔界,所以搜出来的钱币都像破烂一样堆成了一堆。这次刚好能派上用场。

不得不说,安东城主的办事效

率真挺高。没多大一会就让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无名把石板收起来后,又简单查看了一下那些装备,乱七八糟什么款式都有。虽然做工比较粗糙,但胜在足够结实。

安东介绍道“这些装备不一定都合用,就算去了别的城池也要费不小的力气收集。从这里向着白太阳偏左走五百里,有个地灵锻造厂。专门为鸿叶领主提供装备和监狱所需的刑具。小兄弟要是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

无名爽快的把钱付清,对安东道了声谢。

本应该顺便让伊娃出来见见她父亲的,不过一想到伊娃自己也未必愿意。而且又是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安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兄弟,天启王可有扩充实力的想法?我曾派出一个儿子送信过去投诚,可是不但没有收到回信,连人都没能回来。”

无名叹了口气,感情这位还惦记着呢。不由压低了嗓音,故作神秘道“鸿叶在明面上还没和我王闹掰,这种时候受了你的投诚。不是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吗?不过鸿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它倒了的话。这里也会陷入火龙领的情形。我看安城主还是早做打算吧。到时乱起来,我王可能顾及不到你的安危。”

安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小兄弟的话有道理。这么说我也要早做准备了。”

无名点了点头,道“魔界快乱起来了。安城主若是有野心,不妨大胆闯荡一番。要是求个平安,就先找个偏远的地方避上一阵子吧。以城主的财力和人力,随时可以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安东点头道“多谢小兄弟的提点。”

无名没在熔城多作停留,出城之后见到装备都已经堆在了大队前。稍微检查了一下,然后暗运狮吼功道“大家自己挑选适合自己的装备吧,坐骑优先提供给没有飞行能力的人。”

伊柱大眼珠凑上去瞅了半天,讷讷道“没有适合我用的。”

无名无所谓道“没关系,咱们下一站去地灵锻造厂,到时给你量身打造一套。”

与此同时

相隔三十万里的一个偏远村落。

心魔无名正在跟魅魔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笑。

红袍高冠的道人已经恢复到了成年人的体型,脸色也照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一旁的地灵悄悄捅了捅他,压底着嗓子道“老鬼,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这次逃亡之后,主人变得有点怪?”

老鬼白了它一眼,问道“绿皮儿,你发现什么了?”

绿皮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神神秘秘道“主人的伤势早就好了,说是为了让咱俩养伤才留下来的。可主人以前哪会在呼咱俩伤不伤呀?你看他和那个

低等恶魔有说有笑的,肯定是神识受了暗伤。这方面是你的专长,难道就没看出什么来?”

老鬼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它一眼,把头扭到一边,不想跟这傻货说话。

绿皮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转了个圈,又跑到他面前道“唉,你倒是说句话呀。就咱俩现在这状态,遇上个小领主都得玩完。主人要是再出点什么问题,那就不用混了。”

老鬼翻了个白眼,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知道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吗?”

绿皮挠了挠头,恍然道“你是说主人想和这只低等恶魔媾合?不会吧?这有什么好墨迹的?以主人的实力,看上哪个直接摁倒不就行了?”

老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个笑脸道“那个……绿皮呀,我该练功打坐了。你自己玩会儿哈。”

绿皮不满地嘀咕道“你们修士最无聊了,天天就知道练功。想变强,使劲吃不就得了吗?”

老鬼懒得理他,盘膝坐在地上,很快就进入了泥塑一样的状态。

魅魔坐在地上,紧挨着心魔无名。不时用尾巴去搔他的痒,手上也不老实,搞得心魔无名不时发出哈哈大笑,不断地求饶。

魅魔却是一脸的得意调皮。

片刻后,心魔无名终于抓住它做怪的双手。然后并到一起,用她的尾巴缠了起来。佯装生气道“不准动,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魅魔被制住,嘴上却不服软,叫嚣道“来呀,来吃我呀。”

心魔无名扬起嘴角,放开手。用手指在魅魔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道“傻瓜,你这笨蛋性格是怎么在魔界长这么大的?”

魅魔眨了眨眼,把头上的弯角抵在心魔无名的头上。表情凶狠道“就是这么长大的呗。”

心魔无名在它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没好气道“我真是碰上奇迹了。要不你跟我走吧,好歹能有个照应。”

魅魔心不在焉道“我才不用你照应呢。前些天还不都是我照应你?”随即脸色微变道“你要离开了?”

心魔无名点头道“差不多该走了,这附近连个厉害点的恶魔都没有。很无趣呢。”

魅魔低下了头,黯然道“有我在,你还觉得无趣呀?”

心魔无名摇头道“傻样,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走了。”

魅魔“呸”了一口道“没有我你早就死了。”

心魔无名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没你我早就死了。所以跟我走吧?”

魅魔脸上满是彷徨之色,小声道“我在村子里长大。还从来没走远过呢。”

心魔无名叹了口气道“好吧,不管怎么样,能认识你真好。”

魅魔咬了咬嘴唇,突然下定了决心道“除非……你保证以后都不会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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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危机降临

|||->->无名的狩猎队与其它恶魔队伍有很大区别。

管理方式有点当初江洲军队的影子。不但打起了数杆绘有山峰图案的大旗,而且依照各种恶魔的种族特性,分配了不同的职责。

这点和其它恶魔狩猎队“呜嗷”乱叫着一哄而上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这种作战方式刚开始让一群随从极不适应,不过在沿途灭了几个村镇之后,它们就逐渐从中尝到了甜头。

整体战力确实提高了不少。

伊言的四肢已经恢复到手腕和脚腕的位置了,目光烁烁地望向无名的背影。赞叹道“主人身上还真是充满了意外呀。”

伊柱也随着它的目光望了过去,小声道“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尽管它刻意压低了嗓音,可声音依然像是滚雷一样。

无名回过头对它笑了笑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我最大的特别之处了。”

伊言对无名道“主人,咱们为什么要撑这东西?上面的图案有什么意义吗?”

无名微笑道“这几面大旗是咱们队伍的标致。可以向别的势力展示身份,也可以壮大咱们的士气。不过最重要的是军旗在战斗中能起到指挥的作用。这个我以后会一点点教大家。至于上面的图案嘛,是一座山峰。与我的称号有关,以后大家可以称我为第六峰魔王。”

魔王?

伊柱失声道“那是国主才能拥有的称号呀!”

无名毫不在意道“先订个小目标嘛,没有野心的恶魔不是个好恶魔。”

伊言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我越来越期待和主人一起征战的日子了。”

正说话间,队伍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村落外停了下来。

要不是得到了安东的提示,无名绝对想不到,在这个不起眼的村子下方竟藏着一个庞大的地下工厂。

从村镇中急匆匆地走出了三个地灵。

走在最前面的居然还是一个小领主。语气不善道“这里是鸿叶领主的地盘。你们想干什么?”

狩猎队中走出一名小领主,神态倨傲道“找得就是你们。我们需要护甲和武器,都交出来吧。”

地灵冷哼了一声道“鸿叶领主跟我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就凭你们?”

无名一听说话的口气就知道带头的这个地灵跟康时是一个德行了。这帮打铁的大多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

连忙上前笑着道“我这帮随从不懂事,还请大师不要见怪。我们是从万里之外慕名而来的,需要采购一批装备。听说你这里出产的武器和铠甲品质最好。”

地灵对那声“大师”的称呼颇为受用,态度也一下子好了很多。白了先前搭话的那个小领主一眼,得意道“用钱买?我这的东西可不便宜呀。”

无名颇为豪气地大手一挥道“一分钱一分货嘛,只要质量能得到保障。钱不是问题。”

地灵哈哈笑道“上道!你想要多少?”

无名指了指身后的部队道“他们所有人都算上,缺盔甲的,缺武器的。全部补齐。”

地灵的眉头皱了起来道“这可要不少钱呀。你确定?”

无名抓出一袋宝石币丢给了地灵道“这是定金,其它的等完工了再补。”

地灵打开口袋一看,足有三十枚宝石币。惊讶道“你就不怕我们拿着钱跑了?”

无名大气道“大师说笑了,你的人品在魔界早已传为了一段佳话。谁不知道你是言出必践的性子呀?”

地灵顿时眉飞色舞地大笑道“没错,你小子也不错。我这里倒是有一些现成的装备。不过有些偏门的东西就要量身打造了。至于质量,尽管放心好了。”

无名躬身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随着领头地灵的一声招呼,从地下涌出了数百名体形略小的地灵。开始往外搬运装备和丈量恶魔的身材。

最初和地灵搭话的那名随从见这些地灵都忙活了起来,小声对无名道“一帮附庸在鸿叶手下的低等恶魔而已,主人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呢?”

无名摇头道“以咱们的实力,从它们手中强要一批装备也不是不行。不过它们交出的肯定是最差的那种,说不准还会动些手脚。武器和护甲在外行眼中不容易分辨好坏。可万一在和人交手的时候坏掉,那一条小命不就交代了吗?只要能换得一批高品质的装备,说两句好话又不会少块肉。”

伊言毫不吝啬它的赞美之词道“主人的脑子里装满了智慧啊。”

无名嘿嘿笑道“这才哪到哪呀?你就别给我灌迷汤了。对了,你用什么武器?”

伊言摇头道“我是不使用武器的,只要身体恢复到巅峰状态,就是最好的武器了。”

无名点了点头道“不少随从的装备是要定制的,咱们要在这停留一阵子。你就好好休息吧。”

随后无名喊来小领主们,做下了一些交代。

无非是原地休息,约束好手下,不要惊扰到地灵的这个村子一类的话。随后就进了芥了界之中。

有金豆的视野共享,也不怕外面会出什么乱子。

他刚刚通过对芥子界的感知,发现伊娃正在茅屋附近忙里忙外。

绿精灵那边有了不小的收获,采集了一些瓜果和葡萄送来。伊娃把这些水果都堆放在旺财和胖妞的身边,借着它们身上的寒气保鲜。

无名一想到伊娃居然用这俩吃货来保存水果,

就觉一阵好笑。对伊娃道“这是绿精灵送过来的?”

伊娃看到无名突然从身后冒出来,连忙就要下跪。被无名伸手制止道“行了,你以前也不是见了我就跪呀。”

伊娃垂着头道了声“是!”

无名点头道“我先前去了趟熔城,不过现在不能让人知道这里的秘密。所以没让你去见父亲。”

伊娃神色如常道“自从他把我送给主人之后,我与他之间就不再是父女关系了。见不见都没关系的。”

无名点了点头,捡起一枚冰镇甜瓜。

一口下去,又甜又脆。

从炽热无比的魔界出来,再吃上这么一个甜瓜,简直是人生最大的享受了。

无名爽得差点哼哼出声,看了眼伊娃。笑问道“这些东西,你都吃过了吗?”

伊娃小心回道“之前有开始腐坏的,我……我吃了两个。”

无名挑了个甜瓜丢给伊娃道“我自己吃不了多少。你只管挑新鲜的吃就是。”

伊娃诚惶诚恐的接住,唯唯诺诺道“谢谢主人。”

无名叹了口气道“伊娃,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性格呀。”

伊娃双手抱着甜瓜道“我非常喜欢这个世界,越是喜欢就越怕主人赶我走。尤其知道了主母的事情,心里就更惶恐了。”

无名看了眼被打理得干净整洁的孤坟,叹了口气道“她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如果还活着的话,也许会和你成为姐妹吧。你安心住着好了,我不赶你走。”

伊娃低头道“谢主人。”

无名三两口把手中的甜瓜吃掉。身形一闪,离开了芥了界。

地灵的镇子外面又来了一支恶魔队伍,正在与狩猎队对峙。虽然不足千人,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

无名抓过一个随从,问道“这怎么回事呀?”

那个恶魔一看是无名问话,忙道“回主人,领头的家伙是鸿叶手下的一个亲信,专门负责物资后勤这一块。是要取走之前在这里打造的装备,刚好和咱们撞到了一起。”

无名瞅了眼那只队伍的规格,并没多少高阶恶魔。笑道“随手灭了就是。这帮家伙身上应该有不少钱吧?”

随从惊道“他是鸿叶的仆从。”

无名摇头道“鸿叶亲自来了都不行,就别说一个狗腿子了。你不会忘记怨狱里的遭遇了吧?”

随从的眼中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道“有主人这话,我们就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对方的首领正在语气激昂地叫嚷着什么,就见到狩猎队中有数个小领主组成的小队悄无声息地插入到了他们身后的几个重要位置。惊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然而,只听到一声低沉的命令道“动手!”

“轰隆”

有这么多高手围攻,又是有心算无心。只用了短短两息时间,那只队伍就有三分之一的恶魔被打成了火焰。

剩下的也哀嚎着淹没在了狩猎队之中,沦为了食物。

伊言见无名一脸的平静,诧异道“主人现在就要和鸿叶闹掰了?咱们还远没恢复到最佳战力呢。”

无名半开玩笑着问道“救你们的时候不就已经掰了吗?我以后还打算搞得天下大乱,和整个魔界为敌呢。怕不怕?”

伊言先是一怔,随后哈哈大笑道“当然怕了!有这么好玩的事,怕你不肯带上我。”

无名扬起嘴角道“开玩笑呢吧?你可是大领主啊,我有理由不带上你吗?”

伊言反问道“正因为是大领主,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对你造成威胁吗?”

无名淡笑道“这点心胸都没有,还怎么好意思称为第六峰魔王呢?”

伊言赞许道“我对您的话越发深信不疑了。”

这时,两名随从押着两个恶魔走了过来。对无名道“这两个小领主,请主人享用。另外从它们身上缴获了不少钱币。”

无名点头道“钱币给刚刚动手的兄弟们分了吧。至于这两个领头的,伊言和伊柱一人一个。”

伊言问道“主人不吃?”

无名耸肩道“我吃的话没多大作用。不如给你们恢复实力好了。以后日子长着呢,不差这一口。”

伊柱还有点扭捏,伊言却毫不客气地扑到一只恶魔身上啃咬了起来。

无名早已习惯了恶魔的进食场面,对于血腥的一幕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背着手,缓步走进了地灵的锻造间。

锻造间是修建在地下的一个倒螺旋状工厂。在其中劳作的地灵超过了万人的规模,轰鸣声震耳欲聋。无数锻造好的刑具和武器挂在陈列处。

无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东西的构造虽然颇为粗糙,但确实是结实耐用。一时手痒找到主管地灵后,借了个锻造台。亲自上阵锻打了起来。

既然想要收买人心,不妨做得更彻底一些。

两天后,狩猎队的装备终于全部配齐了。所有随从都套上了坚固耐用的护甲,在护甲的胸前背后都雕有一个山峰的图案。以区别狩猎队员的身份。

武器也依照种族特性配备齐全。

伊柱的护甲最是夸张,通体以又硬又沉的魔铁打造而成。厚度达到了半尺,足有上万斤重。光这一件护甲就抵得上整支狩猎队三分之一的造价了。

无名见伊言的手脚已经完全长了出来,丢给了它一件护甲和一对铁爪道“穿上试试。”

伊言刚要拒绝,

目光就被这两件装备给吸引住了。

它之所以不需要装备,是因为这些东西不但不能提升他的战力,反而会限制到它的发挥。

可是这套护甲的工艺却与魔界的打造手法完全不同。

是以鱼鳞状层层打造而成的,完全不会影响到身体的敏捷性。而且那对铁爪也精致异常,戴上之后依然能保证手指的灵活性。镂空的掌心也不会阻碍到释放天赋术法。

这套装备完全就是按照它的特性而设计打造的。锻造技艺就连精灵族的能工巧匠都远远不如。

无名看伊言的表情就知道一番功夫没白费,笑道“这是我亲自打造的,用料还算结实。要是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就跟我说。趁着现在方便,还可以调整。”

伊言把装备穿在身上之后,气势猛地上升了一大截。赞叹道“主人,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您简直就是惊喜和奇迹的化身。”

伊柱满是羡慕的看着伊言,粗声粗气道“主人,我也想要这样的护甲。”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拉倒吧,你想累死我呀?”

在所有随从都配备齐全后,听无名的号令。向火龙令进发,那里正处于各方势力的杂乱之中,到处都是狩猎队。无名将把那里做为这只队伍的练兵场。

陆战的阵法,空战的配合,远程和近战的搭配都将在那里得到磨合。

这和其它狩猎队的恶魔仗着体质和天赋各自为战完全不同,将发挥出数倍于已的威力。

等从火龙领直穿而过后,无名的下一个目标将瞄准相隔两个领地之外的雪莉。

反正都是找茬,自然要从有仇的开始。

从这一天开始,魔界突然出现了一只神出鬼没的狩猎队。战力彪悍到了让所有恶魔感到胆寒的地步,所有与之交锋的队伍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无名的队伍在剿灭了数支势力之后,终于给所有的陆战恶魔都配备上了魔兽坐骑。上空又时刻盘旋着有飞行能力的恶魔侦查。无论是发动突袭还是躲避围剿,都游刃有余。

几位聚集在尼古领的大领主不得不赶回自己的领地坐镇,防止被这只疯狗一样的狩猎队给咬到。

然而,更让它们头疼的事情出现了。

基塔和凡斯两个大领主刚刚回到自己的领地被杀了,动手的赫然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那个异域土著。

这下可就把大领主们为难坏了。

大领主聚堆的话,空虚的领地可能会受到那只神秘队伍的骚扰,分开来又可能会遭到那个该死的人类攻击。

不得已之下,只好在商议之后向国主司雷登求助。

司雷登是一名无头骑士,可它却是长着头的。头颅如同剃去眉毛和头发的人类一样,包裹在一层淡蓝色的火焰之中。一身银甲,连身后倚靠的坐骑也是通体的银色。

听到几个大领主的汇报后,谈谈地评价了一句“废物。”

半晌后才态度慵懒地问道“那支狩猎队最后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

一个大领主诚惶诚恐地回道“在凯利的领地上,看一路的动向,很可能是在向雪莉的领地进发。”

司雷登面无表情道“冈特,你率第三侍从小队去吧。”

一团黑色的火焰隐隐构成了个人形,飘出来后躬身道“一定不负所托,我的王。”

随后司雷登又出声道“兰斯。”

一个光头红眼,悬浮在空中的苍白人影飘了出来。以手臂的袖子掩住了半边脸,单膝跪地道“听候您的吩咐。我的王!”

司雷登瞥了它一眼道“那个专门猎杀大领主的小老鼠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兰斯点头道“我已迫不及待了。”

司雷登挥了挥手道“去吧!”

兰斯“噗”地一声,化成了一群蝙蝠。“呼啦啦”从窗口飞了出去。

几个大领主依然跪在下方,大气都不敢出。

司雷登叹了口气道“你们也退下吧。真是一群废物。若是让另外两个家伙知道我治下的领主连这点小事都搞不定,又要被他们嘲笑了。”

几位大领主噤若寒蝉,埋着头缓缓退了出去。直到退出了城堡才纷纷松了口气。

这几位领主中,赫然就有两张无名都熟悉的面孔。

鸿叶小声问天启道“那个叫兰斯的家伙是什么人?真的能杀掉那个狡猾的异域土著吗?”

天启白了它一眼,不屑道“兰斯曾经也是个异域的土著,数万年前放弃了人类的身份,成了王的仆从。恐怕只有王才知道他的实力有多高吧?像你这样的实力,估计动动手指就碾死了。”

鸿叶碰了个钉子,心下不悦。不过还是强忍着不满问道“那……第三侍从小队呢?”

天启长出了一口气道“一支侍从小队有五百人,除了带队的是五名大领主之外,剩下的全部是资深小领主。第三侍从小队虽然是王手下最弱的一支,但对付怨狱里跑出来的那些杂鱼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

鸿叶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天启讥讽道“别把大家都当成傻子。连我们都能猜出那支队伍的来历,王恐怕比你自己知道这件事还早呢。我看你还是赶紧回领地把屁股擦干净吧。”

鸿叶冷哼道“你也不用说风凉话,那个人类的跟脚,估计王也是知道的吧?”

天启沉默了片刻后,面色不善道“管好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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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主人威武

|||->->一座通体黝黑的古堡里,回荡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

心魔无名掐着一只大领主的脖子,按在王座之上,正一点点把肉从身上撕下来。

魅魔双手抱着半截手臂,小口啃食着。绿皮随手丢掉一根腿骨,得意道“安旋,跟着我们混没错吧?把大领主当饭吃的,整个魔界就只有咱主人了。”

安旋是心魔无名给魅魔起的名字。自从随他离开村子之后,短短时间之内已经进阶了两次。身体的坚韧程度早已超出了低等恶魔的范畴,接近于大恶魔的水平了。

安旋点头道“想不到你们都这么厉害。”

绿皮惋惜道“原本那具独角魔的身体被打坏了,不然我更厉害。这个还是不够强啊。”

这时,老鬼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低声道“动作快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心魔无名“欧?”了一声,扭头问道“比这些大领主厉害?”

老鬼点头道“有股莫名的心悸感,看来是针对咱们来的。”

心魔无名点了点头,双手用力,撕掉了大领主的头颅。然后从火焰中掏出一枚淡黄色的晶体,像吃糖块一样丢进了嘴里。边吃边道“那就先换换地方。”

老鬼如今已经恢复了那副老人的模样,实力又提升了不少。整座城堡的恶魔都被他吸干了生命精华。

对他而言,生命力旺盛的恶魔比人类强太多了。每个小领主都相当于一枚活着的高品阶的灵丹,而且还是没有余毒的那种。

心魔无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手指在空中虚画。

片刻后,地上出现了一个燃烧着的五芒星图。随后带着几人一步迈入,离开了这里。

远处疾速飞行的一群蝙蝠突然停了下来,在原地盘旋了两圈之后,凝聚成了兰斯的身形。站在原地,手指飞速地掐算了起来。

半晌后,喃喃道“居然还会传送之法。真是麻烦!”

说完,重新化为一群蝙蝠,换了个方向继续追去。

心魔无名带着几人从十数万里之外的一处空旷区域现出身形。可刚一站定,老鬼就皱了皱眉,掐着手指算个不停。

绿皮见他脸色不对,疑惑道“又怎么了?”

老鬼呸了一声道“那家伙怕是懂得推衍之术,已经调转方向。对着咱们这里追来了。”

绿皮笑道“你不会是犯了老年病吧?魔界里哪有会推衍之术的恶魔?除非……”

老鬼点头道“除非他跟我一样,是在道法方面有所建树的修士。”

心魔无名面不改色道“再试一次。”

说完,再次将几人传送到了另一个方向的数十万里之外。

老鬼刚一露面就神色凝重的开始掐算。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果然,那家伙对咱们的位置了如指掌。”

心魔无名挑了挑眉毛问道“有几个人?能算出实力吗?”

老鬼点头道“只有一个,至于实力……恐怕我们中任何一个单独对上都没有胜算。更多的东西我就算不出来的,都被来人给遮蔽住了。”

心魔无名点头道“绿皮,你现在实力不足,先带安旋躲远点。老鬼,你布下阵法。咱们在这把那家伙解决掉。”

绿皮毫不犹豫地扯着安旋往远处跑去。它恢复实力的速度可不像老鬼那么变态。换了身体之后相当于重头练起,现在勉强算是比安旋强一点点的那种水准。

老鬼刻画的阵法和修士平常所用的不太一样。驱使的动力不是灵气,而是他炼制出的骨丸,在魔界也不影响使用。而且阵法更具有隐蔽性。

刚刚布下了几道阵法,一小片黑影就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疾冲过来。

黑影在二人的头顶盘旋了两圈后,扎向地面,凝出了兰斯的身形。

兰斯没有瞳孔,双眼都是血红的一片。皮肤苍白的像是在水里浸泡了多年一样,光秃秃的脑袋上没有头发和眉毛,长着精灵一样的尖耳朵。一对獠牙显得分外狰狞,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袍子。死死地盯着心魔无名。

心魔无名颇感诧异道“唉哟?这家伙不是个纯正的恶魔?”

老鬼面色凝重道“他身上残留着人类的气息。”

兰斯以手臂挡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在脏袖子后面传了出来“已经多久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嘴脸了?人类,真是该死。”

老鬼出声提醒道“主人小心,这家伙是从修士转变成恶魔的。恐怕会有些无法预知的手段。”

兰斯语气阴冷道“闭嘴,做为人类的一切都是我的耻辱。只有杀戮才能洗刷到那种屈辱感。今天算你们几个倒霉。”

心魔无名错愕片刻后,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道“有意思,就是不知道你的味道和恶魔比起来有没有区别。”

兰斯阴笑了一声道“你可以尝尝看。”

没有任何的征兆,兰斯挡着脸的袖口中突兀地射出了一道球状闪电,瞬间击在了心魔无名的胸口。

这道偷袭的雷光不同于世间的任何一种闪电。

充满了阴冷、怨毒、悲愤等负面情绪,携带着一股死气猛地窜入了心魔无名的识海之中。

心魔无名的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兰斯舔了舔嘴唇,把目光放到老鬼的身上。冷笑道“没有人类能扛下我的怨雷。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只是他的话才刚说完,心魔无名就揉着头站了起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吟,兴奋着叫道“太爽了!喂,秃子,再来一次。”

兰斯顿时有种被打脸的感觉,随后阴冷地笑道“打肿脸充胖子,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说话的同时,一道更粗的怨雷已经在心魔无名的胸前炸响。将他炸飞出三丈多远。

兰斯冷哼了一声,再次把目光放在老鬼的身上。

然而,他还没出声说话,心魔无名再次站了起来。瞳孔中布满了血红之色,看上去和兰斯同样的骇人。神经质地放声大笑了起来“爽!实在太爽了。这次该换我来了。”

老鬼趁兰斯看向心魔无名的时候,暗暗合拢了手诀。

“嗡”

脚下的血色大阵猛地展了开来,将方圆数里的区域都笼罩了进去。一股股微不可察的吸力从兰斯的体内牵引了出来。

然而兰斯对这点影响毫不在意,狞笑道“居然还是个邪修,雕虫小技。”

同时一道怨雷炸在了老鬼的身上,把老鬼劈得一阵颤抖,直直倒在地上不住的抽搐。

这时心魔无名突兀地出现在了兰斯的身后,邪魅地笑道“和我对战的时候还三心二意,很不尊重人呢。”

“噗嗤”一声,手掌掏进了兰斯的背心。

然而,兰斯的身体却“嘭”得一下,炸成了漫天蝙蝠,在不远处重新聚拢起来。随后飞扑了上来,身形闪烁,在四周化出无数道残影与向心魔无名冲杀在了一起。

心魔无名也不甘示弱。同样以鬼影步化出无数的残影,与兰斯毫无花哨地碰撞到了一起。

兰斯近乎不死之身,每次受到伤害。身体都会爆成一群蝙蝠,再重新聚拢成形。而心魔无名被它锋利无比的指甲挠上之后,也同样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起来。

毕竟心魔无名的这具身体本就是天启为自己准备的魔躯,坚韧程度和恢复能力都极为惊人。

心魔无名尝试变换了数种手法,捻花指,半步崩拳,爆裂火球,陨石术……

然而,这些都无法真正伤到兰斯分毫。

同样的,兰斯在交手中数次释放出怨雷来偷袭心魔无名,不但没能让心魔无名受半点伤害。反倒像是大补药一样,让他越战越勇。

兰斯脚步变换,连退出数十丈远。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心魔无名舔着嘴唇怪笑着“再来几发那个闪电,我就告诉你。”

兰斯冷哼一声,重新扑了上去。

当身形再次被心魔无名打爆之后,兰斯没再凝聚成人形,而是以蝙蝠的形态铺天盖地的向他扑了过来。

心魔无名眉心瞬间射出一道五彩神光,只是一闪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漫天的蝙蝠被都被切成了指甲盖大小。

然而,这样仍然未能伤到兰斯,切成的碎片变成了更小的蝙蝠。如同一片黑云追在心魔无名的身后。同时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起来道“没用的,我是不死之身。”

这时心魔无名的识海中却响起了贪星不屑的声音道“呸!鬼的不死之身。刚刚不小心从那家伙身体里吸了一滴血。真是臭得要命!”

心魔无名却没心思听它闲扯。

大大小小的蝙蝠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哪怕他鬼影步连闪。却还是被两只蝙蝠扑到身上,把尖锐的中空牙齿刺入了脖颈和肩头上,向外疯狂地抽取生命之力。

心魔无名也不含糊,一把抓下两只蝙蝠,张嘴就咬。

然而,这两只蝙蝠却“噗”地化成了更小的个体。如同两股黑烟一样,继续缠了上来。

躺在地上颤抖个不停的老鬼咬着牙捏了个手诀,然后眼珠一翻,又换了个姿势继续抽筋。

不过数道阵法却同时被激活了起来。

已经分解成了灰尘大小的蝙蝠虽然更加的难以防备,却同样弱小了许多。受到阵法吸力的影响,开始有生机向四周飘散出去。

不得已之下,兰斯再次凝聚成了人形。诧异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老鬼道“还真是小看你们了。”

彩光一闪,它又被砍成了漫天的蝙蝠。

兰斯再次现形后怒道“是什么东西?”

心魔无名却笑道“等把你的血吸干,看你还是不是不死之身。”

不过在他的识海之中,贪星却一个劲的“呸呸呸”个不停,发出干呕的声音道“小子,这么恶心的血。你别想再让我去吸,想都别想!”

兰斯轻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虽然再次凝成了人形,却留下了两个指甲大小的蝙蝠,偷偷扑到老鬼的身上。

只要破了老鬼的阵法,他就不怕任何的形式的伤害。虽然丢了两滴精血,可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没想到心魔无名却突然裂开嘴角笑道“知道为什么你那雷对我没用处吗?因为我本来就是心魔所化,你搞出来的那些负面情绪对我而言都是补品。”

兰斯惊讶道“你说什么?”

心魔无名“嘿嘿”笑道“这才哪到哪呀?你的蝙蝠呢?”

兰斯大惊,刚刚趴在老鬼身上猛吸的两只蝙蝠已经化成了飞灰。而老鬼也已经站起了身子,堵在了它的身后。讥讽道“那蝙蝠吸收生命力的同时,也会吸取怨气。居然主动帮我把怨雷给解了,世上还真有这么蠢的笨蛋呀。”

看出了兰斯的疑虑,老鬼阴笑道“很奇怪吗?又不是只有你会吸取生命力,那俩小东西对我而言也同样是补品。”

“呀!”

兰斯这次是真感觉到不妙了。怨雷遭遇了心魔,不死身又遇上了邪修。两大杀招都碰上了克星。它纵横魔界这么多年,还没未在同级对手中吃过这么大的亏。

然而心魔无名显然没有给他更多大惊小怪的机会,“噗嗤”一声轻响,兰斯再次被那诡异的刀光给劈成了漫天的蝙蝠。

只是再次凝聚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小了一圈。

有数只蝙蝠被老鬼的拂尘给缠住,当着它的面吸成了飞灰。

兰斯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猛地向心魔无名扑了上来。

不过这次只是它做的假动作而已。兰斯的气势虽足,脚步却猛的一顿,身形向右侧急闪。“嘭”地撞碎了阵法的壁垒,向远处逃去。

可惜已经晚了。

兰斯身后响起了一阵“哗啦”声。随后一道虚幻的铁链影子缠上了它的脖子,从他体内拉出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心魔无名开心道“这么有趣的灵魂,放跑了多可惜呀?还是来我的浮空岛做客吧。”

老鬼也没跟心魔无名客气,拂尘的丝丝缕缕都刺入了兰斯遗留的身体里,一点点将他的生命气息抽了出来。

等兰斯彻底化为飞灰之后,老鬼才终于松了口气,整个人都瘫软下来道“真是凶险呀,如果不是主人刚巧不惧那怨雷,我又是以采吸生机立足。咱们这次可真悬了。”

心魔无名却觉得意犹未尽,舔着嘴角笑道“这么好玩的对手,多来几个才好呢。我抽空得好好审审它。”

老鬼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回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魔界的另外一处战场上

无名的狩猎队刚刚结束了一场轻松的战斗,正在打扫战场。

对方只有一百多名恶魔,实力也不强。

伊言却皱了皱眉头,对无名道“主人,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无名“欧?”了一声,笑问道“那你说说,什么地方不对劲?”

伊言摇头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些狩猎队有点怪。”

无名拍了拍它的肩头道“咱们这两天遇到狩猎队的频率明显变多了,而且再没碰上大股的。这就说明,它们把大部队给打散了。分布得到处都是。”

伊言恍然大悟道“对,是这么回事。”

伊柱却摇晃着大脑袋问道“可它们为什么这么做呢?那不是更拿咱们没办法了吗?”

伊言白了它一眼道“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通过这种方法来掌握咱们的行踪了。”

无名点头道“看来真正围剿咱们的队伍应该不远了,已经有人摸到咱们身边来了。”

伊柱惊道“在哪里?”

无名手心聚出一面盾牌一样的乌云,猛地向右前方的崖壁上指去。

“嘭”的一声,表层泥土炸裂,从后面窜出了一道笔直的黑色火焰。直向无名射来。

伊柱大叫了一声“小心!”,下意识得就将巨大的翅膀撑到了无名的身前。随即就“嗷”得发出了一声惨嚎。

无名脸色大变。

伊柱可是能在受剐刑的时候都蒙头睡觉的粗大神经呀!竟然都受不了这股火焰的灼烧之痛?

伊言大惊道“糟了,是黑火冈特!”

伊柱身体后跃,躺在地上拼命地打滚。

可是身上的黑色火焰就像粘稠的黑油一样,不但没被扑灭,反而有越烧越旺的势头。

这时,一道摇曳着的人形火焰从刚刚的石洞里钻了出来,得意道“我的黑焰,只要粘上就无法扑灭。直到把目标烧成灰烬为止。那个大家伙最多能多烧一会罢了。”

伊言二话不说,一冲而起。直接斩下了伊柱的半边翅膀,这才止住了它的惨叫。

肉翅落在地上,没多大功夫就被烧成了灰烬。

冈特并没有趁机动手的意思,而是一脸戏谑的道“下次黑焰烧到头上,看你们会不会把头也砍下来。”

伊柱断掉了半边翅膀之后,再次站到了无名的身侧。望向冈特的眼神中虽有仇恨,但更多的是畏惧。

无名疑惑道“你叫冈特是吧?就你一人来的?”

冈特眨了眨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这帮杂鱼,我一个人也足以灭掉了。再带上其它人的话,纯是一种浪费。”

无名点头道“这么说,你就是个探路的喽?那你除了这身黑火之外还有什么本事?通常用火厉害的家伙,也很擅长逃命吧?”

伊言谨慎道“主人要小心,这家伙是变异的火魔。死在它手中的大领主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还没成为领主之前它就已经凶名赫赫了。那火焰不但灼烧人的,同时也会伤害到人的灵魂。”

冈特哈哈大笑道“光知道这些可不够,废话就到此为止吧。”

说话间,冈特的身上猛地窜起一股黑焰风暴,铺天盖地向无名三人席卷而来。

伊柱一手一个,猛地抓起无名和伊言扭头就跑,剩下的半边翅膀拦在身后。

“嗷!”

随着一声惨叫,它整片后背都燃烧了起来。顿时痛得身子一抖,把无名和伊言远远丢了出去。

不过一直不声不响的金豆却拍打着小翅膀“吧嗒嗒”飞了回去。对着伊柱的背上一吸,将大片的黑火化为一道火线吸进了肚子里。

无名落地后又走了回来,没好气地踢了伊柱一脚,咬着牙问道“你是不是傻?”

伊柱的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却已经翻身坐起来道“你是主人啊。”

此时冈特的身上却是火光暴起,失声叫到“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吞噬我的火焰?”

无名脸上满是怒意,呸了一声骂道“它连赤炎晶都能吃,你这小火苗算个屁?”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无名的身形化成了逐渐消散的残影,真身瞬间出现在了冈特的身后。拳头上包裹着领域“嘭”地一拳砸在冈特的背上。

冈特的体重极轻,被无名的爆怒一拳砸飞出去老远。

无名一挥手,甩掉了沾染上黑火的领域光膜,随后再次套上了一层。冲上前就向冈特砸了下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来呀,再给老子烧个看看。”

这次无名是真生气了。

手下的这些恶魔随从都是打算拿来当消耗品的,结果傻了吧唧的伊柱突然来了一出舍身救主的戏码,这让他以后还怎么狠得下心?

只能把一肚子火气就都撒到了冈特的身上。

冈特就算除去一身恐怖的火焰,也有大领主的实力。当然不会站在这白挨打,身形正要急退。却感觉“吧嗒”一声,一个东西落在了它的头上。

这次冈特是真被吓得亡魂直冒了。

那只古怪的蛤蟆居然趴在它的头上猛吸了起来,把它当成了一块大点心。

就算它是变异火魔,也还是火魔呀!这身火焰就是它力量的源泉。

冈特顾不上无名的攻击,拼了命向头顶拍打起来。可它每次巴掌落下,金豆就变成了雾气。手一抬就又成了蛤蟆,根本就打不死,甩不掉。其无赖程度都能和它的黑火有一拼了。

无名见冈特无心恋战,一门心思想要远遁。呸了一口,叫嚣道“伤了老子的人就想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身形连闪,不断地将冈特给逼退回来。

每与冈特交手一次,无名就甩掉一层领域光膜。冈特拼命了数次都没能逃掉,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了。

身上的火焰被金豆吸得摇曳不断,越来越稀薄。

最后在冈特一声哀嚎中。全身的火焰被金豆吸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一副柴火棍一样枯瘦的小身板,瘫软在了地上。

无名一愣,扭头看向伊言,疑惑道“没听说过有这么弱的大领主啊?你确定这家伙就是你说的那个冈特?”

“呃……”

伊言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句“主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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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无名的坑

|||->->火魔在恶魔之中是个很尴尬的种族。

恶魔普遍对火焰具有很强的抵抗力,同时也因为火魔身上没什么肉,而没什么天敌。

冈特这身变异的黑火属于另类中的另类了,却也改变不了种族自身的特性。

失去了黑火的依仗,他这个大领主的威胁甚至不如一只挥舞锤子的大恶魔。

金豆就死死地趴在它的头上,别说是重新燃起黑焰了,它现在连个火星都挤不出来。

冈特瘫软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伊柱丢掉了一只翅膀,咬牙切齿道“主人,快把它杀了吧!不能留着这个祸害。”

伊言拍了拍伊柱道“主人自有安排。”

冈特冷着张骷髅一样的面孔,丝毫不惧道“你们做好给我陪葬的准备吧!”

无名撇了撇嘴,蹲下身来道“反正你也不打算活了,不如给我介绍一下你们那支围剿的部队吧。”

冈特满是讥讽地看了眼无名,冷笑道“不用我介绍,你很快就能亲身体会到了。”

无名啧啧两声,取出了漆黑如墨的玄冰。笑道“那可就要对不住你了哈。”

玄冰一拿出来,四周的温度瞬间冰冷了下去。别说是脸色大变的冈特,连伊柱和伊言都接连退后了好几步。

无名把玄冰的尖头轻轻抵在冈特的腿上。

冈特那骨质的躯干“啪”地发出一声脆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蛛网状裂纹。

“啊!”

冈特身体狂颤,发出了一声惊天哀嚎,声音叫得比被人撕下一块肉还凄惨。

伤口的裂纹处猛得窜起了一股火苗,立刻被金豆给吸了个干净。

无名表情诧异道“唉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管用呀。”说完,又在冈特的腿骨处连点了数下。

骨裂的轻响不断,冈特的惨嚎已经变了声调。哀嚎中夹杂上了哭腔,最后哀求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无名翘起嘴角,制止道“别,我现在又不想听了。”

此言一出,冈特整个人的心态彻底崩溃。

别说是作伪供,连说真话的机会都没有。

伊言在身后小声对伊柱道“咱们主人就是厉害。光这一手就比鸿叶还高明。”

无名听了却是心里一惊。

得意之情荡然无存。

混迹在魔界,已经在耳濡目染中变得如此残暴了吗?现在自己所做的,和当初的心魔有什么区别?

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模样吗?

想到这里,无名顿时兴致缺缺起来,对冈特道“老实交待吧,说清楚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冈特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咬着牙道“你们已经引起了司雷登国主的注意。前来围剿你们的是它的第三侍从小队,大领主有五名,每个大领主带领一百名资深小领主。我是这次围剿的负责人,负责追查你们的动向以及指挥围剿行动。”

无名面无表情道“你们怎么联络的?多久联系一次?几个大领主都是谁?有什么特点?全交待清楚!”

冈特看着在无名手中晃来晃去的玄冰,一咬牙,全盘倒了出来。

一旁的伊言和伊柱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三侍从小队的力量,就算不能全歼了狩猎队,也足以把他们彻底打残了。

至少他俩身为大领主是逃不掉的。

无名听完冈特的话后,将玄冰的尖锥猛得刺入了它的头颅。果断地结束了它的生命。

伊柱恨恨道“太便宜这家伙了,主人应该拿那东西多戳它几下。”

无名微微摇了摇头,从冈特尸骨所化的灰渣中翻捡出了一枚纯黑色的不规则晶石。

金豆一口将晶石吞进了肚子里。

片刻后,金豆张开嘴,喷出了一股灼热异常的烈焰。

只不过烈焰在不断的进行着调整。

白色,黄色,金色,红色,灰色,黑色。

随后,金豆化成了雾气的状态,覆盖住无名的全身。“呼”得燃烧起了熊熊黑焰。

无名整个人被黑焰所包裹,见伊柱和伊言的脸上都现出了惧色,张开手臂在原地转了一圈。问道“怎么样?帮我看看,哪里还有破绽?”

伊言仔细观察了一下道“比冈特高了一点,面部的火焰也薄了些。”

无名再做了一下调整,模仿着冈特的声音问道“现在呢?”

伊柱点着大脑袋道“没错,简直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知道主人所扮,我肯定要逃跑了。”

黑色的火焰收了回来,重新变成金豆蹲在了无名的肩头。

伊言的目光在金豆身上停留了半晌后,突然笑道“我已经开始为那些家伙感道悲哀了。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无名耸肩道“还能做怎么做?当然是逃了。”

“逃?”

伊言和伊柱都感到有些意外。

无名点头道“对方可是有五名大领主带队,你俩的实力又没恢复。现在和它们对上可不明智。而且咱们全军都配有坐骑,在移动速度上占优势,根本没必要和它们硬碰硬。我可以误导它们多绕些路。反正主动权在咱们手里,就当是身后带一条小尾巴好了。”

从这一天开始,第六峰狩猎队变得更加疯狂起来。时而分成两股势力齐头并进,时而合二为一击溃大股敌人。

最夸张的时

候甚至分成了十队,将遍布在各处的小股恶魔队伍统统消灭干净。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损失了七百多名大恶魔和五名小领主,但随着战阵配合的默契,使整体实力提升了数倍有余。

毕竟恶魔的恢复力惊人,只要没被当场砍死。修养一段时间就又能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甚至在不断的战斗和吞噬之下,有三名大恶魔还成功进阶到了小领主的级别。

无名在这个过程中以留信、画图和亲自露面的方式与第三侍从小队接头了数次。引导着它们发动了几次攻击。

只不过那都是其它势力的狩猎队。

这么做既能稳住这帮家伙,又能顺手灭掉一些小势力。

侍从小队中的大领主梅格见到无名又鬼鬼祟祟的露出了头,咬着牙冲了过去。不过还是小心地和无名保持了一点距离,怒道“冈特,你在搞什么鬼?一群逃犯而已,怎么这么久还没追到?你不是一直在监视着吗?”

无名冷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那些是逃犯不假,可他们的领头人却狡猾的很。你们咬在后面,难道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另外一个大领主沉吟了片刻后道“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那帮家伙的速度太快,带着咱们到处乱跑。耽搁久了,王会生气的。”

梅格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冈特,你是这次围剿的负责人。我们要是失利的话,最倒霉的是你。现在你有什么建议吗?”

无名左右看了眼,低声道“据我观察,那帮犯人很可能是要进入雪莉的领地。那边的地势平坦,难以像现在这样绕弯子,咱们可以分成五队包抄。”

一个小个子领主否定道“不行,依照你的消息,它们至少有两名大领主和一百多名小领主。我们分成小队的话很容易被反歼了。”

无名嗤笑道“咱们现在的力量倒是大,可结果怎么样?人家还不是老远就逃跑了。可如果分成五队的话,每一队都可能成为一个诱饵。那些滑不溜手的家伙就很可能转过头来主动和咱们交手。再说,咱们只是分成五队,又没让你们相互不联系。一旦交上手,只要坚持到身侧的小队马上驰援就没问题了。”

见几人没有说话,无名继续道“先前也歼灭了几股他们的零散队伍,那帮家伙是什么战力,你们心里还没数吗?除了两个重伤未愈的大领主,其它都是些乌合之众。”

梅格摇头道“不行,太冒险了。”

无名耸了耸肩道“那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我得去继续查探它们的动向了。”

说完,化成一道黑影急速离去。只是离开时口中嘀咕的一声“胆小鬼”被几个大领主听了个一清二楚。

无名回到狩猎队后,亲自带领队伍前行。一路快速向雪莉的领地挺进,而伊言和伊柱各带了八十名小领主,活动在部队的两侧。并且时不时的针对沿途的城镇进行袭扰。

袭扰之后还刻意留下活口,让人知道这是一群冒充第三侍从小队身份的匪徒。

无名带领大军一路高速挺进,避过沿途眼线,带着队伍在一处山谷修整。又单独返回去,在路上留下了两个假情报。

于是无名的这支狩猎队只是稍稍停顿而已,就彻底消失在了第三侍从小队的视线之中。而且还是第三侍从小队几位头领自作聪明地主动绕开的他们。

第三侍从小队在失去第六峰狩猎队动向的同时,就再也没有接到无名留下的任何信息了。

它们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这么一支大军怎么会突然就消失无踪了?

不得已之下,只好依照无名提出的建议,把小队分成了五股相互呼应的力量。

然而,更让它们意想不到的是。早在他们之前,伊言和伊柱就已经借着侍从小队的名头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了。甚至在两支队伍的刻意引导之下,雪莉已经联合起几位大领主向着这个方向撒开了大网。

其实侍从小队的行事风格本就极为跋扈,和第六峰狩猎队相差不大。会随着心情击杀路上所遇到的任何恶魔。只不过它们在名义上是国主的侍从,有个厉害的后台罢了。

梅格带着百名小领主拉成一个横排,向前一点点的推进。老远就看到了山峦一样的身影,正在好整以暇地带着数十名目光不善的小领主盯着这个方向。

梅格身形加快,跑到进前。态度倨傲地问道“你是雪莉吧?我是司雷登国主第三侍从小队的梅格,正在追踪一群逃窜的恶魔。你见到行迹可疑的狩猎队了吗?”

雪莉语气恭敬道“回大人,我们确实见到了。正在展开围剿行动。”

梅格眼前一亮道“在哪里?若是这次能够顺利剿匪,我定在国主面前记你一功。”

雪莉眼中现出了讥讽之色道“就是你们喽。哼,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该死的东西,胆子倒是不小。”

随着雪莉“嗷”得一声大吼,“嘭嘭嘭”三声闷响。侍从小队身后的几个方向土壤炸裂,跳出了三个大领主,每人身边都带着数十名小领主随从。

“杀!”

喊杀声四起,侍从小队直接被包了饺子。

梅格没想到一个地方领主居然有胆子伙同其它领主对他们动手,这无异于是在向司雷登的威严发起挑衅。怒骂道“你们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敢对我动手?”

雪莉已经将一枚巨大的火球投射了过去,同时讥讽道“没错,打得

就是你。”

“轰隆,咔”

侍从小队的成员迅速聚集到了一起,抱团抵御着几伙势力的攻击。

不得不承认的是,身为国主的侍从,战力远不是那些地方势力可以比拟的。即便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也有条不紊,不显慌乱。

然而,雪莉此次召集了三位相邻领地的大领主助拳。拥有绝对的实力压制,不是侍从小队配合默契就能够抵御的。

雪莉和一名大领主夹击梅格,另外两名大领主则带领手下对侍从小队的普通成员出手,双方才交手了两回合,侍从小队就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十余里外

在远离战场的一个山坳处,无名盘腿坐在伊格的肩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激烈的混战。

伊言坐在伊格的另外一个肩头上,叹道“司雷登的侍从小队果然不同凡响,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还能支撑这么久。这战力比咱们要强出不少呀。”

无名点头道“咱们要是正面碰上这样的队伍,确实够头疼的。这还只是百人而已,要是碰上整支小队,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啊。”

伊言两眼放光,爽朗地大笑道“还不是被主人耍得团团转?”

伊格却不满道“喂,伊言。主人坐我肩上也就算了,你自己不是会飞吗,干嘛也赖在我肩上?”

伊言索性歪躺了下来道“这不是怕你两个肩头不一样沉嘛,你就当我还没长出手脚和翅膀来。反正对你来说也不重。”

伊格闷哼了一声,没再计较。

毕竟俩人被关在同一间屋子里受刑了数万年,是一起脱皮剐肉的交情。换了别的恶魔敢踩伊格的肩头,早就被它塞进牙缝里反复摩擦了。

这时伊言幸灾乐祸地啧啧道“唉,侍从小队不太妙呀。雪莉那一伙还没怎么损失呢。”

无名却冷笑一声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引起相邻的小队注意了。再多撑一会,援军就该到了。”

果然。

又有一支侍从小队如同利箭一样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杀进了战团之中。

不过就算有了这支侍从小队的加入,也只是让它们多支撑一会而已。巅峰战力的劣势并不能扭转战局的走向。

很快,又有第三支侍从小队的支援赶到了。然后是第四支,第五支。

九名大领主,八百多名小领主混战的场景。仿若未世降临一般,像是要将天空都给捅出个窟窿一样。

交手的声音像是连绵不绝的滚滚闷雷一样。狂暴的术法余波吹来,连躲在如此之远的无名都被吹得衣衫鼓荡。

打到这个份上了,雪莉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上不敢减慢分毫,嘴上却不断的大喊道“快停手,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然而,已经打红了眼的侍从小队哪里会听它的话?就算真是误会,敢于挑衅国主的威严也是死罪。

别说侍从小队的五位大领主平均实力要高于这些地方势力,现在人数上也要多出一个来,而且彼此间配合无比默契。

混战到一起之后,很快就有了压着雪莉等人打的势头。

无名眼中金芒闪烁个不停,片刻后。对着右后方一指道“伊格,往那边跑。”

伊格疑惑道“不看了?”

无名催促道“快走,马上就要分出胜负了,再不走就捡不到臭鱼了。”

伊格虽然不知道臭鱼是什么东西,不过想来应该就是捡便宜的意思吧?于是趴到地上,姿势像条大狗一样,飞快地向无名所指的方向跑去。

伊言展开翅膀飞到了无名的身边,问道“咱们为什么要往这边跑?”

无名意味深长道“大领主之间的战斗没那么容易分出生死。就算是五打四也一样。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刻意放走两个,然后集中实力围杀掉剩下的两个。让我选的话,自然是把生存能力最强的两个放掉。”

伊言恍然道“啊!这个位置是它们故意留出来的缺口?”

无名笑道“你俩分一只大领主,够不够恢复到巅峰状态的?”

伊柱边跑边嚷嚷道“管饱的话,我是差不多。”

无名长叹了口气道“那你就祈祷从这个方向逃出来的是雪莉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向这里急冲而来。

伊言双手连挥,迅速在空中划出了数道隐匿踪迹的爪芒。随后身体划了个弧线,向来者直接撞了过去。

绿影见有人阻拦去路,连忙变换轨迹。

结果刚好撞到隐藏起来的爪芒之上,发出一阵金铁相交的碰撞声。

虽然不至于让那道绿影受伤,却让它的速度慢了下来。

这是一只长着九个蛇头的奇怪恶魔。背部的鳞片是嫩绿色,腹部的鳞片是纯白色,长着四只粗壮的象腿。

此时有两个头颅已经被打爆,还有一个头从脖子根部被砍了下去。正有肉芽蠕动,在全力的恢复。

来者受到阻拦,对伊言爆喝道“鬼鬼祟祟的,是什么人?”

伊言语气夸张道“哇,居然是最棘手的一个。”

无名张了张嘴,摇头苦笑道“咱们这是什么运气呀?竟然碰上的是这家伙。伊柱呀,这只够你吃了吧?”

伊柱战意昂然道“九头蛇,我早就想尝尝它们的味道了。”

无名在身前撑起了一面盾牌大小的乌云道“一起上,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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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 雪莉国主?

九头蛇

身高两丈,体长六丈。

九个蛇头可以轮番喷吐火球、粘液和强酸。近战中的咬合力更是让所有恶魔胆寒,站着不动都没有视线和攻击的死角。

身上的鳞甲无论是防御冲击还是术法抗性都高得离谱。

当年无名给绿萝和绮卉制作的白甲就是用九头蛇鳞片打磨而成的。

据说九头蛇只要能够活到成年,就能拥有大领主级的实力。而且还是战力最顶尖的那种。

不过限制九头蛇在魔界中称王称霸的同样是它们自己。

要是九个头都一至对外的话,它们是当之无愧的同阶无敌。可是每只九头蛇都有严重的精神分裂。

把一只九头蛇丢到杳无人烟的地方,它仍然能够发出不弱于一只狩猎小队的噪音。甚至自己的九个头之间还存在着拉帮结派的对立关系。

不得不说,能够将九头蛇的三个头打爆。已经足以证明侍从小队的恐怖战力了。

伊言双手划动,嘴里念起咒语,在地面亮起了一道道阵图。

虚弱、降速、悔恨等术法一个个出现在了九头蛇的身下。

然而九头蛇的反应速度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笨拙。身子轻盈地划出数道淡绿色的影子,轻易地避到了一旁。同时,三个头颅“噗噗噗噗”地吐出火球、酸液和粘液,像喷壶一样对着伊言倾泻而去。

另外三颗头颅也没闲着,竟然同时向伊柱发起了术法攻击。

飞出的术法在连续喷吐之下,化成一道彩色洪流,冲击向伊柱的高大身影。

最后剩下的一个头则死死地盯着无名,眼中满是戒备之色。

伊柱的体形比九头蛇还要大出不少,冲上去的时候除了躲闪墨绿色的毒液之外,火球和粘液都可以硬抗。

不过伊柱可以仗着体魄硬抗,伊言却不行。

不慎被一团粘液击中后,就不得不摇晃着落回了地上,翅膀和半边身子都被鼻涕一样的东西糊在了一起。既粘稠又恶心,甩又甩不掉。不得已之下,只好对着自己使用了一个火焰术,将这一身粘液缓缓烧掉。

这时无名也动了。

万钧大锤在手,掐着手诀一抹,就将一片漆黑的乌云包裹在锤头之上。

隐隐带着风雷之势。

无名双脚划圆,以环环相扣的步法对着九头蛇冲了过去。

无名这么一动,九头蛇的术法也喷了过来。

不过无名的身法看似缓慢笨拙,却差之毫厘地避让开了所有的攻击。大锤划着圈无比艰难地挥舞了起来,锤头上像是挑着一座山峦,让人看着就感觉有股极为压抑的难受感。

第四式,拖泥带水!

无名左右虚闪了两下,猛得向盯着他的那颗蛇头砸了下去。

动作依然不快,可九头蛇却觉得天地间只剩

下了这柄缓缓落下的巨锤。一股强大的磁力自万钧上释放出来,让它感觉像是主动把头颅伸出去给无名砸一样。

然而,就在这一锤即将砸中之时,九头蛇的身体却突然横移着飞了出去。

万钧重锤砸了个空,落在地上后。没搞出什么大坑、烟尘之类的夸张效果,但却从地底下传出一阵如同地震一般的“隆隆”之声。

让九头蛇躲过一击的是伊柱。

这家伙终于硬抗着术法的攻击扑了上去,一头撞在九头蛇的身上,将它横着撞飞了出去。

随即两个庞然大物就抱在一起撕咬了起来。

伊柱比九头蛇多出四肢的利爪,尾巴也有极其恐怕的杀伤力。九头蛇却比它多出了六张血盆大口。

伊柱一口咬住九头蛇的一个脖颈,两只前爪死死按住它的身侧,两只后爪在九头蛇的身上一顿猛刨,带起一大片的火花和刺耳的摩擦声。

九头蛇剩余的脑袋则不甘示弱的“咔咔”连咬,咬得伊柱身上皮肉翻飞。

两个家伙都惨叫着在地上翻滚个不停。

“嗡嗡嗡”

翻滚中,数道暗红色的五芒星图从地面上亮了起来,正是先前伊言所布下的陷阱。

此时一个不落的都覆盖到了伊柱的身上。

伊柱打了一阵激灵,身子不断的抖动起来。力量和速度都被大幅的压制了下去。被九头蛇趁势反咬了数口。

伊言此时已经清理干净了身上的粘液。见状,一抚额头叫道“这个笨蛋!”

随后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冲到近前,“撕拉”一声,手爪深深地划过被伊柱咬住那颗头颅的脖颈根部,撕裂开了一道一尺多深的伤口。随后又是连挥数次。每次都切割在伤口之上。

就在那根脖颈在被劈断到只剩一半的时候。数个蛇头放弃了攻击伊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伊言扑杀了过来。

伊言连忙抽身向后闪躲。

只听“嗷”地一声怒吼,刚刚被伊言斩得只剩一半的脖子被伊柱给硬生生地撕扯了下来。甩到一边后,又咬在了另外一个蛇头的脖颈处。

剩下的头颅除了追击伊言的那颗之外,全奔着伊柱的身上招呼了过去。

伊言却是不慌不忙的倒飞出去,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定住身子。等到追击它的蛇头到了近前,才猛地一闪让开。

蛇头扑了个空,可还未等它缩回去,就见到从伊言身后露出了无名挥舞大锤的身影。

这次再没有伊柱傻呵呵地跑出来救它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

大锤猛地砸在蛇头之上。粗如车轮的脑袋被猛地被砸在地上,又弹了起来。

一股恐怖的冲击力顺着蛇头传递进了九头蛇的身体里。把正和它纠缠在一起的伊柱也震飞出去老远。

几个正嘶咬伊柱的蛇头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之下,不由自主的胡乱喷射出大片的术法。身子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

无名瞅准时机,手诀飞快的变幻,一片乌云瞬间将被震懵的九头蛇包裹在了其中。最后,无名的双手一合。轻声道“电闪雷鸣!”

“滋拉……嗡”

整片乌云的内部猛地充满了电光,将九头蛇淹没在了雷池之中。

一股黑烟和肉香缓缓飘了出来。

没有半点停顿,无名迅速冲上前去,一挥手就收起了九头蛇的尸体。语气急促地对着伊言和伊柱道“动静闹得太大,这不能久留。快走!”

伊言飞速解除了伊柱身上的负面效果。

尽管伊柱被咬得全身皮开肉绽,可仗着长年受刑所打熬出来的韧劲,一咕噜爬了起来。临走还没忘了捡起扔在地上的那颗蛇头。

远处战场依然打得一片火热,但是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双方的注意,不管哪一方胜了,都必然会过来查探个究竟。

无名是第一个撒开腿就跑的,可他的小短腿很快就落到了伊言和伊柱的身后。只好咬牙快冲了几步,跳到了伊柱的背上。

三人在路上转了两个大弯,一口气跑出五百多里之后。躲进了一个山坳后面。

伊柱身上的皮肉在跑路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基本恢复了过来,嘴里不住地抱怨伊言乱丢五芒阵。伊言则不留情面的说它笨出了境界,难怪当年会被鸿叶给算计。

无名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互相埋怨,把头九蛇的尸体扔出来道“你俩别急着斗嘴了,速度分脏。”

伊言跟随无名征战了一路,对于他杀死恶魔却能不让尸体燃成灰烬的手段已经见怪不怪了。恭敬道“请主人先吃吧。”

无名摆手道“把晶石和鳞片留给我就行了。其它的你俩分吧。”

有了这话,两个家伙便不再客气,闷头吃了起来。

在魔界,力量就是一切的保障。多恢复一分实力,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多一分保命的能力。

无名没在一旁看这俩人如何吞食九头蛇,而是盘膝坐在一旁。连接上了金豆的视野,观察侍从小队和雪莉之间的战斗。

在刚刚跑路的时候,无名把金豆留在了那里观察战情。

而此时战局的走向完全出乎了无名的预料。

起先确实是侍从小队压着雪莉一方在打。尤其是在放走了两名最强的大领主之后,更是险些将雪莉和它的同伴杀死。

哪怕雪莉被逼得进入了狂暴状态也依然无法从侍从小队手里逃生。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情况出现了。

雪莉居然在绝望之际进阶了。

壮如山岳的身躯又膨胀了一倍有余。气势和实力瞬间爆涨了数十倍。

一名新

的恶魔国主!

侍从小队的五名大领主大惊,不约而同地四散而逃。

可是大领主和国主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一样。无论是速度还是战力都没有半点的可比性。

雪莉就像成年人殴打婴儿一样,一把一个。随手就抓回来塞进嘴里生吞掉了。

杀掉五名大领主之后,雪莉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把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盟友的身上。毫不犹豫地将那名共患难的大领主也变成了食物。

同时放出了一个超级臭屁,瞬间将战场上残余的四百多名小领主变成了大片爆起的火花。

将整片区域都清理干净之后,雪莉面色阴冷。冲至先前无名大战九头蛇的地方,四处检查一番,嗅了嗅残留的味道。

面色变换数次之后,没有追上去。而是急速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无名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别看相距了五百多里的距离,可雪莉进阶后所表现出的那种速度,真追来的话。就算让他们现在玩了命的逃,跑不出几步也得玩完。

伊言见到无名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出什么事了?”

无名苦笑了道“原本还计划把侍从小队往大蚁巢那边引,借着噬魔蚁把它们耗死。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咱们也不用再去雪莉的领地了。”

伊柱正埋头抱着一个蛇脑袋啃,闻言抬起头问道“为什么呀?”

无名叹道“侍从小队没了,一个都没剩下。那雪莉也真狠,连自己的属下和盟友都不放过,全杀光了。”

“什么?”

伊言失声叫道“都是雪莉干的?不可能!”

无名叹了口气道“进阶成国主就有可能了。”

伊言震惊道“国主……它?雪莉在大领主中的实力也只是垫底而已呀!”

无名耸了耸肩道“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这下行进计划又要更改了。”

伊言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雪莉要是真进阶成国主的话,它的领地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无名“嗯?”了一声,问道“怎么说?”

伊言解释道“魔界在无数年中,一直都只有三位国主。不是没有大领主突破上去,而是所有突破的恶魔都被现任国主给杀了。雪莉只是刚刚突破而已,要是被国主知道了这事,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它的。它把所有看到它进阶的人都杀掉,就是为了灭口,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无名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它不但不会回自己的领地,而且有多远逃多远。根本没心思跟咱们过不去?”

伊言点头道“司雷登在国主的位置上停留了无数年,它的实力远不是一个刚突破进阶的恶魔能比的。这次它肯定要亲自出手。雪莉是真要亡命天涯了。”

无名眼睛微微一亮,笑道“也就是说,只要

不是正面撞上,它就对咱们没威胁了呗。”

伊言含笑点头。

只是边上“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有点破坏气氛。

伊言在伊柱的小腿上踢了一脚道“就知道吃,光长了个傻大个。”

伊柱把一截骨头丢里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们脑袋好使就行,我只负责动手。”

伊言眼睛一瞪,指着九头蛇仅剩下的小半截的尾巴叫道“你……就给我留了这么点呀?”

伊柱伸出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讪讪道“这个也不是给你留的,我还以为你吃饱了呢。”

伊言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客气地把半截大尾巴拖到了自己的面前,抱着啃了起来。

不过两个家伙吃归吃,倒是没忘了把九头蛇的晶石和鳞片留给无名。

无名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之后,对二人道“先在这把吃的东西消化一下,然后带着队伍出发!直接穿过雪莉的领地。咱们下个目标是尼古领。”

相隔十余个领地之外

干净的地面上突兀地燃烧起了一道五芒星的阵图。

当火焰熄灭之后,从地面的波纹涟漪中浮现出了四道人影。

分别是绿皮,老鬼,安旋和心魔无名。

心魔无名闭上眼睛感应了片刻后,摇头道“这里的大领主也没在。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

绿皮无奈道“估计是被主人给杀怕了吧?现在的大领主都扎堆在一起。确实不好下手,想要找个落单的实在是太难了。”

结果没见心魔无名回它的话。

一回头,看到心魔无名正和安旋蹲在地上捡石子呢。

那是一种像鹅卵石一样的彩色石头,除了好看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安旋捡出了一小捧石子递给心魔无名。心魔无名就以术法让小石子围绕着二人上上下下地飞舞飘荡。

看得安旋一个劲拍手叫好。

心魔无名裂嘴笑了笑,又在飞舞的石子之间夹杂上了点点火星,将其点缀的如梦似幻。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安旋“咯咯”的笑声。

绿皮正要上前说话,被老鬼从身后扯了一把。

走到一旁后,绿皮不满地嘀咕道“你拽我干嘛?没看到主人不对劲吗?”

老鬼白了它一眼,双手拢在袖子里没理它。

绿皮却不依不饶道“嘿,是你把我拽过来的,倒是有话直说呀。你不会也病了吧?难道这怪病会传染?”

老鬼没好气道“病你个头,主人的事不用你操心,别整天咋咋呼呼的。哪天要是真把主人惹烦了,吃你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拦着。”

绿皮半点都不担心,“嘿嘿”笑道“我这小体格才刚进阶到小领主,就算白送给主人吃,他都看不上。”

老鬼冷哼了一声道“那就等你再养肥点。”

绿皮嬉皮笑脸道“

唉,话说回来,跟着主人混就是爽呀。我跟天启的那会儿,资深小领主就只能吃肉魔。注定没法升为大领主。可主人不一样,在跟他混之前我都没尝过大领主的味道呢。”

老鬼挑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眼绿皮,不屑道“那是因为你无论变多强,都威胁不到主人。”

绿皮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对了,你说主人这是咋了?难道是中了那个魅魔的魅惑术?”

老鬼的嘴角扯了扯,没好气道“你懂个屁!”

绿皮找了块土疙瘩坐下,歪着头又看了眼心魔无名。“嗤”了一声,喃喃道“没劲!”

不过才过了没一会儿,绿皮就又憋不住了。对老鬼道“唉,要是就这么一路打下去。你说主人会不会成长为一个匹敌恶魔国主的高手?”

老鬼疑惑地看了眼绿皮,问道“恶魔国主?”

绿皮点头道“嗯,魔界一共只有三位恶魔国主,它们用根小指头就能碾死大领主。”

老鬼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问道“那位是吗?”

虽然距离太远,无法用肉眼看清,可那股恐怖到令人心灵战栗的威压却猛地压在了几人的心头。

就连心魔无名都感觉一阵胸闷,呼吸困难。连忙迈出一步,护在安旋的身前。

紧接着就见到一个遮挡住半边天空的巨大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去。

直到黑影彻底消失在感知之后,几人才心有余悸地长长出了口气。

安旋更是瘫软在地上,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刚要不是心魔无名护在它的身前,以她现在的实力。恐怕光威压就能至它于死地。

巨魔?

老鬼挑了挑眉毛,对一脸痴傻的绿皮道“这是哪一位国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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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 突袭

随着雪莉离开了它的领地。

第六峰狩猎队长驱直入地冲杀了进去。

如今狩猎队的战力大幅提升,出现减员的情况越来越少。

随从们也因为丰富的食物、掠夺来的金钱和实力的提升而死心塌地的跟随在无名的身后。

无名现在的坐骑是一只熔岩蜥蜴。

虽然熔岩蜥蜴只用两条后腿奔跑,骑着有些颠簸,但看上去很威风。

尤其是得到伙食改善后,长得比六足雷蜥还要大上一号。浑身透出一股子霸气。

无名这支神出鬼没,速度极快的队伍已经在无数支狩猎队中闯下了赫赫凶名。那画有山峰图案的旌旗,已经成为了无数恶魔心中的梦魇。

第六峰魔王的名声也不胫而走,成了恶魔们闲聊时的主要话题之一。

甚至一些同等规模的狩猎队还纷纷效仿,伪装成第六峰狩猎队的样子出来作威作福。

正是这些层出不穷的冒牌货,让几大领主的围剿变得更加困难起来。

已经得到证实的消息是这只神秘的狩猎队有两名大领主带队。这就更是让一群大领主如坐针毡了。

然而司雷登在第三侍从小队覆灭之后,并没继续露面过问。而是把精力投入到了对雪莉的追杀之上。

和一个新晋的恶魔国主相比,这支不足万人的小小狩猎队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更让大领主们感到头疼的是来自心魔无名的威胁。

第六峰狩猎队起码是在地面上移动的,就算行踪再隐秘也有个大致的行动轨迹。

可心魔无名这几人的赶路方式完全是用大挪移乱飞的。而且专捡落单的大领主下手。一帮大领主除了扎堆躲到一起,根本就防不胜防。

在大领主的圈子里,心魔无名甚至得了个“领主之灾”的称号。

这就造成许多的领地里没有领主坐镇,而有的领地却是七八个大领主扎堆凑在一起。

这么一来更助长了无名大军的横行无忌。所过之处,完全没有一合之众。

势如破竹地杀穿了两个领地后,第六峰狩猎队终于踏上了一块极为辽阔的土地。

伊言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缓缓落到了无名的身边道“主人,这里就是梦魇领了。这个领地的范围要比其它领地大出一倍。”

无名一怔,喃喃道“梦魇领?梦魇……莫非是天启的地盘?”

伊柱点着大脑袋道“除了那家伙还能是哪个梦魇?虽然它的表面实力在大领主中只是靠前而已,但有小道消息说它是在刻意压制实力。否则也跟雪莉一个下场了。”

无名想起了天启制造魔躯和随意分化出神识的手段,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问道“你们知道天启有手段制造出分身吗?他如果大量制造分身,而且所有分身都有现在这个实

力。那要是哪天他收回全部分身的力量,有没有可接直接拥有匹敌当今的国主的实力呢?”

伊言摇头道“应该不会,国主治下的所有大领主都是有记录的。平白无故多出两三个大领主还好说,可要是多出十个八个,那肯定会引起国主注意的。而且想匹敌当今国主的实力,怎么也得把几百个天启绑在一起才行吧?那就更不可能了。”

无名对此不置可否。

天启隔着一个世界都有能鼓捣出个分身来,就更不用说是在自己的老巢了。想到这里,无名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原本想找天启报仇的想法,似乎有点想当然了。

等拉着队伍踏入梦魇领,无名等人立即就发现了这里不同寻常的地方。

太平静了!

没有狩猎队,没有被屠戮的村庄,也没有恶魔间的矛盾和撕杀。

无名感觉像是回到了平洲一样,处处都是一片礼让祥和的景像。那些样貌凶狠的恶魔都成了性格温良的三好公民。

不过生活在此的恶魔却有一个共同点。

无论是否有地位,是什么种族,都是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无名对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了。

和魔渊里如出一辙呀。

可这是一块占地数十万里的领地啊,无论是恶魔的质量还是数量都远超了魔渊无数倍。

就连一向粗线条的伊柱都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疑惑道“这里给我的感觉好奇怪。”

无名眼中青芒闪过,发现一颗水珠一样的能量团缓缓从伊柱的头顶冒了出去,摇摇晃晃的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虽然损失的这点能量对伊柱而言还不如打个喷嚏消耗的大,但这领地上怎么也生活着数亿只恶魔了吧?无数年积累下来。将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呀?

思索再三后,无名狠狠“呸”了一口,咬牙道“既然来了老对头的地盘,不刮去你三尺地皮,怎么对得起我第六峰魔王的名头?”

伊言笑呵呵地问道“咱们三个联手,任何一块领地都能横着走。主人,这次怎么搞?”

无名却摇头道“我刚刚对天启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这家伙隐藏了实力,说不准真的在为国主做准备。”

伊言惊道“什么?它真敢这么做?”

无名皱着眉头道“你俩带着狩猎队继续前进,一路打打杀杀不要停。就照以往的风格行事就行。到下一个领地的边界等我。”

伊言想了想道“咱们一起吧。至少彼此有个照应。”

无名摇头道“如果这家伙只是个厉害点的大领主,我就算不是它的对手,想脱身也不难。可要是不幸被我给猜中了,那去再多的人都是送死。还不如我自己行动。你俩带着队伍离开,还能帮我吸引一下注意力。”

伊柱担

心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别惹它了。”

无名态度坚定道“来都来了,那家伙还欠我债呢!就算不能全收回来,也得想法子讨回些利息才行。你们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伊言没再劝下去,点头道“那主人小心。我们会向着尼古领的方向直穿过去,到时在两块领地的交界处等你。”

伊柱也想说点什么感性的话,可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主人小心。”

无名笑着挥了挥手道“去吧。”

伊言和伊柱齐齐向无名行了一礼,然后带着狩猎队“轰隆隆”向着远方奔去,扬起了一路烟尘。

等到狩猎队完全从视线中消失,无名深吸了口气。突然跳脚骂道“妈的,还以为能带着小弟正面碾压这混蛋呢。居然又出了这种幺蛾子。”

无名仰天观察了一会,找准星星点点能量所飘荡的方向。脚跟轻轻在熔岩蜥蜴上磕了磕。

“刺棱”

一人一骑,飞快地向着天启的王城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相隔百万里之遥。

老鬼等人都一动不动,个个如坠冰窟。

就在见到雪莉后不久,国主司雷登也追了过来。

和急着逃命的雪莉不同,气定神闲的司雷登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几人的身前。

火焰一般的双眼在几人身上扫视过之后,语气慵懒道“看到一头肉魔从这跑过去吗?”

它口中的肉魔显然是指的雪莉。

心魔无名指了指雪莉离开的方向道“不久前往那个方向跑了。”

司雷登调转了如同纯银打造的坐骑。刚迈出两步,却又拉住缰绳,似笑非笑地望向心魔无名道“小子,你对我动了杀心?”

心魔无名直白道“任何比我强的对手都能激起我的战意。”

司雷登放大笑道“兰斯是栽在你的手里吧?加油吧,等你有资格做我对手的时候,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随着话音的落下,司雷登的身影越来越淡。过了半晌才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铁蹄踏地的声音。

老鬼脸色惨白道“这家伙好强,强到让我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念头。”

绿皮的脸本来就是绿的,这时却显得更加娇艳了几分。失声道“鬼哥哟,那可是国主!大名鼎鼎的司雷登啊!别说是你了,哪个大领主敢在它面前多哼哼半个字?”

说完这话,绿皮就把脑袋扭到了心魔无名这里,满脸都是敬佩之色。

心魔无名的面色却没什么异样,搀扶起了瘫软在地的安旋。露出了一个令她心安的笑脸。嘴里却是开心道“国主吗?有意思。绿皮儿,我记得你说过,无头骑士的眼睛是最美味的,对吗?”

绿皮要不是和心魔无名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绝对会认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儿已经被吓疯了。

别说心魔无名现在的战力还没达到最拔尖大领主的水平,就算再厉害的大领主,在国主面前也只是动动小拇指的事。

这其中的差距比小劣魔面对大领主还要大。

不过这话从心魔无名的口中说出来,谁都没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一个天赋和狡猾程度都如同妖孽的疯子。

安旋小声道“咱们走吧,这里好可怕啊。”

心魔无名笑着安慰道“这种级别的家伙是很罕见的,难得遇到一次呢。不过继续留在这确实没什么意义了。”

老鬼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

心魔无名嘴角微微翘起道“这次去找个稍微厉害点的家伙好了。嗯,绿皮,你老主人的领地在哪里?”

绿皮“啊”地失声惊呼道“主人现在就要去找天……天启?”

心魔无名点头道“是时候找它玩玩了。”

梦魇领地中

无名在距离王城百里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已经感应到天启的气息了。

这种气息给人的感觉是笼罩范围极广。但用神眼术仔细探查的话就能发现,其实是有数道一模一样的气息分布出来后给人造成的错觉。

这就意味着每个散发气息的点都可能藏着一具天启的分身。

无名没去王城。而是把坐骑收进芥子界后,在一处空旷的乱石滩上小心翼翼地查探了起来。

这里才是游离能量最终汇聚的地方。而且地下渗透出天启的气息也要比王城浓厚许多。

无名在这找了老半天也没能找到入口。最后还是在金豆的提示下才发现了个算不上入口的入口。

一个只有小拇指粗细的小孔,在掀开一块石板后露了出来。

这要是换了任何人都只能干瞪眼,可是有金豆在,这么大的孔已经足够了。

先让金豆化成雾气,进去了一趟。

确认能够通入到地下之后,才携带着菩提子潜了进去。

在地下深达十丈之处,可以进入一个漆黑一片的空旷大厅。

虽然无法用肉眼观察这里面的场景,但是通过其它感观仍然能够摸索出这里的大概布局。

金豆探索了一圈之后,发现这是由数个巨大空间连接在一起的地下建筑。

四个同等大小的巨大空间分布在四个方位,每个大厅中都立着十数根刻满图纹的粗壮石柱。无名就是从其中一个大厅的上方潜下来的。

居中有一个更大更深的主厅,能够从中感受到天启若隐若现的气息。

无名没敢贸然露头,仍然通过金豆的感观在探索这个古怪的地方。

从整个梦魇领地聚拢而来的能量如同水雾一样纷纷扬扬地向下均匀散落下来。

等到金豆探清洞底情形之后,无名只觉得一阵阵的头皮

发麻。

地上都是他当年在魔渊下面看到的那种紫色巨蛋。

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整个洞底,足有百枚之多。

如果说几百个天启捆到一起也不可能是司雷登的对手。那当它把近千枚蛋的能量都汇集到一起的时候可真就难说了。

现在让无名头疼的是天启不可能在所有的蛋里都留下神识,也就是说这里的蛋大部分都只是储备能量的空壳而已。但肯定会有天启的分身留守在这里。

这些分身在哪?要是躲在了蛋里,又该怎么分辨呢?

无名正琢磨要不要冲出去对这些蛋乱砸一通就逃呢。突然感觉从洞壁传来了一阵轻微的震颤。随即王城的方向就传来了滚雷一样的轰鸣声。

就算在相距百里外的地下也能清晰地感应到。

有人在王城搞事?

无名躲在芥子界中屏气凝神,通过金豆的感知力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变化。

半晌过后,从王城中传来的轰鸣声不但没有半点消减,反倒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正当无名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漆黑一片的大厅中突然亮起了六道红芒。

随后红光微微上升了一段高度,自下方燃起了一道火焰组成的五芒星图。

借着火光,能够瞬时看清大厅里的样子。

那六道红光竟是天启三个头颅的眼睛所发出的光芒。

无名眉头倒竖,猛地咬紧了牙根。

天启的模样,无明记得无比清晰。他做梦都想着将它碎尸万段!

可无名没有冲动。

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杀意,冷冷地观察着大厅里的一切。

天启等到脚下的火焰逐渐变成明暗不定的暗红色之后。迈步走了进去,缓缓沉入了阵图之中。

传送术?

难怪这密室里没有进出口,原来天启进进出出都是用的传送!

无名在火光完全消失之前,借着光线飞快地四处扫视了一圈。发现与刚刚那具分身相对应的两个位置同样坐着两尊如同雕像的天启分身。

这回无名反倒冷静下来了。

同时对上两个天启的夹击,恐怕他就只剩下逃跑的份了。那他来这一趟就完全没了意义。

要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再杀个回马枪,估计他连逃跑都悬了。

片刻之后,王城方向传来的震动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细碎的砂砾开始从洞顶震落下来。

这时,又一个天启的分身站起身来。燃起阵图,传送了出去。

无名大为震惊,不知什么人这么厉害,居然能逼得天启动用两个分身前去支援。

这要是算上王城坐镇的那一位,可是足足应对三个大领主的围攻呀!

不过无名的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他该出手了。

绝对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此重要的地方,剩下的那个分身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离开的。

可惜,让金豆悄无声息地飘到天启身后才无奈地发现,它的三个脑袋完全没有视线死角,不管是站在它的身前还是身后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略一琢磨,无名先让金豆将菩提子留在天启的身后。然后飘至它身前,瞬间恢复成了本体,一口黑焰就喷了上去。

就在金豆喷出黑焰的同时,无名闪身也跳了出来,“噗嗤”一声,将红衣刺进了天启的背心。

一黑一红两股恐怖到极致的火焰瞬间在天启分身的体表和体内同时爆发出来。

“呃啊,该死的杂碎!”

天启受到偷袭后,瞬间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但它长在肩头的两个头颅却同时狠狠瞪了无名一眼。

无名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天启还能对他进行反击。

脑袋一懵,像是被攻城锤砸中了一样。

“啊!”

无名忍不住失声惨叫了出来。剧烈的撕裂感瞬间充斥在他的识海之中,就像是头颅被人给凿开,又顺着缝隙注入了水银一样。

金豆再次加大了火焰的威力,黑焰中掺杂上了金色的纹理。

“吼……是你!两个该死的你!”

天启见到无名因痛苦而恢复出的本来面貌,怒吼了一声。随后就在不甘的咆哮中化为了一片火光。

无名根本顾及不上天启话中的意思。一张脸涨得通红,眼泪鼻涕都控制不住地往外流。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身体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这时,四周的地面上几乎同时冒出了一朵小火苗,极快地描绘着传送的五芒阵图。

无名一咬舌尖,借着痛楚让自己恢复了少许的清明。视线模糊地冲出去,脚步蹒跚地将巨蛋往芥子界里收。

然而,五芒阵图的描绘速度实在太快了。四个阵图上的火苗同时“噗”地一声熄灭,随后从中缓缓浮现出了天启那暴怒而狰狞的面孔。

无名在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逃回了芥子界。身形闪烁的霎那,眼角余光见到金豆喷撒出了大量黑焰。

这次出现了太多的意外。

谁都没料到,天启居然强得如此离谱。

心魔无名的突袭为无名提供了动手的机会。而无名对地底大厅的偷袭,又让心魔无名逃过了一死。

芥子界和远在十数万里之外的乱石堆中,两个无名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愤怒到极致的天启则在肆虐的黑焰之下,无奈地将剩余巨蛋中的能量吸收进了体内。

又一个恶魔国主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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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辣椒

昌原国的冯马镇是一个海港城镇,每天都有数十艘巨大的海船在这里进进出出。小渔船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

不久前,这里刚刚修建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空港。

除了短程运输之外,更有三艘中型飞艇专门负责与江洲进行跨洋商务往来。

一直以捕鱼为主业的冯马镇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无数商人聚集到这里。开设起了店铺和货站,各式稀奇古怪的江洲特产也通过这里流向整个平洲。

十几个七八岁的孩子东张西望地凑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忿忿之色。

一个身穿麻布短衫的干瘦孩子对领头的男孩道“东哥,小辣椒滑溜的很。咱们都找大半天了,也没看到她的影子呀。”

被称为东哥的小男孩是这帮孩子的头头。已经十岁了,个子比其他孩子要高出大半头,长得也要壮实不少。怒道“呸!这次一定要找到那丫头。居然连我二嫂家的咸鱼都敢偷。一定要打得她跪地上叫爸爸才行!”

一个扎着俩羊角辫的小女孩怯生生地道“可是东哥,咱们打得过她吗?听说你上次和小辣椒打过架之后,三天都没出屋子。”

男孩小脸一红,怒道“那是我让着她。谁知道她居然对我下黑手呀?这次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了她不成?”

“阿东,你小子又皮痒了是不是?上次要不是你跪在我面前叫奶奶,我早就把你腿打折了。伤已经好利索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懒洋洋地从堆积如山的物资箱上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十几个小鬼。

这是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小脸脏得像个花猫一样,头发乱蓬蓬的一片。身上穿着一件不知从哪偷来的红袍子,抹得黝黑发亮。已经快看不出本来颜色了。破破烂烂的宽大衣襟一直拖到了地上。

阿东被吓了一哆嗦,下意识地往人群后面缩了缩,色厉内荏道“原来你躲在这里,哼。看你还往哪跑。兄弟们,给我上!”

小女孩忽地一下从物资箱上跳了下来,不屑道“躲?和你们几个笨蛋有什么好躲的?老娘一直在这上面睡觉。”

不过一帮孩子在阿东的怂恿下已经“咿咿呀呀”地冲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胡乱叫嚷。

“该死的小辣椒,让你抢我糖葫芦。”

“还偷我家的淹肉,打死她!”

“把我家狗都打瘸了,坏孩子!”

小女孩冷哼一声,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扭头就跑。

“追!”

阿东见到自己一方在气势上占了上风,顿时来了精神。带着头大叫着和一群小伙伴追了上去。

别看小女孩比所有孩子年纪都小,却跑得飞快。追在身后的一群孩子逐渐被拉成了稀稀拉拉的一个长排。

还能咬牙跟在她身

后的,就只剩三个速度最快的男孩了。

小女孩扭头瞅了一眼,脚下一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不怀好意地看着这三个气喘吁吁的男孩。

阿东就是其中之一,见到女孩站住后连忙站住脚步。大叫道“上!揍她!”

小女孩冷哼了一声,迎上前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渔民的孩子体质都不错,三人又都比小女孩大了三四岁。可还是被她给揍得一阵哭爹喊娘。

阿东见势不妙,连忙往回跑。边跑边嚷嚷道“小辣椒杀人啦!快抓住她呀!”

小女孩气得一跺脚。见身侧有一张晾晒的渔网,跑过去胡乱扯了下来。助跑了两步之后,猛得向阿东砸去。

渔网少说有十几斤重,竟然被小女孩扔出了三四丈远,直接砸在阿东的背上。

阿东闷哼了一声就被砸趴在地。脸在地面上跄破了一块皮,鼻子也开始流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乱糟糟的渔网越缠越紧。只得放开嗓子大喊道“杀人啦!出人命了!救命呀!”

小女孩看到远处出现了几个大人的身影,吓得一伸舌头,扭头就跑。

听到身后告状和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响,小女孩狠狠地“呸”了一口。东拐西拐钻进了一个仓库。左右看了眼,掀开一个大木箱子就钻了进去。

大木箱里装得是些翻毛的花毯。

小女孩把毯子往两边挤了挤,腾出个位置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好。这才得意的笑道“一帮笨蛋。慢慢找去吧。”

挤在温暖柔软的毯子里,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又是那个古怪的梦。

梦中有人踩着剑在天上飞,有神仙般的姐姐和坏坏的哥哥,自己也变得好厉害。

只可惜,无论如何努力,她都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而且每次一睁眼,又会把梦里的东西都忘掉。

小女孩使劲闭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醒过来。可是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却朝她藏身的箱子越走越近。

“范英,你确定不接你家老爷子的班,要去江洲学艺?”

另外一个粗矿的声音道“我说陈俊,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牟念萍那丫头的变化你也看到了。大婚那天她从手指头往外喷火呢。那可不是杂耍。是真本事啊!学会了这个,想当什么官不都轻而易举吗?”

先前说话之人也犹豫起来道“可是……你去了拜谁为师呀?总不能让牟念萍教咱俩吧?她现在已经嫁为人妇了,再像以前那样跟咱俩混在一起不合适吧?”

粗矿声音不屑道“哼,咱们俩这英俊组合怎么能让那丫头教呢?只要让她帮忙引荐个师父就行了?”

另外一人颇为意动道“那丫头虽然仗义,可这么空着手去找她……不太好吧?”

粗矿声音哈哈大笑道“

谁说空着手的?家父那几本珍藏版的武侠我都给偷出来了,就夹在毯子下面呢。”

随着声音落下,木箱的盖子“吱呀”一声被打开。

一个秃头壮汉和一个白面儒生全都瞪大了眼睛,与箱子里脏得不像话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的都愣住了。

半晌后才同时“啊”地惊呼了起来。

小女孩猛得从箱子里蹿出去,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跑。

白面儒生显然是练过几手功夫,在杂物之间腾挪了几步就追上了小女孩,一把抓在她的肩膀上。

只是没想到小女孩的力气大得出奇,挥拳就拍在他的手腕上。打得他一阵生疼,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

小女孩趁机向屋外急冲而去,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踹开虚掩的门就冲了出去。

可这里已经不是她先前藏身的那间仓库了。

出门后是一条狭长的木制走廊。

等她沿着走廊冲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观景台之上。头顶是一眼看不到边的浮空气囊,从船舷看下去则是万丈高空。

小女孩终于意识到了不妙,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这时,光头壮汉终于跑到近前,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领子。把小女孩整个提了起来,怒喝道“偷了老子的书,还想跑?哼,爷可是受过无名前辈亲自指导的,还收拾不了你个小丫头片子?”

小女孩的身子微微一颤,喃喃道“无名前辈?”

魔界

由恶魔国主司雷登颁布的缉杀令在恶魔中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继雪莉之后,天启也成功突破到了国主的实力。

凡是能够提供它们行踪的恶魔都将得到丰厚到令人癫狂的奖励。

天启的突破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它和雪莉完全不同。

雪莉是被逼迫到极致后在生死关头突破到的国主。而天启却早已在暗中筹备了十数万年。

可惜。

因为无名的关系,它不但没有完成预计中的能量积累,而且还被毁掉了大量的蛋。

只凭现在的那点积蓄,完全不是司雷登的对手。才正面交手了三招,就差点毙命,不得不以大挪移术逃亡。

后来再有恶魔看到天启的时候,它已经和雪莉走到了一起。

两个新晋升的国主达成了同盟关系。

虽然还是无法与司雷登正面抗衡,却比单人面对它的时候要从容了许多。

受到天启和雪莉的刺激,魔界中处于大领主颠峰状态的恶魔遭到了无情的血洗,又用它们的肉培养出新的大领主补充到空缺的位置上。

一时间,整个魔界都陷入动荡之中,大领主们人人自危。

相比之下,第六峰狩猎队和心魔无名一下子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儿。

心魔无名从昏迷中清醒过

来的时候,整个胸腔都是塌陷的。身上几乎没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安旋正不知所措的跪坐在一旁,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

见到心魔无名睁开了眼睛,安旋想去搀扶,可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她实在不敢去触碰心魔无名的身体。

那场大战,安旋虽然躲得极远。可对她而言,简直就像噩梦一样。

心魔无名本就是心魔所化,对天启的心灵攻击完全免疫。原本动起手来是要比天启略胜一筹的,却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第二个天启。

即便如此,心魔无名也能从容地带着众人全身而退。

可是又出现了第三个……

绿皮这个变节的老部下一眼就被天启给认了出来,仅仅一掌就被拍成了一抷飞灰。

老鬼也好不到哪去。身上连中了三掌,现在还面如金纸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心魔无名作为天启极为痛恨的人之一,故意不给他致命一击。

而是在他身上一口气轰击了数百拳,打断了他全身的骨骼和筋脉。

就在心魔无名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几名围殴他的天启突然面色齐齐一变。顾不得对他下杀手,竟然极为惊怒地同时传送而去。

心魔无名鼓起最后的气力,带着昏迷的老鬼传送到了安旋的身边,然后再次挪移到了数万里之外。

逃到这的时候就只剩下吓傻的安旋还没有晕倒了。

心魔无名见到满脸愁容的安旋,扬起嘴角安慰道“真是运气,那家伙竟然没追……咳咳……”

安旋急道“你别说话,先好好休息。”

心魔无名无奈地抿了抿嘴,果然乖乖地不再说话。

“噶哒……噶哒……”

一声声骨骼对接的声音从心魔无名的体内不断传出。塌陷的胸腔和扭曲的四肢在爆豆子一样的闷响中逐渐恢复了过来。

半天之后,心魔无名终于坐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安旋喜道“你……好了?”

心魔无名摇了摇头,无奈道“骨头接上了,经脉还是废的。想要完全恢复的话需要找个地方静养一段时间。”

说完,摇晃着走到老鬼身前。从他身上摸索出了一颗血腥气扑鼻的丹药,塞进了老鬼的嘴里。两手在老鬼的身上连点了数下。

片刻后,老鬼悠悠醒转过来,对心魔无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心魔无名问道“绿皮儿救下来了吗?”

老鬼虚弱地点了点头,仍然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不过服用过丹药后脸色渐渐恢复了些红晕。

心魔无名笑骂道“这倒霉催的,才刚达到小领主的境界,又要从头开始了。”

老鬼的脖子断了,梗着脑袋斜眼道“跟了个不靠谱的主人,这么死来死去反倒不奇怪了。”

心魔无名没怪老鬼言语中的不敬,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上笑道“还能动弹不?这里不能久待,得赶快换个地儿。”

老鬼眼珠猛地一瞪,颤声哀求道“主人,我错了!轻点,要散架了。”

心魔无名深吸了口气道“忍忍,这里有传送后残留的痕迹,天启说不准就会跟着追来。”

数个时辰之后。

安旋小心地搀扶着面色惨白的心魔无名,尾巴缠着老鬼的一条腿,把他拖在身后。

老鬼的身子不断与地上的石子磕碰个不断,忍不住哼哼唧唧道“安旋呀,跟你打个商量呗。你非要这么拖着我的话,能不能换个舒服点的姿势?”

安旋头也不回地道“你两条腿太粗,我卷不住。脖子又骨折了,不能卷。只有这个姿势拖着最方便。”

老鬼犹在努力道“我胳膊细,你缠住我胳膊也行呀。”

安旋看了眼心魔无名,羞赧道“魅魔的尾巴只能给配偶摸。”

老鬼顿时一阵气结。

正在此时,一个无头骑士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带着五名随从远远冲了过来。绕着三人转了两圈,放声大笑道“瞧瞧我找到了什么?难道是两个异域土著?”

心魔无名扭头看了眼老鬼,问道“这具身体给绿皮儿用怎么样?剩下的几个都归你。”

老鬼叹了口气道“再跟你多混一阵子,绿皮儿就要把所有种族玩遍了。”

心魔无名抬头对这个无头骑士道“我们的运气不错,可惜你们的运气不太好。”

无头骑士脖颈上的火焰猛地摇摆了一下,出声道“抓住他们。”

然而,他的五名随从却都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每个随从的脚腕都被一根细如发丝的拂尘须子缠绕了起来。

心魔无名笑道“听说你们恶魔给我起了个什么外号,是叫……领主之灾?”

无头骑士的身子猛地一颤,调转坐骑就逃。

然而,它身后却传出一阵铁链的轻响。一根淡粉色的虚幻锁链猛地缠上了它的脖子……

芥子界中

无名已经苏醒了过来,不睁眼睛也知道此时正躺在茅屋的床榻上。只不过识海中像是扔进了一枚红丸,时时刻刻都在撕扯着他的精神。

感觉到身边正静静坐着个人,无名皱着眉头道“去给我采几片茶叶。”

等接过茶叶后,无名把几片茶叶嚼碎咽掉。最后一片含在了舌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道“不愧是梦魇,这心灵攻击好厉害。”

伊娃瞪大了眼睛问道“主人是被天启所伤?”

无名睁开眼睛,视线中缓缓出现了略带憔悴之色的黑暗精灵。问道“我睡多久了?”

伊娃低着头道“回主人,依照这里的时间,已经十三天了。”

无名苦笑一声道“出师不利呀,没

想到在偷袭的情况下还被伤成了这样。”

伊娃坐到了床上,大着胆子把无名的头放到大腿上,轻轻在他头上揉按起来。轻声说道“天启在无数万年前就是大领主了,它在魔界的对手并不多。”

无名枕在弹性十足的大腿上,由着伊娃给他按摩。叹了口气道“恐怕它现在已经是国主喽。”

正在按摩的手猛地一顿,伊娃失声道“国主?这……怎么可能?”

无名重新闭上眼睛道“要是司雷登不能马上干掉它俩,恐怕魔界就要乱上一阵子了。”

伊娃疑惑道“他俩?”

无名示意伊娃手上不要停,然后疲惫道“还有个雪莉,也进阶成了国主。我觉得它俩要是想活下去,最好的选择就是联手。”

伊娃惊讶道“魔界都发生了什么呀?”

无名没回答她的问话,反而询问道“我之前搞了些蛋,都收起来了吗?”

伊娃点头道“总共有五十三枚,都收到茅屋后面了。”

无名“嗯”了一声道“一会儿你去取一枚,把里面的能量吸收了吧。蛋里储备的能量应该够你升到小领主了吧。”

伊娃摇头道“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多厉害的。”

无名摆手道“我这个世界里也有些魔兽变得比较厉害了,虽然用不着你去拼命,不过有点自保能力总是好的。”

伊娃点头道“是,谢谢主人。”

无名睁开眼,刚好与伊娃对视在了一起。

伊娃的脸色微微一红,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无名道“去吧,我再睡会。”

伊娃动作轻柔的站起身来,让无名躺正,又用毯子给他盖好。这才缓缓退了出去。

无名睁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草屋的棚顶,叹了口气。喃喃道“要是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是不是把这里变成人类的避难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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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 偏向虎山行

迷失幻境是魔界的十大绝地之一。

诡异的程度连恶魔国主都不愿轻易踏足。

据说不管多么强大的生物,只要踏足到迷失幻境之中,就再也没有逃出来的可能。徘徊在永无止境的幻境之中,直到耗尽生命而死。

此时,两个走投无路的身影却出现在了这里。

在一道五芒阵图闪烁之后,天启带着雪莉从中狼狈无比地冲了出来。

雪莉将身体缩小到了两丈大小。

虽然这个样子无法发挥出最大的战力,却能掩盖住部分气息。反正它就算使出全力玩命也不是司雷登的一合之敌。

天启死死盯着幻境边缘的五彩迷雾,脸上满是决绝之色。另外一个脑袋小心地的观察着周围环境。剩下的一个头颅对雪莉道“看来只能拼一把了,司雷登肯定不敢进去的。”

雪莉有些担忧道“可咱们进去不也一样会死吗?”

天启咬牙道“我是梦魇,幻境未必能要了我的命。你多坚持一下,只要渡过这一关,我就带你出来。”

没等雪莉说话,就见二人身后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扇淡蓝色的光门。随后司雷登从光门中一跃而出,又粗又长的骑枪“噗”得一下将雪莉洞穿,将它高高地挑在了半空。

一击得手的司雷登速度不减,直冲到天启身前,身下的魔兽扬起粗壮的蹄子就踏了下去。

天启狼狈地向后连跃了数步,连滚带爬道“请等一下,尊敬的王。请您收下我的忠诚吧,我虽然不小心晋升为国主,却远远无法对您构成威胁呀!”

司雷登“呵呵”笑道“忠诚?那你跑什么?居然敢让我追这么久。最没有威胁的国主,就是已经死掉的。来吧,证明你忠诚的时候到了。”

天启脸色阴冷,脚步缓缓的向后退去,忿忿道“我跟了您十几万年,所有事情都完成的一丝不苟。到头来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司雷登冷笑道“你很聪明,在我手下做事的时候确实很好用。不过,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动作吗?就算你这次没突破到国主,也到了该除掉你的时候了。”

天启猛地转身向迷失幻境冲去,肩头的一个脑袋咆哮道“那你就到里面来杀我吧。”

司雷登冷哼了一声,将挂在骑枪上的雪莉向天启甩了出去。同时平举枪头对着天启发起了突刺。

不曾想,奄奄一息的雪莉竟然是在装死。被甩出来后,本应在砸到天启的时候再次被骑枪将两人一起钉死。

可它竟然在空中“噗”地喷出一阵狂风,不但改变了自己落地的方向。更是以这股推力帮助天启冲入了幻境里。

司雷登面露讥讽的一笑,回手就隔空拍出一掌。

雪莉刚刚落地就如遭雷击,身体一个僵直后,踉跄着跌进

了光门。

司雷登都没回头多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迷失幻境……

曾经寒冰洞所在的位置

心魔无名等人都躲在洞中疗伤。

重新拥有身体的绿皮大发牢骚道“我真是倒了大霉了,刚把那具身体提升到小领主,又变成无头骑士了。主人呀,再有这种凶险的事,你能别带上我吗?”

心魔无名冷哼了一声道“少废话,再这么没完没了的。就把你眼珠子抠下来当零食。”

老鬼也凑热闹道“等你下次再挂了,老夫给你找个小劣魔的身子。”

绿皮连忙投降道“得,你俩我都惹不起。我去找个能惹的行了吧?”

老鬼本想警告它别去招惹安旋。结果这家伙也不是真傻。跑到一边“乒乒乓乓”揍它的坐骑去了。

安旋在心魔无名的身旁跪坐下来,小声道“要不……还是先回我村子修养一阵子吧。我还有点钱,能买到肉魔的肉来吃。”

心魔无名笑道“我现在已经恢复差不多了。总不至于让大家挨饿,就算大领主不容易搞到,抓些小领主凑数还是不难的。”

绿皮耳朵抖了抖,终于放过了鼻青眼肿却哼都不敢哼一声的坐骑,凑过来讨好道“主人这么一说,我倒是真饿了。自从换了这具身体之后还没吃过东西呢。”

老鬼揶揄道“一提到吃就来精神了。你不是有只坐骑吗?可以先拿来垫垫肚子。”

绿皮怒道“这坐骑和我是有灵魂连接的,吃它和吃我自己有什么区别?”

老鬼不屑道“刚刚还揍得那么起劲呢,原来是在自虐呀!”

正说话间,只觉地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震动,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向这里奔袭一般。

几人对望了一眼,纷纷冲出洞口看个究竟。

随后所有人的神情都被惊骇所取代。

一个巨大如山岳的身影奄奄一息地趴在不远的地方。把整个山谷塞得满满的。暗红色的皮肤正在一点点变得娇艳起来。

绿皮像是喉咙被卡住了一样,结巴道“雪……雪莉?它……不是正被司雷登追杀吗?”

只见雪莉的腹部有个狰狞恐怖的伤口,将它的身体洞穿出了个巨大的透心窟窿。粗细程度都快比几人藏身的山洞大了。

伤口处有一股之力正不断地侵蚀着雪莉的生机,更有一道恐怖的力量在它的体内四处乱蹿,加快着它生命的流逝。

老鬼连忙大叫道“快,主人。把它的神魂扯出来,不然等到它自燃就全都浪费了。”

绿皮也亢奋无比道“破坏它伤口的那股力量可以被我这具新身体吸收呢。发达了!这下真是发达了!”

心魔无名毫不犹豫地甩出了数十道淡粉色的铁链,缠绕到了雪莉的身上。仰天大笑道“那还等什么呢?

一起上呀!疗个伤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个超大号的肉包子。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

芥子界中

无名的神魂已经恢复如初了,正摸着下巴围着一地巨蛋打转。

说老实话,一人多高的淡紫色巨蛋单独拿出来的话倒是还好。可五十多枚挤在一起,看着就有种让人头皮麻麻的怪异感觉。

每枚蛋里都储存着相当于一位大领主的能量,可这能量要怎么提取出来呢?总不能敲开了煎荷包蛋吧?说不准里面还是已经发育成熟的魔体呢。

无名一想到像恶魔进食一样抱着啃就一阵恶心。

随即,无名通过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发现伊娃正在山洞里对着一枚巨蛋全神贯注地吸收里面的能量。

伊娃的吸收方式是将一只手刀刺入蛋内,然后通过手掌来吸收。

“咦?这是个好办法呀!”

无名眼前一亮,有样学样地用红衣在蛋壳上钻个孔,然后把手伸了进去。同时贴着皮肤撑起了一个领域泡泡,先把其中蕴含的狂暴能量转化成最基本的气,然后再进行吸收。

“咝……好爽!”

无名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像是浸泡在灵气池中一样。全身细胞都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这股能量不如火龙渊和寒冰洞来的汹涌,却更加的纯粹,更容易吸收。

一个时辰之后,无名抽空了一枚巨蛋的能量。

盘膝坐在地上静静地炼化。

等将这股能量彻底融入成自己的之后,才向下一枚蛋走去。

一枚蛋就有这样的能量,那地下储藏的百枚将是何等的恐怖呀?要是都搞到手,说不准还真能跟司雷登掰掰手腕呢。

无名边把手插到蛋里,边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他是拼上了小命才搞到这么多收获。

五十几枚已经是无名在那种情况下所能搞到的极限了。

当时要不是贼不走空的贪念在支撑着他,估计连一枚蛋都没机会搞到手就得晕过去了。

无名还不知道,因为金豆放出黑焰的缘故,许多蛋都被烧毁了。剩下的也大多沾染上了黑焰。天启不得不将燃烧巨蛋中的能量强行吸纳入体。如今更是和司雷登双双陷入了迷失幻境之中。

随着一枚枚巨蛋中的磅礴能量涌入体内,无名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呻吟。

那是一种穷光蛋见到金山银山后,在上面打滚的感觉。

在吸收到第八枚巨蛋的时候,无名似乎听到体内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随后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感观变得更加敏锐,神魂和也都变得更加坚韧,吸纳能量的速度一下子提高了数倍。

这是一种境界晋升的感觉。

可惜没有荣轩在一旁指导,无名根本就搞不清楚自

己到了一种什么境界。

体内的那种充盈感再次变成了空虚感。

不过无名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空虚,而是体内的容纳之力大幅提升后的错觉。

细细品味一番之后,无名顿时心情大好。

再次吸收能量就容易了太多,基本上半个时辰能就能吸收掉一枚巨蛋。

不过无名没有全部都吸收掉。还留下了五枚。

给旺财和胖妞各留了一枚,等它们醒来之后用。

狩猎队接下为的行程注定轻松不了,所以得给伊言和伊柱也各留一枚。

最后一枚是给金豆的,无名把金豆召进了芥子界。在蛋壳上开了个孔,把它塞了进去。

金豆吸收起蛋液来比无名还快。

小嘴一张,跟个无底洞似的。不到一刻钟就把里面的能量吸了个干干净净。

无名还等着它爬出来呢,结果金豆居然对无名传递来了一个要进入休眠的信息。直接就在蛋壳里吐出白丝结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茧。

无名叹了口气,一时间喜忧参半。

喜的是金豆只在吃掉吞天丹的时候才休眠过一次,发生了质的变化。现在又陷入休眠,恐怕又会是一次大幅的提升。

忧的是缺少了金豆的雾化能力和感知力,在这个时候无疑会让危险增加许多倍。

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也刚刚提升了不少实力。只要不是碰到扎堆的大领主或者国主,应该不至于那么脆吧?

无名离开了芥子界,召出熔岩蜥蜴,一路向着约定之地飞奔而去。

只可惜当初和队伍分开时过于匆忙,只是约定了在边界集合,并没有定好具体的碰面地点。

无名寻觅许久才找到伊言给他留下的标记。

一路寻去,终于在一个地势偏低的乱石滩上找到了正在修整的队伍。

出乎预料的是这只队伍在一路无休止的冲杀之中,居然又有十三名大恶魔晋升为了小领主。

伊言远远在空中看到了无名的身影,向这边飞了过来。伊柱也在看到无名之后,快步冲了过来。

伊柱边跑边对伊言得意地嚷道“怎么样?我就说主人不会有事吧?”

伊言没理它,落到无名身前笑道“安然无恙就好,这段时间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无名嘿嘿笑道“你们怎么样?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伊柱跑过来后带起了一片飞沙走石,“轰隆”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干了一场硬仗,其他都是些小角色。”

无名“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

伊言苦笑道“还不都是您搞出来的动静吗?没想到那天启的谋算还真被主人给猜着了。那家伙成了国主之后,第一时间就遭到了司雷登的追杀。然后数名大领主带着手下进了梦魇领,搜查天启的秘密。

咱们刚好和采尼大领主的队伍撞了个正着。”

无名面色微变道“损失大吗?”

伊柱“呸”了一声道“我和伊言联手揍它一个,把那家伙给打跑了。它小领主的数量也比咱们差远了,不过却带了十几万的手下。混战的时候咱们折了三百多弟兄。”

伊言颇为兴奋道“那一战之后咱们也多出了十几名小领主,这可是大喜事呀。”

无名沉默了一下,问道“队伍的行踪没暴露吧?”

伊柱哼了一声道“我巴不得再多遇到几次这样的大战呢。不过伊言胆子小,非得躲起来等您不可。”

无名点头道“伊言做得没错,有了那场遭遇战。几个大领主应该都警觉起来了,再碰上的话很可能就是那两三倍的敌人。就算你俩不怕,咱们的队伍也会不断损耗的。”

伊言的心思比较缜密,对无名道“在等主人的这段时间,我派人四处打探了一下情况。因为大多数领主被司雷登调走,如今尼古领就只剩下了三家势力。不过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无名“欧?”了一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伊言语气有些凝重道“这是圣战最大的火山,也是如今整个魔界最重要的地方。却只留了三个大领主在这把守,这很不正常。我亲自潜入之后才发现,他们身后还潜藏着一个身影银翼魔使!”

“什么?银翼魔使?天哪!”

没等无名发问,伊柱就已经失声叫了出来。大脑袋上的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无名没在这个问题个继续发问,而是看着伊言的眼睛。

伊言会主动做出这样调查,显然是猜出无名心里所打的主意了。

无名忍不住问道“伊言,你已经猜到我带着大家四处搞破坏的目的了吧?就不对我的身份好奇吗?”

伊言抚胸行了个礼道“你把我从怨狱里救出来,是我的主人。知道这些就够了。在约定的百年内,你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如果一定要对您的身份有所质疑,那也是在百年之后。”

无名又抬头望向伊柱,认真道“继续跟着我的话,可能会死。伊柱,你怕吗?”

伊柱叫道“肯定怕呀。银翼魔使是魔神的代言人,实力比另外两位国主高出一大截。不怕才怪呢。”

伊言讥讽道“笨蛋,不管哪个国主都能一下子捏死你。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无名无奈地摇了摇头。

眼前这俩家伙在怨狱时唯一的消遣就是彼此斗嘴。都斗了几万年了,还不消停。

想了想,无名取出两枚巨蛋道“这是天启偷偷蓄存能量的蛋,你俩一人一个。先提升些实力再说。”

伊言眼前一亮道“难道天启就是靠着这东西一跃成为国主的?”

无名点头道“每枚蛋都相

当于一个大领主的能量储备。未来的路不好走,能提升一点实力是一点吧。”

伊柱早已按捺不住了,捡起一枚巨蛋“咕噜”一下就吞了下去。吧嗒两下嘴之后,眼巴巴地瞅着剩下的那枚蛋,对伊言道“喂,你饭量小,吃不了的话可别浪费呀!”

伊言对它龇了龇尖牙道“哼,不用你操心!”

无名由着两个家伙有一搭没一搭的斗嘴,陷入了沉思之中。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银锭子。

原本是想着万一遇到对付不了的大领主就放出师父的,可如今很可能会对上国主。老尸棍不会被人家一下就捏死了吧?

但想要解决这里的问题又必须走上这么一遭。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无名只觉陷入了一个死局,一时头大如斗。

这时伊柱打了个大呵欠,头尾衔接地盘到了一起,巨大的肉翅像被子一样盖在身上,呼呼大睡起来。看样子是开始消化巨蛋的能量了。

伊言也把双手都刺进了蛋里,皱着眉头紧闭双眼。

无名抬手招过来一个正在用武器刮脚底板的随从,问道“要是你遇到个绝对打不过的对手,可又非得和他过不去。你会怎么做?”

这名随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恭敬道“回主人,我会想办法偷他的东西,揍他的随从。他追我就跑,他走我就跟在后面丢石头。打不过他,我可以烦死他。”

无名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一拍手,大笑道“对呀,这才是我擅长的嘛。谁说就非得硬拼了?”

随从被吓了一跳,小心地问道“主人,您……想要我做什么?”

无名朝它弹出了一枚宝石币道“没你事了,休息去吧。”

那名随从接过宝石币后,顿时笑逐颜开道“谢谢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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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潜入

伊言和伊柱在半天之后就彻底把巨蛋的能量消化干净。

伊言吸收完能量之后更是连蛋壳也没浪费,仔细嚼着咽了下去。光秃秃的头上,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对小小的尖角。

无名看到后,眼睛一亮。问道“这蛋壳也能吃?”

伊言点头道“吸收起来稍稍困难些,量也不是特别多。但也不弱于资深小领主的肉了。”

无名的芥子界里还胡乱扔着四十多个蛋壳呢,这玩意儿他是没办法吸收的。不过这下倒是可以避免浪费了。

一挥手都扔了出来,对伊言道“把这些蛋壳敲碎了分下去吧。”

伊柱眨了眨眼睛,惊讶道“这……这么多?”

无名叹了口气道“天启藏了百枚这样的蛋呢,可惜我只搞到了这么点,还差点挂掉。”

伊言震惊道“这么说它早就能进阶到国主了?居然能隐忍到现在……好深的心机呀!”

无名“嘿”了一声道“既然有位国主陪它玩,那它暂时应该没心情找我麻烦了。你俩就带着队伍在这外围游猎吧,随便牵制一下注意力就行。”

伊柱憨憨地问道“主人又要和我们分开?”

无名点头道“尼古领的情况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得潜进去摸摸情况。”

伊言毫不犹豫道“有伊柱留在这就够了,我陪您一起。”

伊柱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嚷道“凭啥就你陪着主人呀?我去不也一样吗?”

伊言翻了个白眼道“也不瞅瞅你那大体格,隔着几十里就暴露了。还去摸什么情况?”

无名笑道“别争了,都留下。你俩在一起的话我比较放心。我自己过去就够了。”

伊言劝道“主人不能单独冒险呀。银翼魔使恐怕就躲在尼古领的某个地方呢。”

无名没说话,只是身体一阵变幻,皮肤变成了暗红色。身后也长出了一对翅膀,头上顶出了一对小尖角。成了一个放大版的伊言。随后长出一根粗壮的尾巴,头颅拉长,皮肤变绿。又变成了一个微型的伊柱。

在伊言和伊柱震惊的目光中,无名恢复了白精灵的样子,笑着问道“现在还觉得我过去很冒险?”

伊言张了张嘴,最后摇头道“虽然还是觉得您的决定有些草率,不过我已经找不到劝说的理由了。”

无名自己也暗自得意。

这次境界提升后,他的模仿术更加的随心所欲了。如果不让他扇动翅膀去飞或者释放什么天赋术法的话。配上口技,完全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最终,在伊言指引之下,无名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向着大火山的方向赶去。

尼古领的兵力分布很奇怪。

并没有将大批恶魔放在关键位置驻扎,而是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分散成了无数小股的队伍

,散乱得到处都是。

不难猜出来,它们真正的作用是用来预警的。

在旷野上,一支五人的巡逻小队缓缓向着大火山的方向前进。

走在最前方的恐魔突然顿住了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了“啵”的一声轻响。

如果不是它的听力极为发达,恐怕根本注意不到那点微乎其微地动静。

恐魔在几名属下身上扫了一眼,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四名属下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们可没有队长的本事。光那对蒲扇一样的大耳朵,就让它们羡慕死了。

恐魔刚要回头继续前进,突然把目光定在了走在最后面的地灵身上。问道“你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地灵挠了挠头道“我一直就穿得这件衣服呀,根本没换过。”

恐魔皱着眉头疑惑道“欧?是吗?嗯,那继续巡逻吧。都把眼睛放亮点,别总想着混日子,这段时间可不怎么太平。”

地灵扛着根狼牙棒,一步三晃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把底层小人物的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支小队走到规定巡逻范围的边界,准备调头往回走的时候。“啵啵啵啵”四声轻响,全都莫名其妙地凭空消失了。

没过多久,走在另外一支巡逻小队最后面的独角魔也被调了包……

随着逐渐向大火山方向的渗入,无名发现了这里的奇怪之处。

尼古领的大地会在固定的时段里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

这种震动被限制在了一个特定的区域里,传到外围之后就只能听到一阵轰鸣的声音而已了。

当无名一点点靠近震源的时候,彻底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慑住了。

那是一种巨大无比的古怪机器,看占地面积怎么都得有个数十里大小了。蒸气一样的热浪不断的从顶部喷出,五根通体黝黑的巨大铁柱像是山峰一样顶天立地的竖在机器的中央位置。

每过半个时辰就能看到有一小队恶魔护送着一个盒子过来。等它们离开的时候,机器的五根铁柱就会动起来,像是打桩机一样轮番向下砸去。

之前无名所感受到的震动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了。

无名的表情有些凝重。

虽然不知道这机器是干什么用的,不过看那五根石柱抻出的长度。恐怕眼前看到的只是它露在地面的冰山一角而已。

无名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一点点的在外围徘徊观察。

最后终于确认,这种机器一共有五处,呈梅花状分布在大火山的外围。如果用直线把它们连起来的话,刚好可以画出一个五芒星图。

而且恶魔往机器中护送的东西,无名也终于搞清楚是什么了。

里面装的居然是星辰砂



如果这几台机器的作用是拿来扩大界域裂缝,那这些星辰砂的作用恐怕就是用来给几台机器提供动力了。

没想到有修补裂缝功能的星辰砂居然会被用来破坏界域壁垒。

摸清了外围的情况,无名鬼头鬼脑地向着其中一台机器凑了过去……

第三裂隙机

绝对的重兵把守之地,不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四周布满了预警阵图。空中更有成千上万只盘旋巡逻的翼魔。

天上地下被防得密不透风,任凭手段再高明的恶魔也别想在这里搞破坏。

一支把守在机器外围的五人小队静静的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小队中的一只法魔使劲抻了抻腰,小声抱怨道“怎么换岗的人还不来?故意拖着偷懒吧?”

带队的是一只上半身类似人类,腰部以下却是蛇身的蛇魔。略感焦躁地换了个姿势,不耐烦道“闭嘴吧,大伙不都跟你一样吗?你小子好不容易才托关系来这里站岗,别因为乱说话连累了其它人。”

法魔长长叹了口气道“当初还以为这里好做生意呢,谁知道站起岗来根本不能随意走动呀!”

说完,从袍子里摸出一根小拇指粗细的褐色石条,小声道“队长,产自哈特领地的甜石条,要不要来一根?只卖三个白晶币。”

蛇魔冷哼了一声道“少糊弄我,一看成色就是纳兹领出的次品。你小子连自己队长都敢蒙?”

法魔呵呵讪笑道“那三个晶币也划算呀,现在查得这么严,想带点私货进来多难呀?”

身边的一只独角魔闷声闷气道“给我来一根,等拿了饷钱我一起还你。”

法魔不情不愿地把甜石条递给独角魔道“那你一共欠我三十八个白晶币啊,到时得还我四十个才行。赊账要算利息的。”

独角魔一把将甜石条抢过去,扔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啰嗦,还能差你那点钱吗?”

法魔“嘿嘿”干笑了两声,又对其它几个队友道“还有没有想尝尝甜石条的?都是友情价。”

可惜剩下的两只恶魔理都不愿理它,对他的话就像没听到一样。

法魔“嗤”了一声把东西都收了起来。扭过头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个闪亮的东西在沙土里晃了一下。

定睛一看,居然惊喜的发现是一枚大半被埋在土里的蓝晶币。

老天!就算把手里的货全出手了,也赚不到一枚蓝晶币呀!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呀?

法魔走出了几步,刚好用身子挡住几名队友的视线。

蛇魔马上警惕道“你干什么?快回来!”

法魔扭着屁股道“我活动一下腰。站久了,两条腿都僵住了。”边说边向后挪了两步,刚好踩在那枚蓝晶币上。

蛇魔冷哼了一声道“就你屁事多

。”

法魔罩在兜帽下的嘴角微微扬起,用脚趾夹住地上的蓝晶币,顺着宽大的袍子就送到了手里。

然而,有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拍在了它的肩膀上。

“啵”地一声轻响,当这只幸运的法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丢进了绿精灵的营地……

蛇魔见法魔果然抻了两下胳膊就站回了岗位,于是不再理它。可是过了片刻,突然疑惑道“你味道怎么变了?”

扮成法魔的无名暗叫了一声“我靠!”然后故作迷糊地问道“什么味道变了?”

蛇魔吐出蛇信在无名身前上下摆动了几下,叫道“不对!你到底是谁?”

它这话一出,反应最强烈的居然是独角魔。把狼牙棒扛在了肩头,态度不善地道“哼,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对劲。果然有问题!”

无名心里一惊,心念急转。咬着牙指着独角魔的鼻子骂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当着队长的面都敢赖帐。好呀,这钱老子不要了。等换岗的时候我就帮你宣扬出去,看你还能不能从法魔手里赊出一个晶币。”

独角魔顿时气结,求助地望向了蛇魔。

蛇魔见无名的底气这么足,也有些迟疑。再次伸出舌头在无名的身前晃了晃,问道“那你身上的味道怎么变了?”

无名理所当然道“因为快换岗了呀。我要去找漂亮的姑娘们。那可都是的大主顾。”说完,冲着独角魔重重哼了一声,强调道“从不赊账的大主顾。”

蛇魔那布满细鳞片的脸明显抽了两下,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名一抖袖子,从中取出一个石球。

这是无名为了应对善于追踪的恶魔,在出发前随手做的小玩意儿。

石球的外壳下分成了数个小格子,只要扭到对应的格子上就能散发出不同的气味。有香有臭,各不相同。

无名得意道“每个种族的主顾对气味偏好都不一样,能帮助我在不经意间拉进彼此的距离。要不是碰上队长这么厉害的嗅觉,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边说,无名边把石球在蛇魔的面前扭来扭去。没两下就把蛇魔的味觉给搞混乱了,彻底分辨不清刚刚无名身上的气味到底是哪一种了。

蛇魔使劲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快把这玩意儿拿开,你们法魔的花样真多。”

独角魔不高兴道“你是不是对我用了这东西,所以我才会控制不住赊账的念头?”

无名不屑道“滚一边去,你拿的那点东西还不如我香料值钱呢。”

这时,五只恶魔遥遥走了过来。

领头的白精灵阴沉着张脸,像被人偷了老婆似的,隔着老远就嚷嚷道“吵什么吵?当这是什么地方了?”

蛇魔丝毫不卖他的面子,冷哼了一声道“有你什么事?都管

到我的队里来了?”

无名适时“哼”了一声,嘀咕道“换岗来晚了这么久,怕受到责罚呗。想找茬分散咱们注意力。”

无名虽然是嘀咕,声音却不小。几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蛇魔小队的几人眼神更加不善了。

白精灵没在这种小事上纠缠的心情,对蛇魔解释道“外面有几支巡逻小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我们临时被调出去搜查,刚刚才赶回来。你们几个多留点心吧。”

蛇魔点了点头,正要带几人离开。白精灵却叫住它道“等一下,进出的口令改了,现在是‘大石’。”

蛇魔点了点头,摇晃着尾巴带着几人离开了这里。

休息的地方比岗哨还要靠近裂隙机,换岗休息的恶魔更像是被关进了集中营一样。只有一小块区域可供自由活动。

无名刚一进到这里,就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四处兜售了起来。眼睛四处乱瞟,借机观察这里的环境。

因为休息区离机器过近的关系,每隔半个时辰的轰鸣声来临,所有恶魔都会陷入短暂的眩晕,就算响声结束,也有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处于失聪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听力敏锐的恶魔都被安排在外围巡逻的关系。

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一般都会落下耳聋的毛病。

无名见到所有恶魔都开始理所当然的把耳朵塞了起来,心里大概知道是送星辰砂的恶魔快要过来了。于是开始有意地往通道附近靠了过去。

没等多大一会儿,二十名小领主护送着一个端着盒子的大恶魔沿着路走了过来。

这一队恶魔都戴着一种奇怪的头盔,关上两侧的卡扣后就可以屏蔽掉外界的声音。

无名等的就是机器开始轰鸣的那一瞬间。

就在当先的大恶魔走到机器外的通道口之后。休息区所有的恶魔都捂着耳朵蹲了下去,唯独无名化为一道诡异的身影飞速冲了过去。

一边跑,身体一边发生着变化,迅速变成了最后面那名护卫的模样。

当最前方的大恶魔把盒子打开,将其中一枚星辰砂投入机器口的时候。无名的手也搭在了那名恶魔护卫的肩头。

裂隙机发出惊天动地轰鸣的同时,两道身影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领头的大恶魔只是稍等了片刻就投入了第二枚星辰砂,然后是第三枚。

当整部机器全部动起来后,大恶魔快速检查了一下各种数值。然后带头快步转身离开。

就算有特制的头盔保护,它们也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久待。

只不过在这短短几息的时间里,走在最后方的恶魔就已经换了人。

无名换上护卫的衣服后像模像样的跟在后面,运起了敛息术完全封闭住听觉。

他才不指望这顶破帽子真能保护好

耳朵呢。

本本分分地跟着队伍走出了两里地,直到身后停止了轰鸣声。一群护卫才松了口气,纷纷打开了耳朵上的护罩。

这个时候只有无名没有陷入在耳呜之中。能清楚地听到带队大恶魔正在大声的咒骂,发泄着对这份工作的不满。

不过因为背对着众人的关系,除是无名之外,没有一个护卫听到。

无名在心里表示着认同,这样的活确实不是人干的。

走出十多里之后,一队人进入到一个地堡之中。坐在通道旁默默地休息。从眼神能看出来,队伍中还有几个家伙没从轰鸣声中回过神来。

这时另外一队护送星辰砂的小队从他们身前走了出去,脸上都写满了麻木。

又休息了半晌,领头的大恶魔才站起身,带着他们进了内厅。

无名刚一进屋就激动了起来,眼珠子四处乱瞟,心里不停地呐喊道“发财了,发大财了!”

只见大厅中摆满了一排排七彩氤氲的星辰砂,足有数千颗之多。要是能把这些都带回人间世界,说不准都够把所有的大火山给重新封印好几遍了。

无名迅速地扫了一眼大厅内的防护力量,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动手的时机。

当这队恶魔将三枚星辰砂放到盒子里,转身走出去时。无名仍然落在队伍的最后面。

就在所有人都迈步出去的去的一瞬间。无名猛地一咬牙,爆发出了前所未有过的速度,身形向后爆闪。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排排星辰砂收了起来。

大厅内的护卫反应再快,也快不过无名的动作。当它们短暂愣神之后大叫着扑过去的时候,无名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星辰砂,飞速向外冲去。

两个小领主的速度也是快到了极致,拦在了无名的身前。

不过无名根本就没有停下的意思。“嘭嘭”两声将他俩撞成了火焰,随手向屋里丢出一片乌云。“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无名压抑着快要从胸口跳出的心脏,快步追上了护卫小队。

护卫小队还没人注意到无名刚刚离开过,但另外一支护送星辰砂的小队已经回来了,就在他们刚刚坐着的位置休息。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恶魔的眼神中也都是麻木,对于无名落后了半步的异样视而不见。

无名只觉一股尿意沿着脊椎一直传到了头顶。

当了这么多年的贼,还从没像现在这么刺激过呢。

这次他要玩把大的。

随着这支护卫小队每迈出一步,他心里就更紧张一分。

这个时候只要有任何人进到装星辰砂的屋里,他的计划都会前功尽弃。而且再想混进来,肯定比登天还难。

无名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事情晚点暴露,同时盼着领头的大恶魔能再走快点。

裂隙机越来越近了,已经能够看到前方的投放口。

休息区的恶魔远远看到它们走来,已经捂着耳朵蹲了下去,护卫队的恶魔们也纷纷合上了双耳的罩子。

无名心念一动,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漫山遍野的恶魔朝着这个方向涌了过来。翼魔把整片天空都遮挡成了黑色,在大群恶魔最前方是一个凌空疾飞的暗黑武士。

尼古!

大领主级的暗黑武士出现在这里,身份已经不用去猜测了。

无名望向近在咫尺的裂隙机,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脸。

脚步一闪,冲到大恶魔的身前。将装星辰砂的盒子一把抢了过来,咧着嘴道“这玩意儿你已经用不到了,还是送我吧。”

大恶魔都没回过神来,无名就冲到了裂隙机旁,一只手按在机器上。状若癫狂地大笑道“还有这个,老子也一并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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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愚弄国主

在无名的手按上裂隙机的同时,一股庞大的威压突然从天而降。

整个世界的空气都仿佛被凝固住了一般。

一个阴沉到了极点的怒喝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找死!”

无数恶魔仅仅被这个吼声所波及,就纷纷震晕了过去。甚至还星星点点的冒出了几缕火光。

然而,已经陷入到癫狂状态的无名根本不受这股威压的影响。咧着嘴吼道“老子这次来魔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随着他这句话喊出,手上传出了“啵”的一声轻响。

如同气泡破裂所发出的轻音,虽然微乎其微。却让所有的恶魔都心弦狂震。

那台无比巨大的第三号裂隙机居然凭空不见了。在原地留下了个一眼看不到对岸的无底深渊,吹起了一阵阵倒灌的狂风。

数百根用于固定的巨大铁柱翻滚着落入深渊,半晌都听不到落底的声音。

缺少了这台裂隙机,剩余的四台也纷纷停止了工作。

“轰隆”

自天空中突兀地砸下了一道水桶粗的落雷。

无名现在疯狂归疯狂,却没有丧失理智。根本不敢去接这道落雷。

出手之人应该就是潜藏在暗处的那位国主,别看落雷的威势不怎么吓人。真劈身上的话估计连渣都剩不下。

无名双手连挥,仓促间接连打出五道乌云。并且在打出的同时,就释放出了电闪雷鸣去迎接空中的落雷。

可落雷虽然受到电闪雷鸣的牵引,轨迹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有最外围的雷芒略微偏移了一点点方向而已。

“滋啦啦啦咔!”

五朵乌云瞬间被劈散,落雷直接砸在了地面之上。

无名在千钧一发之际,超水平发挥出了逃命的能力。硬是挪开了两尺的距离,没让落雷直接砸中。

然而,这道落雷并不只是砸到地面上那么简单。而是在地上崩碎成了无数游走的电花。

方圆十里的范围瞬间化为了一片雷池,所有被囊括在其中的恶魔连化为火焰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彻底蒸发。

无名在电花扩散的同时,毫不犹豫地逃进了芥子界。可他仅仅是沾染到一丝雷气而已,就躺倒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眼珠上翻,口吐白沫。

万幸的是,身下的这片青草本是一枚佛果所化。无名原本一直搞不清楚有什么用处。此时它们竟然缠绕到了无名的身上,主动将他身上的雷气一点点吸走。

片刻后,无名一骨碌爬了起来。顾不上多看一眼略显枯黄的草地,闪身就冲出了芥子界。

恶魔国主会用落雷来对付他,应该是距离极远的关系。真离近了的话,菩提子根本就瞒不过它的探查。

无名刚一出来,身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落雷的余威依然在地面上肆虐



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将最后一枚疗伤药扔进嘴里,咬牙向机裂隙机留下的深渊跳了下去。

尼古原本带着一众手下,躲在雷池外面不敢靠近。

见到无名出现后也不敢再拖下去了,咬着牙率先冲了进去。

“滋拉,噗噗噗”

尼古才刚一迈步进去,这些位于边缘地带的弱化电花就将它电得身子一阵僵直。紧随它而来的三名仆从更是化成了几朵火焰。

其它随从连忙顿住脚步。

直到雷池缓缓消散,这些恶魔才重新扑了上去。

驻守在尼古领的另外两名大领主也终于到了,在它们身前拱卫着一道气息无比恐怖的身影。

银翼魔使卡米拉!

卡米拉的外貌与人类颇为相近。身高七尺,有一头柔顺整洁的灰色长发。面容冷峻而倨傲,身后长有一对洁白的羽翼。手中持有一柄雷光灿灿的长剑,披着件金光耀眼的半身战甲。看上去像是一名代表着正义的战神。

此时卡米拉的双眼尽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向着深渊的位置挥手一指。

两名大领主带领数百名小领主从它的身后冲了出去。

就算这个深渊再大,有如此多的高阶恶魔参与也用不了多少久就能把每一寸土地都彻底搜察清楚。

一个小领主搜寻到了深渊边缘,在无名先前跳下的那个位置,伸手去掀一块岩石。

只是手刚一触碰上石头,脸色就微微一变。随即就“啵”地一声没了踪影。

同一瞬间,“岩石”已经变成了它的模样,低着头继续四处搜寻。

卡米拉眼睛都没抬。抬起手,隔着厚重的土地,从指尖“嗤”地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柱。

光柱直接贯穿了大地,准确无误地射在无名的身上,将他胸前背后给洞穿出了一个鸡蛋粗的透明窟窿。

众多恶魔见到无名向深渊底部坠落下去,连忙蜂涌而上。

然而,在“啵”地一声轻响之后。又不见了他的身影,一群恶魔顿时面面相觑起来。

一个蛇魔猛地扭过头,对身边的同伴吼道“血腥气!”

只是随着声音落下的同时,它自己也化成了一片火焰。

无名身上满是亡命之徒的光棍气息,狞笑道“老子带你们一起下地狱!”

“嘭嘭嘭”

无名身边的数个小领主瞬间化成了火焰。

等尼古冲过来的时候,又不见了无名的身影。反而在头顶上笼罩下来了一片浓密的乌云。

乌云才刚一成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淫雨霏霏!

雨水是一种星星点点的奇异能量,落到恶魔身上之后就粘在了它们的身上。

就在尼古举着剑小心张望的时候,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在它身后幽幽响起道“抱歉,魔界搞不出真正的雨

水。你们将就着用吧。”

“轰轰轰轰轰”

粘在恶魔身上的“雨水”不分先后地被同时引爆,冰与火两股能量产生出了无与伦比的撕扯之力。即便小领主比普通恶魔厉害得多,也在连绵不断的雨水冲刷中爆成了一团团火光。

悬浮在深渊之外的卡米拉冷哼了一声,抬手一剑就将笼罩在深渊上方的乌云劈散。

然而,无名却厉声喝道“晚了!”

头上的乌云虽被劈散,可地上的“雨水”却都汇聚到了一起。

“轰隆”

来自深渊下方的爆炸让整个大地都是一震,狂爆的能量从深渊中冲天而起。爆炸的余波向四面八方掀起了一圈沙暴。

上空翻滚着升腾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半晌后,深渊中终于出现了三道狼狈身影。

尼古的大剑已经不知所踪了,身上的护甲被崩碎了小半,剩下的部分也布满了裂纹。一手一个,拎着两名重伤的大领主。伤势重的那个从腰部以下都不见了。

卡米拉对他们三个看都没看一眼。一剑挥出,隔空斩向了一道正借着烟尘逃遁的身影。

无名的整个后背都是焦糊的灼伤,左肩和右肋都露出了森森白骨。玩了命地向相反方向飞奔。

他也没想到,这招积水成渊的初次亮相居然恐怖如斯。而且这还是在乌云被劈散,没能发挥出全部威能的情况下。否则的话估计连自己都炸死了。

正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心悸袭来。一道威能极度内敛的剑光从身后直劈而来。

无法抵挡!

刚一生出这个念头,无名就毫不犹豫地逃入了芥子界,等剑光斩过之后又迅速冲了出来。

由于速度太快,给人的感觉就像那抹剑光斩到他的身上之后毫无阻碍地透体而过一样。

“嗡……喀嚓!”

剑光直射出无名身前三里的位置,骤然发出了恐怖的爆炸。

这次是在空旷的平原之上,威力至少比积水成渊那一招强出了十倍。

以爆炸点向外呈扇面状辐射,所有在这个方向的恶魔无一生还。整个大地都被削去了一截,给人的感觉像是卡米拉的一剑硬生生斩去了世界的一角一样。

他在宣泄自己的愤怒,同时也是在展示他无与伦比的力量。

等到尘埃落定,卡米拉对尼古命令道“搜,找出一切可能存放东西的物品,裂隙机必须找回来。”

尼古不敢有半点耽搁,放下两名重伤的同伴,带着属下一寸寸地贴着地皮向前搜索。

这次派出的全是善于追踪的种族,以恐魔和蛇魔为主。

虽然卡米拉这一剑把搜索难度放大了无数倍,可没有哪个恶魔敢胆大包天地抱怨半句。

“啵”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

响传了出来。

卡米拉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死死地扫视前方搜寻的恶魔。这个声音显然不是什么错觉,不少恐魔也都立着耳朵停下了动作。

都这样了还不死?

尼古刚要说话,卡米拉就挥手制止住它。双手连挥,将所有负责搜索的恶魔都摄到了空中。以极其富有磁性的嗓音道“不管你是谁,我承认你有些手段。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随着它的话音落下,所有浮在空中的恶魔在狂暴的挤压力之下,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全部化成了一团团火焰。

大堆恶魔死后遗留下来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尼古挥手道“去,收集回来。”

数百只恶魔硬着头皮,从它身后走出来忐忑地向着那些东西靠去。

可是这帮恶魔才刚刚蹲下。从它们身侧就又发出了“啵”地一声轻响。

这对它们而言简直就是死亡的丧钟,谁也不知道这次又有哪个同伴被那该死的家伙给调了包。

果然,这些恶魔在下一刻就被卡米拉面无表情的变成了一片飞灰。

于是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又多出了不少。

卡米拉胜券在握道“你可以尽情地变换成任何恶魔,但是别想从我眼皮底下混出去。我劝你还是自己出来吧,我可以给你个痛快。否则死亡将成为你最大的奢望。”

“啵”

这一声居然是从卡米拉身后传来的。它猛地回头,脸上布满了恼羞成怒之色。

一群站在它身后的恶魔顿时脸色大变。也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大叫着四散逃去。

然而卡米拉却冷着一张脸,杀起自己人来没有半点手软的意思。连那两名重伤的大领主都被提到空中,和其它恶魔聚集在一起,被凌空捏成了火焰。

遭到愚弄的卡米拉虽然表面看着平静,心里却快被气疯了。

它打定了主意,只要那该死的声音再响起,就把整片区域都炸平。

可等了半晌,那种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除了脸上写满惊恐的恶魔之外,再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

僵持了半晌之后,卡米拉咬了咬牙,突然出声问道“尼古,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的尼古吓得身子一颤,不敢有丝毫犹豫。恭敬道“属下觉得那个捣乱的家伙要么在刚刚被杀了,要么已经装扮成某只恶魔跑远了。从之前的交战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比较大。”

卡米拉目光冰冷地望向尼古道“如果你是那个家伙假扮得,你会怎么做?”

尼古如果是个人类的话,这时非要吓得失禁不可。连忙跪在地上道“王,我一直站在您的身边。如果是假的,绝对逃不过您的眼睛。”

卡米拉不耐烦道“我是说如果。”

尼古低声道“我……我会变成翼魔混到上空去

,然后趁王注意力分散在地面的时候逃……逃走。”

卡米拉猛地抬头,果然见到原本铺天盖地的翼魔群只剩下十几只反应慢的还在空中盘旋了。

先前它击杀自己人的时候,陆地上的恶魔不敢动弹。高空中的翼魔却在嘈杂的环境下偷偷向四处散去。

卡米拉脸色一变,气急败坏道“追!”

留下数百只恶魔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卡米拉和尼古分别带了一队恶魔向两个方向追了出去。

直到卡米拉跑远之后,距离它之前所站不远的一处地面才缓缓褪去了赤红的土色,露出了一张劫后余生的脸。

这些恶魔误以为那一声“啵”是他使用伪装术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无名只用口技误导了它们两次,就搞懵了自以为是的卡米拉。

而且卡米拉惯性地以为无名只能扮成某只恶魔,却想不到他先前在漫天尘埃的时候把自己镶进了地面,伪装成泥土,和大地融为了一体。

无名坐起身来,捡起压在身下的阴阳璧,暗呼了声好险。

之前隔着厚重泥土被射穿身体的时候,无名就意识到被卡米拉锁定了气息。要不是有这块阴阳璧掩盖气机,他就算伪装成火蘑菇都没用。

剑气爆炸那一下真的挺悬,差点就把他震晕过去。这下疗伤药的药力差不多也彻底耗尽。要是再遇上卡米拉,基本上就是必死无疑的结果了。

无名身形变幻,起身的瞬间就已经变成了一只独角魔。避过不远处那群恶魔的视线,向相反方向缓步离去。

其实尼古的那个提意很不错,混进四处乱窜的翼魔群里确实要安全的多。可惜无名就算变成翼魔也飞不起来,搞出来的翅膀只能当成装饰品,反倒更容易引起注意。

他现在是深刻意识到金豆的重要性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卡米拉正冷着脸带着手下四处收拢乱飞的翼魔,将所有胆敢不听召唤的翼魔统统击杀掉。

身子突然猛地一顿。英俊的脸庞上现出了暴怒之色,怒吼了一声,转身就向来路急冲而去。

那个该死的疯子既没有混在翼魔群里逃走,也没有趁着他离开而跑掉。反而胆大包天地又去偷袭了第一裂隙机!

无名在之前豁出性命一搏之后,顾不上后怕。反倒像金豆一样,有了一种作起死来没心没肺的气势。

因为担心卡米拉从那个方位继续追下去会波及到自己的狩猎队,收掉裂隙机的时候无名还故意收起阴阳璧,泄漏出了自己的气息。

当卡米拉看到存放第一裂隙机的位置变成一道深渊之后,彻底的癫狂了。大发雷霆之下,将守备裂隙机的数十万恶魔杀了个一干二净。随后向着距离最近的第二裂隙机冲了过去。

然而,它这么乱闯乱

撞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无名根本就没有离开。

此时正在第一裂隙机储备星辰砂的仓库大发横财呢。

他要彻底断绝后患。

就算再过无数万年,恶魔重新建起裂隙机。无名也要让他们彻底失去运行机器的动力。

他现在玩火玩得有些麻木了。不但没了恐惧的情绪,反而变得更加冷静起来。

卡米拉带着无数的恶魔从他头顶数次飞过,他都是不慌不忙的就地伪装起来。要么在乱石滩里假装大石头,要么变成一坨土疙瘩。甚至有一次卡米拉落到一个部落的时候,无名还扮成一头肉魔晃晃悠悠地在它的脚边闻了闻。

现在无名的伪装术被压榨出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要是回到人间世界的话,偷看姑娘洗澡完全可以在近距离观摩了。

可怜卡米拉到现在还以为无名只能“啵”的一下伪装成恶魔。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对手下大开杀戒。

卡米拉将第二、第四和第五裂隙机高度警戒了起来。无名也没再出力不讨好地跑去搞破坏,反正这些机器都已经停止运转了。不过他却闲庭信步地在几个星辰砂仓库转了一圈。

谁让这些仓库的位置没和机器放在一起呢?

原本在这里转过一圈之后,无名完全可以借着这里的大火山离开魔界。

毕竟他此次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而且这里还有个红着眼睛到处找他的国主大人。

不过他现在反倒不怎么着急了。彻底搞瘫几台裂隙机之后,无名想留下来看看恶魔们下一步还会有什么动静。

况且他好不容易拉起了一支队伍,怎么舍得就这么丢掉不管呢?

无名没唤出坐骑,而是在回第六峰狩猎队的路上缓步前行。每一步下去,皮肤都随着周围的环境而发生改变。

走过泥沙、石板和戈壁附近,身体便会模仿出相应的特征。

其间有数只恶魔搜寻小队与无名擦肩而过,都像是看不到他一样。甚至有一只恶魔险些撞到无名的身上,还下意识的绕了过去。

面对过卡米拉的恐怖气息之后,随着心情的放松和总结沉淀。无名将伪装术、敛息术和潜行术彻底融合到了一起,终于推衍出了一个全新的技能——变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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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剑指心魔

无名回到狩猎队驻地的时候,伊言和伊柱都在。队伍也彻底收拢起来了。

两个家伙在探听到尼古领的变故之后就夹起尾巴,静静地等着无名回归。

伊柱就算蹲坐在地上也有六丈的身高。对坐在它肩头的伊言小声问道“你说这事会不会跟主人有关系呀?”

伊言摇头道“不好说,卡米拉可是最强的国主呀。咱们主人就算再厉害,也吃不下人家的随手一击吧?我看很可能是雪莉或者天启在捣乱。”

伊柱担心道“那咱们主人也参合进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呀?”

伊言神色凝重道“危险肯定有,不过以咱们主人的机灵劲,应该能化险为夷吧?”

伊柱叹了口气道“在绝对实力面前,机灵劲有什么用?”

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在伊柱的另外一个肩头响了起来“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呀?”

伊柱没好气道“信心管什么用?还能多出条命来呀?”

伊言却瞪大了眼睛,惊喜道“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伊柱这才后知后觉道“啊?主人!我居然没发现你爬到我肩上来。”

无名嘿嘿笑道“我也刚回来,看你俩聊的火热,就没出声打扰。”

伊言道“太好了,我们探到消息。尼古领不能久留了,突然多出了十几名大领主,正逐渐往外搜查呢。你再不回来,过阵子我们就不得不撤退了。”

无名哈哈大笑道“何止啊,卡米拉都气疯了。这段时间死在它手里的恶魔比咱们一路杀的都多。”

伊柱闷声闷气道“那……咱们现在还继续深入吗?”

无名摇头道“那是送大伙自杀。赶快集结队伍吧,咱们马上离开这。”

伊言松了口气道“主人知道尼古领发生了什么吗?”

无名云淡风轻道“我在里面搞了点小破坏,惹得卡米拉不太高兴了呗。”

伊柱不敢置信道“真……真的是因为您的缘故呀?”

无名不置可否道“有话咱们路上再说,先带队伍跑路要紧。”

伊言问道“这次咱们去什么地方?”

无名笑着反问道“哪个领地最富?”

伊柱兴奋道“哈特领地最有钱,那里盛产甜石条。”

伊言点头道“那里离这不远,只隔了三个领地的路程。”

无名在伊柱的肩膀站了起来,下令道“扬起大旗,全军前进。目标,哈特领地。”

“吼”

一群随从全都欢呼雀跃了起来。

依照以往的习惯,金钱和战利品大多都会分配给了个人。那就意味着,去的地方越富有,他们的获利就越大。

第六峰狩猎队一路奔袭,又回到了雪莉的领地,直奔领地内最大的城池黑蜥城而去。

队伍将在那里休息整顿一番,再重整出发。

毕竟一路征战下来,随从们的手里都有了不少的积蓄。需要让它们适当的消耗放松一下,否则很容易产生疲惫情绪。

值得一提的是无名之前留下的那一批蛋壳被伊言敲碎后分给了近百名实力接近突破的大恶魔,再次为狩猎队增添了三十多位小领主。

如今狩猎队凶名远播,极富标致性的军旗大老远就给黑蜥城带来了不小的恐慌。

不过出乎预料的是这支队伍开进城池之后,并没有举起屠刀,而且遥身一变,个个都成了财大气粗的豪客。

恶魔的娱乐消费项目很少,无非是喝熔岩酒,和女恶魔,各种赌博而已。

不过狩猎队的队员大多数都是先把钱花在保养装备上,然后才去享受。

它们得到的命令是尽情放松享乐,在离开之前花光身上的每一个晶币。

无名刚刚高价收光了城里的悬浮石板,伊言就找了过来。大笑道“主人,在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无名“嗯?”了一声,笑问道“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伊言兴高采烈道“这城里有些家伙看咱们狩猎队风光,也想加入进来。我大体看了下,够资格加入的能有两千多人。”

无名略微思索一下,问道“咱们原班人马还有多少?”

伊言不用思索就脱口而出道“不到八千了,要是把这些家伙编进来,刚好能补足一万。”

无名点头道“城里的这些恶魔没经历过怨狱,加入进来也只是为了金钱和威风而已。就算能形成战力也未必能跟咱们一直走下去。这样吧,从这两千人中再精选出五百。成立第二队,再以后每到一个城池都以这种方法挑选。等他们经历住考验之后,再编到一队来。”

伊言眼前一亮,笑道“这个方法好,是要形成内部的竞争吗?”

无名摇头笑道“就算是吧。咱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甄别方法了。不但要以战养战,也要形成内部攀比的氛围,走精兵路线。”

伊言把胸口拍得“嘭嘭”响道“这事就交给我去安排吧!”

无名望着急掠而去的身影,无奈地摇头道“比我积极多了,这家伙骨子里是个战争狂人呀。”

尼古领

气氛格外的凝重,在这段时间里无数恶魔遭受了无妄之灾。

整个领地有将近五分之一的恶魔死于卡米拉之手。

有些是被怀疑有人伪装混入,还有一些则只是以办事不力为借口被拿来发泄了情绪。

领地内闹得人心惶惶,无数恶魔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外迁徙。

原本最炙手可热的领地,如今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卡米拉前后调来的二十多位大领主心里都不情愿,又不好把不满表现出来。跟尼古说话的口气都阴阳怪气的。

尼古看在眼

里,却是满肚子的苦水和无奈。

没想到卡米拉居然又找到了它的头上,态度冷漠地道“尼古,你是我最器重的部下。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情,我是打算重点培养你的。”

尼古诚惶诚恐地跪下道“是属下无能,让王蒙羞了。”

嘴里说的好听,心里却充满了不屑。

之前的事情刚一发生卡米拉就出手了,现在倒是往它身上推了个一干二净。还说什么重点培养?它要是有朝一日突破到了国主,肯定会被这个主子毫不犹豫的宰掉。

卡米拉目光冷峻地望着尼古,也没让他起身。冷傲地问道“那件事情就发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觉得捣乱的会是什么人?”

尼古把头埋得很底,头盔后面的脸上满是忿忿之色。语气却恭敬道“属下认为,这种事情只有异域土著受益。从那些诡异的手法来看,动手之人应该就是异域土著。这样的人,在咱们魔界确实有一个。”

卡米拉“欧?”了一声,问道“你是说,那个什么领主之灾?”

尼古恭敬道“这只是属下的猜测。”

卡米拉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会想不到那个家伙?可是你觉得,真要是那个异域土著的话,撑得住我一击吗?”

尼古答道“依据那个土著每次出手的情形来看,他的进步速度非常恐怖。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实力了。听说天启突破到国主之位就是被他逼得。”

卡米拉来了兴致,点头道“继续,说说你的看法。”

尼古点头道“天启在数万年来一直与异域保持着联系,而且它似乎有着什么谋算。那名异域土著刚好就在大火山才连通的时候就突然出现在了魔界,之后四处惹事。我觉得背后就有天启的指使。”

卡米拉若有所思道“不是那小子逼天启突破的国主吗?”

尼古小心道“据说那个土著擅长天启的天赋术法。虽然天启自己说是被拘押了一缕神魂才被学去的。可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不过属下认为,他四处猎杀大领主,无非是在吸引咱们的注意力,让大家忽视天启的小动作。后来找上天启,应该也是它们谋划中的某个环节。从天启突破成为国主之后,居然没能杀掉他就是最大的疑点。”

卡米拉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道“目的是什么?”

尼古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依属下的猜测,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把王的注意力牵扯在这里,这样您就不会参与到围剿天启之中了。另一方面,很可能是天启早就与异域达成了某种共识。阻止咱们继续扩大界域裂缝。”

卡米拉不屑道“我参与围剿?就它也配?司雷登还碾不死它?”

尼古叹了口气道“换了别的地方,它自然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可现在天启躲进了迷失幻境。它是梦魇,在那种环境里有什么变故就很难说了。”

经过尼古这么一说卡米拉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半晌之后,点头道“起来吧,那个土著我会派人去处理掉。如果能找回遗失的裂隙机,我必有重赏。”

尼古站起身后,小心道“听说前段时间那支第六峰狩猎队来过领地边缘,停留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撤走了。属下认为宁杀错,不放过。”

卡米拉瞪了它一眼,不屑道“你的意思是一帮阶下囚都有胆子在我的眼皮底下搞事情了?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没必要在那种小角色身上浪费精力。”

尼古躬身道“是。”

卡米拉身体微微后仰,淡然道“那几个异域土著就交给十三侍好了。”

“十三侍?”

尼古一怔,声音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十三侍可是卡米拉的近卫。

虽然只有十三人,其难缠程度却远超任何一只部队。他们比司雷登的三支侍从小队加到一起还有威慑力。

可以说,十三侍配合到一起出手的时候,发挥的威力可以横扫国主以下的任何势力。而且它们各有不同的种族天赋。追击、跟踪、刺杀、厮杀都无可挑剔。

一旦被它们盯上,就会像猫玩耗子一样,无休止的袭击。曾经就有过不少实力超群的大领主,没有被它们直接击杀。而是逼崩溃之后自我了结的。

尼古深吸了口气,躬身道“这次他们插翅难飞了。”

与此同时的寒冰洞外

雪莉的尸体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心魔无名坐在伤口处慢条斯理地的把肉往嘴里塞。像是蚂蚁在啃食一座山峰一样。

他已经保持这种吃法很久了,进食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减慢,肚子也没有半点鼓胀的模样。

他的实力之所以增长的快,就是因为不管生死厮杀还是进食恶魔都能让他快速地增强修为。

绿皮和它坐骑的腹部都高高隆起,仰躺在地上不断揉着肚子。气息已经提升到了资深小领主的水准。

老鬼的拂尘须子全部刺在雪莉那条如同山脉的手臂上。气息内敛得如同凡夫俗子一般,面部的皮肤逐渐变的紧致起来,看上去像个中年人了。

安旋属于小富即安的性子,对实力的高低没什么追求。只要不被欺负就行,她也没有去欺负别人的念头。

她吃得比较矜持,可那毕竟是国主的肉。其蕴含的能量充斥在全身后,无法一下子消化掉。竟然在身后顶出了一对半透明的褐色肉翅。

居然是以吃东西的这种奇葩方式,成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对敌经验的小领主。

安旋见到绿皮那副翻着白眼的模样,俏皮道“喂,绿皮儿。你要是变得比坐骑胖了,以后谁骑谁呀?”

绿皮哼哼唧唧道“我这是把一时难以吸收的能量储存起来。这可是国主的肉呀!谁知道这玩意儿还能吃多久,肯定要趁着能吃的时候使劲塞了。没见主人都没停过嘴吗?”

安旋的目光落在心魔无名的身上,秋波流转,骄傲道“他不一样,不会像你这样吃成个大肚子。而且他和老鬼都在咱们前面冲杀,你和我一样,都是跟着蹭饭的。”

绿皮想要辩解两句,可自从认识安旋之后确实是在一直蹭饭,竟然无言以对了。哼哼着翻了个身道“唉呀,我得睡会儿了。把这一身能量消化一下才行。”

这时老鬼却突然提醒道“趁现在多吃点吧。咱们又被盯上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有麻烦找上门了。”

装睡的绿皮一高蹦起来,狠狠在坐骑身上踢了一脚,骂道“别偷懒,给我继续吃东西去。”

见绿皮一边哀嚎个不停,一边拼命地往嘴里硬塞。安旋对老鬼道“真的有危险靠近吗?”

老鬼点头道“这次盯上咱们的家伙不简单。以主人现在的实力,依然让我感觉到极大的压迫感。”

心魔无名擦了擦嘴,问道“老鬼,你又算到什么了?盯上咱们的是国主?”

老鬼摇头道“不是国主,是一群大领主。应该有十几只,恐怕每只的实力都不比主人弱。”

心魔无名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时候能找到这来?”

老鬼把像罗盘一样的法器收了起来,无奈到“最多不超过六十个时辰。”

心魔无名点了点头道“抓紧时间,尽量多吸收些能量。”

江洲

中型的跨洲飞艇缓缓在安城外降了下来。

飞艇内外都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在运送来稀缺货物的同时,也让飞行了近一个月的旅人们长出了口气。

范英和陈俊意气风发地从飞艇上走下,身后跟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

小丫头正是躲上飞艇后被擒的小辣椒。如今洗得白白净净,居然还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

此时换上了一件孩子穿的干净衣服,身后却背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包袱。

包袱颇为沉重,里面装得都是范英从家里偷出来的珍藏版武侠。

范英丝毫不觉得让一个四五岁小女孩扛这些东西有什么过份的地方。在飞艇上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就见识过这丫头的一身怪力了。而且饭量又出奇的大,都快比他这个爷们儿能吃了。

让辣椒干体力话,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大男人的妒忌心在作怪。

陈俊扭头瞅了瞅这个半路捡来的小拖油瓶,无奈道“范英,你真打算带着辣椒一起去拜师呀?”

范英长得不像个好人,心地却不坏。哈哈大笑道“反正辣椒在平洲也没有家,就当是做善事好了。以后咱哥俩入

了仙门,也有个小跟班跑里跑外的伺候嘛。”

辣椒翻了个白眼,“嘭”地一声把包袱摔到地上道“我说,你俩能走快点吗?这东西很沉的!还有多远的路呀?雇个马车吧。”

陈俊摊了摊手,无奈道“你瞅瞅,这是跟班吗?这以后得谁伺候谁呀?”

范英无所谓道“行了,别叨叨了,本来也要到前面去租只灰隼。飞行坐骑呀!玩过吗?老刺激了!”

陈俊诧异道“不先去找大姐吗?她大婚之后应该就生活在安城吧?”

范英得意道“没进江洲地界的时候我就找修士传过信了,她现在正在第六峰特训呢。让咱俩直接过去。”

三人交过路费之后,乘上了一只由御兽师驾驭的灰隼。

结果发现骑在这种飞禽上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半点都不觉得威风,扑面而来的劲风把脸都吹歪了。尤其是转弯的时候,感觉整个身子都横在高空中,随时会掉下去一样。

两个大男人在空中紧紧抱在一起,不断发出铿锵有力地鬼哭狼嚎。搞得驾驭灰隼的御兽师眼角一个劲的抽搐。不停地安抚灰隼,生怕它受了惊吓真把几个人给扔下去。

反倒是辣椒在灰隼背上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表情,一脸兴奋地扭着身子东张西望个不停。

最终灰隼在第六峰下落地的时候,英俊二人组都脸色发青地赖在灰隼背上,颤巍巍地抓着缰绳不肯松手。小辣椒却是蹦蹦跳跳地东张西望,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还是闻讯赶来的牟念萍把三人接到了深潭旁的茅屋中。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喜欢的荣轩早已离开了第六峰。牟念萍如今对这些东西也没多大兴趣了。

范英精心准备的这些算是送不出去了。

满怀希望地想要拜清云子夫妇为师,又被清云子一句“年纪太大,资质不好”给无情的拒绝了。

还是晁思薇心软,不忍看这俩人大老远的白跑一趟。安排他们俩去给吴绪林做了帮手,边做捕快边学本事。

二人虽然没有修仙的天赋,可要是肯吃苦的话,在吴绪林的教导之下成为二三流的武林高手还是问题不大的。

就在两人都臊眉搭眼的要赶往安城的时候,清云子却眼睛一亮,叫道“等一下!”

这一声让二人看到了转机,都满含希冀地望向清云子。

结果,清云子却只是对站在范英身后的辣椒招了招手,和颜悦色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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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 国主之下最强者

第六峰下的水潭如今更加热闹了。

既济在失踪了一段时间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三姑给哄骗了过来。

不过三姑是闲不住的性子,没待上几天就重操就业,在领地内做起了媒婆。

牟念萍隔三岔五地就往这边跑,缠着清云子夫妇指导修行。英俊二人组也死皮赖脸地跟着往这凑,期待有机会被某个慧眼识珠的伯乐给相中。

孟凯更是不声不响地在张学敏的茅屋边上又起了一间屋子。直接把办事处改到了这里。

星云子和程云子也常常带着美酒美食跑来小住两天。假借探望师父之名躲到这里偷懒。

不过要说最闹腾的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李名和刚刚在这落户的辣椒了。

李名已经三岁了,能跑能跳,话也说得利索。做为两位大锻神期高手的独子,别说是清云子夫妇的宠爱了,既济的隔辈亲更是汹涌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

常常有人见到这个辈份极高的老人跪在草地上爬来爬去,让李名骑在背上,“驾驾”地大喊大叫。

不过大他一岁的辣椒到了这里之后,李名总算是碰上了克星。

小丫头根本就不管他有什么背景,该骂该揍一点都不含糊。两个熊孩子动不动就把这里搞得一片狼藉,鸡飞狗跳。

每次晁思薇见到鼻青脸肿的李名,就偷偷掐清云子。

清云子则浑不在意地哈哈笑道“小孩子嘛,皮点是好事。长大了才有出息。”

清云子对辣椒的喜爱是发自骨子里的,就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无名一样。

而辣椒对清云子也有着天生的亲近感。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唯独不敢招惹晁思薇,只要见到她板起脸,立马就远远地躲起来。

这个世外桃园一样的地方,充满了一派祥和的景象。只有晁思薇会不时的叹息无名两口子不在这里。

清云子笑呵呵地牵着晁思薇的手道“小名有重要的事情做,绿萝也只是在闭关而已。等都忙完了就能回来团聚了。”

晁思薇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道“你倒是心大,一点都不担心小名?”

清云子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小兔崽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吃不得半点亏的性子,替他对头担心还差不多。”

晁思薇冷哼了一声,嗔道“没点长辈的样子。”

清云子坏笑道“要不咱俩再生一个?”

晁思薇翻了个白眼道“哼,感情不是你肚子疼哈?不陪你玩了,老娘要准备闭关了。你照顾好咱儿子啊。”

清云子诧异道“闭关?闭什么关?”

晁思薇得意道“当然是冲击化精期了,我在大锻神巅峰都停留三十多年了,是时候再进一步了。”

清云子微张着嘴巴,半晌才叫道“我还

没到大锻神中期呢,你就不等等我啊?”

晁思薇撇嘴道“谁知道还要等你几百年呀?我再不突破都要生皱纹了。你自己慢慢晃悠吧。”

清云子一脸的郁闷。把李名和辣椒都喊到了面前,没好气道“别一天到晚的光知道四处捣乱,从今天开始跟我学修真的基础!”

两个孩子嬉皮笑脸地拖着长音道“是!”

与这里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世界。

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悄无声息地游荡在荒原之中。

十三侍之中

有充当指挥的眼魔,追寻气味的蛇魔,听力敏锐的恐魔,精于偷袭的刀魔,移动要塞一样的九头蛇,甚至还有一名战力彪悍的白精灵。

它们先是去了天启的王城,从废墟中确认出了心魔无名等人的气息。然后顺着挪移阵法所遗留的痕迹一路追踪,逐渐向寒冰洞的方向赶去。

在空旷的原野之上。

一个庞大的身影正在距离地面两丈的高度飞速前进。

这是一只九头蛇,背上还驮着一只眼魔。

眼魔的整个身体就只是一颗巨大的眼珠子,数十根触须像章鱼一样缠绕在九头蛇的身上。

突然九头蛇顿住了脚步,微微侧了侧身子。

随后,空中一道黑影急速俯冲下来,落在它们身侧。

这是一名鹰嘴灰翅的枭魔。

枭魔站定身子后,对眼魔道“我在右侧三十里的城池里发现了一帮有趣的家伙。是那群四处捣乱的逃犯。咱们要不要顺便去收拾了?”

眼魔的目光扭向它,震动身前的空气,发出声音道“目标优先,不要节外生枝。”

枭魔耸了耸肩,无奈道“好吧,你说的算。”

不过它还没重新升空,一个傲慢的声音就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顺手的事,不麻烦。”

不用说话之人现身,听口气就知道是白精灵到了。

眼魔语气没有任何变化道“我已经说过了,目标优先。”

这时,一个在阳光之下若隐若现的身影缓缓靠近。对眼魔的话不屑一顾道“两个半死不活的囚犯而已,我自己去就好了。”

眼魔冷哼了一声道“布朗,你是要违命?”

白精灵已经转身向第六峰狩猎队所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道“饿了。去找口吃的,不算违命吧?”

眼魔死死盯着那道虚幻不明的背影,冷哼了一声道“自以为是的家伙。马修,你跟着他。”

细如竹杆的高瘦身影缓缓褪去保护色,在不远处现出身来。问道“那家伙再不听话,我可以砍他吗?”

眼魔语气平淡道“打得过的话,随便你。”

地下的沙土中突兀地破开了一个洞,露出蛇魔的脑袋道“大眼,你太纵容那小子了。”

眼魔不为所动道“你有意见?”

蛇魔立即露出个讨好的神情道“让我也去玩玩吧。”

眼魔轻哼了声道“目标优先,继续赶路。”

出动两名十三侍的成员去对付两个普通大领主,这还是因为眼魔性子一贯谨慎的缘故。如果他知道第六峰狩猎小队中还藏着个从不公开动手的无名,或许真会多派个人去。

至于现在,有两人前往就已经是战力上的浪费了。

第六峰狩猎队此时已经修整完毕,正在城外集结。分成了一大一小两只队伍。

大的队伍七千多人,凝聚着一股百战之后令行禁止的萧杀之气。由伊言带领。

小的队伍却只有五百余人,虽然都装备上了武器和坐骑,气势上却弱了老大一截。由一脸不情愿的伊柱带领。

然而队伍还没出发,就见到一个白精灵的身影如同变幻的彩光一样飘忽不定地拦在了队伍的前方。

独自面对着这支凶名赫赫的军队,依然无比嚣张地道“我是来杀人的,你们一起上吧。”

无名大为诧异。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精灵族的大领主,而且从眼前的这位出场的身法来看,应该拥有很高明的潜行暗杀手段。却偏偏以这种脑残的方式登场。

如果不是蠢得很傻很天真,那恐怕是真有什么依仗了。

伊言脸色难看道“大领主级的白精灵,整个魔界只有一个……他是十三侍中的布朗!”

无名挑了挑眉毛,问道“很有名?”

这次就连神经大条的伊柱也谨慎了起来“国主之下最强者。”

无名吓了一跳,再次打量起了眼前这位白精灵。

还以为从卡米拉手里逃出来后就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了呢。怎么又跳出来个国主之下最强者?

顿时底气不足道“那个……咱仨一起上?”

伊言苦着脸道“十三侍从来不会单独行动。他出现在这了,必然会有别的成员在附近。”

布朗见到无名后,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诧异道“白灵精?终于又有族人进阶到大领主了。我不杀你,你退开吧。我砍了那两个家伙还要赶路。”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无名反倒不乐意了。左右看了两眼,指着百丈外的一个石壁道“那里还藏了一个,你俩一块上。干不过的话就多拖一会。等我收拾了这个家伙再去帮你们。身后那么多弟兄看着呢,可别堕了咱们的名头。”

伊言和伊柱虽然没发现刀魔的藏身之处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对无名的话却深信不疑。

伊言双手不断积累起一层层的阵图。伊柱则一把将它抓在手里,像抛石器一样狠狠抛了出去。同时自己也猛地一跳,如同一块巨大的陨石向那里砸去。

“唰唰”

两道刀光呈十字状将盖过去的阵图劈碎。然后现

出一个竹杆一样细高的恶魔身影,轻描淡写地闪过伊言和伊柱的合击。高声叫道“布朗,我这可不算抢你的玩具哈。”

布朗冷哼了一声,道“便宜你小子了。”

话虽是对刀魔说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无名的身上,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无名走上前,挑了挑眉毛道“收起那副表情吧,小爷陪你好好玩玩。”

布朗咬牙道“你真要找死?”

无名直接用行动回应了他。

只见无名的身形缓缓化成一道残影,本人却已经闪至布朗的身后,一膝顶向他的脊椎。

可这一记膝撞却顶了空,击中的同样是一道残影。

真正的布朗已经出现在无名的身后,一记鞭腿横扫向无名的腰部。

只是这一腿依旧踢了个空。

不过布朗并没有收腿,反而是加快了出腿的速度,原地旋转了半圈向身后踢去。“嘭”地一脚踹在了无名格挡的手臂上。

可这一脚明明踢实了,无名却没被踹飞出去。而是以鬼影步突然出现在布朗的左侧,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一触即分,两人各退了三步。

远处伊言和伊柱的战斗和这里截然不同,已经术法轰鸣,爆炸声震天了。

布朗呵呵笑道“不错,这才是我想要的对手。能燃起我斗志的果然只有同族而已。可惜……”

无名把他的话头接了过去“可惜精灵族受到刻意打压,没办法真正成长起来。所以你才去给精灵王的敌人当了狗腿子,不然的话你也不会被允许拥有如今的实力。”

布朗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怒道“胡说八道!”

无名却冷笑道“别废话了,打过再说。”

说完,双拳各蒙上了一层漆黑如墨的乌云,向布朗急冲而去。

布朗怡然不惧,并指成刀与无名缠斗到了一起。

远处的战场如同一场焰火表演,轰鸣不断。而这里的战斗却像两个高明的舞者在跳贴面舞。

论起速度,布朗要比无名快出不少,手刀也是无坚不摧。而无名双手乌云的拉扯之力,则数次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布朗的手刀拉偏了方向。虽然险象环生,却只是在脸上擦出数道浅浅的伤口,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布朗突然身形飞退,目光阴冷地盯着无名的伤口,咬牙道“你不是精灵?异域土著!”

无名抹了把脸,呸了一声道“什么异域土著?叫的真难听,说的好像你多文明似的。”

布朗一张脸顿时黑得能拧出水来,杀意凛然地抽出双刀。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无名也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他能感觉出来,布朗先前以为他是白精灵才对他有所留手的。这下是真把人家给惹生气了。

“铮”

无名突然有种寒毛

倒竖的感觉,只来得及将装饰在腰间的双刀提起来。就被斩成了两段,急闪而来的刀光贴着额头划过,带走了一缕头发。

太快了!

布朗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几乎可以和荆钗的超速度相媲美了。

无名的神眼术虽然能够清晰地捕捉到他的动作,可身体的速度却远远跟不上节奏。

有种蜗牛大战小蜜蜂的感觉。

“叮叮”

两声轻响,无名手中的双刀只剩下刀柄。胸口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无名心头发狠,怒道“你喜欢快的是不是?就让老子来教教你,持久才是硬道理!”

“嗡”

布朗再次疾冲而来的时候,一道光膜突然从无名背后罩了过来,猛地将两人包裹了进去。随后,无名双手如同金铸一般,赤手空拳抓在了刀刃上。

“嘭!”

势大力沉地一脚狠狠踹在布朗的小腹上,大叫道“来呀!继续跑呀!”

领域之内的磁力无处不在,布朗的行动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然而他握着双刀的手却并没因为被无名抓住而松开,同样以一记高抬腿向无名的下巴踹去。

无名被激起了狠劲,身体猛地拔高了一尺,整个人膨胀起来,如同黄金铸成的一般。下巴上硬吃一脚之后,双手往回一带。借着将布朗拉个踉跄之际,一记头捶砸在了布朗的头上。

将布朗撞得闷哼一声,整个额头都向后仰去。可他仍然死死抓着双刀不肯放手。

就在无名以为吃定布朗的时候,布朗的头发却在一瞬间变成了绿色。两股狂暴的闪电顺着双刀传到了无名的身上。

“呜……”

无名全身的毛发顿时炸起,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没想到一个白精灵居然能够释放出绿精灵的种族技能!

哪怕无名对雷电具有一定有抗性,又是处于金刚体的状态。也险些被电晕过去。

可尽管身体抽搐个不停,无名却仍然强忍住没有松手。将这声痛呼化为一声狮子吼迎着布朗的脸就吼了出来。

在如此之近的距离,又是在领域的封闭空间内。别说没有心理准备的布朗了,就连无名自己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聪。

趁着布朗手上微微不稳之际,无名一把将双刀抢了过来。随手丢进了芥子界里。

布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顿时变的无比狰狞起来。咆哮道“还给我!”

说完,并指成刀,劈头盖脸向无名刺去。

无名毫不示弱,挥起钵大的拳头,正面迎头而上。

失去双刀的布朗明显是急眼了,速度陡然增加了一倍,就算有领域的磁场干扰,依然让人防不胜防。

无名则以拳当锤,用出一式封山来还击。

虽然速度上无法和布朗相比,但无名仗着体魄强横,还

有磁力的辅助。竟然也打得有声有色。

可惜两人的互攻节奏太快,无名根本就没机会掐手诀来放大招。

于是两大高手的巅峰对决很快演变成了最原始的泼妇掐架。

无名还在拼命适应这种攻防节奏呢,却又突然见到一道光线“嗡”地一下从面前扫过,险些被缠住手腕。

黑暗精灵的弓弦?

无名清晰地看到布朗的右眼在刚刚那一瞬间变成了黑色。

“呸!”

无名这下不爽了。

他被逼得腾不出手来使用术法,布朗却没完没了的使阴招。怎么能让他如意了?

无名咬牙侧身,“噗嗤”一声,用肩头硬接下一记手刀。金色的血液顿时飚射了布朗一脸。

与此同时,无名飞速掐出了两个手诀。一片乌云瞬间充斥满了整个领域。

领域内立刻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布朗一下子就成了瞎子,闪电和弓弦四处乱甩,手刀挥舞着护在身前。

无名却长长松了口气。

领域他的地盘,这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再以乌云压顶来增强了领域内的磁力干扰,总算是有机会缓上一口气了。

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闪攻击,一边调侃道“左眼是白色,右眼是黑色,眉毛头发是绿色。你家主人知道你的这些特征吗?”

布朗默不作声,不过手上的动作却又变快了几分。朝着无名发出声音的位置攻击。

无名的声音却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忽左忽右起来了。

“恶魔帝王当初就是怕再出现精灵王,才在精灵的血脉中埋下了相互憎恶的天性。你身上的血脉又是怎么回事?”

布朗失声道“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这些东西?”

无名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低道“你想干掉现在的主子和恶魔帝王。成为下一任精灵王?”

说这话的时候,无名的身子已经退到了领域之外。手掌虚握,扬起嘴角道“那你得先活下去才行!”

“滋拉!”

领域中的乌云暴发出狂暴的闪电,变成了一个无比耀眼的光球。

等到电闪雷鸣尽情肆虐之后,无名才不紧不慢地收起了领域。

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布朗。

无名撇嘴道“国主之下最强者?我呸!”

随即上前踢了踢人事不省的布朗道“不过挺耐电呀,这还不死。”

抬头瞅了眼越打越远的伊言等人,无名没再耽搁。摸出一根又粗又沉的铁条,掰弯之后把布朗全身绑了个结结实实。

精灵一族有诸多让人妒忌的天赋,但力量永远是他们的短版。用这玩意儿把布朗捆住,简单、粗暴、有效。

布朗在被捆起来的时候,已经悠悠醒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无名,语气生硬地问道“你到底

是谁?怎么会知道精灵一族的秘密?”

无名嘿嘿一笑,蹲下身子拍了拍布朗的脸道“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等我收拾了你的同伙,咱俩再慢慢唠哈。”

布朗有种还没施展开手脚就输掉的憋闷感,咬牙道“如果不是偷袭的话,任何一个十三侍的成员你都对付不了。”

无名“切”了一声,面露不屑之色道“偷袭?我需要吗?”

结果下一刻,布朗就险些被他给气吐血。

无名在站起身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他的面孔。拎出抢走的双刀,鬼头鬼脑的向着马修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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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 现学现卖

不得不承认一点。

完全放开手脚的十三侍成员确实极为恐怖。

大地上满是横七竖八地深沟,到处都是刀光所留下的平滑痕迹。

即便伊言和伊柱配合无间的对马修展开了围攻,可还是被它压着打。

尽管伊柱身上的魔铁护甲坚硬无比,却依然防不住它恐怖的刀光。甲胄被撕裂开之后,在它身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刀气滞留在伤口处,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而马修那诡异的步法和潜行之术更是让伊柱连它的衣角都碰不到。

唯一能对马修造成威胁的就只有烈焰风暴一样的龙息了。可伊柱根本不敢频繁使用,那招用多了会头晕。

幸好有伊言四处救火,配合着术法和阵图。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

马修身为一只刀魔,最大的乐趣就是尽情撕裂眼前看到的一切东西。砍死的对手越强大,它就越亢奋。

此时正在一边戏耍对手,一边神经质地大喊大叫。

然而,占尽上风的马修脸色突然一变,露出了不悦之色。大叫道“这俩已经是我的猎物了,你再插手的话可就不合规矩了。”

只见布朗缓步走了过来,在不远处抱着胳膊倚靠在一块石壁上。不屑道“你怎么这么慢?”

马修冷哼了一声道“这俩家伙和情报上不太一样,不但不是半死不活,而且在大领主中还算是厉害的。我不舍得杀快了,再多玩一会儿。”

伊言和伊柱见到布朗过来,脸色都是大变。

伊柱是真的大惊失色,伊言的震惊则是努力装出来的。

刚刚无名已经给它打了个眼色,用口型表明了身份。

马修埋怨道“你跑过来干什么?瞧把他俩吓得。”

无名耸了耸肩道“抓紧时间吧,别磨磨蹭蹭的。”

不曾想伊柱居然“嗷”地一声怒吼,丢下了马修,红着眼直扑无名而去。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显然是以为无名战败被杀了。

无名笑着拔出刀,调侃道“这下它算是我的猎物了吧?”

马修鼓着腮帮子,快步追上伊柱。气急败坏地斩出了一道十余丈长的巨大的刀芒,连无名都笼罩在了其中。

无名冷哼了一声,身形急闪,拦在了刀芒之前。运足力气,一刀将刀芒劈成了漫天四散的锋锐能量。

马修怒道“布朗,你过分了!”

无名龇牙道“都是我的猎物了,你还抢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无名却暗自心惊。

刚刚那一道刀芒蕴含的能量狂暴无比,要是真斩到伊柱的身上,估计不死也是个重伤。他能劈碎那一招,还是仗着手中这对出人意料的双刀呢。

难怪布朗的刀被夺走后,会像被他偷了媳妇一样拼命呢。

无名暗赞了一声“

好刀。”随后身形闪烁,不慌不忙地躲闪开了伊柱的攻击。

伊言也开始像模像样地配合起了表演,和伊柱一起对无名发起了攻击。

无名边闪躲攻击,边大声叫道“这只也是我的啦,不算是和你抢吧?”

马修没有接话,而是黑着一张脸扑了上来。铺天盖地的刀光笼罩住了整片空间,甚至有几道极为凝实的刀芒是直奔无名而去的。

无名冷哼一声,转身就对马修劈了过去。

“叮叮叮叮”

快若闪电的数十刀劈出,却被马修给轻而易举地接了下来。一脸戏谑道“哼哼,装不下去了?早就看出你不对劲了。”

此时无名的身后却传来伊柱闷哼倒地的声音,显然在刚刚那一波攻击中又受了不轻的伤。

伊言仗着体型小,以及阵图术法的抵挡。倒是勉强支撑下来了,落在无名的身边,谨慎道“主人小心,这家伙狡猾的很。身手又快又狠,不好对付。”

无名扭头看了眼倒地不起的伊柱。

虽然身上中了数十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并没有要燃成火焰的迹象。应该是受伤过重,昏过去了。

再次打量起这个手持两柄短刀,身形像竹节虫一样的恶魔,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马修细长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无名道“布朗抢猎物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废话。他会直接动手。”

无名“欧?”了一声,笑道“连它都栽在我的手里了,你不怕吗?”

马修讥讽道“怕你?我可没他那么蠢。不会给你耍阴招的机会。”

无名冷哼一声,脚下微顿,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马修的身前。手臂上金芒一闪,单刀蛮横无比地当头直劈而下。

“唰”

长刀在马修的身上直透而过,居然劈在了残影上。

马修的真身已经闪至十余丈之外。

然而,他才刚站稳身子。无名手中的另外一柄长刀就接踵而至。

“叮”地一声,马修从容不迫地用短刀接下一击,再次向后闪去。

可无名的刀像附骨之蛆一样,几乎在它还没有现出身来的时候就又劈了过来。

“叮叮叮叮叮”

两人像是粘在了一起一样,无论马修如何闪躲。无名的身影都紧贴着他乱砍一通。

无名并不擅长使用精灵的双刀,可偏偏这种胡劈乱砍更让马修恼怒不已。

明明无名在用刀方面是个门外汉,却偏偏在步法上远胜于它。

这次无名总算是体会到用速度欺负对手的畅快感了。

越砍越来劲,双刀对着刀魔上下翻飞,像个半夜去偷甘蔗的贼。

这时,伊言突然在身后大叫提醒道“小心,它在引诱你!”

就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无名心头警钟

大起。身形猛地顿住,急速后退。

“呛啷”

根本就看不到马修挥刀,一道凝实成发丝的刀芒就紧跟着冲了过来。

一张防御阵图适时在无名的身前展开,同时无名也将双刀勉强架了起来。

“噗”地一声轻响,防御阵图毫无阻碍地被劈成了一片火光。随后又砍在了无名的双刀之上。

无名只觉一股巨力从双刀上传来,刀背狠狠撞在胸口之上,震得他双脚在地上倒滑出十余丈远。

“轰轰轰轰”

数十道爆烈火球自空中向马修砸了下去,阻止马修继续追击。随后伊言甩下三道阵图铺到地面。这才提醒道“主人,这家伙狡猾的很。不可大意。”

无名也被那突然的一下子给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向都是他阴人,这次差点就被人家给反阴了。

马修劈开火球后又“唰唰”两刀斩掉了地上的阵图,不屑地“嗤”了一声道“狗屎运!”

随后双刀端在身前,一上一下,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无名眉头一皱,间不容发地在身前撑起了一面乌云墙壁。不但护住了自己和伊言,也将身后的伊柱保护了起来。

“唰唰唰唰”

马修略一蓄力之后,猛地向无名所在的方向劈出了成千上万道刀光。

雪白的刀气匹练如同一条滔滔长河,从十余丈外“轰隆隆”地冲击在乌云之上。

无名将双刀插到地上,目眦欲裂。两手化成一片幻影,不断将一道道手诀打入到乌云之中,一黑一白两道泾渭分明的光纹在乌云中缓缓旋转起来,不断与刀气的能量相互抵消。

半晌之后,恍若永无休止的刀芒终于逐渐减弱,最终彻底停止。

马修颇为意外道“能正面硬吃下我的刀河杀,在大领主中你还是第一个。”

乌云墙壁也逐渐散去,传来了无名的声音道“刀河杀吗?好名字。”

等看清无名的身影后,马修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只见无名正摆出左脚在前,右脚横在后方。双刀一高一低的姿势。咧嘴笑道“请指教!”

随着话音落下,“唰唰唰唰”无数刀芒如爆布倒挂一样冲杀向马修。

正是马修刚刚所使用出来的那招刀河杀。

马修冷哼了一声,再次以刀河杀正面迎击而上。

“滋拉拉”

两片刀河对撞到了一起,发出一阵阵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铁摩擦声。无数崩碎的刀气如同拍岸的浪花一样四射飞溅。

伊言接连退出了数十步,一直退到了伊柱的身前才站住脚。一脸震惊地望着无名的背影。

无名的模仿能力太恐怖了。

马修出刀的速度它根本就看不清,更不用说依葫芦画瓢的去学习模仿了。

马修此时更是惊怒交加。



刀河杀是他自创的绝招之一。

当初为了练成这一招,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没想到只用出来一次就被无名给光明正大的偷走了。

而且在最初几刀的生涩之后,无名的出刀速度竟然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马修爆喝一声“去死吧,小贼!”

同时从腋下又抻出两条手臂,各握着一柄短刀,也加入进来。一时之间气势暴涨,大有将无名淹没在刀河之中的趋势。

而无名此时眼中正闪烁着明悟的光彩,见到马修更加汹涌的攻势,不惊反喜。也是大喝一声,身上金芒闪烁,整个人膨胀了一圈。

出刀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而挥出的刀芒却更大更坚韧,势如破竹地逆流而上,劈碎大片刀芒后,“噗噗噗”地斩在了马修的身上。

马修的身体一阵摇晃,除了以短刀接下的刀芒之外,余下的皆以一种诡异的震颤方式减缓刀芒的冲击。竟然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波冲击。

无名见到这种身法,眼前又是一亮。看向马修的眼神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宝库。忍不住问道“这种身法叫什么名字?”

马修的心里“咯噔”一声,咬着牙不搭腔。身体一晃,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无名同样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铮!”

两道刀光突兀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随后又在另外一个地方发出激烈的碰撞。

交手的场面突然从激烈的对撞变成了伺机而动的刺杀。

致命而诡异。

伊言已经被震惊得无以复加了。

它从未见过无名全力出手的样子。

在他的印像里,这个主人神秘而强大。手段层出不穷,似乎永远都留有余地一样。

伊言原本以为无名的武器是那柄造形古怪的巨锤,没想到竟然又以双刀与以刀立名的刀魔战到了如此地步。

以它的感知力,完全觉察不到两人在什么位置,可那一声声刀兵相交的碰撞声却清晰的表明了双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生死相搏。

“呲楞”

一道数十丈长的巨大刀芒贴着地皮扫了过去。

随后那道刀芒就突兀的从中间被人一刀劈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从对面又还击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刀芒。

“啊!你这个该死的小偷!”

马修的咆哮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响了出来,随后又是“铮铮铮”的碰撞声响起。同时伴随着无名戏谑的声音道“还有什么厉害招,快使出来瞧瞧。”

到了这时,就算伊言看不到战场上的两人,也知道无名彻底占据主了导地位。

至少它知道上空那片不知何时出现的乌云意味着什么。

短兵相接的碰撞声依然不断的传来,空中却有星星点点的“细雨”缓缓飘落下来。一粘到马修的身上

就留下一片小小的光斑。

随后马修就像一块大磁铁一样,将漫天洋洋洒洒的亮点都吸引到了身上。逐渐变成了一个亮闪闪的光人。

马修脸色大变,顾不上无名的攻击。一边身形爆退,一边猛拍身上的光斑。

它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既然是对手放出来的,就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果然,无名满含得瑟的声音响了起来“跟你学了好几招,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也传你一招吧,学不学得会就看你的悟性了。”

马修只觉身上猛地充斥满了无数阴阳对撞的冲撞之力。一股死亡的威胁直扑心头。

“轰隆”

大地猛地一震,一圈冲击波向四周席卷而出,带起了一阵猛烈的狂风。

在爆炸的中心,马修的身影已经荡然无存。

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两尺深的土坑,土坑四周十丈的范围内连一粒完整的砂子都没有,砂土和石子都被震成了无比细微的齑粉。

无名没有去感慨这一记淫雨霏霏的威力,而是大叫了一声“小心!”

同时身形暴起,向伊柱冲去。

就在刚刚他引爆那一招的时候,马修竟然蜕去了身体的表皮。以一个名副其实的金蝉脱壳逃了出去。并且躲到了伊柱的身后,借它庞大的身躯来抵挡爆炸的余波。

不过这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一幕出现了。

原本晕倒在地的伊柱突然一把抓住马修的双腿,轮圆了胳膊“轰”地一声将它狠狠摔在地上。大脚猛地踩了下去,直接把马修给踹进了土里。随后又将它从土里掏了出来,往天上狠狠抛去。

马修被甩到了半空后,又迎上了伊柱张开的大嘴。

龙息!

“呼”

狂暴的烈焰柱像是火山喷发一样,瞬间将马修给彻底吞没。

伊柱有时脑袋不太灵光,但偶尔也有一股子傻聪明。

发现追不上马修之后就干脆躺在地上装死,等它自己靠过来。

原本这种笨招不会有半点作用的,谁知道马修为了躲避爆炸居然真得跑来拿它当挡箭牌。

“吧嗒”

焦黑冒烟的马修掉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无名却对它看都不看一眼,面对一处空地讥讽道“我看你还能蜕几层皮!”

取出大喇叭,瞬间点亮上面的五道阵纹。对伊柱叫道“来一嗓子。”

伊柱毫不犹豫的仰头吸气,胸部高高凸起,随后对着大喇叭所指的方向发出一声巨吼。

“吼……”

无名只是觉得伊柱平时是个大嗓门,吼起来的声音应该会很大。

但没想到会这么大。

无名整个脑袋都被震懵了,脸也被风压给吹歪了,身体摇晃着连退了几步。手中的大喇叭更是因为承载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嘭”地

一下爆成了一堆打卷的废铁。

声波前方近百丈的位置“呼”的燃起了一团火焰。几柄短刀掉到地上后也碎成了一地细砂。

以大喇叭所辐射出去的三百丈扇形区域,微微一颤。“哗啦啦”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流沙坑。

伊柱眨了眨大眼睛,突然仰天哈哈大笑道“伊言呀,这下你服不服?我干掉的可是十三侍中的一员。”

伊言的眼角抽了抽,对伊柱比出了大拇指。

伊柱对自己一身深可见骨的伤口视而不见,而是低头对无名头“主人,你刚刚拿出来的是什么东西?能给我整个大号的吗?”

无名使劲拍着耳朵,边摇晃脑袋边扯着嗓子大叫道“啊?你说什么?”

这时却有一道出人意料的声音响了起来“真是惊喜,没想到你们居然真能正面击杀一名十三侍的成员。”

伊柱和伊言顿时如临大敌。

布朗居然就站在不远的位置。

无名虽然也揣着小心,却不至于惊慌失措。他制住布朗后没下杀手就是从他的态度感觉出了转擐的余地。而且就算再动手的话,他也自认不怕这个家伙。

不由扯着嗓子吼道“你怎么逃出来的?”

布朗耸了耸肩,抱着膀子倚靠到了一旁。以示自己没有敌意,却也没再说话。

以无名的耳聋状态,说了也是浪费感情。

过了老半天,无名才感觉恢复了一点听力。挑着眉头对布朗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那铁条你掰得动?”

布朗瞅了他一眼,依然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臂抖了一下。

他这么一抖,整条手臂顿时软成了一根面条。

无名的眼角抽了抽,问着“那你啥意思?再干一架?”

布朗摇头道“你的阴招我已经领教了,再打的话你不是对手。”

无名跃跃欲试道“我没用出的手段多着呢,要不要试试?”

布朗又摇头道“算了,不打了。”

无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疑惑道“那你还赖在这干嘛?”

不曾想,自诩高贵的白精灵居然收起了那孤傲的脾气,笑道“我的刀,你得还我。”

“呃……是两把好刀。”

无名砸吧了下嘴。心里有点不舍,不过还是把刀丢了过去。似笑非笑道“行了,说正事吧。”

布朗颇为满意无名的态度,笑吟吟道“我觉得,你们或许需要一个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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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各有算计

无名打发伊言和伊柱先回去休息了。

单独与布朗大眼瞪小眼地对坐在了一起。

既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也避免了布朗对人多嘴杂的顾虑。

沉默了半天,还是布朗先沉不住气,出声问道“你真不是恶魔?”

无名恢复了本来模样,似笑非笑道“你之前不就知道了吗?”

布朗翘起了嘴角道“这么说,尼古领的事情其实是你做的吧?”

无名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找上我的?”

布朗摇头笑道“对了一半吧。我们接到命令追杀的是另外一波人。卡米拉觉得他们才是尼古领的元凶。至于找上你,完全是路过这时,顺便找乐子而已。”

无名的表情立刻精彩了起来,大叫道“有任务你还乱跑?吃饱了撑得吧你?”

布朗摇头道“我已经关注你们一段时间了,正好来确认一下你们的真实目的。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个大惊喜。”

无名挑起一根眉毛道“要是你猜错了或者先前我没能制住你呢?”

布朗无所谓道“我刚刚说了,来找乐子而已。怎么都不算白跑一趟。”

无名翻了个白眼道“好好说话,总这么端着不累吗?”

布朗微微一怔,摇头道“骨子里的习惯,改不了了。你怎么会知道精灵王的事情?”

无名借机拉近关系道“我精灵朋友多呀。”

布朗盯着无名的眼睛,语气认真道“老一辈的精灵大多遭到了屠戮。现在就算是在精灵之中,知道这些秘闻的也不多。”

无名摆手道“是个小部落的首领告诉我的。这些你就别管了,知道我和精灵族有些交情就行了。还是说说你的目的吧。”

布朗扬起嘴角笑道“你既然知道精灵王的事情,又发现了我的特异之处。还猜不出我的目的吗?”

无名露出了一副商人的嘴脸道“那说说你能为我做些什么吧。”

布朗摇头道“我能给你传递一些卡米拉的动向。”

无名等了半天,没等到布朗的下文。疑惑道“没了?”

布朗点头道“其它事情我不好插手,会引起怀疑。”

无名撇了撇嘴,问道“那你希望我们做什么?”

布朗郑重道“狩猎队出征的时候不要屠戮精灵的部落,如果他们遇到困难,尽量帮上一把。”

无名笑道“没问题,不过我们真这么做的话,难免会被觉察出与精灵的关系,到时精灵一族的处境恐怕会更糟吧。”

见布朗一声不吭的盯着自己,无名叹了口气道“我尽量做的不那么明显。”

布朗满意的点头道“你们尽管四处搞破坏,只要能吸引足够的视线就行。如果卡米拉派十三侍来对付你们,我会尽量想办法帮你们拖着。”

无名翻了个白

眼道“国主可不是只有卡米拉一个人吧?”

布朗理所当然道“那我就管不了了。”

无名摊手道“得,感情这盟友就是原来该忙什么,现在还忙什么,关键时候不互相拆台而已呀?”

布朗云淡风轻道“起码心里多些底气,我的情况不比你们好。精灵族在高阶恶魔的群体中不怎么受待见。而且你也知道我特殊的地方了,一旦暴露出来,谁都不会放过我。”

无名疑惑道“你真是精灵王的后人?”

布朗摇头道“我是在突破到大领主后,机缘巧合下觉醒的。”

无名感觉布朗没说实话,不过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大咧咧道“想要搞死卡米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呀。”

布朗站起身道“那是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该走了,相信咱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保重了。”

无名起身相送道“你也保重吧。我可不希望刚结下的盟友一转眼就被人干翻了。”

布朗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身形缓缓隐没在一道光影之中。

无名怔怔地望着布朗消失的地方,嘀咕了一声“那两柄刀真不错,可惜了。”

回到狩猎队的时候,无名明显感觉到随从们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变了。从当初的感恩、敬佩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崇拜。

强者永远都能得到最高的敬意。虽然它们没有看到无名和马修的一战,却目睹了他和布朗的那一仗。

那可是国主之下最强者呀!

十三侍的成员有多强,光看伊柱身上的伤就知道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腾,无名把队伍又拉回了城里。多停留了两天的时间。

专门给伊柱修复了护甲,并且给这家伙打造了个超大号的喇叭。

这次是名副其实的嘴炮。

喇叭是用数种魔界金属参杂上稀有材料炼成的,长八尺,光喊话口就大如脸盆,上面密密麻麻地铭刻了十五圈阵纹。

伊柱无法往阵纹里注入灵气,所以无名在把手上用十六颗中品灵石镶嵌出了一个聚灵法阵。

在和马修的那一战里,无名已经意识到这个大嗓门的潜力了。不善加利用的话实在是暴殄天物。

伊柱得到新武器后那叫一个得意,把嘴炮挂在腰上。没事就背着手在伊言面前溜达。

看那得瑟劲,估计就算面前站着个国主,它都敢吼上一嗓子……然后再逃。

寒冰洞

当眼魔出现在雪莉尸体面前的时候,激动的眼珠上都布满了血丝。连同身下的九头蛇都颤抖个不停。

如此巨大的国主尸体呀!

哪怕进阶到国主是个雷区,可谁又真的甘心永远止步于大领主呢?

他们都是大领主巅峰的实力,而且各有所长。若是能让十三侍的成员全都迈出了

那一步,未必没有能力周旋一二。

其它的成员也都三三两两地现出身形,神色复杂。

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在雪莉的头部传了出来“你们是来捡白食的?”

眼魔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四道身影正站在那里望着它们。

先前因为太过激动,居然没有注意到这几个人。

心魔无名一脸讥讽地道“你们几个到底是来追杀我的还是来捡剩饭的?怎么这么激动?”

眼魔的大眼珠对准了心魔无名,毫无征兆地射出了一道光柱。同时有数道身影向心魔无名等人疾冲而去。

然而,成千上万的拂尘须子猛地膨胀开来,展成了一张防护网,将光柱的冲击完全挡在了外面。

而心魔无名则是不慌不忙地把手伸进了雪莉裂开的脑子里,摸出了一颗珠子。

巨魔脑子里的魔珠在小领主的时候就有西瓜大小。可是雪莉进阶到了国主之后,反倒只有鸡蛋大小了。灼热的如同一颗浓缩的太阳。

眼魔急道“不!快放回去。”

心魔无名不屑地看了它一眼,身下火芒闪烁。带着几人一步迈入阵图之中,大大方方地挪移离去。

十三侍成员的攻击都落了空,随即就见到雪莉的尸体“噗”地一声燃烧了起来。

“啊!该死!”

众人都被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心魔无名早取走魔珠离去。他们看不到雪莉的尸体,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可他偏偏要等到十三侍的成员都到了才这么做。

这是裸的戏弄羞辱呀!

蛇魔红着眼,嘴角裂到了耳根,露出两颗又尖又利的毒牙叫道“死,他们都必须死。千刀万剐才行!”

眼魔却在最初的暴怒之后迅速冷静了下来,巨大的眼珠左右看了看。出声道“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早就知道咱们会来。故意以这种方式来激怒咱们,是什么目的呢?”

恐魔“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道“能有什么目的?只要不是国主出手,有什么能拦住咱们十三侍的?”

眼魔经它这么一提醒,猛地一顿。大眼珠转向恐魔,沉声道“是呀,只要不是国主出手,就没有什么能拦住咱们。可这里怎么会出现雪莉的尸体?它不是跟天启在一起吗?什么人能杀掉国主?”

众人脸色同时一变。

眼魔冷声道“别忘了,咱们之所以被派来击杀这几个家伙,就是因为王怀疑他跟天启有关系。”

经过它这么一提醒,所有问题就都说得通了。

双手拢在袖子里的法魔悠悠飘回到眼魔身前,低声问道“王那边总要有个交代,咱们怎么办?”

眼魔沉默片刻后,下定决心道“等!”

法魔疑惑道“等?”

眼魔点头道“等布朗和马修赶过

来吧。少了这两个家伙,咱们难以发挥出最强战力。同时让拉曼回去一趟,把咱们发现的情况跟王说明一下。”

枭魔点头道“还有什么话要传给王吗?”

眼魔摇头道“就跟王说我们要继续追踪领主之灾的下落。伺机动手,恐怕短时间之内回不去。”

枭魔点了点头,冲天而起,化为一道黑影疾射而去。

蛇魔迟疑道“咱们真要去追那几个家伙?”

法魔却气定神闲道“追自然是要追的,都已经和王打过招呼了。只不过什么时候追上就不好说了。伺机而动的意思,就是说有机会才动,没机会就不动。”

眼魔点了点头道“咱们也很久没出来走动了,借机会放松一下吧。”

恐魔抖了抖耳朵,对身后道“布朗,你怎么自己回来了?马修呢?”

布朗的身影缓缓从光影中显现出来,语气平淡道“死了。”

“什么?马修死了?怎么回事?”

九头蛇中的一个脑袋失声叫了出来。十三侍中,就马修和它的关系最好。

另一个脑袋却哼了一声道“那个讨厌鬼终于死了。”

第三个头颅则出声制止道“都闭嘴,听布朗怎么说。”

布朗抱着膀子道“死了就是死了,我杀的。”

眼魔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盯着布朗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布朗面无表情道“它抢我猎物。”

等了半天,见布朗没了下文,法魔问道“就这些?”

布朗反而奇怪的问道“怎么?这个理由还不够?”

一众侍从都面色不善地缓缓围了上来,眼魔声音凝重道“布朗,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被它撞到了吧?”

布朗挑起半边眉毛,讥讽道“所以我杀人灭口之后再回来让你们怀疑我?大眼,你能指挥十三侍可不是因为你够蠢吧?”

眼魔死死瞪着布朗,半晌之后才道“我相信你有不得不对同伴挥刀的理由,但这件事情我会如实向王禀报。”

布朗不置可否地问道“追到目标了吗?”

没有人理会布朗,倒是九头蛇中一颗与他交好的头颅扭头道“让他们跑了,大眼说可能是天启的陷阱。”

另外一颗头颅撞了它一下,没好气道“就你话多。”

眼看着九头蛇又要自己上演一部众口相声了,眼魔连忙制止道“都闭嘴,咱们要面对的事情况很复杂,一不小心就要万劫不复。必须团结一心才行。”

布朗耸了耸肩道“那你什么意思?”

眼魔道“因为雪莉和天启的关系,大领主巅峰水平的恶魔都遭到了血洗。虽然咱们是给王办事,但也同样在清洗的范围之内。咱们这次任务很可能会直接面对天启。”

布朗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情,缓缓道“也就是

说咱们不管是进还是退,都死路一条了?你有什么应对办法?”

眼魔扭动了一下大眼珠,扫视众人道“拖!现在局面太混乱,不能轻易下注。咱们就拖到事情明朗为止。”

法魔诧异道“那你让拉曼回去送信……”

眼魔点头道“它是王的死忠,和咱们不是一条心。这些话只能避开它。”

蛇魔问道“那咱们……在这待着?”

眼魔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道“我是说拖着,又不是躲着。否则王追究起来怎么交代?咱们继续追,不过要绕开那几个异域土著。”

蛇魔大叫道“喔……出工不出力呀。懂了!”

与此同时

迷失幻境中,司雷登和坐骑的身影从雾气中缓缓显现了出来。

骑枪轻轻一挥就在身前凭空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光门。随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再次出现时,司雷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王座。

一群侍从连忙上前见礼。

司雷登面如冰霜的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出声道“传令出动第一侍从小队和第二侍从小队。全力搜索击杀那个叫作领主之灾的异域土著。”

两名侍从队长走上前来,躬身行礼。

随后司雷登宣布道“通知下去,全境搜寻另外一名异域土著。样子与领主之灾的相貌相同,也有可能会伪装成精灵。只要能提供消息者,一经确认。不管是低等恶魔还是大领主,重赏!”

一名法魔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发布完命令之后,司雷登对一只双子魔问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魔界有什么大动静吗?”

双子魔躬身道“是的,王。尼古领出了大事。有人在卡米拉的眼皮底下破坏了裂隙机,之后这个人就凭空消失了。有人怀疑就是领主之灾干的。”

司雷登皱了皱眉头,问道“卡米拉什么反应?”

双子魔恭敬地回道“他把十三侍全部派了出去。”

司雷登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这时双子魔小声道“还有那支自称为第六峰狩猎队的囚犯队伍。所表现出的战力很不正常。”

司雷登扭头望向它道“就是之前第三侍从小队去追击的那个?”

双子魔小心道“是的,虽然第三侍从小队是被雪莉所歼灭的。但很可能是中了那支狩猎队的算计。”

司雷登轻“疑?”了一声,沉声问道“有什么发现?”

双子魔道“那只狩猎队表面上是由两个大领主所领导,但有消息称这两个大领主都听令于一只白精灵。而且那只队伍的作战风格很像……像异域土著的军队。”

司雷登皱了皱眉道“让所有大领主组织围剿军队。另外把这个消息传给卡米拉,让它也出些力。”

双子魔躬身行礼道“是!”

司雷登

起身向后殿走去,命令道“我要休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所有人连忙躬身相送。

回到后殿之后,司雷登眼中现出了狂热之色,单膝跪了下来。沉声道“恭迎主人!”

随后,他身前出现了一个五芒阵图,缓缓露出了天启的身影。

天启微微昂着头,淡然道“我要在这休息一段时间。那两个异域土著就交给你了,我要活的。”

司雷登深深埋着头,恭敬道“是,请主人放心。”

此时已经陷入漩涡中心的心魔无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牵着安旋的手道“在我的家乡有青山碧水,有潮起潮落,有蓝天白云,也有白天黑夜。”

安旋靠在心魔无名的肩头,尾巴轻轻他的背后比划着作怪。脸上满是憧憬之色道“给我讲的细一点嘛,山为什么是青色的呀?水是什么东西?天怎么会是蓝的呢?白云什么样子呀?黑夜是一点光都看不到吗?”

心魔无名耸了耸肩,直接对老鬼道“老鬼,你会那一类幻化的术法吧?把山山水水幻化出来给安旋看看。”

老鬼双手搓了搓,从袖中摸出一杆毛笔一样的法器,凌空挥洒了起来。一幕幕山水画卷缓缓在安旋的身前展开。

“啊!”

安旋只看了一眼就兴奋地尖叫了起来“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真有这样的地方吗?”

心魔无名淡然道“在我那个世界,这样的地方有很多。这些只是很平常的风景而已。”

安旋看着一幅幅画卷在老鬼的笔中展开,惊喜道“太美了,要是能去看看。就算让我马上去死都乐意呀。”

心魔无名用手指在它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道“别胡说八道,你真想去的话我就带你过去好了。”

安旋两眼放光道“你要说话算话哦。”

心魔无名微笑道“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过了?”

安旋兴奋地大叫一声,扑到心魔无名的身上,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心魔无名“呃……”了一声,傻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脸。从心底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绿皮腆着个大肚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风景好有个屁用,有国主的肉吃吗?”

老鬼扭过头看了它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绿皮儿,好不容易成了大领主,是不是又想换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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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嘴炮镇三军

哈特领地是魔界出了名的富庶之地。

这里盛产一种名为甜石条的矿物,深得恶魔们的喜爱。

同时,这里也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守备力量。在一次次抵御入侵中磨砺出了不俗的战力。

可是此时,一个巨大的露天矿坑却已经更换了主人。

还没来得及运走的甜石条,像小山一样堆放在矿坑外面。

第六峰狩猎队的成员们一个个都两眼发亮地望着三位首领。

一路征战下来,这些随从一直都不缺少金钱和肉食。可是这种甜石条对他们而言仍是难得的奢侈品。

要是用钱买的话,一根小小的甜石条就要用三枚白晶币去换。这物价放到人间世界的话可比糖块贵多了。

无名捡起一根甜石条舔了舔。发现这只不过是一种有甜味的矿石而已,实在和“美味”二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顿时兴致缺缺的挥手道“大伙随意吧,东西多得很。不要抢。”

“轰”

一帮随从顿时欢呼起来。

主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慷慨呀!

成员们连往嘴里塞,带往包里装。都是一副饿死鬼看到免费大馒头的架势。

尤其是伊柱的吃相最为不堪。嘴巴跟大铲子似的,一口下去,就在矿石堆上掏出个大坑。

无名的眼角抽了抽,对伊言道“它们这么个吃法,不会有事吧?”

伊言两个腮帮子都高高凸起,含糊不清道“没事,最多肚子疼一阵子而已。死不了的……”

无名一阵无语,难怪恶魔一个个拼了命地往人类世界跑。他现在是越来越能够理解了。

但是能理解不代表就可以放任它们过去。人类的秩序在恶魔面前实在太脆弱了。

想到队伍当前的处境,无名以狮子吼叫道“大伙注意点,不要太贪嘴。咱们随时都可能陷入战斗,不能影响到战斗力。”

“是!”

一群随从嘴里答应的响亮,手上却一点都没减慢速度,反倒更快了几分。

无名摇了摇头,无奈道“算了,一路征战。都挺辛苦的,就放松一下吧。下不为例啊!”

“主人最英明了!”

“魔王威武!”

“誓死效忠主人!”

一时间,各种没有技术含量的马屁被这些恶魔拍得震天响。

无名很享受这种感觉,趁势大叫道“咱们下一个目标是哈特的王城,那里有数不清的金钱和加工好的甜石条。当然,也有更厉害的对手。你们怕不怕?”

伊柱抬起头,拍了拍腰间的嘴炮道“怕!怕他们逃得太快,追得太辛苦。”

“哈哈哈哈”

一群恶魔都跟着仰天大笑。

无名脸上笑着,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带兵征讨蛮族的日子。回想起来,已经遥远得恍若隔世了。

他现在

带领的不再是生死与共的袍泽,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异界恶魔。可他却在这些恶魔的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发自内心的认同感。

越是相处,就越不舍得把它们当成没有情感的消耗品。

在甜石矿停留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一帮疯过了头的随从才整理行囊,恋恋不舍地向着着当地的王城进发。

只不过一个个都腆着肚子,随身的包裹也都装满了甜石条。

无名看大伙的这个状态后,长叹了口气。真要是以这个样子遭遇战斗,恐怕一动手就得被人给灭了。

不得不下令原地修整,等恢复一下再继续上路。

腹中开始隐隐作痛的随从们都忍不住松了口气。从坐骑上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地上休息。

恶魔之所以不拉屎,是因为拥有着超强的消化能力。

可显然它们的肠胃拿这些矿石没什么办法。没多大一会,就有随从受不了了。被无名赶到土丘后面去方便。

甜石条被拉出来后没什么味道,不过这个拉屎的过程可不怎么美妙,从土丘后面不停地传出此起彼伏的闷哼声。

尤其是伊柱,那大身板蹲在土丘后面还能探出半个身子来,哼的那叫一个,隔着两里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结果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比矿场还久,足足停留了大半天。

这下子无名反倒是不急了,干脆让大家慢慢行动好了。谁再想拉屎,随时都可以到路边去解决。

反正现在王城那边也应该收到消息,开始调兵布防了。狩猎队算是彻底失去了出奇不意的先机。

就在无名犹豫着要不要调整攻打王城的战略时,有空中巡查的恶魔落了下来。禀报道“主人,前方发现了大股队伍。数量在十万左右,展开了战阵等咱们呢。”

紧接着又有两名随从落了下来。语气急促道“主人,后方有两支队伍在追踪咱们。正加快速度从两边包抄过来,人数各有十万左右。”

“主人,前方的石岗后面埋伏了一支队伍,人数在两万左右。”

伊柱一瞪眼,吼道“干它们!”

伊言呸了一声,没好气道“干你个头,咱们都不足万人。你二队的那八百多人还都是新兵,扔里送死呀?”

无名毫不犹豫道“所有人听令调转方向,后队变前队,全速撤退。”

随着命令的下达,全军迅速做出了调整。

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几杆大旗划出半个弧线之后向后方一指。整只部队齐刷刷的调头转身而去。

这一变化显然是出乎了围剿部队的预料。所有可能逃窜的位置都被堵了个结实,却唯独没想到第六峰狩猎队的应变速度会这么快。

不但出人意料的从原路冲了回去,而且移动速度更是快的离谱。

如果

双方速度相仿的话,身后那两支刚刚分头包抄的部队完全可以像两扇大门一样再次合拢起来。

可当它们发现无名这支队伍的改变之后,从传命到调整,再到合围。就已经来不及了。

甩开两条腿跟在后面玩命追赶的围剿部队,最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第六峰狩猎队扬起漫天尘土悠然离去。

无名跑在队伍的最前方,对伊言下令道“去把天上的尾巴清理掉。”

伊言的身体猛地拔高,一面白色的小旗“哗”得向上一扫。两千名有飞行能力的随从就在它的带领下冲上了天空。

空中原本零零散散地跟着几百只恶魔,被伊言带队这么一冲。顿时被打得七零八落,没几下就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大批恶魔紧急升空,结果却迎来了居高临下的一波术法轰炸。

伊言和近百名小领主的集体轰炸瞬间就把仓促应战的数万恶魔给打得乱成了一团。

哪怕升空的恶魔中有一位大领主和十几位小领,也同样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战阵配合娴熟的第六峰空军连引再打,将几支不同势力的恶魔绞成了一团。结果乱上加乱,整片天空都是术法乱飞的混乱场面。

就在所有恶魔仰头关注上空的混战时,谁也没想到。已经逃出包围圈的无名居然带着剩下的七千余名随从对右翼的敌人主动发起了冲锋。

七千对十万!

哪怕大多数恶魔对数字都不怎么敏感,也知道无名的这种行为与找死无异。

可无名偏偏就这么干了。

狩猎队摆出的是锋矢阵。

无名作为矛尖顶在最前方。一百余位小领主呈燕尾形跟在无名的身后。再后面跟着的是身经百战,装备精良的大恶魔。最后方才是招揽来不久的二队新兵。

要说单体实力的话,恶魔比人类士兵强出了十倍百倍。但讲到调兵遣将和战阵冲锋的艺术,人类能甩恶魔十八条街。

第六峰狩猎队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结合体。

等到发懵的敌人发现无名带人冲回来的时候,第一轮术法冲击已经劈头盖脸地砸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边惨叫声还没结束,第六峰狩猎队就已经借着骑兽强大的冲击力杀进了完全不成队形的恶魔群中。

就像一记重拳砸在了豆腐上一样,瞬间将围剿部队给冲撞得溃不成军,响起了一片哭爹喊娘。

大恶魔在围剿部队中算是精英了。可在无名的队伍中,只是最底的参军标准而已。再加上有无名和前方的小领主开路,整只部队就像是一个高速挺进的巨大钻头。

无名没敢释放出乌云压顶这招。

在过去的几次使用里,这一招实在太有标志性了。要是传到卡米拉耳中的话就彻底完了,那狩猎队将迎来真正的

灭顶之灾。

无名毫不犹豫地把从马修那偷来的绝招变成了自己的东西。剔骨刀蝶舞用起来也远比双手长刀顺手。

借着坐骑的冲锋之势,一招长河杀将无数的刀光匹练挥洒进了敌阵之中。

每当敌人过于密集的时候,又会夹杂上一道偷来后还没来得及问名字的巨大刀光。

围剿部队那凌乱的反击根本无法对无名这只钢铁之师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冲杀到后半段,堵在队伍前方的恶魔会玩了命的往两边跑,主动让一条通道出来。

双方战力的差距之大,说成虎入羊群都不为过。而且还是一群配合默契的百战猛虎。

厚达数里的敌阵,几乎没能让第六峰狩猎队的冲锋速度缓上一缓。

将敌阵凿穿之后,无名带队冲出了个大弧形,向着远处撤去。

两名大领主这才急吼吼道“追,别让它们跑了。”

随着命令下达,围剿部队中也有一个个拥有坐骑的恶魔冲了出来。缓缓汇聚成了一股两万多人的追击部队。

虽然没什么战阵可言,但随着坐骑的飞奔也逐渐积累起了一股强大的气势。两名大领主更是效仿无名的冲锋方式,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无名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追兵。冷笑道“跟我学带兵,准备好学费了吗?”

见前方出现一个浅浅的土坑之后,无名打出一个手势。大吼道“分!”

“轰隆隆”

锋矢阵瞬间从中间裂开,变成两个齐头并进的箭头,绕过了土坑。

身后的围剿部队不明所以,继续在身后追击。

等第六峰狩猎队彻底从土坑中跑过之后,坑里猛地坐起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埋伏在这的伊柱一露头,就仰头开始吸气,胸腔和肚子都高高隆了起来。

“小心龙息。”追击者中的一个大领主连忙在身前撑起了一道防御阵图。冲锋的速度不减反增。

然而,龙息没能等到,却见伊柱对他们举起了个造形古怪的东西。十五道阵纹逐个亮了起来。

“不对,不是龙息……”另外那名大领主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在这种时候拿出来,显然是蓄谋以久的某种陷阱。强烈的危机感让它不假思索地就要升空逃蹿。

“昂……”

伊柱的大嗓门对着这支围剿部队迎头而上。强化了百倍的声波将它身前的空间吹出了涟漪一样的褶皱。从侧面看上去,连视线都发生了扭曲。

谁都无法想象,当声波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反倒没有了声音。

两个大领主首当其冲。甚至还没来得及浮现出惊骇的神情就被震成了一片齑粉,连燃烧成火焰的过程都省了。

紧随两名大领主身后的大群追兵也落得了同样的下场,密密麻麻的一

支部队像被风卷过的烟尘,“呼”得一下就消失掉了大半。

数百丈外的恶魔中也爆起了大片的火焰。

哪怕更远的位置,也有大群恶魔抱着头昏倒在地。

“欧……”

伊柱吼完之后就傻住了,大嘴老半天都没合上,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弹出来。

两个与它不相伯仲的大领主外加数千名恶魔,居然就这么被它一嗓子给吼成渣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和它一样傻掉的还有无名。

万万没想到,超级嘴炮配上伊柱的大嗓门居然能发挥出这么变态的威力。

简直就是在耍赖呀!

这下伊柱来了能耐,孤身朝着围剿大军冲杀了出去。

一个人就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把一群围剿大军给吓得魂飞魄散,惨叫着四散而逃。压根就不敢扎堆到一起。

“吼……昂……嗷……”

围剿大军顿时死伤无数,反应快些的大领主全都撤到了最后方。

整个战场变成了伊柱的个人秀,光他自己就把数十万大军给搞得鸡飞狗跳。

半晌过后,伊柱身边数百丈之内已经空无一物。

它蹲坐在站场的正中央四处打量。头扭到哪个方向,哪里就是一片屁滚尿流的景象。

冷哼了一声,像个斗胜的公鸡一样,支楞着翅膀,迈着小方步得意洋洋地回到了第六峰狩猎队里。

它的回归顿时迎来了潮水般的欢呼声。

这时伊言也带着空军返了回来,直接落在了伊柱的肩上。用力拍着它的大脑袋道“不错呀,这下你可出尽风头了。”

伊柱得意地咧开了大嘴,掐着腰发出一阵无声的仰天大笑。

伊言吓了一跳,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无名出声道“估计这憨货是把嗓子喊哑了。咱们撤吧,等围剿的部队回过神来就麻烦了。”

伊言的目光停留在伊柱的嘴炮上,感慨道“这玩意儿可真是出人意料呀!”

无名的注意力却放在嘴炮的灵石上,全都布满了裂纹,不由叹了口气道“就是太费钱了。”

魔界没有灵气,灵石在这里无法自行补充灵力。全都成了一次性的消耗品。伊柱叫的那几嗓子看上去风光无限,却相当于吼掉了一家二等宗门的全部家当。

就算无名的家底再厚,这么玩下去的话也是无比心疼呀。

想到这个大杀器同样是个无底洞,无名就感到一阵心塞。挥了挥手,带领第六峰狩猎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慌不忙地缓缓撤离。

走前还像检阅一样,耀武扬威地在围剿大军的外围绕了半圈。

这次队伍离开之后,再没有任何一只队伍敢在后面尾随了。

伊言犹豫了一下,飞到无名身侧道“主人,那个叫嘴炮的武器,如果

……不是很麻烦的话,能帮我也做一个吗?”

无名轻“疑?”了一声,问道“你也不是大嗓门呀,要这个干嘛?”

伊言轻声道“我的种族天赋可以发出一种超声波,比翼魔的声波要强些。因为威力不如其它术法,所以平时很少使用。”

无名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道“行,等到了下一座城池,有锻炉的时候给你做一个。不过东西小了,威力肯定不能和伊柱的那个比啊。”

伊言大喜道“多谢主人。”

无名点头道“你拥有种族天赋,虽然不能像依柱那么大范围的造成杀伤力,但与人对战的时候阴上那么一下。应该很好用。”

伊言略微迟疑了一下,坦诚道“其实当初被主人救下的时候,我并不怎么看好您的。”

无名“欧?”了一声,笑道“说来听听。”

伊言认真道“您太温柔,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这样的性格是很难活长久的。”

无名挑了挑眉毛,笑问道“现在呢?还这么觉得吗?”

伊言点了点头,随即道“现在依然这么觉得,这也是您的魅力所在。不过您在敌人的面前狡猾而狠辣,凶残起来完全不逊色于我们恶魔。”

无名微微一怔,似笑非笑道“你猜到了?”

伊言直言不讳道“恐怕不止是我,许多随从甚至那些围剿队身后的人应该也猜到了。”

无名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怎么做的决定?”

伊言面不改色道“在我眼里,您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的变化。精灵也好,人类也罢,都没有任何区别。我们当初的约定不会改变。”

无名盯着伊言的眼睛道“你可能会站到整个魔界的对立面。”

伊言耸了耸肩道“从被您救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了。”

无名哈哈大笑道“我很庆幸当初救下了你们。”

伊言躬身道“主人,一会有场属于我的战斗,能请求您不要插手吗?”

无名诧异道“你的战斗?”

伊言郑重地点头道“我能感应到,我弟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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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情报有误

第六峰狩猎队从围剿的部队中冲出不到百里,就从上空中追来了数道身型迥异身影。

七位大领主!

无名挥手让队伍停住脚步,视线落在了其中一个娇小的身影上。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不仅是无名,几乎所有的老随从都骚动了起来。

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这人的身份了。

鸿叶

怨狱的主人!

无名对伊言道“去吧,没人能打扰到你们。不过弟兄们都看着呢,要是输了的话,答应你的嘴炮我可就送别人了。”

伊言战意滔天道“这一天,我等了几万年。”

说完,把身上的护甲和拳套一件件脱了下来,双手递到一名随从手中。缓缓飞了出去。

鸿叶也单独飞了出来,盯着伊言头上的小小尖角,一脸戏谑道“真是出人意料呀,你的角居然还能再长出来。”

伊言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道“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相依为命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亲手结束你的生命。”

鸿叶讥讽道“伊言?这是你现在的名字吗?怎么身上的伤好了,脑子却坏掉了?”

伊言冷哼了一声,瞬间描绘出了数道阵图向着鸿叶拍去。

鸿叶却轻蔑的裂嘴一笑,描绘出了一模一样的阵图后发先至的迎了上来。

“哧哧哧”

伊言的阵图被湮灭之后,鸿叶的攻击却继续朝它飞了出去。

不过阵图在飞到伊言身前的时候,被它凌空挥出数道爪痕给挠成了漫天火光。

鸿叶笑道“我亲爱的哥哥,看到差距了吗?还是乖乖和我回怨狱吧,新罐子已经准备好了,一直给你留着呢。”

伊言没接它的话,双手合在一起,食指和拇指交错在嘴前,“噗噗噗”吐出一连串的爆裂火球。

鸿叶依然以完全相同的招式予以回击。

火球在两人之间“轰轰”相撞爆炸。

威力上不相伯仲,可鸿叶一口气吐出的火球却比伊言多出了两颗。

伊言面不改色地一挥臂,将射到身前的火球反手抽飞出去。

“轰轰”两声巨响,在空中爆成了两团巨大火球。

火球爆开的同时,伊言翅膀微微一震,出现在鸿叶身前。与它近身战到了一起。

一样的相貌,一样的招式。两人缠到一起后在空中疯狂厮杀,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和鸿叶一同前来的一名大领主暼了一眼在下方观战的狩猎队,冷声道“大领主之间的战斗还轮不到一群杂鱼围观。”

说完,握拳蓄力。在手心里凝结出一片红光,然后向狩猎队的方向丢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光团。

然而不等光团落地就被伊柱用翅膀拦住,以更快的速度弹飞了出去。

伊柱巨大的翅膀虽然不能用于飞行,却

是一对攻守兼备的武器。

将光团弹飞后,伊柱没去抬头看那个大领主,而是低头望向无名。嘴巴张了张,没能发出声音来。

无名心领神会地点头道“去吧,离远点打。别打扰到这边。”

伊柱点了点头,把嘴炮摘下来。小心地递给身后的一名随从,然后举起爪子对着刚刚出手的那个大领主做了个挑衅的手势。扭了扭头,率先跑了出去。

受到挑衅的大领主冷哼一声,身形一闪,跟了出去。

无名似笑非笑地望向剩下的五人道“我身边的两个大领主都被引开了,你们还不动手?”

一个肉嘟嘟的大领主意外道“发现我们的目标是你了?”

无名却诧异道“咦?连肉魔都能成大领主了?你是来送死的还是来送饭的?”

这个大领主是一只穴居魔,光看外表的话,和肉魔确实有点相近。也有不少对头在背后这么称呼它。这是它最大的忌讳,被无名当着面叫出来,脸色一下狰狞起来。气急败坏道“撕了他!”

无名撇了撇嘴,扭头就跑。

几个大领主纷纷露出了讥讽之色,不紧不慢地追了出去。

无名一口气冲出数十里,身前和两侧都被堵住了去路。

穴居魔阴冷的笑道“接着逃呀,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无名惊讶道“这一定有什么误会。”

一个瘦高的大领主嘿嘿笑道“没误会,杀的就是你。好歹是一群杂牌军的头领,别死的太难看。”

无名摆手道“所以我说是误会嘛,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是要逃跑的?我只是怕打起来动静太大,会误伤到自己人。”

穴居魔狞笑道“随你怎么说。”

话音刚落,就一大口酸液喷了过去。

酸液具有极其恐怖的腐蚀之力,飞溅到地上,瞬间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孔洞。

无名却不闪不避,不慌不忙地撑起了一个领域泡泡。

大滩毒液盖到领域上之后,不但没能腐蚀到它分毫,反倒变成了精纯的能量渗透进领域里,被无名的身体快速吸收。

这是个意外!

无名顿时被恶心的够呛,却连忙撤去了领域,嫌弃地“呸”个不停。有种吃到别人浓痰的感觉。

不等新的攻击落下,无名已经闪身到了穴居魔的身后,一把抓住它后脖子的厚皮道“你真不是肉魔?”

不过无名显然没有和它聊天的兴致,问完这话之后。就将穴居魔塞进了领域泡泡里。

“轰轰轰”

二人所在的区域顷刻间就被铺天盖地的术法所淹没。数道术法全面覆盖了这个地方,将这里炸成了一个宛如盆地的巨大深坑。

待到烟尘散尽,已经不见了无名的身影。只在坑底看到被掩埋了一半的领域泡泡。

关在泡泡里的

穴居魔被震了个七荤八素,要不是有领域护着,差点就直接挂掉了。

一个独角魔大叫道“不对劲,大家小心。”

只是在它出声的同时,无名戏谑的声音也在它身后响了起来“当然不对劲。你们真是太调皮了。”

等另外三人向这边冲来的时候,无名的身影再次变成了残影。带着独角魔一起没了踪影。

“啊!在那!”

有个瘦高的大领主惊骇的见到无名正朝它的同伴冲去。而刚刚失去踪影的独角魔已经被丢进了领域泡泡里,正和穴居魔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挤在一起。

顾不得伤到同伴,两名大领主同时向那个方向释放出了最强的天赋术法。

然而,一道光柱和一枚爆裂火球都被一片茂密诡异的乌云给拦了下来。

翻滚的云层悄无声息地抵消着术法的冲击力,片刻后就彻底恢复了平静,就像这惊天动地的术法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对,他的实力比情报上强了太多。快走!”瘦高身材的大领主喊出这句话之后才发现,前来围剿的几人只剩下他自己还浮在空中。另外四位都挤进了那个诡异的泡泡里。

顿时吓得亡魂直冒,身形猛地拔高,向着高空冲去。

可它没能飞出多远,一股无比恐怖的拉扯力就突然笼罩住了它的全身,将它硬生生地往地面上拉去。

这个大领主也是发起了狠,身形猛地膨胀了一圈。大吼一声,就要再次发力拔高。

这次下方又传来了无名那如同哄小孩子的声音道“别闹,快下来。”

“噗嗤”

一道刀光突兀地斩在大领主的背上,劈碎了它的护甲之后还深达骨髓。

大领主硬提起来的一口气在中这一刀之后顿时泄了出去,无助的被乌云给拉扯了下去。

无名把五个大领主都塞进领域之后,顺手把浮在半空的乌云也招了下来,注入到领域之内。然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嗡……滋拉”

领域泡泡猛地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电球,隐约能看到其中五具瞬间绷直的身影。

电光持续盏茶功夫之后逐渐弱了下去。

无名隔着领域泡泡检查了一下五具失去生机的尸体,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布朗那家伙太耐揍了呀。我还以为这招电不死人呢。”

等无名急匆匆回到队伍的时候,这边的战斗还没结束。

伊柱那边不断有“隆隆”之声传来。

伊言和鸿叶的战斗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两人彻底放弃了术法之间的较量,进入了最原始的肉搏拼杀。

身上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身后的肉翅也都打得破破烂烂。

拳打脚踢,嘴咬爪挠。

以伤换伤,拳拳到肉。

唯一能分辨出

二人身份的就是鸿叶头上的角是如同蛮牛一样向前弯曲生长,而伊言头上的角则是像小羊羔一样,尖尖小小的。

鸿叶脸上满是疯狂地叫道“哥哥,你从小就不如我。还总喜欢板起嘴脸教训我。没有实力,你凭什么对我指手划脚的?知道我为什么只是折磨你,却不肯杀掉你吗?我就是让你看看,我的高度是你想都不敢想的。”

伊言面沉如水道“你的高度?真是让我失望。你除了搞出个怨狱之外,到底有了什么高度?愚蠢的高度吗?”

鸿叶爆喝道“够了!就是这副该死的嘴脸才让我无法忍受。弱者就该有弱都的觉悟。”

“噗嗤”

鸿叶的手爪狠狠挠在伊言的胸膛之上,直接挠断了数根肋骨。透过伤口,能够看到蠕动着的内脏。

伊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把抓住鸿叶的手爪。另外一只手猛地掐住它的脖子叫道“你觉得我不如你,是因为咱俩交手的时候我永远都让着你。你觉得我懦弱,但你知道你能平安长大,是靠我耍狠玩命换的吗?”

“嘎啦”

脖子被扭断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来,伊言翅膀一扇。将鸿叶压在了身下,如同流星一下砸了下来。

“轰”

大地猛地一颤,被砸出一个放射状的深坑。

伊言仍然保持着空中的姿势,掐着鸿叶的手没有放开,面露哀伤之色道“永别了,我自大的弟弟。”

从它的手掌心亮起了一道阵图,将鸿叶完全覆盖住,缓缓渗透进了鸿叶的体内。

鸿叶凄惨地大叫了起来,满脸都是惊惧之色。双手用力地抓着伊言的手臂,身体疯狂的在地上挣扎扭曲着。

它的身体从内向外开始凸起一个个滑动的肉疙瘩。

“嘭”

片刻后,鸿叶爆成了一大片碎渣。随后然烧成了星星点点的光点。

“啊!”

片刻的宁静之后,伊言站起身仰天长啸,声音中饱含着悲伤和痛苦的情绪。

没有人去打扰它。

伊言的情绪已经压抑了太久,久到它一刻都不愿去回忆的地步。

半晌之后,远处的轰鸣声也终于沉寂了下去。

伊柱被斩断了一个前爪,翅膀也被撕掉了半边。

刚一露头,就用剩下的前爪比出了大拇指,露出个胜利的笑脸。

陷入沉默中的伊言,眼中逐渐恢复了一丝神彩,一瘸一拐地走到无名面前。单膝跪下道“多谢主人成全。”

无名笑道“终于拿回名字了?”

伊言低头道“不,伊言这个名字意味着我的重生,我想一直用下去。”

无名直直盯着伊言的眼睛。

片刻后,突然笑道“快起来吧,我也觉得伊言这个名字挺不错的。”

伊柱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些,哑着嗓子道

“瞧你那惨样,被人打得扯着嗓子哀嚎。把我对手都吓死了。”

伊言翻了个大白眼,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松道“你这样子不惨?我把你的对手吓死,你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吧?”

无名笑着摇了摇头,丢出五具大领主的尸体道“你俩都不惨,我惨行了吧?这些尸体,你俩一人挑一具。剩下的给下面分了。”

“欧!”

人群中顿时暴发起了一片欢呼之声。

同一时间的马克领地

心魔无名正歪着头打量缓缓围上来的侍从小队。

本打算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从雪莉那里得来的能量。

但没过多久,就被司雷登的侍从小队找上门来。

心魔无名现在不饿,暂时没有惹事的想法。可是当他用出挪移之法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侍从小队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让他的挪移之术失去作用了。

十个大领主,一千名小领主。

全是精英中的精英。

缓缓将心魔无名等人包围后,二队的侍从队长疑惑道“和情报不太一样呀。多了无头骑士和魅魔,少了一只地灵。咱们没搞错吧?”

一队的侍从队长冷笑道“只要这两个异域土著没错就行,其它的都是杂鱼。”

老鬼用拂尘把柄戳了戳绿皮,小声道“唉,杂鱼。”

绿皮小声“呸”了一口,不过却没出声说话。

它实力最强的时候也只是个资深小领主而已。就算现在成了大领主,也完全没有和这一级别对手交手的经历。

要是有时间把肚子里的能量好好消化一下,说不准底气能更足一些。

倒是安旋最淡定,挽着心魔无名的胳膊道“这么多人呀,咱们传送走吧。”

心魔无名拍了拍它的手道“现在传不了,一会要是打起来。你躲到我身后。”

安旋乖巧地点头道“那你小心点。咱们打不过就传走。”

第一侍从小队的队长冷笑道“传走?你们可以试试。”

心魔无名的目光从几位大领主身上一一扫过,突然问道“你们确定没找错人?”

小队长“欧?”了一声,问道“你是领主之灾?”

心魔无名呵呵笑了起来,反问道“你们都是领主?”

几位大领主同时脸色一变,都因为心魔无名的有恃无恐而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时,天空突然浮现出了一个无比巨大的五芒星图,笼罩住了下方的百里范围。

心魔无名咧嘴笑道“一发现挪移术受到限制,我就开始准备这招了。你们不会只限制了我的传送能力吧?”

随着心魔无名的声音落下,一声响指轻轻打响。从上空的五芒星图中缓缓露出了一座大如山岳的巨石,轰地砸了下来。

巨石在空中摩擦燃烧,形成了一枚巨

大的陨石。然后又出现了第二枚,第三枚……

恐怖的画面犹如末世降临一般,无数陨石如同雨点一样当头砸落下来。

“这……这是陨石术?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一名大领主失声叫了出来。

二队的队长叫道“先别管什么厉不厉害,快护住手下。”

侍从小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给搞乱套了,只腾挪挣扎了几下就有近百名资深小领主湮灭在了陨石的轰击之下。

幸好有十名大领主升到空中联手撑起了三层防御阵图,这才勉强支撑起了一小片安全的空间。

心魔无名挥手就对着一名大领主打出了一道怨雷。

这是从兰斯嘴里拷问出来的绝招。心魔无名觉得挺好用,就拿出来试试手。

结果那名大领方只是打了个激灵,就和没事人一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心魔无名砸巴了一下嘴,叹息道“这怨雷果然得怨妇来用才能发挥出威力。居然学了个废招。”

老鬼一抖拂尘,瞄上了一个大领主,大声叫道“主人,别玩了。要是让安旋磕了碰了,你就等着后悔去吧。”

这话的作用立竿见影,心魔无名果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心态。对着一名大领主遥遥一指。

几位大领主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心魔无名指来。连忙撑起了一道旋转着的防御阵图。

“噗”

谁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阵图突兀地就爆成了一片火墙,而那名大领主直到这时才发现胸口多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刀口。连忙往后飞退。

第二小队的队长惊呼出声道“不对!情报有误。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可它的话音刚落,中刀的那名大领主就是一个踉跄。

脚腕被拂尘须子给缠住,猛得向下扯去。

幸好它一旁的两名大领主反应够快,一个快速抓住它的肩膀。另一个拍出一道火焰刀,斩断了拂尘须子。

老鬼对偷袭失败全然不在意,不屑道“来来来,让你们见识下异域土著的手段。”

说完,手诀连挥。法阵一道接着一道砸了下去,没多大一会,层层叠加的法阵又拼成了一个更大的大阵。

“嗡”

天地之间升起了一片茫茫血雾,将第一、第二侍从小队的恶魔全部笼罩在其中。

法阵一起,这群恶魔就感觉视线模糊起来,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脑子也变得昏昏沉沉。恨不得马上就躺地上大睡一觉。同时,从身上星星点点的飘出生命精华,一点点得被大阵吸走,化为了大阵自身运作的能量。

第一小队的队长暴喝一声,大叫道“收起防御阵图!”

随着它这么一喊,顶在头上的防御阵图瞬间被撤掉。

“轰隆隆”

上空陨石猛地砸落

下来,两百多名小领主顷刻间被砸成了灰烬。

不过老鬼的大阵也在陨石术下被彻底摧毁。

心魔无名啧啧道“还行,总算是没蠢到家。”

第二侍从小队的队长惊道“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第一小队长却大声提醒道“小心,那个无头骑士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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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 领主之灾

“噗嗤”

一个大领主愕然地低头看去。

一杆骑枪的枪头从它的胸口刺了出来。无数道凌乱的气息猛地灌注进了它身体之中。

“呼”

在这名大领主身体开始燃烧起来的时候,绿皮已经擦身而过,冲出去了老远。

绿皮和它的坐骑如今都是身体滚圆的样子,再加上举着一杆骑枪。远远看上去就像两个串在一起的肉丸子。

可刚刚那神出鬼没的一枪,彻底消除掉了所有人对他的轻视。

一击得手的绿皮不可置信地大叫道“我……我刚刚干掉了一个大领主?老鬼,你看到了没有?一枪毙敌呀!那可是大领主呀!”

老鬼不屑地“嗤”了一声道“瞎猫碰上个死耗子,你再杀几个试试。”

信心暴涨的绿皮调转了坐骑,就要再来一次。

可对上九名大领主的目光后,气势又瞬间弱了下去。叫道“那么多小领主呢,不能让它们跑了。”

说完就拉着坐骑,绕过几名大领主。冲进了小领主堆里。

这些小领主要是放到地方势力中也是一方枭雄的人物,自然不会像肉魔那样任人宰割。纷纷组建起了防御阵形进行术法轰击。

可绿皮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它现在不但是有史以来最胖的无头骑士,而且也是同等体形下最迅捷的胖子。

只不过除了刚刚偷袭的那惊艳一枪之外,它战斗风格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

绿皮以前不管是身为地灵还是独角魔,所用的武器都是狼牙棒。现在一杆骑枪被他当成了棒子用,横扫竖劈的气势十足,砸得小领主们“哇哇”乱叫。可实际上却没能造成多少真正的杀伤力。反倒是不如身下坐骑发挥的作用大。

心魔无名挑了挑嘴角,对老鬼道“你去帮帮那个笨蛋。这几个家伙交给我。”

老鬼点了点头,飞身冲进了恶魔堆里。轻描淡写地掐了两个手诀之后从身体中飞出了十数道虚影。

这些虚影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有,不过都长着一张老鬼的脸。

这些虚影在免疫一切伤害的同时也拥有着不俗的战斗力,专门跟在绿皮身后捡漏。挥舞着拂尘,将那些被砸翻的小领主变成了一片片的火焰。

绿皮百忙之中大叫道“嘿,老鬼,你不地道呀。咋抢我东西呢?”

老鬼手中的拂尘横扫,拂尘须子像孔雀开屏一样贯穿了五个小领主的身体。不慌不忙道“不帮你的话,你想自己玩到啥时候?”

侍从小队中的九位大领主明知手下遭到了屠杀,却不敢把视线从心魔无名的身上挪开。

不管情报是否出现了偏差,眼前这位都是它们最大的威胁。

心魔无名似笑非笑道“我现在还不饿,原本不想理会你们几个的,可你们却偏偏限制住

了我的挪移之法。那就当是饭后运动好了。”

侍从小队长脸色大变,喝道“防御!”

就在它出声提醒的时候,心魔无名已经到了它们的面前。一拳朝它砸了下来。

“噗嗤”

一个仓促间支撑起的防御阵图被砸成了一片火光。

这名小队长的脸也被这一拳砸变了形,身体猛地向后仰去。

直到这时,几个大领主联手支撑起来的防御阵图才拦在了心魔无名的身前。

心魔心名仍就一拳拳擂在阵图之上,大声地讥讽道“大领主?哈哈哈,大领主呀。怎么变成一窝瑟瑟发抖的耗子了?”

“嘭嘭嘭”

每一拳落下,防御阵图都是猛地一震。几个大领主全都没了搭话的心思,全力输出魔力,拼命加固着身前的阵图。

躲在后方,才刚开始恢复脸形的那名小队长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悸。

一扭头,就看到一根又粗又长的骑枪横扫了过来。

“嘭……噗”

小队长被绿皮一枪砸飞,身体还在半空中就化成了一片火焰。

绿皮兴奋地大叫道“我终于会使这股劲了!原来是之前砸得姿势不对。”

老鬼没好气道“你以为现在的姿势就对了吗?”

第一侍从小队长失声叫道“不可能!他身上怎么会有国主的气息?”

心魔无名哈哈大笑道“因为它是司雷登的私生子呀!”

一名大领主咬牙道“还有一只魅魔没出手呢。他们肯定藏着后手,撤吧!”

“撤!”

余下的大领主和剩下不足三百名小领主顶着防御阵图,向四面八方急退。

心魔无名打了个口哨,放声大笑道“星空乱闪!”

“嗡嗡嗡嗡”

七彩的光芒如同一条绚丽的星河,瞬间铺满了混乱的战场,明暗不定地闪烁个不停。

大群恶魔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变成了一片燃烧的火海。连急速后撤的大领主都在不甘的咆哮中化成了几朵爆开的火团。

绿皮和老鬼杀得正起劲呢,突然就没了对手。一愣之后,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哀怨神情。

魔刀贪星这次没急着回浮空岛,而是悬浮在心魔无名身前,不满道“小子,别以为实力强了就能给我乱改名。这招叫‘鬼神乱’不是什么狗屁的‘星空乱闪’”

心魔不以为意道“还是我起得名字喊起来霸气。”

贪星“呸”了一声。化成一道光线,钻进了心魔无名的眉心之中。

安旋跑过来挽住心魔无名的胳膊,怯生生的问道“你……会不会嫌我太没用了?”

心魔无名并起食指和中指,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戏谑道“谁说的?没见那帮大领主都是被你吓跑的吗?”

绿皮凑了过来,意犹未尽道“

这么快就打完了?我还没好好熟悉一下力量呢。”

然而,老鬼的脸上却突然现出惊恐之色,扯着嗓子大喊道“快走!”

一行人中,一直都是老鬼负责预警。可他从来都没这么惊慌失措过。

不需要问原因。

心魔无名毫不犹豫地用出了挪移之术。

绿皮和老鬼也飞快地凑到了近前。

就在几人迈入阵图之中,身子开始下沉的时候。一道淡蓝色光线从不远处出现,然后迅速扩张成了一道光门。

几乎就在光门出现的霎那,司雷登的身影也冲了出来。遥遥向阵图挑出了一枪。

枪尖在地面划出了一条银色的气浪,快到极致地射了过去。

绿皮的下半身已经潜入到了阵图中,慌忙之间抬起骑枪挡在身前。

“噗!”

骑枪瞬间断成了两截,气浪从绿皮身上一斩而过,自肩头到腰部,竖着劈了过去。毫无阻碍的向它身后冲去。

紧接着老鬼的拂尘也被从中间斩断,连带着老鬼的一条手臂也高高的飞了出去。

心魔无名的身后就是安旋,根本没法闪避,只能咬牙硬接。

贪星一瞬间劈出了无数刀,全都劈砍在了气浪之上。随后气息稍减的气浪就射入了心魔无名的体内。在它的胸前背后撕裂开了一道尺余长的通透窟窿。

最后数寸长的气浪余威射进了安旋的体内。

司雷登没有继续追击,眼看着挪移阵图缓缓燃成灰烬。语气冷漠道“我说过,等你有资格成为我对手的时候,会给你个痛快。看来,提前了一点。”

这次心魔无名挪移的距离空前的远,现身的时候已经不知跑出了几百万里。

再次现身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副重伤濒死的状态。

绿皮的下半身是完整的,从腰部到左肩却被竖着彻底劈开。

它不得不用右手死死揽住肩头,否则一松手,破碎的内脏和肠子就会流得到处都是。

绿皮躺在地上惨叫道“我才刚刚开始喜欢上这具体身呀!老鬼,我又要挂了。你这次要给我找个好点的身体啊。”

然而老鬼这次却没回应它的话。耷拉着脑袋侧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一条胳膊从肩头不翼而飞,伤口处残留着一股强大的撕扯之力正在飞快侵蚀着老鬼的身体。

心魔无名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和体内那股乱蹿的毁灭之力,紧紧抱着安旋。

安旋身上虽然没有伤口,可脸上却浮现出了一股不正常的嫣红。下巴搁在心魔无名的肩头,气若游丝道“我到底还是成了你的拖累。”

心魔无名的身体微微颤抖道“没事的,这只是小伤。咱们经常这样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青山绿水,去看潮起潮落,

去看春暖花开……”

安旋身上的温度越来越热,尾巴紧紧地缠绕上了心魔无名的腰间,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终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在心魔无名的耳朵呢喃道“其实……我已经看到了,好美……”

“噗”

一朵火苗从安旋的背心燃起,又迅速地蔓延到了全身。

心魔无名双眼怒睁,大吼道“老鬼!救人!快来救人呀!”

可他身后却传来了绿皮虚弱的声音道“老鬼也快不行了。”

听了这话,心魔无名连忙甩出了浮空岛的铁链,想要先把安旋的灵魂保存下来。

可铁链却卷了个空。

安旋的身体已经化成了星星点点的飞灰,缓缓消散在了风中。

这是心魔无名第一次用铁链救人,也是第一次失手。更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一次结果。

心魔无名傻傻地跪在地上,手中捧着一块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透明石子。

这是安旋遗留下来的魔晶。

没有蕴含什么恐怖的能量,却展现出了一种晶莹绚丽的光彩。

心魔无名小心地捧着石子,眼睛死死地盯在上面。喃喃道“原来你真的看到了……”

绿皮拖着身子,爬到老鬼的身边。踢掉一只靴子,踩在老鬼的伤口上,惊喜地大叫道“主人,这种毁灭之力我可以吸收。跟雪莉身上的一样,你快过来。”

心魔无名丝毫不为所动,依然傻傻地跪在地上,对着石头自言自语道“你不该生活在魔界的,我怎么没早点把你送出去呢?”

绿皮无奈之下,让坐骑把它和老鬼都给拖到了心魔无名的身边。一脚一个,贴在二人伤口上不断往外吸取毁灭之力。

这种古怪的力量连雪莉都抗不住,拖久了的话。就算是心魔无名也必死无疑。

心魔无名对踩在背后的脚丫子恍若未觉,头也没回地问道“绿皮儿,你说……安旋是不是我害死的?”

绿皮的伤本就极重,一边疼得直抽冷气,一边还要拼命把毁灭之力往外吸取。根本就没有思考能力,顺着心魔无名的话道“要是没把她从那村子里带出来的话,或许还无忧无虑地活着吧。”

半晌后,心魔无名微微仰头道“要是从没见过就好了。”

绿皮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闻言打了个激灵。强打精神道“我觉得安旋不会后悔的,就算让它重来一次的话,它还会这么选择。”

心魔无名略带诧异道“为什么?”

绿皮无力地仰躺在地上,视线又开始模糊起来,眼皮粘到了一起。口齿不清道“我也不知道,老鬼跟我说过。那叫‘爱’。爱又是什么……我也不懂……”

心魔无名喃喃地重复道“爱?又是什么?”

没人再回答他的话。

除了永不停歇的热

风,他的身后只有一头茫然无措的骑兽,在用鼻子轻轻拱着主人的脸。

心魔无名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事情想问。

想和人聊聊杀戮之外的事情……

绿皮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屋子里。

只剩一条胳膊的老鬼从打坐中睁开眼睛,语气虚弱道“醒了?”

绿皮眨了眨眼睛,大叫道“老鬼,这次你给我换了个什么身体?”

老鬼摇头道“没换,你还没死透呢。”

“啊?”

绿皮抬起右手看了看,又小心地摸了摸伤口。问道“这哪呀?主人呢?”

老鬼叹了口气道“这……是当初遇到安旋的那个村子。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了。主人给你包扎了伤口之后就离开了。”

绿皮张了张嘴,又问道“主人是去给咱们找吃的了?”

老鬼摇头道“他把咱俩剥离的那缕神魂都还回来了。以后再也不是咱们的主人了。”

绿皮结巴道“他……他……他怎么能……这么干?咱们两个伤号算是被……抛弃了?”

老鬼叹了口气,皱着眉头道“先养伤,等恢复了体力再说别的吧。”

绿皮突然感觉有些茫然了,讷讷地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老鬼怔了怔,半晌后突然咧嘴笑道“可能会去找他吧?不做主仆,可以做伙伴呀。”

绿皮长长松了口气,眼中恢复了些许光彩。嘿嘿笑道“要是没了我,谁来当导游呀?你们可都离不开我呢。”

老鬼撇了撇嘴,沉声道“少说两句,尽快恢复体力吧。”

绿皮无所谓道“咱们到时去哪找他呀?”

老鬼白了它一眼,道“找个没被糟蹋过的领地守着。”

见绿皮还要说话,老鬼赶忙道“我要打坐养伤了,你闭会嘴吧。”

从这一天开始。

司雷登治下的各大领地出现了一个疯子。

冷酷、无情、麻木、神出鬼没。

心魔无名想要用杀戮来缓解心中的痛,可是那些恶魔的惨嚎却再也无法带给他任何快感了。

无论死在他手下的那些恶魔如何哀嚎,如何惊恐,如何绝望。都不再能引起他心中的半点波澜。

他只是在杀而已,没有任何的理由和原因。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大领主杀掉了,就杀小领主。杀光了小领主,就换到另外一个领地去杀。

“领主之灾”的名号成了一个让所有恶魔都不愿提起的禁忌。

哈里领地之中

一个大领主的脖子正被心魔无名捏在手中,双手徒劳无力的去掰他的手。

心魔无名的目光却投向了在王座上噤若寒蝉的哈里大领主,淡然道“你呢?只要能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不死。”

哈里歇斯底里地

叫道“我……我哪知道什么爱不爱的呀?”

“噗嗤”

心魔无名手中的大领主已经变成了一团火焰,随后他近乎瞬移一样出现在哈里的身前,切豆腐一样将手刀刺入了它的眉心。面无表情道“真可惜。”

杀掉哈里之后,心魔无名转身挥了挥手。

地面同时出现了七个传送阵图,然后跳进了其中一个传送阵离去。

片刻后,寂静的大厅中出现了一道淡蓝色光门。司雷登从中缓步走了出来,四下打量了一番。轻“疑?”了一声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火龙领

在一处岩浆河边上,十三侍的成员三三两两地泡在岩浆里休息。

蛇魔游到眼魔的身边,问道“大眼,咱们整天这么闲着。真的好吗?被王知道的话没法交代呀。”

眼魔的一身触须像章鱼一样轻轻晃荡着,大眼珠子在岩浆中浮浮沉沉。慵懒道“不然呢?你没听说领主之灾有多疯狂吗?咱们真对上他的话,就算能赢,恐怕也会损失人手。”

蛇魔还是有些不放心道“那咱们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法魔出声强调道“谁说咱们干耗着的?这不是正在全力追捕吗?可惜领主之灾太狡猾,每次快追上的时候都被他借着挪移之术逃走了。”

恐魔的大耳朵扭了扭,突然出声道“海德拉在干嘛呢?怎么这么吵?”

蛇魔叹了口气道“就是嫌它吵,才让它离咱们远点的。”

恐魔突然警惕了起来,叫道“不对,有人在跟它说话。走,看看去。”

众人的神情都是一凝。

钻地、潜行,纷纷隐去身形靠了过去。

海德拉的九个脑袋已经吵成了一团。有据理力争的,有强词夺理的,有破口大骂的,还有忙着劝架的。差点就互相下口咬了。

心魔无名静静地站在它的身前,不急不躁地等着它的讨论结果。

眼魔看到他后,身形猛的一顿,就想要悄无声息地退回去。结果心魔无名却投来了一道漠然的目光。

对上了心魔无名的目光,眼魔只好不情不愿地凑了过去,对海德拉道“你吵什么呢?”

海德拉的一个脑袋无奈道“还不是那个家伙?从火焰里突然冒出来。看到我在泡澡,就没头没脑地问‘什么是爱?’然后那几个蠢脑袋就吵起来了。”

眼魔愣了一下,小声问道“你难道没认出来他是谁吗?”

一个吵得正凶的脑袋突然翘了起来道“你知道我记性一向不好的,不过看着不点眼熟。你认识他?”

这时心魔无名平淡地对眼魔道“那换你来回答我的问题吧。只要能说清楚什么是爱,我就饶你们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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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什么是爱?

什么是爱?

眼魔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一愣。

还没等它回答呢,海德拉的一个脑袋就大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爱’就是两人一起繁衍后代。”

紧接着另外一个脑袋的反驳道“谁说繁衍后代就只能两个人了?为什么不能是一群人?”

第三个脑袋不屑道“都闭嘴吧,你们懂什么?‘爱’应该是双方一起抚养后代。”

眼魔的大眼珠子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却明显地缩了缩。对心魔无名道“爱,就是一起生活吧。”

心魔无名漠然的看了看它,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眼魔连忙叫道“我们不是司雷登的属下,只是路过这里而已。别误会!”

心魔无名却根本不听它的话,手心已经燃起了一团火焰。

突兀地,地下破开了一个大洞。一颗巨大的蛇头虚影冲天而起,对着心魔无名张口就咬。

心魔无名挥出手刀平斩出去,将蛇头沿着嘴角劈成了两半。

可蛇头虽是虚影,毒牙里的毒液却是真的喷了出来。

溅在地上“嗤嗤”作响,泛起一阵甜甜的气味。

心魔无名面无表情地挥手切掉了沾染到毒液的皮肤,脚下猛地一跺。在一阵“轰隆隆”作响之后,隔空从地下抓出了蛇魔。掐住它的脖子,一拳捣在了它的脸上。

蛇魔的反应神速。在顺势后仰卸力的同时,尾巴也狠狠地抽在了心魔无名的胸口。

然而心魔无名虽然被抽了个踉跄,却没有撒手。一记手刀就朝蛇魔的脑袋劈了下去。

只不过这记手刀在劈下一半的时候猛地改为横扫,拦住了一道迅猛无比的光柱。

一瞬间,数道刀光和风刃同时打了过来,直奔心魔无名的面门而去。

心魔无名用蛇魔的身体拦住了两道攻击之后,也不得不撒手后退出去。

这时十一道身影已经将他围在了中间,就连九头蛇都停止了争吵。所有脑袋都面色不善地死死盯着他。

眼魔沉声道“再说一遍,我们不是司雷登的属下,不愿招惹麻烦。你如果非要找不痛快的话,十三侍也不是泥捏的。”

心魔无名环顾了下四周,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我是领主之灾,你们是大领主。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死。”

眼魔的瞳孔微微收缩,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猛地刺向心魔无名。同时低喝道“动手!”

心魔无名被冲击得头颅后仰,顺着力道向后下腰。隔空一掌拍在了想要偷袭的恐魔肩头,然后在即将倒地之时身体横着侧滚,接连躲过了数道攻击。

蛇魔再次喷撒出的大量毒液,却只是射在了一道残影上。

心魔无名已经用鬼影步冲到了独角魔的身前,一把抓住它巨大的狼

牙棒,抬起一脚踹在了它的小腹上。

独角魔的武器被夺,正要重新扑上去。

却正好迎上心魔无名使出的一招封山。

此招一出,不但把独角魔逼得连连后退,而且还将铺天盖地的攻击全部接了下来。

心魔无名的气势却在受到攻击后反而节节攀升,让围攻的恶魔越打越心惊。

它们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锤法,居然能把它们的攻击全都转化成了自己的力量,最后堆积到了独角魔的身上。

就在独角魔被压得膝盖微弯之际,心魔无名的身形原地旋转了半圈,直劈了下来。口中轻轻说道“敲山!”

“嗡嗡嗡”

三道防御阵图间不容发地挡在了独角魔的身前,同时一个爆裂火球从身侧炸到了它的身上。

“轰!”

狼牙棒粗暴地砸碎了所有的防御阵图,并且在火球爆炸的瞬间,刮到了独角魔的肩头。

如果不是被这股爆炸的冲击推出去,独角魔恐怕在这一击中就彻底废掉了。

即便如此,它半边身子也向后塌陷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心魔无名把崩碎到只剩下把手的狼牙棒丢掉。望向眼魔道“你能预判出我的攻击?”

眼魔不置可否道“走吧,我们不想惹你。”

话才刚刚说完,布朗的身影突然拦到了它的身前,双刀连挥。

只听“叮叮叮叮叮”地传出一片连绵不断的撞击声。

心魔无名挑了挑眉头,颇为诧异地看了布朗一眼。

贪星没有收起来,而是缓缓地环绕在他的身周。

布朗“唰”地一下突入到心魔无名身前,双刀快到极致地劈砍过去。不断与贪星发出密集的碰撞之声。

心魔无名同时还以百臂捻花指还击。

布朗却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跑来干嘛?”

心魔无名目光微微一闪,面色不改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来?”

布朗虽然在和他交手,却有意无意的用身体遮挡住了几个攻击的角度,低声道“你不是第六峰魔王吗?怎么又成领主之灾了?”

心魔无名不动声色道“一个是自己起的,一个是别人送的。”

布朗还以为无名是跑来找他呢。压着嗓子怒道“非得用这种方法找我?”

心魔无名就算再迟钝,这时候也猜出眼前的白精灵是和无名有什么私下里的谋划了,问道“你们接下来怎么计划的?”

布朗的双刀挥得极为辛苦,上次和无名交手可没碰到过这柄怪刀。他保持这种出刀速度的话根本持续不了多久。

咬牙道“等时机。你快走吧,这些人我留着有大用处。”

心魔无名问道“我和队伍走散了,知道他们到哪了吗?”

布朗轻哼了一声道“不是才在胡

克领大战了一场吗?你自己都不清楚?”

心魔无名一收刀,身形暴退。身后的地上“呼”地出现了一道阵图,干脆利落地潜了进去。

布朗只觉身前一空,心里咯噔一下,暗呼“不好!”

随即发现地上逐渐消散的传送阵图,忍不住叹了口气“认错人了……小子,你自求多福吧。可别怪我呀。”

眼魔悠悠地飘了过来,语气生硬地问道“你们认识?刚刚和他说了什么?”

布朗看了眼魔一眼,平淡道“不认识,但我给他找了个对手。”

眼魔明显不信他的话,问道“是谁?”

布朗半真半假道“第六峰魔王。我告诉他那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眼魔死死盯着布朗道“你是把他当成了傻子还是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

布朗瞥了它一眼,态度生硬道“别忘了刚刚是谁救了你的小命。”

眼魔怔了怔,半晌才讪讪地警告道“咱们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团结。最好别让你的傲慢毁了这些。”

布朗丝毫不退让道“我傲慢,是因为有这个资本。”

法魔连忙跑出来打圆场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大眼,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眼魔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换个地方继续拖了。难道等那疯子再回来?”

胡克领

第六峰狩猎队刚打下了一个不小的镇子,正在修整。

连番征战之下,有五百多名恶魔从二队补入到了一队之中。除此之外,二队也发展到了两千多人的规模。小领主的数量更是突破了三百大关。

名副其实的兵强马壮。

几场反围剿战打下来,狩猎队的名声已经彻底打了出去。

不少地方领主都只是带队过来,远远地走个过场而已。完全是为了糊弄了事,对司雷登所谓的重赏不敢报有任何幻想。

不说别的,光伊柱的嘴炮就已经让所有恶魔胆寒了。一嗓子下去,就给人一种清场的感觉。

伊言配备的小号嘴炮更是防不胜防,以种族天赋释放出的声波攻击,连个动静都没有。用来阴人的时候一放一个准,死得那叫干净利落。

伊柱正倚坐在一个小土丘的石壁上,爪子在肚子上挠得“哗哗”作响。歪着大脑袋,看向无名的背影。低声问道“主人是怎么了?”

伊言摇头道“是有心事吧。感觉他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伊柱抓出一把甜石条丢进嘴里,又摸出两根递给伊言道“咱能帮他做点什么?”

伊言推开了甜石条,叹了口道“要是咱能帮上忙的话,主人早就跟咱们讲了。”

伊柱撇嘴道“问问不就得了?”说完,就站起身走了过去。

伊言也连忙跟了上去。

无名没等它俩靠近,就头也不回的说

道“你俩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没事。”

伊言问道“能跟我们说说吗?”

无名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前阵子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痛。搞得这段时间都心神不宁。”

伊柱低声问道“是我用嘴炮太费了吗?伊言说上面的石头很值钱。”

无名笑着摇头道“不是这个原因,是……伊言,如果我不在了,你就和伊柱带着队伍去打下个领地,安稳下来吧。”

伊言惊道“主人说什么呢?什么您不在了?是要舍弃我们而去吗?”

无名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完成了宿命之战,可我战斗还没有结果。我跟他的路已经走到交界点了。”

伊柱叫嚣道“谁要找您的麻烦?我一嗓子吼死他。”

无名摇头道“这是属于我的战斗,自然不能让你们插手。要是我输了,你们就直接带着弟兄们离开吧。”

伊柱还想劝说下去,伊言却拍了拍它。摇头示意它不要再说了。

无名扭过头道“其实我也挺期待的呢,我很想知道那家伙现在有多强了。”

伊言小声问道“他是谁?”

无名笑道“恶魔们称他为‘领主之灾’”。

“什么?”伊言和伊柱同时惊呼了出来。

那个疯子的名字已经传遍魔界每个角落了。

无名云淡风轻道“我现在的境界,在短时间之内很难再进步了。除非去找国主的不痛快。可我要是真不知死活的去找了国主,恐怕连一招都撑不住就灰飞烟灭了。估计那家伙也和我差不多的状态。”

伊言脸上挂满了担心道“一定要打吗?恐怕除了国主,根本就没人制得住他吧?”

无名长呼出一口气道“如果那家伙听说了第六峰魔王的名号,一定会找来的。就算他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的。我和他同样有笔帐要算。”

聊过这些之后,伊言默默地拉着伊柱走了。

既然没法改变无名的心意,那就只能不去打扰他。让他调整好最佳状态了。

半天之后,无名猛地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单独离开了镇子,站到了百里之外的荒丘静静等待。

心魔的气息出现在了万里之外,正在飞速向着这里靠近。

在这个距离里,双方都对彼此有了感应。

心魔之所以没有以挪移之术直接赶来,是在以这种方式通知无名,让他有个应战的准备。

虽然在突袭天启的时候两人距离更近,可那次他俩都处于玩命的状态,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感应彼此的存在。

无名现在的心境很奇妙。

他原本以为再次遇到心魔的时候会是个充满怒火和仇恨的场面。毕竟当年要不是心魔夺走了他的力量,绮卉师姐就不会为了救他而死。在他的必杀名单上,心魔仅

次于天启。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无名的心境反倒无比平静起来。

他现在只是对心魔充满了好奇。想看看另外一个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心魔赶到的时候也表现得极为平静,不带半点烟火气的落到了无名的面前,同样好奇地打量着他。

无名略微皱了皱眉头,出声问道“带着伤?”

心魔微笑着点头道“不打紧。”

无名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既亲切,又别扭。

心魔盘腿坐了下来,像老朋友见面一样随意道“你变强了。我原本以为你就算能活下来也只能是个废物呢。倒是小瞧你了。”

无名翘起了嘴角,也坐了下来,曲起一条腿道“幸好你当初没夺走我的运气,最终还是活下来了。你变化也很大,给我的感觉……变温柔了?”

心魔对无名的话不置可否,问道“有吃的吗?”

无名点了点头,先把玄冰插到了地上,将周围的温度降下来,然后丢给心魔一个冰镇的甜瓜。

心魔接过带有清香气息的甜瓜,愣了片刻。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如果她当初遇到的是你就好了。”

无名也摸出一个甜瓜,“咔嚓”一口咬了下去。随口问道“谁呀?”

心魔也咬了一小口,仔细的咀嚼着。轻声道“是个低等恶魔,一次疗伤的时候碰到的。性格又善良又懦弱,后来跟着我东跑西颠。明明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却一次都没有说出来过。”

无名停下了咀嚼的动作,错愕道“真稀罕,这样的性格在魔界很难生存下去呀。”

心魔会心一笑道“我当初也是这么说的。”

无名问道“她人呢?”

心魔从紧贴心脏的地方摸出一块七彩的晶石,放到地上。语气平静道“她想去咱们的世界看看。要是……待会儿我输了,能帮我带出去吗?放到一个风景最好的地方。”

无名没急着答应下来,继续吃着甜瓜道“你喜欢她?”

心魔怔了怔道“我也不知道,听老鬼说这是‘爱’。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无名长长叹了口气道“爱呀?我以前也不懂。绮卉师姐走了以后,我思考了很长时间。后来,我和绿萝完婚了。总算有了一点感悟。”

心魔目光炯炯地盯着无名道“说来听听。”

无名眼前浮现出了绿萝的面孔,微微一笑道“我也说不太好,我觉得‘爱’不能用一两句话来讲清楚。它是一种包容,包容彼此所有的缺点;是关怀,像对待自己的眼睛一样保护对方;是依赖,无论你多强,都愿意将最柔弱的一面留给对方;是奉献,彼此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是珍惜,珍惜在一起的每一次呼吸;是默契,不需要说话

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

心魔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喃喃道“这……就是爱吗?”

无名摇头道“不止这些呀。爱,就是你时刻都想将世上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到她的身上。拥有她的时候,你就拥有了所有的幸福。失去她的时候,就失去了整个世界。”

心魔深吸了口气,声音中略微带上了一丝颤抖。喃喃道“可我现在最想要的,只不过是再看她一眼。”

无名叹了口气,淡然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当初绮卉师姐走的时候。我也一样。”

心魔问道“她是魔渊那次死的?”

无名点头道“天启留下的那只黑暗精灵想杀我,她拦在我的身前,和那只黑暗精灵同归于尽了。”

心魔没想到无名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问道“恨我吗?”

无名“嗯”了一声道“从小我就怕你。其实我心里清楚,越怕你,你就越强大,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怕。出了那件事之后,我不怕了。但也说不上有多恨。就是怪自己太懦弱,怪自己以前对师姐不够好。”

心魔直直地注视着无名,半晌后才悠悠道“你变了很多。”

无名自嘲道“人都是会变的。经历一些不愿经历的事情,然后就能承受一些无法承受的痛。”

心魔咧嘴笑道“跟你说话可真有趣,有种自言自语却又茅塞顿开的感觉。”

无名也笑了笑,摸出一串葡萄道“还要吗?”

心魔摇头道“跟我一些闯荡魔界的还有两个跟班。老鬼你是认识的,还有一个叫绿皮。”

无名收起了葡萄道“如果你死了,我会适当照顾一下他们的。我拉起的队伍叫第六峰狩猎队。要是我输了,不用你费心。别刻意找它们的麻烦就行。”

心魔笑着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七彩石头道“杀死她的是司雷登国主。”

无名也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道“实力允许的话,我可以试试。”

心魔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身上的气势开始缓缓攀升了起来,淡红色的能量凝聚在身体表面如同实质一般。战意滔天道“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

无名的气势也已经攀升到了顶点,不甘示弱道“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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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宿命之战

荒原之上

一个肥得不像话的坐骑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肆意驰骋。

坐骑上的绿皮单手抓着缰绳,不满地叫道“跑稳一点,伤口都给我震裂了!”

坐骑闻声放慢了脚步,尽量减少颠簸。

绿皮又气急败坏地大喊道“遛弯呢?等你这速度跑到地方,主人又没影了。给我全速跑起来!”

坐在它身后的老鬼忍不住出声道“你能别鬼叫鬼叫的吗?我得专心计算他的位置。”

绿皮不满道“搭顺风车还这么多事!我说,你能别贴我这么紧吗?”

老鬼也被它吼出了脾气,怒道“我不得托着罗盘吗?不贴紧点老子不就掉下去了?”

绿皮没好气地踢在坐骑肚子上,叫道“妈的,白长了一身肥膘。再快点!”

两人,一个左手暂时用不了,一个没了右臂。性子都有些急躁,只可怜身下玩命狂奔的坐骑。

既要出着力,还要受着气。

无名和心魔对阵的不远处,伊柱和伊言都在默默地关注着。脸上挂满了紧张之色。

心魔突然对无名露出了一个邪魅的笑脸,“唰”地没了踪影。

无名略带惊愕的神情遗留在残影上,真身却也早就冲了出去。

“啪”

一声碰撞之后,两人再次没了踪影。只在原地留下了两人互击一拳的残影。

“啪啪啪啪啪”

二人的速度越来越快,遗留下各种姿态的残影也越来越多。

“嘭”

互换一拳之后,心魔退后了两步,赞道“步法有了这种变化吗?想法很有意思。”

无名也咧嘴笑道“你改进的鬼影步也很有趣。”

心魔笑道“再来!”

二人猛得再次碰撞到了一起。

百臂捻花指。

心魔入手以点、按、捋、挑为主,将力量凝成了一个点。真正将捻花二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而无名则是以捻花的手法用出了势大力沉的封山。

随后心魔同样用出了封山,环环相扣,拳拳相撞。最后两人同时用出一招敲山分开站定。

心魔和无名的眼中都焕发出了夺目的光彩。

同相的招式之下,两人互为参照,相互佐证。都为彼此打开了一道崭新的大门。

心魔哈哈大笑道“痛快!再来!”

无名挥手丢出一柄双手战锤,同时取出万钧大锤扑了上去。

心魔大笑着接过战锤,身子微微向后一顿再次前冲。以锤头杵地,借着回荡之力,以腰为轴,猛地将肩头靠了上去。

靠山对靠山。

“轰隆”

二人齐齐向后退出了三步,脸上皆挂着畅快淋漓之色。

无名和心魔都将自己的感悟融入到了招式之中。既是较量,又是授艺。

无论谁失败了,最终的胜者都将变得更加的强大。

“轰”

二人同时将锤子抢圆一圈后驻在了地上,借着冲力撞到了一起。托腰、顶膝、撑臀、反擒……

一番交手之后,还是心魔技高一筹,将无名给甩飞了出去。

搬山!

这式脱胎于摔跤术的绝招,把伊柱和伊言看得瞠目结舌。它们从没想过架居然还可以这么打。

无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后抓起了心魔的战锤,心魔也伸手抄起了万钧。

二人几乎以完全一致的动作将手中战锤抡圆,开始蓄力。

一圈、两圈、三圈……

“咔!”

最后两柄巨锤相交在一起的时候,仅仅发出了一声蛋壳破碎时的脆响。脚下的大地在一阵颤抖之后,骤然裂开了一道天堑。

无名的身影倒飞出了十余丈,手中的战锤寸寸崩碎。只觉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心魔调匀一口逆流的气息后,举起万钧赞道“好锤!不得不承认,你在锻造方面的天赋远胜于我。”

无名随手丢掉小半截锤柄,抹去嘴角的血迹笑道“骗鬼呢?你只是没耐心在锻造室里待着吧?”

心魔不置可否道“我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就够了,不像你那么贪心。”说完,放下了万钧。从眉心处飞出贪星,环环围绕在身周旋转。

无名笑着打招呼道“贪星呀,好久不见了。”

贪星哼了一声道“小子,别急着套近乎,我是不会放水的。”

无名深知贪星的恐怖。此时却没有半点的惧色,战意滔天地取出剔骨刀蝶舞,刀刃向前反持。眼中金芒闪烁道“来吧!”

“锵……”

双方一瞬间就完成了千万次的对碰,化成了极长一声尖利刺耳的摩擦声。

心魔大为诧异道“你居然全接下来了?”

无名颇为不舍地看了眼这对跟了自己最久的武器。两柄剔骨刀刃上已经布满了崩口,叹息道“这次换我了!”

“唰”

无名的身形开始变得飘忽不定起来,配上鬼影步瞬间出现在心魔的身前。一对剔骨刀挥洒得连虚影都捕捉不到。

心魔身形急退,同时贪星再次与蝶舞纠缠到了一起。

可这次心魔的胸口却被泄漏出来的刀气切出了十余道伤口。心魔不慌不忙地双手连挥,在身前撑起了数道防御阵图。同时轻喝一声“星空乱闪!”

无名顿时感到四面八方都充满了凌乱的刀光,每一刀落下都有将他劈成两段的威力。

不敢有半点犹豫,无名瞬间在身外撑起了一层领域。同时微微蓄力,用出了长河杀。

匹练一样的刀芒如同泼水一样迎上了贪星的七彩刀光。勉强接下大部分的攻击,而剩下的攻击也都斩在了领域之上。将领域斩得一阵摇晃。

可无名现在完全处于被动

状态。

心魔在用出贪星的时候,双手是解放出来的。根本不影响以其它手段释放攻击。仍是语气轻松道“这是你后来掌握的战技吗?很厉害的样子。”说话的同时,手印连挥,就要描绘阵图。

无名当然不能如了他的愿,一横一竖地劈出两道巨大无比的刀芒。

心魔只好停止阵图的描绘,身形躲闪得同时也不得不唤回贪星对刀芒进行防御。

将刀芒从中劈碎后,心魔仰天大笑道“你实在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说实话,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想一直留着你来打熬武技。”

无名丢掉了两柄彻底废掉的剔骨刀,同样报以微笑道“是呀,有点遗憾呢。不过你我都清楚,咱俩只能活下一个。这是眼下能快速度提高实力的唯一方法。”

心魔尖叫道“所以……你去死吧!”

随着心魔的声音落下,他借着说话空档暗捏出来的手诀向上一指。一道巨大无比的五芒星图出现在了上空,从中缓缓探出了陨石的雏形。同时,七彩刀芒再次闪掠而来。

无名冷哼一声道“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呢!”

单手掐出了两个法诀,直指上空。

“呼”

天空瞬间展开了一片漆黑如墨的乌云,竟是死死地抵在了五芒星图上面。

无数陨石刚从阵图中探出头来之后,都被乌云直接吸了进其中。随后被改变轨迹,“隆隆”向心魔砸去。同时,无名双手合拢,并指点向疾射而来的贪星。

在贪星斩在领域上的瞬间,从领域中兀突地跳出了一个小领域。紧紧将贪星包裹了起来,随即小领域变成了漆黑一片的颜色,像鼻涕一样粘在大领域之上。任它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心魔面不改色,双手连挥。一道道挪移阵图在地上遍布得到处都是。随后迈步走入其中一个,轻而易举地避过了铺天盖地的巨大落石。从无名的身后出来,挥手就是一道怨雷。

心魔的怨雷原本没有什么威力。

可安旋死了之后,他心中充满了内疚和自责。这一招就具备了防不胜防的威力。

怨雷的速度极快。几乎在他出手的同时,无名就已经中招。

连领域都无法抵御这种心灵冲击的力量。

无名的身体瞬间陷入了僵直的状态,只觉一股说不尽的悲伤之情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不停地冲撞在他的神识之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瞬间的凝滞就能要了他的命。

无名爆喝一声,取出红衣紧紧握在手上。将所有的情感都转移到了这柄长剑上。

红衣在锻造之初就承载着他对绮卉的悔恨和相思之情,一取出来就从中涌现出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抵消殆尽。

无名顾不上缓口气,爆喝一

声道“淫雨霏霏!”

心魔刚刚挪移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就见到漫天的雨水挥洒下来,连忙再次挪移离开。

可是乌云的范围笼罩住了地面的所有挪移阵图,密密麻麻的“雨水”根本避无可避。

落到心魔身上的雨水没有被无名引爆,而是变得无比沉重,减缓着他的速度。

谁知心魔沉入挪移阵图之后,并没马上从这片区域出现。而是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半晌后重新露面的时候已经清除掉了沾在身上的“雨水”,而且还单手举着一面防御阵图,当成雨伞来用。

心魔笑道“你的招式很有意思。”说着,单手平举。如同一个移动的炮台一样,将西瓜大的爆裂火球不断向无名喷洒出去,其间不时夹杂几道怨雷。

无名则顶着术法的攻击,以红衣劈炸火球、抵御怨雷。直向心魔冲去。

心魔的身形飞速后退,依然在以术法不断射向无名。

他本以为这种退法只要冲出乌云的范围就能反转劣势。却没想到,乌云根本就是随着无名的移动而移动的。

仅仅这么略一迟疑,就感觉一股强大无比的磁力猛地笼罩在了身上,将他的身形牢牢束缚在了原地。

“噗噗”

接连两次轻响传出。

红衣和心魔的手刀同时刺穿了对方的肩头。

心魔在刺穿无名的同叶,变刺为拍。在红衣释放烈炎之前将无名推飞了出去。

两人都是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竟是看着彼此异口同声的大笑了起来。

心魔笑罢,大叫道“我是魔体,以伤换伤的话,最后死的肯定是你。”说话间,被红衣烧焦的坏死部位就脱离下去。随后伤口有肉芽纠结在一起,开始恢复。

无名不甘示弱道“咱俩可以比比看。”说完,身体猛地膨胀起来,肌肉虬结,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用肌肉将肩头的伤口挤在了一起。全身泛起了黄金的光泽。

心魔目露异彩,大叫道“有趣!放个大招给你看看!”

无名一手持红衣,单手掐诀。吼道“求之不得!”

这时心魔最初布下的陨石图阵发生略微的变化。从中探出了一枚大如山岳的巨石“轰”地砸了下来。

因为冲击力量实在太过猛烈,即便头顶的乌云也无法改变它的轨迹。同时,遍地的挪移阵图也全都变得无比巨大起来。

无名不得不急速躲避,同时手诀打下。

“咔咔咔咔”

如同天灾一样的落雷连绵不断地劈在心魔头顶的防御阵图之上,像无数柄重锤反复不断砸下一样。逼得心魔不得不双手托天,全力维系头顶的防御阵图。

这时,巨大无比的陨石竟是“嘭”得一下横着撞击在了无名的背上。

无名就像一只被拍子甩中的苍蝇一样,化成

一颗流星,狠狠摔了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然而,他才刚刚从坑里跳出身来,巨大无比的陨石就又跟着碾压了过来。

这枚陨石每次的落点都有一个挪移阵图,被传送之后又会从不知哪个阵图中以更快的速度冲出来。处于毫无规律的加速状态,让人防不胜防。

心魔双手擎天,大吼道“下次再被撞到的话,你会变成肉泥。”

无名身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金色血液,右手臂耷拉在身侧。爆喝一声,单手持剑直直向心魔冲去。

心魔终于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叫道“天启我会帮你除掉的。安心去吧!”

无比巨大的陨石从无名的身后冒了出来,速度之快已经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程度,远远超出了无名的奔跑速度。

心魔在身前支撑起了一个挪移阵图,似笑非笑地看着一点点冲杀过来的无名。

无名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眼神无比的坚定。待到心魔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无名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刚刚那一瞬间,无名不但没有命丧陨石之下,反而在冲到近前的时候以鬼影步绕过挪移阵图,一剑劈在心魔的腰上。

而那枚本应决定胜负的陨石却在突兀出现的巨大铁疙瘩上撞了个粉碎。

裂隙机!

比大如山岳的陨石还大出十几倍。

将陨石撞得粉碎的同时,也因强大的冲击力而砸向了心魔的方向。

如此巨大的物品远远超出了挪移阵图的传送极限。

而心魔已经被无名拦腰斩成了两段,失去了躲闪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被砸成肉泥。

“唰唰唰唰”

无名抓起心魔的半边身子连闪,最终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股致命的冲击。

裂隙机翻滚着飞出了数十里才深深陷入到大地之中。之后遍布在四处的阵图也纷纷消逝,天空的乌云缓缓消散而去。

整片大地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贪星挣脱了领域的束缚,冲过来后却没再对无名进行攻击。静静地悬浮在了一旁。

只剩半边身子的心魔讥讽道“你救我干嘛?不会是想当什么滥好人吧?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咱俩必然有一个要死。”

无名咳了口血,收起红衣后恢复了正常体型。单手把断掉的胳膊复位,云淡风轻道“刚刚没想那么多,顺手就救了。你都这样了还能活下去?”

心魔没回答他的话,反倒问道“那是你最厉害的招术了?”

无名摇头道“我最厉害的招术也拿你那石头没办法。不过我的运气比你好点。”

“主人!”

绿皮的速度快到极致,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大老远就喊出一嗓子。人都到了近前,声音才跟在后面传了过来。

绿皮跳下坐骑就冲到

无名的身前叫道“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呢?我和老鬼跑了好久才追到这来。”

老鬼警惕地看着无名,叫道“他不是主人!”

心魔躺在地上,笑骂道“笨蛋,我在这呢。”

“啊?”

绿皮像触电一样向后跳去。惊疑不定道“这家伙是谁?为什么伪装成你的样子?是他伤得你?”

老鬼取出一柄赤红色的长剑,没好气道“这不明摆着吗?这个小鬼狡猾的很。我在他手上也吃过大亏。”

伊柱和伊言一直在旁观这场惊天之战。见到无名终于胜出,都松了口气。此时看到又来了两人,也赶忙冲了出来。站在无名的身后与其对峙。

相较于差点被砍成两半的绿皮和独臂的老鬼,无名这边的优势显然不是一点半点。

心魔虚弱地叫道“看我受伤,就当我不存在了是不是?给我住手。”

绿皮对心魔叫道“主人,我……你把我坐骑吃了吧。”

老鬼摇头道“没用了,主人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他的旧伤也一起暴发出来了。”说完,并起两指。亮起一道红芒就要去点心魔的眉心。

心魔扭头躲开道“老鬼,算了!就这样吧……我不想再麻木的活下去了。”

绿皮大急道“怎么会?你从没放弃过呀!是他们的关系吗?”说完,扭过头,双眼赤红的瞪着无名。

心魔笑道“我只是想重新回到那具身体里罢了。他和我本就是同一个人。”

绿皮张大了嘴巴,目光在两人的脸上不停地移动。

心魔平静道“我未完成的心愿都将由他来完成。你们要是愿意的话,也跟着他吧。”

绿皮“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话来。整个人都陷入到痴傻的状态之中了。

老鬼拍了拍它的肩膀,微微摇头。

心魔对无名努力挤出了个笑脸道“我相信你会善待他俩的,当初从你这夺走的力量就连带着利息一起还给你了。”

无名不悲不喜地点头道了声“好。”

心魔长呼出一口气,露出个狡黠的神情道“接下来我可以好好休息了,剩下的事就你一个人忙吧。要把这里搞个天翻地覆才行啊,否则当心我再从你脑子里跑出来。”

无名也报以微笑道“相信我,就是相信你自己。”

心魔喃喃道“睡了,以后就算世界爆炸也和我没关系了。”

“噗”

一朵小小的火苗从心魔的心口处冒了出来,逐渐向全身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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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心魔的遗产

心魔死了。

绿皮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抠在沙土中。

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老鬼目光复杂地望着缓缓燃烧起来的心魔。从他的体内丝丝缕缕地不断涌出能量,如同溪流入海一样流向无名。

无名盘膝坐在地上,将这股倦鸟归巢的气息一点点纳入到气海之中。

“啪!”

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轻响声在识海中传来。

境界突破了……

随着海量能量一起涌入身体里的还包含了心魔的感悟、经验和经历。这些记忆就像无名亲身经历过的一样,与自己走过的时光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淡粉色的光团从心魔的眉心处飞了出来,然后没入到了无名的识海之中。

是浮空岛。

心魔诞生的地方。

如今只剩下了关押在其中受折磨的灵魂。

无名静静地吸收着关于心魔的一切,正视着另外一个自己。

“啪!”

又是一声轻响在心头响起。境界再次突破到了一个未知的高度。

无名心静如水,如一尊泥塑稳稳地坐在地上。

四道身影也一声不响的守在身侧。

一个时辰……五个时辰……三十个时辰……

依照人间世界的时间来算,无名整整坐了半个月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段时间里,绿皮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肥胖的体形也基本恢复了正常,蓝色火焰组成的头颅耷拉得老长。

老鬼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齐肩断掉的手臂又重新长了出来。只不过新长出来的手臂和婴儿手臂差不多,又细又小。给人一种极不谐调的感觉。

伊言跪坐在一旁,闭着眼睛静静地守护着。头上的角又变长了几寸。

只有伊柱在几丈之外趴着,像只烧鸡一样盘成了一团,脑袋掖在翅膀下面。传出一阵阵闷雷般的鼾声。

无名眨了眨眼,打趣道“绿皮儿,你是让人抢了口粮还是被女恶魔甩了?怎么把脸拉这么长?”

绿皮打了个激灵,兴奋道“主人,你醒了?”

老鬼适时给它泼了一盆冷水道“他不是主人……至少不全是。”

伊言微笑着点头道“主人,您终于醒了。”

说话的同时,偷偷向身后甩出了一枚鸡蛋大小的火球,砸在伊柱身上。

伊柱“嗷”地一嗓子跳了起来,左右张望着叫道“敌袭!伊言,你掩护。我带弟兄们先撤!”

伊言一看伊柱这副憨货模样,摆明是刚刚正在作梦呢。轻咳了一声道“闭嘴,主人醒了。”

伊柱连忙趴了下来,大脑袋搁到无名身边,讨好道“主人呀,你可算是醒了。我们这阵子都要担心死了,大家都寝食难安呢。”

无名淡笑道“大家都辛苦了。”随后望向老鬼道“老鬼,你和绿皮儿

都没走,是决定跟着我了吗?”

老鬼轻哼了一声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现在到底是谁?”

无名诧异道“你不是在灵魂一道上很有研究吗?心里也没数?”

老鬼面不改色道“灵魂一道,博大精深。谁又敢说在这方面全都清楚呢?”

无名笑道“我就是我呀,你们以前认识的是我的一部份。现在见到的才是完整的我。”

老鬼讷讷地问道“那……你体内还有另外那股意识吗?”

无名摇头道“心魔的产生是因为我拒绝接受自己的另一面。越抵触,就分化得越明显。可现在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阴暗面,自然就不会再有心魔了。”

绿皮满含希冀道“那您……还有主人的记忆吗?”

无名点头道“当然了,他相当于我的分身,本就和我是一体的。”

老鬼闷声闷气道“是你杀了他,将他融入到你的体内的。”

无名叹了口气道“以前,我以为只有和心魔分开了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却没意识到那样只是让自己变得不完整而已。分开之后,我在不经意之间多出了几分阴暗,他也在一点点学着去关心别人。我们都在潜意识里想要弥补缺失的那一部分。只是谁都不愿承认罢了。”

伊柱挠着头道“主人,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无名笑了笑,对环绕在身周的魔刀问道“贪星,你还继续认我为主吗?”

贪星用一副无所谓的语气道“认呗,反正我在浮空岛住惯了。”

无名取出一个小锦盒,从里面倒出一枚黄豆粒大的晶莹宝石道“这个你用得上不?”

贪星失声大叫道“无极宝石?你小子连这东西都能搞到?这个主人我认得一点都不亏呀!能用上,太能用上了!”

说完,贪星“唰”地一下把无极宝石给吸了过去。然后叫道“我先回浮空岛炼化宝石了,有事再招呼我。”

话音落下的时候已经化为一道虚影,没入了无名的眉心之中。

无名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到小土丘去低头寻找起来。

老鬼取出一颗七彩的石子问道“你是在找这颗晶石吗?这是安旋留下的,我看遗留在土丘上,就先收起来了。”

无名点了点头,接过石子后,贴着胸口收了起来。

老鬼见到无名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之后,目光复杂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还是你呀。”

无名点头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语气平静道“老鬼,你和绿皮儿有什么打算?继续跟着我?”

老鬼沉默了片刻,叹息道“要是回人间世界的话,以我现在的境界应该会立刻飞升吧?不过在魔界的这段时间……就暂时先跟着你好了。”

绿皮儿倒是干脆

,直白道“要是管饭的话我就先跟着你好了,反正也没别地儿去。”

伊言不满道“跟我主人混还能让你挨饿不成?入伙之前倒是先谈起条件来了。”

无名摆手道“伊言,他们和你俩不一样。先让绿皮儿跟一阵子吧,要是它觉得不如意,随时可以离开。”

伊柱连忙附和道“对,我和伊言才是主人的仆从。你要来的话,最多排老三。”说完瞅了一眼老鬼,又更正道“老四。”

嘴上占完便宜,伊柱又指着前方遮挡住了半边天的裂隙机问道“主人,这是什么东西呀?”

无名笑道“这呀,是卡米拉拿来扩大界域裂缝的机器。我看材质还行,就搬走了两台。”

伊言脚步一顿,惊讶道“原来这就是裂隙机啊!这段时间魔界都传疯了。没想到居然是被主人拿来玩了,还一下就拿了两台。难怪卡米拉会发狂呢。这可比什么领主之灾风光多了。”

无名“啵”地一声收起了裂隙机,无奈道“行了,你就别在这乱拍马屁了。两个都是我,这么比下去有意思吗?”

见几人不再说话,无名指了指自己的脸,对伊柱道“伊言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伊柱,你现在看清我的样子了吗?”

伊柱点着头道“尖耳朵不见了,头发也变成了黑色。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无名无语道“不是让你看这个,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人类。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异域土著。”

伊柱点着大脑袋道“我说您怎么没有精灵族的臭脾气呢。”

无名一拍额头道“我要说的是,我站在整个魔界的对立面。跟着我,就意味道要与所有恶魔为敌。现在你知道真相了,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伊柱挠了挠头道“为什么不跟着呢?咱们不是一直都在和其它恶魔为敌吗?再说也不是和所有恶魔为敌吧?不是还有伊言和弟兄们吗?”

伊言笑着解释道“主人,恶魔和人类的观念不太一样。没那么强的种族归属感。而且伊柱的脑袋是一根筋。它认您为主了,那您就比整个世界都重要。”

无名叹了口气。

和恶魔相处了这么久,对它们的了解还是很有限呀。

无名和四人回到了部队驻扎的小镇,然后对伊言交代道“咱们在这停留太久了,再待下去的话恐怕会有麻烦。带着队伍向哈特领地进发吧,它们应该料不到,咱们打过一次之后又会再次杀回去。”

伊柱眼前一亮道“又有甜石条吃啦!”

绿皮讥讽道“一看就是个土包子。甜石条有什么好吃的?有国主的肉香吗?”

伊柱翻着大白眼道“看不上的话,你可以不跟着呀。”

无名连忙制止道“好了,别吵了。我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能力。这段时间伊

言带领一队,伊柱带二队。老鬼负责预警和出谋划策,绿皮混到二队里。关键时候做为一支奇兵搞偷袭。”

绿皮对伊柱得意道“听到没?奇兵呀,关键时候指望着我一举定胜负呢。”

伊柱哈哈大笑道“那你也得听我的。我才是二队的队长!”

绿皮沉默了一下,突然扭头道“主人,我要换到一队去。”

这声“主人”叫得自然而然,完全没有半点别扭勉强的感觉。像个争宠的孩子一样。

无名的眼角抽了抽,耐着性子解释道“一队是我们的主力。时刻被人提防着呢,当奇兵的效果自然不如在二队好。”

绿皮讪讪道“好吧,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我就照做好了。不过我不听那头蠢龙蜥的调遣。”

无名笑道“可以,你有自由行动权。但你也不能给它添乱。”

绿皮把胸口拍得“嘭嘭”作响道“放心吧,主人。我办事最靠谱了。”

无名点了点头,飞身跳上伊柱的肩头。然后就进入了芥子界,把菩提子深藏进了伊柱的皮褶子里。

绿皮见无名突然不见了身影,大叫道“啊,主人传送走了?”

伊柱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瞟了它一眼,不屑道“少见多怪,主人经常会突然消失掉。他是躲起来静养去了。”

老鬼被这俩家伙吵得头疼,摇头道“是收纳活物的法宝,这样就不用担心被打扰了。咱们走吧,在这停留的时间确实太久了。有不少势力已经展开包围圈了,离开的时候我来指引方向。”

芥子界之中

无名站在浮空岛上,满脸的意外之色。

浮空岛原本应该存于他的识海之中,如今不但没与菩提子产生冲突,反而和芥子界融入到了一起。成了一座悬浮在世界上空的岛屿。

不仅如此,还自作主张地将无名收刮来的悬浮石板统统吸收了上去,融合之后竟然形成了实体。

更让无名诧异的是这座原本粉红色的岛屿正在一点点褪去颜色,在岛的最边缘位置已经出现了一抹洁白的光晕。

处于白色区域的小人儿也不再彼此厮杀,相互间开始和平共处。

这个地方无名只以神识匆匆进来过一次,现在以实体漫步在其中,又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循着记忆,无名向着曾经关押心魔的山洞走去。

结果大老远就听到嘈杂的惨嚎声。感觉就像烟花巷的老鸨们聚集到了一起抢客人一样。

饶是以无名如今的心境,也被眼前一幕给震慑住了。

一眼望去能看到上百道神魂被猩红的粗铁链紧紧捆缚在地上。每道神魂的身上都像是爬满了蚂蚁一样,有无数拇指大小的小红人拿着斧子、凿子等刑具在它们身上忙活。

这种针对灵魂的痛苦和忍耐力

无关。虽然不致命,却是最深层的折磨。眼前看到的还只是洞口的情景而已,洞里还关了多少神魂,根本无从数起。

无名依照心魔留下来的记忆,在洞的最深处找到了兰斯的神魂。

洞里的小红人颜色更深,下手也更狠。已经将兰斯折腾得几近崩溃了。

见到无名后,嘶哑着吼道“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无名摸着下巴道“恶魔第一次入侵人类的时候你就选择了背叛。你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怨恨,又在我这玩了这么久。真放掉你的话,怨雷应该会变得更厉害吧?”

兰斯哀求道“我的怨雷对你丝毫不起作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胁。求你了,我认你为主行吗?终生侍奉你左右,给你当牛做马。”

无名挥了挥手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你都背叛几个主子了?我可不想在身边留这么大个祸害。不过虽然不能放你,我却可以帮你解脱掉。”

随着无名的念头一起,兰斯身上的小红人骤然停了下来。纷纷将手中的刑具变成了小刀小剑,劈砍了起来。

兰斯的声音“嗷”的一下拔高了几度,随后缓缓低沉了下去。片刻之后,彻底没了动静。

神魂像是熔化了一般,慢慢渗入地下,成了浮空岛的一部分。

无名迈步走上石制王座,用手摇晃着固定在上面的铁链子。视线却落到了另外一个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只巨魔的神魂,任由小红人在身上用刑。却只是颤抖个不停,愣是哼都没哼出一声。

无名摇头道“在我眼里,你们巨魔都长一个样。平时只能用体型的大小来分辨你们的身份。不过你却很特别,神魂要坚韧得多。不愧是国主呀。”

雪莉的神魂在这里还不如无名的身形高大。紧闭着眼,吭都不吭一声。

无名继续道“其实咱俩没什么大仇,就是曾经被你追得有点狼狈而已。有没有兴趣做个交易?”

雪莉缓缓睁开了眼睛,直直望向无名。依然没有出声。

无名挥了挥手,让雪莉身上的小红人全都停手。然后笑道“认我为主,我放你出去。并且给你寻找合适的身体,给你重回国主的机会。”

雪莉依然没有说话,却眼神变幻,显然有些意动。

无名继续道“这座浮空岛下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有海洋,也有随处可见的花草树木。”

雪莉眼睛微微一闪,终于开口问道“您想要我做什么?”

开口时已经用上了敬语。

无名笑容玩味道“与整个魔界为敌!你敢吗?”

雪莉毫不犹豫地撑起身子,埋下头颅道“如果我能重回国主的高度,您能允许我找司雷登报仇吗?”

无名耸了耸肩道“必要的时候,我可以

和你一起对付它。”

雪莉单手抚胸道“您的意志就是我的方向,主人。”

无名满意道“去见见我的世界吧。”

说完后挥了挥手,除去雪莉身上的铁链。瞬移一般带着它落到了绿精灵的部落。

雪莉立刻就被这个红花绿草的世界给吸引住了。身子扭来扭去,感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这时,数名精灵看到了无名的身影。莺莺燕燕地围了上来,又是用身子在他身上蹭,又是送上瓜果。脸上都写满了幸福和发自内心的崇敬,也有毫不掩饰的火热。

无名笑着把她们都赶开后,抓着个蜜瓜,咬了一口,对雪莉道“怎么样?想不想拥有一具身体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雪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无名手里的蜜瓜,脑袋点得飞快。

无名把它带到了绿精灵娱乐放松的地方,指着数百名半死不活的恶魔道“选一具喜欢的身体吧。”

出乎预料的是,雪莉没去选这里的唯一一只巨魔,反倒是停在了一只雌性地灵的身前。观察一番后,对它指了指。

无名略感诧异,确认道“你确定要选这个?你们的体形和习惯可完全不一样呀。”

雪莉叹气道“司雷登认得我的气息,如果还选择巨魔的话,只要一到魔界就会被它发现。”

无名“欧”了一声,笑道“那你要很长一段时间来适应这具新身体喽。”

随后打出一个响指,从浮空岛中射下了一条铁链。拉走了这只地灵的神魂。

无名将雪莉的神魂往地灵身上一推。依着心魔的记忆,双手迅速地打出了上千个手诀,然后在地灵的身上不断连点。

做完这一切之后,无名将绑着地灵的链子除去。抱起它,飞回了茅屋。

接下来就要等雪莉的神魂慢慢和这具身体契合了。

对闻讯赶来的伊娃嘱咐了两句,让她等雪莉醒来之后照看一下。

最后无名躺进茅屋的床榻上,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说到神魂和身体的契合。

无名自己也需要通过大梦春秋来彻底消化掉另外一个自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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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绿萝出关

大梦春秋这种功法和正常睡觉做梦差不多。

每次不用睡太久。完全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随时醒来。

唤醒无名的不是在屋外吃力学习走脚的雪莉,而是从蛋壳里爬出来的金豆。

醒来的金豆在外形上没什么变化,不过却长大了一圈。从原本的巴掌大小,长大了两三倍。

就算不愿待在无名的肩上,也可以像顶帽子一样赖到他的头上了。

无名抱着金豆亲热了一会儿,随后走出了茅屋。

雪莉已经醒来有一阵了,还保留着巨魔的习惯。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撑着走路。

见到无名后,连忙低头道“主人,您醒了。”

无名点头道“看来融合的不错,挺有精神。不过学习用腿走路可不容易,对你的挑战不小呢。”

雪莉恭敬道“我会尽快适应的。那个……主人,我能请求您为我赐个名字吗?”

无名诧异道“你不是有名字吗?我觉得雪莉很好听呀。”

雪莉摇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用这具全新的身体重生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我想重新活一次。”

无名想也不想就随口道“那好,既然你是从巨魔变成了地灵,那以后就叫你巨灵吧。”

说完这个名字,无名自己都一愣。暗“呸”了好几口。

和心魔融合后,各方面的能力都有了大幅提升。就是这起名的水平被直线拉低了。光看那老鬼、绿皮的名字就知道心魔在这方面的天赋有多滥了。安旋这个名字还是他搜肠刮肚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呢。

不曾想,雪莉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满,而是激动道“巨灵……从巨魔到地灵……这个名字太棒了!谢谢主人。”

“啊?”

无名一下愣住了。难道跟心魔比起来,自己才是不会起名的那个?

摇了摇头,无名又去检查了一下旺财和胖妞的状态,发现这俩货身上的冰层都变薄了一些。

看来距离醒来也不远了。

无名对巨灵叮嘱道“你在这好好适应新身体吧。对于这个世界,有不清楚的地方就问伊娃。堆在那边的水果喜欢吃的话尽管吃好了。我再多抓些恶魔来,尽快帮你把境界堆上去。”

巨灵双手撑着地,小心地站起身来。略微摇晃道“谢谢主人。”

无名点了点头,没再多话。闪身离开了芥子界。

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伊柱在跟绿皮斗嘴。

听了一会才知道,是伊柱在炫耀腰间的嘴炮,讥讽绿皮身为无头骑士却捡了根狼牙棒瞎凑合。

直到老鬼先发现无名后,二人才纷纷住嘴。一起向无名打起了招呼。

无名摆手道“绿皮,你先不用急。回头我给你量身打件合用的武器。”

绿皮惊喜道“谢谢主人,我就知道跟着你准没错。”

无名又扭头问道“老鬼,你的拂尘没了。要我帮你重新准备件武器吗?”

老鬼摇头道“不用了,我还有几件适用的法宝。”

无名“哦”了一声,恍然道“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自己就是个土财主。我还在你那发过一笔小财呢。”

老鬼笑而不语。

伊言飞到了无名的身边,低声道“主人,这段时间我试探过队伍的口风了。大家都愿意和您共同进退,只是二队有几百名新兵表现的不太对劲。我都以探子的罪名给处理掉了。”

无名点头道“辛苦了。现在队伍是什么情况?”

伊言看了眼老鬼,赞叹道“有老鬼指路,咱们轻而易举从包围圈里绕出来了,并没发什么正面冲突。不过那些围剿部队在反应过来之后也都跟在咱们身后穷追不舍。”

无名“嗯”了一声,下令道“让队伍原地修整,干掉身后的尾巴。”

老鬼惊到“身后可是几十万的联合军队,咱们虽然是精兵。可也无法对上那么多敌人呀。”

无名咧嘴笑道“如果那几十万联合军队中没有领主坐镇呢?”

“嗯?”

老鬼还存有疑虑,伊柱和伊言的身上却都浮现出了滔天的战意。

发布下反攻的命令之后,一万余名狩猎队成员也个个摩拳擦掌,没有一人提出质疑的。

绿皮悄悄对老鬼嘀咕道“你说这股疯狂劲是新主人自己的还是融合自老主人的?”

老鬼面露欣慰之色道“有区别吗?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呀。我还担心他们融合后会变得没意思呢。”

两人说消消话的时间里,无名已经一步迈入挪移阵图,很快又转身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个一脸茫然的大领主道“老鬼,这只活的给你。”

“嘿嘿,谢谢主人。”老鬼大笑着接过这名被制住的大领主,掐着它的脖子就开始吸取生命精华。

紧接着无名又钻进了挪移阵图,半晌后空着手重新出来,大笑道“其它人等打完架了再给你们分。人人都有份。”

“嗷”

正在眼谗的几人都欢呼一声,带着狩猎队向身后不明所以的围剿部队发起了冲锋。

无名没有跟过去,让金豆留下监督战况,一步迈入挪移阵图离去。

虽然身后的恶魔有几十万之多,但他刚刚把其中的七名大领主和三百多名小领主都变成了尸体,堆在芥子界里。

要是第六峰狩猎队遇上这帮没有领主坐镇的乌合之众还损失惨重的话,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无名与心魔融合后,补足了神魂上的所有缺陷,实力爆涨了十倍不止。

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暂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只知道大领主在他面前就像小鸡崽一样。但真对上国主的话有没有胜算,就只有真正打

过才知道了。

无名先是传送到了寒冰洞,收起了雪莉尸体焚尽后所遗留下的巨大链锤。然后又去了一趟地灵锻造厂借用了最大的一个锻造室。

等他再次回到狩猎队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围剿第六峰狩猎队的大军因为失去了坐镇的领主。两三个回合就被狩猎队给冲散了。在意识到已方高阶战力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之后,就衍变成了一哄而散的大溃逃。

现在狩猎队分成了十个小队,正在四处追击逃跑速度较慢的小股力量。

绿皮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正在拎着狼牙棒狂揍它的坐骑出气。

它已经将储存在体内的能量全部吸收掉了,而且又吸纳了不少司雷登特有的能量。

全都是高品质的国主之力。论起纯粹战力的话,它甚至还在老鬼之上。

本以为对上一群杂兵,可以在战力上好好显摆一下呢。让看不对眼的伊柱见识一个他绿皮大爷的能耐。

结果绿皮意气风发地冲杀了半天,人家却只是对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随便吼一嗓子,就将那片区域彻底清场。连个渣都不剩。

伊言更是不跟它比什么匹夫之勇,带着狩猎队组阵冲杀,看都不看它一眼。所到之处的恶魔像割麦子一样成片地倒下,效率不知比它高出了多少倍。

最终没能扬眉吐气不说,反而遭到了伊柱毫不留情地一顿讥讽。

老鬼吸收光手中大领主的生命,弹了弹手上的灰烬。幸灾乐祸道“又自虐呢?”

绿皮酸溜溜道“切!有啥呀?不就是仗着法宝厉害吗?”

无名出现在不远处,缓步走了过来,笑道“你们擅长的点不一样,伊柱的法宝对大群的敌人有很强的杀伤力。但对上单个厉害敌人的话,自然是你更占优势一些。”

绿皮扭头一看,见无名正笑眯眯地看着它。连忙扔掉变形的狼牙棒叫道“主人呀,你可得一碗水端平啊。不能因为我和老鬼是后来的就厚此薄彼呀。”

老鬼连忙出声制止道“绿皮儿,别胡说八道。”

无名却大度地挥了挥手,丢给了绿皮一柄造型奇怪的武器道“拿去比划两下试试,看看合不合用。”

绿皮接过之后,发现这居然是一柄超级长的大刀。光刀柄就长达三尺,刀身笔直,单边开刃,刀刃长达一丈。

这把长刀的刀型改自破阵长刀。但材质、重量和坚韧程度都要强出破阵无数倍。毕竟破阵长刀的材质只是普通精钢,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

无名解释道“你用惯了狼牙棒一类挥砸类的重武器,但又需要配合坐骑来发挥骑枪的威力。这把长刀就集合了劈砍和挑刺冲杀的特点。以你如今的战力,应该刚好合用。去试试吧。”

绿皮抚摸着到

手的长刀,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挥舞着比划了半天。越发的爱不释手起来。跨上鼻青眼肿的坐骑“嗷嗷”叫着去找腿短的倒霉蛋试刀去了。

老鬼看着无名,笑道“这是在收买人心吗?”

无名耸了耸肩道“需要吗?我只是在提升随从的战力罢了。说到底还是在间接提升自己的实力。”

老鬼叹道“想不到当年的小鬼居然成长到如今的高度了。我谋划了数千年,最终还是做了你的手下,真是世事无常呀。”

无名看了眼老鬼那条长大了些许的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在用人方面,心魔比我更有胸襟。不过比起‘手下’,其实我更喜欢用‘伙伴’这个词。”

老鬼略感诧异,片刻后感叹道“我有时真的要被你搞糊涂了。”

无名哈哈大笑道“总要个适应的过程嘛,这一点绿皮比你强。”

老鬼跟着笑道“它呀?压根就是没心没肺吧?”

这时,金豆拍打着翅膀飞了回来,嘴里叼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翼魔。

无名接过这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翼魔,捏着它的翅膀问道“抓这小东西干嘛的?”

结果小翼魔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请问,您是第六峰魔王吗?”

无名颇感意外道“没错。”

小翼魔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道“我为布朗殿下传讯。”

无名咧嘴笑道“殿下?那家伙的身份果然很有趣呀。”

小翼魔继续道“卡米拉放弃了尼古领的大火山,去了本森领。而且尼古领驻守的大领主也撤走了大半。布朗殿下收到消息,另外两位国主也都在本森领。那里可能藏着什么大秘密,请您斟酌着行动。”

“聚到一起了?”

无名眯起了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人间世界

一道黑白相间的光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高空疾掠而过。

所过之处,下方的海面都被压出一道狭长的峡谷。即便在相距极远的地方,也能听到空气被撕裂的隆隆之声。

光团飞至江洲上空后骤然减速,最后轻飘飘的落在了第六峰之下。

隐居在此的仙道高人在感知到了这股强大而陌生的气息之后,个个如临大敌。

正在给人说媒的三姑更是瞬间闪身到了既济的身边。不过既济探头看清来人的背影后却咧着嘴“呵呵”乐了起来,拉着三姑又回了茅屋。

晁思薇也强行打断了修行,匆匆破关而出。却见到一位绿衣白甲的窈窕背影正蹲在地上和李名、辣椒轻声说话。

和同时冲出屋子的清云子对视了一眼。

晁思薇没敢有什么贸然的动作,生怕对方会拿孩子威胁他们。语气客气道“请问,这个道友是……?”

女子站起身来,转过身露出了一张

倾国倾城的容颜。笑颜如花道“婆婆,公公。好久不见了!家里都还好吗?”

晁思薇眼前一亮,惊喜道“绿萝!你终于出关了。大家天天盼着你们回来呢。”

清云子也乐呵呵的凑了过来,端详片刻后道“绿萝呀,回来就好。你的气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呢。”

晁思薇白了清云子一眼,嗔道“真没眼色,儿媳回来了。你还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吃的呀!”

清云子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这就去准备。”

另外一个茅屋里三姑死死拧着既济的耳朵问道“老实交代,你是怎么看个背影就认出人家来的?又是那套‘见臀识人’的狗屁东西?”

既济“哎哟哟”地不断求饶道“哪……哪能呀?你都说是狗屁东西了,不准的,我是认出她的气息来了。”

三姑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几分道“少糊弄我,连他公公婆婆都没认出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告诉你,老娘说媒这么多年。什么花花肠子的男人没见过?少在这糊弄我。”

既济被拧得一阵龇牙咧嘴道“能认出来不奇怪呀,我修为比他们两口子高嘛。”

三姑冷哼了一声道“要是让我知道你盯着人家屁股看,老娘就阉了你!”

既济忙陪着笑解释道“没有没有,决对没有。那可是我的徒孙媳妇儿呀。”

“哼!”

屋内火药气息浓厚,屋外却是一片团圆的热闹场面。

李名吸了吸流到嘴角的鼻涕,使劲仰着头道“阿姨,你长得好漂亮呀。”

晁思薇没好气道“别乱叫。差了辈了!这是你嫂子!”然后转头对绿萝笑道“别在外面傻站着了,快进屋吧。”

绿萝抿嘴笑道“好”。

说完,抱起了李名。跟在晁思薇身后缓步进了屋子。

辣椒则拉着她的裙角,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坐下后,绿萝摸了摸辣椒的头问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呀?”

晁思薇笑道“那是你公公新收的小徒弟,小丫头人机灵,天赋也不错。”说完对辣椒道“辣椒,快叫人。”

辣椒见李名跟绿萝叫嫂子,自然不愿比他辈份低。张口叫道“姐姐好。”

绿萝摸了摸辣椒道“真是合眼缘呢,看着就觉得亲切。”

辣椒大眼睛也直勾勾的盯着绿萝道“我也觉得姐姐好亲切呢。”

李名偷偷对辣椒做了鬼脸,无声地用口形道“马屁精”。

辣椒翻了个白眼,冲他比了比小拳头。随后目光继续落在绿萝的脸上。

晁思薇假装没看到两个娃娃的小动作,对绿萝道“这次回来就长住了吧?”

绿萝点头道“嗯,这次就不再乱跑了。”

这时清云子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托着个大托盘。摆着七八道小菜

道“对,和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修行闭关什么的,都不着急。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你在幽洲吃不到这些吧?”

绿萝连忙放下李名,起身去接过托盘。把菜一样样往桌上摆,边忙活边笑道“在那边只能吃行军丹。好在无名炼出来的口味比较多,倒也吃不腻。”

晁思薇进厨房里取出碗筷道“吃不腻才怪呢。味道再好,那也是药丸子。哪能跟这些酒菜相比?”

清云子摆出椅子后,端端正正坐到了主位上。难得在儿媳妇面前享受一次一家之主的待遇。乐呵呵道“绿萝呀,这次闭关可够久的了。幽洲那边已经不能再提升你的实力了吧?”

绿萝等晁思薇落坐后才跟着坐下,点头道“我如今有孕在身,尽量避免在那种环境里待着。而且再继续待下去的话就要被迫飞升了,我还要等无名回来呢。”

此言一出,清云子夫妇俩都傻眼了。

绿萝从体形上根本看不出有孕的样子,无名都去魔界一年多了。从时间上来看,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呀……

而且她刚刚用很无奈的口气说的是……飞升?还是被迫的?

绿萝看两人的模样,怕会引起什么误会。忙解释道“孩子是无名临去魔界时留下的。只是幽洲没什么阳气,胎儿发育的特别慢。因为想多提升一些修为,我才用阳性空间护住胎气拖到现在的。”

晁思薇表情严肃地把手搭在绿萝手腕上,半晌后才吐出口气道“真是胡闹,那种环境怎么行房?影响到孩子怎么办?”

绿萝讷讷道“无名这次去魔界,生死难料。我又想多提升些实力,尽快帮上他。”

清云子清咳了一声道“吃菜吃菜,这是安城最好的大厨做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晁思薇拍了拍绿萝的手道“没事,娘的宗门里有秘不外传的保胎方子。回头给你好好补补。”

绿萝小声道“谢谢婆婆。”

清云子见气氛有点沉闷,叫道“唉唉,都动筷,别闲着。小名那家伙没什么可生死难料的,他什么德性你们还不情楚吗?走到哪祸害到哪。说不准现在魔界都被他闹翻天了。”

晁思薇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儿子。”

李名眨着大眼睛,稚生稚气道“大哥比我还调皮吗?”

“噗嗤”

一桌人都被这小家伙给逗笑了。

绿萝用手指刮了他的鼻子一下道“他呀,比你调皮一百倍。”

清云子见气氛轻松了下来,暗松了口气道“绿萝呀,你刚刚说的被迫飞升?”

绿萝给辣椒夹了一块红烧肉,无奈道“我现在是三花境巅峰,不压着境界的话会受到这方天地的排斥。一旦飞升就再也回不来了。”

清云子和晁思薇都如遭雷击。

九鼎山传

承了无数年,也只出了两位飞升的祖师爷。什么时候开始,飞升变成这么随意的事了?

辣椒却不管飞升的背后意味道什么,笑嘻嘻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肉的?”

绿萝又夹了一块醋溜排骨到辣椒的碗里,柔声道“我不知道呀,就是觉得你该多吃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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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土豪

本森领对整个魔界而言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

小到在万年内都没有过掌管此地的大领主。

可是此时,这里却汇聚了魔界中最恐怖的力量。

无名在收到布朗的消息之后,故意四处乱跑,一口气干掉了四十多个大领主。在魔界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可是,别说是惊动国主对他出手了。甚至连国主手下的力量都没对他有半点反应。

这更加证实了布朗话里的可信性。

不得已之下,无名不得不冒险跑一趟本森领,亲自去探个虚实。

与本森领相邻的领地中。

一道挪移阵图在地上亮了起来,随后从中冒出来了一头肉魔。小眼睛四处张望一番,撒开四条腿往本森领的方向跑去。

肉魔才刚跑到本森领的边缘,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慑住了。

它不但看到了恶魔所组成的一排排人墙。更远处还有一个笼罩住了整块领地的透明罩子。

罩子看起来和无名的领域有点像,但无名的领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覆盖住十多万里范围的。

无名没有贸然靠近过去,而是退回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取出珍藏已久的银锭子,用牙咬了咬,又扔地上踹了踹。

正当他打算掰开看看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语气极不耐烦道“你小子是打算欺师灭祖吗?”

荣轩黑着一张脸,身上散发着不弱于大领主巅峰的气息。一身衣服皱皱巴巴的,脸上还一左一右各挂着个红唇的印记,身上飘着一股酒肉的香气。咬牙道“我正在写书的兴头上呢,你小子最好给出一个比揍你更重要的理由。”

无名脸色一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两个膝盖快速挪动过去。一把抱在了荣轩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叫道“师父,徒儿好想你呀。”

荣轩不耐烦地想把无名甩开,结果抽了两下脚。不但没能把无名给甩飞出去,还差点被他把裤子给扯掉。不由面露诧异之色道“怎么着?你小子翅膀硬了哈?”

无名叫道“师父,这个世界需要你。”

荣轩翻了个白眼道“需要我?我教导你是为了干什么的?你好意思打扰我的养老生活吗?”

无名一脸无辜道“徒儿见识有限,看不懂那帮恶魔在干什么呀。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请师父出山指导了。”

荣轩叹了口气道“你先撒手,有话站起来说。”

无名立马放开荣轩的腿,变脸一样嬉皮笑脸道“您是世界上最明事理的师父了。”

荣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屁快放。”

无名连忙把本森领看到光罩的事情简单说了出来。

荣轩背着手道“走,看看去。”

无名立马像个得到家长撑腰的孩子一样。亦步亦趋地跟

在一旁,笑逐颜开道“师父,您不伪装一下吗?”

荣轩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有什么好伪装的?你小子如今的实力也不比为师弱多少了吧?怎么胆子还这么小呢?咱俩在一起,这个魔界还不横着走吗?”

无名吭吭哧哧道“那个……听说三个国主都在那了。要不……咱还是伪装一下吧。”

荣轩猛地顿住了脚步,颇为意外地上下打量起了无名。

正当无名被他看得心头发毛的时候,却听荣轩长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无名呀,为师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这个世界应该属于年轻人。你放手去做好了,我就不参合了。你师娘们还等着我吃饭呢,我就不跟你去了。”

无名连忙拉住荣轩的袖子道“别呀师父,你起码教教我该怎么做呀。”

最终,荣轩还是被无名生拉硬拽着去了光罩边缘,化装成两只恶魔混了进去。

荣轩说起话来虽然不情不愿,但到了光罩外面之后,脸色却凝重了起来。

探查一番后拉着无名远离了这里,半晌才皱着眉头道“事情有点严重。”

无名点头道“国主都聚到这了,肯定不是小事。师父,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荣轩叹了口气道“魔界一旦和人间世界连接上,就会有五行之气从人间世界流过来。慢慢补足魔界的残缺,到时恶魔就会不受任何限制地跑到人间作恶了。”

无名点头道“我已经把裂隙机给搞废了,它们应该不能继续让两个世界融合了吧?”

荣轩表情严肃道“现在不需要完全融合了。它们只要从人间世界引入气息,把那个罩子充满,藏在其中的恶魔就可以不分等级的通往咱们世界了。如果说大领主跑过去是无敌的存在,那国主过去……恐怕跺跺脚就是末日了。”

无名脸色大变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荣轩伸出两根手指道“办法倒是有两个。”

无名急道“我的亲师父哟,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一口气都说出来吧。”

荣轩斜瞥了无名一眼,教训道“年轻人,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着冷静。”

无名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道“知道了,师父快说来听听吧。”

荣轩道“第一个方法一劳永逸。就是把那三个国主干掉,然后毁掉那个罩子,破坏掉通道。”

无名差点没把白眼珠翻到后脑勺去,讪讪道“那第二个办法呢?”

荣轩不急不躁道“回到人间世界去,从另外一头阻止灵气的流失。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帮恶魔还会不会再鼓捣出几个这样的地方来。”

无名哪管得了这么多,急道“那我该怎么做?”

荣轩慢条斯理道“急什么?那罩子里的灵气还稀薄得很,没个十天半月根本就充盈不起来。我饭才

吃了一半就被你喊出来了,等你回去后找齐七大家族的家主再叫我吧。”

说完,一扭身就回了银锭子里。

无名彻底无语,十天半个月之后就可能世界末日了,能不急吗?

来不急跟伊言等人交代,无名直接挪移到了尼古领的大火山,然后从中洲跑出来。不由分说,就把镇守在此地的七位家主召集了起来。

几位家主看着无名对一块银锭子又咬又踹,都是一头雾水。

长孙玉树正要发问,就见荣轩一手拿着毛笔一手端着酒杯满脸怒气的冒了出来,对无名吼道“我不是说让你找齐……疑?这么快?”

七大家主一感受到荣轩身上的气息,纷纷脸色大变。躬身行礼道“参见道君。”

荣轩没个好脸色道“道什么君?我已经不管这里的事了,喊你们来是有点事要说。”随后瞪了无名一眼道“你跟他们讲讲情况吧。”

无名简单地把在魔界的发现说了一遍。

七大家族纷纷脸色大变。

太叔家主恭敬道“敢问道君大人,我们已经将中洲以外的火山都封印了。那魔界连接之处又是在什么地方呢?”

荣轩白了无名一眼道“你们问他,是这小子发现的。”

无名指了个方向道“大概往这个方向走二百三十万里的位置。”

几位家主面面相觑,最后年纪最大的巫马家主叹气道“应该是川洲。那里是古战场,根本就没有生物能活下去。如果是在那里出现了大火山,咱们没发现就不奇怪了。”

荣轩打出了两个手诀道“过去看看不就得了嘛?”

说完带着几人直接传送到了川洲。

这些人都是三花境的高手,传送到川洲后根本就不受刀剑之气的影响。

一过来就看到有一条细如发丝的黑线直达天空。显然在极远处真的出现了一座未知的火山。

婆罗迪让愕然道“果然有座火山,我居然完全没算出它来。”

荣轩轻蔑道“这么大个疙瘩你都算不出来?比你家祖宗差远了。”

婆罗迪让顿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他总不能跳着脚争辩自己比祖宗厉害吧?

长孙玉树摸出个飞行法器,带着几人向大火山飞去。

尽管直接御空的速度要快得多,可也得照顾一下那对飞不起来的天残体师徒。

飞到近处才发现这座大火山的不同之处。

徘徊在这里的恶魔很少,而且都是普通的低阶恶魔,连一只大恶魔都看不到。这座火山也比其它火山要小了太多,和普通喷发的火山相差无几。

从上空飞掠而过的话,不仔细探查根本就发现不出它连通着另外一个世界。

长孙玉树打量了一下大火山,向无名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荣轩伸手在空气中抓了

一把,放到鼻子上闻了闻道“没错,就是这里了。”

公西家主躬身道“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道君指教。”

荣轩指着无名道“都说别喊我道君了,搞得好像我欠谁似的。这个道君以后让我徒弟来当吧。”

婆罗迪让连忙道“二位都是道君,都是为这个世界做过大贡献之人。您谁都不欠,是黎民百姓欠您的。”

荣轩嘿嘿一乐道“你祖宗可是个老古板,居然有个你这么油嘴滑舌的后辈。一会看他是啥反应。”

几人都被荣轩的话闹了一头的雾水。

荣轩云淡风轻道“凭你们那半桶水的封印术肯定不行,根本断绝不了灵气的流散。现在啥都不用你们做,只要用一下你们的身体就行了。一会儿我教你们一套请神术,把你们几个的祖宗都请下来。让他们来封印这里。”

一听到传说中的七大道君将附身到自己的身上,几位家主都兴奋了起来。

这是何等的荣耀呀?

荣轩把请神之法的口诀和注意事项教了下去,然后让这几人自己熟悉练习去了。

请神之人需要与所请的先辈有一定的关联。或同门晚辈,或血亲子孙。而且请神之人需要至少三花境的修为,否则根本无法承受神祗的恐怖能量。最后还得要被请的神衹自己愿意降世才行。

由于条件过于苛刻,所以请神法早已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也就荣轩这种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才能搞出这么偏门的东西出来。

但如果条件都能满足的话,其实请神法的使用是极其简单的。

没多大一会,司寇家主的身上就降下了一道夹杂着赤红色的金光。随后就见到这个小老婆的腰杆一点点挺得笔直,眼中精芒四射。爽朗地笑道“居然还有人会用请神术,终于有机会回来看看了。”

公西家主也变得神彩奕奕起来,叫道“唉呀,司寇妹子。自从你去探索秘境,咱俩有一万七千年多没见了吧?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呢。”

司寇家主白了他一眼,“呸”了一声,道“你就不怕我撕了你家这小辈的嘴?”

太叔家主的状态与他俩刚好相反,换上了一张木讷的脸。闷闷道“怎么把咱们几个都喊回来了?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吗?”

长孙玉树掐着兰花指,媚眼如丝道“这不明摆着呢吗?你瞅这大烟筒,不眼熟吗?”

无名看着气质冷傲的家主突然变成了个娇滴滴的娘娘腔,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婆罗迪让最先发现了傲然站在一旁的荣轩,躬身行礼道“飞彩道君,您活过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其它几位降世的神衹也纷纷前来见礼。

“噗嗤”

无名没忍住笑出声来,招来了荣轩的一个大白眼。

废柴道君?难怪荣轩不让人喊他道君了。

长孙玉树眼中秋波流转,上下打量着无名。柔声道“这小家伙是谁呀?”

无名被他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荣轩接话道“是你长孙家的后辈,接我班的。无名,给大伙介绍一下这里的状态吧。”

无名只得把魔界入侵的情况重新介绍了一遍。

婆罗迪让唱了声佛号道“这些宵小之非又不安分了。我们几个为守护自己的家乡出力,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太叔家主表情呆滞,说话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道“说的轻巧,上次咱们封印的时候就用光了所有星辰砂。估计这些小辈就算攒出一点来也远远不够。难道拿五色土来凑和?”

无名小声问道“那个……请问,封印住这里的话,需要多少颗星辰砂呀?”

太叔家主大手一张,伸出了五根手指。

无名“咕噜”咽了口唾沫,试探道“五千颗?”

太叔家主收回手,甩给无名个大白眼,不再说话。倒是一直没吱声的巫马家主道“你当星辰砂是路边大白菜呢?还五千,真有五千颗的话可以把所有大火山彻底封起来了,那些恶魔至少二十万年打扰不到这里。”

长孙玉树到底还是护着自己家的子孙,不满道“小辈们又不懂这些,你们当所有人都是老妖怪呢?”说完对无名媚笑道“封印住这里需要消耗五十颗星辰砂呢。让几个家族凑凑,再用五色土抵一下数。倒也勉强够用了。”

无名被他的满眼秋波搞得一阵心慌,连忙把头扭到了另外一边。然后取出一枚星辰砂问道“几位前辈所说的星辰砂是不是这个东西呀?”

荣轩诧异道“哟呵?你小子在哪搞的?还有多少?统统交出来。”

无名又拿出了四十九颗,干笑道“我刚好有五十颗,真巧呀。”

司寇家主叹了口气道“真的呀?好可惜,看来能封多少是多少了。不知道那帮恶魔崽子下次又会选哪个火山了。唉,我正排号去秘境探险呢,下次再有这种事就不用喊上我了。”

无名连忙喊道“五……五千,我拿出五千颗星辰砂出来。劳驾几位前辈了。”

这下轮到几位神仙傻瞪眼了。

长孙玉树叫道“喂,那可是五千颗?你真拿得出来?哪搞的?”

无名叹了口气道“魔界呗,扫了几个仓库。”

荣轩轻咳了声道“小子,老实交代,你到底有多少这东西?”

无名的眼角抽了抽,忍着心头的巨痛道“八千多点,再多的话也拿不出来了。”

“八千!!”

几位神人都失声叫了起来,随后居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司寇家主更是拍着无名的肩膀道“恐怕魔界的星辰砂都被你给搜刮干净了吧?”

无名呵呵干笑了两声。底气不足地反问道“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

随后,两万年前就飞升离开的一帮老妖怪就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了起来。竟是把八千颗星辰砂全都计算在了里面。

婆罗迪让掐指算了半天后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除非能想办法再搞到一些。”

司寇家主却果断道“这是个永远摆脱魔界的机会。值得赌一次。”

长孙玉树柔声道“把几家所有的五色土都堆出来,还能提升一点胜算吧?”

太叔家主却摆着一张木头脸道“只有这些星辰砂的话,最多能有三成胜算。万一失败了,就会彻底打通两界的壁垒。那就都完了。”

公羊家主摊手道“我觉得有机会还是赌一下得好。不然就算再多撑个几十万年,最后也还是要回到现在这个局面。那时再到哪搞星辰砂去?”

无名忍不住插嘴道“几位前辈在说些什么呢?”

荣轩解释道“不封印这些通道了,八千枚星辰砂全部用来加固界域壁垒。然后再以强烈的冲击将两个世界彻底分开。”

无名眼睛也亮了起来,问道“行得通吗?”

太叔家主摇头道“难!先不说八千枚星辰砂还不能把界域空间完全加固起来。一旦被恶魔发现咱们的意图,必然会在另外一面大肆破坏。我们又无法把真身降临下来,根本就没人拦得住国主级别的攻击。而且一旦我们开始行动,这里将会有一段时间彻底失去界域通道的限制。真让国主过来了的话,这边就全完了。”

荣轩又泼了一盆冷水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国主之上还有一位帝王呢。它要是插手的话,咱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无名沉默了片刻,咬牙问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多久能成功?”

婆罗迪让道“我们几个在这方世界中只能发挥出三花境巅峰的实力,再加上飞彩道君的战力。在完全不受干扰,全力出手的情况下,应该可以在八个时辰左右把两个世界分开。不过……要小心界域壁垒,还要防备对方恶魔的侵扰。结果如何就很难说了。”

无名咬牙道“需要足够的冲击力吗?你们看这个东西行不行?”

说完丢出了一台裂隙机。

司寇家主失声叫道“震星!天哪!你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

太叔家主那张木讷的脸也终于被震惊所取代,不过片刻后仍然摇头道“不行,界域壁垒承受不住这种冲击。”

无名发狠道“一万枚星辰砂,两台这个机器。能行不?”

此言一出,现场出现了一片宁静。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像见到了怪物一样盯着无名。

长孙玉树掩着嘴巴道“我在天界拼杀了两万多年,还不如这小家伙的

家底厚。”

太叔家主一贯地泼着冷水道“这样最多能把时间缩短到五个时辰,那三个国主怎么办?”

无名面色狰狞道“我应该能拖住一个,要是只周旋不拼命的话,也可以试一下把三个都缠住。”

“什么?国主?”

这次声音最大的是荣轩,一脸气急败坏道“难怪我看不出你的境界。居然比我还厉害了一点点。你小子真让人感到意外呀!”

司寇家主耸肩道“这下有七成的把握了吧?”

婆罗迪让点头道“再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隐世高手都发动起来,抵御普通恶魔的冲击。还能再提升半成的希望。”

太叔家主瞧了瞧几人,讷讷的道“要是恶魔的帝王插手,咱们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你闭嘴!”

几位正在兴头上的家主同时怒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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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 备战

附体时间过长会对人体造成额外的负担。

七位道君将大火山灵气流失的速度消无声息地限制了一半以上。然后把要做的准备工作交代下去,就离开了几位家主的身体。

现在留给大家的准备时间延长到了一个半月。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事情都辛苦几位家主去安排忙活。

世界末日进入了倒计时,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做着准备。

无名根本顾不上回江洲去看一眼,一扭头就又从中洲钻回了魔界。

回到第六峰狩猎队之后,无名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对着这支铁血之师大声道“弟兄们,我有个消息要通知大家。”

见到大大小小的随从脸上都没什么变化,无名除去了伪装道“有些弟兄已猜到了,就算没猜到的现在也看到了。我不是恶魔,而是一个人类。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异域土著。”

队伍中响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不过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就像伊言所说的那样,恶魔没那么强的种族荣誉感。人类在它们的眼中就相当于一个不同品种的恶魔而已。

大家对无名真实身份的接受速度超他的想像。甚至比白精灵的身份更容易引起它们的好感。

无名压抑住了脸上的惊讶之色,开诚布公道“我现在给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接下来,我们将要与整个魔界开战。如果继续跟着我的话,将会和我一起面对魔界所有的恶魔。如果不愿意的话,我放你们自由离开。只要不站出来与我为敌,我就不会为难你们。”

“哄”

这次台下是真的骚乱了起来,讨论声,惊呼声响成了一片。

这时一名资深小领主站了出来,躬身道“主人,如果真这么做了。无论胜负如何,恐怕魔界都再无我们的容身之地了。那大家以后该何去何从呢?”

无名面不改色道“我会带你们永远离开魔界。环境自然要比这里强上百倍千倍,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必然是个九死一生。我也无法保证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所以你们要不要继续跟着我,自己做决定吧。”

见到一群恶魔犹豫不决,无名保证道“如果要离开的话,在狩猎队得到的装备和坐骑以及钱财都可以带走。我绝对不会有任何为难的。”

片刻骚乱后,从狩猎队中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默不作声地站到队伍右侧。

有了它带头,又有三三两两的恶魔走了出去。

伊言急道“主人……”

无名摆手道“兄弟一场,应该给它们这个选择的权利。我不能在逼着他们背叛魔界的同时再强迫大家踏上九死一生的战场。”

出乎预料的是,选择离开的恶魔大多来自二队,而从一队走出来的恶魔只有一千余名。几乎都是后来加入狩猎队的恶

魔。

走出来的三千多名恶魔站到一起后,纷纷单膝跪了下来。

无名高声道“兄弟一场,咱们好聚好散。魔界动荡起来,也是你们出头的好机会。可如果在战场上相遇的话,别怪我不念及旧情!”

无名扭头看向身边的四大魔将,出声问道“你们呢?有没有离开的想法?错过这个机会可就容不得反悔了。”

伊言和伊柱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目光都放到了老鬼和绿皮身上。

老鬼撇嘴道“你们看我干嘛?老夫本来就是人类,不需要做什么选择。”

绿皮也连忙表态道“只要有得吃,我在哪都一样。”

无名点了点头,挥手将四人收进了芥子界的浮空岛之中。

随后将剩余的狩猎队成员也都收了进去。最后对选择离去的恶魔抱拳道“兄弟们,珍重。”

在这群恶魔的复杂眼神中,无名也闪身进入了浮空岛。对一群神色略带慌张的随从道“诸位,这里将成为你们以后生活的地方。你们可以在这座岛上兴建居所,我也会将大量的水和本地的产物送到这里来。但是浮空岛下方的世界对你们而言太过于脆弱。不经我的允许,不得私自下界。”

一群随从连忙躬身称“是”。

浮空岛融入芥子界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芥子界的成长而变得巨大无比。尤其是融合了海量悬浮石板之后,更是发生了质的变化。

如今在岛上生活个十几万人,并不显得拥挤。

浮空岛上的粉红色也基本褪尽了,除了心魔的山洞之外,其它地方都现出了白玉一样的光泽。

老鬼和绿皮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俩的神魂都曾在浮空岛待过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变化对他们冲击更加巨大,丝毫不逊色于第一次来这的伊言和伊柱。

伊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对无名道“主人,这是什么地方呀?好冷呀!”

无名微笑道“适应一阵子就好了。这是个全新的世界,我的世界!”

伊言瞪着眼睛道“主人,您带给我的震撼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无名哈哈大笑,随手从空中拉扯来了一片雨云,让其在岛屿的最高山峰处源源不断地降下雨水,没多大一会儿就形成一个小小的天池。

随后无名又将下界精灵种植出的甜瓜水果取出了不少,堆在地上道“来尝尝这些瓜果,试试看有没有甜石条好吃。”

这些恶魔一下子就疯狂起来了。

大领主都舍不得抿上一口的清水在这里成了取之不尽的东西。这些瓜果的清甜气息,只闻闻就让它们仿佛飘起来了一般。

无名把伊言几人叫过来道“要麻烦你们几个约束一下队伍了。不能让它们随便去下界干预新生世界的衍变和发展。我会继

续抓些恶魔来,给大家提供足够食物和能量。”

伊言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主人,咱们真的要跟魔界开战了?”

无名点头道“三个国主都会参与进来,这次说不准还要和帝王碰上。会是一场硬仗。”

几人闻言都脸色大变。

老鬼关心的却不是这事,而是悠然道“我还以为你只是有个能储存活物的空间法宝呢。没想到居然藏了一个世界!看来我之前栽在你手里一点都不冤啊。不过这个世界还不够完整。”

无名“嗯?”了一声,疑惑道“缺东西?”

老鬼点头道“别看这里五行健全,阴阳相生,但是没有生死轮回之力。这里的生物死了就是死了,无法投胎繁衍的。”

说完,掰开了一个甜瓜,指着其中的瓜籽道“这些瓜籽都没有生机存在。等这批植物和动物死光之后,就又会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世界了。”

无名之前完全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皱着眉头道“那我该怎么补全这种东西呢?”

老鬼耸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大概要建立个类似阴间的地方吧。”

无名现在也没精力去管这些,等以后问问荣轩就知道了。对几人道“我的事情有点多,就先离开了。这里就要各位多费心了。”

伊柱把胸脯拍得“嘭嘭”响道“主人放心吧,有我在呢。肯定出不了乱子。”

无名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下界的茅屋。

巨灵正抱着一具大领主的尸体大块朵颐,身边还堆着十余具这样的尸体。见到无名后连忙擦了擦嘴,躬身道“主人!”

无名看着这身高已经超过两丈的肥胖体型,打趣道“哟呵,你这是打算重新吃回以前的体态呀?”

巨灵无奈道“这具身体正在适应我的灵魂形态,不知不觉中就被拉长了。不过并不影响到我的战力。”

无名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不愧是国主的坚韧神魂,居然能让身体反过来适应你。没想到这么快就提升到大领主了,有点出乎我的预料呀。”

巨灵态度谦卑道“前后食用三十多具大领主,再没有进步就说不过去了。”

无名“嗯”了一声,道“我会再给你多找些来,你尽快恢复到国主的实力吧。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巨灵疑惑道“时间不多了?”

无名点头道“离决战的日子不远了。”说完挥手扔出了两柄单手大锤,笑道“我本来还担心把这两柄锤子做大了,看来刚好合适。”

巨灵的目光落到锤子上,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诧异道“这是?”

无名背着手走了两步,抬头道“是给你的武器。地灵这个种族没什么厉害天赋,只能在纯粹的武力上想办法。你以前头上挂着两个链

锤,所以我就给你打了一对锤子。所用的材料正是你原来尸身遗留下来的。”

巨灵顿时感到一阵狂喜,由衷地感激道“多谢主人!”

无名点头道“尽快提升实力吧。很快就会有场硬仗了。”

说完之后,无名又去检查了一下旺财和胖妞。

发现这俩货身上的冰层只剩下了薄薄一层。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芥子界。

他还要去找布朗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先前从传信翼魔的口中知道布朗大概在火龙领的某个地方,不过已经隔了这么久,不知道那家伙还在不在了。

无名一路挪移,四处搜寻。路上遇到的大恶魔和小领主都顺手丢进了浮空岛,用来全力提升部下的战力。还意外地端掉了一个躲藏大领主的聚集点,给巨灵增添了十三具大领主的尸体。

不过无名接连找了十余个领地都没能发现十三侍的蛛丝马迹。最后还是在一个举族迁徙的黑暗精灵那里得到了一个消息所有的精灵都在向哈特领聚集。

哈特领在魔界是数得上号的富庶之地,但精灵族在那里并不受待见。所有的精灵都往那里聚,说不准还真跟布朗有什么关系。如今国主们都没有闲心去顾及魔界的事情,这对布朗而言就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无名以白精灵的样子出现在哈特领的时候,真是被这里的变化给惊住了。

黑暗精灵,白精灵,绿精灵都混杂在了一起,足有数亿之多。而且还不断有精灵在向这里迁徙。

哈特领除了精灵族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一只其它种族的恶魔了。显然是已经被彻底的肃清掉了。

无名略微感知后,微微一笑。向着一股隐而不发的强大气息挪移了过去。

布朗,身边已经没了十三侍的成员。而且从气势上来看,正处于刚突破到国主后,气息不太稳定的状态。

无名刚一露面,就引起了布朗的注意。不过布朗却仍然盘坐在地上,没有起身相迎。

无名打趣道“哟,一下子从国主之下最强者变成了大领主之上最弱者。可喜可贺呀!”

布朗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反问道“你什么时候拥有这等战力的?我已经藏得就够深了,没想到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呀。”

无名不置可否道“你是把十三侍的其它人都吞噬了吧?可你现在这水平对上国主一点希望都没有呀。等它们腾出手来,你还不是死路一条?”

布朗平静道“我还没举行精灵王加冕仪式。”

无名有些错愕,听这话的意思布朗还有机会大幅提升实力?难怪敢在这种时候突破了。

不由笑道“我来是想问问你,本森领那边有场硬仗要打。你去凑个热闹不?”

布朗挑起了有些变绿的眉毛道“去找死

吗?三个国主的围攻谁撑得住?”

无名指了指自己道“这不是还有我呢嘛?到时我说不准还能再整出个援手来。”

布朗叹了口气道“我考虑一下吧。另外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天启还没死。而且和司雷登达成了某种协议,到时很可能面临的是四位国主。”

无名脸色一变,杀意凛然道“天启吗?哼!我做梦都想弄死它。到时恶魔帝王会不会露面?”

这才是无名最关心的问题,到时如果恶魔帝王也会出面的话,他们现在就可以放弃了。

布朗摇头道“不好说。当年它和精灵王的最后一战中也受了不轻的伤。再之后的无数万年里就再也没有谁见过它了。谁都不知道它是生是死,在什么地方。哪怕卡米拉号称是它的魔使,其实也只是借着它的名头唬人罢了。”

无名点头道“我过段时间会在本森领搞事情,你如果想干掉卡米拉的话,这会是个机会。”

布朗没给出明确的答复,只是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无名笑道“如果这次把握不住,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相信你壮大精灵一族的决心。”

说完话,无名一步迈出。离开了哈特领,开始四处抓起了恶魔。

大恶魔和小领主像下饺子一样被丢到了浮空岛上。零散在各处的地方大领主更是被无名变成了巨灵的储备粮。除了在本森领准备突袭人类的恶魔外,剩余的三十余位大领主几乎被无名给抓了个干净。

这种情况下,无名也没有闲功夫去分辨恶魔们的品性好坏了。

战争面前无善恶。

只要能增加已方的胜算,减少潜在威胁。无名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人间世界

七大家族向全世界颁布了屠魔令,呼吁修士们站出来共同抵御恶魔侵袭。

川洲凌乱的刀剑之气被七位族长联合镇压,以供修士们驻扎。已经有十余位临近飞升的三花境修士在第一时间赶至了这里。

其中有不少都是数千年前的传说级人物。

紧接着是相距川洲较近的几大洲修士,以各自的手段御空而来。

临时架设起的传送阵,光芒不断闪烁。一批批仙道高手驻扎了进来。

还有无数修士轮番驾驭飞行法器,在向这里赶来。

修为再低一些的修士则是乘坐上了大大小小的飞艇在向这里全速赶来。

不过距离超出一百五十万里的飞艇则没再向这里送人。

准备的时间有限,就算风尘仆仆地赶到也要错过饭点儿了。不如留下来守备当地的大火山。

川洲一个偏僻山坳里,被一个雾气缭绕的幻阵给包裹得严严实实。

十余万件法宝就躲藏在了幻阵之中。

这些法宝个个灵性十足,其中地位最尊崇的

是七十余件道器级别以上的法宝。不过它们都拱卫着一柄五彩斑斓的细小飞剑。

浩天镜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是个小姑娘的声音。不过此时却颇为不悦道“包老大,我们认你为川洲之主可不是当缩头乌龟的。咱们的地头来了大群不明不白的修士,你都不去管管?咱们才是这川洲的主人呀!”

蜂尾飞剑上显现出了包吞天的幻象,无奈道“管?拿什么管?先前探回来的消息大伙都听到了吧?那些修士里差一步飞升的老家伙就超过了二十人,其它高阶修士更是数不胜数。你们知道那个级别的修士有多厉害吗?一帮没脑子的东西!你们是想把人撵走还是主动送出去给他们奴役的?”

一条神华内敛的打神鞭闷声闷气道“包老大,咱们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那帮修士要是在这长住了怎么办?”

包吞天“呸”了一口,不屑道“也就咱们这些法宝才会把川洲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成宝地,修士是看不上这里的。等它们办完事自然就都滚蛋了。”

乾坤圈语气轻柔道“包大哥怎么这么了解那些修士呀?”

包吞天嘿嘿坏笑道“圈儿妹妹,你要是跟了老子,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乾坤圈嗔怪道“讨厌,你都娶了八房了。还打人家的主意。”

这时阴阳扣中的阳扣出声打断了几件法宝的谈话,叫道“老大,阴扣假扮成没有灵性的法器,被修士给捡走了。”

包吞天叫道“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阳扣长呼了口气道“听那些修士的谈话,好像是恶魔要攻打咱们世界了。这次会出现不少比仙人还厉害的恶魔。如果打输了的话,整个世界就都完了。”

“什么?”一堆法宝全都惊呼了出来。

人类怎么样,它们一点都不关心。可要是连自己的栖身之地都没了,那问题可就大了。

包吞天强自镇定道“那帮修士肯定有什么必胜之法吧?”

阳扣沉默了一阵后,禀报道“他们好像并没什么可靠的办法。聚到这里只是为了能尽一分力。听说到了开战之日,当年封印魔界的七位道君会重新降世来帮忙。现在人类都把希望放到了当世的两位道君身上。”

包吞天嘀咕道“两位道君?什么玩意儿?”

阳扣已经探听到了这两人的消息,回道“现在修士之中都在疯传两位道君的事迹呢。一个叫飞彩道君,是几万年前抵御恶魔入侵的救世人物。另外一个是他的徒弟,被修士们私下里称为天残道君。也厉害得很,现在正在魔界呢。”

打神鞭嗤笑了一声“一个废柴,一个天残。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两个靠不住的。要不……咱们再躲远点吧。”

包吞天出声道“慌什么?这么多修士顶在前面呢。总不能一下子就被恶魔给灭了吧?再说了,要是这个世界让恶魔给占了,你躲再远又有个屁用?先观察一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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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 大忙人

九鼎山藏经阁

老管事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捶了捶后腰。然后对副手交代道“我要出去办点事,阁里的事你就多费点心了。”

“是!啊?”

副手顺口答应之后就愣住了。

老人平日虽然喜欢对着门外发呆,可自从他上任到这里的副手开始,就没见过老管事迈出大门半步。不仅是他,听说之前的十几位前任也没见过这位老人出去。

垂垂老矣的老人缓步向门外走去,每迈出一步,腰杆就挺拔一分。待走到院外老桑树下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位俊逸非凡的偏偏少年。

少年目露精光地对桑树道“老伙计,又到了咱们抛头露面的时候了。随我去大杀四方吧!”

“嘎啦啦”

树冠一阵摇晃,算是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随后老桑树自己从地下一寸寸拔了出来。

藏经阁副手的眼珠瞪的滚圆,下巴都快惊到了地上。

这棵他从小就爬上爬下的老桑树,居然是一把木剑的剑柄!

直到少年踏着绿意盎然地木剑一闪而逝,副手才回过神来。一鞠到底,语气恭敬道“祝太师叔祖,出师大捷!”

平洲千佛窟

一对尖嘴猴腮的父子唉声叹气地聚在了一起。

顽石和尚一身破破烂烂臭气熏天的装扮和俊朗和尚道貌岸然的大师扮相截然相反。

只见顽石像赶苍蝇一样使劲挥赶着从天空降下来的光束,哀怨道“老东西,你可就剩我这一个儿子了。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呀!”

俊朗大和尚呸了一口道“我本来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好不好?现在你能怪谁呢?你师兄虽然当初舍身弑魔,可他在临死前到底还是成佛了。你小子不争气呀,受到无名那小子点化才只是个菩萨境。早点成佛飞升不就没这档子事了?”

顽石不服气道“凭啥就让我去呀?你不是也没成佛呢吗?”

俊朗幸灾乐祸道“因为千佛窟离不开我呀,我是佛祖在人间的代言人。”

只是话音刚落,一道儿臂粗的金色光柱就从天而降,直直射在了俊朗的头顶。增援川洲的信息,缓缓融入到了俊朗的神识之中。

顽石一看这情形,指着他老子的光头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别代言人了,上阵不离父子兵。咱爷俩走起吧!”

另一处偏僻的渡口,一叶扁舟上正站着个撑篙的老船夫。侧耳倾听了片刻后,撇了撇嘴。躬身钻进了乌篷里,撅着屁股在一堆杂物里翻找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的剑呢?”

钟灵毓秀的一处山谷中,早已化形的大妖白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媚到了骨子里的妖艳女子。出声道“九妹,你真打算参合这事?”

九尾狐妖嫣然一笑道“这可是万年不遇的盛事呢,等打过这场架。

我嫁你可好?”

这一幕幕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上演。许多看上去平庸之辈摇身一变,成了高山仰止的绝世仙人。

如果不是七大家族通过天道大阵联络到这些隐世之辈,谁都不会想到,天底下居然隐藏着如此多的高手。

无名在魔界的事情处理差不多了,转身就从中洲大火山回到了人间世界。再一次传送,直接到了川洲。

这次刚一露面,七位家主就齐齐躬身行礼道“道君。”

无名四处看了看,疑惑道“啥玩意儿?什么道君?”

司寇家主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道“我们经过商量,一致认为你当得起道君的称号。这次号召天下修士,就是以道君之名做的。”

无名猛地瞪大了眼珠子,叫道“啥?”

长孙玉树似笑非笑道“名号是飞彩道君亲自定下来的,为天残道君!”

无名咬着牙露出个笑脸,把话从牙缝里挤出来道“师父,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荣轩轻咳了两声道“那个……时间紧迫,魔界那头是什么情况?”

无名见七位家主也都望向了自己,不好在称号上继续纠结。正色道“川洲火山的背面我也不清楚。那罩子我没敢贸然进去。不过其它地方的领主让我收拾得差不多了,至少不用担心它们后援的情况。我在那头有个精灵盟友,如今也升为了国主。或许到时能出手帮点忙。不过不能报太大希望,还是要靠咱自己。”

荣轩面色不太好看道“也就是说,你那个盟友万一在关键时候反水,咱们很可能要对上四位国主?”

无名摇头苦笑道“恐怕是五位,还有一个藏在暗处的天启。”

七位家主原本因为天下高手汇聚而燃起的希望之火,顿时被从天而降的冷水给浇灭了。一个个像站在瀑布下面一样,被淋了个透心凉。

长孙玉树咬牙道“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没了退路。别说是国主,就算恶魔帝王出手,咱们都得硬着头皮试试。”

无名知道他说这话只是在给众人打气而已,连他自己都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希望。出言安慰道“我那盟友有大野心,他的存在本身就犯了帝王的忌讳。最坏的结果就是隔岸观火,应该不会成为咱们的敌人。我有一名仆从,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晋升到国主的高度。虽然没法正面和老牌国主抗衡,但周旋一二应该没问题。只要拖够五个时辰就算胜利了,咱们又不是非杀它们不可。”

荣轩皮笑肉不笑道“对上四个国主,拖五个时辰?哼哼,真敢说呀你。”

无名耸肩道“带着它们遛弯儿呗,你有更好的办法?”

荣轩翻了个大白眼,感觉这个徒弟已经膨胀到比他还不靠谱的地步了。

无名对荣轩露出了个谄媚的笑脸道“

师父呀,你炼的伤药都用光了。能不能再整点?我接下来可是要去拼命呀。”

荣轩叹了口气道“那疗伤药境界越低效果越好,以你现在的实力,吃了还不如糖豆的用处大呢。不然你以为我当年是怎么重伤不治的?”

无名扯了扯嘴角,想方设法再从荣轩手里榨点什么东西出来。再次嬉皮笑脸道“师父呀,你也知道我那芥子界。如今虽然把五行给补全了,但是却没有阴阳轮回之力。里面的生物死了就是死了,没法投胎转生呀。你那有什么宝贝没有?我想把一部分人类装进去,万一咱们这仗打输了,也能留下点种子。”

荣轩斜楞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无名道“这事好说,找你媳妇就行了。我教她的诡诀就是阴阳转换之法。只要她坐镇到你的世界里,就能让那里的轮回正常运转了。”

无名惊讶道“啊,你这老……师父是不是早就算到会有这么一天。故意教她那什么诡诀的?”

荣轩得意地笑道“那丫头的体质天生就适合练这个,而且她如今的境界已经是三花境巅峰了。如果不压着境界,随时都可能飞升。到时你俩可就永无相见之日喽。不过让她住进你的芥子界就没这种顾虑了,可以一直陪着你生活下去。你不是也希望这样吗?”

无名的脸抽了抽,阴声阴气道“师父,我怎么感觉自从认识你之后就处处活在你的算计之中呢?你不会是连婆罗家的算经都学过吧?”

荣轩一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点头道“没错,婆罗家的推衍之术就是跟我学的。”

“啊?”

此言一出,最震惊的莫过于婆罗迪让了。

万万没想到让婆罗家引以为傲的推衍之术竟然出自于荣轩之手。

无名不服气道“那你给算算,这次咱们能不能安然度过难关?”

荣轩耸肩道“算不出来,魔界的情况超出了这方天地的天道范畴。这种事儿我也抓瞎。”

无名发现从这里抠不出什么好处了,就要传送去幽洲。结果被荣轩喊住道“唉,甭去幽洲了。你媳妇已经回江洲了。”

无名没再言语,变换了两下手诀就传送回了第六峰。临走的时候还听荣轩扯着嗓子喊道“五天之后,卯时开打啊。别迟到了!”

再次现身的时候,无名已经站在了王府大院之中。

刚一露头,就发现了屋内的绿萝身影。

绿萝正在教导李名和辣椒打坐的心法口诀,突然心生感应地抬头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飞身就冲了出来,如燕归巢一样扑进了无名的怀里。

无名也是激动异常。

之前往来奔波,顾及不到儿女情长。此时爱妻入怀,相思之情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从心头涌了上来。

贪婪地嗅着绿萝发稍那熟悉的

幽香,无名把双臂又紧了紧。在绿萝耳边说出了一句俗不可耐的情话“媳妇儿,我想死你了。”

绿萝的脸红到了耳根,推开无名后,没好气地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扭头对露出小脑袋偷看的两个小家伙道“李名,辣椒。过来见过无名哥哥。”

李名张着小嘴,跑上前拉着绿萝的袖子。挡住半边脸,只露出了一双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道“无名哥哥,听说你也很调皮。大家都说我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无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皮点好,长大了才有出息。”

李名像个小大人一样点头道“没错,我爹也是这么说的。”

无名诧异地看着抱在他腿上不肯撒手的辣椒问道“这丫头又是谁呀?”

辣椒死死抱着无名的腿,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哽噎道“我是辣椒。”

无名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解的问道“那你哭啥?”

辣椒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道“我也不知道,看到哥哥就想哭。不,是想笑。又想哭又想笑……唉呀,讨厌死了!”

无名用眼神询问绿萝,然后用手指了指脑袋。

绿萝翻了个白眼道“这是公公收的小徒弟。平时挺古灵精怪的丫头,一看到你就不对劲了。不会是你上辈子欠了人家什么吧?”

无名弯下身子,一把将辣椒抱了起来。在她的小脸上抹了两把,笑道“都哭成小花猫了。走,咱们进屋去。”

结果进屋坐下后,辣椒两只小手依然像铁箍一样死死环在无名的脖子上。无名只好这么一直抱着,搞得想跟绿萝亲热一下就不行。

四下打量了番,无名笑道“这个王府建起后,我还真没住上几天呢。”

绿萝掩嘴笑道“谁让你是大忙人呢,这个天下哪儿都缺不了你呀。”

无名摇头苦笑道“劳碌命呗。对了,青爷他们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看孩子呀?”

绿萝叹了口气道“公公婆婆还有既济前辈他们都赶往川洲了。现在领地里都是大炼气以下的修士。婆婆不让我乱跑,怕动了胎气。”

无名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精彩了起来,忙伸手搭在绿萝的脉搏上。片刻后惊喜道“我要当爸爸了?”

绿萝绯红着脸,点了点头。

无名兴奋得一下跳了起来。把辣椒甩到了后背,一把抱起绿萝原地转起圈来。引来了一大一小两声尖叫。

李名的嘴巴张得圆圆地。半晌之后才喃喃道“果然比我调皮一百倍呀……”

接下来无名把关于芥子界轮回的事对和绿萝讲了一下。

绿萝抿嘴笑道“我正担心会不小心飞升呢,既然在你的世界里可以解决这些顾虑,那就再好不过了。而且还能时刻都陪伴在你的身边,以后你想甩掉我都不行了。”

无名点头道“我

想把领地里的居民也都迁徙到芥子界里。万一这次没能守住,至少给人类留下些种子。等赢了再放出来。”

绿萝惊讶道“芥子界能装下这么多人?”

无名挤眉弄眼道“这和我的实力境界有关,芥子界一直在成长。现在装个百亿人都不成问题。”

绿萝惊讶道“真得成长为一方完整世界了?”

无名没说话,一搭绿萝的手腕,带着辣椒和李名一起到了芥子界的茅屋之外。

巨灵正在闭目静坐。身上的气息紊乱,同时带着大领主与国主的气息。见到无名后连忙下跪道“主人!”

无名看了她一眼,见地上还有十余具大领主的尸体。点头道“专心突破吧,不用理会我们。”

巨灵躬身道“是!”

李名和辣椒都是第一次见到恶魔,被巨灵身上的气息吓得瑟瑟发抖。绿萝却是不敢置信道“你这里怎么还养着恶魔?”

无名笑道“都是我的仆从,巨灵将是对抗魔界入侵的主力呢。”

李名哆嗦道“哥哥,这……这里还有其它恶魔吗?”

无名神秘的笑道“还有七千多位精灵,长得都可漂亮了。最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是这个世界的园丁。咱们头上还有一座岛屿,上面有我一支狩猎队。”

李名使劲仰着头,找了半天,问道“哪有什么岛屿呀?”

无名蹲下身子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道“从下面看的话,只能看到一大片云彩。而且现在那岛屿飘到别处去了,没在咱们头顶上。”

辣椒却扭头发现了茅屋旁的那座孤坟,从无名的背上滑了下来。跑到坟前对着墓碑发呆。

绿萝也注意到了孤坟,缓步走过去,神色黯然道“妹妹,我来看你了。师父说你早已转世了,现在……还好吗?”

辣椒仰头看了看绿萝,又把目光挪到墓碑上。双手合十道“让哥哥嫂嫂这么挂念,睡在里面的姐姐一定会很幸福的。”

无名走过来揉了揉辣椒的脑袋道“辣椒真乖。”

辣椒扭头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在见到哥哥和嫂嫂之前就和你们认识好久了。还有睡在坟墓里的姐姐,虽然没见到面,但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无名正诧异地望向辣椒,就听李名大声喊道“辣椒,你快来看。这里有两只的怪物。”

辣椒到底是孩子心性,转过头就把刚刚升起的古怪情绪丢到了一边。跑过去和李名一起蹲在了胖妞和旺财的身前。

这俩货现在已经褪尽了体表的薄冰,但仍有一股股寒气从体内冒出来。依然对两侧摆放的瓜果起到了很好的保鲜作用。

无名见小丫头捡了个木棍就往胖妞的脸上戳,连忙阻止道“别乱动啊,那是我的灵宠。他们还没醒呢。”

绿萝诧异道“

它俩这是怎么了?”

无名嘴角扯了扯,无奈道“还能怎么了?这俩吃货一人吞了一枚玄冰。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呗。”

“噗嗤”

绿萝掩嘴笑了起来,道“跟在你身边的东西就没一个是正常的。”

无名嘿嘿坏笑道“那你算不算正常的?”

绿萝呸了一声,娇嗔道“你把我当成东西了?”

“呃……”

无名见到她这副羞赧的模样,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绿萝一看这副表情就猜出他的心思了,翻了个白眼道“我有孕在身,你可别想着欺负我啊。”

无名拉着长音哀叹了一声。召唤来了伊娃,让她照顾好绿萝和两个孩子。然后就急匆匆地赶去了领地。

他很想多陪陪绿萝,可是只有五天的时间,必须尽快把领地的居民召集进芥子界中才行。

无名先是出现在领地的各个区域,对所有臣民宣布,三天之内将生活必须品准备好。他要带领大家避难。

然后去了趟皇宫,找到长孙无风。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长孙无风如今已蓄起了三缕青须,身为天子的气势也更足了。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无名的好意。轻声道“哥,说实话。这劳什子皇帝我早就当够了,又累又不讨好。可我既然身为这大岳的王,就没有丢下百姓自己躲起来的道理。我没你那么大的本事,可我也要以自己的方式来为这片天下尽一分力呀。”

黄城如今胖得眼睛只剩下两条细缝了,却也是拍着胸脯道“狗大厨,当年我已经当过一次逃兵了。这种窝囊事,一辈子干一次就够了。我也决定留在陛下身边,说不准大难不死,这官位还能往上蹿蹿呢。”

无名捻起他的官补子道“城胖子,你小子都是从一品的大员了,还往上蹿?打算篡位啊?”

黄城把无名的手拍掉,满是嫌弃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道“那不是还有俩丞相的位置呢吗?”

无名耸了耸肩道“好吧,反正这离川洲远得很。要是那头守不住了,我又碰巧还没死。就来带你们离开。”

长孙无风抓着无名的手道“哥,一定要活着呀。”

无名拍了拍长孙无风的肩头,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可是大岳王的亲哥呀!哪那么容易死?”

目送无名离开后,长孙无风喃喃道“其实我哥把话说反了,应该说我是他天残道君的亲弟弟,怎么能给他丢脸呢?”

黄城深以为然的嘀咕着“刚进伙房的那阵子,狗大厨还要我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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