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颂 - xp1024.com
《天机颂》


楔子

混沌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火光,还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那是一支火把,上面浸满了火油,一被点燃火势瞬间就大了起来,照亮了四周。火把的主人虽然还在咳,但举着火把的手臂异常稳定。

火光照耀下,一道巨大的白色石门隐隐浮现在前方,上面全是堆簇着的粗大纹路,看不清楚雕刻着什么。

“啧啧,又一道石门啊,这是第几道了?”火把的主人问。

“第九道。”过了片刻,黑暗中才传来了一声带着喘息的嘶哑回答。

“应该是最后一道了。”火把的主人叹息着,低头打量了打量脚下,全是坚硬的黑色岩石,带着一些湿润的水气,在火光下亮晶晶的看起来很光滑。

“怎么开?”火把主人继续问,一边把火把从右手慢慢交到了左手,火光下可以看见他身材高大健硕,衣服上面布满了灰尘和血迹,几乎全都破掉了,裸露着大片的肌肤,上面沟壑纵横,全是新旧不一的伤口,竟似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的头部包裹在一块黑布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黑布上面却连一丝污痕都没有,跟裸露的身体一起,呈现出一种很怪异的状态。

“老方法。”黑暗中的嘶哑声音再次传来。

“不妥。”火把主人缓缓摇了摇头,似乎摇头也需要极大的力气一样,“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炸药了,根本炸不开这道石门,你也看到了,这比之前的要大太多。”

他抬起头,望着那石门隐没在黑暗中的顶端,似乎距离地面有十数米的距离。再往两边看去,同样是十数米的距离。

这道石门之大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畴,如果不是上面雕刻出来的门的样子,这其实就是一座石墙,或者说是石壁。

“我们只需要炸开一个洞,并不需要打开整个……你真以为这是个可以打开的门么。”嘶哑的声音再度传来。

“前面遇到的那些都是门,这个也不例外。既然是门,总有打开的方法,尤其是这最后一道。”火把主人低下头,“这已经是进入地下的第九天了,你我双方厮杀至此,死伤殆尽,只剩你我二人。我有个建议,要么出来见个真章一决高下,要么就摒弃前嫌,携手合作,破了这石门。你意下如何?”

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一阵冷笑,接着沉默下来。

火把主人并不着急,只是抬头看着那石门,等待着。

火光照亮范围的边缘,无声无息地慢慢浮现出一道影子,随着火光的变化,影子也在慢慢变化扭曲,既不踏入光亮之中,也不再隐入黑暗里,仿佛是随时可以消散一样。

“既然你心有不甘,那么我们就一招为数,只见输赢,不见生死,然后携手共进怎样?”火把主人道。

“如此,甚好。”影子答道。

话音未落,火把主人就动了,他极快地旋转身体,右手在空气中轻轻一拨,火光下的空气马上扭曲起来,似乎有热流在干扰一样。黑暗中一道凄厉的风声传来,极速地射入热流之中,带着一道黑色的炫光,只听啵的一声大震,就像闷雷一样,热流和黑光同时消散,那黑色的影子在火光中一闪即隐,接着一道白光飞了出去,夺的一声撞在了那石门上。

火把主人缓缓收起了手臂,一道伤口从他右肩一直划到了手背,鲜血淋漓。

“何苦来,拼着失了武器也一定要伤我。”他叹了一口气,看向那石门,一把通体碧绿的匕首正插在那石门之上,柄部似乎还在微微抖动。

“这柄匕首名弃玉,名字如此,弃掉也罢,至于这点伤对你来说根本就毫无影响。”嘶哑的声音咳了几下,似乎也受了伤,那影子依然只是浮现在火光的边缘,忽隐忽现。

“发财,你怎么看?”火把主人苦笑了一下,慢慢扭过头,看着身后。

原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

黑暗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矮胖身材,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银发,眼窝深陷,鼻梁高耸,却是一个白人。这人身上衣服同样破破烂烂,但双臂却稳稳地抱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盒子,盒子下面还带着一个似乎可以折叠的架子。

“我中立。不过依我看,两位是白费心机了。”这个被称作发财的白人道,一口汉话字正腔圆。

“怎么说?”火把主人把一种油脂似的东西抹在了伤口上,那血很快就止住了。

“因为这道石门,根本就没有关上。”

火把主人猛然扭过头去,看向那石门,瞳孔收缩,过了好半天才长叹了一口气。

原来石门之下已经被开凿出了一个空隙,用凿下来的石头掩盖着,虽然被掩饰得很好,但仔细看就能看出端倪来。

火把主人之前的注意力都被石门吸引,还要时刻警惕着背后黑暗中的那个影子,却没有注意到石门之下另有蹊跷。

“大意失荆州了啊。”他抚摸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你这老鬼也没看出来?”

“彼此彼此,其实我们早应该想到,这地方早就有人来过了。之前那些机关,都是可以复原的,就算不可复原,也可以重新建造。”影子道。

火把主人摇摇头,慢慢走过去,看了看,就伸手移开了那块门板一样的石头。这东西似乎是整块切割下来的一样,方方正正,看起来至少有数百斤重,但火把主人似乎并没有费什么力气,移开之后,就露出一个仅容两人并排通过的空隙来。

“这里为什么就没有机关?”白人问。

“应该已经被破坏掉了。老鬼说的没错,恐怕远在数百年前就有前人来过了,前人的手段,果然要高明太多。”火把主人身子一矮就走了进去。

四周光线一暗,白人赶紧跟了上去,那影子附在他身后,跟着也走进了空隙。

空隙是开凿出来的,不过是十数米的距离,很快三人久穿过了石壁,前面豁然开朗起来,是一片平坦的岩石,面积非常大,向前不断延伸过去。

火把主人似乎并不惧怕背后两人,而那个白人也对两人浑不在意,只有那个影子,依然是慢慢走在最后。

三个人往前走了几十米,火把主人突然停了下来。

“上帝啊,这前面是一个悬崖?”白人跟着停下来,往前一探身子,忽然惊叫起来。

火光照射下,他们脚下的岩石在前方已经到了尽头,这原来是一个石崖,再往前看就是一片黑暗的虚无。

空气在流动,隐隐带着一丝风声,这片黑暗,竟然好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火把主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在火把上整个都点燃了,手臂一振,把火折子像流星一样弹射了出去,火折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飞出去十几米的距离然后才往下落去,火光迅速变小,只是两个呼吸之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前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无法估量的空间,火光根本无法照亮太远的距离,只能看到黑暗像是迷雾一般,缠绕在周围,好像里面还隐藏着什么东西。

“你带着那玩意?”火把主人扭头问白人。

白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造型古老的信号枪,递到火把主人手中。

“黑爷,等等,我要后退一点。”白人扛着手里的东西就往后跑。

“你那破匣子还能用?”

“上帝保佑,我说过很多次了,这是照相机,不是破匣子。”白人喊道,“这可是稀罕物,现在整个中国也就你们老佛爷见识过。”

火把主人哼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把信号枪对准了空中。听到远处白人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才稳稳地扣下了扳机。

一颗,两颗,三颗,每隔二十秒就有一颗照明弹冉冉升空,镁粉在空中剧烈燃烧,散发出白色太阳一般的强烈光芒来,白光照亮那虚空,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显露出来。

三个人仰望着前方,呆呆地站立着,只剩下了瞳孔中那无尽的震惊。

第一章 客人

京城,五月,暖阳微风。

我眯着眼躺在石榴树下的躺椅上晒太阳,翻了半天《金圣叹批水浒传》,感觉眼皮渐重,正在似睡非睡之间,坐在旁边的小七忽然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这厮坐在石几另一边的藤椅上,正拿着我的平板电脑在看韩国电视剧。

我抬头骂道:“你丫能不能有点追求,看什么韩剧,要看也看点有内涵的神剧、电影啊什么的好不好。”

他甩甩头发,得意洋洋的说道:“阿惊,这你就不懂了,看韩剧是一件very快乐的事情,非常有益于身心健康。”

“哎哟喂,我们的大帅哥小七同学,怎么突然关心起养生了?”

他一副认真的表情看着我道:“你说要让自己开心,前提条件是什么?”

我斜着眼瞧瞧他,心想就这厮的德性,肯定也拽不出来什么好词儿,就故作试探的问:“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还是看到别人比自己傻?”

他扑过来握住我的手使劲摇晃:“知音啊哥哥,人生得一知己……”

我马上打断他:“滚!”

这家伙滚回椅子,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个“v”字,问道:“这是几?”

我拿起茶杯,看了他一眼道:“二。”

这家伙把两个指头放着茶几上,手掌竖起,作小人走路状,走到茶壶前停下来,用一个手指点了一下茶壶,嘴里还模仿门铃声喊道:“叮咚~~”

我喝了口水,问道:“什么意思?”

他又一甩头发道:“二到家了!”

我忍俊不住“噗”地一口水喷到他脸上,哈哈笑道:“你丫真缺德,说谁呢这是?”

这厮撩起脑门上湿漉漉的头发,哀嚎道:“我这飘逸的长发啊,你能不能不总往我脸上喷?”

接着愤愤不平的抹了把脸道:“这韩剧的女主角叫千二,我看你比她还二。”

我丢了个纸巾盒给他。小七是我的发小,在潘家园打理家里的古玩店,这家伙聪明得很,但是从小不务正业,旁门左道是样样精通。我规规矩矩上高中考大学,他却被他家老爷子先送到嵩山少林寺武校,然后又参军,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七八年,据说是什么神秘部队。去年回来接了家里的一个店,倒腾古玩,现在总算是有点正形了。不过有一点还是没有改变,就是天天往我这里跑,一天最少报道一次。

“话说,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问他。

“还不都是一些破玩意儿,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不过稀奇古怪的事情倒是听说一件。”小七道。

“说来听听?”我来了兴致。

“董八爷最近收了一座宅子,有年头的老院子了,卖家炒股赔了大钱,没办法只好出手。”小七道,“小小的一座四合院,不过价钱那是相当的高。”

董八爷是京城古玩界鼎鼎大名的人物,早年间就开始折腾瓷器,后来又拍卖书画,说是亿万身家也毫不夸张。但现如今京城的四合院,也就亿万身家才买得起了。

“这宅子有点来历?”我问道,京城有历史的老宅子不少,价格都非常惊人,董八爷能看上的宅子,肯定不简单。

“哪位达官贵人住过已经不可考了,但是是明代的宅子没错。重点在于,翻修宅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地下室,离地面五六米的地下,青石条砌成,铁汁糯米浆浇灌,如果不是董八爷也想挖个地下室出来,还未必能发现得了。”小七道。

“看情形,怎么像是个墓室呢?”我感觉很诧异,一般的宅子地下,是不太可能有墓室的。

“不是墓室。那里面只存放着一座两米长的琉璃宝船,上面的甲板舷墙、桅杆舵楼,全是黄花梨木所制,整个船身是琉璃烧就,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宝物了。”小七道,“不用我说你也猜得着,这宝船如此大的体积,肯定不是个单纯的装饰摆件。”

“船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据说有一颗颅骨,还有一个黄金的龙匣。”

“颅骨就有点奇怪了,不过重头戏在这龙匣上面吧?”

“没错,这龙匣并不能打开,上面有四个循环的刻度机关,据说分别代表天、月、年、甲子。代表天的刻度机关每天走一次,代表月的每个月走一次,代表年的十二个月走一次,代表甲子的60年走一次。只有甲子的刻度是可数的,其他的机关只是可以循环转动,没有读数。”

“甲子上面是多少?”我大概听懂了,这就好比一块表,没有秒和分钟的刻度,指针只是循环转动,但有时针的刻度,所以最后只能读出走了多少小时。

“刚好是十,也就是说,六百年以前,这个匣子就开始运作了,如果一直观察下去,说不定就可以看到下一个甲子的出现。”

“等等,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匣子现在还在……计时?”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

“什么叫理论上?”

“因为这匣子失踪了,所以是不是真的还在运作就观察不到鸟。”

我坐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会失踪?

小七说董八爷把翻修宅子的事情交给他的两个手下负责,宝船挖出来以后,就通知了董八爷,但等他赶到的时候,其中一个叫做花和尚的手下已经带着匣子不见了。

“不是有两个人在场吗,还有那些工人呢?”我问,“怎么叫花和尚?”

“嗐,一个姓鲁的胖子,跟着八爷已经不少年头了。工人早被他支走了,另外一个手下被花和尚拍晕了,脑袋开花,在医院里住了大半个月。上面这些信息,就是脑袋开花这伙计在医院里告诉董八爷的。”

我一怔,问道:“这种事情董八爷自然不会出来说,你怎么知道的?”

宝船可以拿出来处理,但龙匣这种事情,多半不会公开来说。

“他告诉了我家老爷子,估计你大伯也知道了,这些老家伙们在古董圈子里互通一下消息,就算这匣子被带到国外,只要想出手,也总会有消息过来的。”

我点点头,小七说的没错,这其实就像是一种变相的通缉。很显然,以董八爷的性子,多半不会选择报警,而是会以自己的方式处理。

携宝私逃的这位胖崽,自求多福吧。

“你觉得这匣子里,会藏着什么东西?”小七问我,“这东西是怎么实现计时功能的,而且数百年之后还在走动?”

“有可能是一种古老的计时器,使用了我们还不曾听说过的方法来驱动里面的机关。比如古时的漏刻,就是用水滴漏出留下来计时,当水滴把漏壶下面的容器填满的时候,里面的箭刻就会上升,把刻度不断的露出来。”我对小七道,“一天被分为一百刻,每一刻换算下来也就是十四分钟多一点,如果你犯了事,午时三刻推出午门斩首,那就是十一点四十几分动手。”

我看了看手机的上显示的时间,抬起头继续道:“嗯,两个小时之前你就被砍完脑袋了。”

“大爷的,又跟我显摆你的渊博知识,难道这就是个大闹钟?”

“谁知道呢,我们又没看见实物,说不定是个定时炸弹,倒计时打开,嘭的一声,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小七摇了摇头,哀叹一声,又接着去看他的剧集去了。

这件事还真有点离奇,如果那个匣子上的机关真的还会走动,那很可能就是个倒计时类的机关,里面自然会存放着某种价值极高或者有特殊用途的东西,以这个机关的规格来看,里面东西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也难怪这位花和尚要携宝潜逃。

这类机关匣子非常少见,尤其是能运作数百年不竭的,不说里面的东西如何,光这个匣子本身就已经价值连城了。

我想了一下,似乎之前还真没听说过类似的东西,就也摇了摇头,把书盖在脸上,刚准备继续养神,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我耐着性子等它响了几声,感觉对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这才不情愿的拿了起来接听。

是坤山打来的,他是我大伯的一个伙计,在生意上一直按大伯的意思跟我搭伙,其实是照看着我,免得我走弯路。古玩这一行水太深,虽然我是名牌大学的考古专业毕业,还考了研,但其实这两年一直跟导师在研究专业,接手家里的古玩店这才半年,对做生意并没有多少经验。

坤山的声音有点急促:“阿惊,你在店里吗?”我说在,他接着说:“你大伯说有两个客人要过去跟你谈点事情,据说是个什么教授,很重要,你准备一下,马上就到。”

我一听是大伯的客人,赶紧从躺椅上坐起来说:“行,我在铺子里呢,这是什么贵客,还要大伯出面?”

他说:“你大伯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重要,那就一定很重要,你赶快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呢?挂了电话,我站了起来,院子不大,琉璃厂现在人满为患,潘家园噪杂的环境我又不喜欢,只好在鼓楼这边的小院子里开业,图个清静雅致。

说起来这个小四合院也有段历史了,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的,院子虽小,但是一应俱全,院子里环境依古法布置,细节讲究,很适合做古玩生意。

平时还有个伙计小方在帮我打理,但实际上因为我生性懒散,对古玩的兴趣还停留在考古文化的研究上,所以做生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忙的时候就让他去潘家园大伯的店里帮忙。

今天的事情有点蹊跷,我这两把刷子大伯是知道的,而且我这小店里除了一些常见的玩意,真正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不多,不知道让客人来见我是个什么意思?我拿着手机想打给大伯,再一想还是算了,对方是什么来意见见就知道了,古玩生意需要练就一双识人的眼睛,多跟人打交道是必须做的功课。

有能力收藏古玩的人,有些可是相当的专业,来人是个教授,想必也不是一般人。

小七听说我有正事,也抬起手腕看看表,说道:“得,时间不早了,哥哥我也撤了。”站起身来准备走。

我点点头:“行,今天是周五,晚上照旧四季涮肉。”

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停下的声音,我一看坏了,中午吃饭把门关了,现在还没开呢,赶紧过去开门。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了敲门声,我口里喊着来了,伸手打开了门。

一瞬间,我脑海里忽然轰的一声炸响,变成了一片空白。眼前是一张惊人的容颜,一双深邃似海的眼眸正定定的看着我,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眼睛很大,但是又略细长,眼角有点稍显夸张的向上斜飞,这竟然是一双罕见的丹凤眼。

门口站着一位女郎,她五官精致,皮肤是一种健康的白皙,闪动着凝脂般的光泽,头发不太长,扎着一个很高的马尾,身高跟我差不多,穿着一套黑色的像战术服一样的奇怪休闲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站的像标枪一样笔直。

她微微歪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眼睛里仿佛有一种魔力,像夜晚的虚空一样看不到尽头,我感觉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象电流一样的东西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背后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才楞过神来——我感觉喉咙有点发干,赶忙清了一下嗓子问道:“请问你们是……”女郎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往旁边迈了一步,我才看清她身后的人,这是个老头,矮胖身材,穿一件唐装,戴着一副玳瑁眼镜。

我看着他有点发愣,他笑呵呵地道:“你好,你是元惊吧?”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继续道:“我姓郑,是你大伯的朋友……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吗?”

我失魂落魄,还没从刚才的震骇当中恢复过来,一听他这么说,慌忙让开身子,道:“郑教授您好,请进请进。”

到了院子里,郑教授四处打量。

我扭头一看小七,这家伙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黑衣女郎,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我朝他做了个手势,这家伙走到我跟前小声说:“这是超超级女神啊兄弟,怪不得我看你最近面带桃花,原来应在了这里,这种人间极品千万不能错过,一定要拿下。”

我哭笑不得,悄悄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拿下,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货真价实的高帅富一枚,还是你来吧。”

他一脸的大义凛然,摇头晃脑道:“这丫头不是我的菜,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老夫阅人无数,你俩天生夫妻相。”说完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向郑教授点点头,走了。

这厮路过门口的时候还冲那黑衣女郎点头微微一笑,可惜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戴上了个墨镜,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我心里暗笑,回过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老头,老头眉毛有点花白,眼睛非常的亮,带着一种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清澈,样子看起来应该有六十多岁,但面色红润,好像也没有什么皱纹,这让我有点吃不准他的真实年龄。

郑教授转回头看那石榴树,点头道:“不错啊,这院子,有些年头了吧。”然后转过身笑眯眯的问:“刚才那是你朋友?”这老头倒是一点不显生分,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我笑道:“我发小,也是做这一行的。“我指着院子门口的石墩说:“这院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业,的确是很有些年头了。”一面说心里一面盘算这老头的来意。

黑衣女郎慢慢的踱进院子,摘下墨镜,站在郑教授不远的身后,一言不发。她的双腿笔直,修长到过分,简直就像一个九头身的卡通人物。

她没怎么动,但我感觉她在观察院子里的环境,眼神很冷,摄人魂魄。我心道这姑娘用十万个英姿飒爽形容都不够,而且这么俊俏,人类怎么可能完美到如此地步?

我不由自主的又被她的眼神吸引,呆呆的望着她。她突然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下垂,微微颤动,我仿佛感觉空气中传来了一丝波动,瞬间就击中我的心脏,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我呆了半天,不知为何突然脑海里一震,回过神来。我赶紧挣扎着努力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挺直脊梁。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短短几分钟内第二次失态了,平时我对美女的免疫力并没有差到这种地步。

郑教授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他正背着手站在鱼盆前,在看那石盆里的金鱼,饶有兴致。

我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烧,忙走过去说道:“这金鱼不是什么名种,不过这石盆可是明朝的东西了。您老不会是来看这个的吧?”

我这句话半开玩笑,半是试探,做古玩生意讲究个主动,最少得知道对方的兴趣点在那里。

郑教授抬起头,笑眯眯的道:“开门见山吧,其实我今天来不是看货的,是找你谈点事。”

我诧异道:“找我?您老认识我?”

郑教授道:“不认识,但是我认识腾华天。”

滕华天是我的硕士导师,跟我大伯也很熟,在京城的考古界和古玩界,不认识他们俩的人还真不多。

看我欲言又止,郑教授接着道:“你老师说这事找你更合适,我也不卖关子了,阿岩,把东西拿过来。”

黑衣女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裹,递了过来,她的手指很长,皮肤很白。我接过包裹一刹那,好像是错觉,看到她的双手皮肤薄若蝉翼,竟然感觉隐隐透明。

包裹不大,有点沉重,我收回心神,来到石几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檀木盒子,大约二十公分见方。我看了郑教授一眼,他点头示意继续,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第二章 玉龙

盒子里的东西,是一支玉龙。稍微关注过中国考古发现的人都知道红山文化的的玉龙,非常有代表性,号称“中华第一龙”,呈比较写意的半圆弧型,是用来祭祀用的物品之一。建国以来各地也有历代不同形态的玉龙出土,比如著名的虢国墓、凌家滩出土的玉龙就形态各异,无一不是造型古朴简约的艺术精品。

檀木盒子里这件玉龙,装在一个水晶匣子里,这匣子透明度极高,很明显是非常纯净的水晶制成,造型有点象首饰盒,上下两部分直接契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正立方体,玉龙就在匣子中间的凹槽里。

这匣子应该是根据玉龙的大小专门制作的,透过匣子就可以不碰触玉龙而又可以三百六十度的观察。跟一般的玉龙或者玉猪龙相比,这件玉龙明显体积较小,呈“c”型,大约七八公分高,五公分宽,小指粗细,通体是近乎黑色的墨绿。这件玉龙的造型来看,就是典型的红山文化的玉龙形状,线条流畅简洁,具有非常写意的美感。

问题是,郑教授怎么会拿这么一件的东西来找我?近年已经很少出土玉龙了,而且自从红山玉龙出土后,仿造品也层出不穷。但也由于玉龙太具有代表性,古玉又较为少见,因此赝品的存在空间就非常小,现在市面上基本已经看不到了。

我苦笑了一下道:“老爷子,您不会是来消遣我的吧”

郑教授呵呵一笑:“你不妨再仔细看看。”

既然老头这么说,这玉龙肯定不那么简单。我看了看黑衣女郎,这位依然一言不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我一寻思总不能在如此美女之前掉面儿,就回屋拿了套工具出来,仔细地看了半晌,十分无语。这枚玉龙看起来应该是一块墨玉,也就是中原地区独山玉中的一个品种,而不是一块红山玉龙中常见的岫岩玉。

我叹了口气,思索片刻道:“这件玉龙是一件南阳独山玉,看质地应该不会错,您知道,自从红山玉龙出土后,就出现了很多仿品……。”

独山玉质地的玉龙很少见,我下意识地认为,这应该是一件后世的仿品。

郑教授点点头道:“没错,能只靠观察就能看出来是独山玉,小友你对古玉有点研究啊。”

不知道这是称赞还是挪揄,但古玉确实是我比较擅长的一个专业方向,我看了看水晶匣子,问道:“那您的意思?”

郑教授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把匣子打开直接看吧。”他回头看看黑衣女郎,“阿岩?”

那黑衣女郎走过来伸手接过匣子,我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匣子就分成了两半,郑教授点头示意,我小心地从匣子里面拿起了玉龙,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感到有一丝头晕,好像脑海里有一根钢丝突然在震荡,嗡的一声鸣响,这声音极其真切,在脑海里震荡不止,越来越小。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感觉就突然消失了,我微微闭上眼稳了稳神,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难道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出现幻觉了?

我按了按太阳穴,低头看着手里的玉龙,马上就发现了问题。这枚玉龙虽然小,大约直径只有一公分左右,但是明显太轻了,是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那种轻,跟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的感觉差不多。

我心里惊骇莫名,难道这玉龙是中空的?

我马上拿到眼前,用高倍观察镜观看,没错,这的确是一件独山玉质地的玉龙,龙首雕刻极其精细,脑后有两个微小的凸起,像是光秃秃的龙角,最奇特的是那龙首的表情,被雕刻成非常怪异的样子,看起来似乎一种诡异莫名的笑容。

一个面带诡异笑容的玉龙?不知为何,这笑容让我觉得毛骨悚然,而且我马上发现,这诡异的感觉来自于玉龙那被雕刻得极其细微传神的眼睛,那眼睛里面透着难以形容的光芒,直直地盯着我,目光有若实质,看得我心头剧震,背上瞬间就涌出一层冷汗来。

我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开,手指都有一点不自然的颤抖,定了定神,我接着观察玉龙,这玉龙身体部分却是非常光滑,造型简单古朴,并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器物本身保存的非常完整,连一个小孔都没有。没有孔就说明不是挂件,那十有八九应该是个摆件。

我又反复检查了一番,这才抬起头来,阿岩和郑教授都看着我,我吸了口气,说道:“这件玉龙应该是商周时期的东西,这质地也的确是独山玉,但是……”我把它放在精密电子秤上,液晶屏上显示数字为四点九九克,这东西重量竟然不到五克!

郑教授望着一脸惊骇的我,说到:“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我感觉脑子有一些混乱,赶紧小心翼翼把玉龙放回水晶匣子里。

天,这只有一个可能解释的通,那就是不仅它是中空的,而且这层空壳会是惊人的纤薄,估计跟个灯泡的玻璃厚度差不多,甚至还要更薄,这么一件薄皮大馅的玩意,可是实实在在的易碎品。

我心中泛起一丝不快,这东西如此纤薄,万一弄破了可就麻烦了,这老头也不提个醒。但是我马上忘记了这一丝不快,因为这个东西带给我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我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这玉龙应该是中空的,而且看起来是密封的……估计我看走眼了。”我的意思是,这玩意既然是中空的,十有八九是现代工艺制作的,那就不可能是件老物件了,和我之前的判断一致,这应该是件现代仿品。古代的工艺绝对无法完成这样的作品,我甚至怀疑这是某种处理过的玻璃类制品,即便是现代的工艺,也无法处理玉石到这种程度。

刚刚我还笃定的认为这是商周时期的玉龙,这真是分分钟就打自己的脸。

老头明显是个人精,一看我这表情,摇了摇头,正想说话,旁边的阿岩突然递过来一个手机,正在嗡嗡的振动,老头看了看,拿过手机接听电话。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说了一句:“好。”然后挂了电话,对我说:“抱歉了小老弟,我下午还有事,这件东西先放你这里,你不妨再看看”

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有点沮丧的接过名片,上面写着古文化研究所所长,名字叫郑合。奇怪的是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家单位,脑海里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我略一思索,还是摇摇头道:“老爷子,我这两把刷子,恐怕帮不了您,如此贵重的东西您还是带回去吧,咱们初次见面,放我这里也不合适。”

这东西如果是仿品,对我来说就毫无意义;如果是真品,那当真是非同寻常,我更不可能贸然留下。这老头看来不是普通人,但是大伯居然之前没跟我交代过任何事情,正常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把东西留下的,弄不好就会出大麻烦。

老头突然面色一正,一本正经地道:“你说的没错,这玉龙的确是汉墓出来的东西,绝不是现代仿品,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他看了看表,接着说道:“这东西的来历奇特之极,我还有点时间,如果你愿意听,我就来讲讲,你听完再做决定不迟。”

绝非仿品?我有点傻眼,这怎么可能?事到如今,就算老头不说,恐怕我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于是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晚辈洗耳恭听。”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老头接下来说出来的内容,简直是我一生中听到的最离奇的故事。

第三章 怪事

古文化研究所,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民间组织,按老头的话讲,是因为很低调,这是一个跟官方考古机构合作的半营利组织,到底是怎样的合作,老头没有细说。

“这个你以后慢慢就会知道了,但我们除了跟官方合作,还会在民间收购古玩用来拍卖。”老头道,“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们收到了一枚金钉。”

我一怔,金钉?金子质软,并不适合做钉子,顶多也就是金耳钉罢了,如果说是金钉,那就很奇怪了。

老头看了我一眼,左手一翻,手掌中心就出现了一枚金澄澄的物件。

我凝目望去,那是一枚羊角形的细长金属物体,造型确实像是一枚钉子,只不过是弯曲的,从那弧线来看,这并非是被外力弯曲,而是本身的形状就是如此。

“呃,恕我孤陋寡闻,这貌似还真是一枚金钉,鎏金?”鎏金是一种镀金的工艺,鎏金的铜钉或者青铜钉倒是比较常见。这枚金钉没有经过处理,还保持着老黄金的成色状态,既然是金钉,那应该就是实心的了。

“这种东西比较罕见,这是纯金,并非鎏金。我们会对这件东西产生兴趣,主要也是因为它纯金的质地,纯金质软,并不适合作为钉子,一开始我们猜想这或许另有用途,就多留心了一下。”

老头说他们第一个念头就追踪金钉的来历,然而正常情况下卖主并不愿意透露从何得到,因为那是一家典当行,这是一件死当,而且是当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赎回,说白了等于就是把金钉贱卖给了典当行,这里面自然会有些猫腻,典当行并不会追究金钉的来历,但一定会压低典当的价格以此牟利。

他们希望找到典当人,就动用了一些手段,老头的原话是做了一些“思想工作”,典当行非常合作地提供了一些线索。

原来典当人认识典当行的一个伙计,所以才会介绍到这里来典当金钉。这是一个外地人,在下面一个镇上打工有五年了,这人很老实,从不惹麻烦,也不跟人打交道,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

“我们找到他,只是提了提金钉的事情,他就变了脸色,把我们轰了出来,然后就连夜离开了。当然,第二天我们还是再次找到了他。”

这意思就是他们一直跟踪着对方,我看着老头说你们又给他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老头呵呵一笑说这次只是给他看了一些东西,然后跟他聊了聊,他就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我奇道:“你们给他看了什么东西”

老头没有回答,而是拿过一支录音笔,递给了我,道:“这段你自己听吧。”

我把老头让到石榴树下落座,重新泡上茶,然后才打开了录音笔。说实话,我此时心里已经开始对老头带来的东西充满了好奇,我隐隐感觉到,这事情不同寻常。

录音笔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兹兹啦啦的噪音,然后是一阵啜泣声和喘息声,过了片刻才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那声音显得很古怪,还带着一丝颤抖和极力压制的竭斯底里。

一个男人崩溃到哭泣?我的注意力马上被吸引了。

“我不是故意的,你们要相信我,庚生的死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接着又是一阵啜泣声,过了一会,那声音才继续道:“当时在水里,我已经快失去知觉了,他,他想杀我!你们明白吗,他想杀我!我只能竭力挣扎,在水里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怕的要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拼命挣扎。等我浮到水面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不见了,他的衣服还在池塘边的树下,那他就只能在水里。我爬到岸上等了半天,才有胆子潜下去找,我一潜到底,就看见他瞪着眼睛沉在水底,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啜泣变成了痛哭,过了很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我和庚生是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比我聪明得多,记忆力很好,我们在一个村子里,两家相距不过几十米,我们经常在夏天的时候去村口的池塘凫水,他年纪比我大一两岁,水性也比我好很多。那个池塘很深,水底有泉眼,村里老人说几百年了从来没有干涸过,那水底有龙,是个宝地。但是……但是那年夏天,水位却突然下降了。”

“白天我们干完活就去洗澡,庚生说水位下降的厉害,以前从来没有到过池塘底,这下可以潜下去看看,这应该是百年难遇的机会。水位已经比之前低了数米,即便是这样能像他那样一口气憋着潜下去那么深的人也不多。我对他的水性自然是放心的,可是他一潜下去很久都不上来,我慌了神,央求周围来凫水的人一起找,可是还没等大家潜下去,庚生却浮上来了。”

“我记得很清楚,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一声不吭就爬上岸坐在了地上,我怎么问他他都不回答,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那水面,满眼都是红血丝。等到了晚上,他才来找我说,他在水底发现了一个东西,白天人太多了,村里的老少都去凫水纳凉,只能晚上去,他说那是个了不得的东西。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着光,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

“他说那东西弄上来就可以发大财,我虽然害怕,但是拗不过他,又想着发财,就跟他偷偷去了,我们拿了手电,用塑料袋和胶带缠了起来,夜里的水变得很冷,我潜下去一会就浑身哆嗦,只能浮上来放哨。”

“庚生没有骗我,他潜了很多次,带上来一些金钉,那些金钉有些还镶嵌在一些骨头上面,我们把金钉都弄下来带回了家,那些骨头都埋到了田里。庚生的手似乎一直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去看,毕竟我没出什么力却拿到了金子。当时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没有回家,住到了庚生家里,他家并没有其他人。夜里庚生一直在说梦话,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总觉得那不是他的声音,他还在睡梦中发出冷笑和鼾声。我以为他是潜水着凉发烧了,推他却又推不醒。”

“我一夜都没有入睡,感觉头疼得厉害,只能捱到天亮。庚生醒来以后就一句话不说,呆呆地看着天,就这样看了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他感觉有点害怕,他好像不是我熟悉的庚生了。到了晚上,他忽然跟我说,他还要再去一趟水底,他眼神变得很可怕,我那时候已经非常抵触下水了,但又没办法拒绝,只能跟着他去。”

“我们一起潜了下去,水里很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突然发起狂来,他竟然掐着我的脖子一直把我往水底按,脸上还带着笑,我吓得要死,拼命地挣扎,我这水里折腾了很久……后来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浮在水面上,庚生不见了。我鼓足勇气又潜了下去,等我找到庚生的时候,他……他已经死了。”

“在水里……我终于看到了那东西,一个很大的圆球球,半截埋在淤泥里,黑乎乎的。就是那东西,他让庚生丧了命……我心里害怕,再也不能在村子里待下去……我真的没有杀他,是他想杀我……”啜泣声再次传来,接着录音就结束了。

我呆了片刻,才问老头:“他误杀了那个叫庚生的同伴?”

老头摇摇头:“按他的描述当时情况很混乱,并不能确定是他误杀了庚生,但他无法脱掉干系,于是隐姓埋名逃到了数千公里外,如果不是迫于生计又轻信典当行伙计的话,这金钉是很难再拿出来卖掉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我们发现了后面的惊人秘密。”

他们找到了当地的文化局,找到了那个村子,那地方距梁孝王汉墓的直线距离只有数公里远,是一座小山村。幸运的是,五年过去了,那个池塘并没有干涸,也没有遇到十分干旱的天气,依然蓄满了水。当地民风淳朴,当年只以为庚生是潜水溺亡,安葬了事。

所以水底的秘密并没有被暴露。

“这个庚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毫无疑问是溺亡,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已经无从知晓。我们特意找到了庚生的亲戚,他父母去世得早,是亲戚安葬,他们虽然很不情愿,最后还是把一样庚生的遗物交给了我们。我想,那就是他第一次发现铁球时得到的被他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样东西。”

“是什么东西?”我问道,既然是不情愿,那估计是花了大价钱给那些亲戚。

“是一枚玉片,这枚玉片被庚生钻了个孔,挂在了脖子上。那玉片上面有一些奇怪的花纹,非常少见,我们推测玉片也来自青铜圆球里面。”老头若有所思,“也许庚生的死跟那枚玉片有关,你对古玉有研究,将来有机会可以去看看那枚玉片。”

我点点头,庚生的死总归是件让人疑惑的事情,他水性好力气大,不太可能被同伴杀死。如果上面的描述都是真的,那么从他想要杀死同伴的诡异表现来看,似乎是中了邪,在那个夜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老头说后来研究所的人很顺利地找到了池底的那个圆球。那是一个乌黑的青铜球,上面用很多个金钉镶嵌着许多骨头,青铜球在水中的部分锈蚀的厉害,但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形状,而在淤泥里的部分则保存得相当好。

听到这里,我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一个镶嵌满骨头的圆球,这样奇怪的东西我好像曾经看到过记载。

第四章 镇物

“镶嵌满了骨头,是什么样的骨头?”

老头看着我道:“全部都是胛骨,哦,也就是人的肩胛骨。”

肩胛骨?那就是俗称的琵琶骨。突然,我脑海里灵光一闪,记忆中忽然翻涌出来一件东西,我脱口而出:“这是琵琶镇?”

老头一顿,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想不到你还能认出这个。这就是件琵琶镇,而且是御上左镇,用了九十九名军士的左琵琶骨镶嵌而成,既然是左镇,按流传的说法,这九十九人就全部是左撇子,可谓万中挑一。”

我心头狂震,小时候曾经看过的一些奇闻异志一下子就全涌入了脑海。琵琶镇是个极其怪异的记载,它与常见的镇物完全不同,镇物一般都是为了辟邪,用来镇墓镇宅镇妖邪,而琵琶镇,除了这些作用,它还是一件容器,遗憾的是,到底用来装什么,却并无记载。这镇物怪异之极,又极其罕见,历史上从未发现过实物,连记载都少得可怜。

琵琶镇有左镇和右镇两种,左为上,左镇需要使用勇武之人的琵琶骨,而且必须是左撇子,一般会从军队里俘虏的敌人中去找;右镇则需要使用女子的右琵琶骨。圆球代表混沌,即宇宙之意,琵琶镇是用来镇压青铜球中的东西,并非用来镇墓。

“你们在青铜球中发现了什么?”

“一根铜柱,上面还刻着字,我想你既然知道琵琶镇,应该也知道这个。”

“水底的铜柱,还刻着字……嗯,我知道了——定海神针?”

“抱歉悟空,你答错了。”老头幽了我一默,“你有没有听说过九龙夺嫡?”

我当然听说过,但老头的意思肯定不是指康熙帝驾崩后的清宫大戏,我很明智的闭上嘴,只用求知的目光看着他。

“咳咳,眼神不用如此哀怨,你能知道琵琶镇,这已经出乎我意料了。九龙夺嫡是一种机关锁,其实正式的名字叫做九龙封天。铜柱上刻着的字,跟琵琶镇有关,上面写着肩挑万狱,百鬼辟易。”

老头解释说,这种铜柱上面雕着九条盘龙,首尾相连,形态各异,缠绕在铜柱柱体之上,是一种罕见的机关锁,而整个铜柱,实际就是个机关盒子。九条龙的嘴巴都可以用特殊的技巧打开,里面都有一个机括,扳动即可打开铜柱,然而九条龙只有一条是正确的机括,一旦选错,盒子打开的同时也会触发机关,喷出强酸之类的腐蚀物毁掉盒子里的东西,这其实是个关于选择的机关,有且只有一次正确选择的机会。

“所以这东西有一个很形象的名号叫做九龙夺嫡。幸运的是,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机关,知道如何打开。”

“怎么打开?”我奇道,这种机关说来巧妙,但实际上设计思路简单粗暴,根本没办法用各种手段去尝试,这种性质的机关,实际上更倾向于自毁,也就是说,里面藏的东西,绝对是非同小可。

“用一些特殊的液体混合,滴在龙身的花纹上,这些花纹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是一种微小的凹槽,如果液体是混合正确的,无论你从哪里滴,最后都会流动汇集到一条龙身上,这条就是正确的选择。”

我问什么样的液体,老头含糊其辞的说就是人血,我就没再追问下去,使用人血那必然就不是普通的机关了,里面会涉及到很多复杂的东西,不是一时之间能解释得清楚的,多问无益。

“铜柱里的东西就是这件玉龙吧?”我扶着额头,这东西来历果然够奇特。

老头一怔,接着马上微笑道:“我才刚讲到一半……”

这次轮到我怔住了。

老头接着说铜柱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幅羊皮地图,而且,这地图中标注的地方是太行山深处,没有地图是很难找到的,因为这是一座古墓。

“太行深处地貌复杂,没有地图几乎不可能找到。中原地区汉墓很多,最著名的的就是梁孝王汉墓群,不用说,梁孝王墓的重要程度,你肯定是知道的。而这座古墓虽然规模不大,但规格之高恐怕不亚于梁孝王,我们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发掘这座古墓,一直到前段时间,才刚刚完成了发掘工作。”

我点点头,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梁孝王墓已经是考古史上极其重要的汉墓了,相传梁孝王陵墓是被曹操所盗,文献记载曹操手下的摸金校尉“破棺,收金宝数万斤,天子闻之哀泣”,后世看到梁王墓时已是破败不堪,宋代记载说“狐鸣陈涉孤坟坏,金尽梁王石室空”。到了现代,除了遗址就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但即便如此,梁孝王汉墓群在考古史上也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而同等规格的汉墓的出现,绝对是惊人的考古发现。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这次发掘并没有公开。我只能告诉你,它是一座汉墓,非常奇特。汉墓一向讲究斩山作廊,穿石为藏,大多属于开凿在山体中的崖墓。梁孝王墓就被称为‘天下石室第一陵’。而这座汉墓,却建在地下。”

“难道,这墓主人的身份比梁孝王还牛?”我很疑惑。

老头摇摇头,道:“目前还无法证明,因为,这座墓是空的。”

空墓?我已经快懵了,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老头说这座墓很奇怪,规格虽高,但陪葬品和器物并不多,虽有一口棺椁,但是是空的。可以肯定的是,墓应该被盗过,因为有一个盗洞直达主墓室。

“殉葬品和器物都完好无缺,唯独少了墓主人,反复研究后能得到的唯一解释就是,盗墓者什么都没动,单单是把墓主人的尸身给盗走了。棺椁中有一个黄金盒子,玉龙就是在盒中发现的。不过,更大的发现,在棺椁下面。至于为何陪葬品都没有被盗走,我们推测可能是当时发生了一些情况,盗墓者来不及取走,只能把他们认为最重要的尸体盗走。”

我瘫在椅子上,竟然还没完,我现在才承认,这东西的复杂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力。

“小元老板,你还打算继续往下听吗?”老头笑眯眯地道。

“听!”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不听完还不如杀了我。

老头看看我,又看了看茶杯。我赶紧拿起茶壶添上茶。老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晃了晃脑袋道:“这时节喝白牡丹,果然是好享受啊。”

“老爷子,后面呢?哪有盗墓不盗明器而是把墓主人的尸体给盗走了的?”我讨好地走过去作势要给老头捏捏肩。

老头呵呵一笑,摆摆手拒绝了我装模作样的好意,继续讲了下去。盗墓主尸体这件事透着古怪,原因自然是无法追究了,但是这座古墓真正的秘密却在于棺椁之下。棺椁中有一个铜制的机关连接在一根铜管之上,这根铜管直通地下,深埋在泥土中。

“也许你不会相信,这根铜管虽然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但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形状,坚固的程度令人惊讶。最让人吃惊的是,铜管在地下绵延数千米,通往另外一个地方。”

“数千米?老爷子,这墓主人的身份昭然若揭啊,大汉自来水公司ceo兼coo。”

“呵呵,这东西可不简单啊,追踪这根深埋地下的铜管耗费了我们大半年的精力。”老头听我这么一贫,也乐了。

“这难不倒你们,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老头说没错,这纵然是个艰巨的工程,但并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追踪到一座小山附近的时候,铜管突然断了。当地在数十年前有一个小型的铁矿开采,现在已经废弃了,而这铁矿正好把铜管通过的地方,完全给挖空了。

“我猜你们还是找到了铜管的去向吧?我没明白用铜管接着棺椁,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没错,我们花了一个月时间寻找都没有结果,因为纵然是个小铁矿,也会把整座小山挖得面目全非。最后,我们只好在当地找到一些当年的矿工,询问矿上的事情,年代久远,并没有人留意到是否发现过铜管,但是也有人告诉我们,周围有一个地方比较奇特。”

有人留意到,在矿的一侧,有一处岩壁上方的植物,特别的茂盛,这其实很难引人注意,但一旦注意到,就会发现这里怪异之处。那处地方所有的植物都变得巨大化,很难长大长高的灌木丛几乎像树一样,杂草和树木密密麻麻,密集到无处下脚。正常来讲,一块地面上植物的密度是有限的,因为植物需要土壤的养分,太密集会导致营养跟不上,植物就无法生长。

而这里的植物密集程度远远超出一般水平,用当地人的话讲,就是那些植物几乎是一层一层摞着长的。这处地方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山坡上方圆不过十数米左右的范围,超过这个范围的植被状态,马上就变得跟其他地方没有两样。

这现象无法解释,但事出无常必有妖。老头的人在那处地方集中精力挖掘,果然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找到了断掉的铜管。他们继续追踪铜管的走向,翻过一座山梁后,铜管就顺势而上,沿着岩壁爬上了一座岩山。岩山海拔不过数百米,但十分陡峭,四周都是光滑的岩壁。用无人机航拍山顶的结果,是高大密集的树木,几乎看不到地面。

想要到达山顶,就只能攀岩而上。

“我们身手最好的人已经上去了,详细地形资料和照片刚刚穿回来。”老头晃了晃手机,“我们得回去处理一下,这东西还是留下你再看看。至于为何要接这样一根铜管到棺椁里,这正是我们下面需要弄清楚的。”

第五章 失宝

闹了半天,老头所说的经历原来就发生在最近这段时间内。这事情显然还没完,那山顶之上,恐怕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之地。要想知道后事如何,恐怕只有答应下来了。

“那我就留下再看看,不过话说回来,将来这山顶上会发现什么,您老可得告诉我。”我意犹未尽,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被老头骗上贼船。

“呵呵,这当然没问题。”老头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道:“如果有任何发现,都尽快联系我们。”

我起身送客,那黑衣女郎阿岩一动不动,依然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得笔直,她微微侧着头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邃,默然无语。

我从未看见过这种目光,感觉好像有一丝电流正在身上游走,脖子后面的寒毛又竖了起来,这种感觉太奇特了,一时之间我竟然有些恍惚,我也呆呆地看着她,脑海里一片虚无。

过了良久,她才缓缓转过身去,跟着老头走了。

我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禁摸了摸脸,为什么她总盯着我看,我脸上有花么?难道我已经帅到了这种地步?我忽然想起来,这姑娘的眸子好像带着一种淡淡的绿色,我不是很确定,但可以肯定她不是混血,而是纯正的中国人,这种直觉不会错。

思绪有点混乱,我使劲摇摇头,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姑娘对我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这玉龙。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感觉实在是太过于惊艳。在她面前失态,让我感觉很是丢脸,这场子我得想办法找回来。

我拿出手机先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他正在学校开会,第一名校的会议之多,那可不是盖的。

我刚说了郑教授三个字,他就道:“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我们认识有三十年了。”很明显导师知道我想问什么,他接着道:“其实他跟你大伯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啊,我把你推荐给他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的毕业论文,他要寻找一个对古玉有研究的人。好了,我还要继续开会,回头再说吧。”挂了电话,我挠挠头,毕业论文?

我硕士毕业的论文题目叫《玉蜻蜓》,曾经因为题目被导师骂的狗血淋头,说看起来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某个著名电视剧。至于内容,其实是写一件战国晚期墓出土的玉蜻蜓,主要的论点在于,我通过实验认为,它的确能飞。

我接着给大伯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跟他仔细说了一遍,大伯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阿惊,这件事情你自己做决定吧,尽快给他们一个结果。”我一愣,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似乎有一些非同寻常的意味。

我答应下来,即便大伯不说,这玉龙也激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我又给小七打了个电话,跟他说有正事要办,涮肉计划取消,然后在他“不仗义、不义气”的哀嚎声中挂了电话,关上大门,回屋继续研究玉龙去了。

我精神极其亢奋的研究了半夜,也不知道是因为玉龙,还是因为那个阿岩,兴奋莫名,直到后半夜才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就给郑教授打了个电话,说我对玉龙有一些看法,但我能想到的也就仅限于此,再研究恐怕也研究不出来个所以然来,而玉龙是重要物品,希望他尽快过来取走。

这玉龙不是一般的古物,放在手边会让我感觉莫名的焦虑,这种东西,还是尽快还给他比较妥当。

老头非常干脆地答应稍后就过来取。

我心下稍安,洗漱了一番,把玉龙放进水晶匣子,正看着那表情诡异的龙首出神,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我心想不会吧,这速度也太快了,这还没到半个小时,难道是小七来了?

我过去打开门,门口却不是郑教授,而是一个黑衣男子。这人比我高了一头,身材健硕,皮肤黝黑,右耳戴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圆形耳环。

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他面无表情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我刚要开口,他突然快如闪电地扯着我右臂往前一拉,然后身子一侧用肩膀向我撞来,这距离太近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向后腾空飞去,直接摔倒在院子中间,跌了七荤八素。

我感觉头晕目眩,眼前直冒金星,脑袋不知道磕在什么地方,好像起了一个包,我捂住脑袋摇摇晃晃半天,刚想爬起来,就看见这人已经慢慢踱进了院子,朝屋子走去。我伸手朝他抓去,他面无表情地伸手在我的手腕上一搭,一股气流传来,仿佛从我的脑海中直接迸发出来,让我呼吸困难,感觉眼睛突出,耳膜鼓动,尖锐的疼痛传来,几乎让我瞬间就失去知觉。

我大喝了一声,甩开了他的手,他只是顺势在我胸口上轻轻一点,就让我瞬间觉得胸口要爆炸一样,扑到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过了半天,我感觉意识渐渐恢复,恍惚之间看到他从我的屋子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装玉龙的包裹,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闯进了我的房间里了。

我又惊又怒,嘶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这人显然对我不屑一顾,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看似闲庭信步,然而几乎是眨眼间就从大门口消失了。

我吸了一口气,慢慢地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伸头往外看了半天,哪里还有什么踪影?

手掌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手掌在跌到时候擦出血了,我把门掩上,回屋找了条毛巾包上,看了看东西,果然什么都不少,唯独那玉龙连匣子带包裹都不见了。不禁恶从胆边生,心里骂了半天,把他祖宗十八代逐个问候了一遍,天子脚下明目张胆入室抢劫,还有王法吗?

来到院子里刚想拿出手机打电话,敲门声又响了,我没好气的叫道:“请进!”

开门的是黑衣女郎阿岩,仍然戴着墨镜,她一看我这德性,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走了进来,接着老头走了进来,他一看我的样子,马上停了下来,问道:“小老弟,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我十分郁闷,说道:“老爷子,您那件宝贝在我手里丢了。”接着把刚才的经过跟老头说了一遍。

阿岩看了一眼郑教授,老头摆摆手道:“不用追了,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没看见这么一个人,这里胡同出去没两步就是鼓楼大街,现在肯定找不到了。

他转头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手擦破点皮,这家伙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只拿了玉龙,其他东西都没动。”

这玉龙如此奇特,价值自然无法估计,在我手里丢了,肯定得有个交待。奇怪的是,这黑耳环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玉龙在我这里呢?

第六章 发现

“玉龙是从我手里丢的,我会负责把玉龙给追回来。”元惊道,古玩这圈子里他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如果对方抢了玉龙想出手,一有消息他肯定会知道。

老头摇头说:“不用担心,我会通知所里报警。这玉龙属于国家,不是私人物品,丢了不要紧,肯定还会找回来。”

他看着元惊,停了片刻道:“你对这玉龙,有什么新的看法?”

元惊看老头对于玉龙的去向并不在意,心下稍安,就问道:“老爷子,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我呢?这方面我可不是专家。”

老头看了看元惊,道:“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想法,你的毕业论文我看了,很有意思。”

元惊的毕业论文内容就是关于那只玉蜻蜓,它的造型非常奇怪,两只翅膀长在身体下面,尾巴向上卷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般的蜻蜓。如果说是艺术加工上的夸张,那它的比例又显得过于写实,总之就是透着点古怪。

元惊当时出于好奇,仔细研究了一下那玉蜻蜓的造型,毕竟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鸟类或者会飞的昆虫翅膀会长在身体下面,翅膀都长在脊背上面。翅膀在下面还会飞的东西,只有一种,那就是飞机。于是元惊就做了个实验。

他用木头制作了一个等比的模型,装上航模用的发动机,非常顺利的飞行了几分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也就是说这模型完全符合空气动力学,比风洞测试的结果还精确。

老头接着道:“我感觉你的论文,最后的结论有点含糊其辞了。”

元惊苦笑道:“那东西外表是个蜻蜓,实际上就是一个飞机的航模。要么就是几千年前人们已经掌握了飞行技术,要么就是,这是个无比巧合的巧合,我们一般称之为神迹。这种结论,我是没办法写进论文里面去的,真写进去,我就没办法毕业了。”

阿岩动了动,元惊觉察到她好像是在皱眉。

老头点点头道:“你的想法很不错。那关于玉龙,你怎么看?”

元惊思索了片刻道:“这玉龙非常奇怪,首先它体积较小,但是又不是挂件,因为没有孔。这样造型的玉龙一般考古推断都是祭祀仪式上使用,所以都是带孔的挂件,体积比较大。而这个更像是随身携带的物件,但鉴于它奇怪的结构,并不适合随身携带,所以更像是某种工具。”

“工具?”老头眉头一扬。

元惊用手比划了一下:“这玉龙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玉石做的试管。”

老头盯着元惊示意他继续。

元惊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它更像是一个容器。但是这个容器如此纤薄,而且完全封闭,我见过的所有东西中,只有一种东西跟它相像,就是那种……注射液用的小瓶子。”

老头猛然抬起头,他看着元惊沉默了片刻,仿佛竟然认同了元惊的说法。元惊摇摇头,有点疑心自己小时候是不是打针打多了,对这玩意记忆如此深刻。

古时候怎么会有注射用的药瓶?但是这玉龙,显然非同寻常,如果是汉代或更早之前的物件,怎么有这种精密的制作工艺?要知道这可不是吹玻璃,而是天然玉石制品。

阿岩看了看老头,没有说话。元惊注意到他还从未听见她开口说过一句话。

老头沉思了片刻,说道:“阿惊,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那座岩山顶上看看?”

元惊瞠目结舌,这个问题太出乎他意料了。他还没回答,老头已经拿出手机飞快的打了一个电话,然后递给元惊,元惊接过来一看,是大伯的号码。

大伯在电话里就一句话:“这老头子可以信任,不过去不去还是你自己决定。”言下之意,他并不反对,而且看起来这件事情郑教授早已经告诉过他了。

老头道:“作为正式的外聘技术顾问,报酬不是问题,时间上大概需要一周,怎么样?”

元惊眨眨眼,心道他还能怎样,且不说这玉龙是从他手里被抢的,这种机会对于学考古的他来说可是极其难得,这山顶之上十有八九也是一座古墓,恐怕不比梁孝王墓差。元惊感觉老头子让他参与的目的,可能还是希望借助他比较开放的思维给他们更多的参考借鉴。其实考古发掘的物品当中,也确实曾经出现过不少难以解释的东西。

很多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东西,都在发掘中出现过。

老头见元惊同意了,才把手机拿出来让元惊看,里面有一些山顶的照片。

“山顶面积不小,是一个很深的凹地,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木,遮天蔽日,不过这下面并不是一座古墓,而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古宅。当然也可能是古墓的地面建筑,具体情况就要等到了下面去看看了。”

元惊兴奋莫名,赶紧打电话给小方安排了一下铺子的事情,又给小七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去几天,小七在电话那头道:“我也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他要不贫元惊还真不习惯,元惊说那就先苦后甜,先听坏消息。小七说坏消息是他也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他们的涮肉计划无限期搁置。元惊问那好消息呢?

小七说:“我问你要听哪个,不是问你先听哪个,好消息不能告诉你。”说完就挂了电话,气得元惊差点闭过气去。

郑教授他们效率很高,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们就在木樨地附近的古文化研究所门口集合准备出发了。让元惊无比吃惊的是小七居然也在队伍里,这厮摆了个自以为很酷的姿势,一脸淫笑地看着元惊,敢情他跟元惊说的好消息就是这个。

元惊很纳闷:“你是怎么混到我们纯洁的革命队伍里来的?”

小七甩甩头发道:“兄弟我才华横溢,郑教授一见难忘……”

元惊打断他:“说人话!”

原来小七居然认识郑教授,跟他家老爷子据说也是过命的交情,他昨天看到郑教授后就回家跟老爷子打听,老爷子被他磨的不耐烦,就给郑教授打了个电话。小七知道是这件事后死活要跟着来,美其名曰陪好基友探险。老爷子被他缠的没办法,估计也想让他历练一下,就跟郑教授郑重其事的求了个情。

元惊苦口婆心道:“你以为是去旅游啊这是考古又不是去倒斗。”

小七这厮翻了翻白眼,置若罔闻。

其实元惊也知道郑教授同意他去的原因,小七从小受家族熏陶,有对古玩研究的底子,某些方面甚至比元惊还要强。而且元惊知道他精通很多户外生存和使用各种工具方面的知识,身手非常了得,绝对不比一般的特种兵差。既然有老爷子的关系在,又能让小七去历练一番,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去。

但是毕竟这并不是生意,你一个古董商人来凑什么热闹?

无论如何这对元惊来说都是一个惊喜,再没有比跟一个最好的朋友去“冒险”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郑教授并没有跟元惊们一起出发,他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在稍后赶到,他让阿岩跟元惊他们一起先走。

“终于开始了。”小七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终于?”元惊感觉这个词有点怪。

“呃,我是说终于有个机会出去玩了。”小七看着元惊,眼神有点飘。

元惊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没个正形。

第七章 绝壁

众人坐了一辆古文化研究所的商务车,一路高速,直奔中原而去。

开车的人面色白净,眼神锐利,在他说话的时候,元惊开始判断他的年龄,一开始元惊感觉他只有三十多岁,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口气像是五十多岁,之后又感觉像四十多岁,他说完话的时候,感觉又恢复到了三十多岁。

从相貌到说话的神态和眼神,元惊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像他这样瞬息之间在年龄感上能够有如此大的变化。

他介绍说自己是这次活动的负责人,按他们的规矩,行动的负责人都被称之为“东主”,跟他一起的还有个矮矮瘦瘦的年轻人,眼神很活,外号叫“猴子”。

“我们平时都这么叫,这样比较随意,也不生分,你们这么叫就行。”元惊从后视镜中看过去,正看到东主微笑着说道。

这称呼很奇怪,感觉这更像是一种敷衍,看来他们警惕性很高,并不想透露自己的名字。这东主看起来极其精明稳重,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猴子话比较多,也是非常容易相处的活泼性格,这俩人对元惊他们都很客气。路上元惊把玉龙的事情跟小七说了一遍,又跟东主他们聊了聊,原来他们都是古文化研究所下属的小组成员,主要负责古墓初期的探查工作。

古文化研究所是个民间组织,但是受官方机构委托参与过很多古墓和遗址的探查发掘工作,他们的强项似乎在于发掘前期的探查和安全工作。不过奇怪的是,元惊之前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组织。一般来说,考古是国家非常重视的,即便是业务需要,也只是从遗址当地雇佣一些人做基础工作,比如简单挖掘、土方运输等,真正的发掘和探查工作,还是由考古队自己来完成,而且对于工作流程有着严格的规定。把如此重要的前期工作和一个民间组织合作,对元惊来说是闻所未闻的。

东主话不算多,但并不冷场,元惊发现他对聊天的节奏掌握得很好,说话滴水不漏,驾驶技术高超,一路上把车开得飞快。

元惊有点好奇:“那你们靠什么盈利?”东主从后视镜中看了看元惊,没有说话。

元惊一想,既然是参与国家项目,那资金方面肯定不是问题。这样的民间组织,说不定有着很深厚的背景,既然能够得到国家的认可,自有其独特之处。

小七倒是跟猴子聊的热火朝天,一口一个卧槽,仿佛他们才是发小。猴子就是郑教授所说的身手最好的人,昨天带回来了山顶的影像资料,今天跟他们一起返回。他身材瘦小,但四肢都很长,双手看起来充满力量,元惊猜测他是个攀岩的高手。

这两个人显然也认识阿岩,但他们基本上不跟阿岩说话,眼神里偶尔还能看到一丝怪异,元惊感觉那不是倾慕,也不是疏远,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阿岩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而她脸上的墨镜元惊估计除了睡觉,她都不曾摘过。

一开始元惊以为她就是那种冰山美人的性格,不爱说话,后来他感觉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回事,她好像真的对周围的状况没有任何兴趣,那是一种非常彻底的视而不见。

而且,她始终都没有再看过元惊一眼,这让元惊心里非常郁闷,几欲吐血,上次盯着人家使劲看,转头就成了陌路人,这也太绝情了吧?

到了当地,下车的时候元惊终于忍不住跟她开了个玩笑:“阿岩,我觉得你应该叫王家岩,是王家卫她妹。”

阿岩转过头看了元惊一眼,没有说话,眉头似乎微微皱了皱。

东主和猴子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眼神无比怪异,一个个张大了嘴,不过马上就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头也不回的下车了,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元惊说话,但元惊从他们微微抖动的背影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极其痛苦的忍住内心的狂笑。

连小七都抖了抖身体做寒战状,显然对他的冷笑话嗤之以鼻。

元惊有点尴尬,只能讪笑了一下,跟在他们背后狼狈地下了车。这印证了元惊的那种感觉,古文化研究所这两个人确实是对阿岩敬而远之,好像并不是一般的同事关系。

这地方是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小镇,一行人稍微休整了一番,带上装备,就开始往那座岩山进发。

离开小镇后开始他们沿着公路驱车前进,之后就是狭窄的土路,穿行在村落之间,两个小时后就只能下车沿着羊肠小道往人迹罕至的山坡中行走。此时天气晴朗,山坡上到处都是东一簇西一簇的野花,空气中带着淡淡的甜味。沿着怪石嶙峋的河谷走出数公里之后,前面出现了一座岩山。

这是典型的断层地貌,海拔不过数百米的岩山,岩壁垂直而下,犹如刀削斧凿,看起来就像是一面巨大的石墙,宏伟之极。远远看去,只有山顶郁郁葱葱,绝壁上几乎没有植被。

一行人都停下脚步,望着那绝壁喘气。太行山横跨中原南北,绵延四百余公里,东侧是断层构造,相对高差极大,像这种海拔不过数百米的岩山很常见,形成如此巨大绝壁的也有不少,确实称得上是蔚为奇观。

“敢问大师兄,这怎么上去?”小七问猴子,“这明明就是绝壁啊,咱们绝壁上不去。”

猴子取出几张照片,道:“这是从其他不同角度的航拍,这座岩山的高度和体量虽然一般,但是相对于方圆数十公里范围的其他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峰来说,也有一个独特的地方,那就是这座岩山非常独立,四周都脱离了其他山系,只有西坡坡度较小比较缓。从西坡上去难度会小一些,但是可能会花费较长的时间。其他方向上去,难度较高,就只能采取类似攀岩的方式。”

元惊皱了皱眉,无论采取哪种方式,对体力都是一个挑战,攀岩需要极高的技巧,没有攀岩经验的话,就只能从西坡上去了。猴子说他之前为了节省时间,是沿着那管道从岩壁上攀岩而上,而且留下了绳索通道,但是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攀岩上去肯定是不现实了,只能走西坡爬上去。

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东主说:“咱们晚上在山下扎营休息,明早从西坡上山。”

他话音未落,那个黑衣女郎阿岩突然跳上旁边的石头上,把手搭在额头上往远处看。

东主马上拿起望远镜往前面看了看,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有人比咱们先到了。”

元惊远远望过去,在绝壁下的山坡上,有一个帐篷,太远了看不大清楚,隐隐约约好像在帐篷前面坐着两个人。

小七问:“这是什么人?”看那东主的表情,这俩人明显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当地考古单位的相关人员,如果他们一定要跟着去,就由着他们吧。”东主放下望远镜,往前走去。

元惊跟小七对望了一眼,看似简单的事情,好像变得复杂起来。小七故意蹲下系鞋带,元惊也停下来从背包中取出水喝,看这几个人走到了前面,小七才站起来小声说:“队伍有点复杂了。”

元惊放下水瓶道:“地方上要参与,到了人家地盘上,总得给人家几分面子。”

“不给咱们添乱就行,地方上做事,就怕没那么规矩。”

“这所谓的研究所,做事也不见得多规矩,这两个家伙看起来挺客气,实际连名字都不透露,我原以为他们是正经的考古单位,没想到倒是像潘家园那些跑江湖的。你不觉得那个东主,面相看起来很奇怪吗?”

“这人应该练过一些不常见的功夫,对面部的肌肉控制能力比常人要强无数倍。”小七嘿嘿一笑:“这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

元惊有点吃惊,小七努努嘴,示意他先跟上,元惊只好快步跟了上去。一行人不一刻就到了那帐篷旁边,这里应该是猴子他们之前来扎营的地方,两个很大的帐篷,堆放了一些食物、饮用水和登山用的装备,旁边还有一个小的单人帐篷,那似乎是给阿岩准备的。

一个人迎了上来,猴子介绍说他是当地的考古队员,之前协助猴子做前期勘察的,这两天在帐篷里留守。

帐篷前还坐着两人,一个面色潮红肥头大耳的胖子,看起来一脸的油腻,像是个管事的。另外一人是个瘦高的汉子,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一头斑白的长发,遮住了半个脸孔。这俩人似乎一直在闭目养神。

那名考古队员介绍说胖子是市里的某博物馆负责人,另外一个是他的助手,这次专程来参加绝壁古宅的勘察工作

那长发汉子先站了起来,看见阿岩似乎微微一怔,接着面无表情地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那胖子才很不情愿的站起来跟东主握了握手,然后就气喘吁吁地回到原地坐下了,根本就没有看元惊们。

这两个人表现太奇怪了。几个人都放下装备休息,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异常诡异。

元惊推测这次行动是由东主他们主导,自然不想地方上的人来干预,再加上他和小七这两个生人菜鸟,这支只有几个人的队伍,关系也变得复杂起来。

此时已经是下午,上山时间已经来不及,只能是第二天一早再行动。东主说今天主要的任务就是休息,按计划明天一早上山。众人自然没有异议,那胖子和长发汉子倒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元惊本来以为那胖子要打打官腔,想不到竟然如此好说话,但是看他那走路都喘的样子,爬山恐怕是不乐观。倒是那个穿着风衣的长发汉子,看起来不是普通人,总感觉他是故意用头发遮住脸,隐约间能看到他脸上有一道狭长的伤疤。

第八章 登山

晚饭的时候这两人也吃得很少,那个胖子看起来精神很不好。天刚一擦黑,阿岩就钻进了小帐篷。

那名考古队员和胖子、长发汉子也都早早进了帐篷,不一会就鼾声如雷。猴子和东主在篝火旁抽烟,小七拉元惊去放水的时候跟他说那长发汉子似乎不简单。

“那人骨架很大,却故意萎缩着身体,他看阿岩的时候跟看我们的时候几乎一样,眼神变化不大,就连那胖子也是如此,只不过胖子眼神有点呆滞,看起来有点奇怪。”小七道,“那个考古队员呢,看见阿岩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才应该是正常人的反应。”

“也许他们是背背山,对美女免疫。”元惊说道,“看这两人形影不离的,不过那胖子身体好像不大行。”

“背你个头,像阿岩那样的女生,任何人看见都会动容,背背山也是人。”小七对元惊的判断力嗤之以鼻。

“他们急匆匆的赶来参上一脚,说明那山顶上面不简单。那披肩发的汉子,真是胖子的助手么,怎么看都不像是跟胖子一路的。”元惊道。

看发型倒是跟小七比较对路。

小七道:“你觉得他像是个地方考古队员?”他看看那黑暗中的巨大山峰,“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这说明那上面可能还真是个好地方。”

小七的性格元惊知道,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虽然神经大条,但心思缜密,听他这么一说,元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同时也有一些莫名的兴奋。

一夜无话,天刚蒙蒙亮,他们就起身做饭,填饱肚子收拾行装就开始往西坡进发。帐篷里有几对通讯用的对讲机,他们都没有带,猴子解释说山顶上有磁场干扰,电子设备在上面根本无法使用。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干脆把手机之类的也都留在了帐篷里。

山坡下只有杂草和长着宽大叶子的灌木丛,并不难走,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他们就绕到了西坡下,这里坡度放缓,也不再是一味的陡峭石壁,零零落落点缀着一些小树和灌木,即便是这样,坡度也超过了四十五度,难以攀援。

东主在前面开路,元惊他们在中间,那长发汉子扶着胖子走在最后,一行人排成一列鱼贯而上,清晨山间雾气很大,望上的能见度只有数十米,走了一个小时,前面的东主忽然停住了。

他做了个向下的手势,然后蹲了下去,元惊他们都急忙赶了几步围了过去,只见他用便携的兵工铲扫去地面的杂草落叶,露出了一块黑色的岩石。

那块石头有点像是火山岩,通体乌黑,带着点玻璃的光泽,有磨盘那么大,露出地面的部分被雕刻成了一个虎首的形状,刻工粗陋,但是极其传神,那虎首张开大口,粗壮的獠牙直插地面。

“这似乎是神道旁的石刻?这质地应该是火山岩,但这山明显不是火山,这石头是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小七在石头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而并没有硫磺的味道。”

“奇怪,山顶上并没有看见类似的石刻,这连路都没有,哪来的神道。”猴子说,“也许是镇石。”

阿岩踩了踩那石头,越过东主,用脚在地面上拨了几下,露出地面的黑色石头一直往上延伸。

这石头似乎是一体的,被埋在土中,再往上不过几十米,坡面上出现一个断面,似乎是山体滑坡形成了一个塌陷,黑色岩石就镶嵌在断面中,奇怪的是,黑岩的断面上有一个碗口粗的洞,看起来非常深,似乎贯通了整块岩石。

东主看了看那个洞,道:“非常深,是人工开凿的,在黑色岩石中打了一个空洞,似乎是一直通往山上。这些石头并不是一整块的,应该是用一块块石头砌起来的,在每一块石头上都开凿一个这样的洞,然后连起来形成了一个石中管道。”

他们都抬头往上看,上面滑坡严重,早已经面目全非,都是堆积的碎石,如果不把这些碎石清理干净,是找不到黑色岩石的往上延伸到了那里。不知道这在石头中间凿出来的管道有什么用。

“这是什么东西?”猴子用树枝从地上挑起了一团白色的东西,像是什么东西的皮,白花花的有点透明。

“这好像是蛇蜕下的皮?”小七也捡起了一根树枝,拨开那团东西,薄薄的一层看起来跟蛇蜕很像,上面全是一片片的褶皱,看起来十分恶心。

东主走过去用脚拨了拨,说道:“这不是蛇蜕,蛇蜕要比这个厚多了。”

那长发的疤脸蹲下来看了看,眼神闪了闪,但是没说话。东主看了他一眼,继续往上面走去。

前面是一段岩石滑坡的地段,非常难走,碎石之间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疤脸扶着胖子走在后面,胖子喘得几乎要把肺吐出来,却不说一句休息的话,咬着牙往上走。他们这些人不管有什么样的目的,拼命上山的劲头都让人有点无法理解。

越过那段滑坡的地段后,山坡上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只是植物开始变得更加茂密,不再是点缀,而是一簇簇的,中间夹杂着一些树木,坡度也变得更加陡峭起来,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开始利用登山绳往上攀爬,好在到处都是岩石和树木,绳索固定起来非常方便,大家气喘如牛,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元惊汗流浃背,两腿发软,就跟东主说不如休息一下,此时应该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距离,在这里恢复一下然后一鼓作气,中午之前就能到达山顶。要不然元惊听着后面胖子破锣一样的喘息声,真担心他挺不住挂在路上。

众人都停下喘息着喝水。阿岩从东主手中拿过望远镜往上面看去,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她放下望远镜,眉头皱了皱。

元惊从小七的背包里翻出一架山鹰望远镜,也往山顶的方向看过去,上面雾蒙蒙的,漂浮着一层白气,在那白气上方,有一小团黑色的雾一样的东西,静静的飘在空中,一动不动。

元惊放下望远镜,心里有点疑惑,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一团黑雾?再拿起望远镜往上看的时候,却不知道那团黑雾飘到哪里去了。小七见元惊神情有异,就问他怎么回事,元惊小声解释了两句,小七也拿起望远镜看了半天,但并没有发现什么。

东主招呼大家继续往上走,他们都加快了攀援的速度,到达山顶的时候,疤脸和胖子还远远落在后面。接近山顶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突出的岩石,只能从石头下面爬上去,再利用登山绳攀上岩壁,极其耗费体力,元惊爬上去之后就跪在地上几乎站不起来。

小七在他后面爬了上来,快步走到前面,接着就听见他骂了一句什么。元惊抬头就看见他正一脸吃惊地望着前面,元惊起身走到他身边,就看到了山顶的全貌。

第九章 峡谷

山顶是一个巨大的近乎圆形的凹陷,确切的说山顶是内陷的,在中间形成了一个落差上百米的峡谷,四周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不可思议的是,这些树木都斜着生长在坡壁上,呈现出一种倒木的姿态,树冠全都毫无例外的指向峡谷,层层叠叠的,遮住了相当大一部分视野。

峡谷之中也到处都是树木,郁郁葱葱,众人所在的位置是山顶的边缘,宽度不过十几米,就像是一个悬崖,他们仿佛就是站在火石的山口上。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满眼都是绿色,被正午阳光反射,到处都是斑驳的光影。

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阿岩就站在这悬崖边缘一块凸起的小岩石上,正望着下面的峡谷出神,她依然是黑超遮面,看不到是什么神情。她站地方已经突出到悬崖之外了,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看得元惊冷汗直冒,想提醒她小心,接着一看她那表情,元惊就忍住了,她眼里可能根本就没悬崖。

元惊转过头眯着眼适应了一下光线,往下看了半天,才看见那峡谷中好像有一角飞檐,如果不是刚好从这个角度穿过那些树木的间隙,是很难发现的,也难怪航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这些树木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下面的古宅遮掩了起来。

疤脸和胖子也都爬了上来,元惊真想象不出来疤脸是怎么把这个胖子弄上来的,看他连气都不喘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什么难题。

“正对着的山体外面就是那处绝壁,铜管镶嵌在绝壁中扶摇直上,从绝壁上面架设,是因为那样距离最短。”猴子指着对面道。

“你是说那铜管一直从绝壁上通到山顶,然后呢?通向下面的山谷?”小七问,这也是元惊正想问的。

“并不是这样,铜管在绝壁中间穿了一个洞,从半途就插进了山体之中,按高度估计的话,位置应该就在这谷底的古宅之下。”东主接着道,“如果估计没错,这古宅下面就是山体中的一个崖墓,咱们需要从古宅中找到地宫的入口。”

时间不早了,他们需要尽快到达谷底。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一个悬崖,下面是大约五六十米的斜坡,但角度很大,是无法落脚的,只能绳降下去。这段斜坡下面就是一个只有二三十度的缓坡了,布满了树木,在那上面就非常容易下到谷底了。

并不是每一处都适合绳降,有些地方几乎到谷底的时候才有缓坡,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从三个相距不远的地方同时开始下降,正常情况下绳降其实是比较安全的,熟练的话下降速度很快。

小七跟元惊一起,但是这次由元惊先下。岩壁上有些湿滑,绳降对元惊来说不算陌生,但也不是很熟练,保持缓慢的速度稳定下降还是能做到的。他蹬着岩壁,控制好登山绳锁扣的力度,慢慢往下降去。此时虽然已经是中午,阳光刺眼,这里仍然有一些雾气,大概跟这里独特的地形有关系,往下看的时候,能见度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

随着高度的下降渐渐地他能看到下面古宅露出的更多地方,从星星点点的飞檐和墙体来看,古宅覆盖的范围非常大,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内,有很多灰色的墙,这似乎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

小七在上面用一条安全绳连在元惊身上,作为保护,这也是他同意元惊先下的原因。直到元惊落到那缓坡之上,解开绳索,他才放心的开始往下降。

元惊抹了把汗,四处张望,下面的古宅是一个建筑群,到底有多大还没办法准确判断,但奇怪的是,这里仿佛没有任何的生物,连鸟鸣都没有,更不用说一些常见的动物了。就算这里人烟罕至,也许数百年来都没人下来过,但野生动物应该还是有的。

古宅似乎被灰色的石墙分隔成若干个区域,这里的树木十分高大,已经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但那高大的石墙依然能够看见,就说明石墙的高度也要比一般的围墙要高得多。石墙里还分布着一些奇怪的黑色石刻,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距离太远看不真切。离元惊最近的一个石刻,目测也有两百米的距离,元惊盯着看了半天,发现那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

元惊拿出望远镜看去,视野里面马上出现了一面石墙,他把视野上移,越过石墙,看到了那黑色的石刻。那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石虎,但身形庞大,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匍匐在地上,看不清楚样貌。最奇怪的是那石虎的背上,有一个黑色的凸起,形状很不规则,元惊看了半天,突然心里一紧,那竟然好像是一个人,用一种很落寞的姿势蹲在那里。

他放下望远镜,喘了口气,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应该是石刻上的骑士,骑在虎背上,想到这里,他擦了下冷汗,马上把望远镜举起来望过去。可惜的是,正好有一棵大树的枝干横在那里,阻挡了一部分视线。他往前斜着挪了两步,总算看到了那石刻背部的全貌,那似乎真是一个黑石雕的骑士,但姿势很奇怪,背对着元惊蹲在那黑色石虎的背上,佝偻着身体。

元惊松了一口气,刚要放下望远镜,却看到那骑士突然慢慢地扭过了头,看了过来,那面孔很奇怪,像是在一块黑布上画着一个绿色的三角形鬼脸,冷冷的瞳孔毫无生气,嘴角扬起,似乎是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元惊浑身一哆嗦,猛地放下望远镜,头皮发炸,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他站地方是斜坡边缘,并不是很稳,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突然一滑,身体一歪几乎要滑到,他急忙往旁边一踩打算稳住身形,结果踩的地方突然就塌陷出一个大洞,他几乎是一脚踩空,一个倒栽葱就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斜坡下面非常湿滑,上面有一层落叶,下面的都腐朽了,变成了腐泥,根本无法停住身体,他滑了不到十几米,就突然像一个炮弹一样飞了出去。下面是一个垂直的石壁,他就像是在悬崖边上坐滑梯一样,速度极快的滑了出去,然后直接往下坠,带起来腐朽落叶和泥土纷纷扬起。

下面已经接近谷底,他从一片树木上空掠过,接着往下落,慌乱之中揪住了一根树枝,但是惯性太大,那树枝根本不能承受,喀的一声就断掉了,但这样也让他趋势一缓,屁股朝下,直接坐在了一处灌木丛上,接着弹了下去沿着坡地一路往下翻滚,这一下趋势太猛,根本控制不住身体,他只能用手臂护住脑袋,滚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撞在一棵树上,停了下来。

元惊头昏脑涨眼冒金星,感觉身上无一处不疼,屁股几乎摔成了两瓣,喘着粗气躺了半天,才清醒过来。他扶着树干慢慢爬了起来往上看,这里已经是谷底,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往上看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视野完全被阻挡了。不知道往下坠了多少米,他捂着脑袋上不知道在哪里磕出来的一个包想了半天,判断这段距离应该并不是很远,但是落差较大,小七应该就在上面不过百八十米的地方,不会太远。

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身体,所幸并无大碍,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肋骨剧痛,小心翼翼摸了半天,才肯定没有骨折。看了看装备,背包还在,心里镇静下来,拿出水袋喝了两口,然后开始大喊起来,扯开嗓子喊了几声,上面才隐约传来的了回应,那声音很微弱,仿佛很远。

他凝神听了一会,声音模糊不清,很难判断出来是不是小七他们的回应声,心想这大概是因为树木茂密,声音传播难以及远。过了片刻就接着继续大喊,传回来的声音依然模糊不清,但这次很明显能听出来不是回声,应该是小七他们的回应没错。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四处打量,这里光线变得很暗,这个小峡谷的树木生长姿态很奇怪,树木又异常的高大茂密,阳光能够透过来空隙很少,在上面阳光明媚,这下面光线暗淡,几乎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而且,这树木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雾气,迷迷蒙蒙,手伸出去触碰不到什么,但四周总能感觉到这些雾气。

有这些雾气在,这里的视野就不能及远,根本不可能再看到刚才那个蹲在石虎之上的绿色鬼脸人了,那是个人形的生物,望远镜里看的不太清楚,不知道那东西为何长着一副绿色的鬼脸,他不可能相信那是鬼,只能是人。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长着鬼脸的人?这念头让他感觉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他没有贸然四处走动,而是耐心在原地等候,远处看不到什么东西,视线都被树木阻挡了,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呆在原地,这样也有利于他们找到他。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四周仍然是一片寂静,他心中烦躁起来,站起来大吼了几声,过了一会,仍然有微弱的声音回应,这次他仔细听了听,发现听不出来那回应的声音是什么,他心中一惊,难道这并不是小七他们的回应?

第十章 迷宫

斑驳的微弱光线也变得可怖起来,元惊判断了一下方向,开始往高处走,如果小七他们已经降了下来,他沿着斜坡往上走就能跟他们迎头汇合。就算找不到他们,走到建筑群里最显眼的地方,应该也能等到他们来找他。

这里坡度不大,并不算难走,但树木茂密需要绕行,在树木的空隙里穿行,走了不到五十米,就看见前面出现了一道石墙。

元惊呆了半天,才明白自己现在的位置已经在那片古宅里了。那石墙是巨大的灰色花岗岩所筑,高度目测超过十米,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仰头望去,只能看见那光秃秃的墙头。他暗骂了一声,无计可施,只能转过头往回走,有这道石墙在,小七他们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找到他,进入古宅的区域,找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建筑,才是当务之急。

往前走了几百米,树木渐渐稀疏起来,他开始能看到一条石板铺成的路,沿着路往前走,不久就看到一座黑色的石刻,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块,上面开凿出了无数的花纹,就像是一颗圆白菜,这种雕刻他第一次看见,完全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他在四周看了看,这石刻的位置似乎是一个路口,背后有两条不同方向的路,往前延伸。

想了想,他还是沿着左手边的路往前走,只能先这样试探着走一走了,这下面的建筑群比他在上面看到的要大得多,但是应该也不会超出他估计的范围,走一走总是可以走到中心区域的。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又出现一个路口,这里同样有一座黑色的石雕,这次的造型比较正常了一些,是一只巨型的鸟,看不出来是什么种类,身体肥胖而鸟喙特别长。

元惊依然选择走左手边的路,这样走出几百米后他就感觉到不对。这路似乎是没有尽头一样,而两旁要么是巨大高耸的树木,要么就是那种灰色的高墙,视野里根本无法看到远处,石板路全是带着弧度的那种,没有一段是直的,他走了半天,很可能还是在外围绕。

他停下来思考了半天,决定还是在走走看,这次一鼓作气走出了至少两公里,中间经过了数个路口,这些路口的石雕有重复的,也有不重复的,让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兜圈子,诡异的是,除了石雕和灰墙,他没有看到过一座建筑,仿佛这里就只有这些石板路一样。

元惊开始冒汗,这地方肯定有问题。如果这条路是建筑群的“外环”,那总会有进入到内部的入口,不可能这么远的距离,连一座门都看不到。他想了想,决定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不再只沿着左手边的路口走。

他从包里找出一盒创可贴,拿出一个贴在面前黑色的石雕上,这是一尊半人半猴的雕像,看不出来是什么动物,石雕大约有三四米高,他只能把创可贴贴在它的裆部,这位置非常明显,看起来滑稽可笑。

但此刻他哪有心情笑得出来,只能继续往前走,出乎他的意料,当他选择右手边的路之后,竟然是一路走下去,再也没有遇到一个路口,这条路似乎是真的没有尽头一样,一边是灰色的高墙,一边是茂密的树木。

走出去不知道多久,他心里越来越冷,按他心中默默的计步,这次已经走出了至少三千步,差不多有三公里的距离,这路竟然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就这样一直向前延伸。他停下来大喊了几声,这次除了一点回声,听不到任何回应,四周寂静的可怕,完全没有任何声音,鸟鸣,风声,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能听到自己的喊声,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样走下去他生怕会累死在这里,这地方不同寻常,很可能是一座奇门遁甲布置的迷宫。他决定往回走,去看看那些黑色的石雕到底是什么,每个路口都有那东西,应该绝对不是什么摆设。

元惊快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痛骂自己为何如此不小心,只是降到谷底而已,就让自己陷入了困境,同时在心里咒骂那个绿色的鬼脸,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回头去看,背后的路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念头一旦升上来,就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他倒着走了几步,然后扭头狂奔了回去,已经顾不上节省体力了,当他看到路口的时候,心中稍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连这路口也会消失。

但是当他看到那路口石雕的时候,就愣住了。这绝非是他之前看到过的任何一座石雕,因为这座石雕是一座似蛇非蛇的东西,盘在一个乌龟壳上,最奇怪的是,石雕的脑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扭曲的身体。

也就是说,这已经不是他当初进来的那个路口了,他回来的时候速度太快,一路狂奔,根本无暇理会四周的环境,看起来应该是找到了另外一个入口,否则的话无法解释眼前的情况。他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往回走去看看,但是马上就停住了。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了看,看不太真切,蹲下去一看,那是一个残破的圆形陶制物体,像是半个蛐蛐罐,但罐壁非常厚,是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陶器。

这东西半扣在地上,似乎下面有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的翻过来一看,脑海里一紧,冷汗马上冒了出来,这东西下面竟然贴着一张创可贴。

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四下打量,依然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这种寂静变得很可怕,人如果长期生活在城市中,对各种声音是比较敏感的,一旦到了完全无声的环境中,会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时间长了甚至会崩溃,因为耳朵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噪杂的声音和噪音。

这种环境下,不用去验证,元惊也能判断出来这只能是他贴到那石雕上的创可贴,不可能有第二张出现。难道是小七和阿岩他们发现了他贴的创可贴?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们应该会呼喊才对,而且为何要把这东西放在地上?

无暇多想,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折叠工具刀握在手里,然后蹲下去,仔细去看那陶罐,光线非常暗,看不到细节,他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道是天气转阴还是已经到了傍晚,似乎时间上还未到,猴子说这里有强烈的地磁现象,登山表之类的就根本没戴,他几乎已经失去了时间上的概念。

他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还好手电依然可以用,光线照在地上,一片雪亮,这种专业的户外手电亮度非常高,而且节省电量。他看着那陶罐,罐壁很厚所以罐内容量很小,原来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现在已经完全空了,只留下一些黑色的干枯的中药渣一样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陶罐没有其他特征,罐体上连个花纹都欠奉。

他没有动那个陶罐,因为他忽然发现,陶罐下的石板上,有一些凸起的花纹,雕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一团团的但线条很简单,元惊伸手摸了摸,线条很浅,如果只是踩上去,不仔细感受的话几乎觉察不到。他看了看这条石板路上的其他石板,很快就发现有这些雕纹的石板很少,但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个。

第十一章 变化

这石板预示着什么?元惊精神一振,站起来踩了踩,发现还是能勉强感受到这些纹路的,于是就关闭手电,慢慢往前走。关闭手电是因为第一要省电,如果到了晚上没有任何光线的情况,被困在这里就很要命了。第二是因为黑暗中光亮的地方会更危险,更容易成为攻击的目标。他必须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鬼地方。

他开始是慢慢走,后来就对脚下的感觉越来越熟悉,就像是走盲道一样,一旦对脚下的细微触感有了感觉,那么还是很容易分辨的,只沿着有雕纹的石板走,不过是走了两个路口,忽然这些有雕纹的石板就消失了。往前走了几十步,再也找不到带花纹的石板了。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他返回到最后一个雕纹石板的地方,打开手电四处打量,很快就发现旁边的树丛里似乎有一些磷光,刚从只顾沿着路走,竟然都没有发现。他暗骂了一声,怪自己太疏忽大意。

这里的树木极其茂密,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元惊拨开那些树枝,从狭窄的树木之间勉强蹭了过去,那树木后面隐藏着几节石阶,石阶上大概镶嵌了磷石,白天完全看不到,晚上就能看到磷光。这石阶沿着一颗极其粗大的银杏树往上绕,每一阶都用铁条镶嵌在那树身上。他来不及细看,快步走上去,只不过走了几圈就到了树冠的高度,上面是几从矮树,他扒开枝叶一看,前面出现了一座石亭。

他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是如此复杂,原来这些树木后面的地势要比下面的石板路高得多,如果不是那些灰色的高墙和这些高大的树木遮挡,应该早就能够发现,之前的主观意识里会认为这里就是较为平坦的谷底,中间只会比外围更低洼,实际上恰恰相反。

石亭外面是一片绿油油的东西,在手电光线下反射着光芒,上面有一条回廊通往石亭,石亭后面是一条小路。他环顾四周,看不到任何东西,就走上了那条回廊。

回廊完全是石头凿刻而成的,没有顶,更像是小石桥,上面雕刻着一些东西,他本以为是石狮子,凑近了看却发现那不是狮子,看不出来是什么生物,头颅很大,似狮非狮,似虎非虎。他用手电去照桥下那些绿油油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大片睡莲一样的绿植,密密麻麻完全把下面铺满了,这应该是一个水塘。

不知道为何,这峡谷的整个区域,植物都异常的茂盛,这层东西更是生长得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叠在一起连水面几乎都看不见了。他抬起头走上石亭,亭子不大,顶部画着一些彩色的壁画,但是都已经斑驳不清,完全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内容。

元惊穿过石亭,走上那条小路,不过几分钟,前面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小广场,影影绰绰地立着几个石柱,广场后面是一座小宅院,他小心翼翼的穿过那广场,走到宅院门前。这宅子十分破旧了,但保存的非常完整,连门都是石头的。他用力推了推,出乎他的意料,那石门还推得动,只是发出了沉闷难听的沙沙声,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刺耳。石门非常沉重,他推开一条窄缝,先用手电照了照,然后就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院子,里面堆满了那种黑色的石雕和石料,后面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他终于看见了一些木材,但是看起来似乎已经腐朽不堪。他用后背把石门往后顶了顶,让它关闭了一些,只留下一条窄缝,然后关闭了手电。这四周的那种高大树木已经很少了,露出了一片天空,星星点点的洒下了星光,虽然依旧黑暗,但是也已经能看到东西了,过了片刻,他已经适应了这黑暗。

院子里的石雕大都是半成品,有很多铁质的工具,但都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只剩下一堆铁锈,稍微用脚一踩就变成了碎片。这里似乎是石匠的居所,那些石刻有的还保持着正在被雕刻的状态,但大都雕刻着奇形怪状的生物,他刚想凑过去看个仔细,却突然听见了一声喘息。

元惊头皮发炸,身上的汗毛瞬间就竖了起来,蹲下身来向身后望去,看不到任何东西,但那声音很明显是来自石门外面。他摸出工具刀,屏住呼吸,慢慢朝那石门靠过去,到了石门边上,他停下来听了听,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就把眼睛凑到门缝里往外看去。

石门外,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睛布满血丝,眼神怪异,几乎要贴到了他的脸上,他心里这一惊,几乎是瞬间就跳了起来,脑袋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疼得大叫了一声,对面那人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嚎叫,接着就是噗通一声。元惊顾不上许多,冲过去用力推开了门,地上正坐着一个人,他打开手电一照,一下子就愣住了,这是那名考古队员。

总算是遇到了队友,元惊一时间老泪纵横,冲过去就把那考古队员拉了起来。接着他马上就发现不对,这人眼神呆滞,看到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元惊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喉咙里咯咯响了半天,眼珠转了转,突然像看见了鬼一样,大叫一声推开了元惊,顺着院墙狂奔了出去,元惊重心不稳,一下坐在了地上,感觉尾椎欲裂,他忍着疼一骨碌爬起来追着那考古队友跑了过去,手电光里就看见考古队员速度很快地转过了墙角不见了,他跑到墙角一看,是一条黑乎乎的石径,仿佛还能听到脚步声,但是已经看不到人在哪里了。

这人疯疯癫癫的,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元惊心中焦急,顺着路就继续往前追,追了一会仍然看不到人,停下来听了片刻,那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了。他打量四周,这地方似乎是个花园,中间有一大片假山一样的地方,假山对面是一个小阁楼,有一座小桥通过来,远处依稀能看到低矮的围墙。

周围都是树丛和一些原本应该是低矮的花草,现在都已经十分高大茂密。他屏住呼吸,关掉手电又仔细听了听,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刚要往前走,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听不清楚喊的是什么,但声音非常大,他一下就听出来那是小七的声音。

他心中大喜,小七应该就前面不太远的地方,这里到处是树木和建筑,声音传播很难及远,他既然能听到小七的声音,说明距离很近了。

元惊蹬着台阶走上了假山,才发现这假山的形状极其怪异,石头都是一层一层的,像是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莲花一样,假山的中间是一个凹陷的地方,好像是一个洞。那小桥就在洞的另外一边,他脚下没停,但是下意识地从旁边走,打算绕过那个洞。

刚走了两步,就突然听见啧的一声响,他一激灵,马上停住了,抬头就看见洞口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蹲着一个人。这人佝偻着身体蹲在那里,双肘放在膝盖上,正在往那洞里看。

第十二章 洞穴

元惊冷汗直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完全无法判断刚才是没看到这个黑色的影子,还是突然出现的,看那背影应该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绿色鬼脸人。他僵直身体,一动不敢动,走也不是退也不是,大气都不敢喘,冷汗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那人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又从他口中发出了啧啧的声音,然后元惊就听见那洞里忽然传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像是有非常多的东西在里面爬,这声音忽大忽小,过了片刻就忽然消失了,元惊头皮发麻,呆立着不敢动,冷汗顺着额头就流到了鼻子上,奇痒无比。

他屏住呼吸,往后慢慢退了一步,脚刚落地,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小腿,一股大力传来,瞬间把他拽倒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往下一陷,胸口马上就到了地面的高度。

他魂飞魄散,下面是一个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把他往下拉,他只能用双手撑住两边的洞口边缘,勉力支撑,但那力量极大,忽然之间往下一拽,他手臂一松,急切之间无处借力,一下子就被拉了下去。

黑暗中他感觉身体刚一空,紧接着砰的一声大响,下面那个东西比他先着地,发出了一声惨叫,接着他就感觉自己摔在了一个坚硬的地面上,一阵剧痛传来,几乎让他失去知觉,脑海里嗡嗡作响,一时间都无法动弹。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他的人生经验中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恐惧的时刻,有几秒钟他感觉自己不能呼吸,拼命想镇静下来,但是脑子不听使唤。他干脆闭上眼睛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感觉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他尽量减低自己呼吸的频率,周围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被撞聋了。

缓了一会,他喘着粗气勉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感觉自己汗流浃背,右侧的盆骨传来一阵剧痛,他稍微动了动,感觉并无大碍,也顾不上疼痛,摸出工具刀往旁边挪了挪。

这应该是一个洞,他能感觉到微弱的空气流动,奇怪的是,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但是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念头马上升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发现并没有外伤,心里不由得更慌了,咬着牙往四周摸索,手电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没有光线这种地方他简直一秒钟都呆不下去。

手电没有摸到,却摸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他心里一惊,瞬间松开了手,接着马上反应过来,那似乎是一团头发。

元惊心里狂骂了一句,擦了擦汗,又慢慢摸了过去,果不其然,那是一个人的头发,他把手移过去摸到这人的脑袋,就听见一声呻吟,他一愣,这声音似乎是那个考古队员。

考古队员嘴里在断断续续在说着什么,元惊俯下身把耳朵凑过去,只能听见模糊的音节,好像是在说“救我。”

他感觉考古队员的呼吸微弱,但是好像胸腹都没什么伤口,他接着往下一摸,却什么都没有摸到,只有一滩黏黏的液体,他心里一惊,猛地缩回了手,这考古队员好像只剩下了半截身体!

人跌下来不可能跌成两半,下半身被撕裂了,是被什么利器机关所伤?但是这地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机关的地方,难道……这人是被什么东西咬成了两截?元惊心中大骇,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脑海里一片混乱,呆了片刻,四周仍是一片黑暗,那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咬着牙再去摸索着探考古队员口鼻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没了气息。

他想起刚才上面那人影和声音,心中的恐惧难以形容,再也待不住了,刚想站起来,就听见前面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声音节奏极其密集,就像是有无数的指甲在摩擦着那石壁,听起来让人牙酸。接着黑暗里忽然就亮起了两点微弱的红光,跟着马上后面又出现了两点绿色的光,两对光点随着那声音慢慢摇摆,左顾右盼,似乎是什么东西的两对眼睛。

元惊心中狂跳,握紧工具刀,然后开始半蹲着慢慢往后退。这种工具刀的主刃跟折叠匕首其实差不多,但是比普通匕首多了一些组合工具,也可以用来防身。

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那两对光芒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也顿住了,元惊直觉感到那是在冲着他的方向看,他停止后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那两对光点才又开始随着声音继续往前移动,似乎是到了那考古队员的尸体跟前停了下来,黑暗里他无法准确判断距离。两对光点开始不住的互相交叉着晃动,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变得更大了,不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似乎是有锋利的东西在切割着什么。

元惊满头大汗地开始继续慢慢往后退,突然脚下一滑,踩到个什么东西,身体往后一倒,接着感觉背后已经贴到了洞壁上,发出了一声响,他身体一僵,靠住洞壁再也不敢动弹。那对两对光点似乎是听到了声音,马上一顿,升了起来,接着在尸体的位置盘旋了一会,突然朝元惊这边移动了过来。

元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那对红光游了过来,在他面前尺把远的地方慢慢停了下来,也一动不动,似乎在聆听。他心中暗骂,就感觉快要窒息,几乎就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又传来啧的一声。那对红光马上以极快的速度缩了回去,跟着那对绿光往后退,然后停住顿了顿,又快速向后退去,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就随着那密集的悉悉索索声消失到了远处。

元惊心中一松,狂喘了几口气,侧耳听了半天,感觉没什么动静了,就伸手往地上摸,马上就摸到脚下的东西,是他掉落的手电。他心中大定,刚想打开手电,突然就看见黑暗里突然又冒出来两点暗淡的绿光,这绿光无比诡异,无声无息的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他脑子里轰然炸响,下意识地挺起工具刀就往前刺去。

刚刺出去一半,他忽然感觉一双温润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他惊恐的拼命挣扎,但是却无法往前移动分毫,对方力量之大,远超他的想象,接着他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道:“别动。”

这声音发音非常独特,他从来没有听过女子的声音会如此悦耳,声音里透着无比的坚定,让人不容置疑。他呆在原地,身体僵直,那两点绿光动了动,然后突然熄灭了。

元惊不敢动弹,不过心中已经反应过来,这似乎是那个黑衣女郎阿岩,他之前从来没有听她说过话,但他笃定这就是她的声音,那两点绿光,似乎是她的眼睛。她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什么,她不动,元惊当然也不敢动,还好她手指上传来的光滑温润让他感到心安。

过了片刻,周围依然是一片死寂,他心中急躁,这黑暗的洞穴实在是令人发狂,再这样待下去他估计会疯掉。他舔了舔嘴唇,刚想说话,就见前面不远处的黑暗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绿色的三角形鬼脸,他一个激灵,如果不是有人握着他的手腕,他几乎就要跳起来。

那鬼脸似乎是由绿色的荧光的组成,就像是画在空气中的一副扭曲的面孔,他那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看着他们,似乎在辨别什么东西,在荧光的照耀下,能看到一个淡淡的人形的影子。鬼脸的视线不停地在元惊和阿岩之间切换,最后落到了元惊的脸上停住了,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时间变得极其缓慢,每过一秒都让元惊感觉像是一年,三个人在这洞穴里就这样一动不动,互相盯着,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过了一会,那绿色的鬼脸似乎是看够了,收回目光,嘴角诡异了扬了扬,开始往后退去,接着忽然就消失了。

那绿色的鬼脸似乎是一个面具,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一个戴面具的人?元惊感到脑海里一片空白,一片混乱,看那鬼脸最后的表情,似乎是对着他在笑。

第十三章 神道

元惊感觉到阿岩松开了他的手腕,但是也不敢贸然打开灯光,就问道:“我可以打开手电吗?”声音一出来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半天都太过紧张,又很久没说话,声音变得嘶哑难听。

他感觉到阿岩似乎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大概是想到他看不见,又说了一句:“嗯。”

元惊长吁了一口气,打开了手电,亮光一起,他就呆住了。这洞穴有一人多高,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四周全是黑色的岩石,在他们前方几米远的地方,地上一片狼藉。那考古队员从腹部以下被什么东西给破开了,但是也看不到任何内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下肢已经完全脱离了身体。

岩洞一直往前延伸了十几米才到头,应该往上有个洞口可以出去,地上全是一道道的血痕,散落着扭曲掉的断肢和肉糜,洞壁上到处都是喷射状的血色,这情景就像是人间炼狱一样。他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扶着洞壁一阵狂吐,然而白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自然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阿岩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吐完了,才跳起来一踩洞壁,忽然就消失了,他急忙勉强振作精神跟了过去,就看见阿岩在他掉下来的空洞上方,伸下一只手臂,拉着他的手往上一提。元惊感觉她的手柔软温暖,滑若凝脂,心里不禁一荡,接着身体一轻,腾云驾雾似的就到了洞口上方,赶忙攀着洞口爬了上去。

四周跟他掉下洞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阿岩在前面疾行,元惊看着她挺拔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撞撞跌跌地追了上去。

穿过小桥从阁楼旁边往前走,就是一片竹林,竹子很茂密,有很多看起来都枯死了,倒在地上踩着咯咯作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了。

阿岩的速度太快,元惊看得出来她时不时停下来等他跟上,他加快速度跟着她继续往前走,穿过竹林就是一个圆形的拱门,她在拱门那停了下来,看着前面唯一的一条路,道:“一直走,左转两次,右转一次,殿门前等。”

“你要去哪里?”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是这样的死法,这对元惊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感觉精神都一直处于恍惚中,说话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阿岩没有回答,极快地沿着来路退了两步,一转身就消失在黑暗中。

元惊强忍住呕吐的感觉,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踌躇了一下,就沿着路慢慢往前走去。边走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的惨状,而是分析眼前的情况。阿岩看似娇弱纤细,实则力量惊人,身体素质要比我强太多,这似乎能让他放心一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她的指示走。

前面似乎已经深入到建筑群的中心地带,路上能看到明显的园林设计下的环境布局,一草一木都有形制。他按照阿岩的指示沿着路一直快步行走,转过两个路口之后,前面出现了一条神道。

神道很宽,两旁都是黑色的石刻,全是各种奇怪的生物或者说是动物,光线太暗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这地方不同于我之前走过的任何一条路,这些石刻形状诡异,立在路两旁,看起来鬼影幢幢,让人心中不安。他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石刻有身躯庞大的麒麟一样的东西,有似虎非虎尾巴却很短的猛兽,有身躯极高的猿猴,还有……他眼睛的余光掠过,突然心里一紧,一个黑影矗立在石刻旁边,似乎是一个人。

那黑影正用奇怪的姿势伏在旁边的石刻上,似乎在倾听,元惊刚一停顿,黑影马上就发现了他,然后就向他冲了过来。这距离太短了,黑影速度极快,元惊刚后退了一步,就感觉一只手卡住了他的喉咙。

他本能地想大喊,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一时间只感觉热血上涌,几乎要窒息。那黑影凑近了他,把手指放在嘴上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竟然是小七!

元惊心里又惊又喜,被小七卡的眼珠突出,只能死命地瞪着眼比划手势,小七慢慢地放开了他,见他没有动静,才放松下来,做了个倾听的手势。

元惊硬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胸口一阵闷疼,几乎要受内伤,但看小七那样子就知道一出声必然要有大事发生,只能揉着脖子慢慢地走过去学着小七把耳朵贴在前面的石刻上,然后他马上就听到一阵微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声音就是之前在那洞**听到的声音,他马上明白了小七的意思,这石刻似乎跟下面的石头是连为一体的,所以下面有东西经过,石刻上因为震动就能听见声音,但如果不把耳朵贴上去,应该是听不到,因为这种震动极小。

那声音非常密集,慢慢变大,仿佛有无数的东西在下面爬动一样,过了一会才慢慢变小,然后就消失了。

小七抬起头,抹了一把汗,小声道:“暂时安全,你怎么样?”

元惊点点头,心说还能怎样,你大爷的差点没把我掐死。他对小七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最好还是先按阿岩的指示先到那宫殿去汇合。小七没有任何迟疑,起身就往前走,元惊跟着他走过神道向右转了个弯,前面一片开阔,即便是在这种黑暗下,元惊也马上看到了阿岩说的那座宫殿。

宫殿是独立的,周围并无配殿,就这么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非常高,这是一座很罕见的庑殿重檐结构的建筑,下面有三层石基座。这样的汉代宫殿,当世存留的几乎没有,规格之高,直追皇家建筑。

宫殿前有一个石板铺成的广场,之所以能够肯定这是汉代建筑,是因为殿前的两个数米高的巨大石阙。所谓阙就是宫殿或者陵墓前的两个高台,中间有空缺,所以就叫做阙。这两个石阙屹立千年不倒,石头的颜色已经变成黑褐色,手电光照过去,能看见上面石刻的斗拱样式,上面都是马、鹿、鱼之类的雕刻装饰,四角的角神,看不太清楚,似乎是力士的形象。

这是极其典型的汉代建筑。广场的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石鼎,似乎也是那种黑岩雕刻而成。

这里毫无疑问就是整个峡谷建筑群的中心。

石鼎后面有一排宽大的石阶向上通向宫殿的大门,他们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踏上石阶坐下休息,并不敢贸然去打开那石门。

身体和精神总算放松下来,元惊立刻感觉全身都在疼,之前的混乱中身体磕出了好几块淤青,现在疼得厉害。他问刚才小七听到的是什么东西的声音,小七说不能确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又问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小七说元惊掉下去之后,他就跟着下来了,不过当时没找到元惊,他们进入石墙的位置肯定不是在一个地方。小七太过着急,并没有等其他人,直接从元惊掉落的位置下来,等于是跟其他人走散了。元惊把大概的经历说了一遍,说到刚才在洞下的情况,就忍不住又开始干呕,感觉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小七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看。

“这下麻烦大了,这地方非常邪门,那些东西……”小七欲言又止。

“你也遇到了?我听到了你的喊声。”

“不,我大喊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小七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本来以为是你,但他听到喊声也没有停留,我只看到了背影。”

“应该是那个鬼脸人。这地方除了咱们还有别人。”元惊道。

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如此隐蔽的地方,怎么会出现其他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漏了消息,引来了盗墓的高手。之前还不是很确定,但是目前来看,这片古建筑应该就是古墓的地面建筑。

“那是捷足先登的盗墓者?”小七问。

元惊摇摇头,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刚想说话,就听见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声音。

又来了,声音在慢慢变大,似乎离这里不远。

他看看小七,小七也看看他。

“不如先退到那宫殿里。”这声音让元惊头皮发麻。

“进去容易出来难,说不定会被困在里面,如果里面也有什么奇怪东西……”小七话音未落,远处就闪起两点微弱的红光,接着就是更多的,一模一样的光点出现,间杂这一些绿色的,像是闪烁的星星。

“我改变主意了,妈的,快走。”小七扯着元惊开始往后飞奔,后面声音嗡的一下增大了数倍,像潮水一样。

地面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滑,元惊一个趔趄几乎扑倒在地,小七骂了一声,把他拉起来,在后面推着他跑。元惊甩开膀子一阵狂奔,到了那石门前他毫不迟疑地就开始用力推,那石门纹丝不动,他心里不禁一阵绝望。这石门至少有三米高,上面有几排一体雕刻的石钉,个个都有碗口大,整个石门看起来非常沉重。

小七在他后面冲过来,双手推着石门,吐气开声,只听喀的一声响,接着是一阵让人牙酸的摩擦声,石门让他推开了一条缝,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小七楞了一下,然后就挤了进去,元惊跟在他后面也往里钻。

小七拉着元惊进去,然后用力关上门,眼前一黑,外面那潮水一般的声音马上就听不到了。

“元霸,想不到你力气这么大。”这一刻元惊感觉小七就是战神李元霸。

“不是我力气大,是你一介书生,哦,应该是宅男,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这名字不妥,元霸,乍一听像是你的长辈,我不想占你便宜。”小七道。

“靠。”元惊咧嘴一笑,这种环境下,他和小七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放松自己,感觉精神不再那么紧张。

灯光亮起,小七打开了手电。宫殿内部的空间比元惊想象中的要大得多,两排粗大的石柱一直往后延伸,撑起了整个宫殿。两边全是高低起伏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台,上面放着很大小不一的灯笼一样的东西。

远处在宫殿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第十四章 灯笼

“怎么办?”小七问,“你家石头妹妹还给你什么指示了?”

“等。”元惊道。

“死等也不是办法,我建议往前一探究竟,万一这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们就死定了。”

“这石门不得守着吗?她说在殿门前等,在石门这里守着,她到了外面至少我们能听到。”

“以这石门的重量,那些东西绝对进不来。在殿门前等就是为了一起进来,她看不到人,自然会进来。”

小七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元惊犹豫了一下,侧耳听了半天,外面的声音似乎完全消失了。

“阿惊,这种水晶灯笼,我似乎听说过啊。”小七走近旁边的黑色石台,指着上面灯笼一样的东西道。

元惊仔细看过去,那东西似乎是水晶质地的,透明度极高,但并不像灯笼那样竖立着,而是横着平放在石台上,里面是中空的,那空间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一个哑铃,两端都堆积着黑色的东西。

小七捧起那水晶灯笼,慢慢竖了起来,像沙漏一样,灯笼里上方的东西全部流到下面去了,看起来好像是某种液体,不过一会的功夫,灯笼的底部竟然亮了起来,发出绿色的荧光,光线不强,但足以照亮一片地方。

元惊马上记起来,这是儿时他们经常看的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地宫灯笼,叫做阴阳灯。原理大概跟荧光棒的发光类似,但本质上又有区别,制作工艺早已经失传了。这东西就像是一个容器,两端各有一些内容物,混合后就会发光,能保持数个时辰,非常神奇。

有了光亮感觉马上好了很多,他们慢慢往前走,逐个把灯笼点亮,绿色的光影布满了整个宫殿,看起来阴森恐怖,昏暗中透着一股鬼气。

石台两侧是巨大的石柱,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在元惊的记忆里,并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东西,简单描述的话,那花纹有点像是变形的藏文,繁复杂乱,但他可以肯定这并非文字。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宫殿的中心,这里的地形很奇特,是一个圆形的大坑,像是一个在地面上挖出来的圆形池子,非常深。他用手电往下扫了扫,往下的高度大约有七八米。里面竖着一根巨大的四棱石柱,或者说是一个石柱形状的雕像。

四棱石像底部镶嵌在圆形池底,上面高出地面一大截,上面的四个面每一面都雕刻着一张巨大的鬼脸。他和小七绕着石柱走了一圈,发现每张面孔都不一样的,共同的特点就是所有的面孔都闭着眼睛,表情很痛苦,整个脸都被拉的很长。

“这是什么东西?”小七问。

“这种东西我也没有见过,我推测这个四面体是代表了四种……也许是图腾之类的,或者说是表达一些很抽象的内容,比如情绪。”元惊说。

“看表情都挺痛苦,没有一点欢喜的自觉。”

“痛苦是天生的,欢乐也是痛苦的一种而已,所以古人注重修行。有一种说法是人天生就是要受苦的,一出生注定就是个悲剧。”

“为什么?”

“因为迟早要死,死是终极目标。”

“如果不死呢?”

“老而不死是为妖,比死更痛苦。”

“靠,我要作妖。你丫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小七忽然道,“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扯淡是减轻压力最好的办法,这种环境下精神压力实在太大,如果一直在这绿色的诡异光线下去看那些巨大的鬼脸石雕,元惊感觉自己会崩溃。

“什么东西?”他顺着小七的手指看过去,在鬼脸的底部下巴的部分,被雕刻成了一个突出的斜面,就是下巴很长往外延伸的部分,上面似乎放着一件东西。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趴在池边往下看,手电光线到达池底的时候已经开始衰弱,只能看到那上面是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圆形物体。他们迅速看了看石柱的其他三个面,果然都没有类似的东西。有一点是能够判断的,那物体应该就是摆放在石头上,而不是那个雕像的一部分,也不像是是镶嵌在上面的。

“我下去看看。”小七从背包里取出登山绳,“这宫殿里就这么一件东西看起来像是福利。”

元惊一把拽住他,道:“这地方很邪门,真是宝物的话,能就这么摆在明面上?机关在哪里?贸然下去你说不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拿什么射?从来都是哥射别人,没有别人射哥。你把我降下去?”小七看了看元惊的腰,叹了口气,还是把绳子拴在了旁边的石台上,“算了,你这公狗腰恐怕经不住我。”

元惊大怒,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了下去,小七顺着池子边缘往下一滑,就降了下去。

元惊趴在池边往下看,小七降到了池底,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做了个安全的手势。元惊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爬起来往后看,去什么都没看到,仔细听了听,竟然听不出来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大殿里很空旷,这声音一起就感觉到处都是回声。

小七一愣,侧耳听了一下,然后就不停地招手让他下去,他犹豫了一下,心一横就顺着绳子降了下去。

“你不是说那石门它们进不来吗?”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从石门进来的?”小七脸色一白,“在神道时我就应该想到了,这东西是从地下爬过来的,它们要进来恐怕根本不用经过那石门。咱们得赶紧找到地宫入口。”

元惊暗骂了一声,抬头四顾,站在石像下看那巨大的鬼脸非常壮观,一时间倒也感觉不到害怕。石像有十几米高,数米宽,面目狰狞,吐着一条舌头,站在底部往上看,会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小七让元惊别动,他慢慢走过去,看了半天,才踮起脚伸手拿下了那黑色的圆形物体,那石像的下巴其实离地面还有相当高的距离。元惊听着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大,心里焦急,三两步就走到小七跟前,去看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罗盘,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

“这里竟然已经有人来过了?而且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小七惦着那罗盘,脸色苍白。

“这地方的情况,恐怕比咱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那个鬼面人,还有这个罗盘,都说明这里早已经不是……处女地了。”

元惊伸手掂了一下,擦去了上面的灰尘,罗盘非常轻,上面布满了花纹,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东西了,最奇特的是,里面的指针动了动,好像还完全可以使用。

“这罗盘有点奇怪,好像在这里还能使用,猴子说这座山有强磁干扰,难道这个罗盘能够不受干扰?”小七道,“这么轻的质地,可能是骨质的。”

“阿岩让咱们到这里来,我看这座宫殿应该就是整个建筑群的核心,地宫的入口应该就在这里,如果咱们能找到入口,就能避开那些东西。”元惊看着那罗盘,“不过这东西有点奇怪啊,除了天池的磁针和八卦、九星、二十四山,就没别的了,这东西就是专门只为了看方位做出来的,功能单一,不是那种看风水的罗盘。”

然而这东西他们虽然都见过,也知道一些基本知识,但并不怎么会用,而且这地方磁场强烈,即便会用也无法判断方向是否准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指针很稳定。

这罗盘没有使用金属,指针应该经过特殊处理,能够不受这磁场的干扰,但被人遗弃在这里,又似乎说明并没有利用的价值。元惊摆弄了半天,拼命回想以前看过的资料,却发现不是记不起来,而是之前根本就没看过多少使用的方法。

他一脑门的汗,刚想说话,小七就突然按住了他,轻声道:“听,那声音怎么……消失了?”

第十五章 爬虫

元惊一愣,赶紧仔细听去,果然,四周一片寂静,上面只有那阴阳灯笼的绿光,并没有看到任何异状,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和小七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小七轻声道:“也许它们只是路过。”

“嗯,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元惊话音未落,就听见周围忽然传来轰的一声大响,他和小七吓了一跳,手电往四处照过去,瞬间就惊呆了,这池底四周石壁上,忽然尘土飞扬,石头塌陷下去,发出难听的摩擦声,接着就出现了一排整齐的方洞,一片黑色的东西正从里面潮水一样地涌了出来。

那是无数条手臂粗细的东西,身长超过一米,看样子极像蜈蚣,数百对红色的步足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头部比一般的蜈蚣要大得多,两侧的单眼聚在一起,黑暗中的就能看到两团红色的光点,这东西身体是半透明的,背上有一条从头到尾的黑色纹路,闪动着金属般的光泽。

元惊和小七几乎是本能地同时一声怪叫,像被人踩着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石像的下巴,石像的底座将近一米,下巴的斜坡离地面实际上很高,慌乱中他膝盖在上面磕了一下,疼得他直吸凉气。

那片涌出来的蜈蚣群刷的一声就顿住了,一个个昂起了头部,像是眼镜蛇一样,只停顿了数秒,就突然朝着他们的方位爬了过来,只片刻的工夫就围到了斜坡下面,抬起头部不停的四处晃动,简直是此起彼伏,像波浪一样,到处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红色的单眼星星点点,发出妖异的红光。

也只有这样巨型的爬虫,才能发出如此密集的声响吧,空气里弥漫这一股难闻的腥气,让人作呕,元惊和小七退无可退,背贴着石像,冷汗都把衣服湿透了,一片冰凉。

幸而这石台够高,这些东西大概一时也爬不上来。小七脸色苍白,元惊看着他的眼神,估计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蜈蚣一般长不到这种体型,元惊想起上来的路上遇到那团白色的蜕皮,应该就是这些蜈蚣蜕下来的,马上就感觉到想吐,这种生物本身就会给人强烈的不适感,体型巨大化以后,让人从心理到生理上都会产生极度的排斥,那感觉无法形容,是人类潜意识里的那种恐惧被放大的后果。

“怎么会有这样的蜈蚣?”他都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战。

“这地方当真邪门,怪不得这山上见不到一个活物,恐怕全都给它们吃干净了,抄家伙跟它们死磕,坚持到阿岩他们来。”小七从背包里摸索了一下,抽出了折叠的兵工铲,这种铲子很短,打开也只有小臂那么长,造型迷你功能众多,材质过硬,是东主他们提供的特种装备,折叠起来只有巴掌大小,非常容易携带。

元惊把手里的罗盘塞进背包,也抽出铲子,强自镇定道:“这东西的单眼虽然很多,每边都有四个,但一般情况下只能感光,几乎看不到东西,只能用触须感知环境,我们关闭光源,保持静止,先避避风头。”

关掉了手电,元惊和小七举着铲子靠着石像一动不动,四周马上也安静下来,只能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光点不停的晃动,却没有了爬动的声音,似乎这些东西果然感知不到他们了。

安静只保持了几分钟,就又被那该死的声音打破了,借着上面微弱的灯笼绿光,他们只能看见那些爬虫好像聚集到了一起,越聚越多,黑暗中只能看见无数影子在蠕动,发出密集的声响,都无法辨别出来到底有多少条。

元惊突然醒悟过来,叫道:“它们这是在叠罗汉,要上来了!”

灯光亮起,小七把手电固定在肩部的魔术贴里,照亮了前方,下面的情景让人毛骨悚然,无数条巨大的蜈蚣堆积在一起,不停的蠕动,到处都是步足,那情形真仿佛是人间地狱。

灯光一亮起,就有无数只脑袋刷的抬了起来,不断的四处看,一簇簇的挤在一起攒动,接着一条巨大的蜈蚣已经从下面堆积的蜈蚣群里一跃而起,扑了上来,这东西在空中数百对步足游动,身体左右滑动,真是翩若惊龙,竟然极具美感。

然而不等它落下,小七已经大喝一声,工兵铲抡圆带着一股劲风拍了出去,只听见一声爆鸣,正拍在那蜈蚣的脑袋上,把它轮飞了出去。

让元惊诧异的是,那蜈蚣脑袋竟然完好无损,跌落在池底一阵乱爬,接着缩成一团不动了,脑袋上触须都被拍扁了,脑壳竟然都没有碎掉。

还没等他回过神,又是一条蜈蚣弹了起来,腥风铺面而来,他大叫一声,也抡圆了铲子砍了过去,正中那爬虫的胸部,就是脑袋下方的肢节,把它拍飞了出去。但他没想到这蜈蚣的尾部一抖缠上了他的兵工铲,身体一卷,就又飞了回来,张牙舞爪的直奔他面门而来。

元惊淬不及防,心中大骇,下意识的把铲子往前一甩,这东西的脑袋擦着他的头发就荡了过去,他几乎能看见它那半透明甲壳上几只红色单眼中的妖异目光。铲柄很细,蜈蚣巨大是身躯很难缠绕在上面,他这一甩直接就把它甩了出去,张牙舞爪地摔落在了那蜈蚣堆里。

几乎是瞬间,爬虫堆里就又弹起两条,扑了过来,一条被小七拦腰轮下,几乎断为两截,另外一条弹的高度极低,元惊一铲子轮过去,竟然拍空了。这东西落在石台上,身体一扭,刷的一声就缠到了他大腿上,这一下速度极快,元惊心里一慌,就坐倒在地上。

“我靠,快起来!”小七骂了一声,也不用铲子,伸手就揪住了那蜈蚣的尾部,用力一拉,他力量极大,那蜈蚣瞬间就被拉变形了,然后从元惊的大腿上脱离开来,那步足锋利如刀,茲的一声就把元惊的裤子划开了几道口子。

那蜈蚣宽扁的身体被小七拉成了极细的一条,不断发出咯咯的爆响,每一个肢节上的硬壳都裂开了,身体却没有断裂开,小七楞了一下,抬手把它抛进了蜈蚣堆里,那东西软绵绵地已经不会动了。

“这死虫子怎么这么结实,这是铁头蜈蚣么。”小七看了看登山手套,一把把元惊揪了起来。元惊低头看自己的大腿,还好登山的防风裤子面料很坚韧,只是被划开了几道口子,没有伤到皮肤,这些步足如果在他肚子上绕一圈,再这么像锯子一样一划,恐怕他就得步那名考古队员的后尘了。

这蜈蚣步足是红色的,目测有上百对,坚硬锋利,颜色妖艳,这是剧毒的象征,一旦被划伤,恐怕不止是失血那么简单了。

小七手里不停挥舞,瞬间又拍下去两条,元惊手忙脚乱的又踢又踹,把从石台边缘爬上来的两条小蜈蚣弄了下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会被它们耗死在这里,点火,这些东西都怕火?”小七满头大汗地喊道。

元惊摸了摸身上,只有一个防风打火机,背包里并没有易燃物,元惊记得只有猴子的背包里带着一个无烟炉和一些燃料。小七的背包里应该也有一些火油,但是这个时候,根本没功夫去找。

“没有火,打火机行吗?”

“你要跟这些蜈蚣凑火点烟吗?”

“往上爬!”元惊暗骂了一句,指着上面喊道。这石像的雕工复杂,有很多立体的纹路,看起来陡峭,实际上很多地方都可以落脚。但他们没有绳索保护,万一跌落,瞬间就会被这些蜈蚣分尸。

“太危险了,在这里死守还有机会,万一掉下去就彻底完蛋。”小七喊道。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大爷的,我说的是你,老子爬上去毫无问题。”小七破口大骂。

“那我先爬,你在下面,万一掉下来,你接着我。”说完元惊就开始往上爬,小七是担心他,但是呆在原地肯定是死路一条,不如爬到上面搏一搏,至少到了那石像嘴巴的高度,就不用担心蜈蚣能爬上来了。

坐在石像那条大舌头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十六章 遭遇

小七在下面一声怒骂,推着元惊的屁股使劲往上推,元惊往上爬了几步,攀住石像的嘴角直喘粗气,下巴上方很光滑,没有地方可以攀登借力,只能用双臂的力量把身体拉上去,然后用双腿去盘那条大舌头的舌尖。

这动作对力量要求很高,他就算是之前学习过攀岩,对这种高难动作也毫无把握,没有时间思考,必须得试一下,再这样下去,蜈蚣堆的高度都能堆到石像下巴的斜坡上了。

他双手手指扣住石像嘴角的边缘,用力试了试,感觉好像还能够很好的发力,喘了两口气,慢慢放开了双脚,只靠手臂的力量悬在空中,然后慢慢抬起双腿,去盘那舌头尖,距离有点远,加之需要侧身,他的脚放上去,竟然无法用力,这样就无法借力,手臂发力终究是难以持久。

他又试两次,依然以失败告终,这下双臂几乎脱力,一脑门子的汗,悬在那里进退不得,不禁心中暗骂自己眼高手低,充哪门子大头蒜,这要是小七,肯定早就上去,他身高臂长,无论是力量还是柔韧性,都比元惊强太多了。

“大爷的,阿惊,你是来练体操的吗?”

小七在下面噼里啪啦左冲右突,把那些蜈蚣一个个往下拍,一边大骂,眼看元惊坚持不住了,他冲过来贴在石像上,举起手掌,像***一样托着元惊的脚。

马上有两三条蜈蚣冲了上来,扭动着身躯,摆着s型就爬了过来,小七一脚踹飞一条,另外两条顺着石壁就往上窜,小七单手拎着兵工铲抡圆了砍过来,砰的一声把一条蜈蚣拦腰斩在了那石壁上,这一下力量极大,就算那蜈蚣壳坚硬如铁,也被斩成两截,腥臭的体液横飞。

剩下那条顺着石壁一滑,劈头盖脸就往小七脸上飞了过去,小七的动作还来不及收回,根本就是毫无办法,元惊心中大急,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就在此时,斜刺里寒光一闪,啪的一声,那蜈蚣身体一抖,就被什么东西直接钉在了石壁上。

元惊和小七都是一愣,仔细看去,那蜈蚣脑袋被一柄小刀穿透,牢牢的钉在石壁上,身体弓起来兀自在那里不断挣扎。元惊勉强侧过脑袋向上看,上面的池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个人,接着就听见嗖的一声,一个黑影从空中荡了过来,瞬间就到了他跟前,那人对着他咧嘴一笑,他才看清楚,原来是猴子。

元惊以为猴子要来拉他上去,结果猴子以极快速度跟他错身而过,向上直飞而去,没入头顶的黑暗里,停了一下,上面才传来一声响,他好像是落在了那石柱雕像的顶端,以这个四棱石柱的雕像形状来看,那上面应该是一个平台。

小七大叫:“猴子,先把败家子元少爷给弄上去,老子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上面就垂下了一条绳子,极其准确地抛到了元惊身边,元惊抓住绳子往上勉强爬了两下,蹬上那条大舌头,一屁股坐到上面直喘粗气。

上边手电光亮起,他眯着眼睛看了看,才看到是东主站在池沿上,每次手臂一动,便有一道寒光飞出,不停的有蜈蚣被小刀击中,解了小七的大围。

元惊把绳子往下抛去,招呼小七赶紧上来,他骂骂咧咧把近身的蜈蚣拍飞,然后抓住绳子三两下就爬了上来。

“下次绝对不会带你出来了,简直就是猪一般的队友啊。”小七骂道,“这落脚点不错,待我喘口气。”

“是我带你出来混的吧?”元惊还在嘴硬,却也心虚,表现着实窝囊。

小七从绳子上跳了过来,也是一屁股坐在了元惊身边,累得只喘粗气。他这么一坐,元惊就觉得下面这条大舌头忽然喀的一声往下一沉。

元惊身体一僵,看着小七,小七也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一动不敢动,生怕是触发了什么机关。

“原来地宫入口在这里,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东主在上面道,“不用担心,看你们上面。”

他们顺着东主手指的方向,扭头向上一看,这鬼脸石像两只闭起来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眶变成了两个黑乎乎的圆洞。

“好戏才刚刚开始。”东主取出绳索,打了个结,往上一抛,那绳套准确地套在了雕像的鬼角上,他用手拉了拉,把绳结拉实,接着往下一跳,就荡了过来,落在石像的鼻子上。

“奇怪,这些爬虫能看到咱们的行动吗?”猴子也顺着绳子降了下来,指着下面道:“它们好像这是要撤退。”

下面全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们都往下面看,手电光照射下,那些蜈蚣一样的爬虫全部都散开了,正在往那些方形的洞里钻,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些东西似乎还有点智商?”小七摸着下巴问。

“这是铁线飞龙,据说是蜈蚣的一个奇特变种,背上那条黑色的纹路,实际是透明身体下的脊骨,这一点跟普通蜈蚣绝对不同,那条脊骨坚韧无比,即便是有数百公斤的拉力,也很难拉断。”东主皱着眉头回答,“这东西的步足锋利无比,含有剧毒,弱点在头部。”

没被那步足割伤真是侥幸。没有看到阿岩,元惊就问他:“现在怎么办?等着阿岩回来?”

小七也道:“那刀疤脸和死胖子呢?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

“你们问题太多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东主收回登山绳,用手肘撑着缠起来,放进背包里,“先找进地宫,阿岩会找到咱们。”

“这里太危险了,我认为咱们应该在这里等着阿岩,然后一起退出去。”元惊道。

“退出去?”东主看着元惊,眼神有点冷,“看来你还没明白,这整座山,无论是机关还是那些东西,都已经被激活了。现在已经出不去了,原路返回会死在这里。”

元惊心中骇然,扭头看着小七,小七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觉得东主说得对。”

猴子已经落到了那石像的眼眶上,蹬着两侧往里面看了看,扭头道:“听东主的没错,每次跟格格出来,都是这样的,她几乎不会跟我们一起行动。没有她的指引,咱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格格?”元惊一头雾水。

猴子嘿了一声,然后看着东主。东主瞪了猴子一眼,看着他们道:“阿岩的代号,我们私下里才这么叫。”他停了停,似乎是在斟酌,“当着面就不要这么叫了,要不然会死得很难看,别说我没提醒你。”

元惊和小七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这称呼是一个代号,而不是一个绰号,或者外号,他感觉东主说的话似乎背后另有深意。

“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但是仍然是低估了这地方,我们要确保二位的安全,前提是你们要听指挥。咱们暂时是一个团队,必须统一行动,你们也看到了这地方的危险和怪异之处,你们如果死在这里,我们回去也不好交待。”东主转过头,轻描淡写地道,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他又笑着补充了一句:“类似的地方我们以前也去过,地宫之中必然有其他出口,跟着我们走比较安全。”

小七摊摊手道:“你现在是老大你说了算,我们跟你走。”

第十七章 虿盆

元惊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表示同意。小七同意了,自然有他的道理,至少元惊不会跟他唱反调,而且这种情况小七比他更有经验,表面上来看,东主和猴子两人应该是值得信赖的,虽然他更愿意相信那个黑衣女郎阿岩。

格格,这样一个代号,她是满族皇裔倒也说不定,但是元惊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亲近感,或许是跟她在洞里救了他一命有关。

几个人爬上了石像的眼眶,猴子扔下去一个冷焰火,照亮了那石洞,眼眶内的两个石洞在下面汇合成一个,洞是在石头里生生开凿出来的,冷焰火滚了滚就不见了,说明石洞往下并非一直是垂直的。

石洞的直径不大,正适合一个人蹬着洞壁两边往下走,东主开路,猴子殿后,几个人鱼贯而入。洞里光线很暗,只能用手电和冷焰火照亮,环境非常压抑,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下降了十几米,大约已经到了石像底座下的位置,石洞忽然有一个九十度的转折,变成了一个可供两人并排行走的甬道,两侧都是粗糙的石壁,镶嵌着一些铜质的灯座。

他们刚一走进甬道,就听见前面很沉闷的一声响,似乎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几个人都不敢动,呆立了片刻,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生。用手电往前面照过去,这甬道的尽头黑洞洞的,似乎打开了一道石门。

东主向四周观察了一番,才往前继续走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他们松了一口气,走到那石门面前的时候,才发现那似乎只是一个石室的入口,并没有看到门。

石室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构造跟上面的石池几乎一样,中间是一个圆形的凹陷的池子,中心放着一尊缩小版的石像。

他们刚一走进石室,就听见背后一声巨响,那道入口就被一块巨石堵了个严严实实,似乎是从甬道顶上落下来的一块塞石。

猴子的脸色都白了,他走在最后,如果慢一步,就会被那巨石压成肉酱。

他们面面相觑,头上都是一层冷汗,这下来路完全被堵死,再也没有了退路。小七推了推那石头,纹丝不动。

“这根本就是一道隐藏的机关石门,人不全走进来,它是不会落下的。”东主似乎不以为意,“我说过了,我们需要找到另外的出口。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要进到地宫里面去。”

他盯着下面的雕像,这石室几乎是空无一物,如果有机关,那必然就落在这石像上面。这石池只有两米来深,他们攀着池沿跳了下去,走到那石像面前去看。石像看起来像是一座八臂哪吒,站在一朵石莲花上,有很多条手臂拿着不同种类的兵器,闭着双眼,看起来面目可憎。

石像的骨节异常的粗大,那些多余的手臂看起来并不是像是自然生长在身体两侧,而像是安装上去的一样,甚至有一条在肚子上。几个人看了看,都说不出这是什么雕像。

“机关在哪里?”小七突然朝我一伸手,“阿惊,借你那罗盘一用。”

元惊把罗盘拿出来交给小七,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元惊劈手夺过来瞧了瞧,完全没有任何头绪,那指针根本就一动不动。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东主看到了他手里的罗盘,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元惊把罗盘递过去,东主看了一下就直接翻了过来,摇了摇,然后拇指按着那罗盘底部的圆心用力一按,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响声,底部就被他拿了起来。

这罗盘原来另有机关,底部是中空的,打开以后里面有四个空格,镶嵌着四只磁石做的小乌龟。

“这是藏龙盘,不会是你们带过来的吧?”东主取出那四只小磁龟,把它们放在雕像的四周,然后再去看那罗盘,那指针忽然就动了起来。

“看来这机关就在这莲花底座上。”东主看了看,把罗盘交给元惊,让小七跟他一起转动那莲花底座,两人架着膀子一用力,那底座果然就转动起来。

“停一下。”元惊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猴子脸色一变也做了个手势,东主和小七停了下来,几个人侧耳听去,一阵隐隐的震动传来,接这就是密集的爬行声。

“糟了!”东主和小七几乎是异口同声,接着就是一声轰响,池底四周石壁上,忽然间又是尘土飞扬,石头塌陷下去,那些整齐的方洞,又出现了。

“我早该想到,这里就是一个小号的虿盆。”东主脸色都变了,“猴子,放火阻它们一阻,给我们争取点时间。”

这里不比上面空间巨大,有石像可以攀爬,怎么也能躲避一下,这石像只有两三米高,四周一片空旷,避无可避。石洞一打开,那些铁线蜈蚣就涌了进来,簇拥着就朝他们爬了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猴子从背包里拿出火油罐子,直接往地上洒了过去,然后火机就对着空中的油液一擦,嘭的一声大响,那火苗就窜了起来,照亮了四周。那些蜈蚣马上顿住了身形,朝旁边爬去,有几只收势不住钻进了火苗里,立刻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一股烧焦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猴子追着蜈蚣的不停的洒油,只不过片刻功夫,就把石像周围烧出一个火圈,接着把包里的固体燃料扔出去几团,这东西极其恐怖,瞬间就把周围烧成了一个火场。跟火油一样,这些燃料虽然火势凶猛,但是并不耐烧,坚持不了多久。

那些蜈蚣沿着火圈不停的四处乱爬,前面的刚退开了一点,后面马上就有其他的蜈蚣爬过来,像潮水一样,一波接着一波,起伏不定。

元惊浑身是汗,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被这大火给烤的,拿着工兵铲左看右看,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元少爷,别傻待着了,赶紧过来帮忙。”小七吼道。

元惊扭头一看,小七和东主正使劲把那莲花底座往上抬,心里一愣,这雕像至少有一两吨,怎么可能抬得起来?来不及多想,他冲过去抬着那底座下沿,猴子也跳了过来,四个人吐气开声,猛地往上用力一抬,底座仍然是纹丝不动,但是下面却传来一声清晰的咔嚓声,接着他们脚下一松,地面上陷出一个方形的石洞来。

东主用手电一照,下面是一排石阶,直往下延伸。火势已经减弱,他们来不及多想,跳进石洞里往前狂奔,沿阶而下就是一个甬道,只跑出去几米就变得低矮起来,他们只能弯着腰往前走。

几乎是瞬间的功夫,那些悉悉索索的爬动声就涌到了身后,有些听起来好像还在头顶。想来是上面火势一弱,那些蜈蚣马上就跟着他们爬了下来。东主和猴子在前面开路,这下倒成了元惊跟小七断后。

甬道越走越窄,到了后面只能蹲着往前爬,刚爬了几步,后面一阵响声,接着就有个东西扑到了元惊的背上,他心中大骇,本能地一缩脖子,小七就抡着铲子在他背上一阵乱拍,把那蜈蚣拍了下去,然后一脚踏上去,几乎把那蜈蚣踩扁。

但是半蹲着不容易发力,那蜈蚣头尾一卷,就缠到了小七腿上,慌乱中元惊也顾不上多想,抄起那蜈蚣的尾巴就往外拉,只听嗤的一声,就被他拽了下来。

第十八章 水池

小七抓着那蜈蚣脑袋,两个人像拔河一样,把蜈蚣拉的笔直,小七抬脚在蜈蚣身上用力一撑,他已经知道了这蜈蚣的特点,这下几乎用了全力,只听噗的一声,硬是把蜈蚣蹬成了两段,一股绿色黏液顿时喷了出来,溅的到处都是,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元惊不迭地把蜈蚣扔了出去,转身就接着往后爬,他感觉手上火辣辣的疼,抬起来放在灯光下看了看,手腕上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道伤口,也不知道是划到了什么地方,还是被那蜈蚣的步足给划伤了。

小七看他不动,拉着他的手一看,脸都白了,但那伤口并无异样,不像中毒的样子,他也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就挥挥手推着他继续往前爬。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麻不麻?”小七使劲地拍他的脸。

“麻你大爷的,疼!”

小七看他的样子不像有异,就拉着他往前推搡,把他推到了前面,自己断后。

他们加快速度往前爬,小七在后面一边大骂,一边催道:“快快,这些虫子要过来了。”手里拿着兵工铲不断的乱拍,也不知道拍到东西没有。

这里的石墙不完全是开凿出来的,还有巨大的石条堆砌,说明这里应该有一些天然的空间。慌乱之中来不及细看,又爬了几米,东主在前面喊道:“小心!”

元惊爬过去一看,就愣住了,前面十分狭窄,只容一个人勉强通过,尽头就是一个洞口,已经看不到东主和猴子了,他慌忙爬过去把头探出洞口,还没来得及细看,小七就在后面使劲推着他往前,瞬间头重脚轻就掉了下去。

耳边轰的一声,遍体冰凉,水花四溅,慌乱中元惊翻了个身,把脑袋抬出水面,才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水池里,所幸水不太深。刚抬起头,就听见小七在上面一阵怪叫,又是轰的一声也掉进了水池里,溅的他满脸都是水。

小七的反应比元惊快太多了,元惊还在傻待着抹脸的时候,小七已经游过来推着他就往后方使劲游过去,接着就听见后面的水面上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一阵响,那些蜈蚣收势不住的,都掉进了水池里面。游了几米,元惊感觉身体一轻,有人拎着他的衣服,把他拽了上去。

这是一个石台,上面都是绿色滑腻的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猴子和东主整站在上面,拿了手电四处打量。元惊趴在地上喘息,忽然想到刚才好像喝进去一些池水,这地下如此深的地方,竟然还有一池子水,真不知道是什么水了,马上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先练体操,接着练游泳,下次你就能代表国家参加奥运会了。”小七在水里道。

“不拿个金牌不回来。”元惊干呕道。

小七也爬了上来,骂骂咧咧地四处打量,那些蜈蚣到了水里就不行了,就算淹不死,也很难再有什么威胁,掉进水里的都不知道飘到了哪里,靠近石台的,都被几个人用兵工铲一阵乱轮,拍进了水底。剩下的蜈蚣全都聚集在那洞口附近,慢慢的往下爬,沿着池子四处游走,却过不来。

这里是一个半洞穴半石室的不规则的圆形空间,周围是一圈几米宽的水池子,中心是一个石台,他们就站这那石台上。石台中间是一个大洞,洞里有一株树根一样的东西,上面还缠着无数的藤蔓,有一些极小的叶子,这东西大约需要几个人合围,非常粗大,看起来像是榕树的根一样,直上直下地耸立着,上面从洞顶穿了上去,看样子似乎是一直通到地面上去,下面一直往洞里蔓延,不知道有多深。

“这是树根?”元惊道。

“奇怪了,树根能长这么深?而且还没有分散,而是簇拥在一起,很无耻的样子。”小七道,“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些蜈蚣爬了半天,却慢慢都爬了回去,过了一会,就一只也看不见了。几个人都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脱下衣服拧了拧水。那池水一片碧绿,但并不浑浊,温度极低,站在石台上感觉寒气逼人,加上衣服湿透,站在石台上十分难受。

东主拿出一些牛肉干和巧克力分给他们。元惊看着那池水又是一阵干呕,犹豫了一下勉强把东西吃了下去,感觉倒是舒服了一点。

精神一放松,加上吃了东西,身体感觉马上有点绷不住了。猴子干脆把剩余的火油罐和炉具拿出来生火造饭,先煮了点热水给大家喝,然后煮了点牛肉和压缩干粮的糊糊,每人分了一点,加热过的食物远非巧克力之类的可比,狼吞虎咽吃下去之后,身体虽然感觉困倦,精神却好了很多。

元惊看着手腕上那道伤口,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了,看起来并无大碍。东主过来看了看,眉头紧皱,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微微摇了摇头。

元惊看他那样子,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一点都不吃惊,就问道:“你们似乎知道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东主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很奇怪老头子为何要让你们俩跟着过来,这地方真的不太适合你们来。”他看着元惊,“尤其是你,容易拖后腿。“

元惊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闷声不吭。

小七哪忍得了这种气,马上道:“咱们兄弟是菜鸟,但也不是累赘,跟着阿岩姑娘,可不是跟着你。”

东主忽然笑了笑,拍了拍元惊的肩膀,道:“玩笑话,莫当真。话说回来,谁不是从菜鸟开始的呢,我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也看到了,这地方一个不小心,死在这里倒是简单,连尸首恐怕都留不下来。”

他话风突然这么一转,小七也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元惊本来心中郁闷,东主这么一说,他忽然又觉得释然,比起他们,他确实身手最差的一个。而且东主说得有道理,这地方真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就像那个死无全尸的考古队员。

元惊坐在地上看着那池水发愣,搞不清自己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方,想了想就一阵后怕,他还是应该回到自己小窝,回到有网络的文明社会做个宅男比较合适。

东主似乎并不太在意他们的情绪,或许他也没有太多精力来照顾两个菜鸟。他大概问了一下元惊从山上跌落下来的经过,元惊说到那贴着创可贴的陶罐和黑色花纹的石板的时候,东主毫不犹豫地说:“这是有人指引你怎么走,不过不是我们,也许是格格。”

元惊愣了愣,才想到这一层,之前几乎就没往这里去想,东主一说他还真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这个只能见到阿岩的时候去问问她了。

当元惊说到在那石洞里的经历的时候,东主的脸色都变了,元惊以为他一定会问一些细节,奇怪的是他却并没有说什么。倒是小七追着问那鬼脸人是什么,元惊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在这种地方突然遇到这么奇怪的一个人,这是之前万万没有想到的,如果他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真觉得那是不是一只鬼。

“这下事情有点麻烦了。”东主沉思着,眉头紧皱。

猴子说最大的可能是来这里盗墓的高手。也许这地方已经走漏了消息,有一些人会过来寻找机会,但这些人只为求财,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跟我们接触。

元惊和小七只听说过盗墓者,甚至也研究过一些古籍里的记载,但是真正接触到,这还是第一次,果然就比想象中的还要惊险刺激。如果真是盗墓者,那岂不是会捷足先登?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猴子说这倒是不大可能:“有格格在,这种事情不太可能发生。”

第十九章 树洞

元惊看他说得那么笃定,倒也不好再问下去,这地方的情况跟他预计的完全不同,要复杂太多,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说。

小七拢拢头发,说那名考古队员死得太离奇,他是怎么掉到那个洞里去的?小七这么一说,元惊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死去的考古队员的行为确实很古怪,如果他不是撇开元惊到处乱跑,也许就不会死。猴子说可能是他那时候已经中了蜈蚣的毒,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有些毒素对神经破坏极大,会让人神志恍惚,甚至出现幻觉。

讨论了几句,也并没有什么结果。他们就开始四处寻找出口,按常理推测,这地方必然会有一个出口会通往其他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通往地宫。这里最奇怪的就是这个环形的水池和中央这簇粗大的树根,完全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这些树根一样的东西,生长地如此肆无忌惮,不符合常理。

水池四壁一目了然,就是整体的石壁开凿,看不出任何可能会有机关的痕迹,看不见的地方只有水池里面。

东主跳进水池,潜进水里游了两圈,却是一无所获,这水池应该是地下水渗透形成,不知道做什么用途。几个人都浑身湿透,时间一长瑟瑟发抖,元惊跟猴子就去取一些树根上的枯须来生火,他们大概烤了烤衣服。枯须也有点潮湿,燃起来都是烟,熏得人直流眼泪。

小七拎着兵工铲去砍了一些粗大的根须,里面却都是潮湿新鲜的,根本无法燃烧,就随手抛在了地上。元惊看那根须的断面,白生生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好像可以吃的样子。

小七又砍了几根,忽然停住了动作,道:“这是什么?”

众人急忙凑过去一看,那些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根须中间,出现了一个缝隙,缝隙里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挂在一根树根上。缝隙实在太小了,手电照过去也看不清楚。东主穿上衣服,毫不犹豫地的就伸手进去,抓住了那个东西,往外拉了拉却没拉动。他略吸了口气,手臂上肌肉隆起,喀的一声就把那东西拽了出来。

那东西完全是青黑色的,上面结着一层黑乎乎的痂,像是鳞片一样,扭曲着,只看形状也能一眼判断出来,这是一条人的断臂。

他们都有点发愣,接着都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一步,这里面似乎有一具尸体,这手臂是被东主给拉断出来的。元惊看着那断臂的颜色,感觉胃里马上就一阵翻腾。

“这是个树根葬吗?”小七问。

“树葬是有的,树根葬没听说过,不要随便发明。”元惊回道。

东主抛下那手臂,从小七手里拿过兵工铲就开始砍那些根须,那些根须虽然粗大,但似乎汁液充足,并不十分坚韧,片刻功夫就砍掉数十根,露出了一个空洞,一具尸体被树根缠绕着,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扭曲姿态,几乎已经跟树根融为一体。

东主探进去半个身子看了看,接着就钻了进去,这空洞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他这么一钻,整个人都钻了进去,然后就招呼他们进去。

他们都吃了一惊,一个接一个爬了进去,等元惊进去的时候,前面的人都已经开始往下降了。这树根里面,形成了一个空洞,大小几乎可以容纳两个人上下,往上一片漆黑,看不到头。元惊用手摸了摸,四周有一些似乎是开孔极大的金属网一样的东西,固定在空洞四周的根须上,正适合人来攀爬。

这根茎之中竟然被人布置成了一个通道。

“看走眼了,这是个树根洞,树根里面的洞,太奇葩了,好混乱。”小七说,“这他妈好像幼儿园里的滑梯。”

“你童年生活还挺丰富多彩。”猴子道,“不要蹭着这些东西,说不定有毒。”

树洞旁边那具尸体很奇怪,在这样的环境下,竟然都没有腐烂,身躯似乎十分高大,整体呈现出的质感,似乎是介于干尸和湿尸之间,身上的衣服都看不出形状了,身体裸露的地方都是鳞片状的黑痂。尸体的伏在根须上,被其中的一些缠绕着,头颅不自然地垂向一边,咧着一张大嘴,黑色的牙齿参差不齐,似乎比普通人的牙齿要长得多。

“他只有幼儿园的经历可以吹一吹,后来就去当和尚了,整天上蹿下跳。”元惊收回目光,插了一句。

“上蹿下跳?我从上幼儿园的年纪就开始了。”猴子看了看小七,“看来都是为了练功。”

“没有,他在庙里憋的。”元惊抹了一把冷汗,缓缓地往下爬,看这尸体的状态,很难推断出死亡的时间,也许是数年或者更久,很难判断。但这尸体的脖子,似乎是被人大力扭断了,整个扭曲了一百八十度,变成了面孔朝后。

这个树洞一样的地方,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气味,淡淡的若有若无,很难形容,就像很多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比较明显的是有一种腥甜味,让人感觉非常怪异。这种气味不知道来自哪里,分辨不出是来自这些根须,还是来自空气中。

小七他们在下面,下降的速度要比元惊快,元惊只能尽力才能勉强跟得上,树洞很长,而且呈现出越来越窄的趋势,下降不过几十米,沿途的洞壁上又发现了数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那种奇怪的半干尸状态。

再往下爬,就只能勉强容一个人通过,树洞到了这里有一个倾斜的弯折,这地方还卡着一具尸体,但似乎与上面那些有些不同。尸体是青黑色的状态,像青蛙一样,在灯光照射下皮肤有着油润的反光,这具体尸体是浑身赤裸的,双腿极长,紧紧夹闭着,胸前有两团惊人的隆起,是一具女尸。

这已经近乎于湿尸了,女尸的姿态很奇怪,背部紧贴在树洞弯折的地方,似乎是整个腰部都沿着树洞折掉了一样。尸体很高大,似乎比元惊都要高很多,要从这个地方通过,就只能跟尸体来个亲密接触,不丝毫触碰似乎是不可能的。

元惊不知道下面几个人是怎么过去的,只能看见他们的手电光还在下面闪烁,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停顿,小七还在下面喊道:“阿惊,别磨磨蹭蹭的,赶快走,这地方邪门得很。”

他应了一声,慢慢的往下降,这地方有一个倾斜的角度,非常难保持身体的平衡,他已经竭力远离那女尸,脚蹬着下面的金属网慢慢把身体往下缩。缩到一半就感觉难以用力,心里一慌,汗就涌了出来。他只好慢慢换脚来调整姿势,把身体转了过来。

这一转过来,他就发现那女尸原本被一堆头发盖着的头颅,似乎动了动。他感觉心脏收缩,这一惊非同小可,脚下一滑,一下子就扑到了那女尸的身上。

那触感冰凉光滑,慌乱之中只觉得身上一紧,似乎是被女尸抱住了,这力量极大,几乎箍得他喘不过气来,脸贴着女尸身上,距离太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感觉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身下的女尸一阵蠕动,令人毛骨悚然的滑腻感传来,元惊感觉她的双腿也缠了上来,脑袋被死死压在她的胸前,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感觉到要窒息,没办法出声,他想拼命喊,却只能发出吱吱呜呜的闷响。

不知道下面小七他们听到没有,元惊脑海里一片混乱,只能用力挣扎。他手脚并用,却用不上力道,呼吸越来越困难,缺氧的濒死感几乎都要出现的时候,头顶上面忽然传来咔嚓一声闷响,接着就有一股大力拽着我的领子,把他揪了起来。

他回过神来,张大口呼吸,喘得像破风箱一样,抬头看去,却是那黑衣女郎阿岩,她双腿撑在树洞两侧,一个标准的一字马,右手把他慢慢的拉开。

元惊扭头去看女尸,脖子软塌塌的歪在一边,还不住的抖动,身体扭曲着,微微颤动,似乎是被阿岩扭断了脖子。

第二十章 危险

阿岩看着他,朝下做了个手势,他长吁了一口气,阿岩一出现他就忘了刚才的危险,只觉得这姿势太尴尬了。他被女尸强暴蹂躏,阿岩在他脑袋上方摆一字马,这画面怎一个香艳诡异了得。

“身材不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阿岩,还是说那女尸。

阿岩明显是楞了一下,她皱眉看着我,元惊讪笑一下,赶紧灰头土脸地往下爬,手脚一时也利索了不少。往下降了几米,元惊回头一看,阿岩还在那女尸旁,似乎在寻找什么,过了片刻才跟着往下降,她不是沿着洞壁一侧往下爬,而是一直保持着一字马的姿势往下降,双腿左右交错下降速度极快,到了他头顶上方就停了下来,跟着他的速度继续往下。

这姿势太过别扭,为了掩饰刚才的口无遮拦,元惊只能没话找话地小声问:“刚才那女尸,怎么还会动,难道是……”他心里犹豫,始终却说不出来那个鬼字来。

阿岩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过了好一会,才答道:“半活性状态的僵尸。”

“啊?”元惊一时没反应过来,僵尸?他还以为阿岩会继续解释,那知道等了半天,她都没再说话,似乎上面说那几个字,已经很奢侈的样子。

小七在下面轻声招唤元惊,他往下一看,似乎树洞已经快到底了。小七看见阿岩,吃惊不小,一脸痴呆。另外两个人却对阿岩的出现视若无睹,连话都没说一句。元惊冲小七尴尬的笑了一下,想到他并不知道刚才在上面发生的事情,出糗的感觉就轻多了。

树洞到这里已经到头了,这些树根依然在往下延伸,但是打盗洞的人就只挖到了这里。树洞的侧壁上有一个大洞,里面坑坑洼洼,是一个天然的山体缝隙被人为地打通了,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哪里,似乎有空气流通。

“这树洞算是怎么一回事?”小七打量着阿岩,问道:“我怎么感觉这是人挖出来的?”

“悟性不错,这是一个盗洞。”东主蹲下去看着盗洞,“如果没猜错的话,前面过去应该就是地宫了。”

盗洞?元惊忽然觉得很意外,这怎么可能?有人找到了上面的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树根,从中打了个盗洞下来,这似乎也说得通,但是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下面会有如此奇特的树根,可以这样聚在一起,往地下深达数十米呢?

“这些尸体,是盗墓的?”元惊问东主。

“可能是同一伙人中间发生了内讧火并,或者是当时下来的是不同的两拨人,看到那些尸体了吗?都是被外力致死。至于这个盗洞,确实很奇怪,只能说这些人太高明了,能找到这里。”

元惊想到刚才那女尸的变化,就把上面的经过说了一下,东主的脸色一下就凝重起来,他摸着那些树根,又看了看阿岩,眼神里竟然还透出一丝兴奋。

小七倒是吃了一惊,拉着元惊看了看,捂着胸口说担心他被女尸强暴了,****,死得太委屈,然后又说其实那女尸身材不错,还是罕见的湿尸,说他艳福不浅。

“这些树根生长地太奇怪了,还有这些尸体……”小七话锋一转,斜眼看着东主,“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会出现什么?”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我们也不太肯定。”东主笑吟吟地看着小七,然后又看了看阿岩,见阿岩并没有搭话,才又接着道:“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你们两位的安全,到了下面别再走散了,否则可救不了你们。”

小七摊了摊手,哼了一声。元惊看那东主应该是有事瞒着他们,他话里还隐隐带着一丝威胁的味道,阿岩不说话,他就有点有恃无恐,但他们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怎么说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走了。起尸这种事,虽然以前听说过,但没亲眼看到过,他是不会相信的,但刚才女尸身上发生的事情,又让他不得不信,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忽然受到了严重威胁。

进入地下世界,就要接受地下世界的规则。这句话是以前大伯跟他说过的,以前根本不在意,现在倒能体会到其中的真义了。

东主打了个手势,一马当先往那石洞里钻去。小七跟元惊使了个眼色,让他跟在猴子身后,一行人鱼贯而入。阿岩走在最后面,现在连小七恐怕都已经接受了让一个女孩子断后的诡异事实了。

强大与否,有时候并不能看外表。

石洞很窄,但是高度足够站立行走,大约是开凿了一个天然的缝隙而成,洞壁非常粗糙,身体蹭过去硌得生疼,但是摸上去致密坚硬,坚固程度让人放心。

初时以为这石洞不会太长,哪知道往前走了十几分钟,竟然都还没有到头,而且越来越窄,有些地方不吸着气几乎都不能通过,大家都没有说话的心情,闷着头一直往前走,又走了几分钟,前面忽然停了下来。

石洞从竖立的形状,在这里慢慢过渡成了一个扁平的状态,就好像这石洞突然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样子。东主他们都俯下身体,开始匍匐前进,元惊也跟着往里面爬,地面坑坑洼洼都是坚硬的石面,在上面爬的感觉十分难受,周围又黑暗压抑,只能咬着牙关跟着前面的头灯亮光往前移动。

“不会是走错了吧?”元惊问,“怎么越走越不像路了。”

“不会,这种石道不可能太长,我估计已经快到头了。”东主在前面道。

石洞保持着一个大约十几度的往下倾斜,已经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不是一条天然的缝隙经过开凿而形成的了,因为石洞慢慢开始变高,渐渐可以半蹲着往前挪,但这个姿势比匍匐前进更累,好在不过十几米的距离,高度又降了下来,但这次石洞变得非常宽,毫无疑问这里仍然是缝隙开凿出来的,否则根本没必要这么宽。

石洞到了这里似乎已经是尽头,前面已经可以看到石洞的边缘,最奇怪的是,远处好像还有亮光。东主停了下来,招呼他们关掉手电和头灯,慢慢往前爬了过去,很快他们就到了石洞的边缘。

石洞外面是一个山体内的巨大空腔,被人工改造过,到处都是阴阳灯在点亮着,前面的中心地带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应该是一个数米高的石鼎。石鼎周围有几个圆柱状的石雕,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顶部是一个石盆,里面正在熊熊地燃烧着火焰,把四周都照亮了,这巨大石鼎的周围,极其密集的摆放着什么东西,像是什么陶器。

他们所在的石洞位置,在石壁上靠近地面的位置,爬出去就能下到地面上去,那高度只有一米多,但是下意识地,他们都没有动。

外面的灯火,当然不会自己点亮,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有了之前的经历,现在都不敢再贸然往前。他们都默然不动,只是盯着外面那些火盆,但过了几分钟,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猴子道,“我先下去看看。”

东主拦住了他,道:“一起下去,不要分散。”

众人跟着东主小心翼翼地爬了出去,翻落到地面上。很难想象这山体内部有这么大的空间,人工开凿的痕迹很明显,有些地方的石壁要用巨大的石柱或者条石来支撑。这里依然有空气,而且空气感觉很潮湿,周围应该是地下水丰沛的地方。

但是这种地方并不适宜墓葬,这里也不是单纯的崖洞,一切似乎都说明,这里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地方,不同于元惊之前听说过的任何一个墓葬,或者说这地宫是不是真正的墓葬都不一定。

这地方,极度的不正常。

第二十一章 魂瓶

等众人走近才发现,那些密集的摆放在地面上的陶器,是数百个魂瓶。这东西是一种冥器,发源于汉代,但其实在汉墓中到并不算多见,如此数量庞大的,更是从未听说过。魂瓶其实不算是一种容器,只是瓶罐形状的器物,可以理解为一种陪葬品,不同于一般瓶子或者罐子,在魂瓶的上半部,一般会堆叠着复杂的堆宿,内容都是一些楼阁、动物、器物等,象征着墓主人生前的社会地位。

“这么多魂瓶是什么意思?”小七问。

“以量取胜,大概意思是这里灵魂众多,或者是有一个灵魂特别庞大。”元惊信口答道,“这些瓶子都比较大,看起来更像是罐子,这是典型汉代时期的东西。”

“不要碰这些瓶子。”东主道,“最好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给我碰我都不要,这东西就是烂货,拿到店里都卖不出去。”小七缩回了手,不屑地道。

走在元惊身后的阿岩突然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停了下来,元惊回头一看,她正望着前面那巨鼎,似乎在凝听什么。

他们这一停下来,小七他们也马上停了下来,东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几个人都侧耳听去,过了片刻,果然从前面那巨鼎里传来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那声音不大,但是还能听得清楚。

这是什么鬼?他们马上紧张起来,自从被那些铁线蜈蚣强势欺凌两波后,现在已经变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那声音时断时续,仔细听去,仿佛还夹杂着某种喘息的声音。忽然,东主指了指巨鼎上方,然后拉着他们往后撤了撤,躲进了火光所不能及的黑暗中,众人都知机的关掉了头灯和手电。

再向那巨鼎上方望去的时候,元惊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随着那微弱的声音传来,那影子不断的往上升,接着又往下降了降,似乎在调整位置。这下他看清楚了,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像笼子的一样的东西,里面白花花的一团,似乎还在颤动。

“要糟,是那个死胖子。”猴子目力极佳,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发现了什么。东主霍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朝着那个大鼎狂奔了过去。猴子也想跟过去,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元惊顺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看,空空如也,阿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怎么回事?”小七问道。

猴子没有答话,但是元惊看到他脑门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盯着那巨鼎上方一动不动,东主速度极快,他在那些魂瓶之间穿梭,已经接近了那巨大的石鼎,顺着他的手电光往上看去,那石鼎的边缘忽然出现了一道影子,长发遮面,一只眼睛冷冷地朝他们看了过来。

是那个疤脸,他在地面上的迷宫跟他们走散,不知从哪里进入到了这地宫之中。猴子再也按捺不住,口中骂了一声,也顺着东主的方向奔了出去,倒是没忘向元惊他们打了个跟上的手势。

元惊和小七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跟着往前跑,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瓶子。东主已经到了石鼎下面停了下来,这巨鼎足有五六米高,不可能就这么直接上去,猴子从他的身后冲了过去,手中忽然抛出一条绳索,嗖的一声就搭在了石鼎的边缘上,接着顺着绳子的轨迹收紧一荡,就轻飘飘的贴在了石鼎上,开始往上爬。

那疤脸站在石鼎的边缘上,哼了一声,忽然踢下来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其中一个像炮弹一样朝着他们就飞了过来,元惊和小七下意识的往旁边躲开,那东西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就炸了开来,原来是一个魂瓶。

陶片四下飞溅,瓶子里只有一团黑色的棉絮状的东西,散落了一地,一股烟尘腾了起来,带着一股臭杏仁似的的味道。奇怪的是这烟雾一起,马上就变得浓重起来,口鼻里一呼吸都是辛辣的感觉,元惊心中骇然,赶紧用衣服遮住口鼻。

只一瞬间的功夫,四周就仿佛下雾一样,能见度就变得极低,元惊发现连刚刚还在身边的小七都看不见了,心里一沉,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竭力保持冷静,环顾四周,只能看到一些瓶瓶罐罐,看不到一个人影,远处的火光变得朦胧。呆在原地不是办法,他小心地避开瓶子往前走,过了一会就走到了那石鼎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见了。他仔细凝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元惊呆立了片刻,刚要挪步,就觉得脚尖碰到一团东西,好像是一个人。他心里一紧,马上打开灯光去照,发现那却是东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元惊小心的翻开他的身体,只见他脸色乌黑,鼻孔和眼角都流着黑血,已经停止了呼吸。

元惊心里一惊,脑子就是嗡的一声,怎么也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这空气里难道有剧毒?可是为何元惊除了感觉嗓子难受,就没有任何其他的不适?他放下东主的身体,扶着巨鼎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那根登山绳连着的飞钩,猴子躺着地上,到处都是鲜血,一道极深的伤口从他的脸上一直划到了腹部,几乎要把整个人都破成两半,破碎的脏器溅了一地。

元惊脑海里一片混乱,头皮一跳一跳的疼,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开始往后退,身后的瓶子被他碰到了一片,发出哗啦啦的碎裂声,脚底一阵剧痛,不知道是不是被尖锐的陶片刺伤了。这空气中肯定有毒,那些魂器中蒸腾而出的烟雾让他眼睛黏膜水肿,怎么揉都看不清周围的东西,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拍了拍脸,一片麻木,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心中的恐惧传来,他扭头往来的方向走,可是什么都看不清,没走几步就绊着一个东西摔了个狗啃屎,他眼冒金星,感觉下巴几乎脱臼,努力翻了个身大口喘气,鼻子里发痒,伸手摸了摸,全都是鲜血,咳了两下,血都从嘴里涌了出来。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元惊侧了侧头,感觉到了把他绊倒的东西,是一个人,那人的侧脸正对着他,睁大了眼睛,眼白里充满了血液,大张着嘴巴,嘴边的血团已经凝固了,像一滩沥青似的铺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

这人是小七。

小七已经死了?意识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元惊感觉仅有的一点生机也在离他而去,万念俱灰,望着眼前的迷雾和灯光也照不透的黑暗,心里充满了懊悔。渐渐地他已经不能呼吸,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了,他使劲捂住自己的脖子,然而却于事无补,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短,生命正在抽离,他,要死在这里了。

“不要睡。”一个女声传来,“看着我。”

一股暖流忽然从他的头顶传来,脑海里轰的一声,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巨大的绿色晶体,晶莹剔透的圆形,闪烁着星光一样的光辉。他呆呆地看着这一片星辉,脑海里面一片宁静祥和,死亡仿佛已经离他远去。

第二十二章 幻觉

巨大的绿色晶体开始移动,它慢慢的拉远了,变成了一只眼睛,接着元惊看到一个白皙的面孔,意识瞬间又回到了他脑海中,并迅速做出了判断,这是阿岩。

一双手伸了过来,使劲掰开了元惊卡着自己脖子的手指,接着他就听到了小七的声音。

“我靠,你丫还真是个累赘,差点没把自己掐死。”

元惊条件反射一样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蹲在他旁边的不是小七是谁?

阿岩转过头,慢慢站了起来,元惊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过去,依然是那个巨大的石鼎,东主站在石鼎下,猴子则在石鼎上,两个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疤脸,他蹲着石鼎的边缘上,正在用露出长发的那只眼睛看着我。

元惊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难道是他在做梦?

小七把他拉了起来,小声道:“你着了那魂瓶的道了,里面的烟雾会让人产生幻觉。要不是阿岩,你得自己掐死自己才算完事。”

元惊摸着脸,思绪马上回到了刚才的一幕,那东西被疤脸从上面踢了下来,碎裂开来,然后就是一片烟雾。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接着竟然感觉到了一阵狂喜,庆幸刚才看到的都只是幻觉,那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幸而那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命还挺硬。”疤脸蹲着上面,似乎并不惧怕面前的形势,他转头看着阿岩,“小姑娘,请问你贵姓?”

他忽然这么一问,几个人都愣住了,这种场合还可以套近乎?这人一路上都没说过话,现在一张口,声音像破锣一样,极其难听,似乎是很久都没说过话一样。

阿岩只是看着那巨鼎上方的东西,没有说话,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没听到疤脸的话,而是对疤脸根本就无视了。

元惊仔细看那巨鼎上方的东西,发现那是一个方形的铁笼,里面到处都是荆棘一样的铁枝,上面布满了尖刺,笼中白花花的东西,他现在才看清楚,原来是那个跟疤脸一起的胖子,被脱得赤条条的,浑身都被铁枝缠绕着,那些尖刺都已经刺入到他的皮肤里,顺着尖刺往下淌血。看他那肤色发青,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已经流完了。

铁笼下面有数根铜管,所有尖刺上的血液都被汇集到这些铜管里,流到了石鼎里,看样子已经持续很久了,胖子除了一身肥膘,几乎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元惊心中骇然,这胖子不知怎地被这疤脸带了进来,现在却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疤脸看阿岩不回答,也不以为意,他站起来道:“我本来也不想带这胖子进来,没办法,这石鼎必须用活人血祭,寻常人哪里来这么多血呢?”

这人身材高大,居高临下很有压迫力,他一站起来的时候,伸直了背部,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根本就不像是之前那个样子了。

东主先看了一眼猴子,才道:“不知尊驾是何方神圣,到这里来有何用意?”他似乎在斟词酌句,说话用词显得特别别扭,并不像平时对我们说话那样。

元惊注意到猴子站在那石鼎的边缘,不住地擦汗,好像那鼎上非常的热一样。那胖子的血全部都流到这石鼎里面去了,既然用来血祭,那石鼎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能让猴子紧张成这样,恐怕绝非善类。元惊忽然想到树洞里那具女尸,脑门上也是突然汗就冒了出来。

“我是谁你们就不必知道了,想来能找到这里,咱们差不多是一路人。”疤脸说话好像也变得流利起来,他看着石鼎里的东西,“在它手底下见个真章吧。”

石鼎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响,夹杂着一片水声,整个石鼎都似乎摇动了一下。猴子已经站不住了,顺着绳子就滑了下来,然后手腕一抖,把绳钩抖了下来。

小七道:“这石鼎里面是什么东西?”

猴子抖了抖嘴唇,看着小七:“我以为你们知道,看见那铁笼子和这大鼎还不知道吗?就是上面那个黑色的八臂哪吒雕像一样的东西。”

“尸傀儡。”东主退到他们身边,“你们跟着阿岩往石鼎后面走,那边是地宫的玉门,打开玉门就能进入地宫了。”

疤脸站在石鼎上哈哈一笑,翻身就贴着石鼎滑了下去,像壁虎一样,瞬间就到了石鼎的下面,身体一闪就遁入了黑暗之中。

阿岩跟着就追了过去,元惊和小七对视一眼,也只能跟着往那边跑,但是他们的速度不及阿岩速度的一半,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见石鼎上面一声轰响,水像雨点一样洒落下来,元惊用手遮住脑袋,发现那水滴滑腻腻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仿佛是油和水混合在一起,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众人都躲到一边,手电朝上照去,就听见咕的一声,一支粗壮惨白的手臂搭在了那石鼎的边缘上,手上的指甲全都长到打卷了,然后就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几条手臂一起搭了上来,这里面的东西似乎不止一个。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哗的一声水响,一具尸体一样的东西就顺着石鼎爬了出来,趴在那石鼎的边缘,然而那上面实在是太过滑腻,这东西保持不住平衡,噼里啪啦就顺着石鼎掉了下来,摔在地上,震起一片水雾。

元惊和小七已经快傻了,看着这东西在地上一阵歪歪扭扭的扑腾,身上全是黄色的尸油,在地面上滑腻不堪,这东西扑腾了半天,在地面上滑来滑去,一直把那些尸油都推到旁边,才慢慢爬了起来,一阵地东倒西歪。

这是一具身高超过三米的尸体状的东西,有三个头颅,用粗大可见的黑线缝在一起,身体好像是用不知道多少具尸身缝补在一起,十分庞大。身体上毫无章法地缝着七八根极长的手臂,这些手臂都是用很多手臂连接缝补在一起,骨头似乎已经不起作用了,而是像章鱼触须一样不停地弹动。腿部是用无数条人腿,扒开了皮缝在了一起,极其粗壮,到处都是隆起的肉块,粗略一数,这样的腿竟然有五六条。

这东西的皮肤已经脂化,在灯光下惨白惨白,沾满了尸油,惨白中透着紫黑色的斑纹,就这样张牙舞爪地站在那里,三个头颅一阵晃动,仿佛是在张望,但那眼眶里都是黄褐色的浑浊流体,像松花蛋的蛋黄一样,显然已经不具备了作为眼睛器官的功能。

元惊呆立在原地,不知为何,竟然感觉一步都无法挪动,这东西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之前那个女尸还只是会动而已,如今这个巨大的尸傀儡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只觉得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那不成这还是幻觉?他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巴掌。

“快闪,别发呆了!”小七拽着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前跑,把他从呆滞状态拉回了现实。元惊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方向抬腿就跑,脑海里混混僵僵的,难以集中精神。当噩梦变成现实,被吓傻才是人类的正常反应吧?

那尸傀儡发出了咕咕的叫声,声音沉闷难听,似乎是从腹部发出来的。这东西没有视力,但不知为何却能感知这些人的位置,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了两步,身体扭曲至极,似乎都难以承受自己庞大怪异的身体,摇摇欲坠之间,几条手臂就朝着他们抓了过来。

第二十三章 玉门

小七把元惊往旁边一推,抽出工兵铲就抡了过去,噗的一声如击败革,正砍在那尸傀儡的手臂上,那手臂就像在水里泡过的尸体一样,粗大异常,但是看起来似乎腐败不堪,实际上却非常坚韧,被锋利的兵工铲锯齿边缘抡在上面竟然无法破开皮肤。

那手臂一卷,就缠在里兵工铲上,接着往上一提,小七没有撒手,竟然几乎整个被提离地面,小七没想到这一铲子砍下去居然毫无反应,他身体一沉手臂发力想把铲子夺回来,然而那尸傀儡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只是瞬间的功夫就把那铲子拉了回去,小七只能松手,那铲子被尸傀儡的手臂直接甩了出去,闪电般的没入黑暗之中,过了片刻才传来一阵声响,不知被扔到了哪里去。

“我靠,长得跟猪肚鸡似的,这么厉害,撤撤撤!”小七嚎叫着就跑了过来,推搡着元惊就往前走,没跑出去几步,那尸傀儡的手臂就扫了过来,而且不止一条手臂。他们身形一滞,就被它堵在了前面,这东西身躯庞大,像一堵墙似的。两个人去无可去,只能往后退。

尸傀儡忽然停了下来,身体往前探了探,做出了一种嗅的姿态,跟他庞大的身躯一比,这姿势显得极其怪异,七八条手臂到处舞动,大半身体都在明暗之间,看起来真是犹如地狱罗刹一般。

元惊和小七看它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也缓了下来。这东西视觉肯定是没有了,难道靠的是嗅觉或者听觉?

小七小声道:“这鼻子上面都是大洞,难道说嗅觉特别发达?”

他这声音虽小,但是那尸傀儡的动作还是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三颗头颅缓缓的朝他们转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闪动的原因,那脸上仿佛还带着讥笑的表情。

元惊一头冷汗,这东西哪有什么嗅觉,完全靠的是听觉吧。还没来得及反应,尸傀儡就往前迈了一步,带动庞大的身躯,往前歪歪扭扭地滑出了两步,几条手臂就扫了过来。

元惊刚要躲闪,身后就一紧,被人拉到了后面,原来是东主和猴子已经到了他们身后。东主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只要身上有温度,会呼吸,就会被这东西感觉到。这里没地方躲,只能绕过去到前面的玉门那边去。”东主拉着他们退了几步,“不跟它纠缠一番,怕是跑不掉。”

尸傀儡看起来笨拙,实际上它从那石鼎上滑下来以后,似乎已经处于苏醒的状态,刚开始还撞撞跌跌的,现在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得敏捷起来,这拼凑起来的尸身里面,好像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让它暴躁不安。东主话音未落,它就朝着几个人大踏步地冲了过来,身下数条怪腿一起移动,无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进方式。它这次速度极快,几条长臂舞动着就扑了过来,那情形就犹豫神魔降临一般。

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世间竟然真的有如此可怖的东西。

众人往旁边四散开来,根本不用指挥,都是下意识的动作。东主先是一矮身,接着凌空跃起,掠过尸傀儡横扫过来是手臂,然后借着往下落的趋势,挥臂往下斩去,元惊都没有发现他手中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雪亮的短刀。

这一刀势大力沉,疾如奔雷,噗的一声正斩在那尸傀儡的手臂上,这刀比小七的工兵铲锋利多了,这一下几乎把那手臂斩为两截,一股浓黑的黏液飞溅出来,尸傀儡一声低吼,嗖的一声把手臂收了回去,接着另外四条手臂从左右两边拍了过来。

东主往后翻身一个跟斗就掠了出去,速度快到只能看见一片残影。尸傀儡的四条手臂合在一起,蒲扇大的手掌啪的一声击在一起,就像是个加强版的“双风灌耳”,发出一声爆鸣。

元惊看得已经要呆住了,小七推着他往旁边走,还要避开那些瓶子,一时间手忙脚乱,尸傀儡吃了个亏,往前狂奔了两步,说是两步,其实那几条腿一起移动,每一步都几乎跨越四五米的宽度,转眼间就冲了过来,在地上滑了半天,突然一个转身,七八条手臂同时暴长,带着风声就挥舞出来。

小七一低头,躲过手臂,不成想那手臂仿佛有了灵性一般,掠过空气又卷了回来,卷到半空中又往下拍了下来,这一下变化极快,直接拍在了小七的背上,啪的一声大震,把小七整个拍在了地上。小七这一倒,元惊也跟着失去了平衡,只能顺势往地上一扑,就开始往前爬。但他的速度太慢了,尸傀儡的手臂,也分不清到底是哪条,往下一探就捉住了他的小腿,往上一提,就把他整个人倒提了起来。

元惊只感觉头晕目眩,热血上涌,或者应该说是下沉,眼前景物飞快的一转,就不知道撞在了什么地方,一阵坚硬的触感传来,接着就是剧痛传遍了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声音刚出喉咙,就又被提了起来。他脸上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楚东西,只能伸出手臂四处乱抓,试图抓到什么东西能让自己停下来,结果什么都没抓到,就又被甩了出去。

眼前影子乱飞,头灯还在,手电不知道哪里去了,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就跟一个东西撞到了一起,腿上的触感一松,落到了地上。他头昏脑涨,但精神高度紧张,下意识的爬起来往旁边滚了出去,然后才坐起来往前看。脑门上一阵剧痛,眼前湿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他伸手抹了一把,全是鲜血。

跟元惊撞在一起的应该是猴子,他正站在元惊的前面,手里的绳索缠在了尸傀儡的手臂上,尸傀儡的手臂一动,他就跟着移动,然后借势往外一拉,绳索尽头的绳钩锋利无比,在尸傀儡的长臂上留下一条深沟。那手臂一下就缩了回去,猴子手腕不知怎么地一抖,那绳钩就飞了回来。

猴子收回绳钩,一把把元惊拉了起来。元惊四处一看,小七还在伏在地上喘气,赶快跑过去把他拉了起来。小七被拍的那一下有点懵,但所幸没有大碍,他跟着元惊后退了几步,就开始拉着元惊从旁边的黑暗中往前绕。

猴子和东主一边跟尸傀儡游斗,一边往后移动,绕过了石鼎元惊才发现,在不远处果真有一道玉门洞开着。

仿佛是知道他们的意图一般,尸傀儡转身就朝玉门移动过来,庞大的身躯每踏一步都让他们感觉到整个地面似乎都在震动。

“我要去废了这个杂碎,你先过去。”小七推着元惊往前,他们的速度没有尸傀儡快,不拦着它恐怕是过不了玉门。

“你连把武器都没有,它废了你还差不多,快走。”元惊一边跑一边说,气喘吁吁,小七大概是清醒了,再不说话,而是加快了速度。但是黑暗中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并没有速度优势,眼看就要跑到玉门前面了,后面嗖的一声风声,尸傀儡的长臂就又抓了过来。

元惊和小七不约而同地矮身往地上一滚,躲过了手臂,但是爬起来的时候,尸傀儡已经扑到了石门前面,几条手臂伸进玉门里,看情形竟然是想要钻进去,然而它身躯庞大似乎又不会弯下腰往里面钻,就这样直挺挺地冲了过去,咚地一声大响撞在了玉门上方的石壁上,整个石门都开始摇晃了一下,腾起一片烟尘。尸傀儡被震退了两步,身子晃了晃,在地上东倒西歪地扭了几扭,就又往前冲去,又是咚的一声大震。

这玉门内仿佛有什么魔力一样,吸引着它,也不再向元惊他们进攻,但它这样堵在门口,他们却也过不去。

“我把它引开,你先想办法钻过去。”小七从包里摸了半天,摸出来一把跟元惊用过的一模一样的工具刀。

第二十四章 俑坑

还没等元惊回答,身后脚步声响起,东主和猴子已经跟了过来。东主打个手势,脚下根本就没有停留,纵身一跃,踩着尸傀儡的身体跳起来,手里的短刀直插那三颗脑袋而去。尸傀儡的脑袋一转,短刀就插在了头颅之间,它的几条手臂一收,就把东主缠住了。东主手上用力,短刀使劲一挑,噗地一声响,在那头颅下方破开了一个大洞,尸傀儡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闷吼,玉门上的手臂都收了回来。

“不想死就快走!”东主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尸傀儡手臂用力,他一时难以挣脱,身体发出了咯咯的声音,似乎骨骼已经承受不住了巨大的压力。东主吸了一口气,身体忽然一缩,不知怎地竟然就滑了出来。尸傀儡的手臂跟着滑了过来,缠住了他左臂,东主身体往后快速的一撤,喀的一声,这手臂似乎是断了。

东主面色不改,短刀在那尸傀儡的手臂上一绞,身子往后再一撤,就脱离了出来。猴子甩出绳钩拖住尸傀儡舞动的长臂,大声催促元惊。元惊和小七反应过来,急忙钻进了玉门里,接着东主也钻了进来。

还没等他们站起来,门外传来一声闷响,玉门晃了晃,如果不是足够厚重,几乎就要被撞开。慌乱中就看见猴子一个翻滚,从玉门下一探身,刚钻进来,尸傀儡的手臂就跟着伸了进来,一下就卡住了他的脖子。猴子身形一滞,呼吸马上急促起来,那手臂迅速的往后退去。

元惊下意识的往前一扑,想抓住猴子的手,哪想到腿一软就扑在地上,磕得他胸口剧痛,手却离猴子的手还有半米的距离。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掠了过来,手中一把红色的匕首从尸傀儡的长臂中间刺进去,然后手掌一翻拍在匕首的刀柄之上,“啪”的一声爆响,那匕首给她一拍,直接连柄都给拍进去了,接着她左手指尖捏着从手臂另一侧透出来的匕首尖用力一扯,又把匕首给扯了出来。

这一串动作犹如电光石火,一气呵成,匕首横穿而过,把那手臂直接给穿了一个大洞出来,伤口上并不见淌血,只能看见暗红色的像沥青一样的粘稠物在翻涌。阿岩手掌一翻,匕首急速下滑,呲的一声从那伤口处把尸傀儡的长臂斩为两截,不等断臂落地就飞起一脚把断臂凌空从玉门中踢飞了出去,这一下速度奇快,只听嗖的一声,那断臂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元惊他们几个人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玉门外传来一阵闷吼声,接着又传来了撞击石壁的声音,一声大震,整个石壁都在晃动,碎石灰尘噗噗的往下掉。

他们都往后退去,过了一会,玉门就隐没在了黑暗中,依然能听到那撞击声不时传来。

东主道:“这东西脊柱几乎不能弯曲,这是它唯一的弱点,它进不来这玉门了。”他扶着自己手臂一动,咔嚓一声,原来是手臂刚才脱臼了,现在恢复原位。

元惊默默抹了一把脑门上的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火辣辣的疼,想说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小七看了看他,也没开口。

东主看他们没说话,有点意外。大概是觉察到他们的反常,就道:“地下世界,什么怪事都有,僵尸粽子一类的东西,你们总听说过,所以也不用感到太意外。这世间的事,总有一些是出乎意料的,要不然未免太过无趣。”

“也不见得有趣。”元惊抹了抹汗,从刚才那一刻起,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张开獠牙向他敞开了,然而,这个世界并不是他向往的。

“现在不是悲天悯人的时候吧?”小七就没想那么多,他指着前面,“我现在更关心这里是什么地方。”

元惊抬头望去,前面的空间非常大,影影绰绰,好像竟然站满了人。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七接着道:“这里是一个俑坑。”

东主和猴子都用手电照着最近的人影,元惊仔细看去,发现这些人影一动不动,原来是很多四五十公分高的陶俑,甚至在最前面还有几匹陶马。这个俑坑非常巨大,他们的手电用了太久,电量已经不足,光线只能照到十几米外。再往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影子,看那轮廓好像是一座石台。

“这里就是地宫了?中间那石台之上是棺椁吗?”众人不再理会后面尸傀儡发狂的声音,把玉门关上往前走去。

整个地宫大概应该是呈圆形,他们走在一条类似步道的路上,都是用一两米长的条石铺就,两侧就是俑坑,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陶俑。这些陶俑大都只有几十公分高,外表施以彩绘,种类繁多,甚至还有一些车马俑,从形制上看与秦俑差别巨大,是典型的汉代俑。

阿岩走在前面,他们就不过于担心步道上有没有机关。她追赶那疤脸进来过,这里空间很大,周围的石壁上似乎还一些甬道的入口,疤脸不知道哪里去了。东主他们三人似乎有一种奇怪的默契,只要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去问阿岩,而阿岩自己几乎很少主动说话。

很难理解他们这种奇怪的小团队,但元惊留意到,东主和猴子对阿岩似乎并无任何怨言和不满,这说明他们非常自律和守规矩,至于规矩,那自然是他们自己的规矩了。

地宫的中心就是石台的位置,连着步道,步道的尽头附近有几个巨大的石雕,是石灯台,里面只有一层黑色的油脂硬壳,猴子用防风打火机点了两次,竟然还真的慢慢燃烧起来,火势大了之后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

这地方有点难以形容。这并非是一个正常的汉墓,或者说,无法确定这是不是一个陵墓。汉代在山腹中修建陵墓叫做崖墓,需要打甬道进入山腹内部,由于开凿难度极高,工程量又非常大,即便是皇族成员,也无法实现大规模的陵墓建造。一般来说,陵墓中除了进出的甬道,就只有主室和耳室,主室有些还分为前后室,是放置墓主人棺椁和珍贵陪葬品的所在。耳室较小,只用来存放一些较为普通的陪葬品,如兵器和陶器等。

规模大的汉墓,则在主室外还有回廊,本着事死如事生的陵墓建造理念,回廊的外侧一般还都设有浴室、储藏室等,完全模仿正常建筑。但是这个地宫,或者说是这个空间,虽然很大,但是并没有类似的设计,而是像一个巨大的圆形操场,除了中心的石台,其他环绕的全都是俑坑。

这些陶俑数量极多,仔细看过去,可以很明显地分辨出车马俑、舞乐俑,还有仪仗俑和侍俑、武士俑,毫无疑问,这些都应该是陪葬俑,有如此规模庞大的俑坑,说明这墓主人至少是位高权重的大臣,或者是皇族。

然而这墓室却很奇怪,只在中心孤零零地摆着这么一座石台,石台上面是一具乌黑的棺椁,其他一切都欠奉。这在形制上就很古怪,从未见过陵墓如此设计,尤其是汉代的陵墓。

走近了就可以看到那具乌黑棺椁上的花纹,一簇簇的互相缠绕,却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花纹,这更像是繁复的纹路,而不是常见的雕饰,但是雕工精细,纤毫毕现。

元惊伸手摸了摸,触感冰凉,这看起来像是乌木的棺椁,似乎却是铁质的,奇怪的是,这东西通体没有一丝缝隙,竟然是一个密封的铁柜子。

第二十五章 铁椁

这应该并不是一具棺椁。

“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入口。”东主已经绕到了棺椁的后方,“下面才是真正的地宫。”

众人绕过去一看,地面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入口,一道石阶通往地下深处,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应该已经被打开很久了。

“那疤脸应该已经下去了,咱们得小心一点,免得着了他的道。”东主说完就准备拾阶而下。

“等等。”小七道,“这铁柜子,就这么扔在这里了?”

东主转过头,指着那棺椁下面道:“看见那个钻孔没?有人用专门的器具已经在这里开过孔,不过应该是放弃了。注意是放弃,不是失败了。”

元惊仔细看过去,果然在棺椁的下方靠近石台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钻孔,不知道是什么工具开凿的,但他却看不出来是放弃了还是没有钻开,周围只有一些细小的痕迹,在这样的光线环境下,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的很难发现。

他指着上面的铁锈道:“那钻孔的年代应该很久远了,当年可能无法打开,但现在这东西应该已经锈蚀不堪,看起来很完整,实际上可能早就只锈烂掉了,不难打开吧?”

“这里不是重点,放弃打开,并不是因为打不开,而是这东西一旦打开了,福祸难料。”东主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阿岩。

这个姑娘根本没说话,直接越过东主,往阶梯下走去。

“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小七打个哈哈,向元惊使了个眼色,跟着往下走去。

元惊小声问他:“这铁棺有什么不妥吗?”

小七看了看他,低声道:“天啊,元少,您老真是健忘,铁菩陀你都记不起来了?”

元惊听他这么一说,脑海里忽然记起一件事来。他们家传古籍很多,大都是无名书,记载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共同点是打都以记载奇闻异事为主。这些古籍只能大概确认年代,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大都无头无尾,没有作者,也没有任何其他信息,只有一些蛛丝马迹可考。

他们从小就看过很多,能记住里面很多东西,当时只是觉得有意思,长大后才觉察到,这些古籍十有八九出自一些奇人之手,而且很有可能跟盗墓的活动有关,因为里面记载的东西,是闻所未闻的,而且,从来没有在别的地方看到过甚至听说过。

用他们的常识来判断,这些古籍都是从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地方搜集而来,然后刻意毁掉了古籍的著作信息,只留下了记载的内容。当然,也有可能是本身就没有什么著作信息。

元惊和小七从小就看这些东西,当做异志奇谈来看,这些古籍里面很多还带有手绘的精细插图,跟看连环画和漫画的感觉差不多,之前从来没想到里面记载的东西会在现实住看到。

但之前郑教授提到过琵琶镇,现在又出现了铁菩陀。这种记载中的东西,有时候是很难跟现实中的看到的东西联系起来,毕竟文字描述比较抽象。但小七这么一说,元惊瞬间就想到了这件东西。

据说铁菩陀是一种黑色的柜子,极难开启,唯一的记载是,这种布满花纹的铁柜子,曾经出土过,但重逾万斤,以数十人之力都不能移动。这柜子在打开的过程造成了很大的伤亡,最后在里面发现了一座黑色造像,贡献给了当时的天子,受到了极大的重视,甚至被供奉祭祀。

而这件事情的记载中可查,可能是发生在商朝时期。而记载是出自于后人之手的转载,具体朝代实际是上已不可考。而商代金属冶炼水平较低,只出现了青铜器,没有铁器,对黑色金属柜的描述可能并不准确。相关的记载也似乎只有这么一条,并无在其他记载中发现。

后人的再记载中,对柜中的造像的描述来看,近似于罗汉或者菩萨之类,所以称之为铁菩陀。因此再记载的作者所处的时代,至少也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的汉代了。

也许这些都不足为奇,但记载的最后却写到,从商至后的上千年时间里,历史各时期的统治者都在隐秘地搜寻这铁柜中的造像。似乎这东西的重要程度,远超后人的想象。但奇怪的是,商代之后再也没出现过这造像的任何记载,那怕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这就非常奇怪了,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是真的没再出现过,比如被作为陪葬品深埋地下;二是被历史刻意隐瞒了。

想到这里,元惊就忍不住回头去看那黑色的铁棺,怎么看都觉得确实像是传说中的铁菩陀,一颗心就开始狂跳起来。

他和小七对视了一下,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这个铁棺中,也许就隐藏着一个考古史上最大的秘密。

这真的是铁菩陀?实际上难以断定,但是跟传说中的很像,否则谁会弄一个铁棺放在这里呢?不打开是无法弄清楚的,现在他们却要擦肩而过。

东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还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元惊和小七的对话。

元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应该不是铁菩陀。若干年前进来这些人,能找到这个地方,就绝对不可能不了解这些。他们曾经在这个铁柜子上面钻孔,但是放弃了,那就只能说明要么就是里面的东西价值不大,不值得他们浪费时间;或者就是他们认为打开这个东西,太过危险,危险性大过里面东西的可能价值,放弃是明智的选择。

猴子在后边催促他们往前走,说这东西他们根本打不开,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不如留到后面处理。元惊朝小七摇了摇头,低声把他的推断说了两句,小七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就跟着往下走去。

石阶往下延伸了十数米就到了尽头,这是一个高大的石室,仿佛是一个大厅,面积大概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除了几根粗大高耸的石柱,就只有最里面好像有一座低矮的石台。

往前走去,他们就发现这大厅四周的墙壁上,都绘满了壁画,因为入口已经被长时间打开,到处都是灰尘和蛛网,壁画的色彩已经变得十分暗淡,但依旧能辨别出上面所描绘的内容,毫无疑问,是中国著名的四大神兽。

入口和两侧的高大石墙上所绘制的,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而最里面的石台背后,则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画。大厅的天花板上则绘制着日月星辰。这里跟著名的梁王汉墓十分类似,壁画的内容是是神兽也很常见,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石台从远处看,元惊还以为是一个王座,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放贡品的台子,是用一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下面是莲花纹的底座,上面则是云纹,乍看起来有点奇怪。而石台前面,则全是跪拜的石人雕像。这些石像大约有上百座,后面大都是石雕马,四周放置着铜牛灯,。石像与那些陶俑类似,都只有几十公分高,一排排全部做跪拜状,应该是在进行某种祭祀的仪式,石像雕刻简单传神,面面俱到,服饰头冠无不具备。

石台之上摆放着两只白色的玉鼎,造型古朴简单,玉鼎之间似乎还应该摆放过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却空着,什么都没有,应该是被人取走了。而在那石台后面,那空白的石壁前方,则立着一块一人高的石碑,石碑只剩下多半截,仔细看去,上面刻着“玄武池”几个篆书大字。

第二十六章 遗骸

“这里跟梁孝王汉墓群的汉墓一样,本来应该有玄武壁画的地方,也是什么也没有。”元惊有点奇怪,“也不对,孝王墓里至少还画了个小怪兽。这里倒好,整个一白墙。”

小七道:“什么怪兽,那应该其实就是玄武的某种形态。你看这个碑上明明写着玄武池……”

他把手电往石碑前的地上照去,这石碑的底座很大,呈圆形,看起来像是汉白玉之类的石料,但并无古怪之处。

石碑后的白墙看起来十分古怪,元惊走过去看了看,用手电照了半天,又看了看旁边墙壁的壁画,叹了口气,心说原来是这么回事。

小七说:“阿惊,你发现什么了?”

元惊道:“这面墙上不是没有壁画,而是被人整个给割下来盗走了。”

小七走过去,元惊指着旁边那面墙的壁画给他看:“这不是汉代的石刻画,而是贴在墙上的丝绢画。”

小七用手搓了搓,看了半天道:“还真是这样。”

元惊说:“为什么只单单把这面墙上的壁画盗走?这面墙上应该画的是玄武,难道那盗墓的崇信玄武?”

小七道:“可能是因为玄武最神秘,龟蛇合体,所以它的壁画价值最高。”

元惊摇摇头,刚要回答,就在手电余光里好像看见角落里一个黑影正伏在地上,心里一紧,赶紧用手电扫了过去。

东主也发现了异常,做了个手势,跟阿岩就包抄了过去,等到了那黑影跟前,才招呼他们过去。

元惊和小七走过去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竟然是一具尸骨,身上的衣服已经腐朽的不像样子,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式,应该至少有四五十年了。这骸骨基本上已经白骨化,姿势扭曲,脊柱似乎是在生前被巨大的力量扭断了。仔细看琵琶骨的位置有一个圆洞,很明显应该是枪伤。

骨骸手里还握着一把黑乎乎的匕首,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阿岩从地上捡起一个弹壳,这铜弹壳已经锈蚀,但仍然可以看的出来形状,她看了看就递给了东主。

“这应该是毛瑟手枪的子弹壳。”东主眯眼看了看道,“大概已经有四五十年了,这应该就是树洞里火拼的那伙人。”

毛瑟手枪其实大家都见过,就是人们经常看的抗战电视剧里用的盒子炮,也叫驳壳枪,是当时很常见的一种枪械,方便携带,威力大,容弹量二十发,也叫“二十响”,现在依然有很多人收藏。

按这个推断,这具骸骨应该是民国到抗战时期的。

阿岩蹲了下去,拂去地上厚厚的灰尘,地面上出现了一些痕迹,她翻开了尸骨,从尸骨的手中慢慢抽出了那把黑色的匕首。

这匕首通体乌黑,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所制,不见丝毫锈蚀,没有护手,也就是说柄和刃是一体成型的。整体呈梭型,匕首下方接近柄的地方刻着两个红色的篆字,元惊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写的似乎是“非烟”。

阿岩手腕一翻,掌中就出现了一把红色的匕首,正是她用来破开尸傀儡长臂的那把。这两把匕首一模一样,那质地看起来像金属又像玉石,元惊一眼看见阿岩那把匕首上也刻着两个篆字“红石”。

阿岩看着两把匕首,过了片刻,默默地把匕首收了起来。这两把匕首惊人的相似,绝不可能是巧合,似乎是大有渊源。而匕首没有护手,流线型的造型,应该是专门为了制造贯通伤而制。

东主仔细地清理地面上的灰尘,那些痕迹明显看起来是一个用匕首刻出来的图案,那是一个三角形,其中一条边上刻着一个圆形。这图案很简单,这大厅里仅有的圆形就是那石碑的底座,从圆形出发,去四周寻找另外两个角的大概方位,应该就能发现一些不同之处。

没有时间多想,众人分头去找那三角形的顶点,过了片刻,果然发现两侧各有一个大小与石像差不多的石柱,而石柱之间的那一排石人,跟其他石刻不同,其他石人都是低着头,唯有这排石人中间有三个都是微微抬起头,眼睛往前看。这里石刻雕像多达上百件,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这种差异。

猴子摸了半天道:“可以往下按。”说完他一用力,石人下面的底座发出一阵难听的摩擦声,接着咔的一声往下沉了两寸。他手一松,石人又缓缓升了起来。

东主道:“这是需要同时响应的机关,我们需要三个人一起按。”这种机关也并不常见,因为需要极其巧妙的机关来控制,要保存上千年更是难得。如果盗墓者的人数少于三人,那对这种需要同时响应的机关来说,基本上是无解的。

小七走了过去,三个人站在三个石像后面同时用力,三座石像都缓缓沉了下去,接着只听见“喀“的一声大响,接着那面没有壁画的石墙晃了晃,过了片刻也缓缓转动起来,发出沉重的摩擦声。这是一面可以旋转的活墙,需要依靠机关才能发动。石墙旋转了九十度之后停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通道。

东主招呼元惊过去按着石像,他则用旁边的石像把三个机关石像都压了起来,防止机关回转。

阿岩和东主往通道里走去,小七他们三人慢慢放开石像,看石像并没有弹起,也就放心地跟着往通道里走。

元惊刚走到墙壁旁边,灯光一暗,从那昏暗的墙面上突然涌动浮现了一个人,接着他一下就卡住了他的脖子,他登时呆立在了当场。这是疤脸,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贴在墙壁上,与墙壁几乎融为一色,元惊他们走近都没有发现,这也跟光线昏暗有关。即便是他们用了备用手电,光照在这里也完全不够用。

这一下横生变故,前面的几个人马上都刷地一下转过身来。疤脸转到元惊背后,他的手指力量极大,只用单手元惊都丝毫不怀疑他只要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会像牙签一眼被他掰断。接着元惊只觉得脖子上一凉,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马上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涌来,让他几乎想吐。

“放开我兄弟,我放你一条生路。”小七盯着元惊身后的疤脸,忽然间变得面无表情,元惊知道他是动了真怒。

“啧,口气不小。”疤脸不屑一顾,“我对你这个兄弟没有兴趣,只不过选个最弱的下手,能省不少事。带我进去玄武池,拿到东西,我就放你兄弟一条生路。”

“你想要什么?”东主拍了拍小七的肩膀,递了个眼色,“他不是我兄弟,所以,你这威胁未必有用。”

疤脸在元惊身后开始笑了,他道:“你这话,恐怕你们当家的姑娘不会同意。”

阿岩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里一片虚无,只是在元惊身上略一聚焦,才道:“让他进来。”

东主哼了一声,但还是拉着小七缓缓后退,一行人都退入到了通道中。疤脸推着元惊往前走,元惊感觉四肢好像不听使唤一样,根本还没有往前走的意识,身体就已经不由自主就跟着疤脸的节奏往前走了,似乎对身体失去了控制。元惊心中骇然,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四肢好像都已经麻木了一样,他使劲一咬舌尖,一股剧痛传来,身体的麻木感才减弱了一些。

第二十七七章 胁迫

沿着通道往里走了十几步,前面就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几乎同样大,但是非常高的大厅,手电光线的朦胧间,元惊看到大厅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池子,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池子中间有一座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非常巨大的雕像,几乎填满了石台的整个空间,光线太弱,石像大部分都隐藏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那轮廓似乎是一个石龟。

石台和池子边缘之间,由一条石桥相连。在那石桥的尽头处,石龟的前面,有一个通体雪白的石盒,摆放在一个黑岩的基座上。

疤脸推着元惊往前走,不知道为何,元惊忽然感觉心跳加速,几乎是在以从未有过的频率在狂跳,他似乎都能听见那咚咚的心跳声,极其有力,渐渐地身体的麻木感散去,四肢百骸的触感又重新回到了体内,感觉好了很多。

“打开那石盒,我所求不多,只要那里面的一本书。”疤脸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其余的都归你们,然后我放了他。”

“一本书?是你家族谱吗?”小七道,“这么重要?你到这里就只为了一本书?”

疤脸嘎嘎一笑:“如果是我的族谱,那我会觉得太荣幸不过。”

“以我的直觉,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东主道:“以你的身份,居然还没猜到这是哪里?”

“是哪里都没关系,这里已经是最有可能藏书的地方了。”疤脸停住了笑,“打开盒子,不然的话,我就得让这位小兄弟吃点苦头了。”

“如果没有书呢?”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书我马上就走,这里的好处都归你们。”

阿岩站在桥边,东主看了看她,才小心地往那桥上走去,他步伐很轻,身子压得很低,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情况,这种地方一般判断,很可能有机关存在。

众人都沉默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东主走过小桥到了那石台面前,几乎没有犹豫就把手放在了那雪白的石盒上,略一摸索,就把那石盒打开了。

“看清楚了,没有什么书。”东主把手电往里面一扫,即便是在这个距离,元惊也能看清楚盒子里面像是首饰盒一样,摆放着一些东西,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像书一样的东西。

疤脸显然是目力比元惊好太多,他在元惊身后道:“玉龙旁边是什么?”

元惊吃了一惊,这盒子里居然有玉龙?接着就看见东主把那东西捏了起来,却是一片金帛。

“我改主意了,把金帛扔过来,玉龙归你们。”

“你不想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神书吗?”东主突然把水电光往上一扬,照亮了那石台上方的巨大雕像,元惊还没看清楚,就听见背后的疤脸一声惊呼,带着元惊的身体都一晃,接着就看见一丝极细的亮光闪起,从元惊的身侧穿过。

疤脸一声怒喝,似乎是被那亮光伤到了,他松开了元惊,几乎就是一瞬间,元惊感觉又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他听见了小七大声的招唤,来不及细想,拔腿往前跑去。说是跑,其实身体的麻痹感还没有完全消失,双腿僵硬,移动的速度还没有平时走路的速度快。

小七飞奔过来,把他拉了过去,往前狂奔了几步,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走,元惊双腿无力到了石桥前面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石桥上,双腿酸麻难受,那感觉实在难以形容。他回头一看,一丝亮晶晶的东西正从空气中划过,从疤脸的手臂里拉了出来,带着一蓬血花在空中一抖,就消失在阿岩的手中。她几乎是没有停留地脚下一蹬就冲了出去,一拳轰了过去。

疤脸双手一封,挡住了阿岩的拳头,他那高大的身躯,居然往后退了一步。

疤脸又惊又怒,却是不在上前,而是顺势往后一退,身上宽大的风衣一卷,整个人就忽然消失在空气中,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又出现在十数米外。

“你到底是谁?”他死死盯着阿岩,表情惊疑不定。

阿岩缓缓地收起了拳头,没有继续追击。元惊呆呆地从后面看着她的侧颜,感觉到了一种颠倒众生的气场。

“我们可以交换信息,你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小七忽然道:“没有让女孩子家家先说的道理,这样不礼貌。”

“不绅士。”这是猴子的声音。

“不要脸!”元惊叫道。

疤脸大概脸都青了,闷哼了一声,身子一卷又消失在黑暗中,过了一会才从远处传来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就这样放他走了?”元惊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他把那胖子放血放成了干尸,这事情已经大条了。”

“要不然你去追?”东主忽然有点不耐烦起来,“这人的隐蔽术极其高明,他如果只想逃,这种环境下我们是不太可能找到他的。”

“那是你本事不济。”小七一见东主对元惊口气不善,立马过来护犊子,“比如这位格格大人,找到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东主脸色都变了,他显然没想到小七如此口无遮拦,连格格这种称呼都敢拿出来明说,元惊看到他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还好阿岩正看着黑暗中,仿佛没有听见。过了片刻她才走到了元惊跟前道:“低头。”

“啊?”元惊一怔,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她不再说话,伸手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按,元惊就感觉一股大力涌来,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然后脖子上就痒痒麻麻的夹杂着刺痛,好像她是在他脖子后面取下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她才放开元惊。

“在极短的时间内使用如此多的魂针,难怪他能控制那胖子。”东主看着阿岩的脸色,松了一口气道。

元惊感觉头脑一阵清醒,就看见阿岩手掌中放着一蓬细如牛毛的金针,大概有一二十根之多。

“这些都是那疤脸刺在我脖子上的?”他看着那金针的数量,简直不敢相信。

东主摸了摸额头,道:“这是一种通过刺激和麻痹脊椎神经来控制人体的手段,不过能做到如此厉害程度的不多。”他看着元惊,“金针取下来之前无法恢复自身行动力,取下来后也至少要过两个小时,经脉麻痹才能慢慢消失,而你刚才好像瞬间就恢复了。”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了元惊,元惊倒是愣住了,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恢复?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不被疤脸控制以后恢复应该是正常的才对,如果说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这有点夸张了。疤脸控制元惊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在那段时间里元惊没有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变化,更不用说针刺那样的触感了,在极短的时间内准确地使用如此多数量的金针,这种手段真是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了。

“他就是这样控制那个胖子的?但那胖子至少也得挣扎一下吧,从头到尾都那么配合,这不太正常。”小七道,“阿惊这体质比那胖子好多了吧?”

“催眠。”阿岩道。她似乎是很少说话的原因,发音有一点奇怪,很难形容是什么样的口音,但听起来有一种很独特的美感,元惊敢打赌,任何人听了她的声音,都很难再忘记。他之前在那石洞里听到她开口说话,但当时太紧张了,现在完全回想不起来。

元惊摇摇头,脑海里感觉有些混乱,通过催眠和金针控制一个人的行动,这种手段简直是过于惊世骇俗,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开始感觉有一单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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