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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录神剑》


第八章 金参

第八章金参

天城位于广州府正中心,是一带繁华商业地区,与周边的云城、花城交接。广州府中有三大势力,其一是天城的莫家,莫家家主莫震声凭靠其能力和关系撑起天城的所有布匹买卖,触手甚至长达外地,莫家也不是只做布匹生意,其它棉花、钢铁生意也有接触;

位于广州府边缘的势力则是花城的祝家,祝家家主祝贺做的生意与莫家一样,均是以买卖布匹、棉花为主,与莫家沾亲带故;

天城的西边则是云城,林家是云城的最大势力,所做生意五花八门,极其复杂,与莫家一直是敌对关系。

这三方势力虽说都是做生意,但与黑白两道均有接触,寻常人也不敢招惹。其中以莫家势力最大,其次林家稍逊一筹,祝家位于末尾。

此时莫凌雪由白秋英带路往天城市场而去。天城市场是广州府最大的一个交易场所,交易物品繁多复杂,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找不着的。来来往往的各地商人均会到此打探消息,以寻找买卖机会,因此也成为一个鱼龙混杂的场所。甚至连官府也无法完全管控。

据白秋英说虽然天城市场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经常发生买卖不成拔刀杀人、卖家半路抢劫等事,但莫家势力毕竟不是谁都能招惹的,因此也无需害怕在里面会出事。

莫凌雪走进天城市场时,顿时被喧哗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痛,四五丈宽的大道充满了各种形形色色的小店,街上的商贩、游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种各样、琳琅多彩的货物令人应接不暇。

吆喝声、打锣声,叫卖声、吵架声,各种声音杂和到一起,潮水般铺天盖地向人盖来。汗臭味、脂粉味、生肉味、垃圾味,各种味道搅拌一起成为一股极其难闻的古怪味道。

莫凌雪眉头一皱,苦笑道:“好吵的地方!”只是他声音稍小便被淹没在喧哗声中。白秋英拉着他的右手向前挤去,一边挤一边道:“我们往里走,外面太吵了!”挤到里面才觉得声音小了许多。

“黄符要去哪里买?”莫凌雪大声喊道。白秋英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也大声道:“应该在前边,我也不知道。”

两人挤到里边去,周围人流渐渐减小了许多。只见四周买卖的已不是寻常布匹、鱼肉,大多是兵器、药材、古书。白秋英道:“我上次和管家来过这儿卖药材,管家说这边奇人异士很多,应该有人卖黄符。”

莫凌雪四处打量,见北边一条小街人少了一些,稀疏的摆着两三个小摊。此时日头正中,金色的阳光罩得大地冒烟,街上的人无不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莫凌雪虽已炼气,但体中元力真气始终不够深厚,走了这么一会额头也不禁冒出汗滴。

莫凌雪指着一条偏僻小街,问道:“那边又是卖什么的?”

“我哪里知道卖的什么,不过那条街都是摆地摊,又没什么人,想必也没什么好货。你想买黄符要再到前边去。”白秋英从怀中取出手帕,去擦莫凌雪额头的汗滴。莫凌雪微微躲闪,便让她继续擦拭。

“我们去瞧瞧!”莫凌雪向小街走去。里边阴暗潮湿,味道极不好闻。最前面有个小商贩靠着一面破墙,在阴影下摆着摊,摊上杂七杂八地扔着几块黑色药材。

“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的,少爷,我们去别的地方吧!”白秋英一边擦汗一边道。

“没有什么好东西?那你可就错了小妹妹!”旁边有个深沉的声音阴瘆瘆地道。白秋英循声望去,见是摆摊的老板在说话。白秋英道:“难道有什么好东西吗?我看你这里除了这些破药材也没什么能看的了。”

“那是眼光不好,我这些药材不中看是不中看,但另有奇效。”那人嘿嘿一笑,眼睛注视着莫凌雪,显然知道莫凌雪才是主子。

莫凌雪见那人身着黑袍,藏在墙边黑影中,看不太清模样,但听他声音似乎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低头看摊上药材,却是杂七杂八的一些五味子、何首乌、地参等药材。且见上面颜色颇黑,也不知道放了多久。

“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莫凌雪摇了摇头。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莫凌雪,道:“好东西自然是有,不过并非地上这些药材。我见公子气宇轩昂、面目俊朗,决非寻常之人。寻常之人不识货,我也懒得把好东西拿出来。”

莫凌雪微笑不语。那人道:“公子到这是为了寻找什么东西?”

莫凌雪道:“黄符金粉可有?”那人摇了摇头。见莫凌雪转身想走,忙道:“等下,黄符金粉是没有,但我这有一支金参。”从黑袍中伸出一双手。莫凌雪见他双手十分白皙细嫩,像是女孩子的细手,心中奇怪:听声音是个汉子,怎么手却像女孩子的?

那人伸手一翻,掌心已托了一个小玉盒。

“金参?”莫凌雪眉头一皱。

那人微笑道:“不错!公子要找黄符金粉,想必是要画符咒,可是哪位大师的徒弟?”

莫凌雪摇了摇头。那人以为他不肯说,也不追问,道:“公子应该也知道金粉是由矿石所磨,一般矿石磨出来的金粉普遍之至,不堪大用。但以金参磨出的金粉则非同寻常。”

“哦!我看看。”莫凌雪眼光注视着玉盒。

那人打开玉盒,里中果然有一支黄褐色人参。他伸手将金参拿起,微笑道:“这金参是我在长白深山历经千辛万苦才挖掘到的,其作用自是非同寻常。公子若是看得上,老朽三十两便宜买给你了。”

旁边传来噗哧一声大笑。

“小妹妹笑什么?”那人转身看向白秋英。

“我笑你讹人!什么金参需要三十两?我瞧你是个骗子吧?”白秋英向他做了个鬼脸,拉着莫凌雪就要走。莫凌雪道:“等下,我……”却见白秋英偷偷给他打了个眼神,不知何意,忙闭口不语。

那人嘿嘿冷笑不止:“寻常金参自然不用,我这金参从长白山上寻来的,值得起这个价格。小妹妹有眼无珠,公子你呢?”

白秋英瞪视着他,气呼呼地道:“我有眼无珠?哼!长白山终年冰雪难化,金参深埋冰雪之下,你这小身板能在上面挖掘金参?你在天城故弄玄虚讹人,小心我报给青龙处把你抓了!何况我刚才在天城玄武药铺问了,一枝西域金参也才五十两,你这金参能值多少钱?三十两我要买什么金粉没有?还用得着买你这金参?”

“西域金参吗?我这金参也不比人家差。最低二十五两,要就来不要就走。”那人重重地哼了一声,收起金参。

第九章 林家

第九章林家

莫凌雪心中一动:二十五两,这个价格他也并非出不起,毕竟莫家家财万贯,他身为莫家大公子也不缺区区二十五两。

白秋英道:“二十两吧,二十两就买了。”

“二十两?不可能!我这金参来之不易,二十两都不够路费了。”那人身子微微颤抖,抬起头来,露出黑袍下一个铁面具。

莫凌雪心想:“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戴个面具?”

“长白深山的金参嘛,兴许值这个价。但你瞧,你这金参根须断了几根,哪里还值得了这个价格?”白秋英指着他手上的金参,根须处的确有截断口。

那人一怔:“这是在山上挖的时候不小心弄断的,有什么关系吗?”

“哼哼!关系那便大了去啦!”白秋英微微仰起头来,面对阳光,自信地道:“《本草》中说,人参亦名黄参、血参、鬼盖、神草、土精、地精,气味甘、微寒、无毒,而金参则与之相反,味苦、性辛,多产于西北老林。你这金参生在长白深山,其功效便比西域金参相差得远了。何况《黄帝内经》中讲,参根断则灵气泄。你这金参的根须断了七七八八,还能有多少功效?”

那人张口结舌:“这个……那个……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

白秋英瞪视着他,道:“怎么?你采参的居然不知道这个,难道这参不是出自长白山?”

那人道:“自然是出自长白山……”白秋英微笑道:“那便对了,你看你这金参又出在长白山,功效比西域金参差得远了,根须又断了不少,对了,你什么时候采的?”

那人道:“上个月采的。”

“对啦!上个月采的到现在,金参上的灵气早散得七七八八了,十两银子,给我包了!”白秋英双手一拍,笑道。

那人失色道:“十两?我买回来也才……”话一出口,却非之前那个沙哑难听的声音,而是一个稚嫩的女孩声音。白秋英哈哈一笑:“你不是说自己采的吗?原来是买回来的。八两给我,我家少爷要了。”

那人自知失言,迟疑不定,心下嘀咕:“八两……师父说底价五两,不能亏本……这也太少了。”

白秋英重重哼了一声,拉着莫凌雪转身欲走。莫凌雪低声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我哪里知道?都是胡扯的,反正理直气壮就行。你瞧着,她还得叫停我们。”白秋英吐了吐舌头,向他眨了眨眼。莫凌雪冲她微微一笑,低声道:“她要是不叫停呢?”

这时,后面有一个温和的声音道:“这根金参多少钱?”

白秋英转过身去,见有个华服少年走到摊子前面,正问他那根金参。莫凌雪向白秋英道:“待会被人买走了。”

只听那人沉着声音道:“二十两便好。”白秋英大声道:“喂,你不是八两银子卖给我们吗?怎么又变成二十两了?”

那华服少年一怔:“这根金参八两?你居然卖我二十两?”

白秋英道:“是啊,他卖我们十两,我砍到八两了,正要回去拿钱。他居然转手二十两卖给你,不信你瞧,他这金参断根又断须,能卖二十两吗?”

那人道:“这……这个……八两便八两,我便宜卖给你。”

“奸商!”华服少年哼了一声,挥袖便走。

那人看了看华服少年,又看了看白秋英,从嘴巴里迸出几个字:“你们够了没?!”再也不控制声音,尖锐的声音刺得莫凌雪耳膜一痛。

莫凌雪心想:“原来是个小女孩。”

白秋英得意洋洋地道:“五两,你还卖不卖?”

那人尖声道:“五两?不是说八两吗?”

“我只有五两,要么五两我拿走了,日后想买什么还在你这买。”白秋英翻了个大白眼。

“六两,六两就卖给你。”那人近乎抓狂地道。

白秋英微微一笑,知道逼得差不多了,道:“给我家少爷包起来。少爷,给钱。”莫凌雪苦笑:“我怎么感觉身份倒了过来?”从怀中取了五两还给那人。那人伸手去接,与莫凌雪肌肤碰触,微微一颤。

莫凌雪微笑道:“小女娃,多谢了。”那人哼了一声,既不否认也不应话,收了摊子便走。

白秋英端过金参,笑道:“少爷,金粉有了,接下来去买黄符。”

“莫家大少爷?”随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发出,一个华服男子从西北街上缓缓走了过来。莫凌雪抬起头来,见那华服男子体型瘦弱,双肩削小,比自己仍矮了个头。华服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个冲着莫凌雪咧嘴笑道:“莫家大少爷,武艺低微,是个连乡试也考不过的废物。”

“喂!是哪条狗在乱吠?没有人管吗?”白秋英怒目而视,冷笑着道。

“莫家大少爷,广州府名头最响的废物。乡试数度不过,体弱不能练武,气得老母病入膏肓的废物,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两个大汉相对哈哈大笑。

为首的华服男子伸手凭空一压,两个大汉登时止了笑声。

“莫家大少莫凌雪?”华服男子眼光在莫凌雪脸上打量。莫凌雪眼光与他甫一接触时,竟感到双眼微微一痛。

“好深的修为,眼光竟形同实质。这人双腿微弯,步伐轻盈,轻功绝对不弱。他右手一直放在腰间,显然腰间藏有兵刃。”莫凌雪打量华服男子,心里判断道。

华服男子心中也是微微一惊:“据闻莫家大少莫凌雪整天花天酒地无法无天,但他的眼光怎么这么澄净坦荡?而且走路迈步有章,竟也是个修行人不成?”

莫凌雪记忆中陡然闪出一人,缓缓道:“你是江城林家林仁刚?”

“正是。”那华服男子微微一笑。白秋英心中一惊:林家与莫家向来关系不好,最近两家关系更加恶化。现在林家大公子竟敢跑到莫家的地盘来?

林仁刚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莫少爷,你想要黄符做什么?”

第十章 大战林荣

第十章大战林荣

莫凌雪微笑道:“黄符自然有我的用处。”

“准备画符给令堂吗?据说令堂重病之时,莫大少爷手抄《大悲咒》,如今令堂又怎么了?需要莫大少爷驱鬼还魂?”林仁刚嘴唇一勾,无不嘲讽地说。

白秋英冷冷地道:“林仁刚林大少爷,你好大的胆子,这里也敢来?难道忘了这里并非云城?敢到天城来,怕是不想活了?”

林仁刚尚未说话,旁边两个大汉就喝喝咧咧地大骂起来。

“小女娃你跟谁说话呢?你知不知道这是林家大少爷林仁刚?少爷们说话轮得到你开口吗?这次买黄符怕是莫家的人要死光了,这位莫大少爷要画符招魂呢!”

“废物的婢女也敢开口?云城又怎么样?我家少爷想来便来你能如何?小妹妹,你不应该陪你家废物少爷待在家上上下下,进进出出,跑出来干什么?那是什么?金参啊,难道莫大少爷那方面有问题?需要出来买这种东西?哈哈,哈哈!”笑声中充满了淫秽下流之情。

白秋英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你们……”

莫凌雪脸上一沉,沉声道:“林少爷,你管不了你家的狗?”

“林荣,林慈,别太过了。”林仁刚微笑着道,却大有纵容之意。

“莫废物,谁是狗谁是人?我林荣,就是林家的一条狗也比你一个废物强!”左边大汉林荣大喝一声,走出几步,怒瞪莫凌雪。他双眼怒瞪,只见莫凌雪冷冷地注视着他,眼光坦荡澄明,竟无丝毫惧怕之色。

他早已探知莫家大少爷莫凌雪性格软弱,体质极差,甚至可以说是弱不禁风。自己常年练武,也替林家杀过几个仇人,眼光中自带着一股杀气。本来想自己一瞪之下,莫凌雪就得吓得面色如灰、胆破尿流。却没有想到莫凌雪竟敢与他对视,眼神中居然没有丝毫害怕之色!

要么这是一个武功极高、性格内敛的人,要么这是一个装模作样、故弄玄虚的人。

“小废物,你够胆再看我一眼,我把你双眼挖了!”林荣终于还是选择了后者,莫家大少爷是著名的废物,说什么也谈不上武功极高!

白秋英挡到莫凌雪身前,喝道:“放肆,这里是莫家的地盘,轮不到你们白家在这放肆!”

“小小丫鬟,也敢说话?”林荣大吼一声,双足一点,向白秋英扑出。白秋英见他来势汹汹,如同猛虎出山,吓得脸色苍白,双腿打颤。若在平时闪身便跑就是,只是此时莫凌雪在她后面,她跑了莫凌雪怎么办?

忽然间,只觉腰间被一只大手环住,随即被抱到一边。面门忽地有劲风刮来,随即“砰”的一声,两只手掌已经拍在一起。

白秋英抬头一看,只见莫凌雪右手将她拉开,左手接了林荣一掌。

“该死!力气好大!”莫凌雪暗道,身子一震,向后退了三数步。

林荣咧嘴一笑:“原来传闻不实,莫家大少爷竟有武功在身!十多年来只听说莫家废物大少爷的种种奇事,可没听说过莫家大少爷会功夫,原来是故意作拙。如今为了一个小婢女肯显露身手,想必她那方面的功夫好得很,莫大少爷离不开啊!有趣,有趣!”

“你的狗在乱吠,你不能管好?”莫凌雪抬起头,冷冷地注视林仁刚。

林仁刚微笑不语,双手背负在后背。

“只可惜,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在我眼里算不了什么!我林荣自从拜师合一门,学成之后一身横练武功无人能破。莫废物,如果不想死的话,和这小贱人在这做一次我看看,好看的话我就放过你,不好看,我把你三条腿都拔了!”林荣见林仁刚大有纵容之意,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咧着大嘴,露出白花花的一口牙齿。

白秋英变色道:“少爷,你快跑,去找青龙处,青龙处是这里的管辖兵,找到他们我们就有救了!”伸手将莫凌雪往后面推。

此时旁边已渐渐围起人来,向着几人指指点点。林仁刚旁边另一个大汉林慈见状,走了出来,厉声大吼:“云城林家办事,不想死的滚远点!”声音有如惊雷,震得旁边店铺的店旗竟扑飞起来。

游人被他声音一震,顿时吓得脸色灰黄,登时走了大半。

林荣哈哈一笑:“我林家办事,谁敢乱看?小心我一个个挖了双眼做成肉脯!莫废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跪下来,和那小贱人一起喝老子的尿,要么把衣服脱光,和那小贱人现场做一次,让我们欣喜莫家大少爷的雄姿!哈哈,哈哈!”语气一沉,冷冷地道:“要么也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我把你三条腿都拉断,保管你下辈子成为废物!反正莫家大少爷也是废物,再废三条腿也一样。”

白秋英见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吓得脸色苍白,推着莫凌雪,道:“少爷,你先走,我拦着。往东找青龙处的苏管事,让他带人来!”

莫凌雪将白秋英拉到身后,柔声道:“没事,你在后面站着。”

“可是……少爷……”白秋英刚想再说,却见莫凌雪脸上甚是淡然,眼神中丝毫没有惧色,反而有着一股……自信之色。

莫凌雪站直了身,微微叹了口气:“疯狗乱吠乱咬人,主人又不管,你说怎么办才好?我替主人教训教训狗吧!”

“好大的口气!莫废物,接我一掌!”林荣厉声大叫,猛然一扑,立掌拍去。掌未至,劲风已刮得莫凌雪面门一痛!

好厉害的掌力!这掌若是挨到,不断根骨头也得皮开肉绽!

莫凌雪脸色虽然淡淡,心中却紧紧提了起来。虽然自己刚刚学会炼气,体中元力真气也积累了一些。但修炼时间始终太短,比不上一些拥有横练功夫的高手。而显然,林荣就是这种高手。

他伸脚在地上一拔,将沙尘踢到林荣脸上。林荣伸手乱拍乱扫,又向莫凌雪扑来。

莫凌雪侧身往地上一滚,滚到一个卖烟笼的小摊下,抓起一把竹骨运劲掷了过去。

第十一章一剑封喉

第十一章一剑封喉

“废物就是废物,别跑!”林荣仰天一喝。竹骨掷到他身上又纷纷弹开。随着竹骨落到地上,黄沙弥漫,人影闪动。

莫凌雪又抄起几把竹骨掷出,林荣腰间一弓,猛然扑出,一掌向着莫凌雪面门劈落。莫凌雪矮身闪开,一掌击中林荣后背,却被震得手心微微发麻。

“好厉害的硬气功!竟然打不痛他吗?”莫凌雪脸上一沉,矮身躲闪。此处街巷宽阔,但两边店铺小摊密密麻麻堵了大半条街,莫凌雪体型削小,总有地方躲闪。林荣体型魁梧,打起来反而碍手碍脚的。

林荣厉声大喝,双腿连踢,几个小摊上的药材、奇石、短剑都让他踢飞出去。莫凌雪抄起一把雨伞往后刺出,林荣也不遮挡,任那雨伞戳中自己胸口。

莫凌雪雨伞与林荣胸口皮肤甫一接触,登时如同撞上了大铁块,震得右手掌心一阵发痛。林荣咧嘴笑道:“上来送死!”大手拍出。

莫凌雪急忙弃伞后退,林荣双掌如流星般砸下,掌风竟刮得莫凌雪面门作痛。

莫凌雪踢出一片沙子,往后退到一堵墙边。林荣纵身猛拍,莫凌雪躲无可躲,那一只巨手已拍至面前。

白秋英大声惊呼。若是被他拍到,莫凌雪哪还有力气站起来?

“他全身硬如金石,没有兵刃绝对打不透!合一门的硬气功夫虽然炼成之后全身坚不可摧,但总有缺点罩门……林荣的罩门在哪?”莫凌雪心念急转,紧紧盯着林荣身形。眼见林荣那只大手已压到面门,他双膝忽然向前一弯,竟向着林荣跪了下去。

围观的众人尚未走光,见堂堂的莫家大少爷莫凌雪竟向一个家奴跪下,无不哄然大叫。

“据闻莫家大少爷是个废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

“废物就是废物,一点骨气也没有。”

“我瞧这也是人的正常反应,毕竟怕死嘛,下跪也没什么。”

“不过这莫家大少爷在自己的地盘向林家一个家奴下跪,啧啧,真是丢光了莫家的脸啊!”

“莫家大少竟对一个家奴下跪求饶,确实丢人丢到家了!莫家这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围观众人摇头讥笑,眼光如箭注视着尘沙中两道身影。

“少爷……少爷……”白秋英身子微微一颤。以往她虽然知道这位莫大少爷性格软弱,胆小怕事,但也没想到今日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向一个林家家奴下跪!

林仁刚旁边的林慈咧嘴大笑:“你们瞧见没?瞧见没?莫家大少爷跪地求饶了!莫凌雪跪地求饶了!废物就是废物,一辈子的废物!”

众人之中只有林仁刚脸色微沉,眉头一皱,暗道:“不对劲……不对劲……既然莫凌雪跪地求饶为什么没有听见林荣的声音?以林荣的性格又怎么会停下来?”眼光紧紧注视着烟沙中两道身影,随着烟沙渐渐散开,两道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

“咯咯……你……你……”林荣从喉咙中冒出这几个字。

林仁刚眼瞳缩小,眼前一幕却让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只见林荣背对着日头,双手抓住莫凌雪右手,而莫凌雪就迎着阳光,半跪在他身前。只是林荣眼神中却透露出无比绝望的神色,喉咙中咯咯作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凌雪抬起头,冷冷地注视着林荣。一只充满力量的右手扣住了林荣的喉咙,任林荣如何挣扎也摆托不了。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下巴几乎要丢到地上。

“原来他向林荣跪下去是为了躲开那一掌,并找到空隙伸手扣住林荣喉咙。喉乃气息流动之处,林荣被他扣住喉咙,硬气功便破了。”林仁刚倒吸了一口冷气。

莫凌雪猛然将林荣脑袋压到地上,左手凝拳,暴风雨般向他面门落下。

“砰、砰、砰!”随着闷响声的响起,林荣口中鼻中鲜血迸出。那一拳拳不仅打在林荣身上,更打到众人心中。随着拳头的落下,众人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一瞬间都想:“这还是那个莫废物吗?”

“你想活?”莫凌雪冷冷注视着林荣的脸。

林荣迎上他的眼光,不禁打了个颤抖。这种眼光,只有那种杀人如麻、无视生命的魔头才能拥有!他人生中只看到一次,那便是十多年前在西荒森林遇见一名背着棺材的男子,当时那男子抬头睹了他一眼,便让他如同陷入万丈冰雪中。之后更亲眼见那背棺男子在赶尸派三十多名高手的围攻下,抽出棺材中的一把骨剑,一人一剑屠尽赶尸派高手!那一天让他印象极为深刻,也永远地记住了那个背棺男子。眼前这个人分明不是那个背棺男子,却有一模一样的眼神!

林荣再一次感到了极大的恐惧,甚至让他的灵魂也害怕到发抖。

这时,林慈大叫:“放开我师哥!”飞身上前,一脚猛向莫凌雪后背踹去。

莫凌雪背后一痛,向左边摔出。他缓缓站起身来,咳出两口残血。

“肺部受伤了……”莫凌雪眼瞳一缩,知道只有肺部受伤才会吐血。林慈扶起林荣,急切地道:“师哥,你没事吧?”

林荣这才从那眼神中醒悟了过来,转而更是恼羞成怒!他无法原谅自己竟然被一个小他二十多岁的男子抓住喉咙!更从口中发出“你想活”的威胁!

林荣左顾右睇,见旁边摊子有张丈余宽的石桌。猛然抓住石桌,抬过头来,向莫凌雪砸去。

“你找死!”莫凌雪眼中一寒,运劲一震,元力真气顿时涌进双掌。他伸手一托,稳稳抓住了石桌,迈步猛冲,高举石桌向林荣砸去。

第一下,林荣手骨折断,厉声惨叫。

第二下,林荣头颅被打破,抱头趴下。

最后一下,石桌重重砸到林荣身上,碎成石粉。林荣身子一抽,一动不动。

这时,林慈冲上前,一脚向莫凌雪后背踹去。莫凌雪查觉后背风生,右手一抱,左手凝拳击出,正中林慈面门,登时两个门牙飞出。

林慈大声惨叫,往后滚出,与他眼神接触,竟控制不住的浑身剧颤:这是什么样的眼神?这不是人的眼神!

莫凌雪面目狰狞,冷冷的眼光扫过街道上围观的人群。被他眼光扫到的人无不吓了一跳,急忙低下了头。

“你们听着,莫家莫凌雪,不是废物!”莫凌雪铿锵有力的声音震醒了众人,他们今日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绝对不是传闻中软弱无能的废物大少爷,而是一个敢力敌合一门高手的男子!

“狗咬人之前,也要看看它的主人能不能罩得住它!”莫凌雪的眼光渐渐射到林仁刚脸上。

林仁刚咧嘴一笑:“有趣!有趣!这就是莫家的废物大少爷!”

第十二章黄符内丹

第十二章黄符内丹

此时日头西移,一匹阳光披在莫凌雪身上,他瘦弱的体型一瞬间竟变得伟岸起来。白秋英怔怔地看着莫凌雪,隐约觉得莫凌雪真的变了一个人,与当初截然不同,再不是那个性格软弱、行事怪异的莫家大少。

忽见莫凌雪身体晃了晃,往后栽倒。白秋英大吃一惊,忙抢上前抱住莫凌雪,见他脸上苍白无色,喘气急促。不禁又惊又慌:“少爷,你怎么样了?”

“没事,扶我起来。”莫凌雪苦笑了一声。先前面对林荣猛扑,耗费大半元力真气才能在掌风中抢到空隙,并攥住他的喉咙。之后又被林慈从侧面踢了一脚,五脏六腑几乎全部移形。使劲运力搬起大石桌砸昏林荣之后再面对林慈的一脚,已把元力真气耗得干干净净。此时竟连站着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

“很好,很好!莫凌雪,你果然不是传闻中那个废物大少爷。”林仁刚微微一笑,双手鼓掌,缓缓走近。

“林仁刚,你敢对我家少爷动手,今日不用活着离开天城了!”白秋英怒目而视。

莫凌雪微咳两声,低声道:“秋英,到我身后去。”也不等白秋英如何反应,将她拉到身后。

“莫少爷,我这两条狗虽然不中用,但始终是我的狗。你把我两条狗打伤了,我很不开心。”林仁刚撇了撇嘴,双眼微眯。

林慈将林荣从碎石中拉出,望向莫凌雪,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恶毒之光。

莫凌雪笑道:“狗主人不管狗,任其在街头乱吠乱咬。疯狗乱咬人,迟早也会咬伤狗主人。我替狗主人教训教训疯狗没错吧?狗主人,你说是不是?”

狗主人明显在称呼林仁刚,林仁刚岂会听不出?他脸色一沉,嘿嘿冷笑:“原来莫少爷嘴皮子也这么厉害。”

莫凌雪摇了摇头:“不敢,不敢。比不上林大少爷。”林仁刚冷笑不已:“我一直以为莫家中莫离天、莫近天两兄弟城府最深,莫近天擅交际,莫离天擅设计。没想到莫家大少爷城府也不浅,却擅长隐藏。”

莫凌雪哑然失笑。先前的莫凌雪他不了解,但以他此时的性格自然不会隐藏着什么。

林慈厉声大叫:“少爷,他隐藏这么多年,可见城府极深,趁他现在受了重伤,把他废了!”

白秋英变色道:“你敢?你敢动我们绝对走不出天城!”

这时,西门大巷突有马蹄声“登登”驰来,随即十来骑棕马围住了莫凌雪、林仁刚、白秋英、林慈等人。马上有一人大声叫道:“天城执法青龙处苏格在此,谁在闹事?”

白秋英脸上喜色大显,大叫:“苏管事,我是莫家的人!林家少爷林仁刚他要杀我们!”

那人循声看去,翻身下马,“咦”了一声,道:“莫少爷,你怎么样了?”

莫凌雪见那人是个体型魁梧的中年壮汉,穿着一件黄褐色大衣,腰间挂着马鞭。他记忆中却想不起这人是谁,隐约知道是莫家的人。

“苏管事,就是林家林仁刚,他令手下打伤我们少爷。我家少爷一直退避,他们还不饶人,追着少爷打,你瞧,我家少爷这儿受伤了。”白秋英拉着莫凌雪左臂,捋起衣服,指着一处擦伤。

围观众人无不腹诽:明明是你家少爷把人家打伤,现在莫凌雪是站着的,林慈是跪着的,林荣还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你竟然说人家把你少爷打伤。果然是恶主出凶仆啊!

“林家林仁刚?”苏格眼皮一跳,向林仁刚看去。

“苏管事,好久不见。”林仁刚咧嘴一笑。

“莫少爷,你伤得重吗?”苏格眉头微微一皱,上前扶住莫凌雪。

白秋英大声道:“苏管事,林仁刚纵容家仆打伤我家少爷,把他们拿下!”

苏格冷冷看向林仁刚,道:“林少爷,今日到天城来闹事吗?”

他带来的十多骑均包围住林仁刚三人,抽刀拔弓。

林仁刚嘴角一勾,哈哈一笑。苏格沉着脸道:“你笑什么?”

“此事纯属误会。我养的两条狗冲撞了莫大少爷,我在此向莫大少爷道歉了。”林仁刚微微低头,脸上的笑容却不曾褪下。

“误会?把我少爷打成这样还误会?”白秋英冷哼一声。

林仁刚眼光紧紧盯着莫凌雪,微一咧嘴:“莫大少爷也帮我教训了这两条狗,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林仁刚很感谢。先前这两条疯狗冒犯了莫少爷,交给莫少爷任意处理。怎么样?”林慈脸色一变:“少爷……你……”

“狗有说话的权利?”林仁刚冷冷撇了他一眼。林慈顿时从脚底凉到心底,低下脑袋,只是眼眸中一抹怨恨之色一闪而过。

白秋英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好个林家大少爷……哼!连仆人也不要了?”

林仁刚仍然微微一笑,眼光放在莫凌雪身上:“莫大少爷刚刚炼气不久?”莫凌雪眼中微微一凝,心中一惊:好厉害的眼力。

林仁刚微笑着点了点头:“莫大少爷要是炼气长一些时候,我这两条恶狗便伤不了你了。莫大少爷,我听你想买黄符?”

“哦!不错,我是要买黄符。你想说什么?”莫凌雪松开白秋英的手,站直了身子,眼光注视着林仁刚双眼。

林仁刚不躲不闪,道:“莫大少爷既然亲自到天城市场寻找,想必也不是要找普通的黄符。我这里正好有三张峨嵋山天师所炼的符纸,如果莫大少爷不嫌弃,还请莫大少爷收下。”

莫凌雪眼睛微眯,紧紧观察林仁刚的表情变化,却也无法看出一点端倪。他这是想要做什么?

林仁刚似乎知道他不会拒绝般,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玉盒,端给旁边一名守卫兵:“请帮我交给莫大少爷。”

那守卫兵将玉盒端到莫凌雪身前。莫凌雪接过一看,见玉盒中果然有三张黄符。黄符上灵气涌动,确实并非一般黄符。

林仁刚又笑道:“我倒忘了,这两头恶狗还咬伤了莫大少爷。我这里有一枚凶兽内丹,是从一头修行百年的巨鹰身上取的,内丹刚好成型,能用来炼丹疗伤。也送给莫大少爷,希望莫大少爷不要再计较此事。”取出另一个小盒,也令守卫兵拿给莫凌雪。

莫凌雪眉头一皱,道:“送给我?你这是何意?”

“莫大少爷,你替我教训这两条恶狗,我感激得很,初次见面,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区区薄礼又算得了什么?”林仁刚叹了口气。

第十三章把剑留下

第十三章把剑留下

“至于这两条恶狗,莫大少爷若是想要,便任意处置吧!”林仁刚缓缓道。

莫凌雪眉头一皱,林仁刚这是壁虎断尾,以求保命吗?

白秋英冷笑道:“姓林的,你打伤我家少爷,凭这几样东西就想离开天城吗?”林仁刚很奇怪地看着她:“那你想怎么样?留下我?可这对莫家有什么好处?对你家少爷有什么好处?莫少爷,我在天城出了事,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错!留下林仁刚对他莫凌雪有什么好处?除了痛快一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何况林仁刚已经主动示弱以求离开,还能把他怎么样?

“你走吧!”莫凌雪缓缓道。他自然知道眼下留下林仁刚只会引来莫林两家的战争,对于他自己或者是对莫家而言都是极其不利的。何况林仁刚虽然主动示弱,脸上从头到尾都从未有过一丝畏惧之色,显然他自信自己能够毫发无损地离开天城。

而且……莫凌雪隐约觉得旁边仍然有一双凌锐的眼睛偷窥着自己,一旦他令苏格动手,那眼睛的主人就会猛然对自己出手。

那个人在哪?莫凌雪环顾四周,眉头急皱。

林仁刚微笑道:“多谢莫少爷了,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转身向苏格微微一笑:“苏管事,让路吧!”苏格微一沉吟,挥手令手下让开了道路。

“等下!”莫凌雪突然开口。

“哦!莫大少爷还有事?”林仁刚转过身来。莫凌雪眼光射在他脸上:“林少爷,你来天城闹事就这样走了也不好吧?”

林仁刚眼睛微眯:“你想要什么?”莫凌雪微微一笑:“你腰间可是藏了一把软剑?莫某平生最喜欢奇兵异剑,林少爷把软剑借我玩几天怎么样?”

林仁刚脸上掠过一丝怒色,不怒反笑:“你怎么知道我腰间一定藏了把软剑?”

莫凌雪摇头微笑:“本来不确定,现在林少爷这么说我便确定了。林少爷,能借我几日吗?我来日必定还你。”白秋英听到这,偷偷吐了吐舌头,心想:“少爷说来日必定还你可能是一百年后还你,一千年后还你,一万年后还你。反正都是来日嘛!”

林仁刚仰天哈哈一笑:“好,好!莫少爷竟也是识剑之人?这把软剑赠予你也无妨!”伸手在腰间一拉,一把软剑缓缓抽了出来。他伸手运劲一掷,稳稳将软剑掷到莫凌雪身前。“啷铛”一声,平平稳稳地落到地上。

莫凌雪低身捡起软剑,见剑柄由金铁制成,圆滑纤长,剑身轻薄细小,在阳光下闪着蓝光。笑道:“多谢林大少赠剑了!小白,这剑送你了。这把软剑锋利,正好送你切菜用。”把软剑塞到白秋英手中。

白秋英一怔:“啊!切菜?”

林仁刚脸色一沉,强忍怒气,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莫凌雪叫道:“等下!”林仁刚眉头一皱:“又怎么了?”

“林少爷把这两条狗也拉走吧!我不吃狗肉,留着又不能看家。”莫凌雪苦笑道。

林仁刚恶狠狠地瞪了林慈一眼:“把那废物带走!”林慈忙拉起林荣,负到背上,跟着林仁刚走了。

莫凌雪望着林仁刚三人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眉头紧皱,低声喃喃:“这样他竟也能忍得住?刚才他发怒的一瞬间我明明感到了一股极强大的杀气……这里一定藏了一个杀手……可他为什么宁愿把腰间软剑给我,也不愿意让那杀手出手杀我?难道他也在忌惮着什么?”

莫凌雪抬头向苏格等人看去,以他灵敏的感觉却无法查觉有哪一个是高手。

苏格长长吐了口气:“莫少爷,往后来天城市场前先跟我打个招呼,若是今天你出了事,那我可就没办法向莫家交待了。”

莫凌雪微笑道:“今天多谢苏管事了,若没有苏管事及时出现,莫凌雪也不知还有没有命活。”苏格摇了摇头:“说这些干什么?我能当上天城守卫官也多亏你父亲的力荐。天城市场鱼龙混杂,其中深藏好几个势力,总之你以后过来一定要提前跟我说。”他没见到莫凌雪先前以一敌二打败林荣林慈两人,只道这位废物大少爷整天无事生非。

莫凌雪点了点头:“自然,以后先跟苏管事说了便是。”苏格道:“我待会也要去城西看看了,你们两个注意点,早点回去。”莫凌雪点头应是。

白秋英道:“少爷,这两个盒子和这把软剑怎么办?要不要扔了?”莫凌雪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个爆栗,道:“谁让你扔了?这么好的东西干嘛扔了?拿回家!”

白秋英痛嚎一声,伸手捂着小脑袋,委屈巴巴地道:“你说就是嘛!干嘛打我?我又不是不会听!你还凶我?”莫凌雪苦笑道:“好啦,我错啦!不该敲你脑袋的,小秋英,对不住啦!”

白秋英白了他一眼,道:“知道认错就好,再凶我我就不干了!还有,我不是小秋英。”莫凌雪眼光在她胸上打了个转,撇嘴道:“本来就小。”白秋英大恼:“谁小了?谁小了?你才小!”追着莫凌雪打。莫凌雪哈哈一笑,往市场外跑去。

苏格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只知道儿女情长,胡作非为。”令手下往城西而去。傍晚时,当苏格听到下午莫凌雪与林荣打架时旁边围观者的报告后,不禁愣住了,喃喃自语:“莫废物打败合一门高手林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落日西下,晚风拂树,一阵阵凉意迎面袭来。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始,天气逐渐转凉。莫凌雪双手合抱放在脑袋后,慢悠悠地漫步在林道间。后面跟着一手抱金参、一手拿软剑,怒气满脸的白秋英。

白秋英大声道:“喂,大少爷,这么多东西你不帮我拿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所以呢!这是本少爷给你的锻炼,不能抱怨。”莫凌雪摇头晃脑,大笑道。

白秋英翻了个大白眼:“反正你就是懒得拿。”

“这都让你猜到了,我家秋英变聪明了。”莫凌雪哈哈一笑。白秋英哼了一声,再不吭声了。

莫凌雪走到后山山顶,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的舒畅感以及周身真气涌入经脉的充实感,不禁舒服地吐出一口气。坐到草地上,望着西边落日,问道:“秋英,你说今天林仁刚为什么要主动示弱?”

第十四章含光

第十四章含光

“那自然是他怕被苏管事留在天城啦!苏管事人马一到,他林仁刚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白秋英仰起头,望着天边残霞。

“不对!林仁刚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甚至他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安然无恙。”莫凌雪摇了摇头,眼眸中变得深邃无比。

白秋英将软剑、金参、盒子均放到地上,道:“喏!那他怎么肯给你这些东西?”

莫凌雪捡起一个盒子,打开来看,里中三张黄符隐隐散发着灵力波动。他沉吟道:“不错,他并不怕苏管事。为何要给我黄符内丹?还有这把软剑?”捡起软剑,运力一抖,剑刃顿时震直,在日光下隐隐闪着寒光。

此时山上晚风一吹,几片叶子飘飘而落。莫凌雪右手一抖,软剑登时穿透三数片叶子。白秋英赞道:“好剑法!少爷,你什么时候会使剑了?”

莫凌雪摇了摇头,盯着软剑。眼瞳忽然一缩,眉头一紧。低声道:“含光……这把剑竟是含光剑?”

“含光?哪里看到的?”白秋英凑近前去。莫凌雪指着剑柄下两个小篆,上面果然写着“含光”两个字。

白秋英奇道:“含光怎么了?”

莫凌雪眼光注视着软剑上的小篆,眼中微微朦胧:“《列子-汤问》中曾记载着三把奇剑,里面说:孔周有三剑,一曰含光,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二曰承影,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三曰宵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騞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白秋英皱眉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孔周有三把剑,传了十三代。名字分别叫含光、承影、宵练。这三把剑无形有影,锋利无比,杀人不带血,甚至被杀之人也感觉不到痛感。如果这把剑真的是含光剑,那么承影剑、宵练剑也存在于世。”莫凌雪轻轻一抖,手上软剑轻鸣一声,剑刃又低垂下来。

白秋英奇道:“那么这是一柄宝剑啦?”

莫凌雪微微一笑:“的确是一把宝剑。这么宝贵的一把剑,林仁刚日常佩带在腰间,今日竟肯给我,你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吗?”白秋英摇了摇头:“能有什么问题?”

莫凌雪眼光一凝:“今日我分明感觉到林仁刚旁边还有一个高手,这个高手一直在盯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得到他的杀气。而且林仁刚既然有这把含光剑,本身也是一个剑术高手。如果两人一起出手,苏格未必能抵挡得住。为何他甘愿受我侮辱,甚至把含光剑给我也不肯出手呢?”

白秋英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少爷,林仁刚给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要不要扔了?”莫凌雪笑道:“傻了吗?干嘛要扔了?林仁刚既然敢送我东西,那我便敢拿。”脱了外衣将软剑裹住了。又伸手拿起另一个装着凶兽内丹的盒子。打开一看,见盒子里面装着一块鸡蛋大的椭圆形绿色珠子。

莫凌雪拈起珠子,只觉珠子颇沉。低声沉吟:“这种凶兽内丹有什么用?林仁刚说能炼丹疗伤,总不能直接吃了吧?”

白秋英扶额苦笑:“我的大少爷,你要是真的吃了保管你马上去见阎罗王!这凶兽内丹是奇兽修炼百年甚至千年才有的,内丹中蕴涵着一股强大能量。即便是炼丹师也不敢说能控制得住这股能量,你要是吃了马上得去见莫家祖宗啦!”

莫凌雪哑然无语,自言自语道:“那有什么用?”白秋英嘟着嘴道:“平常富贵人家都是拿来当做珠宝的,什么疗伤炼丹,你别听林仁刚乱吹!”

莫凌雪苦笑:“别人拿来当珠宝吗?这种内丹很多吗?”

白秋英翻了个大白眼,嘟囔道:“多个鬼,这种凶兽内丹都是各种禽兽经过百年甚至千年才能修炼得来的。哦!我记得祝家三姊妹好像也有。不过总是稀少得很,平常人见都没见过。”忽然醒悟道:“哦!对了!也有十几年的内丹,那种平常人就见得多。”

莫凌雪奇道:“什么内丹?十几年也能修成内丹?”

白秋英吐了吐舌头:“有!一般大蚌只要在水中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真气。十多年甚至三数年就能结成内丹。只不过这种内丹价值远不如百年内丹,只能称之为伪丹、珍珠,不具备什么强大的能量,因此寻常人见得多了。”

“伪丹、珍珠?”莫凌雪眉头一皱。

白秋英道:“是啊!大蚌只有修炼到五百年甚至上千年,珍珠伪丹才能化成内丹,并具备化形的能力。只是很多大蚌只修炼了几十年便被人们捕上岸来,取出伪丹,哪里能修成什么内丹?何况大蚌的体质限定使得它们极难成丹,修出七八枚伪丹往往只有一枚有机会成为内丹。”

她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修行界中,人的修行是最简单的。往往只要五六年或十多年的打坐聚气便能炼成内丹,结成金丹。而妖比人又难了数倍,需要修炼一百年甚至更久才能结出内丹,而且结出内丹后也不如人们强大。大蚌却是妖中最难结成内丹的……因为大蚌自身体型的限定,即便是五百年的大蚌精也远远不是人们的对手。”顿了顿,笑道:“修炼千年的大蚌也许能修成内丹,却极难扛住天劫。一旦扛不住天劫,千年道行从此灰飞烟灭,连魂魄也散得干干净净。”笑声极为苦涩。

莫凌雪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事,问道:“秋英,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白秋英眼珠子一转,娇声道:“秋英聪慧过人不行吗?管家跟我说过,于是我就记得啦。”

莫凌雪道:“管家?”白秋英瞪视着他,道:“便是莫柯莫管家呀!莫管家年轻时拜齐云山一名道士为师,学成一身武艺,即便是修行上的事也了解一些。这次老爷能请来青苹道长也有莫管家的功劳。”

莫凌雪点了点头,抓起三个盒子,道:“秋英,拜托你一件事。”

第十五章 莫家家母

第十五章莫家主母

白秋英眼珠转了转,道:“大少爷有什么事好拜托我的?”莫凌雪将一个盒子塞到她手里,道:“好秋英,拜托你帮我把金参磨成金粉。”

“不去!你干嘛不自己去?”白秋英翻了个大白眼。莫凌雪捡起另外两个盒子,微笑道:“快去帮我弄吧!本少爷还有事呢!”

白秋英奇道:“你还有什么事?”莫凌雪淡淡地道:“睡觉!”

白秋英脸上一黑,指着莫凌雪大声道:“睡觉?我给你去磨金粉你睡觉?你好意思吗?”

莫凌雪点了点头:“我要睡觉,你想陪我睡吗?”

白秋英脸上掠过一抹嫣红,哼了一声:“不要!要睡你自己去睡!”端着盒子下山去了。

莫凌雪微微一笑,轻声道:“真是可爱的小妮子!”轻抚三张黄符,眼光注视着远处落日,喃喃道:“金粉有了,黄符也有了,这一次天火符一定画得出来。”盘膝打坐,缓缓运行真气。

他白天与林荣林慈两人大战,几度陷入危机。全凭记忆深处苏醒的极限反应能力才屡次躲开致命攻击,只是体中可怜的那一丝元力真气也经不起他的挥霍,早便消耗得一干二净。一经打坐周身元力快速汇聚,注入臀部会**,又涌进全身经脉,几经回转注入气穴。

打坐之时不计时间,莫凌雪只觉整个人像游荡在一个鸡蛋壳的世界中,周身流转的气息带着他不断飘转,丹田中那股元力真气也越来越浑厚。先前莫凌雪体中的元力真气只如同一条小溪小河,如今渐渐壮大,已似一股激流。

……

第二天日出时,莫凌雪才从打坐中苏醒过来。双足立定,仰天长啸。啸声直震得四周呜呜震响,山顶树叶纷纷而动。此次他的啸声竟比上次延长了三息时间。

莫凌雪伸手一握,感受到掌心充沛着一股强大能量,脸上不禁绽放出笑容:“气穴已生……很快就能凝结金丹了。宋元时武当派张天尊曾经说过,欲求金丹大道,必使内三宝不逐物而游,外三宝不透中而扰,呼吸绵绵,深入丹田。使呼吸为夫妇,神气为子母,子母夫妇,聚而不离,故心不外驰,意不外想,神不外游,精不妄动,常熏蒸于四肢。”

他抬头远望,记忆碎片纷至沓来:“金丹若成,便真正踏入了修行界。内藏之气与外来之气交结于丹田则为元力真气。日充月盛,达乎四肢,流乎百脉,撞开夹脊双关,而上游于泥丸,旋复降下绛宫,而下丹田。神气相守,息息相依,河车之路通矣。功夫到此。筑基之效已得一半了。筑基之后便可畅行于修道界。”

莫凌雪抬起手,喃喃道:“这是修行法门……为什么我会有这些记忆?”他望着东升太阳,心中惘然万分,眼前仿佛有重重迷雾,阻隔了前方的道路。他的眼睛看不到未来的路,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但冥冥之中却知道自己决不能停下。

“结金丹,筑仙基……寻找她,寻找记忆……”莫凌雪双眼一缩,心中一抽,仿佛有鞭子在他灵魂上狠狠地抽了一下。冥冥之中似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结金丹,筑仙基……寻找她,寻找记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震得他脑袋剧痛,耳朵嗡嗡作响。

莫凌雪突然仰天大吼:“你别说了!”一霎间什么声音也消失了,四周静得可怕。只剩下他怦怦乱撞的心跳声和偶尔吹过的风声。

不知何时,白秋英已站到他身后。手上握着一个小瓷瓶,默默地注视着莫凌雪。

“少爷,你怎么了?”白秋英终于开口了。

莫凌雪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没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阵子啦!少爷,你干嘛站在这发呆?”白秋英吐了吐舌头。

莫凌雪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只是在想,我为什么会忘了以前的事……明明感觉很多东西不能忘记,可就是想不起来。”

白秋英瞪视着他,道:“那便别想,你以前什么样我清楚得很!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莫凌雪苦笑:“好,我不想了。我的金粉呢?”

白秋英白了他一眼,将手上的小瓷瓶扔了过去。莫凌雪忙伸手接住,心疼地擦了擦,道:“小心摔碎了!”

白秋英撇了撇嘴:“摔碎了就不要了,反正你一见到我就知道要金粉要猪红,哼!也不问我磨金粉是不是没睡觉折腾了一个晚上。”

莫凌雪讪讪一笑:“你磨了一个晚上的金粉吗?”白秋英一摊手:“我让人磨的。”

莫凌雪一怔:“那你昨晚在干嘛?”白秋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睡觉。”

……

白秋英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少爷,还有七八天便是家族祭祀的大日子了。到那时……”

莫凌雪抬起头:“嗯?”

白秋英低下头:“到时你就得离开这里去外地了……主母让我跟着她……我……我舍不得你……”

莫凌雪摊了摊手,若无其事地道:“没事,我舍得。”

白秋英杀人般的眼光射向莫凌雪,一字一句清晰之至地道:“你舍得?你居然舍得……”

莫凌雪连忙挥手,道:“要不我跟我母亲说,让你跟着我一起去外地?”白秋英捂脸哀嚎:“不要不要,好不容易要摆托这个奇葩少爷,我可不要!”

莫凌雪哈哈一笑,道:“那可不行!我要去跟我母亲说。”

白秋英叹了一口气。莫凌雪道:“你怎么又叹气了?”

白秋英道:“少爷……主母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不去再看看她吗?这一次离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下面的话虽然没说,但莫凌雪已猜到她的意思了。他这次离开莫家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到那时莫凌雪的母亲未必还在。

莫凌雪沉吟道:“带我去我母亲那,我去看看她。”

……

莫家主母的居室就在观音阁下,但自从观音阁移出来给青苹道人作为讲学之所后,莫家主母怕吵又移到西厢房去了。

莫家主母叫朱凤儿,只是嫁给了莫震声后,别人就记得莫夫人了,莫家奴仆也只知道那是主母。

朱凤儿躺在一张洁净的大床上,身上盖着一张鹅毛被。她深凹无神的双眼望着窗外枯萎的梅树,枯枝般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胸前。

当她听到莫凌雪过来时,灰色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神采。她自己坐床上坐起,指着床边椅子:“孩儿,过来这坐。”

这是莫凌雪醒来后第一次见这个母亲。她头发半白,身体如枯柴般瘦弱,甚至双手能看到白骨。双眼充满了血丝,像是熬了几天夜。此时眼中却充满了慈爱和怜惜。

莫凌雪竟哽咽了,鼻子里酸酸的。朱凤儿今年也才四十五岁,整个人看上去却像六十多岁的老人。常年的病痛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她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和沧桑。只是在她看到莫凌雪时,眼中却多了一丝希冀。

“母亲……”莫凌雪喉头像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白秋英低叹了一声,正要退出房门。

朱凤儿道:“秋英,你不用走。”白秋英一怔,停在原地。

朱凤儿伸手去抚摸莫凌雪头发,莫凌雪微微闪躲,便停下来了。朱凤儿柔声道:“你还是这样,不喜欢开口也不喜欢笑。”

第十六章 画出天火符

第十六章画出天火符

莫凌雪抬起头看着母亲充满慈祥的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了。朱凤儿枯瘦如柴的手轻轻抚摸着莫凌雪的头发,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抚摸着他的心,使他慢慢地放下了警惕。

“母亲,你怎么样了?”莫凌雪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干涩,甚至不像他的声音。

朱凤儿微微一笑:“还是那样,能有什么事?扶我起来。”莫凌雪扶着她坐起来,摸到她双手冰凉,不禁眉头一皱:“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朱凤儿道:“我的手一直都暖不起来,怎么?冻着你了吗?”伸手呵气。莫凌雪摇了摇头。

朱凤儿望着窗外,道:“过些天你要到外地去,这本是你二叔的主意。你父亲他还是同意了,如果你上次不惹他生气,他也不会让你离开莫家。”她低低叹了一口气:“过去那边也好,不用再留在莫家受气。到那边你也自由自在了,不会再有人说你了。”

莫凌雪咧嘴一笑:“我知道了。去哪里都一样,对我而言,天地间还有哪一处不同?”笑得极苦。他自从丧失记忆后,不管是哪里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广州府也好,外地也好,对他也没什么分别。只是为什么想起离开,心中竟有丝丝不舍呢?

朱凤儿怔了一怔,忽地低低咳嗽起来。莫凌雪伸手轻抚她后背,向白秋英道:“秋英,倒杯热水来。”

白秋英取壶倒水,端到莫凌雪身前。莫凌雪端起杯子,见杯中热水微显黄色,不禁眉头一皱:“这水怎么是黄色的?”

白秋英叹道:“主母身体虚弱,一吹风就容易感上风寒,所以喝的水都是党参水,补气血的。”

“党参?”莫凌雪眼中微微一凝,端给朱凤儿。朱凤儿微啜一口,道:“喝了十多年参汤,也不见身体好到哪儿去。天天躺在这床上也累得很了,什么时候能不躺着才是最大的期望。”

此时一阵凉风刮进窗口,吹得窗门“吚呀”作响。莫凌雪起身把窗关上了,回过头来,见朱凤儿倚着床,阴暗的环境衬得她的脸愈显苍白。

“前些日子你父亲向青苹道长讨要灵丹,青苹道长给了三颗丹药,说是吃了能好。我吃了第一颗,确实好上很多。”朱凤儿边说边拉开床头一个小柜,从里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吃第一颗灵丹后身体确实舒服很多,也感觉没以前那么容易犯倦发困,也不咳嗽了。隔了一天再吃第二颗灵丹就感觉没什么效果。你父亲说这是补气血的灵丹,我寻思着吃那么多年的药材灵芝也没什么用,这第三颗也就没吃了。”

顿了顿,又道:“你身体也虚,这枚丹药你吃了吧!我是没用了,吃再多的药也没有用,何必再浪费一枚灵丹。”将瓷瓶塞给莫凌雪。

莫凌雪心中一颤,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蔓上心头。他伸手接过瓷瓶,打开瓶塞,一股芳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丹药?”莫凌雪倒出灵丹,见丹色黑紫,圆滚滚只有指甲大小。

朱凤儿想了想,道:“你父亲说这是青苹道长炼出来的九鼎补气丹,有着很强大的功效。青苹道长好不容易才集齐药材炼制出来,你父亲承诺给青苹道长建道观他才答允给的。”

莫凌雪盯着灵丹,眼中一缩:九鼎补气丹,乃《九鼎丹经》第八卷上所记述的丹药,有补气养精之神效。《九鼎丹经》成书唐贞观八年,后来武曌重佛贬道,《九鼎丹经》散落四方,如今也只剩残卷。

他轻轻捏起九鼎补气丹,眉毛一挺,记忆碎片纷至沓来:“九鼎补气丹是以玄黄蔓、青磁石为主所炼出来的丹药,炼制过程中极其注重火候控制和药材调控。这枚丹药炼制者手法不当,将这两味药材浪费了,如今丹中的药效也只剩一两成,自然没什么用。”

莫凌雪的眉头渐渐舒下,道:“给我手,我给你把脉。”朱凤儿一怔,笑道:“你会把什么脉?”仍然伸手过去。

莫凌雪搭住她的右腕,眉头一挺,低声喃喃:“的确是气血亏损,只是却不是阴损而是阳损。吃大补之药不仅没用,反而会起到反效果。吃九鼎补气丹的确有用,但这枚丹药药效太小,吃了难以除根。”

白秋英奇道:“少爷,你在说什么?”

莫凌雪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没事。青苹道人不会炼丹,这枚丹药太过粗糙,炼制方法不当,失去了八成的药力,吃了也没有什么用。”

朱凤儿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不懂别装懂,青苹道人不会炼丹?你又懂得什么丹药了?我给你了,记得晚上睡觉前服下。”

莫凌雪将丹药放进瓷瓶中,微笑道:“好,不过这枚丹药作用也不大。”

朱凤儿摇头苦笑:“你说人家炼制方法不对,可知道这是青苹道人炼的,你自己懂得炼丹么?”

莫凌雪微微一笑:“自然懂得!要炼此丹除了两味最重要的药材外,还需要炼丹师熟悉掌握炼火之术,能召唤天火为己所用才能炼出真丹。这枚丹药虽然炼了出来,但青苹道人所召地火而非天火,因此药效失去大半。”

朱凤儿笑骂道:“又胡说八道了,小心别说了让你父亲听见,又该生气了。”莫凌雪抖了抖肩,做了个无奈状:“好。”又陪母亲说了会话,到黄昏落日才告辞离开。

……

走到草径上,白秋英忍不住问道:“少爷,你干嘛说这枚丹药没用?”

莫凌雪望着天边落日,微微一笑,道:“九鼎补气丹吗?我记得我以前吃过很多……只是忘了在哪里吃的。”

“吃过很多?少爷你又做白日梦了?这种灵丹你见都没见过,还吃了很多?”白秋英向他做了个鬼脸,翻起大白眼:“不过你今天去看了主母,主母心情好很多了。你再表现得好点,老爷绝对不会赶你走的。”

莫凌雪苦笑一声:“我看堂弟表妹对我都有仇似的,青苹道人对我也没什么好印象,父亲也巴不得我早点走,这个莫家除了你和我母亲还喜欢我外,别人都巴不得我早点滚蛋!我还真待不下去了!”

白秋英脸上微微一红,道:“谁喜欢你了?你表现得好点不就行了?讨了老爷喜欢就好啦!”

莫凌雪道:“怎么表现得好点?”

白秋英双手一拍,道:“那简单得很,你少说什么疯话,少做什么疯事就行了。至于堂少爷表小姐,你就别管他们了。”

莫凌雪搔了搔头,道:“我现在就要做一件我父亲想打我的疯事了。”

“什么疯事?”白秋英瞪视着他。

“打坐练功画鬼符炼金丹!”莫凌雪一摊手,淡淡一笑。

……

第二天中午,

山顶之上,

艳阳高照。

莫凌雪早已准备好了猪血笔砚,坐在山顶上,头顶猛烈日光。他调好金粉猪红,磨好金墨。从怀中缓缓取出盒子,打开盒子,里中是三张灵气外溢的黄符。

莫凌雪长长吐出一口气:“万事俱备……就看能不能画得出来……”

提笔沉思,捡起一张黄符,画出第一笔……

第十七章 杀手!!!

第十七章杀手!!!

随着笔尖的移动,莫凌雪只觉体中元力真气都已沸腾起来,稍调真气,便随着狼毫注入到黄符中。

莫凌雪双眉一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黄符,手指轻动,第二笔缓缓画出。此时体中元力真气如同江水激流,滚滚注入黄符中。黄符上灵气弥漫,自动导引真气。莫凌雪手指一动,第三笔轻而易举画成!

“这张黄符果然与寻常黄符不一样,符上具备一定量的灵力,我的元力真气注入时竟被其牵引,比之前好画得多!”莫凌雪稍吐出一口气,心中却提了起来。此时体中元力真气竟已耗费尽半!

阳光明媚,披在他后背,拖出一条影子,愈显得身材削瘦。莫凌雪提笔移动,随着第四笔缓缓画出,他身上汗水大冒,后背衣服竟被浸湿了大片。莫凌雪咬牙低声道:“最后一笔……可千万不能失败!”

此时黄符之上一朵微弱火苗已略具雏形,只是仍缺少一丝灵动感。莫凌雪艰难提笔,元力真气如同溃堤江水不断灌出。他脖子罕见地突出一根根青筋,双眼瞪得老大,汗水涔涔直下。画出半笔,体中元力真气竟将要泄干!黄符在阳光照射下不断颤抖,其间一朵微弱花苗仿佛要跳将出来。

“不好!我低估了天火符的难画程度!最后一笔所需的元力真气绝非我现在能够拥有!”莫凌雪脸色大变,五官逐渐狰狞起来。此时体中元力真气已抽得干净,眼见第五笔才画出半笔,若是放弃那便前功尽弃了!

就在此时,黄符上的火苗微微颤抖,仿佛要跳出黄纸。莫凌雪感受到符纸上的热度,不禁吓得浑身发冷:“画太久了!这符承受不了快要爆了!”但此时收手却不止符纸被毁的问题,爆炸的波动甚至可能重伤自己!以自己先前所注入的元力真气以及金墨中金参、猪红的两股截然相反的能量,黄符一旦爆炸,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莫凌雪眼中一缩,突然抽手入怀,取出一个木盒,翻开捡起内丹,使劲将内丹碾碎。只是凶兽内丹是凶兽日日夜夜积累元力真气不断锤炼而成,坚如金石。他此时元力真气抽得干净,哪里还能震得碎内丹?

突然间,只听一个声音大叫:“松手!”随即一道飞镖射出。莫凌雪耳听风声作响,急忙松手。内丹顿时被一道飞镖打得粉碎。随着内丹碎落满地,里中真气不断泄出。

莫凌雪此时也无暇思考是谁打落飞镖,猛吸一口气,将内丹凶力吸进肚腹之中,毫不运行便注入到黄符中!若是寻常吸取内丹凶力,不仅难以转为己用,更容易被内丹凶力所伤。只是莫凌雪此时只顾画符,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内丹凶力尽数注入黄符中。

他第一口吸了大半内丹凶力,迅速注入黄符中,最后一笔仅只移出一点;又猛吸一口,将剩下的内丹凶力吸了七八成,笔尖轻勾,画出半笔;提气猛吸第三口,将剩下的内丹凶力吸得干干净净,尽数注入黄符之中!

随着笔尖移动,最后一笔终于勾勒出来!

随着这一笔画出,符上火苗停止了颤抖,只是盈盈而燃,如同活物。

黄符暴躁的气息也慢慢地平息下来,灵气不再外泄!

莫凌雪长长吐出一口气,笔从手上掉落,金墨擦到身上的衣服也不在意。他伸手轻轻拈起黄符,才发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体中元力真气早已耗得干干净净,一点一滴也不剩。

“天火符……真的画出来了……”莫凌雪双眼朦胧,注视着黄符。他能感受到黄符之中饱含着一股恐怖能量!这股能量不仅融合了金参的药力、猪红的阴性,更结合了自己的元力真气与一枚凶兽内丹的兽力!最重要的是吸收了正午猛烈阳光,具备着一股极其强大的灼热能量。

莫凌雪松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天火符……动地火召天火,可退群兽震妖魔!”缓缓站起,才发现身体上下湿漉漉一片,仿佛刚从江水中出来。

莫凌雪咧嘴一笑:“好一张天火符,原来竟如此难画!险些把我自己也画死了!”想起第一次画符不仅没有准备上好的金粉猪红,体中元力真气更不具一分,难怪当时画不出来。

“还好……林仁刚,你倒送了我一件助力!若没有你送的内兽内丹,他奶奶的老子现在不死也得重伤!”伸手抚胸,才发现胸口一阵热辣辣的痛楚。想必是先前吸下内丹凶力所受的反噬。

莫凌雪眼瞳突然一缩:“刚才是谁帮我打碎内丹的?”转身四顾,山上林影空空,哪里有什么人在?

莫凌雪喃喃道:“奇怪……刚才到底是谁帮我打碎内丹的?若没有那人我现在只怕重伤倒地了……”将天火符放进内丹盒子,塞入怀中。四下寻找,却只见一地斑驳落影,哪有什么人来过的痕迹?

莫凌雪低头细视,突道:“不对!先前分明有人来过,怎么会没有脚印?那人帮我打碎内丹,又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奇怪,奇怪!”捡起先前飞来的暗器,只见是一块锃亮的三棱飞镖。

莫凌雪心道:“钝头的飞镖……发镖之人好厉害的腕力!以钝头飞镖竟能击碎内丹!到底是谁?为什么帮了我后却不出来?”他双眼微眯,盯着山上落影沉思默想。

莫凌雪道:“先不管他了!不管是谁总是救了我一命!是友非敌。”原地打坐,吐纳气息,缓缓吸收天地间一丝丝元力真气,滋润枯干的经脉。

突然间只听山下风声掠动,似有什么东西快速接近。莫凌雪双眼一睁,眉头一挺,喃喃道:“好快!是谁?”

随着山下风声快速移动,三点寒星“砰砰”破空射出!

“不好!”莫凌雪脸色剧变,往地上一滚,登时后背一痛。他伸手一摸,竟摸到一块尖锐物品。猛然拔出,却是一支黝黑锃亮的小剑!地上寒光闪动,另外插着两把小剑!这小剑只有两寸长短,有柄有刃。

一道黑影从山下猛然掠出,如雄鹰展翅,大鹏翻飞。随着身影落到山顶,三点寒光暴出!风声作响,已射到莫凌雪身前!

莫凌雪变色道:“是什么人?”急往后一滚,险险避开小剑。那道黑影缓缓落到树下,森然道:“杀你的人!”声音沙哑难听,如同拉着一张断了一根弦的二胡!

第十八章 危在旦夕

第十八章危在旦夕

日头偏移,在地上拉出两条长长的黑影。林风一吹,地上落叶沙沙而动。莫凌雪全身肌肉绷紧,双腿微躬,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前面不远处一条黑影。

杀气!

可怕的杀气!

浓郁至几乎实质的杀气!

这股杀气与那天在天城市场查觉到的杀气一模一样!

甚至比那天查觉到的杀气更浓郁三分!

这种杀气只有顶级刺客能够拥有!

眼前这个黑影站在树阴下,难以看清模样。但莫凌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如同极北冰雪的杀气,能清楚之至地查觉到树阴下有一双眼睛正盯视自己。这个刺客在做准备,一旦出手,必定是致命一击!

莫凌雪缓缓握紧了拳头,双腿慢慢地躬下去。面对这种杀手,逃跑是没有用的。只要自己有转身逃跑的念头必定会露出破绽,一旦露出破绽,迎来的就是这个刺客的致命一击!

“林仁刚让你来杀我的?”莫凌雪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声音控制得没有一丝颤抖。他知道这个杀手不会透露出雇主是谁,但能拖延一分一秒的时间就能为自己争取一分活着的希望!此时他体中元力真气几乎抽尽,不管是逃跑或是拼命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但只要他能恢复到十分之一的元力真气就能引动天火符!只要引动天火符,这个刺客想要刺杀自己便要做出被重伤的准备!

阴影之中,只见寒光一闪,劲风暴响!

“他奶奶的!”莫凌雪脸色大变,破口大骂。往后一跃,避开暗器。一条黑影已从树阴下飞出,迎面三点寒星暴出。

莫凌雪急往一边滚出,刷刷两声,寒星射落地上,登时打出两个深洞。他左臂一痛,立即知道中了暗器。急忙往后打滚,抄起一把沙土向那条黑影掷去。

那条黑影挥掌拍出,劲风竟震得沙土往两边扑出。莫凌雪脸上一寒,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已拍至面门!莫凌雪清楚之至看到面前这只手掌肌肤白嫩,手指纤长,掌心寒气大冒!

他来不及多想,伸手便拍。双掌相对,登时感受到从对方手上传来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这股诡谲气息透过他掌心,冲入他体中,立即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条黑影运劲一震,莫凌雪顿时身体一颤,如离弓之箭平平射出。

“该死!好厉害的掌力!”莫凌雪双眼瞪大,咬牙忍痛,那条黑影已然再度扑来!

随即已到身前!

莫凌雪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透过面纱射出冷冷地光,如同极寒冰雪。

眸目似弯月,只是其中显露的不是柔情而是杀意!

蹙眉如青峰,只是其中夹带的不是温婉而是恨意!

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双那么美丽的眼睛却露出如此浓郁的杀气?

莫凌雪来不及多想,伸掌便接。第二掌一接,顿时如被一块从万丈高楼上掉落的陨石砸中,双耳“嗡”的一声,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骨头暴折的声音!明明白白地看到自己猛喷而出的鲜血!四周顿时失去颜色,失去声音……只感受到一股冷至骨髓的极寒!仿佛陷入万丈冰雪中。

莫凌雪“哇”的一声,往后掼出。身体上传来的剧痛已彻底麻木了他,他知道一旦自己昏了过去,这一次便不会再醒过来了!仅靠残存的一丝意识,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睁大了双眼模糊不清地看着那人。眼见那人一步一步缓行过来,双掌运劲,寒气不断上冒!

莫凌雪喉咙中嗬嗬作响,含糊不清地道:“谁让你来杀的我?”

那杀手冷笑一声,快步冲上来!

莫凌雪眼睛一缩:“女的!笑声是女的!”就在那杀手冲到近前时,莫凌雪猛然抽出腰间软剑,运劲刺出!

软剑一抖,毒蛇般扑向那杀手!

在日光之下,剑影幽幽显现!

正是那把含光剑!

如此近的距离,

如此快的出剑速度,

那杀手势无躲开之理!

这一剑,莫凌雪已拼尽全身气力!

若再近一步连出剑的时间也没有就得被那刺客刺杀,

若再远一步即使出剑那刺客也能在电光石火间闪开!

这一剑莫凌雪把握得恰到好处!他灵魂深处潜藏的应变能力使得他使出这一剑时分厘无差!

那刺客眼睛睁大,往后一移,剑尖已碰到脸上面纱!

“刷”的一声,长剑与面纱接触,剑尖已及刺客喉咙!

就在这时,那刺客猛然扭头,张嘴咬住剑尖,运劲一掷,竟将含光剑掷到草地上!

阳光照射下,剑影不断闪动,与树影融在一起。

那人回过头来,已见不着莫凌雪。

“还是大意了……”那人望着山下,只见树影摇曳,莫凌雪已不知道跑到哪了。

“中了我的寒玉枯骨掌,你还能活得了吗?”她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极美的脸。白玉无瑕、清月淡痕!这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冼心至上,枯骨成灰。莫家莫凌雪,死!”她捡起含光剑,望着远方,喃喃地道。

……

日头渐渐落下,山下千树摇曳,晚风欢快地吹着转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林道,老马夫挥起长鞭,催着黑马行走在树阴下。

“倚花醉眠不知晚,

秋风有信倚斜阳。

花树深处,枝影照墙。

摇尽月宫花,天高忽知凉。

楼阁飞帘,独望绿树寒道,

长云千里,又连天涯芳草。

落花纷纷落到尽,

闲人匆匆过世忙。

寒衣日日旧,霜雪年年新。

人间孤独客,天上绝情人。”

马夫促马高歌,歌声在林间悠悠扬场地传出。

马夫一手举马鞭,一手拿葫芦,长长饮了一大口酒,啧一下嘴,又高歌唱道:

“吹来九月寒风地,

袭卷长天落叶来。

黄昏下,暗窗台。

凭栏借影披斜阳,

独自饮醉莫凄凉。

人生何道不自由?

我自逍遥我自游。

云随云散去,风自风卷尘。

人间孤独客,天上绝情人。”

马车里有个女孩道:“师父,天天唱这个,我都听得烦了,能不能唱点别的?”

老马夫哈哈一笑:“我这两首《夜来香》不好吗?那我给你唱别的。”

放喉大唱:

“问天下兮愁多少?醉在梦中不见了。

问天下兮恨何由?千钟酒醉却难求。

问天下兮别几何,无奈东流不尽河。

我醉今宵明日醒,醒来四顾对萧影。

人间多情莫难得,如今相逢自不识。

浩浩呼呼长歌去,樽来杯递吾不拒。

浩浩呼呼长啸去,兴尽悲来无知遇。

浩浩呼呼长醉去,山水有情多高趣。

秋风月,几度缺。

身在人间望宫阙,知她问她何时越。

千钟酒,万古愁。

人在何方,今对何楼。

一宵醉后醒复醉,身卧天明秋花碎。

行路行人无数过,此情此意意谁会?”

长歌方毕,又大喝两口,啧啧作叹:“有酒,有歌,人生乐哉!”

马车中那女孩道:“不乐,不好!你唱的什么啊?听又听不懂,也不好听!”

马夫摇头笑道:“小妮子不懂,你师父我唱的你现在哪里懂得?”挥鞭催马。

那女孩又道:“师父,我们这次千里迢迢来到广州府,你说的那人真肯收留我们吗?”

马夫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不肯?他要是不留你师父,我去他家里闹事!”

这时,那马夫眼光一撇间,见旁边大道上躺着一条灰影。

马夫“咦”了一声,催马走近。

“怎么了?”帘子掀开,一个黑袍女孩从马车里透出头来。

马夫咧嘴一笑:“我这辈子捡过钱捡过剑捡过玉,今日捡个人!”把马车在路上停下,翻身下马,到那条灰影前查看。只见草丛中躺着一个青年男子,脸色如金纸,全身僵硬,气息奄奄,已将近死亡。此人不是莫凌雪还能是谁?他拼力刺出一剑,扭身冲下山崖,一路猛奔,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路旁。

黑袍女孩道:“师父,怎么了?”

“没事,给你捡个男人。”马夫微微一笑,伸手探得莫凌雪还有体温。拉起莫凌雪,将他抱到马车上。

黑袍女孩嗔道:“什么男人?这人怎么了?”马夫笑道:“你以前也是我捡的,今日再捡一个,正好给你当玩具。”

黑袍女孩心想:“人怎么能够当玩具?师父又发疯了。”翻起莫凌雪,不禁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冷?”见他脸色如同一张金纸,牙关直撞,已快不行了。“师父,他快死了。”

马夫翻身跃上马背,道:“我们赶快过去,到了那给他泡热水喝点参汤就活啦!”黑袍女孩盯着莫凌雪的脸,心中微微一动:“怎么有点熟悉?”

莫凌雪只觉整个人陷入冰窖之中,头脑痛得厉害,浑身骨头酸痛欲散。一会儿又觉得四周烫如火山,自己就像一块火炭,恨不得立马跳进冰水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渐清醒。隐约听到有人低声嘀咕:“怎么还是这么冷?这人是冰块做的吗?”

“小妮子,老头摆宴请我,师父要赴宴去。”

“师父,我呢我呢?”

“放心!你好好看着这男的,我回来给你带烧鸡!”

“滚吧!我烧死他!”

第十九章 黑袍女郎

第十九章黑袍女郎

莫凌雪意识再度被海潮似的痛感卷入洪流,整个人似乎在急流中不断旋转,不断漂泊。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飘来一盏残灯。他浑浑噩噩中跟着残灯行走,穿过小巷,渡过溪水,走出山径,那盏残灯越来越大,却始终离了三四丈距离。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一匹黑马突然从远空中冲出,向莫凌雪奔来。他尚未看清楚,黑马已擦过他身边远远离去。

“少年信马行,宝剑匣中吟。杀气满天落,千里血未停。”一个黑衣男子倚着马背放声高歌,歌声中荡漾着自信豪迈之情。

莫凌雪脸色一变,隐约觉得这人十分熟悉,大声叫道:“你是谁?”纵步猛跟。但是黑马去得极快,倾刻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莫凌雪愈追愈远,突地怔在原地,喃喃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残灯不知何时已飘到近前,灯光下倚着一个红衣女郎。那红衣女郎侧着身子,低低地叹了一声。叹息声中说不尽的忧伤与惆怅。

莫凌雪欲举步向前,双腿重似铅铁竟迈不出去。只听那红衣女郎幽幽地道:“这么久了,你还是没醒过来吗?”声音极轻,仿佛呓语。莫凌雪听到这个声音,胸口仿佛被大锤击中,“嗡”的一声,呆立在原地。

无比熟悉的声音,无比熟悉的身影。这个声音、这个身影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记忆中。

“月儿!是你吗?你在哪?”莫凌雪喃喃地问道。

红衣女郎叹道:“再一次见着你,你却是这副模样,一点寒毒便险些毒死你,如果你以前……”

莫凌雪道:“我以前?我以前是谁?”脑海中突然划出一道雷电,霎时间照亮了记忆深处的一个世界,只是转瞬间世界又陷入了无尽黑暗。在雷电闪过的一瞬间,莫凌雪借着电光看到了世界的一角,那是一个瑰奇绚丽的世界!一个诡谲空旷的世界!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在这一瞬间,莫凌雪脑海中那层隔膜被捅破了!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只是转眼间似有一双手将大门关上,阻断了秘密的传出。一瞬间莫凌雪竟忘得干干净净……

那个世界,即便只有一角,也不容有人记住!

莫凌雪的记忆中突然出现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了冷漠和智慧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有千种情感,不断演转。只望了莫凌雪一眼,便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莫凌雪一怔,为什么这双眼睛这么熟悉?这双眼睛是谁的?

他向红衣女郎望去,却只能见到朦朦胧胧的一身红衣。

红衣女郎幽幽地叹息道:“望尽千山朝与暮,登楼不见来时路。忘了是该也不该?记得是幸或不幸?”

莫凌雪大声道:“什么该也不该,什么幸或不幸?我想知道你是谁!想知道你在哪里!为什么我觉得你那么重要……为什么?!你在哪儿?”最后一声几尽嘶吼。

红衣女郎缓缓转身,低低地道:“我在北海神冢等你,你什么时候来,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北海神冢?”莫凌雪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不过你现下还是不要来了,你现在来了也无法存活出去,如果你塑成仙胎再来找我吧。”红衣女子叹了一声,缓缓向前行走。

“塑成仙胎?我到底是谁?我是不是李凤歌?我是不是他?”莫凌雪大声呐喊。

“等你来了我再告诉你好吗?记住了,等你塑成仙胎一定要来找我!”红衣女郎向前踏出一步,倾刻去了七八丈。

“不要走!告诉我我是谁!”莫凌雪嘶声大叫,纵身扑出。那红衣女郎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凌雪乱奔乱跑,四周却是望之无边无际的黑暗。他越跑心中越痛,仿佛有千刀万剑在心头乱剐乱刺,痛至浑身颤抖。

“你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月儿,你到底在哪?”莫凌雪仰天厉声大吼,双腿一软,往前一跪。

他眼泪不自觉滚滚而落,仰天长啸。

“我像危涯上的一匹孤狼,

对着夜月不断嚎叫,

以散去这种思念、苍茫;

我在黑夜中不断剥茧抽丝,

只期望也能把心头上的丝抽尽、抽离。

我仰天狂笑,不是因为我高兴

而是想忘记你的丽俏、容调,难以明了,为何你会重要?

剥茧抽丝难抽思,

登楼对月难相知。

何时了得此身事,

除非花泥裹了尸。”

眼前突然出现一盏残灯,灯光格外的亮。莫凌雪纵身向残灯扑去,这一扑,四周突然空了……

莫凌雪翻身而起,只见自己正躺在一张红木床上。他回顾四周,珠帘玉幕,石桌木椅,却是一间雅致的房间。

莫凌雪才发现只是做了个梦,吓得心口怦怦直撞,后身冷汗涔涔,伸手欲擦额头的汗滴,才发现右手一阵剧痛。

“我这是在哪?”莫凌雪张口说话,才发现喉咙干涩无比。翻身下床,只觉全身上下酸痛不已,骨架几欲散掉。

“别动!躺到床上去!你身上断了几根骨头,是我师父好不容易才给你接上的。乱动待会错位了怎么办?”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推开房门,端着瓷碗走了进来。

莫凌雪倚到床上,见那女孩身上穿着一袭与她身高大不相符的宽松黑袍,容貌稚嫩,淡眉大眼,小鼻樱嘴,系着长辫。是个不大不小的美人。

“是你救了我?”莫凌雪开口询问。那黑袍女孩皱了皱柳眉,道:“可不是吗?要不是我熬了好几回的参汤喂你喝了,你现在早被冻死了。”将瓷碗放到桌子上:“呐!又一碗了。”瓷碗中果然盛了一碗参汤。

莫凌雪喉咙早渴得冒烟,端起参汤喝了两口。只觉汤汁苦涩,过后另有余甘。那黑袍女郎搬出一张高椅子,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双腿。莫凌雪见她小脚丫穿着一双藤萝编织成的小鞋,玉趾短小,煞是好看。

黑袍女郎瞪了他一眼:“喂!你是什么人?怎么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是不是哪里逃来的通缉犯?”

莫凌雪苦笑一声:“你看我像是通缉犯吗?这里是哪里?”

黑袍女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点了点头:“确实不像通缉犯,但像个小乞丐。这里是哪里?这里当然是广州府花城啦!”

莫凌雪道:“广州府花城?”黑袍女郎眉头一皱,跃下桌子,绕着他走了一圈,奇道:“我怎么感觉见过你。喂,你是什么人?”

莫凌雪道:“我是……”突想:“莫家是天城首霸,仇家肯定也不少。我现在身受重伤,万一透露本名只怕要惹来麻烦。”心念一转,道:“我叫李凤歌。”

黑袍女郎道:“我师父说你身上中了一种极其歹毒的阴寒功夫,叫什么枯骨掌。本来已经是奄奄一息了,我给你煮了好多的金参汤才把你救活了。”边说边打开旁边窗口,一匹金色阳光照射进来。

莫凌雪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运转元力,只觉体中元力真气如同涓涓流水,修复着体中创伤,滋润着奇经八脉。不仅没有贫乏,反而精纯了不少。

莫凌雪眼中一凝:我中了那个刺客的掌力,本来身体受了极大创伤,元力真气难以自动恢复,怎么此时反而精纯了不少?难道是参汤的缘故?

那黑袍女郎道:“喂,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将两个盒子扔到桌子上。正是莫凌雪那两张黄符和天火符。

莫凌雪打开盒子,符纸均在。他松了口气:“还好天火符在……可惜含光剑丢失了。”

黑袍女郎双手叉腰,大声道:“喂!你喝了我那么多金参,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莫凌雪不解地问道。

黑袍女郎瞪大眼睛,道:“呐,一个金参六十两,你这些天少说也吃了有十来根金参了,六百两总该有了。给我六百两!”伸出小手到莫凌雪身前。

莫凌雪苦笑道:“六百两吗?我是出得起,但你看我现在身上拿得出吗?”

黑袍女郎道:“你出得起?真的假的?”

莫凌雪双手一摊:“现在没有。但等我恢复伤势去给你拿个六百两还是有的。”

黑袍女郎半信半疑地道:“那好,你要是骗我的话,我把你腿打断!”

莫凌雪苦笑:“放心好啦!你救了我性命,莫……李某感激不尽,怎么会骗你?”

那黑袍女郎哼哼两声:“那就对了。”见他气色好了很多,让他继续睡觉,收了瓷碗走了。

莫凌雪知道自己身上所受之伤不轻,也不敢乱动,躺到床上运转元力真气,缓缓修复着受损的经脉。这一次躺在床上,吸收元力真气的速度大大减缓。但他喝了一碗参汤后,体中多了一股金参药力,虽然元力真气不见增长,但吸收了药力后反而变得更加精纯。

莫凌雪心想:“参草长在山野,本就是吸收天地真气而长大。参草中具备一股雄长的真气,被我吃了化作药力,反而比打坐聚气强。那黑袍女郎是谁?怎么有这么多的参草?”

时间匆匆一去就是三天,三天之中莫凌雪前前后后也喝了六七碗参汤,体中伤势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元力真气不仅全部恢复了,更比先前精纯了三分。

这三天中莫凌雪通过与黑袍女郎聊天中得知自己被他们师徒二人所救,一路赶到花城投靠一户大人家,才有那么多金参可吃。黑袍女郎的师父以前拜过名师学过一点道术,也懂得一点医术。此次师徒俩人来到广州府是为了投靠花城一户有钱人家,路上正好碰上莫凌雪,才施展援手救下了他。凭借着她师父的半桶水医术竟用金参把莫凌雪救活过来。这些天莫凌雪问什么黑袍女郎便答什么,唯有问起黑袍女郎的名字时她却不肯告知。

第二十章 “颠狂仙”徐荣

第二十章“颠狂仙”徐荣

初日未升,晓风残月。窗外柳下因风摇曳,沙沙作响。莫凌雪在地上盘膝打坐,双手平放在双膝上。随着胸口的起伏,鼻子间呼出两行白气。周身点点元力随着莫凌雪的呼吸进入到他体中,游转于上下丹田。

莫凌雪体中突然发出“嗡”的一声震响,双眼睁开,将两道白气重复吸进体中。

“再养两三天伤,应该就痊愈了。”莫凌雪缓缓站起,靠到窗边,发出一声低低地喟叹:“喝参汤果然比正常打坐聚气能更快吸收元力真气……”

莫凌雪缓缓握掌,感觉到体中元力真气的精纯度,不禁微微一笑:“以我如今元力真气的精纯程度,如果再遇上林荣林慈,也不用像上次那样废力了。如果再遇到那个刺客……”

莫凌雪的脸渐渐沉了下去,若是再遇上那个刺客,自己能有几成把握能逃得掉?以那个刺客那么快的身手,阴寒至极的掌力,只怕以自己现在的实力也远远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如果她再次来杀我,还想全身而退吗?”莫凌雪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张黄符,喃喃地道。他能感受到黄符中蓄着一股极其恐怖的能量,只要他将元力真气注入天火符中,必将引起一场恐怖的爆炸!这张天火符所蕴含的能量足以摧毁周围三丈内的所有东西!

“祝瑾说过,一张天火符在广州府中最少值二十万两银子,即使她夸大其词,天火符也极为稀少,少说也有十万两左右。以林仁刚的财力虽说也有这个钱,但想要买到天火符也不容易。祝瑾说广州府只有她有天火符不能作真,但天火符也应该是极少的。如果我再画出两张天火符……”莫凌雪想到这,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上次画天火符便险些搞死自己,想再画两张以自己现在的元力真气绝不容易。上次也是借了凶兽内丹才勉强画了出来,再画两次还不得搞废自己?

“不过……服食金参对于元力真气的提升速度这么快……如果……”莫凌雪双眼渐渐明亮起来:“莫家占据着天城九成九的布匹生意,我这个莫家大少爷也应该也能分到不少的银两,想要吃几根金参估计也不成问题!只要服食金参便能快速吸收元力真气,再画出两张天火符也不是那么困难!”

还有的就是梦中那红衣女郎说过的话,待他塑成仙胎就能去北海神冢找她。虽然莫凌雪不知道北海神冢在哪,也不知道塑成仙胎要多久,但知道北海神冢自己非去不可!因此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提升自身的实力!只有尽快凝成金丹,才能面对莫家的冷眼,才能面对林家的暗杀!面对自己解不开的那个谜!

“现在只有尽快恢复伤势,回到天城,借着莫家的底蕴服食金参,结成金丹。”莫凌雪目光深邃,凝视远方。“不过……金参价格不菲,我这个废物大少爷莫家肯给我多少钱?”

这时,门外有人大声道:“喂,起床了没?”随即房门被暴力推开,一个黑袍女郎急冲冲跑进房间。

莫凌雪苦笑道:“早起了,催那么急干嘛?”黑袍女郎抽开房间中一个小柜,从中取出另一套黑袍和一个铁面具,大声道:“快点,穿上衣服,跟我走。”

莫凌雪奇道:“怎么了?去哪里?”

黑袍女郎气喘吁吁地道:“我师父……我师父要去给人家做法……你穿了衣服跟我一起去。”取过一个铁面具,戴到脸上。

莫凌雪眉毛一挺:“好熟的面具……我在哪看过?”取了桌上大黑袍穿了,大黑袍十分宽松,仍有一大截拖在地上。又捡起铁面具,面具制作精良,露出了一双眼孔和两个鼻孔。

黑袍女郎道:“我师父现在给人做法去,我们就跟到后面,给师父壮声威,你别说话,站着就行。喂!这面具要这么戴。”抢过面具,扯住他胸襟,将面具给他戴上了。

莫凌雪只觉她柔荑软若无骨,在自己后脑摸过时十分舒服。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薰香,不禁一阵心旷神怡。道:“你师父要给人做法?做什么法?”

“就是给人家做什么召魂法,你快跟我一起去,反正就跟着别说话!”黑袍女郎瞪了他一眼,十分不耐烦地说道。

莫凌雪苦笑道:“好的,你别那么急嘛!”见她戴上铁面具后只露出一双妙目,心中一动:“这不是那天天城市场卖给我金参的那个女孩吗?难怪我觉得面具熟悉!她怎么没发现我是买金参的人?”

那黑袍女郎瞪视他道:“记住了啊!这户人家有钱得很,千万别开口说话,万一招惹麻烦了我打断你的腿。”

莫凌雪摸了摸鼻子:“干嘛这么凶?我又不是不会听。”

这时,门外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叫道:“霏霏,我的剑呢?把我的剑拿来。”

莫凌雪抬头去看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已迎面进门。那男人穿着一身洁净布衣,脸容略显苍老,留了一把山羊胡,双肩高高如挺,两眼灼灼生光。

那男人“咦”的一声,奇道:“这小娃娃是谁?”莫凌雪苦笑道:“在下李凤歌。”

黑袍女郎白了那人一眼:“还不是你救回来的人。你不是说要找多个人壮壮气势吗?我让他跟着。”

那男人哈哈一笑:“好极!”上前拍了拍莫凌雪肩膀,啧啧作叹:“恢复得不错,中了枯骨掌能恢复得这么快的人也是少有。小娃娃不错。”

莫凌雪抱拳道:“多谢前辈前番救命之恩。”

“不谢不谢。我救过的小猫小狗多了去,不用你谢。霏霏,我的剑呢?怎么找不到了?”男人向黑袍女郎看去,十分不解地问道。

黑袍女郎道:“师父,你的长剑在烟花镇中早当了买酒,哪有什么剑?”

“咦!有这回事吗?我什么时候把剑当了?”那男人伸手搔着脏乱的头发,隐约想起似乎真有这回事。

黑袍女郎抱头哀嚎:“你自己上次喝多了耍酒疯,把剑当了自己还忘了?”

那男人恶狠狠地瞪向她:“那你怎么不拦着我?”

黑袍女郎摘下面具,怒冲冲地道:“我拦了,还把剑拿走了。你自己把剑抢了一路猛跑,我又追不上,你还怨我?”

那男人“啊”的一声,讪笑道:“我似乎忘了……”

黑袍女郎道:“你……你还耍流氓!在人家门口脱裤子撒……撒……”后面尿字却说不出来了。

那男人忙道:“别说了别说了,师父早忘光了。走走,我们出门去。”拉着黑袍女郎右手,跨步出门。

莫凌雪苦笑一声,心里喃喃道:“真是一对奇葩师徒。”急忙跟了出去。

那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向莫凌雪微微一笑:“小娃娃,你是哪里人?怎么会被人重伤成这个样子?”

莫凌雪摇了摇头:“我是广州府天城的人,被一个蒙面女子偷袭受伤,也不知道是谁。”

那男人也不多想,咧嘴笑道:“待会跟了我过去不用说话就行,暂时装作我徒弟。”莫凌雪应道:“是。”

三人穿过一条花径,向东走去。此时日头渐渐升起,暖和的阳光泽盖大地。黑袍女郎缓了几步,到莫凌雪身边,道:“我师父疯疯癫癫的,你别管他。”

“好。”莫凌雪微微一笑,问道:“你师父叫什么?”黑袍女郎道:“我师父外号是‘颠狂仙’,名讳我可不敢说。”

那男人在前头听到,哈哈一笑:“我叫徐荣,年少时拜仙山道人为师,也不曾出家,因此也没学到什么厉害的法术,道术低微,没什么不好说的。”

莫凌雪微微一笑:“徐前辈。”见徐荣大跨步行去,倾刻去了三数丈。向黑袍女郎问道:“我听你师父叫你霏霏,你叫霏霏吗?”

黑袍女郎哼了一声:“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跟上前去。

莫凌雪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

渐行到前边一个花园,里中传来阵阵丝乐声。莫凌雪走进园子,便见到前边坐落着一座好气派的阁子。左右均有婢女按萧扬笛,乐声悠悠传响。

徐荣正与一个体形壮硕的中年男子说话,越说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竟几乎竖了起来。只听徐荣眯着眼道:“真的有?”那中年男子点头应道:“自然不会有假,不然也不会请徐道长来。”

徐荣咧嘴一笑:“贵夫人还是没醒?”那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苦笑道:“依徐道长所说去做了,但这些乐妓在这吹了两天两夜,也没什么变化。”

徐荣点了点头,望着里中屋子,皱眉沉思。

莫凌雪向黑袍女郎问道:“他们在说什么?你师父不是过来给人做法吗?”

黑袍女郎摇了摇头:“这是花城的一个大户人家,他妻子从上个月外出回来后便开始昏睡,开始尚能醒来,到后来任人怎么叫怎么吵也醒不来。我师父说是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一魄,因此醒不过来。这两人令乐妓在此奏曲想引他妻子魂魄归来。”

莫凌雪低声道:“原来如此,听他们说似乎失败了?”

这时,只听徐荣冷笑一声:“有东西埋在这做法捣乱!把乐妓撤了!”

那中年男子点头应好,令乐妓全撤了,问道:“徐道长,你说有东西在这做法捣乱?”

徐荣微微冷笑,眼光扫视四周,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道:“你得罪了什么人?有人在你祝家中布下了阴阳互转大阵,不断抽取你夫人的魂魄。欲置贵夫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二十一章 鸷鸟散势大阵

第二十一章鸷鸟散势大阵

那中年男子脸色一沉,双眉一皱,沉声道:“阴阳互转大阵?那是什么阵法?”

“阴阳互转大阵是《本经阴符》中的一大阵法,又名“鸷鸟散势大阵”。有抽人精阳转化玄阴之神效。这阵法本是作为起死回生、造化鬼魅之用。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祝家设了这种法阵!”徐荣抬头望天,脸上充满了不解之色。

中年男子作揖道:“徐道长!还请出手相救!祝某愿听徐道长吩咐。”

“不用多礼。我本以为祝夫人只是魂魄丢失,因此让你叫乐妓鸣曲招魂。如今看来非同小可。”徐荣摇了摇头,掐指一捏:“就是不知道作法之人把阵眼藏到哪里了。”

中年男子道:“道长,有得救吗?只要能救得了我夫人,祝某什么都愿意做!”

“我去看看贵夫人!”徐荣一挥袖袍,往里屋走去。

黑袍女郎拉了拉莫凌雪手臂,也跟了上去。

里屋装饰简单,红木高桌,玉帘珠帐。左右墙壁悬着三四幅水墨画,端是古意扑面。帘帐重重,暗香浮沉。珠帘玉帐后隐约躺了一个女人。

徐荣脚步一顿,向中年男子看去,眼光中透露着询问之色。中年男子道:“无碍,道长师徒都不是寻常人,不用避什么男女之嫌。”上前把帘帐拉开。

莫凌雪伸头望去,只见里中红被软榻中睡着一个身穿黄色里衣的女人,肌色白皙,身材曼妙。虽然那女人看上去也有四十来岁,但保养得极好,姿色尤存,能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个大美人。此时双眼紧闭,纤眉微蹙,身子僵硬,胸口微微起伏。

莫凌雪眉头微微一皱:这女人怎么有点眼熟?似乎曾经看过。

突觉左手被人拉了拉,向那人看去。只见黑袍女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别老盯着看!人家丈夫在旁边呢!

徐荣捻须皱眉:“贵夫人这些天一直是这样?”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从没醒来……但拿汤喂她还是知道喝下去。”

徐荣笑道:“那肯定的,喝不下去早就死了。”

突然“咚”的一声,那中年男子双膝跪地,向徐荣拜倒,大声道:“求徐道长救我夫人!我祝贺此生无别所爱,唯有我夫人是我这一生最不能失去之人!徐道长,只要你能救活我夫人……我……我祝贺什么都肯做!”眼泪滚滚而落,确实情深意切之至。

徐荣叹了一口气:“起来吧!阴阳互转大阵我也学过,只要找到阵眼就能破开,救你夫人也不成问题。”把祝贺扶了起来。

徐荣伸手翻开祝夫人眼皮,见她眼珠如常,只是略显混浊。又伸手按住她的太阳穴,摇了摇头:“这阴阳互转大阵究竟太过厉害,又抽取了她一魂四魄。”

莫凌雪心中一动,走近前去。祝贺以为他是徐荣的徒弟,也不敢阻拦。莫凌雪双眼一凝,在他视线中能看到祝夫人体中闪动游转的几道白色浑浊物质。他低低地道:“人有三魂七魄。北宋天禧三年,大修行人张君房编纂《云笈七签》,其中提到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并且说胎光为天,是太清阳和之气所化,主神清气爽、益寿延年;爽灵为五行,是阴气之变,主劳役百神、机谋万物;幽精为地,是阴气之杂。主灾衰嗜欲、耗损精华。如今祝夫人失去的魂正是胎光、爽灵,只剩下幽精在体中,自然醒不过来。”

他声音虽小,但房间中只有五个人,祝夫人昏迷不醒,另外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徐荣有些诧异地望了莫凌雪一眼,心想:“难道他竟是个修行高手?”

祝贺心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徒弟只看一眼便知道丢失了什么魂魄,师父肯定更加神通广大。看来这次有救了!”

“哦!那你能看得出祝夫人丢了哪些魄吗?”徐荣故意问道。

莫凌雪盯着祝夫人脸庞,眉头一皱,越看越觉得熟悉,但记忆中又想不出在哪见过这个祝夫人。听到徐荣问话,毫不思索便道:“七魄又名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祝夫人的灵慧、力、中枢、精、英全丢了,只剩下天冲、气。因此祝夫人沉睡不醒,却也不致死。如果这最后的一魂二魄也丢失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祝贺“啊”的一声:“那怎么办?”

徐荣微微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了莫凌雪一番:“那你知道怎么救吗?”

莫凌雪苦笑:“这个我……弟子不知,还请师父教我。”

徐荣点了点头,向祝贺道:“你去准备一口大棺材,要上等红木制成的。”

祝贺奇道:“准备大棺材干什么?”

徐荣指了指床上的祝夫人,抬头看着头顶横梁:“藏住贵夫人,设造假象,让这阴阳互转大阵找不到她的魂魄。”

祝贺大感惊奇,迟疑不决。徐荣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再慢点等你夫人被吸干魂魄,我就是有再大的本领也救不了!到时想见你夫人,下辈子吧!”

祝贺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这就去。”转身急匆匆出了门,令人去城里购买上等红木棺材。

徐荣和莫凌雪、黑袍女郎出了门往自己住处回去。路上徐荣脚步一顿,向莫凌雪微笑道:“李公子,你刚才侃侃而谈,似乎对三魂七魄极为了解,是怎么知道的?”

莫凌雪苦笑道:“这个我也……我是从书上看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便胡乱说了。”徐荣点了点头:“是真的,三魂七魄的确如你所言。”顿了一顿,又问:“李公子可知道《本经阴符》?”

莫凌雪摇了摇头:“未曾听说。”

徐荣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道:“《本经阴符》是春秋时期纵横始祖王诩所著,里面记述了天下七种阴符之术以及十多种兵家、道家阵法,其中阴阳互转大阵就是里面记述的一种。这个阵法本为救人助危之用,却不知被哪个别有用心之人改成这种歹毒抽取魂魄的法阵!”

莫凌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黑袍女郎道:“师父,祝夫人看模样已经死了七八成,真的能救得回来吗?”

徐荣怒瞪了她一眼:“什么死了七八成?会不会说话?区区魂魄丢失你师父还能救不回来?”

黑袍女郎伸脚在地上乱踢,小声嘟囔:“凶我凶我,就会凶我!”

莫凌雪道:“徐前辈,这阴阳互转大阵既然把祝夫人魂魄抽取了,那还能找得到她丢失的二魂五魄吗?”

徐荣点了点头:“有阵法在,就必定有阵眼,找到阵眼就能找得到丢失的魂魄。只是我担心这个设阵之人可不仅仅想要抽取祝夫人的魂魄,背后只怕还有一场更大的阴谋。”

“原来如此,徐前辈,我们要怎么找到阵眼?”莫凌雪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徐荣道:“阵眼就在祝家之中,一般阴阳互转大阵包括着八卦六爻的运行之理,我也得慢慢揣测。”黑袍女郎嘟囔道:“对我就那么凶,对别人就什么都肯说,到底谁是你徒弟啊!”

徐荣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有主动问过我这些吗?教你那么久还什么都不会,上次让你卖药材,你险些把我亏死。”

黑袍女郎气呼呼地道:“哪有,哪有?我不理你了!”伸脚往地上猛踢,却不小心踢到一块大石头,痛得抱脚哀嚎:“疼……疼……”

徐荣哼了一声:“知道痛了?还要不要乱踢石头?”黑袍女郎委屈无比地道:“我脚疼,走不动了,要人背。”徐荣翻个大白眼,也不理会她,径直往前走。

莫凌雪大感好笑,忍笑跟上。黑袍女郎叫道:“喂!我脚疼你不背我?快点过来背我!”

莫凌雪无可奈何,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道:“上来吧!”黑袍女郎嘻嘻一笑,跳上他背后,双手搂住他脖子,嘻笑道:“师弟背师姊,理所应当!师弟,快走。”

……

祝家家财万贯,购买红木棺材只用不到半日时间。祝贺令人把红木棺材停到院子中,自己跑去告知徐荣。

此时已是黄昏时候,落日冥冥,余晖渐退。天上彩云如同烧红的大铁块,红得发紫,红得发黑。徐荣道:“把棺材抬进里屋,将祝夫人放进去。”

祝贺迟疑不定:“这……这个……”徐荣眉头一皱,重重地哼了一声:“快点去!如果再晚些我救不了了,也得入棺材。”

祝贺只得依言而行,叫来两个婢女将祝夫人扶进棺材。他扶着棺椁,看着祝夫人的苍白的脸,不禁心口一阵抽痛。忍住泪水才将棺盖推了上去。向徐荣道:“徐道长,如今怎么办?”

徐荣望着天空,捻须点头:“再把棺材抬到外堂,令两个婢女身着白衣守着,这叫瞒天过海!只有瞒住了天相,这个阴阳互转大阵才找不到她的魂魄。霖霖,你把这些黄符贴到棺材上,阻住气息流转。”伸手取出三数张黄符,递给黑袍女郎。

“师父,那你呢?”黑袍女郎接过黄符,不解地问道。

徐荣眼光深邃,喃喃道:“我要挖坟找鬼!”

第二十二章 寻阵眼

第二十二章寻阵眼

黑袍女郎依言而行,取了黄符贴到红木棺材四周。其时夜色渐深,院间轻风一吹,颇为寒冷。黑袍女郎心下嘀咕:“这么一个活人睡在棺材里也真阴森森的,祝夫人要是知道自己就睡在棺材里不知道怕不怕。”

黑袍女郎又向徐荣问道:“师父,接下来要怎么做?”徐荣盘坐在大堂下,从怀里取出龟甲、稻草、竹根,捏出三根稻草,低头掐指:“我要找出阴阳互转大阵的阵眼,只有找到阵眼才能破阵。你去准备一盏油灯,置于棺椁北方。这叫引魂灯,引回祝夫人的魂魄。”

黑袍女郎点了点头,跟下人讨要油灯,置于棺椁上。

祝贺走入大堂,道:“我已令婢女守在外堂,徐道长,然后怎么做?”

徐荣掐起稻草,比了个肃静的手势,口中喃喃自语:“小畜转归妹,归妹转小过,小过合中孚……有趣有趣!祝家主,祝家中哪个地方最高?”

祝贺道:“是西阁的望月楼,那里筑得最高。”

“带我上去!”徐荣一挥袖袍,收起龟甲、稻草、竹根。祝贺点头应是,领着徐荣、莫凌雪、黑袍女郎往西阁楼而去。

“望月楼是我十来年前令匠人所筑,本为中秋祭祀赏月之用。楼高七丈六尺,赏月最是清楚。一直是贱内最喜之处,这望月楼也是她取的名。”祝贺边带路边解释道。渐走到西阁外层,抬头便见到好高的一座阁楼,上揖青云下临黄泉,玉砌雕阑,画栋飞瓦,壮观盛极。

此时阁楼最顶亮了一盏灯,在黑夜中显得十分明亮。祝贺开门往上行去,边走边道:“最上面虽然不常上来,但我令婢女时常更换灯芯、灯油,因此日夜常明。”

“哦!是什么灯?”莫凌雪走到最顶楼,一开楼门便闻到一股淡淡清香,似乎是油墨香。楼阁中置了一盏青铜灯,那青铜灯约到腰间,其间散发着淡淡灯光。

祝贺看了他一眼,隐约觉得这个身着黑袍面戴面具的男子道法很高。他见莫凌雪跟着徐荣,说话也多了三分客气:“是海外商人送的鲛人灯,点燃时会有一股香味。我见灯座漂亮,兼又奇特,因此一直放置望月楼上。”

莫凌雪大感好奇,向鲛人灯走近几步,道:“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我以前在书上看过,以为是假的。难道古书上说的是真的?鲛人真的存在?”

祝贺笑了一声:“鲛人到底存不存在我们也不知道,只是这盏青铜灯点燃后有淡淡香味,持久不散,有了这种奇效,因此别人管它叫鲛人灯便叫鲛人灯了。”

黑袍女郎撇了他一眼:“司马迁说:‘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山海经》也记载过:‘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甚至大诗人杜甫也写过两句鲛人诗:‘神女花钿落,鲛人织杼悲。’鲛人怎么就不存在了?”

祝贺哑然无语,良久才向她抱了抱拳,道:“果然名师出高徒,祝某受教了!原来鲛人真有。”

“那是自然!有那么多书籍记载了鲛人,可见鲛人真的存在于世!”黑袍女郎抬头昂首,得意洋洋地道。

徐荣瞪了她一眼:“使劲卖弄!快准备法台!”黑袍女郎吐了吐舌头:“说错了凶我,说对了也要凶我!到底怎么说才好嘛?”徐荣莞尔一笑:“谁叫你得意洋洋的?修行之人最忌得意忘形,说了你又不改。”

黑袍女郎道:“改了改了,你别啰嗦啦!”

倾刻间便在楼上设好法台,置好器皿。此时风吹树响,云推月动。天空疏星几点,楼上暗蝉忽鸣,四周十分静谧。

莫凌雪见徐荣穿起水合服,束发戴冠。在法台上摇动龟壳,画开黄符。心想:“不知道他画的什么符……我现在虽然会画天火符,但对于其它符箓可一窍不通。”凑近前去,暗暗观摩。

徐荣见他走近,点了点头,默认了他在旁观看。伸手捏起黄符,猛吐擤气,黄符在手上无火自燃。他睁眼凝视下方,口中喃喃自语:“此处为中宫,无妄卦、家人卦、未济卦、明夷卦、泰卦……互为衔尾……却是在哪里?”

莫凌雪听得眉头一皱:“他说的这些都是卦象,我虽记得这些,却不知道具体如何。”

徐荣突地抬头望天:“你瞧,这阴阳互转大阵以卦象设伏,逆转阴阳。八卦乾天、坤地、震雷、巽风、艮山、兑泽、坎水、离火,化为六十四卦。它取其中数卦,另转阵法,扭转气势,则有变化无穷之象。”

莫凌雪皱眉道:“怎么变化无穷?”徐荣道:“老子说,道生一,二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的基础其实都是道,由道演化变幻,由易到难,由简至繁。六十四卦为八卦变成,八卦由四象变成,四象由两仪所转,两仪为阴阳。阴阳互转则为四象互转,为八卦互转,为六十四卦互转,也就是天地万物互为转化。人的一行一举、一出一入、一动一静、一呼一吸均有卦象变化,因此大多术师能算得出未来的大致发生方向。术师所算的是天地的变化,是卦象的变化,由卦象变化揣测未来的大体发展趋向。但这卦象的变化往往无常无穷,上一刻是归妹卦,下一刻就可以是未济卦,因此术师虽然能算得出来这一卦是什么,但也可能下一刻这卦象便变化了。”

莫凌雪似有所悟,道:“既然天地万物都有卦象,变化无穷难以揣测,那这阴阳互转大阵的阵眼岂不是也是时常变化着?”

徐荣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不错!阵眼也是时常变化着的。”

莫凌雪皱眉道:“那怎么找到阵眼?既然阵眼时常变化,岂不是这会找到了下一刻又变化了?”

徐荣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因此你看看我脚下站的是什么地方?”

莫凌雪眼瞳一缩:“中宫……”

徐荣道:“北天之中,紫微中垣,是为中宫。九宫乾宫、坎宫、艮宫、震宫、中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我站住中宫,这卦象的变化便由我来决定。”

莫凌雪抬头望天:“北天之中,紫微中恒。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左垣八星包括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卫,少丞;右垣七星包括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卫,少卫,上丞。中宫领导着群星,卦象也是如此。因此你站住了中宫,就扼住了变化。”

徐荣点了点头:“虽然不太准确,但也可以这么说。”

黑袍女郎吐了吐舌头:“你们说的什么?卦象与星象也有关系吗?”

徐荣回头瞪了她一眼:“难道没关系吗?你若是有他一半悟力,我这一身道术也不致于无人可授!”话出口才想起祝贺在旁边,哼了一声:“好好看着听着!”

黑袍女郎委屈无比地道:“听就听……反正你也说我右耳进左耳出……”

徐荣掐指捏符,闭上双眼,缓缓吐气:“阴阳互转大阵,抽取魂魄转化阴阳……归妹……离宫……兑宫……”突然双眼一睁,望着底下:“归师勿遏,围师遗阙。李公子,这卦象方位布置与兵法之诡亦同。往往真象下藏着假象,假象下又藏着真象。明明是无妄卦,也可以变成噬磕卦。”

莫凌雪道:“阵眼在哪里?”

“就在下边!我们走!”徐荣双眼一亮,抄起桌上一把黄符,往楼下猛赶。其他人见状也紧紧跟随。

徐荣边往下走边掐指盘算,口中喃喃:“阵眼设在这里,奇哉奇哉!有趣,有趣!”跑到楼下,又往西边走出三四丈,到一处荒园外止步不前。

莫凌雪跟了上去,问道:“怎么了?”

徐荣向后面追来的祝贺道:“有门锁,快打开门。”莫凌雪这才看到前边小园有个铁门关上了,门上锁了一把生满红锈的大锁。

祝贺跑了几步气喘吁吁地道:“这是荒弃了很久的园子,钥匙不在我这,在管家那。”徐荣皱了皱眉:“拿钥匙来,顺带拿两把铲子。”

祝贺小跑出去,过一会拉着一个老汉过来。那老汉取出钥匙,开了铁门,道:“以前有个婢女死在这,因此把门关了,里面杂草很高,蚊虫多,小心一点。”

黑袍女郎点了两盏油灯,高举照亮,见园中杂草齐腰,黑暗无边。想起老管家说的以前有个婢女死在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问道:“老伯,你说以前有个婢女死在这,是因为什么死的?”

老管家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残缺黑黄的牙齿:“想不开,跳到园里的水井淹死了。”

黑袍女郎打了个颤,走到徐荣身边。徐荣也不理踩她,快步进园,不小心被一株老树勾到右手,衣襟撕开。他眉头一皱,往里行了三数步,突地指着前边,大声道:“祝贺,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 黑木棺材

第二十三章黑木棺材

祝贺抢进前去,乍一看不禁浑身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冷刃从脚底捅至心底,凉透全身。他颤声道:“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声音中含着莫大的恐惧惊慌。

莫凌雪脸色大变,只是在面具之下看不出来。入眼却是一个黝黑锃亮的木棺,黑棺横卧西南,棺盖上钉住八根大长钉。此时黑棺有大半隐在黑夜中,隐隐约约只看到露出来的一面。夜风一吹,风声呼呼作响,令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老管家睁大了眼,喃喃道:“怎么有副棺材在这里?是谁放在这里的?”

祝贺皱眉道:“这里有什么人来过?”黑袍女郎提灯绕着黑木棺材走了一圈,道:“这棺材停在这不久,你们看,地上的杂草被压得曲了,但应该不超过一个月。”

莫凌雪弯腰低头,仔细查看,果见杂草虽曲,但绿油油未见枯黄。他抬头向老管家问道:“有谁来过这里?这口棺材是谁放在园中的?”

老管家使劲瞪着一双浊黄的眼珠子,奇道:“这可就真的怪了,园子里怎么会有这棺材?这园子围墙很高,即使是身手不凡的高手也未必能逾越得过。园门铁锁也不曾被破坏,到底是什么人把棺材移到这里来?”

徐荣嘿嘿一笑:“你们祝家院子被人放了一副棺材也不知道吗?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祝贺皱眉沉思,说道:“得罪了什么人?祝家生意广达外地,的确得罪了一些生意上的同行,可终究无人会这种阴阳互转的道术神通,更不用说把棺材无声无息地放到祝家院子里来。”

徐荣走到棺材边,伸手扶住棺底,掂手颇沉。莫凌雪道:“徐……师父,这会不会就是阴阳互转大阵的阵眼?”

徐荣点了点头:“拿灯来!”接过黑袍女郎递过来的油灯,在黑木棺材上仔细观察。

莫凌雪伸手抚摸棺材上的钢钉,在棺盖上轻敲两下:“咚……咚……”

莫凌雪眉毛一挺,与徐荣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黑袍女郎问道:“师父,这棺材就是阵眼吗?谁有这能耐放在这里的?”

徐荣转过身来,脸上微有异色。黑袍女郎眉头一皱,正要开口询问。

徐荣道:“祝贺,你真的没有什么懂得阴阳术的仇家?”

祝贺“啊”的一声,摇头道:“我想不出有这种仇家。”

徐荣抬头远望,眉头紧皱,心想:“白日我见这四边围墙也有三数丈高,别说寻常凡人,就是修行人士想要飞逾而过也有点难度。何况这棺木我伸手一掂便觉得十分沉重,想来也有几百斤,想要带着棺材逾墙进来可绝对不容易。”忽道:“霏霏,看看围墙四周有没有缺口。”

黑袍女郎点头应是,举着油灯绕着围墙走了一圈,回到徐荣身前,摇了摇头:“没有缺口,围墙完好无缺。”

徐荣眉头皱得更紧,忽道:“我们把钢钉拔出来,打开看看!”与莫凌雪各持铁铲,斜插入棺盖,缓缓上撬。那钢钉钉得极紧,莫凌雪、徐荣两人一时之间竟撬不起来。

祝贺见状走到徐荣那边,帮他压住铁铲。黑袍女郎将油灯放到地上,帮莫凌雪拉住铁铲一头。四人使力撬了半个时辰有余,那棺盖才抬起了数寸。

徐荣皱眉道:“不行,这铁铲撬不动,祝贺,拿短刀来。”祝贺点头道:“好。”与管家出了园门去拿短刀。

“师父,这棺材就是那什么阵眼吗?可怎么打开好?”黑袍女郎放开铁铲,喘了两口气。突听到“咔嚓”一声,棺盖缓缓上移,竟被撬开一半。只见莫凌雪与徐荣互视一眼,共同使力,棺盖发出一声呜响,八根钢钉被缓缓拔了出来。

黑袍女郎奇道:“打得开啊?”徐荣道:“小心一点!这棺材里有东西!”

黑袍女郎微微变色,缓缓走近,提着油灯往棺材中照去。只见棺材中有张草席卷着一个长条东西,却看不清是人是鬼。

黑袍女郎道:“那是什么?为什么你们能把棺盖打开?”

莫凌雪皱眉道:“先前我与徐前辈一敲棺盖便知道里面藏有东西,我们四人合力时反而撬不出来,觉得里面有东西拉住了棺盖,如今两个人撬却没有力气互抵,因此这棺材被我们撬开了。”

黑袍女郎颤声道:“你是说刚才有东西在里面拉住棺盖不让你们撬开?该不是这东西吧?”声音中含着惊恐之意。

徐荣嘿嘿冷笑:“管它是死是活!这是阵眼,把阵眼破了先!”拿起铁铲碰那草席包裹之物,乍一碰,只觉如接触棉花,软绵绵往外弹。

徐荣微微变色:“什么玩意?”

莫凌雪道:“我们把草席翻开?”见徐荣点了点头,举起铁铲,一起缓缓掀开草席。触及草席时只觉软如棉花柳絮,无所用力,十分难掀。莫凌雪与徐荣互视一眼,运劲将铁铲斜插入草席之下,想将其托起。却不想两人同时运劲上托,却如同碰到什么,竹席被紧紧拉住,半点也托不起来。

“他奶奶的!又是这股力气!真有什么鬼怪不成?”徐荣破口大骂,伸手入怀取出三数张黄符,扔到草席上,口中念念有词:“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北斗降妖符!妖魔速速显形!”

黄符落下,那草席却无半点反应。

徐荣道:“我这北斗降妖符若真有妖魔鬼怪少不得痛嚎现形,难道没有鬼怪?”他艺高人胆大,双足一点,跳到棺木上,伸手捧住草席,往外使劲拉开。只是这一用力便觉草席下似沾住什么东西,无论他怎么用力也难以将草席拖出。

莫凌雪道:“草席下面似乎有绳子拉住了,有刀吗?”

“我有。”黑袍女郎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匕,递给莫凌雪。莫凌雪拉开匕首,顿时被匕上寒光照得双眼一痛,不禁赞道:“好匕!”也跳到棺材上,低下身子,将匕首往草席下一划,微觉阻滞,倾刻一割而过。

徐荣托着草席从黑棺上跳出,将草席往地上一掼,破口大骂:“操他奶奶的,这东西是活的!”

莫凌雪、黑袍女郎听到这句话尽皆变色,互视一眼,缓缓后退两步。只见那草席包裹了什么东西,约有四五尺长。草席落地之时,里面那东西竟蠕动了一下。只吓得莫凌雪、黑袍女郎脸色苍白,面面相觑。若非此时正当黑夜,且两人戴着面具,非得给对方苍白的脸色吓坏。

徐荣眉头一扬,嘿嘿一笑:“就是这玩意在引导着阴阳互转大阵吗?居然不惧我的北斗降妖符,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玩意!”在草席上踹了一脚,只觉触之极软。那草席包裹的东西被他一踢,向前滚出三数步。

徐荣喝道:“还会跑?”上前踩住草席,伸手抓住一角,嘿的一笑:“把匕首拿来,我把草席割开。”此时园间冷风猛括,黑袍女郎手上的油灯被刮得忽明忽暗,地上三条影子被拖得群魔乱舞般窜动。

莫凌雪应言上前,刚递出匕首,狂风猛作,竟将油灯扑熄了。徐荣眉头一皱,大叫:“霏霏,怎么回事?点灯?”

只听霏霏微微颤抖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风把灯吹熄了,我没带火折子。”

徐荣眉头一皱,伸掌一挫,掌心竟燃起淡淡绿色火焰。

莫凌雪心中微微一愣:挫掌燃火……没见他拿符,应该不是天火符。

霏霏举灯重新点燃,淡淡火光又照亮了周身。

徐荣道:“注意别再让火熄了。”

霏霏吐了吐舌头:“早知道便提着灯笼来了。”一手持灯,一手挡住林风。

莫凌雪借着灯光低头一望,不望还好,这一望只觉一股冷意从脚底涌泉穴冲到胸口膻中穴再涌至额头印堂穴,吓得浑身是汗。只见灯火微晃,地上长影扭曲,绿草幽幽,那张草席不知何时已卷了开来,只是草席中空空如也,却是什么也没有。

徐荣变色道:“怎么回事?”往上一跳,回顾四周,却哪里有什么东西?

“怎么回事?它跑去哪了?”徐荣满地上乱找,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时,只听霏霏颤声道:“怎么又有一条影子?”莫凌雪回身望去,见霏霏指着左上角一团黑影,抬头一看,不知何时,黑棺上竟挂着一团东西。

徐荣叫道:“何方小鬼?下来!”叫声甫歇,手上已拔出三枚石子。嗖嗖声响,黑棺上那团东西摔落地上,蠕动两下,就此一动不动了。

徐荣脸色阴沉,说道:“果然是活的!把灯给我!”从霏霏手上接过油灯,走到那团东西前面。

“徐前辈,等下!”莫凌雪开口叫住徐荣,拔出匕首在旁边矮树上割下两根树枝,扔给徐荣一枝。

徐荣借着火光照明,用树枝挑开地上那团东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莫凌雪见他神色不对劲,蹲下身子把那物挑开来,只见那团东西四五尺长,身体软如烂泥,长有四肢,只是皮肤焦黑,面目模糊,似乎是被火烧烂了。

莫凌雪皱眉道:“徐前辈,你能看出这是什么吗?”徐荣双眼瞪得老大,将那尸体翻来覆去,低声喃喃:“这明明是死的……奇怪了……怎么刚才会动?”

霏霏探头去看,奇道:“怎么像个烧焦的小孩子?”莫凌雪眼睛一凝:不错!有四肢,有头有脸,确实像烧焦的小孩子。”

这时,地上有两团影子缓缓移近。莫凌雪鼻子一抽:“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第二十四章 烈火焚黑棺

第二十四章烈火焚黑棺

徐荣道:“味道?什么味道?”这时,地上两条灰影越拉越近,明显地映在地上。徐荣脸色一变,抬头一望,才长长松了口气。原来祝贺与管家两人已持灯回来。

祝贺奇道:“怎么棺盖打开了?你们在看什么?”

徐荣指着地上焦尸,摇了摇头,并不言语。祝贺走近端详焦尸,眉头一皱,奇道:“徐道长,这是什么?”徐荣道:“这是棺材里的焦尸。”

祝贺脸色一变,将油灯放置地上,捡起木枝挑开焦尸,低声道:“焦尸……这是哪里来的焦尸?怎么烧成这个模样?为什么和这棺材一起放到院子里来?”

徐荣嘿嘿一笑:“是焦尸,可却未必是死的。”

莫凌雪大感诧异,问道:“未必是死的?”撕下裤角一截衣服,包着右手抵住那干尸胸膛之处。忽然脸色一变,扔掉衣服站了起来,骇然道:“还有心跳声!”

这句话一出,连霏霏在内的三人均被吓得往后跳开,离了那焦尸三数步。祝贺道:“有心跳声?活……活的?怎么可能?”声音微微颤抖。

莫凌雪眉头紧皱,向徐荣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徐荣抬头望天,掐指盘算,道:“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死了!身体焦成这样,怎么也没有命活。”

莫凌雪道:“死了?那怎么会有心跳声?”

徐荣哼了一声:“这就是问题所在,也是这阴阳互转大阵的缘故。你们可听说过借尸还魂?”

莫凌雪道:“借尸还魂?”

徐荣背负双手,道:“这种奇术虽与借尸还魂不一样,但也有一些关系。”顿了顿,望着天空,缓缓说道:“百越南土,僚人崖墓。起于深山,悬之壁树。传闻古越僚人有能通神知鬼者,不同于一般修道者,他们不需积蓄真气修炼金丹,而是死后以秘术药膏擦于尸体体表,封住全身穴道,使三魂七魄不向外游散,再装入棺中置于悬崖峭壁,等候时日,使肉体吸收足够的天地真气,则能使肉体复活登仙。”

莫凌雪与霏霏互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诧之色。霏霏问道:“师父,难道真有这种修炼之法?那修道者大可不用修炼,跑到深山老林等死不就得了?”

徐荣莞尔一笑:“崖葬成仙,能成者极少听过,至于像你所说不用修炼跑到深山老林等死,又无僚人崖葬秘法,怎么行得?”

霏霏摇了摇头:“那就是说没用了?”

徐荣道:“也未必。《太平御览》记载:‘地仙之宅,半崖有悬棺数千。’历来以此方法崖葬者不少,而崖葬成仙者则称之地仙。想来古时也有人能以此方法登顶仙途,这才有书籍记载。”他向黑棺看去,眉头一皱:“崖葬之法虽始于僚人,但仙山名门也有此做法。龙虎山仙水岩便葬了不少正一教修行前辈高手,但正一教是名门正派,讲究清净无为、顺应自然。仙水岩虽篏葬了不少棺材,但无论白日夜晚过去,都能感觉到棺中正一教历代高手的浩然之气,绝无此阴气。你们瞧,这黑棺上阴气弥漫,奇冷寒漠,绝非小可。”

莫凌雪向黑棺望去,果觉稍微靠近数步四周便冷得多了。

徐荣掐指皱眉,缓缓说道:“除龙虎山外,我倒想起另一座仙山——福建的武夷山。”

霏霏奇道:“武夷山?武夷山也有崖葬?”徐荣点了点头:“武夷山自古亦是道人敬仰的修道之地,一百多年前,有一群道士占据了武夷山,在山上建起道观,设坛诵经,修炼道术。经过数十年的沉淀,山中出了一位道术高超的高手,创了名扬一时的采禾教,那高手便叫薛采。武夷山那些道士中也有百越后人,有些老死之后便以秘法葬在山上悬崖绝壁,以期来日能够复活。”他顿了一顿,又道:“采禾教当时威名奇盛,门徒甚至长布两广。只是后来采禾教始祖前辈先后老死,这采禾教便渐渐没落了,直至如今已不复存在。”

莫凌雪道:“这么说这具焦尸和黑棺与崖葬有关?”

徐荣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年少时曾去过武夷山,见识过武夷山的崖葬,这黑棺阴气与武夷山的悬棺极为相似!”

忽听霏霏惊叫一声,叫声极为刺耳。徐荣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叫什么?”

霏霏指着地上焦尸,语气颤抖地道:“你们说他有心跳,会不会是……会不会是要成……成……”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徐荣、莫凌雪等人已知道她想说的是:会不会要成仙了。

祝贺跳了起来,道:“这……这……徐道长……”向徐荣看去。

徐荣微微一笑:“不惧!且别说它还没成仙,就是它成仙了也只是伪仙!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在想,这尸体若真是崖葬上的悬棺,又是谁把它带到这来的?祝贺,你真的没得罪过修道中人?”

祝贺连连摇头:“徐道长,我是个生意人,怎么也不会去得罪修道者啊!”

徐荣捻须沉吟:“阴阳互转大阵不断抽取祝夫人的魂魄,这黑棺又处在阵眼中……这是什么道理?若真是祝家的仇人,又何必动用这种阵法?”

莫凌雪走到黑棺边上,伸手一掂,只觉十分沉重,向徐荣问道:“师父,现下怎么办才好?这是阵眼,想破阵要怎么做?”

祝贺道:“对,对!徐道长,你说破了阵就能救我夫人,怎么破阵?”

徐荣道:“莫急,阵眼找到了迟早都能破。”心中却想:“这到底是谁把棺木抬到这的?棺中人是不是真的快成仙了?如今被我们活活撬出来,不管它原来成不成,如今也别想化仙了!会设这种阵法的也应是修行中人……什么修行人有这本事?”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从脚底凉到心底再凉到头顶,心头怦怦狂跳:“这是抽魂养傀之术!这是抽魂养傀之术!是什么人想要伺养人傀?”越想越怕,最后竟连双脚也不断颤抖。

直到霏霏走到他身前,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徐荣才醒悟过来,心下一狠:不管是什么人设的阵法,以这阵法的玄深程度,设阵人道法比我只高不低!如今我把黑棺撬开,早坏了设阵人的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都给烧掉!”念及如此,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大声道:“把焦尸和黑棺一齐烧了!烧了之后这阵便破了!”

祝贺闻言大喜,叫道:“管家,速取柴火!”老管家应言离园而去。祝贺嫌迟,亲自出园去取火具。

徐荣盯着地上焦尸,脸色神色变幻不停:不管这是谁,既然这阴阳互转大阵把祝夫人魂魄吸来,想必就是要补足它的魂魄,一旦魂魄补足,只怕……只怕……阵法歹毒,设阵之人也绝对没有什么好心肠。只有干干净净地把它烧了!才能绝了这孽障!

莫凌雪注视棺中,忽见棺里左侧似放置有东西。他提着胆子伸手抓住那东西,缓缓取出。在灯光下一照却是一把鲨皮鞘淡银柄的长剑,剑柄下篏镶了一枚鸡蛋大的红色宝石,剑身长约五尺余。想来是那焦尸的陪葬品。

霏霏凑到近前,问道:“这是什么?”莫凌雪道:“从棺材里拿出来的,应该是陪葬品。”霏霏道:“给我看看!”从莫凌雪手中接过长剑,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握住剑鞘,使劲拉开。只见她使尽了气力,拉得气喘吁吁,脖子涨红,长剑也没能拉出。

莫凌雪道:“给我试试!”接过长剑,微微试力,只觉剑刃镶得极紧。他目光低垂,双手运劲,往上缓拉。他此时的元力真气也极为精纯,双手运劲少说也有三四百斤的劲力,但拉着长剑竟丝毫不动。莫凌雪眉头一皱,双腿立稳,运劲猛拉,只是剑刃剑鞘似长到一起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是纹丝不动。

莫凌雪奇道:“怎么似长在一起了?”霏霏吐了吐舌头:“连你也拉不动,要不要找个石头把它砸开?”

这时,园外祝贺快步走进,向徐荣道:“徐道长,煤油拿来了!”抱着一坛煤油放到地上。徐荣点了点头:“把焦尸扔到棺材上,一起烧了!”连同焦尸、草席一齐扔上棺中,泼满煤油。点燃木柴,火焰迎风一转,倾刻烈烈烧起。浓烟笼地角,黑雾锁天涯。那黑棺在烈火中发出一声声哀嚎,渐渐被吞噬其中。

莫凌雪迎面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烫,后退了数步,向徐荣看去,火光映照之下见他眉头紧皱,满脸愁容。莫凌雪问道:“徐前辈,这样阴阳互转大阵便破了吗?”徐荣道:“理应是破了,再加把柴,把它全烧光!”

祝贺应道:“是。”情知此事不能为人所知,因此也没叫仆人帮忙,和管家追前赶后地抱出木柴扔到火焰中。那黑棺起先阴气甚浓,在烈火中难以烧动。但过得这时阴气渐散,木棺“劈哩啪啦”被烧成飞灰。

霏霏突然惊叫一声,叫声刺破了寂静的黑夜,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她手指着烈火之中,颤声道:“有东西在跑,有东西在跑!”

莫凌雪等人急忙往火焰中望去,只见烈火之中隐约有道影子上跳下蹿,打滚翻转,似乎想躲避烈火的焚烧。

徐荣喝道:“区区小妖,还敢现形?”踢出一个石子,打中火中灰影。那灰影斜斜倒在火焰中,发出凄厉恶毒的叫声,叫声持续了半晌有余,只吓得霏霏祝贺等人面色苍白,面面相觑。

第二十五章 盗灯

第二十五章盗灯

随着柴木的减少,大火渐渐消弥,黑棺慢慢被烧成焦灰。火焰把黑夜烘得半天明亮,被风一括,木灰乱飞,“劈啪”作响。

徐荣、祝贺以及老管家被火光映得满脸通红,脸上神色各异。只有莫凌雪、霏霏带着面具看不出脸色变化。

祝贺长长吐出一口气,心头的大石头算是放下来。他望向徐荣,问道:“徐道长,如今要怎么做?”

徐荣道:“把这些木炭飞灰挖坑掩埋了!”祝贺点头应是,与管家齐齐动手灭火挖坑。又忙碌了半夜才把火扑熄,掩埋飞灰。

莫凌雪忽然眉头一皱,嗅了嗅鼻子,问道:“好香,你们闻到没?”霏霏连连点头:“有股香味,是谁带了香袋?”两人左顾右视,只觉周围有股异香十分浓郁。

祝贺抬起头来,愕然道:“这些灰炭好香!香味都是上面散出的。”

徐荣脸色一变,双眼一凝:“香味?”快步走到燃烧木棺之处,捡起一块焦炭,微微一嗅,果然有股异香扑鼻而来。莫凌雪越嗅越觉得这股香味似曾闻过,喃喃道:“这是什么香?刚才黑木棺材也有这股香气,只是味道没这么大,现在棺材被烧了,这股香气便浓郁起来。”

“棺木上的香味……这木棺又不是楠木,也不是沉香檀香,这是什么香味?”徐荣眉头紧皱,额头一条条褶纹堆到一起。

霏霏奇道:“这香味我们刚才才闻过!”她话一出口便感觉有三道眼光射到她身上。其中一道是徐荣的,一道是莫凌雪,另外一道却属于老管家的。

徐荣问道:“我们刚才闻过?”霏霏点了点头,应道:“是啊!刚才我们在望月楼上不是闻过吗?那盏鲛人灯也散发出这股香味!”伸手指着西侧高楼,高顶隐在黑夜中,其中有灯光幽幽而亮。

莫凌雪猛然想起这股香味的确与鲛人灯散发的味道极为相似,只是木棺烧完之后的味道却更加浓郁。

为什么鲛人灯点燃后的香味与黑棺燃烧后的香味一模一样?二者有什么关联?

徐荣道:“走,我们上去看看!”当先快步向望月楼走去。莫凌雪、祝贺、霏霏等人先后紧跟。

徐荣越走越快,越行越急,只恨不得立马飞到望月楼楼顶查看鲛人灯。他隐隐约约觉得这盏鲛人灯与黑木棺材关系极大,不容忽视。

此时半夜三更,祝家中仆人奴婢均已熟睡。他快步而行也顾不得持灯,好在望月楼上灯光甚亮,他向着望月楼行去,并不致迷失方向。莫凌雪快步跟上,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隐约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抬头一看,不禁脸色微变。只见楼顶灯光渐渐弥小,仿佛灯油快要燃尽。

前面徐荣也查觉到楼顶灯光的异状,加快了步伐往上冲去。他刚冲上二楼便听到莫凌雪在下面大喊:“徐前辈,灯熄了!”

“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徐荣等不及停步点灯,往上猛跑。只是楼道里黑暗不见五指,无灯火照亮始终难行,连摔了两跤才跑到楼顶。抬头一看,不禁怔在原地。

莫凌雪紧随其后跑到楼顶,却见徐荣呆在原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道:“徐前辈,怎么了?”向前走出数步,也不禁愣住了。

借着微微月光只见原来放置鲛人灯之处现已空空如也,鲛人灯连同底座均消失了!

莫凌雪走近前去,双目一凝:“鲛人灯是被人撬开的!”却发觉徐荣无甚反应,回过头来,只见徐荣脸色铁青,双手不断颤抖。

“徐前辈,你怎么了?”莫凌雪不解地问道。徐荣低身摸着地上鲛人灯截断处,喃喃道:“这青铜灯底座原来篏在地板中,竟被人硬生生撬开……我们刚才上来灯光还亮着,证明鲛人灯没有人动,现在就被人撬走……”

莫凌雪道:“什么人撬走鲛人灯?这灯与黑棺有什么关系?”

徐荣自言自语道:“是啊!为什么撬走鲛人灯?”忽然嘿嘿冷笑两声:“鲛人灯难道有什么奇异之处?与黑木棺材又有什么关系?”

莫凌雪皱眉不语,忽然双眼一缩:不对!不对!望月楼只有一条楼道,我们上楼时灯光才灭,如果有人撬走鲛人灯是怎么离开望月楼的?以望月楼的高度绝无可能跳下去!

他想到这,不禁脱口而出:“盗灯之人还在楼上!”此话一出,徐荣猛然惊觉,转身四顾。左边黑暗中忽有条灰影猛窜下楼。徐荣怒道:“哪个小鬼?留下来!”话音一出,手掌下三张黄符飞出。黄符落到那灰影上却丝毫不能阻其步脚,转眼已下了一层楼。

徐荣大骂:“操他奶奶的不是妖怪!是人!是人!”也是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是撞见诡异之事,先入为主以为是鬼怪作祟,一出手便是北斗降妖符。

莫凌雪快步往楼下冲去,楼下霏霏刚好持灯上来,莫凌雪大叫:“拦住那人!”

霏霏只见一条灰影快步冲来,吓了一跳,还未看清楚那人是谁,便听到莫凌雪厉声大喊。那人转眼冲到霏霏身前,霏霏吓了一跳,反而往后一躲,那人一溜烟往楼下窜逃。莫凌雪大叫:“追上他!他可能是设阵之人!”

位于最后的人正是祝贺,他见楼上一人猛冲而下,听到莫凌雪的喊声,正想出手阻拦,那人双足一点,从祝贺头顶飞逾而过,倾刻又去了四丈许。

莫凌雪随后追了上来,祝贺指着东北方向,道:“他往那边跑了。”莫凌雪来不及多说,迈步猛跟。徐荣随后跨步追上,霏霏反应过来也跟在后面。

只见那条黑影左蹿左蹦,速度奇快,转眼间从祝家一面矮墙翻出,往北边森林逃离。莫凌雪见他一身黑衣,身材瘦瘦高高,背后背着一根长条状物品,应该是鲛人灯。但见他腾挪起跃,一纵一跃均去了两三丈,步法灵活,穿梭于林间不见受阻。

莫凌雪追得一阵,体中元力真气渐渐不支,步伐缓了下来,徐荣修为最高,慢慢追到最前,霏霏修行懒怠,修为甚浅,比莫凌雪还落后了七八丈。

徐荣越赶越近,发声喝道:“留下来!”抄起三数枚石子运劲掷出。他真气浩瀚,运转流通,石子“嗖”的一声飞一般射出。眼见石子正要击中,前面那人脚步打滑,向左一旋,竟避开了去。向右一跃,穿入林间,去得好快,转眼便剩一条影子。

徐荣不禁心中骇然:好快的身手!此人即使不是设阵之人也与黑棺有关!

他自恃真气深厚,迈步猛跟。前面那人回头见他跟得甚紧,不禁肚子里叫苦不迭。徐荣大喝:“阁下何人?为何盗灯离开?”随着尾音落下,手上疾发三枚石子。

那人扭身移步,闪开石子,徐荣又欺进数丈。那人嘿的一声笑,笑声沙哑阴冷,听得徐荣眉头一皱,心想:这个人是谁?盗灯藏在楼上我竟没有发觉,可见修为不浅。看他步伐奇妙,屡屡躲过我的飞石,似乎出自玄门正宗。

两人一人跑一人追始终离了五六丈距离,那人背负青铜灯,穿窜于森林间,背后又屡屡受到飞石威胁,全靠步伐诡谲精妙躲闪逃离。徐荣追得一程,愈发发现对方所展现的步法轻功精妙无双,若非自己修行年长,元力真气比对方精纯数倍,此时早追丢了。

后面莫凌雪眼见两人越去越远,转眼便消失于林间,不禁大为叫苦。回头见霏霏已经落后了十来丈,只得停下来等她。

霏霏好不容易追上前来,见他停着等人,气喘吁吁地道:“人呢?追上了没?”

莫凌雪苦笑道:“你师父追着他去了好远,我追不上了。”霏霏摘下面具,大口喘息,说道:“我也追不上了……你体力怎么那么好?我从小跟着师父修炼,竟然也没追上你……”

莫凌雪摸了摸鼻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心想:我开始修炼元力真气到如今也不超过半个月,元力真气反而比你精纯,可见你练功怠惰,真气才不见精长。

两人找了处空地坐下来歇息,眼见天色渐亮,林间渐明。霏霏望着林子,说道:“你说师父追上那人没?”

“徐前辈修为很深,那人又背着鲛人灯,应该追得上吧。”莫凌雪也摘了面具,若有所思地道。霏霏吐了吐舌头:“那个人布了阴阳互转大阵抽取祝夫人的魂魄,又盗取鲛人灯,也不知道存着什么阴谋。”忽然惊叫道:“我师父能打得过那人吗?”

莫凌雪道:“你师父真气磅礴,应该打得过!”忽听后面风声作响,似有人快速接近。他转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盗灯之人不知何时竟回头冲来。此时林间渐亮,他清楚地看到那人一身黑衣劲装,脸上带了个口吐獠牙的恶鬼面具。一跃间已经到了面前。

莫凌雪喝道:“留下人来!”挥掌拍出。那人伸掌便抵,掌力一吐。莫凌雪登时感到一股巨力冲来,竟将自己推出三四步。霏霏冷叱一声,伸指去夺他眼睛。那人嘿的一笑,扭身闪动,抓住霏霏右手往后一扯,借势纵身向前跃出。

后面徐荣快步冲来,大叫:“抓住他!”

第二十六章 八卦令符

第二十六章八卦令符

莫凌雪扭身站稳,向那人身后抓去。那人头也不回,双足一点,登时向前冲出。莫凌雪手指在他背上一括,触之似撞上铁板,一阵火辣辣的痛,猛然惊觉:他身上穿了甲胄!

见他东一斜西一扭,倾刻又远离了五六丈。徐荣喝道:“着!”石子掷出,两发向东一发向北。那人扭身避开东面两枚石子,不觉北方又有一枚飞来,“哇”的一声,左肩已被击中。他左肩受伤,步履稍缓,倾刻被徐荣追上。

徐荣大叫:“阁下何人?设阵盗灯有何阴谋?”凝掌取他面门。那人只觉脸上一寒,知道徐荣这掌来得厉害,斜往左边一踏,避过一掌。徐荣挥掌疾拍,那人步法飘飘,一踏一跨均闪到令人难以预测之方位,每次都在要紧关头躲过徐荣双掌。

徐荣越打越奇,寻思:我修行了半辈子,修为真气不知比眼前这人高了多少。怎么反而战他不下?他身法诡谲玄奇,似乎是玄门正宗,可其中偏偏夹着一两招阴狠手法,又似乎是邪门功夫。

莫凌雪看得目不转睛,心中大感惊奇:徐前辈真气深厚,随意挥出一拳劈出一掌均有万马奔腾之势,那人初时便接挡不住,但撑了二三十招仍是以诡异步法支撑不致落败。

徐荣突然运起真气,舌抵上颚,猛地一吐,一股劲风从口中发出,震得周围空气嗡嗡作响。那人被他一震,身子一颤,急忙往后一跳,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随后又被徐荣欺到近前,被打得手忙脚乱。

莫凌雪不禁赞道:“好厉害!”

徐荣抬头哈哈一笑:“更厉害的来了!”说话间伸手猛拍,霎时间击出数十掌,掌影纷飞。那人伸手抵挡,哪知甫一接触,却似碰上棉花,软绵绵无所受力。

他眼瞳一缩:“不好!虚招!”急忙纵身后退,哪知双腿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一跃之下竟跳不出去。低头一看,双腿已盘了两根藤蔓。

这两根藤蔓何时盘上他双腿的?又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的?他竟全然不知。

抬起头来,只见徐荣捏起一张青色符纸,朗声笑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大千坤地符,缚!”

土地崩裂,从中伸出三根土手,左左右右又将那人双腿盘了几圈。

霏霏双手鼓掌,笑道:“大千坤地符,束之无计乎!看他还怎么走。”莫凌雪问道:“大千坤地符?这是什么符?”

霏霏微微一笑:“这是我师父的第二等本事——八卦令符。被大千坤地符贴到的人便逃不掉啦!”

莫凌雪道:“第二等本事?那第一等呢?”霏霏吐了吐舌头,俏皮地道:“我师父说第一等是饮酒高歌,第三等是拳脚功夫。可我觉得饮酒高歌不算什么本事。”

莫凌雪微微一笑:“饮酒高歌也可以算是一种本事。”徐荣有意指点,道:“你瞧我这张符。”从怀中另取出一张金色符纸,说道:“茫茫酆都,灵宝无量。九幽诸罪,定慧青莲。伏天离火符,起!”

符纸轻飘飘飞出,那人脚下忽然冒出一大片火焰,向他侵蚀而去。徐荣另取了一张青符扔出:“九曜顺行,元始徘徊。诸神听令,执我真金。浩气巽风符,去。”

狂风烈作,一时间竟将烈火刮得三四丈高。莫凌雪又惊又奇:浩气巽风符、伏天离火符,这是由巽、离两卦演生出来的符箓。符纸之中所蕴含的元力真气似乎并不浩大,为何能这么快召唤烈火狂风?

他双眼一凝:他站的方位……坤地、离火、巽风,原来如此……方位互乘,以地生火,以火生风,以风盛火。原来符箓还能这么使用!威力不强的符箓在所属的方位可以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威力,又或者以五行相生,便可以使符箓发挥出比原来更强盛数倍的力量。

莫凌雪双眼一亮,一扇符箓世界的大门就此打开了!以往他只知道往符中注入强大的能量,使用时便能爆发出巨大的威力。却不知道符箓相乘之理。

只见徐荣扭身站入巽位,捏符指天,登时狂风大作,烈火更盛!那黑衣人双腿被土手盘住,烈火一烘,生得更紧了。

莫凌雪不禁脱口赞道:“巽风助火势,离火炼坤土!好利害!”

徐荣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微笑,心想:“好聪慧的人!若他是我徒弟,也不怕一身道术失传了。”不由自主地起了收徒之意。

那黑衣人身在烈火之中,眼中露出了骇然之色。挺腰想逃,奈何双脚被土手盘得死死的,任他怎么用力也不能动之毫离。

徐荣厉声道:“快快说出你是谁!否则倾刻之间把你烧成灰烬!”

那人眼中登现挣扎之色。徐荣掐指挥手,烈火只围住那人。他微微冷笑道:“还在犹豫什么?再迟疑我把你烧了!”

那人双眼忽显决绝之色,解下后背鲛人灯,一拍鲛人肚腹,青铜灯上突然吐出一缕青火,竟逼得烈火向徐荣袭去!

徐荣脸色剧变,往后一跃,撤掉符火,挥掌向青火拍去,触手竟被烧得双掌生泡。那人举灯把束缚双腿的土手拍得粉碎,往后蹿离。

徐荣变色道:“怎么回事?怎么可能?他站在兑位,怎么可能使出这么强大的火?不对,不对!这不是离火!这是青铜灯上的火焰!”越想越觉得鲛人灯定有奇异之处!不然绝不可能身处兑位逼退离火巽风。

徐荣双眼睁大,思忖:“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他以一火竟能克我三符,这是什么道理?水能灭火,火能煮水,靠的是彼虚此盛,难道是那盏青铜灯……”眼见他逃出七八丈,怎肯放他而去?纵身猛追。

莫凌雪见异状忽起,两人倾刻又追出七八丈,急忙拉起霏霏:“我们一起追上去!”

那人第二次脱离,逃得更快,而徐荣对鲛人灯大感惊奇,更加不肯舍去。两人修为奇高,转眼便消失在林中。

莫凌雪快步而追,转眼又见不着两人身影,不禁摇头苦笑:“果然追不上,霏霏,你说怎么办才好?”霏霏跑了一程,双手支在膝盖上,不断喘气,断断续续地道:“我是追不上了……他们跑得太快了……”

她挽起黑袍,阳光照射下,可见着秀眉明眸,玉颊琼鼻。此时满脸涨红,吐息如兰,一颦一蹙,娇美可爱之至。莫凌雪不禁心中微微一动,他此生所接触的女孩子除了婢女白秋英外便是梦中的红衣女郎以及面前的霏霏,红衣女郎他看不清容颜也想不起是谁,无从比对。此时见霏霏皮肤白嫩,容貌柔美,不禁将她与白秋英对比起来。心想:“她比秋英还美上一些。”

霏霏抬起头来,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他心中所想,问道:“你看我干嘛?”

“你师父又追着那人去了,我们歇一会再追上去吧!那个人不知道以什么奇怪的道法脱身,我怕你师父有危险。”莫凌雪侧过脸去,望着徐荣离去方向,若有所思地道。

霏霏点了点头:“我从没见过有人能在我师父大千坤地符逃脱。”两人歇了一阵,起身往前行去。此时日头当空,阳光轻纱般洒满林子。林间虫声忽鸣,微风拂动。

行得片刻,只听前面林间有乒乒乓乓、啷啷当当打斗之声。莫凌雪与霏霏互视一眼,均想:“难道是他们?”循声寻去,听得打斗声渐烈,又有呼喝呐喊之声。

霏霏刚想开口,莫凌雪挽住她右手,打了个眼神,压低了声音道:“人数不少!”

霏霏点了点头,隐身于一株大树后,悄悄拨开草丛往前望去。只见前面一条林间大路上左右围着两帮人,路中央有两个大汉举刀相斗,乒乒乓乓打得凶险。那两大汉斗得凶急时,两伙人有的惊呼,有的呐喊,有的鼓掌。

霏霏低声道:“不是我师父……这又是什么人?怎么在此打斗?”

莫凌雪见那两伙人南北相对,各二十来人。南边一伙人身着粗袍布衣,持枪带弓,像是乡野农夫;北边一伙人高鼻虬髯、曲发深目,衣着兵刃并不统一,但显非中土人物。

渐听兵刃、吆喝打斗相交之声歇止,路上两人已分出高下。身着粗袍布衣的男子力气不如对方虬髯男子,长刀被其砍落,胸前再中一刀,登时鲜血直喷。所幸对方无杀人之意,这一刀落下时避开了要害,只伤了一点皮肤。

南边那伙人顿时陷入了肃静,个个垂下脑袋,哀声叹气。

北面那伙人中缓缓走出一个华服男子,提气大声道:“这西荒森林外围以往虽是你们陆陵七杰看守的,但咱们都说好了,比武三局两胜,胜者留在西荒森林!输者三年之内不准再来。你们已经输了两局,难道不承认吗?”这男子却是一个中土人士。

那男子说完后,脸露淡淡微笑,充满自信地看着南边那一行人。

莫凌雪心中微微一惊:“林家林仁刚,他怎么在这里?”

第二十七章 西荒森林陆陵庄

第二十七章西荒森林陆陵庄

南边那伙农人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向林仁刚拱了拱手,道:“林大少爷,原来今日大驾光临早有所备,陆璈算是认栽了。林家家财万贯,财力通天。到西荒森林而来无非为了里面的奇参妙草,但林家虽擅通商之道,这采参之务却未必精通。”

林仁刚微笑道:“采参挖矿虽不如陆陵七杰擅长,但我这些人中也有此能力者。这点不用陆老大指教了。”顿了一顿,缓缓说道:“我们说了比武两场,以决定西荒森林的归属,这两场侥幸取胜,多谢陆老大承让。”

陆璈嘿嘿冷笑两声,目光冷冷扫视林仁刚背后的人。那些人中有的作西域打扮,有的蒙面束额,有的袒露胸膛。其中三四个双肩高高,太阳穴深凹,显然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先前其中两个出场与他二弟陆今三弟陆鹤比斗,均以刀法胜出,本来按照定下的规矩陆璈马上就要带人离开,但陆陵七杰在西荒森林采参数十年,如今让他们离去又怎么肯?

陆璈心想:“林家什么时候找了这么多奇人异士?如今二弟三弟都败了,如果真正打起来孰赢孰输也未可知。”抬起头直视林仁刚,大声道:“林大少爷,你林家家大势大,又何必与我们几个农夫抢西荒森林外这几株参草?何况这西荒森林道路阻塞难行,暗坑陷阱极多,只有我们陆陵庄知道怎么走,没有我们,林家也未必能采得了多少参草。”

林仁刚不怒反笑:“陆老大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采不采得了参草是我的事,能不能信守承诺才是陆老大的事吧?”

陆璈点了点头:“输了就是输了,我陆璈也认了。但是林大少爷,若没有我们陆陵庄的人带路,即便你找来更多的奇人异士,也防不住这西荒森林的各种暗坑毒蛇。”

林仁刚双眼一眯:“陆老大你什么意思?”

陆璈缓缓走出,从属下手中取过一枝长枪,朗声道:“林大少爷,不如我们再赌一次。我与你再斗一场,如果我输了,给你画一张清清楚楚的西荒森林地图,标注出各种暗坑陷阱。你想要在林中采参,少不得这张地图。”

“也好。你想和我比斗?”林仁刚咧嘴一笑。

陆璈眼光如电,在他那伙人身上一扫而过,缓缓道:“林大少爷自己应该知道,你那些人中虽有高手,但均不是陆某的对手。如果林大少爷输了……”

林仁刚哈哈一笑:“如果我输了永远不踏进西荒森林一步!”

莫凌雪心想:“这个林仁刚阴险狡诈,武功绝对不低,陆璈可未必打得过他。”忽觉有人拉了拉他右手,低头一看,只见霏霏指了指后面,低声道:“我们去找我师父吧!”

莫凌雪在她耳边轻声道:“先看会。”

只听陆璈说道:“好!林大少爷,看枪!”尾音甫歇,手上长枪灵蛇般挑出。林仁刚发一声喊:“好!”大步向左一避,立掌拍出。陆璈长枪急挑,林仁刚也不取兵刃,矮身旋退。

陆璈体形巨大,身材魁梧,林仁刚体型虽然也极为高大,但与他一比却如同个矮子。只见陆璈长枪急挑,如梨花飘飘而落,左右均是白影。林仁刚手上并无兵刃,左旋右转避得极为辛苦。

林仁刚带来的那行人中有个中年女子叫道:“林仁刚,接刀!”扔出长刀。陆璈眼快手疾,长枪一动,将飞来的长刀挑了出去,“劈啪”一声落到草丛中。

林仁刚那伙人纷纷大骂无耻,其中有些西域、印度人不会说中土之话,便以家乡语言破口大骂。陆陵庄的人闻言也口吐恶言骂了回去。

林仁刚哈哈一笑:“无碍!我不用刀也照样赢他!”话虽这么说,却被陆璈挑出的三枪打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陆陵庄世代相传枪法,其枪法精妙无双,力可破金石。陆璈手上这把枪也炼了半辈子,深得枪法精妙之要。舞动起来寒星密密麻麻,银光皪皪幽幽。在陆陵庄时曾有兄弟试枪,其舞起如坚盾,泼水亦不能进,挑出如流星,轻易破金摧石。枪法中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等等用法,陆璈将这十多种用法炼熟于胸,此时全力舞枪,逼得林仁刚全无还手之力。林仁刚带来的那伙人眼光随着陆璈长枪掠过,心头也是一阵狂跳,虽担忧林仁刚的安危,但也极为佩服陆璈枪法的精妙。

霏霏惊叹一声:“好厉害的枪法,你瞧,他这枪舞动时连周围大树也被刮得东扭西斜,那姓林的输定了。”

莫凌雪凝神看去,果见树桠随着长枪移动而不断歪斜,树叶簌簌而落。他低声道:“林仁刚是修行中人,理应不会打不过一个练武之人……但陆璈精通枪法,也未必会输了修行人。”

林仁刚带来的那伙人见林仁刚败象已现,一个个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均想:这场要是输了,那前两场不是白忙活?林大少爷太轻率了,这答应得太快了。

忽见陆璈大喝一声,长枪刺出。日光照耀下,枪影幽幽而动。林仁刚已退至一株大树下,眼见这一枪来得极快,已势无可退之时。

北面那一众纷纷转头侧目,不忍再看。陆陵庄众人伸直了脖子睁大了眼睛,不容错过一目。

忽见林仁刚双足一软,向前跪下。众人大惊失声,均想:林家大少爷与人大战时竟向敌手跪下求饶?这可真是荒谬之极!

林仁刚那一众个个低头耷脑,脸上无光。陆陵庄一众无不笑从颜开,欢呼雀跃。

林间之人只有莫凌雪双眸一缩,想起当初天城市场中自己向林荣跪下的一幕……别人只道林仁刚此举只为求饶逃命,莫凌雪却知道以陆璈这一枪虽然威势极大,但林仁刚绝不致于在这一枪之下便要做出此种举动。

他有什么后招?我当初与林荣拼斗以的是肉搏取胜,陆璈手上有兵刃,他绝对不可能用我那种方法。

莫凌雪紧紧注视着林仁刚,心中掠过一个个可能性,又不断将这些可能性推翻。

忽然间,只见寒光一闪,陆璈手上长枪微微一颤,“啷铛”数声,一截截锃亮的枪身掉落地上。陆璈脸色大变,急忙抽枪后退,却已迟了,林仁刚抢进前来,一掌拍中他胸口。掌力一吐,陆璈登时向后飞出,重重地摔入尘土之中。

林中众人无不哑然失色,目瞪口呆。林仁刚以什么方法砍断陆璈的长枪的?为什么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霏霏不禁奇道:“怎么回事?他怎么砍掉陆璈的长枪?”

莫凌雪双眼微眯,缓缓吐出一口气:“含光。”

原来含光剑又回到林仁刚手上,也只有含光能在瞬间砍断长枪收入腰间!那天来杀自己的刺客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林仁刚命令的了,那个刺客会不会也在这里?

莫凌雪眉头紧皱,仔细打量林仁刚那伙手下。

陆陵庄有人上前去扶陆璈,急切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陆璈缓缓站起,将那人推开。缓了一阵,脸上神色才渐渐恢复过来。他向林仁刚抱了抱拳,苦笑一声:“林大少爷好利害的本事,陆璈认输了。”此话一说出来,陆陵庄的众人均垂头沉默。

林仁刚擦了擦嘴,轻咳了两声:“陆老大好厉害的枪法,险些在你枪下丧命。”

陆璈摇了摇头:“我陆璈输就是输,不会否认。林大少爷,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方法削断我手上长枪的?”

林仁刚咧嘴一笑,并不回答。陆璈也知道他不肯说,叹了一口气,转身面向陆陵庄众人,见有的懊恼后悔,有的哀声丧气,有的忿忿不懑。陆璈大声说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九鼎。输了就是输了,有什么好丧气的?跟我回去,没了西荒森林我们陆陵庄也能活得逍遥!”侧过身子,向林仁刚道:“林大少爷,西荒森林的地图我回去就绘给你。”转身领着陆陵庄众人离开。

林仁刚忽然开口:“等下!”陆璈回过头来,双眉一挺:“林大少爷还有什么指教?”

林仁刚淡淡一笑:“陆陵庄人人以采参挖矿为生,离开西荒森林,你们还能去哪里?”

陆璈脸上登显怒色,淡淡地道:“这个不用林少爷为我们考虑了。”

林仁刚苦笑一声:“陆老大不要生气!林某突然有个主意。”陆璈眼光一闪:“哦,什么主意?”

林仁刚道:“陆老大,比武之约可以作废,陆陵庄不用离开,原在这采参挖矿。”

陆璈沉吟道:“你要什么?如果是这样,我们采参挖矿,每月所得可以分林家四成。”他思量得失,猜想林仁刚所为的不过是参草矿石,陆陵庄每月采掘的四成参草矿石也已经不少了。

林仁刚摇头微笑:“我不用你的四成,甚至陆陵庄所采掘的东西我都一律不要。”这句话说出来,林中众人均是脸上变色。

陆璈脸露不解之色,问道:“那你要什么?林少爷总不可能什么也不要吧?”

莫凌雪眉头一皱,自思:林仁刚城府甚深,怎么也不可能跑到西荒森林闹了一场,却无功而回,他所要什么?

只见林仁刚微微一笑,抬头挺胸,温声道:“参草我可以不要,矿石我也可以不要,但需要陆陵庄帮我找一些东西——西荒森林的天尸虫!”

第二十八章 密林深处

第二十八章密林深处

西荒森林的天尸虫那是什么东西?林仁刚要它做什么?

西荒森林位于广州府之西,远比花城更加接近边陲,远远望之莽莽苍苍、连绵无际。西荒森林周围人烟稀少,山路险阻,更使得猛兽成群、毒虫遍野。经过千年的胞酝,深山之中长有各种奇参仙草、珍禽异兽。各类参草菌木、蛇虫鱼禽不仅稀有,而且价值不低。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因此也有一部分住居近山之人依此为生。

陆陵庄坐落在西荒森林边缘,以采参捕禽为生。平时也采过几百年的人参,抓过五彩羽毛的飞禽,砍过千年不死的老木。但对于天尸虫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陆璈眉头一皱:“天尸虫?天尸虫是什么东西?”向陆陵庄众人看去,却见人人满脸茫然不解之色,显然也未曾听说过。

陆陵庄第五雄陆瑛开口说道:“天尸虫?我们平常采参捕猎也见过不少毒蛇猛禽,天尸虫是什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其他人均是沉默不语。

林间忽然间陷入了一阵寂静。

莫凌雪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知道天尸虫是什么东西吗?”霏霏摇了摇头:“我也没听过。”

只听林仁刚朗声说道:“诸位请听我说。天尸虫是什么大伙均不知道,但的确是一种极为奇异的虫子。虽然我林仁刚也未曾见过,但知道怎么找。”

陆陵庄众人纷纷议论:“你没见过还要我们找什么天尸虫?”

“说的轻松,知道怎么找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找?”

“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们怎么找?”

“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还要怎么找?”

陆璈扫视了众手下一眼,林间登时静下来。陆璈道:“林少爷继续说。”

林仁刚点了点头:“《荀子》说:‘肉腐出虫。’大多毒虫均从腐肉中滋生,这个诸位应该也晓得。我所说的天尸虫,便是生于腐肉也食腐肉的虫子。只要依照这个特性去找,便好找得多。”

陆璈皱了皱眉头:“林公子,这句话说得也太轻巧了吧?肉腐成虫,这西荒森林无边无际,不知多少万里,其间禽兽不计其数,每日所死亦不能计数,凭这一点要我们怎么给你找天尸虫?”

“自然不止这一点。《山海经》记载,猨翼之山多蝮虫,太阴之山多天虫。据我的人回报,西荒深山之巅有天盆,能盛天水,背阳面阴,正是太阴之山。再者肉腐出虫,大多生出蛆虫臭虫,天尸虫出生之地,必是巨尸异尸。”林仁刚淡淡一笑,充满自信地道。

陆璈微微变色:“你的意思是要找天尸虫便要找巨尸异尸?西荒森林哪有什么巨尸异尸?”

林仁刚道:“陆老大,西荒森林无边无际,你又怎么知道没有巨尸异尸?”

陆璈摇头笑道:“就算有我也没见过,要我怎么去给你找?再者,凭借这几句书里的话就要找什么天尸虫,这怎么可能?”

林仁刚道:“如何不可能?陆老大,尸体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陆璈尚未说话,第五雄陆瑛笑道:“那当然是战场,墓地了!这两个地方尸体最多。”

陆璈双眼一亮:“墓地……”

林仁刚淡淡一笑:“不错,墓地中的死人最多。陆老大,你可知道西荒深山中有什么古墓?”

莫凌雪听到这,眼中微微一凝:古墓……林仁刚他想找天尸虫干什么?

陆璈点了点头:“我这些年也去过西荒深山不少地方,一些墓穴也曾经见过。林公子,你说要找天尸虫,便是找墓穴里的虫子是吧?”

林仁刚应道:“不错。”

陆璈苦笑道:“你早说墓穴里的虫子便好,又何必扯什么书。”

林仁刚失笑道:“是我错了。”

陆璈正色道:“林公子,我问你一句,你要天尸虫做什么?我陆璈也曾听说过墓穴会生长奇虫,但感染上了墓穴中的阴气,均自带一股剧毒。这玩意与人可没有什么好处。”

林仁刚缓缓吐出一口气,缓缓捋开右手衣袖,露出手臂。他手臂皮肤白皙如霜,比一些女子仍白了不少。但此时臂弯之上乌黑了一片,已经化脓。

陆璈走近一瞧,不禁脸上变色:“你的手怎么了?”

林仁刚摇头苦笑:“上个月被敌人暗算,中了飞镖。虽然敌人已被我击毙,但如今整只手臂都麻木无觉,也算废了。”取出短匕,在脓血处轻轻一划,脓血不流,他脸上也无半点痛苦之色。

“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陆璈眉头皱紧,不解地问道。

林仁刚道:“这上面的剧毒渗和了天下五毒七草,无药可解。”

陆璈知道天下五毒指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七草则是蓖麻子、相思豆、水毒芹、马兜铃、水仙花、月籽藤以及断肠草。平时一种便足以令人丧命,何况十二种加到一起?

他见林仁刚神色不像作伪,心中更加纳罕:如果他真的中了五毒七草,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刚才与我比斗也不像中毒之人。可若说没有中毒,以这手上伤口模样也不像。难道他内力深厚到能压住剧毒数日不发?这又怎么可能?

林仁刚道:“我身上的剧毒寻遍名医也无人能治,机缘巧合之下得到武当派万均道长的灵丹才勉强压住,但也撑不了几日了。”

陆璈这才释然:武当派万均道长确有能力压住剧毒。问道:“万均道长也没有办法解毒吗?”

林仁刚苦笑一声,抬头面对蓝天白云,长长叹了一声:“这天尸虫便是万均道长让我来找的。万均道长说我中的毒没有解药,只能以毒攻毒,才有一线生机。因此要我来西荒森林寻找这天尸虫。”顿了一顿,道:“陆老大,试问人谁不想多活?姓林的怕死得很,明知天尸虫难寻,也只得来找。但如陆老大所说,林家虽擅经商,却不擅采参,寻找这天尸虫原得陆陵庄相助。陆老大,其实你若是不答应,我也不会逼陆陵庄离开,林某也不知剩几日可活,还有什么强迫人的想法?刚才伤了陆老大,林某万分不安,在此跟你道歉了。”说得情深意切之至。

陆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叹道:“林公子何必这么说?你手下与我两个兄弟比武已经多次留情,你与我比斗也不肯尽全力,最后那一掌怕伤了我,没有拍中陆某的要害,我又怎么不知道?就你这番情意,我陆璈就算翻遍西荒森林,也给你找出几只天尸虫治病。”

林仁刚双膝一软,登时向他拜倒,大声道:“陆老大之恩,林某感激涕零!”陆璈连忙还跪,拉起他的手,道:“林兄弟何必如此?你向我手下留情,我也要给你找到天尸虫治病。”

林仁刚虎目含泪,大声道:“陆兄,其实我刚才与你比斗暗算了你。”

陆璈“啊”了一声:“暗算了我?”

林仁刚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含光软剑,叹道:“陆兄,我先前砍断你长枪便是用了这把含光剑。向你下跪是为了引你放松警惕,从而取剑削断你长枪。若我先取出含光剑绝无此机会,是我故意示弱,欺骗了陆兄。”

陆璈失声笑道:“这算什么暗算?林兄弟,你肯将这件事跟我说了证明你是个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何况打斗之中哪能顾虑暗不暗算?相反,我陆璈反倒不要脸之至!挑开你手下给你的长刀,不让你使兵器。”起身捡起先前被自己挑到草丛中的长刀,递到林仁刚手上,道:“我不让你拿兵刃,你断我长枪,但我手上没留情,你却仍然留了情,说起来还是我的不对。”

林仁刚道:“我曾听说陆兄正气凛然、义薄云天,平生最喜除恶助难,七年前春天,陆兄在韩江江口击杀卖友求荣的‘封天大圣’陈铁军,三年前陆兄路过秋云庄,遇强盗洗劫村庄,一人一枪杀尽盗匪一十九人,两年前奔涉千里终于在春陵渡口将通奸杀夫的**王清研分尸九段。陆兄一胸正气,除遍天下不平事,我林仁刚又怎么能伤你?”

这些事陆璈的确做过,当时一时兴起而为并无多少人知,但也将之当作人生极其自豪之事。此时听林仁刚讲起,不禁心中一阵飘飘然,微微一笑:“哪里说得上除遍天下不平事?只是顺手而为罢了!”语气中却甚是得意。

林仁刚道:“陆兄,你不怪罪小弟之前言语得罪了?”

陆璈笑道:“哥哥我即使生气,早上气中午就消了,晚上就忘了。”林仁刚将含光剑递到陆璈手上。

陆璈道:“你这是何意?”

林仁刚道:“陆兄,这把含光剑锋利无比,轻而易举可破金石,向来是我防身之兵刃。我与陆兄一见如故,这把含光剑便送给你。”

莫凌雪听到这儿,心中冷笑不已。

陆璈慌得把含光剑塞回去,忙道:“不行!不行!这是你防身利器,我怎么能拿?何况我使的是枪,用不惯软剑。”

林仁刚塞不过他,只得道:“回头给陆兄打造一枝好枪!”向身后的人大声道:“拿好药来,给刚才受伤的陆陵庄兄弟擦上药。”登时有随从取药分给陆陵庄受伤的二雄。

林仁刚道:“陆兄,我这帮人中也备有好酒,与陆兄喝两坛!”陆璈这才看到林仁刚身后那伙人中有四五个身着黄衣的西域人各背着一坛酒。

第二十九章 少女身轻似燕飞

第二十九章少女身轻似燕飞

黄衣大汉将酒背下,取了两坛送到林仁刚身前。陆璈提起一坛,掀开坛封,深深一嗅,只觉酒香极浓,闻了闻便有点醺醺然,问道:“你手上中了毒,还能喝酒吗?”

“有幸得与陆兄相交,如何也得喝些。”林仁刚也提起一坛,掀了坛封,对着陆璈说道。陆璈道:“好!”提坛喝了一口,只觉清冽醇香,入之烫喉,赞道:“这酒很好!”

“能入得了陆老大的口那便最好。”林仁刚也提坛喝了一大口,吩咐黄衣大汉:“把剩下的酒与陆陵庄的兄弟们分了。”

“林兄弟,陆陵庄离此处不远,不如提着酒回到我庄上,一边乘凉一边痛痛快快地喝酒!我那什么肉都有,正合适配这好酒。”陆璈望着日头正中,阳光甚烈,向林仁刚说道。

林仁刚道:“求之不得!”

陆璈叫道:“收好东西,回陆陵庄喝酒去!”其时陆陵七雄第二雄陆今第三雄陆鹤身上均受了伤,令人搀扶行走。第四雄陆威、第五雄陆瑛、第六雄陆有、第七雄陆经陪伴前后。林仁刚手下大多并非中土人士,言语不太通,但见状也走到了一起。

第六雄陆有忽道:“林少爷要找那什么天尸虫,可是说从古墓里去找的?”

“正是!这西荒森林上可有什么古墓?”林仁刚循声看去,见陆有长得高高瘦瘦,肤色黝黑,双眼精光灼灼,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陆有点了点头:“我和兄弟们平日里山南山北的逛着,有时也见着一些丘陵小墓,大多是百年以内的墓穴,不知道有没有天尸虫。”

林仁刚摇了摇头:“那多半是没有了。万均道长与我再三吩咐,天尸虫寄生于尸体之中,百年方得形体,千年方得其灵。只有千年古墓找得到天尸虫,年代太近的墓穴即便找到了也没有用。”

陆有道:“千年的墓穴吗?让我想想。啊!对了,我曾经在西荒深山之北见过一座巨墓,墓碑残破,似乎年代也远得很了。”

林仁刚微微动容:“既然见过那便好找了!”

“林兄弟,你放心,这天尸虫我陆陵庄绝对给你找出来治病。”陆璈看向林仁刚,旦旦承诺道。

忽听不远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上一会拼得你死我活,这一会便其乐融融称兄道弟。真是无耻之极!”声音沙哑难听,不知是男是女。

林仁刚脸色一变:“谁在偷听?”

“是什么人?”陆璈向声音方向望去。只见一株大树后缓缓绕出两名身着黑袍头戴面具之人。这两人不是莫凌雪、霏霏还能是谁?

霏霏忽然开口说话只把莫凌雪吓出一身冷汗,心想:“你这当口说什么话?声音又怎么变成这样的?”想起那天在天城市场与她买金参便是用这声音说话,心中纳罕她是怎么说的。眼见陆璈循声而来,急忙戴上面具走了出去。

陆璈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谁?”

霏霏将声音压得极为沙哑:“你管我们是谁?陆陵庄管得挺大的啊!”

陆璈脸上一沉,尚未说话,陆有便开口喝道:“戴着面具怕让人见着吗?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是谁罢!”话音刚落,双手一振,一杆短枪立即捅出。

莫凌雪刚想出手,却见霏霏双足一点,微微侧身,躲过一枪。陆有运劲一振,短枪急抽。霏霏身子一斜,竟贴着短枪而动,任那短枪如何变化就是沾不着她的身子。

莫凌雪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她的武功也不弱。

陆有舞得一阵子枪,见仍近不了她的身,不禁一阵心烦意乱,枪法渐渐凌乱起来。霏霏笑道:“见人就动手,以为自己很厉害吗?看我怎么教训你。”

陆有大怒,短枪急挑。第七雄陆经叫道:“六哥接枪!”掷出另一枝短枪。陆有本来就练的双枪,此时见陆经掷出另一枝短枪,心头大喜,刚想伸手去接,却见那黑袍人身形一动,抢到他身前,掂足伸手,接过短枪,往草丛中扔出。

陆有又怒又恼,短枪猛向她背后攒去。哪知道短枪一攒,又扑了个空。霏霏哈哈一笑:“看我怎么把你另一枝枪抢了。”

陆有短枪抽打,她双足一点,身如飞燕,数度从他枪下走开。陆有再斗一阵,自知武功不如对方,但想要罢战却已不行,每每想要往后退开,对方便从空隙抢进,挥掌劈自己面门,只得舞枪抵挡。

莫凌雪心想:霏霏的身法与燕子倒是很像。每逢雨天燕子便低飞盘旋,速度极快,却又不致撞上游人。霏霏明明贴着陆有短枪行走,但陆有的枪头却连沾上她的衣服也做不到。这门功夫不会是从燕子身上学来的吧?

再斗一阵,陆有心烦气躁之下露出破绽,被霏霏抢到胸前,“啪”的一声,脸上登时中了轻飘飘一掌。

陆有怒道:“你找死!”挺枪刺出。霏霏伸手抓住枪身,轻轻一旋。陆有手掌作痛,短枪脱手而出。

莫凌雪、林仁刚、陆璈等眼尖之人登时看出那是小擒拿手的手法,只是没有用在人体上却用在夺人兵刃上。林仁刚带来的那伙人中有些不禁脱口赞道:“好手法!”

陆有短枪失手,自知输了,站在原地气得满脸铁青。

霏霏夺得短枪,往后退出,咯咯笑道:“看到没?说拿你短枪就拿你短枪,别总以为自己功夫很厉害,见到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动手动脚。”她得意之下,忘了压低声音。林间众人登时知道她是个女子,心想:听这声音似乎也不大,一个小女娃竟有如此精妙的功夫。

陆有脸上一阵青一阵黑一阵白,气得身子微微颤抖。

陆璈见兄弟受辱,自觉脸上无光,走上前去,冷冷地道:“小女娃,你师长是谁?竟能纵容你在我地盘上胡作非为!”声音低沉,又暗含威胁。

霏霏一点也不见害怕,把玩着手上短枪,笑道:“我师长是谁用得着跟你说吗?你师长又是谁?”

陆璈听她语气无礼之极,不禁胸中怒火渐盛,只是瞧她先前夺去陆有短枪所施展的身法与擒拿手极为精妙,不知是否是高人之徒,因此此时仍然压着三分火气。

林仁刚见状也不出声,面带微笑,把眼光放到莫凌雪身上,他隐约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点熟悉,却又想不出是不是见过这个人。

陆有叫道:“小女娃,把枪还给我!”

霏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给!你打输了,这枪是我的了!”

陆有怒道:“黄毛丫头,我打输了你?我双枪还没上呢!把枪给我再来比试!”

霏霏叫道:“大胖小子,你就是打输了我!输了这枪就是我的了!”

陆有怒不可遏:“谁是大胖小子?”

霏霏笑道:“谁应谁就是!手下败将,还想跟我打?”

陆有怒道:“谁是手下败将?谁输了?”

霏霏道:“谁应谁就是!”

陆有道:“你……你……”气得脖子青筋毕现,满脸涨红。

陆璈喝道:“陆有,别跟她胡搅蛮缠!”

陆有低下头,咬牙恨恨地道:“可恨的黄毛丫头!”

霏霏向他做了个鬼脸儿,笑道:“可恶的大胖小子。”

陆璈皱了皱眉,沉着声音道:“小女娃,把枪还给我六弟。”

“为什么要还给你六弟?你六弟不讲道理,上来就想摘我面具,还动手打我,结果技不如人了,兵刃都让人夺了,这能怪我吗?”霏霏瞪大了美目,笑嘻嘻地说道。

陆有忍无可忍,怒道:“你鬼鬼祟祟躲在树后偷听我们讲话,脸上戴着面具,一看就有鬼!”霏霏怒瞪着他,哼了一声:“谁说我鬼鬼祟祟偷听你们说话了?你会唱曲吗?”

陆有被她这一句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我不会唱曲,这关你偷听我们说话什么事?”

霏霏双手插腰,大声道:“你又不会唱曲,你们陆陵庄又不是唱戏的,我干嘛要偷听你们说话?真是好笑极了!”

陆璈不知她是天真率性,只觉她语言之中尽是嘲讽之意,胸口之火愈来愈盛,冷冷地道:“你仗着哪位的势?敢这么说我陆陵庄。”

霏霏一愣,心想:“仗着谁的势?我哪里仗了谁的势?”伸出食指指着天空,笑道:“我仗着它的势了!”

陆璈脸色微微一变,向林仁刚望了一眼,却见他也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陆有哈哈笑道:“仗着天的势?你师父难道是天不成?”见陆璈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吓得忙闭口不语。

陆璈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师父是谁?”

霏霏见他一本正经地问自己,毕竟少女情怀,贪玩之心大生,大声道:“我师父能耐通天,即便是死人也唯恐避之不及!”心想:“死人就是鬼了,师父会画北斗降妖符,鬼怪确实怕他。”因此这句话也说得无半点虚假。

陆璈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什么来头较大的高手?”见他们两人身着黑袍脸戴面具,颇为神秘。问道:“尊师哪位?”语气之中竟客气了不少。

“我师父的名字么……我可不敢说。不过每个听到他名字的人可都头痛得很,即便是峨嵋山、五岳山、齐云山的道士也怕他怕得紧了。”霏霏朗朗说道,心中却想:师父外号“颠狂仙”,行事疯疯颠颠的,和峨嵋山、五岳山、齐云山的道士也有些交情,不过经常去人家地盘蹭吃蹭喝,人家确实怕他怕得紧了。

陆璈愈想愈觉得此人来头不小,脑海中细思所认识的高人,心想:“她说峨嵋山、五岳山、齐云山的道士怕她师父,那么她师父就不是这些仙山的人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尊师可是龙虎山正一教的高人?”

霏霏含糊不清地应了声:“嗯。”

陆璈心中微微一惊:难道真是正一教的人?却又是哪位高人的徒弟?

当世地广无垠,天高难量。仙山无数,宗门林立。其时龙虎山正一教掌教天师被皇帝亲自册封为大真人,统率天下道门。即便是武当山武当派、全真龙门派、峨嵋山峨嵋派、青城山青城派、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等六大道门也要敬畏三分。因此陆璈听霏霏“嗯”这一声,心头更吊了起来。

莫凌雪怕霏霏生事,压着声音沉声说道:“我师父令我们二人到此办事,不料碰见诸位议事,惹出误会,若有得罪,还请见谅。”他语气低沉,不卑不亢。伸手从霏霏手里拗过短枪,还给了陆璈。

第三十章 男儿意兴动天火

第三十章男儿意兴动天火

陆璈眉头微微一舒,接过短枪还给陆有,问道:“尊师是正一教哪位真人?”莫凌雪微咳了咳:“师父令我们下山秘密调查一件事,他的名讳不便告知诸位。陆庄主,此事便这样罢了吧。”

陆璈不明他的虚实,若是平时当下便放他们两人离开,但此时林仁刚等人就在旁边,若畏惧正一教的威名而示弱放他们离开,只怕脸面要丢到家里。他正想放点狠话挽回颜面,却见林仁刚走了出来,开口出声:“两位是正一教的道长?林某恰巧认识正一教的张灵均张道长,不知两位与他是什么关系?”

莫凌雪心中一沉:不好,林仁刚心眼多,这会想要探我虚实了。

霏霏睁大了美目瞪他,大声道:“张灵均与我们是什么关系又关你什么事了?问那么多,你家管得了那么广吗?”

林仁刚嘿嘿冷笑两声:“阁下只怕不是正一教的弟子吧?我可没见过正一教有哪个年轻一辈的弟子敢直呼张灵均这个名字?”见陆璈脸上大有不解之色,出声解释道:“张灵均张道长是掌教天师的第三位徒弟。张天师早已闭关不问山上事,第一位徒弟张正清张道长也已经闭关数十年不曾出来,第二位徒弟张晓棠从十年前下山云游到现在也没回过山,如今正一教由张灵均张道长主持各种大事。正一教门人要么是他师侄,要么就是他的徒弟。哪有正一教弟子敢直呼张灵均这个名字?”

陆璈恍然大悟:“那么这两人不是正一教的人?”一想之前自己竟对他们两人有丝丝畏惧之心就不禁恼羞成怒,厉声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小鬼?竟敢冒充正一教的人?”

莫凌雪肚子里叫苦不迭,霏霏却大感好玩,大声叫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大贼?竟敢凶我正一教的人!张灵均又怎么样?我没听我师父提过,一定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陆璈不怒反笑:“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我把你抓到正一教上去,看正一教怎么处理这两个小贼!”大步向前,伸手去抓霏霏。

霏霏见他来得缓慢,不以为然,轻飘飘往后一退,哪知道陆璈那只手贴着她的面门抓来,她快一步那只手便快一步,她缓一步那只手便缓一步。霏霏连变几次身法,陆璈大掌始终贴着她的面门,只吓得她花颜失色,冷汗涔涔。

莫凌雪见状不妙,大声叫道:“住手!”纵身上前,伸掌拍向陆璈左侧。陆璈嘿的一笑,左掌迎面直取,莫凌雪扭身闪避,他那只手忽然暴长一尺,抓向他胸前大穴。莫凌雪见他这一掌覆住他胸前数个大穴,无论自己向那个方位闪避,他都能准确抓住自己身上一个穴道。不禁骇得浑身紧绷,不敢伸手去挡,提脚踢他下盘。

陆璈不顾不理,任那脚踢中自己大腿,左掌在莫凌雪胸上一括,一括之下登时感到一股巨力反撞回来,不禁“咦”了一声,奇道:“真气精纯得很啊!”

莫凌雪踢出一脚,却如撞上巨石,脚趾登时一阵作痛,胸前再被他一括,气息一窒,往后跌出三数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所幸戴着面具看不出来。

只听霏霏“啊哎”一声,左肩中掌,也向后跌出三四步。他们三人动手相斗,只在兔起鹘落间便已分开,各自知道对方修为高浅。

霏霏心想:这糙大汉好高的内力!练武至极,怕是已接触了修行法门。

莫凌雪先前见他与林仁刚相斗便知道陆璈武功奇高,不曾想一动手才发现自己与他的差距仍有不短的距离,与林仁刚相比只怕更甚!

莫凌雪缓缓握紧双手,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陆璈却想:听这两人的声音只怕年龄不大,男的真气精纯,女的身法奇妙,即使不是正一教的门人弟子,怕是来历也不小。

他这一动手立即知道两人修为深浅,重重哼了一声:“两位仗着背后的人胡作非为就以为没人敢管你们吗?我瞧你们的身法也不像正一教的,却是哪位高手教出来的好徒弟?”

霏霏瞪视着他,大声道:“你敢说我师父?我师父是颠……”

莫凌雪灵机一动,喝道:“师妹!不许胡闹!”

霏霏被他喝得一愣。

莫凌雪大声道:“你平时胡闹得惯了如今还不够吗?张灵均张师叔你也敢直呼其名,不想活了?”

陆璈嘿嘿冷笑,冷眼旁观。

莫凌雪声色俱厉地教训道:“师父教你学五行八卦你不学,师父叫你认真听你不听,我问你,师父教你画符你会吗?”

霏霏被他凶得一愣一愣的,委屈地道:“我不会,难道你会吗?”

莫凌雪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师父让你打架了吗?师父跟你说他擅长什么?”未等霏霏说话,便厉声大喝:“是符箓!符箓!我问你,你会画本宗的五雷正法符吗?”

霏霏一怔:“我不会……”

“那你会画本宗的金光符吗?”莫凌雪怒瞪着她道。

霏霏瞪了回去:“我也不会……可是你不也不会?”

陆璈冷笑不止:“你们还要继续演吗?有趣得很!”

莫凌雪忽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得歇斯底里,指着陆璈大声道:“演?你也配?我李凤歌需要演?你也配我演你?”他提起“李凤歌”之名,一时心情激荡,笑声充满了自负和落寞之情。

忽然指着霏霏:“我问你,正一教最擅长的是什么?”未等她回答,大叫道:“是符箓!”

霏霏捣蒜葱似地连连点头:“是。”

莫凌雪缓缓转向陆璈,微微冷笑。

陆璈眉头一皱,心道:“虚张声势吗?”

莫凌雪冷冷地道:“师妹,师哥给你瞧瞧本宗的五雷正法符好罢?”望了望天空,忽叹了一声:“这地方施展不了雷法,施展了又怕多伤无辜,我给你瞧瞧天火符吧!”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个小盒,打开盒子,捏出一张黄色符箓。这张符箓取了出来,周围空气竟微微颤抖起来。

陆璈脸色大变,向林仁刚望去,见他脸上也是一沉。

莫凌雪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们正一教最擅长者符箓道术,与人比斗拳脚功夫可愚蠢得极了!陆先生,我们再来比过如何?”将符举到半空。

陆璈眼瞳一缩,他能清楚之极地感受到符箓中隐藏着一股恐怖的能量!如果这股能量爆发开来只怕会引起一场剧震!

林仁刚眉头一皱:“难道真是天火符?”查觉到他拿出符时周围元力真气便快速流转起来,竟连两边大树也被引得微微摇动,似乎是被符箓所牵引的。

林仁刚心中一沉:天火符极为稀少,且依品质分三六九等。我也见过普通天火符,即便引动起来也没有这种情况发生,难道这张天火符的品质属于上等?他们真是正一教的人?会画天火符的道士不少,但真正能画出上等品质的天火符却只有符箓三宗!符箓三宗正一、上清、灵宝。三宗中除了龙虎山正一教外,另外两宗茅山上清派、阁皂山灵宝派可也极不好惹!

陆璈回头见林仁刚脸色阴沉,心中咯噔一声:不好!这姓林的也害怕天火符!

“陆庄主,五雷正法符是施展不了了,你先试试天火符如何?”莫凌雪凝气运起天火符,冷冷地注视陆璈。

陆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抖,叫道:“等下!”

莫凌雪冷冷道:“怎么?”

陆璈感受到那张符箓中所蕴含的恐怖威能,不由自主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如果这张天火符爆发起来,以自己的实力相要逃脱自是不难,但陆陵庄其他兄弟却未必能来得及离开!何况万一惹毛了正一教,那陆陵庄还怎么在西荒森林生存?正一教可是出了名的护崽子!

陆璈道:“阁下请慢动手!恕陆某有眼无珠,得罪阁下。陆璈在此与你道歉,还望就此罢手!”说得略显生硬,显然心中略有介蒂。

莫凌雪哈哈大笑:“你说动手就动手,不动手便不动手吗?陆庄主,你把我们正一教当作什么了?”

霏霏躲到莫凌雪身后,笑道:“对!你把我们正一教当作什么了?师哥,上啊!用天火符烧死他们!”

莫凌雪额头冒汗,心想:我这是在虚张声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真的使出天火符可未必杀得了陆璈,到时我们能逃得了吗?

林仁刚心道:“不管他们是符箓三宗的哪一门,能拿出天火符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不宜得罪只合结交!”上前抱拳道:“阁下恕罪!还是先收起天火符吧!此事是我们得罪了两位,施展了天火符于人于己都不好。其实也只是误会一场,无甚大事,何必闹成这样?不如化敌为友如何?”

莫凌雪嘿嘿冷笑,向陆璈道:“陆庄主,你说我们还打不打?”

陆璈忙道:“只是一场误会自然不用打。”

莫凌雪收回真气,将天火符放入盒子揣入怀中,淡淡一笑:“陆庄主,林公子,此事既然是误会那便就此结束吧!我师父张晓棠令我们二人到这儿办事,有些事情始终不太好说。”

陆璈与林仁刚互视一眼,均想:原来他是张晓棠的徒弟,张晓棠是天师的二弟子,早在十年前便已云游四方,没想到今日竟然出来了!这两个徒弟应该是张晓棠云游时收的,因此对张灵均无多少尊敬之意。

霏霏见陆璈、林仁刚等人怂了,不禁一阵得意洋洋,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莫凌雪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禁吓了一跳,不敢开口。莫凌雪哼道:“师妹,再胡闹师哥可不管你了!”

第三十一章 此情此意无人知

第三十一章此情此意无人知

莫凌雪对着陆璈、林仁刚等人拱了拱手,说道:“陆庄主,林公子,既然误会已解,仇隙已消,那便告辞了!”携了霏霏右手,往林间北路行去。林仁刚手下先前见了他的天火符,心生忌惮,纷纷让开了路。

陆璈、林仁刚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再次阻拦。林仁刚心想:正一教张晓棠已有数十年没有消息,今日带了两个新收的徒弟到广州府又是想办什么事?

莫凌雪与霏霏走出十数丈,见离得远了才长长松了口气,找了块林间一块大青石坐下。此时已到正午,阳光猛烈,莫凌雪见霏霏摘了面具,侧脸望着地上杂草,一脸的委屈神态。不禁出口问道:“你怎么了?”

霏霏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也不说话。莫凌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理她,自思:林仁刚此人城府极深,他想找天尸虫治病却带着人找陆陵庄的麻烦,花尽大力气赢了陆璈之后,才说出要找天尸虫治病。嘿嘿!他好高的心计,若是直接找上陆陵庄要人家帮他找天尸虫,陆陵庄决计是不肯的,如今玩上这一手,不禁和陆陵庄交上了朋友,陆璈也心甘情愿地给他找天尸虫。

越想越觉得林仁刚此人极其可怕,心道:刚才若是真的引动天火符,那等于和陆陵庄、林家同时结仇了。

别人不知道天火符的威力,他自己心里却是明白透底,即便他引动天火符,也难以伤得了陆璈这种高手。

“走,我们去找你师父。”莫凌雪抬起头,向着霏霏说道。却见霏霏倚在一株老树下,低着脑袋,长长的睫毛下泪光莹然。

莫凌雪一怔,问道:“你怎么哭了?”霏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我没哭!”脸容凄然,泫然泪下。

莫凌雪道:“你就是哭了。怎么哭了?是刚才陆璈伤了你吗?”霏霏默然不语。莫凌雪道:“刚才陆璈打伤你肩膀,痛吗?”她也不理不睬。

莫凌雪问道:“难道是你怪我刚才没用天火符烧陆璈?刚才若是动用天火符,现下我们可未必能走得了。”霏霏仍是一声不吭。

“你说话呀!难道是你怕你师父出事?徐前辈修为很高,想必那盗灯之人也伤不了他。”莫凌雪大感头痛,脑海中寻找她之所以哭泣的原因。问道:“是不是陆璈惹了你了?”

“不是他!是你惹了我!”霏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莫凌雪“啊”的一声:“我惹了你?”

霏霏瞪视着他:“你刚才凶我了。”莫凌雪奇道:“我凶了你?”

霏霏气忿忿地道:“你骂我……你凶我不会画符,师父又没教过我画什么雷符……我不委屈的吗?”

莫凌雪哭笑不得,道:“我那是演戏嘛!骗陆璈的。再说我也不会画雷符。”霏霏委屈地道:“演戏就演戏,你干嘛凶我?我师父也没你这样凶过我。”

莫凌雪道:“好啦!是我对不住你啦!别哭了,下次不凶你。”

霏霏瞪视着他,忿忿地道:“滚!不想见你!亏我在你受伤的那些天不断给你熬参汤,你还凶我。”

莫凌雪讪笑道:“对不住啦!我也是一时无奈之举嘛!”见她泪珠渐渐不流了,脸上却仍然是一副凄然委屈的模样。肚子里不禁一阵嘀咕:怎么这一点点小事就哭成这样?可又怎么哄她不哭?

他却不知道少女心事,也不会哄人之法,只站在原地讪讪而笑。

霏霏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个坏蛋,见我哭了不来哄我反而在笑,我若是再哭不是让他笑话吗?”始终少女情怀,哭得快止得也快。

莫凌雪道:“徐前辈追着那人去得远了,却要怎么找到他们?”霏霏道:“我怎么知道?”

莫凌雪道:“这西荒深山大得很,想找人也不易,不如我们回到原来道路等你师父?”

霏霏道:“随你便。”

莫凌雪连续碰了两个冷钉子,不禁大感无语,见她哭得一阵,脸上皮肤白里透红,甚是好看,心中一动,道:“白居易有诗言之: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说的是杨玉环哭泣时如雨中梨花,神态楚楚,极为皎美。原来美人哭泣真是妙美之矣!”

霏霏怒冲冲瞪了他一眼:“这么说你看我在哭还很开心了?”

莫凌雪微微一笑,摇头晃脑道:“可不是嘛!美人哭泣楚楚动人,大是人间美景。你快哭给我看。”

霏霏大恼,道:“你这个恶贼,我才不哭!”

莫凌雪道:“真的不哭了?”霏霏瞪大了眼睛,道:“我才不哭给你看!哪有你这种人,见别人哭还开心!”

莫凌雪脸带微笑:“那可说错了!美人哭起来自是好看,梨花带雨楚楚可人,但丑人男儿哭起来有如狼嚎,人听了都快吓死了,哪里还能开心。”

霏霏哼了一声:“你就是狼嚎!坏蛋!死贼!”

莫凌雪望着山阳之处,微微一笑:“好啦!你不哭就好啦!我们往回走,徐前辈如果追到盗灯之人想必会回来与我们汇合的。”

霏霏望向远山,道:“你说盗灯之人是不是设下阴阳互转大阵的人?为什么要盗走鲛人灯?”

莫凌雪摇了摇头:“鲛人灯点燃之后散发的香味与那黑棺一模一样,应该大有关系!”两人并行往原来方向行去。走了大半个时辰,峰回路转,道路渐渐转向偏僻之处,原本林间小路仍能通人,此时却只有一个脚印宽,两边杂草茂密,行走受阻。

“我们怕是走错路了。”莫凌雪擦了擦额头的汗,充分调动体中的元力真气,将浊息排出。霏霏喘了喘息,道:“这林子太大,我们往回走还是?”

莫凌雪细思来时方向,点了点头:“再往回走试试。”见她体力不继,香汗淋漓。腰肢袅娜,胸口微颤。不禁看得痴了。

霏霏没有注意到他的眼光,自言自语道:“师父阿师父,你只顾自己追却忘了我们,可把我们害得不浅!”

莫凌雪回过神来,指着不远处一棵苍劲大树,道:“我上树看看道路。”快步走到树下,伸手抓住树皮往上攀升。他此时真气精纯,体力充沛,攀爬大树自是不难。爬到树冠,往远处望去,入目一片郁郁苍苍的森林,群山攒立,巍峨巉巉。

第三十二章 人俑鬼灯分右左

第三十二章人俑鬼灯分右左

莫凌雪寻思:这西荒深山大得很,可不能走错了往里去。

睁大了眼睛仔细望去,忽见西北方向有条蛇形小路往外伸出。他刚想出声叫霏霏往西北走,却见有条黑影在那条小路上蛇行鼠伏般行来。那黑影身材瘦弱,速度极快,显然修为不浅。

莫凌雪眼中一眯,跳落大树。见霏霏想要开口说话,忙道:“噤声,有人往这边来了。”两人往路旁草丛中躲进。听得践草步石之声与吁吁喘气声渐渐离近,知道那人走得近前。

只听那人边走边道:“天地幽幽,日月朗朗。诸火不散,护我全形。”声音尖锐,却带着急促的喘气声。

莫凌雪扒开草丛一看,只见那人越走越近,脸戴恶鬼面具,背后负着长灯。不是盗灯之人是谁?

霏霏双眼睁大,正要开口叫住。莫凌雪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

那人从旁边走过,步伐蹒跚,似乎受了伤。口中喃喃不断:“天地幽幽,日月朗朗。诸火不散,护我全形。”声音越来越远。

莫凌雪压低了声音道:“他似乎被徐前辈打伤了,我们跟上去看他要到哪儿!”与霏霏悄悄而跟。

那人左转右拐,尽捡小路行走,有时左右无路便践草履木而过。莫凌雪、霏霏两人始终离了一段距离跟着,见他越行速度越慢,只是口中念念有词,并不休止。

霏霏道:“他在念着什么?什么天地幽幽,日月朗朗?什么诸火不散,护我全形?这是什么意思?”莫凌雪摇了摇头,低声道:“你瞧,他左腿受了伤,似乎是被你师父打伤的。”

霏霏凝神望去,见那人一瘸一拐地行走,行走时左腿不便,确是受了伤。霏霏悄声道:“他被我师父打伤了,我师父又去了哪儿?”

两人跟出二十余丈,渐听到水声潺潺之声。那人步伐突然加快,向右侧迈去。莫凌雪与霏霏互视一眼,快步而追。

只见那人掀开草丛,前面是条潺潺山溪。他凑到溪边,除下恶鬼面具,捧水而喝。此时莫凌雪、霏霏离他只不过七八丈,隐约觉得此人面目有点熟悉。

那人喝饱了水后,左顾右视,小心翼翼地解下背后鲛人灯,寻了左侧一片密草,扒开密草将鲛人灯藏入其间。

霏霏低声道:“他把鲛人灯藏起来作甚?啊!他是怕被师父追上了,先把鲛人灯藏起来!”

那人藏好鲛人灯后,嘿嘿冷笑两声,转身向西南方离去。

莫凌雪等他离远之后才从草丛中出来,走到藏灯之处,扒开长草,取出鲛人灯。

青铜灯形状是一个鲛人弯膝跽坐,双手上伸,托灯过头。灯盘是个圆环凹槽形,支钎折了两个。鲛人面目清晰,轮廓细致,生动有趣。

“你看支钎损折,想来是他硬撬猛拔所导致的。”莫凌雪平举鲛人灯,只觉略沉。想起当时那人一拍鲛人肚腹便有火焰吐出,却不知机关设在哪里。

霏霏道:“他设下阴阳互转大阵抽取祝夫人魂魄,却又盗取鲛人灯逃走,也不知存着什么心。”

莫凌雪道:“不管他存着什么心,总之这盏青铜灯与黑木棺材大有干系。青铜灯如今在我们手上,我们马上离开,回到祝家,等你师父回来!”

霏霏应道:“不错!”

莫凌雪解下黑袍,裹了青铜灯,负到背上,正要离开。忽听草丛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快步走近。

莫凌雪心想:“莫非那人去而复返?”与霏霏对视一眼,藏入旁边一棵大树下,伏在密草中。

只听得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快步逃跑。随即一个声音厉声尖叫:“你还想跑去哪儿?乖乖给我留下来!”声音铮铮,极其尖锐。

随即两道灰影一前一后从树林间冲出,前面一道刚冲出数步,双腿一软便直直向前摔去,额头磕到溪边石子,登时流下一大片血。

后面一人尖声叫道:“丁求安,你还想跑去哪?”冲上前踩住先一人后背,揪起他的脑袋往地上猛磕,发出“咚咚”闷响声,显然并非脑袋磕地声。

莫凌雪与霏霏互视一眼,均大感奇怪。两人小心翼翼扒开草丛,往外望去。只见那丁求安脸上戴着恶鬼面具,正是盗灯之人。另一个人身着蓝色长衫,束发戴冠,正方脸,三角眼,鹰鼻子,却是一个中年男子。

只听丁求安哀求道:“师兄,饶过我吧!我没跑!”

莫凌雪心想:“师兄?难道他们是师兄弟?”心头忽有一阵不详之感,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只听那蓝衫男子狞笑道:“饶过你?丁求安,我问你,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丁求安道:“师兄,我以为是追我的贼人,不知道是你。”

蓝衫男子道:“撒谎!谁在追你?”丁求安道:“是一个道人,听他自称叫什么‘颠狂仙’徐荣。那道人修为很高,我险些就遭在他手上了。”

霏霏望了莫凌雪一眼,心想:“他果然打不过我师父。”

蓝衫男子嘿嘿冷笑:“‘颠狂仙’徐荣?他追你干嘛?是不是你偷了人家老婆?还是吃了人家徒弟?”移开踩在他胸口的脚。

霏霏听到这儿,怒色满面,登时便要冲出去。莫凌雪忙抓住她的手,以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别打草惊蛇!”

霏霏与他依偎得甚紧,他粗犷的呼吸便喷在自己耳根。闻到他身上强烈男子气息,不禁脸上一红,本想移开身子,却不知为何身体微微发麻,竟似舍不得和他隔远。

她抬头悄悄偷看莫凌雪,见他面部轮廓清晰,脸颊削瘦,皮肤苍白,双眼微眯,虽说不是极为俊俏,却也颇为耐看。一时之间心中竟有丝丝异样感觉,连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十分舒悦。

只听丁求安讪笑道:“哪敢,哪敢。”

蓝衫男子突然动手在他脸上重重扇了一掌,只扇得丁求安一口鲜血夹着两个牙齿吐出。蓝衫男子森然道:“你不敢么?也有你丁求安不敢的?说,鲛人灯你偷去哪了?”

丁求安道:“我……我也不知道鲛人灯在哪,师兄,我……”话未说完,脸上又中了两个巴掌,只被扇得头晕目眩,连连打转。

蓝衫男子厉声道:“你当真不说?很好,很好!”从怀里取出匕首,扯开他胸前衣襟,在他胸口间比划。

丁求安颤声道:“师兄……师兄你要做什么?”

蓝衫男子狞笑道:“做什么?我问你,教中的鲛人灯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丁求安道:“是……数十年前被本教叛徒偷了出去,遗失在外……”

蓝衫男子道:“嗯,不错。你可记得那叛徒叫什么名字?”

丁求安道:“叫许思福。”

蓝衫男子冷冷道:“许思福最后什么下场,你可记得?”

丁求安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道:“被……被长老人祭了……”似乎极为害怕。

莫凌雪心下思忖:祝贺说鲛人灯是海外商人送的,难道是他们丢失的?他们又是什么宗门?丁求安盗取鲛人灯又是为了什么?

蓝衫男子阴恻恻一笑:“那你知道盗灯下场罢?”丁求安道:“丁求安知道,可我从未盗灯啊!”

蓝衫男子怒道:“还敢撒谎!还敢撒谎!”抓住他后脑头发,又往溪边碎石猛磕数下,只磕得鲜血流满了恶鬼面具,更显狰狞可怖。

丁求安求饶道:“师兄饶命,师兄饶命……我知道鲛人灯在哪!”

“我可跟你说了,师兄我可不好糊弄!糊弄我的下场,可不比人祭好多少。”蓝衫男子抓起丁求安,冷冷注视着他双眼。

丁求安颤声道:“师弟不敢……师兄,我们得到消息,和少主下山寻找鲛人灯……之后……之后……”

蓝衫男子道:“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

丁求安道:“是。之后发生的事……但总归让我们找到了鲛人灯……大师兄说先不忙动灯,那灯现在也未必有用……”

蓝衫男子道:“不错!”

丁求安道:“那天……那天我们计划妥当,便开始实行。我……我也奉命守在祝家,等候时机。”

蓝衫男子冷冷注视着他,道:“不错,然后呢?”

丁求安道:“大师兄说,出了这种事谁也不想,只有兵分两路,各自行动。”蓝衫男子“嗯”了一声。

丁求安道:“我在祝家继续等候,那祝家家主也蠢得很,一直没发现我。我依旧潜藏在祝家之中,等候大师兄的消息。”

蓝衫男子嘿嘿一笑:“是吗?你真的在等大师兄吗?”

丁求安大声道:“丁求安此言不假,如有说谎,就把我人祭了!”

蓝衫男子阴森森道:“你若是不说出实话,我现在就把你人祭了。”

丁求安身子打了个颤抖,显然极为害怕。蓝衫男子道:“后来怎么了?如果不是你盗走鲛人灯,是谁盗走的?”

丁求安道:“我真的没有!师兄,丁求安怎么敢盗灯?何况人俑灯分子母,我只盗一盏灯也没有用啊!”却见蓝衫男子冷笑不止,问道:“师兄,怎么了?”

蓝衫男子森然道:“子灯灯火早被你这个狗娘养的偷走了罢?枉我们那么相信你,直到昨日才发现子灯虽在,灯火早已被替换了!丁求安,你敢说不是你?如果不是你何能有谁?”

第三十三章 师兄师弟

第三十三章师兄师弟

丁求安道:“啊……子灯灯火被盗了?我……我并不知道啊……”蓝衫男子嘿嘿冷笑:“你不知道吗?丁求安,原本子灯灯火失窃我们也不知道是谁盗走的。但今早有人调动子火,引得子灯剧动。我们师兄弟们就你不在洞中,除了你还能有谁?”他越说越怒,抽出匕首抓住丁求安左手,猛然扎出。匕首登时贯穿手掌,鲜血汩汩而流。

丁求安厉声惨叫,浑身打颤,显然痛楚难当。

莫凌雪与霏霏均看得冷汗直流,连呼吸也不敢重了。

丁求安颤声道:“师兄,师兄……我真的不敢盗灯火……我也不知道子灯灯火怎么会丢失了……”

蓝衫男子道:“不敢吗?我们搜索子灯灯火时就你不在,还能有谁敢盗灯火?如果母灯不在了,你丁求安连死也不用想了!”把“死”字咬得很重,显然活着并不比死了好到哪去。

丁求安忍不住打了个颤抖,道:“我万万不敢盗灯,请师兄明查!何况子灯是大师兄在看守,我怎么……”忽然“啊”的大叫,叫声尖锐凄厉,显然十分痛苦。

莫凌雪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只见蓝衫男子抓住匕首,把丁求安左手死死钉在地上。蓝衫男子眯着眼道:“你还敢陷害大师兄,丁求安,胆子见肥啊!”

丁求安颤声道:“我不敢……我只是说有大师兄守着,我怎么可能盗走子灯?”蓝衫男子咬牙切齿地道:“哦!怎么不可能了?那天六师弟去找大师兄,把大师兄引出山洞,才给了你盗灯的机会,如今六师弟全盘托出,那天就是你让他去找大师兄的。你说,你为了盗灯火策谋了多久?”

丁求安道:“我……我冤枉……我从没有出过祝家,怎么去找六师弟?师兄!我丁求安胆子再大,又怎么肯偷灯?我丁求安修为最差,在宗上地位最低,承蒙你一直保护我,我……我骗谁也不敢欺骗师兄!”他左手被钉在地上,稍一动作便被痛得五官扭曲,涕泪交垂。

“我暂时相信你,若是你敢有一句话骗我,我把你舌头扽出来!”蓝衫男子见他这副模样,大感厌恶,往他脸上唾了一口浓痰。

丁求安大叫:“不敢,不敢!师兄,我怎么也不敢!你们让我看守祝家的鲛人灯,我便老老实实地看守,绝不敢动别的念头。”蓝衫男子见他满脸鼻涕眼泪,嫌恶地撇了他一眼,道:“恶心死人了!丁求安,我就暂且饶过你。如果祝家的鲛人灯还在,我便相信你,并好好地给你道歉认罪。”

莫凌雪心中一动:奇怪!难道母灯指祝家的鲛人灯?子灯又是在哪?这子母灯又有什么关联?这个蓝衫男子只知道丁求安盗了子灯却不知道他盗了母灯吗?

丁求安道:“不敢,不敢!师兄,我带你去拿母灯,你千万要相信我,在大师兄面前为我作证!”

蓝衫男子嘿嘿冷笑:“那是自然。”

丁求安道:“师兄……匕首……”蓝衫男子道:“难道要我给你拔?”

丁求安忍痛抓住匕首,试拔几次却始终不敢拔出,哭道:“师兄……我不敢拔……师兄求求你帮帮我……”

蓝衫男子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弯腰抓住匕首拔了出来。丁求安痛得尖声大叫,捂住左手连连发颤。

蓝衫男子嘿的一笑:“我问你,既然你没有偷盗子灯灯火,那么没有得到大师兄命令,如今该在祝家才是,怎么跑到西荒深山来了?”

丁求安道:“师兄,我本来听大师兄的命令守住鲛人灯,一切也正常得很。祝家那老东西并没有发现我,只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老家伙,把鸷鸟转势大阵破了。”

莫凌雪、霏霏听到这儿,互视一眼,均想:原来鸷鸟转势大阵果然是他们布的!原来布阵不止一人。

莫凌雪灵光一闪:先前丁求安被徐荣前辈以八卦令符束缚,明显不会使用道术解围,反而用了鲛人灯破开禁锢逃离。布置鸷鸟互转大阵的人显然是个阵法高人,绝不可能是丁求安……不妙!徐荣前辈不知道幕后之人不止一个,怕是要吃亏。

蓝衫男子“啊呀”一声:“什么?你说鸷鸟互转大阵被破了?被谁破的?”

丁求安咬牙切齿道:“便是那个‘颠狂仙’徐荣!他追了我一路,若非我机灵跑进西荒深山,早让他抓住了!”

蓝衫男子揪起丁求安衣襟,森然道:“徐荣?鸷鸟互转大阵当真被破了?玄棺怎么样了?”

丁求安脸上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无色。蓝衫男子双目如欲喷火,厉声道:“到底怎么样?快说!”

丁求安嗫嚅着嘴唇:“被……被徐荣……烧了……”

蓝衫男子“哇”的一声,胸口如被巨锤击中,往后退了两步,尖声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丁求安,这件事你若是敢骗我霍连城,我把你抽尽精血炼成人傀!”

丁求安趴到地上,大声哭喊:“千真万确!我怎么也不敢欺骗师兄!玄棺被徐荣烧得干干净净,连同……连同也……”

霍连城脖子伸长,双眼欲突,厉声道:“你这个狗杂种,你为什么不阻拦?你为什么不阻拦?”伸脚猛踢丁求安,只踢得丁求安惨声大叫,瘫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

莫凌雪心中一突:徐荣前辈见到那黑木棺材时脸色变得很可怕,立即叫祝贺烧了棺材就地掩埋。若是为了破阵绝计不用如此,他在怕什么?

回想当时徐荣的脸色,似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后来追丁求安也不管他们,只顾着自己猛追,似乎有着极为要紧的事。难道徐荣已经知道那副棺材的来历?那棺材又有什么背景?为何霍连城一听到玄棺被烧便变得歇斯底里了?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大有不对,玄棺是什么来历?鲛人灯又有什么作用?丁求安、霍连城又是什么宗门的弟子?为何要在祝家设下阴阳互转大阵?如果只是祝贺的仇人,以霍连城、丁求安的修为,想要报复祝家何其容易,干什么花费大功夫设这个阵法?

他隐约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一双幕后黑手缓缓将他推向阴谋深渊之中!但他无法看清楚那双手的主人是谁,不知道幕后之人有什么目的,更不知道怎么样摆脱这股推力。

丁求安哀求道:“师兄先别打我,我当时也想阻止,却打不过徐荣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棺与公子被……被……”

“住嘴!”霍连城眼中如欲喷火,一副噬人的神情。丁求安吓得打了个颤抖,不敢再说话。

霍连城道:“你这个废物!废物啊!让你看守鲛人灯,让你看守玄棺,这点事情你为什么还是办不成?为什么不知道保护公子?”猛踹丁求安,把丁求安踢得鲜血直吐,瘫在地上气息奄奄。

霍连城尖声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早就跟你说过了,玄棺至关重要,玄棺里的人至关重要,你这个狗娘养的赔上你的性命也抵不了他的性命!为什么不早点报讯?”连踢数十腿,只踢得丁求安像条死狗般瘫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莫凌雪与霏霏面面相觑,心中均想:此人好狠!竟要活生生地把人踢死吗?

本来他们两人对丁求安也不抱什么好感,甚至觉得此人内心奸恶,大有阴谋,但此时见识了霍连城的凶狠残暴,竟不由自主为丁求安可怜、担忧起来。

霍连城攥起丁求安脖子,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厉声道:“别装死,醒来!”按摩他额上穴道,刺激他苏醒过来。

丁求安双眼睁开,一见到霍连城便吓得满脸灰黄,浑身战栗。霍连城狞笑道:“我问你,你为何不报讯?”

丁求安颤声道:“我被徐荣追得很紧,实在没时间报讯,我将他往西荒深山引来,便是为了报告大师兄……师兄,我丁求安真的没有一句虚言!”

霍连城道:“徐荣在哪?”

丁求安迟疑不语。霍连城猛然扇了他两巴掌,直打得他半边牙齿夹杂鲜血唾液尽数吐出。

丁求安忙道:“他被我引进后山垂尸洞了!”说话漏风,显然是少了半边牙齿的缘故。

霍连城双眼一眯,杀意顿显,阴恻恻地道:“垂尸洞?你把他引进垂尸洞坏大师兄的事吗?”

丁求安忙道:“不是,丁求安绝对没有此意!那徐荣修为虽高,但绝计出不了大师兄的五龙盛神阵!即便无人主持阵法,他也休想在阵中活命。师兄,有一件事!”

莫凌雪脸色微变,心道:“不好!徐前辈果然中计了!”

“哦!什么事?”霍连城放开丁求安,冷冷地道。

丁求安见他虽然语气甚冷,但杀意渐敛,显然相信了自己所说,松了一口气,道:“徐荣那老不死有两个徒弟,修为虽然不高,但我怕他们动了母灯。”

霍连城脸色一变:“不错!”

丁求安道:“师兄,不如这样,徐荣留给大师兄对付,我们回祝家取灯!”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霍连城一咬牙:“不错!不错!玄棺已经出了事,鲛人灯万万不能丢失!”转身欲走。丁求安哀求道:“师兄,给我一枚回元丹,我真气竭尽了……”

霍连城骂道:“废物就是废物,练多少年气都是废物!”低头伸手入怀,掏取回元丹。忽然间身体一颤,抬起脸来,尖声道:“你……你……你好……”仰面直直摔了下去,就此人事不知。

第三十四章 《狍鸮神功》

第三十四章《狍鸮神功》

日头偏移,杂草疏影倒映在溪面之上,轻风推云,林间枝桠拂动作响。霍连城直挺挺倒在溪边,面如金纸,一动不动,如同僵木。

莫凌雪与霏霏面面相觑,均大感奇怪:霍连城怎么突然间就昏倒在地了?

只见丁求安缓缓从地上爬起,低头望了霍连城一眼,嗤的一笑,笑得极为阴冷。他喃喃自语:“霍连城霍师兄,朱火蚁的滋味可不好受吧?寻常朱火蚁未必能破得了你的护体真气,这只朱火蚁是我专门从极南之地买来的,食岩浆歇火堆,钳力能破金石。”

他说话之间,从霍连城怀中缓缓爬出一只遍体红色的细小蚂蚁,那只蚂蚁爬到霍连城脸上,挥舞着上颚,似乎是得胜后的挑衅。

丁求安咧嘴一笑,笑声中充满了洋洋得意之情。先前霍连城殴打自己时,他便放出朱火蚁钻进霍连城袖口。最后骗霍连城伸手入怀,朱火蚁顺带钻进霍连城怀里,咬破皮肤,毒发攻心。他这只朱火蚁得之甚不容易,且每日以秘药喂养,毒性猛烈,一咬破霍连城胸口肌肤,毒液便立刻攻上心脏,倾刻之间霍连城身体肿胀,面目扭曲,死得不能再死。

莫凌雪探头偷看,只见丁求安跪在霍连城身前,低头伏首,发出“滋滋”微弱声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待丁求安侧过脸来,才见到他的面具已经摘下,只是五官扭曲,鲜血满面,也看不清模样。

等莫凌雪、霏霏看清楚他在做什么时,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冷汗涔涔。只见丁求安取刀把霍连城头颅、手腿尽数割开,挖出五脏肠肚、脑髓眼珠,切成小块,一个个往嘴里送,竟在吮髓啃骨。

满林子间只剩下“滋滋”之声与轻微风声,莫凌雪与霏霏紧紧靠到一起,听得对方心跳怦怦直撞,仿佛要跳出胸腔!

只听丁求安忽然冷笑一声。笑声惊得莫凌雪、霏霏两人胆寒发怵。

丁求安低声哭泣:“师兄阿师兄,我丁求安在你眼里连一条狗也不如,你平时对我非打即骂,把我当作一坨屎,一泡尿,你可知道,这朱火蚁是专门为你而寻来的,为了破你的护体真气我尝尽了苦头……大师兄也有份,但他那份比你的重很多。”一边哭泣一边嚼个不停,转眼间已将霍连城吃了小一半。

莫凌雪只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到河边大吐特吐。

丁求安道:“我的师兄,你把我当成一坨屎一泡尿,在宗上抢我该有的东西,剥夺我的所有……殊不知我也把你当成猎物,哈哈,哈哈!”笑得阴瘆瘆极为凄冷。

丁求安道:“我在想,不管把你藏到哪,大师兄总会发现的,不管是把你烧了还是埋了总会留下痕迹。师兄,于是在我计划杀了你时就偷偷去悬棺崖偷录功法,你们只练那些上天入地的神通,我练不了,只能练最阴暗的功法,这门功法就唤作:《狍鸮神功》。你想必也没什么印象,是本门一位不世天才创的,只是那位不世天才不被看重,被掌门所厌,因此死后只占了一个最次的墓地。”

他顿了一顿,“咕噜”一声,仿佛在吞咽骨肉,又断断续续地道:“待我吃了你,再吃了大师兄,吃了鲛人灯,吃了徐荣,就回到悬棺崖把那位前辈挖出来吃了,多谢他赐功之恩……”喃喃细语,仿佛说给自己听的。

旁边莫凌雪、霏霏两人只听得浑身战栗,骇惧入骨。

丁求安取刀剔骨,越吃越慢。最后吃掉霍连城双腿时,肚子已挺得极大。他将残骨一根根吮髓剔肉,吃得干干净净。把残骨洒到溪水中,任水流冲走。

莫凌雪自思:霍连城凶狠残暴,此人却全无人性,吃人时非但不见一丝丝畏惧之色,反而吃得啧啧作叹、大为享受。他们又是什么宗门弟子?竟如此邪恶歹毒!

只见丁求安一瘸一拐地往旁边草丛边走来,伸手探草,四处搜寻。

莫凌雪脸色一变,暗道:“不好!他来找鲛人灯了!可怎么离开这里?”低头见霏霏一脸焦急之色。两人互视一眼,均在对方眼神中看出同样的想法:待会他搜过来便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此时丁求安身上受伤,一定想不到旁边草丛中有人,只要两人联手偷袭,未必没有胜算。

丁求安脸色一变,喃喃道:“鲛人灯呢?”伸手扒开另一个草丛找寻,翻来翻去却哪里有什么鲛人灯?他明明白白记得鲛人灯就藏在草丛之中,如今怎么会不见了?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位置?

翻开一个个草丛,渐渐搜到莫凌雪、霏霏藏身之处。莫凌雪与霏霏对视一眼,只要丁求安搜到这里,便立即出手偷袭将他击倒。

丁求安道:“不可能不在的?怎么可能不在?”语气之中含着极大的恐慌和惊惧之情。他伸手乱翻,左手正好探到霏霏面前。霏霏正要拔出匕首,丁求安又把手伸回去,往莫凌雪这边搜来。

日头照射之下,只见丁求安满身鲜血,面目狰狞。双手乱搜乱刮,仿佛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莫凌雪瞧中时机,喝道:“出手!”纵身扑出,一掌击向丁求安胸口。殊不知不扑还好,这一扑只惊得莫凌雪魂飞魄散。他一扑之下,才发现双腿僵硬,气血不通,后力不继,只扑出一半便摔了下来,右掌在丁求安胸前刮过。

霏霏见状不妙,挥匕疾刺。丁求安先中莫凌雪一掌,已知草丛中伏有敌手,待见到寒光一闪,自然反应下往后一跳,霏霏一匕竟刺了个空。

丁求安跳出三数丈,看清草丛中两人,不禁变色道:“是你们!”

莫凌雪翻身起来,才发现下身一阵麻痹,眉头一皱,肚子里叫苦不迭:不好!在草丛中伏得太久了,气血不畅,双腿都麻了!

霏霏跃出草丛,双腿一软,险些摔倒。她一惊之下脸上顿显慌张之色。

丁求安查颜观色能力甚强,见了她脸上这副神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时机不容错失!纵身上前,一掌劈向霏霏。

霏霏见他面目狰狞,兼之双腿气血未通、麻木无觉,吓得魂飞魄散,躲避不及,左肩中掌,登时被打得肩骨作痛。

莫凌雪叫道:“让开!”抓起鲛人灯向丁求安脑门砸去。丁求安又怒又恼,厉声大叫:“原来鲛人灯被你这小鬼取走了!”不敢直挡鲛人灯,往后一跃。莫凌雪把鲛人灯当作长枪左挥右劈,丁求安一时之间竟被逼得手忙脚乱。

霏霏反应过来,快步冲上前,挥匕疾刺。丁求安怒道:“两个小贼好大胆!”苦于身上有伤、腿脚不便,竟被两人打得手忙脚乱。

本来莫凌雪炼气之时间极短,体中元力真气虽然精纯,却不够雄长,且打斗经验极少,与普通武者比斗仍有胜算,与炼气之人比斗却是胜算大降;霏霏虽然炼气时间长,但女子乃五漏之体,修行不易。《金刚心总持论》说:“男身具七宝,女身有五漏。”男子身具七宝,炼气修行原比女子有优势得多。霏霏虽然修道年长,但炼气懒怠,又是五漏之体,是以比莫凌雪这个炼气几天的初学者反倒不如。

丁求安本来修为比两人较高,但先前被徐荣追杀,腿脚受伤闪躲不利,之后又被霍连城一番殴打,伤上加伤。此时竟被莫凌雪、霏霏两人打得左支右绌,下风落定。

莫凌雪大喝一声,挥灯击向丁求安下盘,与此同时,霏霏闪身上前,短匕朝丁求安面门刺去。

丁求安又怒又急,往后一跃,不觉左腿踏到溪边软泥,往溪水中摔得一身水。他纵身扑出水面,厉声尖叫:“小贼找死!”运劲一振,骨节爆炸般响了起来,肌肉竟膨胀了数倍。

他从水中出来,脸上鲜血早被溪水冲去。莫凌雪、霏霏一见他的面目,不禁脸色大变,脱口而出:“管家!”

眼前此人颧骨奇高,脸容清癯,鬓发白如霜雪,脸上一条条皱纹清晰可见。只是双眼精光灼灼,丝毫不像一个耄耋老人。

莫凌雪恍然大悟:“你是管家?那天我们打算找寻鲛人灯便有人先一步动手盗灯,原来是你!”他越想双眼越亮,道:“黑木棺材谁也不知道怎么放进院子里,四壁不崩、门锁不坏。那时我们都在想到底什么人有能力凭空摄棺进院,只是却忽略了一点……掌管钥匙的管家就有这个能力!你当时见状不好先行盗灯,于是后来我下楼之时并没有见着你。只是你到底是老管家还是丁求安?抑或者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丁求安微微冷笑:“我可以是任何人,谁都可以是我!”猛然扑出。莫凌雪挥灯急劈,丁求安扭身闪动,伸掌猛拍,一时之间攻势大猛,竟压得莫凌雪步步后退。

霏霏叫道:“小心!他用了什么方法刺激自己,使力量大幅度提升。”闪身上前,挥匕斜刺。

丁求安原本身法诡谲玄妙,徐荣也数度擒他不成,此时他体型暴涨,力气翻倍,同时却也失去了原有的敏捷。但一掌一拳,威势极大,竟逼得莫凌雪、霏霏两人只剩自保之力。

再斗得一阵,丁求安厉喝一声,伸掌穿过莫凌雪守势,劈中莫凌雪胸口。莫凌雪身子一颤,痛彻入骨,登时摔到后面草丛中。丁求安回过头来,挥掌震飞霏霏匕首,伸手抓她脖颈。

霏霏大吃一惊,斜身闪避。她步如飞燕,飞迭转横,丁求安一时之间竟抓她不住。

丁求安身俱邪功,轻功绝妙,东一斜西一跨均移到常人难以想象之方位,此时体型暴涨数倍,虽略有迟顿,但身法神奇,也非常人能及,只是一时之间竟连霏霏的衣角也碰不到。见霏霏左移右闪身法灵活,肚子里不禁嘀咕起来:“这种身法少见得很!与我在悬棺崖上学习的‘雪山寻踪步’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越看心中越动,竟忍不住缓了攻势,细看霏霏的走法。霏霏见他虽逼得紧,但始终没下杀手,只道他秘法失效,真气竭尽。冷叱一声,挥掌迎面拍出。

丁求安侧身躲开,伸掌抓向霏霏胸口。霏霏大惊失色,挥手去格。丁求安顺势抓住她右手,猛然一拉,左掌劈向霏霏面门。

霏霏惊骇之下伸脚踢他下阴,哪知丁求安力气奇大,一拉之下她的身子竟如一叶浮萍,漂漂摆摆向他那边摔去。

眼见这一掌就要劈中霏霏面门,丁求安左手中途转势,化掌为爪,擒住她雪白脖颈,拉到身前,狞声笑道:“好小妮子,你这身法很有趣!不如让我用《狍鸮神功》吃了,补全我的‘雪山寻踪步’!”

莫凌雪见状肚子里叫苦连天,抓起鲛人灯上前劈去,丁求安看也不看飞出一脚,正中莫凌雪肚子。莫凌雪腹中剧痛,向后掼入草丛中。

丁求安捡起鲛人灯,狞笑道:“不自量力,愚不可及!我先把你们全吃了!”制住霏霏穴道扔到一边,仔细查看鲛人灯,见铜灯虽略有磨损,但总体完好。

他运劲拍向鲛人腹部,鲛人灯缓缓浮起一团蓝色火焰。丁求安见到这团火焰,脸上溢满了得意喜悦之情,复拍一次,蓝火渐渐消弥其间。

“吃了霍连城,果然增长了一股雄浑的元力真气,唤醒鲛人子火不像之前那般耗费心血。”丁求安脸露微笑,喃喃自语。他得意之下,终于忍不住仰天哈哈狂笑,笑声直震得大树沙沙而响,叶子簌簌而落。

莫凌雪被他踢中一腿,痛得五脏几乎移形,身体几近麻木。自知若是逼不退丁求安,此次他与霏霏两人难免落了霍连城的下场——被丁求安分尸解体吃个干净!

他咬紧牙根缓缓从草丛中爬起,伸手入怀,取出装着天火符的盒子。一咬牙,运转真气将天火符托到半空。真气一经注入,天火符上的那缕微弱火苗便似活过来般,隐隐跳动起来。

丁求安眉头一皱,发觉四周元力真气竟急速向莫凌雪涌去,大树不断摇晃,仿佛也被他牵引过去。

他脸色微变,竟罕见地露出忌惮之色。即便他面对徐荣,面对霍连城,面对那位大师兄,也很少露出这种神情。

“天火符,召地火动天火,有焚山煮海之威!”丁求安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

第三十五章 运气任督

第三十五章运气任督

莫凌雪身上衣衫、长发随着元力真气的流转不断飘动,天火符上的火苗似乎就要跳出符纸。

丁求安缓缓后退,举起鲛人灯,狞笑道:“正好拿你试试鲛人火的威力!”伸掌运劲,缓缓按住鲛人肚腹,就要召出灯火。忽然脸色一白,身子颤了两颤,骨节暴响,原本膨胀的肌肉竟在瞬间萎缩回去,倾刻之间又变成一副干干瘦瘦的模样。

丁求安咬牙切齿,恨恨地骂道:“该死的霍连城,该死的霍连城!为什么你死了也不安生?为什么死了也要跟我作对!”脸上忽白忽黑,神色极为可怕。

“等我吃了她补了损缺,我看这灯火还敢不敢不听我的话!”他抬起头,狞笑一声,扭身抓起霏霏,往林间蹿离。

莫凌雪怒声大吼:“留下来!”浑身剧烈颤抖,额头上竟冒出一根根蚯蚓般的青筋。眼见丁求安转眼去了五六丈,继续施展天火符也难以伤他。急忙想收回元力真气快步追上,哪知他一回收真气,便觉这股真气已不似原来的温和精纯,反而多了三分狂暴与躁动。这股真气一回到丹田中便化作四五股火气四下乱攻。

莫凌雪“哇”的一声,肚腹之中仿佛有四五把尖刀乱割乱剐,痛至骨髓。双腿一软,往前一跪,就此人事不知。失去了元力真气地注入,天火符轻飘飘落在地上,符上火苗也停止了跳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凌雪只觉脸上冰凉,渐渐苏醒过来。他双眼睁开,才发现天上已经黑了,一场牛毛细雨下了起来。他擦了擦脸上水珠,翻身欲起,才发现肚子剧痛难忍,浑身酸痛难当、如同散架。

“该死!收回真气时竟把天火符的火气带回丹田……”查觉到丹田之中肆虐的那股火气,莫凌雪不禁眉头紧皱,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天火符本身所蕴含的恐怖能量足以焚山煮海,此时虽只有一丝火气被他带入丹田中,但也是非同小可的。

莫凌雪咬牙振臂,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夜色朦胧。莫凌雪想起霍连城便在此处被丁求安吃掉,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天火符,拖着身子往林子中走了三数丈,体中火气四处肆虐,又抵不住往地上一趴。

莫凌雪苦笑:“只有先把火气驱出体外了……”就地打坐,缓缓运转元力真气。他这一运转真气才发现体中经脉已被火气捣得乱七八糟,周身经脉都充满了火气。

“没想到这一点火气便有这种威力……”莫凌雪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能先疏通了经脉才能行气了。”

“先打通任督二脉再驱散火气!督脉循背,与手足三阳经、阳维脉交会,总督周身阳脉,为阳脉之海。起于长强穴、止于龈交穴。所经二十九穴,只有先疏通督脉了!”

莫凌雪眼神深邃,凝望远空。双手平放于膝,运起一小股精纯真气从小腹内胞宫开始运行,沿背自上前行,进入脑内沿头部正中线,通过百会穴下行人中,最后注入龈交穴。

他凝神聚气,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疏通督脉。原本行气任督二脉极为凶险困难,但他记忆中对任督二脉的行气之法熟烂于心,行气过程中竟不似别的修行者那样艰难。

双眼睁开,缓缓吐出一口气:“督脉已通,得尽快疏通任脉。”他仔细回想脑海中关于任督二脉的记忆:“人体有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任督二脉属于奇经八脉。其中任脉沿腹,与手足三阴经、阴维脉交会,总督周身阴脉,为阴脉之海,起于胞中,止于下颌,共有关元、气海等二十四腧穴。”

他重新运起元力真气,从小腹内胞宫开始运行,经**,沿腹部正中线经关元、天突,注入督脉龈交穴,最后交至足阳明经。

这一次疏通任脉又花费了一个多时辰,体中火气渐渐被逼至一处。

莫凌雪再度运起元力真气将奇经另外六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中的火气驱通。他任督二脉已通,再运行真气疏通另外六条经脉已不用那么费时费力。待疏通奇经八脉后,那股火气已被驱散,只剩少部分散到体中各处。

莫凌雪睁开双眼,长长吐了一口气,此时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他站起身来,稍一运劲,便觉体中的火气已经驱散,残留的部分也被元力真气吞噬干净。

莫凌雪双眼一眯:“我的元力真气似乎又雄长了一些……体中的金丹已渐渐具备雏形,这是什么情况?那几日打坐聚气似乎也没有这么快!”他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难道是天火符的火气?当初画天火符时注入了凶兽内丹的凶力,那股火气也拥有着不少内丹凶力。传到我身上时被我的真气化解,竟化作一股精纯的真气。”

他想通这些,不禁长长舒了口气。这也算因祸得福了,虽没有引动天火符,但却意外吸收了天火符中一小股凶力。

莫凌雪抬起头望着丁求安最后离去的方向,想起霏霏不知被丁求安抓去哪里,心中就一阵焦急。丁求安完全没有人性,抓走霏霏只怕真的要吃了她。越想心中越加焦急,抬腿向丁求安最后离去的方向走去。

此时日头从东边升起,阳光落在林间,林风一吹,树枝摇摆,无数雨滴落下,凉意入骨。莫凌雪钻草践石,边走边寻找着丁求安离去时留下的踪迹。只是昨晚那场大雨下得极猛,把林间的痕迹洗得干净,哪里还有什么踪迹可言?

莫凌雪心道:“丁求安会往哪里去?以他那副状态会往哪里离开?”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心头渐渐沉了下去。

“丁求安已算不上什么人了,甚至完全丧失了人性。只怕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便把霏霏分尸吃光了。如今已过了一个晚上,只怕……只怕纵使找到丁求安,霏霏早被吃了!”

莫凌雪越想越慌,说不定丁求安根本没有走远,就在旁边找个草丛把霏霏吃了,等自己找过去时,地上却只剩一堆白骨,说不定白骨之上还会站立着一只乌鸦,盘旋着一群苍蝇,蠕动着几条蛆虫。

他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俏丽女孩可能现在已是一副白骨就不禁一阵心慌意乱,转身四顾。四周都是高木密草、大石暗虫。他竟不知从何去找。

第三十六章 方上

第三十六章方上

莫凌雪茫然四顾,心头升起一股惘然若失的感觉。他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钻过一片荒草地,身上沾了不少雨水。树上蝉声长鸣不止,此时竟让他感到十分烦躁。

天上的日头越升起高,余夏的热气蒸干了莫凌雪的衣衫。他心里如悬了一块巨石,慌乱不安。

他急切地四处寻找霏霏,又害怕看到一具白森森的尸骨。在林间绕了半日后,心里开始默默地期望能见到霏霏,哪怕是尸骨也好,至少见到之后能摆脱这种担忧惊惧的状态。

忽听前面不远处有吆喝喧哗之声,似乎有人在大声争吵。

莫凌雪此时恨不得脱离这死一般寂静,听到人声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欢喜之情。循着声音方向走去,钻过七八棵大树,朝着一个小山头往上攀爬。攀到山头上,往下一望,只见西边一面山壁下围着二三十个人,分成两堆,正吵闹不休。

只见一个布衣大汉指着山壁之下一个方锥体土坡,大声叫道:“还跟我争?我见过的墓穴多得去了,这铁定是汉代墓穴!你一个印度人懂得什么?”

另一个袒胸露乳的虬髯大汉阴阳怪气地大笑:“你说是汉代的墓,我瞧根本不是!”说话涩滞难懂,显然不太会说中土之话。

那布衣大汉瞪大了眼睛,舌绽春雷:“你说不是,可有什么证据?”

虬髯大汉瞪了回去,叫道:“你说是又有什么证据?”

“你自己瞧,这石碑上面的字样虽不清楚,但瞧这模样,就是个汉墓。”布衣大汉指着土坡前一块石碑。

莫凌雪心中一动,朝他所指那块石碑看去。只是离得太远,却又看不太清楚。

虬髯大汉捧腹大笑:“瞧模样算什么?我瞧这模样一点也不像!有本事你进去把墓主人拉出来,让他承认自己是汉代人。”他身后十数个大汉纷纷哄然大笑。

那布衣大汉怒目而视,身后七八人也纷纷横眉怒目,眼见就要打了起来。

石碑之前站着一个华服男子,回过头来,皱了皱眉,喝道:“华伦,吵什么?”那虬髯大汉打个哈哈,不敢再说。

莫凌雪看到这儿,眉毛一挺,心道:“林仁刚和他那伙手下,这些人怎么在这儿?”见另一伙人有不少是熟面孔,正是陆陵庄的一伙人。先前开口的布衣大汉却是被霏霏夺去短枪的陆有。

“奇怪,陆璈呢?”莫凌雪仔细打量陆陵庄那伙人,却没见到陆璈。

只听陆有道:“林少爷,你瞧这墓年代也比较久远,应该有你要找的天尸虫吧?”

林仁刚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墓碑残破,已看不出具体年代,但瞧这墓地坐北向南,天泉从北面而过,正好是‘头枕山,脚蹬川。’但天泉成河,河在坎位,却是大凶之相。难道此墓是一座凶墓?”

第五雄陆瑛问道:“林少爷也懂得风水?”

林仁刚淡淡一笑,指着北边一座莽莽大山,说道:“你们瞧,那里是西荒深山的盛泉之地,大雨降落,聚之于北,久聚溢出则为河流,所以为坎位。”

陆威、陆瑛、陆有、陆经等四雄随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以他们的见识却也看不出什么。

林仁刚指着墓碑,朗声说道:“这个墓设在这儿,本有步步高蹬之意,但坎在北面,却全然相反。这座墓穴不是死墓便是凶墓。”

莫凌雪听到这儿,心中暗暗警惕:这个林仁刚也懂得这些?此人之能确实非常人能及。

陆有“啊”的一声:“那么这墓里有于人不吉的东西?”他说到“于人不吉的东西”,旁边一些怕鬼之人均不寒而栗。

华伦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于人不吉的东西多着呢!你要是害怕早点离远些,免得被里面的东西拉下去了。”

陆有怒目圆睁,嘿嘿冷笑:“是吗?我怕就算有这玩意也是拉你下去吧?你长得比较像鬼,说不定还是某些玩意的兄弟。”

华伦怒道:“你还想打是不是?我们到后面去比个高下!”

陆有笑道:“来就来,怕你个死娘的!”

林仁刚眉头一皱,无暇顾及两人,走到坟墓前仔细打量,见墓穴形如方锥体,心中暗暗揣测:“以山为陵,却又垒土高叠,原来是个方上。这个墓似是唐朝墓,又似汉代墓。”他绕着墓穴走了一圈,皱眉道:“外面以混泥夯筑,坚固难摧,可不太好破开。”他走了一圈回来,抬头见华伦和陆有不见了,皱眉道:“华伦呢?”

旁边一个灰衣妇女道:“他和陆陵庄的陆有到后面打架啦!”

林仁刚又怒又恼:“胡闹!把他抓来!”

话刚说完,只听一个声音朗笑道:“林兄弟,他们来了!”东边山下一个雄壮男子一手拉了一人回来,细看他手上拉着的人,左边一个是陆有,右边一个是华伦,只是此下两人脸上挂彩,极不好看。

莫凌雪心想:“陆璈果然也在。”

林仁刚呵呵一笑:“陆大哥,你去哪儿了?”

陆璈松开陆有、华伦两人的手,取下背后一个大坛子,微笑道:“林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林仁刚掀开坛封,一股刺鼻怪味扑鼻而来。他眉头一皱:“绿矾油?”

陆璈哈哈一笑,向他竖起大拇指,赞道:“林兄弟好见识!这玩意正是绿矾油,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莫凌雪听他们提到“绿矾油”一词,眉头一皱,思忖:绿矾油出自《黄帝九鼎神丹经诀》,上面记载着炼制之法:以士擊垒作两个方头炉,一炉中著铜盘,使定,即密泥之,一炉中以炭烧石胆,使作烟,以物扇之,其精华尽入铜盘……

他抬起头来,自言自语:“绿矾油有蚀金腐铁之威力,陆璈找来这东西应该想要掘开坟墓。”

只听林仁刚奇道:“陆大哥在哪里寻来的?这绿矾油原是炼丹师之材料,大哥会炼丹?”

陆璈瞧了他一眼,道:“大哥不会炼丹还不会找吗?”令属下寻好位置,将那一大坛绿矾油平均洒到墓上,又令陆有陆经两人取铲挖掘。

林仁刚抬头望天,道:“大哥,此墓筑在半山腰,似乎是大凶之墓,待会下墓时可要万分注意!”

陆璈道:“待会一伙子上,管他是什么墓,反正有什么机关暗器一起捣烂了!”林仁刚道:“大哥说的是!”

莫凌雪伏在山头之侧,偷偷探头,见林仁刚、陆璈一大伙人携铲带勾,已准备进入墓穴。莫凌雪暗道:“这伙人要找什么天尸虫,准备的倒是齐全。”

随着墓穴顶上一声闷响,只听陆璈大声道:“准备下墓!”

第三十七章 又见徐荣

第三十七章又见徐荣

绿矾油一洒到墓穴之上,便冒起滚烟来。陆有、陆经等人取铲握锄,在方锥体墓穴上挖掘。陆经说道:“这绿矾油果然有效,墓表都被蚀破了,挖起来跟豆腐块似的。”

原本墓顶上浇筑了数层以石灰、糯米、沙石混合的黏土,但此时被绿矾油浇透,墓面被腐蚀了一个个小洞,挖掘起来已是不难。

陆有、陆经加快速度往下挖掘,下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陆有大叫:“大哥,挖开了!”

“先散开!等里面尸气散尽!”林仁刚深知墓穴久不通风,刚挖开时必有一股浓郁的尸气,于人体有极大的危害。

此时方上破了一个窟窿洞,往里望去黑森森一片,也见不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瞧,下面竟有微风刮来。林仁刚眉头一皱,墓穴之下怎么有微风上来?按理说墓室深藏土底,密封不通,绝无风气流动。难道这是墓穴下的阴风?据闻墓穴长年久闭,阴气愈积愈浓,一旦墓表破开,阴气登即散出。

陆陵庄以及林仁刚十多个手下围着窟窿指指点点,各述己见。

林仁刚走到窟窿之前,伸手凭空一压,顿时各种噪嚷的声音都静了下来。林仁刚道:“取火把来!”立即有手下点了火把。林仁刚将火把插到窟窿边缘,并无半点异状。将火把往下扔去,发出“劈啪”的落地声。众人往窟窿中望去,火把上一团明亮火焰登时照亮了狭窄的空间。下面却是一个大坑洞,左右都是层层黑土。

陆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仁刚皱了皱眉,道:“难道这墓被盗过了?下面竟什么也没有?”

陆璈探头往下打量,沉吟道:“我下去瞧瞧。”他艺高人胆大,翻身一跃,跳到窟窿中,捡起火把四处查看。

陆有大声叫道:“大哥,有什么东西没?”

只听陆璈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他娘的!这是防备盗墓贼的坑洞,下面布有铁蒺藜,不知在哪里破了个洞,铁蒺藜都腐钝了,但底下还有一层石板,下来几个人把它打穿!”

莫凌雪伏身之处看不太清楚,但陆璈的话总算听到七八成,心想:“寻常墓穴绝无此防护,外面填满黏土里面还有一层石板,难道是什么王公大臣的墓?”

林仁刚大叫:“库纳勒、萨米特你们下去。”身后两个高鼻虬髯的大汉应言下墓。他这两个手下乃印度之人,修炼了一身横练功夫,力能提千斤。此时每人持了把巨锤跃下窟窿,随即传来巨锤打石之声。打破石板之后往下又挖了一层黑土。

眼见日头渐渐坠了下去,天上似洒了一张大网,转眼间天地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莫凌雪心想:“他们也不知道挖到什么时候,我不如返回祝家等徐荣回来。”正想动身离开。

忽听下面陆有大声道:“挖开了,这下面有层阶梯!”又听另一个开口大喊:“旁边还有个盗洞!难怪先前有风吹了出去。这墓莫不是被盗墓贼挖过了吧?”听声音似乎是陆陵庄的第五雄陆瑛。

莫凌雪抬头望去,见窟窿四周扎了七八根火把,照得明亮如白天,火光映得众人面庞发红。陆陵庄、林仁刚两伙人已下去了一半,另有一伙人在上面打桩系绳,把人缒下。

莫凌雪心下纳罕:“下面那么深吗?竟用了这么多的粗绳缒人下去。”

只听下面又有人道:“他娘的,这里果然有盗墓贼光顾过了,只是到这上面打不通黏土,又在这旁边打了两个盗洞,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林少爷要找的天尸虫。”声音传到莫凌雪这边已听不太清楚。

莫凌雪见林仁刚低头跟手下不知说了什么,也缒绳直下。又有七八人带铲持刀缒下墓穴,转眼间墓穴之上人已走光,四周空空洞洞。山风一吹,刮得火焰四处乱晃。

莫凌雪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要是现在把窟窿填了,林仁刚他们决计出不来,便要活活困死在里面!”且不说林莫两家是敌对关系,就凭上次林仁刚派杀手来刺杀自己这件事,便让他有理由填平窟窿活埋林仁刚!只要他把窟窿填平,盖上大石,任林仁刚修为多高,只怕想出来也极为困难!

他越想心中跳得越快,眼光紧紧注视着墓顶之上的窟窿。墓穴周围仍遗留着几把铁铲几圈粗绳,即便不填平窟窿,只要把绳子割断,林仁刚想要出来也绝不容易。

莫凌雪站起身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忽见墓穴之北远远有条灰影过来,那条灰影速度奇快,腾跃之间,已到了墓穴之前。停在窟窿之前不断伸头打量。

莫凌雪心中一动:这人好熟悉!是谁?

那人面对墓碑背对着莫凌雪,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莫凌雪越看越觉得眼熟,只是一时之间竟想不出是谁。

那人陡然之间往后一跃,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莫凌雪心中奇怪:他被什么东西吓到?

只见那人从怀里取出一件物事,往窟窿中一扔,阴瘆瘆地说道:“有趣,有趣得很……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脚踏坎位,这是地府的大门吗?”

莫凌雪心中一跳:“好熟悉的声音!这声音我在哪里听过?”一时半会间竟想不出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那人侧过身来,嘿嘿冷笑:“凶穴鬼宅,有趣,有趣!最好就是活着的。”他一转过身来,莫凌雪登时看得清清楚楚!眼前那人面满红光,留着一把山羊胡,不是他一直在找的“颠狂仙”徐荣还能是谁?

莫凌雪心中大喜:原来徐荣前辈没中丁求安的计,原来他到了这儿!

他正要开口叫喊,却见徐荣缓缓挥袖,袖袍之中抖出两个血淋淋的人头。

莫凌雪见到他抖出两个人头,心中头猛然一跳:“不对!徐荣要干什么?”急忙缩回土坡之下,按住心头的冲动,悄悄探头看去。

只见徐荣将两个人头摆到墓碑之下,双膝下跪,咧嘴冷笑:“这群小鬼不知死活,正好充当人祭。你说是不是?”

莫凌雪听到“人祭”一词,心头猛跳:人祭……霍连城提到人祭时,丁求安似乎极为害怕,徐荣也知道人祭?他原来是什么人?他又在跟谁讲话?

莫凌雪双眼一眯,眉头一皱,心想:不对,不对!每次见到徐荣他都是一副洒脱自然的样子,让人心生与之相交之意,这人却带着一股阴沉的气息,多看一眼就觉得不舒服,难道他不是徐荣?

徐荣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诸神听令,执我真金。浩气巽风符,去!”挥出一张青符,狂风顿作,刮倒了火把。

第三十八章三条甬道

第三十八章三条甬道

莫凌雪心中一突:“浩气巽风符……这不是徐荣上次用过的符箓吗?这人当真是徐荣?”火把被刮倒之后,狂风来得更烈,竟将墓碑吹得摇摇晃晃。

徐荣伸手扶住墓碑,运劲一震,大墓碑倾倒下来,砸成粉碎。他望着墓顶之上的窟窿,将木桩绳索尽数扯断掰折。

莫凌雪心中不解:他扯断了这些绳索难道想埋了林仁刚?

倏忽之间,狂风停歇。只见徐荣轻轻一跃,跳入深坑。莫凌雪从土坡之后走出,百思不得其解:这人到底还是不是徐荣?他下去做什么?看他使用的浩气巽风符分明属于八卦令符,只是为什么身上的气息那么阴冷?

行至破碎墓碑之前,瞧清楚地上两个血淋淋的头颅,脸上不禁露出愕然之色,奇道:“假的?”

低身捡起人头,人头却是由槐木树头雕成的,只是刚才四下黑暗,看不太清。此时拿到手上仔细打量才发现树皮根须,确实并非人头。

莫凌雪深深一嗅,眉头一挺:“猪血……原来徐荣扔下来的并非真正的人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对徐荣先前的所做所为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徐荣似乎知道丁求安是什么人,也知道人祭是什么,他与丁求安背后的宗教又有什么关系?

“不管如何,霏霏被丁求安抓去的事情一定要跟徐荣说,眼下也只有徐荣能救得了霏霏!”莫凌雪望着墓顶黑窟窿,喃喃地道:“徐荣救过我一命,对我也没有什么敌意,甚至多次教我五行星相,我若是怀疑他大有不是!更何况我面对丁求安虽能施展天火符吓退他,但仅能自保,想要找到霏霏只有靠徐荣了!”

他虽知道霏霏现在可能早已成为一副尸骨,但心中却一点也不敢提起。

莫凌雪捡起地上一根尚未完全熄灭的火把,取了一圈绳扔进窟窿中,另一头找了不远处一株矮树系住。提着火把小心翼翼地钻进窟窿洞中。

墓顶上早被陆陵庄众人挖了一个大洞,能供两三人同时进出。直洞陡峭,他一手握着火把一手拉着绳索往下滑行颇为不易,滑到第一层险些收不住脚。

提着火把打量四周,这是一个湿窄的空间,周围均是坚固黑土,往下又是一个丈许宽的洞口。

莫凌雪寻思:“这墓穴不知多大,徐荣修为高,只怕已去了好远,得赶紧追上去。”继续钻进洞中往下滑行。

再滑行了一段时间,绳子已到其末。他跳到一处凸起的土坡,见左边有个黑窟窿,想来就是陆陵庄的人提到的盗洞。

他顾不得多停留,向下连续滑行了六七丈后,抵达尽头,往前踉跄冲出,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好深的洞口,这墓主人是什么来历?他的墓穴竟浇筑了这么多层泥石?”莫凌雪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泥土,若有所思地道。举起火把照亮,四周墙壁均是砖条砌成,此处却是一个狭窄的砖室,前面斜坡有一条墓道通向黑暗之处。

莫凌雪眉毛一挺,举着火把往斜坡墓道走去。墓道由青石砌成,宽两丈余,向前延伸而去,抬头而望,一片黑暗,不见尽头。墓道上零散着几根断绳、两把铁铲。

莫凌雪心中一动:“这是林仁刚手下丢弃的!”往前缓缓行走。墓道颇长,火光在狭窄的空间中却不甚明亮,仿佛光亮都被黑暗吞噬了。

莫凌雪走出十丈余,前面豁然开朗,转出了三条甬道,也不知通向哪里。莫凌雪举着火把到甬道前查看,三条甬道均是青石所筑,模样无二。

莫凌雪眉头紧皱,左顾右视,却也没见着林仁刚或者徐荣走过的踪迹。心道:“这三条甬道不知通向哪里,林仁刚会走哪一条?徐荣又会走哪一条?”仔细查看四壁,忽想:“林仁刚城府深,机谋广,肯定会与陆璈分开行走,徐荣擅长五行星象,则会先行卜卦再捡路走。”

眼光缓缓从第一条甬道移到第二条,再移到第三条,喃喃自语:“林仁刚与陆璈应该会分开行走,陆璈此人武功很高,瞧他白天说话神态也是个颇为自负之人,一定会走中间这条甬道!”

断定陆璈会走中间的甬道后,莫凌雪又把眼光放在左右两条甬道上,心下思忖:“《汉书》说:‘是时尊右而卑左,故谓贬秩位为左迁。’这个墓穴极有可能是汉代墓,汉代尊右卑左,那么墓主人的墓室应该在右边。林仁刚心计谋虑不下于我,肯定也想到这点,绝对会走右边。”

他把眼光放到左边甬道上,道:“徐荣能辨凶吉,但他此次下来也不知为了什么,无从判定他往哪里去。左边的墓虽然可能无人行走,但无人行走恰好是最凶险之处!陆璈武功虽高,但心计不如林仁刚,他走的甬道凶多吉少。林仁刚也会风水星相,跟着他走凶险最少!”

莫凌雪心里下了判断,从怀里取出面具戴到脸上,心想:“林仁刚虽然与我有仇,但总认不出现在的我,我远远跟着,见机行事!”抬腿往右边甬道走去。

这条甬道也是由青石所筑,但比先前进来的墓道却宽得多,能容四五人同时进出。莫凌雪知道凡是大墓,甬道之上定布有机关。因此行走时小心翼翼,举着火把往前移照。

走出四五丈时,只见前边甬道中散落数十件刀剑铲锤,走近一瞧,刀剑铲锤均是损断所弃。

“这巨锤只有林仁刚手下使用,林仁刚果然走这一条甬道!”莫凌雪心中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沉吟道:“兵器损断,难道遇上了什么事情?刀剑上没有鲜血,显然并非和人打斗。”

知道了林仁刚等人就在前面后,莫凌雪加快了脚步走去,前面却没再丢弃什么兵刃,仿佛林仁刚一伙人一路通畅。就在此时,火把上的火焰晃了一晃,莫凌雪的影子映在甬道石壁上,被拉得极长。

莫凌雪眉头一皱:“燃尽了?”他一路滑行下来,火把在墓道中来回磨擦,已有不少燃物被蹭掉,此时竟快要熄灭了。

莫凌雪抬头望去,甬道曲折,不见其末,但应该还剩下一段不近的距离。

他快步向前行走,甬道愈来愈窄,先前尚且可同时通行五六人,到现在竟只容一人进出。

前面忽有黯淡光亮,似乎快到甬道的尽头。莫凌雪行走如奔,终于在火把燃尽之前走到尽头。

“不对……”莫凌雪抬起头来,望着前面的墓室,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之色。

第三十九章 珠光宝气惑人心

第三十九章珠光宝气惑人心

甬道尽头之后却是一间幽暗的墓室,墓室中隐约有黯淡冷光透出,说不出的清冷诡异。莫凌雪心下警惕,先将火把丢进墓室。“劈啪”两声,火把滚出老远,随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墓室之中再无其他动静。

莫凌雪心下奇怪:“不太对劲!林仁刚他们在前行走,我自后跟来,他早该到了墓室之中才是,怎么这里面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他生恐墓室中有诸多陷阱埋伏,踌躇不前。借着里边淡淡冷光看去,只见墓室之中似乎并无活人,地上摆满了一个个木箱,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墓室北边有一条斜坡墓道往上伸展。

莫凌雪心想:“难道林仁刚从那里走了?嗯,是了!林仁刚那伙人肯定从这里离开了,既然他们来过这里,那想必也没多大凶险。”始终还是暗暗抵防,蹑手蹑脚地走进墓室。

他的火把早已熄灭,此时借着墓室四壁散发的冷光看清楚地上放了八口大木箱,箱面积了不少余灰,显然年代久远。墙壁上镶嵌着四枚夜明珠,正是夜明珠散出黯淡的冷光才照亮了墓室。

莫凌雪想起白秋英说过蚌珠即是内丹,望着墙上的四枚夜明珠,心想:这么硕大的珠子,也不知道是几千年的大蚌修炼得来的。又想:这间墓室没有棺材,显然并非主墓室。

正想掀开箱子查看里面的东西,忽想:不行,林仁刚他们从这边走过却没动箱子,只怕这箱子中布有机括开关,人一打开,便有暗器射出,可万万动不得。”

忽听甬道中有脚步声传来,似乎有一伙人过来。莫凌雪心中微微一动:“难道在我之后还有人进来?”抬头望见墓室之上有几根横梁,翻身上了横梁,伏在黑暗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有人操着一口并不娴熟的中土语言说道:“到了到了,我先出去。”随即一个大胖子钻出甬道走进墓室,向上挥舞着火把。

莫凌雪被他手上的火把照得眼睛一花,忙扭过头去。又听下面又有一人大声道:“操他奶奶的,怎么又是这里?他奶奶的犯邪了吗?”这声音传到莫凌雪耳里却十分熟悉,低头一瞧,却是林仁刚手下的合一门高手林慈。

甬道中陆陆续续走进来八、九人,有三四个中土人士,其他均是西域、印度的高手。莫凌雪见有两个手持大锤的大汉,正是林仁刚手下两个印度人库纳勒和萨米特。八九人中却不见林仁刚。

莫凌雪心下奇怪:“这伙人确是林仁刚的手下,怎么却见不着林仁刚?林仁刚哪儿去了?

这伙人提了三四根火把,照得墓室中一片明晃晃。莫凌雪见墓室中七八人脸色各异,有的一脸诧异凝重之色,有的一脸茫然无措之色,有的露出一脸悻悻发怒的神情。七八人将火把往地上角落一插,就地一坐嚷嚷不停。

只听林慈道:“大伙安静点,这墓道必有蹊跷!我们万万不能大意!”

库纳勒恼道:“七秋七秋,我也知道,要怎么出去?”语言晦涩,并不标准。

林慈望着斜坡墓道,道:“先前公子也从这条墓道离开,我们也是从这条墓道出去,怎么走着走着我们就和公子失散了?这条该死的墓道,我们直走过来就绕回这里,那么公子到了哪儿?”

莫凌雪微微一惊,心想:原来他们是走不出去,所以返回这里。

库纳勒道:“那怎么办?他奶奶的要怎么走出去?”说到最后叽里咕噜用家乡语言一通乱骂。

林慈眉头一皱,心中极为鄙夷这个粗鲁无脑的库纳勒,起身向四周瞧去,道:“公子也往这里出去,怎么我们走着走着就不在一起了?按理说只有一条甬道,怎么会再次走回这间耳室?”

另一个中年妇女道:“说不定这条甬道就是个圆圈,怎么走都回到这来。”

林慈摇了摇头,说道:“那公子怎么会和我们失散了?”

那中年妇女一怔,陷入沉默之中。

莫凌雪心想:“原来他们从这里便分散了,这里难道有什么惑人的幻境?”往梁下瞧去,见林慈一伙人有的颓坐于地,有的趴在箱子上,有的倚着墙壁,均是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

“老子受不了了,反正也出不去,我瞧瞧这里面是什么!”一个黄袍胖子倏忽起身,将身下一个大箱子推倒在地。

林慈望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也不阻拦。大箱子并无箱锁,被黄袍胖子推倒之后,顿时从里面倾泄出一堆珠玉瓷器,珠光宝气映得黄袍胖子满脸红光。

黄袍胖子叫道:“奶奶的,好多珠宝!”其他人此时也管顾不了别的,均翻开木箱,推倒在地,顿时满地倾满了金绿猫眼、祖母绿、碧玺、冰彩玉髓、黄龙玉、玛瑙、珊瑚、灵壁玉、青花翠玉等等珠宝玉器,许多并不常见的玉石此时竟堆积如山。

饶是莫凌雪对于玉石并无多大垂涎之情,此时也不禁看得眼花目眩,心想:这么多的宝石,墓主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下面那七八人顿时眼中发光,左手抓一把右手抱一把。林慈见其他人拿了珠宝后并无异状,也忍不住抓了两块拳头大的玉石塞到怀里。

库纳勒笑道:“早点打开箱不就得了,这不是没事吗?”细看他怀里,竟鼓涨得老高,想必里面藏了满满一大堆宝石。萨米特道:“不如把这些东西拿了离开,有这些奇珍异宝,哪还需要给林仁刚拼死拼活?”他这句话却是用了家乡语言,除此来自印度的一伙人听得懂外,其他人只道他叽里咕噜在说脏话。

库纳勒一拍大腿,也以印度语言说道:“不错!干脆我们拿了珠宝立即离开,那天尸虫什么让林仁刚自己去拿。”与其他几个印度人商量,登时打定主意抛弃同伴自行离开。

林慈见两人神色不对,向身边的林家高手低声道:“小心这两个印度人,似乎有鬼!”

只听库纳勒忽然大叫:“在这儿困了那么久,还在等什么,我们走,又不是给林仁刚卖命!”这句话却是用中土语言说的。他说出后冷冷盯视着林慈,想看他有什么反应。

第四十章 巨锤难撼姚元襟

第四十章巨锤难撼姚元襟

库纳勒旁边的印度高手登时站起身来,抄起兵刃,虎视眈眈地望着林慈一等人。林慈眉毛一扬,冷冷一笑:“怎么?你们想闹事?”中年妇女见状不妙,也抄起兵刃与库纳勒对峙。

库纳勒大声道:“闹什么事?你家公子不知死了活着,还在这儿绕什么?不如收拾东西走人!”

中年妇女怒目直视,骂道:“操你奶奶的库纳勒,你死了公子也不会出事!你想离开,把身上的珠宝留下!”库纳勒道:“凭什么留下珠宝?这里我们得到的,凭什么给你?”

中年妇女大骂:“我操你奶奶的,没有公子你能来到这儿?想丢掉公子逃走就把东西留下!”

库纳勒不怒反笑:“我不留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早看不惯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中土人士了!”说到最后叽里咕噜一顿大骂。萨米特以及另外三个印度高手登时开口叽里呱啦大叫起来。

中年妇女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他们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知道这几个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她双眼一眯,厉声道:“想离开我不阻拦,把珠宝留下即可!若想带着东西离开,就给我留下命来!”

黄袍胖子以及另外两个高高瘦瘦的汉人抽剑拔刀,隐隐作包围之势。

剩下一个西域人见状躲得老远,冷眼旁观,并不出声。

库纳勒哇哇大叫:“我们想走你敢留?用什么留?用你的身体吗?这个也行得,给我们欢快欢快,便继续帮你找林仁刚。”与萨米特互视一眼,咧嘴一笑,眼中尽是淫秽之光。

中年妇女气得满脸寒霜,浑身颤抖。库纳勒指着她大笑道:“我听说你叫什么瓜父,多久没男人了?要是识相点让我们欢快一场,我就把珠石给你。”那中年妇女名叫谢淑玲,年轻时丈夫便死了,做了寡妇,因此也被人称为谢寡妇。她虽然丧夫,但守节不嫁,凭借一手漂亮刀法成为林家的好手,听到库纳勒如此侮辱自己,当即怒喝一声,纵身扑出。

库纳勒早料及她的猛扑,往后一跃,抄起大铁锤横扫过去。谢淑玲见他这锤来得好猛,虽然怒火冲天,但刀法不乱,扭身避开一锤,低腰砍他下盘。

库纳勒大叫:“瓜父,瓜父!瞧我怎么砸烂你脑袋!”叫得不太标准。他举锤横扫竖劈,劲风刮得地上沙尘乱飞,谢淑玲一时之间竟无法抢至他的身前。

莫凌雪打斗经验极少,见两人打得激烈,不禁看得如痴如醉,心想:“这个库纳勒也非只有蛮力,看似拿着大铁锤胡挥乱扫,其实却有章可循,每一锤守中带攻,一般人可难近他的身。”又见谢淑玲身影闪动,弯刀行阴柔一路。思忖:库纳勒大开大阖,勇猛无俦,谢淑玲却与他相反,小巧腾挪,阴柔古怪。这两人论武功库纳勒比谢淑玲又胜了一些。

果见谢淑玲刀法虽精,却近不了库纳勒的身,渐渐被逼至墙角。

黄袍胖子大喝:“谢淑玲,我来助你!”双足一点,已到了库纳勒身前,挥掌向他左侧拍去。莫凌雪见那胖子又矮又胖,身法却极快,不禁大感诧异。

库纳勒叫道:“来送死!”挥锤往他脑门劈去。黄袍胖子微微一笑,伸掌上托。墓室间除了莫凌雪之外的众人均出声惊叫。看库纳勒这巨锤少说也有一两百斤,挥舞起来更是恐怖,这胖子竟要以肉掌托他巨锤?

莫凌雪眼尖,见黄袍胖子出掌时深吸一口气,挺得胸膛极高,心中一动:这似乎是硬气功?

只见那巨锤落到胖子肉掌上,竟往上回弹。库纳勒“咦”的一声,显然十分诧异。胖子微微笑道:“库纳勒,你再锤我一次。”

库纳勒道:“你敢接我锤?”

谢淑玲叫道:“不要大意!”

胖子见谢淑玲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微笑道:“不要紧的,尽管来便是。”

库纳勒叫道:“接锤!”握紧巨锤猛然砸去,胖子仍然伸掌上托。这一碰,库纳勒一身力气仿佛泄到了水中一般,铁锤往上一弹,竟把自己震出两三步。

库纳勒脸露不解之色,喃喃道:“奇怪,奇怪!”

胖子笑眯眯地道:“你再砸我一锤试试。”

库纳勒寻思:“怎么前两次砸到他手上都像锤进水里一样?这个中原人用了什么鬼法?”见他一双大手抱在胸前,也瞧不出有什么古怪。心想:“这一次我先作势锤他的头,一锤打他下阴,看他还能使出鬼法嘛!”大喝:“死胖子,来!”挥锤作势。

胖子伸手上挡,库纳勒举锤自上往下劈落,却从胖子面门前滑开,猛然上移,向他下阴锤去。这下阴乃人体之大穴,位于双腿之间,轻击则痛彻入骨难以动弹,重则阳囊受损,身体残疾,终生不得生育,甚至危及性命。

林慈、谢淑玲等人均出声惊呼,有的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使阴招,胖子注意!”

只见胖子一脸笑眯眯,竟不抵挡,任巨锤击中袴下。众人纷纷掩目侧脸,不忍再看。

忽听库纳勒“哇”的一声,随即“哐啷”一声,铁锤落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胖子仍然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库纳勒却踉跄后退,满脸苍白,嘴角鲜血缓缓流出,显然受伤不浅。林慈等人讶然失色,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莫凌雪却眼中一缩,心道:好深的修为!竟以元功反震回去,这胖子不容小觑!

萨米特等几个印度人忙上前扶住库纳勒,见他喘气甚急,似乎受了内伤。萨米特开口问道:“哥夏是谁?”话说却比库纳勒更加晦涩难懂。

胖子微微笑道:“全真龙门派姚元。”

林慈大吃一惊:“我只道公子不知哪里找来的帮手,原来竟是全真龙门派的……听说全真龙门派主修内丹之功,难怪能震飞库纳勒的巨锤。”向他抱了抱拳,道:“姚道长好厉害的内功修为!”

姚元道:“我不是道士,属于俗家弟子。在全真龙门派下学了几年内丹功夫,算不上什么本事。”虽然这么说,脸上却露出洋洋得意之色。

莫凌雪心道:“全真龙门派也真了得!一个俗家弟子也有这种修为。见他怀里也塞了不少珠宝,显然还是个贪财之人。”

第四十一章 为破迷障向墙寻

第四十一章为破迷障向墙寻

姚元向萨米特等人笑道:“几位,还走吗?”萨米特寻思自己的武功比库纳勒厉害不了多少,这胖子能轻而易举震飞库纳勒的铁锤,自己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忙道:“不走了,不走了。”

谢淑玲朝姚元微微一笑,以答谢他出手相助之恩。姚元顿时咧嘴露牙,回报一笑。

莫凌雪心想:“原来不仅好财而且好色!”

姚元道:“我们先商量怎么离开这里吧!为何林少爷能走出去,我们却一直在这里绕圈。”就地而坐。

谢淑玲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问道:“姚先生有没有高见?”

姚元微笑道:“高见没有,浅见他奶奶的我倒有一些。”

谢淑玲问道:“浅见?姚先生谦虚了。”

姚元正色道:“当时我们和林少爷一起走,他在前我们在后,理应不会走失。为何如今我们走不出去,而且林少爷也不见了。”

此时萨米特等人均围坐一起,听得姚元这样话,均摇头表示不解。

林慈道:“莫非是什么道家幻术?”

姚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先前也以为是,但以我在全真龙门派中的所见所闻,却也没听过这种道术。何况这道术迷住了我们,为何却没有迷住林少爷?”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瞧这倒像湘西一带的幻术。”

林慈道:“哦!湘西一带的幻术?”

姚元点了点头:“我也是听我师兄说过一些,湘西一带有着诸多奇门幻术,深究不得其解。我猜测这可能是那一带的物幻之术。”

谢淑玲问道:“何为物幻之术?”

姚元道:“即是以奇物致幻,惑人心境。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进来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这一提起,不仅谢淑玲等人侧面细嗅,便是莫凌雪也暗自奇怪:什么香味?为何我没闻到?

却见谢淑玲、林慈、库纳勒等人脸上均露出惊诧之色。林慈皱眉道:“确实有!这股香气在你身上!”指着旁边一人。旁边那人也道:“你身上也有。”

众人互嗅一圈,均觉各自身上有一股淡淡香气,却不知这股香气什么时候沾上的。

姚元道:“应该就是这股香味,我们才走不出去。”

谢淑玲皱眉道:“不对!公子又怎么能出得去?”

姚元道:“致幻之物所针对的是心境不稳者,我们心境不稳,因此被迷在这里面了,林少爷心境稳当非常人能及,自然不受此幻术影响。”

谢淑玲奇道:“你也心境不稳?”

姚元苦笑一声:“你朝我笑上一笑我就神魂颠倒,怎么能稳?”

谢淑玲脸上红了一红,并不答话。她年轻之时也是一个大美人,此时人到中年,虽然颜色衰减,但却另有一种动人风情。姚元看得胸口怦怦直跳,忙收住心神。

林慈见他脸色便知他在想什么,心中暗笑:这胖子修为虽高,但却禁不住诱惑!

姚元正色道:“我年少时控制不了心境,行功出了岔错,所以一辈子只有这个修为。如果你们当中还有元阳未泄之人,可以以指尖鲜血滴于眼皮上,也许可以破幻而出。”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向梁上扫了一眼。

莫凌雪被他眼光一扫,心中怦怦直跳,暗道:好厉害的修为!发现我了吗?

林慈等人均摇头苦笑。他们这行人多是三四十岁的男子,元阳之身哪还存在?

林慈道:“这个就别想了,我们之中没人有这东西。你还有别的法子吗?”

姚元道:“有!找到致幻之物?”

林慈一怔,与其他人互看一眼,均道:“致幻之物?”

姚元点了点头:“只有找到致幻之物,把它干掉了说不得就破了幻境!”他一边说一边取出怀中的珠宝,骂道:“操他奶奶的,操他爷爷的,操他姥姥的!”

林慈等人怔怔无语,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破口大骂。

姚元道:“他奶奶的,我明明知道这珠宝惑人,可一见到这珠宝就心动。就像数十年前一样,一见到美人就乖乖交出元精,操他奶奶的,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学不得正统道术?他奶奶的,难怪师兄说我一辈子没什么成就,还真是这样!”脸上忽显茫然之色,显然神思不属。

他抬起头来,大声道:“在幻境中万万不能心动,大伙把珠宝都放下!”林慈等人半信半疑地取出珠宝。库纳勒等人虽然不愿,但在他逼迫的眼神下还是乖乖取出珠宝、放到地上。顿时地上积了一大堆亮幽幽的珠石玉器,珠光宝气照得每个人脸上红润生光。

姚元道:“大家想想,有没有在什么地方碰过一些诡异的东西?或者移动过这墓室的某些东西,改变了布局,可能就是这些东西导致了幻境的生成。”众人想了片刻,一个个摇头晃脑。

一个瘦子忽道:“对了!何飞刚才取过墙上的夜明珠!”那叫何飞的男子忙道:“我取了出来又放了回去!”

姚元骂道:“我操你娘亲,你取了哪个?”何飞不敢多说,指了指西北墙角的夜明珠。姚元走到墙角,望着灯托之上晶莹剔透的一枚碗口大的珠子。他伸手抵住墙面,奇道:“有墙有古怪!”运劲一震,墙面晃了一晃,却稳如老树。

姚元朝着库纳勒、萨米特叫道:“你们两个,来一个把这墙打塌。”

库纳勒吃过他的苦头,不敢不从,搬动巨锤走到墙壁前,挥锤猛砸。墙面被他一砸,登时轰隆隆倾倒了半面,沙尘散开,弥漫了整间墓室。

姚元离得太近,被沙尘一呛,咳嗽数声,向库纳勒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勇猛!”

库纳勒本来被他轻易打败,心灰意冷,郁郁不乐,此时听到他的赞赏,脸上登和了几分,心中突然觉得此人也不太讨厌。

林慈道:“里面果然是空的!我们出去!”

姚元突然转过身来,森然笑道:“梁上的朋友,还不出来吗?”林慈、谢淑玲等人闻言,脸上微微变色,均向梁上望去。

莫凌雪肚子里叫苦不迭:这胖子果然发现我了!

姚元冷笑道:“你藏在梁上好久了吧?先前我们进来没有注意到,应该是你控制了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之声,之后库纳勒挥舞巨锤,逼得劲风乱扫,你呼吸便重了一些,但我始终不敢确定。之后我提到破幻之法时,又查觉到梁上有轻微呼吸声,应该是你意动了吧?”

莫凌雪暗道:“好厉害的耳朵!”

姚元向莫凌雪藏身之所走出两步,道:“库纳勒打破墙壁后,你的呼吸又收不住了。如今你还想要藏着吗?”徐荣、库纳勒等人闻言均是脸露异色,心想:“这胖子修为果然远超我们!我们竟一点也没发觉有人藏在梁上!”

莫凌雪藏无可藏,纵身跃下横梁,向姚元拱了拱手,压低了声音道:“姚先生好耳力!”

姚元见到他时,脸色微微一变,道:“是你!”库纳勒、谢淑玲等人见到他脸上戴的面具,均想起他那天取出天火符吓退陆璈的情景,暗暗道:“是正一教的道士!他怎么也在这?”

莫凌雪见到这些人的脸色,心中雪亮,微微一笑,嘶声道:“李某见到熟人,也是跟着诸位过来的。”

姚元不知他所指的熟人是谁,拱了拱手,道:“李道长,原来你在。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用想方设法破这幻境了。”语气竟和悦了几分。

莫凌雪淡淡一笑:“我也破不了什么幻境,还是多亏了姚先生。”

姚元瞪大了眼睛,道:“说的哪里话,正一教最擅符箓道术,区区幻境算得了什么?李道长太谦虚了!”他知道正一教势力之广,对莫凌雪多了几分相交之意。

莫凌雪道:“姚先生让库纳勒破了墙壁,不如我们进去瞅瞅。”姚元道:“正是!”

谢淑玲等人原本与莫凌雪就没有什么过节,甚至上次见他以天火符逼退陆璈,对他大起敬佩之情。此时众人已在墓道中困得久了,见到莫凌雪心中反而生出喜悦之情,都想:他是正一教的人,说不定有什么厉害的本事。如今被困在这墓穴里面,危机四伏,多一个会道术的帮手便多一分活出去的希望!

这伙人中林慈与莫凌雪倒是有着不小的过节,但林慈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擅长道术的正一教高手会是那位莫家废物大少爷,因此对他也存了几分恭维之意。

莫凌雪见这伙人对他露出又是恭敬又是畏惧的神情,心中大感好笑:若是你们知道我并非正一教的人,而且只会画天火符不知要做何感想。

见这行人中似乎还少了几个,问道:“我记得你们不止这些人,其他人呢?”

谢淑玲道:“公子担心陆璈那伙人不懂墓穴布置,令其他人跟着陆璈往中间的甬道去了。”

莫凌雪心想: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林慈当先跨过破墙,高举火把,喊道:“你们过来瞧瞧,这似乎是主墓室!”其他人随后跟了进去。

姚元向莫凌雪微微一笑,说道:“李道长,敢问尊师最近可好?”莫凌雪淡淡一笑:“还好。”两人先后走进破墙后的墓室。

第四十二章 鬼魅忽现西风惊

第四十二章鬼魅忽现西风惊

破墙之后是一间幽暗的墓室,火把之光难以照出三尺。姚元等人高举火把,陆续进入墓室。这间墓室比先前的耳室宽敞了两三倍,四周依宫廷布置,雕梁画栋、玉槛珠帘,虽说年代久远,未免蒙上一层厚厚的沙尘,但也能看出墓室原本的庄严气象。

姚元道:“这墓主人真他娘的会享受,死了也有这么气派的墓室,贼他娘的我修行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住所。”

谢淑玲举着火把往西边走去,道:“你们瞧,梁栋虽久却不曾腐坏,这上面似乎擦了什么秘药。”莫凌雪闻言向她走去,双眸透过面具打量着谢淑玲身前一根大柱,柱子有两人合抱之宽,柱面在火光的照射下隐隐闪着红光。他伸手扶柱,摸了一手余灰。

林慈道:“别乱碰,小心上面有机关!”

“李道长做事需要你来说?正一教精通符箓道术,有没有机关他不知道吗?”姚元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

林慈赔笑道:“是我忘记了。”

姚元走到莫凌雪身边,乐呵呵一笑,问道:“李道长,你瞧这根木头有没有古怪?”

莫凌雪伸手想摸鼻子,却碰上了面具,假装挺了挺面具,淡淡地道:“似乎没什么古怪。”

姚元微笑道:“李兄,你那天施展天火符是你自己画的吗?”

天火符确实是莫凌雪亲手画出,绝无作假。他淡淡“嗯”了一声,以示肯定。

姚元脸上喜色顿显,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赞道:“李兄厉害!我姚元最佩服正一教的张晓棠张道长,张道长道法绝高,为人仁厚,一直是我向往崇拜之对象。”

莫凌雪心想:这是来拍马屁了,所幸没提及我。

刚这么想,姚元又接了一句:“张道长修为高深,眼界也高,他收的徒弟肯定也有不凡之处!李兄之资质,是我姚元见过第二等高的!”

莫凌雪被他这个马屁拍得哭笑不得,问道:“第二等高?那第一等是?”

姚元瞪视了他半晌,道:“第一等高的正是李兄的师父张晓棠张前辈,如果张前辈资质不高眼力不高,又怎么能收到李兄这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李兄这点你可否认不了吧?”

他这个马屁拍的虽不太高明,但既夸了张晓棠,又拍了莫凌雪马屁,若莫凌雪真是张晓棠的徒弟,少不得飘飘然得意洋洋一番。只是莫凌雪只听过张晓棠之名,连张晓棠多大,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受他夸赞?

莫凌雪心中好笑,表面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我师父资质确实比我高。”心想:我师父是谁我也不知道,比我高云云也没说谎。

姚元笑道:“李兄,你们正一教怎么样?”

莫凌雪被他这一问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含糊不清地道:“嗯,还好。”

姚元伸手搭他肩膀,笑嘻嘻地道:“李兄弟,你们正一教对弟子好吗?会教你们什么道术?”

莫凌雪弄不清楚他的目的,淡淡一笑:“符箓星相,四书五经,什么都有。”

姚元嘻嘻一笑:“李兄,你们正一教还收弟子吗?”

莫凌雪心中嘀咕:他莫不是想成为正一教的弟子吧?他不是全真龙门教的吗?

姚元见他眼中露出迟疑之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一声,道:“我姚元其实天赋也不低,我师父说我有修行的天赋,此生有机会结成内丹筑成仙基。”

莫凌雪心中一跳:筑成仙基?

姚元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全真龙门教承袭全真教法,主修内丹功夫。只是我年少时控制不住气血,犯了戒。”说到“犯了戒”时,脸上微有尴尬之色,他见莫凌雪没有注意到,又道:“犯了戒后,把元阳之身破了,内丹之功难以大成,师父对我大为失望,师兄也同我说:元功告破,你此生再无大修为。我起先不信,待修练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内功难以精进,修为也就是如此,唉!”他提起这件丑事,脸上见不着多少羞愧之色,显然已坦然接受了,只是叹息声中多是失落凄凉之意。

莫凌雪也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之意。

姚元咧嘴一笑:“李兄弟,但我听说正一教不同,并不像全真教那样讲究内丹功夫,讲究的是画符天赋,李兄弟,你觉得老兄如何?”不等他说话,又道:“我天赋虽不如李兄弟,但总不逊于寻常人,李兄弟,能否介绍条门路,让我拜入正一教门下!”说完抬起头,眼中带着希冀之光看着莫凌雪。

莫凌雪心中暗道:“原来是想向我讨好,想拜入正一教门下,可惜我可不是正一教的人,更不知道正一教怎么收徒,你这般拍我马屁拉关系可行不通。”

姚元道:“李兄弟,我虽是全真龙门教的俗家弟子,但早在多年前就离开全真龙门教了,师父师兄也没认我这个弟子。”言下之意则是再拜入正一教无什么大关系。

莫凌雪暗自好笑,心想:“我得想办法敷衍搪塞过去,否则他一直扯着要拜入正一教,说不得得被他看出问题。”

忽听林慈叫道:“姚兄,李道长,你们看,这里有三个棺椁!”

姚元恼火得很,回头瞪了他一眼。林慈尚不知觉,举着火把往墓室中间走去,大声道:“姚兄,姚兄,你过来瞧瞧!”

姚元本来想等莫凌雪回应自己,被他一而再的打扰,又恼又怒,大叫:“墓室中有棺材正常得很,你奶奶的有什么好吵的!”

林慈被他凶得一脸茫然,道:“这……这不是要找天尸虫嘛……想让你看看有没有凶险。”

姚元心里大骂:老子要能和李凤歌交成朋友,拜入正一教,还用给林仁刚找几只虫子?

始终不想现在变脸,沉着脸走到棺椁之前,说道:“这棺材怎么了?”见中间摆了三具大黑棺,此时有一具向北倾斜,一具棺盖掀开了一半,一具棺木破烂。

姚元眉毛一挺,运起元力真气包裹住掌心,伸手抵住棺盖,轻轻推开来,奇道:“空的。”把另外两个棺椁打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林慈笑道:“这么大的墓室放着三个空棺材,难道里面的人走了?”姚元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奶奶的别胡乱说话!这是什么地方,是胡乱说话的时候吗?”

林慈自知失言,不敢接话。

姚元望着四周,隐约见着墙壁砖块。他向旁边一人道:“火把给我!”接过火把向墙壁走去。

莫凌雪四顾周围,眉毛微微一昂,心中思忖:“这里难道是主墓室?怎么总有股阴冷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贴着墙面缓缓而走。

这时,不远出忽然发出“啷当”一声,把莫凌雪吓了一跳。

只听姚元在不远之处大骂:“那个杂种弄出动静?老子在听地下的声音,能不能小声点!”

莫凌雪心中一动,向姚元所在方向望去,见他趴在地上,侧脸聆听。莫凌雪也学着他趴在地上,把左耳抵在地面上。他此时元力真气已十分精纯,贴地聆听自是十分灵敏。在他耳力范围内,能听到墓室中数人的心跳声、呼吸声。

莫凌雪心想:“似乎没别的声音,姚元在听什么?”抬起头来,见姚元正往他这边看来。两人离得不远,姚元又举着火把,莫凌雪清楚看到他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莫凌雪心道:“他发现什么了?”继续趴在地上聆听。此时除了莫凌雪、姚元外,仍有林家高手林慈、谢淑玲、何飞、安建,印度高手库纳勒、萨米特、拉哈尔、加拉瓦,西域高手欧阳练共九个人。

莫凌雪听得这九个人的呼吸、心跳之声此起彼伏,除此外并无其它声响,正想伸头起身,忽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咳嗽了一下。这个声音离得不远不近,也不知道是九人中的哪一个。

莫凌雪抬起头来,向姚元望去,正好与姚元对视一眼,看到他眼中也有惊疑之光。

姚元叫道:“止住呼吸!”

印度人库纳勒道:“止住呼吸做甚么?要让我们闭气而死吗?”

姚元大恼,骂道:“操你奶奶的,让你止住就止住!”库纳勒吃过他的亏,不敢不从。其他人知道一行人中就他修为最高,也不敢反驳,均屏住呼吸。

姚元伏身继续聆听,莫凌雪也跟着趴在地上。这一次四周已安静得多,只有微弱的心跳之声,聆听良久,忽有一句咳嗽声传来。

莫凌雪脸色微变,仔细判定那声音的方向。姚元暗道:“奇怪……这应该不是他们的咳嗽声,这墓室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莫凌雪心想:“不对劲!这咳嗽声似乎比较衰老,不管是林慈一伙或是库纳勒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年男子,绝无此咳嗽声!”与姚元互视一眼,均知道了各自的不安。两人趴在地上继续聆听,本以为要等很久,殊不知一趴到地上便听到那句咳嗽声,声音比先前自己清晰了三分!

这声咳嗽声苍老无力,似乎是老头子发出的。莫凌雪循声辨位,登时向中间望去。与此同时,姚元猛然立起身来,眼光紧紧注视着墓室中间!那三个空棺材之处!

第四十三章 玄铁链锁金棺横

第四十三章玄铁链锁金棺横

莫凌雪与姚元互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愕之色:那三个棺椁分明是空的,怎么会有咳嗽声?

莫凌雪缓缓向木棺行近,侧耳聆听,只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外,却听不到其他声音。他调动体中的一部分元力真气,缓缓向掌心流去,在皮肤之上覆了一层真气护膜。伸手掀开离他最近一副棺材,棺材被他轻轻掀起,里中的的确确什么东西也没有。

姚元从另一侧走近,伸手将一口棺材掀倒在地,也是空空如也。继续走向最后一口棺材,脸上凝重之色愈来愈浓。

林慈、谢淑玲等人也发现两人异状,抄刀拔剑缓缓走近。姚元低声向莫凌雪道:“李公子,人死之后本有三魂七魄,但大多数人魂魄失去了身体这副寄托之所后,转眼便会魂飞魄散,只有一部分魂魄强大者能化而为鬼魅。这里属于大山地下,阴气重重,说不得真有这些东西。待会我掀开这口棺材,如果有什么东西,你就用天火符烧他!”

莫凌雪点了点头,伸手入怀,把天火符握在手心。

姚元大喝一声,飞出一脚,登时把那口棺材踢出三四丈,砸中后面墙壁,立即碎成一地腐木。林慈、库纳勒等人举火把四处乱照,却哪里有什么鬼魅?

莫凌雪眉头一皱,左顾右视,地上除了三副被摔成破烂的棺材外,哪还有什么东西?

库纳勒嚷嚷大叫:“哪有什么东西?你要做什么?总不能仗着自己修为高这么戏弄我们吧?”

“别吵我!”姚元脸色一沉,怒瞪了他一眼。

库纳勒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惊小怪,有什么鬼怪见我们这么多人也吓跑了!”

姚元懒得理他,眼光注视着地上,低声道:“难道我听错了吗?他奶奶的,明明有个咳嗽声的。李兄,你听见没有?”

莫凌雪点了点头:“刚才我也听见了,确实有个咳嗽声。”

姚元向库纳勒等人瞪了一眼,叫道:“喂!你们刚才谁咳嗽了?”林慈等人均摇了摇头。

库纳勒笑道:“难道咳嗽也有错吗?”

姚元瞪视了他半晌,问道:“刚才是你在咳嗽?”

“没有,你要听我咳嗽?那我咳给你听?”库纳勒双手抱肩,撇了他一眼。

姚元恼道:“没有别说话!”

库纳勒重重哼了一声,拉着大铁锤走到一边。姚元喝道:“不要走动,不要发出声音,听到没有?”库纳勒瞪了他一眼,始终还是怂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一声不吭了。

谢淑玲走到姚元身前,问道:“姚先生,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姚元道:“似乎有个声音在咳嗽,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你们先别说话,我再听听。”伏身低头,侧耳细听,这一次听了好久也没听到什么。

莫凌雪心中忽有微微不安之感,抬头望着头顶,只是上面黑暗无比,也见不着顶。

姚元听了一阵,摇了摇头,坐到地上,叹了一口气:“奇哉,奇哉。李兄,你也听到咳嗽声,理应不会听错,可为什么什么也没有?”

莫凌雪摇了摇头,跟在旁边坐下。姚元沉思了一阵,道:“难道我们都听错了?这可真是奇怪。”

忽然听到“啷铛”一声响,似乎是铁器碰撞之声。

姚元怒声大骂:“我操你奶奶的库纳勒,不要挥你的大铁锤了,要挥给我滚去别的地方挥,吵死老子了!”

库纳勒站起身来,气忿忿地道:“谁挥铁锤了?我什么也没动。”

姚元骂道:“操你奶奶的,除了你还能有谁?萨米特,是不是你?”

萨米特道:“我什么也没动,你少冤枉人。”语气之中竟有些委屈。

姚元怒视其他的人,道:“是你们?”却见林慈、谢淑玲一个个摇头晃脑。姚元心中一沉,道:“刚才是谁发出声音?”

林慈赔笑道:“我刚才放了个屁,姚兄也能听见,好耳力,好耳力!”

姚元脸上一黑,恼道:“我不是说这个!操你娘的,要放屁滚出去放!”

莫凌雪站起身来,向上一望,双眼一凝,道:“拿火把来!上面似乎有东西!”姚元脸色微变,把火把举高上照。

他的火把已燃得差不多,火光难以盈尺,只能瞧见上面似乎有东西,却看不甚清。林慈、萨米特等人举起火把,往上面照去。四五根火把一齐照起来,登时看到半空之中竟悬着一口金木巨棺!那副棺椁有丈余长,显暗金色。左右有六根大铁链锁住棺椁,不知末端在哪。

原来那只金棺被高高挂在半空,若没有高举火把往上探看绝对注意不了。

莫凌雪见到这口巨棺,眼瞳一缩。不知为何,心头竟蔓生一种痛至骨髓的恐惧感!这股恐惧感来自灵魂的深处!来自深藏记忆中的一部分!他的求生本能立即告诉他:赶紧走!马上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股急剧的恐惧感甚至让他忍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为什么这么恐惧?这种恐惧仿佛是来自死亡的威胁!来自未知的深处!即便他面对那个刺杀他的刺客,也没有这么恐惧过!

莫凌雪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住这股恐惧感,压住这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其他人见到这口棺材,均是骇然失色。林慈道:“他奶奶的有副大棺材在头顶,我居然没发觉。晦气,晦气!”库纳勒笑道:“把铁链砍断弄下来不便好了?”

姚元双眼一凝,挥手拦住库纳勒,森然道:“你想死吗?这金棺阴气多重你没查觉吗?把它搞下来,你要弄死我们吗?”

库纳勒哼了一声:“不砍就不砍,你凶什么?”

姚元道:“我们离开这里,另找一条路。”

其余众人不敢怠留,四下搜寻出路。本来众人打破墙壁来到这儿,四周环境尚未摸熟,这一顿寻找竟找不到墓道!四壁绕着走了一圈,除了库纳勒打破的缺口外,竟连一扇窗也见不着!怎么可能会出现没有墓道的墓室?那就是意味着这间墓室是封死的?

姚元抬起头来,脸上不解之色愈浓。他向莫凌雪看去,见他一声不吭地站到墙角,身子微微颤抖。姚元眉头一皱,正想开口叫唤。

忽然间又传来“啷铛”之声,这个声音忽然响起,把姚元骇得浑身发毛。

莫凌雪心头不安之感愈来愈重,缓缓向后退了数步。他的求生本能再一次告诉他:赶紧跑,赶紧离开这里!

莫凌雪抬起头,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有这种害怕到极限,害怕到颤抖的感觉?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害怕到这样?

姚元叫道:“谁发出的?”话音刚落,啷铛之声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比之前,竟啷铛响个不停。

林慈忽道:“操他奶奶的,欧阳练,你干什么?”将火把往西北大柱上一照,只见西域高手欧阳练举着大刀猛劈大柱,每一刀落下,便有一阵啷铛之声响起。

姚元冲上前一脚踢出,欧阳练扭身闪动,挥刀去格。姚元伸手擒他脖颈,他挥刀直劈,武功竟然不弱。

姚元怒喝一声,攻势变快。忽然飞出一拳,把欧阳练打倒在地,擒住他喉咙,厉声道:“你砍柱子做什么?”

欧阳练脸上忽然露出茫然之色,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话。姚元怒道:“说什么鬼话?别想骗我!”挥拳在他脸上揍了数下,欧阳练脸上顿时肿起青一块红一块,难看之矣。

欧阳练指着木柱,大嚷:“香……香……”

莫凌雪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心里的恐惧感暂时压住了。眉毛一昂,走近大柱,柱子已被欧阳练砍缺了一半,一股异香扑鼻而至。他眼中一缩,暗道:“这股香味与鲛人香好像!”他心中忽然顺起一股直觉:这个金棺与停在祝家的玄棺大有关系!

莫凌雪往大柱上看去,见柱顶系了一根大铁链,正好锁住了中间的金棺。他心念一动,贴着巨柱往上爬去。

那边姚元放开欧阳练,怒道:“原来一直是你搞的鬼!你劈大柱干什么?”

欧阳练勉强开口以中土语言道:“香,柱子很香……我想劈开,越劈越香。”

姚元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哼了一声,点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向大柱走去,未到柱前便闻到一股浓郁香气,他眉头一皱,奇道:“好香!这是什么木头的香气?”见莫凌雪已爬到柱子上面,大声问道:“李兄,什么情况?”

莫凌雪望着半空中的金棺,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这是什么?”

姚元微微变色,向另一根大柱爬去,攀到半空,举火把向中间望去,也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气:“好一具尸体……”

只见金棺被悬在半空,被左右六根黑铁链纵横拉住,金棺以水晶为盖。此时水晶盖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只能模糊看到里面的东西。

棺中似乎卧着一具尸体,尸体鼓着极涨的肚子,四肢干瘦如柴。除此之外棺中似乎有黑点爬动。

姚元道:“李兄,小心点!这尸体只怕就是墓主人,这里阴气太重,我怕这尸体快要成精了!”顿了顿,又道:“李兄,我们下去另找出路吧!”

“他有呼吸!”莫凌雪双眼一缩,忽然开口。

姚元脸色微变,道:“什么?”

“他有呼吸!”莫凌雪指着金棺中的尸体,再一次说道。

姚元脸色一沉,凝神看去。只见那死尸肿涨的肚子微微起伏,仿佛人之呼吸。

第四十四章 悬棺炼仙落地成

第四十四章悬棺炼仙落地成

莫凌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恐惧,道:“这难道是活的吗?”姚元道:“李兄,我们先下去。”两人缓缓下了大柱。谢淑玲、林慈等人见他们一脸凝重之色,问道:“上面什么情况?”

姚元似笑非笑地道:“这上面睡着一具老尸,我们不要吵醒它,先离开这儿!”高举火把,领着众人从破洞走出,重新走进耳洞中。

林慈问道:“姚元,李道长,上面怎么回事?”见两人一脸阴沉,不言不语,更加纳罕。

莫凌雪走到那堆珍宝之前,不禁感到一阵眼花缭乱。如此繁多的奇珍异宝,他这一辈子也未能见过十分之一。

林慈走到莫凌雪身侧,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问道:“李道长,你们刚才上去看了那口金棺,发现了什么吗?”

莫凌雪瞧了他一眼,笑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去看看?”

林慈干笑两声,说道:“我见你们脸色不太好,怕上面有什么鬼魅,怎么敢再上去?”

谢淑玲问道:“李道长,姚先生,那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怎么要退回这间耳室来?”

“那上面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别惊动了它。”姚元摇了摇头,向莫凌雪道:“李道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莫凌雪望着破墙后的墓室,说道:“似乎是一具死尸,但尸体似乎还有呼吸,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看错了。”

姚元点头道:“没错,尸体上的确有呼吸起伏。密封的墓室,铁链锁着金棺。这似乎是古越的葬法。”

莫凌雪双眉一挺,问道:“古越?”

姚元道:“古越之地,虎狼巨兽横行,瘴毒虫蛇遍地。古越之人,尚使诸多精器。秦朝时始皇多次攻打古越,也未能彻底征服。我曾在古书上看过古越关于墓葬的记述,上面记载了古越人埋葬的诸多奇法,其中以悬棺葬和崖洞葬最为广泛。”

莫凌雪想起徐荣所说崖葬成仙法,破口而出:“这是悬棺葬?”姚元道:“正是。”

“如果这是古越的悬棺葬,那么葬的人也是古越人了!古越人相传死后成仙,悬棺葬莫非也是成仙之法?”莫凌雪眉头一皱,努力将脑海中的线索串联越来。

姚元双眼一亮,说道:“不错!封闭的墓室囤积了极浓的阴气,以阴养尸,的确是古越的做法。玄索悬金棺,那么棺中之人不是古越的将军王候,也是个大人物。如此说来,这金棺里的人难道要成仙了吗?”

莫凌雪突然想起祝家院子里的黑木棺材,自思:难道这两副棺材有什么关系?

忽听林慈叫道:“操他奶奶的,谁在里面烧东西?”莫凌雪回过头来,见林慈竖眉怒目,四处搜寻。

莫凌雪眉毛一皱,刚想说话,便见到破洞之中有白烟吹来。这白烟不是来自金棺墓室还能来自哪里?又是谁在里面点火?

姚元怒目直视林慈,喝道:“噤声!”四顾一圈,只见林慈、谢淑玲、何飞、安建,库纳勒、萨米特、拉哈尔、加拉瓦连同被点了穴道的西域高手欧阳练均在此处。

莫凌雪变色道:“怎么会有烟出来?”

姚元沉声道:“进去瞧瞧!”举着火把第一个踏进金棺所在的墓室。莫凌雪紧随其后。林慈、谢淑玲等人互视一眼,提刀握剑,也缓缓跟随进去。

墓室中不断有白烟往上腾飞,往里走近,中间似乎有人烧起火堆。莫凌雪凝神看去,仅能看到不远处的一条黑色身影。那条黑色身影跪在金棺之下,面对着一堆火焰,口中喃喃不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莫凌雪仔细辨别,也只能听到一两个陌生字眼。

姚元沉声道:“阁下是谁?什么时候跟着我们来的?”那黑色身影似乎听不到,喃喃之声越来越响。姚元大步向他走近,那人也不回头。姚元走到近处,见他不断取出金纸扔到火堆中。金纸压了一层又一层,下一层尚未燃尽,上一层已盖了下来,导致白烟不断冒出。

姚元恍然大悟:原来白烟是这么来的!

“喂!阁下是什么人?在这里烧纸做什么?”姚元冷笑道。那人背对着他,竟也不说话。

姚元眉头一竖,伸手去扳他肩膀。不扳还好,一扳之下竟有股巨力反震回来,把他反推出两三步。姚元脸色一沉,嘿嘿冷笑:“原来还是个高手!什么人跟我跟到这儿,我竟然不知道。”伸手抓向那人脑袋,他这一掌运上了元功,旨在逼他回头。

那人不管不顾,低头烧纸。姚元一抓之下,他刚好侧头过去,竟摸了个空。

姚元又惊又疑,伸脚踢他后背。那人双膝一直,向西一斜,瞬间去了三四丈,仍然背对着姚元。他伸手掏纸,掷到半空,金纸在空中飘飘自燃。

莫凌雪见情况不对,与谢淑玲等人互视一眼,左左右右向他包围过去。林慈大叫:“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烧纸?”

库纳勒道:“一齐上,把他抓了!”挥动巨锤,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人。

那人忽然侧过身来,放声桀桀大笑。笑声极为阴寒,竟震得纸灰不断刮出。莫凌雪双瞳一缩,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姚元叫道:“小心!这人鬼鬼祟祟跟我们而来,铁定不会存着什么好意,他修为不弱,不能大意!”

只见飞灰渐渐落下,火光映得那人身上一片红通通。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森然笑道:“闯我司幽冢,毁我垂尸洞。鬼鬼祟祟,很好,很好!”那人一转过身来,除了莫凌雪之外的众人均被吓了一跳。只见此人穿着一袭青色长袍,脸上戴了一个狰狞可怖的恶鬼面具,面具之中透出一对森冷的目光。这目光极为阴冷,在林慈等众身上一扫,便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莫凌雪微微一惊:这个面具与丁求安戴着的一模一样,这个人与丁求安有什么关系?

姚元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忽然之间,四周“啷铛”之声响个不停,声音震得墓室中呜呜而响。众人惊愕之下靠到一起,左右四顾,只听得那声音响得更急,仿佛有人不断挥甩铁链所发出的声音。只是此时连同莫凌雪、欧阳练在内一共十一个人均在墓室中,又有谁去砍动铁索?

莫凌雪抬头上望,在他眼光范围内,能清晰地看到金棺剧动起来,带得铁索也不断震响。他眉头一皱,大声道:“是金棺在震!”

姚元举起火把往上一照,果然见金棺剧颤不停。库纳勒叫道:“肯定是他搞的鬼!他刚才在这烧了东西,肯定是他做的法!”声音未止,已抄起巨锤向那人横砸过去。他力达千斤,挥舞巨锤登时在四周刮起一片风墙。

那人桀桀狂笑:“司幽之地,百鬼横行。魂离魄散,落地仙成。通天彻地,造海搬山。方圆无阻,唯我采天。无知小儿,擅闯我山!待会千万不要狼狈逃窜!”他双足一点,如大鹏展翅,往后一跃,倾刻去了七八丈。库纳勒快步紧赶,居然追他不上。

就在这时,金棺之上忽有细微咳嗽声传来。咳嗽声起先极为微弱,在“啷铛”声中更显微不可闻。只是随后传到众人耳中,竟似黄钟大吕。

姚元大叫:“小心!别追!”忽然间,金棺震动了一下,猛然砸了下来。众人骇然失色,这金棺极为巨大,瞧铁链牵住的形状似乎极为沉重,若让它砸中只怕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纷纷往后跃开躲闪。

金棺落地之时,轰的一声剧响。莫凌雪只觉双耳一痛,竟被震得一阵失聪。铁链断折,啷铛作响。烟尘推开,四处弥漫。莫凌雪喉头一痒,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他深知金棺之中沉睡的人不是凶尸便是怪神,绝不容小觑,因此在金棺落地之时便向后退出三数丈。

只听众人咳嗽声不断传来,显然都被呛得不轻。林慈破口大骂:“操他奶奶的,那人是哪个狗杂种?险些弄死你大爷!”此时火把被震熄了两支,墓室之中颇为黑暗。

姚元举着火把,警惕地向金棺看去,低声道:“大伙小心点!先前我们说这里面的玩意可能有呼吸,只怕吸收的阴气多了,已经尸变了,万万不可大意!”左右四顾,见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男子已经不知跑到哪儿了。

莫凌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恐惧,缓缓向金棺走近。林慈、谢淑玲等人也提刀上前。待走到金棺之前,不禁眉头一皱。只见金棺上的水晶棺盖已被砸成粉碎,棺中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莫凌雪变色道:“怎么会没有人?”林慈上前抬动金棺,咬牙道:“他娘的,好沉,抬不动它。”

姚元道:“不对,怎么没有尸体?刚才分明见着一具尸体的,为什么不在了?”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绕着金棺走了一圈,却也没发现尸体的痕迹。

就在此时,火光一晃,姚元手上的火把登时熄灭。随即就听林慈叫道:“他娘的,他在姚元背后!”

姚元猛然惊觉,扭身后闪。哪知道他闪身一瞬间,一道灰影随着他行动之间又闪到他背后。姚元情知不妙,厉声大喝,翻身后踢。双足与后面一物接触,便觉如碰上烧红的铁块,竟烫得足尖一阵灼痛。

第四十五章 赴福避祸各自行

第四十五章赴福避祸各自行

姚元借势往前一跃,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起来。此时莫凌雪、林慈、谢淑玲等人借着火把之光已看清楚姚元背后那人。只见前面站着一具高大的巨尸,巨尸双目深陷,皮肤显紫金之色,一脚高一脚低地向他们行来。

莫凌雪暗暗叫苦:果然是金棺里面的男尸!看情况已经尸变了,瞧姚元的神色显然吃了亏了,这尸怕是不好对付!

他见姚元弯腰侧掌,绕着巨尸缓缓而行,显然极为忌惮。林慈、谢淑玲连同库纳勒九人纷纷取刀拔剑,大声叫喝。

林慈叫道:“这是哪里来的妖尸?大伙一齐上,把它砸成粉碎!”仗着一身横练功夫,抄起一把大刀扑上前去。他是合一门弟子,武功比之林荣虽差逊一点,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高手。那巨尸双脚一跳,挥掌扫去。

林慈叫道:“来得好!”刀身微斜,往他肋下劈去。他这刀使得极为精妙,正是合一门的一招刀法绝学,那巨尸不懂躲闪,直直向他扑去。林慈大刀与巨尸甫一接触,仿佛撞上一块大铁板,手心一痛,大刀险些脱手。巨尸迎面一掌劈来,只吓得林慈魂飞魄散。

莫凌雪见林慈呆滞了般,竟不知道躲闪,急忙大叫:“跪下缩头!”林慈闻言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急忙往地上一跪,把头一缩,巨尸一掌竟扫了个空。原来林慈对自己一身横练极为自负,本料想这一刀不把巨尸劈成两半也能把它劈退,哪知道他力达千斤,巨尸力气尤比他大上数倍,一招劈去险些反震飞自己手上长刀,一时之间竟被吓懵了。若非莫凌雪及时提醒,此次就要丧命在巨尸手上。

姚元快步如飞,双掌击中巨尸左腹。那巨尸乍被巨力冲击,往一边摔出三数丈。姚元厉声道:“大伙小心!这妖尸浑身僵硬难摧,阴气极浓,别被它伤到了!”

林慈站起身来,向莫凌雪勉强开口道:“多谢李道长提醒。”莫凌雪淡淡一笑,眼光盯着摔出去的妖尸。

那妖尸双足一跃,直直竖了起来。仰天发出一声厉吼,吼声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之情,震得周围大柱上的铁链“啷铛”作响。

姚元大声道:“小心!这妖尸发狂了!”话声甫毕,那妖尸双膝不见弯膝,脚尖一点,已向姚元扑了过来。姚元知道它的厉害,双腿打了个内八字,运转元功,左掌迎面挥出。

莫凌雪眼睛尖,登时看出姚元此招的厉害。心道:内八字,固如泰山,手阴阳,攻守得当。他完全调动起身上的元力真气,在身上布了一层薄薄的气罩,只要有敌攻到近前,无论从哪个方位而来,均能及时出手反弹。

只见妖尸扑至姚元身前,他一掌击中妖尸面门,登时将它击出三数丈,摔得大地一阵颤抖。妖尸扭身复起,继续向姚元扑去。

姚元仍然挥出左掌,将巨尸震出数丈。

“操他奶奶的,姚元,帮我把它打死!”林慈吃了巨尸的亏,恨恨地道。

那巨尸突然发出一声厉啸,向林慈扑来。林慈吓了一跳,以他的实力绝对无法像姚元一样凝结真气击退妖尸,眼见巨尸来势汹汹,大叫:“库纳勒,打它!”向库纳勒冲去,旨在祸水东引。

库纳勒让过林慈,挥锤便劈,巨锤砸中妖尸胸膛,竟反震得铁锤颤响。那妖尸被砸飞出去,起身猛扑,挥掌疾劈。

库纳勒吃惊道:“他奶奶的,比我铁锤还硬!”搬起大铁锤猛砸。初时几下竟将巨尸砸了回去,但那巨尸仿佛吃了春药般屡败屡战,重复扑出。库纳勒挥了一阵巨锤,体力渐乏,不禁肚子里叫苦不迭,大叫:“萨米特,你来!”

萨米特挥锤上前,向妖尸后背砸去。妖尸被他砸得正中,往前摔得老远。

林慈大叫:“库纳勒,萨米特,把它砸死!”两个印度人应一声好,挥锤上前。

莫凌雪眉毛一皱,忽道:“不对……”见巨尸一次又一次扑向库纳勒、萨米特,仿佛气力无限。只是多次被砸飞出去,身体却不见损折。

莫凌雪双眼一缩,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喃喃道:“这妖尸先前动作极快,能跟着姚元行动,为什么如今会屡次被库纳勒、萨米特的巨锤砸中?”向姚元看去,见他脸色凝重,不见松懈。

忽然之间,巨尸仰天厉啸,库纳勒、萨米特两把巨锤砸到他身上竟被他反震回去。两人向后退了三数步,惊疑不定。

那巨尸仰天狂啸,啸声凄厉皋长,震得墓室一阵晃动。林慈道:“赶紧上,把它砸碎了!”何飞、安建两人见库纳勒、萨米特打得痛快,早便跃跃欲试,此时见两人退后,不知好歹,挥刀上前。

忽然之间,只见巨尸身影闪动,扑到何飞身前,登时与他撞到一起。何飞一声不吭,身子如同离弦之箭平平飞出,倒栽入背后一堵厚墙,身体登时进去了一截,眼见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安建大吃一惊,此时才发现这头妖尸绝非他这种级别的高手能对付得了的,但要往后逃走又放不下面子,只得硬着头皮挥刀扑上。

那妖尸动也不动,任安建大刀砍中额头,登时把大刀震飞出去。

姚元忽然厉声大叫:“别打它!它在吞噬我们的气力!”猛扑上前,一脚将安建踢飞。安建被他踢飞出去,臭骂了两句,缓缓爬了起来。

那妖尸嗤嗤抽气,扑向姚元。姚元立掌拍出,将它震出四五丈,脸上凝重之色越来越浓。莫凌雪道:“它似乎越打越硬,越打越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姚元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你瞧,它身上被挖穿了几处大穴,每次我们打它时,便会有一股元力真气被它吸进穴海,似乎把我们的元力真气吸收了。”

这时,不远处忽有个桀桀的狂笑声传来,声音尖锐刺耳,听得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听那声音狂笑道:“通冥养阴,司幽炼心。以尸吞阴阳,以穴纳方圆。这一门玄功叫作:《穴纳须弥功》。死在这门神功下的人,我们称为人傀。小子有点见识,炼尸老祖吸收的正是你们的元力真气。”

姚元脸色大变,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眼光茫然失措,仿佛想起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莫凌雪循声望去,却不知道那人躲到哪里,但听声音似乎是刚才烧纸的人。他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声音阴瘆瘆一阵大笑,笑声越来越轻微,最后消弥于无。

谢淑玲忽然大叫:“小心!它又来了!”只见那巨尸抬起头来,猛向姚元扑来。姚元发一声喝,挥掌拍出,复把巨尸击退。

那巨尸双足一蹬,立了起来,向谢淑玲扑出。谢淑玲挥动弯刀向巨尸左侧劈去,那巨尸不会躲闪,径直撞了上去,与弯刀一接触,登时震得谢淑玲掌心作裂。那巨尸挥掌向谢淑玲脸上猛拍,来得好快。谢淑玲扭头躲避,被拍中左肩,肩骨一阵作痛。

库纳勒大喝:“滚开!”挥锤横扫,也不顾谢淑玲的安危。谢淑玲脸色一白,扭身往左侧一闪。只听“咚”的一声,库纳勒巨锤扫了个空,重重落到地上。他抬起头来,满脸茫然,竟不知那巨尸什么时候离开。忽然之间,只听萨米特大喊:“他在你后面!”

库纳勒猛然惊觉,背后一寒,已经实实在在中了一掌。整个人如被掼飞般,摔得老远。

那巨尸回过头来,身影闪动,向萨米特、拉哈尔、加拉瓦扑去。这三个印度人本来也是林家请来的好手,哪知一与巨尸缠斗,使尽浑身解数竟也摸不着它的身。那巨尸东斜西闪,飞出三掌,萨米特、拉哈尔、加拉瓦三人抵挡不住,被打出三数丈。

那巨尸转身向莫凌雪扑来,速度好快!莫凌雪大吃一惊,他见这巨尸轻而易举打败其他人,以自己的修为哪里打得过?眼见巨尸倾刻扑到面前,急忙往地上一滚。饶是他见机反应,动作迅速,后背也被巨尸抓了四条血痕,登时火辣辣的一阵痛。

那巨尸扭身再扑过来,莫凌雪见它五官狰狞,面目可怖,吓得魂飞魄散,急往右侧又一滚。那巨尸下身僵硬,无法低头,一时之间竟抓他不中。

莫凌雪左滚右爬,连连躲过巨尸双掌。但眼见这巨尸逼得好急,恐怕迟早仍会被抓到。

在场之人大多吃过巨尸的苦头,知道这头巨尸不仅浑身坚硬无比,而且速度如风似电,此时竟无人肯帮助莫凌雪。

姚元大声叫道:“李道长!用天火符烧它!”

莫凌雪肚子里叫苦不迭:我何尝不知道施展天火符?只是这符施展时要注入不少元力真气,他娘的我现在哪有这个时间!

那巨尸仰天厉吼,双足一点,竟倒在地上,双掌在地上一括,斜斜向他扑来。莫凌雪骇得脸无人色,所幸戴着面具看不见脸色变化。他起身便跑,那巨尸来得如电,撞中他后背。

莫凌雪登时感觉骨架如同散开,哇的一声,向前掼飞。他勉强趴起来,往后爬开。那巨尸喉咙头发出荷荷之声,两个深陷的瞳孔直视莫凌雪。

莫凌雪心中大骂:操你奶奶的,这么多人不追追我干嘛?

忽听姚元大叫:“这妖尸在这里我们打不过,退到那间耳室去!”当先冲出缺口,返回耳室中。

“我操你奶奶的姚元,你他妈混蛋……”莫凌雪脸色大变,破口大骂。眼见那巨尸渐渐逼近,其他人看也没看自己纷纷逃离墓室。

第四十六章 金棺倒扣居光明

第四十六章金棺倒扣居光明

眼见那妖尸已逼至身前三丈内,再顾不得大骂姚元等人不讲义气,爬起身便往前面蹿去。那妖尸纵身一扑,阴风袭背而来。莫凌雪感觉背后一凉,知道它已扑至,往左边一滚,险些让妖尸扑中。他翻身起来,渐渐逃到墓室中间。

妖尸口鼻间嗤嗤吐气,两个深陷的眼眶直盯盯地瞪着莫凌雪。吐气之时竟推得旁边柱子上的铁链啷啷铛铛响个不停,端是凶恶之至!

莫凌雪思忖:“这头该死的妖尸只怕盯上我不肯舍弃了,姚元那帮混蛋把我抛弃在这里自顾逃生,可真是没有一点点义气!”转而又想:“自己与姚元他们相识不过半日,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抛下自己狼狈逃离本来也没什么不对。”

那妖尸双足一掂,又欲扑来。此时火把均被姚元他们带走,墓室中黑暗不见五指。莫凌雪查觉阴风逼近,知道它纵身扑来,往左侧一躲。

只听豁喇一声,那妖尸似乎撞上了坚物,往后跳开两步。莫凌雪伸手往后一探,摸到一面光滑坚壁,微一思索,恍然大悟:这是装殓妖尸的金棺!

那妖尸嗤的一声,转过一边又向莫凌雪扑至。莫凌雪绕着金棺躲到另一边,一时半会那妖尸竟奈何不了他。一人一尸在金棺周围绕了几圈后,竟各趴着一头呼呼喘起气来。

莫凌雪悄悄摸着棺沿,探头去看。他目力虽好,但在这黑暗的墓室中也瞧不见什么。好在那妖尸不懂收敛气息,口中嗤嗤抽气,莫凌雪大概知道它的方位。

莫凌雪暗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怎么摆托这头妖尸?”妖尸忽地仰天厉啸,双手抓住棺底,往前一掀,竟把诺大的金棺掀翻起来。

莫凌雪骇道:“不好!这妖尸好聪明,知道把金棺掀翻,这金棺是我的庇身之所,被它掀翻了我哪还有活命?”他眼尖脚快,随着妖尸掀棺一瞬间便起身往墓室缺口逃离。

背后阴风忽起,他回头一瞧,不禁吓得魂飞魄散,那妖尸竟举起金棺恶狠狠向他砸来。眼见金棺便要砸中自己,他往右侧一滚,谁知这一滚身下却绊到硬物。稍一阻塞,金棺轰的一声已把他倒盖下来。原来这金棺以水晶为盖,但随着妖尸尸变出来,水晶盖早被摔得粉碎。此时被妖尸倒盖下来,正巧不巧地把莫凌雪盖到金棺之中。

随着金棺落地时的一声震响,莫凌雪双耳嗡的一声,脑子一痛,双眼一黑,就此人事不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听到轻微的响声,仿佛是禽兽磨牙之声。这股轻微的响声传入莫凌雪耳中,绵长不绝。

他渐渐苏醒过来,双眼睁开便发觉四周一片黑暗。正欲起身,头顶便撞上了硬物,咚的一声轻响。随着这声轻响的发出,那磨牙声也不见了。莫凌雪四周摸寻,只觉四下都是圆滑的硬壁,仿佛身处一个窄小的空间。

他想起先前妖尸搬起金棺砸向自己,肚子里不禁叫苦不迭。暗道:我这只怕被妖尸搬起金棺倒盖在里面了!难道此番要死在这儿吗?

把脸上的面具摘下,长长吐了口气。摸得左肩一阵火辣辣的痛,似乎刚才被金棺擦到了所受的伤。伸手摸触棺壁,稍一用劲,便觉沉重不已,似有万斤之重,以自己一人之力哪能掀得开?

莫凌雪苦笑道:“此番真是要被困死在这里面了!”忽听棺外有嗤嗤呼气之声,恍然大悟:那尸还在外面!不好!此番可被人捉到碗里任意玩弄了!

耳听嗤嗤之声渐渐消止,随即又有磨牙之声传来。金棺极大,莫凌雪弯腰坐了起来刚好及头,但要想伸直腰背却是不可能。他听得磨牙之声就在头顶,暗暗叫苦:这妖尸把金棺当作磨牙石了,所幸不是把我当作磨牙石。

躺在地上歇得一会,听到那磨牙之声渐渐消止,仿佛那妖尸停止了磨牙。

莫凌雪心想:“这头妖尸把我盖在棺材中作什么?为什么不把我吃了?啊呀……对了!它本意应该是想砸死了我,哪里知道反而把我倒扣在这里面,可是为什么又不掀起金棺杀了我呢?”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忽然苦笑道:“只怕是以为我死了懒得掀开金棺了。”

上面豁喇一声,似乎妖尸起身四处搜寻。莫凌雪忙捂住嘴鼻,暗道:“好家伙!只怕真是这样!它并不知道我在这下面,刚才开口出声,把它吵醒了!”嗤嗤之声渐又消弥,仿佛妖尸又停止搜寻了。

莫凌雪等得一会,再听不到其它声音,心想:“只怕是睡着了!难道妖尸也会睡觉?”伸手四下一摸,摸到一块圆滚滚的硬物。他心中大骂:“该死!这是你这玩意!刚才把老子拌倒,才让我困在棺材里出不去。”仔细一摸,发觉那圆滚滚的硬物有孩童拳头大,此时包裹了一层厚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仔细摸寻,将那层厚纱掀开。奇怪的是,厚纱掀开之后竟散发出冷光来。这冷光黯黯,说什么也不够亮,但在这封闭的棺材里面却如同原上篝火。莫凌雪身处金棺之下,最害怕的就是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此时有了明光照亮,当真是喜不自胜。仔细查看,那圆滚滚的东西却是一枚夜明珠,瞧这模样似乎是耳室中供明的珠子。

莫凌雪寻思:“这珠子应该是林慈、谢淑玲一伙人带过来的,不知道是谁偷偷拿了壁上的夜明珠带到这来,刚才慌乱逃窜才将它丢了。这珠子蒙上了一层厚纱,光亮透不出去,难怪刚开始发现不着。”手上把玩着夜明珠,只觉被这黯淡光亮笼照着便多了一分安全感。

心想:秋英曾经说过珍珠是大蚌内丹,那么这夜明珠自然也是。如果得以出去,定要把这枚珠子送给她。

幻想起白秋英拿到夜明珠的兴奋模样,嘴角就不仅咧出一丝笑容,只是却渐渐化作苦笑。心道:被这妖尸困在这儿,活不活得出去还是两说,还怎么把珠子送给秋英玩?

他身上受伤不少,渐渐感到困乏之意袭来,双眼一眯沉沉睡去。这一觉又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睡梦中仿佛回到了莫家,见到了白秋英、莫近天、莫离天等人,莫近天向他恶言侮辱,白秋英大声训斥回去。接着又梦到了祝瑾、祝瑶、祝琪……莫家的人仿佛过客般在他前面一闪而过,最后梦见的却是父亲莫震声,只听莫震声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一些,正经一些,我怎么会打你骂你?

耳听得噪嚷之声渐渐传来,慢慢醒了过来。他一醒过来便听到有人说道:“我们教中出了什么叛徒你不知道?难道我就知道吗?我最讨厌……”声音沙哑尖锐,兼又模模糊糊,后半句却听不甚清。

又听另一个声音说道:“我晓得了,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公子全形。此事……此事……”这个声音似乎是先前烧纸召尸之人。

前一个声音重重哼了一声:“不管如何,你要知道,我们飘渺采天宗此次来到这儿是为了做一件大事,绝不容有人泄露出去。”

后一人“嗯”了一声。

莫凌雪寻思:“飘渺采天宗?这又是什么宗门?”摸寻着夜明珠,侧耳细听。

只听后一人道:“不管他是不是叛徒,灯火已被他盗走了,我恐怕公子有失。”

前一人阴瘆瘆一阵冷笑:“公子自由我来护着,不管丁求安躲到哪儿,始终逃不出采天的。大师兄吩咐的事一律要认真去做。”

后一人道:“是。”

莫凌雪心道:“这两个人果然与丁求安是一伙的,怕正是丁求安的师兄。”

声音越来越近,显然到了金棺之前。豁喇一声,随即嗤嗤不停,似乎妖尸站起身了。

又听前一人道:“炼尸老祖在这儿,这伙有眼无珠的废物你也应付得了吧?”

后一人道:“师兄放心就是,邱承重知道怎么做。”

前一人“嗯”了一声:“炼尸老祖始终精气未满,还得小心一些。千万不能坏了大师兄的事。”最后一句说得甚是严厉。

后一人应道:“自然,大师兄的吩咐我晓得怎么做。”声音越传越远,显然两人走远了。

莫凌雪听得他们脚步声传远,棺顶上似乎有人睡下,知道是那妖尸。百思不得其解:这些飘渺采天宗的弟子想做什么?丁求安、霍连城,还有邱承重以及那个大师兄又有什么目的?这伙人会炼尸,难道炼的是什么邪术?

忽听不远处又有脚步声传来,这次似乎人数不少。那伙人越行越近,有人说道:“林少爷,还是你聪颖明智,若非是你识破柱上布的九宫移形图,我们非要永远被困在耳室之中不可。”

莫凌雪听到这个声音,登时清醒了三分,心想:“这是谢淑玲!她怎么去而复返了?林少爷?莫非是林仁刚?”

果听林仁刚的声音传来:“我也在另一间墓室困了许久,看透墙上的壁画后才打破墙壁出来,所幸遇上了陆大哥,如若不然也早让机关算死了。”声音微微带着喘息之声,似乎刚才走得很急。

又有一个声音道:“幸好见到林兄弟,不然我们这伙大老粗真要困死在墓室中。我们走到一起,林兄弟负责侦查机关幻境,我负责清除障碍,倒也合作得天衣无缝。”听声音正是陆璈。

莫凌雪心想:“原来他们聚到一起了,难怪去而复返。嘿嘿!这是仗着人多不怕妖尸了!”

又听一个声音恬不知耻地道:“林少爷聪慧过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见识,果然超群绝伦、人中龙凤,姚某实感万分佩服。不过这间墓室里有具巨尸十分厉害,已害了我们两个人,还得小心为上。”这个声音不是姚元还能是谁?

莫凌雪心中大骂姚元无耻之徒,自思:这伙人龙蛇混杂,又是匆匆结盟,怕是乌合之众,也未必打得过那头妖尸,这棺材里显然更安全。

第四十七章 妖尸济血化狰狞

第四十七章妖尸济血化狰狞

他双手捧着夜明珠,侧耳聆听。头顶喀喇一声,随即嗤嗤吐气声响起,显然那头妖尸被人惊醒了。莫凌雪心想:这头妖尸见人就扑,兼又浑身坚不可摧,力大无穷,林仁刚、陆璈他们可未必降伏得了!嘿嘿!反正这伙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听林仁刚道:“大伙小心!分散开来,一见到妖尸以兵器攒烂,千万不要注入真气!”随即衣带划风之声传来,显然林仁刚手下众人已分散开来。

莫凌雪思忖:林仁刚比其他人可就聪明得多了,知道散开包抄,使车轮战术。

听得外面风声作响,似乎有人拨动暗器,劲发而出。随即妖尸厉喝一声,扑进人群中。他耳听得四周尽皆乒乒乓乓、吆喝吵嚷之声,显然林仁刚一伙人已和妖尸动起手来。他被关在金棺之下,离得远了便听不到,但听得旁边不断有惨叫声响起,也不知道受伤的是林仁刚手下的人还是陆陵庄的农夫。

再过一阵,听到一阵密密麻麻的枪风,心想:这枪舞得如此快,应该是陆璈出手了!

噪杂声中,忽听姚元大声喝道:“这妖尸会吞噬真气,又是极阴之物,大伙分批次斗它!捱到它体中阴气散尽便无计可施了!”

拼斗之声响个不停,时不时有一两句凄厉叫声传来。忽然嗡的一声,金棺被震了一震,显然有人摔了出来砸中金棺。

莫凌雪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胜负如何,心中渐渐焦急起来,恨不得就此掀开金棺爬将出去!他把脸贴到地上,平放夜明珠,借着金棺底下的空隙往外望去。模模糊糊只见十多个火把来回摇晃,数十个人围着中间一具高大妖尸缠斗不休。空隙之处实在太小,只能模糊看个大概,他努力瞧得一阵也看不出谁受了伤谁在出手。

心道:“看这情形似乎快把妖尸逼退了……我开口大喊瞧瞧有没有人听到,若有人救了我出来也不用缩头缩脑在这。”正欲开口呼救。

忽听那妖尸抬头哀号,声音充满了悲凉与愤怒之情,仿佛在倾诉被围攻的忿戾恨意。

听得林仁刚大声道:“三人一队,攻它下盘。这妖尸下盘僵硬闪躲不灵,先把它绊倒了!”随即有三人抢身上前。

莫凌雪又忍不住低头去看,只是左看右瞧终究看不清楚,反而弄得脖酸腰痛。

啷铛一声,那妖尸似乎撞上了大柱,震得柱上铁链不断的响。林璈大喝道:“把它脑袋砍下来!看它还能怎么动!”人影攒动,均向妖尸围去。

林仁刚道:“小心在意!妖尸反扑尤为剧烈,取绳子把它绊住了!”众人在他的指挥下一一行动,取绳的取绳,拿套的拿套。

莫凌雪瞧不清情况,但也知道妖尸怕是无幸了。心想:“这伙人摆平了妖尸后可该来救我了!”拾起面具重新戴到头上。

外面喀擦一声,随即砰砰两声,似乎有两个人被拍飞出去撞到墙上。那妖尸厉啸不止。

再过得一阵,又有一人撞上金棺,把金棺推出了两三步,正好卡到一处凸起的地壁。莫凌雪顾不得理会摔到金棺上的人是谁,侧耳细听。

忽听墙壁砰的一声,沙尘纷纷滚了出来。有人森然道:“很好,很好,这数十年来,你们是第一伙敢损伤我宗炼尸之人!”喀喇一声,似有一人重重摔出,撞上大柱,震得柱子上的铁链啷铛响个不绝。

莫凌雪心中一动,伏到地上往金棺掀起的一条缝隙看去。此时金棺被摔出之人推动,缝隙已有两指之宽,能勉强瞧得清外面的情景。只见西北之处缓缓走出一名身着青袍、头戴恶鬼面具的男子。那男子一手持剑,一手抓着一名矮胖之人,缓步走来,咧嘴狞笑道:“好一群有眼无珠的臭狗,敢伤我的炼尸,莫不是活得太舒服自寻死路来了。”那人青袍幽幽映着冷光,恶鬼面具下透出一对恶毒的目光。但见他双手奇长,脚法轻飘飘,显然是个十分厉害的高手。

莫凌雪记得这声音正是邱承重的,见他缓步走来,轻挥长剑,已将林家三名好手击毙,武功比之丁求安只高不低。

陆璈厉声道:“阁下是谁?我陆陵庄的人就是你伤的罢?”

邱承重森然笑道:“一些无眼鼠辈,也配问你祖先名字?”他话声刚停,林仁刚旁边两个好手已然扑出。左边一个挥出一根链子枪,右边一个使一根熟铜棍。显然是林仁刚另一伙手下。

邱承重身影闪动,手上长剑青光连闪,已和那两个高手斗了起来。莫凌雪低头看不太清,但见邱承重步法精妙,左一斜右一闪均走到敌人意料不到的方位,与丁求安的步法颇为相似。

莫凌雪心想:这人与丁求安是同门,修炼的同一种功夫,步法相似自是肯定的。只是瞧这份修为比丁求安又不知厉害了多少了!

他想起丁求安便想起霏霏,也不知她安危如何,心中不禁又沉了下来。

忽然之间,只见邱承重剑花连闪,那两个高手急忙后退,伸手捂住喉咙,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即倒在血泊之中,喉咙鲜血汩汩涌出。

陆陵庄那边有三人大喝一声,拖枪使棍冲了上去。林仁刚那边也有四人飞身包围。这七个人使了两把长枪一根铁棍三柄大刀一条铁禅杖,四种兵刃一齐往邱承重身上攒去。

邱承重一手运掌,一手挺剑,飞身直入。乒乒乓乓数声,已有三个喉咙中剑倒地毙命,两个胸口中掌,大吐鲜血,另外三人惊骇失措之下又有两个被削断手臂,剩下一个吓得魂飞魄散丢了兵刃往后便跑。

莫凌雪看得目不转睛,大为赞叹,暗道:好厉害的剑法!好厉害的掌法!在我所见高手中,只怕以此人修为最深,武功最高!

陆陵庄那边又有四人挺枪冲上,林仁刚那边也有四五人纵身包抄。莫凌雪定睛一看,认得陆陵庄出来的四人是第四雄陆威、第五雄陆瑛、第六雄陆有、第七雄陆经,林仁刚那边出来的人却是姚元、林慈、谢淑玲、库纳勒、华伦等高手。

这九人不是修行之人便是练武高手,虽算不上第一流高手,但第二流、第三流总还是有的。此时九人联手,自是厉害之至!邱承重左闪右避,手上长剑刷刷刷连动,一时之间竟与这九个人持了个平手。

莫凌雪看得目眩眼花,胸腔之中升起一股热血,自思:以我的实力能战胜林慈、库纳勒之流的高手,却绝计打不过姚元,眼前这人以一敌九,竟也不见败象,当真厉害之至!看他步法轻盈,气定神闲,显然并不把这九人放在眼里。再看他运功之色,体中金丹早已筑成。

他摸摸丹田之处,暗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炼出金丹。”

忽听风声作响,剑器相交之声甚烈。那邱承重长剑扫开,剑光连闪。往后一跃,跳出三丈许。只听他森然笑道:“好一伙鼠辈,有趣,有趣。”

那九人中已有两个手上中剑,兵刃啷铛落地。剩下七人骇得脸无人色,竟不敢上前。原来邱承重后跃之时长剑已扫中两人手臂,待他站定挺剑,那两人方才知道痛觉丢掉兵刃。

陆璈厉声道:“阁下好剑法!这妖尸便是你驱使的吧?我原以为只是寻常尸变,原来却是有人暗中操作。驱尸走鬼,你与湘西赶尸派、巴渝酆都城是什么关系?”

湘西赶尸派、巴渝酆都城均是当时修行界中凶名远扬的两大邪教。两者都有共同点,那便是擅长驱尸赶鬼之术。前者擅于炼尸赶尸,后者擅于召魂唤鬼。这两个教派在百余年前也是极为兴盛的一大帮派,甚至可以比肩正一全真。百余年来接连被正统道家教门打压削弱,至如今在修行界中名头渐小,但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邪宗异教。此时陆璈见邱承重懂得驱使鬼尸,当即怀疑是湘西赶尸派或是巴渝酆都城的人。

只见邱承重抬头一阵冷冷大笑,笑声震得头顶横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他侧过身来,狞声道:“一群蝼蚁蚂蚱,竟然闯我司幽冢,毁我垂尸洞。好笑,真的好笑!”挺剑上指,剑尖不断颤抖,剑芒青光微闪。也不知是他运功导致的还是激动的。

林仁刚等人不懂“司幽冢”、“垂尸洞”是什么地方,但听他语气不屑之至狂傲之极,显然一点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些人武功不算极高,偏偏心气不小。听他语言之间十分不屑,一个个心生暗怒,若非先前见识了他的精妙剑法,此时非要群起而攻之不可!

邱承重挥剑厉声道:“炼尸老祖,起!”尾音甫歇,那头妖尸直挺挺扑了起来,一脚高一脚低地向他走来,一双深陷的眼眶空洞洞地直视邱承重。

邱承重挥剑在左掌上一割,把鲜血拧在妖尸脑门上,猛地一拍,喝道:“把这伙人全杀了!”那妖尸得到他鲜血济入穴位,厉声长号,双膝一弯向众人扑去。

林仁刚变色道:“小心!不要与它接触!”手下两人取绳去绊,哪知妖尸双膝弹跳自如、伸曲灵活,轻轻一跳便闪了开去,竟不像先前一样四肢僵硬。

莫凌雪侧着脸看不太清楚,但耳听得凄厉惨叫声不断传来,显然林仁刚、陆陵庄那两伙人不断有人受伤毙命。他心中怦怦狂跳不止,心想:“好厉害的邱承重,这两伙人竟也敌他不过吗?若他们被杀了,我怎么出去?邱承重此人的修为只能以高深莫测一词来形容了!”

听到外面林仁刚大叫:“别用绳索了!绊不倒它了!”

哀号声、痛哭声、撞击声、尖叫声不断传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极浓的血腥味。原本墓室封闭起来毫不透气,味道已是十分难闻,此时多了这股浓郁的血腥味更让人恶心作呕。

第四十八章 身藏棺底聆内情

第四十八章身藏棺底聆内情

棺外惨叫、拼斗之声渐渐小了起来,也不知林仁刚、陆璈那两伙人是不是被妖尸戕杀歼尽了。一时之间左左右右竟无半点声响,不仅再听不见林仁刚、陆璈等人的声音,甚至连邱承重的剑声、妖尸的喘气声也听不见一丝。

莫凌雪大感诧异,心想:“难道他们尽皆被邱承重杀光了吗?”伏在地上透过缝隙仔细打量,此时地上还有三四个火把尚未熄灭。他借着火光见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八九具尸体,以及一地断折的刀剑枪锤、暗器飞镖。

这一会四周竟安静得过份,似乎刚才不曾发生一场激烈的战斗,邱承重也未曾出来。地上的火把渐渐熄灭,周围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莫凌雪心中不禁焦虑起来,急想钻出去看个清楚。伸手上抵,运起真气往上推动。只是推得青筋毕现、脸红耳赤,那金棺也不曾动个一分。

莫凌雪不禁暗暗叫起苦来,心想:“我丹田中存储的真气也不算少,运劲一震至少也有几百斤力量,这金棺却重逾万斤,可怎么出去?”

他捧着夜明珠焦躁不安地四下乱转,企盼能找到一条再大一些的缝隙看到外面的情况。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这脚步声越传越近,仿佛有人在向金棺走来。

莫凌雪心中大喜,正想开口求救。忽想:“不对劲!在这当口更有何人过来?林仁刚、陆璈被邱承重追杀,怎么说也不会再返回墓室。难道是邱承重?”

外面那人忽然冷笑一声,笑声惊得莫凌雪汗毛竖起,急忙屏息伏地,自思:这冷笑声似乎是邱承重的!难道林仁刚他们已经被杀光了吗?如若不然邱承重又为什么返回墓室?

他知道来的人脚步轻盈,是个修为不浅的高手,也不敢再去偷看缝隙外的光景。

忽觉金棺摇晃了一下,似乎被人拖动了。

莫凌雪心头怦怦狂跳不止,心道:“不好!此人绝对是邱承重,他要掀起金棺,我可往哪边逃蹿?若是林仁刚一伙绝没有一个能以一人之力推动金棺的!”自知邱承重修为极深,以自己这点修为想要在他面前逃走绝不可能。

奇怪的是等了一会也不见金棺被掀开,但金棺剧颤不止。过了一阵,竟缓缓往前移去。莫凌雪心道:“邱承重在拉棺!他要把金棺拉到哪儿?”感到一阵庆幸又一阵绝望,庆幸的是邱承重一时半会不会掀开金棺看见自己,绝望的是落入邱承重手里哪还有活命的机会?他早见过霍连城的凶恶歹毒,丁求安的毫无人性,再见识了邱承重的驱尸之术,知道这伙飘渺采天宗的弟子人心鬼蜮,什么歹毒伎俩都有。自己落到他们手上,只怕比死还不如。

金棺越颤越厉害,仿佛被人往上拉拽。莫凌雪身处棺中,自然也被带得往外拖动。墓室中地壁本来便不太平坦,这一顿拉拽只擦得身上衣服破烂,皮肤磨伤。他深知邱承重修为高深,若呼吸稍重便得登即被他发现,竟咬牙忍痛,吭也没吭声。

金棺被向上拉拽了一阵子后,又平平被拖着走了二十来丈。他缩在金棺中能看地壁渐渐变成土路,似乎已经出了墓室,又一路拖行。约莫出了五六里,再向上拖行,外面明光忽亮。他透过细缝瞧得已出了墓穴,到了外边,阳光明媚,已是初晨之时,路上尖石老草,却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莫凌雪心中暗叹:邱承重果然好高的修为!这么拖着一副重逾万斤的棺材行走了这么远竟也不知疲惫吗?

耳听得邱承重脚法放慢,似乎快到了目的地。莫凌雪心中不禁紧紧吊了起来,心想:不管邱承重拖着金棺要到哪儿去,总会有把金棺掀起来的时候,一旦金棺掀开,我这只金棺里的老鼠可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忽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似乎到了什么溪流附近。

金棺到了这儿便停了下来,除了流水之声与莫凌雪怦怦心跳之声竟再无一点别的声音。邱承重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莫凌雪等得心焦意烦,恨不得立刻钻了出去,就算立即被邱承重发现杀了也好,省得这般煎熬。

呛啷一声,似有东西被丢到金棺之上。只听一个男子声音微微冷笑道:“我便说司幽冢中必有这件物事,嘿嘿!果然如我猜测。所幸来得及时,没让这伙有眼无珠的鼠辈糟蹋了它。”

声音传到莫凌雪耳里,只觉异常熟悉,却不是邱承重的声音。他心头升起一个疑问:原来拉棺之人并非邱承重,可这个人又是谁?与邱承重到底有没有关系?

那男子忽然纵声长啸,啸声呜呜长鸣。莫凌雪胸口一震,气血上涌,险些被震昏了过去。捂耳暗道:“好厉害的啸声!光这啸声便险些把我震死!”

啸声渐渐停了下来,外面风声划动,似有人快速行来。只听拉棺之人朗声说道:“东西找到了没有?”声音逐渐转变为吵哑,似乎有意隐藏声音。若非莫凌雪离得极近也听不出来。

他忽然想起:这声音不正是徐荣的声音吗?难道这人竟是徐荣?

心神动荡之下心跳声猛烈了些,所幸棺外之人并没有查觉。

听得徐荣嘶声道:“真的找到了?很好,很好!这件事托到你手上我就是放心。”虽然声音竭力装成沙哑尖锐,但莫凌雪此时认真细听,的确能分辨出这个声音正是徐荣的。他心里大奇:徐荣要找什么东西?来的人又是谁?

又听来的那人说道:“徐师兄,东西好不容易才让我找到了。你也找到那件东西了吗?”莫凌雪一听到这个声音,心头猛地一跳,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声音好生熟悉!竟是死去的霍连城的!为什么霍连城还活着?他不是被丁求安切成碎片吃掉了吗?何以死人会复活?何以徐荣会认识他?霍连城叫徐荣徐师兄,难道徐荣也是飘渺采天宗的人?可如果是这样,可如果是这样,徐荣先前为什么不认识丁求安?他们是师兄弟,就算看不见面目难道还认不出彼此的身法武功吗?

他越想越是疑窦丛生,眼前似乎有一团团迷雾,令他捉摸不透。

只听徐荣道:“你自己瞧,这不是吗?”呛啷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丢到地上。

霍连城笑道:“徐师兄既然找到了那自是再好不过!此次东西集全,那件事若要实施便不太困难了。”

徐荣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莫凌雪自思:他们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霍连城又道:“徐师兄,司幽杵果然在炼尸老祖金棺中,那炼尸老祖呢?”

徐荣道:“炼尸老祖自然还在司幽冢中,霍师弟,眼前东西均已集全,那么只等大师兄消息了。这当口却切切不能大意!”

霍连城应道:“正是!”

徐荣忽然长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我教原来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取采天二字?”

霍连城一凛,正色道:“我们飘渺采天宗原系武夷山采禾教,创教始祖薛采从老子那一句‘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之中悟出神功,以己为盛水之器、盛川之渊,广纳天地百宗气息,成就登顶修为,创下采禾教,广收天下弟子。”

徐荣语气一冷,道:“不错!你记得很清楚!那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后来要改采禾为采天?”

霍连城道:“当时薛采始祖修为既高,道行也强,天下之间堪无敌手。他在之时修行界无人敢冒犯采禾教,但在他羽化归去之后……这些平时畏畏缩缩的无耻鼠辈却一个个欺上门来……”

莫凌雪听到这儿,心中雪亮:徐荣那天在祝家之中也提过这些,原来他本人便是采天宗弟子,无怪知道得那么多。什么年少时拜过名师,学过一点道术,哼哼!全是骗人的!可他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潜入祝家的?难道是为了鲛人灯?霏霏身为他的弟子,也不知道知不知情。”

又听徐荣道:“不错!初时来的都是一群鼠辈,采禾教中不乏高手,也不惧怕。后来湘西赶尸派眼红我宗的驱尸之术,密谋颠覆我采禾宗。哼!可叹,可恨!若非当时采禾教出了个叛徒盗走薛采始祖留下的鲛人母灯,烧毁数十口崖墓,连累我教十数名高手被赶尸派戕杀屠戮,后来怎么会……怎么会……”语气之中似有莫大的愤懑之情。

他顿了一顿,继道:“好在后来采禾教前辈们总算找到那叛徒,将之挖心掏肺,抽髓放血,风干吊在山前,以警示告知下面弟子背叛采禾教的下场!”最后一句说得十分严厉。

莫凌雪心头一跳,自思:这么残忍的手段,莫怪培养出一群歹毒凶恶的弟子。

霍连城叹了一口气。徐荣又道:“哼!之后正一、全真等教屡屡犯我境内,当时掌教教主退入深山,改禾为天,才得到这数十年的安平时间。没想到……没想到出了一个叛徒还不够,还出了个许思福,许思福之事才过去几年?又出来个丁求安,哼哼!这些人是本教的叛徒,总有一天也要让他们尝试挖心掏肺,抽髓放血的痛苦!”

霍连城颤声道:“是……”

徐荣冷笑道:“这些年来大师兄一直在找鲛人灯,谋求这件大事。直至今日终于寻全了,不管是你,或是邱承重,均要全力去做!不容一丝疏忽!”

莫凌雪心想:你们手段残忍,对待弟子显然也不太好,嘿嘿,个个心存畏惧,担忧灭亡之日,这种教派岂能会好!”

徐荣长吁了口气:“这口金棺里面有大玄机,你既然找回那件物事,便和我去见大师兄罢!”

第四十九章 逃出金棺天正清

第四十九章逃出金棺天正清

徐荣一句话说完,便向霍连城瞧去。只听霍连城道:“是。师兄,你说这口金棺有大玄机,却是怎么回事?”

莫凌雪心中狂跳,深知此下只要有人打开金棺,自己便避免不了一死。

徐荣道:“你瞧。”金棺之上传来一阵簌簌之声,似乎徐荣以袖擦拭棺底。莫凌雪通过一条两指多宽的缝隙看到前面站着一双穿着麻鞋的脚,似乎是徐荣的。

霍连城深吸了一口气:“原来《司幽秘笈》写在这上面,这是残本吗?”徐荣道:“本教的《司幽秘笈》自百余年前连同鲛人灯被那叛徒盗走后便没有什么全本了。”言下之意却是在说这便是残本。

霍连城问道:“徐师兄,我有一事不明白。当年那叛徒盗走《司幽秘笈》,之后被本派的长老联手伏击,重伤之下一路逃亡到两广地区,秘笈也被他撕成三本,藏在各地,本教长老将他擒回教中,秘笈又何去何从?怎么有一些刻在金棺上面?”

只听徐荣嘿嘿冷笑两声,说道:“这些东西你不知道也是正常。《司幽秘笈》是本教的不世神功,纂辑了我们采天教最辉煌时刻的神奇功法,当时掌教教主亲自核对修改,比之悬棺崖上刻录的功法更加齐全妥当。后来被那叛教之人一分为三,如今采天教上那一本《司幽秘笈》便是其一!这第二份残本嘛,便随着这位老祖埋入土底。若非我们多次考查古籍资料,却也难找到份残本。”说着伸手轻拍金棺。

莫凌雪心想:原来拖这副金棺便是为了找上面的功法,那么一时半会之间多半不会掀开金棺了。

霍连城道:“既然《司幽秘笈》被一分为三,第三份残本呢?”

徐荣冷冷道:“当日那叛教之人将《司幽秘笈》吞入腹中,待长老们剖腹寻找已经化光了。哼!所幸另外两份被他藏了起来才没致损毁。长老寻回《司幽秘笈》之后,见两份残本所记述的修行之术大不相同,一份记载着高明剑术,一份记载着玄通神功。只是那份记载着玄通神功的修行之术有着颇多凶险,照本修炼者十九要走火入魔。因此那份记载剑术神通的留在宗上,那份记载修行神功的随着长老埋进墓穴中。你也瞧见了,这口墓穴处于半山,脚踏坎位,长老为了确保这份秘笈不被别宗得到,宁可把自己炼成尸傀供后代采天弟子驱使。足见这份秘笈的珍要之处!”

霍连城道:“难怪我教之中剑术高手历代不少,内力修为深厚者却是不多,原来是缺少了这份残本。”

这时,不远之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号,叫声凄厉无比,响彻云天,震得树木哗哗而动。这叫声之中夹带着一股强横真气,推过之处竟有少数小树被刮得弯腰折枝。

莫凌雪虽深藏棺里,但听到这厉号之声,也不禁胸口怦怦直跳,脸上神色大变。自思:这是谁发出的声音?怎么如此厉害?

只听徐荣变色道:“不对劲!这是邱承重发出的,他那边难道出了事?”霍连城道:“邱师兄去做什么了?”

徐荣道:“他追杀一群闯入司幽冢的无名鼠辈去了,有炼尸老祖在旁边,能出什么事?干什么发出这么凄厉的叫声?”声音中甚为不解。

霍连城道:“难道有别的高手?我去瞧瞧!”

徐荣道:“好!”忽然又道:“不对!邱承重修为高你不少,以他的修为再加上炼尸老祖,还有人能迫使他受伤厉啸,来的人必是极为厉害的对头。你留在这看着金棺,我去瞧瞧!”他眉头紧皱,心中焦虑,恐怕邱承重真的出了事,纵身迈步,倾刻离远了。

莫凌雪耳听徐荣走远,也不知邱承重是不是出了事。但听得外面一阵簌簌之声,不知道霍连城在做什么。此时万籁俱寂,他听到外面风吹大树,哗哗轻响,流水叮当,似乎在不远之处。那簌簌之声响个不停,倒似有人在奋笔疾书。

莫凌雪大为纳罕:难道霍连城在写东西不成?这时候写什么东西?

听得霍连城低声喃喃自语,什么“内汇气息”,什么“储及金丹”,什么“天突至上”,说的均是修行炼功之法。

莫凌雪忽想:啊哎!我知道了!他在抄写金棺上的《司幽秘笈》!这倒奇了,徐荣要他看着金棺也没让他抄录这些东西,嘿,徐荣肯放心把金棺交给他,必定不怕给他看到上面的字,他这么急切地抄录又是为了什么?

簌簌落笔之声极急,显然霍连城抄录之时下笔很快。听他嘴中喃喃自语的尽是有关人体经脉穴位,莫凌雪修行不久,于经脉穴位不甚了解,只是脑海之中隐约觉得某个穴道位于人体的哪个地方,一猜便中,听他所念的词句,倒大多关乎人体的大穴死穴。

“啪嗒”一声,似乎是笔杆掉落之声。只听霍连城道:“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便道这其中有一个大缺陷,却一直想不明白……”声音中十分颤抖,仿佛是激动所致的。

莫凌雪心中纳罕:什么是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什么原来如此?他发现了什么?

又听霍连城喃喃往下念去:凡造化之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一物可役我者……不错,不错,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呢?难怪,难怪会这样……”只是他激动之下口齿不清,念得十分模糊,莫凌雪也无法将之串到一起。

忽听不远之处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霍连城大吃一惊,手上帛纸脱落。他着急之下顺势踢进金棺之下的缝隙,正好落到莫凌雪身边。

莫凌雪大感莫名其妙,将那帛纸抄到手上,屏息不动。只听那冷笑声嘿嘿不语,声音甚冷。

霍连城道:“徐师兄,怎么去而复返?邱师兄那边怎么回事?”竟将语气克制得无一丝颤抖。

莫凌雪心中一动:原来徐荣没有走远,这会又回来了。

徐荣冷冷地道:“你先前在做什么?”

霍连城道:“我……我……”情急之下只怕事情败露,低头运起玄功。

徐荣森然道:“你在偷炼金棺上的秘笈,是也不是?”

霍连城双膝一软,险些跪倒,低声道:“我……我于炼功上有一事不解……看到后……看到后就忍不住……忍不住……”

徐荣道:“很好,很好,你炼功哪里不解?为什么不来问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霍连城却从中听出一点希冀,忙大声道:“师弟怕师兄怪我蠢笨,因此不敢开口。”

徐荣道:“因此你便背着我偷炼金棺上的功法?我何时允许过你修炼这上面的东西?”

咚的一声,霍连城道:“是……是师弟错了。”

莫凌雪透过缝隙看到霍连城背对自己向徐荣跪下,背脊微微颤抖,显然十分害怕。

徐荣冷声道:“我早就看你神色微有不对,故意离开再绕回来,很好,很好,你果然在偷学神功。”霍连城垂头不语。

徐荣森然道:“你说,怎么办才好?”霍连城颤声道:“师兄……我……我……”

徐荣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现在这个时期不忙治你,待回山之后……哼哼!”

霍连城深知这位师兄的行事准则,这么说便是饶过了自己,深深吁出一口气,道:“谢师兄饶我。”

徐荣拂袖道:“先不管金棺了,事情有变,跟我先找大师兄去!”

霍连城道:“邱师兄那边?”徐荣道:“以他修为之高,能伤他的人虽有,能杀他的人并不多。有一件事必须尽快告知大师兄。”

莫凌雪见两人渐渐远离,直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才敢大口喘息,心想:“这两人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本是我逃命的最好时机,可是要怎么离开这金棺?”深知以自己的修为想要撑开金棺离去极为困难。他早知道金棺底下的结构,这一番倒扣下来,若无大气力将它移起便难以出去。

他左转右蹿,心中不禁焦急起来,自思:这会逃不出去待会霍连城他们回来那便无一点逃出去的机会啦!”想起小时候似乎最爱拿一个碗把蚱蜢飞蛾盖起来玩耍,此时自己不便是一只蚱蜢?一只飞蛾?

他苦笑道:“没想到这辈子竟要死在别人棺材底下,总好过没有棺材卷着铺盖死去吧,哈哈,哈哈。”笑声中多是嘲弄之意。

忽想:“蚱蜢飞蛾可没我这么大,我算是一只老鼠,可若我真是老鼠早钻过这缝隙走了。”灵光一闪,低头向缝隙瞧去,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念头,喃喃自语:“这缝隙我钻不出去,那是因为太小了,我又不会缩骨功,自然无论如何出不了。可我为何不能把它挖大再出去呢?”想到这儿,心口涌起一股热血,掌心热了起来。

他瞧这地上多是老草黄土,虽然土质并不疏松,但总比墓室里的石路柔软得多。他想到这一层,眼中之光大亮,顾不得别的,运劲双掌,向那缝隙周围的土地挖去。

真气过处,双手便如两把锋利的小铲子,黄土之中夹带沙子,虽然难以挖掘,但也总有希望。他知道逃离生天就此一举,加快速度掏土松泥。过了小半时辰,金棺下已多了个斜洞。他伸头测量,能得通过,伸手在地上一托,身体轻飘飘往外飞出。

抬起头来,朝暾初上,林雾渐散,远空云雾沉沉,不远处一只乌鸦呀呀地叫着,已是出了金棺。

第五十章 利令智昏丑恶呈

第五十章利令智昏丑恶呈

莫凌雪回过头来,见此处位于山坡之侧,一条斜路往下蜿蜒,往山下望去一片碧绿的密树。果然出了墓穴,似乎是山之南侧。他心想徐荣将金棺拖出墓室一路到了山坡,显然有一条甬道能离开墓穴。此处颇为险峻,左右并无人烟,也难怪徐荣放心把金棺留在这里。徐、霍从山路离开,自然不能从这条路下去。

他思虑前后,往山坡之下望去,底下山石削长,幽深难测,有一条小水流从山石上流淌而下,叮叮的响着。他展开手脚,从山石一侧往下滑行。双手运劲抓住山石间长着的老松或一两块凸起的石头,快速离开。他此时的真气尚不磅礴,但总算还是精纯,往下滑行并不算多难。

这山壁处于荒山之间,似是被人用大斧劈开的。年代已久,往上阳光常照,往下却阴湿潮冷,生满了青苔。他滑得一段距离,手掌摸得一把黏滑的青苔,不禁大吃一惊,双手胡乱抓拽,却抓不到坚物。所幸离底下已经不高,且常年积遍枯草,他到底下时背脊先与枯草接触,再落到地上,摔得并不重。

莫凌雪翻身起来,往上望去,远远能见得到头顶的日光,但总照射不到下面。这下面是一片黑压压的密林,林间弥漫着一股冷雾。他深吸一口气,心道:“这里应该还在西荒深山里,可别走丢了。”放缓脚步,穿棱树木。

行了三十余丈,忽听前面有嗥叫之声,也不知道什么禽兽在打架。他折下一根不长不短的树枝,循着声音缓步前行。

忽听得一阵低嗥之声,似乎发自什么禽兽的口中,紧接着又是厉喝缠斗的声音。莫凌雪绕着树后从斜侧走近,忽见西北边一处山坡杂草地横卧着一具尸体,尸体之前有两三个人低腰弯膝,团团围着一个人。细看中间那人,不仅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人长手长脚,身上长满了黑毛,面目狰狞可怖,胸口、肩膀、臀部均扎满了暗器蒺藜,却是一头死尸。

这头死尸比墓室中所见的巨尸小了半个身子,此时身上被划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口鼻间嗤嗤作气,竟还活着。

细看另外三人,两个男子均已身上挂彩,脸色惨白,极不好看。一人手上各持着一把银晃晃的长枪,只是枪口磨破、枪身受损。另一人是个中年妇女,额头上被打破好大一处皮,鲜血兀自流得不止。她身上仍负着一个受伤的黑衣女子。

莫凌雪见到这三个人,不均心头一动。那两个持枪男子正是陆陵庄的陆威、陆经,那中年妇女是谢淑玲。这两伙人被邱承重追杀,也不知为何与其他人分开,逃到了这儿。瞧那死尸的模样似乎也是邱承重召出来的。

只听陆威大喝一声,长枪搠出。死尸直直扑来,阴气扑面。它斜刺里一跃,向陆威左侧咬去。陆经握枪上前,捅它后背。谢淑玲挥出弯刀,斩那死尸下盘。这头死尸比之司幽冢里的妖尸小得不少,闪动跳跃亦不及它迅捷,这三人一齐出手,一轮下来,谢淑玲弯刀砍下死尸左膀,陆威长枪捅穿死尸胸口,陆经也打折了它的左脚。

若是常人受到这种致命之伤早便瘫死地上一动不动了,偏偏那死尸不畏痛苦,且灵智极底,直上直下地向陆经扑去。陆经挺枪中宫捅出,穿入死尸肚子里。那死尸后力未竭,直扑到陆经身上,张口咬中他的左眉。

陆威怒声大喝:“孽畜!”长枪一挑,把死尸头颅搠了下来。陆经移开死尸头颅,厉声大叫。半边眉毛以及皮肉竟都被死尸咬下了。他血流满面,怒目圆睁,咧嘴冒牙,甚是狰狞。

陆威道:“这怪尸阴气很重,把血擦了。”陆经抹去额头鲜血,恶狠狠地往地上的死尸吐了口唾沫,恨道:“这头怪尸一路杀了我们不少人!可终于把它打死了!”

陆威道:“大哥让我们分开走,没想到竟还有这些凶尸冒了出来!那个人……那个人可真是魔神……”似乎想起邱承重拔剑杀人的情景,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

莫凌雪伏在大树之后,寻思:原来他们指望分开逃走使邱承重无法分身杀人,可邱承重又召出怪尸分头追击。”

陆经道:“这趟真是连本钱也赔进去了!给人家找什么天尸虫,如今找到了又与我们有什么好处!”眼光向谢淑玲扫去。

谢淑玲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陆威道:“总算离开那口汉墓了,哼!大哥现在也不知安危如何。”说着蹙起双眉。向谢淑玲瞧去,道:“你刚才在墓室里拿了什么东西?”

谢淑玲向后退了一步,道:“没有什么东西。”

陆威道:“我分明看到你离开墓室时拿走一些东西,那是什么?”

陆经道:“难道是那堆珠宝?快拿出来瞧瞧!”

谢淑玲道:“难道你们便没有拿吗?哼!你拿你们的,我拿我的,有什么干系?快点去找公子,商量对策。”

陆威道:“你要找你们公子,我们可不用!这趟下来可赔了我们不少兄弟,不但利没收到,本也快赔没了!你若识点相,把墓室里的东西交出来!”说着走上前两步,眼中贪婪之光大冒。

谢淑玲道:“怎么?我家公子不在你便要逼迫我吗?你要墓室里的东西尽管回去拿便是!跟我一个女人抢,嘿嘿,难免不符你们的外号。”她背着一个受伤女子,左手持着弯刀,又向后退了两步。

陆威、陆经与另外五个兄弟外号叫“陆陵七雄”,之中陆威属于第四雄,陆经是第七雄。

陆威走上前两步,嘿嘿作笑:“那又怎地?你交不交出那些东西?”

谢淑玲情知自己武功与陆威相当,比陆经也只稍胜一点,此时三人均是身受重伤,自己一人自然斗不过他们。若寻常之人遇到这种情况,自是取出珍宝双手奉送。只是谢淑玲性格刚强倔犟,年轻时丧夫作了寡妇,宁可凭借一手好刀法给人做打手,也不愿屈服留在夫家受侮。此时虽明知不是威、经两人敌手,仍然不肯屈服,冷笑道:“要珍宝自己回去拿!想抢想夺尽管上来,他奶奶的少装模作样!”

陆威笑吟吟地道:“你真的不肯拿出来?我奉劝你一句,少把我惹火了,万一惹恼了我,就不是拿出珍宝那么简单了。”与陆经两人包抄了她的退路。

谢淑玲怒气满脸,大声道:“两只狗熊,你把老娘惹火了也没好处!你以为公子不在便可以放肆乱来吗?那天比斗是你们输了,公子明明可以把你们赶出西荒深山,给了你们机会留下你们,如今还想做这些不耻勾当?可真是不要脸之至。”她不提比斗之声还好,一提陆威、陆经脸上遍满怒气,眼中透露出凶狠之色,手持长枪,步步逼近。

那天陆陵庄第二雄陆今第三雄陆鹤与林家的打手比斗,身子受伤,至今仍躺在庄中。陆璈虽和林仁刚已成至交,他们这帮兄弟却为二哥、三哥的受伤大起愤慨之意,对于林家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陆经厉声道:“贱人话多!既然不肯乖乖交出东西,便把命留下来!”挥枪刺出。谢淑玲挥刀格挡,往后又跳出一步,离莫凌雪藏身之所不过三四丈之距离。

陆威呼啸一声,挺枪横劈。别说谢淑玲此时背着一人,身上受伤,躲避不灵,就是未受伤之下也难以在陆威、陆经两人联手下讨得了好去。

莫凌雪耳听枪声呼啸,风声好急!他伸头偷望,只见谢淑玲被陆威、陆经两人逼在圈子中间,上挡下格,左支右绌,极为狼狈。忽然陆经尖啸一声,枪头刺中谢淑玲左脚。这下子谢淑玲闪避得更难了,不一会儿左臂又被打中。若非陆威、陆经两人心存戏弄之意,并不想逼得太紧,此时谢淑玲早便败了。

莫凌雪见她虽然屡屡受伤,始终不肯舍下背上的女子,甚至威、经两人枪风波及那黑衣女子,她竟以身子去挡。心想:这女子我并没有在林仁刚的手下里看过,何以谢淑玲非要护着她?

他见倾刻之间谢淑玲便要落败,心中不忍她一个女子受人屠戮,转身想走。忽听谢淑玲尖叫一声,似乎受了伤。转身去看,不禁一阵脸红,转而又心生大怒!

原来陆威见谢淑玲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去,挺枪刺开她的衣带,登时衣服错开,大片胸膛露了出来。谢淑玲又羞又怒,也顾不得遮挡羞处,刷刷两声弯刀递出了两招。

陆威好整以暇地挥枪格下,笑吟吟地道:“谢寡妇原来风姿尤存呀!瞧这份浪劲儿,平日里偷过的汉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莫凌雪听他口中污言秽语,毫无“七雄”风范,眉头皱了起来。

谢淑玲怒不可遏,厉声道:“今日不把你们杀了我谢淑玲不是人!”话虽这样说,身上受的伤已是不少,闪动不灵,连躲几下,靠到一棵大树上去。

忽听陆经道:“四哥,你瞧,这是什么。”挺枪挑开地上一片黑色物色。

原来谢淑玲衣带错开时,从中便落下一个黑色包裹。此时陆经挑了开来,其中是一片巴掌大的黑色铁牌、一块祖母绿、一块青色磁石。陆经笑道:“原来谢寡妇拿了这么多东西,可不比我们拿的少。”

第五十一章 受伤的黑衣少女

第五十一章寒掌飞取亦无差

陆威低声道:“谢寡妇,这便是你拿的东西了?可真是……可真是有趣得很啊!”他见到地上黑色铁牌、祖母绿、青色磁石,猜想谢淑玲毕竟一介女流,哪有不喜欢珍宝玉石的?拿祖母绿合当应该。至于青色磁石、黑色铁牌倒不知有什么用,谢淑玲拿着做什么,想来是她逃亡之时狼狈拿走,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谢淑玲一手拉紧衣服,一手倒持弯刀。她原来后背负了一个黑衣女子,此时她退到大树之下,黑衣女子背脊与树皮一靠,“咛”的一声,苏醒过来,抬起了头,目光茫然。

忽听陆威、陆经惊咦一声,声音中似乎很是惊奇。莫凌雪此时身藏树后,视线被谢淑玲挡住了,看不见威、经两人,也不知他们惊讶什么。

只听陆经嘻嘻笑道:“好俏的女娃,我道谢淑玲背着是什么姘头奸夫,原来是个女娃子。”言语之中饱含侮辱。谢淑玲听了满脸怒气,咬牙切齿,若非她背负之人与她关系匪浅,此时非要放下女子扑上前去拼命不可。

陆威笑道:“谢寡妇背负之人虽不是姘头奸夫,但也与之相差不远了。”

陆经问道:“哦!这是为什么?”

陆威道:“你瞧谢寡妇虽然姿色尤雅,不失为一个美人儿,但总算也有四十多的年龄了吧?她背上的女娃看模样也年轻得很。说不得……嘿嘿,说不得是谢寡妇偷人生的。”

陆经恍然大悟,双手一拍,道:“不错!有道理!”

谢淑玲怒不可遏,道:“你……你们……我……”声音颤抖,不知是受伤的缘故还是生气激动的。

陆威笑吟吟地道:“你瞧这份模样儿倒也颇像,听说谢寡妇十来岁就嫁人了,早早丧了夫。说不得谢寡妇守寡之后,耐不住寂寞,就与哪个姘头好上了,过得八月一年,把这女娃子生下来。生下来之后姘头抛她而去,她只能一人抚养女娃长大。唉!人之无情莫过如此,谢寡妇,这些年来也累得很吧?”语气平缓,脸上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神情,倒像此事是真的,他只是据实而说。

陆经道:“你瞧,这女娃似乎是林仁刚手下一个黑衣打手,我先前没有注意,原来是女扮男装,哈哈!”

陆威点头道:“我明白了,这女娃长大之后跟着谢寡妇学武,学成之后也在林家做打手。嘿嘿……我先前见有个黑衣人与林仁刚交头接耳,神情暧昧,还以为林少爷有那一分癖好,喜欢**,原来……原来倒是个女的。只怕很早之前就被林仁刚采过了。”

陆经嘻笑道:“这女娃挺美的,林仁刚自然不会放过。”

陆威嘿嘿冷笑:“你若是喜欢,把她抓回陆陵庄要了不就好?”

陆经摇了摇头,嘻嘻一笑:“要就不敢了,玩玩几次,倒也无妨。”他知道不会放过这两个人,言语更加放肆。

谢淑玲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先前她衣襟被挑开,胸膛被陆威瞧得正着。此时陆威见她胸口起伏,眼光热辣辣地一顿扫视。

莫凌雪心中暗叹:“什么陆陵七雄,明明是狗熊般的人物,欺侮妇女尚不为耻,哼!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忽道:“谢姊姊,是他们伤的你?”语气淡淡,声音软糯悦耳。

这句话自是自出谢淑玲背上的女子,她听得一会,前因后果也了解个大概。

谢淑玲道:“是……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们想要杀我们可不容易,嘿嘿!我即便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女子道:“你的伤重吗?”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谢淑玲却能听出声音之中含着一丝关切之情。她心中一热,道:“不能杀了他们,也要撕下他们一块肉来,一块皮来!”说得斩钉截铁,又充满了涛涛恨意。听得威、经两人眉头一皱,各哼了一声。

那女子道:“你护着我到这也够了,把我放下来。”

谢淑玲迟疑道:“这……这个……”也知道她说话就是命令,不容违拗,将她轻轻放了下来。那女子双脚踩到地上,目光直视威、经两人,淡淡地道:“你们口出秽言,对我无礼,自杀了吧!”

陆威、陆经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仰天哈哈狂笑,笑声充满了林间。那女子静静地等他们笑完,道:“不肯动手么?”

陆威笑道:“你个小女娃毛长全了吗?这么大的口气,要我们自杀?我不自杀呢?你要杀了我们吗?”

陆经嘻笑道:“瞧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放个屁都能把她震倒。”虽然如此说,但也知道林仁刚手下没有庸手,挥舞长枪,渐渐逼近。

那女子冷冷扫了两人一眼,运气于掌,在日光之下显得双手极为白皙,甚至有如寒霜。她忽然斜刺里闪出,一掌拍向陆经面门。

陆经查觉冷气扑面而来,心头大慌,挥枪欲格已是太迟,忙往后面一跳。谁知那女子一掌却是虚招,扭身抢到陆威身前,一掌扫他胸口。陆威叫一声“好”,挥枪一攒。那女子扭身翻开,从枪底下滑了过去,右手拍出一掌。陆威挺起左手挥掌便接。

莫凌雪心中暗叫不好,自思:看这个女子身上伤口不少,站到地上时双腿一软险些摔倒,显然受了极大的内外伤,以此时这副状态和陆威对掌哪里有赢?

只听“啊唷!”一声惨叫,却出自陆威口中。莫凌雪心中一动,凝神细看。只见陆威往后退了五六步,肩头兀自颤抖不止。细看他的左掌,竟冒起白烟来。

陆经大喝一声,挺枪扫向那女子。那女子斜身避开,抢进身前,挥掌便拍。陆经见陆威见了个亏,没去想这女子掌力有什么厉害,却想她掌上多半戴着指环暗器,一击之下便中剧毒,慌急之下往后一跃。

那女子抓住枪杆,移到左侧,翻掌直取陆经面门。陆经急忙挥枪乱挡。那女子疾闪之间,抢到他的身后,一掌朝他后背大穴拍去。陆经转身挥枪,那女子扭身抢出两步,左掌在枪杆上再一擦。

忽听陆经“啊”的一声,双手一痛,抛却长枪。那女子抢上前抓住他喉咙,左手凝指重重击向陆经太阳穴。陆经哼也没哼声,晃了一晃,倒在地上。她与陆威、陆经相斗不过兔起鹘落之间,其间招式变化之繁莫凌雪亦不能细辨。但见她击倒陆经后,缓缓靠到左侧一株大树上,脸色惨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拼尽了一身气力才击倒了陆经,此时竟连站着也不太稳。

莫凌雪对这场战斗尽收眼底,心中暗暗叹气,自思:她身上受了伤,明显不如威、经两人,却用了什么方法震脱他们手上的长枪?长枪脱落,陆经慌乱失措间被她击中太阳穴,只怕一条命也去了九条九。

忽然听陆威厉声尖叫,叫声凄厉无比,充满了恐惧之情。莫凌雪心想;就算那女子手掌上戴有暗器,也不致于一掌便叫成这样吧?

探头一看,“啊”的一声险些也尖叫出来。只见陆威右手抱着左手,浑身颤栗不止,脸上惨白无色,露出又是惊恐又是慌乱之色。再细看他抱着的左手,自手掌起到得肘部,皮肉竟冒起白烟,皮烂肉腐,倾刻之间化成白骨。

莫凌雪骇然之色登现于脸上,心口怦怦乱跳,心想:这是什么剧毒?为什么这一会儿就把手臂腐蚀得这个模样?即便是绿矾油也没有这个威力吧?

又想:我在旁边偷看亦骇得冷汗涔涔,陆威所受之痛苦更不用说。不过看他先前行事手段,受此痛苦也不为过。

只听陆威道:“枯……枯……”声音颤抖得厉害,说得并不顺畅。

莫凌雪心道:“眼见快要死了便叫姑姑,倒也有趣!指望认个亲戚人家就会放过你吗?

忽然之间,只见密林之中有道灰影一闪,已到了陆威身前,大声叫道:“伸手!”

陆威听到这个声音,第一反应便是听他命令伸出左手。“喀嚓”一声,随即又是一声惨叫。陆威一条左臂已平平从肩膀削落,掉到地上。他痛彻入骨,双眼一黑,险些摔倒。旁边开口之人伸手扶住了他,点住了左臂穴道,扶着他到大树下坐好。

陆威道:“大哥……大哥你来了……来了便好,这姑娘……好歹毒……”

莫凌雪心想:你先前欺侮人家便不歹毒了吗?

他虽然对林家的人没什么好感,甚至也曾起过填埋盗洞闷死林家人的想法,但始终少年心性,见到恃强凌弱的事便不禁大起愤慨之情。眼见出来那人却是陆陵庄的大哥陆璈,心里不禁为那女子担起忧来。

但见陆璈目光如电,向黑衣女子扫去。冷冷地道:“这种歹毒的邪功是谁教你的?”

那女子淡淡地道:“这件事和你有关吗?”

陆璈将陆经扶了起来,探得他气息微弱,但命总还是在的。向那女子瞧去,道:“我认得这种邪功!你师父是谁?”声音严厉,饱含逼问之意。

那女子道:“我师父是谁用得着跟你说吗?你想知道我师父是谁,自己去找他问吧!”说句话说得甚是好笑,陆璈若是不知道她的师父是谁又怎么去问。

陆璈心底暗怒,脸上不动声色,道:“陆威的左手被你废了,从此使不了枪,陆经身子中了你的剧毒,只怕武功也废了一半。即便你与林仁刚有关,此番也放不过你!”

那女子冷冷一笑:“放不过便放不过,你想要怎地尽管来便是。”

谢淑玲大声道:“陆庄主,明明是你这两个兄弟屡屡欺侮我们,她无奈之下才出手伤人,没取他们的性命已是仁惠,你还要怎地?”

第五十二章 叹息声似梦里人

第五十二章叹息声似梦里人

陆璈冷冷向谢淑玲看去,“哦”了一声,道:“我这两位兄弟怎么欺侮你们的?何以用得着此歹毒功夫伤他性命?”谢淑玲道:“你这两位兄弟无耻之至!逼迫我们交出墓穴里的珍宝,言语伤人动手动脚,难道这算不上欺侮吗?”

陆璈嘿嘿冷笑:“我只见到你们伤我兄弟,哪里有什么珠宝?”

谢淑玲道:“这……你……”知道陆璈此人极为护短,此次陆威、陆经被那黑衣少女所伤,两人必是无幸。向黑衣少女喊道:“你……你快走!”

陆璈道:“我问你,你这门功夫跟谁学的?是不是跟杭州程家学的?”

那女子脸向天空,双眸有迷惘之色,仿佛听不到两人说话。

陆璈道:“我在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那女子回过神来,道:“你问我什么?”

陆璈强忍怒气,道:“我问你你这门歹毒功夫是不是跟杭州程秋霜学的?”

那女子道:“程秋霜?那是谁?”语气平和迷茫,的确不像说慌。

陆璈眉头一皱,嘿的一声笑,道:“哪是从哪是学来的?”似是在自问,又道:“你先前说要我这两位兄弟自杀,我这会也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抹了喉咙,省得我动手。”

莫凌雪心中一动:这些话他居然知道,那便是他一直在旁边偷听,即便不是也在三人动手之前来到了。他见兄弟两人合手欺负一个女子便不出手,待兄弟受伤才出来要人家动手自杀。嘿嘿!未免侮辱了“雄”字。

陆璈说了这些话后便拉起陆经,伸手抵在他背心,运功助他疗伤。他做这些动作目光注视着陆经,显然不怕那女子偷袭。

谢淑玲叫道:“你先走,去找公子!”

那女子缓缓摇了摇头,并不反应。谢淑玲道:“我拦住陆璈,你快去找公子!让公子知道这件事,铲平陆陵庄!”

那女子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没用的,谢姊姊。你拦不住他的,我也逃不掉。”

谢淑玲一怔,再不言语了。

陆璈道:“不错,乃有自知之明。我问你们问题,你们乖乖地答,兴许能多活一阵子。”

那女子道:“你问吧!”似乎已把生命交给他手里。

陆璈道:“天尸虫有什么用?林仁刚要那么多天尸虫作什么?”

原来当日陆璈、林仁刚等人分开逃走,有人引开邱承重,有人去引开妖尸。却不料邱承重擅长召尸之术,大山之下墓穴不少,又多是采禾宗以前长老门人的墓葬之处,悬尸养阴,皮肉不腐,体表长满细毛,已极容易尸变。邱承重一召出来便杀得陆、林两伙人屁滚尿流、落花流水。但陆、林两伙人合力之下,亦杀了几具死尸,之中也找到不少天尸虫。陆璈见林仁刚动作神态,丝毫不像中了剧毒之人,于是心里大起疑窦。再加上此次陆陵庄不少兄弟死于墓穴之中,陆璈心中已起了一层隔膜。

那女子怔了一怔,并不回答。谢淑玲大声道:“公子找来治病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璈瞪了她一眼,道:“是吗?我可不太信得。”又问:“你们又怎么知道墓穴的出路在哪里?”

谢淑玲道:“公子旁边有不少奇人异士,懂得墓穴机关者亦不在少,从墓穴里离开还不容易?”

莫凌雪心中暗叫惭愧,心想当日自己想将盗洞增平活埋林仁刚之举实在幼稚,林仁刚一伙人怕也有擅长打洞者,哪会因为盗洞堵塞便被活埋在里面。

陆璈点了点头,道:“林仁刚找来天尸虫,怕是为了对付莫家吧?少说用来治病,我不信一个中了剧毒之人能有如此能耐!”

莫凌雪听他提及莫家,心中一动,自思:确是有这个可能!不然何以花费心力到得西荒深山找天尸虫?

谢淑玲脸上神色微微变化,哼了一声,道:“不信便不信!反正你忘恩负义反面无情,简直就是一个狼心……啊……”“狗肺”二字尚未说得出口,已手捂胸口,往后跌了几步,脸上神色变得极为惨白。只见她胸口插了一把短匕,鲜血缓缓流出。

莫凌雪全神贯注地注意陆璈的身体变化,听到谢淑玲大骂陆璈时已知不妙,果见陆璈一抬手,飞出一把匕首,没入谢淑玲胸口。他心头跳得更厉害,竭力屏住呼吸,心想:陆璈虽不是修行中人,但练武已达到颠峰,体内金丹也应该生成了半枚。

他知道无论修行之人也好,炼武之人也好,总是要炼得气息圆转,神莹内敛。不断积攒体中真气,待得量变产生质变,真气化为金丹,方算是高手。自己离汇聚金丹自然还差了一大截,瞧陆璈出手时气息浮动不甚明显,金丹少说也有了小半枚。

那黑衣少女眼见谢淑玲倒在血泊之中绝气身死,脸上也无甚变化。

陆璈道:“很好,你倒是不怕。”

那女子长长叹了口气,叹气声中充满了迷惘悲伤之情,却并非对死亡的畏惧或是对谢淑玲身死的哀伤,在于离别、身死两种伤情上,这是第三种情感。

莫凌雪听到她这一声叹息,胸口怦的一声,仿佛被大锤击中,脑海中一时之间闪出梦中见到的红裙女郎。梦里那红裙女郎也曾幽幽地叹息过,这女子的叹息声竟与之极为相似!

是她吗?她是谁?莫凌雪心中迷惘不已。他对于自己的身世认知一直处于一种似是而非的状态,如果自己是莫凌雪,那梦里的李凤歌又是谁?为何又觉得李凤歌极为熟悉?如果自己是李凤歌,那此时的他难道就不是莫凌雪了吗?

只听陆璈忽然厉声叫道:“拿解药来!”莫凌雪被这声厉喝惊醒过来,探头看去,但见陆璈扶起陆经,脸上铁青,双眼如欲喷火,一副噬人的恐怖神情。

那女子道:“解药?”声音充满了迷茫不解。

陆璈厉声道:“不错!他身上中了你的寒毒,快把解药拿来!”

那女子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击中他的太阳穴令他昏了过去,什么寒毒我不知道。”

陆璈见她一副淡淡神情,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确实不像说慌。但他摸得陆经的脉膊,分明查觉到陆经体中有一股极为阴寒的剧毒在丹田中上蹿下跳。

那女子又道:“如果他中了我的枯骨掌,早便与他一样了。”说着往陆威一指。陆威道:“大……大哥……他……他眉头被……被一头死尸咬中……可能……可能是尸毒发作了……”气息不定,声音充满痛楚。

陆璈脸色一变,查看陆经额头,果见他左眉被人咬了好大一块皮肉,此时已生脓血。伸手按住陆经眉毛,陆经吃痛之下苏醒过来,放声惨叫。

陆璈道:“忍着!我帮你驱掉尸毒,如若不然尸毒攻上大脑,命就没了!”陆经见到大哥,点了点头,连话也说不出来。

陆璈伸手挤起脓血,道:“忍着痛,你左眼已经废了,我要把你左眼挖出来。”

陆经“啊”了一声,颤声道:“我……我……”陆璈取出插在谢淑玲胸口上的匕首,去挖他眼睛。

莫凌雪忙低头不看,但听得陆经一阵嗤嗤抽气,显然痛苦难当,只是倒不失为一条汉子,竟连一句惨叫也没发出。

那女子神情木然地站在原地,既不逃走,也不说话。

陆璈撕下衣袖给陆经包扎上了额头,朝着那女子冷冷看去,却道:“不用喊痛,这两个人伤了你,一个已被我杀了,这一个害得你们一个瞎眼,一个断臂,交给你们报仇!”话音甫毕,纵身而出,一掌抓向那女子。

那女子发了一阵呆,见他纵身上前,翻身疾退。陆璈也不取枪,运气于手,掌随身走,趋避进退,武功身法不像丁求安、邱承重那般云诡奇妙、凌锐狠辣,但大开大阖,势如松涛,也极为厉害。

那女子毕竟身受重伤,先前击倒威、经两人又费了一身心力,此时又哪里是他的对手?躲避一会,左肩中掌,往右边摔出几步。她摔出之时忍不住低哼一声,勉强支地欲起,却始终力有未逮,难以起身。

陆璈道:“陆威、陆经,你们哪个起来把她杀了?还是我替你们动手?”

陆威恨恨道:“大哥替我们报仇就好。”

那女子幽幽叹了一声,举起右掌,便要朝自己脑门劈落。

忽听旁边草里有人发出一声嗤笑,笑声中充满了鄙弃憎厌之情。陆璈脸色微变,目光似电向草丛扫去。

发出冷笑之人自是莫凌雪,他眼见那女子倾刻之间便要毙命,听到她那句叹息声,心头猛地一跳,心中想的都是:是她吗?是她吗?

因此发出嗤笑,引开注意。从草丛中走出,目视陆璈。

陆璈认不得他的声音,却也认得他脸上戴的铁面具,心中微感不妙,道:“李道长,你……你在这儿?”

莫凌雪自知打不过陆璈,故一出来便打好了主意,怎么样也要搬出正一教的名头慑退陆璈。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阴阳怪气地嘶声道:“我在这里睡了个大觉,可瞧见了不少好戏。”

陆璈道:“哦!李道长,我听说你也进入墓穴中被妖尸……原来却不是真的。”

莫凌雪道:“是险些让妖尸杀了,不过也没死成,与陆庄主一样。”顿了一顿,道:“陆庄主,我奉我师父之命到此办事,你可曾见过我师妹?”

作者说两句

这本书也签约了,上推荐了,作者写到现在也快到两个月了,已有15万字。更新虽慢,但不断更!大伙尽管放心阅读~可以先收藏一下,养肥再杀。当然了,这本书严格上来讲,不算武侠,算是仙侠。有金丹、塑胎之称,也有妖鬼、神仙之属,自然与武侠大相径庭。只是作者爱读金古,文风笔法颇像武侠,因此也觉得是一本武侠。书里的功法、道术、咒语,有大部分出自道教经典,不知道大伙看出来了没有看腻了爽文的伙伴,不妨一读!

第五十三章 喝水

第五十三章喝水

陆璈道:“这个倒是没有。”心想:你师妹的行踪你自己不知道,倒要来问我一个外人。

莫凌雪“嗯”了一声,脸朝着西边,说道:“陆庄主,如果见到我师妹,烦请告知我正在找她。”陆璈道:“是。”

莫凌雪问道:“我听闻你们到西荒深山找什么天尸虫,这是找了吗?”

陆璈道:“找是找到了。”语气中意兴阑珊,显然对什么天尸虫并不感兴趣。续道:“不过这天尸虫带有剧毒,一与人体接触便有大害,若以此为药,却也未必……未必……”

莫凌雪微微一笑:“谁知林仁刚用来做什么,也未必真是治病。陆庄主,我先才见你出手想杀了这姑娘,却是为何?”

陆璈道:“李道长,这姑娘手段歹毒,炼了一身邪功,哼!这门邪功修行界各大宗派忌惮得很,本已有数十年没有出现过,这姑娘以歹毒功夫伤我兄弟,嘿嘿!”

莫凌雪笑道:“我瞧着也确实歹毒,陆庄主,这种歹毒手段可比欺迫受伤妇女,杀人抢宝更甚。”

陆璈寻思:欺迫受伤妇女,杀人抢宝,哼!这是在说反话吗?

忌惮他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话,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过身去,瞧着那女子。

莫凌雪道:“陆庄主,她伤了你的两个兄弟,你也杀了谢淑玲,这件事便这下算了吧!”

陆璈脸上怒气登显,嘿嘿笑了两声:“她与李道长有故?”

莫凌雪摇了摇头:“没有。”

陆璈道:“那是道长看在林仁刚的面子上要救她?”

莫凌雪听他提及林仁刚的语气中带了三分不满,淡淡地道:“与林仁刚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给林仁刚面子?”

陆璈奇道:“那你为什么要救她?”

莫凌雪心想:“我总不能说她的叹息声像极了我梦里一位女孩子吧?”

陆璈道:“哦!难道李道长看上了她?”其时正一教道长不忌娶妻、荤辛,这句话说的虽不太尊重,但也没有什么错。

莫凌雪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陆璈道:“那也罢!我把她武功废了,便交给李道长处置!”话音甫歇,动如银电,一掌向那少女面门抓去。那少女脸上一寒,见他一只大手压到脸前,却无力闪躲。

莫凌雪大叫:“且慢!”急忙之间踢出地上两三枚石子。真气到处,石子如箭而出。陆璈扭身闪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间已经多了三分怒意。

莫凌雪笑嘻嘻地道:“陆庄主,你废了她还有什么用呢?我师父最喜欢奇功妙招,这女孩的邪功少见得很,我师父也一定喜欢得紧,我正想把她交给我师父,你把她废了还有什么用。”

陆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心里快速揣测得失:即便出手杀了这女子,陆威、陆经一只臂膀一只眼睛也回不来了,倒不如给了正一教讨个人情。

他心下有了决断,道:“那这女人便交给李道长了。但须小心她的手掌,最好便是把她双掌折断了。”

莫凌雪道:“晓得了。”

“我这两个兄弟需要救治,不奉陪了。”陆璈一手拉起陆经一手拉起陆威,转身向林子北边离开。

莫凌雪朝那女子看去,见她瘫在地上,脸色惨白,喘气甚急,一双眼睛露出绝望之色。莫凌雪低叹了一声,道:“你自己恢复过来就离开吧!”

忽见谢淑玲身死之侧散有黑色铁牌、祖母绿、青色磁石,心想:此人身死倒与这些东西大有关系。

取起黑色铁牌,见正面写了两个小篆,却是“采禾”二字,他心中一动,把铁牌塞进怀里。又瞧向那青色碰石,是一味珍药“青磁石”。心道:“这东西我倒是有用!”将祖母绿放到谢淑玲身上,转身判定方向,往南边离开。

他走出十数步,摘下面具,透了口气,忽听后面传来一个惨叫声。猛然警觉:“不好!怕是陆璈去而复返把她给杀了!哎呀!我怎么如此大意?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以她此时这副模样别说陆璈回来无力抵挡,便是来头猛兽也逃不掉。”

急忙往后跑去,穿林扒草。见那女子已不在原地,草地上一片狼籍,却不知到了哪儿。

莫凌雪心中怦怦狂跳,心想:“难道真的被猛兽咬走了?”目光四处扫视,见有地上有一条痕迹往东方而去,急忙快步赶去。他赶出十数步,才长长松了气。原来那黑衣女子往东爬了一阵,左脚勾住一根刺藤,拉得痛声大叫。

莫凌雪道:“别动!我来救你。”快步上前,抓住她左足,伸手去解开藤蔓。见她左足鞋袜早已丢失,脚趾纤小,皮肤白嫩,此时被刺藤缠得鲜血淋漓。

他伸手将带刺的藤蔓一根根拉断,道:“我背你起来。”伸手想去扶她肩头。那女子伸掌“啪”的一声在莫凌雪脸上重重扇了一掌。这一掌只把莫凌雪打得又是迷茫,又是恼怒。怒道:“你打我干什么?”

那女子冷冷地直视莫凌雪,道:“你再碰我我杀了你!”

莫凌雪不怒反笑:“不碰你就不碰你,你以为我很稀罕碰你吗?”起身站到一边。那女子冷冷瞧了莫凌雪一会,又续往前面爬去。她爬得一阵,始终体虚力疲,趴在地上急促地喘个不停。

莫凌雪不禁起了怜悯之心,走到她身边,好声好气地道:“你想去哪里?我扶着你去吧?”

那女子冷冷地道:“我不用你们管!”

莫凌雪道:“你这样爬也爬不回去,我带你回到云城吧。”心想她即是林仁刚的手下,自然要回到云城。

那女子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继续向前爬起。莫凌雪连碰了两个钉子,也不禁起了火气,嘿嘿冷笑:“我看你能爬到哪儿!”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跟在后头。但见她爬了一阵子,双手双足均被棘刺石子割得鲜血淋漓。

莫凌雪心想:算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与她记较什么?

又开口道:“喂!你听着,我不是陆璈那伙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见她没什么反应,走到她身前,道:“我背你走罢!”伸手扶她肩头,手指刚触及她的衣服,那女子反手一掌猛然扇来。好在受伤之下力气有限,一掌尚未拍到莫凌雪已避开了。

莫凌雪怒道:“你想打我?”那女子冷冷注视着他,道:“滚!”莫凌雪怒极大笑:“好啊!我今日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作忘恩负义,这四个字正好与阁下十分相符!我瞧阁下名字就叫忘恩义吧!”

那女子怒道:“你才叫忘恩义,你这个图谋不轨的家伙,给我滚!”

莫凌雪又好笑又好气,道:“我就是不滚你要怎地?要你救命恩人滚,嘿嘿!可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狗。”

那女子怒道:“你才是狗!”莫凌雪笑嘻嘻地道:“狗是四脚爬地的,我是双脚走路的,我瞧阁下倒是用四脚爬地的。”

那女子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冷冷地哼了一声,往前爬去。

莫凌雪说出这句话后心中方觉后悔,心想:“我这样与一个弱女子计较也太不该了!她听到我之前与陆璈说的话,多半以为我欲不利于她,会这样对我也是正常。”见她爬到一株大树旁边,抬头望着天空。日光西斜,拉得她的背景十分削瘦。

莫凌雪叹了一声,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将她抱了起来。那女子又怒又慌,厉声道:“你想做什么?放下我!”倏地出手在莫凌雪脸上拍了一掌。莫凌雪瞪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再打我一下我便把你衣服剥光了!”

那女子怒道:“你敢试试?”莫凌雪嘻笑道:“有什么不敢?你说我敢不敢?”那女子气得胸口不断起伏,伸掌便欲再拍。

莫凌雪道:“你敢再打我一掌我便脱你一件衣服!”那女子怒道:“无耻!”一掌猛地扇到他脸上。只是她力乏气虚,这一掌拍得不是很重。

她扇完之后料定莫凌雪会恶狠狠地对待她,哪知莫凌雪笑吟吟地看她,似乎并不恼怒。

那女子冷冷道:“你想要把我怎地快点说!”

莫凌雪道:“我只要你再打我几巴掌。”

那女子嗤的一笑:“你喜欢被打吗?那可稀奇得很。”

莫凌雪认认真真地道:“我不喜欢被打,但我这个人说到做到。你打我多少巴掌我就脱你几件衣服,我瞧你衣服挺薄的,多半脱得三件就得光着身子,你再打我两巴掌我就可以……嘿嘿!”

那女子惨白的脸颊竟闪过一抹飞红,只是更多的是恼怒之色,冷冷地道:“你最好放下我!如若不然我再拍你一掌,你便和那个断手的贱人一样。”

莫凌雪听她把陆威叫作贱人,大感好笑,但见她脸上神色甚是认真,说不得真有杀了自己的想法。他抱着那女子在林间走了一阵,她始终没再出手。只是把头向前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莫凌雪心中笑道:“这女娃宁可伸长了脖子也不肯把头靠到我身上,是有多警惕。”

天上日头渐渐向西边坠下,林间日光红得发紫。他辨别方向,往山坡上走。听得一阵叮咚流水之声,向着溪边行近。前面临近山崖有面斜石壁,石壁上有山泉叮咚下流,往下是一个好大的洞口,也不知道山泉水流到何处。莫凌雪心中大喜,走得这一阵也实在口干舌燥得很了。将那女子抱到旁边一片平地上躺下,道:“你等着,我给你捧水喝。”翻草践石凑到山溪边先饱饱喝了一肚子水,将脸也洗了。伸手捧水跑到那女子身前,道:“张口。”

其实日头已落,山间尤有余光。那女子看到他一张削瘦苍白的脸,不禁怔了一怔。听到莫凌雪叫她张口,樱唇一动,仍是张开了。山泉水甘如蜂蜜,一入喉咙滋润心脾。那女子樱唇嚅动,喝了几口,道:“我还要喝。”

莫凌雪微微一笑:“等着。”到溪边又捧了几回水给她喝。那女子喝了十多口之后,才道:“不要了。”

第五十四章 浣火牌,锟铻刀

第五十四章浣火牌,锟铻刀

日光下见那女子半倚着一块斜起的土坡,胸口微微起伏。她长发披肩,脸色苍白,睫毛颤动,眼睛凝望远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莫凌雪道:“我饿得紧了,你饿不饿?”

那女子也不理踩他,仿佛听不到一样。莫凌雪道:“我看这天快要黑下来了,只怕今天离开不了西荒森林。你在这躺一会,我去找些吃的回来。”见她仍是不理不睬,心中不禁有气,转身往林子里走去。

他往林间走了一阵,忽听鸟鸣声传来。心中一动,在地上捡了几枚石子,往密树间弹出。石子没入树冠,登时有两只八哥飞出。莫凌雪喝道:“中!”拈指弹石。第一枚石子射了个空,第二枚飞出时速度减缓,与那只八哥微一碰触便直直落下。两只八哥扑翅飞得远了。

莫凌雪也不气馁,在地上又捡了四五块石子。走到另一棵公孙树旁,拈石上掷。这会树上飞出三四只麻雀,他手疾眼快,连发石子打落了两只。

心想:“麻雀身小,可不够吃得。”又往前行了一程,掷石惊飞林鸟,再疾发数石打了下来。起先他尚不太会运用真气,发石时真气不够凝聚,要么劲力不足,要么准头不好,连发数十枚后渐渐找准感觉。到后来手指一弹,便有一只林鸟落下。

他打落七八只野鸟后,脸上不禁露出喜悦的笑容,心想:“我这手射鸟功夫倒也不错,却不知打人怎么样。”记忆深处隐约记得以前似乎便会这门射石功夫。

又想:“常人即便炼气,体中金丹未结,真气涣散,也未必能像我这样发石又准又快。”一时之间心中得意无比。

见天色已黑了下来,沿着林子间自己穿丛钻草的痕迹往回行去,走出七八丈,忽见地上落叶狼藉,其间一个个脚印虽不明显也看得清。莫凌雪心想:“奇怪,我此时炼气小成,走路怎么会留下脚印呢?”伸脚去量,那个脚印比自己的脚又大了三分。

莫凌雪心中一动:“这不是我的脚印。又是谁的?”快步往前边走去。再走得一段路,地上脚印越来越明显,左右践草踏泥的痕迹也明显增多。

忽听得前边有女子尖叫之声,听声音似是那黑衣少女的。莫凌雪快步追去。忽听吆喝之声传来,显然不止一人。

听得有人狞笑道:“你躲到哪儿去?这儿没地方,但也山清水……水他奶奶什么的,乖乖点便不好吗?”声音带着外国口音。

“你……你敢……”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愤怒之情。却是那黑衣女子的。

莫凌雪穿丛跃出,只见山溪之前斜插着一根火把,火光晃得人影乱动。

溪边有个山一般的大汉伸手向那黑衣女子抓去,那黑衣女子身上带伤,躲避不开,被他拉中左手袖子,“嘶啦”一声,袖子断开,立即露出一只白皙的手臂。

那大汉把袖子往口鼻间深嗅了一口,狞笑道:“很好,我闻闻你里面香不香。嘿嘿,嘿嘿!”眼光充满了淫秽之色。

那女子满脸寒霜,怒道:“你……你敢这样对我?知道我是谁吗?”那大汉嘿笑道:“你不便是林仁刚身边的女人吗?我在这把你怎么样他又怎么知道?”纵身扑去。那女子往前一跃,气力不继,被他抓住左踝,登时摔了下来。

那大汉抓住她左踝,笑道:“好软,小娘皮,我摸着你的脚就觉得软得很,不知道你那儿软不软。我早就想玩玩你这个浪货儿。”伸出大手去抓她的面门。

莫凌雪看到这儿,怒气上冲,大声喝道:“无耻之徒,住手!”那大汉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恼道:“哪里来的小贼?”

莫凌雪与他打了个照面,登时认出这人正是林仁刚的手下库纳勒。心中暗惊:“原来他没有在邱承重手上丧命。难怪,他体型巨大,自然有那种脚印。”见他腰间挂了一把刀,也不知道铁锤丢到哪去了。

此时莫凌雪脸上没戴铁面具,库纳勒自然瞧不出他是“李凤歌”,见他呆立原地,只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厉喝一声,声似雷霆,纵身向他抓去。

莫凌雪丢下手上野鸟,往左侧一滚。在地上抄起一把沙石掷出。库纳勒挥掌抄下,一抄之下掌心微微作痛,心想:“这小子劲力不小!”拔出腰间长刀,向他劈去。他刚一提刀,莫凌雪已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急忙往后一跳。

库纳勒喝道:“杂毛儿别跑。”喝声中斜刀劈出。刀光照面,森冷冷照得莫凌雪眼睛一痛。忽然间左肩一痛,已中了一刀。饶是他眼睛一痛时已知不妙往右一退,这一刀也劈得入骨。

库纳勒大叫一声,横着一劈。莫凌雪往后疾闪,他右手捂住左肩,心中叫苦不迭:我手上没有兵刃,这下子救人不成反要把命送给人家了!

寒光一闪,库纳勒抢到近前,一刀自下而上挥出。莫凌雪往斜一跃,右腿一痛,又被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他退到一株公孙树下,捂住肩头,双腿不断颤抖。

库纳勒缓缓逼近,狞笑道:“小子,扰我大事,我送你去见十殿阎王。”挥刀竖劈。莫凌雪往身后一闪,长刀劈中公孙树,“喀嚓”一声,偌大的公孙树被轻易避成两半。

库纳勒那铁锤在慌乱逃跑时丢失在墓室,随手在地上抄了一把刀当作兵器,哪里知道竟如此锋利?开始尚用不习惯,此时挥舞两下,心中愈来愈喜欢这把刀。

莫凌雪苦笑道:“十殿阎王可未必会收我,但对你这又丑又恶的家伙多半想念得紧了。”话音中又躲开库纳勒两刀,只是他左肩、右腿都中了一刀,鲜血流得不止,急蹿长跃间又流了不少血,双脚落地时身体一晃,险些昏倒了过去。

那女子喝道:“接着!”扔出一把短匕。莫凌雪手疾眼快抄到手里,拨了出来,道:“多谢姑娘了,不过我不会使匕首,这会我们两个都要死在他手上啦!”

那女子叫道:“他下盘浮虚,攻他下盘。”

库纳勒挥刀劈来,他不及多想,扭身闪躲几次,却哪里近得了库纳勒的身?向后一跃,跳到一片杂草地上,右脚一软,竟踉跄后退了两步。库纳勒挥刀乱劈,莫凌雪急忙间把匕首往上一挡,哪知库纳勒一刀尚未使老,又回转斩他胸口。

莫凌雪再要往后跃出,哪知身子失血过多,真气涣散,运转不灵,才跃出半步胸口登时被划中,“哇”的一声,往地上一滚,衣衫破开,怀里的物事尽数散了出来。库纳勒走到莫凌雪身前,伸脚踩住他胸口,狞笑道:“说送你去参拜十殿阎王便送你去参见十殿阎王,绝无半句虚言。”

莫凌雪胸口彻痛,嘴巴兀自大笑,笑道:“那可妙得很!十殿阎王与在下是亲戚,我下去了多半能当个官儿……咳……咳咳……到时亲自过来勾你。”

库纳勒左脚一使劲,踩得莫凌雪胸口咯咯作响,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他剧痛之下,双眼一黑,险些昏了过去,侧过脸去,火光照耀下见草地上散着铁面具、黑色铁牌、天火符、青磁石,他伸手欲抓天火符,却始终够不着。

库纳勒森然道:“那我先送你下去。”挥刀劈落。莫凌雪伸手抓住一个物事,往面门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响,库纳勒竟往后退出三数步。他抬起手上长刀,满脸迷茫之色,显然是诧异有什么东西能够挡住他这把刀。

莫凌雪举起手上一物,不禁一阵苦笑。挡下库纳勒长刀之物不是别的,却是谢淑玲从墓室中盗走的黑色铁牌。那铁牌长三寸有余,通体黝黑锃亮,正面写着“采禾”二字,自是采禾宗弟子的东西。

库纳勒森然笑道:“接得了我一刀,能接得了我十刀百刀吗?”举刀过顶,忽然查觉后背寒风袭来,急忙扭身反刀扫去,“劈啪”两声,却是两枚石子。原来是那女子慌忙中取石掷石,只是她自己真气便已耗尽,这两枚石子只能给库纳勒造成一会阻碍。

他一刀再度劈下,莫凌雪已翻身滚开,左手抓住天火符,大笑道:“不用十刀千刀,再来一刀我就死了。”急想运转真气催动天火符,哪知他失血太多,说话已是大口喘气,哪里还能催动天火符?

库纳勒挥刀再劈,莫凌雪运力往下一滚,滑到壁溪之前。那女子厉声道:“库纳勒,你敢再动手,我决计……我诀计……”却想不出威胁之话。

库纳勒嗤笑一声,长刀向莫凌雪脑门劈下。莫凌雪举起黑色铁牌便欲挡开,哪知库纳勒只是虚晃一招,左手如电飞出,抓住铁牌抢了过来。

莫凌雪铁牌被抢,唯一能挡住长刀的东西也失去了,只觉一阵无力感,长叹一声,斜着头向那女子看去,见她也向自己看来,目光相交又侧开了去。

库纳勒举着铁牌到火光下仔细查看,只是却认不出“采禾”二字,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铁牌?竟能够挡住我的宝刀?”

忽听不远出一个阴瘆瘆的声音道:“这个叫浣火牌,锟铻刀,以锟铻奇石冶炼而成的。”

第五十五章 长剑纵神威

第五十五章长剑纵神威

一听到这个声音,库纳勒登时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毛发一根根倒竖起来。这个声音在他记忆之中极为深刻,对他而言更是一个梦魇,即便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是谁。他仿佛石化了般僵在原地,右手举着刀久久不见落下。

那声音阴森森地道:“你说这是宝刀倒也没错,不过说是鬼刀更为符合。”库纳勒厉声大喝,身如电闪,连人带刀扑出。肩头抬动,长刀斜斜向那人削去。

莫凌雪抬起头来,但见那人一身青袍,脸戴恶鬼面具,不是邱承重还能是谁?邱承重背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眼见库纳勒挥刀劈来,双足一点,扑了出去,正是那头妖尸。

莫凌雪侧过头向黑衣女子瞧去,她扶着山壁缓缓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惶恐、惊惧之色。这种神色即便在面临陆璈、库纳勒时也不曾有过,此时竟罕见地露了出来。

只听刀声作响,库纳勒与那妖尸已斗了起来。那妖尸弯膝一跃便有三四丈距离,腾跃起伏,尤比猿猴轻巧许多,且力大无穷,通体如钢铁。原本在墓室中屠戮戕杀林、陆两伙人,库纳勒便已不是它的敌手。

此时库纳勒仗着手上锟铻刀锋利,挥刀乱砍疾劈,一时之间竟把妖尸逼得连连后退。他心中升起一股希望,暗道:“这妖尸怕我宝刀,得快快料理了它,再和这个青袍人打也未必会输!”他本来只练巨锤不使刀剑,但此时将刀当作巨锤挥使,却也是神威凛凛,刀风如墙。

邱承重向莫凌雪瞧去,又把眼光移到黑衣少女身上,森然一笑:“原来是你,很好,很好罢!”

那妖尸一声呼啸,直直扑出。库纳勒挥刀劈它面门,妖尸举手格挡,“喀嚓”一声,一只枯瘦的右臂被斜斜削落。库纳勒心头狂喜,把刀舞得更快了。

邱承重喝道:“回来!”妖尸双足一点,跃到邱承重身后。库纳勒查觉到邱承重一对森冷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脸门,挥刀挡住脸部,往后退了两步,左脚踩到一根树枝,“劈啦”一声。

邱承重道:“你敢伤我的炼尸,不错,不错。”缓缓拔出腰间长剑,向库纳勒行去。库纳勒不敢大意,挥刀使了个守势。邱承重在墓室中挥剑杀人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他自知武功修为远逊姚元,而姚元一见邱承重便吓得魂飞魄散,自己自然不是邱承重的对手。但此时锟铻刀握在手上,竟给了他从来都没有过的信心,有这把刀在,甚至让他觉得反杀邱承重不是不可能。

库纳勒大声道:“阁下何必苦苦追杀?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无非误闯了墓室,你这般逼人太甚,我库纳勒也不是好惹的!你若不想像这头妖尸一样,咱们各退一步,化敌……化敌为友如何?”

忽然之间,剑花一闪。邱承重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刺了出去,库纳勒大骂一声,往后一跃,挥刀格挡。忽然右左肩头一痛,肩骨破碎,“啷铛”一声,锟铻刀已落到地上。他受伤之时已知此次想要活着离开绝无可能,厉啸一声,迎面向邱承重扑去。猛虎受伤,临死之前拼命一搏最为可怕。

哪知他一扑之下,竟抓了个空,邱承重不知何时竟到了他身后。左右足一痛,脚筋已被割断。向前跌倒在地上,惨声大叫。他受伤倒地只在兔起鹘落之间,其间变化比之他伤莫凌雪尤快了不少。

邱承重森然道:“我原本仅想杀你泄恨,你倒来威胁我,很好呀!我邱承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威胁,还是被这一个无知鼠辈威胁。”话音中长剑疾刺,刺瞎了库纳勒双眼,刺聋他双耳,左足一提,将他踢得嘴巴鲜血疾流,牙齿崩出。长剑倒刺,把他舌头也削掉了。

莫凌雪看得满身冷汗涔涔,心想库纳勒上一刻仍是外家高手,下一刻便变成任人宰割的牛羊,其中变化实在太快。他靠着斜壁站起身来,把天火符紧紧攥在手心,气喘不止。往左侧望去,山壁之间的溪水哗哗流入深渊。那黑衣女子捡起地上匕首,靠着峭壁缓缓移到莫凌雪身前,眼光紧紧地盯着邱承重。

邱承重向黑衣女子瞧去,眼光说不出的诡异。只听他阴森森地道:“不错,中了我三剑两掌还能活得下来。你很不错。”

莫凌雪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听邱承重这样说,料其中定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他向黑衣女子看去,见她目光惘然,瞧着天空,并不吭声。

邱承重挥剑指天,喝道:“起!”那妖尸扑到他身前。邱承重道:“司幽冢中的断龙石连我也不知道在哪,你为什么知道?”声音极冷。

莫凌雪此时离得近了,见他青袍轻晃,竟可隐约看到身后的树木,不禁讶然失色。那女子低声道:“他被我引到洞口,放下断龙石砸中腰脊,本以为他即使不死也出不来了,哪知道他金丹圆满,元神脱窍而出。我敌不过他,你能打得过么?”

莫凌雪又惊又奇,惊的是邱承重此时竟是元神之躯,难怪先前库纳勒纵身扑出却抓不到他,奇的是这女子是谁?竟能引得邱承重中伏受伤,苦笑道:“我连库纳勒也打不过,更别说他了。”心中苦思脱身之法。

邱承重喝道:“扑!”妖尸起身扑出。这妖尸先前被库纳勒以锟铻刀斩掉一条手臂,锐气大减,但莫凌雪身上的伤也不小,哪里敌得过它?扭身往左侧一滚,妖尸撞上斜壁,登时抓出一条裂痕出来。

妖尸扭身向那女子扑去,那女子低身闪开,气喘吁吁。

邱承重忽道:“我原本在想,那断龙石所设方位连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知道开关在哪,现在看来,这门寻查机关的功夫与浙江程家只怕关系极大。”说话声中,剑光一闪。那女子脸上一寒,往左边一跃。饶是她见机反应,后背仍被割了一条极长的伤口。

莫凌雪背脊靠到石壁上,查觉后背流水冰凉流过,吁了一口气,笑道:“阁下倒和陆陵庄一位高人很像。”

邱承重道:“陆陵庄?什么人?”

莫凌雪道:“陆陵庄庄主陆璈与阁下甚为相像,你们二人都一样的卑鄙龌龊,欺侮受伤女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哈哈。”说到最后放声大笑。

邱承重冷冷地道:“聒噪!”剑花一闪,剑尖已触及莫凌雪胸前皮肤。莫凌雪退无可退,闭眼等死。忽听“喀喇”一声,邱承重往后一跃,避开了一把匕首。原来那女子手疾眼快将匕首射出,邱承重后退避开。原本他是元神之躯,刀剑枪戟难伤分厘,但他修行多年,一有危险第一反应便后退格挡,待得避开匕首后方想起自己是元神出窍。

他恼怒之至,一拍妖尸脑袋,那妖尸扑上前来。莫凌雪闪躲不及被它一撞,身体咯咯作响,也不知被撞断了多少骨头,摔到溪水之中。那妖尸一脚高一脚低地继续走来,双眼空洞洞地盯着莫凌雪。

莫凌雪忽然大声叫道:“丁求安!”妖尸本已纵身扑出,倏忽之间竟僵在原地。

邱承重缓缓从妖尸身侧转出,眼光如寒芒在莫凌雪身上打量,森然道:“你认识丁求安?”

莫凌雪道:“我不止认识丁求安,还知道霍连……咳咳,霍连城……”咳出两口鲜血。

邱承重道:“你是什么人?”

莫凌雪道:“我是什么人说了你未必认识……嘿,嘿嘿……你可不能杀我……杀了我大师兄……”

邱承重道:“大师兄怎么地?”语气淡淡,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显然是心里激动不解所导致的。

莫凌雪眼见生死只在一际之间,随口说出丁求安,猜想邱承重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该停下来问个究竟,果不其然。他心底急想对策,嘴上却打了个哈哈,笑道:“大师兄……大师兄要办成那件大事……可不容丁求安捣乱……你……咳……”剧烈咳嗽了数声,双手支在地上。

邱承重道:“哦!你认识大师兄?”

莫凌雪道:“自然认识,我还认识徐荣。”

邱承重道:“徐荣?那是谁?”

莫凌雪心中一突:不妙!难道徐荣这个名字是假的?

故意放声大笑,以掩饰自己的惊讶。他故意笑得极长,一方面以震住邱承重,一方面给了自己时间思考对策。

邱承重道:“你笑什么?”

莫凌雪道:“大师兄令旨英明,算无遗策……早料到丁求安……丁求安……”他喘了两口气,道:“丁求安盗走鲛人灯,你们想要做成那件大事,便不能饶过丁求安。”

忽见邱承重抬头一阵大笑,笑声震得周围树木划动。莫凌雪心中暗惊:好深厚的真气!

邱承重冷冷地道:“你从哪里来偷听来的话想要糊弄我?丁求安已被霍连城杀了,鲛人灯也回到大师兄手上,你偷听得这么多,自是自寻死路!”

那女子一瘸一拐地走到莫凌雪身边,左手抵在他背后,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邱承重道:“怎么?在讨论怎么杀我吗?”

莫凌雪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讨论怎么杀你?”

邱承重道:“那女的在你耳边说话,你脸上神色没有变化,但眼中已露出了喜色。想到了杀我的方法吗?”

莫凌雪大笑不止。邱承重道:“你笑得越大声,证明越是心虚。这种小把戏,在我面前有用的吗?”

莫凌雪收起笑声,点了点头,道:“确实没什么用。在你这个老怪物面前也玩不起把戏,那只能硬对硬了。”邱承重喝道:“炼尸老祖,扑!”

第五十六章 天火慑九围

第五十六章天火慑九围

妖尸尚离着三数丈,阴风便已扑得莫凌雪脸上生寒。他挡在黑衣少女身前,拈起天火符,目光灼灼盯视着符纸上的火苗图腾,记忆深处仿佛有一个伟岸的身影立于峰巅,随手挥画,雷霆抖动,天火焚原。这个身影极为熟悉,却又极为遥远。

他悠悠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三火先生,俱化尘土。”运起全身上下残存的真气,通过右手指尖注入到天火符之中。原本他真气已耗得七七八八,又哪里够引发天火符?

原来黑衣少女伸手抵住他背心至阳、筋缩、中枢三穴,注入真气。这两处穴道归于督脉,督脉为阳脉之海,真气一旦注入,走入风府、百会两穴。

女子属阴,真气多带寒性,而男子属阳,莫凌雪又值年轻气盛之时,真气自是至阳至刚。被她寒性真气一引,阳性真气自然归一。原本真气涣散至身体各处,任他如何驱使都像顽童一般不肯听从,此时寒性真气便如一位温婉的女子,既温柔又讨喜,轻轻一招顽童自然听从。他心念一动,真气不再涣散,乖乖走入经脉,注入到天火符中。

火苗颤抖起来,“嗤”的一声,天火符缓缓化为虚无。周遭大风忽作,刮得大树一片片倾斜,哗啦啦响个不停。风为火制,又能生火。一时之间,大地剧颤了一下,溪泉干涸。溪底之中一朵火苗伸出,似是刚破土之幼苗。这朵火苗一经伸出便以极快的速度缠住妖尸双腿。随着大风一吹,火苗如同茁壮成长的大树,霎时之间一勾二,二勾三,三成烈焰。化作一片火海向妖尸噬去。

采天宗擅悬棺养尸之术,养尸即是养阴。天下之间,凡是阴气便最惧烈火。那日在祝家院子中,黑木棺材阴气极重,但在凡火之下亦避免不了被焚得一干二净。那妖尸虽然通体金刚不坏,但毕竟是阴气所成,天火符更不同凡火,一烧之下妖尸厉声大叫,满地打滚。

邱承重厉声叫道:“回来!”扑上前去想抢下妖尸。哪知天火符引出来的烈焰非同小可,竟顺着阴气向他烧来。若是寻常之时,以他金丹圆满之躯体,自然不惧烈火焚烧,反而一声厉喝,一挥袖袍烈火便得倾刻被震退。但他此时元神出窍,这元神又有阴神、阳神之分,阳神自在阴神之上。他金丹虽满,却始终停留在阴神之中。火蛇迎面扑来,热辣辣烤得他满身发烫。

邱承重变色道:“不好,我元神出窍,对付不了地火。”双足一点,往后飞出三数丈。他修为高深,从容从火蛇之中退出,那妖尸身体虽然僵硬不摧,但灵智不高,也没有他这种修为,哪里跑得掉?在烈火之中哀嚎两声,阴气退散,一时之间被烧得干干净净!

邱承重厉声大叫:“毁我炼尸老祖,我邱承重与你绝不干休!”声音带着一股强横的真气推出,竟震得烈火往后退了一退。他目光如电,清楚之至地看到火围之后的莫凌雪、黑衣少女,厉声道:“等天火退散,我瞧你能走去哪里!”

莫凌雪查觉到邱承重恶毒的目光狠狠地在自己身上剐割,苦笑道:“怎么办?等火焰退散,我们照样逃不了。”伸起右手,仍止不住的颤抖。天火符引发的烈焰瞬间便把周遭树木烧得干净,瞧这势头一时半会也未必会退散。他向那女子瞧去,见她被火风刮得长发不断往后飘散,脸颊被映得通红。

那女子道:“我们往这下面滑去。”眼光向后边一处凹陷的孔洞瞧去,先前山壁上的流水尽数注入其中,也不知这个洞口会有多深。

莫凌雪咂舌道:“往……往这里面去?”那女子点了点头,目光向火圈外瞧去。虽没有多说,但言下之意却是留在原地等火势小了下来,邱承重过来两人还能往何方逃走?那妖尸邱承重看重得很,被莫凌雪烧掉,更加不可能饶过他。

他苦笑道:“那我们往下滑去,说不得下面是一处温泉,也许倒是个逃生之所。”顾不得多加考虑,往洞边走近。那女子瞧了他一眼,轻轻一跃,往深洞滑了下去。莫凌雪深吸一口气,随着往下滑行。孔洞初时极宽,石壁圆滑,想来是长年累月下被流水不断冲击,最终变得如此光滑。他滑行了一段时间,孔洞逐渐变窄,心中不禁担忧起来,暗道:“若是被卡在这里面,那可就上不去下不来,生不得死不得啦!”

往下望去,却只能看到自己一双大腿,也不知道那女子怎么样了。

“你怎么样了?”这五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又忽想:如果真的卡在洞口中,想必她早开口大叫了,现在她一句话也不说,想来还在滑行。

又滑了七八丈,孔洞渐渐宽了起来。耳听得哗哗震响,仿佛是雷云撼动之声。他刚要睁开双眼,便一头扎进水里,沉了五、六丈。莫凌雪本是南方人,水性应该极佳,但他此时真气抽干,体力竭尽,一掉到水面脑子“嗡”的一声,就此失去了意识,哪里还能游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脑海一阵嗡嗡的响,外面似有哗哗水声。双眼渐渐睁开,入目却是一个悬着石柱的山洞。这山洞狭窄潮湿,加上头顶明晃晃的倒三角型石柱,仿佛来到地狱。

他猛然想起正在被邱承重追杀,翻身欲起,这一动作才发现身体又酸又痛,手腿无力。斜着头往洞外瞧去,只能见到半明半暗的光亮。心想:我这是到了哪儿?这里又是哪里?

忽听一个清脆柔婉的声音道:“你……你醒了?”莫凌雪抬起头来,便见到洞外探进一个人来。一张清秀白嫩的瓜子脸,鬓发如云堆,双目似月朗。琼鼻樱唇,玉肌雪肤。有如溪月明朗、海棠初放。这女子自是那黑衣少女,她与莫凌雪一同从孔洞中落下,坠落之时深吸一口气潜出水面,才不致像莫凌雪一样被摔昏过去。随后见莫凌雪溺水身沉,又潜进水中救了他出来。

这下面是西荒深山一座偏峰的寒渊,山峰之上积雪融化的雪水自上流下,到得这里汇了偌大的一个碧池。深渊左右孔洞不少,她把莫凌雪拖到一个略大的山洞。打坐养了会身子,便到外面寻找出路。

莫凌雪见她头发湿漉漉,脸颊嫣红,似乎刚从水里潜了出来。目及她脖子之下,不禁呆了一呆,忙侧头不瞧。那女子道:“这下面是一个天然生成的池子,也不知道有没有道路出去。但孔洞不少,邱承重想要下来找我们没那么容易。”语气仍是冷冰冰的,令人难生亲近之意。

莫凌雪道:“我……”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很,续道:“那么很好,很好。你没事吧?”

那女子摇了摇头,向洞外望去,良久才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你自己养伤着。”出了洞口,也不知往哪里去。莫凌雪背脊靠着山洞石壁缓缓坐了起来,自思:“我落到这儿来,邱承重迟早也会找过来,若是不能尽快养好伤离开此处始终要被他抓到。”

又想:“我在金棺之下曾听得他们讲话,邱承重的语气中对徐荣颇为敬畏,那么徐荣多半还是他的师兄,徐荣又多次讲到大师兄,这个大师兄又是谁?余下的霍连城、丁求安也不是好惹的人。”

忽然想到,在自己施展天火符之前,邱承重说过霍连城已把丁求安杀了,鲛人灯也拿了回来,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分明看见霍连城被丁求安分尸解体吃个干净,为何还能活得过来?

他盘膝打坐,心想:“总之这伙采天宗弟子人心鬼域,不怀好意,所要做的大事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闭了双目,缓缓调息聚气。他自从进了西荒深林,已有很久没打过坐,这一顿打坐才发现经脉中真气溃尽,先前像涓涓细流,此时却如渺小的露珠。

他打坐了三个多时辰,缓缓吐出浊息。他上衣早已破烂,一把除下丢到一边,摸得胸前肋骨有几根伤了,所幸并没有错位。只是身上受的三条刀伤实在太长,动作一大便一阵剧痛。一摸肚腹,方觉饿得很了。他扶着石壁缓缓起身,往洞外行去。

洞外果然是一片小天地,前方一个偌大的池子,碧绿湛湛,瞧着极深。左右都是石头堆砌而成的石路,往外行去地上极滑。他扶着一片片大石走了两丈许,见旁边一个孔洞之中有微微光亮。探头去看,却是那女子。

只见那女子盘膝而坐,左手结指下托,右手凝指上指,双目紧闭,呼吸极为缓慢。这种打坐方法极为少见,却也不知是哪个流派的。但见她呼吸吐纳之间,一股洁光从纤手上升,通任督,到泥丸宫。长长吐出一口浊息,皮肤便似又洁白了一会。

那女子双眼睁开,瞧了莫凌雪一眼,淡淡地道:“你好了吗?”

莫凌雪奇道:“你这打坐方法我没见过,这是什么神功?”那女子道:“你不思如何逃跑,反而喜欢多管闲事,难道命不用紧的吗?”

莫凌雪自讨没趣,苦笑了一声,道:“这里没吃没喝……”想到外面有个大池子,没喝倒不至于,续道:“没东西吃,我饿得很了,没办法静心打坐。”

那女子淡淡“哦”了一声,冷笑道:“修行之人,连一点小饿也受不了还谈什么修行?莫怪你修为如此差劲。”刚说完话肚子捣乱般咕咕叫了起来。她循声看去,目及自己的小腹,不禁脸上一红。瞧莫凌雪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过来扰我练功!”

520作者浪一下哈哈

我一生中,很想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我要去长江下泛舟畅游,看两岸青山,清风明月,看天积白云,地连无阙;听江水声、渔歌声、猿啼声,让那自然之音,洗濯我的心灵。

第二件事,便是到那大雪纷飞、茫茫无际的雪山上漫步。我要听雪花落在头发上、脸上、肩上、手上的声音;触摸雪花那一丝丝冻骨的冰冷;嗅那雪中那一缕缕芳香;我还要看白了头的树,陶醉、迷茫在雪中……

最后一件事,便是陪你啊!

我想陪着你笑,陪着你哭,陪着你欢乐,陪着你不开心,陪你闹,陪你疯……陪着你,一直到,很久很久,直到天荒地老。

第五十七章 洞壁血字

第五十七章洞壁血字

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我启动机关压住邱承重的身体,他是断不可能饶过我的了,你烧毁了他的妖尸,他也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等他下来我逃不掉,你是更逃不了的。你再跟我嘻皮笑脸,不用他下来杀你,我先一掌拍死了你。”最后一句话说得阴森森的,杀气毕现。

莫凌雪往后退了一步,打了个哈哈,道:“我不跟你嘻皮笑脸就是。”与她的眼神一接触,心中忽然一动:好熟悉的眼神,怎么似乎看过,却又不像。

那女子双目闭上,淡淡地道:“那便不要打扰我练功。还有,把衣服穿上,少脏我眼睛。”

莫凌雪讪讪一笑,退出了洞口。心想:“你自己也饿了倒来怨我打扰了你练功。”向碧池瞧去,这碧池池面幽蓝湛湛,上面有流水缓缓下淌。他行至池边,目光只能看到池中三丈内,往下幽幽却看不清楚,隐约有几头黑鱼倏忽游动。

心想:“若能打上几头上来吃倒也不错。”目光向地上扫去。这儿多是峭壁巨石,高立低伏,却找不到一两个小石子。他绕着碧池行走,左左右右均是大石头。心想:想要施展“射石神功”总要有石子才行,眼下均是这种巨石,即便搬得动也砸不中啦!

目光垂下,触及自己的裤子,不禁咧嘴一笑,骂道:“莫凌雪你真是蠢货,有这么好的工具不用还在找什么?”朝着那女子打坐的孔洞望去,心想: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

把裤子除了下来,见这条长裤早磨得破破烂烂,把两个裤脚扎紧了,提了起来,并无别的太大的破洞。微微一笑,心想:“以这个捉鱼倒是不错,可鱼儿未必会进去,我也总不能拉着裤脚一直站在这儿。孔洞之中还有我的破衣服,正好能用上。”绕过池子另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进孔洞,把地上的破衣服提了起来出了洞门。

心中又想:“我再找些东西砸入池中,把鱼赶进来。”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妙得很,往孔洞里寻找石子。初时钻了两个孔洞也没有小一些的石头,钻到第三个时才在地上捡了两枚拳头大的石头。

往孔洞之中望去,不禁一奇。只见孔洞幽幽不见底,其中却似乎有莹光亮了起来。他大着胆子往里中行去,走出三四丈也不见尽头,但那光亮越来越明显。莫凌雪自思:莫不成通到外面,因此有阳光照了进来?

但瞧着那光亮绿莹莹的,倒像是莹火之光。走出两丈许,“额嚓”一声,左脚不知踩到什么。他低头去瞧,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往后跳出两步。仔细去看,那物事却是一截白骨。白骨带有磷粉,燃烧后散发着蓝绿之光。莫凌雪心想:“这里怎么会有白骨?难道是什么巨禽死后残留下来的?”

往里边走近,地上白骨越来越多。不少白骨鳞火无风自动,飘飘忽忽,在黑暗的孔洞之中显得极为诡异。饶是莫凌雪胆子极大,心头也不禁怦怦猛跳。瞧地上少说有三四副白骨,骨头细长,却不像禽兽能有的。

莫凌雪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这竟是人的骨头?

越看越觉得骨头极像人骨,一点也不似巨禽凶兽能有的。但这孔洞中为什么会死了这么多人?这些人又是什么时候死在这儿的?

再往前面走出三丈许,已到了底,左右又多了两副尸骨。尸骨四散,其间衣服兵刃七七八八的零落在地。长剑、短刀、钢枪、飞爪均有。莫凌雪越看越奇,自思:“瞧这些兵刃的主人应该是这数堆骨头,怎么死在这儿的都是习武之人?”

又想:“这里只有四把兵刃,至少也死了四个人。这些人难道是仇人在洞中互相残杀而死?或是被人杀在这里?这里处于西荒深山之下,又有什么人能到这儿来?”

眼光一撇间,看到洞边一件物事,不禁脸色大变,身子一震。他走到洞边,将那件物事捡了起来,却是一个精致的铁面具。这个面具与他所戴的一模一样,但他那个面具早丢失了,此时这个自然不会是他的。那么这一个铁面具自是霏霏的了。

他想起霏霏被丁求安抓走之时面具还在,如今怎么会丢到这儿?又惊又慌:“难道这里是丁求安的藏身之所?抓来的人均在这儿被他吃掉?”想起那天丁求安吃掉霍连城的场面身体便不禁一阵发抖。

口中喃喃道:“霏霏真的让他吃掉了……这个……这个……她……她……”往地上仔细找去,又在一侧找到一只左鞋,不是霏霏的还能是谁?他心情激荡之下,往地上一坐,饶是他早料到霏霏此时早不在人世,此时见到这些东西仍控制不住心慌意乱。

心想:“霏霏被丁求安吃了,那可……那可……总之要把她尸骨收回来,不能任之抛弃在洞中。”目及地上的尸骨,肚子里叫苦不迭,心道:“这么多尸骨都混到一起了,哪里还能找得出来呢?”见到地上散了不少破烂衣服,瞧新旧模样,衣服的主人死去不过一两个月。

又想:“丁求安抓来这么多高手吃掉,此人真是……真是毫无人性,已经算不上人了,说是半兽半人也不为过。”忽然叫道:“不对!”

他抬起头来,喃喃道:“不对……若是霏霏被丁求安吃了,那洞中至少也不止一只鞋子,她身上的衣服又到哪儿去?”仔仔细细在洞中搜了一圈,除了先前的一只鞋子便见不着别的。他心头大为宽慰,道:“洞中没有她的衣物,那么她也未必会被吃掉。只是她又到了哪儿?是不是逃了出去?”

想起丁求安修为之高,又觉得此事实在太不可能。霏霏修为不高,就算一时半会能保住性命,想要在丁求安手上逃离仍是不太可能。

他抬头向壁上瞧去,不禁一阵哑然失色。绿幽幽的磷火上下飘动,洞壁之上以鲜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墙小字。这些鲜血早已干黑,一个个扭曲的字体在磷火的映照之下显得极为诡异。

只见上面扭扭曲曲的字体写着:天地之始,茫茫渺渺。始生阴阳,洐化五行。九州既生,当有九幽。从冥游地,拘魂使鬼,是为司幽。

莫凌雪心想:这句话说的是幽冥之事,原来司幽指的这个意思。

往下继续瞧去,只见上面写着:炼气通神,无非聚气凝神。呼吸子母,朝夕相依,数十年不过一瞬,内息尤如江河湖泊,独难比之山海。人力有穷,通仙难登。余参考天下凶神,创此神功。殷勤修炼,百年之内通仙未必不能。

莫凌雪心中一跳,隐约觉得这似乎是采天宗的功法。往下四个黑红大字闪了出来,看得莫凌雪心中怦怦直跳,道:“这……这是……”

《狍鸮神功》——

“狍鸮者,饕餮也。为缙云氏之子。《山海经》曰:‘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真气存于天地,归于人体丹田。凡人修炼十年聚气,三十年金丹,百年仙基……习《狍鸮神功》吞人躯体、食之元神,二三年登顶大道不无可能……”

“天道以乾为体,阳为用,积气在上;地道以坤为体,阴为用,积水在下。天以行道,以乾索于坤……真阴到天,因阳而生,所以阴自天降,阴中能无阳乎?阴中藏阳,其阳不灭,乃曰真阳。真阳到地,因阴而发,所以阳自地升,阳中能无阴乎?阳中藏阴,其阴不消,复到于地;阴中藏阳,其阳不灭,复到于天。周而复始运行不已。交合不失于道,所以长久坚固者如此。”往下则是修炼之法。

莫凌雪看到这儿,不禁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道:“原来这所谓的《狍鸮神功》便是吃人身体夺人真气……嘿嘿……这也配得上神功二字吗?丁求安吃掉霍连城想必也是为了增长修为,他留字在洞中,显然这门魔功尚未练成。”往下看去,后面的字写得越加扭曲,仿佛书写之人心中烦躁,随意挥洒。他只觉许多字眼十分熟悉,灵机一动,在自己那堆衣服搜了起来,从左袖中搜出一个纸团。

这纸团自是那天藏身金棺之下误打误撞在霍连城手上得到的。当时他慌张逃跑随意塞入左手袖子中,之后与库纳勒相斗胸口被划中一刀,诸多物事都掉了出来,便只有这个纸团没有丢失。

他抹平纸团,与墙上一对比,果有不少字眼一模一样。心想:“原来这上面写着的也是这门《狍鸮神功》,呸!魔功才对。霍连城怎么会也要抄这门功法?”越想越觉得其中必有一个自己解不开的巨大秘密,因此霍连城会复活过来,抄下这门魔功。

他见壁上最后几个字又大又扭曲,仿佛书写之人写到最后发狂乱涂。他往纸张上看去,终于又见到那天霍连城喃喃不止的那两句话:“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之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一物可役我者。”

莫凌雪心中一动:“这两句话隽永深奥,却是什么意思?”好奇之心大动,忍不住仔细看去。纸张上面除了修炼之法外还有一句话:天地玄功,莫于元神。狍鸮食人增长气力,食灵增长元神。神功欲成,噬人元神,增益己身,则天下间唯我所思所想。

第五十八章 受制

第五十八章受制

莫凌雪心道:“这门功夫奥妙玄奇,确实闻所未闻。常人修炼,采参炼丹补气长精,炼这门功夫却把人体连同魂魄一同吃掉。嘿嘿,也太过歹毒了一点吧?”他对这门功夫深恶痛绝,但对其上所述的炼功法门却颇为好奇。其实无论是修道之人抑或是炼武之人,一见到玄奇功夫,即使心存憎厌,但对其中奥妙之处心存不解,便忍不住往下读去。

莫凌雪先见了丁求安吃人之残忍,再见到这孔洞中的尸骨,对这门玄功自然痛恶之至,往下读了两行,心中又不禁暗叹:“创下这门功法的人也实在聪明得很!寻常人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可这人偏偏想到了。”

下面又有几句:“呼吸为子母,体中生龙虎。来来往往,重重复复,熙熙攘攘,朦朦胧胧。元神坐于丹田,如醒如梦,岁月流长。守静清坞,内存方圆。气息流转,天地同长。元神一聚,金丹自成。”

他看到这儿,身子一震,脸色大变,道:“常人肉体打坐,魂魄元神游于天地。这里却是把魂魄元神放入丹田中打坐,却也未免……”只觉之前修行中遇上的各种问题或者朦朦胧胧中不知不解的地方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

心想:“创这门玄功的人是个拥有大智慧的修行人,如果真如这门功法上记述,那么都不用修行,只需吃掉别人的肉体元神,那么……那么生成金丹筑成仙基也不过三五年……”想到这儿,手指一颤,白纸险些掉落。

他满脸茫然不解之色,喃喃自语:“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修行也未免太容易了吧?如果真是这样……还用得着打坐聚气吗?”忽然想到一事,心想:“可修这门玄功要吃人躯体吞人元神,嘿嘿!也未免太过邪恶……如果修行如此简单,那么丁求安早就筑成仙基啦!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大缺陷。”

他再往下看去,均是关于十二经脉、奇经八脉的打通之法。待看到手三阳经时,已经没有了。当时徐荣突然回来,因此霍连城并没有抄完。心想:“霍连城偷抄这门功夫,那么多半也想偷练了。他当时疯疯颠颠说了一大通话,似乎他已修炼过,只是出了问题,只得从金棺上找法门重新练起。”

心中忽然冒起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不可抑制:“我一直想不通霍连城为什么会复活……为什么会偷抄经书……可如果这个霍连城是假的呢?如果是丁求安假扮的,那么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又想:邱承重、丁求安都带着恶鬼面具,说不得他戴上霍连城的面具再以玄功伪装声音,便可骗过徐荣……不错,不错!但徐荣先前追杀丁求安,却为什么认不出他?还有如果徐荣是采天宗弟子,为什么在祝家中将黑木棺材焚烧了?”

他眼光盯着墙上血字,又低头瞧着手上纸帛,脑海之中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冒出。一会想到邱承重的剑法,一会想到徐荣的身份,一会想到纸帛上记述的奇妙修行方法,想道:“如果按照这几条经脉去运行真气,那么确实可以行得,可却又……”

人体之真气往往为心念所制,他先见到这孔洞中的尸骨,看到霏霏的铁面具,又想起诸多疑问,心神激荡下真气不受自制,在经脉中自行运转。恰巧他对于经脉行气之法并不了解,把纸帛与墙上的血字对比起来,不由自主地叹道:“原来如此。”“原来真气可以这般行走。”心念一动,体中真气随着经脉行走。正符合了这门玄功所说:“如醒如梦,岁月流长。守静清坞,内存方圆。气息流转,天地同长。”

忽然听见外面一个尖锐之至的声音叫道:“两个无知鼠辈,躲到哪儿去?快给我滚出来!”声音甫毕,带着一股强横真气横扫过来,推得山石呜呜震动。

莫凌雪被这个声音吓出一身冷汗,一颗心怦怦狂跳不止,心中叫苦不迭:“邱承重追来了,这可怎么办?”

只听邱承重的声音传来:“无知蝼蚁,给我滚出来!”声音离得极近,仿佛只有五六步距离。

莫凌雪脑子呜的一声,双耳嗡嗡作响,心口撞得猛烈,心中暗惊:“他来了……他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又听邱承重道:“你们躲在这能躲多久?乖乖给我出来!啊哈,原来在这。”声音渐传渐远。莫凌雪心中一惊:她被找到了吗?

也不敢动作,只得凝神去听。但听得外面水声潺潺,静得可怕。心想:“难道她真的被抓到了吗?难道……难道已经被杀了?”刚想转身出洞与邱承重拼命,忽然又想:“她的修为远高于我,即便被邱承重找到了也不致于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就气绝丧命。再者邱承重恨我们恨得很了,即使找到我们也不会一剑就把我们杀了,说不得还有其它歹毒手法折磨我们。如今没有声音,那么她便还没有被找到了。”

过了一阵子,只听邱承重破口大骂:“两只蝼蚁臭鼠,等我找到了一定让你们吃尽人世间最痛苦的刑罚!我绝不会让你们死去,我要活活抽出你们全身筋骨,让你们吃尽苦头!”

“两个贱鄙之种,腌臜之物,你们有本事继续躲!我将这里填平了瞧你们躲到哪儿!”

“贱货,杂狗,臭虫,最好不要让你爷爷找到你们。”

莫凌雪听得邱承重的骂声时远时近,声音极怒,却无一丝焦噪之情,显然定力极佳。心想:“这下面孔洞无数,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我们……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忽听得外面“啊呀”一声,却是女子声音,随即听得邱承重狞声道:“找着你了。”

莫凌雪脸色大变,暗道:“不好!她被抓到了。”急想扭过身来,这一扭才发现身子僵硬之至,竟动弹不得。他一运真气,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才发现刚才神飞天外时体中真气随着纸帛上记述的运行之法缓缓行走,此时已走了一个半周天。他扭身想要出洞,真气不通,身体竟僵住了。但凡真气行走十二经脉,便不能打断,一旦打断轻则身受重伤,重有走火入魔之险。他扭身回头真气受阻,周天尚未走完,登时身体麻木,动弹不得。

只听邱承重狞声道:“我先割下你双耳,刺瞎你一双招子。”随即有女子尖锐惨叫之声传来。

莫凌雪心中一沉,肚子中叫苦不迭。若此时他能动弹便冲将出去和邱承重拼个你死我活,即便死于他的手上也不致于这般焦熬。此时动不得说不了,僵在原地听着那女子惨叫声不断传来,心头怦怦狂跳。

只听邱承重道:“我再把你皮剥下来,抽出你身上的骨头,哈哈,哈哈。”笑得阴瘆瘆极为恐怖。随即又听那女子惨叫之声不断传来。

莫凌雪心想:“她……她……这可怎么办才好?”努力驱赶体中真气走回正道,只是他此时心慌意乱,哪里调得动真气?反而越调越远,真气四处乱走,倾刻之间便有走火入魔之虞。

又听邱承重道:“很好,我再把你舌头割断,四肢斩掉,却保住你性命,让你享尽极乐。”凄厉惨叫声更响了。

莫凌雪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心道:“她……她叫得这么大声,应该极痛……与其这样等死倒不如冲出去与邱承重拼命……可偏生动弹不了……真气啊真气……你给我回归正经!”他心中厉声大吼,真气竟有一部分走入正经。

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皋亢的惨叫声,随即静悄悄一片。莫凌雪一慌,道:“难道她死了?”这一开口才知道能说话了。未及欣喜,便觉背后有股阴风袭来。只听一个阴瘆瘆的声音道:“原来在这儿,可让我好找啊!”

莫凌雪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炸了起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邱承重。道:“你……你把她杀了?”

邱承重嘿嘿冷笑不止,却不答话。莫凌雪心中一动,道:“你没杀她?不!你没找到她!”

邱承重“咦”了一声,显得十分惊奇。

莫凌雪道:“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你装的吧?”好不容易才克制得声音没有一丝颤抖。邱承重森然笑道:“很聪明啊!你怎么知道了?”

莫凌雪强忍恐惧,道:“开始不知道,你进来的时候我忽然想,怎么越叫越凄厉,但凡是人受了那么残酷的刑罚,一条命去了九条九,即便再痛苦也只有越叫越低才对,哪里有人越叫越大声的道理?”

邱承重嘿嘿冷笑:“你猜得倒是没错,不过抓到了你,还怕她不出来吗?”又道:“你怎么不转过头来看我,难道还有后手对付我吗?”

莫凌雪肚子里叫苦连天:“我倒也想转过身去,只是关键是动弹不了。”表面上笑了一笑,并不作答。他知道邱承重表现得越加平静便越加放不得自己,说不得会把那些歹毒手段通通施加到自己身上。明知必死无疑,反而放下心来,谈笑自如。

邱承重嘿嘿冷笑:“你在看什么?”借着洞中淡淡磷光,一瞥眼间,便见到墙上密密麻麻的血字。

第五十九章 死咬不放

第五十九章死咬不放

邱承重“咦”了一声,奇道:“这是什么?”莫凌雪淡淡一笑:“你自己不会瞧吗?”

但见青袍一闪,邱承重已立到莫凌雪面前。莫凌雪心中暗暗吃惊。邱承重往壁上看去,道:“咦!这是本教的功法!怎么会被人写到这里?”他看了一会,道:“不错!这似乎是悬棺崖上的功法,你怎么会有这门功法?在哪里偷来的?”说到最后一句杀意毕露。

莫凌雪心想:“他以为我写的,嘿嘿,殊不知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干脆给他来个胡搅蛮缠,让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出这里怎么会有这门功法。”大声道:“我为什么不知道?嘿嘿,偷什么偷?这门功法本是我教的,哪知道被什么杂碎偷走了。”

邱承重冷冷地道:“你教?什么教?”莫凌雪大声道:“我教传遍中土,烛照天下。教中的功法不计其数,随便拿出去一部便能哄动修行界,随便挑一部参习便能学成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邱承重冷笑道:“这上面所写的功法分明就是采天教悬棺崖上的,何况只有残本,不能修炼,你说是你们教派的?嘿嘿,想与我拖延时间多活片刻吗?”

莫凌雪感觉他一双凌锐的眼光在自己身上剐割,语气不屑之至。心中生出一股傲气,大声笑道:“那是因为这本功法被你们采天教抄了过去,只是抄书之人大字不识几个,因此才抄了个残本。”

邱承重抬头打了个哈哈,道:“再与我胡搅蛮缠,我保证你受尽我采天教所有酷刑,生不得死不得!”朝着壁上瞅去,低声自语:“果然是这部功法,只是这功法只有半部分,修炼起来凶险极多,是谁抄在这儿?”

忽听莫凌雪朗声道:“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之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一物可役我者。”他说一句时,邱承重眼角便跳了一下,说完这五句,邱承重眼角已跳了五下。

邱承重冷冷地注视着莫凌雪,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再念一遍。”

莫凌雪朗声道:“呼吸为子母,体中生龙虎。来来往往,重重复复,熙熙攘攘,朦朦胧胧。元神坐于丹田,如醒如梦,岁月流长。守静清坞,内存方圆。气息流转,天地同长。元神一聚,金丹自成。”他每念一句,邱承重嘴唇嗫嚅,便跟着念了一遍。越念越觉得这几句话深奥难懂,却颇符合本宗修行之法。但在悬棺崖之上可并没有见到这几句话。

莫凌雪见他眼光迷离,显然深思不解。他记性极佳,先前虽只看了一遍,许多东西却已记了下来。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道:“此等神功你又怎么知道?这门神功从我教中传出,却被当成……嘿嘿,当真可笑之至。”

邱承重道:“接着念,下面是什么?”莫凌雪笑道:“听着,下面是:天道以乾为体,阳为用,积气在上;地道以坤为体,阴为用,积水在下……神功若成,身体自炸。杀尽天下人,败尽修行界!”最后两句说得狂妄,自是他自己编造的。只是邱承重此时深思不解,神思不属,哪里听得出这些?只道这两句有深奥之处。他越是思考越觉实在过于深奥,与自己修行中所遇到的难题颇有符合之处。暗道:“他不知从哪得到这门神功的修行方法,且不忙杀他,待问得仔细再杀也不迟。”

邱承重侧过头来,心想:“这墙上的功法我早已知道,得之无用。但这些法门可从未听闻……”一抖袖袍,粉尘弥漫,将壁上的血字抹个干净。

莫凌雪心中一惊,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邱承重道:“跟我走罢!”抓住他肩头,便要带出洞中。莫凌雪笑嘻嘻地道:“别动我,我自己会走。”抖肩后退,这么一退竟闪出两步。心中一讶:我怎么又能动了?

原来他先前运气受阻,心情烦躁如何催促真气也无法使之归入正经,此时心静下来又将纸帛上的法诀念给邱承重听,体中真气自行运转,周天行毕,气息通畅,自然又能动作了。

他一能动作,撒腿便往外跑。邱承重森然道:“你想死不成?”身形一动,一掌向莫凌雪背心抓去。莫凌雪查觉后背风生,急中生智,往前一跌,扑出两三步。邱承重提脚便向他面门踢去。莫凌雪抵挡不及,登时半边牙齿一麻,鲜血、唾沫都吐了出来。双眼一黑,险些痛昏过去。他双手乱抄,抓起旁边一件物事回掷出去。爬起便往洞口蹿去。

邱承重轻轻一跃,从他头顶飞逾而过。这孔洞本来极窄,仅能容一人进出。但邱承重是元神之躯,轻轻一飘便到了洞口。他侧过脸来,道:“你想跑到哪儿去?”

莫凌雪笑道:“我去哪你要去哪吗?你又不是女的,跟着我干什么?”毕竟半边牙齿麻木,说话含糊。邱承重挥掌上前。莫凌雪往地上一滚,随手一抄,却是一把断截之剑。他想也不想,飞快地递出一招。邱承重躲也不躲,屈指一弹,只听“咚”的一声,断剑再折了一小截往后射出。

莫凌雪掌心作裂,嘻嘻笑道:“好厉害的指力,阁下好修为,若非我已经有一个名师,非要拜你为师不可。”口中说话,两只手在地上乱抓,抄到手上的便运劲射出。只听得“啷铛”、“乒乓”、“劈啪”之声,掷出的兵刃均被邱承重屈指弹出。

莫凌雪抄到最后抓起地上的白骨便掷了出去,也不管伤不伤得了邱承重。邱承重身形一动,一掌抓住莫凌雪脖子,提了起来,狞笑道:“我本来不想那么快杀你,既然你自己求死之意甚浓,我就成全了你。”

忽觉后背寒气袭来,头也不回,挥出一掌。甫一对掌,便觉对方掌力之中带着一股极为诡异的寒气。这股寒气一袭上手掌便往上侵蚀。邱承重“咦”了一声,运劲一震。那偷袭之人吭也没吭,往后退了三数步。

邱承重道:“洗心至上,枯骨成灰。这门枯骨掌是杭州程家的绝学,你和程秋霜是什么关系?”不见转身,左足一移,竟带着莫凌雪向那女子袭去。那女子偷袭不成,与他对接一掌,已觉胸口中气血上涌,极为难受。孔洞之中地方极窄,她抬起头来,磷光闪烁下只见邱承重铁面具下一对冷漠、歹毒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她吃了一惊,伸手便戳他双眼。邱承重倏忽伸手,快如闪电,抓住她右臂扯了过来。黑衣女子虽惊不慌,右手反打擒拿。哪知被他一拉之下,登时有一股强横真气从臂内天府穴进入,右臂麻木无觉,哪里动弹得了?尚未反应得过来,胸口两处穴道已被点中。她脸上露出又恼怒又羞耻的表情,缓缓倒在地上。

莫凌雪见她倾刻之间便被邱承重点了穴道,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惊骇。感激的是她竟抢进洞中拼死相救,惊骇的是以她修为之高在邱承重手上亦过不了两招。

邱承重狞声笑道:“很好,很好,两只臭鼠均在这儿,不用爷爷去找了。”

莫凌雪笑道:“我们是臭鼠,你为了抓我们搞得这么狼狈,那你又是什么?三脚猫吗?哈哈,咯咯……”他明知必死无疑,一时之间心中竟不怎么害怕,放声想笑。邱承重听他说了这几句话,心中恼怒之极,稍稍运劲,立即掐得他脸庞通红,四肢抽搐。

邱承重森然道:“你再说一句试试?”莫凌雪心中生出一股傲气,本想放声大笑,但喉咙被他制住,哪里还说得出话?双手扳着他大手,却扳之不动。

邱承重道:“臭鼠烂虫,竟敢毁我炼尸,好笑,可真是好笑得很。我……啊!”忽然大声尖叫,身子颤了一颤,用力想甩开莫凌雪。原来莫凌雪喉咙被他扼住,双手乱抓乱扳,食指刚好抓到邱承重手指上的十宣穴。这十宣穴不属十二经脉,是经外奇穴,位于十个手指尖上。十宣穴一旦受到重创,便有入髓入骨之痛。“十指连心”便是这个道理。

原本邱承重修为比莫凌雪不知高了多少倍,即便十宣穴被他挠中轻轻一抖也能把他震出三丈之外。但此时他是元神出窍,虽能穿墙透壁,但总归没有肉体,所受创伤重了三数倍。

莫凌雪被他一震之下,险些晕厥过去。他查觉脖子一松,一口气刚透过来,便紧紧抱住邱承重左手,伸口便咬。修道之人打斗之时,即便处于下风也不会用这种又抓又咬的泼妇打架手段。但莫凌雪修行不过多久?此时又处于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张口一咬,正好咬中邱承重手掌劳宫穴。这劳宫穴属于心包经,与人体心脏关系密切。

邱承重被他一咬之下,身子颤了一颤,怒不可遏,厉声道:“你找死!我……我……”忽然之间身体猛然颤抖起来,他运劲挥掌想把莫凌雪震出。岂知莫凌雪咬中他便死死不放,心想:之前你踢得我牙齿快要崩出,我决计不松口。

邱承重怒道:“松口,给我松口。”运劲抖肩,莫凌雪死死抱住他左臂竟不松口。忽听邱承重颤声道:“你松不松口?给我松口……”声音充满了痛苦、恐惧之情。

莫凌雪只觉口中似有一股冷气涌进喉咙,冲到五脏六腑中,冷冷的极不舒服。只道邱承重使了什么恐怖手段杀他,心中一狠:你要杀我,我先咬断你半只手掌!

邱承重尖声道:“松开……快点松开……我……我求你了……”声音之中竟充满了哀求意味。莫凌雪哪里管他说什么,之前被他踢中牙口的恨一通发泄出来,如蟹之双钳、龟之裂口,死咬不放。

邱承重狞声道:“我毙了你!”抬起右掌,运劲向他脑门劈落。他寻常一掌莫凌雪便抵抗不了,何况此时全力拍出的一掌?

第六十章 解穴

第六十章解穴

他这一掌凝力而发,五指箕张。指尖在磷光下忽蓝忽紫,十分诡异。那女子躺在地上看得正着,虽不知道邱承重怎么一时之间挣不开莫凌雪,但也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精通暗算之道,自然知道受制时如何解困。运劲猛冲受制穴道,只是邱承重以重手法点了她两处大穴,怎么挣得开?她心中一狠,咬破舌尖鲜血,含劲吐出。

这一口舌根鲜血含劲吐出,正中邱承重背心心俞穴。这心俞穴属于太阳膀胱经,位于第五胸椎棘突之旁,乃人体之重要穴道。一但被重击,倾刻力达心脏,有丧命之险。女子本是至阴之体,她所修的功法恰好是玄阴内功,这口舌尖鲜血所带的阴寒之力最为浓郁。邱承重此时元神出窍,最怕的就是与之相克的阴寒之力。

他背心猛被击中,“哇”的一声,浑身剧颤,那一掌尚未劈落,只觉浑身气力均在逝去,一掌举起竟无力劈落,元神竟有解体分散之虞。他惊慌之下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厉声尖叫:“放……放开我……”挥臂挣扎。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莫凌雪更加死死抱住,伸手紧紧抓住他手掌。

但凡人在危急之下,或处于急流或处于高空,拼命抓住一块东西肯定是攥紧凹陷之处。莫凌雪抓住他一只左手,正好触及前臂列缺穴。一碰列缺穴,邱承重浑身上下的真气尤如崩堤江水,狂泄不止。

他惊骇慌乱之至,眼光不由自主露出恐惧、求饶之色,随即想到今日竟要死在一个修为极低、自己极其不屑的蝼蚁臭虫手上,眼光又冒出恶毒、残忍之光。莫凌雪触及他的眼光,开始见他露出求饶之色时虽不明所以,当时便想松开口来,随即见他眼光歹毒之至,有恨不得把自己抽筋剥皮、挫骨扬灰之意,心中一狠,狠狠地咬住了。

他咬得越紧,便觉有一股凉意透过喉咙冲入丹田,开始极为难受,过得一阵子那股凉意渐渐消弥,散入经脉之中,竟感到无比的舒服自在。

邱承重厉声道:“我……我……你……”尖声哀嚎,声音之中充满了痛苦、恐惧之情。莫凌雪吃了一惊,松开了口,倒吸了一口气。邱承重仰天厉啸,啸声越来越小,元神崩碎,尽皆被莫凌雪吸进肚腹中。

莫凌雪见他倾刻之间元神解体,魂飞魄魄,又是惊慌,又是迷茫。喃喃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回事?”想到先前自己背诵口诀时胡谄了句“神功若成,身体自炸。”难道邱承重果真应了这句话,身体自炸了?可是他也未曾炼成什么神功。

他见孔洞之中许多尸骨、兵刃散落在地,证明先前确实发生过一场剧斗。只是邱承重上一刻仍以猫抓老鼠的姿态对待自己,怎么倾刻间便魂飞魄散了?

他呆了一阵,忽听一个声音道:“你……你还在呆什么?快解开我的穴道。”莫凌雪省悟过来,将黑衣女子扶起,问道:“你被邱承重点了哪处穴道了?”

那黑衣女子道:“我……我……”低下头来,似乎难以语言。莫凌雪先前被邱承重抓住喉咙气息受窒,自然也不清楚她被点了哪处穴道。淡淡磷光下见她双颊嫣红,眼光注视着地上,似乎极难为情。莫凌雪道:“你被点中了哪处穴道?如何解穴?”

黑衣女子道:“我……这个……你……”莫凌雪见她神态扭捏,大感莫名其妙。殊不知她被邱承重点了两处重穴,若要解穴需要在期门穴上推拿。这期门穴位于胸部**直下的地方,与巨阙穴其平,自然极不方便。

她低头咬牙,眼光不敢与莫凌雪直视,也不知在想什么。莫凌雪此时也料到她被制穴道多半位于不便之处,说道:“你自己能冲开穴道吧?”

黑衣女子“嗯”了一声。

莫凌雪往孔洞中望去,自思:“邱承重忽然之间魂飞魄散,只怕与这洞中的魔功大有关系。”越想越觉毛骨悚然,不想待在孔洞中。迈步想往外面走去,刚一提脚便觉丹田中有股真气四处乱蹿。他面色大变,自思:“怎么突然间多了这股这么强大的真气?”就地打坐,运起一股纯和真气往丹田中行走。心念一动,丹田中四散的真气尽均走入经脉。

心想:“居然是一股无主真气……却是怎么有的?什么时候到我丹田中来的?”若说他先前的元力真气如同细流小河,此时丹田中却多了一股深渊之水,比先前的真气不知雄浑了多少倍。其实邱承重在采天教中修行一辈子,一身真气自然雄浑之至,单以修为剑法而论已晋当世第一流高手。只是他元神出窍又恰巧碰上误打误撞修行了《狍鸮神功》的莫凌雪,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他尽数吸干。

他不知道这股真气属于邱承重,却也知道不能任之在丹田中四处乱蹿,缓缓运起真气行走周天。打坐之中不记时长,待他两个周天走毕,体中真气尽归于经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抬起头来,见黑衣女子仍倚在洞壁一动不动,不禁讶然道:“你还没解穴吗?”

黑衣女子脸上一红,道:“我解不开。”莫凌雪道:“我试试。”

黑衣女子道:“在……在我胸口下面。”莫凌雪将她扶起,伸手运劲抵住她背心穴道,送出一股真气。黑衣女子原本穴道受制,苦于无法运转真气解穴,此时得到他济过来的真气,登时受制之穴松动,运劲一挣,穴道解开。

她穴道一解,奇道:“你的真气怎么这般雄浑?”莫凌雪一怔,道:“很雄浑吗?”

黑衣女子缓缓坐直了身子,脸侧向外边,说道:“我还没有跟你说明哪一个穴道,你就知道了……你刚才看到了吗?”

莫凌雪怔住,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怎么解了。”他以《狍鸮神功》吞噬邱承重元神,此本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更不知吞噬了敌人元神之后,敌人的一生武功、修行、才识记忆尽归他有。此刻这些记忆沉淀于他意识海中,若没有触动万万想不起来,若接触到某个方面,自然而然想起怎么做。

黑衣女子道:“你先前怎么杀了邱承重的?”

莫凌雪道:“不是你杀了他的吗?”互视一眼,均感迷茫不解。

黑衣女子道:“先前我听到他在外面装神弄鬼,又是尖叫又是哭诉,偏偏压低了声音狼嚎,便知道他在引诱你出洞……我……哼哼!这你也上当了?”

莫凌雪苦笑道:“是啊!以为你真的被他……我激动之下开口出声,便被他抓到了……”

黑衣女子道:“你激动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杀你,你难道便不知道吗?我要是被他杀了,也是我自己的事,关你什么?”这几句话说得冷冷淡淡,并无一点温情。

莫凌雪苦笑道:“你什么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杀我了?”

黑衣女子叹了一声:“你真的不知道吗?”抬头见他神情木然,确非作伪。低声道:“你当时抱着我的时候我要是一掌拍在你脑门,你还有救吗?枯骨掌枯肉成腐、枯骨成灰,可不是说笑的。”

莫凌雪正色道:“我当时心里只有救你的念头,哪里想这么多?再说你不是没有杀我吗?你虽然打了我几个巴掌,但始终留着情没有施展那门枯骨掌,不是吗?”

黑衣女子道:“如果我真的用枯骨掌伤过你呢?”莫凌雪一怔,道:“你要是真用枯骨掌伤我,我早便和陆威一样了,哪还有命活。”

黑衣女子淡淡地道:“莫凌雪,你说错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只怕我一说出来你便后悔救我了。”

莫凌雪道:“什么秘密?”

黑衣女子道:“你可记得莫家后山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可有一个黑衣人去杀你?”见他脸色一沉,冷笑道:“你想起来了没有?当时你中了两掌,那便叫枯骨掌。”

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副省悟过来的模样。大声道:“莫凌雪,你后悔了吧?我想杀你早在今日之前。你想杀我,快点动手吧!等我恢复过来,你再想杀我再没有机会了。”

莫凌雪苦笑,摸了摸鼻子,道:“我杀你做什么?我只是在想,我猜的果然没错。本大少爷果然聪明绝顶,算无遗策。”

黑衣女子一怔:“你早就猜中了?”

莫凌雪道:“我听徐荣……一个救我的道士,听他说我中的便叫什么枯骨掌。嘿嘿,后来见你使这门歹毒功夫便猜中了一二分。待看到你的眼睛……就猜了个七八成了。”

黑衣女子道:“我的眼睛?”莫凌雪微微一笑:“你的眼睛有如一泓倒映明月的清泉,罕见得很。我是从你的眼睛认出来的。”

黑衣女子冷笑道:“徐荣又是谁?能解我的枯骨掌?”莫凌雪苦笑道:“这个徐荣……便是邱承重的师兄。”

黑衣女子“啊”了一声,满脸惊诧之色。莫凌雪叹道:“其中各种缘由我也不清楚。”

黑衣女子淡淡地道:“那你现在要把我怎么样?”

莫凌雪道:“你觉得我会把你怎么着?”黑衣女子道:“我怎么知道?我命在你手里,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莫凌雪嘻嘻一笑:“你不反抗?也不杀我了?”黑衣女子淡淡地道:“你要怎么着快点动手!你救了我性命,我……我是不能再杀你了,想杀我就动手吧!”

莫凌雪嘻笑道:“既然你不杀我了,动手倒也不必。你把命交给了我?”

第六十一章 空谷寂寥

第六十一章空谷寂寥

黑衣女子“嗯”了一声。莫凌雪见她脸若寒霜,撇头闭目,当真一副任君采撷的神态,心中一动,笑道:“这么俏丽的美人,杀了太煞风景。要不你跟我做了小老婆。”

黑衣女子又恼又怒,冷冷地道:“你若是不怕我半夜把你头颅割下来大可把我娶了。”

莫凌雪嘻笑道:“那有什么好怕的?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了我的小老婆,过个八月一年生个娃娃,你看着娃娃的份上,可就不会杀我了吧?”

黑衣女子冷笑道:“不用八月一年,过得一个月我就把你拍死了。”

莫凌雪道:“那一个月之内我诚心对你,殷殷勤勤待你,你心中爱我爱得紧了,就不忍杀我了。”

黑衣女子啐道:“谁爱你爱得紧了?不用一个月,半个月我就杀死了你。”

莫凌雪见她倚着洞壁,侧脸低头,磷光之下但见一张白嫩光滑的俏脸,此时脸颊升起一股嫣红,更加美艳无比。听着她的嗔声轻语,心中一荡,笑道:“那我就抵防着你,不给你机会杀我,夜里同床时先等你睡了。”

黑衣女子道:“呸!我想杀你还能没有机会吗?”见莫凌雪笑咪咪地看着自己,道:“即便不杀你,我心中不喜欢你,那有何用?”

莫凌雪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黑衣女子一怔,道:“我恨你恨得紧了,干嘛要喜欢你?”

莫凌雪忽然仰天一声长叹。黑衣女子道:“怎么了?打算杀我了?”

莫凌雪道:“你这么恨我……贫僧,贫僧想要化解仇恨,就必须娶了你,这辈子你可离不开我了。”

黑衣女子啐道:“怎么又是贫僧了?你什么时候出家了?”

莫凌雪正色道:“我心系世人,世人有仇恨,我就要出家普渡,正所谓我不入地狱,就推别人入。你那么恨我,那我更要把你娶了,好好教化你。”黑衣女子听他说得乱七八糟,噗哧一笑:“你不是当了和尚吗?怎么又能娶我了?”

莫凌雪道:“那我不当和尚了,我当道士去。听说正一教的道士不忌娶妻,我当了道士就来娶你。啊!不对,我要先学了道术再来娶你。”

黑衣女子一怔,问道:“为什么要先学了道术?学什么道术?”

莫凌雪微微一笑,朝她瞧去,说道:“学房中术。”

黑衣女子脸上一红,低下头来,道:“你再跟我胡说八道,我马上把你杀了!”

莫凌雪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是说了不伤我了吗?怎么又要杀我?”

黑衣女子笑道:“谁叫你说话调戏我的?”她笑如泉声,脸如桃花,妩媚娇柔,看得莫凌雪胸口怦怦直跳,竟发起了呆。

黑衣女子道:“怎么不说了?怕了吗?”莫凌雪道:“不敢说了,怕说多了你不愿意嫁给我。”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道:“不与你啰哩啰唆了,我……”站起身来,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捂住小腹,脸上惨白,额头黄豆大的汗滴滚滚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莫凌雪大吃一惊,上前扶她肩头。黑衣女子忽然反掌抓来,掌心之中寒气逼人。莫凌雪惊慌之下便欲后退,发觉她这掌拍来时势道减缓,侧身一避便躲了过去,抓住她手肘,道:“你真的想杀我吗?”

黑衣女子被他一***时动弹不得,软趴趴倒在他怀中。莫凌雪只道有诈,道:“你别装模作样!”

黑衣女子颤声道:“你……你是不是给我下了毒?”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充满了痛苦之色。

莫凌雪道:“下毒?谁给你下毒了?”摸她脉门,只觉她体中有股气息四处乱蹿。他心中一动,运转一丝真气从她手臂内关穴进入,向那股气息攻去。一攻之下发觉这股气息与自己极为相似,刚要带出体内,又另有一股阴寒真气自旁袭来。

他微一沉吟,便知道怎么回事。低头见黑衣少女睫毛抖动,显得痛苦异常。说道:“我刚才给你解穴不小心留了一股纯阳真气在你丹田中,似乎就是这股气息捣乱了你筋脉。”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莫凌雪续道:“我现在带不出这股真气,我讲法门,你听着,帮你把这股真气炼化了。”黑衣女子应了一声“嗯。”

莫凌雪抱着她坐了下来,将真气送进她体中,先把之前在她体中乱蹿的纯刚纯阳真气裹住了,缓缓往外走来。他这股真气一行动,黑衣女子体中那股纯阴真气便袭卷过来。

莫凌雪寻思:“她是纯阴之体,我是纯阳之体,我的纯阳真气留在她体中,难怪会痛成这样。”想起一篇口诀,说道:“你听我说,按着我说的法门行气。”见她点了点头,续道:“大道无形,因彼之所得而为形。大道无名,因彼之所有而为名。天地得之,而曰乾坤之道。日月得之,而曰**阳道。人若得之,则曰水火之道。”

这几句却是忽然想起的,他搜寻记忆忽然发现的一篇行气法诀。这几句并不难解,黑衣女子也点了点头。

莫凌雪续道:“以真气接真水,心火与肾水相交。天地行道,乾坤相索,而生三明三阳。真气为阳,真水为阴。阳藏水中,阴藏气中。气主于升,气中有真水。水主于降,水中有真气。真水乃真阴也,真气乃真阳也。元阳在肾,因元阳而生真气。真气朝心,因真气而生真液……”

黑衣女子道:“我不懂……你……你教我……”声音微颤,显然仍极为痛苦。莫凌雪点了点头,他此时继承了邱承重炼功修行大部分记忆,对法诀所说了然于心。无需多想,以纯阳真气冲击她肾水。真气相交,缠绵徘徊。

这种真气相交的法门与道家旁门房中门极为相似,只不过房中门提出房中行事,采阴补阳。邱承重这门法诀却是真气**之法。莫凌雪对于这门法诀不甚了解,但他天资极佳,微一思索便知道怎么驱除她体中的纯阳之气。

他纯阳真气一动,带着黑衣女子的纯阴真气缠绵不休,取阴补阳、取阳补阴。一个周天下来,黑衣女子便觉腹中绞痛感减轻了些。她躺在莫凌雪怀里,只觉小腹中暖洋洋的极为舒服,闻着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不禁一阵脸红耳赤。

莫凌雪忽道:“我们的真气不会打起来了,我缓缓撤走,你缓缓收起真气。”将真气收回体中。他真气一回体中,便多了一股纯阴之力。此后真气已不是至阳至刚,却多了一个阴寒之力,修为境界又上了一层。

原本他是元阳之体,只有交合之后才会破了元阳真气,拥有阴阳两股真气。但此时他的纯阳真气与黑衣女子的纯阴真气**过了,元阳之体并未破去,体中真气却已变成至阳至阴,虽仍是炼气修为,但与一般炼气之人相比却胜之百倍。

黑衣女子受回真气,脸上潮红,喘得极急。莫凌雪道:“我们……”低下头见她眼光迷离,不禁吃了一惊,道:“你……你怎么了?”伸手扶她后背,只觉后背皮肤滚烫之至,衣衫均是汗水。

莫凌雪自思:“难道我的真气伤到她了?可我分明已经收了回。她身子这么烫,难道……难道发烧了?”将她抱了起来走出洞外,往寒池走去。缓缓跃到池子里,双腿触及池底,只觉不深,慢慢把她放下来。

黑衣女子在冷水中一泡,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歇了一阵,脸上潮红才慢慢褪去。一见到莫凌雪,又是羞耻又是恼怒,道:“你……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

莫凌雪道:“我运起真火与你的真水相接,因此我们的真气不再缠斗……嗯,成为好朋友了,才能驱除了留在你体中的元阳真气。”他想了一会,想出了“好朋友”三个字。

黑衣女子又羞又恼,道:“我……你……你居然会这种……这种不正经的法术……我……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杀了你……”气恼之下深吸一口气潜到水里。莫凌雪又是愕然又是茫然,自言自语:“真气相交又怎么能算不正经的法术?若不是这样怎么救你?”

他却不知其实房中术自先秦便有了,只是传到其时被人歪解,又被一群别有用心之人胡来乱搞,被误解为妖妄欺诳的猥亵之术,名声变得极臭。正一、全真两教也曾极力反对房中术,杜绝弟子修炼。邱承重不知从哪得到这一个真气相交的法门,恰好让他给用上了。

黑衣女子从名师修行,自然也知道此术臭名昭着。发觉体中内息不对劲时,微一思索便知道莫凌雪对她施展了这种法术。一时之间羞怒难抑,对莫凌雪又恨又憎,潜入水中不肯见人。

他茫然失措,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在想:我记忆中怎么会有这门法诀?这门法诀确实好用,她为什么说是不正经的?

他眼光盯着水面,企盼她能潜出水面听自己解释。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猛然警觉:“难道她淹死在水中?”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往水底寻了一圈,却哪里有什么人?

他潜出水面换了一口气,目光茫然地望着水面。水光粼粼,竟有月色倒映。

第六十二章 出得深山

第六十二章出得深山

莫凌雪自思:“以她的修为应该也不致于溺水身死,那她又去了哪里?”往周围望去,清冷的月光照着寂寥的深渊。西北边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从那可以望到疏星冷月。

莫凌雪心中牵挂那黑衣女子,绕着孔洞找了一圈。这深渊中孔洞密密麻麻,有大有小。一圈寻找下来,已是夜半三更。

心想:“她难道离开这儿了?若不然怎么找不到她?”一时之间心中升起一股惘然若失的感觉。偌大的深渊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与一池月光……

他木然地站在原地,眼光落到茫茫水波上,他心中更茫然了……

他回到丁求安抄谱的孔洞,把霏霏的铁面具捡了起来。穿上自己那副又破又烂的衣服,不禁苦笑一声。捡起地上一把断刀出了孔洞,向着月光照进的地方走去。

深渊中既有月光照进,自然也有出口。他想黑衣女子能从寒池里离开,自己也应该能找得到出口。

走出三数丈,果然见前面山壁之间有个缺口,缺口间有条斜坡小道往上蜿蜒。

莫凌雪心中一喜,向斜坡小道行去。他此时吞噬了邱承重一身真气、元神,体力充沛,精神旺盛,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一跨步便去了三四丈,一跃间飞出二三丈。

待出了深谷,才发现置身于一座山峰之巅。左右林木稀少,头顶的月亮极大,慢慢垂到山头。

莫凌雪微微叹了口气:“所幸秋天到了,才有月光照亮。”

月光洒泽,林间树冠上如沐了一层寒霜。他往下坡路行去,忽想:“先前我从山上的洞口滑到深渊,那么应该也在这附近,她说不定……说不定会回到哪儿。”

虽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低,但总给了自己一点寄望。他往山阴行去,走出十多丈,忽见前面草径中留有痕迹,走近前一瞧,却是两三枚石子。

莫凌雪微微一喜:是我之前打鸟剩下的。

随着草径上的痕迹,践草踏石缓行,前面路径忽朗,有几株小树被烧得枯干,果然是歇息的溪壁。

他到了溪壁之旁,壁上已不再有溪水流下。地上躺着一具焦尸,正是库纳勒。

莫凌雪叹了口气:“你要杀我们,却反而被邱承重杀了,我们杀了邱承重,也算为你报了仇。”

月光照映之下,只见地上有光亮闪烁。他走近一瞧,却是库纳勒那把锟铻刀。他捡起锟铻刀,在旁边找了一圈,将那块刻着“采禾”二字的浣火牌也捡了。又去找自己先前丢弃的物事。

其实他当时施展天火符,许多东西都已烧光。即使是自己那个铁面具也被烧成铁水,从中只捡回了青磁石。

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如今倒是只剩下这些东西。”把青磁石、浣火牌都揣到怀里,锟铻刀系在腰间。回顾四周,向那个泉流洞口瞧了好一阵子。

心想:“霏霏没死在下面,或许已脱离危险了……她潜到水中,估计找到了出路自己走了,可为何不来叫我?她到底生了我什么气?”

一时之间并无脱困的喜悦之情,反而觉得无比的孤独寂寥。握了握锟铻刀,往林间离去。

西荒深山颇符合这个“深”字,莫凌雪辨别方位往外行走,竟行了两个时辰才接近边缘。一路上却没再发现陆陵庄或者林仁刚的人。

天微微亮时,他正好走出深林。心想:“我倒不如回到祝家瞧瞧。”再往前行去便是乡镇。乡镇中房屋错落,行人络绎。

他低头见自己衣衫破烂,上身那件衣服几乎裂成两半,穿在身上既露胸又露背,下身那条长裤也磨了一个一个破洞,屁股也露出半个。极为狼狈,不禁苦笑一声,心想:“我这可怜的莫家大少爷可别被人认出来啦!若是被认了出来,那可连死都不如。”

伸手入怀,正想取出从孔洞中捡回来的铁面具,忽听后面有人大喊:“莫凌雪?”

莫凌雪一怔,忙低下头,暗骂:“他奶奶的,刚想不要让人认出来,就被认出来了,我是有多倒霉。”想从旁边离开。

后面那人又大喊:“喂!莫凌雪,是你吗?”声音清脆,却是个女子发出来的。

莫凌雪大叫:“不是。”捂着脸往人群中蹿去。

那声音叫道:“凌……莫表哥,别跑!”随着声音叫出来,一道红色身影从后面追了上来。

莫凌雪心想:“叫我表哥?是谁?”无可奈何之下,一只手捂住屁股,一只手捂住胸口,缓缓转了过来。他刚抬起头来,便见到一团红色影子飘了过来,险些闪花他的眼睛。

定睛一瞧,却是一个身着红裙的美貌女孩。那女孩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绣花紧身裙,长发以金丝系起,刚刚及腰。眉毛极淡,双眸清澈。也是个形态姣美的女子。

莫凌雪微微一怔,心想:“这身长裙倒像梦中的她……只是气质却不太像。”

那红衣女子一见到他,抿嘴嘻嘻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莫凌雪皱了皱眉。

红衣女子睁大了美目瞧他,微笑道:“我笑莫家大少爷什么时候改行不画符捉鬼,却到街上当乞丐了。”

莫凌雪打了个哈哈,淡淡地道:“祝瑶,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红衣女子正是他的表妹祝瑶,他三个表妹瑶、琪、瑾,这个祝瑶那天在观音阁曾经看过,只是印象不深。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花城呢!难怪……难怪我在天城好久没见着你。怎么……怎么这个样子……”祝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莫凌雪,见他腰系长刀,衣衫褴褛,双手捂住屁股,又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莫凌雪脸上红了红,瞪了她一眼:“我这个样子怎么了?”

祝瑶兴趣盎然地打量他,点了点头,笑道:“若是让人知道莫大少爷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得笑抽了。表哥,你干嘛……干嘛穿这身衣服,没有衣服穿了吗?”

莫凌雪叹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道:“表哥认为,人生于天地,赤身露体而来,赤身露体而去。行走天地,以地为履,以天为盖,以万物为衣袍,何谓赤身裸体?”

祝瑶怔了一怔,随即想起他以前最爱讲这些大道理大惮机,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衣服都脱了?”

莫凌雪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休想偷窥表哥的身体!这是留给你未来嫂子看的。”

祝瑶脸上红了一红,翻了个大白眼,指着自己的脸道:“表哥,你瞧我,你瞧我翻的白眼,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莫凌雪哈哈一笑。

祝瑶道:“你到底还要不要穿……穿衣服了?”说出这句话又觉十分暧昧,脸颊发红。

莫凌雪认真地道:“要,我没钱了,你买给我?”

花城之中自然不乏沽衣之肆,祝瑶是祝家大小姐,想买一两套衣服自是不难。她领着莫凌雪到一家小店,给了他银两让他自己去买件衣衫穿了,站到门口,抱肩苦笑。

这个莫表哥每见一次便给自己一个意外,看似疯疯癫癫,行事怪异,可偏偏有时说的话又似饱含惮机。像他刚才说的以天为盖、以地为履、以万物为衣袍,便让她大感新奇,苦思其理。

她站在门外发了阵呆,忽想:“表哥也真是浪荡不羁,莫家发生那么多的事,他竟也不管不问,一个人跑到花城来,也不知莫家为找他出了多少事……”

忽然左肩被人一拍,有人笑嘻嘻地道:“好啦!”

祝瑶瞪了莫凌雪一眼,道:“你拍痛我了!”

莫凌雪摸了摸鼻子,苦笑:“那可对不住啦!不过我的好妹子是不会跟我记较的罢?”

祝瑶见他换上了一身淡蓝色长袍,脚上穿了一双青色布履,也不戴冠、也不系腰。显得吊儿郎当、不修边幅。只是他双眉奇长,眼眸如星,自有一股放荡不羁、逍遥任意的气质。

祝瑶哼了一声:“穿了衣服倒显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不挑件好的?”

莫凌雪倒像听不出她的讽刺似的,笑道:“这件已经很好啦!已经花了三两银子。”祝瑶绕着他走了一圈,见他把刚才的长刀用粗布裹了系在后背。

祝瑶淡淡地道:“你要去哪里?回莫家还是跟我去祝家?”

莫凌雪刚欲说话,肚子便咕咕大叫起来。

祝瑶摇了摇头:“跟我回祝家吧!到那儿吃饭。”

“好妹子,深得我心。祝家在哪里?”莫凌雪微笑道。

祝瑶苦笑,指了指西北方大街,说道:“你跟我走就行了。”

两人并肩而行,祝瑶有时向莫凌雪一望,见他走路迈步极宽,却又缓了一缓等自己。心中一暖:“表哥知道等我。”

莫凌雪问道:“妹子,你那时到天城去,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瑶道:“今天刚回来,一回来便见着你,我先前叫你你为什么不应我?还扭头就跑?”

莫凌雪尴尬地笑了笑:“还不是怕被你笑话嘛!”

祝瑶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人生于天地,赤身露体而来,赤身露体而去。行走天地,以地为履,以天为盖,以万物为衣袍,何谓赤身裸体吗?怎么还怕我笑话你?”这句话她记得一清二楚,一字无误地说来。

莫凌雪打了个“哈哈”,不敢接话。

祝瑶行到高楼阴影下,道:“我回祝家是因为莫家出了很大的事,而且……而且祝家也出事了。”

莫凌雪“嗯”了一声,神情轻松自在,也不问出了什么事。

祝瑶心中暗叹:“废物少爷果然如此……连自己家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吗?”

第六十三章 祝家之辱

第六十三章祝家之辱

莫凌雪问道:“妹子,从这回到祝家还有多远?”祝瑶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西边街道。转过两条大街,左右人家密集。

莫凌雪心中一奇:“好熟悉的地方。”侧过脸向祝瑶瞧去,日光极亮,映得她脸庞通红。她双眉微蹙,眼光中似乎有淡淡的闲愁。莫凌雪心想:“这位妹子不像祝瑾那样尖酸刻薄,言语举止温柔矜重,却是在愁苦什么?”

行了一程,祝瑶忽道:“祝家到了。”莫凌雪抬头一望,不禁张大了口,呆住原地。前面坐落着一座高大的府邸,府邸上挂着牌匾:“祝家。”

饶是他早知道会来到祝家,也万万想不到是这个祝家。他指着牌匾,哭笑不得地道:“这……这是你家吗?”

祝瑶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记得表哥没来过我家,怎么认得吗?”

莫凌雪心中只有苦笑:“何止认得?我在你家都住过几天了,只是当时不知道此祝家是彼祝家。”他仔细一想,花城之中做大生意的祝家似乎只有一家,便是他姑丈的。心道:“那么祝贺便是我姑丈……那……那个失了魂魄的祝夫人不就是……不就是我姑姑莫晓华……这个……这个……”想起当初见着祝夫人的脸容时便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现在想来,岂不是和自己也十分相似?

祝瑶道:“跟我进来。”刚踏进大门,便听到里中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祝瑶秀眉一蹙,道:“是谁在哭喊?”走进中堂,只见满堂的缟素麻衣、丧幡白烛。中间一口红木棺材油光锃亮,下面跪了两个女子,低声哭泣。婢女、男仆悄立于旁,满脸凄苦。

祝瑶变色道:“怎么回事?”棺前一个女子抬起头来,哭道:“姊姊,母亲……母亲走了……”

祝瑶有如被雷霆劈中,身子一震,脸色惨白,呆立于地。她们姊妹三人原来在莫家跟着青苹道人学道,之后有祝家婢女传来祝家出事,祝琪、祝瑾两人先行回去,她只道事情不大,缓了一程,哪里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她炫然泪下,道:“这……这……怎么一回事?母亲虽然身体多病……可是……可是怎么会突然就……”双目含泪,身体僵硬地接过婢女给过来的香烛,点香跪拜。她毕竟年龄比祝琪、祝瑾大,知道母亲多病,此事终会发生,伤心过后方寸仍在,问道:“父亲在哪?”

祝琪道:“父亲在后堂。”

莫凌雪见满屋子的哭声嚎啕,心想:“这是怎么一回事?阵法不是已经破了吗?怎么祝夫……姑姑仍是死了?”只觉其中定有变故,向祝瑶道:“妹子,带我去见姑丈。”

祝瑶点了点头,往偏房行去。

偏房之中并未点灯,虽然是白天,但房间中却说不出的阴暗潮冷。莫凌雪眼光一凝,便见着倚在桌上的祝贺。他缩在阴暗角落里,说不出的萧寂孤独。

祝瑶点起油灯,道:“爹,你为什么不点灯?”

祝贺抬起头来,干声道:“你回来了?”莫凌雪见他比之先前似乎又老了二十岁,脸色沧桑,似乎极为疲惫。他心中一软:姑丈这些年来只娶了姑妈一个,可谓深情之极。

祝贺见着莫凌雪,微一沉吟,说道:“凌雪?你跟着你表姊来的?”

祝瑶道:“他是跟着我来的。爹,你……你别太伤心……”

祝贺苦笑一声:“我早料到了,这种事……你拜过你妈了吗?”

祝瑶忍不住落了几滴泪珠,凄然道:“拜过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间……”

祝贺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叹道:“你妈本原身体的病就很难好……这些事我早料过了……之前找了个道人,说能救回你妈……”说到这儿顿了一顿。

莫凌雪心想:“这阴阳互转大阵是飘渺采天宗设的,你请飘渺采天宗的人来帮你破阵,那可真是可笑之至。”随即想起,自己若非进入西荒深山误打误撞中知道了徐荣的真面目,岂非也被蒙在鼓里?

祝瑶道:“请道士也济得什么用?若是……若是表哥家里的青苹道人来了……或许还……”

祝贺抬头瞧着莫凌雪,问道:“青苹道人道术怎么样?”刚说完又摇头苦笑:“如今谁来也没用了。之前未请徐道长,你姑姑还有呼吸心跳,请了徐道长后他说把你姑姑放到棺材里,我傻乎乎的信了……如今徐道长跑了,你姑姑一点呼吸也没了。”

莫凌雪心中一动,问道:“姑丈,徐道长离开后姑姑就走了吗?”

祝贺皱了皱眉,道:“还没有……只是……只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莫凌雪道:“什么怪事?”

祝贺道:“当时徐道长和他两个徒弟离开之后……”抬头瞧了莫凌雪一眼,续道:“棺材里有声音,我以为你姑姑回魂了,推开棺盖……她……她坐了起来,双手挥舞,口中叫着什么走开。我说:‘夫人,我在这儿。你要谁走开?’她说:‘滚开!不要过来。’我说:‘我是祝贺,你要我滚开吗?’我上去扶她,她乱抓乱咬,大吼大叫,不让我靠近。我正想叫家丁帮我按住她,她忽然间就倒了下去,就此没了声息。我想,多半是黑白无常来勾她的魂,她不想走。当时我理会不了,没有帮她赶走黑白无常,才让黑白无常勾了她的魂去。”他语气平缓,带了几分伤痛之情几分后悔之意,祝瑶只听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祝贺叹道:“也怪不得徐道长,你妈妈时间到了,要去投胎,谁也拦不住。能赶走得了黑白无常吗?谁也赶不了。”

祝瑶搂住祝贺,低声哭泣,说道:“爹,你别太伤心,还有我们在。”

莫凌雪眉毛一扬,心中一动:“如果阵法真的破了,姑姑的魂魄理应回到身上了,可她要谁走?如果阵法没破,她又怎么会醒来?这可真是奇怪了。”见他们父女抱在一起哭得一阵,才渐渐收起了哭声。

莫凌雪道:“姑丈,我看看姑妈去。”祝贺道:“好!你去吧!”

莫凌雪走出偏房,到了大堂,见堂里婢女奴仆离开了不少。祝琪立在门口,脸朝着天空,不知心思何方。祝瑾仍跪在棺前。

莫凌雪道:“祝瑾表妹,我看看姑母。”祝瑾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表哥,谁带你来我家的?”

莫凌雪一怔,摸了摸鼻子,说道:“你姊姊带我来的。”

祝瑾道:“你想看我妈干嘛?”这句话问得极为无礼,莫凌雪心中不禁暗怒,寻思:“我也算你表哥,里面是我姑姑,我便不能看吗?”与她目光接触,见她目光中尽是敌意,心中一怔:“她为什么这么恨我?”

祝琪转过身来,道:“祝瑾,别闹。”祝瑾从鼻子间重重哼了一声,双手叉腰站到一边。

莫凌雪心想:“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对我这么深的敌意。”走到红木棺材之前,伸手缓缓推开棺盖。棺盖刚推开来,一股阴寒之气迎面扑来。

莫凌雪脸色一沉,暗道:“怎么这么重的阴气?寻常人死了之后若没有经过数十年乃至百年的封存,哪能产生这么重的阴气?”瞧棺里睡的女子果然是姑姑莫晓华。脸容如旧,皮肤红润。不似死去之人,倒像睡熟了的美人。他伸手去探姑姑的鼻息。

旁边祝瑾尖声高叫:“你干什么?别碰我妈!”“啪嗒”一声,伸手重重在莫凌雪手背扇了一下。

莫凌雪皱眉退后两步。祝瑾双目如欲喷火,恶毒地盯着莫凌雪,厉声道:“再敢碰我妈的尸身,我把你双手双脚砍断了!”

莫凌雪恼火之至,冷冷对视回去,冷笑了两声。

祝瑾道:“你笑什么?你敢瞪我?你有种再瞪我一次!这里是哪里你可知道?”

豁喇一声,祝瑶从偏房出来,道:“吵什么?

祝瑾大声道:“他伸他的臭手猥亵妈妈!我正想把他双手砍了。”

祝瑶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在这儿吵什么?”

祝瑾微微冷笑,朝着莫凌雪瞧去,道:“在莫家被人赶了出来,跑到祝家求收容了吗?祝家养条狗也比收容你强,要是还有点自知之明,拜完就给我滚。”

莫凌雪怒火渐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祝瑾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怒道:“你瞪我做什么?想打人吗?你在莫家就想打我了吧?在莫家你尚且不敢,你在这儿敢吗?莫凌雪我告诉你,离开了莫家你什么也不是,别指望我们祝家会养你会收留你!”

莫凌雪怒极,大笑道:“祝家养我?我莫凌雪需要你祝家养我?天地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四海之广何处不能酣睡?既然表妹觉得我不能待在这儿,那么告辞了!”转身出门。

祝瑶叫道:“表哥,你……你要不吃饭后……”

莫凌雪回过头来,见她并无婉留之意,他们在外面吵得这么大声祝贺也假装听不到不出来,淡淡一笑:“不用了!表妹借我的几两银子日后还给你。”迈步出了大门。他踏出大门,日光西移,照得他眼睛一眯。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时之间竟感到无比的畅快。

第六十四章 夜聆秘密

第六十四章夜聆秘密

莫凌雪迈开步伐往西门大街走去。西门大街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街上铺着的大青石因日头的暴晒变得极为滚烫。他只觉双腿闷在鞋子里极为烫肉,抬头一望,不远处有家酒馆。

莫凌雪摸了摸怀里,还剩下一点银子,是之前祝瑶给他的。他走入酒馆,登时感觉周围凉快许多。找了处靠窗的座位,叫道:“来一壶茶。”到酒馆喝茶的只怕独他一个。

酒馆也有茶,只是来的人都是喝酒的。莫凌雪用剩下的银两点了两壶茶、一盘炒豆、一盘猪肉炒姜丝、一道红烧鱼。他饱饱吃了一顿后,寻思:“祝瑾赶我出来,是她对我不住。我瞧姑姑虽然死了九成九,但毕竟还没十足。她体中魂魄似乎回来了,却怎么醒不过来了?”

倒了一杯茶喝了,又想:“徐荣当时作法烧掉黑木棺材,说不得其中有一个大阴谋……唉!邱承重不认识徐荣这个名字,多半还是个假名。对了!徐荣与霍连城见面时故意把声音压得十分沙哑……与邱承重见面时也是如此,按理说他们是师兄弟,为何要故意压低声音?难道……难道他们师兄弟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这可就奇怪了。”

窗外“咔嚓”一声,雷霆作响。他往窗外望去,天空中铅云翻转,黑压压一片。大风刮得街上店铺旗帜乱翻乱卷,吹得他的头发不断飘扬。

莫凌雪心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风这么大,晚点必有一场倾盆大雨。”灵机一动,立起身来,眼光注视着街上,只见人群来往匆忙,店铺早早关了不少。

寻思:“晚点必定会有狂风暴雨,商人早早收摊走人。祝家多半不会给姑姑守一夜的灵,多半……多半表妹是不会的。我倒不如等到晚上,悄悄潜入祝家查看究竟!”

他既已决定夜探祝家,也不忙离开花城。吃饱喝足之后绕到三里外的一片金黄色稻田,往田野边一躺,闭目睡觉。渐入深夜,晚风吹散了余炎。他躺到稻田中睡觉倒觉十分阴凉,闭了一会眼便熟熟睡去。

睡梦之中忽想起纸帛上关于《狍鸮神功》的行气口诀,梦中所见行气之法奇妙,不由自主运起真气走动起来。真气走过两个周天后,补满精神,清醒过来。他双眼睁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狂风如浪,吹得金色稻田哗哗作响。

莫凌雪跳起身来,心想:“天已经黑了,祝家的人哭了一天,晚上可没有力气再哭了吧?”握了握腰间锟铻刀,辨别祝家方向快步行去。他真气雄浑,行走如风,到祝家时不过小半个时辰。

抬头见祝家中亮了几盏灯火,想来婢女仆人都睡了大半。他绕到一株公孙树旁,纵身上树,望得下边是一个小院子,飞身下了院子,寻思:“我从左边绕过来,应该往右边走。”

天空上划过两道银电,“哗”的一声响,黄豆大的雨点泼了下雨,轰隆隆一阵响,这场雨下得好急。他躺在屋檐下,听着风快雨疾之声,寻思:“这时多半没人守灵了吧?”

他绕着回廊往中堂缓行,前边有一间屋子仍点着灯。莫凌雪寻思:“这时还有谁未曾入睡?”取出铁面具戴到脸上,悄悄行动。摸到屋子之前,只听里边有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若非莫凌雪此时真气雄浑精纯,也决计听不到这声低语。心中一动,透过窗缝往里瞧去。只见里中灯火晃红,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一张椅子。有个白衣女子在桌子上铺开宣纸,举笔缓动,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莫凌雪见到那女子一张粉嫩的鹅蛋脸,认出是祝家三姊妹中的祝琪。心想:“祝琪妹子年龄尚小,她妈妈离去了自然哀伤。”转身想要离开。

“莫凌雪……”窗里面传来一声低喊。莫凌雪一呆,暗道:“怎么我被发现了?”张口欲言,忽听祝琪又低声道:“莫凌雪……”声音尤如呓语。莫凌雪心想:“原来没有发现我,可她叫我名字作什么?我与这位表妹似乎也不怎么熟悉。”

悄立窗外,沉思良久。忽听祝琪低声吟道:“爱悠悠,恨悠悠。黑夜风吹雨不休,茫茫长夜幽。”

莫凌雪听了这上半阙,身子不禁震了一震,心想:“这诗里饱含无限的相思之意,这位妹子在想谁?”忽然想起她刚才幽幽念了自己的名字,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不是在想我吧?”转而又摇了摇头,心想:“秋英说我曾经偷看她沐浴,她理应恨我恨得很了,怎么会想我。”他听得这两句词似乎是词牌《长相思》,心想:“不知她下半阙写了什么。”

忽听祝琪幽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莫凌雪……凌雪……”声音之中竟充满了刻骨相思之情。

莫凌雪胸口怦怦直跳,自思:“难道真是想我?这可真是奇了个大怪。”又想:“这儿是她的闺房,那么中堂就在前边了。”屏息低腰,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他走到中堂,忽然一呆。只见堂中除了仍点着白蜡烛外,竟见不着棺材了。别说无人守灵,便连一张椅子也没有。

莫凌雪暗道:“怎么把棺木移动了?这可移到哪里了?”听得一阵“咚咚”之声,抬头一望。原来头顶破了个小洞,雨水渗了进来。心想:“原来漏水了,无怪要把棺材移动。可这当口又会把棺材移到哪儿?啊呀!对了,今夜总有守灵,我找找哪间屋子亮着灯,一间间找过去不便行得?”

翻身上了楼顶,冒着大雨向四周瞧去。左厢房亮了三间,右厢房亮了四间。莫凌雪心道:“祝琪那间去过了,我从右厢房开始寻起。”贴着屋檐往右快步疾行。

下到第一间,倾耳一听,却听见婢女家丁嘻笑之声。他脸上微微一红,心想:“敢在这嘻闹,自然灵堂不设这儿,多半远着呢。”往下一间寻去。

到了第二间屋子,见里边灯光黯淡,也无声息。他心中一动,侧耳细听,隐约听到一个心跳声,心想:“只有一个人,难道是守灵之人?”沾了沾唾液,轻轻捅破窗户纸,往里瞧去。

这是一间窄小的书房,似是刚搬出来的。一张窄小的红木床,床前点了一盏油灯,灯油燃得差不多,灯光极为黯淡。床上躺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翻来覆去,似乎无法入睡。

莫凌雪心想:“原来姑丈也还没睡下。”见祝贺坐了起来,眼光茫然,起身在房间踱步。

莫凌雪心中叹道:“他妻子刚刚……自然睡不着了……”本想转身离开,忽见祝贺走到墙角取出一把鲨皮鞘淡银柄的长剑,在灯光下细细端详。

莫凌雪心中微微一动,隐约觉得这把剑似乎曾经看过。忽想:“这剑是从黑木棺材中拿来的,当时匆匆烧了黑木棺材,我把这柄剑丢到一边,原来被祝贺拿到书房来了。”

听得祝贺低声喃喃:“玄木剑……玄木剑……你在就好啦!”

莫凌雪眉毛一皱:“他怎么知道这叫玄木剑?”忽然听到屋檐上有衣襟带风之声,似乎有人冒雨过来。莫凌雪吃了一惊,心想:“又有什么人过来?”藏身于黑暗之中。

豁喇一声,有人斜刺里推开窗户闯进书房。那人来得极快,转眼便到了祝贺身前。莫凌雪心中大叫不好,暗道:“难道有人欲不利于姑丈!”伸手摸住锟铻刀的刀柄,准备那人一有动作自己便破门而进。

却听祝贺恭恭敬敬地道:“恭迎师兄。”作了一揖。似乎早料到那人会来到。

只听那人操着嘶哑的声音道:“你还不曾入门,叫我师兄是不是早了些?”

莫凌雪心中一突,心中升起一股极其不妙的感觉,心想:“师兄?入门?入的什么门?”隐约觉得这个入门只怕与飘渺采天宗有着极大的关系。

只听祝贺低声道:“大师兄……他不是答应我了吗?只要我能找回玄木剑便向宗里推荐让我入门?”

那人嘿嘿一笑:“这么说你找到玄木剑了?”随即“咦”了一声,声音充满了喜悦之情,道:“原来你真的找到了!很好,很好!这把剑没有给‘颠狂仙’徐荣夺去就好。”

莫凌雪听得云里雾里,心想:“大师兄?难道是飘渺采天宗的大师兄?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姑丈与飘渺采天宗有关系?为什么听这语气竟在抵防徐荣?”

祝贺道:“当日他们毁去玄木棺,所幸……所幸玄木剑并非被毁。六师兄……我能叫你六师兄了吧?”

那人道:“很好,祝贺,你以后便是我的七师弟了。你为了加入飘渺采天宗竟可甘心情愿把自己老婆送出去,师兄很喜欢。”语气中却无半点欢喜之情。

莫凌雪心中怦怦直跳:“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姑姑这样是……是姑丈……难道这个阵法与姑丈有关系……”

只听祝贺道:“能入神宗,即便把祝家毁了又能怎么样?我那三个女儿一齐掐死了也没干系。六师兄,你……大师兄什么时候教我长生不死之术?”语气淡淡,说到掐死三个女儿没有一点波动,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说到长生不死之术语气微微颤抖,显得激动异常。

莫凌雪听到这儿,心头狂跳,心中想的都是:这还是我的姑丈吗?

那人淡淡一笑:“待你见到大师兄再说。想要长生不死,这玄木剑是重中之重。玄木棺可以没了,这把剑万万不能失去。”忽然之间,侧过身来,尖声厉喝:“哪个杂碎在偷听?”声音甫毕,人如闪电,扑簌一声已飞身出门,手心寒芒一闪,一把弯刀朝莫凌雪劈去。

第六十五章 阁楼夜斗

第六十五章阁楼夜斗

莫凌雪暗叫:“不好!”眼前寒光一闪,一把短小不过三寸的弯刀已射到身前。他扭身后闪,顿时左肩一痛,已经中了一柄弯刀。他头也不回地往东厢房蹿去,忽觉背后风生,知道有暗器射来,急忙拔刀后挡,当当两声格下两枚三寸寒芒。与寒星接触,被震得掌心一痛。心中惊道:“好厉害!这个人是谁?”

那人厉声道:“敢来偷听就别跑!”黑夜之中只听雨疾之声,那人西一斜掷出三数点寒星,无声无息射到莫凌雪身前。莫凌雪拔刀扫开,蹿到一间院子,天空中划过一道银蛇,霎时间照亮了天地。

莫凌雪回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脸戴恶鬼面具的男子紧紧追来。他心中一惊:“又是恶鬼面具!是飘渺采天宗的人!”

那男子喝道:“阁下是谁?留下来罢!”话声中掌心寒芒暴射而出。他这些寒芒均是又细又薄的弯刀,发时无声无息,兼又速度奇快。黑夜间只见寒光一闪,莫凌雪左腿、左肋一痛,已中了暗器。

他蹿进一片茶树之中,提刀屏息。

那男子高声道:“出来!”缓缓向里行走,掌心寒芒闪烁。

莫凌雪强忍着痛,自思:“这人暗器厉害!在黑夜之中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只有躲到茶树之中等他走近再一刀砍伤了他。”耳边雨声哗哗,风声呼啸。他知道那人也在缓缓走来,只要自己呼吸稍重或是动作一大便得被他发现,故把心跳呼吸屏得极低。

天空之中一道银电划落,照得园间忽明忽暗。突然之间,只见隔着自己两丈内一株茶树下有个黑衣男子正举刀缓刺,电光映得恶鬼面具狰狞作笑,更加可怖。莫凌雪心中大骇:“他在这儿!”提刀一格,“当”的一声,短刃落地。

那男子猛扑上前,掌心弯刀旋出。莫凌雪骇然之下挥刀便刺,那男子避开刀刃,立掌疾拍。莫凌雪见他掌心寒芒闪烁,知道其中肯定夹住暗器,挥刀虚晃了两下,扭身便往树丛间蹿离。

那男子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想走去哪儿?”

莫凌雪不管他大声叫喊,在园间蹿了一阵,脚步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他按住左肩伤口,心道:“我中了暗器在这儿可打不过他,难道今日要把命送在这里?”抬头见前面好高一座阁楼,楼阁之上亮着灯光。心中一动:这是望月楼!

快步蹿到楼下,推开一扇木窗扑了进去。他一进到楼中,便伏身低腰往楼上行去。心想:“我不如守在楼梯口,等他上来一刀砍伤了他!”拔出身上的暗器,痛得一阵呲牙露齿。他快步走到楼顶,见着楼中央摆了三四盏油灯,心想:“原来鲛人灯被丁求安盗走之后又换了油灯上来。”

伏到楼梯口,屏息以待。忽想:“我怎么这么蠢!我在这等他,他若是不从楼梯口上来,反而破窗进来,我哪里挡他得住?”抬头见着横梁极宽,翻身上了横梁。

只听得扑喇一声,窗门破开,一个黑衣人蹿了进来。黑暗中但见那人头颅有光亮,却是个秃子。莫凌雪提心吊胆,心想:“我等他走近这来,一刀把他砍伤!”

那秃子厉声道:“阁下躲到哪儿了?前来偷听又做缩头乌龟,还有没有种?”侧耳聆听,掌心寒芒闪动。只听他森然道:“你还不出来吗?中了我苏参天的旋刃还能不死,阁下修为也算不低,想来在修行界也有些名头,这么龟缩着不觉得有损声名吗?”

他却哪里知道莫凌雪不但没有名头,更算得上无名小辈。只是莫凌雪吞噬了邱承重一身真气元神,此时真气精纯雄浑也非寻常修道者能比,故此中了他几道暗器竟兀自支撑不致倒下。

莫凌雪心想:“原来这个秃子叫苏参天。”

只听苏参天低“咦”一声,道:“难道没在这里?”从窗口出去。莫凌雪舒得一口气,松了松手上锟铻刀。忽然眼前寒光一亮,两枚飞刃已在三尺之内。

他骇然惊恐之下伸手便拨,登时左手掌心剧痛,入骨深髓。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滚下来罢!”油灯之火一晃,墙上拉着一条长长的灰影。

莫凌雪不及多想,挺刀便刺。他修行时候不长,本不会使刀用剑,只是吞噬了邱承重的元神之后,灵魂深处隐约记着使剑之法,下意识运刀成剑,举起便刺。

他在梁上,苏参天在下,油灯之光映得苏参头脑门发亮。他挺刀便刺脑门,苏参天怒骂一声:“操你奶奶的。”闪身挥出暗器。

莫凌雪眼睛一眯,挥刀格下小一半,另一半深陷横梁之中。苏参天喝道:“给我下来!”不见弯膝,双足一点,两只手掌一前一后拍至。

莫凌雪见他这两掌来得方位极为巧妙,包裹住自己身上六七处大穴。脑海之中忽然想起关于双掌的破解之法,挥刀快刺。第一刀刺出,苏参天“咦”了一声,第二刀刺出,苏参天“哎哟”一声,第三刀、第四刀刺出,苏参天连叫:“好厉害!”

他扭身往后退了几步,只觉此人剑法奇妙,抵瑕蹈隙极为快速,大声道:“阁下到底是谁?你用的是剑法吧?干什么用刀掩饰本门功夫?干嘛要藏到梁上?有种下来一斗!”

莫凌雪心想:“我腿上受伤,在梁上你暗器施展不开,伤不到我,要是我下了横梁,无处可躲,只怕一招半招就死在你手上。”

苏参天听他一声不吭缩在梁上,冷笑道:“不敢下来?我揪你下来!”一抖袖口,掌心寒芒闪烁。莫凌雪挥刀撇开暗器。

苏参天双足一点,挥掌击中横梁。横梁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轰塌倒落,震得灰尘四处弥漫。莫凌雪身子落地,便知不妙,翻身立起,挥刀乱攒乱刺。

苏参天虎扑上前,两只铁掌势如猛虎、疾似飞龙,朝莫凌雪面门拍去。他一身修为武功均在铁掌暗器之中,这一出手便是飘渺采天宗的绝招阴阳如意掌。他炼这门阴阳如意掌也有十来年时间,一双铁掌随心如意,势如虎扑、快如龙行。大开大阖、纵横自如。尤其他独创新意,在铁掌之上又加了独门暗器,刚阳至猛之中又潜藏着阴柔歹毒。

莫凌雪见他这两掌来得极慢,却覆盖了他身子上下十多个穴道,不管是后退或是斜跑都逃不开去。心中大骇:“好厉害的掌!可要怎么挡?”忽然想起这招似乎曾经见过,曾经也有一个人对自己使出这掌,自己非但没有躲避,反而挺剑直刺。

他不知这是邱承重的记忆,当时邱承重与苏参天切磋此招,早已思出破解之法。知道阴阳如意掌使出来时几乎没有破绽,且缓慢而逼,使敌人退无可退、挡无可挡。要破解阴阳如意掌须不抵不逃,冷静以待,凝结真气,挥剑刺敌掌上劳宫穴。只是要破此掌,须得自身修为极高,能够聚集一身真气攻敌一处。

莫凌雪此时见这双掌缓中带快,势圆无阙,想起拆招之法,想也不想挥刀便刺苏参天掌心。其实他虽然吞噬了邱承重的元神真气,真气雄浑精纯,只是这股真气始终是外来之物,而且他得到时间太短,并不像自己修炼的真气一样可以任意调动,至于凝结真气攻敌一处更是想都不用想了。他挥刀刺出时并不多想,也不知自己无法凝结真气便难以破防。

只听“啊哟”一声惨叫,苏参天左掌被斩掉半只,随即刀口直透,捅入苏参天心口中。

苏参天眼中露出又是骇惧又是茫然的神色,颤声道:“邱……邱师兄……为什么是你……”缓缓倒地,绝气身亡。

莫凌雪吃了一惊,他绝无杀苏参天之意,刺出那一刀本是下意识的反应。哪知道他手上握着的却不是以凡铁铸成的钢刀,而是以锟铻奇石冶炼的锟铻宝刀。这宝刀当日被库纳勒从司幽冢盗出,轻轻擦中便破肉伤骨,锋利之至,连邱承重也说是一把鬼刀。苏参天一双铁掌虽然厉害,却也抵不住刀锋之利。

莫凌雪刺死了苏参天,上前踢了踢他脑袋,查觉他真的身死气绝之后才长长舒了口气,心想:“这人好厉害的掌力,险些死在他的手上。”在他怀中摸出一件物事,灯光下一看,却是一块黑色铁牌,反面是一圈花纹,正面写着“采天”二字。这块铁牌由镔铁铸成,与浣火牌极为相似,只是小了一大圈,浣火牌写着的却是“禾”字而并非“天”字。

莫凌雪寻思:“他临死前为什么叫我邱师兄?这可令人猜想不中。”又想:“祝贺与此人关系极大,害姑姑的人也是他,这祝家可不能多待!”握起锟铻刀往楼下离开,他出了望月楼,往右边走去。此时雨渐渐小了,天空蒙蒙亮,似乎已是黎明时分了。

莫凌雪走得几步,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下去,心道:“不好!难道苏参天暗器中有毒?还是我失血过多了?”强忍疲惫之感,快步潜到一间院子下,抬头见着围墙,不禁肚子里叫苦不迭:这可怎么翻出去?我进来时是攀树溜了进来,这时哪里有什么树攀爬?

忽然间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扑倒地上,就此人事不知。

第六十六章 柴房养伤

第六十六章柴房养伤

莫凌雪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凝神想去听清,却又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一会迷糊一会清醒,一会身如火灼,一会又似陷入寒冷的冰窖之中。

梦里一会见到有人仗剑而舞,剑花密密麻麻有如满天星辰;一会又见着有人饮酒高歌,歌声嘹亮响彻;一会见有人倚着栏窗自酌自饮,神情凄伤。这些人说不出的熟悉,又隐约觉得并不是自己。

睡梦中忽觉真气在经脉之中快速行走,突然清醒,睁开双眼。只见置身一张软榻上,抬头横梁老木,结了一层一层的蛛网。他扭身想要起来,才发觉身子上下无不酸痛,骨架仿佛均散开了。侧着脸望去,见脑袋之侧有一扇小窗,窗门推开,日光如布投在地上。屋子之间板床木凳,萧条简单。外边堆积了两捆柴木,更增简陋。

他心中奇怪:“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想起自己杀了苏参天后走到墙下还未翻墙出去便昏倒在地,难道还在祝家之中?

他伸手触及脸上铁面具,心想:“原来面具还在,却是谁救了我?”又摸得自己身上的数处刀伤均已擦了药。只是锟铻刀却不在身边。

吚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莫凌雪忙躺好假寐,他听得那人向自己走来,随即脖子一凉。他又惊又慌:“难道有人来杀我?”霍地伸手一抓,那人“啊”的一声惊叫。

莫凌雪触掌柔软冰凉,睁开双眼,不禁讶然。眼前却是一个白衣女郎,自己抓住的正是她的右手。

白衣女郎抽出手臂,往后退了三步,道:“你……你活过来啦?”

莫凌雪见到她的面目,呆了一呆,“祝琪表妹”四字险些出口,忽想:“我不知她救我是好心坏意,可不忙透露本名。”嘶哑了声音道:“你救了我?”

祝琪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昏倒在我家墙下?”未等莫凌雪回答,道:“是祝瑾抓你来的吧?我那个妹子最爱想些奇怪方法捉弄人,前几次把家仆打伤了,逃走了两个。”她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篮子端到板床上,从中端出一碗参汤,说道:“这是参汤,喝了吧!”声音婉转清和,带了几分柔情。

莫凌雪心想:“姑丈想拜入飘渺采天宗门下,祝琪多半是不知道的,这碗参汤应该可以喝。”端起参汤,把面具向上掀了一点,露出下巴和嘴,抵住碗口,一口将参汤喝光了,说道:“多谢。”

“你在这好好养伤就是,祝瑾最会胡闹,但不会来柴房找人,不用害怕。”祝琪收拾瓷碗,又问道:“我以前没见过你这一个下人,是祝瑾从外边买回来的吗?”

莫凌雪寻思:“看来祝瑾性格怪异,喜欢买来下人玩弄。”嘶声应了一句。祝琪殷勤嘱咐他不要出去好好养伤,提着药碗出门去了。

他两次受伤在祝家养伤,倒也习以为常。心想:“这位妹子心肠也忒好了,如果我是小偷呢?她也救我吗?”深知祝家之中不能多待,盘膝打坐,运行真气。起时他按正常炼气之法运行,总是过得一个周天真气便转入其它经脉,吓得他浑身冷汗,心想:“为什么我运气到这儿就总是不受控制走入岔道?”

忽想:“啊哟!不对!这是《狍鸮神功》上面的运气之法,当日我虽看过并未修行,为什么每每修行到关键时刻便开始按这门邪功运行真气?”他当日吞噬邱承重的元神后便把纸帛随意丢弃在孔洞之中,后来也没仔细去找,只是他记性极佳,读过运气之法后便深记于心,白天心神控制不去修炼,晚上一入睡在梦中便不由自主修炼起来。

越想越觉得这门功夫极为邪门,索性不再运气,只是打坐凝神。过得一时半会体中真气自行运转,他又慌又惊,心念一动,将真气赶回丹田。心想:“我的真气分明听我的话,却为何总是自动去修炼这门邪功?”

忽然想到自己打坐之时心有遐思,或想起几句邪功口诀便自动炼了起来。暗道:“以后可不能再想起这门邪功了。”至于为什么不能修炼这门邪功他心中也不甚了解,只是见过丁求安食人之残忍,对这功夫深恶痛绝。却不知人修功法,功法炼人,又岂是他不想修炼就能不修炼的?

他身上所受之伤虽重,但只是伤在皮肉,比不上中了枯骨掌那次。且他此时真气雄浑,伤也好得快,躺了两天后身上的伤便已好得七七八八。祝琪每天给他送来三碗米饭一碗参汤,除此外便很少来到柴房。过了一日,他伤势好了许多,出了柴房到高墙下才在杂草中找回锟铻刀。想来祝琪救他时匆匆忙忙,并未仔细查看草丛。

这日祝琪给莫凌雪送来米饭,淡淡聊了两句转身便出了柴门。莫凌雪见她眼眶发红,神情憔悴,心想:“表妹怎么憔悴成这样?嗯,她妈妈逝去不久,自也应该。”

又想:“那日我在望月楼上杀死苏参天,祝贺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两日倒平静得很,这可就怪了。”

吃完了米饭后在床上打坐休息。忽听得外面一阵丧乐哭喊之声,声音极大。

他心中一动,起身推开房门。听得丧声极大,似乎在东厢房。举步往哭声方向行去,绕过两条青石巷,来到祝家东边一处阁楼。只见阁楼之下院子里有六七个身着缟素白衣的男子围成一圈,团团做法,有的哭天嚎地,有的吹笛鼓萧,有的喊父叫母,场面极为诡异。

他心中一奇:“难道是在做法?”悄悄从一旁过去,阁楼之上有人叫道:“姊姊,请这些人济得什么用?吵得我耳朵痛,烦都烦死了。”听这个声音却是祝瑾的。

又有人道:“三妹,别闹小孩子牌气。你没听法师说,妈妈舍不得爹……才……才……”接着低声啜泣。

莫凌雪在旁边听得一阵,才知道原来祝贺病倒了,祝瑶病急乱求医,竟请来法师做法。心想:“祝瑶表妹怎么这时昏了脑袋,请这些法师有什么用。”

只听祝瑾冷笑道:“我瞧你是盼爹早点死了吧?不请大夫医生,请这些装神弄鬼的人吹丧乐……”话未说完,听得祝琪大声训斥:“三妹,你今日怎么敢这样说大姊?还有没有眼睛?知不知道她是大姊?”

祝瑾道:“哼!大姊又怎么样?就知道以辈分压我!比我先出生两年就怎么了?青苹道人喜欢我喜欢得紧了,对她还不是不屑一顾。”闷闷不乐推门下楼。莫凌雪脸朝墙壁避开了她,心想:“原来她对姊姊也这么刁蛮泼辣。不过祝贺什么时候病倒了?嘿嘿!真病假病?”

只听祝瑶幽幽叹了口气,令那些吹丧乐跳鬼舞之人散去了,拉了祝琪之人走进闺房。莫凌雪想听她们说什么,悄悄溜到楼上,侧耳聆听。他此时修为比这两位妹子高出千倍万倍,偷听自是不难。

只听房间中寂静了好一阵子,祝瑶才缓缓道:“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请法师没什么用?”祝琪道:“我……”

祝瑶道:“我知道你也跟三妹一个想法觉得没用,只不过不像她这么直接。”

祝琪道:“大姊,三妹还小,往常也不把我们这两个姊姊放在心上,你别气她。”

祝瑶叹了一声:“都是姊妹,气她干什么?妈妈……还没入葬,父亲就病了,我也请过名医,可名医说什么?说他神思恍惚,魂魄不能接体,无法用药。我就猜想是妈妈太孤独,想让爹陪她……”

祝琪道:“那……那叫这些人在楼下吹丧乐有用吗?”声音大了几分。

祝瑶低低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莫凌雪心想:“原来她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又听祝瑶说道:“三姊性格野,总爱捉弄人,上次把仆人打断了一只脚,你道我不知道的吗?”

莫凌雪心中微微一惊:打断了一只脚也叫爱捉弄人?

只听祝琪道:“原来大姊你也知道,这些下人现在怕她怕得很了。”

祝瑶道:“青苹道长收了她做徒弟,也不知是祸是福。她这性子要是不知道收敛……”后面的话没再说了。

祝瑶又道:“法师又说我们祖宗坟墓有问题,风水不好,需要迁坟……偏生我们没有一个男丁,哪里懂得这些?父亲又病倒了……”

莫凌雪偷听了一会,心想:“再偷听下去也没有意义。”正想溜了出去。忽听外面有人大声叫道:“祝家的人都死光了吗?给我滚出来!”随即外边大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

莫凌雪心中一动,溜到一间偏房去。

祝瑶微微变色,和祝琪下楼往中堂过去。莫凌雪悄悄跟在后头,到得中堂,藏到门后,往里张望,只见一个山一般的汉子坐在大师椅上。那大汉穿着枣红色缎面皮袍,右手边的桌子放了一根用黑布裹起的长杖。他横眉竖目,满脸横肉,犹如凶神恶煞一般。

祝瑶到屏风之后看了一眼,蹙眉道:“是张家的张雄,来这儿干什么?”听他在外面大喊大叫,心想不能再让他这样吵下去,走了出去,敛衽为礼,说道:“张叔叔,怎么在这嚣闹?”

张雄双眼瞪着她,点了点头,道:“你是祝家的大小姐?听说你爹快死了,你能主事吗?”

祝瑶强忍怒火,淡淡地道:“我记得跟张家也没什么债务,张叔叔这是什么意思?”

张雄见她声音轻柔婉和,质问之中不失礼貌,心中赞叹,大声道:“怎么没有?你那爹前三个月在我这买了五百斤绵花,这帐可还没算清。你自己瞧!”从怀中取出帐本,翻了开来。

章节被屏蔽声明

忽然而来的章节屏蔽,让我措手不及。问了责编,让我整章删。其实我那章只提及房中术,真气相交。男女主角甚至亲亲也没有啊!脱衣服也没有啊!我也很冤枉,改了多次始终不能过。

房中术,虽然臭名昭著,其实本是道家旁门,从先秦就有了,采阴补阳也有自己一套理论体系。

就这么提及几句把我章节锁了,我也很冤枉啊!网站严打,我认了。改了不行,责编要求整章删,行吧,反正改了也不行。咱们跳着看吧!

如果有同学心痒难耐,正版看不了,不正的总看得了了,虽然本人不喜欢盗版,但偏偏时常因为一个字“穷”,跑去看盗版。

还有一件事~作者是个实实在在的穷吊丝,写小说是爱好,也知道一部分读者爱读小说,却没有闲钱,难免会心痒难耐……这点作者本人深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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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出手震敌

第六十七章出手震敌

祝瑶往帐本上瞧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某年某月,祝家欠了张雄五十两。她细眉一蹙,回到主位坐下,淡淡地道:“我父亲未病之前早已把所有帐本数目都对清了还清了,这笔数从哪里来的?可没一点印象。”

“乒乓”两声,张雄霍地站起,大掌在桌上一拍,震得桌子上的茶杯、茶壶都跳了起来,茶水溢到桌上。他瞪大了双眼盯着祝瑶,大声道:“你们这是要赖帐了?叫你老子出来!我和你老子谈生意时,你还在你妈**里不曾生下,他不出来叫你来顶什么?”

祝瑶被他一顿劈头盖脑的臭骂,脸色又是青又是白,上身微微颤抖,显然气得厉害,只是她毕竟是大家闺秀,竟忍得一言不发。

屏风后的祝瑾听到这,忍无可忍,跳了出去,大声道:“哪个死胖子在这闹事?信不信我让家奴打出去?”

祝瑶瞪了祝瑾一眼,道:“小妹,这里没你说话的地,一边去。”

祝瑾气忿忿地道:“别人到门来捣乱你叫我一边去?好,一边去就一边去,我不管你们了!”话虽这么说,搬过一张红木椅坐在旁边。

张雄声如洪钟,大声道:“我问你们,今日这钱还也不还!”嘭的一声响,将手上长杖往桌上一砸,震得屋子间呜呜而鸣。

祝瑶脸色又是苍白又是铁青,也不知是害怕或是愤怒,道:“侍莹,去我那取五十两给他!”

祝瑾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不行!他是什么人?凭一个陈年账本就来要钱?说给就给他吗?”

祝瑶对这个小妹实在感到头疼不已,扶着额头,道:“小妹,家里的事我来主张,你别管。”向旁边婢女侍莹撇去一眼,示意她去拿钱。

张雄哈哈一笑:“且慢,这笔帐是对了,可还有一笔帐不对。你瞧。”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泛黄的帐本,翻开指着上面一行,说道:“某年某月祝贺向张雄购买红木、布帛各七百斤,赊账一百五十两。”其实红木、布帛已算平常之物,七百斤也没这么多钱。

祝瑶听得脸色铁青,淡淡地道:“张叔叔,这帐本从何而来?”

张雄大声道:“就是祝贺那条老狗去年借钱写的,我当他是朋友,他借了钱就不还,岂有此理?今日正是要来讨回这条帐!”抓起长杖往地上狠狠一砸。

祝瑶道:“七百斤哪有……哪有那么……那么多钱?”气得说话颤抖。

张雄道:“怎么没有?你们想不还是吗?好啊!反正我今日早有准备。”向祝瑶走近两步,敲着手上长杖。

祝瑶又惊又怒:“你……你想干什么?”

张雄道:“红木、布帛一百五十两,都给我还清了。如若还不起,就叫祝贺出来!祝贺,祝贺,你他娘的出不出来?”

祝瑶强忍怒意,大声道:“张叔叔,我尊你为长,劝你尊重一些……我……我……”

张雄吼道:“你什么你?你们祝家养了一堆贱货饭桶,平日里勾勾搭搭尽干见不得人的事,我呸!想不还钱,那可不行。”

祝瑶胸口不断起伏,怒道:“你……你……”

祝瑾倚着红木椅,偏过头去,微微冷笑,竟不理踩。

莫凌雪心中一动,暗道:“看这情况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妹子虽不算寡妇,但家中没有男丁,未免给人上门欺侮。”

祝琪从帘后出来,道:“来人,把他赶出去。”有两个家丁上前去抓张雄的手。张雄猛一转身,踢出一脚,左边那家丁抱腹惨叫,伸出一掌抓住右边那家丁喉咙往后扔出,登时摔得那家丁痛声哼叫。

张雄狞笑道:“怎么?还要赶人吗?钱不给我别想我走!”大跨步上前,伸掌朝祝瑶胸口抓去。祝瑶脸色大变,想要逃走已被他挡住退路,眼见他大掌抓到胸前,若让此等污秽糙汉碰到胸口,那名声可就毁得一干二净了,这一生也别想再见人了!

忽听砰的一声,随即一声惨叫,张雄已往后退了两步。他捂住右手,怒目向门外一人瞪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个头戴铁面具的男子。

原来莫凌雪见他辱及表妹,再不能忍,捡了枚石子绕了进来,手疾眼快掷出石子,正中张雄右手。

张雄暴喝道:“你是谁?”举起长杖向莫凌雪指去。

莫凌雪大声道:“我是来要帐的!”

张雄一怔,本来他以为是祝家的打手,哪知道这人也是来要帐的,呆了一呆,问道:“你也是来要帐的?”莫凌雪点了点头,道:“正是。”

张雄咧嘴笑道:“祝家也欠了你钱,欠了多少钱?”

莫凌雪摇了摇头:“不是祝家欠了我钱,是你欠了我钱。”

张雄脸色一沉,冷笑道:“你想替祝家出头不成?”

莫凌雪嘻嘻一笑:“我来要帐的,可不是替谁出头的。你张家欠了我……欠了我李凤歌一千两,我来要回来。”

张雄不怒反笑:“欠了你一千两?帐本呢?”

莫凌雪笑道:“帐本嘛!我回头去写给你,现在你乖乖把钱交出来!”

张雄怒道:“好啊!来捣乱的!”

莫凌雪笑嘻嘻地道:“那你说祝家欠了你钱,帐本呢?”

张雄取出两本帐本,道:“在这……”话未说完,莫凌雪已抢到身前。他举起长杖迎面劈出,莫凌雪斜一闪,出手夺他双眼。张雄吃了一惊,松手后退,手上帐本已被他夺去。

莫凌雪将帐本握在手上,运上暗劲,嘻笑道:“这就是你的帐本,好啦!看过了,还给你。”把帐本还到他手上。

张雄哼了一声,轻轻一捏,帐本登时化成碎纸,纷纷落下。原来莫凌雪拿到手上时便运劲震碎了,他此时真气浩荡,震碎帐本自是不难。祝瑶、祝琪、祝瑾三人均看得呆了。

祝瑶心想:“这个人是谁?好厉害的功夫,为什么要助我祝家?”

祝琪却想:“他怎么出来了?怎么武功这么高?他不是被小妹打伤了吗?”向祝瑾看去,见她也是一脸茫然之色。

张雄怒不可遏,厉声道:“小杂种,你耍我!”猛扑上前,伸手抓住莫凌雪胸口衣襟。莫凌雪此时修为之高哪能让他抓中?原来他刚才运劲震碎帐本,原只想震散书页,哪知竟把帐本尽皆震碎,心中不确定自己的修为到了哪儿,故意让他抓中。

张雄运力一拖,莫凌雪双足如钉在地上,竟然丝毫不动。张雄心中一惊,用劲推开,一推之下竟如被一股巨力撞到身上,脚步不稳,向后摔了个大跤。也是莫凌雪仍不会运用真气元力,如若不然他承继了邱承重的一身浩瀚真气,早足以震死了他。

他心中大骇,暗道:“难道有鬼?”见日光斜照,莫凌雪身上流光莹莹,铁面具中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仙人降世。他骇然之下爬了起来往门外跑出。

莫凌雪微微一笑,心想:“这个糙汉子倒也识相。

转过身来,见祝瑶、祝琪、祝瑾三人正看着他,心中一动:我可别让她们发现是我。

祝瑶缓缓敛衽,说道:“多谢李先生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祝琪道:“你……你不是……”

祝瑶奇道:“二妹,你认识李先生?”见她欲言又止,心中大奇。

莫凌雪哑声道:“我师父与祝老爷子有交,我来过祝家只是你们不知道。”缓缓把徐荣来祝家召魂的事说了。祝瑶早就听下人说过此事,此时一听,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徐道长的高徒。”

莫凌雪此时压哑了声音说话,但毕竟先前和张雄插科打诨声音并未掩饰多少,好在这三姊妹与莫凌雪接触不多,对于他的声音也记得不深,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个摔倒张雄的李道长竟是那个废物表哥。

莫凌雪道:“我师父原本已做法召回……召回祝夫人的魂魄……”忽听祝瑾冷笑一声。莫凌雪续道:“如今祝老爷子怎么也病了?”

祝瑶道:“我妈妈……妈妈她去了之后停棺外院,本想请法师做法之后再行下葬,我爹思念过度,那一日到得我妈妈灵牌之前,就忽然昏倒在地,我和二妹扶他到房间睡下,至今仍昏迷不醒。”她娓娓道来,声音带了三分伤心之情,神色凄楚,身子微颤。看得莫凌雪心中怦的一跳:“这位妹子这些日来也憔悴了很多。”向祝琪看去,见她低头侧脸,脸上也看得出的苍白。

莫凌雪道:“带我去见见……见见祝老爷子。”祝瑶应道:“是。”

祝瑾忽冷笑一声,道:“他师父把咱妈妈装进棺材,害死了她,你这个做大姊的还想害死爹吗?”

祝瑶又惊又恼,白了祝瑾一眼,喝道:“你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祝瑾大声道:“难道不是吗?就这些假道士臭法师能治好爹爹?他师父害死妈妈,他要来害死爹爹,接下来就是害死你,害死二姊,害死我,你存着什么心?要害死我们一家子?”

祝瑶大声道:“祝瑾!你别太放肆了!”她声音从未有过的严厉,显然已愤怒到了极点。

祝瑾怒目反视,嘿嘿冷笑:“我放肆?这种假道士来我家还不是为了钱?”转身向莫凌雪瞧去,咧嘴冷笑:“喂!你想来我家骗多少钱?串通一个要帐的上门捣乱,以为我们就会把你当救星吗?”

祝瑶心中一惊:啊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说不得真是串通好的,若不然哪有人打人反被震倒?还是小妹警觉。

莫凌雪早习惯了祝瑾这副嘴脸,淡淡一笑:“你说我害祝老爷子?如果我把他救醒了呢?”

“如果你救醒我爹,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祝瑾脸色不屑之至,冷笑道。

莫凌雪道:“如果我连你母亲一起救活呢?”

他这句话说出来,祝瑶、祝琪均呆住了,心想此人怕真是假道士故弄玄虚来了。

祝瑾捂腹笑个不止,收起笑容,说道:“你要是救活我妈妈,我给你当妓一辈子。你要是救不回来,我把你手脚砍断,却敷上金创药不弄死你,再浸在大酒坛中当玩物养着!”嘴角咧起,说得十分认真。

第六十一章,改了被锁的那章,不知道过不过得了啊……

第六十一章空谷寂寥

黑衣女子“嗯”了一声。莫凌雪见她脸若寒霜,撇头闭目,当真一副任君采撷的神态,心中一动,笑道:“这么俏丽的美人,杀了太煞风景。要不你跟我做了小老婆。”

黑衣女子又恼又怒,冷冷地道:“你若是不怕我半夜把你头颅割下来大可把我娶了。”

莫凌雪嘻笑道:“那有什么好怕的?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了我的小老婆,过个八月一年生个娃娃,你看着娃娃的份上,可就不会杀我了吧?”

黑衣女子冷笑道:“不用八月一年,过得一个月我就把你拍死了。”

莫凌雪道:“那一个月之内我诚心对你,殷殷勤勤待你,你心中爱我爱得紧了,就不忍杀我了。”

黑衣女子啐道:“谁爱你爱得紧了?不用一个月,半个月我就杀死了你。”

莫凌雪见她倚着洞壁,侧脸低头,磷光之下但见一张白嫩光滑的俏脸,此时脸颊升起一股嫣红,更加美艳无比。听着她的嗔声轻语,心中一荡,笑道:“那我就抵防着你,不给你机会杀我,夜里同床时先等你睡了。”

黑衣女子道:“呸!我想杀你还能没有机会吗?”见莫凌雪笑咪咪地看着自己,道:“即便不杀你,我心中不喜欢你,那有何用?”

莫凌雪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黑衣女子一怔,道:“我恨你恨得紧了,干嘛要喜欢你?”

莫凌雪忽然仰天一声长叹。黑衣女子道:“怎么了?打算杀我了?”

莫凌雪道:“你这么恨我……贫僧,贫僧想要化解仇恨,就必须娶了你,这辈子你可离不开我了。”

黑衣女子啐道:“怎么又是贫僧了?你什么时候出家了?”

莫凌雪正色道:“我心系世人,世人有仇恨,我就要出家普渡,正所谓我不入地狱,就推别人入。你那么恨我,那我更要把你娶了,好好教化你。”黑衣女子听他说得乱七八糟,噗哧一笑:“你不是当了和尚吗?怎么又能娶我了?”

莫凌雪道:“那我不当和尚了,我当道士去。听说正一教的道士不忌娶妻,我当了道士就来娶你。啊!不对,我要先学了道术再来娶你。”

黑衣女子一怔,问道:“为什么要先学了道术?学什么道术?”

莫凌雪微微一笑,朝她瞧去,说道:“学房中术。”

黑衣女子脸上一红,低下头来,道:“你再跟我胡说八道,我马上把你杀了!”

莫凌雪苦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是说了不伤我了吗?怎么又要杀我?”

黑衣女子笑道:“谁叫你说话调戏我的?”她笑如泉声,脸如桃花,妩媚娇柔,看得莫凌雪胸口怦怦直跳,竟发起了呆。

黑衣女子道:“怎么不说了?怕了吗?”莫凌雪道:“不敢说了,怕说多了你不愿意嫁给我。”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道:“不与你啰哩啰唆了,我……”站起身来,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她捂住小腹,脸上惨白,额头黄豆大的汗滴滚滚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莫凌雪大吃一惊,上前扶她肩头。黑衣女子忽然反掌抓来,掌心之中寒气逼人。莫凌雪惊慌之下便欲后退,发觉她这掌拍来时势道减缓,侧身一避便躲了过去,抓住她手肘,道:“你真的想杀我吗?”

黑衣女子被他伸手一***时动弹不得,软趴趴倒在他怀中。莫凌雪只道有诈,道:“你别装模作样!”

黑衣女子颤声道:“你……你是不是给我下了毒?”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充满了痛苦之色。

莫凌雪道:“下毒?谁给你下毒了?”摸她脉门,只觉她体中有股气息四处乱蹿。他心中一动,运转一丝真气从她手臂内关穴进入,向那股气息攻去。一攻之下发觉这股气息与自己极为相似,刚要带出体内,又另有一股阴寒真气自旁袭来。

他微一沉吟,便知道怎么回事。低头见黑衣少女睫毛抖动,显得痛苦异常。说道:“我刚才给你解穴不小心留了一股纯阳真气在你丹田中,似乎就是这股气息捣乱了你筋脉。”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莫凌雪续道:“我现在带不出这股真气,我讲法门,你听着,帮你把这股真气炼化了。”黑衣女子应了一声“嗯。”

莫凌雪抱着她坐了下来,将真气送进她体中,先把之前在她体中乱蹿的纯刚纯阳真气裹住了,缓缓往外走来。他这股真气一行动,黑衣女子体中那股纯阴真气便袭卷过来。

莫凌雪寻思:“她是至阴之体,我是至阳之体,我的至阳真气留在她体中,难怪会痛成这样。”想起一篇口诀,说道:“你听我说,按着我说的法门行气。”见她点了点头,续道:“大道无形,因彼之所得而为形。大道无名,因彼之所有而为名。天地得之,而曰乾坤之道。日月得之,而曰阴阳之道。人若得之,则曰水火之道。”

这几句却是忽然想起的,他搜寻记忆忽然发现的一篇行气法诀。这几句并不难解,黑衣女子也点了点头。

莫凌雪续道:“以真气接真水,心火与肾水相交。天地行道,乾坤相索,而生三明三阳。真气为阳,真水为阴。阳藏水中,阴藏气中。气主于升,气中有真水。水主于降,水中有真气。真水乃真阴也,真气乃真阳也。元阳在肾,因元阳而生真气。真气朝心,因真气而生真液……”

黑衣女子道:“我不懂……你……你教我……”声音微颤,显然仍极为痛苦。莫凌雪点了点头,他此时继承了邱承重炼功修行大部分记忆,对法诀所说了然于心。无需多想,运起至阳真气走入内丹田,游转五脏六腑。

这种真气相交的法门与道家旁门房中门极为相似,只不过房中术提出采阴补阳的理念,邱承重这门法诀却是真气交流之法。莫凌雪对于这门法诀不甚了解,但他天资极佳,微一思索便知道怎么驱除她体中的至阳之气。

他至阳真气一动,带着黑衣女子的纯阴真气游转上下丹田,真气互采互补。一个周天下来,黑衣女子便觉腹中绞痛感减轻了些。她躺在莫凌雪怀里,只觉小腹中暖洋洋的极为舒服,闻着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不禁一阵脸红耳赤。

莫凌雪忽道:“我们的真气不会打起来了,我缓缓撤走,你缓缓收起真气。”将真气收回体中。他真气一回体中,便多了一股纯阴之力。此后真气已不是至阳至刚,却多了一个阴寒之力,修为境界又上了一层。

原本他是元阳之体,只有成亲之后才会破了元阳真气,拥有阴阳两股真气。但此时他的纯阳真气与纯阴真气交流过了,元阳之体并未破去,体中真气却已变成至阳至阴,虽仍是炼气修为,但与一般炼气之人相比却胜之百倍。

黑衣女子收回真气,脸上潮红,喘得极急。莫凌雪道:“我们……”低下头见她眼光迷离,不禁吃了一惊,道:“你……你怎么了?”伸手扶她后背,只觉后背皮肤滚烫之至,衣衫均是汗水。

莫凌雪自思:“难道我的真气伤到她了?可我分明已经收了回。她身子这么烫,难道……难道发烧了?”将她抱了起来走出洞外,往寒池走去。缓缓跃到池子里,双腿触及池底,只觉不深,慢慢把她放下来。

黑衣女子在冷水中一泡,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歇了一阵,脸上潮红才慢慢褪去。一见到莫凌雪,又是羞耻又是恼怒,道:“你……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

莫凌雪道:“我运起真火与你的真水相接,因此我们的真气不再缠斗……嗯,成为好朋友了,才能驱除了留在你体中的元阳真气。”他想了一会,想出了“好朋友”三个字。

黑衣女子又羞又恼,道:“我……你……你居然会这种……这种不正经的法术……我……我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杀了你……”气恼之下深吸一口气潜到水里。莫凌雪又是愕然又是茫然,自言自语:“真气相交又怎么能算不正经的法术?若不是这样怎么救你?”

他却不知其实房中术自先秦便有了,只是传到其时被人歪解,又被一群别有用心之人胡来乱搞,被误解为妖妄欺诳的猥亵之术,名声变得极臭。正一、全真两教也曾极力反对房中术,杜绝弟子修炼。邱承重不知从哪得到这一个真气相交的法门,恰好让他给用上了。

黑衣女子从名师修行,自然也知道此术臭名昭著。发觉体中内息不对劲时,微一思索便知道莫凌雪对她施展了这种法术。一时之间羞怒难抑,对莫凌雪又恨又憎,潜入水中不肯见人。

他茫然失措,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在想:我记忆中怎么会有这门法诀?这门法诀确实好用,她为什么说是不正经的?

他眼光盯着水面,企盼她能潜出水面听自己解释。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猛然警觉:“难道她淹死在水中?”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往水底寻了一圈,却哪里有什么人?

他潜出水面换了一口气,目光茫然地望着水面。水光粼粼,竟有月色倒映。

第六十八章 助气推阳(第一更)

第六十八章助气推阳

莫凌雪定定地看着祝瑾,淡淡一笑,转过头来,说道:“带我去看看祝老爷子。”祝瑶点了点头:“往这边来。”在前带路。祝瑾微微冷笑:“走吧!”跟在旁边。

从中堂进去到得东厢房,推开祝贺房门,领了莫凌雪进去。莫凌雪一踏进房门便闻到一股极为怪异的味道,似是中药材味道,又似饭食肉味,其中又杂了一股丹药香气。房间布置甚为清雅,珠帘玉幕、木椅石桌,窗口栽了一盆紫色兰花。

他走到板床之前,见祝贺身上盖了一张薄薄的软被。双目紧闭,呼吸缓慢,瞧神色确已憔悴得很。

祝瑶道:“我爹已睡了三天了,这些日子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天只能喝下小半碗粥水,有时在梦中总是呼唤着晓华……”脸上红了一红,心想:“母亲的名字怎么能说出来。”继道:“除了呼唤我妈妈的名字,便是胡言乱语,请了几个名医也均束手无策。”

莫凌雪双眼一凝,心中一动,问道:“胡言乱语?祝老爷子胡言乱语什么?”

祝瑶侧过脸望着窗户,道:“嗯……嗯……都是说一些胡话……我也听不清楚……”莫凌雪见她耳朵烧红,多半是难以启齿的话语。他伸手提起祝贺右臂,双眼一凝,心中大奇:“气血亏损,阳气不足,原来真是病倒了。”

他知道人活着靠着一口气,因此修行之人第一个大关便是要学会炼气,知道如何凝神聚气、守阳藏精。人之壮年阳气最足,不惧虎狼鬼魅;人之幼年阳气虽纯,却极为稀薄,因此难以抵抗外道邪魔;人之老年阳气衰减,又不懂得如何积精累气,身体破伤,真气泄露,自然会出现阳气不足的状况,甚至生出各类疾病。祝贺也才四五十岁年纪,阳气怎么会如此稀薄?

他缓缓运起一丝真气从祝贺右手太渊穴进入,这一游动,便发觉祝贺体中阳气不仅稀薄,更是散乱无序,四处游散。莫凌雪抬起头来,道:“祝小姐,祝老爷子最近几个月可有侍妾侍候入睡?”

祝瑶脸上一红,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我爹爹不好女色,有了我妈妈后也不曾纳妾。”祝瑾在后面听到,对莫凌雪怒目而视,嘿嘿冷笑道:“狗道士你什么意思?”

莫凌雪淡淡扫了她一眼,说道:“祝老爷子阳气泄尽,体中无气推动,三魂中幽精损耗太大,魂魄无法接体,自然是这一副浑浑噩噩的昏睡状态。如果没有侍妾相伴,阳气怎么会损失这么多?”

祝瑶摇了摇头,道:“我爹爹……爹爹可没……”下面的话以她一个未曾嫁人的女子确实说不出来。问道:“李道长,可有方法救治?”

祝瑾冷嗤一声:“他有办法吗?连病因也说不清,也有办法救治?”

莫凌雪懒得理踩祝瑾,扶起祝贺,掀起他身上衣服。祝瑶见状,侧过脸去。

莫凌雪伸手抵住祝贺脐下气海穴,缓缓运气,将一丝纯阳真气送了进去。这气海穴位于肚脐之下一寸半,也是人体之丹田,藏气纳阳之处。此时祝贺丹田阳气亏空,忽然得到了莫凌雪这一股纯阳真气,尤如久旱逢甘霖,“呜”的一声,身子动了一动。

祝瑶听到声音,不由转过头来,却见莫凌雪伸出大拇指按住父亲脐下四指之处。此处正是关元穴,可带动人之一身真气阳气。莫凌雪运一股纯阳真气注入关元穴,登时调动了祝贺全身阳气。他运劲一震,祝贺身上阳气回转过来。

祝贺呼的一声,缓缓睁开双眼来,他双眼一睁开,回顾四周,便茫然道:“我怎么在这?”祝瑶见他醒来,又是欢喜,又是惊讶,扶起了祝贺,说道:“爹爹……你……你觉得怎么样了?”

祝贺睁大了眼睛向四周瞧去,道:“我感觉身体之中似有股暖流四处蹿动就醒来了,这是怎么回事?”祝瑶泣道:“你醒过来便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祝琪、祝瑾走到床边,各握住祝贺一只手,低声道:“爹爹,如今感觉怎么样?身子有哪个地方不舒服?”

这三个女儿在旁边嘘寒问暖,祝贺神智才渐渐清醒过来。

莫凌雪站起身来,侧过身子,双手抱肩,望着窗口那一盆兰花。

祝贺与三个女儿说了一会话,缓缓转过头来,向莫凌雪瞧去,道:“李道长?是你救醒了我?”

莫凌雪淡淡地道:“祝老爷子,你好。”

祝贺道:“李道长,你什么时候回来了?徐真人呢?”

莫凌雪道:“我师父另有他事,没有回来。”

祝贺道:“原来如此……徐真人若是回来,请和祝贺说一声。”

莫凌雪淡淡一笑:“祝老爷子,你精气亏损严重,多多休息吧!切记,最近不要与女色太过接近。”

祝贺怔了一怔,接不上话。

祝瑶道:“爹,李道长之前住哪儿?”

祝贺道:“西厢房前三间就是,你去收拾一下。”

祝瑶应道:“好。”向莫凌雪瞧去,说道:“李道长,你累了吗?累了我让二妹先带你下去休息。”语气比之前客气了许多。

莫凌雪知道父女有话有说,微微一笑,转身出门。祝琪道:“李道长,我带你过去。”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下,往西厢房而去。

祝琪侧脸朝他瞧去,说道:“李道长,先前得罪,还望原谅。”

莫凌雪苦笑,说道:“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你救了我,我救醒你爹,不必这么客气。”

祝琪道:“李道长今日为我们赶跑张雄,救醒我爹……我……我却让你睡了三天的柴房,实在对不住了。”

莫凌雪摇了摇头,道:“我住哪儿都是一样,软榻也好板床也好地壁也好,有个地方躺着已是万幸。”想起之前被祝瑾讽刺一气之下离开祝家,这会却换了个身份来到祝家,自嘲地笑了一笑。

祝琪一怔,心想:“他笑什么?”她这么一想,脱口而出也问了出来:“你笑什么?”

此时两人走到一丛牡丹前,日头高照,阳光温洋洋落到两人身上。莫凌雪道:“人处于天地,非笑即哭,非哭即笑,哪有什么因由?只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罢了。”

祝琪听了,长长叹了一口气。莫凌雪道:“祝小姐……”祝琪道:“叫我祝琪便好了。”

莫凌雪微笑道:“好!祝琪,你又叹什么?”

祝琪抬头望着天空,道:“我觉得李道长说得挺对,人处于天地,非笑即哭,非哭即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莫凌雪见她斜着脑袋望着一株牡丹花,腰肢袅娜,脸容清秀。只是眉头之间似有淡淡驱不散的愁苦。

他心中一奇:我已把她父亲救醒了,她为什么还是愁容满面?

心中一动,微笑道:“祝琪,那日你虽救了我,可有一件事可让我极为不满。”

祝琪“啊”的一声,道:“什么……什么事?”神色慌张,极恐惹了这位李道长。

莫凌雪道:“你虽救了我,却只给我白饭吃,没半点油水,我这几日想肉想得紧了。”

祝琪舒了一口气,微微笑道:“李道长,这个恕我没想到,只是道士也能吃肉的么?”

莫凌雪正色道:“怎么就不能了?我们正一教的道士不忌荤腥不忌娶妻。对李某而言,肉可是重中之重。”

祝琪道:“原来如此。这个简单,道长想吃什么过会我让厨子送到房间里。”心想:“原来他是正一教的道士。”

两人走到一条花径,蝴蝶纷飞。莫凌雪道:“祝琪,你可知我正一教中九流三教、医卜星相、四书五经、十八般武艺样样均有传授。”

祝琪点了点头,道:“正一教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道教!”

莫凌雪微笑道:“其中有一门卜算之术,能算过去未来。祝琪,我瞧你眉头紧锁,神情恍惚,昨晚梦很多罢?”

祝琪一呆,说道:“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这是你卜出来的吗?”

莫凌雪心想:“祝家出了这么多事不做梦才怪。”微笑道:“你说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可有着什么梦?”

祝琪侧着脸想了一阵,说道:“梦见我在阁楼之中写字,接着……接着……”脸上忽地一红。

莫凌雪故作高深,道:“我给我卜一卜。啊哎!此乃吉卦。梦中写字,意为榜上有名,祝小姐要中状元啦!”

祝琪强忍着笑,道:“我……我一个女的……怎么中状元?”

莫凌雪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也是!你说梦中写字,接着怎么了?”

祝琪道:“也没什么,接下来的忘得差不多了。”耳朵却已红了。

莫凌雪心中一动:难道是少女怀春了?

微微一笑,道:“那我给你卜一下,难道是梦见情郎了?”

祝琪脸上刷的一下涨得通红,嗫嚅道:“不……不是……李道长别乱说……”

莫凌雪见到她这副神色,心中确定无疑,大声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我猜你在梦中写的是这首诗,是不是?”

祝琪道:“不是,才不是这首。”微微一笑,道:“李道长,你会卜算,那你卜一卜我在想什么。”

莫凌雪毫不思索便道:“你在想我卜得准不准,是不是故弄玄虚。”

祝琪一呆,嘴巴张大了:“你……这也让你猜中了。”

莫凌雪微笑道:“我可不是猜的。你还想卜什么?”

祝琪道:“算你卜得准,我先想想我要卜什么。”

莫凌雪点了点头,说道:“对了,我昨晚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身穿白色长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似的仙女在阁楼写诗。”他说到这,见祝琪认真地在听,笑道:“我在梦中心想,这位美人要是能出现在现实中就好了,今日就梦想成真啦!她真的出现了!”说完定定地看着祝琪。

祝琪抿嘴一笑,说道:“你不是在说我吧?”

莫凌雪道:“照啊!原来祝琪妹子也会卜算之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祝琪终于咯咯笑了起来,双肩颤抖,姿态袅袅娉婷。看得莫凌雪呆了一呆,心想:祝家三姊妹中属祝琪最美。

两人说了阵话,莫凌雪有心除却她一身的愁苦,一两句话便逗得她咯咯作笑,各自心中的隔阂也大为消散。

第六十九章 棺椁阴风(第二更)

第六十九章棺椁阴风

两人并肩走到西厢一处花圃,祝琪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莫凌雪道:“你叹什么气?”祝琪摇了摇头,说道:“李道长,人之一生,怎么样才能逍遥自在地活着?”

莫凌雪被她问得一呆,接不上话。祝琪又叹了一口气:“道长也说不出来吗?”

莫凌雪道:“你是祝家二小姐,受人羡慕敬仰,这还不够吗?”

祝琪道:“是啊!我是祝家二小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是总不像道长一样自在。”

莫凌雪见她一双眸子中尽是看得见的愁楚,也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做道士也谈得上什么自在?你是想说你生在祝家,虽享受了常人未能有的生活,却也限制了你的自由,你无法去追求你想要的是吗?”

祝琪定定地看着他,道:“道长说中祝琪心中所想,果然是卜算出来的吗?”

莫凌雪苦笑,伸手想去摸鼻子,却触中了铁面具,说道:“这些可卜算不出来,你心中可有挂碍之人,挂碍之事?”他语气压得极哑,只是之中带了三分柔情。

祝琪望着阳光沭照之处,幽幽地道:“挂碍之人吗?小时候我记得最深的人便是他,气我最多的人也是他。当时某个人三番两次偷看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偷看别人,他说什么你对我好些,所以愿意偷看你……你说他奇不奇怪,我对他好他便能……便能那样吗?我明明打得那么轻,他非说痛得厉害,心口也痛,我打他手心,心口又哪里会痛了?”她语气极轻,缓缓道来,似是神思不属、自言自语。这些话本是闺中密语,她对姊姊妹妹也不曾吐露一分,今日被莫凌雪逗得心怀大开,或是压抑得太久了,竟悠悠说了出来。

莫凌雪只听得呆了,心中想的都是:她说的人不会是我吧?

祝琪忽然发觉处于其旁的男子是一个并不认识的道士,自己对他说这些不是让人家笑话吗?一时之间从脸颊红到耳根,发力向前狂奔。莫凌雪快步跟着跑了过去。

祝琪在一间阁楼下停了下来,若无其事地道:“李道长,这是你的房间,待会我让婢女给你打扫一下。今天……今天多谢李道长了。”

莫凌雪微笑道:“我也多谢你啦!愿意将心事讲给我听。”

祝琪脸上又是一红,道:“我……我可没说过……道长不要记在心上。”莫凌雪微笑道:“好吧!我最近卜算太多,耗尽心血,记忆有点不好,发生了什么都忘了。”

祝琪微微一笑,道:“李道长你先休息。”叫来婢女打扫房间,自己往东厢去了。

莫凌雪回到房间之中,坐到板床上,心想:“这位妹子年龄尚小,又没接触过几个优秀的男子,因此才对我念念不忘。等再过两年,也就忘光了。”打坐片刻,恢复了损耗的真气。又想:“祝贺真的病了,却是什么原因?为什么损耗了那么多阳气?我在他脉络之中又发现了丝丝阴气,难道是阴魔入侵?哼!这个人精得跟什么似的,一句有用的话也挖不出来。”

隐约觉得其中定然发生了一件事,才会导致祝贺阳气抽尽。祝贺与飘渺采天宗有莫大的关系,会不会是飘渺采天宗的人干的?可飘渺采天宗的人夺去祝贺的阳气又是为了什么?

心想:“我给祝贺输了一股纯阳真气,他此时阳气充沛,如果事有异常必定会在今晚发生。嘿嘿,今晚我再探一次,瞧瞧有没有什么动静。”

过了一会,有婢女送饭进来,一碟一碟放到大圆桌上。果然有一大盘鸡肉,一大盘鱼肉,一大盘猪肉。心想:“琪妹子言而有信。”吃过饭后,向婢女问道:“祝夫人走了之后,棺椁灵柩停在哪里?”

那婢女道:“原本停在外堂,只是外堂漏水,又移到望月楼外阁了。”

莫凌雪心中一动:“那晚我匆匆上楼,却没有发现,原来停到望月楼外阁。那晚我与苏参天打得那么剧烈,难道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吗?”又问:“最近几日望月楼里可发生了什么事?”

那婢女道:“发生什么事?倒好像没有。只是大小姐找了法师给家母作法,还有……”掐指算着日头,说道:“还有两天才能入葬。因为棺椁停在望月楼外阁,家里的人都不敢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但守灵的小安说有一晚吹来一阵大风,刮得灯火熄了几次,小安点了七次才点着了。想想可真瘆人,似乎家母不想离开一样。”

莫凌雪心中一动:“那么苏参天的尸体尚未被发现了?”缓缓说道:“带我去看看祝夫人。”

那婢女应道:“是。我去通知一下大小姐。”收了餐具出门去了。

莫凌雪闭目养神得一会,扣扣两声,有人在敲门。

莫凌雪道:“是祝大小姐吗?”听得祝瑶在外边道:“是。李道长要去看看我妈的灵柩吗?”

莫凌雪道:“是。”

吚呀一声,祝瑶推门进来,道:“李道长,那跟我走吧。”莫凌雪见她穿着一身素白长裙,脸颊微红,头发湿漉,似乎刚洗过澡。他站起身来,道:“走吧!”出了房间,向望月楼行去。

这望月楼他已来过,路也认识。与祝瑶并肩而行,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馨香,心想:“之前似乎没闻到她身上有着什么香味。”祝瑶提着灯笼,道:“李道长认识路?”

莫凌雪微笑道:“之前来过。”

到得望月阁楼中,见四面窗门斜开着,灯光隐隐透出。走进楼中,中间停了红木棺材,四面均点了灯,有婢女在旁守灵。莫凌雪淡淡扫了一眼,说道:“我打开棺盖瞧瞧。”上前将棺盖推开,这一推开,里中一股阴气迎面扑来,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莫凌雪眉头又是一皱,见这位姑姑与先前见到一样,皮肉未腐,如同活人,只是气息均无,且身上如同一个大冰块,冷得可怕。

祝瑶道:“我妈妈……我妈妈死了很久……我每次见她都是这个模样,我知道是活不过来了……只希望她能早日投胎转世,不要夺去我爹爹魂魄……李道长,你有没有办法?”

莫凌雪推上棺盖,道:“你在这儿便好,我上楼瞧瞧。”往楼上走去。

第七十章 楼中寻尸(第三更)

第七十章楼中寻尸

他取了油灯快步往楼上走去,灯光在墙壁上拉了一条极长的影子。到得顶楼只见楼阁之中黑暗不见五指,楼上的油灯不知何时都已熄灭了。心想:“上次我上来时仍有油灯亮着,之后祝贺重病昏迷,这望月楼又无人敢来,因此灯油燃尽均已熄灭了。”

他猜想苏参天的尸体多半仍在楼上,过得这么多天说不定是一副皮腐肉烂的恐怖模样,心中已隐隐着防。油灯映照之下,只见楼上横梁倾倒,铺了一层淡淡的灰尘,地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只是苏参天的尸体在哪?整层楼中竟找不到一具尸体!

莫凌雪仔仔细细搜了一圈,竟连苏参天的旋刃也没找到。他心中纳罕:“难道有仆人上来搬移过尸体?可若是没有,苏参天的尸体到哪里了?总不能是凭空消失吧?”

忽想:“如果是仆人上来,决计不敢收掉苏参天的尸体。难道……难道是祝贺!”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之后,诸多疑窦纷至沓来,心想:“如果是他收了尸体,又怎么移出望月楼?祝贺身体略胖,也不是修行之人,他能把尸体藏到哪儿?又为什么会昏迷那么多天?”

忽想:“难道尸体仍在楼上!以祝贺的体力只怕难以把尸体背到楼下,那么尸体大有可能就在楼上。”他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恐怖的想法,恐怖得让他急欲找到苏参天的尸体求证。

快步往楼下走去,举着灯左左右右搜了一遍,别说苏参天的尸体,便是一只蟑螂的尸体也没有。望月楼里只有一个四尺高的佛龛,更别说能藏人了。

莫凌雪重新回楼顶,环顾四周。心中那股恐惧感更加强烈了。

望月楼中没有苏参天的尸体,以祝贺的体力也难以背着那么一副尸体下楼,那么苏参天的尸体到哪去了?总不能活过来跑了吧?

他左顾右看,忽见有一个淡淡的血印从倾倒的横梁之旁延到左侧一扇窗。

莫凌雪眉毛一挺,缓缓走到窗边,往下望去,却是一片荒园。心中一动,暗道:“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这窗大可容人出入,祝贺背不动尸体走到楼下,但把尸体扔下去总行得吧?他将尸体扔到望月楼下,再下楼拖走,找来铲子埋了,这便能做得到了。”

想到这里,眉头舒了下来。张口咬住油灯灯顶,从窗边跃下,抓住楼阁凸出的砖面,往下快速滑去。滑到底下时一把跳到杂草中,取过油灯照亮。他目光炯炯,火光映照之下只见杂草地中有块陷下去的草丛,想来是落尸之处。草丛中仍有淡淡血迹,往荒园中延续。

莫凌雪心想:“我猜的没错,祝贺把尸体扔到楼下,再下楼将之拖走。只怕他之所以昏迷重病也与这有关。”只觉这一切的秘密疑云均与苏参天的尸体有关,只有找到苏参天的尸体,疑窦不破自解!

他快步穿草而行,渐渐发现血印消淡,到最后一点痕迹也没有。心想:“当时时间过了不少,血都凝固了,因此不再留下痕迹。以祝贺的体力,尸体只怕就在这旁边。”

睁眼凝目,在杂草丛中仔细观察。忽见西北边有一堆草丛枯萎发黄,沙土似是被人翻过了。莫凌雪心中一动:“原来苏参天埋在这儿。”往荒园中走了一圈,在角落找了把花锄,回到苏参天埋葬之地,挥锄挖开土壤。

这片土地因被人挖过了,挖起来并不多难。且莫凌雪真气精纯,体力充沛,挥锄挖了一阵,已渐渐见深。只见土壤之中似渗有黑血。再挖得一阵,到了深层,却什么也没有。

莫凌雪变色道:“难道苏参天的尸身没在里面吗?”左挖右翻,除了渗着黑血的土壤外,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心想:“难道苏参天并没有埋在这儿?”眼光向杂草中寻去。忽想:“如果是祝贺把尸体移过来,那么肯定埋在这儿,这个坑确实有血迹,可苏参天去哪儿了?总不能……总不能活过来了吧?”

他心里触及这个想法,不禁机仱仱地打了个冷战。

此时夜色极黑,荒园间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虫叫,更增死寂。一阵风吹过,灯光渐渐黯了下来。

莫凌雪心想:“霍连城、苏参天……难道这伙飘渺采天宗的弟子真有复活之术?难道……难道祝贺那天说过的长生不死真的存在?”一想到这,心头怦怦狂跳不止。

他压起心中的恐慌,提着油灯朝望月楼正门行去。

祝瑶本来见他到楼上去,不敢离开,强忍困意在楼下等了大半夜,忽然见他从外而来,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奇怪,问道:“李道长,你去哪儿了?”

莫凌雪摇了摇头,望着天空中的残月。

夜入三更,今晚的月也不亮。

他朝祝瑶看去,说道:“祝瑶,我们去看看你爹。”

祝瑶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这么晚了,还要给他看病吗?”

莫凌雪道:“不看病。”

祝瑶“嗯”了一声,跟着他往祝贺住处行去。

祝瑶道:“我父亲现在多半睡了,李道长,要不要我先去叫他醒来?”

莫凌雪道:“不用了。”来到祝贺房间,只见里中已熄灯了。阁楼中仅剩莫凌雪手上一盏油灯,静得极为可怕。

祝瑶道:“我父亲睡了,我们要不……”

莫凌雪不管她,伸手轻轻抵在房门上,双眼一凝,低声道:“反锁了。”

祝瑶皱眉道:“怎么会反锁了?我父亲一向不喜欢锁着门窗的。”

莫凌雪指着阁楼之上,低声道:“我上去瞧瞧。

祝瑶道:“我也要看。”莫凌雪定定地看着她,见她意已坚定,说道:“好。”伸手搂住她的腰肢,双足一点,跃到阁楼中一株公孙树上,轻轻一跳,双足触及屋檐,将祝瑶轻轻放了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自己小心点。”

祝瑶“嗯”了一声。

莫凌雪轻步移到祝贺房间之上,轻轻掀开飞瓦。往下望去,只见房间中有一股红光,似乎有人点了红蜡烛。莫凌雪心中嘀咕:“原来里面点了灯,只是灯光不亮。”

祝瑶低声道:“我父亲从不爱睡觉点灯,这是怎么回事?”

隐隐见祝贺端坐板床之上,神情严肃,双手放在膝盖上。板床另一边横卧了个红衣少女,衣襟坦开,神情慵懒。那少女斜着脑袋,玉颊嫣红,眼波流转,娇媚无匹。

“老东西,我漂亮吗?和你女儿双修,是你多少辈的福气。”那少女笑吟吟地看着祝贺,柔声道。

第七十一章 荒野驱尸(第四更)

第七十一章荒野驱尸

莫凌雪只看得呆住了,嘴也张得极大,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又看了看旁边的祝瑶。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想的都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非他与祝瑶一起来,也绝计不会像此时一样的惊骇,若不是祝瑶就在他旁边,他怎么也想不到世间竟会有此事,竟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只听下面那女子柔声道:“老东西,那么久了也学不会,以你这姿质想要修行可真是做梦,想要长生不死可更千难万难啦!”声音极其妩媚娇柔,听得莫凌雪一颗心怦怦乱跳,望了望旁边的祝瑶,见她脸上又是红又是青,眉尖带蹙,眼中夹嗔,不禁心头跳得更厉害了。

祝贺道:“唉,长生不死,长生不死……如此之难,我这一生还能炼得成吗?”长叹一声,叹息声中多是痛苦落寞之意。

那女子抿嘴直笑,横了祝贺一眼,说道:“老东西,长生不死要是容易炼成,那这世上便没有不死的人啦!你和我双修不快乐吗?与我双修,长生,可以修得,不死,也可以修得。何况我千娇百媚,你不喜欢吗?”

这女子无论容貌、声音,均与祝瑶一模一样,甚至一嗔一笑的神态都极为相似。只是与祝瑶一对比,却显得更加妩媚妖艳。莫凌雪朝祝瑶瞧去,只见她脸含怒意,胸口起伏。伸手抓住她左手,低声道:“下面那个人不知道是谁,但总归不是你,她诱惑你父亲修炼什么长生不死之术,多半是妖邪变成的。”

祝瑶“嗯”了一声,眼光注视屋里。

只听祝贺道:“喜欢,喜欢得很……可你始终是我女儿……我……”那女子钻到祝贺怀里,吃吃笑道:“你女儿又怎么样?不和你女儿双修,你还想长生不死吗?再说了,我就不好吗?”

祝贺道:“好,好啊……”伸手搂住那女子。

祝瑶看到这儿,再也忍不住,掀开一块飞瓦掷了下去,怒道:“妖物,下流!”灯光照映下只见她肩头微微颤抖,显是愤怒到极点。

屋子中两人大吃一惊,抬头上望。随即只听砰的一声,莫凌雪已破窗而入。他双脚一触及地面,便闻到一股极为浓郁的奇香,这股奇香味道古怪,似乎并非胭脂香水之香气,与黑棺香味隐隐相似。

那少女一见莫凌雪,变色道:“你是什么人?”

莫凌雪此时离得近了,只见这女子浑身上下都围绕着一团红光,皮肤白嫩,眼神脉脉,虽与祝瑶极为相似,但这气质却截然不同。

莫凌雪冷笑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妖物?竟敢化形害人?”

那女子向祝贺瞧去,说道:“老东西,今日有人来坏我们好事,你说要把他怎么着?”尾音甫毕,但见红光一闪,一只手已向莫凌雪抓去。莫凌雪闪身避开,伸手抓她面门。他虽不会掌法,但此时真气雄浑,运劲出掌,掌风竟乱得那女子头发往后飘散。

砰的一声,祝瑶已破门进来,大声道:“妖物,勾引我父亲,好不要脸!”

那女子嘿嘿一笑,往后一蹿,破窗出去。莫凌雪双足一点,从窗口追出。祝瑶借着桌上红烛之光照亮,只见父亲颓在床边,满脸茫然失措之色。她刚才在楼顶见了那副场面,此时最怕与父亲独处,抬头见桌上置了一把鲨皮鞘的五尺长剑,取了长剑跃窗而出。

祝瑶虽不是修行之人,但也学过武功,她见前面两道影子一前一后的往北边而行,提气追了上去。

那女子本料自己发力狂奔不一阵子便可甩开莫凌雪,哪知回头一看,莫凌雪已到了五丈之内。

心中不为纳罕:“却是哪里来的高手?”斜闪直纵,飞逾出墙。莫凌雪叫道:“妖女,你还想跑到哪儿去?”发力一跃,也跟着跳出围墙。

祝瑶在后面看到,不禁肚子里叫苦不迭。好在祝家之中多栽柳树桃树,她爬上一棵,也跟着出了围墙,只是离两人又远了一大段距离。

那女子逃到一片荒野之中,忽然停了下来,转过了身,柔声道:“你追着人家到了这儿,也想和人家双修炼那长生不死功吗?”眼波流转,如盈盈秋水;声音娇柔,似原上春风。

饶是莫凌雪早有抵防,也不禁听得心中一荡,暗道:“这女娃好厉害。”

那女子咯咯一笑,伸手指了指脸颊,说道:“你不要追我啦!我也不逃啦!你想要筑成仙基,长生不死吗?”

莫凌雪心中一跳,淡淡地道:“人人都想长生不死,那世上的人不是多得紧了!祝贺的阳气是你抽干了的吧?你抽干了他的阳气,骗他修炼什么长生不死,嘿嘿!这也算长生不死?”

那女子忽然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那老东西想要长生不死,可他这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也成不了啦!我哄他把阳气给我,又不是没把我的阴气给他。他自己不会用,怨得着我吗?”

莫凌雪道:“你是哪里来的妖物?什么时候找上祝贺的?为什么是祝瑶的模样?”

那女子道:“你何必这样对我?我可不是什么妖物,我就是祝瑶。”倏忽之间飞身上前,右手凝爪向他面目抓去。莫凌雪早有预防,提脚便踢。那女子扭身闪开,抢到他身前,莫凌雪伸掌便拍,哪知她不闪不躲,直扑而上。

莫凌雪手掌触及一片柔软,吓了一跳,往后跃开。那女子伸手从他肩下绕过去,搂到他后背。莫凌雪骇然之下举掌抓住她脑门,厉声道:“你想死?”闻到她身上一股浓郁的奇香,不禁身子一颤。

那女子深深嗅了一口,抬起头凝视莫凌雪,柔声道:“你为什么想拍死我?”

莫凌雪道:“你……你走开!”抓住她头发想将她拉开,只是她双手紧紧搂住,竟抓不动她。

那女子轻轻一笑,饶有兴趣地打量莫凌雪,说道:“原来是你,表哥。表哥你想拍死表妹吗?”双手交叉,搂得更紧了。

莫凌雪挥掌想要拍下,不知为何浑身像麻了一般,竟没有力气拍下。他又惊又骇,道:“你……你……”

那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凌雪表哥,你好怕我吗?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莫凌雪道:“我……你……你走开。”伸手抓住她肩膀想要推开,哪知他身子如触了电一般,又麻又酥,双腿发软,竟怎么也推不动她。

他自从苏醒过来,便开始修行炼功,算起来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虽也接触过几个女子,但从来没有靠得这般近,且这女子妩媚不比别的女子,便是成熟男子也未必经得住她的诱惑。此时被她搂住,浑身便克制不住的发软,哪里有力气推开她?心中骇然之极,只道这妖女魅惑之功极为了得,竟使自己无法运行真气。

那女子笑道:“你心动了吗?怎么脚一直在打颤?”

莫凌雪厉声道:“你快给我滚出去!如若不然我掐死了你!”那女子仰起头瞧着他,认真地道:“那你掐死了我吧!能死在表哥手里,祝瑶愿意。”

莫凌雪道:“你……我……你根本不是祝瑶,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侧着脸庞,将耳朵靠在他心口上,轻轻地道:“表哥,你是不是没有和女孩子那样过……”

莫凌雪满脸涨得通红,道:“你……你……”

那女子轻声道:“果然,你这么紧张,是怕我么?我一抱着你,你就没力气打我,表哥,你真的没和女孩子那样过……元阳之气好雄浑……”深深嗅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认真地道:“表哥,表妹好不好?你想不想要表妹?你的元阳未破,我的元阴也还在。你别不信我,我哄着老东西而已,可没跟他要过。”

莫凌雪道:“你……”

忽听不远之处有人叫道:“李道长,小心她!”

莫凌雪听到这个声音如梦初醒,用力扳开她的手,往后跳出几步。双腿接地,险些软倒。他心头怦怦狂跳,不敢直视那女子。回过头来,只见祝瑶快步追来,先前喊话之人自也是她。

祝瑶停下来,向那女子瞧去,饶是先已见过,也不禁一阵骇然惊讶。大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干嘛冒充我?”

月光淡淡,辉光洒照之下,只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面对面的站着。一个身着血一般的红裙,艳美绝俗、妩媚入骨;一个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裙,清冷端庄、貌美气娴。

那女子幽幽地道:“原来你追来了。我什么时候冒充过你?你不就是我,我不就是你吗?”忽见祝瑶手上持着长剑,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祝瑶道:“呸!你这无耻的贱人!你……你变成我的模样勾引我父亲……可……可真是……”

那女子道:“你说我冒充你,为什么不是你冒充的我呢?我也是你这个模样,说话是一样的,长的是一样的,名字也是一样的,说不定是你冒充的我。”

祝瑶向莫凌雪道:“李道长,剑给你。”

那女子抿嘴笑道:“你把剑给他,为什么不自己用?是怕他打不过我被我杀了吗?那可放心啦!我对他可疼惜得很,你要是不来,我和他就成了好事。”

祝瑶向莫凌雪瞧去,虽隔着铁面具看不见他脸色如何,却见他眼神之中彷徨无措,仿佛失了魂般。向那女子怒目而视,大声道:“李道长不杀你,我来杀你!”拔出剑鞘,剑芒黑光一闪,已向那女子刺去。

那女子微微冷笑:“我不和你动手,你想打的话,我让另一个人陪陪你。”喝道:“天地阴阳,造化无极。驱尸赶鬼,是为司幽。苏参天,出来陪她玩玩!”

第七十二章 赶尸一派

第七十二章赶尸一派

风推云动,冷月寒晖。今晚的月色极黯,荒野间杂草丛生,枯木横沟。

一个丘坟上忽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缓缓又伸出第二只。双手扒开枯草烂土,缓缓钻了出来。那人一钻出来,莫凌雪便认出是被自己杀死的苏参天。只是此时的苏参天身体肿胀了数倍,皮肉腐烂,白骨毕露。甚至双眼早便被虫蚁吃光,露出两个空洞洞的眼眶。

苏参天缓缓转过身,朝祝瑶走来。

祝瑶只吓得呆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逃该挡。苏参天双足一点,已向她扑来。

莫凌雪喝道:“挥剑!”祝瑶猛然惊醒,挺剑便刺。苏参天左一闪,左手发劲一掷,两道寒星飞出。

祝瑶挥剑格挡,当的一声,震得长剑呜呜作响,掌心作痛。苏参天右手挥出,掌未触及,掌风已刮得祝瑶发丝往后飘散。祝瑶又骇又惊,举剑乱刺乱攒。

苏参天倏忽闪身,右手点她胸前大穴,左手抓她长剑。祝瑶虽学过一些武功,但总归比不上炼了一辈子铁掌旋刃的苏参天。眼见苏参天面目狰狞,心中恐惧,慌乱之下失了章法,往后便退,左脚踏入一条阴沟,一个踉跄,登时掌心一痛,长剑脱手而出。

忽然左肩被人抓住,往后飞跃而出,苏参天双手一掷,数十道旋刃铺天盖地卷了出来。祝瑶骇然之下伸手挡住面门,却发现自己被人抓住肩膀往后不断飞跃。她侧脸一看,抓着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李道长。

但见他双足连点,往后飞跃,虽然身法笨拙不雅,但每次一跃便出了三四丈,只是他快步而退,那些旋刃来得也不慢。

祝瑶忽觉胸口微微一痛,已中了三枚旋刃。只是旋刃触及薄薄的衣衫便啷铛落地,原来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这些奇刃射到自己胸前时力道已微,再难以伤人。

她伸手接住旋刃,见这些异形怪刃均是一把把又薄又利的短刀。

莫凌雪低声道:“这个人上次分明让我杀了,不知为何又复活过来了,你打不过他。”抬头见苏参天一脚高一脚低地走来,身上阴风极浓。

祝瑶道:“这是僵尸吗?”

那红衣女子忽然笑道:“可不是什么僵尸,这叫人傀。这个人嘛!也算是老东西送我的,我发现他是飘渺采天宗排名第六的苏参天,却不知被谁杀了,可是炼尸的好材料,一般人都比不了。”

苏参天忽然仰天厉吼,吼声中充满了歹毒恨意。红衣女子讶然道:“你见到仇人啦?”

苏参天双足一点,挥掌向莫凌雪劈出。莫凌雪伸手把祝瑶推了出去,运劲挥掌去接,这一接掌,只觉手掌灼痛,急忙往后跃出。提掌一看,只见掌心红了一大片,不禁一惊。见苏参天双膝一弯,已经扑来,急忙闪身躲避。

苏参天双掌疾拍,掌风之中夹着一股极寒阴气。莫凌雪一与他对掌便觉一股时而灼烫时而阴寒的真气钻进体内,极不好受。心道:“上次我与苏参天剧斗之时可没发现他掌力竟如此难捱,他掌法身法与上次相比似乎变化不大,也不像西荒深山见过的妖尸那样缺少智力。”

苏参天仰天厉喝,双手一震,旋刃纷纷飞出。莫凌雪手上没有兵刃,往后快步狂奔。他绕着荒野狂奔,苏参天疾掷旋刃,竟无一个能触及他后背。

那红衣少女看得呆住了,笑道:“这样跑济得什么事?”心想:“苏参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追着莫凌雪不放,难道他们有仇么?”

莫凌雪绕着荒野跑了一圈回来,转头一看,苏参天仍狂追不止。心中暗道:“他被我杀了,死后也记得我吗?可惜锟铻刀没带在身上,如果有天火符也好啊!”

祝瑶叫道:“李道长,剑给你!”将长剑取到手上,正要掷出去。

那红衣少女瞧了她一眼,笑道:“我要是你,就不要把玄木剑给他。”

祝瑶道:“这把剑叫玄木剑?为什么不要给他?你想害死李道长以为我不知道的吗?”挺直了长剑,警惕地望着红衣少女。

那少女低低地叹息,说道:“玄木剑,能分阴阳、割昏晓。飘渺采天宗多少前辈耆宿、门人弟子都拉不动这把剑,其中不乏一流高手,你以为给了他他就用得了吗?”

祝瑶一呆,冷笑道:“你别说假话来唬我,如果真是这样,我为什么拉得动?”

忽听苏参天尖声厉啸,似乎极为痛苦愤怒。转过头来,只见他追了一阵停在原地,手上的旋刃已经发光了。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废物就是废物,炼成人傀也不见强到哪里去。把暗器射完了还追不上人家,不会找个不会跑的追吗?”

苏参天忽然转过身来,朝祝瑶扑去。祝瑶挺剑乱砍,苏参天伸手一抓,祝瑶掌心虎口作裂,玄木剑脱手飞了出去。

那少女微微冷笑,抱着肩膀,好整以暇地瞧着。

苏参天伸手抓住祝瑶右手,提了起来,往地上一掼。莫凌雪大叫:“住手!”飞快在田野中捡了两块石头运劲射出。苏参天回过头来,面门被射中,顿时深陷了两个血洞。他恍然无觉,揪住祝瑶喉咙,举了起来又要往地上掼下去。

莫凌雪惊慌交加,抢身上前,挥掌攻向苏参天后背。哪知苏参天只是虚晃一招,左手似绵绳一般从左肩下伸出,抓住莫凌雪右手大渊穴。这太渊穴乃人体重穴,莫凌雪实战经验极少,太渊穴被抓原可伸脚飞踢苏参天背心,但他穴道被抓,心中一慌,哪里想得到破解之道?登时被他从肩膀下抓了过来,掼在地上。

莫凌雪后背接地,体中真气自行护体,总算伤得不重。扭身翻起,抓起一把泥土便向苏参天掷去。哪知苏参天不管不顾,放下祝瑶伸手抓住他的喉咙,立即掐得他眼珠翻白。他凝劲飞脚,踢中苏参天胸口,顿时向后飞出三四步。苏参天松手后退,喉咙间嗬嗬作响,又向莫凌雪扑来。

莫凌雪翻身跃起,往后快步而退,心中叫苦不迭:若是锟铻刀在我手里,刚才一刀就可以劈死了他。我追红衣女子出来太过大意,竟没把锟铻刀带上。

祝瑶被苏参天往地上掼得一下,摔得身子剧痛,五脏几欲移位,在地上爬了起来,向莫凌雪瞧去,见他也向自己望来,眼光对视,均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一句话:这下子往哪里逃?

那红衣少女笑吟吟地道:“喂!苏参天,他是我的男人,你别把他打死了。”

苏参天喉咙里嗬嗬作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杀……了……我……”

莫凌雪骇然变色,道:“你……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会说话?”

红衣少女一怔,说道:“原来是你杀了苏参天,有趣,有趣得很。”

苏参天倏忽纵身,扑到莫凌雪身上。莫凌雪挥掌击他胸口,触掌如碰上坚硬花岗石,哪里打得动?苏参天伸掌掐住他的喉咙,喉咙里嗬嗬作声:“我……杀……杀了……你……”声音中充满了恶毒之情。

莫凌雪喉咙被他掐住,气息一窒,伸手也掐住他的喉咙。只是苏参天原本就已是死物,只是被红衣少女留住残魂炼化尸体,变成了人傀而已。掐他喉咙哪里能够有用?

红衣少女变色道:“苏参天,住手!我没让你杀了他。”见苏参天充耳不闻,不禁又是恼怒又是惊讶,自思:我照着玄木剑上的功法去炼尸,人傀理应对我唯命是听,怎么如今不听我的话了?”

忽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传来,似有人摇铃过来。红衣少女微微变色,侧脸一瞧,只见不知何时荒野之上已多了七具死尸和一个男子。死尸当中一个麻衣男子左手举着丧幡、右手摇着铃铛走了过来。

那麻衣男子朗声道:“驱尸赶鬼,是为司幽。姑娘,你好厉害的驱尸之术。”这男子约莫三十岁年纪,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额头隐隐有一股黑气涌现,身上阴风极浓,只是却并非妖尸,而是一个活人。

红衣少女微微冷笑:“驱尸?是你控制了我的人傀?”

麻衣男子微笑道:“想要控制飘渺采天宗的人傀,我可做不到,但要干扰一下让他发个狂还是可以行得的。”上上下下打量红衣少女,说道:“姑娘,你瞧着比楚惟小很多,但这控尸操鬼之术不比楚惟差。飘渺采天宗的驱尸之术也确实也独到之处。”边说边摇动银铃,他旁边七具死尸向红衣少女围去。

红衣女子道:“驱尸之术……你是湘西赶尸派的?”

麻衣男子朗声道:“在下正是赶尸派弟子楚惟,只是才德庸弩、猥鄙无识,修行了二十来年也只会驱使七具铜尸。掌门怜我殷勤,收我为弟子,忝居五子之中。”其时赶尸派年经一辈之中杰出弟子不少,五子更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赶尸派的炼尸以金、银、铜、铁为等级,金尸就算掌门也未必能有一头,银尸在宗上也如凤毛麟角一般,只有一些长老拥有,铜尸次之、铁尸最末。楚惟能同时驱使七具铜尸,已是赶尸派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甚至宗上长老师叔也不能像他一样同时驱使七具铜尸。

他这番话虽是自谦,只是语气之中自负之意毫不掩饰。

红衣女子咯咯一笑,说道:“你干扰我的人傀,是想如何?”

楚惟向苏参天撇去一眼,微微一笑,道:“楚某听说飘渺采天宗也会驱尸之术,只是等级并不分明。我见姑娘这头人傀灵智不低,出手试一试而已。”心想:“这头人傀少说也是银尸级别,灵智尚在,飘渺采天宗的驱尸之术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当年门派倾尽门人弟子与飘渺采天宗决战,只为夺那一部纂有驱尸赶鬼术的《司幽秘笈》。”

红衣女子道:“出手试一试吗?你如今试够了没有?”说到最后一句话杀意毕现。

楚惟道:“自从我炼化这七头铜尸,就不曾用来对敌,姑娘,我来试试你们飘渺采天宗的驱尸之术!”丧幡一举,银铃摇动,七头铜尸分批次扑了上去。

第七十三章 七星铜尸

第七十三章七星铜尸

这七头铜尸弹腿缩足、斜纵横跃,左左右右将红衣女包围其中。红衣女子微微冷笑,往后缓退。左边两头铜尸挥手扑来,她西斜东歪,从两头铜尸之间冲出,面前忽然阴风大冒,另有一头铜尸猛扑过来。红衣女子快步后退,后面三头铜尸又逼紧了数步。

她数度以奇妙步法抢到空隙冲出包围圈,便有一头铜尸自后逼来,两头攻侧,又将自己逼回原地。心中不禁纳罕道:“这些铜尸行动迅捷、反应极快,且又配合默契,似乎是一个小型阵法。”

凝神一瞧,只见七头铜尸左右排布,四头在前,三头在后。红衣女子翻身捏起地上两块泥丸,运劲掷到最前面两头铜尸身上。扭身朝左侧冲出,有三头铜尸扑来,她忽然转身又冲向右侧,见右边两头铜尸闪身挡住,左一斜又向后边冲去,另外一头铜尸掂足扑来,后面又有一头衔尾而至。

她左一斜右一扑,这七头铜尸不见分散,合作默契,三头直赶必有四头回守。仔细一看,最前两头铜尸脖子左侧仍有泥印。心想:“被我这一顿乱冲,这两头铜尸仍然排到最前,却是个什么阵法?”

仔细打量,恍然大悟,心想:“这七头铜尸排列倒像个勺子。原来按北斗七星排布,最前三头是玉衡、开阳、摇光,组成斗柄,后面四头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身。因此我无论怎么变换方位,这七头铜尸始终占据着北斗七星之位,把我逼在一处。只是这七头铜尸似乎没有灵智,怎么能像人一样保持阵法不乱?赶尸一派的赶尸之术果然有精妙之处。”

朝楚惟望去,见他举幡摇铃,那七头铜尸便缓缓绞动。心中省悟:“是楚惟在操控这七头铜尸组成阵法!常人能一心二用已是天才,他一心七用控尸成阵,赶尸‘五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既然是他在指挥铜尸组阵,那么擒下了他这阵法不破自解!”

楚惟见她望着自己,脸上神情变幻,微笑道:“姑娘,这七星阵破解之处确实在我,可是有这七具铜尸在,你能近得了我的身吗?”

红衣女子微微冷笑,说道:“近不了你的身吗?你未免太自负了。”纵身抢入斗柄,斗身四尸回头来攻,她身形闪动,又冲向斗身的天玑尸。天璇、天权二尸挥掌夹攻。红衣女子挥出两掌,甫一接触便如碰上坚硬的花岗岩,双手火辣辣的痛。她往后一退,玉衡、开阳、摇光组成的斗柄挺身冲来。

这七头铜尸胜便胜在浑身坚硬无比,寻常兵刃难以伤之一分,且因为身如利刃,不用使兵刃,挥出一掌踢出一脚便有破金穿石之威。红衣女子此时便像莫凌雪对抗苏参天一样,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出,只能仗着精妙步法来回躲闪。她心中暗叫厉害,心想:“楚惟一人操控七尸,这七尸便如同一尸,趋退进守毫无呆滞,如果不先打倒了楚惟,怎么能破得了这七星铜尸阵?”

运起一股真气,注于右手手掌,忽然纵身从斗柄三尸头顶飞逾而过,朝楚惟扑去。玉衡、开阳、摇光三尸挺身反扑,天玑、天璇、天权左右两侧攻来,天枢占住中宫,仰天厉啸。

红衣女子不得不扭身后转,伸掌与玉衡尸、开阳尸对了一掌,又躲过天玑尸、天璇尸致命一击。她闪到一条横沟之间,胸口微微起伏,脸色苍白,显然刚才与玉衡、开阳两尸拼斗两掌极不好受。

楚惟道:“姑娘,我早便说过啦!你不用试图攻击我,你专心对付这七头铜尸尚且左支右绌、下风落定,如果再想分心批亢捣虚、攻敌之弱,那么不用两招你就得丧命于这七头铜尸手上啦。”

红衣女子道:“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吗?”

楚惟点了点头,道:“当然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是窈窕淑女,楚惟正好是翩翩公子,怎么忍心杀你?何况杀了你,于我没有什么好处。”

红衣女子微微冷笑,心里苦思破解之法。心道:“想要破这七头铜尸,还得从楚惟下手。我与七尸缠斗,再趁机控制苏参天攻击楚惟。赶尸派的铜尸虽然厉害,但控尸人常年接触尸体,尸气缠身,身体孱弱。瞧楚惟模样,决计接不下苏参天一招。”朝苏参天望去,却被天枢、天璇挡住了看不着。

红衣女子道:“楚惟,你说不忍心杀我,为什么不让这七头铜尸离开?”

楚惟微笑道:“姑娘,我不忍心杀你,你可忍心杀我,让铜尸离开,我楚惟还有命活吗?”

红衣女子咯咯作笑,说道:“我也不忍心杀你。”

楚惟道:“姑娘,你指望那头人傀来救你吗?你知道为什么这头人傀不听你的话了吗?”

红衣女子道:“一心控八尸,你可厉害得很了。”

楚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楚惟要是能一心控八尸,现在就不止七头铜尸啦!何况你这头人傀也不亚于银尸了,我可没本事控制那么久。”

红衣女子微微变色,往北边望去,隐隐查觉那边似有一对冰冷的目光盯视自己。

夜雾蒙蒙,一团白影幽幽行来。白影移来的同时,也传来一阵叮当响声。

只听那白影幽幽地叹息道:“这世间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仅外貌相似,声音相似,连动作神态也相似。”声音之中没有一丝情感,干冷冷、幽森森的。

祝瑶听到这个声音,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子已站在楚惟左侧。那女子披麻穿白,裙角系了七八个小铃铛,走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面容苍白,双眼无神。看起来也是三十岁年纪,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说不出的阴冷诡异。

楚惟问道:“师姊,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淡淡地道:“我尝试控她心神,发现她灵魂极为强大,三魂七魄均在,却不完全。”

楚惟一怔,听不懂她的意思。

红衣女子冷笑道:“这位又是谁?能控制我的人傀,也是赶尸五子之一?”

楚惟笑道:“这位是我的师姊,位列五子第一,修为武功均在楚某之上,尤其擅长通心术,大名江玉垒是也。还好师姊到了,若不然我驱动铜尸之时,人傀就扑向我啦!师姊,没想到你的通心术又增进一层,能控制得了那头人傀。”

江玉垒淡淡地道:“我可控制不了人傀,但放大人傀灵魂深处的恨意还是可以的。这头人傀应该是飘渺采天宗的苏参天,生前就是金丹修为,灵魂之力强大,死了之后灵智不灭,若非见着了仇人,我也没法子放大他的恨意。”

楚惟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师姊说三魂七魄均在却不完全是什么意思?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江玉垒道:“你瞧,这两人是不是极为相似。”指了指红衣女子,又指了指祝瑶。

楚惟道:“是!我开始以为是易容变化之术,现在看来却应该不是。”

江玉垒道:“她们不止身体外型相似,灵魂也一模一样。只是在我尝试控她心神时,发现她三魂七魄均在,这就怪得很了。”

楚惟道:“说不得是飘渺采天宗的异术,我原也想抓她回去。”

他们两人自顾自地说话,似乎红衣女子已是瓮中之鳖,楚惟手下七头铜尸仍然布成七星之位,紧紧封住红衣女子退路。

红衣女子冷笑不止:“为了抓我,你们两个赶尸派顶尖高手合力对付我一人,可真是厉害!和当年赶尸派倾巢而出围攻采禾教一人一个模样,以多欺少、以众敌寡,好厉害的。”

江玉垒淡淡地道:“你要人傀还是这个女的?”

楚惟一怔,道:“师姊想要哪个?”

江玉垒道:“人傀归你,这女的归我。”语气淡淡,却似乎早就确定好了的。

楚惟苦笑一声,道:“那好吧!若师姊不来,我也抓不到这女人。”

江玉垒道:“这人傀你炼化之后至少也是一具银尸,这女的你得到了,不会通心术也没有用。”楚惟应道:“是。”

红衣女子冷笑道:“你们这是开始分赃啦?喂!那男人,你得到了我,我教你采天炼尸之术,可比一个苏参天好得多啦!”

楚惟摸了摸鼻子,道:“我可不敢!我身上的阴气已多得很了,再得到你,仅剩的一点阳气可都要失去。到那时就不是我在炼尸,而是别人炼我了。”

江玉垒道:“你去收苏参天,我来拿这个女人。”楚惟应道:“是。”摇铃散开铜尸,朝苏参天走去。

红衣女子与江玉垒一对视,顿时一股寒意从脚底涌至心底,不知如何,她竟觉得这个女人比七具铜尸还要可怕百倍。

江玉垒双眸一转,眸子中紫光回转,极其诡异妖魅。

这时,只听苏参天厉声嗥叫,叫声之中充满了凄凉、痛苦、绝望、仇恨之情。这叫声刺破黑夜,听得祝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寒而栗,红衣女子脸色大变,楚惟皱眉蹙眼,连江玉垒微微侧目,纷纷向叫声发出的方向瞧去。

只见苏参天压住莫凌雪,肩头不断颤抖。莫凌雪双手抓住苏参天喉咙,睁大双眼,张口将一团团白气吸进腹中。

第七十四章 食魂吞魄

第七十四章食魂吞魄

楚惟微微变色,道:“这是什么情况?”却见莫凌雪胸膛高高挺起,作鲸吞之状,苏参天七窍中涌出一道道白色浑浊之气冲进他口中。

江玉垒道:“据闻宿迁之地有一门扛鼎派,为项氏后人所创。其中《鲸吞神功》最为著名,听说大成者一吸之力能令空竹破响、江水掠波。难道这人是扛鼎派的门人弟子?”眉头一皱,自思:“扛鼎派的《鲸吞神功》似乎也并不能吸人魂魄,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原来莫凌雪被苏参天掐住喉咙,喉乃气息流转之所,喉咙被他掐住,登时窒息抽搐,体中真气只为自救,自然而然运起《狍鸮神功》,真气在经脉之中乱冲乱撞,上至头颅百会穴,真气化为白雾滚滚往上腾冲,不由自主张开嘴巴来。

莫凌雪双手虽掐住苏参天喉咙,但苏参天乃是死物,自然不会窒息昏厥,只是莫凌雪体中真气如一锅热水沸沸扬扬,手上的力气也比寻常大了数倍,使劲一掐,苏参天喉口张开,阴气散出。此时莫凌雪最需要的便是外来之气,与阴气一接触,小腹猛然一收,将阴气吸了进来,鲸吞蚕食起来。

莫凌雪毕竟吞噬过邱承重的元神真气,单论真气浩瀚程度,比之成为人傀的苏参天强上一筹,再者体中真气拼命冲腾,疯狂蚕食苏参天的阴气。彼消此长之下,苏参天残存的魂魄渐渐流失,被他吸进腹中。

莫凌雪忽觉掐着自己喉咙的手有所松动,猛一吸气,这一吸不由自主地用上了《狍鸮神功》的呼吸之法,将苏参天的魂魄尽数吸走。苏参天成为人傀之后魂魄便剩下三四成,自然远不如莫凌雪,化作白气尽数倾注出去。倾刻之间,尸体上的魂魄已被他吸得一干二净。

莫凌雪忽然得到苏参天的魂魄真气,大口呼吸,一把将苏参天推开,才发现他身体僵硬,再无一点气息。若说之前只是杀了苏参天的肉体,此时却连他的魂魄也吸食干净。

楚惟道:“吸食残魂,这是什么功法?”向江玉垒望去,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江玉垒摇了摇头,并未说话。红衣女子笑道:“很好,很好。”

楚惟皱眉道:“你的人傀被他毁了,很好什么?”

红衣女子蹲到地上,双手支撑着下巴,笑脸盈盈地瞧着莫凌雪,道:“反正苏参天落到你手上也是没了,被他毁了也是没了,既然这样,被他毁了倒也不错。”

楚惟道:“原来姑娘抱着是这个想法。不错,不错。”

红衣女子眨了眨眼,笑嘻嘻地道:“苏参天掐死了他我可不愿,不过他掐死了苏参天嘛,我也不生气。”

“你不生气吗?”江玉垒罕见地问出了一句。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说道:“因为他是我的表哥,我表哥没死就不会看着你们抓走我的,是不是啊?表哥。”

楚惟与江玉垒互视一眼。

莫凌雪翻身起来,瞧了瞧楚惟、江玉垒两人,又瞧了瞧红衣女子,走到祝瑶身边将她扶起,道:“你们爱抓她就抓她吧!我不帮忙。”

红衣女子叫道:“表哥,你忍心看着我落到他们手里不救我吗?”

莫凌雪道:“我可不是你表哥,而且你刚才令苏参天杀我,我险些就死在他手里,我犯了什么毛病救你?”

红衣女子委屈地道:“你冤枉我!我可没想要苏参天杀你!是他们控制了我的苏参天,表哥,你真不救我吗?”她睫毛颤抖,眸子含泪,一脸的委屈凄凉神情。这副梨花带雨的神态当真如玉环落珠、湘妃泣竹。

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以为是受了委屈的小女孩、非要搂到怀里好好疼惜不可,若非莫凌雪险些死在苏参天手上,只怕也要怦怦心动。

红衣女子道:“何况……何况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吗?”向祝瑶一指。

莫凌雪道:“你肯告诉我?”

红衣女子道:“只要你救我,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表哥,他们想抓的人你以为就我一个吗?你想,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赶尸派会放过另一个吗?”向祝瑶瞧了瞧。

莫凌雪朝楚惟、江玉垒望去,见楚惟摇动银铃,七具铜尸隐隐作包围之状。自思:“这两个人不好对付,但如今看着模样似乎也不肯放过我了。”

红衣女子向莫凌雪的方向跑去,低声道:“表哥,这个楚惟能驱动七具铜尸组成北斗七星阵,虽然不好对付,但只要有人拖住铜尸,有人出手攻击楚惟就能破了这个铜尸阵。我可以拖住铜尸,你出手对付楚惟就行。只是江玉垒的眼睛诡异得很,不能与她对视,不好对付。”

莫凌雪忍不住地问道:“你怎么确定我就一定会救你?救得了你?”

红衣女子嘻嘻一笑,说道:“因为你善良,肯定不忍心我落到这两个坏人手上。”向祝瑶瞧去,微笑道:“你不用一副想杀了我的表情,他们不肯放过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你。救我相当于救你。”

江玉垒道:“留下那两个女人,我放你离开。”说话间向莫凌雪走近两步,裙角的铃铛响个不停。

莫凌雪苦笑一声,向江玉垒瞧去,道:“只留下一个可以吗?”见江玉垒摇了摇头,眸光与她对视,只觉她双眸紫光流动,如满天星辰,望之一眼便险些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急忙扭头不看,心想:“好怪异的眼睛,若与她打斗,被她眼睛一看心神一个疏忽,便要死在她手上啦!”

殊不知江玉垒更加惊讶,暗道:“寻常人与我对视,定力不够强者,倾刻便得被我摄去魂魄,就算一流高手与我一对视,也要心神恍惚,决计无法那么快转过头去。可没听说过扛鼎派有这样的高手。”

楚惟举起丧幡,摇动银铃,七具铜尸列队而出。

红衣女子嘻嘻一笑,说道:“表哥,这七具铜尸难对付得紧,你有什么办法吗?”

“有,很简单。”莫凌雪说得云淡风轻。

红衣女子一怔,问道:“什么办法?”

莫凌雪道:“不入阵。”向祝瑶低声道:“得罪了。”快速伸手搂住她腰肢,往后一跃,立即出了五丈许。红衣女子一呆,道:“不入阵就是跑啊?”眼见那七具铜尸快要扑来,纵身向莫凌雪追去。

楚惟喝道:“追!”丧幡一动,七具铜尸一前一后的扑赶上去。

莫凌雪快步而行,一跨一跃均是三四丈,回头一看,铜尸已被甩在七八丈外。红衣女子紧随其后,想开口大笑,又恐气息不畅被铜尸追上。回头一望,那七头铜尸一跃一跳,已追到五丈之内,不禁骇然失色,暗道:“若是我一个人被他们追上,哪里还有活命?今晚跑了一晚上,他真气怎么还用不完?”查觉到自己真气以极快的速度在消逝,肚子里叫苦不迭。

她却不知莫凌雪吞食了苏参天的残魂后,体中的真气浩瀚程度难以想象,正愁无处发泄,这一顿狂奔竟把红衣女子、铜尸、楚惟、江玉垒都甩在后头。

楚惟往前望去,见莫凌雪步法虽然笨拙,但一跃一纵都去得极远,心中惊道:“好雄浑的真气!”抬头发现远空微微亮,天已将明。

红衣女子忽然叫道:“表哥,救我!”莫凌雪回头一看,见她气力不继,被一条阴沟绊倒在地,后面铜尸已离之不远。深吸一口气,快步冲到她身前,伸手横抱,往前狂奔。他一来一回,铜尸已到了三丈之内。

红衣女子被他夹在肩下,嘻嘻一笑,说道:“表哥,你这样一顿乱跑可没用,终有气力用尽的时候,到时被他们追到可就无路可走啦!”

莫凌雪冷冷道:“你再说话我把你扔下去。”往南边疾奔。只是他此时夹了两个人,速度缓了不少,七具铜尸已追到两丈之内。

红衣女子回头望了一眼,嘻笑道:“要是只有楚惟就好啦!我和你联手就轮到他跑,现在多了那女人可不好对付。”

莫凌雪充耳不闻,迈步快行。红衣女子忽然尖叫道:“表哥,他们快追上啦!你快点跑。”

莫凌雪恼怒之极,伸手便想把她扔掉,哪知她双手紧紧缠绕自己的左臂,哪里扔得了?

红衣女子道:“表哥,你别生气嘛!咱们回祝家,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莫凌雪道:“什么办法?”说话间气息不畅,又缓了一步。

红衣女子道:“祝家有我的后手,我们回祝家!”

莫凌雪寻思:“如今一味狂奔始终也有力气竭尽的时候,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回到祝家看她有什么后手。”他心中打定主意,向祝家的方向冲去。

此时已是五更时分,天色更暗。莫凌雪迈进祝家时,后面七具铜尸已然扑至。莫凌雪将祝瑶、红衣女子往左右两侧送出,双掌挥出,与最前的天枢尸、天璇尸对了两掌,胸口间气血翻滚,极不好受,往后疾退了两步。

红衣女子叫道:“不要在这打!到望月楼去。”闪身抓住祝瑶手臂,往望月楼奔去。莫凌雪趁铜尸尚未组成阵形,也向望月楼方向冲出。

红衣女子一冲进望月楼外阁,后边铜尸已围住门窗,楚惟、江玉垒缓缓进门,守住退路。阁中守灵的婢女早已回房歇息,楼中除了一具红木棺材和数盏油灯外便无其他。

莫凌雪暗道:“这下子往哪跑?”朝红衣女子瞧去。

红衣女子向祝瑶微笑道:“把玄木剑给我。”伸手在她手上扳回长剑,背对大门,面朝红木棺材,缓缓跪了下去,说道:“赶尸派的杂种来啦!你救不救我?不救我的话,采天教的玄木剑可就给人家抢啦!”

第七十五章 少主姑姑

第七十五章少主姑姑

楚惟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哦!是采天教哪位高手在这儿?”烛火摇晃,阁中阴暗干冷,隐隐见着红木棺材一角。心想:“难道是采天教的人傀?”自恃与师姊江玉垒联手,即使来的是采天教的长老前辈也不见得会输了,往前走近了两步。

红衣女子侧过脸来,微微冷笑:“倘若你不怕死的话,就再走近两步。”

楚惟伸手从怀里拈出一点金粉,擦到眼皮上,定睛瞧去,在他的视线中却见不到棺材中有什么活物。自思:“若棺材中藏有采天教高手,我不会瞧不出来。除非藏着的是一头凶尸,一具人傀。即使是人傀凶尸,有师姊在这便难以伤我。”微微一笑,说道:“你在虚张声势还是故弄玄虚?你瞧,我走出一步了,这是第二步了,第三步也走了。”说话之间向红衣女子逼近了三步。

莫凌雪暗暗警惕,左手握住祝瑶的手,自思:“她对着姑姑拜什么?难道里面藏着什么高手?这两个人不好对付,待会要是打起来,我先把表妹送出去,再寻机脱身。可惜……可惜我没画天火符,如果有天火符在手,正是这些僵尸的克星。”

红衣女子面朝棺材,大声道:“你救不救我了?你再不出来,我真的要死在赶尸派手上了!难道采天教的少主竟是个欺软怕硬、窝囊无耻的废物吗?”

楚惟与江玉垒互视一眼,均想:“采天教的少主来到广州府了?”却见红木棺材安安静静,一点动静也没有。

楚惟朗声道:“难道采天教少主来了?怎么不出来一见?”声音消止许久,阁楼中只剩下窗外微风吹动之声。

红衣女子大声道:“少主,你不看在同根同源的份子上救我,也不管玄木剑的去向,难道仇人来到你面前你也不管吗?”

棺材之中忽然幽幽传来一个叹息声:“仇人?来的是什么人?”却是个女子声音,声音之中并无半点情感。

红衣女子道:“是湘西赶尸派的,来的正是‘五子’的两个楚惟、江玉垒。这两人是赶尸派的佼楚,正是采天教的大敌!”

棺材之中忽然声息全无,仿佛棺材里头的人在沉思。忽然问道:“赶尸派的弟子来到这儿了?”继又自答:“不错,这股恶心的尸气,应该到了。”

楚惟道:“阁下既然是飘渺采天宗的少主,干什么鬼鬼祟祟藏头漏尾,不肯出来见人?”

棺材中那人忽然一阵尖声大笑,笑得楼中数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衣女子道:“少主,把这两个人杀了,他们是我们采天教的大敌!正好借此机会除了他们。”

棺材忽然竖了起来,从中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扣住红衣女子喉咙。那声音冷冷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继承了玄木剑,自以为是的东西,我需要按你说的做吗?”声音冷冰冰的,语气之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那红衣女子变色道:“我……我……少主……”苦于喉咙被扼,说不出话,涨得满脸通红。

那声音道:“单是言语对我无礼这一条,我就想把你杀了。继承了玄木剑以为就是我们采天教的人?我是什么身份,你又算什么东西?”手指渐渐收紧,红衣女子眼睛翻白,双脚抽搐。忽然松开了手,将红衣女子扔到地上。

红衣女子大声咳嗽,眼泪直冒,低下了头,眼中恶毒之光一闪而过。

棺材里那人道:“赶尸派的楚惟?”

楚惟警惕地看着棺椁,道:“正是!阁下便是采天少主?”

那人道:“一人驱七尸,很不错。”

楚惟微微变色,暗道:“我炼化这七头铜尸也在这两个月中,宗上的弟子只有少数几个知道。难道他不用出来也能知道我驱动几头铜尸?”

江玉垒将眼一闭,再睁开时紫光回绕,紧紧盯视着红木棺材。

那人道:“你睡过棺材吗?”棺盖忽然推开,里中团团阴气散了出来。随着一人走出来,莫凌雪、祝瑶均是脸色大变,祝瑶脱口叫道:“妈妈!”

红木棺材里走出的人自是祝家死去的祝夫人、莫凌雪的姑姑莫晓华。饶是莫凌雪早有预料,也万万想不到采天少主会是自己的姑姑!只见莫晓华脸色苍白,眼睛极大,脸颊显得微瘦,眉角之间与莫凌雪颇为相似,只是身上却多了一股极为诡异幽冷的噬人气息,冷得令人不敢接近。

楚惟道:“阁下便是采天少主?”缓缓摇动银铃,七具铜尸破窗而入,将那人围在圈子里。

那人道:“北斗七星阵?很好。”

楚惟道:“很好?”

那人点头道:“很好,你还可以。”

楚惟一怔,笑道:“原来在采天少主眼里楚某还是可以的。”

那人点头,淡淡地道:“是可以,可以当我第一头人傀。”尾声甫毕,人如电闪,扑向楚惟。楚惟叫道:“动!”丧幡摇动,天璇尸、天玑尸、天权尸护住楚惟,天枢尸迎面撞了上去。只是那人动作之快,有如电闪,斗身四尸尚未组成阵法,他已从铜尸头顶飞逾而过,一掌拍向楚惟。

楚惟骇然变色,饶是他早有抵防,也万万想不到这个采天少主修为如此之高。他惊而不乱,举幡便刺他面门。那人身在半空,左袍一抖,劲风刮出。楚惟掌心一痛,丧幡往后飞出。后背一冷,已抵住一只手。

天枢尸、天璇尸、天玑尸、天权尸刚欲上前来救,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他这番动作当真如兔起鹘落,变化之快,连莫凌雪、红衣女子以及江玉垒也没能想到。江玉垒甚至通心术尚未使出,楚惟已落到他手上。

楚惟苦笑道:“采天教少主,是我大意了。”虽然落入人手,脸上竟看不见一丝畏惧之色。那人把左颊贴到他右脸上,道:“我掌力一吐,你猜会发生什么?”

楚惟道:“死?”那人道:“不会死。只会浑身皮腐肉烂,筋脱血落,剩下一副白骨。”

楚惟道:“那样还不死?”

那人道:“我说不会死就肯定不会死。”

楚惟干笑两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祝瑶叫道:“妈妈,你……你活过来了吗?”原来她见莫晓华从棺材中出来,始终不肯相信是别人,忍不住开口大喊。

那人侧过脸来,打量祝瑶,淡淡地道:“你叫我什么?”

祝瑶道:“你……你不是我妈妈吗?你……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成为什么采天教的少主了?妈妈……我好想你,你……你没死为什么要装死?”莫凌雪伸手拉住祝瑶,低声道:“她只怕不是你妈妈了。”

祝瑶大声道:“那怎么可能!”甩开莫凌雪的手,跑到那人跟前,道:“妈妈,你……你怎么变成这样?”眼前这人确确实实是自己的妈妈,只是她身上透露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甚至让她觉得十分恐惧,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那人忽然柔声道:“你过来,站那么远干什么?”祝瑶道:“妈妈。”扑到她身边,伸手去抓她的手,抬头仔仔打量母亲的面孔。只见这位母亲脸色虽白,但眼中均是柔情,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更增衰老。

那人一只手抵住楚惟后背,一只手抽了出来,轻轻抚摸祝瑶头发,说道:“瑶儿,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祝瑶听到这句话,鼻子一酸,曾几何时母亲也曾这样问过自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道:“妈妈……你……你没死就好……我……我好想你……”

那人道:“想我什么?我有什么好想的?乖孩子,别哭了。”缓缓把手抵在祝瑶脑门,脸上忽地露出挣扎之色。

莫凌雪双眼一缩,暗道:“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绝对不是姑姑。”大叫:“祝瑶,走开!她不是你母亲!”

祝瑶回头瞧了莫凌雪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李道长,她就是我妈妈,没有错的。”凝视那人,道:“妈妈,你没有死……”忽然张口狠狠咬了自己手背一下,皱眉蹙眼。

那人道:“傻了吗?你咬自己做什么?”

祝瑶抬起头,笑道:“是真的,我以为又是在做梦。我梦见了好多次你活过来啦!但那始终是梦,醒来后你依旧没有活过来。”

那人身体微微一颤,道:“是吗?本少……我这是怎么了?瑶儿,我……我是死了。”祝瑶凝视她的双眼,道:“妈妈,你说什么?”

那人道:“我确实死了……我记得这个,可我为什么又活了过来?”脸上露出了茫然之色,抵着楚惟背心的手有所松动。突然之间,楚惟双足一点,往前扑出。

那人厉声道:“你找死!”身子一动,刚要扑出,才发觉左手被祝瑶捉住了。她眼中忽地露出杀意,厉声道:“放开!”

祝瑶一怔,道:“妈妈……你怎么了?”

那人尖声道:“我不是你妈妈……我是你妈妈……瑶儿……我……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是张晓棠用雷劈死了我……是他用雷劈死了我……我恨,我好恨……可我为什么活着?你是谁?谁在用大火烧我?谁在用大火烧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们都想要我死?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你们是谁?”口中胡言乱语,显然神思不属。脸色变幻,眼中露出挣扎之色。伸出双手捂住脑袋,忽然往地上一跪,身子剧颤不止。

第七十六章 借尸还魂

第七十六章借尸还魂

莫凌雪听到最后一句话,怔了一怔,低声道:“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又比她好到哪里去?我又岂知道我是不是莫凌雪?”忽然间心生同病相怜之感,放松警惕之心。

祝瑶抱住莫晓华,大声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没有人用火烧你,也没人用雷劈你啊!你是我妈妈。”

莫晓华倏忽伸手将她推开,厉声道:“杂种儿……给我滚……瑶儿,快给我走……”说到后半句语气温柔起来。祝瑶一呆,缓缓坐了起来。

莫晓华忽然转头向江玉垒看去,森然道:“赶尸派的通心术!难怪我的三魂七魄躁动不安,却是你在捣弄我的魂魄。”

江玉垒双眼紫光渐盛,微微笑道:“采天少主,原来是个没有躯壳的魂儿,借尸还魂,嘿嘿!楚惟,用七星阵抓他!”

楚惟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借尸还魂。”挥铃举幡,七具铜尸分而散开。

莫晓华厉声道:“抓我?我想去的地方谁也拦不住,我想走的时候谁也抓不了。”双足一点,身如电闪。砰的一声,已经跃窗而出。随即又是砰砰数声,七具铜尸紧跟其后跃出窗外。

莫凌雪拉起祝瑶,道:“我们去看看!”祝瑶“嗯”了一声,道:“李道长,你一定要救我妈妈!”

莫凌雪心中苦笑,拉着祝瑶的手也跃出窗口。只见东方渐白,已是晓风残月、晨早时分。莫晓华轻纵快跃,朝着日出方向奔去。后面七具铜尸前前后后紧追不舍,楚惟、江玉垒紧跟其后。

莫晓华奔得一阵,忽然在祝家荒园中停顿下来。她步伐刚止,七具铜尸已将她困在包围圈中。前有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尸,后有玉衡、开阳、摇光三尸。

莫晓华厉声叫道:“赶尸那女的,你找死!”纵身直扑江玉垒。面前天玑、天权二尸冲来。她飞出两腿,踢中天玑、天权二尸。那两头铜尸身如坚铁,力能搬山,被她一踢,竟往后退了两丈。天枢尸蹿出,挥掌击她面门,玉衡尸、开阳尸攻她后背。

莫晓华转身接了玉衡尸、开阳尸两掌,又以身子顶住天枢尸一掌,忍不住颤了一颤,往左侧跌出数步。抬起头来,尖声道:“让我抓到你,绝不会让你好生……”尖叫中避开天枢尸一掌,天璇尸一腿。她修为原本极高,对这七具铜尸不屑一顾,但眼前神形未全,且这个身体未曾修炼,孱弱消瘦、经脉极小,再加上江玉垒在旁施展通心术干扰灵魂,一身实力只得施展个二三成。

江玉垒淡淡道:“楚惟,她想借尸还魂,你就打得她肉体破碎、魂不附体,她想不死不灭,你就打得她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楚惟微微一笑,道:“正是。”摇动丧幡,七具铜尸逼得更紧。天枢尸飞出一掌,击中莫晓华胸口。莫晓华身子飞出,重重摔到地上。

祝瑶叫道:“妈妈!”正欲扑出,忽听旁边有人冷笑道:“采天少主没那么容易死的。”祝瑶循声看去,却是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瞧着,微微冷笑道:“采天少主,如今也有今日?她说被人用雷劈死,用大火烧,嘿!却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莫凌雪心中隐隐想到一件事,眉头一皱,心想:“采天少主,难道是借着姑姑的躯体还魂?阴阳互转大阵,抽取魂魄……”只觉面前有一个个分散的谜团,只要把这些谜团串联起来,解开谜题就快了。

忽听莫晓华仰天尖声大叫,厉声道:“你们找死,你们敢伤我,我必要你们不得好死!”身子剧颤,气息不定。尖声道:“张晓棠毁我神躯,损我阳神,你们要烧死我,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意……想杀我还没那么早……我还要脚踏九州,手顶星辰,我要饮尽云川水,我要走遍连绵山,我还要手掌千秋雪,手握古今月……霍连城,都是你,都是你这条狗,要不是你哄我去做那件事,怎么会害得我这样?丁求安,我早知道你心怀叵测,想害死我,你小小蝼蛄能做什么?苏参天,你这个废物,报信报得那么迟有什么用?我养你有什么用?邱承重,你不是自恃剑法厉害吗?怎么杀不了张晓棠?为什么不敢去找他?徐风吟,你为什么不灭了正一教替我报仇?大师兄,我恨,我恨啊!”她歇斯底里,仰天厉吼。胸口起伏不定,眸中神色渐渐定了下来。她半跪在一片荒草地上,脸色苍白,神色凄然,极为可怜。

江玉垒轻声道:“采天少主,魂飞魄散的滋味好受吗?这是第一步,难定神形。”双眸一转,紫光收入眸底,转为黑色。

祝瑶叫道:“不要伤我妈妈!”纵身冲入阵中,伸手挡在莫晓华身前。莫凌雪暗叫不好,从铜尸头顶飞逾入阵,走到莫晓华右手边,向江玉垒朗声道:“江姑娘,人家身上已有重伤,你使这种勾人魂魄的法术算什么本事?楚公子,她与你无怨无仇,你趁她魂魄不全围攻她,又算什么汉子?”想起莫晓华刚才的痛苦凄哀模样,不禁大生愤慨之情。

楚惟道:“魂魄不全?若她魂魄全了我们这的人谁也别想走!何况此人本是采天教的少主,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生灵的鲜血,失去躯体后想借尸还魂,于这副躯体的主人可没有什么好意。”

莫凌雪一怔。楚惟道:“你看她被我们打得凄惨,就想去可怜她。我告诉你少年郎,不要看她可怜就想出手相助,这个采天少主所做之事,十有八九是杀人灭门之惨事。你救了她她也未必会感激你,恩大成仇这个道理你不晓得吗?嘿嘿!”

莫凌雪道:“杀人灭门……”想起之前见过的邱承重、丁求安、霍连城、苏参天等人的所做所为便不寒而栗。他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向莫晓华瞧去,见她坐在一堆杂草上,脸朝着阳光,身子颤抖,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眼睛中恶毒之光一掠而过。

莫凌雪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来,见祝瑶正在瞧着自己,脸上饱含企求之色。心想:“她不是姑姑,她是个恶人……可是,可是……可是妹子她……”

江玉垒忽道:“魂飞魄散的第二步是百乐百哀,采天少主,滋味还可以吗?”眸光缓转,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莫晓华忽然抱头痛哭。祝瑶叫道:“别杀我妈妈!”朝莫凌雪道:“李道长,救我妈妈,我救你了。”双足跪地,脸上哀求之色甚浓。

莫凌雪倒退了两步,嗫嚅着嘴唇,道:“我……我……”

莫晓华忽然抬起头看向莫凌雪,柔声道:“阿雪……我想起来了……你过来……”

莫凌雪身子一震,记忆碎片纷至沓来,想起这位姑姑曾在他被父亲打了时挺身相护,并带他去买自己向父亲索求而不得的一把竹剑。向她走近,低声道:“姑姑,你想说什么?”

莫晓华道:“到我身边来。”莫凌雪“嗯”了一声,走到她身前。莫晓华咧嘴笑道:“很好……很好……七宝之身。”伸手去摸他脑袋。

楚惟变色道:“不好!小心!”出口预警,却已迟了。莫晓华身子一颤,一道拳头大的魂魄从她口中吐出,钻入莫凌雪口鼻之中。

莫凌雪脸色剧变,往后一跳。他此时真气雄浑,一跃之力已足矣飞出五丈,只是那道魂魄来得极快,钻入他身体后便开始侵占他的身体。

莫凌雪又惊又怒,魂魄便要反抗。忽听脑海中有个声音道:“不要和我打!在这儿和我打我们都要死在江玉垒手上!”这声音却是个男子之声。

莫凌雪心中怒道:“你想要夺我身体?”那声音道:“借你的身体杀了这两个赶尸派的蝼蛄!你姑姑是五漏之体,发挥不了我三成修为,你把身体借给我,我杀了这两个贱人就还给你。”

莫凌雪心道:“借你?万一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呢?”

那声音冷冷地道:“你有得选择吗?跟我在你身体中拼斗,同归于尽,还是帮我杀了这两个贱人!”

莫凌雪深思前后,心想:“这时和他打,江玉垒趁虚而入那怎么办?”问道:“我姑姑呢?”

那声音道:“你想救你姑姑就最好配合我,把身体借给了我。”

莫凌雪心道:“怎么把身体借给你?”

那声音道:“你不要和我魂魄拼斗,我占了你身体就行。”

莫凌雪咬了咬牙,索性将魂魄缩入丹田中。采天少主一缺少了他的抗制,魂魄涌入中宫,主宰了身体。他缓缓抬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周围空气出现一道道波动。

江玉垒双眼忽地闭上,叹道:“只差一步,前功尽弃。”

莫凌雪低头瞧了祝瑶一眼,见她抱着莫晓华,肩头不断抖动,狞笑一声,道:“给我滚出去!”

红衣女子脸色微变,拉起祝瑶,道:“我们走。”退出了七星阵。

楚惟道:“他夺舍成功了?”与江玉垒对视一眼,见她眼中露出惘然之色。举起丧幡,七具铜尸紧紧围住莫凌雪。

莫凌雪缓缓握拳,感觉体中澎湃的无尽气力,忍不住又是一阵狂笑,大声道:“天地要灭我,我只要一丝魂魄不灭,就能灭了天地,大道要毁我,我只有一丝神识不灭,就能崩了大道!你们想怎么死?”眼光放到江玉垒身上。

第七十七章 少主神威

第七十七章少主神威

此时日头渐渐升到天角,只是风推云转,天上积了好大一块的铅云,黑压压覆天盖地。楚惟自思:“采天少主刚刚夺舍成功,实力未必完全恢复,趁这个时候将他魂魄打出体外!”将丧幡高举,运劲一震,丧幡之上阴气纵横,七具铜尸忽变阵容,左三具,右四具,团团围住莫凌雪。

莫凌雪狞笑道:“七星北斗阵,传闻本是全真龙门派所创阵法,赶尸派别的不会,偷艺窃书的本事倒是精通。见人家什么东西厉害好用便无所不用其极,坑蒙拐骗也好,明抢暗偷也好,得到手上再加以变化就成了自家的东西。我瞧瞧你这个七星阵能困住我多少时。”倏忽纵身往左侧抢去,出手夺斗柄摇光尸面门。

摇光被袭,玉衡、开阳立即相救,带着斗身四尸变化阵法,圈转过来攻向莫凌雪。这七星北斗阵首尾相连,一旦有一位受到敌手攻击,牵一发而动全身,另外六个立即抢身相救。此阵最难的一点便是组阵七人须修为相若,七心同一,若有一个修为差逊一点,或者各怀异心,阵法便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破绽。但此时组阵的七人均是铜尸,修为自是差不了多少,又由楚惟一人操控,配合比之七人组阵更加默契,威力大增!

莫凌雪查觉玉衡尸、开阳尸攻得得极猛,自摇光尸左侧飞跃而过,向北极星位抢去。

七具铜尸毫无灵智,自然不知此举的厉害之处,但楚惟深知此阵的破绽便在北极星位,变色道:“变阵!”

七具铜尸忽然交叉纵横,身影晃动,斗柄与斗身互换位置。莫凌雪快步冲向左侧,天玑、天权二尸迎面扑来。他挥出两掌,与二尸一接,暗叫厉害,脱身飞出,快步冲入北极星位。

这北斗七星本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斗身,形如汤勺之头,玉衡、开阳、摇光,组成斗柄,形如汤勺之柄,而北极星正好处于天枢星之左下角,总督七星。莫凌雪占住北极星位,玉衡、开阳、摇光斗柄三尸难以挺身来攻,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斗身四尸无法顾及斗柄,反而把后背曝于他的攻击之下。其实楚惟炼化这七具铜尸也不过这两个月内,组成七星北斗阵并不够熟练,恰好碰上采天少主,这采天少主又正好对天下大小阵法的排布、破解之法烂熟于心,这一出手才顺利占据了北极星位。

楚惟惊而不慌,叫道:“散。”七具铜尸分分合合,阵法再变。莫凌雪大声笑道:“你再怎么变化也没有用了。”定睛一瞧,抢入阵法中心,天玑、天权二尸迎面扑来,双掌挥出。

莫凌雪运力挺掌,一接之下身子不动,反倒是天玑尸、天权尸往后退了两步,心中诧异:“好雄浑的真气,硬接天玑、天权二尸竟然丝毫无事。”飞身直抢,又占住北极星位,他初时控制了莫凌雪的身体,尚且觉得动作不便,运力受阻,但奔行一阵,愈发现这具身体伸展曲回极为方便,且真气似乎与自己同归本源。

莫凌雪的魂魄虽藏入丹田中,但见他快跑缓冲,带得七具铜尸左冲右奔,首尾难以相顾,不禁大感佩服,心想:“若是我可决计做不到这样。”

忽听采天少主大声道:“瞧着我怎么把这七头铜尸掰断脑袋。”运起真气,往左侧狂奔,最得后来势逾奔马,斗身四尸紧跟其后,斗柄三尸已慢了两步。

楚惟脸色大变,连连举幡呼叫。采天少主大笑道:“赶尸派的杂毛儿,瞧好了。”忽然纵身飞奔,从斗身四尸左侧飞过,挥掌向开阳尸头颅拍去。开阳尸挥掌去挡,采天少主右掌抵住,运劲一震,从开阳尸头顶飞逾而过。原本打斗之中向敌手头顶飞逾而过乃是武学中的大忌,倘若敌手修为颇高,挥刀挺剑往上来一下,那么不死也得落个重伤残疾。但采天少主修为之高远逾楚惟,且此人自负狂妄,自是一点也不把楚惟放在眼里。

玉衡尸、摇光尸齐声嗥叫,挺身往上一撞,采天少主去得极快,却已扑了个空。此时斗身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尸猛扑过来,正好与玉衡、开阳、摇光撞到一起。顿时阵法大乱,七尸抱到一起。

楚惟自知不好,阵法被破,最危险的不是铜尸,而是自己,叫道:“起。”挥铃唤尸,哪知采天少主理也不理他,快步冲向江玉垒。

江玉垒睁大眼睛,眸光转紫。采天少主忽地一颤,停了一停,就这么一停,七具铜尸已重新组好阵容,向他袭卷而来。采天少主暗道:“赶尸派的通心术果然不同凡响,想要抓到这娘们须得不与她对视。”眼见七头铜尸袭来,左手一圈,挫掌成火,运劲喷向左边三尸。

玉衡、开阳、摇光齐齐挥掌,阴风将火焰刮了回去,采天少主快步猛冲,斗身四尸挺身扑来时,他又占住北极星位,快速出掌,天枢、天璇、天玑三尸退出两步,天权尸退出一步,采天少主心想:“这样被它们拖着也不是办法。”快步冲向北极星位,带着七星北斗阵不断变化。

楚惟肚子里叫苦不迭,原本七星北斗阵意在将敌人包围其间快速绞杀,哪里知道出了这个大魔头精通阵法变化,无论他如何变动七星北斗阵,都被他抓住破绽控制住阵法。若非这七具铜尸本是不死之身,不知痛苦,此时早被采天少主逐一击死。

江玉垒道:“我竭力干扰他的魂魄,你寻机杀他。只要把这具身体打烂了,这条无躯之魂就猖獗不了了。”

忽听采天少主仰天长啸,啸声呜呜如鸣,震得空气间出现一道道波澜。江玉垒脸色一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颤,险些摔倒。饶是他这啸声只对江玉垒而发,旁边不远处的红衣女子、祝瑶也被震得身子一颤,昏死在地。楚惟脸色苍白,双腿发抖,缓缓后退,把后背靠到院间一面墙壁上。

采天少主纵身飞跃,伸掌直取江玉垒面门。手掌未至,掌力已迫得江玉垒长发往后飘散。江玉垒骇然之下,挥掌便挡。身子一震,往后掼将出去,摔到一株枯树之下。

楚惟叫道:“护住师姊!”七具铜尸急赶而至。采天少主转过身来,动如电闪,势逾奔马,依旧抢入北极星位,倏忽出手,天枢、天璇两尸被震出两丈余,天权尸、天玑尸正面袭来,斗柄三尸自旁攻至。

采天少主左手画圈,将斗柄三尸的攻势化解,右手出指,击中天权尸、天玑尸胸口膻中穴。他力注于指,双指便如利剑,一刺之下,二尸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往后跌出。

采天少主左手一震,推得斗柄三尸一个接一个摔了出去。他先前被七具铜尸困住,又有江玉垒在旁挑魂拔魄,无法凝神攻击。此时江玉垒被他啸声震伤,又中了一掌,再难施展通心术。再加上渐渐适应了莫凌雪的身躯,运转真气毫不受阻,一动一停行动如意,竟轻而易举把七星北斗阵破了,忍不住纵声长笑,笑声之中充满了洋洋得意之情。

楚惟惨声道:“采天少主,好厉害的,我楚惟自以为能驱使七尸,是赶尸派第一高手,原来在阁下手里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他自知采天、赶尸二宗积仇已久,尤其是当年赶尸派倾巢出动围攻采天教的前身采禾教,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此时师姊被采天少主重伤,铜尸阵法被破,自己自是绝无生路。念及如此,惨然一笑,说道:“采天少主,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

采天少主道:“你什么事不明白?”

楚惟道:“你修为深不可测,我这七星北斗阵也奈何不了你……”他说到这儿,采天少主嗤的一笑。楚惟续道:“可是还有人能把你打得神形俱灭,堂堂采天教少主躲躲藏藏,竟要借一个妇女还魂……”

采天少主脸色一沉,嘿嘿冷笑。楚惟不去看他脸色,说道:“借了妇女还魂,还要施展下三滥的手段夺舍他人,嘿嘿,到底是谁能把你打成这副模样。”他嘴噙冷笑,满是嘲讽意味。

莫凌雪心中暗道不好,心想:“先前红衣女子言语中对他无语,险些被他掐死,楚惟这般嘲讽他,哪有活命?”

采天少主道:“不错,不错。若非张晓棠引雷劈我,我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我怎么需要缩到一个女子身上修补魂魄?”语气竟十分平淡,只是眸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楚惟道:“正一教张晓棠?原来是他。遇上正一教,你这位采天少主可报不了仇啦!那可真是无可奈何之极。”

采天少主道:“报不了仇?报不了仇?哈哈,哈哈!”纵声大笑,大声道:“张晓棠召雷劈我之仇,我誓必加倍讨还!只要我三魂七魄有一魂一魄不散,我就能补满魂魄,重获修为!只要我炼化了这具身体,张晓棠算得了什么?正一教又算得了什么?”伸手抓住楚惟脖子,森然道:“你故意激怒我,是想逼我一怒之下把你杀了吧?很好,很好,我成全你的心愿。”

莫凌雪听到这儿,大感不妙,叫道:“你想要做什么?”

第七十八章 意识之战

第七十八章意识之战

采天少主道:“做什么?我堂堂采天少主,我要做什么?我要把世间的束缚囚笼通通扯破踩烂,我要把无形的有形的绳索通通撕毁,我要撕下世间表面君子的虚伪面目,我要倒海为天、覆天为地!”他面朝东方初日,大声道:“凭什么这些所谓的正一教、龙门派道士就能高高在上?他们可以随意找个借口倾尽门人弟子针对我采天教,却不允许我采天教踏出深山!给我时间,我要除了这世间所有不公,我要让这日月为我而转,让这世间为我所生,让这天下宗派,唯我命从!”

他缓缓运劲,掐得楚惟双眼翻白,双腿抽搐。狞笑道:“当年我采禾始祖也与赶尸派有些渊源,第一个冒犯采禾的,就是你赶尸派。等我恢复修为,重新出世,这赶尸一门,少说要死个一半八成。”

莫凌雪心想:“你说什么要除了世间所有不公,却仍想要世间为你所生,宗派唯你命从,当真可笑。”他想到这儿,嗤的一笑。

采天少主脸色一沉,道:“你笑什么?”

莫凌雪在丹田中大声道:“我笑你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不过为了一己私利罢了!你被人欺迫多了,便想站起来欺迫别人,说什么除了世间所有不公,可真是好笑之至!”

采天少主厉声道:“我给你说话的份了吗?你是什么蝼蚁?敢在我面前训斥我?”

莫凌雪不怒反笑,大声道:“我是什么蝼蚁?别忘了你此时还在一只蝼蚁体内,我是主你是客,失去了我的身体,你连蝼蚁都算不上!”

采天少主哈哈大笑道:“蝼蚁就是蝼蚁,世间万物皆我所思所想,宇宙千秋皆我所形所影,你的身体我想用便用,想弃便弃。你若是识趣乖乖给我缩到一边,我可以考虑给你再找一具躯体,你若是敢再啰嗦一句,我保证你神形俱灭,永无觉醒之日。”

莫凌雪胸口中突然涌起一股热血,大声叫道:“这么说来你是鸠占鹊巢,不肯还我身体了?”

采天少主微微冷笑:“这具躯体中的元力真气与我同根同源,不知你从哪里偷学我采天教的神功,但你既然学了采天教的功法,就是采天教弟子,我不杀你已是恩惠,你最好识点相,不要惹我发火。”

莫凌雪哈哈大笑,大声道:“江玉垒说得对,你就是个没有躯壳的魂魄,想占我的身体去胡作非为,那可不行!”魂魄冲出丹田,往中宫行去。

采天少主怒不可遏,厉声道:“给你活路你不想要,自寻死路来了,很好,我成全了你!不灭得你魂消魄散、永不超生,我就不是采天少主!”魂魄向莫凌雪吞噬而去。

莫凌雪魂魄一入中宫,便见到满天的风沙,之中一道黑龙衔火袭来。他惊骇之下已知是采天少主,却不知他怎么化成黑龙,扭身往左侧一滚,却已迟上一步,左膀被黑龙咬下来。

他们两人在意识海中剧战,莫凌雪脸上自然露出了挣扎之色。楚惟本已待死,忽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心道:“难道采天少主夺舍时出了问题?”伸手抓住莫凌雪的手,却扳不开手指。只见莫凌雪双眼怒睁、嘴巴张大,极为狰狞恐怖。

旁边有人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却是祝瑶。原来祝瑶先前离得较远,被采天少主一啸波及昏倒过去,到得此时才缓缓醒来。她一醒过来便见着荒园中数人倒的倒、趴的趴,个个脸色苍白,无力动作。吃了一惊,心想:“刚才却是发生了什么事?”

缓缓起身,见李道长的面具早已掉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道:“是……是表哥……原来……原来真是他……”之前红衣女子叫他表哥,母亲叫他阿雪,她心里早暗暗有了猜想,此时见着他的真面目,竟没有多大的惊奇。

江玉垒忽道:“女娃子,那是你表哥吗?”她扶着一株枯树缓缓起身,只是气力不继,双手颤抖得厉害。

祝瑶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是我表哥……我表哥怎么会是李道长……他……他怎么了?”见莫凌雪掐住楚惟喉咙,两人僵持不下。

江玉垒道:“你表哥被一个大魔头夺舍了。”

祝瑶“啊”了一声,道:“他被夺舍了?”眼光向地上的母亲望去,不禁鼻子一酸,说道:“刚才我母亲也被那个魔头控制了?”

江玉垒抬头望着天上浓云,点了点头:“不错。现下你表哥的魂魄正在与那魔头剧斗,只不过那魔头修为深不可测,是采天教第一高手,你表哥可抢不过他。等那大魔头夺舍完毕,我们就完啦!”

祝瑶变了变色,道:“那怎么办?”

江玉垒道:“你想救你表哥吗?我教你怎么做。”

祝瑶道:“要怎么做?”

江玉垒道:“你瞧我的眼睛,便知道啦!”

祝瑶向她眼睛瞧去,只觉她双瞳如两个紫色旋涡,一看之下眼皮如重万斤,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江玉垒轻轻叹道:“很好,你来我身边,取出我袖口中的金针。”祝瑶浑浑噩噩,依言走到她身边,在她右手袖口下摸出三枚金针。

江玉垒轻声道:“很好!你现在走到你表哥身边,把第一根针,扎到他后背肺俞穴,肺俞穴在第三胸椎棘突旁边。第二根针,扎到他头顶百会穴上,最后一根,扎入他肚腹巨阙穴。”分别把三个穴道的方位说了。

祝瑶一步一步向莫凌雪走近,摸起金针,朝他背心刺去。金针在阳光之下闪着忽紫忽蓝的光,显得十分诡异。

忽听旁边一个声音道:“肺俞、百会、巨阙都是人体死穴,你这么一扎,表哥就死得不能再死啦!”

祝瑶恍然惊醒,朝声音方向看去。只见红衣女子已醒了过来,站在荒草旁冷笑不止。

江玉垒喝道:“别听她的话,再不动手你表哥死定了!”

红衣女子翻了个白眼,道:“祝瑶,你要信这个丑女人的话就狠狠地扎下去吧!可是你想,表哥掐住楚惟,为什么不放手?楚惟与江玉垒是师姊弟,她会帮谁?”

祝瑶恍然大悟,往后一退,金针落地,在地上弹了一弹,日光下紫气盈盈。

红衣女子双手抱肩,啧啧笑道:“这金针上说不定还擦了剧毒,要是真扎下去……”忽然将金针捡了起来,笑脸盈盈向江玉垒走去,笑道:“老女人,你刚才说的三个穴道,我一个一个给你扎回去如何?”

江玉垒变色道:“你敢?”

红衣女子笑吟吟地道:“我瞧你真气不继,似乎动不了了吧?那就别动了,我给你治一治。”

江玉垒怒气满脸,道:“你敢试试?”

红衣女子笑道:“试就试,有什么不敢的?”拈起银针真向她头顶刺去。

忽听“啊”的一声,声音极长,却发自莫凌雪口中。红衣女子诧异回头,寻思:“表哥与少主却是谁输谁赢?少主赢了于我没什么好处,可看这情况表哥多半要输了。可得想个办法帮他一帮。”见莫凌雪脸上神色一会变得极红,一会又变得极白,一脸变得极黑,头顶白雾不断向上弥漫,显然已剧斗到激烈时刻。

红衣女子道:“喂!江玉垒,你想不想死?你肯定是不想死的吧?”

江玉垒道:“你想怎么样?”

红衣女子绕到她身后,伸手抵住她后背。江玉垒收腹挺胸,怒道:“你想怎么折磨我?”

红衣女子笑嘻嘻地道:“我自从得到玄木剑,便在上面学了不少法术。其中有一门魔傀术,化人为魔、化魔为傀,脱皮落骨,另得新生。只是我学不到家,但总会个二三成,要是施展出来嘛,另得新生是做不到的,可是脱皮落骨还是可以的。”

江玉垒“哦”了一声,应得极为平淡,只是眼中的惊惧之色却忍不住露了出来。

红衣女子查觉她背心微微一颤,嘻笑道:“要不你再施展一次通心术,进入到我表哥意识海中,看看什么情况,要是可以的话,把采天少主的魂魄勾出来。”

江玉垒淡淡地道:“你不用想了,我今日已经用过通心术,再没力气用了。”

红衣女子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少哄我!通心术需要力气的吗?再用一次最多五脏损伤而已,怎么?这么惜命的吗?五脏损伤还是脱皮落骨,你自己选吧!”

江玉垒恼怒之至,冷静一想不无道理,冷冷地道:“你不怕我把你表哥魂魄勾出来吗?”红衣女子道:“应该不会吧!你是赶尸派的叛徒么?竟然相助采天少主。”

江玉垒哼了一声,闭目再睁,双眸之中紫气回转,一道道无形触手进入到莫凌雪意识海中。她的无形触手一入意识海,便被一股恐惧的压力震得左倾右斜。仔细一看,只见意识海之中一头黑龙卷起风沙,身躯绞住一个男子,口吐烈焰,狞声道:“好强大的魂魄!竟学了我采天教的《狍鸮神功》,若非我精通移星换斗之功,此次就栽到你手上了。”

却见莫凌雪一口咬住黑龙左爪,不断吸噬采天少主的元神,只是那黑龙狂卷身躯,张口吸进天地间的星辰之力补回残缺。此时两人已处于僵局,莫凌雪不断吞噬采天少主的元神,采天少主却吞噬星辰之力补满神形,只等一方力尽神竭,便得被对方吞噬得干干净净。

江玉垒微一沉吟,驱动触手冲向黑龙,抓住黑龙四爪、尾巴、头颅,拼命拉拽。采天少主猛一回头,厉声道:“江玉垒,你敢坏我大事?”

第七十九章 离开祝家

第七十九章离开祝家

人之真气元力,本来自天地日月,真气储入丹田,走遍周天,最终化气结丹,生成金丹。金丹之中,胞酝灵胎,再生元神。

采天少主不知多少年前便已结出金丹炼出元神,且他所修炼的是采天教的移星换斗之功,元神极为强大,宗上就算是大师兄也不能望其项背。他被张晓棠召雷毁去肉体后,元神躲在祝家养伤,之后又被徐荣误打误撞烧了躯体,元神损了六七成,但这几日附在莫晓华身上,又将元神渐渐修补回三四成。

此时处于莫凌雪的意识海中,转身一变就是虬须黑龙,尾搅风云,口吞天地。莫凌雪被采天少主一扑之下顿时一只臂膀失去,灵魂之痛,比之入骨透髓更痛百分。他剧痛之下已被采天少主卷入圈中,盘得死死的。

人一旦受制他人,临死之前必无所不用其极拼死反扑,莫凌雪身体被黑龙盘住,张口便咬住一切能咬得到的东西。

他张口一咬,自然而然运起《狍鸮神功》,不断吞噬采天少主的魂魄。上次在西荒深山中一咬中邱承重的手掌便把他吸得一干二净,此时两人均是灵魂状态,一吸之下速度更快。采天少主微微一慌,随即想到此功正是本门玄功,只是不知道怎么会给他学了去。

莫凌雪本已吞噬过邱承重、苏参天两大高手的元神,自身魂魄已极为强大,直追采天少主。此时若碰上的是采天教其他高手,张口一吸对方便得魂飞魄散,只是采天少主修炼的移星换斗功,正好与《狍鸮神功》相克,一运真气,便吸噬外界的星辰之力补全魂魄。如此一来,莫凌雪拼命吞噬采天少主的元神,采天少主又拼命吞噬外界星辰之力,一去一得,元神仿佛无穷无尽。这般下去,不是莫凌雪被星辰之力撑死,便是采天少主的元神被这两股一去一来的力量撕成两半。一时之间,两人之力竟达到了平衡。

正逢江玉垒使用通心术,无数无形触手拉住采天少主元神往外拉拽,这股力气便成了第三股作用力。

采天少主魂魄被他一扯,心神激荡,当即玄功告破,元神竟有解体分散之虞。此战便如拔河的两伙人,本来力气一样大,持了个平手,忽然间插入第三方力量拉拽捣乱,一时之间一方心神失守,向对方扑了过去。

莫凌雪张口狂吸,一道道分解元神往他体中流去。采天少主厉声道:“江玉垒,你找死!”猛然转身向触手扑去。他不动还好,一动之下元神彻底解体,多数注入到莫凌雪口中。剩下一道残魂冲向无形触手,甫一接触,江玉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掩腹跪下,浑身颤抖。

红衣女子大吃一惊,问道:“怎么回事?采天少主呢?”却见江玉垒双眼紧闭,眼皮下缓缓流出两道血箭。

红衣女子奇道:“你瞎了?”

江玉垒怒道:“谁瞎了?谁瞎了?”挥手拍去,红衣女子扭身一闪,江玉垒扑了个空,倒在地上,忽地抬头哈哈大笑,笑声如同厉枭夜啼,听得红衣女子、祝瑶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祝瑶道:“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给你去找伤药?”

江玉垒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尖声道:“我赶尸派不用你们同情!”祝瑶不敢多说,转身去瞧莫凌雪,却见他缓缓松开手,往后栽倒。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伸手探他鼻息,舒了口气,道:“表哥他没事吧?”在场之人不是敌人就是心怀叵测的红衣少女,她这句话问出来才发现无人能为她解答。

楚惟走到江玉垒身边,低声道:“师姊,你的眼睛无碍吧?”

江玉垒惨然一笑,道:“被采天少主临死反扑,毁了眼睛。”楚惟知道师姊的修为全在一双眸子上,眼睛瞎了则以后再也用不了通心术,对她只怕是前所未有的打击。道:“师姊,我带你回去,总能找到治好眼睛的办法的。”

江玉垒淡淡“嗯”了一声,转过身来,沉声道:“采天少主夺舍不成,反把魂魄给了他,采天少主此人狂傲自负、残忍无情。往后……往后此人心性只怕要大变,你们好自为之。这个红衣女子明明是玄木剑……”说到这止住话头,不愿多说。

红衣女子微微冷笑,抱肩旁观。

楚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莫凌雪,长叹了一声。江玉垒道:“采天少主、苏参天出现在这里,采天的徐风吟、邱承重等高手多半也在附近,我们走。”

楚惟应道:“是。”携了江玉垒之手,一摇银铃,带着七具铜尸往北边离开。

一时间园子中静得可怕,只剩大风拂树之声。天空中云翻雾转,累了好大一块铅云,偶尔一道闪电划过,震得大地都在抖。

祝瑶一会抱起莫凌雪,一会抱起母亲,脸色茫然,竟不知要怎么做。红衣女子喝道:“滚开!我来救表哥。”将莫凌雪拉起,伸手抵住他背心。见祝瑶一脸警惕之色,哼了一声,说道:“我要杀他你拦得了吗?何况这也是我表哥,我心里爱他,怎么会害他?”

祝瑶道:“他是你表哥吗?那可不见得。你装成我的模样,怕是不怀好意吧?”

红衣女子冷笑不止,道:“你生得比我早,但我比你早先开智,说到底冒牌货还不知是谁呢!”

祝瑶懒得与她争吵,扶起母亲,摸得母亲呼吸全无,只是胸口微热,似乎尚未死尽。

莫凌雪忽觉后背有股真气袭来,体中真气回守,缓缓睁开双眼。他一睁开眼来,便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缓缓看清,见着一张清丽的脸孔,道:“祝瑶?”

红衣女子道:“我可不是,我救的你,你倒想着祝瑶,真是狼心狗肺之至。”说到气处,将莫凌雪往地上一扔,站起身来,脸朝天空。

莫凌雪道:“采天少主呢?”祝瑶道:“那个女人说他想要夺舍你的身体,被你吞噬了。李……表哥……我妈妈她怎么了?”

莫凌雪走到莫晓华身边,握住她脉搏,运气一探,说道:“还好,姑姑还剩一魂一魄。她先被阴阳互转大阵抽取魂魄,后来被采天少主吞噬灵魂,所幸采天少主只是利用她的阴性体质养伤,并未完全夺舍。”心念一动,自思:“虽然还剩一魂一魄,但始终难以醒来。采天少主懂得采取星辰之力补满魂魄,那么应该还有救。”他此时吞噬完采天少主的元神,微一思索便晓得如何采取星辰之力,道:“我有办法救活姑姑。”

红衣女子忽道:“表哥,祝家待不得了。”

莫凌雪抬起头来,见她脸色变得极白,问道:“怎么了?”

红衣女子道:“我有感觉……表哥,我与玄木剑相互感应,我能查觉方圆十里关于采天教门人弟子的气息,先前也是这样发现采天少主藏到妈妈身上的。”她望了望天空,脸上忽然露出惊恐之色,低声道:“可我现在查觉到一股不弱于采天少主的气息正在袭来……只怕……只怕……”

莫凌雪霍地起身,道:“你是说有采天教高手来了?”

红衣女子咬了咬下唇,指着天空,道:“我感觉好压抑……表哥,我记得采天教除了少主外,还有六个高手……苏参天已经死了,这股气息好恐怖,来的不是三师兄邱承重,就是二师兄徐风吟。”

莫凌雪微微变色,道:“邱承重早在西荒深山被我杀了,二师兄徐风吟?难道是徐荣?”

红衣女子机仱仱打了个寒颤,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帮你害死了少主,他们绝对不会放过我了……二师兄……二师兄不是这个气息,我怕……我怕来的是大师兄。”

莫凌雪见她神色恐慌,的确不似作伪,微一沉吟,道:“我们离开祝家,往哪儿去?”红衣女子道:“反正不要待在……待在这……表哥,你……你快带我走。”忽然取出玄木剑,塞到莫凌雪手中,哀求道:“表哥,快走,快点走……我……我好怕……”忽然之间身体一颤,化作一道白气注入到玄木剑之中。

莫凌雪微微变色,叫道:“你去哪了?”回顾四周,却哪还有红衣女子的身影?

莫凌雪抬头望天,以他的直觉,竟也感到云层之中布满了一层恐怖的气息,仿佛有一个魔神正在云层间偷窥自己。

祝瑶道:“表哥,我们去哪里?”

莫凌雪道:“不管她了。既然祝家待不得,我们回莫家。”将莫晓华抱起,道:“莫家后山灵气最足,到那里我有办法救活姑姑。”祝瑶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莫凌雪道:“红衣女既然那么害怕,恐怕这个人很快就会来了,我们马上动身。祝家有马车?”祝瑶道:“有一辆。”

莫凌雪道:“叫上姑丈、祝琪、祝瑾,遣退婢女,我们去莫家。”他说话行事自带一股威严气度,祝瑶本已六神无主,此时听他安排部署,只觉心中有了擎天柱。忙动身召集祝家下人,每人发了五两银子遣退了。又唤来祝琪、祝瑾,说明动身前往莫家的事。

祝瑾一听倒是喜滋滋的称好道妙,巴不得立即回到莫家,守到青苹道人身边,只是对于遣散下人之举不甚理解,但她心系青苹道人,也顾不得这个。

祝瑶准备好马车后却满祝家找不到父亲,不知他去了哪里。莫凌雪重新戴起面具,暂当马夫,心想:“姑丈疯了般想修长生不死,与采天教也有来往,少了他正合我意。”向祝瑶道:“我们走,不用留信了。”祝瑶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应允。

第八十章 雾浓敌迫

第八十章雾浓敌迫

莫凌雪驾车出了花城,沿着黄沙路往天城方向驰去。他怕采天教高手追上来,一路挑着遍僻林道而奔。傍晚时行到一片高山下,抬头见落日冥冥,西天角上似火烧一般,东天角却积了好大一片乌云,黑沉沉如欲倾倒。他架车在山道间缓缓行走,大声道:“这里的山路曲折回旋、崎岖陡峭,你们小心点。”

豁喇一声,祝琪掀帘探头,问道:“李道长,我们到了哪儿了?”莫凌雪道:“过了这座山应该到了云城,再行二三十里才到了天城。”

祝琪道:“只怕夜间要找个地方休息。”莫凌雪伸手指着东方,道:“你瞧,这云在东边飘来,晚点必定有雨。我们赶到云城找个落脚地歇息。”

祝琪应了一声后,放下帘子。莫凌雪耳力甚佳,听到她在马车中询问姊姊:“李道长真的救活妈妈啦?妈妈有了心跳,他可真是神通广大。”

祝瑶道:“他……他确实神通广大。”祝琪道:“姊姊,我们这么急赶路要去莫家,难道在祝家救不了妈妈吗?”又问:“姊姊,你说,李道长认不认识青苹道长?”

祝瑶“啊”了一声,道:“你问我什么?”祝琪见她一路来左张右望,心神不宁,道:“姊姊,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莫凌雪心想:“她这一夜间见了这么多怪事,难免心有所思,你问她她估计也不知怎么给你回答。”驱车行到一条斜坡路上,忽然吹来一阵大风,刮得路旁大树左摇右晃。莫凌雪抬头见一大片乌云向这边飘了过来,道:“要下雨了,得赶紧找个歇息的地方。”

驱车走了六七里,峰回路转,前面渐渐出现了四丈宽的官道,大道旁有一间破酒棚。莫凌雪道:“我们到里面避避雨。”话刚出口,天空中一道银电拖着尾巴从西北角划过,随即哗啦一声,黄豆大的雨点泼了下来。

莫凌雪将马车驱入破酒棚,祝瑾、祝琪从马车中跃了下来。祝琪道:“这场雨也不知要下多久。”见破酒棚东缺一块西开一处,雨风刮得棚上茅草纷纷乱飘,雨水顺着酒棚上的缺口泼了下来,雨风吹得几人浑身湿冷。

祝瑾刚要开口说话,便被雨风吹得发丝乱卷,急忙掩面跃入马车中,叫道:“这个地方哪里能住人了?为什么不找客栈?”

祝琪道:“妹子,这儿哪里找得到什么客栈,我们先避回雨吧!”祝瑾气忿忿地瞪了莫凌雪一眼,道:“这个家伙不会赶路,到这破地方来,肯定没有客栈。”一时间竟开始后悔在这个时候离开祝家。心想:“如果没跟她们出来,现在我就在祝家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躺着了,甚至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能喝两杯暖洋洋的甜酒。我干嘛跟他们出来?”

莫凌雪走到棚中,地上已积了一大滩雨水,双脚刚走两步便已湿透,寻思:“这里漏风又漏雨,确实难以歇脚。”此时祝瑶、祝琪、祝瑾等人都在马车中躲雨,祝琪探头出来,叫道:“李道长,外面雨那么大,进来躲躲。”

雨声如雷,这句话传到莫凌雪耳中也只听到半句,他从后棚走到前棚,只听祝瑾忿忿道:“我们都是女孩子,让他进来算什么?”祝琪道:“现在雨那么大,让他进来躲会雨也无碍什么吧?”

莫凌雪寻思:“这马车虽然大,但表妹三人加上姑姑也快坐满了,我再上去确实不合适。”大声道:“不用啦!我在这站着躲躲雨,等雨稍小我们再走。”

祝琪掀帘探头,叫道:“李道长,还是进来躲下雨吧!省得被淋感冒了。”隔着雨幕,但见他身上已湿了大半片,又道:“秋雨寒冷,还是进来歇一下吃点东西吧。”

莫凌雪道:“不用啦!反正已经湿透了,我也不怕淋雨。”他此时身具一股雄浑无比的奇异真气,虽不会应用,但身体迫于寒冷,真气自行护体,体中暖洋洋倒并不惧冷。

这场雨越下越大,到后来声如钱塘潮水,势如万马奔腾,狂风将破棚子一吹,竟歪歪斜斜似乎快要倾倒。

莫凌雪手疾眼快,伸手抓住一根快要飞出去的木柱,暗道:“这风好大,这地方可遮不住雨了。若不然只能冒雨驾车,到前面找客栈。”

他往东边望去,夜色既沉,雨下得又疾,朦朦胧胧中山水均已化成一色。

祝琪忽然掀帘下来,叫道:“李道长,上来吧!下面太冷了。”她双脚落地,便溅了一裙子污水,大雨如倾如倒,倾刻间头发、衣服都已湿漉漉一片。

莫凌雪见她脚底打滑,忙上前扶住,道:“小点心。”

祝琪道:“李道长,上车吧,到车上避避雨。”莫凌雪见她满脸雨水,眸如清泉,双颊微红,道:“我们上车,赶路到云城找客栈。”

祝琪道:“现在还赶路吗?”莫凌雪道:“在这避雨也不是事,冒雨赶到云城去。”扶着祝琪上了马车,翻身上马,正欲促马行去。忽见大路前夜雨朦胧中有数道黑点疾驰而来。

离得近时,却是八九匹黑马在道上狂奔。莫凌雪心中微感诧异:“这个时候又有谁在夜间赶路?难道与我们一样?”

那八九骑来得好快,到了莫凌雪马车之前,吁的一声,停了一停。这八九骑隐隐将莫凌雪等人围住,雨雾中但见马眼发红,马上冷光映照。莫凌雪见马上八九人均做农夫打扮,身披大蓑衣,头戴范阳笠,手上寒光闪烁,所持非刀即剑。

他心中暗道不好,自思:“难道是什么匪徒盗贼?”将锟铻刀取到手上,暗自抵防。

那八九骑渐渐收缩包围圈,为首一个满脸褶子的大汉迎面缓缓逼近,眼中露出了狞恶之色。

莫凌雪心想:“原来真是盗寇之辈。”自思此时修为不弱,对付八九人仍有把握,也不担忧。

为首汉子大声道:“马车之中是什么人?”

莫凌雪道:“你又是什么人?问我马车里有多少人干什么?”

马车里祝琪听到动静,掀帘问道:“李道长,出了什么事?”

为首那大汉道:“马车之中可是祝家小姐?”

莫凌雪心中微微一惊,表面不动声色,道:“是又怎么样?”

那大汉侧着头向祝琪瞧去,眼中露出惊艳之色,道:“今日可真的抓到大鱼喽!这里面的人,应该就是祝家那位大美人。”

旁边一个高瘦男子道:“听说花城祝家有三位小姐,大小姐祝瑶温婉贤淑,娴静淡雅,二小姐祝琪精通歌赋,娇小貌美……”

他说到这,莫凌雪心中一突:“听他谈吐俊雅,似乎不像寻常盗寇,难道是有备而来?”

那人继道:“这三小姐祝瑾嘛……”声音拉得极长。

那领队的汉子道:“沈帆,这三小姐怎么了?”那人嘿嘿一笑,说道:“这三小姐祝瑾却是个极辣的人,刁蛮尖酸,恶毒绝情,听说长得不堪入目,一脚长一脚短,看到一眼登时屁股生疮,脑袋谢顶,极为可怕。”

他说到这,喇的一声,祝瑾从马车里跳出,怒目圆睁,大声叫道:“是哪里来的贼?给我滚出来!”

领队汉子上上下下打量祝瑾,笑道:“沈帆,你说的没错,这祝家三小姐果然辣得很。”

沈帆道:“自然,你瞧这人长相,嘴尖脸小,眼睛小,鼻子长,像什么?”

领队汉子道:“像什么?我可不知道像什么。”

沈帆道:“大哥,你觉得像不像老鼠?”

领队汉子怔了一怔,哈哈笑道:“像极,像极。长了一张凶神恶煞脸,确实像鼠儿变来了。远不如祝家另外两个小姐。”

沈帆道:“大哥,这你就说错了。”

领队汉子问道:“哪里说错了?”

沈帆斜着眼瞧着祝瑾,道:“这祝家三小姐虽然长了一张尖脸蛋,但总算是个小美人,说凶神恶煞脸就有点过了。”

领队汉子道:“那应该怎么说?”

沈帆道:“应该说长了一张穷凶极恶的脸。”

领队汉子捂腹大笑。其他黑衣人闻言均是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祝瑾怒不可遏,大声道:“哪里来的狗贼?竟敢侮辱你奶奶!”飞身冲出马车,抽出腰间一把短匕,向领队汉子刺去。

领队汉子哈的一笑,伸手拔剑,轻轻一格,道:“这祝三小姐果然够辣。”

沈帆道:“比上次那四川妹儿怎么样?”

领队汉子好整以暇地挥剑挡下祝瑾的短匕,道:“四川妹儿也辣,但辣过之后却如三月春风,温柔得很。这祝三小姐辣是辣,温柔嘛,倒是不见得。”

旁边有人笑道:“说不定上了床就不辣了。”

领队汉子道:“不错,不错。你瞧瞧大哥怎么训服这辣小姐。”

又有人笑道:“原来大哥爱这口,温柔不要,喜欢辣的。”

有人吹起口哨,道:“你不知道,大哥就喜欢这种泼辣的美人,大哥那是受虐成狂。”

祝瑾耳听这伙人不干不净的笑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是她手持短匕,那领队汉子持的又是长剑,且人在马上,居高临下,攻瑕抵隙极为方便。祝瑾斗得一阵,自知不敌,纵身往后一跃,刚想脱离战圈,领队汉子刷刷刷挥出三剑,刺得祝瑾手忙脚乱,挥匕乱格。

祝瑾心中大急,暗道:“我太过大意,以为只是一群小毛贼,原来却是个使剑行家,正常来斗我也未必能胜他,这下子如何是好?”

第八十一章 雨夜激战

第八十一章雨夜激战

沈帆欠身斜视,笑道:“此次真是得大发了,这祝家三位小姐都在这儿,兄弟们可要好好招呼招呼。”

忽听祝瑾“啊”的一声尖叫,短匕脱手飞出,人往后面一跳,哪知道路积水,泥泞不堪,她脚底一滑,登时摔得满脸泥水。

领头汉子笑道:“妹儿不要怕,哥哥不会伤你。”话是这样说,手上长剑快速刺出。忽然间寒光一闪,长剑当的一声断成两截。

领头汉子脸露惊讶之色,纵马往后一退。瞧清了去,祝瑾身前已站了个手持钢刀的面具男子。之前他见这面具男子驾车驱马,以为只是马夫之流,此时长剑被他格断,心中暗暗称奇:“我这青钢剑由铁匠精打慢造而成,也算是一把宝剑。怎么被他一刀格断?”细看莫凌雪手上长刀,只觉形状普通,只是刀刃泛着黑光,绝非寻常兵刃能比。心想:“他手上的刀多半是镔铁玄铁之属的奇铁所造。”大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莫凌雪道:“我是无处收留,只能四处漂泊的孤魂野鬼,阎王不收玉帝不爱,说了我名字你也不认得。”他之前见这汉子与祝瑾相斗,所展剑法虽不是十分高明,却也颇为精妙,料想此人绝非寻常盗寇,多半针对祝家而来。因此运起真气,将声音隐隐传了出去。雨声如雷,他声音虽缓,马上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此人真气雄浑,不好对付。”

祝瑶在马车上听到这番话,鼻子微微一酸,心想:“大伯要赶表哥走,上次他来时我也不留他,他这番话是对我说的吗?他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那么高明的道术?人人都说莫家大少爷胡作非为,胸无大志,可谁知道他学了一身道术?”神飞天外,满脑子胡思乱想,竟也忘了大敌当前。

领头汉子道:“阁下不愿意自报身家,我也不强求。我记得祝家之中可没有你这种高手。”黑夜中忽然划过一道银电,照得天地一亮。电光一亮间,旁边一人倏忽冲出,但见马上黑光一闪,一柄长剑已然刺出。

莫凌雪举刀便格,那人晃了个虚招,促马飞到莫凌雪背后,快剑刺出。莫凌雪往左侧一闪,挺刀去格,马上那人挥剑快刺,在黑暗中只见剑如电闪,倏忽而动,倏忽而停。

莫凌雪回刀快格,暗道:“好奇怪的出剑方位,他知道我锟铻刀锋利,长剑不敢对碰,那我遍遍要跟你碰一下!”见那人右肩一提,长剑向自己下盘刺来,剑身极窄,在雨滴中扭扭曲曲,如同一条小蛇。莫凌雪心中一动:“他腰挺得极直,只怕意不在刺我下盘。”挥刀往头顶一挡,当的一声,那人一剑正好由下转上,刺向自己面门。

那人叫道:“小子刀法可以!想必不是无名之辈。”策马向左侧一赶。

沈帆道:“能让咱们三弟都说可以的人,那便真的可以。”

那三弟叫道:“小子,再接我两剑。”欠身提脚,似乎要翻身下马。莫凌雪刚缓一口气,那人忽然纵马朝祝瑾冲去,右手一挺,剑如电闪。

莫凌雪叫道:“休想伤人!”用力一跃,将锟铻刀掷出。他为救祝瑾,掷刀之时运上真气,锟铻刀登时没入马屁股。那黑马嘶叫一声,落地气绝。马上那人纵身飞越,叫道:“失去了刀我瞧你怎么跟我斗!”挥剑疾刺。

莫凌雪肚子里叫苦不迭,往后一滚,忽然左腿一痛,却已中了一剑。抬头一瞧,那伙人向马车围去,祝瑶、祝琪、祝瑾三人登时陷入苦战。他急想冲回死马前取回锟铻刀,偏生面前这人剑法不弱,竟把自己逼得步步后退。他心中一急,往地上一滚,抓了一大块泥土掷出。

那人挥剑劈挡,莫凌雪抢身进前,挥掌便拍。他打斗经验极少,甚至不曾学过武功,但吞噬了采天少主、邱承重、苏参天三人的魂魄后,本身真气雄浑当世无二,记忆中也隐隐记得临战变化之道。一抢到那人身前,便运劲出掌。

那人微微一惊,挥掌去接。不接还好,一接之下只觉如被巨石砸中,胸中气血翻滚,热辣辣极为难受。

另有三人叫道:“师兄,我来助你。”快步赶来,三把长剑齐出。

莫凌雪慌忙间往后一跃,最前一把剑仍然从他胸前划落,割破了衣服,顿时洒落了一些物事。忽听马车那边发出一声惨叫,莫凌雪抬头一看,原来那伙人挥剑刺死拉车的马儿,将祝瑶三人围到中间。

面前一人阴森森地道:“与人对战尚且分神,小兄弟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寒光一闪,长剑直取面门。莫凌雪躲闪不及,右肩又中一剑。所幸他此时真气已深,剑尖触及皮肤时已被弹开,只伤及皮肉。他心中暗暗叫苦:“这伙人修为不弱,所使剑法都是一路的,来上一个两个我还能对付,如今四个人一齐上来,我只有逃之夭夭了!可是以我的修为能逃得了,表妹她们又该怎么办?”

忽听后边又有一人叫道:“吴志师兄,葛和师兄,我来助你们。”又一个身披蓑衣的男子挺剑而来。

莫凌雪越打心中越急,这五个人若论单打独斗,每一个均不如自己,若有锟铻刀在手,对付两三人也不见得会输了,此时五人联手,五把长剑左左右右攻来,想要逃走已是困难。这雨渐下渐小,忽听到丁丁当当之声。心想:“这是击铁之声,我手上没有兵刃,接不了他们的剑,难道是表妹她们格剑之声?不对,表妹所用的都是短匕,这些人膂力过人,能格得了一两下,也挡不了这么久。”

忽见离己丈许的草地上有块东西闪闪发光,心中一动。翻身从五人圈子间隙中闪出,五人齐声叫喝,挺剑直扑。莫凌雪伸手在地上一抄,抓起一块东西快速格挡。只听当当数声,随即“咦”,“哎唷”几声,那五个汉子往后一跳,脸上均露出诧异之色。

莫凌雪抬起手上物事一瞧,心中一喜,却是那块浣火牌。原来之前的打铁之声却是雨滴铁牌所发出的。当初这块浣火牌能挡得下锟铻刀,自然也能挡得住这五个人的长剑。

五人中有一人叫道:“这小子身上宝贝不少,抓了一齐献给师父!”尾音甫毕,五把长剑齐齐刺来。莫凌雪见一把刺自己面门,一把刺自己喉咙,一把刺自己胸口,一把刺自己小腹,最后一把斩自己双腿。来招又快又狠,五人出手的方位也极为古怪,似乎早已练熟的杀敌招式。

剑光映射,寒气迫体。莫凌雪双眼睁大,忽然想起那天西荒深山之中邱承重面对陆陵庄、林家两伙人的围攻,当时亦是七八件兵刃一齐攻上,邱承重侧身斜避,一挥剑便刺死一个,所使剑法高明狠辣之至。

莫凌雪忽想:“若是邱承重应该怎么对付这招?”灵光一闪,想也不想运起劲力,将手上浣火牌掷出。那浣火牌去势极快,只听“啊唷”一声,左侧汉子胸口中招,往右边四人靠去。那四人惊慌失措,急忙收剑。待长剑回收时,莫凌雪抢身上前,快速出掌。他一出掌便自然而然地想到苏参天出掌之妙处,四掌拍出,四个人要么惨叫后退,要么弃剑骂娘,要么捂胸哀嚎。

开始出手攻击莫凌雪那人叫道:“他破了我们的五花流形剑,他破了我们的五花流形剑!”快速闪身后退。莫凌雪暗道:“这招叫什么五花流形剑吗?”

此招本是五人师父所创,五人联手,方位古怪,一齐出剑下敌人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倾刻间便得流血伏尸,倒地身亡。他们师父让这五人勤练这一剑,突然使出时纵使一流高手也难免手慌脚忙,丧命于此剑之下。

但他们师父创出此招时也知道五人站立方位虽妙,三前二后,敌人难以突进也难以回守,但左侧却出现了一个大破绽,一旦受击必定影响其他四人,故嘱咐五人临阵对敌时切不可大意。但这五个人学成之后与人对敌屡屡得成,无人能挡,竟也忘了此招有一个大破绽。

若莫凌雪不曾吞噬苏参天、邱承重的魂魄,也想不出破招之法。此时他虽忆不起两人生平记忆,但临战时见到敌方使的武功招式、轻功神通,也自然而然想得临场变化之法。打斗之中瞧见敌手出剑方位,忽然间便想到敌之破绽,如何破招,见招破招,正是如此。

那五个人齐齐后退,互相对视,脸上露出又是茫然又是恐慌之色。忽听一人大声道:“阁下好厉害,竟破得了五花流形剑,我瞧绝不是祝家能请得来的!”莫凌雪刚抬起头来,那人已扑至近前,袖口长剑刺出。却是领队之人。

莫凌雪知道他剑法不弱,抢身上前,挥掌取他胸口。领头汉子忽然缩手挥足,扫他下盘。莫凌雪只觉双腿一痛,踉跄倒地。他倒地之时已知不妙,翻身欲起,领头汉子疾挥长剑,连刺他的面门。

莫凌雪暗暗叫苦:“我对战经验实在太少,看不出他只是虚晃一下。”往左边翻滚躲避,渐渐退到左侧一面山壁下,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哗哗而流,那汉子迎面逼来,长剑闪着忽蓝忽紫的光。

第八十二章 罗天大醮

第八十二章罗天大醮

领头汉子道:“能破我兄弟这一招,阁下是无名之辈吗?我看不见得。”长剑迎面刺出,莫凌雪后仰闪躲,脸上铁面具擦的一声,断成两半落了下来。他铁面具落地,人往后一跃,背脊撞上石壁,暗道:“好险!好险!再慢一步这张脸可便没了。”

领头汉子瞧见他面目,微微一怔,心想:“我本以为是祝家请的外援,在修行界中多半也有些名头,竟然是个毛头小子。”大声喝道:“小子,你要束手就擒还是拼死抵抗?束手就擒仍有命活,拼死抵抗的话……嘿嘿!”

莫凌雪见这五六人持剑缓缓围了过来,十二只眼睛冒着残忍恶毒之光,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左侧那高瘦男子冷冷道:“你笑什么?”

莫凌雪笑道:“我笑你们有眼无珠、胆大包天。以多欺少、以众凌寡,好不要脸。若我有把长剑在手,管教你们一个个有来无去,可惜,可叹,你们这群小小盗寇,只敢做欺寡凌妇的坏事。”

右侧一个矮胖男子气得嗤嗤吐气,大声道:“我操你奶奶的,杂毛儿自以为是,老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能把你杀得屁滚尿流。”

莫凌雪仰天打了个哈哈:“你现在回到二十年前确实能把我打得屁滚尿流,此时我不用拿剑在手,单挑独斗照样能打得你屁滚尿流。”

矮胖男子道:“我瞧你没有兵刃怎么打得我屁滚尿流。”右肩一抖,长剑飞快刺出。他这剑朝莫凌雪喉咙而来,本意是待莫凌雪抬手格住上盘,再倏忽变招刺他左腿。

他们这一门的剑术意在变幻莫测,诡谲多变,指东打西、指上打下。莫凌雪见他这剑来得极快,眼睛却注视自己的下盘,心中雪亮:“这是声东击西。”伸手到胸前,假意格挡,右脚斜斜提起。待那剑忽然变招刺向自己左腿,右脚忽然踢出。

他这一脚踢得极准,脚趾对准了剑的凹槽一踢。只听当的一声,长剑登时断折,矮胖男子“啊唷”一声,手心一痛,往后一跳。

领头汉子喝道:“出剑。”五把长剑齐齐刺出,在莫凌雪身前三寸停了下来。那矮胖男子抬头一瞧,见莫凌雪身陷剑阵,脸上仍是笑吟吟着。心中暗叫惭愧,心想:“若没有师兄弟在旁边,他不需用剑,只要扑上前来,我就要输在他手上了。”

领头汉子道:“阁下很厉害的功夫啊!这样的人竟肯给祝家当马夫,哼哼!只怕辱没了阁下一身修为。”语气之中倒似对莫凌雪的修为相当佩服。

高瘦汉子道:“多半不是祝家找来的打手,祝贺那老东西找不出这样的打手。嘿嘿!我瞧是看上了祝家三个小妞,自动贴上去的。那三个小妞浪劲大,少年郎过不了美人关啊。”

莫凌雪听他们辱及表妹,怒气渐盛,大笑道:“阁下若是女的,长得再好看些,浪劲再大些,我也自动贴上来。只可惜……可惜阁下长得獐头鼠目,就算现在转世投胎,变成女子过来找我,多半也不太好看,但本少爷心胸宽广,说不得会收你做一个小妾。”

高瘦男子怒道:“杂毛儿找死!”莫凌雪正想反讥回去,脑子嗡的一下,已中了一掌。他心中大怒,便想拼命扑上去,忽然胸口一闷,直直昏倒过去。双眼临闭前见着领头汉子满脸冷笑,一只手掌正印在他胸口上。

这一昏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只听到风拂树枝之声。渐渐醒转过来,双眼缓缓睁开,便见到满天的星辰。残月渐移到西天角,月光冷冷落到黑压压的树冠之上。他神志一清,才想起自己受到围攻,翻身起来,发现自己睡在一个山坡之上,左右却无半个人。

不禁心中大奇,自思:“这是怎么回事?我竟安然无恙。那伙人打晕了我,却又怎么把我放到这山坡上?”伸手去摸身上伤口,发现剑伤之处已用绷带扎起,甚至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衫,自己那副破烂衣衫却干干整整折好了放在一堆杂草上。心中愈发不解,心想:“怎么我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侧着脸见破衣之旁放置着浣火牌。

心想:“这伙盗匪是怎么回事?竟把浣火牌也还给了我。啊呀!不对,表妹她们呢?”捡起浣火牌四下找寻,除了浣火牌外便无其他,锟铻刀竟也丢失了。

莫凌雪抬头望着山坡之下,底下有条蚕丛鸟道往西北方蜿蜒而去。他运起真气走查经脉,却也没发现中毒征兆,心想:“这伙人把我打昏过去,却又饶我性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抓走表妹却去了哪里?”除去身上洁净里衣,将地上的破衣服捡了起来,套到身上。

往山坡下蹿去,见两边杂草颓黄,心想:“这里经常有人行走,因此杂草都长不高。”向前走了一阵子,山道间留有三四道车辙。自思:“有马车在这边走过,晚上下了雨,这车辙居然还在,马车刚过去不久。”

他追寻得一阵,忽听前面有蹬蹬马蹄踏地之声,放缓了脚步跟上前去。渐渐见着前边有一辆马车缓缓前行,车头一人身披蓑衣,似乎是晚间偷袭之人。他从左侧山坡绕了上去,快步赶到马车前头,溜到山道间,藏到一片杂草中,心想:“待这马车来得近了,要是人数不多,我就截路料理了,再查问表妹的下落。”

他耳边极佳,隔了五六丈便听鞭挞蹄踏之声,伏到地上不敢动静。过得一会,果见那马车缓缓行来。马上之人果然是夜间偷袭那伙人的其中一个。

心想:“也不知道马车中是什么人,是他们自己人还是表妹?”忽想:“这伙人乘马冒雨截击我们的马车,武功修为均是十分了得,既然一起乘马而来,就不可能有人乘车有人骑马回去,说不定正是表妹他们。”

待那马车驰到近前,便想跃出去扑倒那驾车之人,忽听后边又有马蹄之声传来,又有一辆马车过来。莫凌雪心中暗叫可惜,伏地不动。过得不久,另一辆马车从山道转出,追着前一辆过来。莫凌雪待后一辆马车赶到近前,忽然翻身到马车车底,缓缓爬到马车后面,双手张开抱住马车两侧。

那驾车之人也没发觉,挥鞭赶着马车缓行。只听前面那人提声叫道:“葛和师兄,你说此次赶得这么早进行罗天大醮,师父会不会传授我们什么神功?”

前边那辆马车停了一停,马上的人说道:“这个我也不知。但师父他老人家已经筑得仙基、持有仙箓,只要我们诚心向道,殷勤修炼,他看到了自然会传授我们几门神功。”

莫凌雪心想:“这伙人果然不是寻常盗匪,他们说什么师父师兄,难道是什么宗派弟子?祝家什么时候和他们结仇了?”又听驾车那人道:“这次罗天大醮准备得那么齐全,又赶得这么早,夜间又让我们去办事,可累死我们师兄弟几个了。”

莫凌雪寻思:“办事?自然是指拦截表妹这件事了。”

前面马车的葛和师兄道:“累?这件事谁不累?但总之师父不会亏待我们几个。于桐,累这个字你可以对我说,可万万不能在师父面前提起。”

于桐道:“这个自然,我又不蠢。希望这次师父能再传授我两招神奇法术。”葛和嘿嘿冷笑道:“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不懂得吗?上次师父教你的剑法你练熟了没有?”

于桐道:“要是练熟今晚就不会让人轻而易举给破啦!”语气中充满失望之意。

葛和道:“你也不要灰心,嘿嘿!师父早便说了这招剑法只是他最不入流的功夫,待他把捉鬼擒妖、伏神降佛的大神通教给我们,到时修行界有谁是我们敌手?嘿嘿!”顿了一顿,大声道:“何况说不定只是那小子误打误撞破了我们剑招而已,也没多厉害。”

于桐道:“不错!凭他一个毛头小子能厉害到哪儿?比我不知小了多少岁,能有多厉害?你说师父真会教我们伏神降佛的大神通吗?”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期待。

葛和道:“师父说了,只要我们诚心努力,这次万一门如果创立四大门……说不定……”

莫凌雪心想:“他们是什么万一门的人吗?门主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屏息偷听,只能听到前面两人的心跳声,心中大奇:“难道马车里没人?或者是藏了一个修为比我高的高手?”心中猛地一跳,忽又想:“若真的藏了这么厉害的高手,那么早便发现我了,于桐葛和也不敢这么大声说话。”

又听于桐道:“四大门……以我的实力是决计得不到啦!老大万浩然剑法最高,入门又最早,稳稳有一个,二师哥沈帆是书生出身,悟力也比我们强,他得第二门没人敢说什么,三师兄吴志剑法也比我们高得多,估计是他得到第三门,这第四门……葛和师兄你悟力高,人又勤快,这第四门多半非你莫属了。”

葛和道:“现在说这些还是早了,说不定其他师弟得了。”语气中却露出得意之情。

莫凌雪心想:“他们要参加什么罗天大醮,说不定表妹也被抓到那,我现在先打倒了这两个人,问清楚情况。”伸手入怀摸到浣火牌。

忽听后面有马蹄声疾来,倾刻间快转出山道。莫凌雪脸色微变,轻轻一跃,从马车窗口缩入。他一入马车,便听到后面有人叫道:“葛和、于桐,罗天大醮快开始了,别拖拖拉拉。”

莫凌雪暗叫好险,抬头一看,不禁身子一震,骇得脸色苍白。

第八十三章 山顶丹房

第八十三章山顶丹房

只见马车之中端坐着一个体格健壮的青袍人,满脸红色,双眼斜睨,大口阔耳,颔下几缕黑须。这青袍人睁大双眼直视莫凌雪,脸上充满了杀气。莫凌雪乍一看,险些惊叫出声,弯膝缩足便要往后跃出。等了一会,却见青袍人虽然直视自己,但双眼无神,脸容僵硬。微一凝视,才发现原来是一身塑像,只是塑像雕得极为神似,乍一看尚且以为是真人。

他缓缓舒了口气,心道:“惭愧,险些把这塑像当成真人,若是刚才开口出声,可就暴露了位置。”仔细打量塑像,似乎是四大天王的一身。心中顿悟:“他们拉着塑像要去参加罗天大醮,难怪我在后面只听到两个心跳声,这塑像是死物,自然没有动静。葛和于桐之所以敢大声谈论罗天大醮,也是因为马车中拉的只是死物。何况他们为擒表妹,自然不会那么好心让她们坐马车。”想通这点,心中微微一放。

只听外面有人策马赶到马车之前,于桐叫道:“吴志师兄,我刚好在想你怎么还没跟上来呢!”

那吴志师兄说道:“我离你们不远,你们怎么拉车拉得这么慢?”莫凌雪听这声音似乎是昨晚第一个出剑对付自己的高瘦男子。

于桐道:“神像重得很,不敢拉得太快了。”吴志道:“能赶便赶,师父要我们拉这几座神像,可不能耽误了。”

于桐道:“是。”策马赶得快了一些。忽然间扑簌一声,马车一沉,似乎跃上了人。莫凌雪微微一惊,暗道:“难道发现我了?”

只听吴志道:“你乘马去,我来拉车。”于桐应道:“那好。”下了马车。

莫凌雪心想:“原来倒不是发现我,而是这个吴志嫌师弟赶得慢。”

马车蹬蹬蹬行了一阵,听得于桐道:“三哥,今晚我们抓了祝家三个小妞,想必你也得了一个吧?”

吴志道:“得什么得?”于桐道:“不是大哥得一个,二哥得一个,三哥得一个吗?我瞧那祝家二小姐长得最浪,三哥要了她怎么样?”

只听吴志冷笑一声:“住口!别乱说话。你以为大哥抓这三个女人是因为……哼哼!”于桐道:“难道不是吗?我们万一门与祝家似乎没什么恩怨,师弟们还以为是大哥看上了祝家的小妞。”

吴志道:“自然不是。我们万一门还不至于做这些下三滥之事。”

于桐奇道:“那到底为了什么?”听得吴志从鼻子间发出重重一声哼,显得对他的问话极不满意。

莫凌雪心下奇怪:“原来这些家伙是什么万一门的,他们抓走表妹却是为了什么?”

又听于桐道:“是师弟错了,师哥不要生气。”

吴志道:“师哥没生你的气,以后少乱猜这些就是。昨天下午接到祝家三个女娃出城的消息,我们便一直跟着,到得半夜才出手劫持,你道是为什么?”不等他回答,淡淡地道:“你以为大哥是什么人?会为了几个女人让我们奔劳一夜?”

于桐奇道:“那是因为什么?”

吴志道:“你可看见昨晚那个人?”

于桐道:“那个人怎么了?为什么大师兄对那个人那么尊敬?我和葛和师兄一直想不通,为什么这么轻易便放了那小子。”

莫凌雪心中一跳,运起真气仔细聆听。

只听吴志道:“嘿嘿!放了那小子……嘿嘿……”笑得意味深长。

于桐道:“到底怎么回事?师兄你说啊!别吊我胃口。”

吴志道:“总之那小子与那个人有莫大关系……而且大师兄看了那块令牌脸色发白,手脚发抖,你没注意到吗?”

于桐不解地问:“令牌?那小子拿到手上的铁牌?那铁牌怎么了?”

吴志嘿的一笑,道:“上面写了‘采禾’两个字……而且那个人似乎很看重他,特地吩咐不要伤了他……你记得这些就够了,别的少问。”

于桐道:“是!要是下次遇上那毛头小子呢?我们怎么办?”

吴志道:“那个人既然吩咐不能伤了他……再加上那块令牌……哼哼!下次见着了也要绕着走。”只听于桐叹了一声,语气中十分不解无奈。

吴志道:“但这次大师兄偷偷把那把宝刀留下,嘿嘿!以为我没看到吗?总之,就算遇上那毛头小子也少跟他动手。”

莫凌雪心想:“这伙人看到令牌后多半以为我是飘渺采天宗的人,因此放了我,可是那个人又是谁?跟我什么关系?”偷听得一阵,吴志与于桐不再多说。马车渐渐往上倾斜,似乎是往山上行去。

听得前边葛和叫道:“吴师兄,快到山上了,其他兄弟呢?”

吴志道:“应该也快到了,先将神像拉到里面去。”马车渐渐驶到了平直之处,随着一声响,似乎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吴志道:“走,我们去通报师父。”翻身下车。

莫凌雪偷听得一阵,似乎吴志于桐等人已经走远了,悄悄伸手掀起车帘,往外一望,却是一处宽敞的院子,初日自东方缓缓升起,光线推开云层,洒满院子一角。

莫凌雪侧耳听得院间并无旁人,翻身下了马车。院子间栽了好大一棵松树,黑压压覆盖住半边天。此时两边已系了七八辆马车,红盖朱帘,似乎刚以油彩翻新过的。他悄悄移步,走到左侧一辆马车旁边,掀帘往里一瞧,却坐了一身绿袍神像,横眉竖眼、大口阔耳,似乎是什么四大天王之属。

他掀开其它马车的帘子,见到里面都是大大小小的诸类神像,寻思:“他们拉这么多神像要做什么?便是为了什么罗天大醮吗?这个罗天大醮又是干什么的?”

伸手在神像上的胡子一摸,心想:“他们既然准备什么罗天大醮,却半夜拦道劫去祝家三位小姐,这是为了什么?”

忽听外面有声响传来,左右一瞧,翻身上了大树,横身于一根枝干上。他上树不久,一个矮胖男子便走进院子,后面跟了四个小仆。那矮胖男子穿着一身青色绸布长袍,瞧模样正是夜晚围攻自己的六人之一。

矮胖男子道:“把神像抬到外面去,动手麻利点。”四个小仆应言走到右侧第一辆马车前,解开黑马,另系一边,一人一角将马车抬出院子。

莫凌雪居高临下看得清楚,自思:“这四个小仆长手长腿,也是练武之人。按理说练武之人自有一股傲气,怎么肯甘心给人当奴仆抬马车?”

那四个小仆将马车抬出去后,又进来四五人,将第二辆马车抬走。那矮胖男子跟在后面催促,第三辆马车抬走之后才跟在后头离开。

莫凌雪爬到树冠,往院子外望去,日头初升,院外石板路披盖着一层淡淡的薄光,只见那矮胖之人跟着马车朝左侧石路行去,离莫凌雪不过四五丈。他心中忽想:“他们要去办罗天大醮,我正好去救人。”跃下院子,顺着右侧石路悄悄而行。此处居于山上,石路如削如掘,苔痕新绿。他往右侧走了七八丈,前面渐渐见着一个高高的楼台。心想:“这里也不知是哪里,我一个个搜过去难免太迟,看能不能抓一个仆奴逼问。”

走到高楼之下,一扇月牙形大门半敞半闭,他侧耳聆听,里中偶尔传来鸟叫之声。悄悄推开大门,里中却是一个大院,院前有个绿池塘,池塘中漂着两三个枯莲。楼阁分上下两层,左边三间,右边也有四间。楼门紧闭,梁柱极新,似是刚刚修缮过的。

他往左边一间蹑手蹑脚走近,用手指沾了一点唾液捅破窗纸,往里一瞧,却是一间书房。房间之中摆放着三排书架,书籍密放。心想:“这儿竟是个书房,那么自然不能做囚人之所。”往第二间走近,依旧捅破窗纸偷看,房间中放置了好大一个撞钟。往第三间寻去,伸手刚碰着木门,吚呀一声便推开了。

他心中微微一惊,所幸房间中没有人在,只是大门没有闩上。房间中摆放了好大一个炼丹炉,左右都是药架,想来是道士炼制丹药的丹房。

莫凌雪正想出门,忽听到院子外有人走进来。他眼光一扫,丹房中却无所藏身之处。往上一瞧,横梁极窄也难以藏人。靠窗一侧悬了好大一张帘子,他走到帘子后藏好,便听到有人往这边走来,心中暗道不好:“可别往这边来。”

刚这么想,已有人推开丹房木门走了进来。莫凌雪听这脚步声似乎只有两个人,心想:“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两个人我有手段对付。”

只听其中一个道:“怎么丹房的门没有关?”莫凌雪心想:“是夜间劫车那伙人的老大,听葛和于桐说,好像叫什么万浩然。”

又听另一人道:“多半是小仆打扫完忘了关了。”莫凌雪心道:“这是劫匪中的沈帆。”

听得两人把门关上,到丹房中取了两个薄团,坐了下来,似乎有促膝谈心的想法。莫凌雪藏到帘子后面,离两人不过二三丈距离,竭力屏息闭气。

听得万浩然道:“二弟,外堂太吵,还是这儿清静,有些话师哥想跟你说。”莫凌雪心想:“这下糟了个糕,你们师兄弟想要谈话偏偏选在丹房。这两个人武功不弱,但每人均不如我,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剑。”也不敢探头偷看。

第八十四章 又见故人

第八十四章又见故人

沈帆道:“嗯,大哥,你说,我听着。”万浩然道:“今日罗天大醮便要开始了,师父教给我们的也学得差不多了。这次罗天大醮,主要便是设立四大堂,选出四大堂主。”

沈帆“嗯”了一声。万浩然道:“我们万一教虽是这两年刚刚创立,但师父修为深不可测,以一己之力将门派提升到如今的地位,家底虽不能与正一、全真等教相比,但也不输于峨嵋青城。你应该知道,一个门派的创立成名,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够完成的,开山祖师固然可以武功修为、名气声望震慑修行界豪雄,却也需要无数杰出弟子不断创新招式、推陈出新,门派才能长久不衰。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师父武功高修为深,我们这些弟子却是不中用的蠢货,那么如果有一天师父走了,万一门怎么继续生存下去?”

莫凌雪心想:“此言说的甚是。看来这个万浩然是个有眼光之人。”

万浩然续道:“如今我们万一门虽有几门玄功,几套剑法,底蕴却远远不能与正一、全真相比。这些急迫不得,只能慢慢积累。”

沈帆道:“师兄说的是。”

万浩然道:“一个门派除了玄功剑法外,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人才。没有资质聪颖的人才,如何继承得了师父的玄功?师父的九大弟子中,老三领悟力最高,为人却过于急躁。”

沈帆叹了一声:“老三的性格还需要磨练磨练。”

万浩然道:“葛和、于桐几个虽然殷勤,天赋却不怎么高。昨晚你也见着了吧?为什么他们的合击剑法会给人破了?”

沈帆道:“见着了,修行界中竟有此等人物,此人……”

莫凌雪心头怦的一跳,心道:“难不成在说我?”

万浩然道:“老三老四他们自以为合击剑法无敌,一向自负惯了,会有此遭师父早就料过了。”

沈帆奇道:“师父早料到他们会被那毛头小子击败?”

万浩然嘿的一笑:“我说的是被人击败。修行界人才辈出,没有那毛头小子,也会出来个阿三阿四,师弟们嚣张自负,终有一天要受到苦楚。这次便是一个教训!倘若他们不变聪明点,日后仍要吃亏。”

沈帆道:“我瞧变聪明却不见得,大哥,今日沈帆给你坦白地说了,这几个师弟武功高的有,隐忍的有,自负的有,可偏偏没有一个聪明的。若说他们能继承师父的武功,嘿嘿!我沈帆第一个不信。”

万浩然冷冷道:“你觉得你自己呢?”沈帆道:“沈帆剑法不如三弟,修为不如大哥,但比你们聪明。”他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犹豫。顿了顿,又道:“大哥莫怪我口直,在其他师兄弟面前我断不会跟他们敞心说上一句。”

万浩然居然没有生气,道:“不错,这些师弟越到后头越是不中用,师父所传那招合击剑法才会给别人破了,所幸破了那招之人不是别人,所幸这个人与小师弟有关。”

莫凌雪暗自纳罕:“不是别人是什么意思?与小师弟有关?我又认识了你们什么小师弟?我与万一门可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万浩然道:“师父担忧的也是门下弟子良莠不齐,本事学不到家反而出去坏了万一门的名声。因此这次罗天大醮准备设立四大堂,立四大堂主,以分管门人弟子。我与师父谈过了,其中有一堂是以你为堂主。”

沈帆忙道:“师兄,以后师兄的命令我必定凛遵。”

万浩然淡淡地道:“以后都是堂主,不分大小。但这后两堂……”

沈帆道:“后两堂也决定以谁为堂主了?可是三弟?”

万浩然霍地起身,面朝窗户。莫凌雪心中怦怦狂跳:“难道发现我了?”隐隐见着万浩然的侧脸,但见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三弟与你是同一批入门的,可这堂主却不会是他。”

沈帆道:“如果以三弟的剑法修为仍当不了第三堂堂主,哪还有谁?葛和于桐几个不说剑法远逊吴志,便是修为也不够看。”

万浩然道:“你可记得师父说过的另一个弟子?”

沈帆起身道:“那个人?这个……他最晚入门,资历比不上八师弟、九师弟,更别说三师弟吴志了。”

万浩然道:“我刚才说过什么你忘了吗?一个宗派最重要的是杰出弟子,小师弟虽然入门较晚,却已得到师父的真传,我看武功已不在你我之下。”

沈帆道:“小师弟……小师弟……难怪师兄那么看中他……那晚为他冒雨去请祝家三个小妞,原来……”

莫凌雪心想:“原来劫持表妹却是这个小师弟的主意……”

万浩然淡淡地道:“小师弟不同我们,我此次找你,便是想要你在罗天大醮上推举小师弟为第三堂堂主。”

沈帆“啊”了一声,道:“这个……大哥……可是小师弟入门太晚,与我们几个师兄似乎也不合群……我们……若是要他当第三堂堂主,只怕其他师弟不满。”语气中显得十分迟疑。

万浩然道:“所以我才找你来。”忽然高声叫道:“小师弟,进来吧!跟你二师哥谈谈。”尾音甫歇,已有一人推门而进。

这人推门进来时,莫凌雪便感到一股机仱仱的寒,似乎此人是一个大冰块,一进到屋子周围便冷了几分。心中暗道:“此人所修绝对是阴冷歹毒的寒功。但修炼寒功的高手能控制收敛寒气,他一进屋来就把寒气散开,想来是为了给这位二师兄来个下马威。”

沈帆道:“小师弟,你……你学到了师父那门玄功?”语气中倒似十分惊奇。

只听那小师弟谦逊地道:“师弟愚钝,只能学到这门《冼心神功》的三四成。师父传我《冼心神功》,我修炼了三个月也不见进步。”

莫凌雪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变,双眼一缩,他终于知道小师弟是谁了,只是却不知他原来是万一门的人。想起先前万浩然所说的‘所幸这个人与小师弟有关。’难道竟是他救了自己?只是他恨不得将自己除掉,为什么会救自己?

沈帆嘿的一笑:“愚钝吗?我看可不见得。这门玄功我们学不得,师弟好大的福气。”

小师弟道:“师兄以为师父偏心只教授了我吗?师兄,我看来师父确确实实为了你好。”沈帆道:“为了我好?”

小师弟回身关上房门,道:“师兄,你若是知道这门玄功是怎么修成的,只怕一辈子也不想练。”沈帆“哦”了一声。

小师弟盘膝坐下,道:“大师兄,你也不知道《冼心神功》怎么修练的吧?”万浩然摇了摇头,道:“师父怜爱你,只传授了你,我自然不知道。”也坐了下来。

小师弟叹了一声,道:“什么怜爱不怜爱?我瞧师父不教你们才是怜爱。”

万浩然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师弟道:“我便把这门玄功的修炼之法说给你们听。”沈帆摇头道:“师父不肯教授我们,你跟我们说,不怕犯了门规吗?”

小师弟微微一笑,说道:“我只略说,不讲运气之法,不算犯了门规。”顿了顿,道:“这门《冼心至上神功》的确是一门精妙无二的玄功,却需要与《枯骨掌》一齐修炼。修炼的第一步,便是服食砒、霜。”

万浩然“啊”了一声,道:“怎么可能?”

小师弟苦笑一声,道:“确实如此。为了练这门功夫,我险些身中剧毒而死。这第一步是服食砒霜剧毒,以神功运气之法转入双手,修枯骨掌,服食砒霜还算小意思,这第二步却是服食天下五毒七草。”

万浩然听到五毒七草,眼皮一跳,道:“五毒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七草蓖麻子、相思豆、水毒芹、马兜铃、水仙花、月籽藤以及断肠草。这十二味剧毒寻常人误食一种倾刻间便得毒发身亡,师弟你……这怎么可能?”语气微颤,显然不太相信。

小师弟道:“师兄想说我服食了这五毒七草怎么还能活着?”万浩然道:“寻常人活不了。”

小师弟道:“我险些就死啦!服食五毒七草,所受之痛苦……真乃生不如死……”打了个寒颤,显然仍是心有余悸,续道:“如果重来一次,我绝计不愿修炼这两门功夫。若非师弟我命大,此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沈帆道:“因此服食之后你便学会了《冼心神功》与《枯骨掌》?”

小师弟道:“不!第三步才是人间极苦!才是世间最最可怕之事!师父说五毒七草虽是人间剧毒,服食五毒七草,枯骨掌只能练个小成,绝无法做到枯肉成腐、枯骨成灰。”

沈帆沉吟道:“服食五毒七草尚且不够?那这枯骨掌也忒难练了。”

小师弟正色道:“正是。师父跟我说,小成火候的枯骨掌在修行界里只能算个三流高手,想要大成,就必须吞食来自九幽之下的一味毒虫——天尸虫。林仁刚拜师学艺,自然要学个大成。千辛万苦从西荒深山得来天尸虫,几经死亡边缘,才将这枯骨掌练成了。”他对服食天尸虫之举一笔带过,但万浩然、沈帆均知这天尸虫的毒性远在五毒七草之上,服食毒虫有极大风险,这位小师弟所受之苦可以想象。两人心中暗暗叹服,之前的不服不满也作烟消云散。

莫凌雪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天尸虫的用处。那小师弟不是别人,正是林家林仁刚。莫凌雪心想:“林仁刚对我恨之入骨,那晚为什么却仍放我一命?”

第八十五章 马车中的人

第八十五章马车中的人

万浩然喟然而叹:“小师弟,原来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头。我们这些师兄们可没有一个人有你这份毅力,这第三堂非你莫属。”

林仁刚苦笑一声:“承蒙师兄抬举,师弟受之有愧。林仁刚武功天赋均不如诸位师兄,哪里当得了第三堂堂主?”

万浩然道:“师弟谦虚了,这第三堂的堂主由你来当最适合不过,堂主之位由我和你的沈师兄合力推举。”

“小师弟不用推辞啦!大师兄既然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沈帆附合道。

林仁刚摇了摇头,道:“只是师弟我……”

万浩然见林仁刚仍有意推辞,暗运真气,在脸上布了一层寒霜,佯怒道:“师弟,难道第三堂堂主你也看不上眼吗?”

林仁刚道:“师弟万万不敢这么想,既然师兄执意如此,师弟只有应允了。”

万浩然霁然色喜,伸手拍了拍林仁刚肩膀,说道:“师弟,那么随师哥去大殿,这罗天大醮快要开始了。”林仁刚应道:“是。”与万浩然、沈帆推门出去。

莫凌雪心想:“林仁刚是万一门的人,那个黑衣女子也会使什么枯骨掌,多半也属万一门下。”掀帘出来,忽听门口喀嚓一声,一件黑色物品迎面射来。莫凌雪一惊,斜一闪躲开,后面一只手掌拍到身前。

他想也不想回掌便拍,甫一接触便觉一股极为古怪的寒气涌入经脉,忍不住机仱仱地打了个颤抖。心中大叫不好:“这是枯骨掌!”猛一运劲,将那只手掌震了回去。

手掌的主人“咦”了一声,似乎在奇怪竟然有人接了自己一掌还有力气反震。

莫凌雪查觉丹田中多了一股阴寒之力四处乱蹿乱跳,肚子里叫苦不迭,情知自己对付林仁刚一人尚有几分胜算,但此时在万一门中,若是引来其他万一门弟子,那么自己逃也逃不出了。

他运起真气,破窗而出,向西北方一扇小门冲去。只听后面一人大声道:“好个小贼,竟敢闯到丹房偷东西。”听声音果然是林仁刚的。

莫凌雪绕着西北方一条小道奔得一阵,侧耳听得后面有两个脚步声紧紧跟随,似乎修为不在自己之下。他提气快跑,在院巷间乱穿乱越,一时之间竟将那两个人甩得极远。

转过一条左巷时,面前一个青衣男子走来。青衣男子叫道:“你是谁?怎么在后殿乱跑?”莫凌雪刹不住脚,往他身上一撞,他这番快奔,体中真气如沸腾一般,突然撞了上去,势逾奔马,那青衣男子吭也没吭声,身子如同射出的箭矢平平飞出,撞上后面一株柳树,倒地不醒。

莫凌雪无暇顾及那男子的死活,有路便跑,有道便冲。忽听后面有人大叫道:“抓住那个人!他把八师弟撞死了!”

莫凌雪冲到巷口,前边人声嘈杂,笛鼓声交,似乎人数不少。转出巷口一看,右手边有四五个壮汉抬着一辆马车往东边深巷走去,左手边也有四个大汉抬着马车缓行。

莫凌雪心中忽想:“啊呀!不好!这是放神像的马车,我该不会跑到什么罗天大醮上来了吧?”

耳听得后面脚步声逼近,朝巷子望去,巷子尽头有一棵公孙树,树下停了四五辆这样的马车,数十个大汉排列抬车,往东方缓行。他心中一动,溜到角落一辆大马车旁,趁壮汉不注意,踮足跃入车中。

莫凌雪刚刚翻入马车,便听到巷口有衣襟带风之声。将车帘掀开一条细缝,往外瞧去。巷子里已冲进三四个华服男子,挺剑四处打量。其中一人道:“大师兄说有盗贼潜入丹房,只怕把丹药偷去了,我们搜!”拦下最前头一辆马车,掀帘查看。

莫凌雪心想:“总会搜到我这儿来,可要躲到哪儿去?”正想藏到神像底下,忽觉肩膀搭上一只手,这只手离脖颈不过二三寸。骇得他魂飞魄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回事?马车里不是神像吗?怎么会有人?”

他浑身僵硬,正想缓缓回头,只听马车前已有人快步追来。他急中生智,缩颈扭头,往前一扑,想将那只手撇开,哪知那只手紧紧贴着自己左肩,随着自己的动作向前抓出。

他心中大骇:“这人是个高手!”忽然运劲往后一撞,背脊与那人前胸接触,那人“哼”的一声,显然被撞得极痛,只是一只手仍然搭在莫凌雪左肩上。

“这是个女人!为什么有女人在马车里?她是谁?”一股淡淡的馨香钻进莫凌雪鼻孔中,让他神智清醒,再加上后背触到两团柔软,以及那人鼻子间发出的一声闷哼,让他登时想到这人是个女的。

只听得马车外有人快步接近,随即有婢女尖声道:“你们要做什么?这是我们小姐的轿子。”莫凌雪听到这,脖子一痛,顿时昏倒过去。

他真气雄浑程度毕竟不同往日,昏厥之后体中真气缓缓流转,渐渐苏醒过来。神智一清,刚欲翻身起来,才发觉手脚酸痛,动弹不得,双手一挣,却已缠了一捆绸带。睁开双眼,才发自己正处于狭窄的马车之中,双手双脚都被捆了一层绸带。

他运起真气,挣得手脚发麻,绸带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自思:“以我如今的修为,竟也挣不断这一根小小的绸带吗?”仔细打量,这绸带极薄极细,却不知以什么编织成的,任自己如何使力却也挣不断。

他侧着头朝马车中望去,马车仍是刚才那辆,车中的主人早已不在。车厢中残留着一股淡淡馨香,不似香水胭脂,倒像女子的体香,初闻似乎有些熟悉,细细一闻却想不出是谁的。

莫凌雪心想:“我竟被一个女子捆到这儿,可真是好笑。”忽听有人向马车走近,哗的一声,帘子掀开,一人进了马车。

莫凌雪忙闭眼假寐,闻得那股清香就在近前,似乎那人坐在自己旁边。马车外有婢女喊道:“小姐,我们往东阁楼去。”

第八十六章 林家小姐

第八十六章林家小姐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蹬蹬往前行着。此时已入深秋,凉爽的秋风中又带了几分湿气。莫凌雪侧着脸朝左边望去,正好见到帘子被风吹开,外面是红瓦朱檐,似来到一座古楼下。

马车厢中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将车帘拉下,手臂外侧有一枚小红痣。莫凌雪心想:“这只手纤细瘦长,应该是女孩子的手,却不知抓我这个人是谁。”

马车忽然在古楼大门前停了一停,听得门前有人喊道:“林小姐,这是你的房间,诸多物事已都抬到你房间里。”这个声音传到莫凌雪耳朵里,忽然警醒:“这是围攻我的万一门弟子之一。”

又听马车前一个婢女道:“我们小姐一路赶过来累得很了,先让她休息休息。”马车又是一动,有人抬起进门。

莫凌雪感觉马车往上移动,似乎在登楼。过了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听抬车的一人笑嘻嘻地道:“小姐,到了你房间了。”这个声音却非出自婢女之口,传到莫凌雪耳朵里觉得十分熟悉,心中忽然一动:“这是林家的家奴林荣!他上次被我打伤,如今养好了伤吗?啊哎!这个林小姐难道是林家的小姐?”

又听右侧一人道:“这罗天大醮要举行三天,小姐刚来,先让她休息一下。”这声音莫凌雪更加熟悉,却是全真龙门派的姚元。

再听得一会,他才分辨出抬车的四人均是林家的好手,右侧两人是姚元、林慈,左侧两人是林荣、欧阳练,加上前面引路的婢女共五位高手。

莫凌雪心道:“这四个高手竟甘愿为人抬马车……这位林小姐确是林家小姐无疑!”

又听那婢女道:“是啊!这些繁文缛节多得很,这几天小姐可要累得很了。”姚元道:“万一门这些道士们好气派,嘿嘿,嘿嘿!”四人合力将马车抬进房间。

听得一个婢女道:“你们出去吧,让小姐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姚元等人应是离开。

莫凌雪忽觉马车中那女子站起身来,随即帘子拉开,一人下了马车。他抬起头来,只能看到一条红色身影,婉娈,曼妙,只凭一个背影,便看得莫凌雪心中怦的一动,心想:“不知她的脸长得怎么样。”

那女子下了马车后,车内车外静得很,似乎没人再来。莫凌雪使劲去挣手上绸带,却哪里挣得断?他心中暗奇:“这林家小姐把我打昏了双手双脚捆住了,放到这马车中自己又走了,这是为什么?”

腰间使劲,坐了起来,抬头朝车窗凑去,张口咬开车帘,往外一望,所处之地却是一间宽敞素雅的房间,房间中桌椅床席俱备,只是却无一个人在。心中奇怪:“竟然没人在这里。”使劲跃出马车,只是他双脚受缚,往前摔了一跤。

莫凌雪使劲往左侧滚去,滚到一根大柱下,刚想跃起来,便听门外有人开口叫道:“林小姐,你在吗?”却是万一门吴志。

莫凌雪心中微微一惊,扭身竭力想要站起来。又听吴志道:“林小姐,吴志想见你一面,可得应允吗?”随即有咚咚敲门声。

莫凌雪心想:“他若是推门进来,再见到了我,那可就好玩啦!”

吴志又道:“林小姐,你不肯见我吗?在林家一别已有半个月了,每日每夜我都想着你,想着你一笑一颦,一嗔一怒,你能出来见我一面吗?”

他等了许久,也没听到有人回应,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林小姐,你长的真好看,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你不知道我吴某人这些日子里经历了什么苦,我吴某人自诩修为谋略,长相武功也不比同龄人差,我虽身为万一门三弟子,该有的都有了,却没有一个知心人。自从见了你后,自从你陪我说过话后,我便知道我最想要的人出现了。林小姐,能出来再见我一面吗?”

莫凌雪心中好笑:“这个什么林小姐此时不在这里,你这些话对我说可没有用。”

吴志叹了一声,说道:“你还是不肯见我。那天晚上你见到那个男人,脸上露出的那副表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没机会了……林小姐,我……”

莫凌雪心想:“原来这家伙只是单相思,嘿嘿!”

忽听右侧一人冷冷地道:“你想见我做什么?”

门外的吴志一听到这个声音,激动无比地道:“林小姐,你肯和我说话了?林小姐,我想见见你。”

那人淡淡地道:“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

吴志道:“林小姐,我……我为你尝尽了相思之苦,你不知道吗?”

那人语气和了几分,淡淡道:“知道了又如何?你来这找我?”

吴志道:“是,我只要听到你声音,我就……就胜过了一切。”

那人低低叹了一声,道:“听到我声音了吧?那你赶紧走吧!别让你师父知道了。”

吴志心中暗喜,低声自语:“她还为我着想,说不定她也喜欢我。”大声道:“林小姐,那我走了,有什么事找我。最近万一门跑进来不少贼盗,你自己要小心。”说完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那人低声道:“贼盗吗?”转身向马车中走去,发觉车中空空如也,回过头来,只见莫凌雪背靠大柱,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那人冷笑道:“你笑什么?落到我手里还有心情笑?”

莫凌雪脸带微笑,说道:“为什么不能笑?反正林小姐不会杀我。”

那人冷冷地道:“你确定我不会杀你?”

莫凌雪笑嘻嘻地道:“上次林小姐在西荒深山中不是说了吗?不会再伤我啦!”此人容貌婉娈,风姿嫣然,尤其一双眸子如寒潭映月,清丽含情,不是那黑衣女子还能是谁?只是她此时穿着不是黑衣,而是一袭红色长裙。

她双眼一眯,眸子中杀意忽显,冷冷道:“上次不杀你我已经后悔得很了,这次还能饶过你?”朝他走近。

莫凌雪道:“林小姐,我如何也想不到你是林家的小姐,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见面。”叹了一口气。

那少女道:“那你以为我是谁?”莫凌雪苦笑一声:“我以为你是林仁刚的打手,是他的女人。”

那少女瞪了他一眼,道:“林仁刚是我哥哥。”

莫凌雪脸朝左侧窗口,窗外日头落到山云间,薄雾冥冥,忽道:“我被万一门弟子围攻,受伤被制,醒来后发现被人救了,当时在想万一门的人为什么要放过我,后来跟着万一门的马车到了山上,偷听万一门弟子谈话才知道救我的人与林仁刚有关。你是林仁刚妹妹,那晚是你救了我吗?”见她脸颊微红,眼光冷冷的,只是杀意却不甚浓,心中确定无疑。

那少女转过身去,道:“你最好乖乖地待着,不要惹恼了我,我不动手杀你,只需叫来万一门的人,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莫凌雪心中一凛,心想:“这倒也是。她想要杀我无需自己动手,不用万一门的人,就是她手下的林慈林荣现在也能轻易杀了我。”

那少女走到窗边,侧过脸向莫凌雪瞧去,道:“怎么不说话了?怕了吗?”

莫凌雪苦笑一声,说道:“我当然怕啦!我哪有不怕之理?林小姐,我在想你既然是林家的小姐,上次为什么还要亲自来刺杀我?我起先以为你和姚元林慈一样也是林家的打手,现在看来,你只要叫姚元去杀我不就行了?”

那少女微微冷笑,并不回答。走到屋子间,坐到一张鹅毛软席上。莫凌雪运劲向她跃去,跃出两步后又摔了个跤,苦笑道:“你能把我放了吗?我保证不会逃。”

那少女不理不踩,自顾自地打坐调息。

莫凌雪道:“林大小姐,你哥是万一门弟子,你也是吗?”

那少女依旧不言不语。莫凌雪心想:“故意不理我,我偏要逗你说话。”忽然放嗓大声歌唱,唱的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到什么就唱什么,歌声不仅谈不上好听,就连谱调也找不到,时而大声时而哀嚎,时而尖叫时而欢呼。

那少女眉毛一蹙,睁开双眼,怒道:“别唱了!吵死了!”

莫凌雪嘻嘻笑道:“那我不唱了,林小姐唱给我听好吗?”

那少女道:“闭嘴!别叫我林小姐。”

莫凌雪道:“林姊姊,林妹妹。”

那少女皱眉道:“别叫我姊姊妹妹。”

莫凌雪吐了吐舌头,唤道:“林奶奶,林姑奶奶。”

那少女微微一笑:“这个听得倒是舒服。”

莫凌雪道:“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啦!”

那少女沉下脸,道:“不要。”

莫凌雪苦笑:“怎么又不要啦?林姑奶奶,我手脚酸痛得很,要不看在我叫你姑奶奶的份上把我放了吧?”

那少女微笑道:“你知道酸痛就好了,乖乖待着,别吵我。”

莫凌雪努力翻跃,滚到她脚边,道:“姑奶奶,你帮我解开这些古怪的绸带吧?我挣不开它。”

那少女道:“这些绸带由火山蚕丝织成的,如果不得方法,无论你怎么用力也挣不开,你不用费力气啦!”

第八十七章 夜贼起歹意

第八十七章夜贼起歹意

火山蚕丝是什么东西?又是如何织成绸带的?莫凌雪一概不知,但想以自己此时真气之雄浑、气力之无限尚且挣不断这小小的绸带,火山蚕丝应该也是一件非凡之物。

他见这女郎板着一张冷脸,冷冰冰的尤如一块冰山,更想逗她除却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或嗔或笑,或喜或怒都好。嘻嘻一笑:“原来姑奶奶专门找来这挣不断的绸带来捆我,我莫凌雪可真是三生有幸。你这绸带捆过别人没有?”

那女郎微微冷笑:“你这人奇怪了,捆过别人又怎么样?”

莫凌雪认认真真地道:“要是只捆过我,那我虽然双手双腿酸痛难受,但心里还是开心的,要是捆过别人那就不怎么开心。说不得这绸带上还残留了别人的口水毛发,想想就让本大少爷大感恶心反胃。”

那女郎双眉一扬,嗤的一笑:“死到临头竟还有心情花言巧语,我看你真是无药可救。不过你放心好啦!若是别人还用不着我这绸带,你确实是天底下第一个。”

莫凌雪哈哈一笑:“那莫某深感荣幸。”他面朝女郎左足,说了会话,大口喘气,气息拂着女郎足趾。那女郎双足本藏在裙下,此时打坐自然露了出来。此时余夏炎热未退,她在屋子中也不曾穿着薄袜。查觉脚趾痒痒的、热热的,低头一瞧,颊上生红,侧过身去。

莫凌雪道:“姑奶奶,你不肯帮我解开绸带,那给我个火折子吧?”

那女郎大感好笑,斜瞪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不帮你解开绸带你还指望我给你火折子?再者这火山蚕多生于火山口,蚕丝不惧火焚刀砍,给了你火折子也没用。”

莫凌雪闻言只有苦笑,低下了头,心中苦思脱身之术。

那女郎见他好久不说话,低头一瞧,他蠕动着身躯往屋里板床滚去。那女郎蹙眉道:“你滚到哪儿做什么?”

莫凌雪嘻嘻一笑:“找个地方躺着,总不能躺在地上睡觉吧?”

那女郎忽然想到那天在西荒深山里孔洞中两人相处的情景,以及后来他对自己做的事,不禁脸色一沉,喝道:“你想干什么?”

莫凌雪道:“我说我疲惫不堪,想找张床躺一躺,怎么?连床也不肯让我躺一会吗?”

那女郎沉着脸道:“那是我的床,不许你上去玷污了。”

莫凌雪道:“我只是躺一会,又怎么算得上玷污了?别说我不曾对你动手动脚,就是碰一下也没有,这也算得上玷污么?”他这一句问发自内心深处,心中兀自迷茫不解。但传到那女郎耳中却成了嘲讽卑鄙之语,她想起那日孔洞中莫凌雪对自己施使的妖术,气得一张粉脸通红,双肩不止的颤抖,开口便欲大骂,却不知该怎么骂。

莫凌雪大感奇怪,却也无空多想,双足用力,跃到床上去,舒舒服服往里一躺。那女郎怒不可遏,大声道:“你……你……你无耻下流……”快步向床边走去,刷的一声,从墙角拉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剑光映得莫凌雪脸上生寒。

莫凌雪一惊:“她真要杀我?”口上却不肯示弱:“我怎么就无耻下流了?我问你,我可曾碰过你一下?我可曾在你面前脱过衣服?”

那女郎口中回转着“你……我……”这几个字,气得握剑的手不断颤抖。忽然右手用力,长剑向莫凌雪砍下。

莫凌雪骇异不已,往斜侧一滚。剑光闪烁,登时满床的白色雪片。原来那女郎怒极挥剑,宝剑砍破鹅毛软被,鹅毛为剑气所激,登时飞得四处都是。

莫凌雪大叫:“你来真的?”说话声中连打了两个滚,躲过了那女郎迅捷至极的两剑。那女郎怒道:“你别躲!让我砍你两下出气。”

莫凌雪叫道:“再让你砍两下还不倒地身亡?你叫我别躲就不躲的吗?”那女郎怒道:“你还要命就给我乖乖砍两剑!”话声中又飞快刺出两剑。

莫凌雪扭身向右侧一滚,摔到床下,头抵墙壁,左肩仍被长剑划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那女郎跃到床上,挥剑又向他劈来。他又惊又怒,叫道:“你想杀我还要我不动。”腰间使力,猛地向女郎撞去。

那女郎一惊,挥剑便想向他头顶劈落。但转念一想:“这一剑把他劈死了吗?若是就这样劈死了他也未免太不解气了吧?”

她心中闪过这个想法,手臂力气微收,长剑迟了一步,莫凌雪已扑到她怀里,正巧不巧的撞上巨阙穴。那女郎重穴被制,“啊”的一声,真气溃散,软趴趴地倒在床上。长剑当的一声,落到地上,弹了一弹。所幸莫凌雪慌乱中乱撞乱顶,认穴不太准,否则按莫凌雪这一撞之力,这女郎巨阙穴受到重创,非死即伤。

莫凌雪躺在床上喘了会气,抬头见那女郎趴在板床中,一双大眼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心中一讶,稍微一想,便知自己误打误撞地制住了她的穴道。用力站了起来,朝板床一侧跃去,伸脚将长剑踢到床脚,用力压住,凑近前割手上的绸带。

那女郎冷冷道:“不用废力了,这蚕绸刀剑是割不断的。”莫凌雪试了一阵,搞得浑身大汗,满脸通红,手上的绸带也割不断。他躺到地上大口喘息,抬头正好看见那女郎侧过身子,正瞧着自己。此时桌上烛光渐斜,晃得床影拉长。

但见她一张白嫩的瓜子脸上无一点麻子,双眼如一泓清泉,的确是一个皎丽出尘的美人。此时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脸颊为烛光所衬,双颊红通通的,着实可爱得很。

莫凌雪忽然叹道:“要是能一直这样也好,我能一直和你相对。”他这句话发自内心,端是诚挚之至。

那女郎哼了一声,撇过脸去,忽然道:“等我把穴道解了,瞧你还怎么花言巧语!”莫凌雪吃了一惊,心想:“她说的也是,现在她恨我恨得很了,若她解了穴道,这第一件事多半就是捡起长剑在我身上刺上三四个大窟窿。我莫凌雪虽然气血旺盛,但要是身上多了几个窟窿,也绝计活不了。”念及如此,倚着墙角奋力站起,跃到左侧一扇窗口旁边。

此时日头坠落,天色已黑,西北角虽仍有明光,但窗外却黑暗不见五指。莫凌雪寻思:“我得赶快想法子解开这些绸带,如若不然遇上万一门弟子可就有死无生啦!”

朝那女郎瞧去,见她双眉蹙起,脸有薄怒。又想:“这女人倔强得紧,要是逼迫她帮我解开绸带多半是不可能的。哼!我就不会自己想法子吗?若是锟铻刀在,说不得能断得了这绸带。”背脊靠着墙壁,脸上神色变幻。

那女郎知道他想寻机逃跑,也不理他,自顾自地运气冲穴,只是莫凌雪一撞之力甚大,一时半会间竟冲不开所制穴道。原本有个婢女侍候,但她擒到莫凌雪不想告之人知,因此早早叫退了婢女,此时解不开穴道,心烦意躁,竟后悔了起来。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向房间接近。此时房间中只有莫凌雪与这女郎,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想要解开绸带,一个想要解开穴道,无一人肯开口说话,因此对门外细微之声听得清楚。

门外忽站了一个身影,只听那身影道:“林小姐,你睡了吗?”

那女郎抬起头,脸上充满了讶异之色,却不开口。

又听那人说道:“林小姐,在下万一门陈谅,你睡了吗?”

那女郎寻思:“这陈谅是七师兄,他找我做什么?”见莫凌雪就在旁边,也不愿开口。

听得陈谅又道:“林小姐,陈某有一件事想见你,能开门让我进去吗?”

那女郎心下暗怒:“我是女子,你是男人,深更半夜要我开门见你,存着什么心?”

陈谅又道:“林小姐,你哥哥也算是我师弟,平日里我也对他不错,你开门让我进去,我有事跟你说。”

那女郎心想:“我哥哥的事跟我说什么?哼!”

见陈谅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唤了一会林小姐,终于从左走廊离开。

那女郎心中舒了口气,正欲闭目冲穴。忽听屋檐上传来衣带划风之声,似有人上了屋顶潜来。

窗口扑簌一下,窗门晃动,已有一人进了房间中。那人一进房间,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正落到那女郎脸上。那女郎忙闭眼假寐。

莫凌雪查觉有人进屋时,将身子缩到床底下,那人竟也没有发觉。

那人进了屋中,见着床上一人,微微一惊,举步不前,压低了声音问:“林小姐,你睡了吗?”

那女郎与莫凌雪一听到这个声音,都知道此人正是陈谅。却不知他怎么去而复返,又为什么从窗口穿进?

陈谅凝神望去,见那女郎侧身朝里,双眼闭着,似乎睡熟了。低声道:“林小姐,你哥哥也算我师弟,平日里剑法我都会指点一二,只要过个半年三个月,多半万一门的剑法都学会了。”说话间朝她走近。

陈谅又道:“林小姐,林家全靠你哥哥一人扛担,若没有你哥哥,哪有今日之地位?你哥哥来万一门学艺,我这位师兄能教的都尽心尽力教他,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

那女郎心中一怒:“这贼子不安好心!”刚想开口训斥,后背一痛,气海、志室二穴已被人制住。

时更时断声明

作者写作时经常翻阅道教经典,因为本人想写一个修道修行的故事。

余翻阅道藏,以著此书,深为道教之丰藏所吸引,以身作则修道打坐。

最近这些天,时写时断,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忙,比如打坐,吃饭,睡觉,玩游戏等等,还有就是,作者我要去当道士,道教讲究无为,无为即不为,不为即不写,不写等于断更。

不过看书的大伙放心啦!有空的话我就更!保证不低于一周一更。

第八十八章 大阎罗掌

第八十八章大阎罗掌

那女郎背后两处穴道被制,心中一沉。原本受制穴道已然松动,此时这两处要穴被制,只觉浑身僵硬难受,后背痛得厉害。她又惊又骇,强忍惧意,脸向里面朝去。

忽听得房间中一阵簌簌之声,仿似是翻箱倒柜所发出的。她微一沉吟,心想:“陈谅来翻我的房间作什么?这房间本是万一门的,也没有我的东西。”忽想:“他在翻我带来的箱子!他想要找什么?”

身后忽然有个影子倒映下来,陈谅已站到床前。莫凌雪透过床底缝隙瞧到一双粗布鞋。只听陈谅沉吟道:“到底放到哪里去?”在房间中踱来踱去。

那女郎心中暗奇:“他来我房间里找什么?”忽觉肩头被一只铁手扳住,随即被推到床尾。陈谅伸手在床上乱掀乱翻,过了一阵,又自言自语:“可到底藏在哪里?难道戴在身上?”伸手碰触那女郎后背。

那女郎又惊又怒:“这贼子敢对我动手?”刚想开口说话,忽觉那双手在自己背上摸过时有如一双铁制的爪子。心中一动:“陈谅的手为什么像一双铁爪子?万一门修炼的都是剑法,很少有人肯在手掌上下功夫。他点我后背两处穴道又准又狠,手指上带着一股极为森寒的指力,陈谅的武功修为在万一门中只能算是末流,怎么会有这种功夫?”

查觉那双手正要往她衣衫中搜去,睁开双眼,问道:“是谁?”

“林小姐醒了?”陈谅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一步,随即镇静下来,淡淡地问。

那女郎故作嗔怒,大声道:“是陈师哥吗?你深更半夜到我闺房里来作什么?为什么点了我穴道?”

陈谅不慌不乱,说道:“林小姐,你醒了最好,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那女郎微微冷笑:“有什么事不能白天问?非要在半夜里闯进我的闺房点我的穴道,搜我的身?”

陈谅道:“你哥哥也算我的师弟,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林仁刚让你三更半夜来找我?这可稀奇得很了!”那女郎冷笑不止。

陈谅道:“的确是你哥哥。林小姐,我师父传给了林仁刚一门功夫,你可知道的吗?”

那女郎道:“什么功夫?我怎么知道?”

陈谅道:“一门掌法,叫作枯骨掌。我与令兄畅谈时得知他已练成这门掌法。”

那女郎心念电转,说道:“不错,他的确练成了。”

陈谅道:“那掌谱在哪?”语气激动。

那女郎冷笑道:“师兄问错了人吧?掌谱在哪我怎么知道?师兄搜我房间就是为了这个?”她侧过头来,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陈谅。

陈谅道:“我听令兄说掌谱已经交到你的手上,你敢说没有?林小姐,我称你一声林小姐,是因为林仁刚是我师弟,你我有这一层关系,但你终究不是万一门的弟子,这掌谱放在你身上始终不妥,最好还是交还给我。”

那女郎道:“没在就是没有,林仁刚确实把掌谱给我看过,却没在我身上,你想要掌谱自己找他要去。”

陈谅道:“你看过掌谱了?把掌谱给我默下来!”快速伸手抓住那女郎肩膀,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那女郎忽然伸掌拍向陈谅胸口,陈谅吃了一惊,往后一跃,跳到两丈外,心想:“怎么她解了穴了?我点的穴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开?”却见那女郎一掌拍出后,脸色惨白,一口鲜血吐出,倚在床头,肩头剧颤。原来她被陈谅触及皮肤,怒不可遏,拼命运气冲击穴道,穴道虽解,身子亦受重伤。重伤之下拍出一掌,轻飘飘没有力道,才让陈谅轻易躲去。

陈谅道:“林小姐,你这又是何必?我给你开个玩笑,不用拼命冲穴吧?”他话这么说,嘴角露出笑容,眼中杀意顿显无遗。

他走到床边,双掌提到胸前,作势欲抓。那女郎抬头见他掌心乌黑,十指如刀似戟,寒光森森。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事,叫道:“二师哥沈帆!”

陈谅眼瞳一缩,森然笑道:“你说什么?你沈师哥可没在这。”

那女郎道:“沈师哥,你这门大阎罗掌可没有几个人会。”

陈谅怔了一怔,伸手抚摸脸颊,嘿笑两声。

那女郎道:“沈师哥,你为什么要装成陈谅的样子?你想要枯骨掌的掌谱作什么?”顿悟道:“你的大阎罗掌已经很厉害了,难道还想学枯骨掌?”

沈帆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你比你哥还聪明。”

那女郎心念电转:“他来找掌谱一定是为了学枯骨掌,他假扮陈谅就是怕被人发现,如今被我拆穿,只怕不会放过我。姚元林荣他们离这七八丈,我即使高喊大叫多半也听不到了,只有拖延时间等他们发现。沈帆拜入万一门前有个凶名‘阎罗书生’,此人城府极深,足智多谋,我想要拖延时间只怕没有办法。”故意高声问道:“沈师哥,你想要掌谱为什么不找师尊要?或者找我哥拿?”

沈帆道:“你哥哥聪明得很,宁可与一群饭桶同床共枕也不敢独处。我想找他拿也没办法,嘿,掌谱到底在哪里?”那女郎道:“原来是我哥害了我,沈师哥,掌谱确实在我这里。”伸手入怀,似乎在拿掌谱。

“把掌谱给我!”沈帆脸显喜色,上前伸手。倏然伸掌迎面一拍,袖袍无风而涨。运劲一震,那女郎哇的一声,往后摔出,后背撞上墙壁,重重摔了一跤。

沈帆脸如金纸,右掌微颤,阴森森地道:“你用枯骨掌对付我,也未免高看了自己。倘若在十年前我没练成大阎罗掌之时,兴许接不下这掌。”

原来那女郎见他凑近前来,运气使出枯骨掌,只是她刚才冲击穴道,身上已是受了重伤,这一掌拍出时真气不继,难以伤敌。

沈帆走到床边,往里一望,那女郎滚到床底下。他狞笑道:“今日不管有没有枯骨掌,绝饶不过你!”肩头一抖,铁掌挥出。噔咯一声,板床之间破开,他一只铁手伸入床底,抓到一人便提了起来。

“你说不说,掌谱在哪里?”他提起那人时虽觉体型似乎不对,但也没去多想。拉起那人后,只见一个少年男子抬起头来,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哪里是什么林家小姐?

那少年男子不是莫凌雪还能是谁?他被沈帆从床底下抓了起来,撞得浑身酸痛,笑吟吟地道:“你好,沈先生,好久不见。”

沈帆变色道:“是你?”随即发现面前此人双手双脚皆被绸带缚住,狞笑道:“原来是林小姐从外面找的野汉子!”

莫凌雪嘻笑道:“我是野汉子,那阁下又是什么?阁下深更夜半闯入人家闺房,莫不成是个偷香窃玉的小贼?”

沈帆嘿嘿一笑,眼光森冷地上下扫视莫凌雪,说道:“那天晚上这女人把你放走,我就猜想其中有什么缘由,原来是林小姐在外偷的人。那晚放了你一命,今日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莫凌雪心中念头急转:“此人修为武功不在我之下,如果我双手没被捆住尚有胜算,此时该怎么办?既然他要找什么掌谱,我先哄他一哄。”

沈帆厉声道:“林小姐,你想不想他死?”伸掌抵住莫凌雪脑门。

那女郎从床底钻出,长发散乱,脸色苍白,冰冷冷地道:“你敢杀他?”

沈帆道:“他可生可死,由你决定。”

那女郎道:“他是我要杀的人。”

沈帆一怔,道:“你要杀的人?”

那女郎冷冷地道:“我要杀的人只能由我来杀,你想要杀他,我就要杀你。”

沈帆向莫凌雪瞧去,微笑道:“看来这姘妇想要你活着。”

莫凌雪打了个哈哈。

那女郎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是杀了他吧!”

沈帆道:“哦?为什么突然间又改变了主意?”

那女郎道:“我听到他的笑声就烦,早点杀了早点舒坦些。”

莫凌雪忙道:“喂!你不能这样!我不笑可以吗?”

沈帆冷笑道:“那我成全你。”五指箕张,指尖黑光闪烁,对着莫凌雪脑门缓缓抓去。

莫凌雪突然抬头哈哈一笑,大声道:“枯骨神功,枯肉腐,枯骨烂。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之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一物可役我者。”这后几句却是《狍鸮神功》的法诀,这几句法诀他记得极深,此时面临死亡关头,脱口便念了出来。

沈帆眼皮一跳,道:“你有枯骨掌的掌谱?”

莫凌雪嘻嘻一笑:“你说我是她的谁?枯骨掌掌谱我虽然没有,却记得很深。”

沈帆道:“下面是什么?”

莫凌雪道:“下面是什么你想听吗?下面的内容我要想想。”

沈帆冷笑道:“你敢跟我耍花样?你不肯说是吧?”倏忽出手抓住莫凌雪手掌,一运劲力,噔咯几声。莫凌雪只觉双手如被一个巨箍锁住,骨头咯咯作响,痛彻骨髓。他双手剧痛,额头黄豆大的汗滴滚滚而落,脸上却笑嘻嘻地道:“沈先生,你这是想做……做什么?”说到最后痛得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帆阴森森笑道:“你敢不敢再跟我耍花招?后面几句到底是什么?”

莫凌雪惨声道:“后面……后面是……你松开我的手……”

沈帆微一放松,冷冷道:“说!”话音甫遏,忽然往侧一闪,电闪般躲过莫凌雪迅捷之至的一掌、那女郎快速如风的一剑。

莫凌雪往后一跃,背靠右边墙壁,与沈帆对视,双掌垂放,鲜血缓缓下流。

何以莫凌雪竟挣脱了绸带挥出一掌?原来这火山蚕丝织成的细绸不惧烈火、不怕刀剑,捆住人后被捆之人便无解救之力。唯一松解办法却是将绸带泡到水中,绸带松散便能解开。莫凌雪一双手掌被沈帆抓住,指骨作裂,鲜血猛流,一浸到这绸带登即解开。

他查觉绸带松散开来,不待多想,快速拍出一掌,退到墙边,伸手将鲜血擦到腿上的绸带上。

那女郎捡起长剑,快速刺出三四剑,沈帆左闪右避,忽然伸出右掌,在剑刃上一弹,长剑当的一声断成碎片。

那女郎退到床后,背抵墙壁。

沈帆狞笑道:“今日我也不要掌谱了,我要你们的命!”快速挥掌,每一掌挥出,风刃割面,掌力刚猛无俦。他一出手便是大阎罗掌中的绝招,这大阎罗掌是他早些年在重庆地头所得,练成之后掌力有撼地摇天之威,尤其刚猛之中又夹杂着数股阴寒歹毒的柔力,使敌人防不胜防。

他拜入万一门后便极少施展这门掌法,就连师弟虽知他会掌法,却也不知他的掌法竟已臻至化境。此时知道面前两人悉知他的面目,是以一出手便是杀招。他这一掌朝着那女郎劈去,倏忽转身,手掌作圈,向莫凌雪脑门拍至,正是万一门顾西打东的手法。

莫凌雪脸上一寒,如被万把风刀割过,见他这掌来得厉害,背抵墙壁,忽想:“若此时我有锟铻刀在手绝计不怕,就算没有锟铻刀,如果有把长剑在手也能破了他这掌,可是此时什么也没有……”眼见这掌已到身前丈内,想也不想挥掌拍他下盘。

原本沈帆取他面门,他却不抵不挡攻他下盘,已慢了人家一步,而且以手攻上盘短,攻下盘长,沈帆一掌拍到他脑门时他一掌兴许只扫到沈帆衣服,原是武学的大忌。但他真气雄浑,出掌虽慢,掌力却已波及丈许。

沈帆大吃一惊,这一掌下去虽能拍死了莫凌雪,但自己下盘被他掌风扫到,也必受重伤。他惊而不慌,往后一跃,躲了开去。

莫凌雪一掌见效,忽想:“我没有锟铻刀在手,为什么不能用掌?”向前跨出一步,双手圈圆,缓慢出掌。

沈帆微微一惊,心想:“此人也会掌法?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真会使掌?”挥掌直取。他掌去势快,莫凌雪去势慢,按理说应该是他先拍中莫凌雪才对。岂知他一掌还在三尺外,莫凌雪的掌风已热辣辣扫到自己面门。

沈帆惊骇之下往后又是一退,莫凌雪向前跨进一步,仍是缓慢出掌。初时莫凌雪出掌迟滞,不够灵活,但沈帆惧他掌风,不敢冒险杀他,反而给了他熟悉掌法的机会。过得一阵,莫凌雪愈觉得出掌时随心如意,灵动变化均由己心,不知不觉中沉醉于其中。仿佛眼前的沈帆不是敌人,而是陪伴自己练掌的同伴。

然而沈帆却越打越惊,只觉此人掌法精妙,出掌虽缓,却覆住自己数处大穴,若自己冒险攻击,便有受创重伤之虞。

莫凌雪忽然左掌上右掌下挥出,左掌变招自上而下,右掌变招自下而上。沈帆“啊呀”一声,往后一跳,背脊撞上窗口,叫道:“阴阳如意掌,阴阳如意掌!你是飘渺采天宗的人?你是苏参天的弟子?”忽又想:“我见过苏参天出手,似乎掌法也没他这么高明,他到底是谁?”

却不知莫凌雪使的确实是苏参天的阴阳如意掌,但修为见识却是这世上三大高手的总和。单论掌法本身,大阎罗掌未必不如阴阳如意掌,但一个人的见识阅历、灵活运用却可以决定武功的高低。

莫凌雪开始使掌尚不熟悉,比划了一阵将脑海中出招变招的顺序连起来,自然逼退了沈帆。他见沈帆眼中露出惊恐之色,脸上却金黄黄毫不变色,心想:“他戴了人皮面具!”

第八十九章 追寻踪迹

第八十九章追寻踪迹

沈帆自修道习武以后,所碰见的高手豪杰无可记数,其中固然有擅掌法拳法的,却无一个同时精通拳掌刀剑。其实一门玄奇武功往往由修行界无数名宿前辈花费一生心血,一招一式创造出来,寻常人单学一门功夫便需要十年乃至数十年之久,是以修行界中虽然杰出高手多如牛毛,却极少有精通数门神通的。

沈帆先前见识了莫凌雪的刀法、剑法,知道此人剑法深不可测,却也想此人年纪轻轻,剑法便如此了得,那其它的功夫多半寻常之至。哪知与他动手才发现眼前这个少年郎掌法也如此精妙,自己苦学大阎罗掌十年,竟然被他逼得左支右绌,狼狈落败。一时之间心灰意冷,目光凄凉,长长吁了一口气。

其实莫凌雪双掌被他抓过,骨节断了几处,掌力虽然凶猛,一旦与他铁掌相触,便有骨折之险。但沈帆见识到他的玄妙掌法,心中虚了三分,哪里敢冒险攻击?

他苦笑一声,问道:“阁下是飘渺采天宗哪位高手的徒弟?这门阴阳如意掌我虽见苏参天使过,但似乎没有阁下的高明。”

莫凌雪听他的笑声失落之至,道:“这叫阴阳如意掌吗?我不晓得。”他说的是句实话,自他练成、吞噬邱承重元神、击毙苏参天、吸尽采天少主残魂,全是无意之间做到的,心里隐隐觉得这些事与有关,却不确认,但想自己分明没有学过剑法掌法,临阵对敌时悉数武功变化之道尽皆了然于心,一见敌人肩头一沉便猜到敌人攻击的方位,随即想出破敌之招。

这句实话传到沈帆耳中,却成了嘲笑讽刺之语,心头盛怒,嘿嘿一笑,道:“阁下跟采天教学武修行,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忽然旁边寒光一闪,冷风扑面。沈帆侧过身去,举手便抓,随即“啊唷”一声,一只左掌上的四根手指齐齐削薄,腥红色的鲜血汩汩下流。沈帆道:“你……你……”声音颤抖,也不知是怒的还是痛的。他捂住右掌,目光歹毒地注视着那女郎。

只见那女郎站到床前,手上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剑刃寒光照面,端是一把宝剑。之前沈帆以一对铁掌激战那女郎,趋退进守,极是厉害,此时右掌与长剑一碰,四根手指竟齐齐削落。

那女郎冷冷地与沈帆对视,说道:“莫凌雪,不要放过他!”

莫凌雪点点头,说道:“沈先生,留下来罢!”向前跨出一步。沈帆冷笑两声,忽然身形一动,向那女郎扑去。此时莫凌雪站在厅中,离了那女子三数丈,想要救援,却已迟了一步。那女郎惊骇之下往床后一滚,谁知沈帆意在指东打西,虚晃一招后,怦的一声,破窗而出。

莫凌雪从窗口跃出,追出几步,身处之地却是山上一片密林,夜色既深,树木黑压压一片,却哪里看得着沈帆?他耳听得虫声鸣叫,凝神一瞥,密林之前有一条石板路。快步顺着石板路走出数丈,路道忽被树木阻住,远远似有灯光映照。

莫凌雪寻思:“这万一门的山头我不熟悉,沈帆却熟若家门,再追上去只怕反而要落了他的陷阱。”感觉双掌剧痛,先前大敌当前,心情紧张,反而感觉不到痛苦,此时追了一会,才觉得十指彻痛难忍,仿佛骨节均已错位。

此时所处之地无药,只能忍痛将骨节接上了,再撕下裤脚缠绕。所幸他性格坚毅,竟忍得一声不吭。

又思:“我如今脱身而出,正好去找表妹,如果找到了表妹,便趁这个时候离开。”向着左侧走去。走过一片花圃时,忽见前面重重高楼,层层轩阁,其中有三四间点了灯火。

前面忽有两个身着水合服的小道士举灯从栏道走来,莫凌雪闪身藏到楼阁前一株公孙树下,听得一人道:“这罗天大醮可累死人了,早早便要准备好东西祭天求福,忙到深更半夜,刚躺下去不久便又要起来,唉!”

另一个道士道:“你抱怨什么?能见到万天祖师的风姿,实是我们千载修来的福分,罗天大醮也便是这几天了,熬过去就好了。”

那道士道:“不错,也对,今天见万天祖师站到高高的台上,台下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徒弟信徒,明明人声鼎沸的场面,祖师一开口,声音便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实在是太了不起了。他一开口一说话,便如雷霆霹雳,每个人都被震住了。”

另一人道:“这算什么?你没听咱们师父说万天祖师会移山倒海、召雷唤电吗?这只是他最次的本领。”两人从莫凌雪旁边走过,朝左阁走去。

莫凌雪寻思:“原来万一教的教主叫万天。”

听小道士又道:“师父给了我们一份好差事,让我们照看祝家三个女人,这三个女人可美得很,我一看这颗心就怦怦乱跳。”

另一人道:“确是极美,那个脸圆的最漂亮,在这山上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俏丽的女孩子。”

莫凌雪心中一动:祝琪妹子是鹅蛋脸,三姊妹中她长得最美,这便是她了。哼哼,这两个小道士起了凡心,我正好跟着找到表妹。

那两个小道士步履沉重,呼吸极粗,修为武功却是平平,莫凌雪屏息而跟,两个小道士也没有发觉。但听得这两个小道士啰哩啰唆的聊天,说的都是祝家三姊妹的容貌,忽听一个道士说道:“穿着衣服都这么好看,不知道脱了衣服是个什么样子。”

莫凌雪心中暗怒: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该把你拍死!”强忍怒气,一路悄跟。

两个小道士忽在一间矮土房前停下来,一个伸手入怀掏取钥匙。莫凌雪纵身掠到两人身后,伸手一按,弄倒两人,拖到一边草丛藏好。取了钥匙,悄行到窗边,往里一瞧,只见土房中灯光黯淡,地上似乎伏了两个人。

莫凌雪微微一惊:“难道表妹她们出事了?”伸手去摸锁头,一碰便断,将门推开,地上血泊中伏了两具尸体。他蹲下来扶起,却是两个道士,身上受了不少剑伤,早已气绝。此时天色渐明,门推开后有亮光照进。

他仔细端详,见两个道士死得凄惨,脸上却带着欢愉快乐之色,仿佛临死之前并不害怕。心中愈发奇怪:“这土房应该是关押表妹之所,却怎么见不着人?这两个道士又是谁杀的?怎么死前脸上是这个表情?”

退出土房,瞧得左手一侧还有三间黄土矮房,右侧却是一处断壁,荒草密生。他担忧表妹遇上危险,向下一间土房走去,翻开从小道士身上取下的一圈钥匙,将房门打开,黄土屋中却悄无一人,他上前摸摸板床,似乎仍有余热。

心想:“难道是表妹们得救了?如若不然又为什么会死了两个小道士?可又是谁救了她们?”

向第三间土房悄行,原本心中已不存希望,走到房门后,却见里面似乎有灯光。他心中一动,侧过身子,透过门缝朝里面瞧去。

土房中点了一盏残灯,灯光黯淡仅能照亮里面一角,墙角蜷缩了一个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缩在一团灯光中,肩头微微颤抖,身影却极为熟悉,不是祝琪还能是谁?

莫凌雪心中一喜,便想推门进去。忽又想:“我现在没戴面具,她见到我这个表哥不知该作何感想,多半还要生疑,还是以李凤歌的身份救她。”走到杂草旁,伸手挖开地上的污泥,将脸擦黑了。复走到土房前,开锁推门。

他走进房间中,祝琪便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莫凌雪低声道:“祝琪妹子,是我。”

祝琪一怔,随即想起这个沙哑的声音正是那位李道长的,喜道:“李道长,你来救我的?”

莫凌雪道:“是,我们快走。”上前拉起她,查觉她身体虚弱无力,脸有难色。不禁一怒,道:“你多久没吃饭了?”

祝琪道:“被他们抓来便没吃过东西了。”见他眉毛一斜,似乎极为恼怒,忙道:“他们给我送饭,我怕有毒不敢吃。”

莫凌雪叹道:“傻妹子,我们走,去救祝瑶祝瑾。”知道她太久没吃东西,脚步打晃,伸手搂住她腰肢出了房门。祝琪脸上一红,也不敢阻止。

莫凌雪打开最后一间土房的门,里面只有一张板床,也无半个人在。不禁大奇,问道:“你知道祝瑶祝瑾被关在哪吗?”

祝琪朝另外几间土房瞧去,说道:“我被关进去时见她们也是关在土房中,怎么找不着人吗?”

莫凌雪大奇,道:“第一间土房除了两个死道士便什么也没有,我只找到了你,她们却又关到哪里了?”抬头见东方日头渐渐露了出来,林雾蒙蒙,便如他的心一样,也茫然一片。

忽听山崖之下传来一个凄厉的惨叫声,莫凌雪微微变色,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搂紧祝琪的腰,从斜坡山路快步而行。穿过一条山溪,听到前面似乎有人呼喝恶骂。莫凌雪从斜坡绕了上去,掀开一片麻草,只见前面山坡下有两个男子挥剑比斗,北边一个红衣女郎依石而坐,笑吟吟抱肩旁观。她脚下多了一具男尸,看服饰似乎也是个道士。

第九十章 复上山顶

第九十章复上山顶

那红衣女郎脸颊嫣红,眸子灵动,脸上噙着狡黠的笑意。她倚着山石,伸手抚着下巴,姿态娇媚皎美之至。坡间一块草地上两个道士正斗得厉害,剑光闪烁,身影相交。其中一个长身道士冷笑道:“你这个不尊师长的叛徒,敢对你师父动手?今日我便要清理门户!”

另一个年纪较轻的道士往后一跳,身法迟顿,左脚被长剑划了一个口子,大声道:“你算什么师父?老东西,身为师父强抢徒弟的道侣,我今日和你拼了!”

那长身道士道:“你找死!”长剑刷刷刷递出三招,逼得那年轻道士退到一株大榕树下。

那红衣女子笑道:“喂!小道士,不要怕他,你打赢了你师父我就和你好。”这句话倒起了激励的作用,那小道士一咬牙,拼命挥剑,刷刷疾刺而出,竟将长身道士逼退了两步。

那长身道士怒不可遏,道:“你会的剑法全是我教你,我说的话你敢不听?大逆不道,我真是养了一条狗!”那小道士脸色涨红,大声道:“你为老不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莫凌雪看到师徒相残的场面,大觉诡异。但见到那红衣女子在旁,又觉并不奇怪了。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与表妹祝瑶长得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当日那红衣女忽然消失,却怎么在这出现?但想此人与采天教大有关系,多半有什么古怪的神通功夫可以潜藏而至。

祝琪见着姊姊,也大觉有异。忽见山石后转出一人,素衣凄容,脸有倦色,却是祝瑶本人。祝琪蓦地里见着两个姊姊,不禁身子一震,脸上变色。

莫凌雪拉着祝琪从斜坡落下,道:“祝瑶,你没事吧?”

祝瑶喜道:“你来了?”

红衣女子从山石上跃下,也喜道:“你终于来啦!我可要被这些人欺负死了!”

祝琪见面前两人相貌一样,声音一样,只是身着红衣的妩媚入骨,大异往常。不禁奇道:“姊姊……你们哪个是我姊姊?”忽见身着素衣的祝瑶背上负着母亲莫晓华,道:“姊姊,是你救了妈妈吗?”

忽听那小道士一声惨叫,一柄长剑自他前胸穿至后背。小道士恨意入骨,往长身道士一扑,抓住他肩膀,在他脸上狠狠咬住了。

长身道士恼羞成怒,厉声道:“你来找死!”伸手在他前胸一托,催吐掌力,那小道士身子腾空飞起,砰的一声,重重摔到山坡下,滚了几滚,登时气绝。

长身道士摸摸左颊,只觉剧痛入骨,一大块皮肉被小道士咬掉了。

红衣女子双眼眯了起来,笑吟吟地道:“这么就杀了你徒弟,心中不疼惜吗?”她声音清脆动听,剪水春眸含着笑意,又兼带了三分妩媚入骨的风情,那长身道士本已盛怒在心,此时一听到她的声音,怒气消了八成,道:“我将这叛徒除掉,你说谁厉害?跟在我身边,好罢?”神情倨傲,最后一句却透露出祈求之意。

那红衣女子神情慵懒,眼波盈盈,说道:“你要我跟着你?你有什么厉害的本领?”

长身道士道:“我叶余峰身为万一门弟子,万天祖师曾经传我‘无声流形剑’,哼哼,万一门声名远播,跟着我自有快活日子过。”他脸上都是鲜血,说话吐出两个龅牙,极为狰狞。

莫凌雪刚才见他使剑极快,剑法中多是指东打西的招式,便已猜到三分,听他自报家门,又想:“此人应也是围攻我的九人之一,只是当晚夜色太黑,我不知道谁是谁。”

红衣女子笑眯眯朝莫凌雪一指:“你说你本领高强,他的本领比你还强上百倍,你想要我跟着你,那就先把他给打倒了。”

“哦!谁?”叶余峰把脸转过来,轻蔑地向莫凌雪瞧去。一瞧之下脸色发白,剑尖发抖,双腿忍不住地颤。

莫凌雪不认得他,他却认得莫凌雪。那晚莫凌雪以奇妙武功击败万一门的合击剑法可是亲眼所见,莫凌雪此人已深深印刻在他心灵之中。之前他注意力全在红衣女子身上,虽觉有人站到她身旁,却也没去注意。

红衣女子懒洋洋地伸腰,打了个呵欠,说道:“你打不打得过他?打得过我便随你走啦!”

叶余峰脸色变幻,忽然把牙一咬,狞声道:“有什么打不过的?你给我瞧着!”连人带剑向莫凌雪扑去。他的修为剑法比之三师兄吴志大有不如,比二师兄沈帆更是相差极远,身形一动固是迅捷至极,身上却也出现了好几处破绽。

莫凌雪往侧一闪,电闪般出手抓住叶余峰右膀,往上一推,叶余峰臂膀失力,踉跄后退。突然呆立原地,怔了好一会神,发力往山坡下狂奔。

红衣女子笑道:“还是表哥心好,可是表哥你放得过他,我可不想饶他性命。”说话声中,叶余峰已奔至山岔道,正要转过去,蓦地身子一颤,斜斜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莫凌雪不知她以何法杀的叶余峰,但料想多半是飘渺采天宗的伎俩,向祝瑶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红衣女子蹙起了眉,阴阳怪气地道:“好家伙,一上来就只顾着问她,关心得很呐!”

莫凌雪不想理她,见祝瑶背上的姑姑脸色苍白,气息奄奄,伸手接了下来,按住脉门送进一丝纯阳真气。

祝瑶说道:“是她救了我,万一门的两个道士过来抓我出去,她……”指了指腰间玄木剑,续道:“她从玄木剑中出来,迷惑了那两个道士,救了我和母亲出来,我让她顺带搭救祝琪祝瑾,可她不肯。”

红衣女子嗤的一笑:“救一个救两个,当我是大善人吗?”

祝瑶道:“后来她带我去找你,下山时碰上了万一门的两个道士。”指了指大石旁的一个,又指了指被叶余峰杀死、滚下山坡的一个,说道:“他们师兄弟追了出来,被她迷惑住,师弟挺剑杀了师兄,然后又被师父追上,两人纠缠不清,终于还是打了起来,后来的事你们也看到了。”

莫凌雪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红衣女子忿然道:“什么原来如此?我救了你这个最爱的表妹,你不感激我就说一句原来如此,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救了。”

莫凌雪故作听不见,自思:“既然她能从玄木剑出来,多半是玄木剑的剑灵、残魂,此人救了表妹,可未必有什么好意。”

祝琪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大感莫名其妙,指了指那红衣女子,“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那红衣女子嘿嘿一笑,抱肩向东方瞧去,道:“我是谁?你又是谁?我是不是祝瑶我不确定,她又确定得了吗?”

莫凌雪心中怦的一跳,脸上变色,心想:“她这句话什么意思?不错,她不一定是祝瑶,却长得一模一样,我是莫凌雪,却没有莫凌雪的记忆,我到底是不是莫凌雪却也未知。”此时日头升了起来,暖洋洋的日光照到他的脸上,一颗心却如坠入一片茫茫的深渊。

忽听得山上有撞钟声传来,钟声远远扬出,在几座山峰一碰,声音回荡。红衣女子忽道:“罗天大醮开始了。”

莫凌雪道:“祝瑶,你逃出来时可见着祝瑾?知道她被关到哪儿吗?”祝瑶缓缓摇头,说道:“原本她与我们一样被关在土房中,后来被两个道士提走,我也不知道如今关到哪儿了。”

莫凌雪皱了皱眉,说道:“被人提走了?万一门中谁会提走她?嗯,抓走你们的人虽是万一门,主谋却是林家林仁刚!多半是他带走的。”

此话一出,祝瑶、祝琪都是“啊”的一声,显得十分惊奇。祝琪道:“我们祝家什么时候得罪林家了?林仁刚抓我们干什么?”

祝瑶向莫凌雪看了一眼,“我们祝家和林家虽然没有什么仇,但莫家和林家的仇隙却是不小,多半也是因为这个。”

祝琪道:“那如今怎么办?小妹还在林仁刚手上,李道长,怎么救人?”她向莫凌雪瞧去,脸上多有哀求之色。此时身边没有几个人,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位李道长了。

莫凌雪沉吟道:“我先带你们下山,你们在山下等我,我去找祝瑾。”

忽听旁边一人嗤的一声冷笑,却发自红衣女子之口。

祝瑶道:“你要小心!”她不理会红衣女子,祝琪却道:“你冷笑什么?”

红衣女子跳到原先那块大石头上,极力向远方眺望,微微冷笑:“此时山上都是万一门的人,其中高手不少,你们这位救星一上去,只怕就没有下来的命啦!”

祝瑶、祝琪脸色一变,互视一眼。

莫凌雪道:“你知道祝瑾被关在哪吗?”

红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跟你说一万句话你都不应我一句,现在问我话,我干嘛要理踩你?”这副神态倒像极了生了气的小媳妇。

祝瑶脸上微微一红,心想:“她这样跟表哥说话,要我怎么与他相处?”祝琪只觉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也不说话。

莫凌雪只有苦笑,说道:“你和祝瑶祝琪下山去吧,我去找祝瑾,一找到她就下山与你们会合。”见瑶、琪两人脸有犹豫之色,说道:“不用担心我,下山等我就好了。”

红衣女子微微冷笑,“要我保护她们?那可免了!你怜香惜玉就自己保护她们下山,本姑娘有事要做!这山上这么多的俊美男子,我可舍不得走。”

莫凌雪皱了皱眉头,心想:她与表妹在一起我也不放心,跟着我倒好。

将瑶、琪两人送到山下,找了条山道往上快步而行。

第九十一章 鬼道万天

第九十一章鬼道万天

莫凌雪此时真气浩荡,虽然腹中空空,气力犹如无限,越行越快。那红衣女子起先仍追得上,过得半柱香时间,已落后了五六丈,再过得一柱香的时间,竟连人影也看不到。

不禁心中暗暗生怒,追得一会,忽见莫凌雪停在山道旁等她,转怒为喜,上前阴阳怪气地道:“怎么停下来了?迷路了吗?”

莫凌雪道:“这山上道观很多,不知祝瑾被关到哪里去了。”他指着山阳,密密麻麻的黑森林中隐藏着许多道观楼阁,如若一间间找起来也不知要找到何时。

红衣女子朝他翻了个大白眼,“那就别找了。”

莫凌雪道:“祝瑾多半被关到客房茅屋诸类的地方,这时山上的道士都去参加罗天大醮了,正好趁此机会搜过去。”虽茫无头绪,但也知时间有限,多犹豫一会祝瑾便多一分危险。他从山左开始寻找,一间间客房推开查寻,房间中道袍水合服,木剑金丝绦,却没有一个人在。

莫凌雪寻思:“没关在客房,却又在哪里?”忽听得远处有钟声响起,钟声传到客房中时,又传来第二响,随即第三响也跟着发出。三响钟声前后传来,交叠成一股,震得莫凌雪耳中嗡嗡作响。

心想:“钟声传来之处不远,多半是万一门在主峰上举行罗天大醮。”到窗口往外望去,主峰之上烟雾袅袅,往上腾升,似是万千丹鼎香炉同时烧香的景象。

眼前白光一闪,他往后一避,却是一个纸团。抬头一看,红衣女坐到一张板床上,手上捏了两块纸团。

莫凌雪皱了皱眉,“你别乱闹!”红衣女点了点头,说道:“我不胡闹,我就是拿纸团丢你怎么啦?”见莫凌雪对她爱搭不理,哼了一声,“反正也找不到了,那个蛮横泼辣的臭丫头多半让人给杀了,多找无益。”

莫凌雪道:“我去主峰瞧瞧。”

“你疯了吗?”红衣女从板床上跳了下来,大声道:“主峰现在聚了多少万一门门人弟子,你现在上去不怕死的吗?”

莫凌雪道:“万一门认得我的人不多,我把脸擦黑了,把衣服给换了,装作万一门的信徒上去,多半也是无人认得。”

红衣女一想不错,微笑道:“那也好玩!来,我给你易容。”凑到莫凌雪身前。莫凌雪闻到她身上那股同于黑木棺材的异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懂得易容?”

红衣女故作不见,笑道:“我是谁人?我可是聪敏过人、才谋俱备的祝大小姐,化妆易容这些小事还不容易?”她知道莫凌雪畏她如龙虎,故意搂住他的右手,把胸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见他脸上一红,目光闪躲,心中大乐。

往往她从玄木剑中习得神通重新出来,一施展魅惑之功,无论是修道之人亦是寻常武夫,均受惑不能控制,甚至完全受命于她。即便是赶尸派的高手见着她也不免心动,只是定力远逾常人,当即克制住了,目光中却也不禁露出或惊艳、或贪婪、或淫秽的神色。

只有莫凌雪一见她便怕得浑身发软,唯恐避之不及。这更激起她争强好胜之心,非要把莫凌雪惑得神魂颠倒不可,纵使不能也要逼得他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为止。一见到莫凌雪或害羞、或惊惧、或忐忑、或尴尬的神色,心中便得意无比,只觉人生之乐莫过于逗他失色。

她从客户中寻来两套素衣长袍,给莫凌雪穿上了。莫凌雪越是拒绝,她越是热情亲热,弄得他浑身发软。穿上了道袍后又在房后的园子找来泥土,将他脸抹黑了。

她给莫凌雪化好妆后,忍不住抿嘴偷笑。莫凌雪取来铜镜一看,镜中却是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脸上污黑,不像道士,却像一个农夫。这哪里化妆?分明是拿块黑泥糊脸。

莫凌雪跟着笑了一声,道:“化得挺好的,那些道士们可难认出是我了。”

红衣女眸子里都是笑意,眼睛眯成月牙,嘻嘻笑道:“你要是敢说化得不好,我便拿个刀子刺死了你。”她自己也换上了素服,只是却不避开,当着莫凌雪的面就开始除下身上的衣服。

莫凌雪脸上微微一红,走到门外等着。听着簌簌几声,随即房门推开,转过身来,红衣女已将长发用发冠系好,也穿上了一件宽松的道袍。虽穿上男子衣服,嘴唇翕动,眼光一转,流转出妩媚之情。她向莫凌雪瞧去,说道:“走吧!”

莫凌雪不敢与她直视,一路向主峰奔去。到了主峰峰巅,只见烟缭雾绕、波光云生。主峰上一座金殿下早已聚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少说也有千余之众。其中多是身着道袍素服的万一门弟子,也有一部分是附近一带的信徒。

只听得众道齐声呐喊:“宇之广纳,庙之泛藏。苍生云烟,黎民川江,莫于万众。取万为一,慑月撼日。万一门弟子拜见万天祖师!”这一干人齐声大喊,声逾奔雷,势同万马。声音回荡出去,响震峰巅,连莫凌雪也听得脸上变色,心想:“口号这么齐,应是早已练熟的。”见有些平民村夫,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却也跟着喊了起来。

金殿上缓缓走出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壮年男子,朗声说道:“很好,大礼行毕,往后均是我万一门的弟子。各归部门,领取道袍,当勉力学习,扬我万一之威名。”他运起真气,远远传了出去,殿下众道听得清清楚楚,均想:“大师兄的元功就是深湛,我们要是能学到十分之一便已十分了不起了。”

莫凌雪凝神一瞥,那壮年男子正是万一门的大师兄万浩然。万浩然立于右首,余下空了一个位置,再下去是衣袍崭新的三弟子吴志,接着葛和、于桐等人,末位一人穿着蓝色绸袍,头戴发冠,俊郎非凡,却是林仁刚。万一门十大弟子中却少了三个。其中八师弟被莫凌雪撞死,叶余峰被红衣女所杀,二师兄沈帆却不知为何不见到来。

左首空了三张椅子,却不知给谁准备的。其时以左为尊,这三个位置的主人辈分声望比万浩然仍高不成?

只见万浩然双手垂放,时不时向沈帆的位置望去,脸有忧色。接下来便是设立四大堂的要紧时候,有两个师弟却找不见人了,如何不使他担忧?叶余峰不在尚有话说,二师弟不在却是万万说不过去了。

金殿中忽然走出一个身着淡黄色绸袍的道人,那道人轻带缓履,虽然脚步缓慢,一晃间却已到了金殿之中。但见他脸容红润,面带微笑,宽肩虎背,双目一凝,不怒自威。乍一看似是三十来岁的人,细细一瞧,眼角却已多了几道皱纹,发丝也有一部分白了。

此人一出来,众弟子均闭息住口,连万浩然也低头不语。那道人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微笑道:“很好,很好。”

莫凌雪站到末尾队伍,与一批信徒挤到一起,心想:“此人应该是万天了。”红衣女悄声道:“这老道士一看就讨厌得很。”

听得门主万天向万浩然问道:“沈帆呢?”万浩然道:“二师弟不知去哪了,怎么也找不着他。”万天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毫不在意。他朝着殿下弟子,说道:“不错,今年的门人多了不少。你们入了万一门,当即潜心修行,不应惰懒,以致痛悔终生。”他声音平缓,也不见运起真气,却清楚之至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道听到这位祖师这句严厉的话,心中一凛,在大殿下这一片森严肃穆的气象之中,无一个敢哼声说话。

万天又道:“习道之人,应随心任意而行,往后有修道途中有不解之处应当勤向师兄发问,乃至知解为止。”众道齐声应是。

万天微笑点头,说道:“教众渐多,管束亦松。今日设立四大堂,管领堂下弟子。门人子弟可凭本事道行竞抢上游,入了哪一个堂,便听哪个堂主吩咐。”他在上开口,诸道均不敢出声,声音缓缓传到山上众院之中。

万天续道:“只要殷勤修行,本仙看你们勤奋,必亲力教行,使之早登仙途,共享长生不死。”这句话一出,殿下爆出一阵欢呼,均是说:“万天祖师仙力通天,我们一定勤奋学道。”

“万天上仙法力通天,乃天底下第一等仙人,能入万一门,实在是我们的福气。”

“万天上仙,法力无边。通天彻地,福泽云烟!”

“万天祖师,请施展神通,让我们大开眼界吧!”

万浩然道:“师父,不如施展一门法术,让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见识师尊的神通,也好扬我教声威。”

万天捻须微笑,他颔下只有一小缕胡须,捻也只能捻到一点。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伸手指天,朗声道:“本仙既在,冥界鬼神来见。”

天上浓云密集,忽然狂风大作。此时本是正午时刻,日头升到中天,晒得群道热汗淋漓,只是个个知道罗天大醮的重要,谁也不敢开口抱怨。此时狂风一吹,只觉余热尽退,凉爽之至。

天空中忽然出现十来道黑影,游到殿上,化作十来尊大口阔耳、狰狞可怖的恶鬼。众道又骇又怕,吓得脸无人色,双腿打颤。

有弟子拜伏道:“万天上仙,拘鬼之术我们已见识了,在这世间,也只有万天上仙有此大能。”随即一个个弟子拜伏下去。莫凌雪心想:“我拜不拜呢?”

忽听人群之中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嗤笑道:“召鬼之术算什么大本领?故弄玄虚的鬼道士。”这声音传到莫凌雪耳里,觉得异常熟悉,向红衣女看去,她正凝望远方,樱唇紧抿,自然不是她说的。

此时众道惊惧不已,均不敢说话,这声音传了出来十分刺耳。

万浩然眉头一皱,眼光往殿下一扫。莫凌雪拉着红衣女弯腰低身。

万浩然心想:这声音稚嫩清脆,却是个女子声音。是哪个捣乱的小鬼混了上来?

万天脸色不变,淡淡地道:“召鬼之术不足为奇,确是我最寻常一件本领。只是藏头露尾的小老鼠连人都不敢见,又是哪条山沟里蹿出来的?”语气虽缓,却饱含迫迫逼人之意。忽然向天一指,鬼神尽化入虚空。云雾消散,天色睛和。

第九十二章 四道齐至

第九十二章四道齐至

众道见师祖万天施展神通,鬼神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一个个大感佩服,敬惧之色流露于脸上。

万天道:“万一门自今日起便分设四堂,四堂东青、西白、南朱、北玄。往后万一门人弟子归四堂管辖,堂主之职,互不相同,各司其职,各执其法,方能扬我万一门之威!”他顿了一顿,见殿下众弟子神情激动、振奋,续道:“西白操戈,以武慑外,西白堂堂主由大师兄万浩然执掌。”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面白色镶金的小旗,递给了万浩然。

万浩然弯腰取了,脸上终于忍不住仍是露出了得意之色。

万天又道:“你身为大师兄,西白堂的弟子你自己挑一部分,往后尽心传授我万一门道术武功,不可懈惰。”万浩然应道:“是。”瞧着殿下诸多弟子,心中涌起一股热血,忍不住笑了一笑。

万天扫视了右侧的几位弟子,淡淡地道:“北玄执内,以文理内,本来该由沈帆来管。他人呢?”万浩然道:“二师弟不知去哪了。”

万天哼了一声,显得不太高兴。忽有小道士快步从走廊行来,在万浩然耳边说了几句话。万浩然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又到万天耳边说了几句话。

万天淡淡“嗯”了一声,喜色却顿显于脸上,道:“快快请上来。”

“万天道长,迟来一步,未能观礼,恕我怠慢之罪。”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后殿传来,声先至,身亦到。一个身着月白色绸袍的中年道士走到殿上,乐呵呵向万天笑道。

万天微笑道:“柏舟道长,快请上座。”后面又有一个声音道:“我也来了,万老道,可没迟了你的大宴吧?”一个青袍道人从左栏转出,轻飘飘走到殿下,在右首坐下。

万天呵呵一笑,“青苹道长,刚好刚好,不迟不迟。”话音甫毕,又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道人从走道转了出来,嘻嘻一笑,说道:“不迟就好,我和师兄还怕来迟了。”万天拱手行了一礼,微笑道:“嘒星道长,好久不见。”

柏舟道长微笑道:“没错过你的大宴自是最好,我还害怕来迟了。”

左手边的于桐、葛和等人起身行礼。柏舟道长道:“这就是你收的徒弟啦?可都俊得很,确是修行的好苗子。”

万天微笑道:“既然来了,赶紧坐下。”暳星道长道:“也是,师兄我们赶紧入座,别怠误了人家的大会。”与柏舟坐入了左边座位。

原本金殿下左边便摆置了三张虎椅,原来是为这三道准备的。瞧三道仙气飘飘,脸色红润,慈眉善目,似乎都是修行多年的前辈。万浩然等人知道这柏舟道人、嘒星道人是灵宝派的高手,而青苹道人是昆仑派的高手,与师父相交多年。自己小了一辈,忙在旁边端茶侍候。

只听青苹道长说道:“万天,不用顾着我们了,你自顾处理你门内之事。”万天微笑道:“那可别怨老道怠慢了。”

莫凌雪见到青苹道长,微微一讶,此人不是他父亲请到莫家的道人还能是谁?却见青苹道人坐到右首,慈眉善目,脸上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阳光落到他身上,更显得金灿灿,犹如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万天朗声道:“东青为辅,相助西白、北玄二堂,堂主由林仁刚担任。”这句话说出来,右手边吴志、葛和、于桐等人均是脸色大变,有的向林仁刚看去,有的向万天投出询问的眼光,有的脸色变化不定,眼中露出或不满、或恚怒的神色。心中均想:“怎么小师弟入门最晚,习武最迟,却反而当了东青堂堂主?林仁刚有什么本事比我强?”

万浩然察颜观色之能甚强,向林仁刚一拱手,微笑道:“小师弟,恭喜恭喜。”林仁刚忙道:“东青堂主……这个……这个师弟何以克当?”

万浩然微笑道:“师弟,师父已将《枯骨掌》,《冼心神功》传给了你,你的修为便是师兄也赶之不及,不用谦虚了。”这句话传了出来,殿下不知内情的诸道并不觉得如何,只猜想多半是万一门的两门厉害功法。

右侧吴志、葛和、于桐等人却均大惊失色,这两门奇功最早闻名于浙江杭州的程家。数百年前杭州出了一名大修行人程震天,凭借一双枯骨掌闯下了赫赫声名,武功修为当世推举第一,程震天身死之后,程家渐渐没落,当年那两门魔功也不知流落何处。直到程家出现一名魔头程问晓,竟学成程震天的武功,修为臻至极顶,以一把龙泉剑威慑修行界群雄,《枯骨掌》、《冼心至上神功》两门魔功再度为修行界诸多宗门所知。

《冼心至上神功》以“太上忘情”为旨,习练者驱七情灭六欲,能排除体中诸毒,修练到大成,皮肤白嫩、容貌清丽,纵使是男子,练久了容貌亦远胜女子,且炼成之后百毒不侵、三火难焚。而《枯骨掌》却要吞食天下剧毒,以炼毒掌。两门魔功一同修炼正好取长补短,能成就一个绝顶高手。

此时离程问晓那一代已隔了百余年,程家渐渐没落,这两门魔功知之者不多,但知道的都深惧其凶名。此时听到大师兄提起,葛和等人心想:“原来师父也会这两门功夫,他传给了小师弟,那我多半不敌他。”

吴志却想:“我跟着师尊多久,你又跟了多久?就这么把这两门神奇功法传授给他,也未免太过偏心!”心中这么想,脸上自然露出忿忿之色。

他抬头见万天脸上露出慈和的微笑,却想:“你这么看重他,这两门神功从来不对我提起,却愿意教他,难道就这么偏心眼吗?”只觉万天这个笑容似乎是在嘲讽自己。

忽听林仁刚道:“既然这样,师弟却之不恭,只有应允了。”

吴志终于忍耐不住,大声道:“我不同意!你有什么本事?能当得了东青堂堂主?”朝师父万天跪下,大声道:“师父,请允许我与师弟比试两招,瞧瞧他的剑法究竟胜了我多少。”

万天淡淡一笑,说道:“那好,你们师兄弟切磋一下,却也无妨。”在中间金椅坐下,竟然闭目遐思。

第九十三章 有女清婉

第九十三章有女清婉

吴志对着林仁刚喝道:“师弟,接招。”话音刚落,右掌如叉向林仁刚双目抓了过去,林仁刚道:“请师兄赐教。”伸手反抓他手腕。吴志往后一跳,从殿下一个盛剑的筐中抽出一柄长剑。原本罗天大醮这种重要场面是不允许门人带剑提刀的,只是万一门身为剑宗,个个使剑,因此身上就算不能佩剑,也把长剑都放到殿下几只大筐中。

吴志有剑在手,登时刷刷刷,快疾无比地刺出三剑。殿下众弟子均是吁的倒吸一口冷气,均想:“吴师兄使剑好快,不知林仁刚接不接得下。”

葛和、于桐等人又想:“这招是无声流形剑中的一招,吴师兄使出这招又快又狠又稳,我们比不上他。”

林仁刚也不取剑,斜身一避,右手探出,疾取吴志面门。吴志怒火虽盛,却也不敢大意,挥剑刺他下盘,逼他回守。林仁刚猿臂一伸,忽然抓住剑背,一运劲力,吴志掌心作痛,长剑险些脱手,所幸他功底扎实,长剑幸末脱手,否则今日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长剑回守。林仁刚挥掌一拍,一股阴渗渗的寒气扑面而至。旁边诸道被这股寒气一拂,便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查觉寒气透骨,极不舒服。

吴志位于掌力正中,感受远逾他人。忽然身子一震,长剑当当碎成二三十截寸许碎片,纷纷落地。他胸口正中一掌,登时又冰又烫,极为难受。林仁刚缓缓收掌,说道:“师兄,承让了。”

吴志脸色又是青又是白,张口又闭,双腿不断颤抖。他缓缓后退,背脊靠到殿中一根大柱上,显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群道见他在林仁刚一掌之下便落得这副样子,不禁骇异交加,心想:“这便是枯骨掌了吗?大师兄所说非虚。”

莫凌雪忽想:“林仁刚的掌力的确厉害,却似乎并不如他妹妹。”

柏舟道长呵呵笑道:“果然英雄少年,这掌力很好,很好呐!”

万天道:“仁刚,过来拜见柏舟道长。”林仁刚上前唱喏叩拜,说道:“柏舟道长,你好。”

柏舟道:“很好,很好。万天,你收了个好苗子。”

万天微笑道:“这些家伙胡闹得很,师兄弟间比试都不留手,柏舟道长不要见怪。”

林仁刚听他语气中有嗔怪之意,忙叩首道:“是徒儿不好,伤了师兄。”

柏舟瞪着眼,说道:“见什么怪?我瞧这是个好苗子,快起来罢。”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又向万天道:“你这老东西倒会选徒儿,眼光很好呐!近些年来玄功又精进不少吧?”

忽听殿下一个尖锐的声音道:“老东西倒是没错,有什么玄功却也不见得。”正是之前开口嘲讽万天的声音。

柏舟双眉一竖,往殿下望去,却也查觉不出是谁在说话,淡淡地道:“哪位小朋友到了这?”

万天脸色微沉,负手不语。

柏舟续道:“这东青堂我瞧非他非属。这第四堂南朱又让谁人来执掌?”万天脸上忽露出喜色,眼光在众弟子身上一扫而过。

群道被他眼光扫过时,心中怦怦乱跳,都在想:“这最后一堂的堂主又是谁的?”

万天微笑道:“今日除了设立四大堂外,便是另一件大事。你们三位也都知道。”昆仑山青苹道人,灵宝派柏舟道人、嘒星道人均点了点头。

万天微笑道:“我万一门取‘万中之一’,门内男弟子虽多,女弟子却也有,其时虽少,但往后自也会广收诚心向道青娥。这第四堂便是为女弟子所设。”此话一出,那些不知情的弟子均是“咦”“啊”,纷纷发出惊奇声。

吴志一听此言,脸色煞白,双腿不住地颤抖,只觉所有希望均已崩塌,这第四堂说什么也轮不着自己了。

万天道:“众所周知,天地阴阳,本为其一。我万一门阳盛阴衰,始终不得其道。今日是设立四大堂的日子,也是万某续弦之日。”

青苹、柏舟、嘒星三道都知万天虽出家为道,所修却近于正一,不忌娶妻生子,万天年轻时也有道侣,只是后来道侣早亡,他便一直茕茕修行,未曾娶妻。此前三人也知道续弦此事,就是不知所娶是谁。众人又想:“既然祖师要娶妻,那么师母多半是这南朱堂的堂主了。

青苹道:“恭喜恭喜。”柏舟也道:“万天老弟续弦大礼,我也为你高兴,以后这阴阳便全了,老弟你的玄功可又要更进一层楼了。”

嘒星笑道:“如此很好,很好。不知新娘子在哪?何时举行大礼?”

万天微微一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大礼马上开始。仁刚,去请你师母。”

林仁刚嘴角一咧,笑了一笑,却笑得意味深长,往殿后行去。

莫凌雪低声道:“原来这鬼道要娶妻,嘿!”

忽见走廊中转出一人,一身大红长裙,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却未曾遮住脸目。那女子脸上皮肤甚是白皙,秋眸剪水,眉尖处似有淡淡闲愁。

莫凌雪见到此人,胸口怦的一声,身子一震,险些滑倒,心中想的都是:“怎么是她?她……她要嫁给万天?这……这……她不是万天的徒弟吗?”面前那女子不是林家小姐、林仁刚的妹子还能是谁?只见她脸上也不抹粉,也不涂唇,虽穿着一身红裙,神情却清清冷冷,仿若月光下池塘中一枝莲花。

林仁刚走到她身边,微微冷笑道:“我该叫你妹妹还是师母呢?林小姐,林清婉。”他声音极低,也只有林清婉听得见。

众人见到新娘子,无不眼前一亮,或是惊异,或是羡慕,或是婉惜,种种神情流露脸上。原本女子出嫁是不可当众逾出、与客见面的,但山上均是一群不守咸规旧矩的道士,新娘子失魂落魄,无所依靠,也懒得梳妆打扮、避嫌守道,万天此人也不遵守陈规陋习,故此竟也不以为异。

柏舟呵呵一笑,“这就是新娘子了?”

万天向新娘子看去,脸上登时露出欢喜之色,微笑道:“正是。清婉,到我身边来。”林清婉走到他身边,眼中却没有焦点,也不知道在看哪。

莫凌雪这才知道她叫林清婉,心中隐隐感到不舒服,失落中又多了几分伤心。见她脸上并无成亲结婚的喜色,甚至一分笑意也没有,心想:“原来……原来她上山来是要和万天成亲……难怪……难怪她上来时手下搬了几箱换洗衣服,如是上山几天也不致如此。”

柏舟笑道:“新娘子确是仪态皎美,容貌婉娈,万一老弟,恭喜恭喜。”

万天伸手挽住林清婉手臂,微笑道:“老道已是半老之身,今日娶得良妻,确是天道的恩赐。”

忽听得殿下一个调皮的声音吟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老道士已是半老之身,还要去祸害良人,真是天道的无眼。”

这四句诗句原本出自苏轼《戏赠张先》一诗,据传苏轼的好友张先八十岁时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女子为妾,苏轼作诗嘲讽好友。这山上的众道多是不学无术、好逸恶劳之辈,自然听不懂这四句诗意在讽刺万天,倘若沈帆在场倒也懂得这四句诗的意思。

这些道士虽听不懂前四句,却肯定听得出后半句的意思,一个个惊怒交加,立身四顾,想要把说话那人找出来,可是殿下少说也有千余人,那人闭口不说话便无人知道在哪。

万天脸色一沉,嘿的一笑,说道:“哪位朋友在与万某开玩笑?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那声音忽道:“你不是道士吗?干什么自称万某?不应该自称贫道、老道、小道吗?可见你心中不诚,不干不净,玷污了道士这个词。”

万天胸中盛怒如雷,焚心烧肺,脸上却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你说我不算道士,那么阁下算什么?”

那声音嘻嘻笑道:“我不会装神弄鬼的本事,也没法子厚颜无耻,因此我……啊!”忽然间尖叫一声。一个黑袍女郎已在殿下腾空飞出,摔到万天脚下。

群道哗然叫好,有的道:“万天祖师神功盖世,抓一只小老鼠果然举掌便来!”有的道:“这人潜到万一门中,肯定不怀好意,把她千刀万剐!”有的道:“师尊法力通天,小小蚱蜢,还敢叫嚣。”

原来万天故意发话引那女子说话,却已凝神静听,待确认那人藏身地方竟在金殿左侧,离自己不过五六丈距离,登时运转偷天换日之功,运真气为臂将她拿了上来。

那女子摔了个腰酸背痛,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稚嫩的瓜子脸蛋。她突然被擒,惊惶失色,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大意,惹祸上身。

万天冷笑道:“原来是个小娃娃,却是哪里溜上来的?你是谁?是谁示意你上来的?”

那女子肚子里叫苦不迭,大声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是谁?老道士,原来你不止会装神弄鬼的本事。”眼珠子滚动,灵动之至,此人却是消失已久的霖霖!

莫凌雪早先听到她的声音便觉似乎正是霖霖,只是仍不太确认,待看到她被万天抓上金殿,又是欢喜又是惊惧。欢喜的是原来霖霖真的没死在丁求安手里,惊惧的是落到万天手上也没好到哪儿去。

第九十四章 风云将作

第九十四章风云将作

万天微微冷笑,右手一挥,葛和、于桐二人上前拿住了霖霖。青苹、柏舟、嘒星三道见霖霖灵眸皓齿,脸容清秀,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心中都想:“刚才这姑娘就在金殿下不远处开口说话,我竟查觉不到在哪里,没想到这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的隐匿本领。”

转而又想起万天刚才施展的拿人神通,心中暗暗佩服:“久闻万天擅长偷天换日之功,万物均可当臂为膀,刚才他分明未运真气,却化气为臂,这份修为可当真只能以‘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

霖霖一双灵动的眸子往殿中四下打量,她一双皓腕从黑袍中伸了出来,任由葛和、于桐两人以藤绳捆住,向林清婉看去,说道:“这位姊姊,你长得真好看。”

林清婉一怔,说道:“你长得也好看。”霖霖道:“你这么好看的人儿,却要嫁给这个又臭又老的鬼道士,是不是他逼迫的你?”

葛和喝道:“住嘴!这里岂容你胡言乱语!”于桐叫道:“再敢乱说话我把你舌头抠出来!”

霖霖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莫凌雪虽离得远,却也听得清楚,心中一动:“霖霖怎么如此胡闹?在这里也不知收敛。不过说的也有道理,她要嫁给万天是不是受到逼迫了?”

万天心想:“此时且慢处理这女娃,等罗天大醮结束后再细细盘问,看她是我哪个对头找来捣乱的。”朗声说道:“三位道长,神灵祭过,请随我往清凉殿去,宴会均在清凉殿摆设。”

青苹、柏舟、嘒星三位道长微笑点头。青苹微笑道:“清凉殿离这儿多远?”

万天道:“便在主峰西侧,殿上引瀑水流动,四季清凉,正好到清凉殿举行大礼。”

三道缓缓起身。万天朝万浩然道:“神灵已祭,你将众弟子分配各部,带到后殿,我来接待三位道长。”万浩然道:“是。”又向葛和道:“将这女娃带下去关起来,等罗天大醮过后再行处理。”

忽听一个阴瘆瘆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我瞧这主峰风景不错,要清凉何必去什么清凉殿!”声音刚出,便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素衣白袍的男子缓缓从殿外石板路走来,那男子缓缓行动,手上的银铃便摇个不停。此人脸如白纸,极为吓人。一手举着丧幡,一手摇着银铃,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入骨的寒气。一路走来,万一门弟子惊骇之下纷纷让路。只见他走过之后,后面又跟了七个人。只是那七人通体铜色,无活人气息,却是七具铜尸。此人正是赶尸派“五子”之一的楚惟。

万天朗声说道:“原来是赶尸派的楚贤侄来了。”他与楚惟的师父同辈,故唤之贤侄,只是脸上却流露出抵防之色。

楚惟阴瘆瘆地道:“我先前说,想要清凉何必去清凉殿,万天老道,你不是说你能呼云唤雨、召神使鬼吗?怎么不来场大雨以助清凉?”

万天微微一笑,“召神使鬼的本领哪里能有赶尸派的强。”

楚惟嘿嘿一笑。身后忽有人尖声大笑,话音从笑声中传来:“听说万天老道修为通顶,最擅长的两门神功威慑天地,便是正一、全真也拍马不及。楚师弟,你知道这两门神功是什么吗?”

楚惟道:“楚惟不知,师兄可否告知?”

那声音桀桀笑道:“第一门神功嘛,便是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之大神通,第二门神功,便是狂妄自大、厚颜无耻之大神通。这两门神通学成,威慑日月,力撼天地。万天老妖道,当属洪荒以来的第一人。”一个黑衣中年男子从山下路径飞越而上,转眼行到楚惟身边。

他这句话一出,万一门弟子无不哄然,有的大骂:“哪里来的狗杂种?竟敢在这乱说话嚼舌根。”有的大叫:“把他给宰了!”有的怒骂:“操他奶奶的,这杂毛哪里来的?我们万天祖师德配天地、恩泽四海,万一声名远扬修行界,这头畜生到山门挑衅闹事,真的是自寻死路!”

万天总算涵养较好,竟未发作,淡淡地扫了那黑衣男子一眼,说道:“赶尸派戴藏龙?”那黑衣男子虎背熊腰,双眼极大,一看便是个粗犷的大汉,声音却极细极尖:“不错,我就是戴藏龙。万天老妖道,我听说你建立万一门后四处宣扬万一门天下第一,拳打全真拳劈正一,脚踩武当肘击峨眉,我们赶尸派在你眼里更是成了最不入流的小门派。”

山下又有一人朗声说道:“还不止如此呢!这个万天老妖声称自己是地上神仙,只要供奉他的神位便能得以长生不老。你们瞧!”话声甫毕,一块黑色物事夹着劲风从半空中暴射而出,到了万天面前丈许突兀落下。万天一瞧,正是自己的神位。

一个白衣男子腾跃起纵,从万一门弟子头顶飞逾而过,落到戴藏龙身后。青苹、柏舟、嘒星见此人身长面尖,太阳穴高高突起,正是赶尸派高手陈叶东。但见陈叶东双手极长,似乎是使剑的好手。

赶尸派服饰多是黑白两色,万天见这三人身上的衣着便认得均是“五子”之一,皮笑肉不笑地道:“赶尸派五子的三位光临敝山,可真是荣幸得很。”

戴藏龙哈哈一笑,说道:“我听说你们万一门广收门人子弟,万天老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万天一怔,但想此人是赶尸派的好手,断不可能投入自己门下,淡淡笑道:“戴小友好得很,如有意投入我的门下,自然是欢迎得很。”

戴藏龙点了点头,“欢迎得很?那就最好。万天道长,我入你万一门,能否答允我一件事?”

万天道:“哦!有什么事?”

戴藏龙道:“答允我把万一掌门的位置转让给我,我戴藏龙便勉勉强强、委委屈屈的当了,以后将万一门发扬广大,绝不会忘了您老的恩德。”他声音极细,又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说来,仿佛这件事已是确定好了的。

此话一出,殿下万一门弟那一个个破口大骂,脾气不好的已抽出长剑,打算万天祖师示意下便上前将他分尸碎骨。

万天道:“哦!戴小友兴致勃勃,到我万一门来开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可不太好笑。”心下寻思:“楚惟是操尸高手,戴藏龙修为不浅,陈叶东似乎是使剑的好手,这三人均是赶尸派的杰出弟子,但以这三个人就想上山闹事却未免小瞧了我万一门。”

旁边青苹道人突然高声叫道:“山下还有三位高手,怎么不一起上来?”他运起真气,将声音远远传下山头,在几个山峰上一转,回音如潮,声重震耳。

楚惟、戴藏龙、陈叶东三人脸色微变,均想:“这却是哪个高手?”但他们有备而来,却也不惧,仍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

山下一人朗声回应:“道长好本事,远在十丈之外便听得到了。”话声中风声疾响,三个男子越上山头,走到殿下。这三个人并肩行来,左边一个一身黑:黑发黑衣黑眼珠,便连背后负的长剑也是黑色的,右边一个是个魁梧大汉,高如塔、壮如牛,身上穿了麻衣布服,中间一人身着崭新蓝色缎袍,高高的剑眉,薄薄的嘴唇,双眼既黑又深。他朗声道:“在下玉鼎派余傲,不请自来,万天道长恕罪。”

万天凝神一瞥,见除了余傲之外,另外两人均是不世高手。玉鼎派之教,却是从所未闻。青苹道:“左边那位可是白云山剑客冯秋月?右边那位却是何人?”

余傲向他斜睨,微笑道:“青苹道长好眼力,我左手边正是白云山的大剑客冯秋月,右手边这位是扛鼎派屠剑臣。”

万天眼睛微微一凝,心想:“扛鼎派是江苏地头的门派,据闻是项氏一族所创,扛鼎派不修内丹,只修外力,往往力能扛鼎拉山,鲸吞神功更是威名远播。这个屠剑臣又是扛鼎派的哪位高手?赶尸派找来玉鼎派、扛鼎派、白云山的三位高手前来闹事,哼哼!好大的架势!”

只听旁侧一人尖声痛叫,随即呛啷两声。

万天回头一看,只见葛和、于桐两人撒手后退,长剑落地,脸上又是青又是白。那个霖霖姑娘纵身一跃,跳到楚惟、戴藏龙身边,嘻嘻笑道:“戴大哥这手无形飞刃的功夫可妙得很啦!这么就把我救出来。”伸举皓腕,楚惟给她解下了藤绳,笑道:“这可不是你戴大哥的本领。”

霖霖道:“哪是楚哥哥的本领?”楚惟摇了摇头,“也不是我。”

戴藏龙道:“是你陈叶东陈哥哥的无形剑气。”

莫凌雪见她突然得救,吁了一口气,心想:“原来她认识赶尸派的人,是了!赶尸派联合玉鼎派、扛鼎派、白云山来砸场子,之前她敢出声嘲讽,正是因为知道有人会救她。”见红衣女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悻悻然的神情,心想:“赶尸派弟子曾经要抓她,她自然极恨赶尸派的人。”

万天脸色未变,心中却已一沉:“我愿来看陈叶东双手极长,定是个使剑的好手,仍在猜想为什么身边不曾携带长剑,原来是学会了无形剑气。”

第九十五章 无形剑气

第九十五章无形剑气

余傲睨视万天道长,朗声说道:“万天道长,你开宗立派原也与我们闲散之人无关,可余某听说道长去年在湖南一带开坛做法,刚好碰上赶尸派的一位朋友,赶尸派那位朋友见道长施展的手段似乎也是拘鬼降灵之术,道长又自称拘鬼降灵之术天地唯你会使,那位朋友当时心中有气,心想我赶尸派所擅者拘魂赶尸,这门神通功夫不说天下第一,却也轮不到你们万一门独尊。”他顿了顿,观察万天的神色。

却见万天双眉一扬,脸带冷笑,续道:“赶尸派的那位朋友心中不服,当即与道长见面,表明身份,欲与道长一较高低。本来嘛,修道之人比试道术倒也寻常,当日之试余傲不能亲眼目睹,那位朋友最后确实输给了道长,只是却对我陈明真相,那日其实未曾当即比斗,而是第二日开始。当晚那位朋友宿在客栈,夜里却有贼寇入室盗走他操鬼的法器,以致于第二天比斗惨然落败,颜面扫地。”

万浩然冷笑道:“这件事确实是有!当日确实有一个自称赶尸派的男子前来向我师父挑战,兴许修为有限,之后比试过程中真气窒塞,无法驱使鬼神,反被鬼气伤身。法器被偷尔尔,只怕是为了掩饰真相。”

戴藏龙尖声大笑,声音桀桀,笑得众人毛骨悚然。万浩然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戴藏龙道:“你说我四弟修为有限,真气室塞?哈哈,可真是好笑。”

万浩然道:“难道当日那人真是赶尸派的高手?我还以为只是一名冒名小贼。”

戴藏龙阴森森地道:“我四弟黎进当日法器被偷,致而落败,这本是他大意无知,被人摸到房间里还不知道,如果那人原意并非偷盗法器,而是想杀了他,他哪有命在?这怨不得旁人。可是他惨败之后,你却故意送他银两,极尽言辞嘲讽蔑视,说什么万一门道术天下无双,召鬼之术无人能及,此事可是有的?”

当日黎进败给万天后,万浩然等弟子确实曾夸耀万一门之长,蔑视赶尸派之短,甚至大放厥词,大吹法螺,把万一门吹得天底下第一等门派,将全真、正一等派说成积弱不振、苟延残喘的小门派。此事原本就有,万浩然难以否认,再者此时便在万一门中,诸多新入弟子也在殿下,若是示弱否认,以后万一门还有什么威名可言?

万浩然昂首道:“赶尸派是不是不及万一门,这个暂且不知,当日黎进确确实实输给了我师父。我师父见他年纪尚轻,未免心生怜才之心,温声安慰几句,谁知他离开之时,偷去我师父一件铃铛,哼哼!此事我师父并不在意,可我却在想,赶尸派的弟子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走我师父的铃铛?我已送了他银两盘缠,还要施展这些小手段,未免太过下流卑鄙!”

戴藏龙不怒反笑,大眼直视万浩然,道:“好,好!如果我师弟真的偷了你们的铃铛,我戴藏龙立即把他杀了。如果没有此事,我也要追究你个嫁祸之罪!”

霏霏道:“戴大哥不要生气,这家伙故意引开话头呢!”灵眸凝视金殿悬挂的木牌匾上“万一”二字,微笑道:“赶尸派存在之时,万天未必出生,万一门创建之时,赶尸派已扬名天下。孰弱孰强不用分辨了吧?”

万浩然道:“这可未必,先生者未必就强,后生者未必就弱。”

霖霖道:“那你的意思是万一门远胜赶尸派了?”

万浩然道:“不敢。”

楚惟道:“当日比斗之时暂且不说,今日我就来领教领教万天道长的手段!看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万一道法天下独一。”摇开银铃,七具铜尸缓缓上前。

万浩然冷笑道:“哦!你们赶尸派想挑战我们万一门,却还要找来玉鼎派、扛鼎派、白云山助威,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三位呢?”

楚惟心中暗叫不好:今日虽有备而来,但如果玉鼎、扛鼎、白云以及赶尸派合力才压了万一门一头,未免落下话头,以后万一门大可张扬:赶尸派怕了万一门,因此才叫来其它三派相助。

他心里苦思对策,余傲缓缓道:“赶尸派挑战与否,与我无关。我与我带来的这两位朋友也不插手。待挑战过后,我另有一事要请问万天道长。”

万浩然道:“那就是了。”

楚惟一挥袖袍,朗声道:“万天道长,还请赐教。”

万天寻思:“据传赶尸五子,楚惟排名最末,武功修为却是最高,他这七具铜尸看上去也不易对付。我如若不能快速将他拿下,难以振我万一之名。”

万浩然道:“慢!楚惟,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驱尸之术!”

楚惟微微冷笑,“你来?”

万浩然大声道:“我是万一门大弟子,自然由我来!”纵身飞下金殿,周围万一门弟子纷纷让出了一个空地。葛和道:“大师兄,接剑。”递剑而出。

万浩然接过长剑,挽了个剑花,说道:“请。”

楚惟沉吟片刻,便要上前。旁边陈叶东道:“师弟,你退后,让我来试试万一门的剑法。”飞身直入,伸指一弹,嗖的一声。万浩然脸上变色,往斜一侧,石板地上多了一个指洞。

心中暗惊:“赶尸派擅长驱尸赶鬼,这个我早便知道,但陈叶东竟也精通无形剑气,此人不可小觑!无形剑气只有在远处有用,只要逼到他身前,他这无形剑气就废了!”挺剑快行,迎面三道剑气疾射而至,他扭身躲开两道,挥剑挡下一道,却又退后两步。心中暗暗着急,弯腰纵身,挺剑刺向陈叶东面门。

陈叶东凝指疾点,嗖嗖声中如飞箭疾发。万浩然急忙挥剑格挡,又退后两步。但见陈叶东气凝神定,脸色凝重,双眼注视处,十指飞弹,每次一弹剑气疾发。

万浩然挥剑疾挡,将本门“无声流形剑”使将出来,或刺或撇,或斩或折,动作快疾无比,每一招均到妙着,指东打西之法更是运用得恰到好处。只看得万一门众弟子目眩神摇,热血沸腾,心中都想:“大师兄剑法之高,实是深不可测。”

只是无论万浩然怎么使剑,均近不了陈叶东身前五丈,反倒被逼得接连后退。他回腕一剑格下剑气,往后又退了一步,心中更加着急,眼见陈叶东剑气无休止般发出,真气却似滚滚黄河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渐渐感到手腕酸痛,举剑一看,剑刃上多了数个缺口,心中叫苦不迭:“如果我就这么输给了他,万一门的声名可就被我败光了!”却见陈叶东脸上微红,仍是气定神娴,似乎毫不费力便能发出无形剑气

这无形剑气自丹田凝结,自指尖而出,习练者能连发数十道便已极为了不起,哪像陈叶东这样连发数百道,脸上竟无一点倦色。青苹、柏舟、嘒星三道也不禁大感惊诧,世间竟还有真气如此雄浑之人?

万天脸色阴沉,双手负到背后,拳头捏得极紧。

这些人中神色各异,却只有莫凌雪看出陈叶东脸色的异状,心想:“他这么挥霍真气,脸上至少有些变化,像现在这样脸色不变,也未免太不可能。”凑近前排,细细观看。旁边万一门弟子见他身着道袍,只道是某个新来的,也没去多管。

莫凌雪忽见陈叶东一道无形剑气溅到旁边青板路,石板上竟一点痕迹也没有。心中恍然大悟:“他只是在装模样,体中真气快要竭尽了!已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

万浩然挡得一会,忽发觉挡下他剑气并不是多难,心中暗喜,挥剑护体,缓缓走近。陈叶东脸色忽地一红,双腿忍不住颤抖起来,这下子就算万一门弟子也看出来他真气消耗极大,已快支撑不住了。即便如此,能一连发出数百道无形剑气也极为恐怖了。

万浩然忽然尖啸一声,长剑一挥,已到了陈叶东两丈之内。

这样一来,楚惟、戴藏龙终于忍不住脸上变色,自知陈叶东快要落败了!他们气汹汹而来,难道要惨败而回?

万浩然挺剑一劈,又近了五尺,忽然呛啷一声,他手上长剑再也支撑不住,断折成三十多截碎片。众人发出一声惊呼,万料不及万浩然的长剑竟会在此时断裂。

万浩然微微一怔,虎扑而出。众人又是一声惊叫,尤其葛和、于桐几个与大师兄关系好的人叫得更大声,倘若陈叶东此时发出几道无形剑气,便可了绝了大师兄的性命。

哪知陈叶东不躲不闪,也不发剑气,任他扑中,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到万浩然脸上。万浩然揪住他的喉咙,抬起头来,狞声笑道:“你输了!”得意之下,血须戟张极为狰狞。

戴藏龙恐他伤及师弟性命,叫道:“住手!”纵身上前。万浩然抓起陈叶东掷了过去,哈哈一笑,说道:“还给你。”

戴藏龙接住陈叶东,伸手探他脉搏,所幸只是真气耗尽,无所大事。万浩然得意洋洋,大声道:“万一门大胜赶尸派,哈哈,哈哈。”万一门弟子热血沸腾,纷纷大喊:“万一门大胜赶尸派。”

万天道长微笑捻须,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第九十六章 枯骨魔功

第九十六章枯骨魔功

戴藏龙向前跨进一步,脸色森寒,阴瘆瘆地道:“足下好厉害的剑法!不愧为万一门大师兄。戴某不自量力,也想见识见识足下的高超剑法。”运气于掌,双手垂下,掌心黑气游升。

只见万浩然一步一步往后退,背脊靠到殿间一根大柱上。斜日照到他脸上,却显得惨白之至。他身子不可克制地微微颤抖,显得连站也站不稳,哪里还能应战?只怕不用一招半式,就得被戴藏龙了了帐。

万一门众弟子哄然大骂,有的说:“趁虚而入,好不要脸。”有的说:“赶尸派用车轮战术吗?”有的大骂:“厚颜无耻的赶尸派,你戴藏龙算什么东西?大师兄不屑与你一战。”

戴藏龙脸色如常,眼光紧紧注视着万浩然。

霏霏见陈叶东无恙,又向金殿上的万一门师徒们望去,轻声道:“伤了陈大哥,就不敢应战了吗?”

万浩然嘿嘿冷笑,侧过头向师弟们看去,见葛和、于桐、陈谅几个脸有愤怒之色,急欲得到师父批准上前应战,那份修为却未免不够看。他见戴藏龙脚步极稳,目朗眉横,修为不比陈叶东弱。三师弟吴志剑法虽不算差,但此时背靠柱廊,神色忧郁,似乎神飞天外,指望不了他下场打败戴藏龙了。

又想:如若不把这三个赶尸派好手打得狼狈离开,难以肃万一威名。可惜二师弟沈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该在的时候偏偏不在。如果师父出手,自然能将戴藏龙打败,却也未免给人说万一门无人。

万天将手藏到袖袍中,微微冷笑,忽然道:“仁刚,你来我万一门时间也不短了,你与戴藏龙过两招。”

林仁刚道:“是。”飘然入场,面对戴藏龙。

戴藏龙一怔,见此人十分年轻,最多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难道有什么高明的手段能胜得了自己?

此时林仁刚上场,万一门弟子均是呐喊吆喝,以壮声威。

林仁刚微微一笑,抱拳道:“万一门十弟子林仁刚,请戴先生赐教。”戴藏龙已有三十来岁的年纪,为人沉稳,此次前来万一门,不仅意在为师弟报仇,更存着灭一灭万一门声威的心。陈叶东被万浩然打败,他自是恚怒气恼,又见林仁刚如此年轻,心想若不施展雷霆手段把这人打败,此次赶尸派便丢人丢到家了。

念及如此,真气运于双臂,倏忽间虎扑上前,右掌成爪击出。他出掌快如银电,势逾奔马。旁人一见登时变色后退。

本来万一门弟子已让出了个八丈许的圈子,此时迫于他的掌风,又退了丈许。

但见他动如脱兔,趋退进避,凶猛如雷。挥掌出拳,均带着一股鬼风。

灵宝派柏舟道人心想:“我听说赶尸派擅长驱尸,却不擅体术,如今看来大有缪传。”看了一会,忍不住脸上变色,心道:“他一掌一拳夹带鬼风,似乎是赶尸派一门借鬼力的法门。”

却见林仁刚左闪右避,躲得极为辛苦。修为已是大不如戴藏龙,气势也渐渐萎靡下来。忽然之间,只听戴藏龙一声尖叫,身子快速往后一退。林仁刚紧随其后,掌心紧贴戴戴龙衣领。

戴藏龙厉喝一声,猛拍一掌。林仁刚举掌便接,双掌一触,戴藏龙巨大的身躯往后一跌,尖声惨叫。反观林仁刚,退后两步,脸上带着微微笑意,举着右掌,五指如白玉,竟有寒烟缓缓上升。

只听楚惟、霏霏同时尖叫出声,脸色大变。戴藏龙往后疾退,仿佛要将什么东西躲开,他口中嗬嗬大叫:“你……你……我……我……”把右手从袖袍下伸出,竟已剩一根带血白骨。他脸色陡然间变得极为惨白恐怖,日光照映下本是光明一片,他心里却惶栗危惧,甚至尤如坠入十八重地狱。他修道练掌,武功修为全在一双手掌之上。此时右掌与林仁刚手掌一触,便皮腐肉烂,仅剩白骨,如何不惊惶恐惧?

万一门众弟子虽希望林仁刚能大胜戴藏龙,但见了戴藏龙这副惨状,一个个竟呆住了,连一声喝彩一句欢呼也说不出。

这些人中多是见识广博之人,不少高人认出戴藏龙之所以有些下场,全是因为中了枯骨掌的缘故。即便是莫凌雪也不寒而栗,心想我虽然知道他会枯骨掌,却也没料到中了枯骨掌的人会有此下场。我以前也中过林清婉的枯骨掌,却没有这种惨状,想必是她手下留情了。

念及如此,向林清婉看去。却见她脸朝西北一片密压压的森林,神情茫然,似乎对殿下发生之事毫不在意。心中一动:“她怎么是这个样子?她哥哥打败了赶尸派的人她也不高兴,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她脸上也没有喜色。难道……难道她真的是被人逼迫的?”想到这,心中怦的一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猛然跳这么一下,似乎不忍见她嫁给万天,又似乎因为别的。

林仁刚脸上流露出洋洋得意之色,微笑道:“赶尸派是不是不如万一门,现下大伙都一清二楚了吧?我留他一条小命,让他昭知天下,万一门道术他赶尸派远远不及!”

忽听旁边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只是你用的不是万一门的招式,而是程家的神通。”一人缓缓走出,却是玉鼎派余傲。

余傲脸如寒霜,森然笑道:“这门功夫你也配使?”倏忽之间,身形闪动,右手探出,抓向林仁刚面门。

林仁刚微微变色,侧身躲开,翻掌从袖子中而出,拍向余傲胸口。余傲身随掌动,一双玉掌白得可怕。只听他森然大笑:“我道那个偷窃秘笈的人是谁,原来是你,今日总算让我找到了。”袖口抖动,飞快抓出两掌。

林仁刚骇然色变,此人所使的,不是别门功夫,正是与自己同宗同源的枯骨掌!这门枯骨掌万天只传过自己,自己担忧服毒之险,让妹妹先练,按理说只有他们会使,这个人又是谁?

忽然双臂一痛,一股歹毒诡异的寒气注入丹田,痛得他忍不住放声痛叫。他惊惶之下,已知自食其果,刚刚才用枯骨掌伤了戴藏龙,眼下便被人用枯骨掌伤了自己。

只听旁边几声怒喝,同时七八柄剑自万一门弟子的手里刺出,剑尖指向余傲。这七八柄剑刺得极快,上上下下覆住余傲十多处大穴,显是练熟的合击剑术。

旁边扛鼎派屠剑臣与余傲是至交,自然不能看余傲被长剑刺穿,尖啸一声,飞身而出,挡在余傲身后,只听当当当几声,剑尖触及皮肤又缩了回去,竟刺不透屠剑臣的肌肤。屠剑臣大眼一瞪,雷响般喝道:“滚!”那七八名万一弟子被他一喝震得双耳嗡嗡作响,骇然色变,收剑后退。

余傲抓住林仁刚背心穴道,将他双手折断了,厉声道:“这门枯骨掌是谁传给你的?”

只听一个女子叫道:“别伤我哥哥!”纵身扑来,凝气挥掌,五指白如玉脂,正是林清婉。

白云山剑客冯秋月长剑挥出,快捷无比地刺向林清婉喉咙。林清婉一惊,闪身躲避。冯秋月快剑飞赶,始终不离林清婉喉咙三寸。林清婉越避越惊心,此人剑法之高实所罕见,以自己修为、掌法不仅无法接近,甚至连逃离他长剑范围也是不能。

余傲道:“也是枯骨掌!谁教你们这门功夫的?”伸手抓住林仁刚左肩。

林仁刚剧痛之下,眼光向万天撇去。

余傲森然一笑,说道:“万天老妖道,原来是你。当年程家藏书楼被人盗去两本秘笈,看门的两位好手也被人一剑刺死,随后服饰程老的一名仆人也不辞而别。开始程家之人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到底有谁能在布满机关陷阱的藏书楼盗走秘笈,后来冷静琢磨,猜想盗取秘笈的人便是那名仆人。那仆人服饰程老四五年,目的便是为了偷取藏书楼钥匙,偷盗秘笈。那名仆人是不是你?”

万天嗤的一笑,说道:“你是玉鼎派的,与程家有什么干系?多管什么闲事?”对于那件事竟不否认。

余傲道:“你偷学武功,盗走秘笈,创了什么万一门,却仍要向外张扬万一道法天下无双,好笑,这枯骨掌到底是程家的神通还是万一门的武学。”

万天凝神一瞥,省悟道:“你是程秋霜的徒弟?”余傲道:“程老不收徒弟,我只能算半个。当日你盗走秘笈,程老便对我言明,这秘笈上记载的武学歹毒残忍,却也未必不能修炼,只恐落到歹毒之人手上为非作歹。他令我日后一定要寻回秘笈,找到那个仆人。我走遍北方也找不到一点消息,直到前月有人通知我万一门有人会使枯骨掌,才一路奔涉而来。原来真的是你。”

冯秋月忽道:“原来你这些年忧心忡忡,便是为了这件事。”此时他已制住林清婉,点了她的穴道。

万天微微冷笑,说道:“你说什么我一点儿也听不懂。不过敢在我万一门中放肆,老夫饶不了你!”倏忽纵身扑出,身如鹏飞,快速之至向余傲递出两剑。他原本人在殿上,转眼取剑、下殿、挥剑,动作快捷至极,只能以兔起鹘落来形容。

他动作极快,余傲却也不慢。却见他袖底鼓风,快速挥出两掌,每一掌不与万天长剑接触,却攻向他下盘。剑长掌短,但他掌力之强横寒气之毒辣难以想象,每次万天递出半招便得回剑自护,竟占不到一点优势。

余傲冷笑道:“程老临走前向我告知,若有不轨之人使用枯骨掌胡作非为,你当尽力除之。老妖道,你这个徒弟便是你的榜样。”提起林仁刚,一掌便要往他脑门拍去。

第九十七章 挟之败逃

第九十七章挟之败逃

林仁刚脸色惨白,叫道:“师父救我!”侧过头见万天立在一旁,脸带冷笑,竟无意出手援救。他大声道:“师父,救我啊!”

岂不知万天心底暗自着急,之前他向余傲猛攻数剑,均被他挥掌拂回,倘若两人拼力相斗谁胜谁负尚且未知,何况看余傲身边两人也不是庸手。

灵宝派柏舟道人、嘒星道人齐声道:“万天道长,我来助你。”齐齐动身,袍底飞剑,快速向余傲刺出。

余傲一掌按住林仁刚,一掌空出抵挡。但见他出掌间寒气扑面,周围冷得厉害,每次普普通通挥出一掌,柏舟、嘒星便得闪身自护。两道越打越惊心,心想他一掌便将我们逼得左支右绌,倘若另一只手掌也空了出来那该如何?

万天喝道:“小子猖獗!”挺剑加入战团,围攻余傲一人。

忽听余傲一声清啸,抓住林仁刚后背向前逼出数尺,运气注入林仁刚体中,将他当作兵刃向二道挥去。他一股至寒真气注到林仁刚体中,林仁刚双掌伸直,五指箕张,任由他上下挥使。

林仁刚修炼的枯骨掌,与余傲所修同源,被他注入真气,身体立即为他所用。如此一来,余傲便相当于有三只枯骨掌,林仁刚左掌对付柏舟,右掌对付嘒星,自己空出一只左掌对付万天。

万天暗暗叫苦,又怕伤了林仁刚,又迫于余傲掌力不得不挺剑猛攻。

只听万浩然叫道:“林师弟,不要伤了师父!”

岂知林仁刚此时体中真气四处乱蹿,已是痛不欲生,哪里能主宰得了身体?

此时万一门弟子见状纷纷拔剑围攻赶尸派、扛鼎派、白云山等人。却见扛鼎派屠剑臣怒吼一声,挥拳出掌,以一敌百,竟不落下风,反而把万一门弟子杀得骇然惊心。

楚惟摇动银铃,铜尸成阵厮杀,一时之间战状胶着。

万天忽想:“再这般下去始终要败在他的手上,不如把林仁刚先杀了,看他还有什么助力!”念及如此,剑招变为狠辣招式,招招向林仁刚脑门、胸口刺去。

余傲忽地往后一跃,叫道:“好个老妖道,连徒弟的命也不要了吗?”万天嘿的一笑。

余傲道:“既然你连徒儿也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林仁刚虽身受重伤,剧痛难忍,但神智总算还是清醒着的,低声道:“余……余先生……万天……万天……把秘笈给我了……”

余傲道:“秘笈在你身上?”林仁刚道:“在……在我林家之中……在林家后庭第三株……第三株槐树下面……”

余傲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激动之下掐住林仁刚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林仁刚痛得双眼翻白,颤声道:“我不敢撒谎……万……万天……我还知道万天的秘密……他极怕程家……以至于每年收徒碰上姓程的……或者……或者遇上从杭州而来的商人剑客……都会寻机下毒召鬼,把人给害死了……原本收了一个姿质极佳的男徒,在得知他姓程之后……恐怕此人与程家有关……竟然……竟然召弄鬼魅把他弄死……人家的父母上来找人,也都被他杀了。”

万浩然厉声道:“师弟,身为万一门弟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怎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便编排师父的不是?”

林仁刚脸上闪过一抹狠色,道:“万天……他……他才不算我师父……我恨他入骨……”

余傲“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瞧向万天。

林仁刚道:“他装成奴仆混进……混进程家,端茶递水多年,终于偷到两门秘笈……”众人听他陈诉这段事情,个个屏息而听。万天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心中恨意狂生,若不是忌惮余傲,早便上前将林仁刚掐死。

林仁刚续道:“万天……万天偷到秘笈后,其实并未修炼。”余傲皱眉道:“并非修炼?”

林仁刚道:“他见到秘笈上写的诸多服毒之法,居然害怕了,虽然日……日日夜夜摩读,却始终不敢按法去炼。直到找到我,教我炼这两门邪功,你道他有什么好心肠?”说着咧嘴一笑,笑声中嘲讽之意极浓。

众人听得认真,心中均想:“万天自己不敢修炼,要徒弟修炼,自然是抱着让徒弟先行试毒之心,确实未必有着什么好心。”

万浩然心里却想:“难怪那日林仁刚提起枯骨掌时,语气中隐含着一层怒意。”

林仁刚又道:“他令我修炼,使我尝尽苦痛,嘿,嘿嘿!他又算什么好师父。”说得一阵,身上的痛苦稍减,说话渐渐顺了。

冯秋月道:“她又是怎么炼成枯骨掌的?”眼光注视林清婉,续道:“想必你自己也不敢修炼,才给你妹妹的吧?”

在场的高手均是见识博、阅历广的聪明之人,微微一想便知其中关节。万天不敢服毒修炼,从而将秘笈交给林仁刚,林仁刚自然也是爱命之人,怎么敢乱试?因此逼迫妹妹服毒炼功,待他妹妹炼成之后方敢一试。

这样一想,投向林清婉的眼光中又多了几分怜惜之情。这些人早便知道林清婉是万天未过门的妻子,也颇为惊艳她的容颜,却不曾想过她竟有此经历。

林仁刚道:“我妹妹炼成枯骨掌后,我也习成了。这个万天老妖道,窥觊她的容貌,为了让我妹子下嫁于他,什么卑劣手段也使了出来……嘿,让她成为了我的师娘。我恨不得把他粉身碎骨,挫骨扬灰!”说到最后两句,歹毒之情流露于语气之中。

余傲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其中还有这回事。”

霏霏走到林清婉身边,说道:“姊姊,原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万天厉声道:“林家小儿,我今日不把你灭得神魂俱灭,枉为万一门门主!”怒火烧肺,纵身出手。余傲抓着林仁刚往后一退,右手回了一掌,哈哈笑道:“你想杀他,我偏不让。万天老妖道,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枯骨掌。”将林仁刚往后一扔,由冯秋月接住。斜身上前,双掌斜拍。

万天虽然心头剧怒,但章法不乱,挺剑疾刺,剑招诡谲多变,变化灵活,远胜万浩然等人。他剑法虽高,但见余傲趋守进避,身法飘逸,万天几度使出绝招,却也难以伤他。

冯秋月一声清啸,朗声道:“余兄,我来见识万天道长的高招。”剑握在手,斜行而至,当面刺出一剑。万天挥剑一格,余傲当即后退。

虽然换了一个人,冯秋月却不弱余傲,他这路剑法大开大阖,气派宏伟,与万天诡谲多变的剑招正好相反。万天越斗心中越急,自知眼前这人便不易对付,何况还有余傲环伺在侧、虎视眈眈。转头一瞧,赶尸派楚惟联合屠剑臣和万一门弟子杀得胶着。

那边林清婉抱起林仁刚,见他双手折断,疮伤密密麻麻,脸色惨白,伤得极重,忍不住泪水落珠般流下。林仁刚惨声道:“我……我是不成了……”

林清婉道:“哥哥……你……我……怎么救你……”伸手在林仁刚伤口上乱堵。

莫凌雪见林清婉凄容泪眼,忍不住便要抢近前去,忽觉左手被人抓住,回头一看,那红衣女挽住自己手臂,努了努嘴,说道:“我们快走,我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莫凌雪道:“能有什么事情?”却见红衣女神色不太对劲,心中一动:她似乎是剑灵残魂,对于危险的感知远甚常人,难道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只听霏霏道:“筋骨全断,没得救了。他伤了戴大哥,转眼就落得这个下场,真是报应不爽。”林清婉当作听不着,点住她哥哥身上几处穴道。

霏霏向楚惟瞧去,见他驱尸成阵,万一门弟子抵挡不住,纷纷受伤后退,又见屠剑臣以一当百,抓起两个万一门弟子猛的一磕,登时血浆迸溅,往万一门门人中一掷,又压倒了一片。他粗眉一横,虎目直视,诸多万一门门人骇然变色,不敢上前。

却听冯秋月一声长啸,长剑如一道长虹,万天连连后退,下风落定。霏霏微微一笑,朗声说道:“万天道长,我说你只会装神弄鬼、故弄玄虚,这点没有错吧?”

万天只作听不见,凝神使剑。霏霏纵声长笑,大声道:“万天道长,道法无双。天下第一,爱放狗屁。”万天心中怒火狂升,心想:“这该死的丫头,我非要把你的嘴撕烂不可!”

霏霏又道:“楚大哥,你看这万天道长就爱装神弄鬼,说什么道术无双,此时怎么不呼唤鬼神相助?”楚惟微笑道:“我也不知。”

霏霏笑嘻嘻地道:“我瞧呐,他这召鬼之术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没什么真正的本领。”楚惟点头道:“人家至少也是万一门的创建者,怎么会没有真正的本领?”

霏霏道:“既然有真正的本领,那我现在踢他一脚,看他能不能咬我。”

万天心中一惊:“倘若她真的在这时踢我一脚,那就大大不妙了。”心中存了这个念头,分神注意自己的背后。他不分神剑法尚且差了冯秋月一筹,何况分神注意身后?如此一来剑法运行不灵,忽然左脚一痛,中了一剑。

霏霏笑道:“老道士,我踢你屁股了,你可别喊疼。”万天怒不可遏,扭身挥剑向后一扫,却是扫了个空。冯秋月刷刷刷刺出三剑,他躲闪不及,头顶发簪被削落,乱发披肩。

回头看时,青苹、柏舟、嘒星三位由他邀来的道长早已见状不妙,溜之大吉。几位弟子也均受伤逃蹿,他心中怒火冲天,厉声道:“总要一日要你们见识本仙的厉害!”一挥剑,往后一跃,左脚踏中金殿梯坎,摔了一跤。

他怒发如雷,忽然将长剑往天上一掷,长剑砰的一声,断成满天碎片纷纷落下。冯秋月只道有什么高招,不敢大意,往后一跃,回剑自护。

随后只听霏霏“啊”的一声,身体向万天扑去。万天伸臂抓住她的喉咙,狞声笑道:“小丫头,我忍你可久了!”原来他抛剑天空,却是声东击西之法,待所有人凝望空中的剑碎,忽然施展神功抓住霏霏。

冯秋月、余傲、楚惟等人待要援救,却已来不及了。楚惟大声道:“你敢伤她试试?”

万天嘿嘿直笑,渐退到林仁刚身边,低头见到林仁刚满是创伤疤痕的面目,怒火更甚,伸手拉起伏在地上哭泣的林清婉,挟住两人,狞笑道:“想要老仙死,却也不易。这两个一个侮我威名,一个败我名声,老仙先把她们掐死了!”

第九十八章 去而复返

第九十八章去而复返

余傲道:“万天老妖道,你瞧这是谁。”挟起一人,却是脸色惨白的万浩然。万天微微冷笑,“来来来,你一掌把他拍毙,我也一拳把这女娃子打死。”他将二女挡在身前,缓步退到山上一株大松树前。

余傲、冯秋月、楚惟紧紧逼近,冯秋月朗声道:“万天道长,这样子拼个鱼死网破,于谁都没有益处。我看,大伙都可以平心静气好好谈谈。”

万天道:“谈谈?有什么好谈?你们闯我山门,坏我大典,杀伤我许多徒儿,我难道还要平心静气地向你们磕头求饶吗?你们把老仙当做什么人?哈哈,哈哈!”说到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冯秋月道:“你收的这些徒儿多是投机取巧、胆怯畏缩之人,你瞧你受伤之时,有哪一个肯与你万一门共存亡同生死?”

万天斜过头去,万一弟子见了血肉横飞的场面,不少狼狈逃窜下山,那些新收弟子也早已溜得不见踪迹。山上剩下的也只有四五十名,仍在屠剑臣的威胁下步步后退,胆怯不前。他这些年来为了扩大万一门势力,招收弟子时良莠不分,虽明知其中有不少投机取巧之辈,却也顾不了多少。本来今日举行罗天大醮,设立四大堂,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哪里知道在这一天居然会遇上这种多位高手合力来犯的场面。

他心中渐渐冷静下来,冷冷地道:“不错,不错,老仙确实收了一帮蠢货,在此关头弃老仙而去,来日绝饶不了这伙人!你对我说这些嘲讽之话,也不过是想要老仙的命罢了!”

冯秋月道:“那倒不是,我与你既无旧怨,也有新仇,要你的命作什么?”万天道:“你不与我为敌?”

冯秋月道:“自然。余傲余大哥,你要取万天性命吗?”余傲不知他有何意,说道:“我奉程老的命而来,取回秘笈,杀掉利用枯骨掌胡作非为的歹人。”

“照啊!如今秘笈虽未找到,但总算也知道下落了。”冯秋月双掌一拍,微笑道:“至于万天道长,他并没有修炼枯骨掌,自然也不是你应杀之人。”

余傲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但想冯秋月是自己的好友,总不可能害了自己,淡淡“嗯”了一声。

万天心下嘀咕:“这冯秋月难道真要与我化敌为友?还是有什么别的因故?”大声说道:“既然这样,那三位是不与我为敌了?”

余傲寻思:“冯秋月这是何意?嗯,万天身上没有掌谱,也没修炼枯骨掌,按照程老的遗命,确实没有杀他的理由。”当即说道:“你把人放了,我不为难你。”心中忽想:“啊呀!万一他另有摹本,那岂不是糟糕?”只是话已出口,再难收回。

万天尖声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余傲道:“只要你将秘笈以及摹本全交出来,我不为难你。”

万天道:“摹本在林家小儿那里,秘笈原稿,给你。”伸手入怀,将两本青皮小册用力掷出。心中却想:“炼这门掌法要服食剧毒,与我无益。只要今日能脱身得去,日后此仇再慢慢报回。”

余傲接过青皮小册,翻开几页,核对不错,放回怀里,说道:“的确没错。万天道长,请放人吧!”

万天伸手将二女用力推出,身子往后一跃,远远出了七八丈。

霏霏道:“可惜还是让这老道士走了!”

余傲向楚惟瞧去,道:“我的事已经解决,如今只剩下这人那份摹本了。”踢了林仁刚一脚。楚惟微笑道:“如此最好。”

余傲微微一笑,向冯秋月、屠剑臣两人拱了拱手,说道:“秘笈能够追回,也全仗两位兄弟相助,余某感激不尽。”

冯秋月道:“当下你还要去哪里?”余傲提起林仁刚,微笑道:“去追回那一份摹本。”想起林清婉也修炼了枯骨掌,向她瞧去,却见她伏在一块大山石上,神情茫然,肩头微微颤抖。本想废了她的修为,转而又想:“却又何必去为难一个弱女子?何况她哥今日得罪了万天,万天日后也放不过她。”

向楚惟朗声道:“此番良晤,实我之幸。楚兄弟,余某能够取回秘笈,你的助力亦不在少,余傲谢了。他日再见,定当豪饮畅淡。”楚惟微笑道:“你要走了吗?”

余傲道:“余某迫切找回掌谱摹本,便先告辞了。”夹起林仁刚,与冯秋月、屠剑臣一齐下山离开了。

此时日头渐下,西山云烧雾缭,景色极为壮观。山上万一门弟子走得七七八八,葛和、于桐几个见师父万天不知去了哪里,也互相搀扶着下山。莫凌雪与红衣女藏于左侧树下,互视一眼,均想:“万一门算是没了,一个门派竟在一日间消亡。”

莫凌雪又想:“万一门弟子都走了,却不知祝瑾在哪,该去哪里找她?”

赶尸派三杰中陈叶东真气损耗过大,受伤不重,戴藏龙右手腐烂成白骨,其伤最重,倒是楚惟一点事也没有。

楚惟叹了一声,道:“我们也走吧!此次戴师兄伤得太重,须得回宗休养。”

霏霏道:“还好那下此毒手之人也给余傲废了。”

楚惟“嗯”了一声,“只能回到宗门,问问师尊该如何救治了。她会使枯骨掌,说不得也得把她带上去。”朝林清婉望去。见她倚石默然,长发被山风吹起,显得形单影只。

忽听一人阴森森道:“不用救治啦!死了就好。”楚惟脸色一变,身后一把剑刺出。他往前一扑,想要避开,却已不及,随即左肩剧痛,已中了一剑。回过头来,一个散发老者一手持剑,一手抓住陈叶东脖子,却是去而复返的万天。

万天狞声笑道:“想不到老仙还会回来吧?你们这几个杂种,看老仙怎么报仇雪恨。”话音间长剑向楚惟疾刺。楚惟骇然失色,想要挥铃叫动铜尸,双掌一痛,已多了两个血洞,呛啷两声,银铃丧幡落地。他所倚仗的本是七具铜尸,自身的修为武功,却是普通之至。哪里避得过万天的剑?转眼间左腿、右肩剧痛,又中两剑。

霏霏惊诧之下,捡起地上一把长剑,向万天刺出。万天肩头一沉,当的一声,霏霏长剑脱手。万天狞笑道:“今日我要将你们几个狗儿子粉尸碎骨。”他剑招极快,霏霏只见满天密密麻麻的剑花,骇得魂飞魄散,哪里有招架之力?

忽然左肩一痛,知道受伤,往后一跃。万天一剑递出,先将戴藏龙杀了,哈哈一笑,说道:“老仙今日灭掉赶尸五子,以后赶尸只剩下一个江玉垒,这笔买卖,值得,值得。”他不知江玉垒已被采天少主弄瞎,但想黎进被自己重创,数年之间不会再出来,再杀了楚惟、陈叶东、戴藏龙三人,赶尸派势力必定大大削弱。

楚惟大意之下被他重伤,倒在地上惨笑一声,道:“是我太过大意了,以为万天老妖道走了,没料想他会再回来。”若他能及时摇铃招尸,万天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万天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损失我几个不中用的徒弟,杀三个赶尸好手。”

霏霏冷笑道:“老妖道别的本事不会,偷袭暗算是顶尖本领,佩服,佩服。”万天森然道:“我先把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杂种杀了!”长剑刺出。

旁边一把长剑格开,却是林清婉挺剑来救。

霏霏不知林清婉为什么要救自己一命,但也知机会难得,捡起长剑向万天猛攻。万天厉声笑道:“你敢对我动手,很好,很好。”一把长剑忽左忽右,剑招诡谲多变,剑花满天,霏霏先“啊”的一声,手腕、左脚中剑,向后跌倒。

林清婉缺少一人相助,勉力支撑一会,手腕一痛,长剑也脱手飞出。她运起枯骨掌,朝万天面门拍去。

万天嘿的一声冷笑,肩头左斜,剑使偏锋,忽然之间,林清婉双掌中剑,闷哼一声,也向后卧倒。

万天狞声道:“你的剑法也是你哥教你的,你哥那点三脚猫功夫是我传授的,敢对老仙动手,去死吧!”长剑疾刺。

便在此时,旁边一人大声叫道:“欺负小女娃的本事算是顶尖本领,佩服,佩服。”一把剑格出。万天长剑一碰,只觉手腕一痛,长剑竟被震得往回一弹。来者真气雄浑,实不下于自己。这当口更有哪位高手前来?

他恐余傲、冯秋月等人去而复返,往后一跃,跳出三四步,抬头一看,面前一人却是个少年男子。

只听霏霏叫道:“师弟。”

林清婉喊道:“莫凌雪?”

来的那人自是莫凌雪,他曾假装过徐荣的徒弟,因此霏霏喊他师弟,林清婉却直呼其名,语气中颇有不解之意,似乎在想他怎么还在山上。

莫凌雪回头微微一笑,说道:“林小姐,霏霏师姊,好久不见。”

霏霏叫道:“小心!”林清婉大叫:“看剑。”

却是万天趁莫凌雪回头说话,猛攻一剑。莫凌雪忙回过头挥剑格下。万天一剑不成,第二剑,第三剑,第四剑又源源不断使出。莫凌雪挥剑快格,虽然出剑微缓,但每次恰到好处格下长剑。

万天过得十多个回合,心下暗惊:“这少年剑招精妙,实不下于我,却似乎不太敢出剑,出剑时总缓了一分,难道是心有忌惮?”忽然间伸脚将陈叶东踢出。

莫凌雪吃了一惊,把剑回握,伸手接住陈叶东,刚抬起头来,万天已刺出又快疾、又狠辣的一剑。

第九十九章 采天师兄

第九十九章采天师兄

万天此人修道炼剑多年,剑法老辣娴熟,他见莫凌雪回剑抱住陈叶东,心中大喜,知道机不可失,挺剑平平刺出,势到中途,忽然加快,有如石火电光。

莫凌雪再要挥剑去格已经迟了,双足运劲,往后一跃,右胸一痛,已被刺中一剑。所幸他慌乱中身子一斜,长剑只刺出两寸,未能伤及要害。纵使如此,胸口剑伤处鲜血迸流,痛彻入骨。

莫凌雪一手将陈叶东向左边扔出,一手挥剑当当挡下万天两剑。倾刻十个回合已过,他鲜血狂流不止,即使真气雄浑,也不禁感到一阵头重脚轻、眼冒金星。

万天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恶毒的笑意,注劲于剑,每一剑刺出故意与莫凌雪长剑相碰,逼得莫凌雪用力握剑,伤口裂得更厉害。忽然间寒芒一闪,莫凌雪眼前一花,勉力向后一退,却正好踏中一把断剑,一个踉跄,再也没有力气握剑,长剑脱手。

他失血过多,只觉眼前都是一个个人影,一道道剑花,看也看不太清,哪里有力气躲避?只听林清婉大声叫道:“快退。”

莫凌雪奋力向后一跃,身子平平摔到地上。万天仗剑行近,狞笑道:“却是哪里来的高手?可惜还是斗不过老仙的高招。”

莫凌雪伸手在旁边抄起一柄万一门弟子遗落的长剑,刷刷刺出两剑。只是他气力渐消,眼花缭乱,劲力大大消减不说,连刺出的方位也不太准确。万天轻挥长剑,便逼得他掌心剧痛,长剑脱手。

他躺在地上,自知无幸,心中苦笑:倘若我刚才不管陈叶东,怎么会被万天刺中?唉!倘若我不想救他们,又怎么会死在万天手里?”

忽听陈叶东喘息道:“这下子我们一齐死在这儿了,莫公子,你是姓莫吧?刚才多谢你抱住我了。”

莫凌雪听到这一句话,笑道:“无须多谢,反正我们可都要死在万天手里了。”抬头见到陈叶东倒在自己身侧,兀自喘息不止,他先前用无形剑气面对万浩然,损耗实在太大,以至于此时竟无力反抗万天。

万天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你们两个这么说得来,那么老仙送你们一起去阎罗王那相聚。”缓缓抬起长剑,剑芒在落日余晖的照映下忽白忽红,极为诡异。

陈叶东低声道:“莫公子,救不救得了大伙看这一下啦!”右手食指、中指一并,忽然向万天胸口刺出。嗖的一声,随即当的一声,万天手上长剑折断,人也向后跌出两步。他胸口处的衣服破开一个洞,露出里面一件黑色薄衫,人却是一点伤也没有。

原来陈叶东拼力运转真气,发出最后一指无形剑气,劲力之强,破剑透衫,原是一式极恐怖的杀招。只是万天身上穿着火山蚕丝编织成的薄衫,他这一指固然有破金裂石之威,却连万天的薄衫也划不破。

万天心中骇异:“我太过大意了!倘若他这一指往我脸上招呼,此时安有活命?哼哼!想必是身受重伤,发指时有些差错。”念及如此,脸上恶毒之色毕露,森然道:“我原来想送你见阎王爷,既然你临死反抗,那好,那好,我将你炼成尸傀。”

尸傀二字一提,陈叶东、楚惟两人大骇,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惊慌恐骇之色,霏霏听师父徐荣讲过尸傀,脸上也微微变色。也只有莫凌雪、林清婉不明所以,满脸茫然。

这尸傀却是酆都一派惯使的禁术,近于飘渺采天宗的人傀。赶尸派也有些触及,只是赶尸炼尸原以死尸为主,尸傀却以活人为主,将活人魂灵以秘术取出,封于百会穴中,炼尸为傀儡。被控制的魂魄永日遭受极大的痛苦,生死不由己。

莫凌雪虽不知尸傀是什么,但见楚惟、陈叶东两人脸色惨白,上身微颤,便知是一类邪门恶毒的功夫。

楚惟道:“尸傀酆都的人喜欢使,原来万天道长是酆都的人?”

万天道:“是不是酆都有什么相干?尸傀又算得了什么?老仙会制尸傀,会制人傀,这炼尸之术算不了什么大本领。”一面说,一面伸手向陈叶东面门抓去。

忽听一个声音笑道:“炼尸之术不算什么大本领吗?那么阁下想必也精通赶尸派的驱尸之术、飘渺采天宗的人傀啦?”却是个女子声音。

万天转身一瞧,一株杨树下站着一个身姿曼妙、容貌清佼的红衣女郎。他心中不禁一动:“好美丽的娃子。”又向林清婉看去,只觉林清婉固然美丽,身上却多了一股冷冷清清、生人勿近的气质,令人视之即步。那红衣女郎姿态佼美,双眼流露的媚意更是动人心魄。

他一看之下差点着道,忙慑住心神,自忖:“好厉害的魅惑本领,我就这么瞧了一眼,险些便被勾住了。”他自也不是守清规的道士,微微一笑,说道:“本仙自然都会使。”

那红衣女郎笑盈盈地走近,裣衽行礼,说道:“万天仙长,原来你精通三派的道术,小女子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心中敬佩之至,万天仙长是地上神仙吗?”她说得十分真挚,再加上媚眼盈盈,柳腰袅袅。看得万天心中怦的一跳,微笑道:“这世间也没有几个地上神仙,你是哪里来的女娃子?”仍存了几分抵防之心。

红衣女郎微笑道:“小女子姓祝……”向莫凌雪瞧去一眼,续道:“名字唤作凌霜。”

莫凌雪心道:“我名字叫作凌雪,她却取了个凌霜,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再自承名叫祝瑶了吗?”

红衣女郎道:“万天仙长,你这些本事我从所未闻,不知这尸傀是怎么炼成的?”

万天微笑道:“这尸傀炼成之法不难,你站在一边看着,我怎么把这几个狗东西炼成尸傀。”伸手要去抓莫凌雪。

红衣女郎心中大急,忙道:“仙长,既然尸傀人傀你都会使,却是哪种更难炼就?”

万天道:“这个嘛……我一时之间也不知怎么说。”

红衣女郎道:“尸傀是酆都惯使的伎俩,人傀是采天的秘学。仙长同时会这两样,果然学识广博、修为深厚。”她语气诚挚地夸得这么几句,万天不禁飘飘然起来,心想:“不管她是什么人,总之是一个女子,没什么本事能伤了老仙。”

当下一昂头,微笑道:“天下武学出万一,天地一分阴阳,阴阳分四类,四类成八方,八方洐宇宙,这天地的山川秀色、宗代派门不过出自一个‘一’字。酆都成名已久,却始终只能盘踞重庆一带,其学甚微,能察秋毫之末,却不见舆薪,只能创一时之名;赶尸成名不比酆都晚,修行界中却流传一句话:小赶尸大酆都!哼哼,赶尸派之学虽然广博渊长,不乏神奇神通,却如同腐肠鸩毒,用之大害!可笑赶尸派弟子却甘之如饴。”

他侃侃而谈,楚惟、陈叶东心中一凛,互视一眼,均想:“看来万天此人也不是徒有虚名之人,我赶尸派的功法虽然神奇,学习者尸毒缠身,确实是大害。”

红衣女郎道:“那飘渺采天宗呢?”

万天道:“飘渺采天宗么?尽是一群狂妄自大的黄毛小儿!老仙也没见这个宗门出什么高手。”

红衣女郎霍地色变,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万天摇了摇头,续道:“实是不足一哂!”

忽然一个极冷的声音从山下传了上来:“实是不足一哂?实是不足一哂吗?”这声音传到山顶,随即一人如雾而至,隐隐站到万天七八丈外。

万天微微警惕,凝神一瞥,来的那人身着玄色薄毡大氅,宽肩长身,脸上却戴了一个精钢造成的恶鬼面具。

红衣女郎渐退到西侧金殿下,脸色变得极为煞白,双腿不可克制的颤抖。

那人说道:“你刚才谈论酆都、赶尸、采天三宗,你万一门呢?又是怎么样?”声音如刀剑铿铿,冷至骨头里,听不出有一丝或怒或喜的情感。

万天哼了一声,说道:“关尹子曰:一陶能作万器,终无有一器能作陶者能害陶者。一道能作万物,终无有一物能作道者能害道者。我万天之道,乃万中之一,一能作万,万不能成一。”言下之意却是在说万一门远胜酆都、赶尸、采天三宗。

那人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万天道:“老仙僭妄一些,也算是修行界中的大前辈。”

那人道:“这么说来,酆都、赶尸、采天自然都比不过万一门了?”

万天嘿嘿怪笑,道:“不敢,不敢。”神色古怪,却似乎在说:“正是,正是。”

那人道:“有趣,有趣。你声称远甚采天,我倒要试试你有什么微薄道行。”语调森寒冷峻。话音甫歇,人已从原地飞出。

万天早有预防,挥掌击他左侧。他先前见此人远远在山下说话,转眼便到了山顶,修为武学均属一流。此时一出手,便是自己一门掌法绝学。他掌力透着鬼风,又是阴寒又是古怪。那人斜身闪过,一爪抓向他右手。

第一百章 同生共死

第一百章同生共死

那人左掌成爪,五指寒芒闪烁,尤如五把尖刺,指上透着一股冷沉沉的怪气。万天不敢大意,往后一退,避开这一爪。那人右掌挥出,掌力汹涌如潮,纵横无俦。

万天惊异交加:“他左爪明明是一股阴沉古怪的真气,右掌掌力怎么如此雄浑阳刚?天底下竟有能同时催使两股截然不同真气之人?”

修行界中前辈高手无数,固然有将阴寒真气修炼至最高境界,也有将纯阳真气臻至完美的高手,却极少出现一个能同时催使两种不同真气之人。莫凌雪此时真气雄浑,却也只能催使至阳至刚真气而已。万天一身玄功阴寒古怪,原本已是擅长阴沉真气的高手,与那人甫一接触,便知对方使的也是一路阴沉寒冰之气,再见他挥出一掌掌力刚猛无俦,比自己尚胜一筹。

万天纵身往后倒退,那人左一斜右一纵,始终位于万天身前五尺。身法固是诡异灵活之至,便是身上的气息也是古怪阴沉,令人眉蹙。

此时林清婉上前扶起莫凌雪,点住他伤口周围的穴道,低声问道:“你没事罢?”莫凌雪道:“你先前双掌被老妖道刺伤,疼不疼?”他不回答自己伤重不重,反而问林清婉手上的伤疼不疼,语气中饱含关怀之情。

林清婉心中一暖,心想他为救自己险些丧命,林家也只有谢淑玲这样对自己,只是谢淑玲早已死了。她自小生活在你争我夺、各怀异心的林家之中,那位哥哥待她也极少有过温情,是以性格冷冰冰古怪之至,此时虽然心中激动,却仍冷冷地道:“我没什么事。”

莫凌雪见她一双白嫩的手掌创伤极大,伤口狰狞,虽然血已止住了,却也说不上没什么事。心中怜惜,伸手在裤脚撕了两条布条,给她包扎住了。

林清婉待要拉回,又怕他生气,只把头侧过去。霏霏止住伤口的血,凑了过来,说道:“谢天谢地,你没死就好啦!”

莫凌雪报之苦笑,说道:“我也正想对你说这句话,你上次被丁……”忽然想起此时此地实不宜提起她被丁求安抓走之事。

霏霏向万天与那面具男子的战团看去,忽道:“那人用的功夫好眼熟。”

莫凌雪、林清婉齐齐看去,但见那面具男子掌随身动,东斜西闪,动作快若鬼魅。霏霏忽然想起一人,“丁求安”三个字险些说出。

莫凌雪与林清婉互视一眼,也想起一人。心中都想到一个人的名字:邱承重。

面具男子的身法、掌法竟与邱承重、丁求安所使的一模一样!只是又比二人高上一个层次。

三人心里同时都想:“这个男子只怕与飘渺采天宗大有关系!就是不知道是谁。”

二十个回合下来,万天只觉对方掌力难捱、爪力难接,修为比自己不知高了多少,心中越来越骇:“怎么会有这种人?怎么会有这种武功?他到底是谁?”

面具男子左掌一带,转化雄浑之力,右手一提,变成至寒之力。万天往后一跃,背撞殿柱,躲之不及,右肩剧痛,已被抓了一爪。

他只觉浑身气力都在浑去,骇异过后又复绝望,尖声道:“这是《司幽秘笈》上面的功夫!”

那人抓住他腰带,举过头顶,往外摔了出去,冷笑道:“你竟然也认得《司幽秘笈》?”

万天乱发披肩,脸色极为惨白,他抬起头来,肩头兀自颤抖,低声道:“这果然是《司幽秘笈》上面的功夫……我……你是飘渺采天宗的人?”

那人仰天一笑,朗声道:“不错!你不是说飘渺采天宗实是不足一哂吗?不是说采天不如万一吗?”

万天一日之内遇上余傲、冯秋月、莫凌雪等诸多高手,却也比不上遇上这男子骇异。他自知打不过余傲,却也有法子脱身,在此人面前竟连一点斗志也提不起。心想自己修为剑法之高,当属天下第一流高手,这男子却轻而易举将他击败,一时之间灰心之至,惨声一笑,颓然在地。

万天惨声问道:“阁下是谁?我万天没想飘渺采天宗竟还有这等高手,当日在福建一带见过一口悬棺,知道世间有一部《司幽秘笈》,却不得其法,原想这世间没有这些神奇玄通,全是飘渺采天宗平空捏造出来的,原来……原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那人冷笑道:“《司幽秘笈》原是我采天镇教之宝,别人不知道自然很正常。你诋毁我采天,我饶不了你。”语气森寒,杀意毫不掩饰。顿了一顿,说道:“但我这一次来到两广,本意不在杀人,你想活想死?”

“死”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万天不禁惶栗惊惧,浑身发抖,道:“我……我……”“我自然想活”这句话竟说不出口。

忽听一个妩媚的声音清脆脆地说道:“恭迎大师兄!”

那人侧脸看去,却是红衣女郎。原来红衣女郎见他一来,骇得浑身发抖,但听到他与万天对话,寻思此人未必知道少主之死与我有关,反正想跑也跑不了,索性大大方方与他见面。走了出来,裣衽为礼。

那人“嗯”了一声,语气中似乎有些不解。他不理会红衣女郎,继续说道:“你先前说什么炼尸之术算不了什么大本领,又说什么会制尸傀,会制人傀,是这样的吗?”

万天骇道:“不敢,不敢。”

那人森然道:“我在山下听得清清楚楚,你敢说没说过这些话?”

万天道:“万……万某确实说过。”

那人点了点头,语气和了几分:“既然你会炼制尸傀人傀,那很好,很好。”

万天不明所以,茫然道:“什么?”

那人道:“人傀是我采天的绝学,你纵使会炼制,却也不大行吧?”

万天为求保命,他说什么就应什么:“是。”

那人道:“那我教你炼制人傀。”

万天又感茫然,又感诧异,“为什么”险些问出,说道:“你要教我炼制人傀?”

那人微笑道:“我拿你来炼,人傀一成,你感知最深刻,保证你一学就会。”他笑嘻嘻说出这句话,万天只骇得魂飞魄散,转而恶念陡生,心想老仙也是一帮之主,岂能让你如此捉弄?

他恶念一生,脸上登时露出厉色,大声道:“老仙与你同归于尽!”霍地扑出。那人森然道:“找死的老狗。”左掌挥出,掌力透骨。

殿下忽有一人叫道:“师父,躲开。”横跃而出,却是万浩然。原来万浩然受伤下山,之后想到被自己藏起的锟铻刀还在山上,又返回取刀,到了金殿前见师父有险。此人也真是忠心耿耿的好汉,拼命跃出,承受一掌。

万浩然胸前正中一掌,向后摔出,将万天又撞出数丈。

万浩然落地之后四肢断开,头颅滚到一株老树下。锟铻刀也顺势弹出。

楚惟、陈叶东、莫凌雪、林清婉、霏霏等人均看得脸色大变,冷汗涔涔,知道面具男子挥掌之时将阴寒掌力送出,渗透万浩然尸骨,登时将他冻成冰人,摔到地上时才会如此。此人修为,当真恐怖!

万天一时之间已知活命在此一举,奋力向山下蹿去。此人逃跑之功当真臻入极境,双腿一跃,尤如狡兔脱笼,电闪般蹿得无影无踪。

那人走到山岸往下看,只见树分草合,万天已去得无影无踪。他冷笑一声,转过头来,面朝红衣女子,说道:“你也算我飘渺采天宗的弟子,今日给你个大功立。”

红衣女子大喜,说道:“大师兄请说,祝凌霜听命。”她此时终于不再自承名唤祝瑶。

那人淡淡地道:“此处正好有赶尸派的几位高手,此时他们身受重伤,动弹不得,你拿刀一个个杀了。”

红衣女子道:“是!”左视右顾,走到万浩然残尸前捡起了锟铻刀,挥试两下,笑嘻嘻向楚惟走去,说道:“楚哥哥,当日你想尽方法要抓我回去,可想到有今日?”

楚惟一声苦笑,道:“楚惟原也想过,总有一日会有不测之险。死在姑娘手上,却也不枉。”

红衣女子道:“既然你诚心诚意想死,那我却之不恭,只好凛遵啦!”

霏霏骂道:“臭婆娘,死骚妇,什么诚心诚意想死?分明是你想杀人家!”

红衣女子脸色一沉,心底极怒,却微微一笑,说道:“你叫我什么?臭婆娘,死骚妇?”

霏霏道:“不错,正是阁下!”

红衣女子甜甜一笑,说道:“我把你剥光了涂上大粪,扔到乞丐堆里面,我看看是谁臭,是谁骚!”

霏霏恶狠狠地瞪过去,骂道:“贱人!”

红衣女子怒不可遏,脸上依然笑眯眯的,道:“我先把你舌头拔出来,瞧瞧你还敢不敢骂我。”缓缓走近。霏霏心中虽惊,却不甘示弱,怒目直视。

莫凌雪叫道:“住手!我不许你杀她!”

红衣女子冷冷地道:“走开,大师兄让我杀了赶尸派的人,你又不是赶尸派的,犯不着趟这浑水。”语气中竟有护他之意。

莫凌雪道:“我总之不能让你杀她。”

红衣女子恼怒之至,冷冷道:“为什么?她是你媳妇儿吗?还是你的小情人?”

莫凌雪此时力气恢复过来,护到霏霏身前,摇了摇头,说道:“她是我朋友。”

红衣女子十分恚怒,道:“好啊!那我杀她!”挥刀去斫林清婉。莫凌雪伸手搂住林清婉腰肢,将她向后一抱,说道:“她也是我的朋友。”

林清婉脸颊微微一红,低声道:“那个男子不好对付,祝凌霜有保你之意,犯不着为了我们送了性命。”

楚惟也大声道:“莫兄,你自个走了吧!这位高手你对付不了的。”

莫凌雪听到这两句话,心中感激,朗笑一声,说道:“生亦何欢?死何亦惧?今日只要是我莫凌雪的朋友,就不允许他们伤之斫之。何况欺负受伤之人,算得了什么本事!”向那面具男子瞪去。

第一百零一章 突出奇功

第一百零一章突出奇功

祝凌霜怒瞪莫凌雪,森然道:“你想死想活?”莫凌雪道:“想死又怎么样?想活又怎么样?”

祝凌霜拉住他的衣领,悄声道:“你敢跟我顶嘴?他是飘渺采天宗的大师兄,刚才对付万天展示的神通你也见着了,就是有一万个你也决不是他的敌手。”

莫凌雪道:“那又怎么样?”

祝凌霜被他三个“又怎么样”气得脸色铁青,握着锟铻刀的手不住地颤抖。倘若面前此人不是莫凌雪,她便要挥刀乱斫了,倘若不是她心中喜欢莫凌雪,此刻也早就推掌杀他了。心中念头转了几转,却是杀不杀他?

忽听旁边一人冷笑一声,却是面具男子。祝凌霜瞿然而惊,心想:“我再不动手,惹恼了大师兄该怎么办?大师兄绝非我们能敌,即使我们联手围攻,只怕也只有毙命的下场!莫凌雪虽好,但总没有活着好!”心中一狠,举起锟铻刀便要向莫凌雪头顶劈落。

却见莫凌雪横眉怒目,正气凛然向自己瞪来,当真是不怒自威。她心中一跳,也不知是骨子里那几分血缘关系,还是阴邪天生畏惧阳正,那一刀竟砍不下去。

面具男子冷笑道:“杀个人都不济事,要我教你吗?”

祝凌霜惊恐万分,挥刀劈落。只是她胆怯不已,挥刀时势力大减,莫凌雪伸手往刀背一拍,当的一声,锟铻刀落地。祝凌霜往后退了一退,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心中却在大骂自己怎么如此没用,为什么不一刀将他劈死?他对自己殊无一点情意,自己也只存了戏弄他的念头,为什么那一刀砍不下去?

面具男子背负双手,呵呵冷笑。笑声吓得祝凌霜悚然而惊,浑身颤栗。

莫凌雪自知难有活命,把心一横,说道:“你笑什么笑?”

面具男子道:“世人皆怕死亡,贪享生乐。嘿嘿,生亦是死,死亦是生。其实生不如死、永生长存的滋味最是难受。”他似是自言自语,如刀剑相击的铿铿声音中又夹带了几分愁苦。

莫凌雪喝道:“阁下想要杀我们,就快动手吧!”喝声中挥出一掌。面具男子伸出左手,轻轻一拂,莫凌雪劲力倾刻被泄得干净,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就这么一招,已使他大为骇惧,自知此人修为之高、武功之强,实是到达自己难以企及的地步。

面具男子却也“咦”了一声,心中暗暗纳罕:“我学贯天下武学,这门太极云手到我手里变化无穷,本拟这一推他必劲力反震、重伤吐血,怎么一点事也没有?”嘿嘿冷笑两声,道:“你是什么门派的?”

莫凌雪不答话,心想总之打他不过,何必多说。

面具男子嘿的一笑,左手凝爪探出,指力阴沉透骨。莫凌雪之前见他一爪之下登时废了万天一只臂膀,不敢大意,竖掌平平推出。他凝神运气,掌力汹涌。面具男子抓到中途,只觉一股巨力扑来,似乎颇为不弱。他倏忽变化方位扣向莫凌雪左肩,莫凌雪双足运力,往后一跃,双掌齐推。

这一次他双掌一起用力,掌力比之刚才又凶猛了几分。面具男子斜身避开,听得后面大树哗哗作响,心中一惊:“好厉害的掌力,离了这么远竟震得树枝划动。”仍然左手轻抓缓扣,每一爪来得极快,爪上阴力又重。

莫凌雪知道此人武功厉害,出手凶狠,生死在此一瞬,双掌猛拍。每一掌挥出,竟将那面具男子逼退三尺,但那面具男子避开掌风,又抢近四尺,以此下来,终究会抓到他头上。

只听得掌风扑动,树摇草飞,莫凌雪渐退到山上一处凸出的高地,再退便坠入断壁悬崖,他居高临下,本来攻瑕抵隙极为方便,但偏生自己修行时间不过区区几个月,掌法剑法拳法一窍不通,面对这一位武学大宗师,即便站到更高的地方却也没用。好在仗着真气雄浑,掌力凶猛,一时之间不致落败。但挥掌出力,胸口剑伤隐隐作裂,又开始流血。

面具男子道:“你敢在后面挥剑刺我,我保证一掌就能将他推落悬崖。”原来林清婉忍痛捡起长剑,悄无声息站到面具男子身后,她听到这句话,心中一怔,犹豫该不该出手。

这一会间面具男子又逼近了三尺,离莫凌雪不过丈许距离。莫凌雪越打越觉得胸口气息渐渐舒通,拆解了二十多招,一时间掌法诸多变化之法了然于心,心想:“我能支持到现在已是极点,接下来生死由天啦!”

面具男子猱身直上,又近了五尺。林清婉心想:“反正不出手他也是死,出手他也是死。”挺剑直刺。

面具男子头也不回,右掌往后一拍,凶猛的掌力排山倒海般推出。林清婉大骇,长剑握之不住,往后摔出三数丈。

莫凌雪连拍两掌,面具男子斜身避过,终于逼到身前,伸掌去抓莫凌雪面门。

莫凌雪右手探他喉口,用的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招术。右手一探,左手便立掌拍出。

楚惟、陈叶东等人齐声惊呼,他这手法与面具男子之前所使的招式极为相似。

面具男子也是微微变色,只是脸目藏在面具之下看不出来。右掌伸出,轻轻往旁侧一带,便把莫凌雪掌力泄光。

莫凌雪脑海中霍然忆起苏参天的掌法,左手先出,右掌缓探,正是“阴阳如意掌”的一招“难知如阴”。

面具男子奇道:“难知如阴?”他于这套掌法的方位变化了然于心,登时运劲注袖,泄去莫凌雪的掌力。

莫凌雪一掌既出,后续的掌法也紧跟挥出,右掌向上一推,左掌往下一拍,两股掌力合成一股,凶猛如潮。海潮汹涌,纵然山岩巨石被它一推,也将成为虀粉。这一掌推出也是如此。

面具男子道:“侵略如火?!”双足运力,往后一斜,避开了去。身后的苍松老树被震得不住划动,枝叶飘扬。

莫凌雪身子向前一倾,双掌四方八面拍出。面具男子连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脚跟立于原地,身子如风中老草,摇摇摆摆,随狂风吹动却不动摇根基。

楚惟、陈叶东等人看得啧啧称奇,既惊讶于莫凌雪掌法之高深神妙,又骇异于面具男子身法之灵动、趋退之自如。再看得十个回合,见两人掌来指往,打得好不厉害,却各自伤不了对方,不像拼斗,反而像师兄师弟的拆招。

到得此时,面具男子心里已存了老大的疑惑,既不解他为什么会使飘渺采天宗的这门掌法,又惊讶于他真气的雄浑,十多招使下来,掌力竟不减弱半分。他怕此人是师弟苏参天的高徒,出手留了几分情,否则以他修为,又在熟知这门掌法的前提下,哪能让莫凌雪活着使全?

莫凌雪这些日子在梦中运转《狍鸮神功》,苏参天的记忆已消化得差不多,这门掌法渐使渐觉十分圆通如意,沉浸其中,浑忘了胸口之伤。

面具男子往后一跳,喝道:“我来试试你的剑法。”不见如何出手,地上弹出两把缺口长剑,一把向莫凌雪射去,一把握在手上。莫凌雪伸手接住,只觉长剑弹过来带了一股柔力,心中又复骇异:“此人刚猛的掌力中又带着软绵绵的柔力,到底是怎么炼成的?”

不及多想,面具男子一剑已经刺来。莫凌雪握剑在手,当即刺他左肋,使的一招却是邱承重的剑法绝学:撄而宁之。

面具男子大感奇怪,挥剑点他面门,似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莫凌雪回剑格开,又连使了三式绝招。面具男子熟知这路剑法,也时常与师弟邱承重切磋,随意使剑便轻易撇开,心中却是迷惘之至:“我原想他是苏参天的弟子,否则怎么会使这门‘阴阳如意掌’?他既是苏参天的弟子,使剑也应该是苏参天那一套路数,怎么又变成邱承重的剑法了?他这几招使得稳重平和、杀气屏敛,纵使是邱承重也使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竟是两人之弟子?”

他心中苦思不解,指力微收,登时被莫凌雪逼得后退丈许。一时间两人竟难分轩轾。

楚惟、陈叶东等人看得目不转睛,心中赞叹不已,这少年竟有如此剑法能逼得这位大高手接连后退,实是天底下的奇事!

同时两人又看出面具男子心有遐思,出指挥爪均是随意而发,心中佩服的同时,复又恐骇,均想:“他不知在想什么,因此与莫凌雪打得不分轩轾,如果回过神来,只怕一掌便把莫凌雪逼落山崖。”

莫凌雪运气使了这会剑,胸口剑伤又复迸裂,剧痛之下使了一招“分玉裂帛”,两把长剑相接,当的一声,登时碎成二十多截碎片。原本这招剑法需要注气于剑,使巧刺出,但面具男子对于这套剑法熟烂于心,一看他使出这招,也跟着使将出来,双剑一碰,才会纷纷断裂。

莫凌雪剧痛难忍,险些摔倒。面具男子逼上前来,右掌横推。莫凌雪想也不想,伸手便拂。这一招使出,面具男子霍地变色,即便脸庞藏于面具下看不出来,面具上的双孔亦透出一对森冷的目光。

他猱身直上,抓住莫凌雪右肩,左手抵在他胸口上,森然道:“你怎么会这招的?”

莫凌雪被他制住,兼又剧痛不已,问道:“什么?”

面具男子阴森森地道:“你怎么会这招‘物换星移’?”

莫凌雪茫然道:“物换星移?我不知道。”

面具男子厉声道:“这是我采天掌门人才会的玄功,你从哪里偷学来的?”

原来莫凌雪最后使的这一手功夫却来自采天少主,掌中带拳,拳中带指,指中带剑,原来出自“移星换斗神功”,共有八招:高阁临江、鸣鸾摆舞、朝飞南云、暮卷西雨、闲云潭影、物换星移、帝子何在、江水空流。

这门玄功的招式名称来自唐朝大诗人王勃的一篇传扬千古的文章《滕王阁序》,当时王勃写出《滕王阁序》,名扬文坛,一时无两。其中两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广为流传,妇嬬皆知。

飘渺采天宗第三代教主甚爱此文,日里见之,夜里思之,竟从中悟出了一套玄功,便是“移星换斗功”。

这门玄功神妙深奥、威力无穷,每一招均是高深神奇的功夫,能够一瞬之间致敌于死命,原只有采天之主能够修炼,纵使这位大师兄,也只有睹见其形、不知其法。

莫凌雪无意使出这招“物换星移”,本是转移掌力、指功、拳劲等一切外力之巧功,只是他身受重伤,拂的方位、手上所使的劲力又不太对,才被面具男子一爪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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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钟离无忧

第一百零二章钟离无忧

面具男子一想到这门功夫连自己也未能窥探其密,如今少主身死,会的人自然只有宗主。难道此人竟是宗主新收的徒弟?若不然何以他会使这一招“物换星移”?他越想越不对,此人既精通采天的掌法、剑法,又会使这一门神功,除了宗主新授,更有何法能学?

纵使他学识广博,精通天底下诸多武学,却也猜不出莫凌雪是误打误撞修炼了《狍鸮神功》,之后又连吞噬邱承重元神、苏参天、采天少主残魂,方有如今的修为。其实飘渺采天宗那本武学大全《司幽秘笈》早在百年前被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早已遗失,一部分刻在金棺上埋入西荒深山,剩下一部分撰录成册,藏于采天教总坛。

面具男子本是采天教的大师兄,《司幽秘笈》自然读得通透,里中记载的武学也均学得烂熟,却偏偏没有看过另一部分《司幽秘笈》上面的“狍鸮神功”。

原本采天教的悬棺崖阴暗角落处自然有这一门功夫,但面具男子平时所看不是采天绝学就是他派神通,哪里屑于去看这部残本功法?西荒深山中得到记载有另一部分《司幽秘笈》的金棺又还来不及查看,是以以他才学之博,却也猜不出莫凌雪一身修为的由来。

他心中所想,却是难道宗主宁可多收一个徒弟,却也不肯将这门功夫传给我?反正我如今的武功修为已不在宗主之下,学不学这门功夫又有何干?可是宗主此人终究太过偏颇。

又想少主身死,原本被正一教张晓棠引雷劈死,竟用那门神功留得一缕残魂不灭,自己设法布阵,才渐渐把少主救回来。可是那几日我到达祝家,什么少主老主,却统统见不着,反而被我控制的祝贺尚在。这几日遍寻两广,却再也找不到少主。

他心中已隐隐猜到少主多半已经魂飞魄散,被谁人所灭却是不知。

他一会想那门神功如此神奇能让死人复生,一会又想少主嚣张跋扈,自己早有预感他会有大祸,一会又想这男子年纪轻轻,竟也有如此的修为。心中思绪万千,眼光茫然,竟忘了质问莫凌雪。

莫凌雪见他有所松懈,运劲一挣,右掌拍出。面具男子回过神来,轻带一掌,往侧一退,冷冰冰地问道:“姫荃好疼惜的么?这些全是他教给你的?”姫荃正是采天之主。莫凌雪听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大感茫然,道:“姫荃是谁?我不认识。”

面具男子道:“还敢撒谎?你这身武功绝学是谁教你的?”

莫凌雪道:“没人教过我功夫。”他这句话说得不假,自他修行以来,除了徐荣指点过他五行星相,也确实没人教过他一招半式的功夫。

面具男子闻言大笑,笑声朗朗传了出去,山上的十多株老树应声划动,哗啦作响。莫凌雪道:“你笑什么?瞧不起我的武功吗?”

面具男子道:“好啊,好啊!没人教过你功夫竟能在我手里支撑那么久!既然你不承认自己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那便是叛出师门的逆徒,我除了你,别人也说我清理门户。很好,很好。”说到最后得意万分,放声大笑。

倘若此人只是苏参天或者邱承重的徒弟,他自然不愿动手杀他,反而见他资质好还会传他几手功夫,但此人学了宗主的“移星换斗神功”,又不承认采天弟子,反而给了他痛下杀手的机会。他心中杀意顿起,眼光森寒。

莫凌雪知道他接来必有铺天盖地的一手绝招杀来,自知不敌,反而立直了身躯,朗笑一声。

忽见山涯下一团青光往上飘来,初一看离了七八丈,眨眼再看,已离峰顶三丈许。定睛一瞧,却是一个青袍人飞快向上攀来。

只听青袍人朗声说道:“三清正朔千秋月,一气贯通万里云。钟离无忧,好厉害的!我在山下就听到你的笑声,真是令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尾音甫毕,青光一转,已到了山上。

这人身着一袭青衫,梳了一个发髻,脸容红润,目光如炬,下颔一缕黑须,似乎三四十岁的年纪。他一到山上,面具男子右掌推出,一股凶猛之至的掌力奔涌而至。

青袍道人来不急多说,左手画圈,抵住一掌,微微笑道:“钟离无忧,我一来就这么招呼我,太过客气了,我……”

还没有说完,面具男子钟离无忧第二掌已经拍出,前掌余劲未尽,后掌凶力已至。青袍道人右手横推,左掌画圈,背后一株松树哗的一响,树枝断折,落叶狂飞。莫凌雪查觉钟离无忧推来的掌力有一部分向自己袭来,伸臂一扛,胸口怦的一跳,身子一震,脚步不稳,险些摔落悬崖。

他心中骇异之至,方知钟离无忧之前多次留情,如若不然尽力出掌,早就将自己拍死了。从山崖上绕过,走到林清婉身前。

林清婉道:“你没事吧?”莫凌雪刚欲说没事,胸口的剑伤一痛,哼了一声,便不作声。林清婉道:“你坐下,我给你看看伤口。”扶着他在大石上坐下,又觉查看伤口不方便,将他的头倚到自己右腿上,再去查看他胸口的伤。只见伤口迸裂得更厉害,十分狰狞。她怀中无药,向霏霏借来药散,弹了一些在伤口上,伸指缓缓抹匀。

莫凌雪枕着她的大腿,只觉她的纤指在伤口上抚摸,舒服之至,一时忘了伤口之痛。抬头正见到她一张白嫩的瓜子脸,此时她双目注视着自己胸口剑伤,正聚精会神地为自己擦药,额头两三滴汗水冒出。

林清婉撕下衣带给他重新包扎好后,正要将药散还给霏霏。莫凌雪伸手夺过,道:“你手上的伤也不浅,我帮你敷药。”也不管她怎么反应,拉过她右手,将药散敷了上去。

林清婉脸颊微红,侧过头去看别处,忽然问道:“你为什么总要救我?”莫凌雪笑道:“你可是我的媳妇儿,不救你救谁?”见她脸色一沉,双眉一蹙。忙道:“你是我朋友,我自然要救你。何况路见不平,怎能视若无睹?”

林清婉道:“救人固是好事,可把命丢了怎么办?”语气竟然十分轻柔。莫凌雪微微一笑,说道:“那时只想着救人,可没想到命会不会丢了,何况此时不是没丢了性命吗?”说到这里,向钟离无忧以及那道人看去。

只见钟离无忧连发数掌,那道人凝神挥掌,掌力相抵便消。莫凌雪心中奇怪:“这道人是谁?修为似乎跟钟离无忧不分轩轾。

忽听那道人朗声道:“正以驱邪、以一统万。钟离无忧,掌法我们是差不多的,要不要比比剑法?”

林清婉忽想到一件事,低声道:“正以驱邪、以一统万。此人是正一教的。”

莫凌雪久闻正一教之名却不见其教众,但见那道人伸手凭空一抓,水气成冰,结成冰剑,猱身直上。他攻守趋退,吞吐开阖,透着一股浩然之气。使的确是名门正宗的武功。又见钟离无忧也与他一样的方法,聚气为冰,化冰为剑,冰剑走的却是森严冷峻的路数。

莫凌雪看得热血上涌,目瞪口呆,心想:“化气为剑虽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两人剑法深奥奇妙却更令人吃惊。我原以为邱承重的剑法已是天下第一流,却不想这两人似乎更胜一筹。”

两人越斗越快,山上大树因剑风不断拂动,忽然咔嚓一声,一只径尺粗细的大松树被剑气所迫,断截飞出。

楚惟、陈叶东、霏霏三人自也看得惊骇不已,陈叶东心想:“我的无形剑气固是凌锐难当,却也没有这种威力。何况我只是借助赶尸派一门化气为剑的神通,远不及这两个人。钟离无忧是采天教教主的首徒,那个道人又是谁?”

楚惟抱起戴藏龙的尸身退到金殿中,恐尸身被剑气所毁,嗫嚅嘴唇,低声道:“这位道长修为极高,使的是正一教‘伏魔剑法’,剑招严谨,攻守得当。正一教只有三个人有这种修为。”

霏霏问道:“哪三个人?”楚惟道:“天师首徒张正清,二徒弟张晓棠,三徒弟张灵均。”

霏霏问道:“那天师呢?没有这种修为吗?”

楚惟莞尔而笑,“以天师的身份地位,寻常也懒得出手。天师是有这个修为,但我没把他算在内。”

莫凌雪与林清婉被两人相斗发出的剑气所迫,也退到金殿中,金殿正中供着三清神像,两边各供两大天神像,案上的香花蔬果落了不少香灰。莫凌雪问道:“那么这个道人是谁?”

楚惟道:“张正清从数十年前就已闭关了,想来近日也许便会出关,但张正清已有六十来岁,这道长看着不像六十多岁的人,多半不是张正清。”

霏霏张大了樱口,说道:“大徒弟都有六十来岁,那天师不得七八十岁,一百来岁?”

楚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如今掌教却是天师的三徒弟张灵均,万一教事情繁多杂乱,张灵均身为掌教,自然不可能下山来到两广。”

莫凌雪道:“那么此人是……”

楚惟道:“正是。”

霏霏兀自不解,问道:“正是什么?此人是谁?”

殿外忽然剑击声消停,听到青袍道人说道:“怎么?不打了吗?”

钟离无忧冷声道:“有什么好打的?”

青袍道人哈哈一笑,说道:“我使诈用雷符劈死了那位少年公子,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干什么又不打了?”

钟离无忧道:“区区雷符,能劈得死人?真以为正一道法天下无双的吗?”

莫凌雪听到这儿,心里更加确认无疑,青袍道人正是引雷劈死采天少主的张晓棠。

只听张晓棠长笑道:“你不想打,我却想动手。你采天教谁敢出山做恶,我就引雷杀谁,谁敢颠倒日月清浊,我就追杀他到海角天涯、穷途末路。”一股凛然正气溢于语气之中。

钟离无忧哈哈大笑,说道:“我钟离无忧做的恶数也数不过来,拧下的人头拿一百只竹篓来装也装不下,当真是擢发难数、罄竹难书!正是你想杀的人,正一教尽管倾尽高手来拿姓钟离的,我有何惧?”长笑声中一掌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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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异种真气

第一百零三章异种真气

他们两人剑法斗毕,又换指法,指法斗毕,又换拳法。但见钟离无忧影随身走,拳掌同使,有时快若流星,有时稳若岳峙,有时幻如夜雾,有时又缓如龟行。他武学招式层出不穷,无一重复,气象万千。

莫凌雪、楚惟等人凑到殿槛下偷看,均大为惊叹,心想此人是采天教首徒,武学又似乎不止于采天功夫,便连武当的太级功,全真的七星剑,峨嵋的无尘指都会使,武学造诣果然到了自己难以企及的地位。

又见张晓棠身法奇快,有如鱼逝兔脱,平平挥去一拳,却又夹带了掌法、刀功、剑式,变化多端,大开大阖,气象恢弘。只听张晓棠朗声吟道:“一曲春江谢落花,东流不尽到谁家?”右手一举,变掌为爪,擒向钟离无忧左肩。

钟离无忧身法连变,张晓棠快步紧随,续道:“今朝有恨明时忘,大梦醒来始觉华。”长袖兜风,运劲扑出。

钟离无忧只觉一股如刀似剑的风墙扑了过来,不禁心下骇异:“这死道士修为似乎比上次又精进了一层,这手挥袍功原自佛家,佛家不愿以兵刃伤人,于是创出一门功夫,兜风藏气,无形伤人。”想到如此,闪身避过,阴森森地笑道:“你是正一教的人,怎么不使道教的玄功反而使佛教的功夫?”

张晓棠笑道:“修道亦不是修佛?修佛亦不是修道?”

钟离无忧冷笑道:“我看你是佛道不分,是非不认。”

张晓棠正色道:“修佛之人,本无需对佛下跪,向佛恳求,心是一颗洁净青莲,便是最纯粹的佛;修道之人也无需深山念道,称尊拜老,心是自由的,便已天人合一。在贫道看来,佛与道也无甚分别。”

钟离无忧道:“那你修你的道去,我懒得与你啰哩啰唆!”身形闪动,飞到金殿之上,张晓棠猱身直赶,钟离无忧向他挥出一掌,跃下大殿。

忽然嗖嗖两声,随即两声惨叫,两个人已被抛向天中。张晓棠吃了一惊,一伸手,将两人抱住,却是楚惟和陈叶东。又有两个人惊叫声中飞出大殿,直向张晓棠而来,张晓棠伸手接住,却是林清婉和霏霏。

原来钟离无忧冲落殿下,伸手便抓住两人扔了出去,以他之修为,莫说楚惟、陈叶东、林清婉、霏霏四人身受重伤、无力抵御,便是没受伤之前也远远不是他的敌手。

只有莫凌雪修为较高,见状不妙时凝劲挥掌,这才缓了一会。可他毕竟不是钟离无忧的敌手,第三掌挥出时劲力已减弱大半,被钟离无忧欺身直上,抓住脉门,制住了穴道。

只听张晓棠叫道:“要打就打,挟持旁人算什么本事?”

钟离无忧冷笑道:“臭道士,你自诩正人君子,以匡扶正义、扶危救难为己任,我给你几个人救一救。”托住莫凌雪后背平平送出,本拟这一送能将他摔个狗吃屎。哪知莫凌雪人在半空,运转真气,往地上一滚,卸去外力,慢慢地站起身来。

钟离无忧心中一惊,哼了一声,转身从窗口而出,倾刻没了身影。

张晓棠跑出殿外,只见楚、叶二人蹲在地上,肩头颤抖,似乎极不好受,二姝靠在树下,也是脸色苍白,强忍痛楚。张晓棠道:“他对你们下了毒手,哼哼!此人为非无常,说伤人就伤人。”

莫凌雪扶着墙走了出来,问道:“他们中了钟离无忧的毒手?”左顾右视,却见少了一人,正是红衣女郎祝凌霜,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走的。

张晓棠见他脸色苍白,却仍然支撑着行走,不像另外四人,“咦”了一声,问道:“你感觉如何?”

莫凌雪道:“除了胸口剑伤痛得厉害外,似乎没别的问题。”他修行数月,内功已颇具根坻,真气又极为深厚,钟离无忧将一股阴寒歹毒之气注入到他体中,竟被他体中的至阳真气裹住了,一时不会爆发。

张晓棠走到楚惟身边,摸他脉搏,沉吟道:“钟离无忧好厉害的本事,将一股至刚真气送到你体内了。”楚惟脸色煞白,痛得五脏似欲移位,颤声道:“道长……快……快救救我……”他赶尸派所修内功均是阴寒之属,最怕的就是这至刚真气。

张晓棠温声道:“不用怕,我有办法为你驱除这股异种真气。”又为其他人把脉,陈叶东中的也是至刚真气,痛得嘴巴流涎、眼睛流泪,霏霏伤得最重,是一股至刚之气与一股至阴之气,林清婉中了一道至刚之气,脸色虽白,却比另外三人好上许多。

张晓棠寻思:“林清婉、莫凌雪身上的异种真气薄弱,隐隐有被本身真气吞噬的征兆,这是什么原因?”

却不知两人在西荒深山中已习得真气交合之法,真气之中多了一分抗力,对于钟离无忧所下的异种真气倒并不如何难扛。

张晓棠心想:“楚惟、陈叶东所修玄功属于至阴至寒,虽中了至刚真气,倒不难解,只要我使出‘拘道令符’中的弱水篇便能拔出异种真气,只是这位霏霏姑娘身中两种不同真气,想要拔除却没有那么容易。”

见三人痛得死去活来,几欲昏倒。忙道:“我来为你们拔除异种真气,但须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免得钟离无忧去而复返。”

林清婉道:“我带你们去,跟我来。”她负了霏霏,莫凌雪背了楚惟,张晓棠扶了陈叶东,到了山阴一片宅院。宅院所处十分偏僻,林深人静,宅院间一株大公孙树被风吹得飒飒而动。

林清婉推开房门,扶了霏霏进去,说道:“这是万一门一处客房。”里面板床老桌,摆设十分简陋。

张晓棠点点头,先扶陈叶东到板床上坐下,绕到他背后,运气凝指点他背心肺俞穴、心俞穴、志室穴。他元功运起,一张脸红如火炭,头顶白雾缓缓向上升腾。

莫凌雪在旁看着,心想:“这是正一教的治伤法门吗?”也打坐运气缓缓疗伤。

张晓棠伸掌一拍,陈叶东吐出一口黑气,脸上由白转黑,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红,痛苦之色渐渐敛去。张晓棠道:“我先治好他们。”扶了楚惟坐起,也一样的办法运气为他拔除异种真气。

他连拔两人体中异种真气,后背衣衫湿漉一片,喘了喘息道:“钟离无忧中下的至阳真气果真不好对付。”

莫凌雪道:“张道长先歇一会。”

张晓棠微笑道:“这异种真气越久越难拔除,不得拖延。”将霏霏抱到床上,沉吟道:“单门一种异种真气,我原可以‘拘道令符’中的弱水篇或焚火篇来拔除,她中了两种却不太好对付。”

运气于掌,连点她背上心俞、肾俞、尾闾数个大穴,他越点越快,十指飞转,真气流动下霏霏脸上神色越来越白。

楚惟低声道:“我听说武当有一门玄功‘天水一合剑’,以指代剑,能去顽疾痼瘴,张道长这是什么功夫?”

张晓棠忽然低吟一声,伸掌在霏霏背心轻轻一拍,霏霏呕出一口黑血,脸上才渐渐由苍白之色转为红润之色。

莫凌雪上前将霏霏扶起,温声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霏霏道:“我感觉一会冰一会烫,现在浑身都是汗,好想洗个澡。”说着吐了吐舌头。莫凌雪见她确是没事了,微微一笑。霏霏转过身来,向张晓棠道谢。

张晓棠淡淡一笑,说道:“我这门功夫与武当的‘天水一合剑’确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师父与武当教主比试过,‘天水一合剑’救命之功仍胜这门功夫一筹。”

楚惟心中微微一惊:“张前辈好高的修为,我原以为他给霏霏治病之时全神贯注,听不到我说话,原来竟听得一清二楚。”

张晓棠又道:“我帮你们也拔去异种真气吧!”去牵莫凌雪、林清婉之手,却发觉莫凌雪体中的异种真气已消得七七八八,林清婉修为略逊,却也能制住这股异种真气,心中惊讶,寻思:“钟离无忧所种的异种真气凶猛无比,这两人竟然无事?难道他们有什么奇遇?”但见他们不需驱去异中真气,心下微宽。

楚惟道:“张前辈休息一下,我去找些米来做饭。”此时万一门弟子人去楼空,偌大的山院悄无声息,偶尔一两声鸟啼传来。

楚惟在后院找了锅碗瓢盆,取了米粒,在山溪里清洗了,煮了一锅米粥,与五人同喝。他们六人中三个刚驱除异种真气,身体虚弱,各喝了一碗,莫凌雪身受重伤,疲惫不堪,喝了两碗后倚着板床休息,张晓棠已有三四十岁,胃口极好,也喝了三碗,只有林清婉神思不属,喝了半碗就倚窗呆呆出神。

天色黑了下来,众人喝足后楚惟把锅碗拿到后面洗了。山上客房不少,不愁没地方休息,但恐万一门的人回来,仍是两人一间房间睡觉。林清婉、霏霏睡一间,楚惟、陈叶东师兄弟睡一间,张晓棠在外面打坐,莫凌雪独自睡一觉。

莫凌雪受伤不浅,疲惫之至,这一晚睡得极沉。

第一百零四章 翠湖掷刀

第一百零四章翠湖掷刀

这日清晨,窗外金洋洋的阳光照进屋里,莫凌雪才悠悠醒来,推门出去,楚惟、陈叶东、林清婉、霏霏都醒了。到院间一找,张晓棠却已经走了。

楚惟道:“张道长为我们守了一夜,想必见危机已去,因此不辞而别。”莫凌雪道:“张道长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着。”

各人想起张晓棠丰姿隽爽、湛然如神的形貌,武功修为又深不可测,便不禁心有感慨。都想:“张晓棠云游在外,昨日出手救了我们,再要相见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各人漱洗罢,吃了粥汤。楚惟道:“我师兄戴藏龙身死客地,始终要带他回去。”与陈叶东将戴藏龙的尸身火化了,取了坛子装了骨灰。想起师兄生前待自己颇为不薄,又哭了一阵。又想万天老妖道逃走了,此仇不报难解恨意,师兄弟一商量,都想先带师兄的骨灰回去,再作其它打算。

当时五人休息足够,沿着山路到了山下,便要分手离开。楚惟朝霏霏道:“霏霏妹子,我们要去与师姊汇合,再回赶尸派,你作何打算?”

霏霏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和你们去了,我要去找我师父。”

楚惟道:“以尊师的修为神通,量也没有什么事。”见她执意留下,也不劝说,与莫凌雪说了两句告别之语,便挽了陈叶东的手朝西离开,七具铜尸跟在他身后一脚高一脚低的蹿跃。

莫凌雪心中一大堆疑问想问霏霏,欲知道她当日如何脱身,又想知道她怎么和赶尸派五子在一起,昨日一直没空询问,今日见楚、陈离开,问道:“霏霏,你跟我走还是?”

霏霏道:“我自然跟你走,我还要问问你我被丁求安抓走后后来你怎么样。”莫凌雪点了点头,但知道此事关系极大,徐荣是不是飘渺采天宗的二弟子尤未可知,此时更不是问话的时候,因此将疑问压在心底。

山路之西转出一人来,喊道:“莫……表哥,你下来了?”却是祝瑶。原来她与祝琪在山下等到天黑,也不见莫凌雪下山,两人恐怕事情有变,便要上山,却见万一门弟子三三两两地下山离开,两人相顾一惊,也不敢再上山去,在山下找了个山洞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准备上山寻找,却忽然撞见他携二女下来,又是惊喜,又是骇异。

她开口想询问祝瑾下落,但见莫凌雪身边站了两个美貌少女,偏生没有自己的妹子,料也白问,便不开口。

莫凌雪见她脸上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他那日上山见着青苹道人,便猜想祝瑾多半无恙,说道:“我没找到祝瑾,她似乎给别人救去了。”

“又有谁能在这里救走了她?”祝瑶嘀咕着,心下半疑半信。

莫凌雪道:“祝琪呢?”祝瑶道:“她陪着我妈妈在山洞歇息。”话刚说完,便听到祝琪叫道:“姊姊,你在和谁说话?”却见她背着母亲从山石后转了出来。

五人见面,于林间一片空地上坐好。莫凌雪居中介绍个人姓名来历。说到霏霏时,只说她是徐荣的徒弟,祝瑶、祝琪都知道徐荣是父亲邀来的道长,此人既是徐荣的徒弟,必有高能,语气神色恭谨了一些,说到林清婉是林家小姐时,瑶、琪二姝又大感诧异,心想林家小姐怎么也在这儿。

莫凌雪又介绍起瑶、琪两人,此时他不再隐瞒身分,直言二人是祝家小姐,自己的表妹。

霏霏方知莫凌雪不姓李而姓莫,竟是天城莫家的少爷,白了他一眼,说道:“李大少爷,摆的好架子吗?原来一直不告诉我真名实姓。”

祝瑶道:“他连我们也不告诉呢!若不是机缘巧合知道他的身份,他还要当他的李道长。”

祝琪到此时才知道李凤歌乃是莫凌雪,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功夫,侧过头去,不愿瞧他。

莫凌雪脸色尴尬,打了个哈哈,笑道:“我也是有一些难处才不肯告知本名,三位小姐恕罪则个。”

霏霏横了他一眼,道:“想要赔礼道歉就要有赔礼道歉的样子,这样子笑嘻嘻地算什么?”

祝瑶道:“表哥,我正要问你如何到达花城,又怎么学成这一身神通的?”

莫凌雪向林清婉瞧了一眼,见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投,随即转开了去。他心里想道:“当初我是被林清婉刺杀,才被徐荣所救来到花城,又宿在姑丈家里,一切源头倒起于她,这些事若说了出来,表妹难免恨她,倒不如不说。”只淡淡一笑,说道:“我之经历也颇为奇特,长话难短说,倒不如我们先回莫家,先治好了姑姑,再说别的。”

祝瑶、祝琪心中一凛,心想也是。便要到城里购买马车,再次启程,一路上四人欢声笑语,聊得极为开心。霏霏天真活泼,与瑶、琪二人打得火热,莫凌雪时不时说一两句话,也逗得三人嘻嘻咯咯地大笑。只是林清婉少言寡语,冷冰冰不爱说话,也插不上嘴,只在后缓缓而行。

林清婉轻叹一声,心想他们聊得欢快,我却似被排斥在外,跟着他们在一起殊无意义,低声道:“我不与你们去了。”转身向东边大路踽踽行去。她身子单薄,背影在初日下显得形单影只,极为可怜。

莫凌雪一怔,道:“你不与我们走吗?”

林清婉低声道:“我不回莫家。”

莫凌雪心想也是,她是林家小姐,跟着自己回莫家干什么?但心里也暗暗不舍,问道:“你去哪里?”

林清婉一怔,她竟连去哪里也不知道。此时她走到山林间一片碧湖,只见湖面如镜,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自己脸上苍白无色,眼中无一点神彩。

莫凌雪跑到她身边,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回林家吗?”祝瑶唤道:“表哥,还走不走?”

林清婉一时之间心中厌烦之至,说不出的愁苦,冷冷地道:“那又关你什么事?”

莫凌雪一怔,低声道:“确实不关我事。”

林清婉心中更加烦乱,冷声道:“的确不关你事,我去哪里不关你事,你去哪儿也不关我事。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干什么要跟你回莫家?”

莫凌雪被她一阵抢白,哑然无语,道:“我……你……”

林清婉冷冷道:“好了,莫大少爷,就此别过。”莫凌雪伸手拉过她的左手,将锟铻刀塞到她手心,说道:“你留着防身。”

林清婉脸色一沉,心中恼怒之至,大声道:“我要你的刀干什么?我便没有合适的兵器吗?”

莫凌雪一呆,实不明她为何发怒,道:“我……你留着防身不好吗?”

林清婉见他神色窘迫,似乎大感莫名其妙,心中却有一股无名怒火烧了起来,心中想的都是:我要你可怜我吗?我要去哪里需要你赠刀的吗?

倏忽间抢过锟铻刀,扑通一声,锟铻刀落入湖心。

莫凌雪又惊又怒,脸色铁青,见她冷冷地瞪着自己,心中怒火更增,怒道:“我好心好意给你宝刀护身,你不要就罢还将它扔了……好……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林清婉道:“你便当我是一条狗吧!永远也别当我是个人。”转身发力向东边狂奔。她心中烦乱苦闷,越跑越觉得委屈,终于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趴下来大哭,心想:“我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女子,就你好,就你善良……反正我也只是个没人要没人爱的女子……我为什么不一掌拍死了自己?”

她自哀身世,只觉全世界没有一个好人,提起右掌,便要往脑门劈落,又想:“我需要他可怜的吗?需要他送我刀的吗?他顾着和别人说话,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他对她们那么好,为什么就是不看我一眼。”心中忽然想起这件事,瞿然而惊:“我……我怎么因为这个生气?我为什么生他气?我明明是因为……因为他要送我刀才生气的……”

“我把他的刀丢到湖里,他肯定恨我恨得极了,那就最好,省得以后对我啰哩啰唆,嘘寒问暖。”可心中却是隐隐作痛,只觉如此做法大是不好,却不知哪里不好。

哀伤了一会,怒气渐渐消弥,又想:“中说明,修炼神功,当屏情去欲,或见山崩、或于火炙、或望深渊、或溺于水、或心生怖惧,当不为所动,净欲洗心,排除三火。”

想起一段经文,心想:“我情感崩动,当是神功炼不到家的缘故。”在山角附近找了一个无人来至的空地,打坐运功。可她运起一会功,神思走动,一会想到世间没一个人对自己好,一会想到天地之间竟无处可去,一会又想到莫凌雪调戏自己时露出的那又不正经又偏邪的笑容……

心有千思万想,总是想到莫凌雪的多。

又想他在山上为救自己,力战钟离无忧,想起他伸手搂住自己的腰肢……

想起西荒深山中他抱住自己,将真气送进自己体内……

她心中越想越欢喜,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正当运功之时,心中杂念纷起,想到开心之时脸上含笑、眉目含情,真气顿时走入岔道,身子一震,一口殷红的鲜血吐了出来。

只觉体中真气乱蹿,胸口闷痛,心中大慌,想要驱使真气走回正道,越慌真气去得越远,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她凄切一笑,惨声道:“我要死了吗?”

第一百零五章 云城之争

第一百零五章云城之争

她只觉体中真气四处乱蹿,势难拉回,身子想沉入湖心一样,沉铅铅无半点力气。常人遇上这种死亡关头,多数拼命自救,纵使自知身死心里也应有不甘。

但林清婉生于林家,是林家家主林如风与侍婢的私生女,母亲生下她不久,思虑过多心生病魔,颠疯了离家出走,再不曾回来,林如风不愿寻找,便不了了之。

她自小到大被林家人嫌弃厌憎,即便父亲也不喜欢这个女儿,哥哥林仁刚也将她当作一件玩物,因此在林家十九年,竟未尝过一点温情滋味。

她毫无生欲,心如死灰,也不理会僵硬的身体,苦笑一声,闭目等死。

这样一来正符合了《冼心至上神功》记载的炼功秘诀:“排神在外,守定于中。心如死灰,身如枯槁。成大自在,炼自逍遥。”这门神功原是北宋未年一位大修行人所创,当时恰逢靖康二年,宋徽宗、宋钦宗被金军拘留,史称“靖康之耻”。那位大修行人报国无望,心灰意冷,却因此参悟了这门神功。

《冼心至上神功》以“形如枯槁,心如死灰”为修炼总诀。修炼到至高境界,心无外物,神定魂闲,无物于心,无事于心,仿佛世外仙人。

林清婉此时虽没有这个淡然忘我的心境,但她毫无生念,沮丧绝望,正是心如死灰。心神一定,便不妄想,体中真气缓缓回转正经。

忽听到远处有人声传来,渐离渐近。只听一人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徒儿便放心了,那日一群邪魔歪道犯我山门,想必是有备而来,我们暂避危险,正是大丈夫能伸能屈的行为。”

林清婉心中一动:“好熟悉的声音,我却是在哪听过?”她此时心灰意懒,也理不得是谁,倚在山侧闭目屏息。

又听一人道:“哼!可惜出了个叛徒,害得我们……师父你老人家对那小子这么好,他奶奶的居然敢生异心。”这人的声音也不陌生。

前一人道:“此次便要报此大仇!”

一个阴瘆瘆的声音说道:“报仇,嘿嘿!谁敢背弃老仙而去,保管让他尝尽极乐。”

林清婉神智一清,已听出这声音正是万天的。她抬起头,往山路望去。只见一行人顺着山路朝东而行,最前一人一身黄色道袍,正是万一门门主万天,他身边两人却是葛和、于桐,后面吴志、陈谅等徒均在。他们二十多个人操剑背刀,一身劲装,脸上杀气凛然,似乎要去干什么大事。

葛和道:“师父,我已打听清楚,那狗杂种似乎没回林家,哼哼!想必也不敢回去了。”万天道:“他必定带着余傲回到林家,我们在那等他!不除这个小杂种难解老仙之恨。”淡淡日光下见他咬着一口黑牙,神情狰狞之至。

葛和、于桐几个徒弟都打了个冷战。万天森冷冷地道:“我要天下人知道,得罪皇帝老儿只是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得罪我万天,必定将他抽筋拔骨、分魂夺魄。”他右手一挥,掌里握着一根长九尺的九节槐杖,杖头挂着两个锃亮瞳子,也不知是以何物铸成。

万天森然道:“上次没带我的九转夺魂杖,才让余傲这小贼占了便宜,这次老仙必报此仇。我这九转夺魂杖能取人之精血,甭管来的是余傲还是冯秋月,一一吸干了精血!上次趁老仙没有防备,这次老仙宝杖在身,且看看是谁的神通广大!”

万一门诸徒胆战心惊,不敢接话。

他们转下山路,往城市行去,似乎正是林家的方向。

林清婉心想:“万天前往林家是要报仇来了,林家虽养了不少高手,却未必是万天的敌手。我得比他们早到林家,通知爹爹离开避祸。”她始终是林家小姐,对林家仍有几分感情,不愿看父亲死在万天手上。当即下了山坡,寻便道往林家方向而去。

她生在云城,城里城外的大道小路熟记于心,反比万天等人先到林家。抬头一看,一座气派大宅坐落湖边,栏槛亭阁,香花翠道,布置得十分雅致豪华。她一跨进林家大门,便有奴仆认出是林家小姐。

林清婉道:“我父亲在哪?”一个奴婢说道:“林老爷今早外出,至今仍未归来。”林清婉道:“你们赶紧走吧!林家马上便要大祸临头了。”那奴婢见她神情紧张,语音微急,奇道:“小姐,怎么了?”

林清婉实在懒得与他们多加解释,将林家仆人唤到大堂,说道:“马上便有大祸降临,你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就迟了。”大小仆人面面相觑,一个中年仆从说道:“小姐,有什么大祸降临?为什么要我们走?”

林清婉道:“我哥哥得罪了一个大对头,这个大对头马上就要来了,如果再不走,只怕林家人人都有大祸。”她想起万天之手段便不寒而栗,这番话也并非危言耸听。

中年仆从与其他仆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心想林家是云城首霸,又有谁能动摇其根基?

林清婉见这些人没有一个想离开,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在林家中并没有多少威望,说的话没多少人肯信,转身朝门外离开。

忽有一人大声道:“小姐,你说有大对头要来为难我们林家,却是什么人?”说话中气十足,却是林荣。他身边站了一个魁梧汉子,正是林慈。他们两人出去办事,回来时正好听到林清婉说的这番话。

林清婉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你们对付不了的,赶紧走吧!再不走我也没有办法了。”

林荣道:“哦!那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们两人加上萨米特、欧阳练也对付不了?”林清婉抬头一看,正见萨米特、欧阳练两人站到林荣身后。她与林仁刚进西荒深山时易容改扮,这些外国人均不知她是林家小姐。林清婉一路跟着,却知道这些人武功虽然不浅,但与万天修为相比却如云泥之别。

她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林荣脸上却露出喜色,道:“难道那大对头是祝家莫家?”

林清婉道:“不是祝家,也不是莫家。”

林荣道:“那是赶尸派酆都城?”林清婉摇了摇头。

林荣大笑道:“那来的总不是正一全真吧?今日吾派宗主亲临,看看有什么邪魔歪道敢来闹事!”

林清婉脸色茫然,道:“什么人来了?”

林荣笑道:“正是我合一门的教主!”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喊:“教主,请进来罢!”

一个身着黑色绸缎长袍的中年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但见他一张正方脸,两只烔烔有神的眼睛,睁眼间一股威严之气扑面而来。中年汉子后面跟了两个黑袍长身男子,各捧一只精纲铸造的铁掌。

中年汉子大马金刀往大堂中央的大师椅上一坐,眼睛朝天,脸带冷笑。

林清婉一怔,问道:“他是谁?”

林荣道:“他正是合一门教主龚三通龚教主!今日龚教主来了,甭管什么人来犯林家,嘿嘿,都别想活着离开。”

此时门外一人朗声道:“合一门教主吗?在哪里啊?”转了出来,却是胖子姚元。

林荣道:“姚先生,我们教主在这里面。”

姚元一双大眼向龚三通一瞪,道:“龚教主,你好。”

龚三通瞧也不瞧他,道:“林荣,林家主的人呢?”声音雄浑。

林荣道:“林家主尚在外面,这位是林家小姐。”朝林清婉一指。

龚三通三角眼一翻,怪笑两声,说道:“林家小姐,你好啊!”

姚元在一旁已瞧得发火,心想我向你说话你竟当我是没的,我倒要看看这合一门教主有什么真材实料!

念及如此,走上前抱一抱拳,大声道:“龚教主,在下全真龙门派姚元,适才听闻小姐说明有强敌来犯,不知龚教主是否施以援手?”

龚三通怪笑道:“全真龙门派?我听说这个门派都是一群无才无学的假道士,你是哪里冒出来的?”

姚元见他辱及师门,纵使此时已不是全真龙门派的弟子,也不禁心火大冒,冷冷向他瞪去,说道:“原来全真龙门派是无才无学的假道士,那么阁下的合一门便是天下第一大宗派了?”

龚三通道:“我听说全真几十年前还有几个厉害的脚色,仗着一点胡弄愚民的本事四处鱼肉百姓,这几年门人死尽,剩下一帮废物饭桶,真没什么才学之辈。”

姚元怒不可遏,大声道:“在下不才!正是全真龙门派的门人,你说我全真龙门派仗着一点糊弄愚民的本事四处鱼肉百姓,老子便不服气了!我全真龙门派人人修行道法,内养心性,做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昔日师祖王重阳更是抗金的大英雄!”

龚三通怪笑道:“王重阳吗?没听过他有什么大本事?听说他掘地穴居,隐居终南山,想必是个畏畏缩缩的的龟儿子。大英雄什么的……嘿嘿,嘿嘿!都是一群无知鼠辈给的称号。”

姚元厉声道:“龚老贼你辱我祖师!我试试你有什么本领!”他怒极出手,一掌探出,便是全真龙门派一招七星连环掌。

却见龚三通动也不动,右掌挥出,硬碰硬的撞上去。两掌相撞,姚元只觉对方真气雄浑不下自己,知道此人是合一般门门主,自然炼了一身横炼功夫,不好对付。但姚元急怒之下,第二掌,第三掌便即挥出。他这套七星连环掌共有七招,每招首尾相连,一掌即出,后掌甫至。

忽觉右手掌心一痛,举起一痛,掌心多了两个黑色血点。姚元惊怒交加,骂道:“龚老贼卑鄙无……”耻字未出,龚三通身影一动,已到了他身后,随即咔嚓、咔嚓数声,姚元双手已被折断,双脚也被踢折。

龚三通回到座位,微微一笑,说道:“全真龙门派便是一群不入流的假道士,你待怎地?”姚元身体剧痛,也不及怒火攻心来得厉害,哼了一声,倒地昏厥。

林荣道:“姚大哥不认相,敢对教主动手,自也活该。”令人将姚元拖到一边。

第一百零六章 林家大难

第一百零六章林家大难

龚三通怪眼一转,道:“怎么我来得这么久,林家主还不出来见我?”便听门外一人高声说道:“是龚先生吗?林某来了。”一个身长手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颔首作揖,问道:“哪位是龚先生?”眼睛向中间大师椅上的龚三通望去。

龚三通道:“你就是林如风?”林如风道:“正是。”他是林家家主,也是林清婉亲生父亲。虎眼一视,见到林清婉,说道:“婉儿,过来见见龚先生。”

林清婉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道:“见过龚前辈。”

龚三通哈哈一笑,说道:“长得很好啊!林如风你果然很会生女儿。”

林如风微笑道:“龚先生,久闻林荣林慈提起尊名,说龚先生武功之高,已及绝顶,今朝一见,果然其言不虚。”原来他早到了门口,亲眼见着龚三通出手折断姚元四肢。姚元是他邀来的高手,虽然龚三通使诈在先,但一身修为也可见之高。

龚三通怪笑两声,说道:“我也听过林家的大名了。”各自客套了几句。林如风令侍婢端茶递水,自己却坐在龚三通身旁,宾主位似互换了过来。

龚三通喝了半碗茶,双眼向上一翻,脸上神色微沉。

林如风道:“龚先生今日幸临敝府,如风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海涵。”龚三通道:“你这间府宅阴气太重,住人可不太舒服。”

林如风一怔,默然不语。龚三通又道:“我欲在云城找个场所,收些徒弟,以光大我合一门。”

林如风恍然大悟,说道:“龚先生如有吩咐,如风定当凛遵。”

龚三通阴瘆瘆地笑了笑,道:“是吗?如果是一件比较为难的事,你也听我吩咐?”

林如风心想:“合一门久据江西,他要在云城收徒立宗,需要大量财物,若只为这个倒是不难。”当下说道:“无论龚先生有什么吩咐,如风只要做得到,必当一一遵从。龚先生想要找场所安置门人,广收徒弟,只有云城有哪一处地方看得上,如风便把它买下来相赠。”

龚三通哈哈一笑,向他竖了一根大拇指,“老弟果然豪爽,我龚三通没看错人。”

林如风大喜,他经商多年,知道朋友结交得多就多一条出路,近些年结交各地英雄豪杰,却也没有一个有龚三通这种武功修为的。笑道:“龚大哥,你尽管在云城好好找找,看上哪个场所便和小弟说了。”

心中又是另一个想法:“我收揽这些英雄豪杰,固有抵制官府的想法,却也想统一广州府的各个势力。只要龚三通相助,再加上我收揽来的其他高手,一两年便可灭掉天城、花城两股势力,三年内广州府所有生意尽归我有,到那时广州府还不尊我一人为主?广州府楚大人已答应给我一官半职,可我林如风又岂限于此?”

龚三通道:“那就甭找了,我瞧老弟这座府邸便挺好的。”怪眼一翻,瞪视林如风。

林如风吃了一惊,脸上大有犹豫之色,道:“既然大哥看上小弟这座府宅,那小弟拱手相赠便是。西厅可作练武之所,东厅可作居住之所。”

龚三通哈哈一笑,说道:“好个林如风,我龚三通很喜欢你,以后有什么事,龚三通必定倾力相助。”林如风笑道:“大哥饿了吗?我让仆人备酒席。”此时夕阳渐落,龚三通一张脸显得红如火,大声道:“很好,去吧!”

酒席倾刻备矣,席上宾主双方把酒畅谈,龚三通向林如风介绍手下两个长身弟子:“这一个是我大弟子范汉勇,这一个是我二弟子雷杰辉。”范汉勇、雷杰辉两人端酒敬林如风。

林如风举樽笑道:“果然名师出高徒,两位目朗面俊,很好,很好。”酒过三巡,林如风见范汉勇、雷杰辉两人各背着一只铁手掌,不肯卸下,不禁脸露疑色。

龚三通淡淡一笑,说道:“老弟是在想我这两个徒弟干什么总背负着一只铁手掌吗?”林如风道:“小弟确实有这个疑问。”

龚三通道:“实不相瞒,这一对铁手掌是我的兵器,龚三通名震江西一带,一成靠着我这一身刀枪不入的横练功夫,九成却是靠了这一双精钢铸造的手掌。”

林如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龚三通令二徒解下手掌给他看。林如风伸手抚摸,觉得似非凡铁所造,啧啧称奇。

龚三通微笑道:“老弟,我这有一件好事情想跟你说。”

林如风道:“大哥尽管说。”

龚三通道:“你先叫你女儿出来。”

林如风心中狐疑,仍高声唤来婢女,去叫林清婉。

林清婉回到林家原想告知他们先行逃离,之后见林家众人不肯听劝,也无可奈何。她虽生在林家,却无什么归属感,倒如无根之萍,一个人往后山小径踽踽行走。婢女寻找一圈,终于在溪边找着她,唤她回到林家宴客厅。

林如风唤道:“清婉,到我旁边坐着。”林清婉依言坐到他旁边。

龚三通见她换了一身淡黄长裙,姿态皎美,脸容白嫩,是个蒲柳弱质的美貌小姑娘。不觉心头大动,微笑道:“我要说的那件好事,与你女儿有关。”

林如风心里隐隐猜到什么,说道:“大哥请说。”

龚三通微笑道:“我想与你结个亲家。”

林如风心头一震,道:“可……可是……”

龚三通道:“怎么?有什么难处?”

林如风苦笑一声,说道:“不瞒大哥,我已将她许配给了人,前些日子……”忽想起儿子林仁刚送她到万一门去,如今怎么又回来了?他先前与龚三通畅谈爽快,竟没去想这点。想要发问,却又不得时候。

龚三通笑道:“哦!许配给了人?现在还在林家就是还没嫁人了?没嫁人那就不相干,把上一段婚配给推了再嫁不就行了?”

林如风脸色微变,道:“这个……可是……”

龚三通脸色一沉,道:“你不肯是么?”

林如风道:“不知大哥哪位高徒想娶小女?”

龚三通阴阳怪气地道:“不是高徒,而是高师。正是区区在下,哈哈,哈哈!”

林如风脸色大变,霍地起身。龚三通道:“以后我便叫你岳父,可不好吗?哈!”

林如风道:“龚大哥莫要开玩笑。”语气竟有些颤抖。他见龚三通养颜有功,看上去也不太老,但想这人二十多年前便已成名,如今也有五十多岁,不比自己小了多少,难道把女儿嫁给他?若没有前盟旧约倒好,如今早和万一门万天道长结下鸳盟,如何一女嫁二夫?

龚三通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想便不要了。”

林如风松了口气,刚要重新坐下。龚三通咧嘴笑道:“不嫁我也无关事,嫁给别人倒也可以,只要你答允我一件事。”

林如风道:“大哥想要我答允什么事?”

龚三通道:“让你女儿陪我睡三个晚上,这件事就此作罢。”

林如风脸色大变,怔住不动。龚三通道:“我瞧你女儿行动姿容,似乎阴中有阳,想必身子早就让人破了,既然陪过别人睡觉,还怕陪我睡觉吗?难道这也不肯吗?”语气一沉,伸掌在桌上一拍,嘭的一声,震得碟子、筷子、瓷碗、酒杯都跳了起来,酒水溅了林如风一身。

林如风缓缓转过身来,说道:“清婉,一个女子既嫁给了人,自当守节不移,你已嫁了人,一切主意自己主张,虽然现在仍是我的女儿,但我管不了你。”

林清婉先前听龚三通那一番话,早气得脸色又青又白,此时听父亲这样说,原想对他说:“我没嫁给万天。”却不知怎么说不出口。只是目瞪父亲,默然无语。

龚三通恼怒之至,霍地起身,尖刀似的眼光一扫,厉声道:“老家伙,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肯了?”

林如风道:“龚先生,我女儿既非妓女,也非**,你这个要求,恕如风无法遵从。”声音朗朗,斩钉截铁,显得十分坚决。

龚三通哈哈一笑,大声道:“无法遵从便无法遵从,你板着脸干什么?把哥哥都吓着了。”林如风道:“是,龚兄说的是。”

龚三通取杯倒酒,要去敬他,林如风忙伸手去接,龚三通倏地翻掌去扣林如风手掌,林如风一惊,伸掌推出。他这些年结交不少能人异士,遇上一名豪杰便诚心请教功夫,学得一两招。这数年来静心苦练,武功已颇为不凡。但他毕竟是中年学武,又要兼顾生意,哪里比得上浸淫半辈子武学的龚三通。

龚三通虽然卑鄙无耻,但真实武学尤在姚元之上,如不然怎么创下合一门?他见林如风反手推来,喝一声好,收腹挺胸。林如风手指一碰,登时被弹开。

龚三通伸手抓住林如风喉咙,另一只手托他下盘,一运劲,整个人托了起来,哈哈大笑道:“老东西,你要找死莫怪我不讲情宜。”

林清婉挥出两掌,范汉勇、雷杰辉两人挺身出来,挥掌挡住。林荣、林慈本在屋外,闻声进来,抄剑围住了林清婉。林荣笑嘻嘻地道:“林小姐,不要逼我们辣手摧花好不好?”他早有预备,一声令下,萨米特、欧阳练等人闪身出手,将林家等众打倒在地。

林清婉纵身趋退,只觉范汉勇、雷杰辉两人修为不弱,单打独斗自己固有胜出之法,以一打二就左支右绌难以抵挡了。何况还有林慈林荣等人一旁窥伺、虎视眈眈。

只听林如风惨声道:“原来你不是来助我的,你想灭我林家?”

龚三通道:“老东西,你若是乖乖听话,哪会这样?实不相瞒,你这林家上下早布满了我合一门弟子,今日林家改为龚家,哈哈,哈哈!”得意之下,纵声大笑。

范汉勇笑吟吟地道:“清婉小姐,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我们兄弟俩伤了你。”雷杰辉道:“这女娃手上功夫不错,小心大意。”他们两人一身横练功夫,颇不怕林清婉的枯骨掌。林荣大叫一声,挥刀加入战团。紧接着林慈将林家下人都点倒了,也拖刀相助。

林清婉以一敌四,心中又惊又慌,忽听父亲惨叫一声,心神一分,左脚被一刀砍到,左肩中掌,随后后背穴道被制,倒在地上。

第一百零七章 万一合一

第一百零七章万一合一

林如风背脊靠着墙角,把身子缓缓挺直了,目视林荣、林慈,说道:“我林如风自问待人至诚,对你们二人也颇为不薄,有哪一处对不起你们了?竟然通敌叛我?”

林荣冷笑不止,说道:“林老爷子,我们那日奉公子之命,送小姐前往万一门,之后匆匆下山,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如风茫然道:“为什么?”林荣道:“我们师兄弟在万一山门上,听到教主前来两广的消息,便即马不停蹄的回来迎接教主。我们教主武功修为,天下无两。这次来到广东,本为了一件事。”

此时龚三通回到座位,倒酒自酌,听到林荣这番话,微微一笑。

林如风道:“为了一件事?为了在广东立宗开派?”

林荣冷笑道:“我们教主铁掌盖世,为今天下,能教主过上两招的人没有几个。他想收徒立宗,何至于大老远跑到广东来?”见林如风脸色茫然,微笑道:“我们教主来到广东,本为了一件事,广东水道多,通异邦,教主大人有一位扶桑国的老朋友,数月前这位老朋友自水路而至福建贩卖瓷器,却失手为当地官府所擒,教主这位老朋友又有大大小小的一些家人朋友,正筹划着如何搭救,正好其中一位认识教主,便千里迢迢请教主出手相救。咱们教主探清情况,得知那位老朋友近日被押到广州府来,便想设法相救。”

林如风听到这儿,心里一跳,心想:“扶桑国是日本国,来到福建贩卖瓷器云云自是表面话,只怕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坏事,久闻福建地区倭寇横行无道,什么杀人放火、洗劫掳掠的坏事都干得出来,难道龚三通这位扶桑朋友是倭寇组织的头目?他想要在广州救人,势必要通过我这里。”

林荣微笑道:“我们教主想要搭救老朋友,也有着合兵做一件大事的想法,林老爷,今日就是给你决择的机会了。要么与我们合伙,之前的事一概不提,林家仍然是你的林家,要么……嘿嘿!咱们都是聪明人,我不用再说你也应该知道。”

林如风心底寻思:“做一件大事?做什么大事?只为救一个日本人犯得着龚三通亲自动身吗?此日本人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便是存心不良之辈。他要我入伙……难道,难道他要我联合倭寇里应外合……”

其实日本进入战国时代,局面混乱,战国诸侯纵容日本海盗进入中国,又与中国海盗勾结一起,在江浙、福建、广东等沿海地区攻城掠地,无恶不作,朝庭虽多次委派官吏镇压倭乱,却因朝政腐攻成效不大。

林如风越想心里越惊:“难道……难道他要我勾结倭寇里应外合,做出……做出叛国……”后面的再不敢想。他念及如此,冷汗涔涔直下,一张脸苍白得可怕。

林荣道:“林家主,你待怎么样?只要你同意了这件事,广州府赵大人是你的老朋友,想要救下教主那位老朋友应该不难,只要我们联手合作,别说金山银山,便是再大的权势也掌在手心。”

林如风心想:“说的确实没错,只要我与合一门联手,收掉广东、福建,据地为国……”想到一事,悚然而惊:“与倭寇联手?与倭寇联手?不能,决计不能!”他激动之下,最后一句话顺口说出。

龚三通脸色一沉,呵呵冷笑道:“有什么不能的?你不肯是吗?”

林如风道:“我林如风是一个生意人,虽说行事做事未必有多么光明磊落,但这种叛国叛君之事……”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

龚三通森然道:“你不肯是不是?”双足一跃,不见起身,已到了林如风身前,一掌抓向他的喉咙,林如风挥掌去挡,忽然右肩一痛,掌心一麻,穴道已被制住。

龚三通抓住他的喉咙,阴森森地笑道:“我说的话你也敢摇头,你是不是想死?”

林如风命在人手,喉咙被扼,知道倾刻便有身死之险,忽然心生后悔之意,当即想求饶答允。他抬起头,正碰上龚三通恶毒的目光,这目光犹如饿了三天的恶狼,一双三角眼尽是凶狠之色。

林如风心念电转:“此人如此凶狠,我就算求饶了,答允了这件事,只怕也没有好结果。就算与他同污合流,将来事成之后,怕也是死路一条。”

龚三通见他似要说话,松开了手,低沉着声音道:“我再给你这一个机会,不要不知道珍惜。”

林如风咳了咳,颓在地上,倚着黯淡灯火,低声道:“林如风活了五十六年,这辈子坏事也做了不少,可要我通倭叛国,却是万万不能。”声音虽小,但坚决之意却流露于语气之中。

龚三通怒不可遏,厉声道:“那我送你去死!”窗门一动,一道身影飘了进来,随即剑风声响,一把长剑刺向龚三通后背。

龚三通左一斜避开,叫道:“是谁?”只见一个年轻男子挺剑立在窗前,却是万一门弟子吴志。

吴志道:“林老爷子,你这句话说得真好!”眼光向一边颓在地上的林清婉瞧去,朗声说道:“林小姐,我来了,你怎么样了?”忽然意识到她被人点住了穴道,怒从心生,林清婉在他心里便是圣女般的存在,岂能容别人碰她?挺剑向林慈刺去。

林慈叫道:“阁下是谁?”吴志道:“放了林小姐,我再与你说话。”意中人便在旁边,不容他多犹豫一分,长剑刷刷刷急使三式狠辣绝招。

林慈“哎唷”一声,向后一跳,手上长剑险些握不住。林荣叫道:“我来助你。”挺剑直刺。吴志使出万天所传剑法,指东打西,指上打下,剑法又快又狠,一时之间竟压得林慈、林荣二人不断后退。

原来他的修为剑法固然高了荣、慈一筹,单打独斗自然稳胜不败,但以一敌二便输多胜少。只是他见意中人被点了穴道不知生死,狠劲爆发,也不顾危险,尽捡狠辣的剑招来使。慈、荣二人不愿与他拼命,倒被逼得接连后退。

龚三通忽地冷笑一声,说道:“门外的人还不进来吗?”只听万天朗声道:“龚教主,你好啊!”身影如风,飘进房间。后面葛和、于桐等人挺剑进来。

龚三通冷笑道:“阁下是谁?是林家的朋友吗?”

万天微笑道:“林家的朋友,却也算不上。”

龚三通怪眼一翻,指着吴志道:“他是你的人?”

万天喝道:“吴志,回来。”吴志攻出两剑,退回到万天身边,道:“师父,先救回林小姐再说。”

万天道:“我们来干什么的?你记得吗?”吴志一惊,低头沉默。方想起他们来找林家报仇,自己却一见林如风有危险便挺剑相救,自大违来意。

万天向龚三通笑道:“贫道万一门万天,龚三通龚教主,你之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龚三通心下一惊:“原来他已经到了那么久,他既听到这件事,那么今日不能放他离开!”

万天见房间中唯一两盏油灯因刚才的打斗灯油倾倒,灯光黯淡。挥指一弹,指甲发焰,为四角的油灯都点上了火苗,房间一时间亮了起来。

龚三通心中又是一惊:“这种法术我可不会,此人不好对付。”

万天道:“适才听闻龚教主所说,欲联合林家势力,搭救一位被赵大人抓起来的朋友,里应外合,与来救那位朋友的朋友攻下广州府,这件事可是真的?”

龚三通嘿嘿直笑,寻思:“这些道士和尚向来为国为民,多半要与我拼斗拼斗了,今日如若不能把他杀了,只怕连广州府也出不去。”脸上不动声色,道:“你待如何?”向徒弟范汉勇、雷杰辉使了个眼色,命两人持铁手站到他身后,以便取出兵器套在手上。

万天自然见到他这个小动作,呵呵笑道:“龚教主刚才所谋划之事尚有破绽,万某听说广州府赵大人性格刚强,光明磊落,而且忠心为国,想要他放人只怕不容易。”

龚三通道:“不错,那又怎么样?”

万天道:“眼下林如风不肯合作,那便更难了。”龚三通心下忌惮,却也笑了一声,道:“万天道长有何指教?”

万天道:“指教不敢当。万某有一门本领,能炼尸傀人傀,成为傀儡者便为我所用。只要我想,林如风便可炼成人傀,生生世世为我驱驰!至于赵大人,自也不在话下。”

龚三通脸上喜色顿显,道:“万道长,如果你能帮我这个大忙,那么来日的扶桑朋友也会大大感激你的。”

万天微微一笑,心下却已有计较:“我联合扶桑兵、合一门攻下广东、福建,再收入临海数州,设法控制扶桑兵的头目,广播万一道法,万一门便盛于天下,到时谁敢说万一门不如全真正一?”

龚三通却想:“他要助我,无非为了一省一州,到时合万一、扶桑之力收下两广、福建、江浙,有了抵御大明之力后,再设法将他除去。”两人各怀鬼胎,不谋而合,相对一笑,握手言欢。

当下万天道:“林家除了林如风外,其他人必须除去,免得泄露天机。”龚三通赞道:“不错!道长与我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万天道:“吴志、葛和,去将林家的人统统杀了。”他为表诚意,先让徒弟出手。

吴志忽然大叫道:“师父!你当真要和这个家伙合盟勾结倭寇叛国叛君吗?”万天道:“与扶桑人合盟怎么算得上叛国?说的真是小孩子话。”

吴志大声道:“这也不算?这也不算?倭寇在福建为害平民,攻城略地,你和他们合作,不便是叛国叛民?这个龚三通阴险毒辣,和他合作未必……”话未说完,一把长剑飞出,没入他的胸口。吴志脸露迷惘之色,似乎在想为什么师父会杀我,缓缓倒地,气绝身亡。

万天森然道:“我做的事你敢指点?不尊师长,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第一百零八章 佛龛藏人

第一百零八章佛龛藏人

万天缓缓转过身来,向葛和,于桐道:“把他拖出去。”葛和,于桐面面相觑,不敢违抗,将吴志的尸身拉出房间。他们两人平常与这位二师兄关系一般,算不上多好,此时更不敢违抗师父的命令。

龚三通呵呵大笑,道:“林荣,林慈,把林家人全杀了。”林荣、林慈捡起长剑,一人自左一人自右,手起剑落,转眼之间刺死了十来个婢女奴仆。屋子里血腥味忽然变得极浓,林清婉肚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林如风见到这副伏尸血流的惨状,一张脸变得惨白之至。他一时之间想起了这一生强抢暗夺、杀人放火的坏事也确实做了不少,有这一日合该如此。侧脸向林清婉瞧去,见她伏在地上,上身微颤,心中不忍,自思:“我林如风一生蛮横,坏事做尽。我死了就死了,这些年来未必没有想过这一天,只是清婉跟着我遭此殃祸……”

他缓缓站起身来,苦笑道:“龚教主,万天道长。”

龚三通道:“你想说什么求饶的话便大可不必了。”

林如风摇了摇头,说道:“林如风自知难逃一死,只想求龚教主,万天道长饶了我这个女儿。”

龚三通怪眼一翻,冷冷地道:“饶你女儿?”

林如风朝万天道:“万天道长,我女儿与你有婚姻之媒,你杀我无干系,能不能求你饶了我女儿?”

万天一阵阴瘆瘆地大笑,森然道:“万一山门上,这贱人联合外人对付老仙,逼得老仙险些身死山上,你还想指望我饶了你们?”

林如风一呆,道:“万天道长,你可曾听说过孔周三剑?”

万天道:“孔周三剑?什么孔周三剑?”

林如风道:“《列子-汤问》中记载了三把奇剑,含光、承影、宵练,万天道长知道的么?”

万天微微冷笑,道:“自然知道,难道世间真有这三把奇剑?”他是使剑好手,一见林如风提起这三把奇剑,心头便怦怦直跳,心想:“他这时提这三把剑,自然想要我饶了他女儿,倘若他真的有……倘若他真的有……”

但凡使剑高手,必定钟爱宝剑。万天会使道法,更是一流剑客,这些年来远奔大漠,行走极北,为了寻找一柄合手的宝剑,受了不少风霜之苦。这些年中虽找到两把锋利无匹的长剑,但上次在万一山门上与诸位高手一战便损失了一柄,此时持的是数年前在山西邓家庄抢来的一柄青钢宝剑。

林如风道:“我少年时行南闯北,一次误入大山深林,就在粮尽之时,被一个老农救回村庄,便在村庄之中一处寒潭中看到这三柄奇剑,当时见三柄奇剑长相怪异,形态隐约,花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三柄奇剑偷了出来,因为这三柄奇剑,也险些身死大山。之后回到两广经商,多次面临绝境,也不肯卖剑求生。”

他说到这,万天已信了七分,脸色在烛火的照映下显得极为红润,问道:“这三把剑如今在哪里?”

林如风道:“这三柄剑确实在我林家之中,万天道长,不是林某威胁你,这三把奇剑被我藏到极其隐蔽的地方,如果没有我引路,你就算找一百年也未必找得到。”

万天哈哈大笑,冷声道:“你意思是我放了你女儿你便把三柄奇剑送给我?”

林如风道:“不错。”

万天道:“好,我答允你。这三把奇剑在哪里?”

林如风道:“我儿长到七岁时,险些被贼人刺杀,因此我将含光剑给他随身佩戴。”

万天微微变色,道:“林仁刚手上有含光剑?怎么不见他取出来?”随即又想:“这小贼城府极深,防我如防贼,自然不敢让我知道他有这一把奇剑,哼哼!那天在山上被余傲折断双手,也不肯取出含光剑,好厉害的小贼,算老仙栽了。”

林如风道:“含光剑确实在我儿身上。”万天心想:“林仁刚落到余傲手上,含光剑多半也给余傲得到了,可惜。”问道:“另外两把剑呢?”

林如风道:“宵练剑我早在婉儿出嫁时当作嫁妆送给了她,由她带到万一山门。”

万天心道:“惭愧!我竟不知此事。”

林清婉淡淡地道:“宵练剑不在我身上,当初林荣林慈返回林家,我将宵练剑装到琴匣中让他们带回林家。”

林荣大叫:“哎呀!难怪我说林小姐为什么让我们带了一个空琴匣回林家,当时没想到这点。”

林慈道:“琴匣在林家后院,我去拿来。”转身出门,过了半柱香功夫,将一个长七尺的琴匣抱来,扳开一看,皱眉道:“空的,哪里有什么剑?”

龚三通接过琴匣,道:“有夹层!”伸手在琴匣下的机枢一按,琴匣弹开一道七寸缝隙,一柄薄刃长剑弹了出来。但见这柄宵练剑长约六尺,剑体如霜,寒气扑面。

龚三通赞道:“好剑,好剑!”

万天心头狂跳,道:“龚教主,能否把宵练剑给我瞧瞧?”

龚三通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样瞧不就好了?”把玩宵练剑,越看心头越动。他虽使铁掌功夫,不需宝剑,但生性贪婪,见到什么奇珍异宝便要花费大心思夺到手心,日夜把玩,这些年来虽闯下极大名声,却多是臭名恶名。

万天脸色一沉,嘿的一笑,道:“龚教主使剑吗?”

龚三通怪眼一翻,道:“以前不使,最近使。”

万天心头怒火狂烧,心道:“你惯使铁掌,要什么剑?你不肯给我,难道我不会想方设法夺回来吗?”向林如风冷笑道:“承影剑呢?如今在哪里?你还有什么儿子女儿的吗?”

林如风道:“林如风就一对儿女。承影剑便在林家之中。”

万天道:“在哪?”

林如风道:“在西厢藏书楼,往右第十九步,打开地上机关,左边会弹出一个佛龛,承影剑便放在佛龛夹层中。”

万天道:“带我去!”伸手抓起林如风,往西厢奔去。龚三通令林慈提了林清婉跟上去。

万天左转右拐,身形电闪,冲上藏书楼,向右数了十九步,伸足一蹬,机关启动,轧轧声中一座极大的佛龛移了出来。藏书楼中黑暗不见五指,见不到佛龛中的东西。

后面葛和、于桐点灯照亮,于桐道:“师父,宝剑就在佛龛中!”提灯去佛龛中乱掏。忽然“啊”的一声尖叫,右手手腕斜斜被人削断了。颤声道:“承影剑……承影剑成精了!它割断了我的手。”

葛和骂道:“操你奶奶的,肯定有机关。”取剑刺入佛龛。灯火摇晃间但见佛龛中一道黑影一动,随即灯火熄灭,呛啷一声,又哎哟一声。却是葛和双手中剑,油灯、长剑齐齐落地。

葛和慌得大叫:“师父,师父,承影剑真的成精了!它会削我双手。”

后面龚三通哈哈大笑,沉着声音道:“原来剑还会成精,好笑,好笑。”

万天勃然大怒,厉声道:“佛龛中有人!林如风,你好厉害。”林如风茫然道:“佛龛里有人?我……我不知道……”

万天怒极反笑,伸脚将林如风踢出三数丈,撞上后面的书架,倾刻乒乓的一片响。

他提剑向佛龛中刺去。这佛龛高丈许,里面黑暗不见五指,也不知藏了什么人。万天一剑刺出,便查觉一人挺剑相格,剑法颇为不凡。他怒极出手,剑法好快,刷刷刷使出三式绝招。

那佛龛往后一动,里面一把长剑电闪般格下三剑,又攻出两剑。万天心中惊愕,来不及多想林如风到底在这埋了什么高手,使开万一剑法猛攻。只是佛龛由南海梨木制成,坚硬非凡物能比,他挥剑疾刺,倒有大半剑招刺中佛龛。里面那人攻暇抵隙极为方便,一时间反而逼得万天倒退两步。

龚三通哈哈大笑,道:“万天道长,让我来。”长臂一推,掌力如波浪而发。佛龛往后一摔,倾刻砰砰、乒乓、啷铛摔个破碎。

万天暗叫惭愧:“我怎么没想到先把佛龛打碎!这龚三通好厉害的掌力,名非虚传。”却见佛龛中一条黑色身影滚了出来,缩到墙角。

龚三通心想:“受了我一掌之力,固然有佛龛挡下大半掌力,但一半掌力寻常人也遭受不住,这人不可小觑。”

林荣、林慈点灯照亮,忽然“啊”“哎呀”两声惊叫,惊叫声中充满了愤怒、歹毒之情。只见墙角缩了一个手持长剑的灰衣少年,不是莫凌雪还能是谁?

莫凌雪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又怎么会躲到佛龛之中?

当日莫凌雪离开万一山门,到城镇中买了马匹,带着三姝穿过云城往天城而去。一夜在云城一家客栈宿下,正值午夜。

莫凌雪重伤初愈,这一晚运功行毕,查觉丹田中已有一枚金丹生成。精神旺盛,一时间无多少困意。

忽听屋檐上有衣襟带风之声,似有夜行人在屋檐上行走。忽然警觉:“怎么会有夜行人在这经过?难道刚才在窥视我们?”想到这,推窗上楼,却见一道身影远远循去,却似曾相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在哪见过,快步追出。

忽见那身影在楼阁上左穿右移,身法极为熟悉。心中恍然而惊:“这是飘渺采天宗的身法!这人的背影像极了徐荣,难道真的是他?”追得一阵,见徐荣蹿入一处大宅院。

莫凌雪心存疑惑,也跟着蹿了进去。

第一百零九章 无敌剑法

第一百零九章无敌剑法

但见徐荣西斜东闪,穿栏过槛,快如鬼魅。莫凌雪跟出十数丈,心中暗暗骇异:“以往虽见徐荣轻功卓绝,却也没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如今看他施展的步法轻功,似乎也不比钟离无忧弱。”

其实之前他修道不久,便如初学写字的孩童,把颜柳的墨宝摆到面前也看不懂,此时真气精纯,修为见长,见识亦不同以往,自然看出徐荣所施展的轻功绝妙。

忽听徐荣一声冷笑,森然道:“跟我跟够了没有?”不见弯膝,不见行动,双足一点,缩地成寸,到了莫凌雪身前丈许,挥袖一抓。莫凌雪大吃一惊,回掌拍他左肩。

徐荣化爪为掌,朝他下盘托去,莫凌雪往后一跳,背抵栏杆,情急之下猛挥两掌。徐荣“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异。

其时月到中天,冷光窥人,阁楼栏杆中微微亮。莫凌雪看得清楚,此人一身灰色大袍,一张瘦长的脸,一对精光灼灼的眸子,不是徐荣还能是谁?只是此人没有以往的颓然消极的气息,神采奕奕,眼光灼灼,自带一股威严。

莫凌雪叫道:“徐荣徐前辈,是我!”徐荣一呆,往后退了两步,隐身在阴影中,阴瘆瘆的一阵发笑。笑声骇得莫凌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想的都是:“这是徐荣吗?为什么这笑声这么恐怖?”

徐荣冷冷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徐前辈,上次你在西荒深山失踪了,之后去哪了?”这一句话刚要出口,莫凌雪便迎上了徐荣冷森森的眼光,心中猛地一跳,竟问不出话。

徐荣道:“小孩子跟着我,命不想要了吗?”莫凌雪道:“徐荣,你要去哪里?”

徐荣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叫我徐荣的?”

莫凌雪道:“徐前辈。霏霏正在找你,你消失了那么久,怎么也不现身?”

徐荣嘿嘿怪笑,沉声道:“我刚才与你交手,你用的是飘渺采天宗的掌法,这掌法从哪里学来的?”

莫凌雪摇了摇头,说道:“这是飘渺采天宗的武功吗?我不知道怎么学来的。钟离无忧也认得这门功夫,想必真是飘渺采天宗的功夫。”

徐荣吃惊道:“你和大……钟离无忧见过了?”

莫凌雪道:“上次在万一山门上见过。”

“他认出了你的功夫?你又怎么活下来的?”这些话徐荣急欲问出,但他生性自负,不愿开口问人,之前问了莫凌雪两句也属一时激动。淡淡地哼了一声,道:“赶紧从我面前滚了,若刚才你没有使这门掌法,我早把你毙了。”

莫凌雪哑口无语。

徐荣忽然纵身上前,一掌拍向莫凌雪胸口。莫凌雪一惊,伸掌便接,双掌对碰,只觉对方掌力十分雄浑,有如江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极是难捱。

莫凌雪缓缓运气,往后退了一步,顺手将他的掌力泄光。胸口怦怦乱跳,一下张脸涨得通红。心想:“原来他好高的修为!”

徐荣阴森森地道:《狍鸮神功》,好啊,好啊!《狍鸮神功》只有丁求安学过,但他学得残缺不全,没有你这种修为,那天我就想金棺下藏了一个人,是你偷录了金棺上的《司幽秘笈》?”

莫凌雪心想:“原来他这一掌要试我内功的来源。”说道:“那天我被妖尸举起金棺盖在下面,原来……原来徐前辈知道。”

徐荣瞪视莫凌雪半晌,忽然沉声笑了起来,说道:“不错,不错,很好,很好。”

莫凌雪一头雾水,但见他似无敌意,问道:“徐前辈,不错什么?很好什么?”

徐荣道:“你偷学了金棺上的功法,因此懂得《狍鸮神功》,邱承重丢了元神,多半也是你干的了?”

莫凌雪“嗯”了一声,心中却想:“不止邱承重,苏参天,采天少主也是我杀的。”

徐荣道:“你的真气斑驳不纯,元神魂魄七斜八吊,异神诸生,主位难归。来日必落得丁求安一样的下场!嘿,《狍鸮神功》岂是那么好学的?”顿了顿,续道:“你帮我一个忙,我送你《司幽秘笈》上下两册,帮你化解了异端灵魂,怎么样?”

莫凌雪听不懂什么“丁求安的下场”,“异端灵魂”,但徐荣救了他一命,帮忙自不在话下。道:“徐前辈但请吩咐,莫凌雪必定凛遵。”

徐荣道:“这个忙日后自然会让你帮我,现在你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帮我找一个东西。”莫凌雪应道:“是。”

忽见前方有人掌灯而来,徐荣道:“跟我来吧!”纵身往西北方行去。莫凌雪跟在后面,但见徐荣到了左阁一间书房,点灯照亮,沉声道:“帮我找一面铜镜,镜背画了一座大山,这面铜镜数年前被林如风买下,便藏在这里。”两人四下翻寻。

书房中三四排书架,四副壁画,想找一面铜镜也不容易。

啪的一声,窗门被风推开,徐荣忽道:“难道没在这里?林如风到底将它藏到哪儿?”

莫凌雪忽道:“有人来了!”只见一个婢女提灯从走廊而来,近前探头。徐荣道:“中!”飞出一掌,那婢女吭也没吭声,倒地气绝。

徐荣道:“快搜!”

莫凌雪一呆,见那婢女尸体便躺在脚边,忽想:“我虽与徐荣关系不深,但见他为人处事,绝不残忍好杀。这人杀人连眼也不眨,真是徐荣吗?”忽然想到表妹祝瑶与红衣女祝凌霜,一颗心怦怦狂跳,叫道:“你不是徐荣!”

徐荣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徐荣了?”

莫凌雪的心跳得更厉害,一时之间心中许多解不开的迷雾全然消散,说道:“徐荣破阵救人,你却设阵杀人,徐荣追杀丁求安,你却是丁求安的师兄,我以为是徐荣有大阴谋,原来设阵破阵不是同一个人。徐荣放火烧掉采天少主,这件事你万万不敢做,因为你是飘渺采天宗的二弟子。”

那人森然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徐荣,我叫徐风吟,确实是飘渺采天宗的二弟子。”

莫凌雪抬头看他,迷惘不已,道:“为什么你和徐荣一模一样?不对,你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偏偏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徐风吟道:“你现在才发现?”莫凌雪缓缓退后,背靠大门,道:“那你到底是谁?祝凌霜与祝瑶也是这样,你们绝对有莫大的关系!”

徐风吟冷冷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帮我了?”忽然探出一只手。莫凌雪伸手抵挡,徐风吟手如飞电,抓住他胸口穴道,提过头顶,冷冷道:“你自己想死就莫怪我了!”运劲往地上一掷。

莫凌雪咬牙运劲,背后触及地板时硬生生往外一滚,消去劲力。徐风吟伸脚一跺,忽然地板缩开,莫凌雪掉入其中,紧随着旁边油灯一颤,跟着落入地板下,随即缓缓熄灭。

徐风吟微一变色,随即喜道:“坎水镜!”飞身从地板夹层中取出一物,跃窗而出。

莫凌雪掉下地板时,身子便落到佛龛中。他一时解不开穴,只有闭眼运动真气。待过得一个时辰,穴道解开,刚好便碰上万天、龚三通等人。

莫凌雪人处佛龛中,忽见如此多的高手,骇得冷汗直下,只道徐风吟想了什么方法将他困在佛龛中折磨他。见佛龛中悬着一剑,顺手取下,才有了之后的事。

林荣、林慈忽见仇人现身,分外眼红,一人左一人右,提剑缓逼。

林荣狞笑道:“小杂种儿,你怎么在这?”

莫凌雪苦笑一声,道:“小杂种儿在这等死杂种儿呢!上次天城市场教训了两条狗,以为疯狗不会乱咬人了,现在看来疯狗不但会乱咬人还会乱吠。”

林荣怒道:“我干你奶奶的,上!”长剑刺出。莫凌雪提剑一格,只听当当两声,林荣、林慈两人手上长剑断成数截,随即“哎呀”“啊”两声,又有两只手掌落地。

莫凌雪见到此剑之锋,亦不免心中骇异,笑吟吟地道:“刚才听到某些手下败将说什么承影剑成精了,这便是承影剑吗?”

葛和、于桐齐声道:“是他!”声音充满了骇惧、怨毒之意,这两人同时想起这人便是破了他们合击剑术的少年。

林荣颤声道:“教主,这人是莫家大少爷,不能放过他!”

万天呵呵笑道:“龚教主,你这两个徒弟多半与我有缘。”

龚三通道:“怎么这么说?”

万天道:“他们多半和我的徒弟学过剑法,只是学得不精啊!”

龚三通知道他在讽刺林荣、林慈使用长剑不使掌法,心头怒极,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莫凌雪,哪里冒出来的小鬼?”

莫凌雪微微笑道:“佛龛里冒出来的小鬼,前来参见诸位大鬼。”

范汉勇怒道:“小子找死。”纵身扑出,铁掌猛拍。莫凌雪左一斜闪过,提剑刺他左肩。此时万天徒弟们已点了三数盏油灯,但见寒电一闪,范汉勇一声惨叫,不知如何,他的一双铁掌竟左前右后的被承影剑串穿。

雷杰辉又惊又怒,踢出一台书架,绕后伸手,夺向莫凌雪背后。莫凌雪头也不回,反手挥剑,“啊呀”一声,雷杰辉右膀中剑,往后一跳,背抵墙壁。

万一门陈谅等其他弟子齐声一喝,站出七个人,挥剑刺出,正是万天教授的合击剑术。莫凌雪借着灯光看出这七人站住北斗七星方位,出剑有快有慢,固然是新学旧熟之分。这七人使出合击剑术自然远不如万浩然、沈帆、吴志等人联手。

七柄长剑刚刺出半招,莫凌雪已看出数十个破绽,长剑一动,正是邱承重的绝招:撄而宁之。当当当一片响,一个个剑头落地,同时七人惨叫后退,有的撞上书架,有的撞上房门,有的撞上墙壁,油灯熄灭了两盏,房间中又暗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章 有剑承影

第一百一十章有剑承影

莫凌雪暗暗吃惊:“这柄承影剑好锋利!果然是削金如泥的宝剑!”借着灯光看到手上承影剑剑长三尺七寸,剑体隐约,有如一匹月华。

龚三通道:“果然是孔周三剑,不错,不会错了。”提起手上宵练剑,与莫凌雪手上握的长剑一对比,心中贪欲狂生,哈哈一笑,沉声道:“小子,把承影剑借给我瞧瞧。”向前走近三步。

莫凌雪见此人身材魁梧,长相奇特,心中暗暗纳罕:“怎么今日这么多高手都聚在这儿?”龚三通尖啸一声,右手挥出。他身随掌动,有如石火。

莫凌雪挺剑刺他面门,使了邱承重剑法中一招“飞花流月”,一招未毕,后招已变,斜削他左肩。龚三通暗叫好快,纵身往后一退,抽出宵练剑迎战。他平常虽然不使长剑,但毕竟是一位武学宗师,剑法亦不差到哪儿。

但见龚三通右手使剑,剑法大开大阖,纵横无俦,左手凝掌,五指箕张,忽扑忽抓,势道凌厉。他右手剑走的是刚猛一路,左手掌行的是歹毒偏邪一路,掌风一扑,房间之中数根蜡烛被吹得一明一暗。

万天心中一跳:“这人不好对付!今日正好借这小贼把他除去!”却见莫凌雪步步后退,似乎抵挡不住。万天心想:“等他们再斗一会,我忽然挥出一剑,重伤了龚三通,再除去这小贼。”缓缓移步,站到龚三通背后。

龚三通越打越快,剑影如落天梨花。莫凌雪渐退到墙角,忽然飞出两剑,刺向龚三通左肩,左手变掌,劈空挥出两掌。龚三通心中骇异,往侧一走,避开两掌,心想:“好小子!学我一手使掌一手使剑!”

莫凌雪长剑疾走,左手时不时挥出一掌,右手用了邱承重的剑法,左手却用了苏参天的掌法。

忽听万天阴阳怪气地说道:“龚教主,你不用再让这个后辈小子了,有损尊名呀!”

龚三通心中一惊:“我险些忘了他,这小子不好对付,就算数百招后我打死了他,也必大耗真气,万天要是对我不怀好意……”长剑横扫,向后退开。他这一退本是退让之意,不愿再打。万天心里暗暗叹气:“我不该说这句话激他,反而让他心生警惕了。”

谁知莫凌雪完全不懂龚三通后退之意,挺剑直逼。他们两人的剑法纵有差异,本也相差无几。龚三通一退让,便让莫凌雪有了进逼的空间。承影剑在空中划出一片残影,连刺龚三通胸前神阙、气海、关元三处大穴。

龚三通大怒:“我饶你一命你还不知好歹!”挺剑急挡,往后又退了一步。

莫凌雪渐打渐觉胸中十分畅快,许多掌法剑法的奥秘之处渐渐领悟。两人攻守之势又发生变化,之前莫凌雪守多攻少,退至墙角,眼下龚三通因心存退让之意,反被逼得手忙脚乱,渐渐退到门口。

万天哈哈笑道:“龚教主,再让下去可就输了。”

这句话倒起了提醒作用,龚三通忽然仰天厉喝一声,往左边一个大跃,伸掌在地上抓起一人,却是林如风,叫道:“好个林如风,竟在这里埋下这么一个高手。”

莫凌雪一怔,不再逼近。但见房间中除了万天、林慈、林荣等人外,林清婉也被点了穴道扔到一边。

林如风道:“他不是我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龚三通道:“老贼还想骗我?”

莫凌雪向林清婉走去,承影剑一动,刺倒两个合一门弟子,扶起林清婉,解了她的穴道,问道:“你没事儿吧?”

林清婉道:“他是我父亲,帮我救人。”伸手指着林如风。

莫凌雪微微一怔,他心里对林清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在西荒深山中三番五次的救她,自然也不愿违抗她的话。向龚三通喝道:“喂!把人放下。”

龚三通道:“要我把人放下,这也容易得很,你将承影剑交给我,再尊尊敬敬地向我磕个三个响头,拜我为师,我便把他放了。”

莫凌雪笑道:“我干嘛要拜你为师?你好不要脸的。”

龚三通微微冷笑,道:“这右手剑左手掌的功夫不是你偷学我的吗?你偷学我的功夫,拜我为师合所应当。”

莫凌雪摇了摇头,道:“我使的可不是你的功夫,这右剑左掌算什么本领?”

龚三通道:“不算本领吗?”忽然厉声道:“小子,你拜不拜我为师?再跟我啰哩啰唆他就没命了!”左掌搭在林如风头颅,微微运劲,林如风脸露痛苦之色,忍不住哼了一声。

林清婉焦急万分,向莫凌雪看去。莫凌雪朝她微微一笑,道:“好罢,我拜师就是,你可千万不要掐死他。”收剑向龚三通缓缓跪下。

龚三通脸露微笑,道:“不错,不错。”忽然脸色一变,右手剑刺出。原来莫凌雪下跪之时,承影剑挥出,以承影剑剑柄撞向龚三通面门。龚三通一惊之下,挥剑便挡。但他见剑柄向前剑尖向后,这一剑只使上三分力。

莫凌雪左手一卷,抓住承影剑剑尖,贴住龚三通手上宵练剑,往外一扯,使的正是采天少主的“移星换斗之功”。他左手扔剑,右掌猛然挥出,掌力透透而发。

龚三通心中骇异:“这小子想拍死林如风?”运劲顺手一拍,意使林如风在两股强横的掌力间丧命。

莫凌雪忽然变掌为爪,抓住林如风前胸,往后一跃,以“物换星移”的手法向左边泄去龚三通的掌力。

只听喀嚓几声,左边两排书架纷纷倒塌,各种青皮书、黄皮书、黑皮书散落一地。

莫凌雪扶起林如风,解了他身上穴道,说道:“林先生,你没事吧?”

林如风脸色苍白,“嗯”了一声,道:“多谢了。”

龚三通见林如风尚且活着,心中迷惑不已:“就算那小子能及时收回掌力,我这一掌推出,林如风也该落得个五脏俱碎、七窍流血的下场,怎么他一点事也没有?莫凌雪收回掌力,本应重伤,怎么也是一点事也没有?”

他却不知莫凌雪前些日子在万一山门上见到天底下两个大高手钟离无忧,张晓棠的剧战,又领悟了脑海中的上乘剑法掌法,这些日子为了救活姑姑,苦思运用星辰力之法,领悟了“移星换斗之功”中的物换星移之法,转化掌力自不在话下。

龚三通忽觉胸腔火辣辣一片痛,脸色微变,忍不住叫道:“好厉害的掌力!”才想:“他这掌力不能尽数收回,因此往外引开,我便是他引开掌力的人,我大意之下仍是中了招。”忽想起一事,心中一惊:“这似乎是飘渺采天宗的功夫!我见过霍连城,这功夫与霍连城的追阳拳有异曲同工之妙,搞不好此人真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

他想到这点,脸色阴沉,自思:“今日杀不了这小贼,万天老妖道又在旁边虎视眈眈,老子先走为上,来日再慢慢报仇。”仰天大笑,领着徒孙出了门。

万天闪到一旁,负手微笑。等龚三通走了后,在地上捡起宵练、承影双剑,向着莫凌雪、林如风缓缓走近,狞声笑道:“小贼,当日没把你除去,已是老仙仁慈。”

林如风缓缓咳了两声,站起身来,道:“万天道长,如今承影剑、宵练剑都在你手上啦?”

万天道:“不错。”

林如风道:“你说过得到孔周三剑便饶了我女儿,可还算数?”

万天“嗯”了一声。

林如风向莫凌雪瞧去,低声道:“莫公子。”

莫凌雪道:“我在。”

林如风道:“你舍身救我,林某感激不尽,但我只怕报答不了你的恩情啦!清婉,你日后要好好对待莫公子,他去哪儿你便去哪儿。”

林清婉一怔,“嗯”了一声,心中实在不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如风推开林清婉的手,走到万天身前,道:“万天道长,我兑现我的承诺,也希望你不要为难清婉。”忽然捡起地上一个剑头,往心口扎入。

林清婉变色道:“爹!”扑上前抱住。剑头扎入寸许,林如风已然气绝。林清婉一时之间又是迷惘,又是后悔,又是酸痛,又是不安,竟哭不出声。

莫凌雪伸手探林如风脉搏,怔了一怔,道:“已经没救了,他不是修行之人,魂魄一散便收不回来。”

林清婉道:“是啊……他生我养我,却没关心过我,可终究是我父亲,终究希望我好。”莫凌雪轻轻将她抱入怀里,轻叹一声。林清婉灵眸含泪,低声道:“他要你保护我,却不肯向你哀求,便让我跟着你,你知道么?”

万天哈哈一笑,道:“很好,很好。”忽然右手一翻,承影剑飞出。

莫凌雪查觉头顶一寒,急忙抱着林清婉往侧一滚,只觉左肩一凉,随即又烫又麻,左肩肩头至臀部已被承影剑拉出一条又长又大的伤口。这承影剑锋利之至,足以破金裂石,何况万天全力挥出,势力更加难以抵挡。

莫凌雪抬头看着万天,大感迷惘,道:“你不是答应放了我们吗?”

万天狞声道:“我万天说的话什么时候算过数?何况林如风答应给我孔周三剑,如今只有承影、宵练二剑,我放过你们?放你们去向阎王爷磕头。”左手宵练剑挥出,莫凌雪伸手欲挡,背后剧痛,随即脑袋一疼,昏倒过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姝携同

第一百一十一章四姝携同

莫凌雪再一次醒来时,已是月落西天,晓风晨霜。马车在山道上缓缓地行走着,木叶飘飘,晓风送来远山上落花的芳香以及泥土的气息。

他在马车之中,躺在一张厚厚的软榻上,身上盖了一张薄被。透过马车车窗看到外面的环境,崎岖的山路,嶙峋的山石。

“我为什么在这?”莫凌雪渐渐清醒过来,他记得自己大意之下被万天偷袭,后背被砍中一剑,之后失血过多昏倒过去,如今怎么会在马车之中?这里又是哪里?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你醒啦?”莫凌雪这才看到马车左侧坐着一个黑衣女郎,却是林清婉。

莫凌雪道:“清婉,我们这是在哪?万天呢?”缓缓起身,后背一阵剧痛,痛得他眉蹙牙紧,忍不住哼了一声。

林清婉伸手将他扶起,轻声道:“别动,万天那老妖道卑鄙无耻,偷袭砍了你一剑,这一剑险些把你砍成两半。你今后不要太善良啦,如果你当时猛下杀手,那鬼道未必是你对手。”

莫凌雪皱了皱眉,道:“我只是没想到以他武学大宗师的身份竟然也会说话不算数。”

林清婉吐了吐舌头,说道:“现在你可知道了吧?有些人便是武学宗师、名门子弟,行事为人也未必就光明磊落。”

莫凌雪苦笑一声,见她脸容白嫩,一双眸子里却都是情意。他心中一跳:“她这样子看我,她这样看我……好熟悉,为什么这么熟悉?是了,曾经也有一个女子这样看过我,当时她眼中也荡漾着绵绵情意,她也是这副神情,可那个女子是梦中的月儿。”

他忍不住伸手拉住林清婉的手。林清婉抽手欲回,却发现莫凌雪握得极紧。

莫凌雪道:“你会离开我吗?”隐约许久以前他也这样问过一个女子。

林清婉一怔,斜过头去,低低地道:“我父亲让我跟着你,我也不知道……”

莫凌雪心头怦的一跳,记忆碎片纷至沓来:“

‘月儿,你还会离开我吗?’当时他握紧了她的手,凝视着她。

‘我不知道。’她迟疑很久后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你还要离开我吗?’他心中很害怕。

‘如果你以后对不起我,我就永远不再见你。’”

莫凌雪隐约记得最后一句话确实成真了,她永远不再见自己,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却始终想不起来。

莫凌雪心头忽然抽搐起来,紧紧握住林清婉的手,低声道:“你还生我气吗?”

林清婉反问:“我生了你什么气?”

“你上次不是生了我的气才忽然离开吗?”莫凌雪加了一句:“你不生我气了吗?”

林清婉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轻轻地道:“我倘若真生了你气,在西荒深山的寒潭中,当时你对我胡言乱语,我早便杀了你啦!”

莫凌雪道:“那我以后对你胡言乱语你也不会生我气啦?”

林清婉粉脸一沉,道:“你试试我会不会生气。”

莫凌雪见她虽然扳着脸,但眼中并无怒意,反而眸光柔情无限,心中一荡,知道她已深恋自己,再不可能离开了。握紧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道:“好婉儿,谢谢你救了我。”

林清婉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救的你。”

莫凌雪忙问:“不是你在万天手上救了我?”想想又觉不太可能,林清婉修为不低,但绝不如万天,何况万天当时手握两把宝剑。

果见林清婉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救了你,万天砍伤了你后挥剑想要杀我,是你妹妹纵身而出,救了我一命。”

莫凌雪一怔,问道:“是祝瑶祝琪救了我?他们人呢?”

马车前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我在驾车呢!”却是霏霏。

林清婉掀开帘子,拉车的黄马上是一身黑袍的霏霏。

莫凌雪道:“霏霏,是你救了我?”

霏霏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说道:“不是我救的你,我可打不过万天那鬼道。”

莫凌雪一想也是,皱眉道:“我表妹也在?”

霏霏道:“她们在另一辆马车上,落在后边呢!你是不是在想我们三个加上林姊姊也打不过万天?”

莫凌雪缓缓点了点头。

霏霏道:“你那晚离开客栈,祝瑶祝琪去找你商议如何救治祝夫人,发现你离开后,我们都无计可施,还是祝琪姊姊聪慧,猜想此处离林家不远不近,你多半要去林家看看林姊姊。”

她说到这,林清婉脸色微微一红,撇过头去。莫凌雪神色古怪,心想:“我倒不知道林家所在,只是被徐风吟带过去的。”

霏霏道:“我们三人商议一番,决定潜入林家找你。刚化妆易容进了林家,便见到你被万天老妖道砍了一剑,祝琪姊姊命也不要了取剑扑上去相救。”

莫凌雪“啊”的一声,他知道祝琪虽练过武,但远不如林清婉,更加说万天了。只怕万天一个照面便能刺死了她。问道:“祝琪受了多重的伤?”

霏霏道:“你怎么知道她受伤了?万天那妖道手上拿了两把锋利至极的宝剑,一下子便削断祝琪的长剑,刺伤她右肩,我在后面拉了一把,祝琪才没被他削断臂膀。”

莫凌雪听出一身冷汗,知道此中变化极为凶险,忙问:“然后呢?”

霏霏道:“祝瑶姊姊也挺剑相助,祝瑶姊姊好高的武功,虽然不如万天,但也支撑了十个回合。她手上拿了一把黑色的剑,能硬接万天的宝剑。”

莫凌雪大觉怪异:“祝瑶虽会武功,但武功一般,怎么能在万天剑底下支撑十个回合?”

霏霏续道:“我也取剑相助,但万天好厉害的剑术,我和祝瑶姊姊先后受伤,我是左腿受伤,所幸祝瑶姊姊及时相救,否则左腿就没了。祝瑶姊姊左肩中剑,伤的也不轻。”

莫凌雪忙问:“然后呢?是谁救了你们?”

霏霏回头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救了我们?”

莫凌雪道:“万天剑法奇高,如果没人出手相救,我们此时就不在这儿,而是在阎罗殿下啦!”

霏霏道:“是啊!救了我们的人你也认识,便是我师父徐荣!”

莫凌雪吃了一惊,问道:“徐……徐荣?”

霏霏得意洋洋地道:“是啊!我才发现我师父武功好高,十余招便逼得万天认输逃蹿。师父救了我们后便离开了,我总算知道他还活着。”

莫凌雪心中迷惘之至:“救我之人到底是徐荣还是徐风吟?”问道:“徐前辈用什么兵器打败万天?”

霏霏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没用兵器,也没用令符……对啦!他左手用爪,右手用掌,那样扭几下就震下万天的宝剑,打折万天左手。”

莫凌雪心想:“那此人多半是徐风吟,可徐风吟为什么还要救我?他到底有什么阴谋?徐荣徐风吟这两人又有什么关系?”

霏霏脸露崇拜之色,道:“我师父原来好高的修为,我只道他只会画符捉鬼呢!他打倒万天后说:‘你万一门不过如此,再敢提采天二字,我必把你捏成粉碎!’采天是哪个宗门的?万天打倒我后是说过‘赶尸不如采天,采天不如万一’这句话,他把我当成赶尸弟子,我又不是赶尸派的。”

莫凌雪心想:“那此人必定是徐风吟。”

霏霏驾了一会车,又道:“我师父离开后,林姊姊给我们包扎,说万天可能会去而复返。我心想也是,那天在万一山门上也是如此,算起来你被万天偷袭重伤两次啦!林姊姊一把火将林家以及老老少少的尸体都烧了,找来马车,然后我们连夜离开云城。”

莫凌雪向林清婉看去,低声道:“原来我昏倒之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霏霏道:“可惜我师父没杀了万天鬼道,他要是下次再来找麻烦,那就不好办了。”

莫凌雪道:“我现在的剑法不比他差,下次再来纵使打不过他,至少也能持个平手。”

此时马车走到一处谷口,天色渐白。一阵阴冷的大风从谷口里吹来,夹了一层淡淡的血腥味。

莫凌雪道:“怎么有一股血味?”

霏霏道:“可能是当地的猎人打杀了什么猎物残留下来的,这边树高林密,禽兽多得很。”

说话之间,后面一辆马车靠近,却是祝瑶、祝琪以及莫晓华。祝瑶道:“霏霏,已经到了天城啦,再走一阵子便是天城中心,莫家所在之地。但天色未亮,现在过去城门多半还没开,不如找个地方歇一阵子,吃点东西。”

霏霏应道:“祝瑶姊你看着办。”

祝琪问道:“他醒来了没?”虽故作平淡,但呼吸急促。

霏霏道:“那蠢蛋早醒啦!”

祝琪道:“那便好。”

祝瑶在一处高坡上找了处平坦之地,扶了莫凌雪下来,支起篝火,烧开溪水,将两个干饼煮了,林清婉喂他喝了一碗饼汤。

祝瑶道:“莫表哥,你离开莫家好长一段时间,今日回去可有什么想法?”

霏霏笑道:“他肯定要去看看那位俏婢女白秋英啦!”这几日与祝瑶祝琪相处,知道他有这一个可爱娇小的婢女。

祝琪却道:“多半又要到楼上画天火符了。”

林清婉道:“或者去后山画天火符。”

莫凌雪尴尬一笑,向林清婉看去,却发现她也看了过来,四目相投,都是柔情款款。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尖锐的叫声,这叫声莫凌雪、祝瑶、祝琪都极为熟悉,正是祝家三小姐祝瑾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烧玉垒

第一百一十二章火烧玉垒

祝瑶叫道:“是我妹妹!”翻身而起,向北方密林遥望。叫声在北方,离这并不远。

“走,我们去瞧瞧什么情况。”莫凌雪在林清婉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祝琪道:“你身上有伤,我和姊姊去找她。”

“一起去!”莫凌雪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听祝瑾的叫声尖锐急促,显然遇到了十分要紧之事,只怕凶多吉少。

祝琪留下来照看母亲,林清婉搀扶着莫凌雪,祝瑶、霏霏随同,四人下了山坡,朝北方走去。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重了,就像杀了一百只鸭子堆到一起形成的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尤其北边这片森林黑压压铺天盖地,隔绝了外界又封闭了林子,使得这股血腥味聚久难散。血腥味中夹杂了一层腐朽的怪味,仿佛是新尸体与旧尸体堆到一起所产生的怪味。

“好浓的血味。”莫凌雪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看了。再走出七八丈,泥泞不堪的黄土地上出现了一具尸体,只是尸体腐烂多日,长满了白蛆和苍蝇。

霏霏道:“血气好重,前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小点心。”再行出三数丈,只听左侧林圃中有吆喝喘息、剑击刀劈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人正在缠斗。忽然之间,声音歇止。

听得有人尖声叫道:“老妖婆,我看你还有什么花招可使,伤了我哥哥,我要摘了你脑袋来赔!”声音急促,微微喘气,竟是祝瑾的。

又有一个阴瘆瘆、极其沙哑难听的声音说道:“趁我瞎了眼竟敢这么对我,倘若我双眼复明……倘若我双眼复明……你们几个小杂种现在哪还有命活?”

祝瑶道:“是祝瑾,她在与谁说话?”霏霏取出短匕,将左侧一片棘剌割开,只见前面是一个空地,左上方高出六七丈,是片斜起的峭壁,峭壁上有个黑幽幽的山洞。一身粉红长裙的祝瑾站在峭壁下,左右是两个青衣男子,却是两兄弟莫近天与莫离天。身后是两个莫家打手,地上多了三四具腐尸。

祝瑾脸色惨白,但身上没见到伤口,她手上握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正在不住地颤抖。莫离天胸口多了好大一片血迹,但总归脸色正常,莫近天脸色白得可怕,左手、右肩、右腿、左肋都多了几处抓伤,双腿打颤,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祝瑶当即心想:“原来妹子没事,她怎么和近天离天表哥在一起?他们刚才又是跟谁打斗?”

却见祝瑾双手叉腰,目瞪山洞,大声道:“老妖婆,你下不下来?要不要我上去把你打死了揪下来?今日遇上我表哥,你死得不冤!”

山洞中一个女子声音咯咯狂笑,尖声道:“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欺我赶尸派江玉垒双目失明吗?有种给我上来!”此人竟是赶尸五子之一的江玉垒。江玉垒当日被采天少主弄瞎双眼,师弟楚惟救她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歇息,自己与师兄找上万一门惹事。哪知江玉垒竟遇上莫家高手,莫家众多武师听从莫近天号令,群起攻击江玉垒,江玉垒为了自保只得召出死尸,这几日死尸被莫家高手杀得差不多,终于被人逼到面前。

霏霏低声道:“我师父与赶尸派五子有交情,上次我能逃出西荒深林也有楚惟的功劳,不管祝瑾与江姊姊有什么误会,我都要救江姊姊。”

莫凌雪道:“我知道,我们先瞧瞧。”和林清婉、祝瑶、霏霏躲在棘刺丛后。林清婉见他走动了这会,后背伤口隐隐渗出血汁来,给他脱下外袍铺到地上,再扶了他坐下。

只听祝瑾哈哈一笑,道:“你道我就不敢上去吗?老妖婆你这些日子引出多少妖尸,终究让我们杀完了。”

江玉垒尖声道:“你们要杀我,好,好啊!我记得我与莫家没什么仇隙,你们杀我到底想要什么?”

莫近天道:“赶尸派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

江玉垒冷笑道:“我赶尸派再就是罪恶滔天,也轮不到莫家一群小鬼来替天行道。”

祝瑾道:“表哥,别跟她多说,我们上去一人一剑给她几个大窟窿!”挥动手上一把镶珠长剑。

莫近天、莫离天齐声道:“好!”与另外两个打手左右包抄过去,过山道缓缓接近山洞。

莫近天道:“先给她吃几枚铁蒺藜。”伸手在怀里一摸,嗖嗖嗖数声,与莫离天同时发出三枚铁蒺藜。

只听山洞中传来一声闷哼,显然江玉垒躲避不及,中了暗器。

霏霏吃了一惊,怕江玉垒倾刻间死在莫近天莫离开手上,便要钻出棘刺丛。

却听祝瑾叫道:“表哥,别进去!小心有诈!”莫离天道:“不错!这娘们未必就死了。”

祝瑾叫道:“死妖婆,你死了没?开口说话呀!”

山洞中悄无声息。祝瑾不死心,又叫了几遍,洞中声息全无,仿佛江玉垒已在这数枚铁蒺藜下丧命。

祝瑾忽然冷笑道:“不管她是真死还是诈死,先往山洞中放把火,让她真真切切变成死尸!”

莫近天道:“不错!这主意好。”

莫离天道:“拿柴火来!”两个打手左右搜寻柴木。

忽听山洞之中江玉垒长叹一声,道:“姓江的逍遥一生,纵横无阻,修行界中人人尊我怕我,今日居然死在三个不入流的小鬼手上。祝小姐,我想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姓江的?”

祝瑾道:“瞧你命在旦夕,我告诉你好了!虽然师父吩咐我们追杀你,但我与你本无怨无仇,我杀不了你找个借口,师父也不会怪我,何必不要命的冒险杀你。”

江玉垒茫然道:“你师父?你现在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我?”

祝瑾笑道:“我师父是青苹道人。全怪你前些日子一张烂嘴胡言乱语,骂我贱人婊子。平生只有我骂别人,哪有别人骂我的份。”

江玉垒恍然大悟,哈哈一笑,却笑得极苦,说道:“小丫头,你的修为不高,可心肠却歹毒得很!莫家两兄弟,你们全心全意对待这小鬼,来日只怕要吃苦头!”

祝瑾怒不可遏,厉声道:“我平生最恨别人叫我小鬼,你想要死,我送送你!”伸手入怀取出一张黄符,运气注入黄符。

莫离天、莫近天吃了一惊,齐道:“小心,天火符不好使!”

莫近天道:“快把天火符扔进洞中。”

祝瑾道:“好!”

忽听一人叫道:“祝瑾,住手!”却是姊姊祝瑶。

霏霏钻出棘刺丛,叫道:“别伤人!”

棘刺丛虽用长剑开了个洞口,但莫凌雪身上有伤,不能弯腰曲膝。林清婉扶着他不动,低声道:“她见了姊姊,应该会收手。”

祝瑾道:“姊姊?你怎么在这?站到一边,瞧我怎么烧死这妖婆。”

祝瑶道:“小妹,不许你动手杀人!”冲上前去抢祝瑾手中的天火符,只是她不知天火符一但注入真气便即引发,祝瑾哪能让她抢去,一运力掷入洞中,倾刻之间,白烟猛冒,黑雾笼地。一大团烈火呼呼烧了起来,火风一吹,烫脸灼肤。

祝瑶吃了一惊,往后一退。

霏霏叫道:“江姊姊!”山洞中火光极亮,她不敢冲进去,睁眼怒瞪祝瑾,大声道:“你敢杀我江姊姊!”

祝瑶道:“你……你怎么能动手杀人?”

祝瑾笑道:“怎么就不能杀人了?我偏喜欢杀人,不杀上几个人心里难受,姊姊你管得着我吗?”祝瑶见她亳无悔意,反而一脸得意洋洋的神色,又怒又惊,怒她的所作所为,惊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知这个妹妹心肠如此歹毒。

霏霏道:“你喜欢杀人,只有禽兽喜欢杀人,你与禽兽有什么干系?”

祝瑾冷笑道:“你是什么贱种?也敢说我。”

祝瑶道:“妹子,快把火灭了救人!”

祝瑾笑道:“救不了人啦!天火符一引开就熄不了了,她死得不能再死啦!”祝瑶怒气上涌,伸手便在她脸上拍了一把掌,怒道:“我不允许你杀人!爹爹妈妈不管你,便我管你!”

祝瑾白嫩的脸颊上瞬间多了一个红印,她抬起头,微一冷笑,道:“你管得着我吗?你这个贱人,和父亲干那种不要脸的乱伦之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今日你拍我一巴掌,我不还手,今天姊妹之情一刀两断,来日再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祝瑶惊骇之至,踉跄后退,道:“你……你……那不是我!”

莫离天道:“瑾儿,别这样说你姊。瑶妹,你别生气。”上前扶着祝瑶。倏地里右手翻出,快逾闪电,点了祝瑶后背两处大穴,霏霏尚未来得及反应,后背一痛,穴道也被他制住了。

祝瑾哈哈一笑,道:“离天哥,做得好!”将霏霏提了起来,扔到一团杂草上去,狞笑道:“你敢骂我贱人,我把你脱光了扔到洞中和那女人作伴!”

莫凌雪向林清婉看去,张口欲言。林清婉低声道:“我去救人,你在这等我。”

莫凌雪对她微微一笑。林清婉钻出棘刺丛,绕到左侧山石下,正要蹿到上面点倒三人。

忽听祝瑾道:“火已经灭了,那老妖妇应该死了!离天哥。”

莫离天与两个打手走进山洞,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声息戛然而止。

祝瑾变色道:“那老妖妇没死?”大声道:“老妖妇,你把我哥哥怎么了?”与莫近天互视一眼,提剑向山洞接近。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迫阎罗

第一百一十三章风迫阎罗

但见山洞之中伸出一只干瘦的大手,电闪般抓向莫近天面门。莫近天吃了一惊,无暇多想这只手是不是江玉垒的,向后一跃,挥剑扫出。那只大手曲指为爪,与长剑一碰,一股巨大的力道传至长剑上。莫近天掌心一痛,当即弃剑后退。

祝瑾挺剑直刺,那只大手斜斜而插,扣住祝瑾右手脉门,往里一拉,另一只手飞快点了她胸前穴道。阴阳怪气地笑道:“两个毛没长齐的小鬼,本事没学到家就敢在这对你阎罗爷爷动手。”声音低沉沙哑,却非江玉垒的。

莫近天见祝瑾被那人拉入山洞,又惊又怒,大声道:“阁下是什么人?快点放开我妹子!”那人阴瘆瘆一笑,尖声道:“我就是阎罗王,今日来抓你们几个小鬼!”一个干瘦红衣人走出山洞,一张白茫茫无嘴无鼻唯有两个眼洞的脸对着莫近天。

莫近天骇异之至,天下间竟有长相如此可怖之人,难道此人竟然真是阎罗王?他强忍惧意,哼了一声,道:“哪有什么阎罗王,你是赶尸派的人?”

那人嘻嘻一笑,说道:“小屁孩,我就是你的阎罗爷爷!”右掌倏忽翻出,莫近天向后跃出,哪知脚跟刚动,胸口一痛,穴道已被他制住,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凌雪心想:“好高的修为!来的人难道也是赶尸派五子?”林清婉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莫凌雪朝他微微一笑。

只听那人高声道:“江师姊,幸好我来得及时,才没让这几个有眼无珠的小子伤了师姊。”入洞扶出一个满身污泥的瘦弱女子,正是江玉垒。

莫凌雪心想:“原来他设法救了江玉垒,却是用了什么法术?”

却听江玉垒道:“我不认识你,你是我哪个师弟?”

那人道:“在下姓李名读,久慕赶尸大名。前几日见这群莫家鬼头悄随江师姊,多半不怀好意,心想江师姊修为极高、久负盛名,这些小鬼多半要自食恶果,不料江师姊还是中了奸徒小人的法术。今日跟着莫家武师后头,一路悄行,好在天幸于我,始终得救江师姊。”

江玉垒趴在崖沿一片巨石上,风吹开她一头散发,她仰着脸,道:“李公子,多谢救命之恩了。”声音极是冷淡。

李读躬身道:“江师姊,这几个有眼无珠的小贼敢冒犯你,我把他们杀了!”

江玉垒道:“且慢!你口口声声叫我江师姊,却自称姓李名读,说什么久慕赶尸大名,你不是我赶尸派弟子?”

李读道:“这个……”

江玉垒道:“你跟了我几日了?如若不然何以在这贱人放火烧我时就及时出现相救?”

李读道:“江师姊恕罪!李读确实跟了你七天,一直无暇施以援手……”

江玉垒冷笑一声,侧过脸,望着崖壁,道:“不用跟姓江的说这一套话!你掌力凶猛,在山洞中连发数掌便能逼退烈焰,想要救我早便救了。你故意等我危在旦夕才出手相救,到底有何居心?”

李读一怔,沉默了一会,道:“江师姊好聪明!李读确实有一番私心。”

江玉垒道:“什么私心?”

李读望着长空,叹了一口气,道:“李某刚才也说过了,我久闻赶尸派大名,意欲加入赶尸派,学习高深运尸之术,却苦于没有门路,随着数年时间过去,渐渐心灰意冷。多日前在天城外山林见到江师姊施展道术退敌,才知道赶尸道术实在精深奥妙,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渴望。但想如果不能为赶尸派立一件大功,只怕赶尸派也不肯要我这一个孤魂野鬼。”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凄凉,江玉垒不禁也跟着叹一口气,问道:“所以你就想等我大难之时再出手救我一命,让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不得不让你进赶尸派?”

李读忙跪下低头,道:“李读惶恐,江师姊好聪明,我的一切心思果然瞒不过你。”

江玉垒道:“起来吧!我平生最恨人欺我骗我,但你救了我一命,姓江的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李读道:“是!我这就把这几个小鬼都杀了。”入洞提出三人,却是莫离天与两个莫家打手。他左掌一翻,先在两个莫家打手胸口上各击了一掌,拍落崖壁。他这手法用得极快,只听噗噗两声,两个汉子哼了没哼声,落地气绝。

莫凌雪心中一惊:“好熟悉的手法!这手法我在哪里见过了?可这人我为什么不认识?”

林清婉紧贴山壁,没见到李读所使的掌法,但听两声闷响,两具尸体摔在地上,早已绝气。心想:“这人不好对付,我只为救霏霏和祝瑶,其他人也懒得搭理。”

李读又要挥掌拍死莫家两兄弟,江玉垒道:“这三个莫家娃子留着,我要问他们的师父到底是什么人。你先扶我起来。”李读伸手去扶她,江玉垒伸手一碰,心中惊醒,道:“你的右手怎么了?”

李读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被人追杀,右手被斩断了四根手指。”从衣袖中抽出右手,将右掌上的铁制假肢摘下,果然一只右掌上缺少了四根手指,只剩下一根大拇指。

江玉垒道:“原来是这样的。你刚才用的手法是左手先向内抖一圈,再借力拍出,劲透五丈,这种功夫已不在我赶尸派奇门玄功之下,为什么还要拜入赶尸派?”

李读心中一惊,暗道:“好厉害的妖婆!瞎了眼睛还能听出我的手法。”忙道:“李读这点微薄武艺实在算不上什么。”

江玉垒忽然一声冷笑,道:“在山洞中,你护在我身前,连发十数掌,掌心合笼成墙,这才隔开烈火,之后猛鼓真气,吹散烈焰。用的手法极像扛鼎派的‘鲸吞神功’,但独创奇门,化吞为吐,你并不是扛鼎派的高手,你是重庆酆都城的高手!你刚才说你是阎罗王,那小鬼以为你在唬他,我偏生知道酆都城确实有十殿鬼王。你到底是谁?”

李读怔了一怔,后退两步,抬起头哈哈大笑,道:“江师姊好聪明!我只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见了,原来心里却没瞎。”他此时的声音不再沙哑,莫凌雪、林清婉听到这声音,均是心中一惊!

此人竟是万一门二弟子沈帆!上次沈帆深夜潜入林清婉房间索要枯骨掌掌谱,却被莫凌雪以神奇掌法逼得慌乱落败,右手也被林清婉用宵练剑砍断四根手指,没想到此人竟是酆都城的鬼王!

莫凌雪心想:“他能化名李读,自然也能化名沈帆。我先前听不出他的声音,只觉他用的手法,他的身形十分熟悉,原来是沈帆。是了!他用什么大阎罗掌,刚好是他的外号阎罗王。”

江玉垒道:“大酆都小赶尸,你是酆都城的阎罗王,自然不用拜入赶尸派,你是何居心?”

沈帆道:“江师姊如此聪明,也能猜到我想要什么吧?”

江玉垒道:“酆都城的武学典籍、修练秘笈多如牛毛,驱尸赶鬼之术也未必不及赶尸,自然不是为了这个。”

沈帆道:“不错。”

江玉垒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悚然而惊,却故作平静,道:“你想要什么?”

沈帆道:“我要《司幽秘笈》,江师姊,把《司幽秘笈》给我!”

莫凌雪再一次听到《司幽秘笈》这四个字,心中一动:“《司幽秘笈》是飘渺采天宗的武学典籍,难道赶尸派有?”

江玉垒冷笑道:“你炼掌炼得走火入魔了吗?《司幽秘笈》是飘渺采天宗的,你想要《司幽秘笈》应该找飘渺采天宗去要,找我有什么用?”

沈帆沉着声音道:“数百年前,采禾教出了一本武学大全《司幽秘笈》,照本学习者武功修为臻至极顶,知道采禾这两个字的人甚至远多于知道正一、全真的。之后采禾教出了一名大魔头,盗走《司幽秘笈》,连夜过江南。却不知从何走露了消息,赶尸派倾尽高手,围剿大魔头。《司幽秘笈》也在那时一分为三,往后留下来的只有残本。当年修道人士都以为《司幽秘笈》一部分被那位大魔头毁去,但我翻阅典籍,游历那名大魔头所经过之地,猜想《司幽秘笈》最重要的一部分并没有销毁,而是被赶尸派得到了。”

江玉垒等他说完,微微冷笑,道:“靠着这么一个猜想,便认为我有《司幽秘笈》,你未免太自以为然了。”

沈帆道:“你也许没有《司幽秘笈》,但一定知道在哪!我潜入赶尸派整整三年,早已将赶尸派上上下下的机关要处摸得清楚。只有一个龙潭禁地我进不去。龙潭禁地只有聪颖灵敏、资质奇高的弟子能进入,你一定去过!”

江玉垒心中一惊:“酆都城的鬼王潜入赶尸派三年竟然没人发觉……”

沈帆看到她的脸色,一声冷笑,道:“我这些年混入各大宗派偷学武功,翻阅典籍,什么正一教的伏魔剑法,全真派的七星剑法,我想看就看,想扔就扔,小小的赶尸,哼哼!”

林清婉心想:“他只怕早得到消息知道万天有枯骨掌掌谱,因此混入万一门想要偷学枯骨掌,可惜万天并不会使,也没把掌谱传给他,因此在罗天大醮举行时才冒险潜入我房间索要掌谱。”

忽听沈帆厉声喝道:“我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乖乖给我取出《司幽秘笈》,要么我将你学成人傀,让你心甘情愿带我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俱入洞中

第一百一十四章俱入洞中

江玉垒呵呵冷笑,斜过脸向他,道:“姓江的若是给人胁迫便乖乖听命,那也不是赶尸派五子了!你有什么卑鄙手段统统使出来吧!”

沈帆道:“江大姊你这又是何必,成为酆都城的人傀滋味可没那么好受,世人皆知死之可怕,知生不如死,但生不如死是一种什么滋味未必尝试过,人傀就是生不如死。”

江玉垒尖声大骂:“小杂种,有什么手段赶紧施展出来给姓江的瞧瞧!跟我大费口舌有用的吗?”

沈帆怒极,仰天打了个哈哈,笑声震得周围三丈内的绿树不住划动,十来片绿叶飘飘而下,落到江玉垒头发上、脖颈处、衣服上。

沈帆森然道:“一个个想找死,阎罗王可是那么好对付的?”忽然闪身移出三数丈,伸手在地上抓起祝瑾,扔到山洞前,又将祝瑶、莫近天、莫离天、霏霏先后提到洞口,排在一起。

江玉垒侧耳听声,心中纳罕。祝瑶、祝瑾等人穴道虽被制住,但毕竟神智清醒,见这个长相怪异之极的红袍男子将他们放到一起,也大感古怪。

沈帆忽道:“江大姊,你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不等江玉垒回答,续道:“你害怕死亡吗?害怕黑暗吗?”

江玉垒冷笑不止:“姓江的从尸体里活过来,死有什么可怕的?黑暗又有什么好怕的?”

沈帆道:“你说的对,死没什么可怕的,等死的路上才是最可怕的,尤其等死的路上是黑暗不见五指。”

忽然远处有人发出一声轻叹声,这声音极轻极淡。沈帆心中一惊,左右一望,却也没见到人。他提神留意,续道:“酆都城刑罚无数,今日就让你们尝试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抓起莫近天,伸掌在他脸上抚摸,道:“第一个人我将他眼睛戳瞎,耳朵刺瞎,舌头割掉,这个叫归婴宁神;第二个人我给他服一枚丹药,叫他活生生把皮剥下,这个叫坦对天地;第三个人我给他四肢砍掉,背脊打断,却不让他死,这个叫无拘无束;第四个人我把他肚子挖开,将他双手塞进去再用针缝好,这个叫自知心肝;第五个人我找一根烧红铁棍,从屁股下斜插上去,直抵喉咙,这个叫作醍醐灌顶。其实这五种刑罚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把他们放到一起,他们发狂之时互相撕咬,互相毒骂,他们一时死不去,忍受身上痛苦的同时,还要替他人忍受痛苦,这才教人可怕。”

他淡淡地说出这番话,骇得祝瑶、祝瑾等人冷汗直下,惶栗不已。倘若死了便死了,忍一时痛苦而已,若是看同伴死在这种刑罚下,自己却在另一种酷刑中苦苦挣扎,那么确实生不如死。

祝瑾大叫:“我师父是青苹道人,青苹道人修为通天法力无边,你敢杀我,他必定找你报仇!”

沈帆道:“青苹道人?他曾经与我也有一些关系,今日要杀他徒弟,可真是……”祝瑾大喜,忙道:“阎罗王前辈,快放了我。”

沈帆慢悠悠地道:“今日杀他徒弟,可真是开心之至!”祝瑾骇惧道:“你……你说什么?”

沈帆森然道:“小贱人,我阎罗王行事狠毒,从不看人。你以为搬出青苹道人就怎么样?我告诉你,青苹他今日自己来了,你也只有死路一条!”抓起祝瑾,一掌捱着她的脑袋。

此时林清婉已悄行到离洞前三丈之处,右手凝劲,掌如白玉。忽听沈帆“啊”的一声,叫道:“小贱人咬我。”

林清婉心道:“好机会!”双足运劲,倏忽飞出,一掌斜拍。但见沈帆右手抓着祝瑾去挡,左掌一抖,便即挥出。林清婉急忙收势,往后一收,左手迎上沈帆一掌,甫一接触,胸口便热辣辣的极为难受,往山坡边退出五六步。

刚抬起头来,沈帆逼到身前,双掌飞拍。林清婉暗叫不好,心想:“我忒大意了!沈帆修为之高,怎么会发现不了我?又怎么会被祝瑾咬到?他故意失声尖叫,便是引我现身。”

林清婉一身武功大半是自学而来,从小与林家诸多武师学习,固然精通刺杀之道,但掌力毕竟不如浸淫数十年掌法的沈帆。刚才大意之下接了沈帆一掌,枯骨寒气不但侵不了沈帆的身体,反被他的刚猛掌力伤到内脏。

但见沈帆趁退进避,掌飞腿去,所使的正是他的成名武功“大阎罗掌”。虽然他上次被林清婉砍断右手四根手指,但毕竟修为还在,这几日潜心修炼,回想林清婉使的枯骨掌,莫凌雪使的阴阳如意掌,取他长补己短,竟想出颇多精妙变招。

林清婉一时大意已落下风,忽然左脚一空,险些摔下山崖。沈帆左掌一翻,掌风压得她透不过气,左掌拍她小腹。

林清婉伸掌去格,左肩一痛,已被沈帆打得肩骨作裂。沈帆猿臂一伸,猱身直上,抓住林清婉右肩,抓过一个身位,往洞前扔出。哈哈一笑,说道:“林小姐,在万一门中你尚不是在下的对手,现在更加敌不过我啦!”虽然脸上含笑,但眼中已露出恶毒、凶残之光,仿佛要将林清婉吞噬。

林清婉淡淡地道:“沈师兄,万掌门正在找你。”

沈帆哼了一声,道:“你刚才偷听了多久?也知道我本是酆都城的吧?那男子呢?在哪里?”却是在问莫凌雪。他警惕地环视四周,上次莫凌雪打败他所施展的高超掌法仍然历历在目。

林清婉刚要说:“他不在这里。”便听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笑嘻嘻地道:“沈帆沈师兄,在下在此,不用找啦!”一人从山坡下走出,却是莫凌雪

沈帆心中大骇:“此人一到,我命休矣!”却见莫凌雪脚步笨重,喘气吁吁,从山坡下走到山坡上竟花费了不少功夫,再见他身上扎了厚厚的绷带,心中大喜:“原来此人受伤了!”

既见他身有重伤,又见他手无兵刃,那便放了一万个心。微微一笑,道:“我确实在找你,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莫凌雪嘻嘻笑道:“你又不是女的,找我干什么?我可没有龙阳之癖。”

沈帆一声冷哼,道:“我瞧瞧你受了多重的伤!”猿臂暴长,提起霏霏,运劲向莫凌雪掷出。莫凌雪忙伸手去接,拉动背后伤口,踉跄往里摔出,倒吸一口冷气,总算还是接住了她。

沈帆见他极是狼狈,绝不像作伪。心中大喜:“这小子身受重伤还敢现身,难道天公有灵,意使我报了断手大仇?!”

莫凌雪苦笑着支撑起来,喘了一口气,道:“沈师哥,我一来就送我这么一个大美人,可真是感谢啦!”

沈帆道:“你想要的话,这些人都送给你!”伸臂提起祝瑶、祝瑾两人,以连珠发的手法掷出。莫凌雪忙伸臂去接,刚接到祝瑶,便往后又重重摔了一跤,后背剧痛,身子无力,再起不来身。

祝瑾没人去接,摔到离莫凌雪三四丈的距离,痛得忍不住哼了一声。

沈帆脸露微笑,心中确认莫凌雪实是身受重伤,忍不住得意万分,心想:“天可怜见,今日得报断手大仇!”

莫凌雪道:“沈师哥……你一连送我……送我这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我可受不起……”

沈帆道:“我瞧你受得起。”走到莫凌雪身前,提掌要将他拍死,忽想:“一掌将他杀了固然容易,可是他那门玄奇掌法便要随他永远失去了,《司幽秘笈》来日可得,‘枯骨掌’,‘阴阳如意掌’便难得啦!今日这三门功夫就在这里,一手杀了更加得不偿失!”想到这点,伸回手掌,长长吐出一口气,为自己的及时收手大感侥幸。

莫凌雪见他收掌而回,心想:“他不杀我又想做什么?”

沈帆忽然飞出二指,点住莫凌雪身上七八处大穴,回头向林清婉走去,挥出两掌,也将她穴道点了。走到莫凌雪身边,提起往洞中行去,丢到洞穴最深处。

莫凌雪斜躺在地上,见洞穴外侧有火焚之状,里面却无一点火灼过的痕迹。地上的稻草甚至没被烧焦一根。又想沈帆抓他进来,也不知存了什么恶毒想法。过了一会,又见沈帆提了一人进来,却是霏霏。

莫凌雪与霏霏互视一眼,相对苦笑。过一阵子,沈帆又将莫离天提了进来,莫离天瞧了莫凌雪一眼,侧过头望着洞壁,闭眼不语。

再过一会,祝瑶、祝瑾、林清婉、莫近天、江玉垒先后被他提进洞中。这山洞原是江玉垒的藏身之所,宽高不足五尺,深浅不过七丈。这七个人被抓进洞中,背抵胸,足踩脸。林清婉、霏霏与莫凌雪在最里面,祝瑶、祝瑾在中间,江玉垒躺在侧边,莫家两兄弟靠在最外边。

莫凌雪叫道:“喂!你要把我们怎么了?”

沈帆冷嗤一声,道:“住嘴!”上前点了他的哑穴,想了想,又将其他人的哑穴给点了。转身出洞,又想:“我制出人傀丹还需要不少时间,可不能让他们跑了!”伸掌连拍,山洞上数块巨石倒下,轰隆数声,将洞口封闭了。

莫凌雪心想:“不该说那句话,现在连话也说不了啦!”山洞中黑暗不见五指,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躺了一会,觉得后背疼痛,勉强侧过身来,脑袋碰到一人,却不知是谁。忽觉有人向他脸上吹气,痒痒的十分不舒服,心想:“最里面只有我和清婉,霏霏三个人,清婉娴静,不会做出这种调皮的事,肯定是霏霏。”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似梦非幻

第一百一十五章似梦非幻

莫凌雪躺了一会,黑暗中那人不再向他吹气。他侧过了身子,面朝里面,身体一动便碰上左边一人,心中苦笑:“说是左拥右抱也不过如此,只是此时动不得说不得,又是另一副景象。”

洞中十分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凌雪忽想:“此时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的运气冲穴,也只有我漫天胡思乱想。”

但听山洞之外有马踏秋泥之声远远传来,随后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道:“下了几天的雨,这边更难走了。”声音好熟,莫凌雪心中怦的一跳,张口便想大喊:“爹爹!”

又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道:“大哥,你说林子里遍地毒虫,青苹道长要我们到这设坛做什么?”

另一个苍老一些的声音道:“这片林子很少有人来过,当地叫什么桂花林。”

却是莫家家主莫震声与二把手莫武强还有管家莫柯。这三人信马而行,渐渐到了山崖下。

山洞中莫离天、莫近天、祝瑶、祝瑾以及莫凌雪,心中都是大喜,只想开口大叫,引人来救。只是沈帆点穴所用的手法又狠又重,哪里开得了口?

只听莫武强道:“桂花林?林子里有很多桂花吗?怎么我没看到。”

莫柯道:“倒不是说林中多栽桂花。岭南多瘴气,春天生而秋末敛,此时已是秋末冬初,本已没什么瘴气。但这林子里却是春生少瘴,秋末瘴生。”

莫武强道:“那与桂花林有什么干系?”

莫震声呵呵一笑,说道:“桂花生于十月,此时瘴气绵绵,毒性不猛,又称桂花瘴,想必桂花林这个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莫柯道:“家主说的不错。”三人边说边行,转眼绕过崖下,便要离开。

莫柯忽道:“怎么有两具尸体?是我们莫家的服饰。”三人下马到山坡下搜寻那两具尸体,大感奇异。

莫震声道:“是我们莫家的武师,怎么会死在这儿?”莫柯道:“这两人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便是伤口的掌印。心经被震断,什么高手杀的他们?”

莫武强道:“不知会不会是近天离天追杀的那个人干的,大哥,你说青苹道长为什么要我们追杀赶尸派的人?”

莫震声沉声道:“我也不知道,近来广州府不太太平!我们到前面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尸体。”三人将尸具就地掩埋,向前继续行去。

忽然莫武强道:“大哥,最近离天、近天与青苹道长学道,可我却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莫震声道:“什么不对劲?”

莫武强道:“我瞧青苹道长教习的都是寻常之至的运气走脉之法,似乎并不打算传授真正的法术。”

莫震声沉吟半晌,说道:“他们年纪尚轻,学道学武都要由浅到深、从简至繁,自然不可能一开始便传授他们高深道术。”

莫武强道:“我瞧并不是如此,离天跟我说,青苹教他什么透骨穿心掌,乾元护体功,我看他一招一式演练出来,虽不能说普通之至,却也没有什么精妙招式。不信你问问柯大哥,他习武多年,肯定看得出来。”

山洞中数人听得清楚,莫近天心想:“难道师父教我的功夫并不高明?是了!否则我怎么会被那个红衣怪人打倒?”

莫柯道:“两位少爷确实没学到什么高明功夫,便是运气之法也是似是而非,我看传授法诀之人并无心教习,只是随便指导几句。”

莫震声长长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莫武强道:“我们请来青苹道长,当真是有求必应,他教道术却也不肯尽心尽力的教,我看请来也没用!”

莫震声道:“青苹道长道术高深,离天,近天只是不能领悟道术中的高深之处,是以施展出来寻常普通。”

莫武强忽然大声喊道:“大哥,你还是大哥吗?”

莫震声被他喊的一怔,定定看着他。

莫武强怒目直瞪,大声道:“青苹在糊弄你难道不知道吗?他要什么你给什么,莫家都快被你给光了,可他真的教过什么道术吗?此人真材实料也不知有没有,你就相信他是莫家的救星?他要我们追杀赶尸派五子,我瞧这是自取灭亡!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的,当年我们一起闯南走北,经商贩卖,你行事果断,从来不拖拖拉拉,如今怎么变成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那臭道士有什么可怕的?你在他面前竟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越说越怒,重重哼了一声,道:“阿雪失踪了多少天,你连找也不找,真当没有这个儿子吗?我希望把他赶往外地,但毕竟希望他好,你做个屁的父亲,连儿子也不敢找,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莫震声被他这一番劈头盖脸的臭骂,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淡淡道:“说完了没有?”

莫武强道:“你真是无可救药。”怒极反笑,策马往前猛奔。

洞中林清婉听到这儿,已猜出那三人是莫凌雪的家人,心想:“原来他父亲一点也不爱他,反而他伯伯对他好些,他伯伯可真是好人。”此时她心系莫凌雪一人,谁对莫凌雪好,她便喜欢那人多些,谁对莫凌雪不好,她便憎厌那人多些。

忽听莫武强一声惨叫,叫声极为痛苦。林清婉心中一跳:“难道凌雪他爹爹恼羞成怒打伤他伯伯?”

莫近天、莫离天心中也是一惊:“爹爹怎么了?”

只听莫震声尖声喊道:“你是谁?”随即又是一声惨叫,摔落马下。但听长剑尖啸一声,似乎莫柯管家挺剑与谁相斗。剑击声当当几下,莫柯叫道:“柏……你为什么?”随即一声闷响,似乎被人打倒在地。

莫凌雪胸口怦怦乱跳,只想:“是谁?是谁伤了他们?难道沈帆回来了?”

却听一个男人声音道:“师弟,这个家伙辱我们道友,哼哼!打折四肢带回去。”

莫柯颤声道:“二位……二位是灵宝派的道人?”

莫凌雪心想:“原来是两个人,灵宝派的道人?与爹爹有什么仇恨?”

只听一人笑道:“老头好眼力!我是柏舟,他是暳星,青苹道长要运天火练宝剑,特邀我们师弟二人前来助阵,没想到路上便听到你们这些家伙辱骂青苹,好呀好呀。”

莫柯道:“原来是柏舟、嘒星两位道长……”声音颤抖,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

莫武强大叫:“什么狗屁道士,偷袭暗算,卑鄙无耻!用什么诡谲伎俩弄倒我的坐骑,摔了我一跤,算什么汉子。”

柏舟冷声道:“灵宝派的道术叫搬灵运天术,杀你一个匹夫本用不着我的道术,哼哼!”莫武强道:“阁皂山灵宝派?我听说灵宝派与虎山山正一教、茅山上清派并称符箓三山,原来是这个并称法!果然配得上灵宝派的名头。”

柏舟怒极反笑,森然道:“符箓三山的神符多得很,你不想活了,我给你一张烈火摧心符!”

嘒星道:“师兄,当下不宜多生事端。青苹要用人来铸飞廉剑,这三个匹夫正好带过去。”柏舟道:“照啊!我们走。”蹄声踏响,二道牵起三匹马,拉着莫家三人已去得老远。

莫凌雪心中着急:“他们被柏舟抓去,我们却被沈帆困在这儿,我想等爹爹来救,不料他们还得等别人来救。”极力运气冲击穴道,但他身带重伤,元气大伤,一时之间哪里冲得开穴道?洞中林清婉修为最高,但被制穴道也最为难解,酆都城点穴之法独一无二,哪里那么容易解得开?

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莫凌雪听到身边林清婉的呼吸声十分轻缓,知道她仍在凝神冲击穴道,霏霏呼吸粗重,显然已放弃运气解穴。

三人微一动作身体便紧靠一起,莫凌雪闻到两股不同的淡淡香气,想到这两个女子均是千姿百媚的丽色,不禁心中一荡,脸上一红,幸好黑暗中无人发觉。

忽听崖下有人快步而来,后面又有一个极快的脚步声赶来。

“啊”的一声惊叫,前一人脚步踉跄,摔了个跤,后一人转眼追来,哈哈大笑,狞声道:“天幸我之,这美人儿终究落到我手上!”

前一人尖声道:“葛道长,我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不能放过我?”声音婉柔,不是别人,却是祝琪。后一人正是万一门葛和。

只听葛和笑道:“小美人儿,我们相见便是有缘,缘分这玩意儿可说不清,不是我不想放过你,还是缘分不肯放过我们!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爱上你了,总想看看你,摸摸你,亲亲你。”

祝琪惊得往后便爬,道:“葛道长,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葛和哈哈一笑,淫声道:“祝琪妹子,我梦里都在想你,你舍得杀我吗?让我抱抱你,亲亲你罢!”

祝琪站起身来,往山坡上便跑。葛和也不阻拦,一运劲力,双足连点,飞到山坡上,笑呵呵地道:“祝琪妹子,当日在山道旁见到你们祝家三人,我就想这么美貌的女人也不知会被哪头禽兽糟蹋了,让我玩一玩,总比给别人玩好。”轻步缓移,却将祝琪逼到山壁前。

只听祝琪尖声大喊:“你敢玷污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葛和狞笑道:“让我摸一下,让我亲一亲,我的好妹子。”向前一扑,祝琪低头闪开,葛和搂了满怀香风,更增兽欲,满眼淫秽之色,淫声笑道:“好妹子,你身上哪里最软,让我摸摸。”

莫凌雪怒不可遏,大喊:“葛和,你敢碰我妹子,我绝不放过你!”只是苦于穴道被制,喉咙里嗬嗬两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忽听外边一声冷笑。葛和悚然后退。一人阴森森地道:“我让你抓她回来,你却在干什么?”竟是万天。

原来青苹道长择日铸剑,也邀请了万天参加。万天上次在林家被徐风吟打败,慌乱而逃,思前想后自觉不宜与飘渺采天宗作对,听说青苹要铸一把神剑,心生喜意,他新得二剑,便想拿给别人看,此时正逢机会,才一路赶到天城。到达天城外山林,尚未进城,便见到城外照顾母亲的祝琪,才有了后面的事。

葛和颤声道:“师父……我……我……”

万天重重地哼了一声,显得极为恼怒。眼光如剑扫视身后十多名弟子,愈觉这些徒弟好色胆怯,武功微弱,没有一个可用之材。右手去摸腰间承影、宵练二剑,左手扶着九节槐杖,心想:“有了这两把宝剑和九节槐杖,日后要多少徒弟有多少徒弟。”

但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万道长,你说你那位道友想要铸出宝剑,可真有那么玄奇?”却是合一门龚三通。

第一百一十六章 洞里洞外

第一百一十六章洞里洞外

万天淡淡地道:“以龚兄之眼力,到时一看便知。”龚三通道:“如果青苹真能铸出飞廉剑,我们三人联手,再去找姓徐的报仇!”

原来当日徐风吟打伤万天,飘然离开,出了林家府门时正好碰见还未离开的龚三通。龚三通在莫凌雪掌下吃了个亏,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忽见一个长身男子满脸傲气,横行而至。他恼怒之至,横身挡住去路。

徐风吟眼光如剑扫了他一眼,冷声道:“干什么?”

龚三通微微一惊,心想:“难道广州府真有那么多高手?我偏偏不信了!”笑嘻嘻地道:“从后门滚出去!”挺身立在门前大路,摩擦铁掌,虎视眈眈。

徐风吟怒极冷笑,挺身往前一冲。龚三通大喜:“老小子找死!看我不把你震个狗吃屎!”挺胸往前一撞。只听“怦”的一声,龚三通哇哇大叫,往后摔出,滚了一身沙尘,徐风吟原地立定。

范汉勇、雷杰辉惊骇上前,一左一右四只铁掌齐齐攻至。徐风吟向左边一踏,伸手探出,但见满天的纷飞掌影,有如梨花雪片,着实令人眼花缭乱、挢舌不已。

范汉勇、雷杰辉是龚三通的得意弟子,本已把掌法炼得炉火纯青,掌风如刀墙,覆压而至。但见徐风吟身随掌动,端是快捷无比,忽然啪嗒两声,范汉勇、雷杰辉二人脸颊上多了个红掌印。

他们骇异失色,一个左肩剧痛,一个前胸一麻,又已中了轻飘飘两掌。

龚三通大叫:“滚开!”纵身虎扑。

徐风吟一声冷笑,道:“大的小的都一样。”西斜东移,身法当真快若鬼魅。他倏忽出掌,倏忽使拳,龚三通摸不着他的衣角,左肩又中了两掌。

忽然徐风吟挥掌推出,龚三通后退四五步,范汉勇、雷杰辉齐声惨叫。徐风吟纵身上了梁上,高声长笑,道:“万一合一,不堪一击!试问天下英雄谁敌手?”

龚三通见他飘然离开,又是惊骇,又是恼怒。万天从后门出来,绕到前面,正好看在眼里,心头一动,走了出去,便邀请他一同前往天城。

龚三通受了大亏,又被万天看到,本已恼怒之极,见他手持双剑,心下暗暗盘算,这才跟着一路来到天城。两人猜想天城中打败他们那人多半是飘渺采天宗的徐风吟,龚三通执意要报仇,万天却想:“此人莽撞愚昧,正好可以利用!”因此笑嘻嘻地与他称兄道弟,一路上倒也是一派和气融融的景象。

万天瞧了祝琪一眼,哼了一声,道:“龚教主,想要找那姓徐的报仇可不容易,不瞒你说,万某吃过他的亏,此人不好对付。”

龚三通道:“徐风吟修为比我们高又怎么样?武功比我们高一些又如何?我们多邀几个朋友,一齐上前,联手围攻,他就算是八臂哪吒,三眼杨戬,也照死无误!”

万天心中冷笑:“此人真是无知莽夫,你有朋友徐风吟便没有吗?”脸上却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那姓徐的就算三头六臂,总敌不过十拳百手。何况龚兄上次来不及戴上铁掌,才饶幸被那姓徐的逃走了,倘若龚兄铁掌在手,胜负尚不知道。”

龚三通道:“正是!”

万天道:“当下尽快找到我那位道友,他想要铸飞廉剑,非得我出手相助不可。”龚三通道:“这林子那么大,他在哪里?”

万天微笑道:“我们早约定了地方,找他自是不难。只要青苹铸成飞廉剑,我再邀两位好手,设法埋伏徐风吟。”

龚三通连声赞道:“不错,不错!”

忽有一个极轻的声音叹了一声,声音朦朦胧胧,似乎在极近之处。

万天、龚三通脸色一变,各自留意。万天高声叫道:“那位朋友在此?出来一见。”

日头西斜,阳光落到林树上,轻风移云,林子间十分寂静。

龚三通道:“想必没有什么人,我与万兄在此,也没有人敢在这偷听!”

忽有一个轻轻的声音道:“没什么人听吗?山洞里有的是人。”

龚三通厉喝道:“宵小鼠辈滚出来!”左掌一挥,山壁左侧一株松树猛地一摇,绿叶飘飘而落。

龚三通高声道:“哪个鼠辈在此偷听?为什么不敢出来?”双手快速推出,将左右松树、公孙树一株株拍折,一时间风卷绿叶,吹得四处都是。只是山坡上下仍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莫凌雪人处山洞之中,听到这声音,心中大奇:“却是什么人来了?”

万天忽道:“刚才那声音说山洞里有的是人?这里有什么山洞?”抬头一望,山壁间有处斜坡,斜坡之间巨石碎木推落。

龚三通道:“难道这里有人?”大跨步冲到巨石堵着的山洞前。

莫凌雪肚子里叫苦不迭:“是谁知道我们在山洞里的?万天想要杀我,龚三通多半也恨我恨得紧了,此时只要他们推开巨石,莫凌雪便死得不能再死啦!”

万天伏在巨石上,侧耳聆听,忽然叫道:“里面有心跳声!真的有人藏在里面。”

莫凌雪心念电转,寻思脱身之术,但他穴道被制,身负重伤,一时间哪有什么脱身之术?

只听龚三通叫道:“让开,看我打塌它,把里面的人揪出来!”

莫凌雪心中苦笑:“龚三通掌力雄浑,他倘若打塌山洞,我们便要死在巨石下啦!”

又听万天道:“龚教主,让我来。”刷的一声,宵练剑挥出,与巨石一接触,登时削掉一条长石。

龚三通赞道:“好剑,好剑。”往后站开,心中却想:“这两把剑原本都属于我,如今却落到万天手上,可惜,可惜。”

万天有意让他见识手上长剑的锋利,斜身猛削,一条条石片被他斩落在地。龚三通妒意忽生:“你故意施展给我看,是想向我示威吗?”

转眼之间山洞前已出了个拳头大的口子,万天把剑上下猛的一挥,石片纷纷断落,洞口重新展示在众人面前。

葛和叫道:“山洞中果然有人!”挺起长剑,矮身走了进去,先凭空虚挥两下。忽然脚下蹈到什么,有人闷哼一声。葛和慌得往后一跳,叫道:“是谁?”长剑乱刺。一人“啊”的惨叫一声,似乎已被长剑刺中。

葛和尖声叫道:“何方小鬼,快快显形!”于桐挥剑进来,大声道:“这里有人吗?”

葛和叫道:“有,有!”于桐道:“小心,别又是削手鬼!”显然对上次林家佛龛承影剑之事仍心有余悸,害怕有剑术高手藏在里面削他们的手。

葛和长剑疾刺,刷的一声,似乎是剑刃入肉之声。葛和道:“小鬼受伤了!我抓他出来!”小心翼翼地低腰伸手,抓到一人,拉出山洞,却是一个大腿血淋淋的男子,正是莫近天。

于桐道:“是个男的!”微微放心,又伸手拉出莫离天,叫道:“又有一个男人。”

葛和松了一口气,转身进洞,又低腰乱摸,却拉到一片长发,攥出洞中,借着日光一看,心头猛的一跳,骇惧失色,往后便跑,叫道:“鬼……是个鬼!鬼抓了两个男人吸阳气!”

万天怒瞪了他一眼,上前一看,却是个散发披肩的女人,只是那女人脸色枯黄,饥瘦如柴,不像活人。万天道:“不是鬼!里面还有人,去一个个给我揪出来!”

葛和回过神来,走近前,恶狠狠地踩了江玉垒一脚,道:“臭婆娘,险些吓死你老子!”

于桐从山洞中拉出一人,叫道:“师父,是祝家三小姐祝瑾!她怎么在这儿?”

范汉勇也从山洞中拉出霏霏,奇道:“怎么这山洞中藏了这么多人?”

万天哼了一声,大觉怪异,道:“还有人没有?快去都揪出来。”

葛和喜道:“我去。”快步进洞,忽然一声惨叫,踉踉跄跄跑了出来,尖声道:“山洞中有鬼!山洞中有鬼!”

龚三通似笑非笑地道:“哦!怎么又有鬼啦?”

万天瞪了葛和一眼,道:“哪里有鬼?惊慌什么?”他见洞中拉出来的人修为低微,也只有霏霏是副熟面孔,但想这些人都被人点了穴道,难道是仇家所为?

却见葛和脸色灰黄,眼光慌乱,骇然大叫:“里面有鬼!里面有鬼!”一个劲向万天冲来。万天怒极,挥掌抓住他脖颈,厉声道:“有我在这,什么鬼敢上来!”

葛和骇声大叫:“师弟……是师弟……师弟他回来报仇了,师父快救我,师父快救我!”万天一惊,见他浑身剧颤,似乎克制不住情绪,忽见他双臂低垂。伸手卷起他的衣袖,不禁骇异交加!只见葛和双手皮肉皆腐,血水缓缓下滴,白骨隐隐见着。

葛和忽然逼紧了喉咙大叫:“林师弟……林师弟……不是我害的你……为什么要用枯骨掌杀我……林师弟,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叫声凄厉,似乎极为痛苦。此时日暮稀薄,林风凄凉,听得于桐、陈谅等万一门弟子骇异变色,面面相觑。

万天喝道:“葛和!你说什么?是林仁刚伤了你吗?”

葛和忽然尖叫一声,随即声音戛然而止。万天惊怒不已,将葛和尸身扔开,向山洞中望去,大声叫道:“好个林仁刚!原来你还没死?你这叛教欺师的逆徒,还想找我报仇吗?”

龚三通暗暗吃惊:“我听说修行界中有门邪功,叫什么枯骨掌,难道真的有人会使?”缓缓移步,站到山洞左侧,注视洞口。

万天厉声道:“小贼不敢出来吗?好,老仙进去擒你出来!”左掌宵练剑,右手承影剑,护着身子,缓步走进山洞。

第一百一十七章 青衣男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青衣男子

万天一对招子如同两点燃烧起来的火光,在黑暗的山洞中显得十分明亮。他双剑在手,刚踏出一步,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自侧抓出。

万天挺剑直刺,另一把剑自左向右,绕半个圈子横扫。黑暗中那人左一斜闪过一剑,一股剑风扑得她满脸生寒,发丝后散。剑影之中,那人连发三掌,透过空隙,袭向万天左肋。万天心中吃惊:“果然是枯骨掌!”

虽在黑暗之中,但万天武功绝顶,光靠双耳聆听已知敌人方位,左手剑疾刺。他的剑招本已极快极怪,此时在黑暗中更显变化诡谲。

那人连发三掌,也都被他挺剑破解。心中暗暗着急,却不敢退后,拼命发掌抵御剑气。万天低喝一声,承影剑划过一条白光,左手剑刺向那人左脚。那人一声惊叫,躲御不了,左足却已中了一剑。

万天自思:“原来是个女的!”忽地想到一人,狞声道:“原来是你!滚出来!”一剑左斩一剑直刺,刺出半剑,左剑又变成下撩,右剑变成横劈,那人往左侧一躲,背靠洞壁,承影剑已指向她喉咙。

她急智忽生,就地一滚,双足运劲,擦地从万天胯下滑过。万天又是惊愕又是骇然,竟想不出她还能以这种方法躲开自己致命一剑。他这双剑合击绝招,本是这几日得到承影、宵练二剑后,日日夜夜苦思忽然创出来的。

万一门剑法变化多端、诡谲多变,万天得到两把宝剑后,更挖空心思将这一套剑法融入双剑中。这一招原是他日夜苦思忽然想出,用来对付飘渺采天宗的绝招。在这山洞之中一时兴起,有意试试此招的威力。哪想得出那人情急之下,竟从他的胯下钻出。

原本凡是高手比试,纵使有身死之危,也不愿从敌人胯下钻过,自取其辱。万天创出这招,时日不久,自然也没想全,才让她侥幸破解。

万天一怔,挺剑追出,厉声道:“给我留下来!”剑如长虹,前面那人奔出山洞,就地一个打滚,好不容易躲过一招。抬起头来,见洞外日暮冥冥,山气森森。左右高手无数,虎视眈眈。

她脸色苍白,暗暗吃惊。龚三通微微冷笑,说道:“原来是林小姐。”

此人自是林清婉。她运气解穴时已知有大敌来临,不敢懈气,终于解开穴道。葛和探到身前动手动脚时,林清婉运气使出枯骨掌,葛和先前见拖出山洞的人均被制了穴道,一时大意,竟不去防御,林清婉一击便中,枯骨掌枯肉成腐,枯骨成灰,葛和身中毒掌,惊慌之下以为是林仁刚前来索命,才有了后来的事。

万天道:“原来你没死,莫凌雪那畜生在哪里?”

林清婉冷笑道:“你找他干嘛?”

万天道:“找他报仇!上次中了老仙一剑,现在死在哪里?”

林清婉冷笑道:“他不找你报仇便是好了,等他养好了伤,亲自上门找你报仇,看你还能不能使这些偷袭暗算的卑鄙手段。”

万天心中一惊:“不错!那小子若是下次再来,老仙未必打得过他。”脸上却淡淡一笑,说道:“莫凌雪那小杂种,不出来即可,他敢出来,我必要他后悔生在这个世界。”

龚三通道:“林小姐,你和这些人怎么都在山洞中?是谁把你们抓起来的?”伸手在莫近天、莫离天、江玉垒、祝瑾、霏霏身上一一指过。

林清婉淡淡地道:“阎王爷抓的。”

龚三通奇道:“阎王爷?你是说有鬼抓了你们?”

林清婉见左侧有龚三通以及十多个合一门高手守住,右边是万天以及万一门好手,当真是无处可退,抬头望天,竟不理踩。

龚三通道:“适才看她所使的武功似乎是程家的枯骨掌,但她姓林,也不是程家的人,万道长,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万天嘿的一笑,道:“这女人与我有莫大渊源,我还能不知道吗?”

龚三通道:“不错!我听林如风早已把她许给道长,道长想必知道她手上的武功是怎么学来的?”

万天道:“这枯骨掌本来就是我传授的,怎么不知道?”

龚三通心中一惊,问道:“万道长会枯骨掌?”随即又想这些是他的秘密,此人未必肯实话实说。

万天淡淡一笑,拂袖转身看向林清婉,道:“你跟着那小贼逃走,肯定知道那小贼藏到哪里!”

林清婉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龚三通道:“万道长,我来试试这女人的枯骨掌!”向林清婉走近两步。万天道:“枯骨魔掌不好对付,龚教主小心。”

龚三通哈哈一笑,也不多说,右手凝拳挥出,左手成掌而发。林清婉冷笑一声,向右闪出三丈,龚三通快步跟出,掌风刮面。

洞外平地尚有五丈许宽,林清婉左闪右移,灵活躲闪,心想:“龚三通修为高我许多,想要胜他除非能打中他身上的致命穴道,可此人以铁掌最为著名,我想拍中他的死穴,他必也能知道我的出手方位。”又想:“莫凌雪穴道被制,只有多拖延一些时间,才多一分活命机会。”

忽见龚三通双掌齐齐推出,胸口露出了个极大的破绽。林清婉心中一动:“他掌力凶猛,双掌合力更难抵御,但胸口偏偏露出了个极大破绽。”念及如此,快步逼近,伸掌取他下盘。

龚三通喝一声好,双手运满劲力,忽然发出,林清婉脸上一寒,忙往后一跃,避开这一掌,心中骇异:“不错,他双手出掌确实留下一个巨大破绽,可天下之间又有谁能硬扛这股掌力取他胸口破绽?龚三通一代宗师,怎么会不知道双掌齐出会露出破绽?乃是因为他自负无人能抵御这一掌。”

但见龚三通双掌直上直下的齐挥,掌力如汹涌潮水,凶猛无俦。林清婉只得左右闪躲,渐退到崖边。一个合一门弟子站在林清婉身后,喝道:“再过来我就拍死你了。”

林清婉心念一动,忽然双掌齐振,直上直下向龚三通拍出。

龚三通大为惊喜,心想:“好啊!我这铁掌练成之后,尚无人敢当面硬扛,你一个小女孩能有多少力,竟想和我拼掌!”运足劲力,虎扑而出。

林清婉待他双掌拍至身前半丈之内,忽然收力,往他胯下钻出。龚三通一惊,双掌对着合一门弟子拍出。倘若他此时收掌,那弟子自然得以活命,但龚三通也必定遭受自己掌力的反噬。龚三通心念电转,使劲拍出。那弟子一声惨叫,摔落山坡,没了声息。

林清婉冷笑道:“好厉害的合一门掌门,连自己的弟子都不肯放过吗?”龚三通怒发如雷,转过身来,双掌齐发。

林清婉躲开一掌,肩头一痛,已中了一掌。左掌拂他胸口,龚三通挥掌便接,运劲一震。林清婉只觉自己的掌力如同注入汹涌海水,身子轻飘飘往后摔出,喉咙一痛,一口鲜血喷出,胸口火辣辣痛得厉害。

龚三通道:“传闻程家枯骨掌威震一方,其实也不过如此!”忽然想起徐风吟打败他们时说道:“万一合一,不堪一击。”老脸阴沉,心中恨意狂转,自思:“我这铁掌天下无敌,偏生败给姓徐的。”

万天微笑道:“龚兄好厉害的铁掌!龚兄尚未戴上精制铁掌,便已有如此威力。合一铁掌,果然是天下第一掌,什么程家枯骨掌,名不副实。”

龚三通抬头打了个哈哈,声音之中极是得意。

忽然有个声音轻轻叹息道:“合一铁掌,天下第一,痴心妄想。”

龚三通变色道:“是谁?谁在这儿?”万天左右环视,心中暗暗警惕:“这声音好近!先前就是他在说话,此人到底藏在哪儿。”

龚三通高声大叫:“阁下到底是谁?藏头漏尾算什么好汉?”却无人回应。

合一门范汉勇大声道:“天下道术归万一,天下武功归合一,合一铁掌,举世无双。某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怎么不敢出来?我瞧什么枯骨掌,都是手下败将。”

忽然旁侧一声冷笑,一个声音道:“天下道术归万一?天下武功归合一?哈哈,哈哈!”说到最后竟大声狂笑,笑声震得左右大树纷纷摇动,叶落满天。

但见山侧走出一个长身男子,那男子一袭青衣,不系发簪,任长发散到后背。脸容灰白,却看不出年纪多大。他负着双手,抬头望天缓缓走来。

龚三通“哈”的一笑,道:“刚才是你这个玩意藏在一边说话,你哪里来的?”

青衣男子走到林清婉身前,冷笑道:“枯骨掌天下独一,历来练至大乘者,与人对掌,往往令对方肉腐见骨,不得痊愈。你什么本事?和人对掌竟被他震出内伤?”

林清婉抬起头来,脸色茫然,道:“我打不过他。”

青衣男子道:“怎么会打不过?如果我来使,刚才他敢双掌推出,此时双手早就没了。”

龚三通大声道:“你是谁?你也会枯骨掌吗?”缓步走近,伸出右手要去跟他握手。忽然左掌一抖,袖袍之中十数点寒星暴出。

林清婉吃了一惊,叫道:“小心!”

青衣男子看也不看,道:“程家枯骨掌一向是修行界中的绝学,你不是程秋霜的亲授徒弟。”只听旁边“啊”“哎唷”几声惨叫,三名离得近的合一门弟子倒地抽搐,随即绝气。细看他们身上,胸口上已多了三数枚毒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峨眉隐君

第一百一十八章峨嵋隐君

万天暗暗骇异:“他是以什么手法弹开龚三通的毒针的?这人我见所未见,却又是哪个宗门的?”

龚三通道:“好个老家伙,你杀我三名徒儿,这笔帐怎么算?”

青衣男子嘴衔冷笑,朝龚三通道:“天下之间,多的是徒有虚名的无知小儿,多的是妄自尊大的愚昧匹夫,合一门又是什么东西?”语气之中饱含轻视侮辱之意。

龚三通道:“老东西,你说我合一门算不了什么东西?有种来接我两掌!”

青衣男子冷笑道:“接就接。”不见动作,身形移动,已到龚三通身前丈许,右手带出一掌。龚三通叫道:“来!”右掌正拍,掌心微抬,袖口中露出一个金筒,只听嗤嗤几声,四五数毒针登即发出。

青衣男子斜身闪开,右掌又是一探,龚三通挥掌拍他下盘,青衣男子忽闪到他左侧,仍是探出右掌,龚三通左手直扫,右掌翻拍,数掌连发,掌力汹涌,打得风声爆响。

万天心想:“龚三通这门掌法虽然没有什么精妙变化,掌法之中亦有不少破绽,但凭借刚猛掌力,一去一来却也难以抵挡,即便是我也不能硬扛其掌,只得左闪右避等他力竭,他这门掌法也足矣威慑一方了。”

但见龚三通越打越快,掌力愈是难以抵挡,龚三通倏忽变掌,一脚踢出,青衣男子向右一避,龚三通猱身直上,右掌直取。只听“啊呀”一声,却是龚三通往后一跃,脸色忽白忽黑,他右手凝拳,眉头紧锁,也不知遇上了什么难题,竟不敢再上次缠斗。

万天大奇,叫道:“龚兄,要不要我来助你?”

龚三通道:“不用。”瞪视青衣男子,道:“你身上有古怪!”

青衣男子眼望天空,负着双手,并不理踩。龚三通道:“阁下是哪里人?这门功夫似乎不是中原武功。”语气中竟客气了很多。

万天微笑道:“龚兄,他只怕也是程家的人,你看他使的是不是枯骨掌?”虽在问龚三通,眼睛却在注视青衣男子。

龚三通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是的。”也不知他为何如此确定青衣男子使的不是枯骨掌。

万天微笑道:“我听说程家没有什么高手,什么枯骨掌,我瞧也不过如此。龚兄,你不敢上,我来会会他!”拔剑走出去,面对青衣男子。

龚三通心中冷笑,道:“万道长,可要小心,他身上有古怪。”

青衣男子斜睨着万天,忽道:“你手上是承影,宵练二剑?”万天心想:“好眼力!难道他也是使剑高手?”道:“不错,阁下也认得这两把剑。”

青衣男子望着天空,喃喃自语:“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练,可见世上还有含光剑。我挖开阖闾墓寻找剑池,知道世间真有鱼肠剑,却不知孔周三剑真的存在于世。”回过神来,问道:“含光剑呢?”

万天道:“含光剑嘛,终究会落到我手上。”

青衣男子道:“不错,不错。剑池三千两百一十七把剑,多数残断不堪,我只能挖出四柄能用的,如果凑了孔周三剑,刚好就是七柄。”

万天暗暗警惕,冷笑道:“你在说什么?”

青衣男子道:“把剑给我。”倏忽飞身而出,伸掌抓万天面门。万天双剑齐出,左旋右斩。青衣男子移身左闪,挥掌将剑气散开,再度逼近前去,万天右手承影剑快疾无比的刺出三剑,左手宵练剑护住己身。

青衣男子左移右闪,右手一抖,从袖口中取出一根峨嵋刺。他峨嵋刺在手,倏尔疾快,倏尔灵动,身形飘飘,闪动极为灵活。

万天两剑将他逼开,自思:“此人修为不在我之下,他使峨嵋刺,难道是峨嵋山的人?”忽然右手剑使出一招分瓣莲花。他这招分瓣莲花是万一剑法中的一招绝杀,一剑刺出,又有八剑伏在后头,方位变化诡谲。与人对战时忽然使出,对方往往措手不及,受伤落败。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挺峨嵋刺去挡左边,嗤的一声,峨嵋刺被承影剑平平削断。他转身后退三数丈,还未立定,万天挺剑刺来。

青衣男子道:“好。”左手抖出一根峨嵋刺,刺向万天左胸。峨嵋刺本来为一对,左右手配合使用,招术灵动、毒辣,常用以暗杀或潜入水底凿穿战船之用,很少有人用之正面对敌。青衣男子却是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挺刺接战。忽然嗤的一声,又断了一根峨嵋刺。

但见青衣男子左移右躲,神情淡然,姿态潇洒,并无被削断兵器的恼怒、窘惶之色。龚三通忽然想到一人,叫道:“原来是峨嵋山冯隐君。”

万天心想:“不错!此人必是冯隐君。”长剑急削。

青衣男子退后闪开,龚三通高声道:“万道长,我来助你。”长臂一推,掌力如涌。

万天运劲一震,承影剑直直刺出。那青衣男子左手伸出,抵住龚三通铁掌,右手成指,夹住万天承影剑。他一人居两大高手之中,双足立住,运转玄功,发须飘飘,脸色红润,竟将这两大高手联手一招给挡下了。

龚三通忽想:“我再加一把力,将此人逼死。”运劲一震,青衣男子身子向万天那边移出半步,万天同时使劲。

龚三通道:“我们一起使力,把他杀了!”万天点了点头。青衣男子一张脸忽白忽红,一声冷笑,运起一股真气,双手一推,万天、龚三通各退出半步,复又使劲紧逼。

洞外众高人惊异交加,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

林清婉大声道:“两大宗师合力围攻一人,要不要脸?”

万天忽想:“哎呀!我与峨嵋派无怨无仇,杀了冯隐君与我有什么好处?何况与龚三通联手杀了冯隐君传出去对我万一门不利。”故意收了三分力,后退半步。

青衣男子查觉右手边压力忽减,猛鼓一口气,忽然吐出,双臂一振,纵身飞出圈子,落到山洞之前。龚三通踉跄后退,心下暗叫:“好厉害的玄功!这样竟也杀不了他吗?”

冯隐君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微微颤抖,心底翻转一个疑问:“万天为什么忽然收力?”

龚三通见冯隐君脸色惨白,知道他此时极不好受,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冯隐君,再来与我拼两掌。”又要上前。

忽然有人长声大笑,一个雄厚的声音道:“龚教主,你适才说枯骨掌不过如此,来接我一掌。”拂袖声响,山坡西边冲出一个高大汉子,那汉子一步作两步走,行动如风,到了山坡之前,右手一掌已然抓出。

龚三通不及不想,飞掌去接,尚未接触,已查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心中一惊,闪身躲过,往后一退。

那汉子到了山上,长声大笑,说道:“龚教主,这就是枯骨掌,你看着了!”手臂如玉,双掌飞拍。龚三通叫道:“你是谁?”接了一掌,又回了一拳,甫一接掌,丹田中森冷冷极为难受。

在场之人瞧得清楚,这汉子一身蓝袍,所使的掌法与林清婉先前使的枯骨掌极为相似。忽然那汉子连发三掌,龚三通挺掌便接,掌心又冷又辣,极为难受,心下骇异,后退三数步。

那汉子朗声道:“在下程秋霜弟子余傲,诸位说程家枯骨掌不过如此,谁敢上来接我一掌?”此人正是那天在万一山门上大展神威的余傲。他面露微笑,眼光扫向洞口众人。

万天嘿嘿一笑,道:“余傲小子,很久不见。”

余傲道:“万道长,你好。”

万天道:“我那位徒儿呢?你把他带去哪儿?”

一人笑道:“我在这里。”一名华服公子走上山坡,立到余傲身侧,不是林仁刚还能是谁?

万天冷然道:“原来你真的还没死?”

林仁刚冷笑道:“我还没见到万天老妖道的祭日,怎么能死?”

万天厉声道:“小贼受死!”纵身飞出,承影剑直刺。余傲伸手提住林仁刚,往后一拉。万天道:“我杀我自己的徒弟,与你何干?”

林仁刚道:“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徒弟,余傲余前辈宽宏大量,饶了我一命,并答应收我为徒了。”

万天怒瞪林仁刚,见余傲冷眼看着自己,大有出手之意。他心中恨意翻转:“我此时承影、宵练在手,未必不及余傲,只是冯隐君在旁窥伺,我刚才与他为敌,他多半会出手对付我,龚三通行事无常,狡猾毒辣,只怕未必肯帮我。”想到如此,忍怒吞气,收剑退后,恶狠狠地瞪视林仁刚。

余傲向冯隐君道:“冯前辈,多谢之前回护之意。”

冯隐君冷眼一扫,哼了一声,道:“原来枯骨掌传到你这里也不过如此,果然名不副实。”余傲一怔,道:“余傲不才,未能窥见掌法要义。”

龚三通哈哈大笑,道:“冯前辈,原来你也有这个意思,早知道我就不与你打了。”

冯隐君冷眼一翻,向林清婉走去,道:“我之前说你不会使枯骨掌,是我错了,程家的亲授弟子也一样的不会使。”

林清婉一怔。

龚三通笑道:“不错,不错,是极,是极。”

万天寻思在此多留并无益处,道:“龚教主,我们一起走吧!”领着弟子带上霏霏、祝琪、祝瑾等人便要离开。

余傲忽道:“万道长,我听说青苹道长择日铸飞廉剑,可是真的?”

万天道:“不错,你想来吗?”一声冷笑,领人下了山坡从北边离开。

龚三通哈哈一笑,怪眼一翻,道:“我听说青苹拜师昆仑,是炼器好手,也想去看看飞廉剑怎么炼的。余少侠,你也想一起去看看吗?”

余傲沉吟半晌,道:“龚教主愿意指路,自是再好不过。”

龚三通道:“跟我一起来。”领着弟子向北离开。余傲向冯隐君拱了拱手,道:“冯前辈,我去看看青苹怎么炼剑。”

冯隐君冷眼看天,并不理他。余傲道:“走吧!”带着林仁刚也往北而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人在何方

第一百一十九章人在何方

林清婉抬起头时,日头已坠到半山腰,西边云壁烧了起来,一阵林风吹得洞前老树啪嗒作响,她忽然想起莫凌雪,钻进山洞,张口呼唤:“莫凌雪,莫凌雪。”

忽想:“他穴道未解,出不了声。”走到洞中,低头一瞧,又是惊诧又是恐惶。山洞之中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莫凌雪?伸手去摸地上的稻草,尚有余热。

心想:“他离开不久,可又是往哪儿去了?倘若他穴道解开,怎么会自己离开?刚才洞口万天,龚三通都在,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逃走?”

她越想越加迷惑,面前似乎有一团迷雾。“难道我与龚三通拼斗时他已解开穴道,并且趁机离开?不,肯定不会的。”她怔在洞中,脑海中念头百转,忽想:“祝瑶呢?我被万天逼出山洞时祝瑶还在,怎么跟莫凌雪一起消失不见了?”冲出山洞,天已经黑了。

风高云深,冷月窥人,树冠上披上了一层薄霜。她屈指一数,这个季节已是冬天了,却忘了是哪一个月份。

“莫凌雪在哪?他怎么会不见了?”林清婉抬头望着远方,心中惘然。“他身受重伤,又能走去哪?何况洞口那么多高手,他又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啊啊——”树巅飞出两三只乌鸦,悲声而鸣,在这冷夜中更显凄凉。林清婉忽然害怕了,害怕这个环境,害怕一个人,害怕无尽的黑暗,更害怕孤独。即使她从小生活在孤独和黑暗中,早应该熟悉了这种氛围。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是一个人住,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行走着无边长路上。

林家武师不懂得她,亲生父亲不懂得她,哥哥不懂得她,她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心事,所以也没有一个朋友。只有苑下的花朵和天空的疏星是她的朋友,知道她在想什么。

曾经有两个女人真心实意地爱她护她,一个是母亲,一个是谢淑玲。这两个人离开之后她理应没有牵挂的人了。

她习惯了十多年的黑暗和孤独,本该不会再害怕。可此时她心里却害怕得很,黑暗包围住她,空气掐住她的喉咙,孤独想将她挤灭。

林清婉双手抱着膝盖,想哭,又哭不出。此时多想有一个人出现在身旁笑嘻嘻地和自己开玩笑,哪怕他取笑自己,调戏自己也好。

“你在哪里?”淡淡月光落到林清婉的脸上,她一双眼睛望着林巅,身子微微颤抖,更加的孤独无助。

“啊啊”两声尖啼,林巅乌鸦盘飞,忽有一个沧桑、清朗的声音低叹一声,纵声长歌。声音悠悠扬扬,传出树林,传过山洞。

林清婉不禁怔住了,细听歌词,却是李青莲的一首《忆秦娥》:“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林清婉听得呆了,心想:“这首诗我也读过,讲的是一个女子思念丈夫的悲伤之情,听他歌声悲凉凄切,仿佛有什么伤心事。谁在唱歌?他又有什么伤心事?”她此时心中凄凉,听到这歌声只觉十分符合此时的心情,抬头望去,却见山洞西边一株黑压压的大公孙树上似乎站了一条人影。

只听那人影又纵声悲歌:“望空际,檐前云接天涯地。天涯地,何方人在夕阳长闭。

登楼揽月如何异,落花难拾人无计。人无计,千钟美酒彷徨无意。”

歌声嘹亮,回响未绝。林清婉听得醉了,长长叹了一口气。树巅上那人也长叹一口气,说道:“人生莫是场和雪,落尽芳华与飞霜。”

东边树巅上又传来一声叹息,一人低声道:“人生莫是场和雪,隐君之语,深得我心。”

那人影一声冷笑,道:“你还在?”

东边树巅上那人说道:“我没走。”顿了顿,道:“峨嵋隐君,李太白这首《忆秦娥》,我听宫娥芷兰之口唱过不下百遍,却属你唱得最合词意,最得我心。”

那高歌之人自是峨嵋山冯隐君,他悄立树巅,负着双手,微微冷笑,双目斜睨。

林清婉心想:“唱歌的是冯隐君,那另一个人又是谁?”极力而望,却见东树巅上站着一条灰蒙蒙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但听他声音似乎以前听过,只是想不起有谁是这个声音。

东树巅那人道:“隐君,原来我们可以成为知己的。”

冯隐君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那人又道:“天下之人多是徒有虚名的匹夫小儿,固然有武功高强者,有擅长奇门遁甲者,有精通音律诗歌者,却很少有一个能叫我佩服的。”

冯隐君道:“天下那么多人,没一个人你佩服?”

那人道:“以前没有,今天有了。”

冯隐君默然,忽道:“之前是你指点万天抓人?”

那人低声叹了一口气,并不否认。

冯隐君冷笑一声,道:“你看不起万天,龚三通,为什么不自己出手把他们杀了?”见他摇了摇头,恍然道:“你不愿出手?”

林清婉忽想:“是他说山洞中有人,可这人又是谁?”心里想起一人,脸色一变,一颗心怦怦直跳。

那人道:“隐君,你和我很像。”

林子中忽有一个声音冷笑道:“峨嵋掌门可不是采天魔头,你作恶多端,擢发莫数,卑鄙龌龊,无耻下流,焉能与冯掌门相比?”

那人道:“作恶多端,擢发莫数?你是什么人?”

一名身穿赤色长衣的男子从林间迈步走出,大声道:“在下青城山朱墒,钟离无忧你……”话未说完,“哎呀”一声,向前扑出,脑门撞上一株松树,顿时满脸是血。他摸到脸上一团黏液,骇然失色。抬头一看,钟离无忧仍然站在树冠上。

冯隐君心中一惊,飞身下树,扶起朱墒,冷声道:“你出手伤的人。”

钟离无忧冷冷地道:“谁给他说话的份?就是青城掌门傅天来了,也只能乖乖站在一旁,垂手听话。你在这儿,我饶他一条贱命,还想怎地?”

冯隐君心想不错,以钟离无忧修为,刚才那一手就可摔死朱墒了。

林子间忽然冲出七人,手上长剑一声清鸣,寒光片片,朝钟离无忧围过去。那七人与朱墒一样的服色,却是青城山的七名高手。为首一人清啸一声,七柄长剑齐出。

但见偌大的公孙树一瞬之间被剑气削断,落叶飘飘。钟离无忧飘飘落地,左手边三人逼近,右手边四人杀到。

钟离无忧微微冷笑,左手运劲一卷,三把长剑飞到半空,右手袖袍一抖,四柄长剑直直落地,没至剑柄。七人“啊”“哎呀”“啊哟”惨叫几声,纷纷往后摔出。

为首一人翻身而起,尖声叫道:“钟离无忧,你在山西一带杀我三名青城弟子,今日还敢作恶伤人。”一人尖声道:“他在苏州伤了程师弟,杀了李、贺二位师兄。好不容易得到消息知道他逃到两广,这次不能让他跑了!”又一人大声道:“前年两位师弟前往京城办事,也被他下毒杀害!今日我们死了也要撕下他一块肉。”

钟离无忧横眉一皱,冷笑一声。他修为通天,天底下少有敌手,更加不屑杀戮比自己修为低的人,但飘渺采天宗弟子作恶不少,落到他头上的罪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是不屑辩解。

朱墒大声道:“姓钟离的,今日有本事把我们全杀光,等到我们师父赶来,你最好不要狼狈逃蹿!”

钟离无忧哈哈大笑,傲目一扫,道:“滚!”双袖一抖,掌风劈出,连同朱墒在内的八人胸口中掌,惨叫声中,向后摔出三四丈。

钟离无忧道:“你们听着,姓钟离的明年八月十五在杭州西湖设下豪雄宴,挑战天下豪客,天底下谁想杀姓钟离的,尽管赶来!今日饶你们贱命,回去后好好招友引朋,前来赴会。八月十五,杭州西湖,记住了!”

朱墒等八名青城山弟子面面相觑,突然起身往林外狂奔,连长剑也不敢回身去捡。

钟离无忧飞身越上大树,高歌唱道:“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豪迈的歌声中,竟然纵身离去。

冯隐君低声喃喃:“他明知天下道士雄豪都视他为大敌,为什么还要在杭州西湖设宴挑战天下豪客?难道他认为自己的武功修为真是天下第一了吗?”抬起头来,喃喃吟唱:“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声音却异常的嗥长悲痛。

冯隐君轻轻一跃,站到山坡上,抬头望着空中冷月,道:“明年八月十五,杭州西湖便热闹了。”

林清婉想到一事,突然发力向山洞中狂奔,掀开洞中一片稻草,脑海中呜的一声,心中直欲大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狂喜之下,真气上涌,胸口一痛,“哇”的一口鲜血喷出,脑袋一重,伏地昏去。

第一百二十章 今归何处

第一百二十章今归何处

林清婉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林家,感受不到一点温情,久而久之性子冷淡,再加上修行了《冼心至上神功》,去除心欲,情思定敛,极少发怒动气。之前见莫凌雪不见踪迹,心中忧恨绝望,忽见眼下事物,脱然狂喜。一悲一喜之下,体中至寒真气往上猛奔,气息闭窒,竟然昏倒过去。

也不知昏了多久,睡梦之中只觉身子如坠冰窖,冰得骨头发痛,过一会又觉身体炙热之至,难以忍受。这样一冷一热过了四十多个来回,才悠悠醒转。

她双眼睁开,却是身处一株芭蕉树下,一轮残月坠下山路,东曦渐驾。抬头一瞧,左右都是芭蕉树,似乎是一片芭蕉树林。

忽然想到昏倒前所见事物,大喊:“他还活着!”记得当时掀开稻草,下面是一个窟窿眼,莫凌雪之所以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山洞,必定是从窟窿眼离开。只是窟窿是天然生成的或是人工挖掘的?

林清婉坐起身来,才发现后背炙痛如焚,眉头一皱,心想:“我昏倒在山洞中,怎么到了外面?这里又是哪里?密林之中几乎无路,必无人栽种芭蕉田,难道这里不是桂花林?”忽听远处有清朗歌声传来,却是李太白一首《秋风词》,只听那人唱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声音凄切哀长,如诉似哭。

林清婉鼻子一酸,心想:“相思?相思吗?相思是什么我从前都未想过,只道是简简单单的思念情郎,为今才知道相思苦甜交错,令人欢喜,又着实令人害怕。”

那人凄凄切切地唱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林清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那人忽然高声道:“你叹什么气?你听得懂我在唱什么吗?”

林清婉站起身来,向东边林圃望去,却见一株枯树下站着冯隐君。道:“听得懂,这首《秋风词》我很小就读过了。”

冯隐君道:“你听得懂吗?李青莲说的相思你一个黄毛丫头也懂?”一声冷笑,似乎极为不屑。

林清婉敛祍为礼,道:“以前不懂,现在懂了。”冯隐君道:“那想必你也很喜欢这首词了?”

林清婉摇了摇头,说道:“谪仙人说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这两句我是很喜欢。”

冯隐君眉头一挑,冷笑道:“还有不喜欢的?”

林清婉点了点头,道:“后面‘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我不喜欢。”

冯隐君冷笑道:“诗仙的诗你读不懂,自然不喜欢。”忍不住又问:“为什么不喜欢?”

林清婉道:“他说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可我却觉得,即便和他分开了,即便他不喜欢我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回想起当初的事,虽说痛苦不堪,却也不会后悔相识。反而,如果回到当初,我与他并没有相识,如今更加后悔才是。”她低声喃语,仿佛不是在说给冯隐君听,只是在自言自语。说到“他”时,脸上露出了又是喜悦又是腼腆的神情,说到与他相认,双手紧握,眼光坚定。

冯隐君一怔,冷笑一声,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懂得什么相思?懂得什么诗?在我看来,爱情只是伪君子编出来的谎话,这世间,除了摸得到碰得着的东西,全都是虚幻。”

林清婉道:“虚幻吗?我与他相见,与他相识,与他相知,却不知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如果喜欢我,为什么总和别的女孩嘻嘻笑笑,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又对我口花花的说娶我,我有时也想一剑把他砍了,可是见到他时,碰到他的手臂时,我的身子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有时也在想,这会不会在做梦,为什么他那么坏,我却那么喜欢跟他待在一起……想来想去总是不知道,冯前辈,你说他要是虚幻的,要是对我虚情假意,我也不会恨他的。莫凌雪……莫凌雪……”低着头,红了双颊,声音极低,却饱含了深入骨髓的情意。这些本是闺中密语,只可对母亲说,但林清婉父母双亡,多日来积下的郁苦愁怅之情得不到倾泄,此时身受重伤,几欲走火入魔,情欲缠身,竟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冯隐君呆了一呆,重重哼了一声。忽然双手一扬,掌风扑面。随即扑哧扑哧两声,一头灰色大鸟落到林清婉脚边。

冯隐君道:“把它烤了。”转身钻出芭蕉林,不知去哪了。

林清婉捡起大鸟,心想:“我昏倒在山洞,应该是他救了我出来。”听得左手边有叮叮咚咚的流水声,提了大鸟走过去,却是一条小溪。她将大鸟脱了羽毛,洗干净了,又在芭蕉树下找了枯骨烂木,支起架子,烤熟了大鸟。

她提高了声音喊道:“冯前辈,冯前辈……”声音悠悠荡出了蕉林,旁边啊啊传来两声鸟啼,却无人出来。

心想:“冯前辈难道离去了?”撕开一只鸟腿吃了,又摘了两片蕉叶,在溪边洗干净了,将剩下的大半只烤鸟包起,放到溪边一块平石上。到蕉林之中,打坐调息。

不调息还好,一调息才发现体中元气四处乱蹿,杂乱无章。心中一惊,忙静心调起真气。开始真气走动,归入正经,一周天下来,大部分真气已收回丹田。忽想:“是谁救了他?那窟窿是谁挖的?”

念头甫动,真气瞬间走入岔道,胸口如被巨锤击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颓倒在地。她咬紧牙关,待肚腹之中痛楚稍减,勉强起身走出蕉林。却见溪石旁的烧鸟被人撕开一半,留下了一个鸟腿。

林清婉心想:“是冯前辈吃的,他留下半个鸟腿打算给我。”取了鸟腿吃了,抬头望天,日头穿入云间,和光满溢。又想:“此时天气真气薄弱,运气调息未必有用,我等到晚上再重新调动真气。”

也不再打坐,在蕉林之中挖了几块芋头,生火烤了,吃了两块,剩下的依旧以蕉叶裹好了放到溪石上。她等到入夜时才在溪边找了处空地打坐调息,蕉林中十分静寂,偶尔有虫叫声传来。

四周虽静,可她一闭上双目,万思千绪纷至沓来,哪里静得下心凝神调息?

第一百二十一章节 授习神功

第一百二十一章授习神功

当时月色凄薄,蒲风寒冷,地上点点滴滴都是光芒。一阵风扫来,林清婉的发丝往后飘扬,月光照在她极为惨白的瓜子脸上。

“为什么我总静不下来?我的心好乱,以前从未发生这样的事,到底怎么了?”眼睛没有焦点,不知道在看哪,她的神思已飘远了。

“笛风吹过城南北,空巷暗愁杨柳尘。”不知何处传来的歌声,把她拖入了现实世界。

林清婉抬头往北方望去,距此五六丈外的蕉树下走出一名长衫男子。月光落在那人肩上,拉出一条淡淡的影子。一身青色的长衫,一张削瘦的脸,一双极黑的眼,却是冯隐君。

此时的冯隐君右手负背,反握长剑。他轻步移动,忽然出声低啸,啸声推得蕉树划动,哗然而响。

林清婉吃了一惊,心想:“我知道冯隐君是前辈高人,却不知道修为去到哪里。但他未曾提高声音,轻轻呼啸便震得两侧蕉树不断划动,这种功夫就是万天也未必有。”

但见冯隐君面朝淡月,轻轻地道:“修道论经何谓方?谁知命归何方,去往何处?天地苍穹,不过一粟。”

“飞花残月,何方吹却、乱雨风声。吹去,吹去胸中无限愁,醉卧,醉卧长梦与长生。”他越吟声音越低,调子低沉哀痛。

林清婉心中一跳,鼻子发酸,险些落下泪来,暗暗警惕:“他唱几句我便险些失控落泪,此人好厉害的本事。”

冯隐君突然提高声音:“人生不是得过且过,哪能放马任行乎?

蜂蝶翅短,难以驰骋天地之间,

鲲鹏心宽,可得翱翔大宇以外?”

他忽然高亢激烈的声音震得林清婉耳膜发痛,心神恍惚。

“醉载清风,任行无碍,梦凭明月,追寻自在。”

“人生自始羁愁多,举樽敬君倾碧海。安解一身无限链,随风飘荡万千载。”

冯隐君的声音变得极为高亢,蕉树被震得哗啦乱响。林清婉耳边似有万千个声音在乱吼,眼中似有万千个冯隐君的飞舞。

冯隐君突然转过身来,瞪视林清婉,厉声喝道:“冼心邪功,你也敢炼?”

林清婉脑子“嗡”的一声,仿佛天地都转了起来,扑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这一觉睡得极久,觉中竟没有一个梦,这是她这一生睡得最香熟的一次。

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闻到一股香气,双眼睁开,却是身处一片高岩石之下。石外天空晴朗,日光下澈,附近林石低矮,怪影奇伏,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林清婉暗暗吃惊,翻起身来,岩石一侧一对冷冷的目光射了进来。林清婉抬头一瞧,那人正是冯隐君。

她心中吃惊:“我是被冯隐君震昏的,他抓我有何用意?”

冯隐君正在火堆上烧烤三四只焦黄小蛙,刚才闻到的香气也正是小蛙散发的焦香味。

林清婉暗道:“现在这个季节还能找到青蛙,他带我到了哪里?”背脊贴着岩壁,双手凝爪上提,冷冷瞧着冯隐君。

冯隐君道:“给你。”竹签穿了两只烤熟的青蛙,递到林清婉面前。

林清婉伸手将青蛙接过,道:“这是什么地方?”

冯隐君道:“快到海南了。”

林清婉一怔,问道:“海南?”

冯隐君撕开一只蛙腿咀嚼,没有回应。

林清婉又问:“你抓我到海南干什么?”

“办事。”冯隐君淡淡地道。

林清婉忍不住又问:“办什么事?为什么要打昏我?”

冯隐君吃完一只焦蛙,又取另一只,仍是没有回应。

林清婉心中怒火翻转,微笑道:“冯前辈到底想做什么?抓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又是想干什么?”话音之中,双手一上一下抓出,正是枯骨掌一招阴阳呼应。

冯隐君冷眼一翻,并非动身,但听林清婉一声尖叫,人已往后飞快退出,背脊撞上一株矮树,擦得一片热辣辣的痛。她脸色突然变得极白,双肩不断颤抖,抬起右掌,五指指甲均被削断。

她又是惊骇又是恐慌,自思:“冯隐君明明没有动作,为什么我查觉到一股凌锐的剑气?为什么他身上有这一股剑气?那天他被万天和龚三通围攻,只用一对峨眉刺,并未动过剑……可刚才那明明是剑气,这种剑气不比万天差,如果我收手慢,双手早被削断……此人修为极高,抓我到海南又是想做什么?”

冯隐君吃完焦蛙,冷眼一扫,冷冷地道:“我来这办事,你最好乖乖跟着,省得我动手。”

林清婉哼了一声。

冯隐君道:“待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可不会再背你走路,你不吃我烤的青蛙,那好,要是敢拖我后腿,我只能拽着你头发走。”

林清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你动手。”心想:“等我先养好伤,再找他报仇!”

接下来数日跟着冯隐君行走,几次走到乡镇之处,林清婉使诈要逃,都被他识破抓回。如此数次,林清婉也渐渐无计可施。

这一日走到深夜,远近无一间客栈,找了一间山上破庙宿下。冯隐君打下两只鸟儿,就地烧火烤肉。

林清婉倚着庙里一根大柱坐下,盘膝打坐。鼻子间忽闻到一股焦香味,忍不住睁开双眼。

冯隐君冷笑道:“一点点香味就克制不住啦?冼心邪功教你静心避欲,没学到吗?”

林清婉冷冷地道:“我学会学不会与你有什么干系?”索性转过身去,面朝里庙。

冯隐君道:“冼心邪功,说什么太上忘情,我呸,全然无用。”

林清婉怒气上涌,转过身怒瞪冯隐君,道:“你说什么?”

冯隐君冷笑道:“昔日程震天凭借一套枯骨掌一套冼心魔功称霸一方,自以为这两门功夫天下无敌,哼哼……其实,程震天称霸修行界所靠的不过是四方生死旗而已。后来程家出了个魔头程问晓,盘龙谷杀得天下群豪魂飞魄散,可别人所知不过是他手上的神剑龙泉,哪里是什么枯骨冼心?”

林清婉一怔,这些她虽知道一言片语,但始终不得详尽。

冯隐君冷眼瞧她,道:“程家靠着这两门邪功便自以为是,真当自己是大门派,嘿,程秋霜有两下子,但也不过如此。”顿了顿,冷笑道:“你学程家的功夫,可谓无知无谓之至。”

林清婉瞪视着他,道:“你才无知无谓之至!我敬你是前辈高人,乐意时称你一声冯前辈……”

冯隐君道:“不乐意叫我一声冯老贼?”一声冷笑,“冼心邪功,若真能洗尽情欲人还叫人吗?枯骨魔功,以毒炼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林清婉怔了一怔,低头不语。冯隐君道:“枯骨冼心,教人入歧途。安得心静乎?心静者乎,闭外三宝养内三宝耳,心清心静,自清自静,清静一生,万物皆得。”撕开鸟肉吃了几块,也盘膝而坐,双手抚膝。

“呼吸为子母,精神为夫妻,绵绵不尽,自入丹田。神入天方,精注地阴,回守自然,天光当复……”冯隐君低声哼唱,渐渐入睡。

林清婉痴住了,庙外风声呼啸,树影婆娑。有时一阵风带着尘沙吹过头来,落得两人一头尘灰。

路上又行了几日,到了海南地头。海南不比北方诸省,一年没有四季,只有春夏。此时虽是秋末季节,天气却依然炎热难耐。

这日路过一处村庄,前面矮山短溪前立起一家小酒馆,酒馆外的一杆破烂旗帜被风拉得啪啦作响。这杆破烂旗帜斜斜而立,在云锁雾撩、惨白灰蒙的天空中显得极为孤寥。偶尔一、两只鸟儿从天空划过,站到矮树上盯着那面破烂旗帜。

冯隐君很远就看到破烂旗帜了,加快了步伐向酒馆走去。酒馆里与外面一样冷清,寥寥的两桌人,泛黑的木制桌椅,无精打采的店小二,似乎极无人气。

酒馆里面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似是很久没打开的衣橱里面那种腐朽的陈年老味,又似衣服泡了墨水晾不干那种腐烂怪味。

林清婉双眉一扬,琼鼻一皱。向店小二望去,提高了声音说道:“给这位爷爷上酒上菜!”

冯隐君冷眼一翻,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林清婉微微冷笑,也在他前面坐了下来。

店小二上来酒水,林清婉道:“冯前辈,请喝。”端杯倒酒。

冯隐君冷眼旁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林清婉微微一笑,说道:“冯前辈是高人君子,高人君子最爱饮酒吟诗,我再给你倒一杯。”

举樽倒了满满一杯酒,左手在前挡住,右手在后,大拇指在酒水中搅了一圈,再递到冯隐君面前。

冯隐君接过便喝,眼光忽然望着窗外惨白色的天空,说道:“这家店我来过三次。”

林清婉一怔,道:“冯前辈来过这儿?”

冯隐君眼光落在窗外面一株枯树上,道:“第一次来是很多年前,当时与本门师兄师姐追杀一名魔头,也在这外面与魔头大战。那魔头是采天宗一名魔修,以锟铻精铁炼了一柄魔剑,极为利害。我们师兄弟十多人联手围攻他……”他低声说话,眼神飘离,仿佛陷入自言自语中。

林清婉心下冷笑,却道:“那么你们十多人以弱凌强,肯定是赢的了。”

冯隐君道:“没有赢,输得极惨。我当时修为最浅,师兄师姐为了护我,被魔头打伤。”

林清婉心想:“原来师兄弟都让人杀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冯隐君道:“那魔头打倒我们后,居然没有杀我们,更没有得意扬扬,只把我们点住穴道。临走之前还把魔剑偷偷送给我师姐。我们见他施施然离去,却也无可奈何。”低下头,也不知沉思什么,说道:“第二次回到这儿,是追着她来的,原来她来还剑。那把剑自从被魔头送给她,就一直在她剑闸中,长老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她对我不像对其他师兄弟。”

“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那魔头会送她剑,为什么不杀我们?这些我始终想不明白。情投意合,山盟海誓。变化两人,移情别恋,嘿……嘿……”冯隐君咬着牙冷冷地笑,笑声十分歹毒。

林清婉心中一跳,只觉十分害怕,忍不住想向后靠。

冯隐君冷冷地道:“这次是第三次来了。这里的酒我喝了三次,有没有下枯骨毒我分得清。”

林清婉心中骇异,却笑吟吟地道:“冯前辈,说什么玩笑话。”右掌在桌子下一抬,抓向冯隐君胸口。

第一百二十二章 神剑剑阵

第一百二十二章神剑剑阵

“砰”的一声,桌上的酒水四处飞溅,林清婉右掌飞取,掌力透透而发。她这一掌发得又稳又轻,冯隐君虽然心有警惕,胸口仍被拍中。

但他修为之高已臻于极境,查觉寒气透来,真气自流,胸口肌肉收缩,躲过了大部分掌力。饶是如此,冯隐君仍觉胸口冷冰冰、火辣辣,说不出的痛。

他又惊又恼,伸手抓住林清婉手腕脉门,往后一掷,林清婉一声尖叫,人已从窗口而过,飞出了小酒馆。

此色的天色青白相间,破烂旗帜因风鼓动,啪啦啪啦的响着,酒馆内外竟出奇的安静。

冯隐君缓缓起身,冷视林清婉。林清婉微微一笑,说道:“冯前辈,你这样抓着我不放又有什么意思呢?枯骨掌,枯肉成腐,枯骨成灰。你再要运气抓我,毒气深入心脏,那便不太容易了。”

冯隐君一声冷笑,“我要抓你还需运气?”

林清婉道:“那我可走啦!”双膝微曲,身子向后面微斜。冯隐君冷笑道:“你信不信我在这里不动一步,就能抓你乖乖回来?”

林清婉心想:“他中我一掌,就算修为再高,一时之间多半也不敢运气。哼,吓唬人。”微微一笑,朝他吐了吐舌头,道:“冯前辈,我可不信,你要是什么都不动就能抓我回去,那我给你磕头。”双足一点,人向后面跃出,姿态有如出水青鱼,动作皎美。身后两株矮树摇了一摇,人已出了五、六丈。

冯隐君一声冷笑,道:“遁山行海,重云蔽天。吾道如海,如亿万金。天地无形,皆我神剑。”

喀嚓一声,已有四柄长剑冲天而出,光转如轮,团团围住林清婉。林清婉骇惧之下,纵身飞逾,想要跃出剑阵。四柄长剑上突下转,围得密密实实,哪里还能出得去?

此时日光冥冥,云雾惨淡。四柄长剑东西南北依次排列,剑体森寒,剑气无发自出,照得林清婉脸上一片惨白之色。

林清婉心中叫苦不迭:“原来这老家伙真的还有后招……当日我发觉他身上有一股隐隐约约的剑气就觉得不对。他身上藏了四柄剑,为什么那天被龚三通和万天围攻却不使出来?”细看四柄长剑,剑身绣有花纹,似乎也非凡品。

那四柄剑凭空虚立,只围不动。林清婉心想:“他那天被万天和龚三通围攻,曾经说过:‘剑池三千两百一十七把剑,多数残断不堪,我只能挖出四柄能用的,如果凑了孔周三剑,刚好就是七柄。’难怪,难怪……难怪那天龚三通说他身上有古怪……”

只听冯隐君一声冷笑,冷冷地道:“你回不回来?”

林清婉哼了一声,走回酒馆坐下。店小二想要过来,但见两人一脸的杀气,反倒远远躲开了。

冯隐君一声清啸,四柄长剑还归体内。林清婉瞪大了眼睛,问道:“你把剑收到哪里了?”

冯隐君反问:“你觉得呢?”

林清婉见他端坐椅上,闭眼打坐,似乎在运气驱毒。若是平时肯定趁此机会逃去,但此时见识了他的剑阵,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

林清婉道:“冯前辈,谢您不杀之恩。”

冯隐君没有反应。

林清婉道:“冯前辈,我知道你不想为难我。我现在真的有非常要紧之事要做,我要去救一个人,你放了我吧!我找到他后,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不抵抗了。”这句话竟说得十分真诚。

冯隐君双眼睁开,见她侧着脸望向一边,脸色苍白,眼光凄然,一副楚楚可怜的神形。说道:“你想找的人没有事。”

林清婉一怔,瞪视冯隐君,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谁?”

冯隐君道:“我为什么不知道?你现在不能去找他,找到他也是徒惹伤心。”

林清婉道:“为什么?”

冯隐君道:“因为命!因为这是注定了的事,你现在无论如何也见不了他的面。”顿了一顿,说道:“天地万物,自在掌心。一个人倘若身边女子无数,那么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懂得喜欢的。”

林清婉心头一震,心里隐约闪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冯隐君指着窗外以南的一片山峰,说道:“我自小在峨嵋学道,峨嵋的山我都去过,峨嵋的水我都漱过,峨嵋的云我都看过。我睁开眼睛能看到很多人的命运。你想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

林清婉道:“你能看清我的命运吗?”

冯隐君瞪视着她,竟然笑了一声。道:“跟我走。”起身离开。

林清婉问道:“跟你去哪里?”

冯隐君道:“莲花山,玉蟾宫。”

玉蟾宫位于海南省定安县文笔峰山麓,也是南宗五祖白玉蟾的隐居之所。

白玉蟾生于宋代,是南宋金丹派南宗的创派人,在道教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莲花山上长满黑压压的密树,如戟朝天而插,林风一拨,沙沙响声中,密树左摇右摆,有如群魔乱舞。冯隐君带着林清婉走到山侧歇息,指着旁边一口枯潭,说道:“这是莲花山上的映月潭,以前还有潭水。”

林清婉问道:“来这儿做什么?”

冯隐君道:“玉蟾宫镇虚子真人是我的朋友。”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日头。只见日头西移,穿于浓云之间。林风拨吹,树枝乱摇。

他后背本来已被汗湿,此时被林风吹得渐渐干了。

冯隐君道:“我们继续走。”两人提气而行,走了半个时辰,只见不远处好大一片寺院,皆是红墙朱瓦。

寺院前后栽满大松树,大风一扫,万千叶子呼啦啦落到院里院外都是。

院门敞开,阁楼排列,却见不到一个人,也没有一点人声。

冯隐君心中奇怪,纵身自北往南搜寻。一圈走动下来,偌大的玉蟾宫,竟连一个人也没有。

冯隐君眉头一皱,望着玉蟾宫诸门,掐指盘算。林清婉问道:“你会卜算?为什么不卜算今天来了见不见得到人?”

冯隐君道:“卜算耗费心力,倘若无关紧要之事也要去算,那么再大的修为神通,也抵不住世间规则的反噬。”

林清婉问道:“这算无关紧要之事吗?”见冯隐君折北而行,边走边算。又忍不住出声冷笑道:“你真的会算吗?你会算的话算算我心里在想什么。”

冯隐君道:“你在想我算得准不准。”

林清婉一愣,哼了一声,冷笑道:“猜得挺准。”

两人转眼又绕着玉蟾宫走了一圈。冯隐君低声喃喃:“似乎是外患,玉蟾宫镇虚子修为很高,有谁能侵犯于此?这附近也没有打斗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飞身往药王殿赶去。

药王殿是镇虚子储丹之所,玉蟾宫擅制符丸,镇虚子制符炼丹三十余年,技艺精湛,药王殿储蓄了他一生所制丹药。

冯隐君刚推开殿门,殿中一股腐蚀气息迎面而来。林清婉暗暗蹙眉,道:“这可有好久没人来啦!玉蟾宫里的道士都搬走了吗?”

冯隐君冷眼上下扫视,殿中大大小小的药橱均空空如也,早已被人搬空,就是瓶罐也不见一个。

冯隐君道:“人去哪里了?人去哪里了?人去哪里了?”他声音越来越高,第一句尚在口中低声喃喃,第二句声音稍和,似乎问林清婉,第三句声如旱雷,裂帛断剑,震得两扇门窗吚呀乱拍。

林清婉站得太近,双耳顿时一痛,胸口一股热血往上翻滚,热辣辣极为难受,险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冯隐君冲出殿外,厉声高叫:“谁人杀我好友镇虚子?谁人杀我好友?”声调极高,远远传出。回音一重一重传了回来,又归于平静。

冯隐君突然抬头厉啸,尖声道:“到底是谁杀了镇虚子?谁和他有这么大的仇恨?杀镇虚之人,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他厉吼到最后,扑倒地上捶地大哭。

“杀镇虚子又能怎么样?区区一个玉蟾宫,我一把火把它烧了你冯隐君又能怎么样?”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冯隐君冷眼扫了过去,却见西北山路上来了一名长身道人。那长身道人牵了一头马,马上又绑了两个人。

冯隐君冷冷道:“你是谁?”

长身道人说道:“我乃灵宝派柏舟道长!”

冯隐君道:“你敢杀镇虚子?”

柏舟道长微微一笑,瞧着冯隐君,说道:“看你衣着打扮,确实是峨眉山冯隐君了。别说镇虚子这胆小如鼠的小辈我敢不敢杀,就算这小小的玉蟾宫,我看不惯立马放火烧了。”

冯隐君抬头望天,长叹一声,悠悠地吐气道:“是啊,是啊……玉蟾宫该放一把火烧了。”尾音甫歇,只留一道残影在原地,人已到了柏舟身前。

柏舟大吃一惊,饶是早有预防,也险些措手不及。冯隐君迎面一掌拍来,柏舟来不及取长剑,伸掌便接,一接之下,顿觉对方掌力更胜自己,自己擅长剑法符法不擅掌法,和他斗掌绝对大亏!

忙向后跃开两步,想回身去马上取剑拿符。哪知冯隐君双掌斜插,方位又古怪又迅快。掌力好厉害!哪里来得及给他时间取剑?

柏舟硬着头发运气发掌,刚接两掌,胸口已闷得快喘不过气来。

冯隐君突然尖声道:“这点微弱功夫也想杀镇虚?”柏舟怒极,想要反唇相讥,奈何冯隐君出掌极快,哪有空隙说话?

冯隐君右掌横取,柏舟伸掌去接,咔嚓一声,右手手骨已被震折。他骇然失色之下,转身往后便跑。

冯隐君森然道:“拿你偿命先!”双掌齐向柏舟拍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敌众我寡

第一百二十三章敌众我寡

他双掌飞袭,忽觉脑后风生,忙往左边矮树下一躲。一名道人扑击而至,站定身子,挺剑直刺。冯隐君躲开两剑,便听柏舟大声叫道:“嘒星,这老道伤我手掌,不要饶他!”

来的那人正是灵宝派嘒星道人,当日他与柏舟擒下莫震声、莫武强、莫柯三人,前去与青苹道人会合,路上忽听说青苹道人要赶往海南玉蟾宫,借海南炎气铸剑,又一路快马赶来。柏舟乘的好马,驮了莫震声、莫柯两人,先到玉蟾宫,嘒星坐骑本来也不输,但他心胸狭窄,当日莫武强嘲笑灵宝派,被他记恨在心,一路上各种毒辣手段分批次在莫武强身上实施,这才落后了师兄一程。

他比师兄只稍晚片刻到达,但殊不知这片刻之间,师兄便险些命丧九泉。嘒星道:“好!老道看符!”嘴上这么说,手臂却快速抖动,长剑使出三招。

冯隐君冷笑道:“一个不惧,两个又有何妨?”双掌下垂,身形倏动倏止,一双肉掌斜插斜缩,快逾闪电。

柏舟取剑在手,左掌捏符,刚要使一张烈火摧心符,冯隐君已逼到他身前,骇得他弃符挺剑。冯隐君伸腿一扫,柏舟下盘不稳,登时踉跄欲倒,急忙使一个千斤坠立住,左手快速之至斜插冯隐君胸口,想逼他后退。冯隐君手如雷发,已先一步抓住柏舟喉咙。

柏舟喉咙被抓,嘒星惊骇之下,双掌扑击,一贴到冯隐君后背,便觉如入云海,掌力消竭一空。

冯隐君左手后拍,抓住嘒星肩头,劲力直透。

嘒星惊得大喊:“枯骨掌……枯骨掌!”

林清婉躲到树后偷看,心中大感诡异,冯隐君后来这几掌确实像极了枯骨掌中的招术套路,但又另有异样。她仔细回想冯隐君使那几招所用的手法,越觉得似是而非。

冯隐君森然长笑,说道:“你们敢杀镇虚,让你们见识枯肉成腐,枯骨成灰的滋味!”

忽有人朗声大笑,高声道:“这算什么枯骨掌?”山下林路闪出一人,华袍玉带,香风薄粉,竟然是林仁刚。

林仁刚走出之后,又有一人纵身赶到,呵呵笑道:“冯隐君,当日胜负未分,今日正好……”腰悬双剑,手执长杖,正是万天。万天语音刚落,双剑齐出,承影攻上,宵练攻下。

冯隐君知道此人厉害,纵身向后一退,嘒星、柏舟也非寻常之辈,在林仁刚、万天出现之间已画出傀儡符换出本人,各取长剑,刷刷刷刺向冯隐君。

林仁刚高声道:“冯前辈,这枯骨掌是程家绝学,你从哪里偷学得不三不四的?我师父对我说过,谁敢擅自偷学枯骨掌,就将谁擒回程家。怪不得我啦!”一跃而至,右掌直拍。

此时阵势已不比之前,之前冯隐君独战柏舟、嘒星二人尚有余力说话,乃是他取得先机,逼得二人无暇使出本门秘符。此刻二人解围在前,援助在后,勇气大涨,烈火摧心符,伏魔裂地符,三火焚妖符一道道挥出。每道黄符扔出,落到旁边大树,烟浮火生,雾锁焰伏,嗤的一声烈火雄雄燃烧起来,好凶猛!

万天得到承影、宵练二剑已久,双手剑法稳重娴熟,更非之前能比。林仁刚跟着余傲修行,习炼枯骨掌过程所遇到的不解之处都有名师指点,这数十天来,实力更是突飞猛进。

冯隐君肚子里暗暗叫苦,这四个人实力不低,尤其万天的双剑最为厉害,倘若只对付万天、嘒星、柏舟三人尚有机会,现在多了个林仁刚在旁侧使毒掌,更是防不胜防。

他纵身后退,逼开万天两把长剑,接了林仁刚一招毒掌,拍飞嘒星的火符,不防被柏舟绕到背后,中了两脚。

林清婉看得冷汗直流,深知冯隐君若有一招疏忽,便要命绝于此。她双手互掐,想要上前相助,忽然又想:“他的四柄剑呢?为什么还不出手?”想到这里,才放宽了心,自思:“他不肯使出剑阵,自然还有余力应付。”抬头正见一道火符落到山角,烈焰烧了起来,半边天一片紫红色。忽想:“为什么冯隐君抓我来此,我却想要帮他呢?”这个疑问涌进脑海便驱散不去,心中一直在想:“冯隐君掳我到此,我就算不恨他,也不可能助他,为什么我却为他担忧?啊……我明白了,冯隐君虽然掳我到海南,但一路上不曾虐待过我,我几次对他动手,他都不恼不恨。而且他不仅没害我,反而在我面前朗诵修行口诀,解了我许多修行上的难题。这么说……这么说他是个好人?”

忽听万天一声清啸,双剑分开,冯隐君后退到玉蟾宫外的红墙上。万天道:“冯道长,我们四大高手联手,你还不乖乖认输?”

冯隐君冷笑道:“四大高手,又有何惧?一起上吧!”右手在面前一抹,凭空取剑在手。

突有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叫道:“四大高手不惧,那五大高手呢?”一条灰影扑出,人未至,掌风先至!不是合一门龚三通还能是谁?

冯隐君右手挺剑直刺,左手抹出三道剑影,一剑快疾之至地攻向闪电般袭来的万天,一剑刺向双掌彻寒的林仁刚,一剑砍向柏舟、嘒星。

万天叫道:“好厉害!原来道长是个剑中好手!”双剑一旋一刺。冯隐君暗叫一声不好,翻身跃下红墙,于此同时,万天五人也跟着飞越红墙。

此时山上又陆陆续续来了三拔服饰不同的人,一伙是万一门的弟子,一伙是合一门的,另一伙身着水合服,似乎是灵宝派的。

只听嘒星一声惨叫,左肩中剑,退出战团。但冯隐君左腿也中了万天一剑,后背中了龚三通一掌,胸口被火符烧到,衣服须发皆焦,他满脸苍白,挥剑逼开四人,自思:“这一次冯隐君真要死在这儿了……为什么这么多高手都赶到这里?”

一个爽朗的声音远远传至:“万道长,你们在和谁打?我来帮你。”又一名道人赶到。

万天回头睹了一眼,喜道:“青苹道长。”

冯隐君接了青苹两剑,顿知此人修为剑法不在柏舟、嘒星之下,心中绝望之极,挺剑扫开万天刺来的两剑,便想回剑自杀。

便在此时,林清婉尖咤一声,纵身飞出,挺掌拍向青苹道人。与此同时,林仁刚一掌拍到冯隐君身前,突然回掌出腿,柏舟“哇”的一声,大腿内侧已被踢中,他万万没想到一起围攻冯隐君的“盟友”竟会对自己出手,又是惊又是怒,又是痛又是恼,向后跃出退出战圈。

林仁刚大声叫道:“万天鬼道,杀我家人,拿你命来偿吧!”挥掌拍向万天。万天先前见林仁刚相助自己,对于“谁敢擅自偷学枯骨掌,就将谁擒回程家”那套说辞自然一字不信,却想这小贼害怕自己,才会出手围攻冯隐君以讨好自己。此时见林仁刚出手打伤柏舟,又状若疯狗般扑向自己,心中怨恨翻转,狞声道:“小贼你要找死,那可怪不得我!”双剑向林仁刚刺去。

林仁刚向左侧退开,道:“老鬼道,不杀了你报我父仇,林仁刚誓不为人!”掌心黑气浮动,上插下刺。

冯隐君见情形大转,顾不得多想林仁刚为什么突然变卦为自己解围,四柄长剑一震,齐刺龚三通。龚三通见这四柄长剑光转如轮,寒气袭人,骇然之至,拍出两掌,退到合一门徒众中。

远处又有一个声音传来:“诸位好兴致,在玉蟾宫前大打出手,难道玉蟾宫的主人不出来管管吗?”万天一听到这声音,暗叫原来如此,撇开林仁刚,看向到了山门北边一人。那人身着崭新蓝色缎袍,却是余傲。

青苹道人修为剑法远甚林清婉,三数剑便逼得她左支右绌,狼狈后退。但听到余傲的声音,心中一凛,回剑自守。

余傲大声道:“玉鼎派余傲前来拜见镇虚子前辈。”他运出真气,声音稳稳传出。万天、龚三通等人都停止了打斗。

回音一重一重的传了回来,竟无人回应。余傲大声道:“余傲前来拜见玉蟾宫镇虚子前辈。”回音传来,依旧无人回应。

冯隐君冷笑道:“镇虚子被人杀了。”

余傲道:“冯前辈,镇虚子被谁杀了?”

冯隐君冷眼向柏舟、嘒星扫去,道:“被这两个东西杀了。”

柏舟、嘒星怒目直瞪,哧哧吐气。柏舟叫道:“我虽然想一把火烧了玉蟾宫,但我来的时候先见到你冯隐君,要说镇虚子被谁杀了,多半就是你了!”

余傲看了众人一眼,向万天、龚三通等人走近两步,问道:“万道长,龚教主,你们先我而来,也没见过镇虚子前辈?”

万天皮笑肉不笑的道:“我也是此时才知道镇虚子不在玉蟾宫中。”

龚三通笑道:“那么正好!省得我们还要跟他啰嗦。青苹老弟要借日月潭铸剑,此下最好,省了这一件大麻烦之事!”

青苹道:“不错,此时接近黄昏,这里地气炎热,日夕不散,确实是个铸剑的好场所。”先行进去。龚三通一挥手,领了手下徒众跟上去。

柏舟、嘒星两人恶狠狠瞪了冯隐君一眼,领着徒众也进了玉蟾宫,各找了阁楼打扫干净,以作居卧之所。

万天向余傲道:“余小友,你不是也想见识见识飞廉剑吗?这数日之间,神剑便成。”余傲道:“哦!那么便好。”领着林仁刚在玉蟾宫东阁楼找了处安静之所。

万天向冯隐君笑道:“冯前辈,一起进去吧!镇虚子未必就死了。”

冯隐君向林清婉道:“我们进去。”拉着林清婉到了镇虚子的居住房间。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谋仇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夜谋仇事

玉蟾宫本是修道清静之所,镇虚子与徒众消失之后,宫中更显得萧萧寂寂。此时龚三通等人进到玉蟾宫,嘈嚷吆喝,摔门砸椅,把这一块清净之地当成私家宝墅。

万天、青苹等人是修道之士,尚有几分涵养,找了个住处便安静打坐,合一门的徒众却不持这些五律八戒,在玉蟾宫正殿点起篝火,聚在一处烤马肉,喝烈酒,一阵阵肉香酒香飘到玉蟾宫各殿。

冯隐君住在镇虚子房间,远远闻到这些酒肉味,听得合一门一群狂徒胡说八道、大放厥词,心中怒气渐盛,心想:“这群邪魔歪道齐聚玉蟾宫,放肆妄为,等我晚上出去,从东到西,一个个杀了!”

又想:“万天是万一门的,嘒星,柏舟是灵宝派的,青苹剑法大开大阖,颇具大气之象,也出身正统道门。龚三通的合一门在修行界中小有威名。这四个门派的人聚到一起,便是为了铸什么飞廉剑?飞廉剑有什么偌大的神通?”

林清婉也在房间中,见冯隐君凭窗而立,脸色严峻,问道:“冯前辈,他们人多势众,有谋而来,说不定镇虚子前辈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冯隐君道:“不像。镇虚子道行颇深,已在万天之上。这群人联手对付,镇虚子确实打不过。但今天我瞧这些人的神色,似乎也只是刚到。镇虚子只怕死在别人手上。”

林清婉道:“冯前辈,玉蟾宫中并无打斗痕迹,倘若如你所说,镇虚子修为在万天之上,那么即便大敌来临,也不会瞬间被擒,以致毫无打斗痕迹。”

冯隐君道:“不错。”他掐指细算,说道:“白天我见玉蟾宫空无一人,心乱神分,没有想到这点。佛家有六通,道家也有。镇虚子修习心通,迵一切法,悉皆清净。倘若大祸临头,自然不能不知。”

林清婉道:“你是说镇虚子前辈知道万天他们会来犯玉蟾宫,带领弟子逃去避祸?”

冯隐君望着主殿,此时殿中火光大冒,似乎合一门一众点了不少火把。忽想:“玉蟾宫有日月温潭,潭水经年温热,他们想借潭水铸剑,什么剑要用日月潭呢?”

坞——坞——

外面突有敲门声传来,一人轻声道:“冯道长,我们万天上师请你到偏殿议事,龚门主,余先生都在。”

冯隐君微微一怔,外面那人又道:“我们万天上师说,他知道镇虚子是怎么死的,你一定要过来,倘若不过来就没机会了。”

冯隐君冷笑一声,道:“他在威胁我吗?”

门外那人道:“不敢。”

冯隐君见人影映窗,显然那人守在门口等待自己。

林清婉低声对冯隐君道:“万天,龚三通他们阴险得很,多半有什么诡谲伎俩。他们白天联手对付你,现在邀你过去,不怀好意。”

冯隐君道:“余傲也在这儿,他们不敢动手。他们想出手对付我,也得顾虑顾虑余傲。既然万天叫我过去,我就过去看看他有什么话说!”一声冷笑。

林清婉道:“我去不去?”

冯隐君道:“你在这里等着。”推门出去,道:“走吧!带路。”

此时夜深,冯隐君推门离开之后,只见远远楼阁中几处灯光,极为明亮。

林清婉在一张软榻上打坐,这数日跟着冯隐君来到海南,一路上听冯隐君诵经读词,她用心记忆,对比自己所修炼的《冼心至上神功》和枯骨掌,发现有许多契同之处,以往修炼之中遇上的难解迷题也一一得到解答。此时盘膝坐下,呼吸一转,心身皆寂,神注虚空。

也不知打坐了多久,忽听外面有吆喝乒乓之声。声音越来越大,伴随风声火声。

林清婉神思一清,翻身到窗边侧耳聆听。听到外面呼呼风声火声,好嘈杂!

她心中大奇:“发生了什么事?冯隐君还没回来,难道出事了?”正要开门出去,门外突有一道灰影飞快行来,到门口停下。

林清婉心中一喜,正要喊:“冯前辈。”却见那条灰影身材高大,心中一突:“不是冯隐君。”闪身到一边,屏息敛气。

只听门外那人低声道:“妹子,你在吗?”

林清婉听到这个声音,怔了一怔,低低“嗯”了一声。那人喜道:“妹子,原来你还活着。我只道你死在万天鬼道手上了。”

林清婉道:“我也以为你死了。”来的此人不是林仁刚还能是谁?

林仁刚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没死,却跟死了差不多啦!”

林清婉一怔。林仁刚道:“今日看到你还活着,我真的很开心。林家被万天狗贼灭了之后,我以为林家已绝,报仇无望。原来你还活着……妹子,我从前待你太不好,你心里肯定恨着我。待我幡然悔悟,林家已经没了,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林清婉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林仁刚也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们林家没了,只剩我们两个。你跟我离开,我把枯骨掌的另一部分说给你听。这部分是我当初故意留下来的,当时怕你炼成后比我强,不肯给你。”语气之中,颇有唏嘘之意。

林清婉道:“你自己炼吧!我不要。”

“不行!”林仁刚推了一下门,似乎有些激动。他压低了声音道:“想要报林家大仇,唯有将枯骨掌炼至大成。这一部分是重中之重,我要说给你听。妹子,快开门让我进去。”

林清婉将门打开,只见林仁刚穿了一身黑色长袍,脸上涂粉抹脂。他身上佩带香包,一进门就有一股极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林清婉眉头一皱,退后两步。

林仁刚看着林清婉,叹道:“终于见到你啦!妹子,我告诉你枯骨掌另一部分的口诀。”

林清婉摇了摇头。林仁刚问道:“为什么摇头?你不肯学吗?”

林清婉低声道:“你……你自己去学吧……我不想学,也不想再使用枯骨掌伤人了。你跟在余傲身边,始终能学成真本事,到那时,你自己也能找万天报仇了。”

林仁刚变色道:“不行!不行!”青筋毕露,似乎极为激动。他强行忍住,低声道:“妹子,别生哥哥的气了,你听我的,把口诀背了,找个地方专心习炼。”

林清婉摇了摇头,“我不生你的气了。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倘若总想着杀人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再使枯骨掌了,再好的玄功我也不想炼了。”

林仁刚脸色变得极为惨白,后退了两步,道:“不行,不行!”

林清婉轻声道:“我今日见到你使枯骨掌,确实比以前厉害很多了。你跟着余傲,总有一天能学到他身上的本领,到那时想要报仇也不难了。”

林仁刚摇了摇头,又踉跄退了两步,惨声道:“我没有时间啦……你以为余傲为什么肯放过我?你以为我为什么还活着?”他颤颤巍巍地伸手去脱下大袍,又解开里衣,露出胸膛。

林清婉刚要侧过头去,便已怔住了,只见林仁刚胸口一排排骨头突显出来,身上竟无半肌肉,以瘦骨嶙峋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她知道林仁刚习武多年,身体强壮,怎么会瘦成这样?

林仁刚惨笑道:“那日余傲擒我离开,取回枯骨掌掌谱,本来要把我毙了。其实他就算不杀我,我也活不了多久啦!我身上中了他的枯骨掌,真元溃散,已经控制不了以前食入的剧毒。”

林清婉道:“那你怎么活到现在?”

林仁刚道:“我将死之际,灵光忽现,将含光剑送给白云山剑客冯秋月,冯秋月这个贪婪成性的贼人才肯为我求情,请余傲饶了我命,又教出我控制剧毒之法。才侥幸活到现在。”

林清婉愣住了,道:“现在控制不了剧毒了?”

林仁刚道:“没用了,余傲教我的方法只能让我多活几个月。”惨笑一声,说道:“他见我快死了还让我跟着,你道是为什么?他是怕我把枯骨掌掌谱泄露出去,想看着我死了为止。嘿,嘿嘿!所幸你还活着,今天见到了你,我真的很开心……我放了一把火烧了正殿,外面现在乱成一团,谁也没空管我。”

林仁刚道:“妹子,现在你知道了吧?只有你能报仇,只有你能为我报仇!我求也要求你去炼。”

林清婉道:“我……我……口诀是什么?”低下了头,难掩悲伤之色。

林仁刚喜道:“你肯学了?那好,那好!”边说边穿上衣服,道:“我身中余傲枯骨之毒,身体己经不行了,早上呕了两口黑血,恶臭难闻,只能以浓香盖之。这些都是万天妖道害的!你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不碎尸万段难解我恨!还有余傲,他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这样!等你学成枯骨掌之后,切记一定要杀了他为我报仇!这些日子我跟在他身边,总算看出他的弱点,此人狂傲自大,却自以为是大善人,要做匡扶正义之事,其实生性残忍,手段毒辣,看着我快死了也不救我。我恨他更甚于万天!还有一人,不得不杀!那个莫凌雪,当初在天城市场辱我,当时我让你去杀他,谁知他竟活下来了,身中枯骨掌还能活下来,一定要除之杀之!”

他说话之间已穿好了衣服,越想越加激动,脸上汗水一滴滴流出,他伸手抹掉薄粉,露出一张又狰狞恶毒的脸。

第一百二十五章 群贼谋奸

第一百二十五章群贼谋奸

冯隐君跟着万一门弟子到了西阁偏殿,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幽幽的淡香。门内一人笑道:“冯道长,请进来。”

冯隐君走入房间,冷眼一扫,只见中间高高的椅子上坐了万天,右首是身着水合服的青苹道人,其下是一脸恶气的柏舟,微微冷笑的嘒星。龚三通坐在左首,再下是两名中年男子,身着粗制布衣,手戴铁掌,却是合一门另外两名高手。两边各空了一张椅子,似乎给余傲和冯隐君留的。四角点了蜡烛,照得房间中数人脸上一片红光。

万天笑道:“冯道长,请坐。”冯隐君走到右侧那张空着的椅子坐下,冷眼瞪视万天,说道:“你找我想做什么?”

万天道:“请喝茶。”一名万一门弟子给冯隐君倒了一杯茶。冯隐君见茶水清冽,茶香四溢,却心有抵防,不敢就喝。

万天道:“冯道长,我和青苹道长、柏舟道长、嘒星道长赶到玉蟾宫,本想亲自拜见镇虚子,与他讨些酒水吃,顺便一览胜地。却不料冯道长也在,先才山门前打斗实属误会,我与道长并无仇怨,这也算不打不相识。”

龚三通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冯道长,我们上次打了一架,我只知道你修为了得,却不知如何了得。今天这一架打得我龚三通佩服之极,今后再不敢和道长动手了。”

冯隐君淡淡“嗯”了一声。

万天道:“今日峨嵋隐君到了,灵宝派柏舟、嘒星两位道长也来了,再加上昆仑山来的青苹道长,合一门的龚教主,我的万一门,可真是千幸之会。”

冯隐君心想:“原来青苹是昆仑山的道士。昆仑山是众山之祖,昆仑派的道学深不可测,变化无穷,名声虽比不上正一全真,但道学底蕴却远胜天下宗门。倘若说正一全真是泰山北斗,昆仑还要在其之上。这样名山出来的道人,想要铸什么剑?”

万天又道:“冯道长,世间仇隙,皆能化解。难得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倘若还要打打杀杀,岂非可笑?修道之途甚不易,本该登险要之高山,访名师之不倦,度喧轰之运水,问道无厌。若一句相投,便有圆光内发。柏舟道长,嘒星道长,你们说是不是?”

柏舟冷笑一声,嘒星却道:“万道长说的是。”

万天又道:“冯道长修为通顶,剑法无双,青苹道长擅铸器之法,柏舟、嘒星两位道长擅炼符之术,龚教主铁掌无敌,焦仁、焦贤二位金身不摧。贫道所幸会一点点万一道术。我们这八个人聚到一起,若能高谈道义,畅聊天下事,悟出一门玄功,想出一套剑法,岂非千秋以来的大幸事。”

冯隐君渐听渐感不耐,心想:“我哪里有空跟你们说这些。”

万天又道:“老君曰:‘吾非圣人,学而得之。故我求道,无不受持。千经万术,惟在心也。’人始终无老君那份大智慧,学道不易,持道不易,一人学道更加不易,若多人学道,互析精义,必能使道法更进一层。”

冯隐君冷冷道:“慢!我且问你,你知道镇虚子的下落?”

万天一怔,道:“自然晓得。”伸手在桌子上取了一根笔,令一名万一门弟子递给冯隐君。冯隐君这才看到万天身侧有一张红木桌,上面摆置了两柄长剑、一根长杖。

他伸手接过笔,见笔头极大。微微变色,道:“这是镇虚子的无极阴阳笔,你在哪里找到的?”

万天微微一笑,说道:“我与青苹道长前往日月潭,是青苹眼尖,发现潭水中的神笔。冯道长是镇虚子的至交,这笔可是镇虚子的法器?”

冯隐君道:“他将之当作至宝。”

万天道:“那便是了。我发现玉蟾宫中的宝物被扫揽一空,而镇虚子法器落在日月潭,多半……”

冯隐君道:“多半怎么?”

万天缓缓道:“多半已不幸于世了。”

冯隐君冷笑道:“你亲眼见到他死了吗?凭借一支笔就说他不幸于世?”

万天道:“是万某说错了。冯道长,此次找你来,其实另有一件要事。”

冯隐君道:“何事?”

万天道:“想请道长应承在下一件事。”

冯隐君十分不耐,问道:“到底什么事?”

万天微微笑道:“道长应知修行界十剑五宝?”

青苹说道:“五宝东皇混沌钟,盘古开天斧,老君太极图,元始招神幡,通天定海珠。这五件法宝虽只现于经书,但十剑却真的存在于世。冯道长不必脸上冷笑,肚子讥嘲。贫道本也不信世间真有神器,但我二十四年前在云南盘龙谷确确实实见到了十剑中一柄魔剑的铸剑图。”

万天道:“青苹道长铸器多年,一看铸剑图就能分辨真假。”

青苹说道:“不错。我当时一见铸剑图,便心跳耳热,痛哭流涕。”龚三通嗤的一声笑,道:“痛哭流涕,又不是死了人。”

青苹道:“龚教主不必笑话,当时见到世间能有如此铸剑图,激动之下,确实难忍情绪。想必万道长,冯道长这种使剑名家也能体会我当时的感受。”

冯隐君见青苹背靠墙壁,袖袍下的右手微微颤抖,似乎此时想起铸剑图仍然激动不已,说道:“你说的便是飞廉剑?”

青苹点了点头,道:“以我的眼力,这飞廉剑一但铸成,威力远甚万天道长的承影、含光!”又补了一句:“万天道长莫怪。”

万天微微一笑,道:“自然不会。”眼睛盯着桌上的一盏灯烛。

青苹道:“但想铸飞廉剑实是不易,其实是我要道长应承我一件事。”

冯隐君皱了皱眉,道:“你想要我应承你一件什么事?”

青苹道:“我想请道长将日间所使的四柄宝剑借我。”

冯隐君霍地起身,冷眼瞪视青苹,道:“你说什么?”

青苹缓缓道:“我想要冯道长的雪晴剑,惜雨剑,含烟剑,青阳剑。”

万天道:“冯道长,我的承影、宵练也借给青苹,你太可放心,待青苹细研铸剑之法后,便会还给我们。”

冯隐君冷眼一扫,见柏舟、嘒星二人站起身来,手入怀中,龚三通、焦仁、焦贤三人肩头微倾,小腿微弓。他冷冷一笑,道:“好个青苹道长,你怎么知道我那四柄剑叫什么名字。”

青苹微微一笑,说道:“寒光如雪、剑色如月,是为雪晴剑;剑刃甚窄,剑身有雨滴之状,是为惜雨剑;剑长且细,薄如蝉翼,是为含烟剑;剑光转红转蓝,剑柄锁龙吐珠,是为青阳剑。这是阖闾墓剑池中的宝剑,我熟观剑图,自然知道。”

冯隐君道:“倘若我不借剑呢?你们想动手吗?”

青苹叹道:“冯道长不肯借就算了,哪里敢和你动手?”缓缓站起身来,焦仁、焦贤、嘒星、柏舟等人缓缓移步,隐隐形成包围圈。

冯隐君冷眼而观,哪里看不出来?冷笑一声,说道:“好,我把剑借给你们!”身形闪动,右手快速之至地抓向离他最近的焦仁,左手一抖,雪晴剑在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强敌窥伺,焉能脱身

第一百二十六章

焦仁双足急点,挺掌相接。甫一接触,心中便是一震:“峨嵋隐君,果然名不虚传。”冯隐君速度之快,远逾流星飞火,即便众人已有抵防,也吃了一惊。

冯隐君左手雪晴剑直刺万天,右手划一个圈,劈出两掌,将身前一张椅子拍向嘒星、柏舟。

嘒星、柏舟“刷刷”两声,两柄长剑齐出。冯隐君挺剑划开,见龚三通扑来,扭身闪过,右手一拂,取出含烟剑。他双剑锋利之至,挥出剑风,刮得四面窗门往外扑飞。房中蜡烛之光,早被熄灭。但见他双剑寒光流转,照得众人脸上生寒。

突然之间,焦仁、焦贤二人左右冲出,一拳一掌拍向冯隐君。冯隐君见两人来势好猛,知道这两人从小学习硬功,浑身如铁似钢,坚不可摧。此时来不及多想,雪晴剑挺出。

万天心想:“二焦名气不小,一身硬功厉害之至,不知道挡不挡得住冯隐君的剑锋。倘若挡得住,那我这承影、宵练又挡不挡得住?”

突听有人“哎呀”一声,声音之中又是惊讶又是痛苦,却是焦仁发出的。只见焦仁手捂左肩,踉跄撞上墙壁。

万天心中松了口气:“原来金身也挡不住利剑。他日若是与这两人为敌,有宝剑在手,无足惧哉!”

龚三通叫道:“万道长,你们双剑对双剑,正好看看谁上谁下。”

万天道:“不错,冯隐君,咱们双剑对双剑,正好不过。”话音之中,手上双剑已向冯隐君攻出。

龚三通退到一角观看二人剑招套路,心中暗暗佩服:“万天剑招又是阴毒又是诡异,但总归有迹可循,冯隐君剑法变化无穷,有如行云流水,才是深不可测。”

青苹也退到一边,借着剑上冷光暗中窥伺,心想:“冯隐君这两柄长剑厉害,万天的承影、宵练却似乎还要胜上三分。但无论是承影、宵练,还是雪晴、含烟,名声皆不如飞廉之响。倘若飞廉出世,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

倾刻之间两人已斗开两百回合,四柄宝剑寒光四溢,照得房间中忽明忽暗。嘒星、柏舟见万天剑招渐渐慢了下来,心想:“万天力乏,怕是要打不过了。”挺剑夹攻。

焦贤帮焦仁点住伤口周围穴道,也纵身扑向冯隐君。冯隐君暗暗叫苦,手底一托,剩下惜雨剑、青阳剑也飞了出来。他双手各一剑,以心又御两剑。突然呛啷一声,青阳剑打破屋顶,人也纵身一跃。

万天叫道:“别让他走掉!”

龚三通早有预料冯隐君会破顶而逃,合掌一拍,掌风尤如潮水般奔涌而出。冯隐君只觉侧面生寒,来不及躲闪,肋下已中一掌,痛得厉害,似乎折断了两根肋骨。他身子还未落地,右手将雪晴剑递出三招,左手撑地,双腿踢出。逼开焦仁、焦贤、嘒星、柏舟四人。

龚三通暗叫佩服:“这老道中了我一掌忙中不乱,竟还能使出这一招。”

万天微微笑道:“冯道长,你我本无仇隙,何必拼死拼活?乖乖把剑递出,我重新令弟子备酒设宴,如何不好?”双剑交加,寒光映得脸上笑容格外的冷。

柏舟道:“老匹夫,今日你再不交剑,就难一死啦!”

冯隐君呵呵一笑,冷眼环视,说道:“想要,谁上前来拿!”双掌一抄,将四柄剑举到身前二尺之处。

万天与青苹互视一眼,并不动作。龚三通微微冷笑,也不近前。

焦贤道:“我来拿。”大迈步向前,突然双足运劲一震,嗖嗖二声,两块地板射向冯隐君脸上。与此同时,他人如风电,闪到冯隐君身前,右手抓到青阳、惜雨二剑,往后便退。速度之快,已不下冯隐君。

青苹暗暗叫好,心想这冯隐君倚仗之处不过四柄宝剑,现在宝剑得手,我看他还有什么傲气。

万天却大吃一惊,心中暗叫:“完了!”

只见寒光一闪,随即血光弥漫,众人眼前突然见到一片血光。焦贤哼没哼声,身子突然斜斜往外倒下。他脑袋先行离体落地,随即左臂右膀依次落下,最后肚子、双腿也断在地上。

除了万天龚三通这种宗师高人早知结果并不如何吃惊外,其他人惊得呆了。只见那两柄长剑凭空虚立,剑光如月霜,剑气扑面寒。

冯隐君抬头长声呼啸,啸声呜呜震得房子不断的颤动。他突然带剑猱身扑向暳星,嘒星虽惊不慌,长剑递出。但听当的一声,嘒星手上之剑已被青阳剑削断。

冯隐君左臂一长,抓住嘒星喉头,右手一指,四柄剑攻向万天、龚三通、青苹、柏舟等人。纵身跃出门口,逾墙过壁,已遁出好远。

万天叫道:“冯隐君受重伤了,不能放他离去!”挺剑追出。

此时夜深月暗,万里连云,风卷沙动,千树皆响。

冯隐君点住嘒星几处穴道,纵身飞奔。他虽击毙焦贤,击伤焦仁,手擒嘒星,但总归是这些人心怀疑忌,互不相信,出手时各有留情,如若不然,这七大高手合力出手,冯隐君纵有再大的能力也逃不出这一劫。

纵使如此,混战之中也中了几掌数剑,尤其龚三通那刚猛无俦的掌力最是难受,此时所中掌力渐渐压不住了,只觉胸口如被铁锤巨石砸穿,火辣辣痛得厉害。

他心想:“这次我太大意了,这些人修为不低,一个两个我不惧,三个我有一战之力,四个我便只有落败逃亡啦,此次来了七人……我虽能逃走,但那女孩还在等我,倘若她被万天擒走,安能活命?”

他纵身向林清婉房间赶去,到了房门前,伸手一推,却见房间之中只剩一盏残灯,灯影晃了一地,却是空无一人,哪有什么林清婉?

冯隐君吃了一惊,暗道:“不好,我被骗了,他们引开我,却令人抓走林清婉。”解开嘒星一处穴道,问道:“你们把她抓到哪里了?”

嘒星脸色苍白,却冷笑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并不答话。

冯隐君怒火上升,森然道:“你们杀了她是不是?不管她死没死,我先拿你偿命!”右掌举起,就要劈死嘒星。

突听外面不远处有人纵声狂笑。他心念一动,又点了嘒星穴道,出门向笑声方向奔去。只见前面庭院松树下有一条黑影狂声大笑,尖声道:“你不肯?你为什么不肯?”

冯隐君转过去,那黑影却是白天余傲带来的林仁刚。但见林仁刚面前还有一人,却是林清婉。

林清婉道:“你要我去杀他……我……我做不到……我不想杀他……”

林仁刚哈哈狂笑,凄然道:“你不肯是吗?你不肯是吗?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肯听我的话的……”

林清婉背脊背着墙壁,垂头不语。林仁刚道:“你不肯杀人,你不肯杀人……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处逃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林清婉问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林仁刚道:“你把真气全部给我!”

林清婉一怔,说道:“我不知道怎么把真气给你……这真气还能给人吗?”

林仁刚抓住她的手,大声道:“我自然有办法的,枯骨掌除了服毒炼功外还有一条食血长气的法门。人一身真气元力均在血肉之中,你让我吃了你的血,我就不会死在枯骨余毒上了。”

此时暗光幽幽,林清婉见他脸颊瘦黄,嘴角向上一咧,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露出恶毒残忍之光。心中忽然极为骇惧,往后便缩。但林仁刚用力扳着她的手,半点也挣扎不开。

林仁刚道:“好妹妹,你既不愿学枯骨掌,又不愿报仇,那就成全了哥哥吧!”左手闪电般点出,制住林清婉胸前两处大穴。

林清婉骇惧之下,全然无妨。待到穴道被制,一心已成死灰。知道这位哥哥生性残忍恶毒,绝不会把她的生命当作一回事。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你要吸我的血活命?你想要杀我?”

她此时自知无幸,反而不害怕了,一双明亮的灵眸直直望着林仁刚。

林仁刚对视一眼,心中竟然害怕起来,怒道:“我为报仇,不得如此,你不要怪我。”右手抓住她的喉咙,使劲一掐,林清婉登时昏死过去。林仁刚凑头便要咬她喉管。

突然之间,他只觉背后风生,转念间知道有人偷袭,扭身便想躲开。但那人速度好快,林仁刚只觉背后一痛,身子已然腾空。竟被一人抓住后背举了起来。

林仁刚怒极大叫:“是哪个卑鄙无耻的鼠辈,放我……啊……”声音突然变得极为尖锐、痛苦。

那人道:“你这种杀妹求生的小人,才是卑鄙无耻的鼠辈!”

林仁刚听到这声音,顿时知道来的这人正是冯隐君。道:“冯道长,你何必多管闲事?我杀不杀我妹妹,是林家的事,不相干的旁人何必……何必插手?”他被冯隐君打中一掌,痛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竟然忍痛把话说顺了,只是说到后来声音颤抖得厉害。

冯隐君阴森森地道:“我偏偏要插手,我要把你这个卑鄙下作,龌龊无耻的小人杀了。”

林仁刚叫道:“我已拜余傲为师……你敢杀我,不怕余傲的枯骨掌……”

冯隐君怒眼一竖,抓着林仁刚的右手往上一震,“枯骨掌算什么东西?余傲又算什么东西?”震怒之下,右手真气透出。林仁刚一声惨叫,身体斜斜射出七八丈,滚到墙角下,已然绝气。

此时云端渐移,一点月牙露出头来,淡淡的月光照着院中一角。

冯隐君凝神分辨,弯腰抱起林清婉,突然之间,双足运劲,身体往后跃出。

两柄长剑从矮树阴影中刺出,正是追了上来的万天。那两剑来得又怪又轻,冯隐君虽然向后跃出,但小腹一痛,仍被剑气划伤。

万天左手承影剑忽现忽隐,右手宵练剑忽明忽暗,不见剑影,只听剑器相交之声。他这对宝剑本来就是奇异神铁所铸,剑身似有若无,在这种月黑无光的环境下更加难以发现。

后面青苹道长、柏舟道长也赶了上来,一言不发,拔剑围攻。

冯隐君连退十数步,渐渐退到西边一间小亭前。突然之间,万天双剑一左一右齐刺,青苹、柏舟左右夹击。

冯隐君急忙运转真气,四柄宝剑凭空显现,两柄挡住万天,两柄挡住青苹、柏舟。

就在此时,冯隐君脑后生风,已有人袭来。他急忙向左一斜,但觉后脑勺剧痛,一股阴渗渗、机仱仱的寒气从后脑涌进。眼底一黑,一口黑血往前喷出。他真气一散,四柄剑再也无法抵挡,万天双剑刺入他的胸口,青苹、柏舟双剑刺入他的小腹。

冯隐君双足一拔,身子往上一跃,四柄长剑齐刷刷挥出,只听当当几声,万天双剑缩了回去,青苹、柏舟双剑断折在地。三人骇异之下,互视一眼。抬头再要追时,已不见冯隐君和林清婉的身影。

万天道:“冯隐君中了我们四剑,尤其我的承影剑已经刺穿他的胸口,他活不了了!我们追上去。”

冯隐君逃出玉蟾宫,往山上走出十来丈,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林清婉跟着他摔到地上,微微一动,发现穴道已解,忙将冯隐君抱起,探他鼻息,只觉气若游丝。见他身上四个剑口子已不在流血,但他的脸色却惨白得可怕。

林清婉环顾周身,见身处在山坡之下,林树蔽天。心想:“万天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她在冯隐君救她时已经醒转,但当时穴道未解,不能动作。

她明知万天马上追来,不敢多耽片刻,驮起冯隐君,往山林深处乱蹿,终于在山阴下找了个山洞,驮下冯隐君,又出去捡了干柴、枯草,把枯草铺到地上,让冯隐君躺平。又用随身短匕锯了竹子,煮了热水给冯隐君洗去血水。

她小心翼翼脱下冯隐君的青袍,见他身上四个血洞狰狞可怖,极为吓人。心想:“常人受了这种致命伤,早就死了,他却还能背着我从万天、柏舟、青苹三人的围攻中离开,甚至逃到这里。”

忙活了大半夜,总算将他身上的伤口处理干净,撕下裙带给他包扎。又想:“虽然一时无碍,但是他伤势极重,万天先慢还是会追到这里,却要怎么办才好?”

转头看去时,天上的残月已经隐去,东边日头渐渐升起。

忽听冯隐君哼了一声,林清婉忙去看他,冯隐君睁了双眼,斜视了洞中一眼,喘了一喘,低声道:“我们躲到了哪里?”

林清婉道:“在玉蟾宫后山阴处的山洞中。”

冯隐君道:“不能在这里……他们总会找来的……”

林清婉道:“那到哪里躲着?”

冯隐君用力支撑着起来,倚着洞壁,喘着气,“你趁现在走吧,离开海南。”

林清婉一怔,问道:“你能走吗?”

冯隐君道:“你管我干什么?自己赶紧走吧!稍后万天追来,你抵挡得住吗?”

林清婉道:“我走了你岂不是更加抵挡不住?你救了我,我不能放你在这等死。”

冯隐君冷笑道:“你想陪我死么?那随你吧!”双腿盘膝,闭目运气。

林清婉守了一会,见他呼吸急促,似乎到了疗伤的紧要关头。走出洞门,在林间打了两只野鸟。烧熟后回到山洞,见冯隐君已经仍在打坐,脸色比之前更惨白三分。

林清婉低声问道:“冯前辈,你怎么样了?”

冯隐君睁开双眼,瞧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说话,胸口一震,猛然咳出两口黑血。林清婉急忙扶他躺下,道:“冯前辈,你……你受了好重的伤……可是这没有药……怎么办?怎么办?”她感到束手无策,慌得手忙脚乱,不禁连珠般的眼泪往下掉。

冯隐君喘了喘气,道:“把鸟肉撕了喂我。”

林清婉道:“好,好……”将鸟肉撕了一条条细丝喂他。

冯隐君吃了半只鸟后,不再那么剧烈的喘气。林清婉稍微放下心,将另一只鸟撕开吃了。

冯隐君歇了好久,忽然道:“你不用指望我能救你了,只要万一门一个弟子赶来,就能把我杀了,你自己下山逃去吧。”

林清婉道:“你救了我,一路上也没亏待过我,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

冯隐君见她固执如此,冷笑一声,不再劝说。到了傍晚时,林清婉又烤了野鸟喂他,冯隐君吃了两块后便吃不下了,摇了摇头,道:“万天他们此时必在搜山,两天内便能搜到这里,你再不走,等到明天就晚了。”

林清婉道:“我……我带你离开?”

冯隐君道:“你背着我能到哪里?嘿,嘿嘿,峨嵋隐君现在身受重伤,命在旦夕,你救不了我的,赶紧自个离开吧,省得送命。”

林清婉见他再无前几日的孤高冷傲的神情,脸色惨白,气息萎靡,竟像个临死老头。她低低的叹了一声,道:“做人不能忘恩,冯前辈,你抓我到海南,一路上暗授口诀之恩我还未能报答,再把你扔在这一走了之,还算什么人?万天是我仇人,躲到天涯也没有用。他要杀你,也想杀我,我们就在这等他来。”

冯隐君长长喘了口气,不再言语。

到了半夜,忽听外面有脚步声疾来。林清婉当先清醒,反握短匕,守在洞口。冯隐君也醒转过来,看着洞外。

此时月暗林静,草丛中虫子叽吱鸣叫,随着脚步声的移近,林清婉的心跳得厉害。

外面火光移近,果然是两名万一门的弟子。林清婉心念一动,躲好闭气。先一名万一弟子走到洞前,举火把一照,喜道:“是冯隐君。”拔剑入洞,不妨旁边早守有一人。左肋一痛,已中了枯骨掌,喉咙一痛,也被割断了喉管。后一人发现不对劲,叫道:“冯隐君在这!”

林清婉知道不能等他唤来救兵,冲出洞口,右掌疾抓,后一人忙得挥剑乱挡,却忘了把火把扔了。林清婉猱身上前,撞到他怀中,枯骨掌运出,打中胸口。那人惨叫一声,倒地气绝。

林清婉将两具尸体拉到树后藏后,回到洞中,道:“只有两人,都被我杀了,但到了明天,只怕万天发现了少了两名弟子就会赶来的。”

冯隐君扶壁坐好,点了点头,道:“你刚才使枯骨掌时运气不顺,掌上威力削减了三成,好在这两名万一弟子武功修为实在弱你太多,才会被你杀掉。”

林清婉道:“运气不顺?”

冯隐君道:“空则而明,清则而显。你的运气法门不对,应该顺其自然,随手推出。”

林清婉道:“但书上是这么教的,又怎么顺其自然?”

冯隐君道:“炼武跟学道一样,书本教的是一种方法,用起来是另一种方法,顺其自然,不落窠臼才能领悟最高层的武学。”他说了一会,喘了喘气,似乎说了这几句话就累得厉害。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运气之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运气之法

冯隐君盯着上方石壁,说道:“世人学道,皆从前人所记书藉中得来,少有善思多虑之辈,故学道者甚多,得道者无几。其实做事为人就跟修道一样,若是靠着书本上所记的去做,终究难脱此圈,不能自执其道,终沦为失道之人。”

他的这一番话似乎另有深意,林清婉暗暗琢磨,一时却也不明白。

林清婉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学武炼气要自成方圆?不可拘泥于书本?”

冯隐君点了点头。他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缓,似乎已经熟睡。

林清婉思潮起伏,却怎么也睡不着。侧躺在山洞口,望着天上残星,忽道:“冯前辈,你说万天是否沦为失道之人?”却没见他回应。

林清婉叹了一声,坐起身来,自言自语:“原来冯前辈睡着了……明天万天赶到这里,就真是无处可逃啦……若只有万天一人,凭我此时的修为还能挡上一阵子,但再加上青苹、柏舟、嘒星、龚三通这些人,却要往哪里逃?”忽想:“若是莫凌雪在就好了……不,他的修为虽然不低,但似乎与万天只在伯仲之间,再加上青苹这些人,他就算在也无济于事。”想到这里,又低低地叹了一声。

冯隐君忽然低声道:“万天修为虽然不低,但也算不了什么大高手,如果只有他一人来了,我有办法对付。”

林清婉回过身,道:“冯前辈,你没睡着?”

冯隐君道:“我教你一个办法,倘若明天万天搜到这里,或许有办法对付他。”双手撑地,想要坐起。林清婉忙上前扶起,问道:“前辈有什么办法?”

冯隐君说道:“这个办法说来容易,他未必上当。但如今只有这样试试了。”

林清婉道:“前辈请说。”

冯隐君道:“万天是学剑之人,学剑之人最是爱剑。他最想得到的是我身上的四柄宝剑,我把含烟剑,青阳剑丢掉洞外,再将雪晴剑,惜雨剑布置在洞口,万天得到我的含烟剑,青阳剑后必定大意进洞。到时我将雪晴剑,惜雨剑调转成阵……”

林清婉道:“但即便万天上当,只凭雪晴、惜雨二剑怕还是奈何不了他。”

冯隐君点了点头,望着洞口的篝火出神,说道:“是对付不了他,此人虽然卑鄙龌龊,但终究是个剑术宗师。我调动雪晴、惜雨二剑,只怕片刻就会被他克制。”看着林清婉,说道:“他得到我四柄剑后,必定得意忘形,向我炫耀他的本事。我虽奈何不了他,但你却是一枚奇兵。”

林清婉疑道:“我?我打不过万天。”

冯隐君道:“本来确实打不过,但万天既然得到我的宝剑,必定心痒难挠、急不可耐,想要用真气控制我的宝剑,哼!我的宝剑岂是那么容易控制的。他分神控剑,实力必会削减三四成。你伏在一边,突然袭击,他手忙脚乱之时,未必打得过你。”

林清婉摇了摇头,说道:“万天弟子众多,就算他分神控剑,我只怕也……”

冯隐君道:“他弟子虽多,却未必会随他一同进洞。此人城府虽深,却极为自负。他既然得到我四柄宝剑,必不会让弟子跟着。只要你在他进洞之时,趁他分神之际把他杀死或是擒下便能脱身。”

林清婉道:“可是……只怕……”她深知万天修为极高,就算分神制剑,自己想要杀他仍是难上加难。

冯隐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虽然深恶枯骨掌之歹毒,但昔年程家能以此掌扬威一方,确实有其强大的地方。嘿嘿,即便以前不信,现在也应该信了。”笑声好不凄凉。

他顿了一顿,说道:“你倘若能将枯骨掌炼到大成境界,想杀万天自然不难……但眼下你连运气之法也用的不对,我又没炼过这毒掌,自然不可能教你。”

他眉毛上挑,倏忽伸展倏忽紧皱,突然道:“我有一个法子,也许能助你速成。但其中风险甚大,倘若不慎走错气门,只怕有害无益。”

林清婉道:“冯前辈有什么办法?”

冯隐君说道:“你虽服毒炼成枯骨掌,但运气之法,出掌路数全然不对劲。我虽然不会枯骨掌,但总算学过几种掌法。其中有一门峨嵋的拂云掌,也使阴柔之力,我教你拂云掌的运气之法,配合你现在的枯骨掌,或许能够有用。各掌有各掌的运气之法,若是用的不对,有害无益。反正眼下就算不试,明天万天到来也难逃一死。”

林清婉道:“请前辈教我。”她知道冯隐君见多识广,此举或许有救。

冯隐君说道:“你过来,我教你运气之法。”林清婉点头答应。到他身前跪着,侧耳而听。

冯隐君说道:“运气之旨,在于丹田。履践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绵绵不绝,固蒂深根……”他将一篇五百余字的运气法门说了。

林清婉修道时日已长,记力极佳,听了两遍便记住八九成。冯隐君又道:“人要炼气,以呼吸为先。呼吸绵绵,深入丹田。呼吸为子母,子母便相依。运气之时,配合呼气吸气,随手推出。”一边说一边示范,右手拧一个圈,凭空一推,只听空气中“啵”的一声细响。

林清婉心中佩服:“他明明身受重伤,真气所剩无几,这样随手一推也有威力。”见他说了这么多,脸上更显苍白无色。当下用心记忆,用心领会。

这半夜过得极快,东曦渐起,林间虫声密响。林清婉朝洞外望了一眼,说道:“天亮了,万天只怕倾刻到来。”取了早盛好水的竹筒在火堆上煮熟,喂给冯隐君喝。

冯隐君道:“万天快来了,你快把我的剑弃在外面。”运转真气,从将雪晴、惜雨、含烟、青阳四柄剑调出,让林清婉取出去分别置好。

林清婉依言而行,思索一番,又将藏在草丛中的两具尸体拖了出来,摆到洞口,将含烟、青阳摆在身体前。

冯隐君看到了,点了点头。说道:“你快回洞,把我昨晚教你的仔细想想,这运气之法如何运转自如,如何行云流水的推掌收掌。”

林清婉应道:“是。希望只有万天追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录神阵

第一百二十九章天录剑阵

但听数里外破风声响起,似乎有人踏风疾来。林清婉心想:“万天来了!”进洞藏好。只听那破风声由远到近,数息之间已经接近山洞。

一个铿锵如铁的声音大叫:“有死人,教主小心,老道士就在附近。”后面一人踏风赶到,“咦”了一声,说道:“这是冯隐君的宝剑。”声音如金铁相击,却不是万天的。

林清婉微一思索,就知道来的人正是合一门龚三通,另一人却是焦仁。她不敢探头去看,但听当当两声,似乎是丢弃在尸体旁的含烟、青阳剑被人捡起。

只听焦仁道:“教主小心,这恐怕是老道士的诡计!”那晚他兄弟焦贤大意取剑,被宝剑斩成数片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此时见到这两柄长剑,未免大为忌惮。

袭三通微微一笑,“它伤不了我的。”朝着山洞望去,只见洞中无什么光亮,隐约见到中间似乎倚了一个人。龚三通叫道:“冯道长,你在山洞中吗?”

林清婉向冯隐君望去,见他双眉蹙起,并不回应。

龚三通又喊道:“冯道长,你中了我一掌,又中了万天两剑,还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呐!”也不见冯隐君说话。

龚三通微微一笑,说道:“焦仁,冯隐君重伤之下逃到这里,拼死杀了两名万一门弟子后再也支撑不住,才会将这两柄剑丢弃地上。他杀了你兄弟,你该进洞找他报仇!”

焦仁往洞中探看,道:“我怕这老道士故意示弱,想让我们上当。”

龚三通道:“不错啊不错!这个老家伙修为极高,眼下虽然受了致命伤,但仍然不可小觑。”举剑在阳光下照看,道:“听青苹说剑长且宽,剑色温和是含烟剑,剑光转红转蓝,剑柄锁龙吐珠,是青阳剑,他把含烟剑和青阳剑丢到外面,就是想引我们上勾。”

林清婉心中暗叹一声:“他还是识破了我们的伎俩。”但是见冯隐君一动不动,似乎听不到他们的讲话。心想:“冯前辈阿冯前辈,这下子无路可走了。他们识破了我们的陷阱,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只听龚三通又道:“冯隐君此时肯定守在洞中,待我们进去好下毒手。哼哼!可是若是不进,又怎么擒他?”

焦仁冷笑道:“这个好办!我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不见怎么动作,只是右掌一翻,掌底寒光大冒,一把毒针叮叮当当打入洞中。

林清婉藏在一侧,刚好躲开。想到冯隐君坐在中间,身上真气尽失,哪里躲得开?转身一看,冯隐君肩上、胸口、小腹都已中了牛毛细针。密密麻麻粗数也有二十余根,她骇然之至,叫道:“冯前辈!”冲上前去扶冯隐君,却见他头颅低垂,无声无息。

林清婉忙伸手探他鼻息,一探之下,一股凉气从脚底涌到心底:“他死了……冯隐君死了……他原本就已经身受重伤,连说话动作都十分困难,怎么躲得掉这些暗器?我不该让他躺在中间的……”

焦仁叫道:“怎么会有女子声音?洞中还有别人?”

龚三通微一思索,哈的一笑,说道:“我知道了,冯隐君身边跟着林清婉,那女子正是林清婉。冯隐君想骗我们进洞,好用计杀我们,现在他肯定中了老弟你的鸩毒针,再无力抵抗了!”顿了一顿,道:“我们进洞,但要小心林清婉的枯骨掌。”

焦仁道:“我先进去!”右手一翻,身子一腾,人未进,一把密密麻麻的毒针已先射入。林清婉捡起惜雨剑挥格下来,焦仁听音辨位,迎面一掌劈出,林清婉侧身躲过,惜雨剑刷刷刷刺出。

焦仁早知道惜雨剑之锋利,不敢直挡其锋,凭着掌风厉害,连拍数掌,竟将林清婉逼退三数步。

龚三通举了火折子进洞,往下一照,只见冯隐君躺在地上,脸如金纸,再不动作,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这老家伙真的死了,他想用计杀我们,反倒被我们用毒针毒死,好笑,好笑。”

焦仁数掌齐发,已将林清婉逼到山洞尽头。龚三通道:“我再给这老家伙两剑,看他还能不能活过来。”刷的一声,举起青阳剑。

林清婉心中一惊,往冯隐君方向一看。她原本修为武艺便不如焦仁,这一分神,手上惜雨剑再也握不住,嗖的一声被焦仁打飞。焦仁凝掌而发,林清婉背倚洞壁,右手运转枯骨掌,顺势挥出。

焦仁与她一接,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往后跳开,暗叫:“好厉害的毒掌,竟能破我金身,似乎是我金刚掌的克星。”他这样一退,恰好撞上龚三通,龚三通那一剑也没往下刺,皱眉道:“你干什么?”

就在此时,冯隐君双目突然睁开,抄起雪晴剑掷出。他这一掷已用尽全身余力,长剑去势极快,绝难阻挡。

但龚三通不愧是修道宗师,只觉背后冷风袭来,已经知道冯隐君仍没有死绝。他心念急转,浑身肌肉收缩,雪晴剑从他肋下刺出,正好没入焦仁后背,又从前胸透出,射出丈许,落到地上,仍颤得不绝。

何以雪晴剑从龚三通肋下刺出,却刺入焦仁胸口?其实龚三通身材奇高,而焦仁虽然也不矮,却仍低了龚三通一头,这才会被雪晴剑刺中。冯隐君临死之间拼死一击,竭尽了一身之气力,龚三通虽然及时收腹缩骨,但仍被剑气划中,顿时左胁热辣辣的痛,鲜血急涌而出。

这一剑把龚三通吓得魂飞九天,他双足一点,已冲出洞口。

焦仁缓缓倒在血泊中,眼见是不活了。

林清婉仍被这一幕吓住了,待到雪晴剑停止颤动才回过神来,上去扶起冯隐君,道:“冯前辈,你没有死?”探他鼻息,已变得极为微弱。忙伸手抵住他的后背,运气注入。她一运气才查觉冯隐君体中经脉乱成一团,真气已然竭尽,不见一丝生的气息。

她运气注入冯隐君体中,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冯隐君才微微吐了口气。林清婉见洞中四柄宝剑散到四处,焦仁仍躺在血泊之中,四周寂静得过分,这一切仿佛是梦。

冯隐君忽然低声道:“龚三通死了吗?”

林清婉道:“他没死,他走了,但焦仁死了。冯前辈,你怎么样?”

冯隐君道:“他以为一把毒针能要了我的命……嘿,嘿嘿,我故意装死引他们进来……”声音极弱。

林清婉道:“还有没有办法救你?”

冯隐君摇了摇头,眼睛盯着上方,低声道:“可惜让龚三通躲开了……他毕竟是合一教主,回过神来一定知道我已经油尽灯枯……他再回来时,你就抵挡不住啦!”

忽觉脸上有雨滴落下,定了定神,发现是林清婉在低声哭泣。冯隐君道:“你和我无亲无故……干什么为我哭泣……”

林清婉道:“我不知道……我忍不住……”

冯隐君怔了一怔,“别哭了,好孩子,听我的话……”虽然要她听话,自己的声音却没有半点力气。

冯隐君道:“好孩子,你乖乖听话,不要哭……”林清婉道:“我不哭。”

冯隐君低声道:“听我的话,你赶紧走吧,龚三通一定会去而复返的,他虽然受了伤,但你打不过他的。”

突听外面一个雄厚的声音哈哈大笑,高声道:“不错,她的枯骨掌虽然厉害,但敌不过我的铁掌。”果然是去而复返的龚三通。原来他逃出数里便想到冯隐君使出那一剑必已耗尽心力,此时再回去大功可成。刚才慌乱逃跑将含烟、青阳剑也丢在洞中,此次回去必要得到四柄宝剑。

龚三通道:“老道士,你杀我不死,如今便要被我所杀了!”

冯隐君道:“不错,我如今再没有一丝力气,这女孩也打不过你,是要被你杀了。”声音虽弱,却平平稳稳、无一丝颤抖地传到龚三通耳中。

龚三通道:“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冯隐君道:“那天黑夜中那一掌是你打的?”

龚三通道:“我是打过你一掌,想必击断了你两条肋骨。”

冯隐君默然,似乎在自言自语:“果然不是你打的。”

龚三通叫道:“冯道长,你还有什么诡计?是故弄玄虚吗?”

冯隐君道:“龚三通,你为什么没有带人来?嗯……我懂了,你知道我快死了,不想别人来争我这四柄剑?”用力握了握林清婉的左手。林清婉微微发怔,不知他在暗示什么。

龚三通道:“不错。是有这个想法。”心想:“他既然油尽灯枯,怎么一点也不惧怕?难道还有诡计埋伏在洞中?”一时之间不敢进洞。

冯隐君高声道:“你怎么还不进来杀我?”

龚三通听了这句话,更加确定他有诡计,哼了一声,心想:“我不忙进去,就守在外面,耗到他真正死绝。”

冯隐君又握了握林清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他被我吓住了,一时不敢进来。趁着现在,我把峨嵋一门秘学教你……”

林清婉微微吃惊,冯隐君又道:“你好好听着……我快支撑不住了……你一定要好好记住,这门秘学关系太多……我死后就没人会,你一定要得记清了。”

林清婉知道他命已无多,此时要交代什么秘学必定事关紧要。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冯隐君道:“这门秘学叫‘天录剑阵’,寻常修道剑客只能单手持剑,再厉害者也只能使双手剑……天下间再难有同时使三剑、四剑者……这门秘学却能驱千剑万剑,化为无俦剑阵……剑阵所成,诛杀神鬼、毁灭佛魔……”

“我能驱使四剑,已不惧万天、龚三通联手……你只要学会驱使四剑……龚三通便不是你的敌手……”

林清婉低声道:“我……我能学会吗?”

冯隐君道:“可以的……你很适合炼这门‘天录剑阵’,这四柄剑已经被我炼化,只要我传你口诀,你就一定能驱得动……身为炉鼎心为火,抽铅取汞炼金铜。龙虎全真上玉京,炼成白血换枯骸。四象五行聚会,只在一方凝结,方寸绝纤埃……”

第一百三十章 铸剑

第一百三十章铸剑

外面喀嚓一声,石洞洞门已被人劈塌一片。龚三通高声叫道:“冯隐君,你死了吗?冯隐君,你到底还活着没有?”他运转玄动,以声载功,声音之中带着一股雄厚真气,震得山上山下的树木哗哗摇曳。

冯隐君“哇”的一声,一口心血喷了出来。他面无人色,眼光温柔地望着林清婉,低声道:“你记住了吗……这门秘学就是这样的……只要心与气相通……就可以驾御四方剑……唉……心与气相通……望尽千山朝与暮……登楼……”神情突然变得极为悲伤痛苦,他想继续念下去,声音却已戛然而止。

林清婉心中悲伤之至,心想:“他临死之前为什么露出这个表情,似乎很是悲伤……望尽千山朝与暮,登楼后面又是什么?”伸手探他呼吸,已经断气了。

“冯隐君真的死了?很好,很好,哈哈!”龚三通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林清婉又惊又愕,抬起头来,只见龚三通侧身站在洞口,脸上微微冷笑,神情极为得意。原来在林清婉失神之际,他已趁机走进山洞。

龚三通道:“冯老贼纵横一生,今日还是死在我的手上。嘿,我看看他会不会再诈死。”迈出两步,右手电闪般抓向冯隐君的尸体。

林清婉此时恼恨交加,深知冯隐君便是死在他的手上,而且自己的父亲虽说死在万天手上,但与他也有关系。她双手运劲,右掌抓向龚三通面门。

龚三通也不收手,左手缓缓拍出。他后发先至,掌力一震,林清婉身体腾空,往后飞出两步。

龚三通抓住冯隐君尸身,道:“这枯骨掌若是余傲来使还差不多,你算什么东西?”林清婉猱身扑上,双掌连发。龚三通怒气上涌,左手左拂右弹,他真气雄浑,掌力刚猛,犹如一顷狂浪。林清婉枯骨掌虽然厉害,但在他的掌力间却如一条小青鱼,哪里伤得着他?

但青鱼灵活,狂浪固然汹涌,一时之间却已罩不住青鱼。龚三通接开十来掌,只觉一股阴气钻进丹田中。心中讶异:“她掌力虽弱,但十来掌下来,竟有一小股阴寒之气进到我体中。”山洞中太过窄小,他施展不出功夫。纵身往后一跃,出了山洞。

原本他以为林清婉仗着山洞狭窄才敢与自己缠斗,只要自己出了山洞,她必定不敢跟随。岂知林清婉见冯隐君惨死,心中又是哀伤又是恚恨。跟着他冲出山洞,双掌运劲拍他左侧。

龚三通哈哈一笑,叫道:“来试试本教主的合一铁掌!”将冯隐君的尸体丢到草丛中,右手一震。只听喀嚓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应声而折,林清婉避不开,往后摔出。她闷哼一声,痛得双掌双麻,心想:“仍然打不过他……总之今日难逃一死,就和他拼了!”

龚三通叫道:“本教主第二掌来啦!”声音甫歇,人已冲出,如雷霆霹雳般的一掌迎面扑来。掌风逼得周围大树喀嚓折断,吹得林清婉三千青丝往后飘扬。

她愈逢绝境,愈是不肯屈服,抬手便拍。忽觉后背被一只手抵住,一股精纯之气从背心涌进。

她精神一振,只觉那股真气进入到自己体中后便向双掌涌去。虽然不知这股精纯真气从何而来,但显然精纯之至,雄浑不竭。

龚三通双掌相接之下,只觉对方掌力深如大海,自己狂浪之势尽入海底。骇异下往后拉扯,但林清婉的掌力随后赶到,逼得他险些窒息。

他骇然变色,自知此时收力自己必然重伤,全身运力,猛攻而出。

林清婉只觉背后那只手真气源源不断的注入,当下凝神聚气,将掌力发出。只听龚三通“哇”的一声,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后斜斜飞了出去。

后面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他教你‘天录剑阵’,就是你的师父,去给你师父报仇!”轻轻又拍了一掌。

那人一拍之下,林清婉体中真气忽从下丹田涌进中丹田,又冲进上丹田。一身上上下下之气皆为贯通,心气相通,与冯隐君交托她的四柄宝剑也就心意相通。心念一动,山洞中雪晴、惜雨、含烟、青阳四柄宝剑飞了出来,团团围绕。

林清婉此时只想杀了龚三通报仇,伸手取了惜雨剑,走上前去,冷冷道:“龚三通,你害死冯前辈,与我父亲之死也有关系,你还有什么话说?”

龚三通躺在一株断树上不住的喘气,脸色惨白得可怕。他惨声道:“我……我还有什么话说……原来你如此厉害……是我眼睛瞎了……”他见林清婉身旁围绕的宝剑,惨笑一声,说道:“冯隐君……我仍是死在他的手里……这一掌竟摧散了我一身之真气……我……我……”胸口剧痛,又一股鲜血吐出。他精神萎靡,目光散乱,双腿不断的颤抖,似乎十分的痛苦。

林清婉森然道:“你做恶多端,早就应该死了!”惜雨剑挥出,刺穿了龚三通的喉咙。转过身来,正要去看那位施予援手之人,却见林中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

林清婉心中讶异:“是谁救的我?为什么不在了?”此时日头渐渐往西边移动,林子间血气弥漫,冷气森森。林清婉抱起冯隐君的尸体,心想:“冯前辈在峨嵋修炼,但玉蟾宫的宫主也是他的朋友,就把他埋在这莲花山上吧!”找了一块风景秀丽的山岸,将冯隐君埋了,取剑劈了木片做了墓碑。

她心想:“那人说的不错,冯隐君教我武功,算是我的师父了。”在墓碑上写着“峨眉隐士冯隐君之墓”,又刻了一行小字:“女徒林氏立”。

又将龚三通、焦仁以及两名万一弟子都找了处杂草地埋了。等全部埋完之后,日头已往西山坠去了。

林间风气极冷,左右树木微微发出声响,更显得寂寥。林清婉心想:“师父是死在万天手上的,父亲也是被万天逼死的,不管为了谁,我都要找万天报仇。”

以前她虽知父亲死在万天手上,但她当时修为不够,再加上与林如风父女参商,因此报仇之意不深,冯隐君对她很好,临死之际又教她‘天录剑阵’,此时恨意已生,再难消除,决心要杀了万天报仇雪恨。

她在山上打坐运气,调好生息,将四柄宝剑运转熟练,又运玄功收回丹田。

林清婉心想:“万天来到玉蟾宫必定在秘谋什么事,我潜到玉蟾宫,悄悄找到他把他给杀了!”下了莲花山,往玉蟾宫西侧潜去。西阁楼楼门敞开,随风响动,却找不到一人。

她心想:“难道躲到东边去了?”又往东阁楼潜去,循阁走栏,上上下下搜了一遍,东阁楼竟也找不到人。偌大的玉蟾宫人去楼空,竟跟来的第一日一样。

林清婉陷入了一片迷茫中,先前玉蟾宫悄无一人已令人觉得诡异,之后万天、青苹等人明明住进了玉蟾宫,怎么会空无一人?难道他们都走了?还是这座玉蟾宫竟是个魔窟?会吞噬到来的人?

林清婉站在东阁楼的大院中,望着宫中敞开的窗门,只觉得前方的路充满了迷雾,不仅看不清后面的去处,连脚下的路也看不见。似乎有人向天空洒了一张黑暗大布,渐渐将整个玉蟾宫都笼罩了。

忽见楼外有两根火把在往里移动,到了近前,却是两名万一门弟子。林清婉心念一动,躲到一边。只见那两名万一门弟子一边走一边说话,左边一人道:“要做荤的还是素的?”

右边一人道:“教主让我们回来煮饭烧水没说做荤的做素的,干脆荤素都做!”左边那人道:“也是。做完还要送到日月潭去。”

“你说,日月潭不就有的是潭水吗?干什么让我们回来取水做饭?”

“你蠢啊你,日月潭那水是圣水,要用来铸剑的,谁拿来做饭。”

林清婉心想:“难道万天在日月潭?”纵身而出,轻轻一掌推出,左边那名万一弟子哼也没哼声,倒地身亡。

右边那人吃了一惊,伸手拔剑,林清婉心念一动,调出青阳剑,指着那人喉咙,问道:“你说,日月潭在哪里?”

那人只是新入弟子,并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门徒。见同伴死去早吓得魂飞魄散,双腿打颤,说道:“在……在这边往西行三十余丈……西山灵溪涧……”

林清婉长剑一动,也把他刺死了,往灵溪涧走去。

她找来火把照亮,一路上践石履木,刚出二十余丈,还未到灵溪涧,便见前面西北边火光通天,似乎是点不少火把。心想:“原来人都在这里,想杀万天可不好下手。”走到一个高突的石阶旁,微一纵身,便到了山崖上。

凝神一瞧,只见前面两排大树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中间靠山有一片高起的山石,仿佛一个平台,似乎是巨人用斧头削就的。平台上此时以石子堆砌了一座高高的祭台,祭台周围各立了一根黑漆漆的大柱。祭台中央是一个小池,池水从底下冒出。山崖左侧却是一条老长的裂缝,云烟缠绕,深不见底。

但见万天,柏舟,嘒星,青苹等人皆在祭台上,下面是各自的弟子,粗略一数,也有两三百人。

林清婉心想:“原来他们都藏在这铸剑。”仔细瞧去,见余傲也在场内,正站在北边角落抱肩观看。此时天上无月,但祭台上下点了百余个火把,把这一片照得亮如白天。

林清婉紧靠右侧树木潜近祭台,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喊道:“青苹道长,救我!我莫家待你不薄,你不能杀我!”林清婉循声望去,祭台下阴影处绑了十余人。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在火光照耀下须发戟张,脸满怒气,横目瞪视。却是莫家家主莫震声。

却见青苹背了过去,哼了一声。嘒星道:“这三个老匹夫得罪了我,今日拿他的血来铸剑。”

莫震声叫道:“青苹道长,你要什么我莫家给你们什么,是我得罪了嘒星道长,求你放了我侄子侄女。”

林清婉定神一看,果见莫近天莫离天被绑在右侧,祝瑶祝琪祝瑾三姊妹也在,霏霏与另一个污衣女子被捆在左边,往后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这些人脸色惨白,精神萎靡,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心想:“他们都被抓到这里,可要怎么搭救才好?我新学‘天录剑阵’,只能对付万天一个,再加上柏舟青苹可真的打不过了。”

只听见青苹道:“暳星,想要铸剑的确需要血气,但这里有的是人,把莫近天,莫离天,祝瑶祝琪祝瑾他们都放了吧!”

嘒星道:“既然道长开口,我就放了这几个小鬼。”刷的一声,取出长剑,解了祝家三姊妹身上的绳索,又要去解了莫近天、莫离天。

莫震声道:“多谢道长救命!”

嘒星道:“我可没打算救你。你们五个,速速给我滚下山。”祝瑶、祝琪等五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走。

莫近天向青苹叫道:“师父,救我父亲。”

嘒星横目一瞪,冷笑道:“那可不行!这三个老匹夫竟敢辱骂我,我饶他不得!”

莫武强大声道:“我儿走吧,别管父亲了!”

莫近天道:“可是……”莫离天扳他肩头,低声道:“我们赶紧走!”

祝琪道:“你放了我的霏霏妹子。”

嘒星见霏霏不过十五六岁,总算不忍杀她,道:“哼!一起走吧!”

万天突然道:“别人放得,这小贱货不能放!”他冷冷望着众人,森然道:“这小贱货在万一山门上千般辱我,我不能饶她!”

嘒星知道这件事,向祝琪大声喝道:“你赶紧给我滚!”

祝琪吓了一跳,不敢多开口,要和姐妹往山下离开。

林清婉想不到五人会因此获救,松了一口气,自思:“他们脱身了,莫凌雪的父亲却走不了,得怎么救他们?”

突然那污衣女子呵呵大笑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蠢徒,这么就把三个纯阴女子放了,还妄想铸什么飞廉剑,只怕铸成无日!”

青苹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污衣女子抬起头,面朝青苹,淡淡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却见她双眼紧闭,似乎是个瞎子。

污衣女子继道:“我是赶尸派大师姐江玉垒!祝瑾祝瑶祝琪是纯阴处女,没有她们你铸不了飞廉剑!飞廉剑有了她们的血才能铸得成功!”

万天眉毛一挑,双掌啪啪齐动,祝瑶三姊妹身子腾空,已被捉回祭台。

祝瑾尖声叫道:“江玉垒,你为什么要害我?”

江玉垒尖声大笑,“你这小贱货嘴巴不干净,你当日欺我虎落平阳,今日我让你陪我一起死!”

祝瑾怒不可遏,尖声叫道:“你这个瞎了眼的疯婆子,我要把你两只坏眼挖出来塞到你嘴里!”向江玉垒扑去,两人在地上缠打。

万天道:“江玉垒说的不假,飞廉剑乃天地间的凶神恶剑,没有纯阴处子之血即使铸成了,威力也会大打折扣。”右手轻弹手指,点了祝瑾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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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徐徐清风声自鸣

第一百三十一章徐徐清风声自鸣

望着祭台前后燃烧得热腾腾的篝火,林清婉一时出了神,心想:“飞廉是传说中的恶神,以飞廉为名的剑只怕也是凶剑。他们要以人血铸剑,这人血真的能铸得成剑吗?”

但见青苹右手挥动,命令弟子点火烧鼎,又将一块人头大小的黑铁扔进三足鼎中。青苹说道:“陨铁难炼,还要等上一个时辰才能熔化。万天,嘒星,柏舟三位道长先在一旁等候,待陨铁熔化,还要三位相助。”在鼎前蒲团坐下。

万天说道:“我们到一边坐着。”和柏舟、嘒星坐在祭台西侧等候。

但见炉火极旺,热烟上腾。两个执扇弟子不断加柴扇风,烧得三足鼎渐渐发红。但一个时辰过去,鼎中陨铁仍不见熔化。

万天道:“看来这陨铁不是很好炼呢!”朝青苹瞧去,只见火光映得他一张脸红得发紫,眉毛却是紧锁。

万天道:“看来还要炼上不短时间。”眼光向左右扫去,忽道:“龚三通龚教主呢?他一路跟来不正是要瞧瞧这飞廉剑吗?怎么见不着他了?”向龚三通的合一门徒众瞧去,问道:“你们教主呢?”

合一门此次只来了十余人,却见他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一名合一弟子说道:“我们教主追杀冯隐君去了。”

万天哼了一声,低声道:“龚三通想要独吞冯隐君的宝剑,嘿,我让他独吞去,看看到头来是谁强谁弱。”

柏舟道:“万天道长,这个龚三通与我们不是同一路的,不在也好,省得多生事端。”

万天道:“正是。”

柏舟向余傲所处的方向望去,低声道:“我们要小心余傲出手抢夺,他跟到这里来未必那么老实。”

万天微微冷笑,说道:“自然晓得。为铸成这柄飞廉剑,青苹可花费了不少心血。他早就邀了几个朋友埋伏在附近,再加上你,我和嘒星三人,余傲想要出手抢夺,也要惦量惦量自己的本事。”

嘒星凑了过来,微笑道:“我与师哥早就设好了符箓三劫大阵,真有什么贼胆包天的混蛋想要出手抢夺,只要我启动符箓三劫大阵,便可引来一阵劫雷、劫风、劫火,虽说三劫只是符箓所创造,并不具备天威,但就算十个余傲身在阵中也只能听天由命,束手就缚。”他这句话并未压低声音,显然是为了说给某些人听。

又炼了半个时辰,鼎中陨铁仍不见熔化,倒是三足鼎被烧得通红。

万天问道:“这陨铁如此难炼,只怕陨铁没化,三足鼎先化了。”

青苹道:“不急,道长稍安毋躁,再等半个时辰。”万天点了点头。

又炼了近半个时辰,青苹眉头紧皱,侧头向万天道:“万天道长,只怕……你去……”还未说完,只听三足鼎一声闷响,鼎中火焰大冒,随后砰的一声,整座三足鼎炸了开来。一道道火蛇向四周袭来,只听“哎呀”,“啊”,“唉唷”几声惨叫,祭台下七八名万一弟子被炸开的铁片袭中。

万天忙叫:“撤开!”双剑挥出,将三足鼎碎片卷下祭台。柏舟、嘒星急忙上前灭火。但见青苹离得太近,被火蛇卷中,在地上连连打滚。

万天忙挥掌将青苹身上的火焰灭了,下面徒众中修为较高的也上前灭火。

万天道:“这是怎么回事?”见青苹衣服、头发、胡须皆被烧得焦黑,满脸污秽,十分狼狈。

青苹道:“这三足鼎是凡铁所造,禁不起烈火猛烧。”万天叹了一声,命令弟子将鼎碎收拾了。

青苹道:“想要铸飞廉剑,还要找一只好鼎。万天道长,你派人到玉蟾宫中找找有没有好鼎。如果找不到……只怕此次……”摇了摇头。

万天眉头一皱,哼了一声,极为不悦。柏舟道:“玉蟾宫是个炼丹的好场所,一定有不少炼丹的炉鼎,嘒星,我们去找找。”和嘒星离开祭台,往玉蟾宫方向离去。

万天道:“青苹,你去换一身衣服吧!这剑,今晚是铸不成啦!”摇了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青苹叹了口气,道:“是。”各自领了弟子回玉蟾宫。只留了十余人看守莫震声等人。

林清婉待他们下山后,才敢出来。她心念一动,四柄宝剑凭空而出,左刺右抹,那十余人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刺死了五个,剩下的刚拔出长剑,又怎么抵挡得住突飞猛攻的雪晴、惜雨、含烟、青阳四剑。只见剑影纷飞,那些人惨叫声中纷纷中剑身亡。

走到祝瑶身前,先给她松了绑,说道:“我们快走罢!”又去给莫震声松绑。莫震声由死到生,又是欢喜又是疑惑,问道:“姑娘是?”

林清婉道:“我叫林清婉,我们先走吧!”又给莫武强松了绑。莫震声、莫武强去给其他人松绑。

林清婉道:“我们别取火把,跟我离开。”忽觉脑后风声逼紧,忙向左边一躲,回过头来,只见青苹挥剑刺来。原来青苹离开数步,又不放心留在祭台上的陨铁,叫了两名好手回身去取。他到达祭台时,正好见到一个女子在解救莫震声等人,当下怒从心发,挺剑便刺。

他擅长炼丹铸器,但这些年毕竟交了不少朋友,学了不少剑法。长剑一挑,一剑接一剑地刺出。另外两名好手见状也拔剑相助。

林清婉料不到他居然会去而复返,来不急多想,心念一动,调转四柄宝剑围成剑阵,向三人攻去。青苹吃了一惊,挺剑乱扫,惜雨剑忽从左侧攻至,他长剑一格,当的一声,竟断成两截。青苹忙往地上一滚,左腿剧痛,已被青阳剑刺中。

青苹吃了一惊,定睛一瞧,不禁吓得一身冷汗,肚子里叫苦不迭:“苦也苦也,怎么会是这四把剑……这是冯隐君的宝剑,万天不在怎么挡得住?”

林清婉心念一动,四柄长剑分一柄攻向青苹,三柄围攻那两名好手。那两人武功修为均不在青苹之下,也是使剑的好手,但在三柄宝剑的围攻下也是左支右绌,狼狈之至。

忽然含烟剑斜斜一刺,一名好手惨叫一声,手上凡剑格挡不住,被一剑穿胸。另一名好手叫道:“青苹快走,这种神奇剑阵我对付不了啦!”纵身一跃,想脱离剑阵,但此时哪里还来得急?惜雨剑、青阳剑、雪晴剑齐发,那名好手躲也躲不开,倾刻被斫成三四片。

青苹瘫在地上,叫道:“这是冯隐君的剑阵……这是冯隐君的剑阵!冯隐君还活着?冯隐君在哪里?”却见驱剑者只是一个小姑娘,并不见冯隐君在场。但他先入为主,以为四柄宝剑必是冯隐君驱动的,冯隐君一定就在旁边。心想以冯隐君之修为,那晚被我们六七个人围攻尚且能杀一擒一,如今只有我一个,此次命不保也!

林清婉没想到这剑阵竟有如此威力,自己初学不久竟也能大败三大高手。心想得赶紧刺死了青苹好逃命,运气调动惜雨剑,向青苹疾刺。

喀嚓一声,一柄长剑隔开惜雨剑。一人冲了上来,大声叫道:“小贼休想伤害青苹!”一手握剑,一手举杖,却是万天。他下山不多时便听到山上剑器相交之声,知道有人在祭台相斗,急忙上山支援。

万天挡开一剑,站到青苹身前,朝林清婉看去,微微变色道:“怎么是你?”见林清婉调动冯隐君的四柄长剑,顿时恍然大悟,说道:“冯隐君死了?”

林清婉深知万天不好对付,调动惜雨、青阳从正面猛攻。万天叫道;“好家伙。”右手挥动承影剑格挡。林清婉掐指运气,雪晴、含烟从侧面攻出。

万天将九节槐杖负到背后,左手取出宵练剑格挡。那四柄宝剑去势凶猛,左打右攻,上刺下挑,好不厉害!

万天越打越是心惊,暗暗叫道:“不妙阿不妙!这贱人御剑攻我,我接近不得伤她不得,如此下去只有落败。”

倘若林清婉执剑来攻,无论剑法多么高明,总归有破绽可寻。但此时她心分四用,同时御动四柄宝剑,剑来剑往无人握持,自然没有一点破绽。

万天叫道:“林清婉,你好厉害的本事,想要杀了我吗?”双手剑电闪般挥动,叮叮当当左格右挡。

万天又叫道:“这是冯隐君的招数吧?果然好厉害,我给你一个机会,马上收剑求饶,下跪磕头拜我为师,如若不然待会老仙发威,就是冯隐君再活过来也保不了你!”

林清婉神情冷漠,完全不理会他,一心调动四剑左右夹攻。

万天肚子里叫苦连天:“我要她听了分神,以致无法御动四剑,没想到她一心想要杀我,竟没把我的话放耳边。”右手承影剑刷刷刷挡开四剑,左手宵练剑旋个圈向林清婉斫去。

林清婉忙纵身躲过,调剑刺他左肩。万天知道只有先杀了林清婉才能破此剑阵,左手宵练剑连使“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鸣鸾佩玉”三招绝杀。

他使一招,林清婉便向后退了一步,使到“鸣鸾佩玉”之时,嘶的一声,左袖被宵练剑割下一片。

林清婉急忙调开雪晴剑、惜雨剑护住周身。心想:“好厉害的剑法,倘若刚才避得慢了,现在左手就没了,万天的剑法竟然如此高深。”

岂不知万天见她连避自己三手绝招,心中更加惊异,心道:“在数月之前林清婉连我手下大徒弟二徒弟都打不过,老仙要擒她更是易如反掌。怎么短短这些天的时间就有如此本事?”越想越觉不妙,倘若让她活着离去,把这门御动四剑的功夫学得娴熟了,来日哪里还能打得过她?

万天双剑一扫,纵身往后一跃,跳到祭台之上,叫道:“瞧瞧老仙的法宝!”将后背负着的九节槐杖解下来,丢到半空去。

他这九节槐杖系上古灵宝,又经他去芜存菁,创新补缺,九节各祭入九个亡魂,平常未曾施展出来尚且阴气沉沉,常人稍微接近便胆战心惊,六神无主。此时他在九节槐杖中注入真气,运转神通。顿时阴气四散,沉如铅汞。这些阴气一出槐杖,顿时四处肆虐,毒烟笼地角,鬼雾锁天涯,阴气之中似有许许多多的恶魔小鬼,张牙舞爪地向人扑去。

林清婉被这阴气一扑,胸口怦怦乱跳,心神大分,不禁暗暗叫苦。自己能调动四剑固然凭借着“天录剑阵”之神奇奥妙,却也要她心分四用,此时被阴气侵蚀,心神不宁,御剑已十分困难。

忽听旁边有人大声尖叫,却是祝琪、祝瑾等人受不了阴气侵蚀,抱头痛叫。她再一分心,当的一声,青阳剑被万天挑落在地。

万天为炼这根九节槐杖,耗费了不少心血,槐杖中的神通自是不必多言。他本想用这根槐杖对付余傲、屠剑臣等人,哪里知道今日竟用来对付一个小姑娘。嘿嘿两声冷笑,说道:“死在我这根九节槐杖之下,你服不服我?”承影剑急削,宵练剑猛斫,当当两声,惜雨、雪晴二剑皆被挑落在地。

林清婉握住含烟剑,淡淡地道:“万天,我是输了,很佩服你的本事。”

万天道:“你这门剑法叫什么?是冯隐君教你的?”林清婉道:“叫‘天录剑阵’,可惜我不会使用,才让你给破了。”她知道此次有死无生,又经历过多次生死,竟然丝毫不惧。

万天点了点头,说道:“那天冯隐君使出这门剑法,单打独斗我确实挡不住。”

一人大声道:“那日万天道长若是早点使出九节槐杖,说不得冯隐君早便落荒而逃了。”却是柏舟。后面跟了一人,是嘒星道人。

万天道:“青苹道长,你没事罢?”青苹左腿受伤,脸色极不好看,恨恨道:“险些死在这女人手上!若不是万天及时赶来,这次就见不着青苹啦!可怜我两位朋友,为护贫道被她给杀了。”

嘒星哼了一声,长剑抽出,刺向林清婉面门。林清婉挥剑去挡,旁边一人挺剑刺来,是柏舟。他们两人联手,剑法密无破绽。林清婉剑阵被破,并无抵抗之意,当的一声,手上含烟剑落地。嘒星点了她的穴道,说道:“把她留着祭剑!”又令弟子将莫震声等人擒下,一一点了穴道,扔在祭台下。

莫震声等人一路上被鞭挞虐待,早无反抗之力,再见到前来搭救他们的林清婉也被擒下,心灰意冷之至,竟然束手就擒。

嘒星道:“万天,你这根九节槐杖好厉害,若非感受到这槐杖发出的阴气,我和师兄尚且不知道祭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祭台边有一人嘿嘿冷笑道:“这九节槐杖炼制的方法是偷学我们赶尸派的还是酆都城?”却是江玉垒。

万天冷冷望着她,道:“你认得九节槐杖?”

江玉垒呵呵冷笑,说道:“赶尸派中的赶尸棒,酆都城中的驱尸索与这九节槐杖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倘若说你不是偷学哪一宗的,我可不相信!”

万天道:“这九节槐杖的炼制之法是我数十年前在湘西地头得到的,或许是赶尸派的也未可知,但原来炼制之法中有着诸多缺陷,九节槐杖炼成之后先伤己后伤人,使用者常年阴气蚀身,到老来终不免落个重病残疾的下场。经我这数十年的究研,总算补了不少缺陷,这九节槐杖也改进尤多。哼,我把它叫做九转夺魂杖。”

江玉垒微笑道:“原来如此,万天道长果然是举世无双的武学大宗匠。”

万天微微冷笑,说道:“你不必表面奉承,肚子嘲讽。待我助青苹铸成飞廉剑,有飞廉剑、夺魂杖在手,天地之间谁配做我敌手?”他想到马上就能铸成飞廉剑,而且峨嵋冯隐君已死,天下敌手少了一个。抬头仰天,心中得意之至。看着东边渐渐放出头的金色霞光,心中渐渐冒出一个念头:“如今我有夺魂杖、承影、宵练在手,武功修为当世无二,现在又得到冯隐君的四柄宝剑,飞廉剑铸成之后非我莫属,只要再逼林清婉说出运转剑阵之法,届时天地间还有什么人敌得过我?”

他心中得意,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忽然听到有人哈哈大笑,笑声从老远的地方传来。笑声甫歇,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万天合一,不堪一击。你忘了这句话吗?”一条灰色身影突然出现在祭台之下,那人来得好诡异!在场均是修为高超之人,竟无一个知道他怎么来的。明明声音远在数里之外,人却在眼前出现。

柏舟、嘒星等人都吃了一惊,互视一眼,均看到各自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

青苹问道:“阁下何人?”但见那人一身灰色的大袍,一张苍白得过份的脸,一对精光灼灼的招子。却是从所未见。

那人冷声道:“在下飘渺采天宗徐风吟,听说诸位在玉蟾宫铸剑,前来拜会!万天道长,当日的教训还不够吗?”

万天看到此人,心中早已掀起翻天巨浪,听他提到那件事,心中怒发如雷,表面却依然笑容可掬。说道:“徐风吟,你来得正好!”尾音甫歇,承影、宵练一剑斜刺,一剑横斫,九节槐杖也顺手丢出。

万天知道此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乃这世上的大高手,绝不容小觑。故此一出手便使出九节槐杖和双手剑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锟铻鼎寒燄火

第一百三十二章锟铻鼎寒燄火

只见徐风吟一声冷叱,侧身躲开两剑,猱身而上,冲到万天身前。左手探出,作蛟龙入海之势,右手凝掌,作金乌腾天之状。

万天早见识过这套玄妙的拳掌功夫,知道此乃飘渺采天宗一门拳掌绝学,自己也曾败在这门功夫上。这些日子苦思破解之法,终于想到这拳掌的确快若鬼魅变化无穷,但只要自己把万一剑法使得更快更狠,必能以快制快,令其不能变化。他心中有破解之法,却也不敢大意,承影剑刺向徐风吟左肋,宵练剑回一个圈子,斩他双腿。

徐风吟冷笑道:“看来当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右手探出,左手变掌,但见他身形移动,快若鬼魅。万天双剑挥舞,一剑横扫一剑直刺,刚猛迅捷,均皆有之。

柏舟、嘒星面面相觑,心里都想:“这种如鬼魅的身法从所未见,万天的剑法竟也如此精奇,比之上次万一山门前所见可厉害得多了。”他们却不知万天这数月来与多少高人剑客交过手,于剑法上精妙奥义的体会理解又精进了一层,再加上得到承影、宵练二剑,日夜苦练双手剑法,自然不同以往。

徐风吟忽左忽右,左掌一带,右手一拍,突然袭向万天左肩,突然又袭向万天背心,突然又攻他右肋,每每攻到身前又收了回去另攻一处。柏舟与嘒星对视一眼,均大感莫名其妙。却见万天一张脸渐渐涨得通红,额头上黄豆大的汗滴冒了出来。他左剑挥动,徐风吟突然伸手往剑背一拍,当的一声,万天左掌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剑。

万天心中越来越惊:“他左攻右打,不求成功,只求我疲于守御,大耗真气,他是想拖到我真气耗尽或露出破绽之时!即便不拖到我真气耗尽,只要我稍露疲意,他便猛追不舍。”渐觉双臂酸麻难当,心中焦躁起来。

柏舟、嘒星两人也渐渐看出徐风吟的用意,齐声叫道:“万天,我来帮你。”拔剑上前相助。

万天稍感放心,往后退出两步,运转真气调动九节槐杖,又放出槐杖中的恶鬼阴气。他这恶魔阴气一放出来,便向四处肆虐。柏舟长剑猛砍,徐风吟往后躲开,深吸一口气,忽觉胸口火辣辣极为不适,一股阴气往体中侵蚀而去。他纵身躲开柏舟、嘒星两剑,沉声道:“这是什么法器?”

万天笑道:“这是老仙的九转夺魂杖,只要我放出夺魂杖中的阴气小鬼,你只要吸上一口阴气就会中毒。徐风吟,这九转夺魂杖用在你身上再妙不过了!”

徐风吟一声冷哼,闭住呼吸。右手运劲,抓向柏舟,柏舟挺剑刺出,徐风吟右掌凝指,夹住长剑往后用力,柏舟掌心一麻,长剑险些丢出。

万天叫道:“我们逼他吸气,只要再吸入两口毒气,他就完蛋了!”双剑相交,当当两声,爆出一片火花。承影使出万一剑法中的三招绝杀,宵练刺向徐风吟下盘。

徐风吟心中大怒,左突右撞,身形飘飘,左掌拍出似万均雷霆,右掌拂动如飘飘雪落。柏舟接了一掌,右手掌心破裂,长剑握不住丢了出去,嘒星不小心左腿被他拂中,登时一大块血肉被撕了下来。青苹见状忙取剑丢出,柏舟左手接过长剑。

灵溪涧又上来三数人,叫道:“青苹道长,怎么回事?”

青苹回头一瞧,大喜过望,叫道:“志远兄,金道人,银花仙姑,快来相助万天道长。”

这三人是青苹邀来的高手,见万天、柏舟、嘒星将一个人围在中间剧斗,忙抽剑拔刀,上去相助。

这三个人修为不浅,武功自也不弱,一加入战团,瞬间平分了压力。柏舟、嘒星两人精神一振,总算有时间取符念咒。

徐风吟左纵右横,好不厉害。只是万天、柏舟、嘒星、志远、金道人、银花仙姑等全以守御之势,他一时之间却也制服不了敌人。万天叫道:“众位朋友尽管守住,只要他忍不住开口呼吸,就中了我的鬼毒啦!”

金道人道:“这小贼对我们猛攻,气想必快用完啦!只要气一用完,必定死在万天道长的神杖下!”

徐风吟怒极反笑,双掌突然拂出,他这两掌掌力十分厉害,柏舟等人不敢直当其威,纷纷后退。

徐风吟纵身往后一跳,道:“区区一根九节槐杖,你们当我徐风吟真的就怕了?”喝道:“霍连城,夺杖!”

但听一道蓝色身影从涧下闪出,轻一转身,已到了九节槐杖之前。那人伸手夺杖,万天回头去追,那人左手取杖,右手迎着万天直拍。他这一掌平平稳稳拍出,万天承影剑与他掌心一触,只觉如碰坚石,承影剑竟然弹了回来。

这一剑不刺还好,一刺之下只把万天吓得冷汗涔涔,自思:“我这承影剑向来无往而不利,怎么竟刺不穿他一只肉掌?”

只见那人穿着一袭蓝衫,三角眼,鹰鼻子,满脸凶狠之色。志远道士、金道人叫道:“把万天的槐杖留下!”一人使刀横劈,一人使剑直刺。那人一声冷笑,将槐杖插到地上,看准了位置,左手凝拳发出,右手成掌削出。当当两声,一刀一剑断折在地。

那人沉声道:“敢再上来,我把这根破杖给折了!”举起九节槐杖。万天见他空手接住自己一剑,又折断金道人、志远道士的武器,知道此人双手必有玄机,忙道:“慢!你敢折我九节槐杖,今日走不出这里!”

那人哈哈大笑,盯着万天上上下下地打量,说道:“我霍连城怕过谁了?谁越威胁我,我就偏偏这样做!”举起槐杖,做折断之势。

万天叫道:“住手!”

徐风吟微微冷笑,说道:“万天道长,我这位连城师弟,双手以锟铻精铁淬炼千日,掌如精钢,可比合一门的龚三通厉害得多啦!你想要他不折九节槐杖就客气一点。”

万天强忍怒气,道:“把九节槐杖还我,我放你们离开。”

霍连城哈哈一笑,说道:“我们飘渺采天宗的人需要别人饶恕吗?你今天就算不放,我与师兄也能把你们杀光!”

万天道:“这样说的话那就来试试!”双剑相交,火花爆出。

徐风吟道:“连城,把槐杖还给万天道长。”

霍连城道:“万天道长,还给你啦!”把九节槐杖丢了过去。

万天忙伸手接住,检查一遍后方松了口气。徐风吟一声冷笑,说道:“万天道长,我这师弟想要动什么手脚的话你是看不出来的。”

万天哼了一声。金道人等人收好兵刃,走到青苹一边。徐风吟道:“诸位已经见识我们师兄弟的修为武功了,倘若我师兄弟想要与诸位动手,只怕你们当中少说也要死上四五个。”

柏舟等人心想不错,看徐风吟武功修为,已经不在冯隐君之下,再加上他这个双手如铁似钢、坚不可摧的师弟,倘若自己等人要和他们动手,即便能胜,至少也要死伤过半。

万天冷笑一声,道:“的确如此,但你们若是欺人太甚,贫道拼死也要与你们展开搏斗!”

金道人道:“不错!若你们非要动手,那我们这些人拼着死伤过半,也不能就此屈服!”

徐风吟微微一笑,转过身望着灵溪涧,说道:“徐某此次前来自然也不是存心与诸位作对,拼死拼活大可不必。”

金道人道:“那你想要干什么?既然不想与我们作对,为什么一上来就跟我们打?”

徐风吟转身看着他,见他身穿道袍,三十岁上下,微微一笑,道:“是万天道长一见到我就拔剑和我相斗,倒非徐某故意与诸位作对。”

万天哼了一声,抬头望天。

青苹道:“既然这样,阁下来此想要作甚?”

徐风吟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问道:“是你在铸飞廉剑?”

青苹道:“正是贫道。”

徐风吟说道:“据闻要铸飞廉剑需要玄幽陨铁。”

青苹道:“不错,玄幽陨铁贫道恰好有。”

徐风吟道:“玄幽陨铁乃天地之间、阴阳之内所诞生的奇铁,想要熔化玄幽陨铁,普通炉鼎可难承其威。”

青苹摇了摇头,“这倒不错!普通炉鼎是没有用,我以三足鼎炼陨铁,陨铁未曾熔化,三足鼎已经炸开。”

徐风吟微笑道:“这是自然,倘若寻常炉鼎也能炼得动玄幽陨铁,那飞廉剑早就被铸成了。何以数千年来,未见有铸剑师铸成飞廉剑?”他负着双手,抬头看着东方的初日,道:“想铸飞廉剑,非但这寻常炉鼎用不得,这常火也用不得。”

青苹见他似有深意,走上前,问道:“你有何高见?”

徐风吟道:“想炼飞廉剑,非锟铻炉鼎,寒燄阴火不可!”

青苹一怔,道:“这两件东西可是难寻啊!锟铻铁据说产自锟铻山,极难获得,若能得到一钱两钱,熔在凡铁中造成兵器,就有分金断石之利。寒燄阴火更是只存在于古书之中,却到哪里寻来?”

万天微微冷笑,说道:“只怕是他在放屁!”

霍连城哈哈一笑,说道:“锟铻铁么?我飘渺采天宗要多少有多少!你万天才会出口放屁!”

万天怒目瞪视,霍连城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

青苹向霍连城瞧去,疑道:“真的有?”但见他神状得意,并非说谎。

徐风吟道:“区区一座锟铻炉鼎,算得了什么。连城,你去取来。”

霍连城道:“是。”但见他转过身子,不见弯膝,人已跃出三数丈,一纵两纵之间,便离开溪涧。过不多久,见他从涧下上来,后背负了一座丈许高的黑色炉子。

他将炉鼎平平稳稳地放到祭台上,笑道:“这是我二师兄的阴阳分金鼎。”

青苹等上前围看,只见炉鼎黑漆似墨,竟有七足,带双耳,下备燃孔,炉鼎上画有龙凤狮虎狼豹犬七兽。

青苹啧啧称奇,叹道:“果然是锟铻铁所铸的炉鼎,我见过三足鼎四足鼎,七足鼎还未曾见过。”

万天道:“炉鼎有了,你说的寒燄阴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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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徐荣?徐风吟?

第一百三十三章徐荣?徐风吟?

青苹点了点头,说道:“这锟铻鼎虽说有了,但依你所说,仍需寒燄阴火。古人说,萧丘有寒燄,洱海有阴火。但这寒燄阴火我也只从书中见过,世上是否有寒火也不得而知。”

万天呵呵一笑,斜眼向徐风吟睨去,道:“寒燄阴火贫道从所未见,嘿,只怕是他随口编出来的。”

霍连城闻言微微冷笑,“你不闻古人云:水性纯冷,而有温谷之汤泉;火体宜炽,而有萧丘之寒焰。天地之间既有温泉,为何没有冷火?真是井蛙语海,夏虫语冰!”

万天心中大怒,喝道:“你再说一遍?”

身着粗布衣的志远道士忙道:“万天道长息怒,先看看他究竟有没有寒燄阴火。”万天哼了一声。

徐风吟道:“徐某原也不信书上所述,以为寒燄阴火只是前人臆想之物。一十三年前在深山修行,曾在一处泥潭之中见到正在燃烧的青火,当时仗着胆大,凭剑护身,一步步往泥潭深处走去。终于在泥潭尽头见到一盏残破青铜古灯,古灯上燃烧的正是阴火。这阴火说来也怪,空有火形,却无火温,火性寒冷,也能伤人。徐某将青铜古灯取回,不久之后,那阴火却自己熄灭了。”

万天哈哈一笑,说道:“说到底还是你编的谎话,既然你当年没有得到阴火,现在还说出来干什么。”

青苹等也均摇了摇头。

徐风吟微微一笑,说道:“诸位等我说完,当时阴火熄灭,我将青铜古灯取回宗门,交我师父姬荃……”他说到这里,万天等人均想:“原来徐风吟是姬荃的徒弟,早就听闻飘渺采天宗宗主姬荃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徐风吟只是他的徒弟便有如此修为,那姬荃本人岂不是更加厉害!”

徐风吟续道:“当时我师父并不如何吃惊,他取过古灯,仔细观察,说道:这古灯本是我采天宗镇宗之宝。我着实好奇,这我可不曾听过。师父又说,原本教中有鲛人灯,分为子母两盏,灯火乃不灭阴火,因为不灭阴火,鲛人灯才能永世长明。鲛人灯中的阴火有焚天煮海、覆日灭月之威。子母两盏鲛人灯,更是天底下无二的法宝。”

众人均想:“飘渺采天宗原叫采禾教,传了数百年,底蕴颇深,确有许多天财地宝,有此神灯也不奇怪。”

徐风吟叹了口气,“说到鲛人灯,就不得不说教中一件丑事。当时母灯早就被叛徒许思福偷走,虽然许思福已被诛灭,但母灯也从此下落不明。因为鲛人灯法力无边威力巨大,虽然仅剩子灯,却也有乱神慑仙之能。数十年前正逢内忧外患,前任教主运转大神通,取出子灯灯火,一分多数,将火种留在子灯之中,又将火苗放在十盏青铜古灯中。将十盏古灯交给教中武功修为最高的十个人,这么多年过去,教中高手前辈均已逝去,那十盏古灯也流失在外。我在泥潭中得到的正是其一。”

志远道士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所以这鲛人子灯上尚有阴火?”

徐风吟道:“不错!数十年来,我飘渺采天宗被修行界中诸多宗门围剿攻打,人才凋零,实力大减。幸好有子灯镇宗,才不至覆灭。此次我出山南下,身上正好带了子灯火苗。”他眼望碧蓝天空,目光深邃,好久才把眼光收回。

青苹道:“既然如此,阴火在哪里?”

徐风吟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个小巧丹炉。这丹炉只有拳头大小,但有足有耳,极为精致。微微一笑,说道:“寒燄阴火,俱在此炉之中。”他缓缓走到锟铻鼎之前,将小巧丹炉打开,只见青光一闪,一道青火已在锟铻鼎中燃烧。

青苹等上前围看,只见那青火左游右移,灵动之至。伸手触摸炉鼎,只觉如碰冰雪,极为冰冷。

徐风吟微微一笑,说道:“这阴火不食枯柴,只食真气。它一时虽不至熄灭,但也不能烈烈燃烧,需要有两位高手,伸手抵住鼎上通风口,运转真气注入炉中。”

青苹忙道:“志远道兄,金道人。”志远、金道人两人走到炉鼎两侧,伸手接触通风口,运气注入。但见那青火一遇真气,猛然狂涨,左冲右撞,白烟往上腾飞,烧得好厉害。

青苹脸上喜色顿显,道:“果然!果然!”

徐风吟微笑道:“道长,徐某所说不假吧?”背负双手,望着涧边云树。

万天道:“且慢!徐风吟,你为何助我们铸剑,所存何意?”

青苹回过神来,道:“不错,我们与你是敌非友,你为什么要送我锟铻鼎与寒燄阴火?”柏舟等人互视一眼,悄悄握紧兵刃。

徐风吟转过身,淡淡地道:“我们虽非朋友,也并非敌人。我为什么助你们铸剑,自然也有私心。诸位皆知我飘渺采天宗这数十年来遭遇千般磨难,道途险阻,困于深山恶林之中,始终不得出世。此番正想与诸位做个交易。”

青苹问道:“什么交易?”

徐风吟道:“我帮诸位铸成飞廉剑,算交个朋友。日后倘若徐某有事相求……”

青苹不加思索地应道:“倘若你助我铸成飞廉剑,日后但凡有事,青苹必将全力相助。”柏舟、嘒星等人心想我与他前无旧怨后无新仇,既然青苹答允了,我又何必反对!再者交了这个厉害朋友,于我有利无害。都道:“自然,既然收了你的炉鼎阴火,日后有事相求,我等自然相助。”

徐风吟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各位了。万天道长,你意下如何?”向万天瞧去。

万天道:“只要你不来抢飞廉剑,一切好说。”

徐风吟道:“诸位放心,徐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再者有灵宝派的两位高人在此设阵,昆仑山的青苹道人指挥炼剑,万一门的万天道长坐镇中央,徐某想要出手抢夺,只怕也不太可能。”

柏舟、嘒星两人微微一笑,心中得意。青苹也捻须微笑,说道:“不打不相识,贫道十分佩服徐公子的修为。”万天淡淡地道:“但愿如此。”令人将陨铁掷入炉中。

徐风吟抬头看天,见初日已出,伸手向东边指去,说道:“诸位你们瞧,现在日头已经出来了,只要日头到了中央,陨铁便能熔化。”

金道人忽道:“我快支撑不住啦!来一个人换我。”青苹见他汗湿满背,脸上通红,知道连续向鼎中注入真气,实是大耗真元。忙道:“柏舟道长。”

柏舟上去换了金道人,不到片刻,志远道人也道:“嘒星,过来换我。”

柏舟、嘒星两人运转真气,注到炉中去,那青火上吞下噬,将炉中陨铁裹在一处燃烧。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支撑不住,又换了银花仙姑和另一名修为皆高的道人,再过一个时辰,眼见日头已到了中天,炉中陨铁已然化开。

青苹大喜,令人取出铁水,在祭台中间留出的日月潭潭水中打造成形,又投入火焰之中,继续炼剑。

徐风吟坐在离祭台三数丈的一块临涧大青石上,道:“陨铁并非凡物,想以此铸剑,需九打九炼。”青苹听了,说道:“不错,有理。”令两名弟子执锤打造。

再过了一个多时辰,只见炉中长剑渐渐成形,徐风吟把玩一块从怀中取出的碧玉,道:“万天道长,若要飞廉剑铸成之后威力无穷,可不止这点功夫。”

万天皱眉道:“怎么说?”

徐风吟道:“宝剑之锋,磨砺中出。但宝剑剑气剑灵,由内而发,还须道长祭出九节槐杖,将杖中恶鬼炼到飞廉剑中。”他淡淡一笑,说道:“不过若此只怕要损坏道长的宝杖。”

万天皱了皱眉,握着九节槐杖迟疑不定,心想:“就将九节槐杖炼到飞廉剑中,飞廉剑铸成,想必青苹柏舟他们也不敢跟我抢。”站起身来,将九节槐杖也投到锟铻鼎中。

但见那青火将槐杖吞噬,数千恶鬼往外乱钻,均被青火逼回,不到片刻,均附在飞廉剑上。此时注入真气助青火燃烧的正轮到金道人和志远道士,两人忽道:“越来越冷,越来越热了,冷热交加,好不难受。”

徐风吟笑道:“飞廉剑乃至烈至阳之剑,此时以阴火炼之,必会使阴阳相噬,两股力量相互食之。青苹道长,还不快取出你怀里藏着的宝贝。”

青苹一怔,容不得多想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怀中藏了什么,伸手从怀中取出三面铜镜,放置在祭台三角,将日光反射到炉鼎之中。

金道人、志远两人稍感放松。

再过小半个时辰,徐风吟霍地起身,说道:“以血祭剑,以阴成剑,万天道长,还不取血,更待何时?”

万天早知飞廉剑铸成之时,必须以人血祭之。双手一伸,抓起莫家管家莫柯与另一名路上擒来的敌手,扔到炉鼎之前。承影剑取出,割断二人喉管,把鲜血洒进炉中。但见鲜血一落到剑身上,那青火烧得更加猛烈。

莫震声脸上惨白,向弟弟莫武强、祝家瑶琪瑾三姊妹、赶尸派江玉垒、霏霏以及另外几名不认识的人瞧去,连连摇头,又看向祭台东侧被制住穴道的林清婉,惨声道:“今日便是莫震声的死期啦!林姑娘,可惜把你也给害了。我莫震声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身死祭剑,嘿,嘿嘿,当真好笑。”

林清婉淡淡地道:“生死有命,又有什么好笑的。”

万天自左到右,又抓了两人割喉祭剑。莫武强道:“林姑娘,你是林家的人罢?我们莫林两家相争数十年,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救我们。”

林清婉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林家的人?”莫武强道:“你的样子和林如风有些相像。”

万天冷笑道:“这时候还有闲心雅致说话,我送你们一起到阎王爷那好好述述。”伸手去抓莫震声。江玉垒忽道:“阎王爷是酆都城的,难道万天道长已经投入酆都门下?”

霏霏嘻嘻一笑,说道:“江姊姊,万天长得丑陋不堪,说不定真是阎王爷座下的小鬼!”

江玉垒冷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此人是阎王爷手下的丑鬼。”

万天不怒反笑,说道:“你们两个想要早点儿死,我成全你们。”双手暴涨,右手抓住江玉垒,一手抓住霏霏,拖到炉鼎之前,举剑便要劈落。

忽然不远处风声破响,一个声音叫道:“敢伤我师姐,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又有一个声音叫道:“无耻万天,倚老卖老。敢伤我徒,绝不饶你。”九道黑影由远到近,由涧下到祭台前不过片刻功夫,九人冲了出来。

只见一个举着丧幡的白衣男子叫道:“铜尸,杀他。”七具铜尸从身后扑出,朝万天冲去。万天回过头来,又惊又怒,沉声道:“楚惟小儿,原来是你。”承影、宵练双剑挥出,杀入铜尸之中。

另一人冲到祭台上,伸手丢符,双手两道飞火扑出,将举剑上前的柏舟、嘒星逼退。那人抱起霏霏,解了她身上穴道,朝柏舟等人狠狠一瞪,说道:“你们是谁?敢伤我徒。”

柏舟等人愕然变色,都向徐风吟瞧去,只觉莫名其妙之至,世上焉有此事?徐风吟竟有分身术不成?来的那人身着粗制布衣,长相竟与徐风吟一模一样,殊无分别。

那人似也发现不对劲,朝徐风吟瞧去,怔了一怔。徐风吟霍地变色,脸上蒙了一层阴云。

霏霏见到师父徐荣,原来极为开心,但与徐风吟对视,又悚然而惊。刚才徐风吟与万天剧斗之时,她穴道被制倒在祭台下无法看清。此时才见到徐风吟相貌,只觉此人虽与师父徐荣十分相似,但不留胡须,也没有师父那副沧桑的样子。初时只觉两人一模一样,神定后又觉两人完全不相同。师父沧桑衰老,那人却英气勃勃,师父仁心慈善,那人脸上却蒙了一股杀气。

徐风吟沉声道:“你为什么不去死?”

徐荣冷声道:“你呢?又为什么不去死?”

徐风吟道:“我修为通天,武功盖世,天下几无敌手,为什么要死?”

徐荣道:“我精通符箓五形,换阴为阳,改阳为阴,为什么要死?”

徐风吟道:“这么说,你这些年学到不少神通?”

徐荣道:“你自从投入飘渺采天宗后,也学到不少神通吧?”

徐风吟道:“不错,为今这世上再难有敌手。”

徐荣道:“你既然已经天下无敌,为什么还要帮万天铸剑?”

徐风吟冷笑道:“再厉害的人也有做不到的事,我即使神通广大,有些事情也做不到。”

徐荣道:“你害我徒弟,要以她的血祭剑,你的心越来越邪恶了。”忽听楚惟一声惨叫,转身去看,但见万天仗着手上双剑锋利无比,左冲右撞,已斩死三具铜尸,楚惟脸色惨白,难以抗敌。

徐荣叫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诸神听令,执我真金。”一道浩气巽风符丢出,一阵狂风突然卷出,万天一剑刺出,忽觉狂风扑来,身子受阻,竟然后退两步。

徐风吟叫道:“徐荣,我来见识见识你的符箓神通!”身形如影,右手探出。

又一人叫道:“楚惟,拖住万天,我来救师姐。”却是赶尸派陈叶东,他从山涧下边飞出,双手连发,无形剑气爆发,柏舟、嘒星两人挺剑挡开。

第一百三十四章 风云起干戈未休

第一百三十四章风云起干戈未休

但见陈叶东抢到江玉垒身前,伸手去解她的穴道。背后柏舟、嘒星两人挺剑来刺,陈叶东抱着大师姊往地上一滚,躲开两剑,叫道:“看剑气!”左手食指一戳,无形剑气爆出。柏舟挺剑格开,只觉掌心酸麻,心想:“此人无形剑气不易对付,我以长剑斗之不占便宜。”抽符念咒,一道巽风符丢出。

陈叶东听到风声呼响,如箭疾来。忙侧头躲过,掐指放出无形剑气。他担心师姊受伤,双手剑气连发,一时间剑气四溅,好不厉害!柏舟、嘒星两人不敢直当其锋,挺剑护住周身,左右将他围住不放。

陈叶东认出两人是灵宝派的,叫道:“柏舟道长,嘒星道长,我赶尸派与灵宝派向来无冤无仇,我师姊江玉垒又何时得罪过你们了?竟然要拿她祭剑!”柏舟、嘒星一呆,心想不错,挺剑不前。

陈叶东舒了口气,扶起江玉垒,说道:“师姊,我这就帮你解穴。”江玉垒叫道:“你师弟快输了,快去帮他!”正所谓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用师十倍。三返昼夜,用师万倍。这些日子她双目失明,日常行动仅靠双耳,耳力更加灵敏,此时侧耳聆听,只听万天双剑交加,剑声如雨泼石击,师弟楚惟喘声急促,显然抵挡不住,多半身上已经受伤。

陈叶东抬起头,但见万天杀入铜尸之中,双剑左刺右斩,铜尸纷纷被拦腰斫断。心中又惊又奇:“师弟的七星铜尸阵攻守有术,严谨密要。很少有人能识破阵中破绽,这万天手上是什么剑?他凭借这双剑完全不用破阵,左冲右撞,竟无一具铜尸能挡上一剑半剑……”转瞬之间,只剩一具铜尸苦苦支撑。

陈叶东忙道:“万天鬼道,吃我剑气!”尾音未歇,右手食指、无名指戳出,剑气纵横。万天耳听风声,挺剑挡开,回头见到陈叶东,狞笑道:“好个赶尸派小鬼,万天老祖不找你们报仇,你们竟然自己找上来。”承影一挺,刺向楚惟,楚惟忙挥动丧幡去格。这承影剑分金断石,如切豆腐,区区一根丧幡又哪里挡得住?但见承影剑直刺而出,抵达楚惟胸前。

陈叶东叫道:“躲开!”飞身跃出,双掌齐动,数十道剑气从指尖发出。万天头也不回,左手宵练剑卷一个圈,将无形剑气尽数格挡。右手承影剑不见迟缓,径入楚惟胸口。

楚惟骇然变色,纵力往后一跃,摔到山石之上,胸口鲜血汩汩而出。

万天笑道:“尔等小贼,前来送死,万天老祖就收下啦!”不见转身,右手反握承影剑向后回刺,只听嗤嗤两声,陈叶东躲闪不及,左右肩均已中剑。他双肩中剑,虽惊不慌,双足运力,往后弹出。大声叫道:“师弟,师弟你怎么样?”

霏霏从祭台上跃出,抢到楚惟身前,点了他胸口穴道,见他脸色惨白,但一时不致身死。道:“楚惟大哥胸口中剑,所幸没伤到心脏。”

只听青苹大声道:“飞廉剑快要铸成,速速祭血!”柏舟、嘒星两人闻言,下了祭台,一个抓起莫震声、林清婉两人,一个抓了祝瑶、祝琪。

青苹拔出长剑,叫道:“为铸神剑,只得大开杀戒。莫老头,对不住啦!”长剑挥动,便要向莫震声脖颈劈落。莫武强在祭台下大声骂道:“该死无耻的臭道士,莫家待你不薄,你竟然忘恩负义,我诅咒你一辈子也铸不成飞廉剑,诅咒你死得比我还惨上百倍。”

青苹怒极反笑,道:“我青苹道法高深,还怕你区区一句诅咒!我懒得跟你废话。”长剑就要向莫震声劈去。忽然左腿彻痛,“啊哎”一声,伸腿将咬他小腿的那人踢开。定睛一看,却是祝琪张口咬他,恰好咬中他腿上受了剑伤之处。

青苹怒不可遏,挺剑去刺祝琪。忽然身边一人撞来,青苹踉跄一下,摔了一跤。原来是祝瑾纵身扑倒了他。

青苹道:“好你个祝瑾,为师本想饶你一命,你竟敢扑倒我!”祝瑾道:“你……你不能杀我二姊……”

青苹道:“我先杀了你这个逆徒!”他三番两次被祝琪、祝瑾打断,胸中怒火翻转,积发如雷。一剑狠狠地往祝瑾脑门劈落。

突然旁边一柄剑伸出,当的一声,将青苹长剑格开。青苹吃了一惊,抬头一瞧,竟是个红衣女郎。再瞧一眼,更加惊讶。此人一身红裙,俏眼俊脸,红唇玉齿,一身上下尽露妩媚之意。长相却与祝瑶一模一样。此人不是祝凌霜还能是谁?

只见祝凌霜盈盈一笑,柔声道:“青苹道长,不要杀我妹妹好吗?”声音犹如呓语,轻不可闻,但语气之中似有柔情万钟。她双眸一转,如一潭秋水。

青苹看得一呆,胸中怒意瞬间消了八成。祝凌霜缓缓移步,到了青苹身前,纤纤玉手去握他右手,轻声道:“青苹道长,你果然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前辈,令我好生敬佩。”

青苹感受到她软若无骨、温似宝玉的细手,怒火消得干净,道:“你是什么人?干嘛要阻拦我铸剑?”

祝凌霜吃吃一笑,伸手去抚他胸口,低声道:“你要铸什么剑?拿我去铸剑好吗?”青苹道:“拿你去铸剑……”

祝凌霜在他耳边娇笑道:“青苹道长,你不拿我铸剑,就不要铸剑了好吗?”

青苹本是昆仑山修行数十载的道人,平常修心避欲、杜绝情爱,哪里和女子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再者祝凌霜更非寻常女子,她专修媚惑之功,修为高深似莫凌雪、万天等也险些中了媚惑。此时与祝凌霜肌肤相触,闻到她身上的幽幽清香,只觉全身上下如同软泥,不能动弹。

青苹忽道:“我不铸剑那干什么?”祝凌霜吃吃笑道:“奴家有双修成仙之功,只要你乖乖跟我走,仙可成的,长生可成的,还要铸什么剑?”

青苹毕竟修行多年,神志忽然清醒,大声道:“不行!飞廉剑必要铸成!”却仍然不敢推开祝凌霜。

突然听到万天一声尖叫,叫声之中充满了愤怒、怨恨、歹毒之情。

第一百三十五章 烟雨平鸣兵难止

第一百三十五章烟雨平鸣兵难止

那边徐风吟影随身行,身随拳动,出招大开大阖、行云流水。徐荣修为不低,尤其擅长阴阳五行、符箓神通,但徐风吟动作奇快,凶猛迅捷,俱皆有之。徐荣修为武功虽然不弱,但与他相斗,每一招都慢上一拍,每一步都迟上半分,各种五行道术更加难以施展。

百余个回合下来,徐荣渐渐感觉气力不支,喘气沉重。心中暗暗叫苦:“我这些年来太过嗜酒,无心打坐,懒于修炼道术神通,他这些年来一定勉力刻苦,道术神通远胜于我,这可怎么办?”

忽然徐风吟空幌一招,徐荣掐着一道离火符攻他左肋,忽然双腿一痛,已被他一招秋风落叶扫中双腿,好在底子不浅,竟然支撑住了不至摔倒。

徐风吟冷笑道:“我道你这么多年过去,一定炼成不弱于我的修为。现在看来,远远不如我呢!”左手探出,如月勾清皎,右手随后凝掌攻出,掌力雄浑,如万均雷霆。

徐荣已经退到灵溪涧边,再无退路,双腿抵住涧边大青石,双掌各握一张离火符,聚力拍出。一接之下,只觉徐风吟掌上真气浩如瀚海,自己真气如同溪流小河,尽全注入海水之中。喉咙一痛,一口鲜血已涌至喉口。他咬牙闭嘴,硬生生将鲜血咽了回去。本来双人打斗,胸口受伤之后,肺部出血,便顺势吐出鲜血。但徐荣生性刚强固执,不愿在徐风吟面前吐血,硬生生将鲜血咽了回去,这样下来,已成重伤。

徐风吟左手抓到他胸前,轻轻提过头顶,摔到地上,哈哈一笑,冷眼一扫,说道:“徐荣,我道你这些年学了什么本领,竟敢屡次阻拦我为少主圆魂补阙,原来不过这点薄弱修为!”徐荣脸色惨白,手抚胸口不住地颤抖,淡淡地道:“你修为远胜于我,想杀就杀吧,杀掉了我,从此便不再受玄木剑的诅咒。”

徐风吟狞笑道:“不错!正是如此。”忽听万天怒声尖叫道:“原来是你!你竟敢还来?”徐风吟转身一看,吃了一惊,但见万天发簪已被削落,一头黑白相交的长发披散在肩,双手执剑,满脸怒气望着祭台之下的一人。徐风吟暗暗奇怪:此人是谁?有点眼熟。

却见那人作乡下农夫打扮,穿了一身粗布衣,右手倒握一柄长剑。相貌堂堂,面带微笑。此人出来便挥剑削落万天的发簪,使得万天勃然大怒,不是莫凌雪更有何人?

原来万天见青苹被祝凌霜所惑,本想先除掉祝凌霜、楚惟、陈叶东等人,却见锟铻鼎前的金道人、志远道长二人双腿颤抖,大汗淋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抬头望去,霏霏、楚惟二人离他最近,忙提剑过去欲杀二人,他举起长剑,忽然面门风生,忙侧头躲过,发簪却被削落。抬头一瞧,面前站着一人,正是他恨之入骨、无时以忘的莫凌雪。

但听霏霏大声叫道:“莫凌雪,杀了万天老妖道,他杀了我的楚惟哥哥!”其实楚惟虽然胸口中剑,但并未伤及心脏,尚无性命之忧。但霏霏见他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已然奄奄一息。倘若不能及时救治,只怕也不活了。

莫凌雪见到祭台上下的人,有父亲有叔伯有表妹,怔了一怔。他从涧下往上攀时,尚未想到祭台上竟有如此多熟悉之人,更有仇敌万天等在场。但见霏霏危急,忙拔剑去刺万天,他出剑迅捷,一招便削下万天的发簪。莫凌雪那日被困山洞,又是如何逃脱生天的?又是如何来到海南?更到了这莲花山的灵溪涧?

原来当日莫凌雪眼见表弟表妹以及霏霏等先后被擒,又见林清婉出洞对敌,心中急不可耐,只想快点解了穴道好出去帮忙。突然之间,身子腾空,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随后身子似被人托住,往地下行走。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重见光明。

但听一人道:“怎么是他?师姊呢?”又一人“哎呀”一声,叫道:“师姊还在洞中,我们去救她!”两人声音好耳熟,莫凌雪睁眼一看,却是赶尸派的楚惟、陈叶东。

楚惟道:“师姊双目失明,是我把她安在此处的,她被人逼至绝境,是师哥你设法挖出地道救人的,可却救错了人,如今师姊生死未卜,这全怨我……师哥,你在这等着,我回去救师姊。”

陈叶东道:“刚才在地底下我听到万天老鬼道就在洞外,现下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师弟不要自责,是我救人之时心中恐惧,没有细看就背了回来。”

莫凌雪听到这里,心想:“原来他们二人挖穿山洞想救江玉垒,却救错了人把我给救走了。”又听楚惟道:“这个人为人做事很是光明磊落,不是卑鄙龌龊之人。虽说救错了人,但救人救到底,干脆把他救到安全之地,我们再设法回头去救师姊。”

莫凌雪心想:“原来赶尸派弟子也未必就是坏人。”开口说道:“楚惟,陈叶东,扶我起来,帮我解穴,我能对付万天。”楚惟微微一惊,将他扶起。莫凌雪这才看到周围的环境,却是来到一个幽静的小山谷。说道:“你师姊已经落到万天手上了,万天剑法虽然厉害,但我有办法对付他。”

楚惟与陈叶东互视一眼,想起那天万一山门上莫凌雪以一己之力对抗采天大师兄钟离无忧的情形,心想:“此人当日能抵挡钟离无忧的攻势,武功修为不在我们之下,倘若他出手对付万天,我们尚有几分把握。”两人心意互通,都伸出右手抵住莫凌雪后背,运气助他解穴。

沈帆虽然点了莫凌雪数处大穴,但莫凌雪毕竟功力深厚,再加上楚惟、陈叶东二人想助,片刻功夫穴道尽解。

莫凌雪一声清吟,站起身来,作揖说道:“多谢二位相助。”楚惟道:“莫公子,你是怎么被擒进山洞中的?”

莫凌雪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将见到江玉垒前后之事都说了,又道:“实不相瞒,追杀你们师姊的正是我堂弟表妹,他们不知奉了谁的命令要杀江玉垒,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藏匿在万一门的酆都城阎罗王沈帆一一擒获,我无意显露踪迹,也被他抓到山洞中。”

楚惟皱了皱眉,“听说沈帆是万天的二弟子,原来是酆都城的?你连沈帆也打不过,怎么去对付万天?”见他身上带伤,道:“原来你身上还有伤!”

莫凌雪点了点头,说道:“万天擒获的人之中有在下的至亲之人,即便身上带伤,也要尽力去救上一救了!”

陈叶东伸手按住楚惟的肩头,道:“也只得如此!待会我们见到万天,不急救人,先看清情况。我以无形剑气正面迎敌,莫兄弟使剑夹攻,楚师弟你驱尸将万天弟子杀散,伺机救人。”

楚惟摇头道:“师兄你无形剑气在万一山门上已被万浩然所破,万天已然了若指掌,只怕你和莫公子联手也对付不了他。不如我驱动铜尸正面迎敌,你和莫公子伺机救人!”

莫凌雪道:“那就这样吧,我们快点赶回去。”楚惟道:“不错,正是如此!”又道:“先给莫兄弟找一口长剑,好斗万天。”但在荒山野林之中并无沽剑之肆,长剑也不知从哪里去寻。只好解下随身匕首,交给莫凌雪使用。

三人原路返回,钻进地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又从山洞钻出。钻出之时已然日落月升,林野之中黑暗不见五指,只有树冠之上有着黯淡的银光。

洞中洞外,已经空无一人。其实三人若是早来一刻,尚能见到林清婉与冯隐君,但此时林、冯两人已经远去。

林风吹得暗树扑哧扑哧的响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弥漫难散。莫凌雪怔了怔,道:“万天把人带走了,却不知带到哪里。”楚惟四处搜了一遍,不见江玉垒的尸体,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万天没有杀害师姊,一时半会多半无虞。”

陈叶东看着月色,道:“我们休息一晚,明日到城镇之中探听消息,说不定有万天的下落。也好给莫兄弟买把长剑,再遇上万天也不至拿着匕首交手。”

楚惟笑道:“正是。”三人均是修为高超的能人,在林子中找了处空地休息一晩。次日进城镇打探消息,在一座小酒楼上吃饭喝酒,只听小二说此处离天城并不远,天城中的莫家莫震声莫武强等人一夜消失,整个莫家人去楼空。

莫凌雪心想:“父亲他们被柏舟、嘒星他们抓去,这两人说要去找青苹道人,又听闻万天也要去见青苹,说不得想救父亲只好先找到青苹道人了。”拿起一碗酒喝了一口,心中的忧虑稍微放下。

楚惟道:“莫公子不必着急,万天残忍好杀,当日没有杀害我师姊以及你的表弟表妹,想必是还要用得着他们的地方,他们一时之间也不会有生死之危。”

陈叶东道:“既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万天,那就先不必着急。莫兄弟身上有伤,就趁这时候好好养伤,倘若再遇上万天,莫兄弟身子痊愈,也不惧怕。”

莫凌雪道:“你说的正是。”

楚惟又道:“我听莫公子说到万天想找青苹,青苹又在铸飞廉剑。飞廉剑不同寻常,不能轻易铸成,青苹多半会挑一个通年炎热之地铸剑。我们推算一下哪些地方终年炎热,直接去找青苹,等候万天到来。”

莫凌雪道:“万天得到两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我身上的剑伤就是那宝剑造成的,可需好好注意,小心被宝剑所伤。”

陈叶东又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着急,好好准备一番,等遇上万天,我们齐拥而上,不必等他拔剑,直接痛下杀手。”

酒过三巡,只觉楚惟、陈叶东等谈吐之间颇具英雄气概,并非那些奸佞卑鄙的小人。心想:“原来我见楚惟驱尸赶鬼,所学并非正道。又因为修炼赶尸术导致脸无人色,身体虚疲,以为赶尸派都是卑鄙淫邪之人。现在看来原来不是,楚惟说话做事谨慎小心,即便师姊被擒,仍然不乱分寸,思路清晰分析万天的去向。陈叶东处事正派,既不迂腐,也不邪佞。”

他们三人吃饱喝足之后,寻思此时已至寒冬,想要铸剑无非去往新疆、海南等地,也只有这些地方才合适铸剑。海南离得最近,新疆虽然炎热,但极为偏僻,地头上又有诸多左道旁门,青苹想要铸剑多半前往海南,于是打定主意要往南行。当时路道不通,三人骑马先绕西行一圈,再折向南。

这一日到了西荒森林的外圈,莫凌雪在马上望着莽莽森林,心想:“当日在西荒森林中险些被尸王所杀,也是在那里认识了林清婉……”他想到与林清婉相处的点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微笑。

行出半个时辰,忽听有人长声呼救。陈叶东道:“西荒森林中有许多冒死而进的参客药师,多半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碰上野兽啦!”

莫凌雪道:“既然是参客药师,都是为谋生存的贫人。声音离得不远,我去救人!”不等两人回应,纵马向声音方向奔去。离得愈近,又听那人叫道:“有人吗?救我一命!”声音好耳熟!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赶至海南

第一百三十六章赶至海南

他乘马绕过一丛棘剌,只见前面一面泥潭边有一棵歪脖子树,树干向泥潭伸展,树上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叫声。莫凌雪自觉奇怪,定睛一看,原来歪脖子树上吊着一个佝偻之人。只是那人满身泥土,灰头土脸,几乎与树皮融为一体,一时竟看不出是人。

莫凌雪叫道:“你是谁?在树上干什么?还不下来!”

那人喊道:“潭里有鳄鱼,我下不去。”

莫凌雪微微一讶,向潭中瞧去。却只是一处浅小的泥潭,泥潭上漂载落叶枯枝。陈叶东道:“莫兄弟,你看那里。”他已站到莫凌雪身边,伸手向泥潭中指划。

莫凌雪凝神一瞧,泥潭之中果然有两三头鳄鱼。只是鳄鱼善于伪装,藏身在小小的泥潭中,倘若不仔细观察,竟然难以发觉。他绕到另一边,从歪脖子树的侧面望去。

树上那人叫道:“小心,草里头还有一头恶狼。”

莫凌雪的眼光在一边的草丛里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果然见到一双猩红色的眼睛。莫凌雪心想:“原来这人被狼逼到了树上,泥潭中又有许多张口等他的鳄鱼,这才下不来。”那狼突然低嚎一声,夹着尾向草里蹿远了。

楚惟道:“这狼见到我们三人不敢放肆夹尾逃走了。”

莫凌雪微微一笑,向树上那人喊道:“喂,你可以下来啦!”那人眼见再无危险,抓着树干动作敏捷地溜了下来。他双足着地后,身子忽然向后摔,忙运劲定住。

莫凌雪见他下树动作快捷,已猜到此人并非寻常参客,待见他定住身子后,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说道:“徐荣!怎么是你?”楚惟、陈叶东等均大感惊异,上上下下打量面前这人,也确是徐荣无疑,只是浑身泥污,脸有饥荒色,似乎饿了十天半月,又似乎受到莫大的惊吓。

徐荣咧嘴一笑,“原来是你们……还好,还好,侥幸有你们在,如若不然颠狂仙不是死在狼口就是葬身于泥潭之中……也不对,是葬身于鳄口之中。”他逃脱生天,喜不自禁,绕着楚惟、陈叶东走了一圈,说道:“楚小子,陈小子,原来是你们救了我。很好,很好。”又绕着莫凌雪走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说道:“你小子也在,霏霏却在哪里?”

莫凌雪此时也是满肚子疑惑,待要问他,又不知从何问起。

陈叶东道:“徐前辈,你怎么被困在这里?以你的道术神通,不至于对付不了一头恶狼罢?”

徐荣苦笑一声,道:“说来话长。先找条溪水让我喝点水。”四人牵马向西侧而行,走出十余丈,在沿近一条小山溪歇息。徐荣喝饱了水后,将脸洗干净了,又将双手双足在溪水中洗去泥污。他坐在沿溪一块大石上,说道:“我已经整整十七天没吃东西了,饿了吃树叶,渴了等雨水。你们再晚来一日,徐某多半支撑不住,就会丧命于鳄口之中啦!”

莫凌雪等互视一眼,均觉奇怪。陈叶东问道:“徐前辈,你怎么落得这个样子?”

徐荣叹了一口气,道:“那日我受花城祝家祝贺之邀,前去救治他老婆,他老婆昏迷多日,似被人做法所致。我在其院子里发现了黑木棺材和一具干尸……”他说到这,楚惟、陈叶东脱口而出:“是酆都城?”

徐荣摇了摇头,说道:“起先我也以为是酆都城干的,后来发现了祝家被人布下了鸷鸟散势大阵,这阵不断抽取祝贺他老婆的三魂七魄,注入到黑木棺材中那具干尸身上。”

楚惟道:“是飘渺采天宗!”

徐荣瞧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飘渺采天宗?”

陈叶东道:“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中擅长驱魂赶尸的仅有三家,其一是赶尸派,其二是酆都城,其三是飘渺采天宗。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赶尸派。既然徐前辈认定不是酆都城,那就只有飘渺采天宗了。”

徐荣向他竖了一根大拇指,说道:“不错。其实当日这位仁兄也在。”指着莫凌雪。

莫凌雪报之尴尬一笑,“当日我被人打伤,正好被徐前辈救到祝家养伤。”

徐荣道:“那天我们发现祝家的鲛人灯被人所盗,我追了出去,原有交代霏霏和这位仁兄不要跟来的念头,但追人急切,无暇多说。一路追到深林去。”

楚惟道:“盗灯之人是谁?是飘渺采天宗哪一位弟子?”

徐荣点了点头,望着溪水上漂载的尘土,皱了皱眉,说道:“那个人我开始并不识得,后来知道是飘渺采天宗的丁求安。我开始以为正是丁求安设下的大阵,欲复活某个弟子。直到追至西荒森林深处,才发觉不是。”顿了顿,说道:“你猜为什么不是?因为丁求安的修为虽然不弱,但也看不出有什么高明的地方,他想要布下偌大的鸷鸟转势大阵绝不可能。”

莫凌雪道:“当日和徐前辈失散了,我与霏霏碰巧追到丁求安,自思修为不及躲在一旁,之后又见到丁求安的师兄霍连城来追丁求安。”将怎么见到丁求安,霍连城怎么追上来,丁求安怎么设计杀了师兄以及丁求安掳走霏霏前前后后说了。

楚惟等听到霍连城对丁求安施以毒手时,心中暗暗感叹霍连城的残忍无情,待听到丁求安设计杀了霍连城后又食其尸饮其血,不禁露出骇异的神情,心想此人食人长功力,却是哪里来的魔功?

徐荣道:“你们躲得对。丁求安修为寻常一般,但霍连城就厉害多了,只是霍连城却也比不上丁求安的隐忍歹毒。”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一路深入西荒,才发现了许多飘渺采天宗的秘密。当日我闯入西荒的骷髅山,又见到飘渺采天宗的邱承重。邱承重此人剑法深不可测,比之霍连城、丁求安之辈可远远胜之。他在骷髅山筑起祭台,念咒施法。我当时躲在山阴,不小心弄出动静,被他发觉……”

楚惟忙问道:“之后如何?”

莫凌雪也见过邱承重的剑法,但知道邱承重是死于自己手里,心想:“他说邱承重剑法深不可测,可邱承重却被我和林清婉联手杀死……“一时之间对于能杀死这个剑法大高手感到十分自豪。

徐荣道:“当时十分奇怪……那邱承重见了我却不吃惊,反而叫我二师兄……”楚惟、陈叶东互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

徐荣道:“我先时也十分疑惑,但见邱承重摘下戴在脸上的恶鬼面具,说话神色确实不像作假,他确实把我认成了他的二师兄。”

莫凌雪心想:“二师兄……我后来在云城见到一人,长相与徐荣一模一样……只怕正是那位二师兄。他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难怪邱承重会把徐荣当成二师兄,我又把二师兄当成徐荣。”

徐荣续道:“当时我也装错就错,承认自己是二师兄,一心套他的话。才知道原来他们师兄弟数月前就已出山南下,是为了寻找飘渺采天宗丢失在外的法宝兵刃,但他们行事秘密诡异,似乎不止为了寻找法宝兵刃。祝家的鸷鸟转势大阵却是那位二师兄所设,你们可知他设这个阵法想要复活谁?”

楚惟、陈叶东均摇了摇头。莫凌雪脱口说道:“采天少主!”

“咦,你怎么知道的?”徐荣疑惑地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们要复活采天少主?我套了许久才从邱承重口中得出。”

莫凌雪道:“我后来返回祝家,也是偶然得知。那个采天少主被正一教张晓棠打死,残魂藏在我姑姑身上,意欲借着黑木棺材复活。”

楚惟恍然大悟,说道:“不错,不错!我想起来了,当日我与师姊也在,原来是这位二师兄设下的阵法。”将当日的情形说与徐荣听,待说到采天少主夺舍莫凌雪的身体却被其吞噬时,徐荣不禁深吸一口冷气,说道:“好险,好险……此等不世魔头竟然死在你手上。”

莫凌雪回想起来也是一阵后怕,心想若不是误打误撞学了什么《狍鸮神功》,当时就死在采天少主手上了。

楚惟道:“师姊双眼之所以会失明,就是采天少主伤的。”

徐荣点了点头,“你们运气算好了,刚好碰上采天少主最虚弱的时候。黑木棺材被我所烧,鲛人灯被丁求安偷走,采天少主又被你们合力杀掉,实是侥幸中的侥幸。倘若采天少主真的复活了,再多十个你们也不够他杀。”

他话说得多了,又在溪边掬了清水喝,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那日我套得邱承重的话后,得意之至。但之后左想右思却不明白。丁求安与邱承重是同门师兄弟,与那位二师兄自然也是。为什么邱承重将我认成二师兄,丁求安却没认错。”

楚惟等均摇了摇头。

徐荣道:“这其中只怕与丁求安修炼的魔功有关。”楚惟问道:“你那时套了邱承重的话,他又将你认成二师兄,为什么又落成这个模样?”

徐荣摇头道:“当时附近有座大墓,葬了飘渺采天宗一位老祖。邱承重忽然离去,似乎为了那位老祖。我见他急匆匆地走了,忙动手施拳,乒乒乓乓,将邱承重筑成的祭台打得稀八烂。离去时忽听后面有人叫道:‘拆我祭台还想走吗?’我回过头来,见到邱承重提剑过来,知道身份已然败露,索性摸符念咒,与他搏斗。邱承重剑法实在厉害,我仅靠符箓神通斗不过他,只有狼狈逃窜。邱承重紧紧跟随,冷笑说:‘我二师兄道法高深,岂似尔等鼠辈!’我怒火上涌,回头又和他搏斗。打了百余回合后,被他伤了肩膀,好在当时夜色已黑,树高山深,我逃入深林后他也追不上。”

顿了顿,又道:“我藏在一个山洞调养生息,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乒乒乓乓的打斗之声,出去一看,却是邱承重追着一伙盗墓贼。”

莫凌雪心想:“盗墓贼只怕指的正是林家林仁刚他们。”

“那伙盗墓贼不乏武功高强剑法高深者,但均斗不过邱承重。眼见邱承重就要把人杀光时,我察觉到身处之地是个古怪墓穴,潜藏许多机关。我识破一处机关,暗中放下断龙石,将邱承重压死断龙石下。”徐荣说到这,脸上却没有得意之色,反而显得十分阴郁,道:“我本以为邱承重不死也难活命,岂知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已炼成元神出窍之功。我见状不妙,只好逃之夭夭。”

楚惟脸有惊色,叹道:“这样也不能致其死命,此人当真厉害。”陈叶东道:“徐前辈后来怎地?”

徐荣道:“我逃出三四丈,忽听后面有人大喊:‘伤我师弟,留下命来!’,接着后背一痛,已经中了那人一掌。我骇惧之至,知道来的人修为绝不在邱承重之人,只怕正是那位二师兄。当时头也不回,拔足便往深山老林中跑。这一路狂奔,竟然甩开那人。但那一掌实在厉害,伤了我的奇筋八脉,五脏六腑也几乎被拍碎。我逃到一个山窟窿,养了数月的伤,终于伤愈出来,身上修为却已然废了尽半……偏偏遇上山间恶狼,开始只有一两头我仍然不惧,后来打伤了头狼,头狼召来狼群,我只有逃之夭夭了。逃到这儿,上了那棵歪脖子树。等了十来日,狼群终于散了。只剩头狼锲而不舍,守着我不走。”他说到这儿,又是叹气又是吁气,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说道:“说来还是徐荣命大,本以为要死在邱承重或那位二师兄手上,却得以逃命,被狼群困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又逢你们相救。真是万幸万幸。”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泥土,说道:“歪脖子树吊了我十七天,才拖到现在等到你们来救,实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此处有酒,说不得要找它痛饮几坛。”

楚惟等哭笑不得,莫凌雪道:“徐前辈,不忙和树恩人喝酒,你徒弟霏霏落到万一门万天手上了,只怕凶多吉少。”

徐荣大吃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莫凌雪道:“我们现在动身前往海南,一路上我再跟你说。”四人知道救人之事刻不容缓,当即起身上马前往海南。楚惟身材小,徐荣与他一骑。

四人纵马奔波,一路上换了十头马,终于到了海南地头。察明方向往莲花山玉蟾宫行去。他们不识山路,往山阴上赶,却不知莲花山山道多回环,左绕右绕反而绕到低洼处。

抬头一看却是一面绝壁,上见青天下临黄泉,已到了莲山山的灵溪涧下。只见一条白线哗哗向东流去,水势不大,声音却奇响!轰隆声中激荡起百朵雪花撞击着临崖的白石和水草。

徐荣站在溪涧边,道:“上面似乎有人声,我攀上去看看。”伸手展臂,似猿猴般爬树攀岩。楚惟抬头上望,但见他动作好快,迎着日光快步而上,一纵一跃已去了老远。

陈叶东说道:“我们跟上去,莫兄弟,劳烦你把这四匹奔波了一路的老马系在涧边。”莫凌雪应道:“是。”牵马去系。

陈叶东纵身向上攀岩,楚惟号动七尸,也跟了上去。莫凌雪系完马匹之后,抬头一看,眼见徐荣最快到达顶点,楚惟紧跟其后,陈叶东离了自己老远,也到了顶点。心想:“我也得快些赶到。”动身攀岩爬树。

他攀到顶点时,耳听上面拼斗之声密集,暗道不妙,只怕徐荣他们已经和人动起手了。纵身一跃,到了顶上。抬头一瞧,只见一个道人举剑去杀楚惟,惊讶之下容不得多想,长剑如虹,已然刺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掌出神功

第一百三十七章掌出神功

世事多变,转瞬即逝。倘若莫凌雪比徐荣等人先上得山顶,楚惟、陈叶东就不会被万天所伤,倘若是陈叶东牵马去系,莫凌雪就能先上到山顶对付万天。但世事变化只在瞬间,又怎么能够刻意改动!

但见万天一声狞笑,右手承影剑直刺莫凌雪额头,左手宵练剑刺向霏霏。莫凌雪吃了一惊,不及多想,挺剑便刺他胸口,意欲逼他回剑自守。

但万天不愧是剑法宗师,承影剑变刺为斩,只听“当”的一声,莫凌雪手上长剑折成两截。万天左手宵练剑刺入霏霏背心。

莫凌雪长剑虽断,虽惊不乱,猱身撞到万天怀中,右手凝掌竖拍。万天不想他竟然施展这种拼命的手段,勃然大怒,待要挥剑把他劈成两半,心中忽想:“我一剑劈下去,莫凌雪固然有死无生,这一掌却是躲不过了,虽说我有元功护体,不惧一掌之力。但这小儿眼见要被我砍死,肯定拼命一击,若是一个不慎……此时旁边高手无数,我若是受伤,就再也争不得飞廉剑啦!”他心念电转,一瞬之间已做出决策。双足运力,身子往后飞出。

莫凌雪逼他离开原地,着实下了一招险棋,乃是以自己的命做为赌注的。他弯腰将霏霏抱起,一摸她后背,只觉沾手温热湿黏,不禁大吃一惊,叫道:“霏霏,你怎么样啦?”瞧她的脸,雪白的皮肤却无半分血色,双眼朦胧,睫毛不断的颤抖,似乎极为痛苦。

霏霏张口翕动,却说不出话。她睁着眼凝视莫凌雪,呼吸变得十分微弱。

莫凌雪惊得呆了,伸手将她倚在自己怀里,解开她后背衣衫,只见她背心被刺开一个狰狞血洞,鲜血急涌不止。

莫凌雪慌得伸手乱堵,忽听楚惟喊道:“莫凌雪,小心!”

莫凌雪只觉背后生风,知道有人偷袭。他来不及回头,伸手在地上抓了三四枚石子往后掷出。只听“砰砰”两声,随便“啷铛”、“啊哎”两声,却是长剑落地以及痛声呼叫之声。

后面那人叫道:“这小子有古怪,我们一起攻他后背。”却是青苹。

莫凌雪见霏霏一条命去了九成,心神反而慢慢镇静下来,他将霏霏缓缓放下,后面已有三柄长剑刺及。

莫凌雪霍然回身,右手一甩,一股巨力将刺来的三柄长剑卷上天去,斜斜落到三四丈外。定睛一看,却是青苹、柏舟、嘒星三人。莫凌雪怒眼直视,沉声道:“是你们抓了我父亲?”

青苹等被他回身卷掉自己手上长剑尚感到惊骇不己,柏舟叫道:“我们一起上,把这小子杀了。”掌中捻符,以掌发雷。莫凌雪侧身避过,左手横击柏舟头颅。嘒星双掌各握一张金刚符,运出劲力催动符箓,朝莫凌雪左肋拍出。

莫凌雪右掌接住,运出一股强劲推出,心中微微一惊:“这道士看上去身体孱弱,手上竟有如此巨力!”却不知此乃符箓一派的拿手神符,只要在手心贴上金刚符,运气催动符箓,便能爆发数倍于敌人的力量,嘒星的符箓造诣颇深,这两道金刚符本有千斤之力,常人难以抵挡,倘若不是莫凌雪以《狍鸮神功》吸取邱承重、采天少主等高手的元神,体中真气雄浑不可匹敌,此时双臂早被嘒星震折。

嘒星心下暗暗吃惊:“我见他以石子击退青苹,回身卷掉我们三人长剑尚且不以为然,青苹剑法寻常,我和柏舟又非使剑名家,但我这掌上使了金刚符,早已力逾千斤,怎么反被他推得后退?”

柏舟双掌齐发,掌心注满雷电之力,莫凌雪每当与他接掌,便觉丹田中涌进一股机仱仱的怪气,好不难受。数掌下来,双手掌心竟然微微作痛。心中惊道:“嘒星掌上力逾千斤,此人掌上却有一股怪力。如若不快点制服或杀掉此人,终究难免死在他们手上。”念及如此,双掌各运劲力,左掌直拍,右掌横切,使的正是飘渺采天宗的阴阳如意掌。

青苹取剑刺向莫凌雪胸口,莫凌雪左掌一带一送,青苹长剑再也握不住,斜斜掷了出去,莫凌雪左掌拍至,右手划出两拳,将柏舟、嘒星逼退。青苹眼见莫凌雪一掌已及身前,骇然之至,往后就跑,但他慌惧之时,脚下踩到一块石子,往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万天叫道:“竖子焉敢伤我道兄!”左手剑斫来,右手剑刺出。莫凌雪纵身躲开,大声道:“万天,你来得正好,今日一定杀你报仇!”话虽如此说,但万天修为远胜青苹等人,剑法诡谲多变,一时之间竟把莫凌雪逼得左支右绌,难以抵挡。

莫凌雪心道:“万天手上的承影、宵练剑实在太难对付,如果没有一把好剑怎么能胜得过他?”想到这里,忽然侧头去看林清婉,却见林清婉就地打坐,闭目塞听。心中一叹:“倘若当日不是你扔了我的铻锟刀,此番就不会被万天逼得难以抵挡啦!”

嘒星双掌发来,莫凌雪伸手推开,纵身躲开万天一剑,又想:“当日余傲也是这样以一敌四,却能打得万天等落荒而逃,修为实在非我能比。”他心有遐思,眼中见柏舟捻了两张离火符拍来,随手便拂,忽然柏舟“啊哎”一声,纵身后摔,后背撞上一棵大树,震得叶子簌簌而落,他惨声痛叫,左右手互相缠绕,竟然被卷成麻花。

莫凌雪心中一惊:“他双手怎么伤成这样?被谁伤的?”

青苹恼怒之至,大声叫道:“好歹毒的手法!此人非邪即妖,万天不要留手,把他刺死!”

万天心中暗道:“你说得那么容易,这种手法我也见所未见,怎么把柏舟双手折成麻花我竟也看不清。”

人群之中只有徐风吟认出这种手法,他心中暗暗吃惊:“这是少主的武功,这是那招物换星移。他为什么会这一招的?少主已经死了,难道是教主亲授不成?不对!教主重病在身,不出山门,不可能教他。”

此时祭台之上炉鼎前的金道人、志远道人已经支撑不住,换了银花仙姑上去。两人见万天等围住一个农夫缠打,心想此人是谁,有什么大能不成?振奋精神,提刀拔剑上去相助。

莫凌雪见两个道人上来夹攻,日光照耀之下,只见这两个道人一个手臂皮肤黝黑粗糙,一个手臂皮肤白嫩光滑,心念一动,右左手一前一后探出。只听“啊”,“哎呀”两声惨叫,金道人一只右手,志远道人一只左手已成麻花状缠在一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玄木剑分邪正出

第一百三十八章玄木剑分邪正出

莫凌雪未料这招忽然想出来的手法竟有如此威力,心中也暗暗吃惊。但见金道人、志远道人齐齐往后跳出,又忽然痛声大叫:“哎呀,你扯到我的手了!”“痛煞我也!你不要动!”两人紧紧靠在一起,顾不得争吵,一左一右踉跄下山。

万天心中骇惧不已:“这是什么手法?竟连我也未能看清。”

莫凌雪右掌向嘒星脑门横击,嘒星本欲伸掌去挡,又想起柏舟等的惨状,心想我若抬掌去挡,再被他扭成麻花可怎么办?急欲后退避开。但他武功修为并非绝顶,转念之间已错失逃离战圈的时机。莫凌雪一掌拍中他的脑门,登时拍得他脑骨碎裂,浆汁四迸。

万天眼见莫凌雪连伤柏舟三人,又在自己的眼前击毙嘒星,又是狂怒又是惊骇。心想:“今日若不制服此人,飞廉剑永生难成!”双手剑疾刺横斫,一瞬之间使出三招绝杀。

莫凌雪侧身躲过一招,突然左肩一痛,被承影剑带出一个口子,所幸他躲得极快,才不致入骨。他见万天又一剑刺来,纵力往后一跃,脚跟抵住崖边青石,眼见万天双剑逼近,突然翻掌拍他下盘。

莫凌雪掌力雄浑之至,虽然隔着四五丈,但掌风烈烈,万天躲避不及,双腿被掌风扫中,忙纵身后跃,双腿站定,只觉火辣辣的痛。低头一瞧,又是愤恨又是恼羞。原来他半条裤子都被掌风刮烂,小腿上多了一条一条的伤口。

万天狞声道:“小贼让我屡次出丑,今日万天老仙若不杀你泄恨,终生不得为人!”双剑相交,火花四溅,身子忽然如箭射出,左右剑疾斩。莫凌雪就地一个打滚滚到左边,忽然左腿一痛,也被刺伤了。

忽然听到一人冷声道:“万天鬼道,接剑!”随即嗖嗖两声,两柄长剑射了出去。

万天察觉背后风生,回过身挥剑把袭来之物击落,凝神一看,却是青阳剑。另一柄剑掷到莫凌雪身下,却是一柄含烟剑。

这两柄剑自是林清婉掷出的,原来她被万天制住之后便潜心运气冲击穴道,待穴道解开后,眼见莫凌雪被万天逼至绝境,急中生智分别向两人掷出一剑。

莫凌雪取剑在手,见剑光森寒,不禁赞道:“好剑!”握剑在手,平刺万天胸口。

万天挺剑去斩,当的一声,双剑相交,各自弹开,莫凌雪手上含烟剑竟未被承影剑斩断。

莫凌雪笑道:“多谢林小姐赠剑!万天,这下子我们都有宝剑在手,再来较量较量。”尾音未歇,万天挺着长剑迎面刺来。莫凌雪右肩一抖,含烟剑挡开一剑,刺他小腹。

万天左手宵练剑格开,右手承影直刺。莫凌雪有剑在手,全无惧意,眼见他这手绝招杀至,心中忽想起邱承重一招剑法,肩头一沉,挺剑刺向万天左肩。万天吃了一惊,心想这是什么怪招,后退一步。

莫凌雪第二剑第三剑均已刺出,万天左剑格挡右剑回守,一时之间竟被逼得无暇反击。这样一来,莫凌雪已变被动为主动,万天从上风转下风。

突然之间,莫凌雪展臂伸肘,含烟剑卷个半圈,刺万天右肋,使的正是那招撄而宁之。

万天大叫一声,承影、宵练剑脱手而出,纵身后跃,摔到三丈之外。他背抵大石,抬起起头来,满脸悲愤之色,惨笑一声,说道:“我仗着万一剑法纵横一生,竟然屡败在小辈之手。”

林清婉冷笑道:“你仗着卑鄙无耻欺男霸女,今日还有什么话说吗?”

万天道:“我万天道法高深,徒众数千,驱神赶鬼,无所不能。倘若不是半路杀出这个人,我岂会落到这个地步。”他咬牙切齿,冷冷的盯着莫凌雪,仿佛恨不得就此扑上去将他咬碎吞下。

忽然一人呵呵冷笑道:“驱神赶鬼,无所不能,你太瞧得起自己啦!”却是徐风吟。

万天恶狠狠瞪着徐风吟,恨恨道:“我被你骗了,倘若没听你的话将九节槐杖炼在飞廉剑上,我早就将这个无知小辈给杀了!”

徐风吟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万天道:“你笑什么?你摇什么头?”

徐风吟道:“我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有九节槐杖在手,也打不过这个人。因为这个人是我飘渺采天宗的弟子!”此话一出,林清婉、徐荣、楚惟等都吃了一惊。

万天变色道:“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怎么可能?”

莫凌雪暗暗吃惊,向徐风吟看去,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徐风吟微笑道:“此人使的掌法是阴阳如意掌,使的剑法是撄宁剑法,至于那手将人手臂扭成麻花的手法也是飘渺采天宗的‘移星换斗之功’。”

万天面如土色,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觉得他的剑法掌法诡异多变,却又异常熟悉。”他本来还指望徐风吟出手打败莫凌雪,现在得知莫凌雪也是飘渺采天宗的,那么就算不是徐风吟的师弟也是他的徒孙,徐风吟又怎么会帮着外人打自己人?

徐风吟笑道:“我师弟苏参天经常出山,你也许见过他的掌法,你与我曾较量过,自然看过我的掌法,觉得熟悉也是自然。”万天一声惨笑。

徐风吟向莫凌雪看去,微笑道:“你是谁的徒弟?”

莫凌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

徐风吟微笑道:“你使的功夫都是飘渺采天宗的,就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就算你现在不是,只要你拜我为师,从今以后就是飘渺采天宗的人。”

莫凌雪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飘渺采天宗行事之卑鄙恶毒,不亚于万天青苹之辈,我使的也许的确是飘渺采天宗的功夫,却绝不是飘渺采天宗的弟子,我也决不肯拜你为师的。”

徐风吟不怒反笑,道:“好大的胆子,这么说这些武功神通是你偷学来的?”莫凌雪道:“自然也不是。”

徐风吟怒到极点,哈哈大笑,“不是偷学的你怎么会我们飘渺采天宗的功夫,难道是无师自通吗?好个小儿,口出狂言,你这是要找死!”

莫凌雪被他这番话激得胸中怒火翻转,冷冷望着他,说道:“邱承重、苏参天都是死在我的手上,我怎么可能拜你为师!”

徐风吟道:“原来是你干的,好!好!”尾音甫歇,人已射出。他含怒出招,掌上似有翻江倒海之力。

莫凌雪早知他会怒而杀人,含烟剑疾刺,又是一招撄而宁之。徐风吟见到这招剑法,又是震怒又是可笑,左手直抄,右手横击。莫凌雪急忙回剑自守,忽然掌心一痛,含烟剑已被他抓了过去。

莫凌雪手上失剑,急往旁边一躲,徐风吟道:“这撄宁剑法我熟烂于心,你敢用这套剑法对付我!”左手直掼。

莫凌雪挥掌去拍,手掌拍中徐风吟胸口,却如一掌打在海水之中,不禁未能伤敌,反而震得手心作痛。胸口一痛,已被他击中一掌,纵力向后跃出。饶是他护体真气雄浑,也被打得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吐出。

徐风吟左掌横切,右手探到莫凌雪身前,莫凌雪心道:“此人熟悉飘渺采天宗的剑法掌法,绝不能以此攻之!”情急之时忽然想到那手扭麻花的手法,左右手互交,去抓徐风吟双手,刚触及他的皮肤,只觉如触碰烧得炙烫的铁块,哪里扭得动?

徐风吟双手齐掼,莫凌雪抵挡不住,肚子一痛,往后摔出四五丈。

忽听林清婉娇叱道:“不能伤他!”雪睛、惜雨、含光、青阳四柄剑将徐风吟围住。徐风吟定睛一看,笑道:“冯隐君的剑阵,你瞧伤不伤得我!”左手斜劈,右手直抓。惜雨剑刺入徐风吟胸口,青阳剑刺入徐风吟背心。但见徐风吟面不改色,淡淡一笑,运劲一震,那两柄剑往外射出。他双手齐抓,雪睛、含光都被他抓到手中。

林清婉脸上变色,剑阵被破,她真气亦断,胸口一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徐风吟哈哈笑道:“天下剑器,杀我不得!区区四柄剑,也敢伤我?”把雪睛、含光掼入腹中,稍一运劲,双剑平平飞出。他睥睨众人,纵声长笑。笑声震得涧上黑树野草纷纷摇动,震得众人脸上变色,又是骇惧又是惊异。

徐荣扶着一块青石站了起来,喘了喘气,说道:“他有不死之功,无论刀剑都刺他不死砍他不动……”

莫凌雪变色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世间真有不死之人吗?”徐荣苦笑一声,说道:“想要杀他,我们是做不到了。”

忽然一个女子声音娇笑道:“万物云云,何所不有,况列仙之人,盈乎竹素矣。不死之道,曷为无之?”众人都知道这是道教典籍《抱朴子》中的一句话,意思是世上有仙人也有不死之术。但从这一个娇媚入骨的女郎口中说出,却显得十分诡异。

那女子一出声,万天、楚惟、徐荣等都向她看去,此人却是刚才惑住青苹的红衣女祝凌霜。

祝凌霜吐了吐舌头,说道:“世上有不死的人,自然也有能杀掉不死人的剑。徐荣道长,你知道是什么剑吗?”

徐荣微微变色,问道:“你是谁?”祝凌霜幽幽的叹了一声,说道:“我是恋上表哥的痴情人,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他却不喜欢我。”流转着哀怨神色的双眼向莫凌雪瞧去。

林清婉、祝琪、祝瑾等人均是脸色微变,祝瑶又羞又怒,满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祝凌霜,骂道:“贱人,你为什么没有死?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还要扮做我的模样?”

祝凌霜幽幽的叹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喜欢的人也是你喜欢的人,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祝瑶怒道:“你……你……我要杀了你!”

祝凌霜道:“你杀了我谁来救表哥,谁来救你?”祝瑶哼了一声,道:“你能打败那个不死的人?”

祝凌霜微笑道:“你要跟我来。”

祝凌霜走到莫凌雪身前,轻声道:“拊耳过来,我跟你说。”莫凌雪点了点头,侧脸去听。祝凌霜往他耳朵里吹了一口热气,吃吃的笑道:“靠得那么近,你是不是喜欢我?”

莫凌雪脸上一红,忙躲开了她。祝凌霜道:“你真不想知道怎么对付那个不死人吗?”莫凌雪一怔,问道:“你有方法对付他?”

祝凌霜微笑道:“拊耳过来。”莫凌雪无可奈何,只能依言照做。祝凌霜轻轻地道:“他不惧天下任何神兵利刃,只怕一件东西。”

莫凌雪问道:“什么东西?”祝凌霜道:“他不惧刀剑,是因为他本就不死,他惧怕诞生他的东西——玄木剑!”

莫凌雪忽觉右掌温热,被祝凌霜握住。祝瑶道:“表哥,给你。”握住他另一只手,悄悄将一件物事塞到他手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狍鸮功合阴阳体

第一百三十九章狍鸮功合阴阳体

徐风吟背负双手,站在一株公孙树下,冷笑不止,道:“又准备了什么东西对付我来了?”见祝瑶、祝凌霜一右一左站在莫凌雪身边,不知悄悄塞了什么东西。

莫凌雪握住祝瑶塞来的物事,触手觉得温热坚硬,似乎是一柄长剑。低声道:“你给我的这件东西能对付得了徐风吟吗?”

祝凌霜道:“自然是可以的。”

莫凌雪道:“他十分熟悉我的掌法和剑法,只怕有你给我的这把剑也对付不了他。”

祝凌霜瞪了他一眼,道:“他熟悉你的掌法剑法,那你就不要用以前那套打法。”

徐荣站在旁边,听到这番话,说道:“莫小兄弟,我看你的武功修为其实已经不在徐风吟之下了,只是你使的也是飘渺采天宗的武功,他难免知道克制之法!你换另一种武功试试,徐风吟此人能察秋毫之末,却不见舆薪。飘渺采天宗的武功他确实熟烂于心,但眼下在场所有高手的武功他却未必都熟悉。”

莫凌雪听他这一番话似乎另有深意,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徐前辈点醒。”

祝瑶轻声道:“表哥,你尽管去吧!这把剑确实是徐风吟的克星。”

莫凌雪点了点头,将短剑托起一看,却是祝家院子里黑木棺材中的那柄鲨皮鞘宝剑,想要拉开,剑身剑鞘却如一体,竟然纹丝不动。

祝凌雪站在莫凌雪身前,遮挡住徐风吟的目光,说道:“这剑名叫玄木剑,也是制胜法宝。你不能拉开,也不能让徐风吟看到,不然就没有用了。”

莫凌雪点了点头,撕下衣带将玄木剑裹住了,系在腰间。

忽听林清婉道:“莫凌雪,给你。”将两柄长剑递到他面前。

莫凌雪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却是承影与宵练二剑。

林清婉道:“这本是我们林家的宝剑,被万天鬼道夺去后一直沦为他作恶杀人的利器,辱没了孔周三剑的名声。你拿着这两柄剑对付徐风吟,待会我在旁边助你。”

莫凌雪见她一双秋水盈盈的妙眼凝视着自己,心中一动,柔声道:“好。”向徐风吟大声叫道:“徐风吟,再来!”尾音甫歇,右手承影刺了出去。

徐风吟冷笑一声,伸手接过,左手掼他胸口。莫凌雪左手宵练剑回守,承影剑疾刺三剑。这几招使得气象森严,雍容肃穆,却非邱承重的剑法,而是从万天身上偷学过来的双手剑法。莫凌雪吸噬了邱承重、采天少主等元神,融合了各人的武功,于剑法奥义的理解已远逾同辈,其剑法更是远胜万天,虽然只是模仿万天的双手剑,却比之更加精妙。

徐风吟明知这两柄剑伤不了自己,但被剑气所慑,仍然不敢直当其锋,纵身避开。

万天瞪眼看得清楚,暗暗道:“这是我那招秋燕剪尾,本来迅捷狠辣的一招被他使出来却没有丝毫的煞气,不像秋燕剪尾,却像大鹏展翅。”再看得几招,不禁暗自佩服,心想:“他能使出这几招想必是与我斗剑时偷学我的招式,使出来固然不像原来的招式,也没有原来的煞气,其精要却还要在前者之上。此人与我斗剑就能偷学我的精深剑招,其剑法只能以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

徐风吟身子疾转,左移右斜,顷刻间已经躲开数十剑。他一声冷笑,说道:“下一招逼你弃剑!”左手忽然探出,如蛟龙出海,气势汹汹。莫凌雪挺剑去斩,徐风吟变掌为爪,抓向莫凌雪右腕。

莫凌雪被爪风一刮,右腕一痛,知道再不弃剑,右腕就要被徐风吟拧碎。徐风吟若不说逼他弃剑之话,此时就要弃剑后退,但徐风吟既然说了,反而激起他好斗之心,不仅不弃剑,反而右肩一沉,承影剑抖一个光圈,光圈中剑气四溢,若徐风吟不收手便要把手送进光圈中。

万天看到这一剑分明是自己万一剑法中的一招,但莫凌雪临时变动剑招,收敛煞气,隐匿杀气,反而变得精妙无双,忍不住大声道:“好!”喝出声后又懊悔不已,心想莫凌雪是我的死敌,我怎么能为他喝彩?

却见徐风吟并不收手,直探而入,莫凌雪右腕刺痛,忍痛向后一跃,左手宵练剑横斩。林清婉叫道:“徐风吟受死!”雪睛等四剑团团飞出,一刺一斫一斩一挑,去势极快,徐风吟反应不及,四柄剑均刺入他体中。

但见他面不改色,微一运劲,四柄宝剑倒射而出。徐徐向莫凌雪走近,冷冷地道:“别说这承影、宵练二剑,就是飞廉太阿、龙泉湛泸也伤我不得!”

莫凌雪见他身上除了衣服破烂了几处,竟未受到一丝一毫的伤。想要举起承影剑,右腕却痛得厉害。左手持剑,说道:“那你再试试我这一剑!”宵练剑转一个圈,平平刺向徐风吟胸口。这一剑却使得平平无奇,不像剑招,而像普通人随意挥出的一剑。

徐风吟一声冷笑,伸手展臂,运力一震,宵练剑向后飞出。莫凌雪猱身直上,右手在背后取出玄木剑,疾刺而出,正是邱承重的那招撄而宁之。

徐风吟见到这熟悉的一招,挥掌便要拂开。忽见剑鞘发出黑光,自觉不对,再要后退时玄木剑已含鞘刺入他的右掌。

徐风吟霍然色变,往后一跳,伸出右掌一看,掌心不断流出黑血。

只听祝凌霜捧腹大笑,大声道:“他中剑啦!他中剑啦!他的不死之体已破啦!”

徐风吟道:“你给他的是玄木剑?”祝凌霜咯咯一笑,说道:“正是!徐风吟,你的不死之体已然告破,现在看你还能不能挡得住刀剑之利!喂,万天老鬼道,青苹小道士,现在无论是谁都能伤得了他啦!”

徐风吟怒极反笑,厉声道:“贱人你找死!”不见弹足,已向祝凌霜冲出。

祝凌霜叫道:“莫凌雪,快救我!”莫凌雪纵身上前,徐风吟已到祝凌霜身后,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冷冷地道:“玄木剑中分阴阳,原来你也是玄木剑中出来的。”

徐荣、楚惟等纷纷变色,眼见他动身抓人,竟无一人能够及时拦住。

祝凌霜脸色发白,哼了一声,说道:“不错,我也是玄木剑中出来的,我也是不死之体,天下之间没有利刃能够伤得了我,你擒住了我又能如何?你杀得了我吗?”

徐风吟闻言哈哈一笑,笑声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祝凌霜被他擒在手上,更觉耳膜几欲破裂。

徐风吟道:“我徐风吟纵横修行界数十载,你去问问,哪个敢威胁我?”

祝凌霜心口猛跳,故作镇静地道:“我知道没人威胁得了你,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也是不死之体,除了玄木剑谁也杀不了我。”

徐风吟一声冷笑,忽然之间身转形动,随即祝瑶一声尖叫,从原地离开,已被徐风吟擒到手上。

徐风吟道:“我来告诉你,威胁人是需要底气的。”左手掐住祝瑶喉咙,缓缓运劲,发出咯咯的响声。

祝凌霜颤声道:“你要做什么?”徐风吟抓住两人,走到祭台间的炉鼎前,见银花仙姑与另一名高手仍在往炉中输送真气,喝道:“滚开!”声如春雷绽放,喝得周围高手耳膜生痛,胆战心惊,纷纷后退。

徐荣叫道:“徐风吟,你想要干什么?”

莫凌雪挺剑上前,说道:“徐风吟,放了我表妹!”

徐风吟冷笑道:“你们谁上前一步试试?”将祝瑶、祝凌霜抓到铻锟鼎前,说道:“我是杀不了你,我拿你铸入剑中,让你永生不得为人!”

此话一出,祝凌霜脸色剧变,骇然道:“不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修成不死之体……莫凌雪,莫凌雪快救我!”

徐风吟向莫凌雪瞪去,冷冷道:“我想杀的人谁也拦不住。你敢拔剑上来,我一定把这祭台前后所有的人赶尽杀绝!”

莫凌雪暗暗叫苦,心想:“他说的没错,我的确用玄木剑破了他的不死之体,但他的武功修为还在,看他施展的身法武功,倘若他想杀光这里的人,只怕也拦不住。”此时日光渐渐西移,炉鼎中的火焰不再猛烈。徐风吟站在阴影之中,一张脸显得十分阴沉。

祝凌霜骇惧之极,尖声叫道:“徐风吟,大师兄钟离无忧喜欢我,你不能拿我铸剑!”

徐风吟将祝凌霜的头按在炉鼎上,狞声笑道:“小贱人,你敢拿钟离无忧压我!”手上缓缓运劲,祝凌霜只觉头颅痛欲爆开,悚然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表哥救我……”

莫凌雪叫道:“徐风吟,你不能杀她!”

徐风吟道:“晚了,她必死无疑!”伸手要往祝凌霜颅脑劈下。莫凌雪挺剑直刺,徐风吟左转躲开,左腿踢出,莫凌雪胸口剧痛,往后摔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来。林清婉抢过去把他扶起。

徐荣叫道:“你休要伤人!”掐符拍至。徐风吟忽然放开祝凌霜、祝瑶二人,左手探出抓住徐荣右手,右手在他胸前一托,举过头来,扔到铻锟鼎前,回过身来复又擒住祝瑶、祝凌霜两人,哈哈一笑,说道:“徐荣老东西,你以为我不杀你吗?即便你就是我,我也不能饶你性命!”

莫凌雪脸色苍白,吐掉一口血,说道:“你们果然是同一个人,祝瑶、祝凌霜也是同一人吗?”见祭台上徐风吟、徐荣、祝凌霜、祝瑶四人,两两相对,相貌无所差异。

徐荣摇了摇头,惨然一笑,说道:“数十年前,我还是十七岁,为求修道,前往名山拜访修道之士,一日在一座荒破古寺之中得到飘渺采天宗的玄木剑。这玄木剑轻易不得拉开,一旦拉开,便有分割阴阳的神通。我将玄木剑拉开,却就此倒地昏死,这个人也由此而生,那把剑也被他带走。只是后来我修炼符箓神通,他却修炼飘渺采天宗的邪恶功法。”

祝瑶忽道:“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在父亲房间中发现了这柄剑,觉得很喜欢,于是拉开一看,也昏倒在地,不久之后她就……她就去勾引我父亲……”瞧了祝凌霜一眼。

徐荣道:“玄木剑有分割阴阳、邪正的神通,祝凌霜所做之恶,也许潜藏在祝瑶意识之中,只是她未将其实现。我怪我自己心有邪念,以至于徐风吟邪恶狂傲,将天下弱他之人、不如他之辈都视如草芥。”

祝凌霜向祝瑶冷笑道:“你现在知道了吧?我所做之事全是你敢想不敢做之事,包括勾引父亲,喜欢表哥。”祝瑶变色道:“你故说八道!”

徐荣道:“我以往十分易怒,一旦发怒便想杀人,只是敢想不敢做。这个徐风吟怒则杀人,毫无怜悯之心。嘿,嘿嘿!此事怨得我自己。”

莫凌雪叹了一声。林清婉道:“你叹什么?”

莫凌雪道:“所幸我没有拉动玄木剑。如若不然此时便有两个莫凌雪了。”林清婉低声道:“你说了你拉不动玄木剑,也许上天也不愿让你变成两个人。”

忽听徐风吟厉声道:“故说八道,我是我,你是你,我徐风吟修为通天,万年不死。你们敢伤我身体,我让你们全部祭剑!”双臂运劲,往锟铻鼎上一拍。嗡的一声,万顷烈焰震散开来,楚惟等觉烈风吹来,纷纷向后退开。

林清婉忙将莫震声、莫武强两人搀扶后退,莫凌雪又将祝琪、祝瑾扶离祭台。

徐风吟道:“徐荣老狗,我先拿你祭剑!”伸手抓住徐荣,便要投入炉火中。

忽然一人尖声笑道:“以他祭剑不太合适,二师兄,这祭剑大任交给我!”却是霍连城。

徐风吟喝道:“霍连城,你给我滚,何时轮到你来说话!”霍连城道:“二师兄息怒,我来帮你杀了徐荣老狗。”右掌运劲,猛击徐风吟后背。徐风吟哪里防得到这一招?背心剧痛之下,身子向炉鼎撞了上去。

炉鼎一声闷响,火焰被撞得出炉散开,烧得徐风吟须发皆焦。

徐风吟一声惨叫,回过头来,尖声道:“你也敢背叛我?”

霍连城道:“二师兄,你痛苦得久了,我帮你脱离苦海!”纵身扑到他身上,伸颈便咬他喉咙。徐风吟怒火中烧,伸手横击霍连城后背,一击之下,只觉一股巨力反弹回来,竟然不亚于自己。

霍连城张开大口,咬住徐风吟喉咙,汩汩地吸食鲜血。徐风吟尖声道:“你……你敢……”翻身挥拳,但霍连城咬得极紧,竟然脱离不开。两人团团相抱,互相缠打,滚到祭台中央。徐风吟一声哀嚎,双腿抽动两下,就此不动。一代大高手竟然死在这位师弟口下!

只见霍连城吸够了血,撕咬徐风吟脖颈之肉吃下,又掏出眼珠舌头吞下,剥开肚腹掬血而饮。

众人都看得瞠目结舌,一个个被这种血腥场面给慑住了,竟无一个说话,无一个动作。

众人之中,只有莫凌雪看出霍连城的食人之举,变色道:“这……这是《狍鸮神功》……这是丁求安的邪功……”

第一百四十章 浑万人为魂

第一百四十章浑万人为魂

莫凌雪想起当初丁求安吃掉霍连城的情形,正如此时霍连城吃掉徐风吟,但眼前之人却是霍连城,其中仿佛有一团迷雾,令人琢磨不透。

但见霍连城狼餐虎噬,眨眼之间已吃完大半具尸体,他将一根根白骨吮髓舐汁,吃得干干净净。

饶是万天等残暴凶狠之徒,也看得骇惧变色,心想世间竟还有这种食人的怪物。林清婉、祝琪、祝瑾等女流之辈早看得胃里翻江倒海,大呕特呕。

江玉垒忽道:“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在场之人中只有她双目失明,看不见霍连城吃人的惨状。她侧耳细听,查觉周围仍有不少呼吸之声,只是为什么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江玉垒问道:“陈叶东,你在哪?”陈叶东站在她身边,低声道:“师姊,我在这。”江玉垒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说话了?”

陈叶东不知该怎么说,低声道:“师姊,幸好你看不见,才不致于被这种事恶心到。”

江玉垒恼怒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嘲笑我眼睛瞎了吗?”陈叶东忙道:“师弟不敢。”

日头渐渐坠入西山,崖上慢慢被黑暗笼罩,炉鼎前的霍连城被黑暗笼在其中,他忽然呵呵大笑,笑声尤如夜枭厉啼,难听刺耳之至。众人听得悚然而惊。

徐荣大声道:“霍连城,你为什么要杀你师兄?你既然杀了你师兄,为什么还要将他吃掉?”

忽然一人低低地道:“师父……他不是霍连城……”却是霏霏的声音。莫凌雪忙向霏霏看去,见她倚在陈叶东怀里。问道:“霏霏,你没有死?”

霏霏脸上虽然苍白无色,却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说道:“你很希望我死了吗?”

莫凌雪道:“自然不是。”

陈叶东道:“霏霏,你被万天伤得很重,虽然服下我的丹药一时无恙,但眼下还是不要说话了。”

霏霏摇了摇头,伸出食指向霍连城指去,用十分微弱的声音道:“莫凌雪……他不是霍连城……你记得丁求安吃掉霍连城后,又把我掳去吗?”

莫凌雪点了点头,说道:“我记得。我一直想问你怎么脱的身,却无暇问你。”

霏霏说道:“当日我被他掳到一个山洞中,他身上有伤,点了我的穴道后就在洞口打坐。我知道无路可逃,本想束手待毙。后来……”喘了喘气,又道:“后来到了半夜,因为我害怕被他吃了……一直没有睡觉……到了半夜,这个魔鬼突然醒来,却发了疯,疯狂地打自己,口里说什么丁求安你休想杀我的话……”

徐荣伸手握住霏霏的右手,运出精纯真气送入她体中。

霏霏道:“师父……我当时好害怕……这个人把自己身上抓出一条一条的血痕……口中一直嚷嚷着要杀丁求安……我想他就是丁求安……为什么要杀了自己……他发疯了大半夜,身上一块块血肉突然往下掉……好可怕……”

徐荣变色道:“霏霏,后来你怎么脱的身?”

霏霏道:“后来他又嚷嚷了好久,身上的血肉快要掉光了,跟恶鬼一样……我怕得要命……闭上眼不敢去看……”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想当日的情形,说道:“慢慢就没有声音了……我偷偷睁开眼,见丁求安背着我在打坐……他鼻孔呼出两道红气……不知怎地慢慢就变成霍连城的模样……后来他借着地上的血水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张口大吼大叫,发了疯往洞外跑了。”

说到这儿,她缓缓吐了口气,仿佛在侥幸当日能够脱身,说道:“我心惊胆战等了一夜……等到穴道自己解了才离开山洞……在林子中遇上赶尸派的戴哥哥……唉!戴哥哥救了我……后来我们就一起上万一山门……”

她说到这,众人渐渐明白。莫凌雪道:“这么说眼下此人不是霍连城而是丁求安?”

霏霏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他一定不是霍连城……只是变成霍连城的模样了。”

徐荣道:“原来如此!”向祭台上的“霍连城”望去,对这一切感到匪夷所思,摇了摇头,大声道:“丁求安,你真是丁求安吗?”

霍连城一声长嚎,尖声道:“师兄啊师兄,今日我终于得到你的全部修为了!今后我再也不惧任何人啦!”声音如金铁击石,刺耳难听。他本来吃得肚腹高高胀起,但一运真气,肚子便渐渐消下。

众人又退了数丈。此时万天、青苹、柏舟等都是身上受伤,由各自的弟子搀扶后退。

丁求安突然伏在地上,肩头抽动,低声抽泣,尖声道:“浑天地万物以为魂,斯能浑天地万物以为魄。凡造化之妙皆吾魂,凡造化所有皆吾魄,则无一物可役我者。现在徐风吟也被我吃了,什么不死之体,什么通天修为,都是我的了。”忍不住纵声长笑。他笑声之中夹杂数股截然不同的怪异真气,震得崖上大树纷纷摇动,众人震惊色变。

丁求安站起身来,向祭台前后的人瞧去,冷冷地道:“《狍鸮神功》上说了,只有浑万物为己有,吞苍生以自肥,天下万物才无可拘之。徐荣,我已经吃了徐风吟,如果不把你也吃了,神功始终难成,对不住啦!”

徐荣脸色大变,刚要取符,丁求安已猱身冲到他身前,挥掌击向他的脑门。动作之快捷,竟远在徐风吟之上!

莫凌雪听他说到吞苍生以自肥时,已猜想此人丧心病狂,只怕还有更可恨的举动,早取剑在手,蓄势待发。眼见他向徐荣动手,左肩一沉,长剑一抖,刺他背心。

丁求安纵身避开,回身发出两掌,莫凌雪挺剑挡开,又一剑斜刺他的小肚。丁求安向后躲开,狞声道:“我早就看出来啦!你学的也是《狍鸮神功》,你吃了邱承重和苏参天是也不是?”

莫凌雪冷哼道:“我岂是你这种卑鄙恶心之人!”

丁求安心想:“他一定在哪里偷学了《狍鸮神功》,又吃了邱承重和苏参天,才会使飘渺采天宗的绝学。此人绝非容易对付之辈,但他被徐风吟打伤,只要我把他也给吃了,就能拥有邱承重、苏参天的修为!”念及如此,邪念漫生。嘴角咧出一丝残忍的笑容,左手横击,右手斜切,使的却是徐风吟的武功。

莫凌雪挺剑斩他右手,丁求安左臂暴长,拍他下盘。莫凌雪转身避开,一剑又刺他小腹。两人使的均是飘渺采天宗的武功,一招一式虽然各不相同,但其中也有熟悉的地方。但见莫凌雪右手受伤,以左手使剑,一手剑法夹杂了万一、撄宁两种剑法。大开大阖,气派宏伟。丁求安影随身转,身随掌动,趋退进守,快逾鬼魅。

忽然之间,丁求安左掌虚晃,右掌直入。莫凌雪上当斩他左掌,胸口已被打中,身子往后飞出,摔到涧边一株公孙树下。所幸他此时真气颇为浩荡,中掌之时真气自动护体,才抵御住大半掌力。

林清婉、徐荣、陈叶东等人见莫凌雪受伤,不约而同纵身上前,林清婉调动剑阵刺出,徐荣捏出两道伏天离火符,陈叶东无形剑气爆出。

第一百四十一章 炼三火成剑

第一百四十一章炼三火成剑

林清婉、徐荣、陈叶东三人修为均是不低,但知丁求安吃下师兄徐风吟,修为只怕又大大精长一番,因此一出手便使出杀招。

丁求安一声长笑,左掌一抖,抓向徐荣胸口,右掌一翻,劈向林清婉脑门。徐荣运转真气施展离火符,伸臂往上一抬,去接丁求安的左掌。只听一声脆响,徐荣双手骨节断裂。丁求安右手翻拍,将林清婉长剑击退,左手变掌为爪,五指箕张,向徐荣脑门抓落。

眼见他这一抓去势狠辣,倘若徐荣被他抓中,登时要落个头破颅开的下场。陈叶东凝指发剑,嗖嗖两声,丁求安左肩中剑。徐荣纵力往后一跃,双腿一软,竟然疲倒在地。他额头冷汗涔涔直下,心脏狂跳,知道刚才若没有陈叶东及时相救,早就被丁求安一爪抓碎颅脑。

丁求安肩头受伤,攻势却不见迟滞,身随影动,左移右行,忽然到了陈叶东面前,右手一掌向他脑门劈落。陈叶东大吃一惊,凝指刺他胸口,他运气于指,指上之力能破金石。但一指触及丁求安胸口,却软绵绵如入绵絮,无所受力。心中大叫不好,眼见丁求安那一掌离自己脑门不过两寸,掌风拂得额头微微作痛。

林清婉调动雪睛四剑直指,猱身而上,运转枯骨掌抓向丁求安左肋。丁求安一声冷哼,右手一拂,当当数声,雪睛四剑纷纷落地,左手迎着林清婉脑门劈落。林清婉举臂去挡,咔嚓一声,只觉右臂痛苦难当,知道骨节断裂,咬牙后退。

陈叶东有她援助,纵力脱逃。

眼见丁求安转瞬之间大败林清婉、徐荣、陈叶东三人,其修为武功已不在徐风吟之下!

万天暗暗叫好,心想:“眼下局面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但总比之前好。徐风吟已死,莫凌雪又被丁求安重伤,我与丁求安从无仇怨,便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莫凌雪啦!”他左手扶着一株公孙树,右手舒展拳头,微微冷笑。

丁求安眼光往四周一扫,他眼光及处,人人低头后退,不敢直视。一时心中十分得意,抬头哈哈一笑。忽然目及祭台上的锟铻鼎,心想:“万天要铸的飞廉剑便在鼎中,我何不借此机会将飞廉剑铸成,日后仗着飞廉剑和一身修为,即便大师兄钟离无忧发现我杀了徐风吟,我也不惧他。”又想:“我不会铸剑,这剑需要谁来铸成?”

目光向崖上的人一个个望了过去,看到青苹道长时,大声道:“青苹,给我过来!”青苹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悚然而惊,双腿不住地打颤,问道:“你要我干什么?”

丁求安道:“运气烧火铸剑!”青苹松了口气,走到炉鼎前,运转真气注入炉中。原本炉中火势渐渐弥减,青苹真气注入,一道道火龙如遇上柴火般猛然狂涨,炉中剑影隐约可见。

丁求安恶目一扫,沉声道:“你们乖乖给我留在这儿,倘若一个敢走,我便把这里的人通通杀光!”说完便在祭台上掐诀打坐。

众人之中有许多本待悄悄溜走,听到他这一句话,一个个胆战心惊,四处乱望,防止别人逃走害了自己。其时崖上万一门人、灵宝门人仍有上百之众,但这些人入门时间不长,修为不高,竟无一个敢私自逃跑。

万天暗暗冷笑:“你也想铸成飞廉剑,看看这剑最后落到谁的手上。”

此时日头已经坠入西山,天上云转雾锁,山头渐渐被黑暗笼罩。万天令弟子点起火把,把祭台前后照耀得如同白天。

忽听青苹颤声道:“飞廉剑快要炸开啦!需得拿人血来祭剑。”丁求安冷笑一声,不见动身,双臂暴长,已抓了两名万一门弟子,他掌力催动,那两人哼也没哼死,倒地气绝。丁求安割开喉管,将鲜血滴入炉中。

青苹眉头微微舒展,过了一会,又道:“再杀几个人。”

丁求安道:“蜚廉恶来,倶是古代魔神,飞廉尤在恶来之上,几个人怎么够?”身随影动,已闪到涧边,他双掌连发,数声闷哼响起,已有一十六个人被他拍死。

他拍死之人有尽半是万一门人,剩下的人骇然惊心,只恨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来玉蟾宫。万天心中怒火翻转,心想:“你别人不杀,专杀我的门人,是想给我示威么?”

丁求安取出人血倒入鼎中,微微冷笑道:“血够了没?”众人听到他这句话,只希望青苹说一句够了,免得自己遭受此灾。

却听青苹说道:“祭血虽能铸出剑中之气,但此血只是普通修道者之血……”

丁求安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古书说‘飞廉、恶来力角犀兕,勇搏熊虎也。’飞廉做人时不是凡人,成神时也不是普通凶神,要铸飞廉剑自然不能以寻常修道者的血。”尾音甫歇,忽然身影闪动,已经到了徐荣身前,伸手将他抓起,狞笑道:“拿你铸剑自然最是合适,只是我留你还有其他用处,嘿,让你多活片刻!”

闪动莫凌雪身前,又道:“拿你铸剑,固然是好,只是难免大材小用。”走到陈叶东身前,连连摇头,说道:“赶尸派的人不修真气,修为极弱,也不能用。”

他在祭台前后绕了一圈,眉头愈来愈紧,神色不悦,哼了一声道:“难道这里竟没人能用?”忽闪到银花仙姑身前,哈的一声,笑道:“正是合适的人。”右掌推出,银花仙姑一声惨叫,颅脑破碎,死在顷刻。

青苹见自己邀来的朋友被丁求安所杀,不忍去看,把头侧到一边。丁求安将银花仙姑头颅斩下,扔到炉鼎之中。炉中火焰一遇人血,烧得更加厉害,须臾之间整个人头化为灰烬。

过了小半时辰,青苹又道:“时辰已到,以三火烧之。”丁求安问道:“三火是什么?”

青苹道:“三火是三毒,‘佛家曰:贪、嗔、痴。’”

丁求安道:“去哪里找三火?”青苹道:“三火在人体之中,寻常修道者都可炼得出来。第一种火来自头顶,叫泥丸火,第二种火来自心脏,叫绛宫火,第三种火来自肚脐,叫气海火。我能施展一种火,另外两种还需再找两名修为有成的道长。”

丁求安哈哈一笑,说道:“这个好办。”身形一动,先将徐荣抓到鼎前,又一动到了万天面前,道:“万天道长,请你施火。”

万天哼了一声,道:“我自己走,不用你抓。”

丁求安道:“青苹你用泥丸火,徐荣你用绛宫火,万天你用气海火。同时运气铸剑。”三人无可奈何,在炉鼎三角坐下,各运真气调动人体之火,向炉中送出。

这三火一入炉中,便和鲛人火缠到一处,颜色渐渐变成至黑之色。四周的温度忽然上升,热烘烘的一股股气体推了出来。

三人炼了半个时辰的火焰,缓缓收功。丁求安忙问:“可铸成了?”

青苹道:“阁下也知道飞廉是古代恶神,想要铸成飞廉剑,还得再祭几位高手。”丁求安点了点头,应道:“不错。”忽然向万天笑道:“万天道长,请罢!”

万天脸色大变,怒道:“你想杀我?”眼见丁求安微微冷笑,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知道他是不肯放过自己的了。念头急转,右掌自下而上拍出,他这一掌拼力而发,乃是一生之中最凶狠、最厉害的一掌,旨在一击将丁求安击毙!

但见丁求安一声冷笑,影随身转,闪到万天身后,左掌抓出,穿透万天胸口。万天一声惨笑,头颅下垂。

丁求安一运神通,将炉鼎打开,把万天丢到炉中。但见烈火雄雄,不到片刻,这位武学大宗师就此化为灰烬。

丁求安向青苹望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森然道:“剩下的我已经知道怎么做了,你要我动手还是自己动手?”青苹脸色变得极为惨白,道:“我武功不如万天,他拼命一击也伤不了你,我反抗又有什么用?”他从怀中取出匕首,斜插入胸口之中,一声长叹,气绝身死。

丁求安点了点头,说道:“这便对了。”将青苹的尸身也扔入炉火之中。

徐荣冷冷地道:“轮到我了吧?该拿我祭剑了吧?”

丁求安哈哈一笑,说道:“别人想活你想死,可惜不能拿你铸剑,你还得用来补全徐风吟的三魂七魄。”

徐荣变色道:“你想吃了我?”

丁求安向祭台周围的人瞧去,口中嘀咕道:“还少一人呢……却要拿谁来铸剑?”眼光忽然停在坐在大树下歇息的柏舟。柏舟双手被莫凌雪折成麻花,脸色惨白,靠在树下忍痛。见丁求安向自己走来,骇然道:“你不能杀我!你敢杀我,灵宝派不能放过你的。”

丁求安冷笑道:“我连师兄也杀了,还怕杀你区区一个灵宝派弟子?”攥住他胸前衣服,往炉鼎拖去。

柏舟骇然之至,突然大声叫道:“你敢杀我,我就算死也要拉你一起。”丁求安哈哈一笑,全然不顾他的话。

柏舟自知难逃一死,恨从心生,大声叫道:“符箓三劫大阵,听我号令,动雷火风三劫!”他的话是一把钥匙,启动埋藏在祭台前后符箓劫阵的钥匙。

忽然之间,山上阴风掠来,吹得万树千树如群魔乱舞,哗哗乱叫,吹得天上乌云翻转不休,腾跃起伏。这风来得好快,云也聚得好快,转瞬之间,天空已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铅云。云雾之中仿佛有人在打呼噜,发出轰隆隆慑人心魄的响声。

丁求安脸色大变,怒道:“你在这里设了什么阵?”柏舟一声冷笑,说道:“这符箓三劫大阵是我和师弟设的,本来是为了对付余傲的,你敢杀我,就一起在这三劫中化为灰烬罢!”

丁求安怒极反笑,右手一掌击向他的头颅,一声脆响,柏舟倒地气绝。

莫凌雪等人眼见天上的铅云黑压压一片,不断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声,仿佛有一头巨兽要从云中出来。想要逃离此处,又被阴风吹得呼息闭窒,难以动作。

林清婉大声道:“我上山时就偷听柏舟他们说了,这个符箓三清大阵模仿天劫而创,虽无天劫之形,却有天劫之威。莫凌雪,我们快点离开这里,柏舟嘒星都死了,再没有人能够停止这座大阵!”

莫凌雪咬牙道:“不错,父亲,表妹,我们走!”去拉莫震声和祝瑶的手。但阴风来势好猛!吹得众人举步维艰,难以行走。

忽听丁求安在祭台上仰天大声叫道:“谁也不许走,谁敢离开此地,我丁求安将他撕成碎片!”他见陈叶东向崖下慢慢走去,怒极生火,纵身向他扑去,但那阴风并非凡风,凡风从一方吹来,阴风却从四面八方吹来。丁求安冲出数丈,又被阴风刮得往后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艮山避劫

第一百四十二章艮山避劫

只见阴风掠地翻天,这灵溪涧上的树木被拔根吹倒,祭台上的柱子也被吹得一根根左塌右倾。天上的铅云压了下来,仿佛一位上古巨魔向人间伸出了他的双手。崖上的人修为不济者被卷出数丈,摔得头破浆迸,似莫凌雪、陈叶东等人也被困在原地,举步维艰。

莫凌雪张口便要大喊:“你先走!我去救我父亲。”一开口却发现听不到自己的声音,耳边只有呼呼风声。他心中焦急:“这场阴风如此之大,不知何时才能停止。父亲表妹修为不够,只怕要被阴风卷走。”

忽见西北边一道银电落下,打中涧上一棵老树,登时燃起烈火。随后轰隆隆的雷声破空响起,震耳欲聋。

莫凌雪只觉耳朵里、脑袋中都是雷声,痛得厉害。忽然又想:“林清婉说这座大阵只是模仿天劫之作,这模仿天劫已是如此骇人,如果真正天劫到来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他心有遐思,真气运转不济,忽然脚下踉跄,被风卷出三数丈。

心中骇然:“以我的修为尚且险些站不稳,那其他人可怎么办?”睁大了眼睛寻找父亲、表妹,只是这阴风刮动落叶泥尘,浩浩荡荡,他刚睁开眼就觉眼睛作痛,似乎被叶子刮到,忙紧闭双眼。

在这场三劫之下,似莫凌雪这等高手,竟也自身难保。

忽然又是一道霹雳落下,莫凌雪只觉脸颊火灼火灼的,不禁冒出一身冷汗,心想:“这道雷电想必劈在我旁边不远之处,因此我才感受到其炙热温度。若是这雷电落到我身上……”一想便是不寒而栗。

忽然左手被人拉住,他忙要睁眼,忽想:“刚才睁眼险些被飞叶割伤,再睁开双眼只怕也是什么都看不到。”开口叫道:“是清婉吗?”但他声音被风声掩盖,自己都听不清,旁边那人又怎么听得清楚?

但觉那人拉着他的手微微运劲,似乎在引导自己跟他走。莫凌雪也握了握他的手,只觉对方手温热,甚是细小,似乎是只女子的手。心想:“是清婉?”却又不太确定。

但觉那人拉着他缓缓移动,莫凌雪也跟着顶风而行。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步数,数到七步时,拉着他的那人忽然被风吹得后退,摔到他怀中。莫凌雪忙将她抱住,大声问道:“你怎么样?”出声才知道对方听不到。又换作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发问。

那人也捏了捏他的手,似乎在说我没事。

莫凌雪心中忽想:“清婉右掌受伤,这人绝不是清婉。”

两人又向前走了五六步,这五六步若是平时,莫凌雪一纵便能到达,但此时被阴风所阻,竟然走了大半个时辰。

忽觉面前阴风火烫,莫凌雪心念一动,忙将那人拉到怀里,伸掌直拍,一击之下手心灼痛,知道击中了燃烧中的木头,心想:“所幸这块木头是燃着的,我才能感觉风中带烫,若是没有燃着,此时我们就要被打中了。”

多此一事后,莫凌雪虽让那女子在前先走,左手却紧牵她的手,右手抬到胸前,凝掌作势,以备有木头袭来可以及时将她拉开。这样子走七八步后,只觉阴风忽然猛烈,面门又有一物砸来。

莫凌雪早有预备,将那女子拉到怀中,右掌运劲直击,一拍之下,只听“嗡”的一声,竟然被震得向后倒退两三步。莫凌雪暗暗吃惊:“这只怕是炉鼎之物,才会如此之重。所幸我拉得够快,如若不然她被巨鼎砸中,哪有活命?这一次我拉得够快她才不至于被巨鼎砸中,若下次我拉得慢了可怎么办?”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大声吼道:“你跟我说怎么走,我在前挡着。”

那女子听到他说话,用力点了点头,心想:“点头又有什么用?”也大声在他耳边吼道:“我只能记得大概方向,要往东南走。”

莫凌雪大声道:“我不能睁开眼,怎么知道哪里是东南?”忽觉那女子在自己手掌比划,他微微一怔,那女子又用食指在他掌心往下划。

莫凌雪恍然大悟:“她是要我往下走。”抱紧她的柳腰,往左下方坚难移动。又走了七步,忽觉阴风渐小,莫凌雪精神一振,大声叫道:“风小了,你指的方向有用。”感觉她在自己掌心往左下划,似乎在示意他继续向下。

莫凌雪大声道:“我知道了!”迈步缓行,走了十七步。只觉似乎是下坡路,但风的阻力渐小,他一步已可以迈出老远。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前行,又走了十六步,阴风虽然仍然猛烈,但已不像之前一样吹得人举步维艰。

莫凌雪大声道:“风渐渐小啦!你指的方向有用。”那女子道:“继续走。”这回风声不大,莫凌雪听她的声音轻柔软糯,心想:“我开始以为是清婉来救我,听这个声音却不是,那这个人是谁?不管她是谁,肯在这个时候舍命救我,便是我莫凌雪的大恩人。”

又觉她的柳腰纤细柔软,想到她在风中舍命相救,不禁怦然心动,忙止住念头,心中大骂:“莫凌雪你真是个无耻之徒,她舍命来救我,我岂能乱生邪念。”

向下走出二十一步,阴风的阻力渐渐减小,再不像之前一样猛烈。莫凌雪迫不及待地睁开双眼,一睁眼才发现眼睛酸痛,勉力看清面前那人,心中一讶,面前此人容貌婉娈,姿态嫣然。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表妹祝琪。

却见祝琪拉着他又向前走了三四步,已到了平地之处,轻声道:“你可以睁开双眼啦。”莫凌雪道:“我早就睁开双眼啦!妹子,多谢你前来相救。”

祝琪微笑道:“表哥,没有你我还不一定能走到这儿呢!若不是你一路上帮我挡下袭来的巨木碎石,我只怕走出两步就死在阴风之中啦!”

莫凌雪苦笑一声,说道:“好妹子,总是你先救的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祝琪吐了吐小舌头,说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这个救命恩人?”

莫凌雪不加思索地道:“妹子想要什么莫凌雪就为你取来。”祝琪忽然脸上一红,垂下了头。莫凌雪不知她为什么脸红,心想:“以我如今的修为,她想要什么我不能取来?她为什么要脸红?”

忽然一个冷峭的声音在旁边说道:“你搂够了没有?你要搂到什么时候?”

莫凌雪这才发现自己仍搂着祝琪的腰,忙松开了她,向那人看去,却是祝瑾。问道:“祝瑾,你怎么逃到这儿来的?”见她站在一面山壁之下,身上衣裙污黑,脸色苍白,眼中却满是敌意。

莫凌雪不知她为什么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敌意,苦笑一声,向祝琪道:“祝琪妹子,你怎么知道这里没有风?”

祝琪微微一笑,说道:“这是徐荣徐道长教我们的。我在风中险些被狂风吹走,是徐道长拉住了我,给了我一张浩气巽风符,又教我往这里走。”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符,吐了吐舌头,说道:“这张符虽然叫巽风符,但我藏在怀中就能在阴风中行走。祝瑾能到这里来,应该也有徐道长给的符罢?”

祝瑾冷哼一声,道:“不错。”莫凌雪道:“原来如此,多亏了徐前辈。我父亲不知有没有被救走,表妹你把符借给我,我回去找他。”祝瑶向他微笑不语。

山壁后忽然走出两个人,手举火把。一人道:“凌雪,我们没事。”却是莫震声和莫武强。原来两人也被徐荣赠符,一路走到这儿。

莫凌雪松了一口气,说道:“父亲你没事便好,其他人呢?”莫震声道:“都在后边了,我们快去。”当先从石壁左侧走入。祝琪向莫凌雪说道:“表哥,我们走。”莫凌雪跟着从石壁前绕过,见后边是倚山的一条小道,走出十余丈,便是一个空谷。此时谷中已聚了一群人,谷中点了一团篝火,照着众人的阴郁神情。

莫凌雪抬头一看,却见徐荣、陈叶东、江玉垒、霏霏、祝凌霜、祝瑶等人都在。微微放下了心,又想到林清婉,问道:“清婉呢?她没逃到这里吗?”

一人从左侧山石绕出,说道:“我带着你父亲最先躲到这里的。”轻裙玉带,青丝长剑,正是林清婉。

莫凌雪向她一笑,说道:“好清婉,多谢你救了我的父亲。”林清婉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用谢我,是徐前辈指的方向,该谢徐前辈去。”

莫凌雪走到她身边,笑嘻嘻地去拉她的手,说道:“好清婉,徐前辈要谢,你更要谢。你手被丁求安伤了,现在还疼吗?”

林清婉道:“已经不疼了。”

莫凌雪说道:“好婉儿,你因我而伤,又救了我父亲,莫凌雪当真不知如何感激。”

林清婉瞪了他一眼,说道:“不要这样叫我。”

莫凌雪道:“那叫什么?好清婉,好妹子。”

林清婉道:“我可不是你的好妹子。”说着斜视了一眼祝琪。

莫凌雪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我的好妹子,难道是我的媳妇儿?”他对林清婉无礼惯了,林清婉翻了个白眼,居然没有反驳。

莫震声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还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吗?难道林家的人会救我也是因为他?我之前看他大败万天、青苹,大战徐风吟、丁求安,仍觉得恍若大梦,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是真的?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得皱起眉头,自思:“并非作梦,这一切竟是真的?”

忽听徐荣道:“外面劫阵不破,我们始终难以逃生。此处仅可暂避一时,却不能躲久。”

莫凌雪向徐荣看去,问道:“徐前辈,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躲过劫风的?”

徐荣微微一笑,说道:“这座劫阵按八卦九宫去布,八方九位,俱有危险。其中巽位为风,藏有劫风,震位为雷,排有劫雷,离位为火,布有劫火。此处是艮位,叫山,虽有山崩之险,却无风无雷无火。”

莫凌雪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多亏了徐前辈。”徐荣抬头望着谷顶,伸手指着上方天空,说道:“你们瞧,此处虽然无三劫之险,但乌云久聚不散,亦非藏身的好场所。”

莫凌雪抬头一望,只见山谷以上那一片天空都布满了黑压压的铅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压下来。

徐荣说道:“想要解围,仍需破阵。这破阵之法我还在深研,所幸此处藏身暂时无险。”他在一块大石上打坐,伸手在泥沙中画出九宫八卦,眉头忽皱忽松。

陈叶东说道:“我师弟和霏霏受了万天的剑伤,还得赶快离开此处,及时救助。”楚惟躺在地上,伸起头,低声道:“一路上多亏你和师姊舍命救我,没有你们,楚惟早就……”江玉垒恼道:“少说这些话,我最讨厌听这些。”

祝瑾忽地冷笑道:“瞎眼的疯婆子什么都讨厌听,干脆把耳朵刺聋了吧,这样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我看啊,就是你双眼不瞎之时一定也是什么都讨厌看,老天成全你,才把你弄瞎了!”

江玉垒自从失明之后,又一度遇到天灾人祸,性情变得十分暴躁,听到她这几句尖酸刻薄之话,那能忍得住,怒极大喝:“你想死不成?”

祝瑾道:“你想又瞎又聋不成?”祝瑶忙拉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说道:“小妹,不要乱说话。”祝凌霜咯咯笑道:“祝瑾,你不用听她的话,这个江玉垒双眼就是我弄瞎的,你别看她张牙舞爪的,她要是真敢打你,我再把她耳朵刺瞎。”

祝瑾笑道:“这个姊姊才合我心意。”

徐荣伸手在地上画八卦拔九宫,口中喃喃念道:“想破此阵……八卦变化无定位,九宫分布列九方。中宫定住求八门,翻转卦数似流光。”他正当凝神推算之际,又听到祝瑾、江玉垒等吵闹不休,心中大怒,抬头怒瞪祝瑾、江玉垒等人,恼怒之极地道:“要吵要打,到阴风中打去!不要在这啰哩啰唆打扰了我!倘若你们想死自己走出去找丁求安来杀你们!”祝瑾哼了一声,总算不出声了。

忽听一个尖锐如破碎琉璃的声音道:“不用你们出去,我自己进来啦!”一人扛着巨鼎从谷口走了进来,不是丁求安是谁?

但见丁求安身上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身上多了一道道入骨刀伤,脸上发肤皆焦,神情极为狰狞。他哈哈一笑,说道:“这劫雷劈我,劫风割我,劫火焚我,可我丁求安就是死不了!”将巨鼎托到地上,伸手一拍,鼎口打开,一道火蛇衔着飞廉剑冲出。山谷之中,温度骤升。

众人纷纷变色,他们本就身受重伤,逃到这儿早已筋疲力尽,哪里还是丁求安的对手?

莫凌雪与林清婉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之色:“此人无人指路,竟然扛着三劫走到这儿……”

丁求安举剑向天,昂头大笑,说道:“瞧中没?这便是飞廉剑,飞廉剑已成,我丁求安连上天也杀不死,天底之下再无敌手!我丁求安再不惧任何人啦!”忽然之间,谷顶之上铅云腾转,一道碗口大的黑色霹雳竖直落下,直击丁求安头顶。

这道雷电来得突然,来得极快,丁求安防所未防,被雷电击得正中。他一声惨叫,身子向后摔出,背脊撞上谷壁。飞廉剑斜插入地,黑色霹雳倾泄而出,一道道黑火蛆在飞廉剑上。

莫凌雪只觉四周忽然变得十分炙热,沉声道:“这道雷电突然袭来,丁求安只怕惹恼了上天,就是不知劈不劈死他?”

忽然之间,谷中一亮,又是一道雷电落下,仍然击在飞廉剑上。众人给雷电骇得魂飞魄散,个个往后躲避,背倚山壁。但见飞廉剑通体蛆满黑火,剑光十分明亮。莫凌雪等人心口兀自狂跳不止,又是一道碗口粗的雷电落下,这一次劈得飞廉剑通体发光,飞出数丈,斜刺入地。

莫凌雪抬头见铅云慢慢消散,心中讶异:“这雷电似乎针对飞廉剑而来,现在却又消散了。”

忽然丁求安从地上跃起,张牙舞爪对着上天大叫道:“叫你劈死我你不劈,如今我再也死不了啦!”他身上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一对阴暗的招子露出高傲、歹毒之光。他双掌齐运劲力,向天空连发数掌,竟打得天空一阵阵爆响。

丁求安哈哈一笑,大声道:“上天也拿我无可奈何!”但见天空之中云散雾消,露出星夜。众人看得骇惧之至,心想此人连雷也劈不死,只怕世间再无人能阻止他作恶了。

忽听谷口一个凄凄惨惨的声音哭道:“我老婆没了,我长生也没了……我的女儿……她们在哪里?”声如厉鸦哀鸣。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朱厌控心

第一百四十三章朱厌控心

丁求安听到这断断续续的哭声,恼怒道:“是谁?是谁在哭?”谷口忽然走出一个身穿丧服的男子,那男子脸上一副凄凄哀哀的神情,一双大眼肿胀得厉害,眼泪却仍在往下淌。

那男子哀声哭泣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老婆……她被人施了法死了……我女儿也跑了……”丁求安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疯汉子。”

但见祝瑶、祝琪、祝瑾纷纷变色,抢到那男子身前,祝瑶道:“爹,你怎么到这儿?”祝琪取出手帕给他擦泪,祝瑾气得连连蹬腿,道:“你不是在家吗?来这做什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祝家家主祝贺。

只见祝贺见到女儿,脸上竟没有开心之色,仍是一副凄凄哀哀的表情,他口中絮絮叨叨地道:“我老婆被人施了法,钉在一口大棺材里头……女儿们,你们的妈妈被人施了法,钉在一口大棺材里头,她不想死,夜夜敲打着棺材想要出来……我不是有意把她钉在棺材里头的……我那么的爱她……我被人蛊惑了……”

祝瑶、祝琪见到父亲这副神智不清的样子,忍不住眼中落泪。祝瑶低声道:“我们上次被万天擒去,妈妈的尸体不知丢失到哪儿了。”

祝贺连连摇头,说道:“你母亲没有丢了,她是自己走的。我昨天夜里就见到她了,她一脚高一脚低地向我走来,她张牙舞爪想向我索命……女儿们,不是我故意要把她钉在棺材里的……不是我害的她的……”

徐荣忽然冷笑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祝贺缓缓抬头,瞧了徐荣一眼,忽然尖声厉叫:“是你!就是你!是你把我老婆钉入棺材的!”张牙舞爪向徐荣扑去。祝瑶、祝琪忙把他拉住。

祝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阵长吁短叹,说道:“我明明希望救她的,我那么的爱你母亲……”忽然抬头向祝瑶瞪视,喝道:“是你!原来是你!”伸手抓住祝瑶一只右臂,咧开大嘴,露出一对白花花的牙齿,阴森森地道:“是你害了我,是你蛊惑了我,是你杀了我老婆!”

祝瑶见他这副噬人的神情,骇然惊心,抽手便躲。祝贺厉声道:“你这个贱人,是你骗我修炼什么长生不老术的,是你杀了你母亲的!”

祝瑶道:“不是我,不是我!”目光向人群扫去,想要寻找祝凌霜,但祝凌霜竟不知去哪儿。祝瑶道:“我没有……是祝凌霜干的……”

祝贺呵呵冷笑,满脸都是恶毒之色,狞声道:“你害得我这个下场,害得我老婆夜夜索我的命……每个晚上她都来掐我的脖子,你看,你看!”伸手扯开上身衣服,高举着下颔,露出脖颈。但见他脖颈之上都是血手印和淤青。

祝瑶吓得魂飞魄散,背脊背在山壁,双手捂脸,低声道:“我真的没有做过……”

祝贺尖声道:“我拿你偿命!”向祝瑶扑去。势到中途,忽然停止。后背已被莫凌雪抓住。

祝贺怒声叫道:“你不死你妈妈不会瞑目的,你一定要死,你快点给我去死……”莫凌雪眉头紧皱,死死抓住祝贺后背。祝贺极力向祝瑶扑去,口中仍诅咒不休。

徐荣忽道:“莫凌雪,把他杀了!”莫凌雪一怔,道:“杀了他?”祝琪忙道:“徐前辈,他是我父亲,只是神智不清了,表哥,请你不要杀他!”

徐荣道:“他已经死了很久,他是尸傀!莫凌雪,快点把他给杀了!”莫凌雪想要动手,祝贺猛一用力,挣扎开去,一脚高一脚低地往洞外走出,口中喃喃不休:“我把我老婆钉在棺材之中,她昨晚又来掐我脖子,我女儿也走了,我要去哪里找她们……”

莫凌雪心想:“他既然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动手。”

忽然祝贺一声好长的尖声惨叫,叫声充满了惊慌恐惧,霍然倒地。祝琪大吃一惊,顾不得父亲到底是死人是活人,抢到他身前。忽觉一道影子缓缓移了过来,祝琪抬头一看,吃惊之至,不可置信地喊道:“妈妈……”

洞口站了一个白衣女子,脸色却比身上的白衣仍要惨白。她双目无神,向谷中望去。正是莫晓华。

莫震声变色道:“妹妹,你原来还活着?”莫凌雪却叫道:“姑姑……”

莫晓华低头瞧了瞧地上已经绝气的祝贺,撇开祝琪向谷中行来。一双没有神彩的眼睛向谷中众人望去。祝贺变色道:“小心!她也是尸傀。”陈叶东是驱尸好手,见了莫晓华、祝贺的形状,说道:“他们都是飘渺采天宗炼出来的尸傀,身上有很重的阴气,不要碰他们。”

莫晓华向莫凌雪走来,用毫无感情的声音道:“是你杀了少主?”莫凌雪微微变色,他自然知道少主是谁。

丁求安忽然一声冷笑,道:“大师兄,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呢!这两个尸傀都是你炼的罢?”

莫晓华缓缓转过身,一双无神的眼瞪视丁求安,幽幽地叹道:“你是师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

丁求安冷笑道:“大师兄夸奖了,我们师兄弟几位不是死在我手上就是死在莫凌雪手上,除了大师兄你自己,谁还能炼出这两具阴气沉沉的尸傀?”他抬头望着谷顶上方的天空,道:“大师兄,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出来?”

莫晓华道:“我就在你的面前。”丁求安微微冷笑,“你休想拿个尸傀来骗我!你不出来是吗?那我把这尸傀打死!”说做就做,闪身挥掌,动作快逾闪电。

他一掌来得极快,便是莫凌雪也只怕挡不下。但拍到莫晓华身前却扑了个空,莫晓华忽然离开原地,站到左边,仿佛原来就不站在那里。丁求安心中微惊:“怎么会扑空?难道这人傀真是大师兄?不可能!”右腿一扫,意将莫晓华双腿扫断。但他动作虽快,莫晓华却比他更快,双足不见弯曲,已往上轻轻一跃,又落到原地。

丁求安这回看得清楚,悚然而惊:“此人真是大师兄?他为什么变成人傀的样子?“往后退了三步,警惕地看着莫晓华。

莫晓华道:“你修炼了《狍鸮神功》是吗?”丁求安道:“不错,你要怎么样?”莫晓华道:“你修炼的《狍鸮神功》只是残破本,只会把自己炼成人不人鬼不鬼的。”

丁求安嘿的一声冷笑,说道:“如若不是你们吝啬之至、残忍之极,我何至于修炼最低贱的武学。”

莫晓华道:“这个人杀了少主,也修炼了《狍鸮神功》,你去将他杀了。”伸手向莫凌雪一指,又向徐荣指去,说道:“这个人是徐风吟的阳魂,你将他魂魄搜来,带回飘渺采天宗。”

丁求安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莫晓华道:“你将莫凌雪杀了,再把徐荣的魂魄拘来,我将《狍鸮神功》完完整整的传给你。”

丁求安诧异之至,道:“你不怪我吃了徐风吟霍连城?你还要传我《狍鸮神功》?”

莫晓华道:“不错。”丁求安诧异道:“以你的修为大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借我之手?”凝神一瞧,只见莫晓华后脑中蛆了一道暗红色奇魂。心中一动:“大师兄并不在此处,只是往尸傀体中注入了一道意识……大师兄只是在尸傀中注入一道意识便有如此修为……我先前还在想吃了徐风吟后便可匹敌大师兄,如今看来也太过幼稚了!”

丁求安道:“大师兄,我有一事不解,为什么祝贺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你用了《朱厌神功》中的控心大法?”

莫晓华道:“不错。”

丁求安点了点头,说道:“先前我与二师兄徐风吟去祝家布阵曾见过祝贺,此人对他老婆不错,后来再见到他时,发现他已经变了一个人,原来是大师兄用了控心大法。”

莫晓华道:“倘若你按我的话去做,回宗之后,我把《朱厌神功》一起传给你。”

丁求安心中大喜,说道:“很好,既然大师兄不怪我杀害徐师兄,霍师兄,我丁求安愿为大师兄效犬马之劳!”转过身来,向莫凌雪冷笑道:“你要我动手还是自己动手?”

莫凌雪挺起长剑,说道:“你想杀我,我何尝不想杀你,动手罢!”

丁求安道:“不知量力之至!”出手袭向莫凌雪。莫凌雪挺剑刺他胸口,一击之下,却刺了个空。忽然胸口一痛,已中了丁求安致命的一掌,身子往后摔出,重重撞上石壁。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林清婉变色道:“莫凌雪!”调动剑阵疾刺。丁求安左闪右动,速度快如鬼魅,竟然没有一柄剑刺得中他。伸掌凭空一发,掌力奔出三丈,林清婉抵挡不住,背脊撞上谷中石壁,昏倒过去。

丁求安纵声大笑,说道:“大师兄,莫凌雪已死。”

莫晓华道:“你将徐荣魂魄拘来,我回山等你。”身形飘动,向谷外离去。丁求安道:“大师兄,我随后便到!”咧嘴狞笑,向徐荣瞧去,说道:“你要我动手还是自己动手?”

徐荣脸有灰白之色,摇了摇头,向莫震声、陈叶东等人说道:“你们从洞口离开,我自有办法对付丁求安。”陈叶东等脸色惨白,自知无力抵抗丁求安,相继点头,往外离去。莫震声想去抱回莫凌雪的身体,丁求安喝道:“谁让你带走他的?”

莫震声无可奈何,转身离开山谷。

丁求安向徐荣说道:“你要我动手还是自己动手?”

徐荣说道:“就算我们所有人加到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何况现在只有我一个。”

丁求安道:“不错。”

徐荣道:“可你要拘我的魂,却没有那么容易。”

丁求安道:“为什么?”

徐荣道:“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山谷之中,已被我布满了符箓。”左掌击地,真气涌出,四面八方一道道符箓显现出来。

徐荣站在中宫,仰天喝道:“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大千坤地符!

茫茫酆都,灵宝无量。九幽诸罪,定慧青莲。伏天离火符!……九曜顺行,元始徘徊。诸神听令,执我真金。浩气巽风符!”他一连施出八道令符,正是他的毕生绝学:八卦令符。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诛杀金刀(终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诛杀金刀

徐荣真气涌动,衣衫无风自鼓。双掌凭空虚托,催动这山谷中大大小小的符箓。但见四面八方一道道黄符之上皆有真气波动,互相联通,整个山谷已成为一座小型符箓劫阵。

丁求安冷笑不止,“区区几张符纸,便是劫雷劫风劫火也伤我不得,这有何用!”左手探出,捏灭袭来的飞火,右掌一翻,将洞壁上的巽风符摘下。

徐荣催动八卦令符,山谷中轰隆隆的响起,一时间各种飞火、刀风、突剌、剑雨纷至沓来。

但见丁求安左斜右移,动作迅猛,兼又身法奇妙,各种符箓竟然难以伤他分寸。他攻守趋退,吞吐开阖,兼迅捷与刚猛于一体。左抢三步,一掌打塌山石,右冲四丈,一爪抓下离火符。纵身一跃,已冲到徐荣身前三尺之地。

徐荣掐符指出,飞火流焰化作巨蛇扑出。丁求安一声冷笑,纵力挥袍,那道火焰巨蛇被他卷到一边,扑上山壁,嗤嗤熄灭。丁求安再一纵,已到了徐荣身前一尺之处。

徐荣右手一翻,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刺向丁求安喉咙。这剑刺得极快,但丁求安躲得更快!左一闪,右手已握住徐荣肩头,狞声道:“徐道长,你还有什么本事?”

徐荣一声惨笑,“啷铛”一声,长剑落地,说道:“我一身本身都展开了,却也奈何不了你。”

丁求安道:“别说你区区这几张符纸,便是正一教张晓棠的焚火符也烧我不死。”徐荣道:“我修为不到家,神通有限,被你打败自愿服输。但张晓棠的符箓神通远在我之上,他的焚火符烧你不死?嘿,我看未必。”

丁求安眯着恶眼冷冷地瞧着他,说道:“你说张晓棠的焚火符烧得死我?你叫他现在出来和我斗斗!”

徐荣哈哈一笑,说道:“张晓棠云游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我怎么找得到他。”

丁求安道:“我看是徒有虚名。”

“我懒得和你多费口舌,你想杀我就赶紧动手!”徐荣重重地哼了一声,双眼闭上,伸长了脖子给他。

丁求安道:“很好!”伸掌去抓他头颅,忽然之间纵力往后一跃,但见寒光左闪右闪,他胸口已斜插入两柄长剑,后背又插进两柄长剑。他见机而退,动作疾快,兔起鹘落之间已跃出三步,但那四柄剑似乎早已伏在周围,蓄势待发,饶是丁求安修为之高、动作之快,竟也躲不开四剑。

丁求安低头瞧着插在自己胸口的两柄剑,说道:“雪晴剑,惜雨剑,好厉害的宝剑!”

林清婉扶着山石缓缓站了起来,冷冷地瞪视丁求安。原来她之前被丁求安打昏过去,竟未致死,过得一会听到谷中轰隆隆的声响,醒转过来,见丁求安大破符箓阵,知道想杀此人必得出其不备,便暗暗调动雪晴等四剑,待丁求安大意上前杀徐荣之时,调转剑阵刺穿了他。

却见丁求安脸色不变,更无痛苦之色。林清婉心中忽想:“不好!此人吃了徐风吟,只怕也有了不死之身,我这剑阵怕是刺不死他!”

丁求安道:“好厉害的剑阵,若在之前我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嘿嘿,可惜是现在!”运起神通,微微一震,四柄剑倒飞而出,剑柄撞上谷中山壁,没入数尺。剑尖“嗡”的一声,兀自颤抖不止。

这四柄剑系林清婉心念所驱,真气所动,四剑被丁求安震出数丈,林清婉真气一断,胸口如被巨锤击中,“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倒地昏死。

丁求安凝爪按在徐荣额头上,驱动《狍鸮神功》,一运劲力,徐荣一声惨叫,魂魄离体而出。他取了徐荣魂魄,微笑道:“莫凌雪也杀了,徐荣魂魄也拘来了,眼下再回宗门,看看大师兄传不传我两大神功。”忽又想:“倘若大师兄食言不传我神功那又如何?他的修为虽然比我高上不少,想要杀我自是不能,但如果他真的食言了,我岂非白白为他做事?”

念及如此,眼光在地上搜寻。“若是将莫凌雪也吃了,到那时修为大涨,大师兄未必打得过我。”缓缓走向莫凌雪身体,伸掌抓他脑门,狞笑一声,说道:“邱承重的剑法,苏参天的掌法,再加上徐风吟的不死之身,我瞧也不必回山向大师兄索要神功啦!”

运转《狍鸮神功》,便要吸噬莫凌雪的三魂七魄。他一吸之下,只觉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心中大喜,使劲吸噬。脑海之中忽然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之中缓缓睁开一双眼睛——一双冷得令人害怕的眼睛。

丁求安又惊又怒,大声叫道:“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脑海里出现?“

那双眼睛紧紧盯视着他,充满了森严之气,充满了世间法则,充满了蔑视世间万物的感情。仿佛只要多看一眼,就要被其诛杀。丁求安骇惧之极,纵身往后一跃……

此时的莫凌雪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想睁眼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莫凌雪大声吼道:“这是哪里?我在哪里?”

他的声音惊扰了这片黑暗之地,黑暗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这叹息声莫凌雪十分熟悉,这是梦中那个女孩月儿的声音。他竟再一次听到这个声音。

莫凌雪大声道:“你是谁?你在哪里?”那个声音不再回应。

忽然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我是谁?我在哪里?”这个声音莫凌雪也异常的熟悉,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莫凌雪道:“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那声音再一次回应:“你知道你自己是谁?”

莫凌雪大声道:“我自然知道,我姓莫,我叫莫凌雪。”

那声音道:“你真是莫凌雪吗?如果你是莫凌雪,为什么没有以前的记忆?”

莫凌雪道:“我失忆了。”

那声音道:“如果你真是莫凌雪,为什么会画天火符?为什么有那么高的武学造诣?为什么能够轻而易举的修炼《狍鸮神功》?”

莫凌雪一怔,道:“我……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是莫凌雪,至于月儿我只是做了一场梦……”他的声音不可克制地颤抖起来。

那声音道:“你不是莫凌雪,从来都不是。”

莫凌雪抬起头,向着黑暗的深处,大声问道:“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那声音道:“你是我——李凤歌!”黑暗尽头忽然被一盏灯照亮,一个长得与莫凌雪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缓缓显现出来。

那黑衣男子道:“你不是莫凌雪,你是李凤歌。你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找回我!”他睁开了双眼,一双凌锐、深邃,充满了世间森严法则的双眼。那双莫凌雪曾经看到过的眼睛!

山谷之中,丁求安退到数丈之外,警惕的看着莫凌雪,心中兀自骇惧不已,大声叫道:“你是什么人?”发觉莫凌雪仍躺在地上,心想:“难道只是错觉?”

忽然之间,一个声音道:“你是什么东西?”这个声音充满了无情,充满了冷酷,仿佛不是人应该有的声音,这个声音竟然发自莫凌雪口中。

莫凌雪从地上缓缓坐了起来,双眼慢慢睁开——那一双可怕的眼睛,无法形容的眼睛。

莫凌雪,或者说李凤歌。他缓缓将脸转向丁求安,再次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丁求安怒道:“装神弄鬼,不自量力!”纵身扑出。

李凤歌双眼一睁,两道浑浊丝线牵着两柄金刀凭空射出!只听“砰砰”数声,如同打破了琉璃,摔碎了银镜的清脆之声。

丁求安霍然变色,身子随着砰砰之声,一道道鲜血迸射而出,一块块血肉滚落在地。

他的身子瞬间破碎,如同摔在地上变成渣滓的琉璃珠,那一片时空也一起轰塌碎灭!

那两把金刀,破碎了丁求安,也破碎了时空!

李凤歌缓缓闭上双眼,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洞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脸无人色,不似活人。她缓缓地走到谷中,盈盈低腰,伸手捡起了飞廉剑。

(这章是这一卷的最后一章。莫凌雪的故事也该结束了,往后就是李凤歌的故事了。

其实后面还有很多故事未曾展开,莫凌雪还有很多的故事,很多人还没出场。嘿嘿,其实还有很多伏笔,比如丁求安盗走的鲛人灯,钟离无忧约的大战,沈帆也还未死,最后的白衣女子是谁,为什么捡走飞廉剑也没写出来……

只是本书确实没什么人看,我会打上完本,暂时完本吧!以后兴许会继续写下去,兴许不会。这一卷写到这也就告一段落了,该死的人都死了。悄悄透露个秘密:丁求安还不会死,因为前面我留下的伏笔:鲛人灯。他还会再出来作乱的。只是我能不能再写出来,就不一定了,呵呵。

莫凌雪,就此告别。林清婉,霏霏,祝瑶,祝琪,祝瑾,还有祝凌霜,徐荣,楚惟,陈叶东这些人,就此再见。)

第零章

凌霜剑寒,仙陨玉消

昆仑山下——

地狱之门——

昆仑山,自古为万山之祖,众山之王。是华夏大地真正的脊梁,也是华夏龙脉之祖!上有飞绝顶通得天上天,下有地狱门能赴黄泉路。

《神异经》曰:“昆仑有铜柱焉,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员周如削,铜柱下有屋,壁方百丈。”

《山海经·海内西经》又云:“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上有木禾,长五寻,大五围。面有九井,以玉为栏。面有九门,门有开明兽镇之。”可见昆仑绝顶之高且神秘。

据闻昆仑山有两极,一为通天飞绝顶。飞绝顶乃自古修道人士敬仰修练之地,自古有“上得飞绝顶,通仙九重天”之说。是以无数修道人士都恨不得到飞绝顶上修练,只是飞绝顶齐天揖云,险峻难登,能够上去的人寥寥无几。何况修道成仙者,更是凤毛麟角。

其二为死亡地狱门。地狱之门又称禁地魔窟,却是昆仑山一处绝地!地狱门顾名思义,下连地府,通司幽,汇黄泉。据传闻,即便是大罗神仙,踏进地狱门十步,也将被远古恶魔拖入地狱,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此时李凤歌便位于地狱之门最中央的祭神台。祭神台,地狱之门的阙口,封印着亿万上古魔兽。

李凤歌穿了一件青色小衫,外面披了件黑袍,衣袖上绣着两朵冰蓝色的雪莲。脚穿着一双黑色长靴,此时靴上沾上了不少雪泥。

他满脸茫然,坐在祭神台阶梯下,怀里还抱着一个脸色惨白的红衣女郎。红衣女郎胸口斜插着一柄长剑,那是李凤歌的凌霜剑。

红衣女郎睁大了秋眸,瞪视李凤歌。她雪白腮子上沾了滴滴血花,好似一朵朵红梅。

就在刚才,李凤歌亲手拔剑刺入这女子的胸口……亲手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李凤歌忽然问道:“你哭啦?”伸出食指去擦她脸上的泪滴。

红衣女郎凝视着他,“你说我没有眼泪的……我又流了泪……你说,你是不是说错了?”

李凤歌身子一颤,不知因何,心头涌出一股莫名感觉。

为什么?她差点杀了我的月儿,我恨不得杀她报仇,为什么我会心痛?为什么她这么熟悉?她到底是谁?

红衣女郎眼中渐渐模糊,双手垂在地上,口中却哼起了一段歌。

李凤歌听到她的歌声,胸口如被巨锤击中,右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颤声道:“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

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是她?

红衣女郎凝视着他,轻轻道:“你……终于知道是我了吗……你终于知道月儿是谁了吗?”话音甫歇,脑袋一垂,已然气绝。

李凤歌双手颤抖着抱住了她,道:“是……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是她……为什么……”抬头望天,厉声叫道:“上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杀害月儿的人!月儿也不是她!上天,到底怎么回事?”

在祭神台不远之处的一片戈壁下正围着一群道士,均紧紧注视着李凤歌和那女子。

一个道士叫道:“李凤歌,你杀了尸妖有功,将头颅割下带回,定有重赏!”

李凤歌喃喃道:“尸妖……尸妖?不对……她不是尸妖!她不是尸妖!”仰天厉吼:“你欺骗我!”

那道士皱眉道:“凤歌,快将那尸妖头颅给我。”李凤歌将红衣女郎抱起来,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往前跌倒。他勉强站起,一探筋博,脸色忽地变得无比煞白,喃喃道:“兕天断魂草……兕天断魂草……你对我下了毒……”

他咬断舌尖,仍将红衣女郎抱起,一步一步向东走去,目光望着远方茫茫大雪,喃喃道:“我记得那天你要我带你去江南看烟花……你说看惯了北方的风雪,想看南国的江月……那晚我被人暗算重伤,被月儿所救……此后就想不起你是谁……原来你变成了尸妖……原来你变成了女魃……她不是你……她不是你……”猛吐鲜血,终于往前扑倒。

李凤歌紧紧抱住青衣女,忽然抬起头,眼光盯着前头一人。

落雪纷纷中,远处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走来,微微冷笑道:“兕天断魂草,是他赐的。李凤歌,这是上天的局,也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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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稚子气盛,言惹鞭灾

第一章稚子气盛,言惹鞭灾

夏末,天气渐渐转凉,广州府却热得像个蒸笼一样。好在傍晚的时候下了一场雨,给这座城市降温消暑。

李凤歌在街上缓缓地走着,他出门没有带伞,这雨又来得突然,于是他成了落汤鸡。

雨渐下渐大,如倾似倒。只是以李凤歌性子,仍慢悠悠地行走着。对他而言,反正已经淋湿了,走得快些走得慢些有什么不同?

前面远处忽然驰来六七匹粽马,骑客来得飞快,一溜烟冲到近前,溅起雨水将李凤歌洒了一身。

李凤歌伸手擦脸,大声叫道:“喂!赶着去投胎啊?跑那么快?”只是雨声奇大,六七骑又赶得紧,哪里听得到他说什么?

那六七骑走后,从西边又驰来三骑,马上骑客均穿蓑衣,急赶马骑。登登几声,三骑从李凤歌身边擦过,险些将他撞倒。马上骑客也不回头,纵马疾去。

这一次两次李凤歌也不禁有了火气,见到地上有几块石子,抄起就扔了出去。本来他腕力有限,前面三骑又跑得快,倾刻去了三数丈,怎么如何也砸不到人。只是风势吹向东方,正好助了石子之力,正中最后一匹黑马的马屁股。

黑马受惊,微一倾斜,差点将马上骑客甩下。马上那人一惊,急忙拽紧缰绳,将马稳住,回过头来,怒视李凤歌,见他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屁孩,叫道:“是你扔的石头?”雨声甚大,他这句话却湛如轻雷,传到李凤歌耳里听得清楚。

李凤歌怒目而视,道:“你差点把我撞倒了!讲不讲道理?”

那人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向李凤歌撞去。李凤歌大吃一惊,急忙侧身闪避,只是那人来得极快,马肚擦到李凤歌,将他撞出三数步。

位于最前的一匹马上有个山羊胡老者叫道:“老二,怎么了?”那人攥住缰绳,哼了一声,道:“有个小孩闹事,看我教训教训他。”

老者叫道:“赵大人让我们到玉鼎山去,你还生什么事?赶紧走!”那人道:“大哥,怎么突然间召我们去玉鼎山?玉鼎山又是哪里?似乎以前没听过?”

老者语气不善地道:“你问那么多干甚么?”三人渐行渐远。

李凤歌从泥水中站起,往地上吐了两口脏水,捂住胸口,道:“这三个杂种,一言不合就撞我!真该有一天让人去撞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似乎受的伤不轻。

他家离此隔得不近,此时胸口作痛,右腿又伤到了,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隔不多久,大街上又冲来五匹骏马,位于最前是一匹白马,来到李凤歌身前急停了下来。

马上一人问道:“喂!小子,你可知道玉鼎山在哪里?”

李凤歌此时心中有气,哼了一声,懒得理会,拖着右脚一高一低地走了过去。马上那人又叫道:“喂喂!小子,你听不到吗?玉鼎山在哪里?”

李凤歌回过头来,正要发怒。却见白马上骑着一个青衣女郎,那女郎头戴斗笠,身上披着一张蓑衣,腰间系着一把镶珠长剑。正抬起头来,看着李凤歌。脸容清秀,眉目似画,看模样年龄只在十七八岁。

青衣女郎见李凤歌呆呆看她,轻轻一笑,道:“喂,小子,你知道玉鼎山在哪个方向吗?”

李凤歌尚未回话,青衣女郎旁边的一个青衣男子便开口道:“虹儿,你问这呆头呆脑的小子怎么知道?还不如我们自己去找。”李凤歌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爱上哪找上哪找去!不过多半找几百年都找不到!”

那青衣男子瞪着李凤歌道:“小子一边去!”

青衣女郎道:“你真的知道玉鼎山在哪里吗?跟我说明方向,我给你二两银子。”伸手入怀,取出银两。

李凤歌微微一惊:“二两银子可是不少,这行人是什么来头?”细细打量马上五人,除却青衣女郎和青衣男子外,另外三个均戴斗笠身穿蓑衣,两个是老妪,腰上各系一把剑,另一个是儒生,约莫三十岁上下。

那青衣男子道:“虹儿,玉鼎山连我们也不知在哪个位置,这脏乞丐怎么知道?”青衣女郎道:“我们刚来广州府,自然不知道。但这土生土长的人兴许知道。”

青衣男子皱眉道:“愣头小子,你当真知道玉鼎山在哪里?”

李凤歌被那青衣男子一个“脏乞丐”,一个“愣头小子”的叫,不禁火气渐盛,道:“道貌岸然的小子,你要问路最好客气点,叫声爷来听,兴许我还会大发慈悲告诉你。这般称呼小爷,免谈!”让过五人,大步向前走去。

只听“嗖”的一声,随即刺啦一声。李凤歌后背已结结实实中了一马鞭,抽得衣服破开,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那青衣男子叫道:“无知的小子,给你一鞭让你知道朱爷的厉害!”手上马鞭一扬。

李凤歌何时见到这般不讲道理的人?此时他受气在前,怒火难消,兼又年轻气壮,不甘示弱,回头怒道:“朱爷?哪个朱?猪八戒的猪吗?猪八戒娶媳妇,旁边那个是你媳妇吗?”

他这一顿讽刺,倒说中那姓朱的心事。他虽心仪旁边这位美貌女郎,自视才华武功均为出众,对什么女人不是拈手就来?只是这青衣女郎虽说对他亲切,对别人却也如此,无甚分别。他苦苦追求,那青衣女郎却始终模棱两可,不肯答应。若是别的女子,看上了强取豪夺过来便是,偏偏这青衣女郎家世不凡,武功竟也不差自己,是以虽常伴女郎身边,却是苦闷之至。心想:猪八戒娶媳妇,最后不是娶不到吗?而且猪八戒丑陋不堪,怎么能和我比?越想越怒,越觉得李凤歌用心甚深,一字一句都在讽刺自己。哪里知道李凤歌只是胡说一顿?

青衣女郎听到李凤歌说到猪八戒背媳妇,倒也不怒,格格一笑。笑声如银铃叮叮,甚是好听。

青衣男子听到这笑声,越发难堪,脸上黑如浓墨。忽地喝了一声,怒道:“小子好大胆!”马鞭飞出,“嗖”的一声,李凤歌尚未及时避开,脸上便又中一鞭,登时一个血红印子浮现出来。

李凤歌一手捂脸,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想打人就打人?”

青衣男子猛一挥鞭,李凤歌这次看他抬手,便急忙后避,哪知青衣男子上身向前微倾,鞭子似长了眼地在李凤歌脑袋上又啄了一下,登时撕下一片头发。

李凤歌吃痛之下,抱头后退。那青衣女郎忙叫道:“朱哥,别打人。”

青衣男子哼了一声,收回鞭子,道:“这次就饶了你。小子,我问你,玉鼎山你到底知不知道在哪?要是敢在欺骗我,哼哼!让你知道这鞭的滋味!”

李凤歌咬牙切齿,却见青衣男子右手微抬,似乎一鞭要抽下来,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道:“玉鼎山在那!”心道:“玉鼎庙我就知道,玉鼎山鬼知道,让你们找到明年也找不到。”

青衣男子脸上一喜,笑道:“虹儿,你看这一鞭抽下去就老实了。”

青衣女郎道:“既然知道了,那我们快去吧!”青衣男子道:“慢,平婆婆,麻烦你把这人带着,要是不识路有人带。”

李凤歌一听这话,心中大叫:“不好!”拔腿要跑。左边那老妪笑道:“往哪里跑?”不见弯膝,人已落了马下,右手伸长似的,一把抓住李凤歌后背,提到马上。

青衣女郎点了点头,道:“快走吧!”此时黑云渐收,雨点始停,行路倒不像之前那样麻烦,青衣女子嫌不方便,将蓑衣斗笠脱下,将瀑布般乌黑亮丽的头发甩在后背。

李凤歌被那老妪抓到马匹上,想要挣扎,脖子已被老妪掐紧。那老妪笑咪咪地道:“小子,好好带路,平婆婆不会伤你,要是乱挣扎,小心摔到马下让这马踩死了。”

李凤歌咬牙切齿,冷哼一声,道:“你们这般无法无天,肆意抓人,难道不怕我告去官府,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抓了吗?”

平婆婆微微一笑,并不理会,驾马疾行。李凤歌被他拦腰放到马上,后颈又被掐住,实在不好受。偏生这行人骑得飞快,只把他跌得五脏移形,手脚酸痛。

五人向东疾行了十多里,片刻便出了城,往山道上行去。

前面那中年儒生道:“这次家主紧急召我们到玉鼎山去,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偏偏又不说玉鼎山具体方位,搞得我们一顿好找。”

那青衣男子道:“是啊!还好路上跟了另一帮人,才到得此处。顾先生,你可知因为何事?”

那顾先生道:“止知道片言只语,听说为了玉鼎山上的玉石。只是这玉石是什么,有什么用,为什么去,我也不知道。”

青衣男子道:“虹儿知道吗?”那青衣女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李凤歌心中好笑:“什么都不知道还去找什么玉鼎山,只怕是被人骗了吧?广州府有白云山青莲山莲花山各种山,我就没有听过什么玉鼎山……哎呀不好!我刚才骗他们去找玉鼎山,待会要是问我可怎么死?”想了片刻,打定主意:“听他们说从外地赶来,不认识路,我带他们随便去个山头就得了!”

行到一处山间岔道,那青衣女郎问道:“这可怎么走?”

青衣男子回头瞪着平婆婆,道:“问他怎么走?”平婆婆道:“小子,听到没?前面一条岔道,要走哪条路?”

李凤歌心道:“就骗他们去玉鼎庙得了!”道:“往左边这条。”五骑马往左边山道行去。

此时雨已停了,山路蜿蜒崎岖,兼之又下过了雨,泥泞不堪,更加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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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玉鼎山上,紫清宝石

越行到高处,马蹄越是拉不开。白马嘶叫一声,任那青衣女郎如何催促却也不肯行走。青衣男子道:“这山路崎岖难行,马儿上不去了。”

中年儒生道:“我们下马步行。”翻身下马。青衣男子向那女郎道:“虹儿,你怎么说?”

青衣女郎道:“那便把马系到下面那平坡之处,我们步行上山。”也翻身下马,见地上泥泞不堪,眉头一皱,捋上裤角,露出两截白玉似的小腿。其时虽然民风开放,但闺中女子不是乡村农妇,小腿除了父母也不能给人看到,平时穿长裤长裙遮挡,出嫁之后也只有丈夫能见得。只是江湖女子性情豪放,倒也不顾虑这些。

另外两个老妪见状也均下马步行。青衣男子道:“张婆婆,麻烦你把这五匹马牵到下面系着。”左边老妪牵过马匹,往山下去了。

平婆婆按住李凤歌肩头,笑眯眯地道:“你跟平婆婆上山吧!不要挣扎乱来,小心掉进阴沟里摔死了。”

李凤歌道:“你不要抓我,让我自己走。你抓着我我怕你掉下山沟把我也拉下去了。”平婆婆见他全无修为,也不怕他走,放开了他。

山道奇窄,到最后竟只容一人行走。青衣男子位于最前,之后是青衣女郎、中年儒生,再后是张婆婆、李凤歌,李凤歌背后却是平婆婆。

走了二十来丈,前面又转出一条岔道。青年男子道:“往哪边走?”

李凤歌心想:“如今只能带他们去玉鼎庙了,到了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也……”指了右手边一条。

青年男子点了点头,领队继续行去。原本山路虽说极窄,但总算是有,走到后来竟都是岩石峭壁,极其难行。青衣男子又不断催促,李凤歌脚下打滑,连摔了两个跤,只摔得满身是泥,灰头土脸。

平婆婆不耐烦起来,轻轻提起李凤歌后背,纵身往上行去。李凤歌被她抓住行走,刚开始心头大为不满,刚想出言讽刺。却见平婆婆行走如飞,纵使有拦路大石截木,也是轻轻一跃便过去了。又见前面青衣女郎与那姓朱的男子、姓顾的儒生也是如此,虽行险峰,却如履平地,轻轻松松一跃一纵便飞过三数丈。

前面三人尚可说是练家子,年轻力壮,可这平婆婆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妪,怎么步法也这么轻快?

李凤歌忍不住心中疑问,问道:“你们怎么能走那么快?”平婆婆微微一笑,道:“这算什么?这山虽然险峻,但平婆婆平时经常上下那峨眉山,早就习惯了,峨眉山比这山可险得多了。”

李凤歌心下虽然大有不以为然之感:“夸你两句便当真得意忘形了?反正我又没见过峨眉山,不知多大多险,由你吹去。”嘴上却道:“那婆婆您可比我厉害得多了,哪像我爬这小山也要人提着。峨眉山又是哪里?”

平婆婆道:“峨眉山在四川境内,险峻秀丽,是一个修道的好场所。昔日大诗人李白有诗云: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便是赞美这峨眉山。”

李凤歌从小丧父,由母亲带大,只上过两年私塾,虽然也识得几个字,却也没读过这首诗,听得平婆婆说出来,不禁叹道:“好诗,好诗!下面是什么?”

前面青衣女郎听到,回头一笑,道:“下面两句是: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笑魇如花,声如银铃。只听得李凤歌心荡神怡,若非被人当作东西提在手上,早就起身鼓掌了。

李凤歌道:“思君不见下渝州……此句可真是好!”那青衣女郎道:“我却更喜欢范成大的那句峨眉山月几番秋。”李凤歌道:“峨眉山月几番秋……全诗又是什么?”

青衣女郎缓缓吟道:“灌口江源不断流,峨眉山月几番秋。江山好处吾能记,为问江山记客否?”她口齿伶俐,声音如铃,朗朗吟来,竟另有一番风味。

范成大的这两句“江山好处吾能记,为问江山记客否”与张若虚的那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还有李白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均有异曲同工之妙,是那青衣女郎平日里最爱之诗。她平日里没吟过千遍也吟过八百,这时吟来,另有一种清灵舒快之意。

李凤歌不禁赞道:“这诗写得好,这诗写得好!这位姊姊更吟得好!”青衣女郎笑道:“哪里吟得好了?”李凤歌道:“声音好,诗也好,人也好。”

青衣女郎道:“你怎么知道我人也好呢?”李凤歌道:“想当然耳!你长的又漂亮,声音又好听,老天爷这么厚待你,肯定你为人也是极好。”

女孩子哪有不爱人夸?虽说青衣女郎平时听惯了阿谀奉承,但李凤歌此番道来却不同以往,又十分认真。听得她心花怒放,笑从颜开。放慢了脚步,落到中年儒生之后。

平婆婆见青衣女郎大有喜色,将李凤歌松开了些,只搂住他的腰行走。这样一来倒也好受得多。

李凤歌感激地道:“谢谢平婆婆。”平婆婆道:“你要谢姑娘。”李凤歌道:“谢谢这位姊姊,我听过一句诗这样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拂什么来着露华浓。说的就是姊姊。”

青衣女郎道:“拂槛,春风拂槛露华浓。”李凤歌道:“对,对!就是这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说的就是姊姊。”

青衣女郎格格一笑,道:“你连诗都记不牢,不要奉承我。”李凤歌道:“诗我记不牢是因为我不喜欢诗,要是知道姊姊的名字,我肯定记得牢,永远不会忘记。”他打蛇随棍上,青衣女郎倒也不恼怒,微微一笑,道:“我姓肖,月虹就是我名字。”

李凤歌道:“肖月虹……月光长虹,这名字好听!好名字!听这名字便知道姊姊人美心善。肖姊姊,我姓李,李凤歌就是。”

肖月虹缓了几步,看向李凤歌,道:“我看你也比我小不了几岁,姊姊姊姊的叫不奇怪吗?”

李凤歌道:“那总不能叫妹妹吧?”肖月虹笑道:“我十七岁,你多大?”李凤歌道:“我十八岁,原来比你大一点。肖姊姊聪明伶俐,又会那么多诗词,当真是才华出众!”

前面姓朱的男子早已听得不耐烦了,见李凤歌竟敢在自己当前跟肖月虹说说笑笑,心头无明业火暴涨三丈,叫道:“平婆婆,撕了那杂毛的口!”

平婆婆心下一凛,攥住李凤歌左手。李凤歌吃痛,见她脸色生寒,也不敢再说话了。

又走了半个时辰有余,天色渐晚,夜色幽寒,前面道路已看不太清了。张婆婆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打起火把照亮。

忽听前面有火光攒动,人声喧哗。那中年儒生道:“有情况!”加快速度上去。前面青衣男子取剑拔开杂草,带头冲了出去。出了窄道后前面豁然开朗,是个平旷之地,往上数丈,有个高台,高台上筑了个破落小庙,供着佛陀。周围风声寂静,黑暗无边。

青衣男子望向李凤歌,皱眉道:“这便是玉鼎山?”

李凤歌道:“这就是了,那上面是玉鼎庙。你们这是过来求神拜佛的吗?”

中年儒生道:“这便是玉鼎山……可叫我们来这又是做甚什么?”思考片刻,又问:“那边还有条小路,上面还有山头?”

李凤歌苦着脸道:“这山下到这庙来已经颇不容易,往常我只和人来过一次。再上面确实还有山头,只是没有绳索工具也上不去。以往要来拜佛,也不用爬到上面去了。”

中年儒生思索道:“是了,这应该便是玉鼎山,刚才我看见有火光在前,应该是另一队人!朱公子,我们上山!”

青衣男子取出短剑,位于最前,连跃上山,遇上平滑绝壁便凿洞上攀,中年儒生顺着他凿出的凹洞也跟了上去。肖月虹、张婆婆随后。

平婆婆心想:“都到了这就不用带着这娃子了吧?”但没听见青衣男子说要放人,待要问时他已爬上数丈。只好对着李凤歌道:“小子,你跟我上去吧!”不管他是否愿意,夹住就走。

李凤歌心中大骂,只是脸上不敢表现出来。

攀得半个时辰,眼见前面已渐到峰巅。忽听前面有人大声道:“老头,将那紫清宝石交出来!”火光冲天,叫声极响。

青衣男子回头与中年儒生对视一眼,心里均想:“出事了!”急忙上山,见峰巅之上坐落着好气派一座道观,飞瓦琉璃,朱栏玉砌。此时四下都是火把,映得天空道观一片火红之色。

道观之前有个长宽数百丈的青石台,台上左一团右一团的均有人在相斗。

忽见中间有一人连发数掌,推开三人,往道观中冲去,大声叫道:“交出紫清玉石!否则你玉鼎山今日难免覆灭!”

道观门口有个身穿水合服的中年道人倚剑而立,冷冷道:“你们这一帮妖人好大胆子!”

那人道:“老家伙,紫清玉石乃天予地赐之物,你一个人独享不得,乖乖给我一份。”说话之中,双掌已然拍出。那中年道人脸色一寒,道:“有本事来拿!”挺剑迎上,登时打了起来。

中年儒生忽然叫道:“家主!”往北边方向冲去。那边聚了十来人,当中一个中年男子立在高处,身着蛇袍,背负长剑,十分显眼。

姓朱的青衣男子奔到近前,喊道:“父……爹爹,我来了,眼下如何?”

那中年道人打得一阵,长剑被敌人震断,自知不敌,大声叫道:“朱先生还不出手?真要将紫清玉石让与他人不成?”

蛇袍男子微微一笑,却不理会。那中年道人再过得几招,被那强者击中胸口,大吐鲜血,叫道:“朱先生,紫清玉石当真不要了?”

蛇袍男子道:“顾清秋,出手助他。”那姓顾的儒生道:“道长,我来助你。”纵身飞跃,人未到,抬掌之间,数十根细针已然暴出。那人背后似长了眼,急忙扭身,伸手一扫,将细针尽数打落,道:“好个花雨流莹,你是峨眉山的小辈?敢对我动手?”

顾清秋笑道:“你是哪里来的小鬼?竟敢到玉鼎山肆意妄为?”

此番四下大乱,平婆婆顾不得李凤歌,将他放到一边,与张婆婆两人凑到那蛇袍男子跟着护着。

李凤歌眼见山上少说有二十来人在相斗,刀光剑影中有些中剑身死。吓得脸色苍白,忙不迭往山下爬去。只是他体力有限,不像平婆婆等人身具修为高来高去毫不受阻。兼之夜色甚黑,急忙中他又没火把,摸黑下山,脚上不小心踩到一处怪石,猛然往下滑去。

李凤歌心中大叫:“死了!这下死了!”急忙中双手乱抓,倒抓住一条棘刺,登时手掌一片刺痛,痛极松手,往一处山崖下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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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雨夜惊变,明珠放光

玉鼎山虽不比西岳华山之险,中岳嵩山之峻,但山上怪石嶙峋,古松倒挂,四处悬崖峭壁,幽谷暗涧,又常年无人来登,是以险峻难行、未知之处也不亚于华山绝壁。李凤歌从高处摔落,经几条藤蔓一阻,稍减重力,摔到地上时已然昏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脸上有微微凉意,才缓缓醒转过来。他双眼睁开,便见到头顶一株遮天蔽日的苍劲大树。老根虬须如婴儿手臂大小,蔓延十数丈。

李凤歌镇了镇神,才发现身处一个深谷之中,周围均是老树苍柏。此时天上下了小雨,微微凉爽。一动作右手、后背便如撕裂般疼痛,他抬手一看,才发现右手自手掌到肩膀都擦了一条长长的伤痕,一摸后背,黏稠一片,似乎也伤得不轻。

李凤歌咬了咬牙,心道:“这次可糟糕了,这山都不知有多高,可怎么出去?”黑夜中无甚明光,借着雨后微微一点月色,见四处都是树根岩石,也无道路可行。他忍痛起身胡乱摸索着走了半个小时,依然没发现下山道路。

这山他只来过一次,那一次还是三四年前和母亲到玉鼎庙拜佛。之后天降大雨,发了水灾,山路险阻,更加难行,就没人再来了。此时身陷深谷,伸手又不见五指,怎么走得出去?

李凤歌行了几步,那雨渐下渐大,打到背上伤口,不禁痛得一阵呲牙咧嘴,摸着一条大树根就地坐下,歇了片刻,忽听前面有人声吵闹。李凤歌心中一动: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

他此刻也不去想会不会是歹人,站起来顺着那声音方向摸索而去。越走越近,只听到有人在不远处道:“师叔,这帮人好大胆子!竟然敢集众来抢紫清玉石!”声音中气十足,是个男子。

又听有个苍老一些的声音道:“哼!这帮冥界妖人,难道真以为就这些乌合之众能到我玉鼎派肆意妄为、杀人抢宝吗?”之前那人又道:“这帮冥界妖人虽大多不足为惧,但恐怕有些大宗门高手隐藏其间,孔师叔之前和一个中年男子动手,被那人刺伤胸肺,我瞧那剑法只怕属正派剑法。”

那苍老的声音道:“我岂有不知?这些昆仑山、峨眉山、龙虎山的道士们能有什么好心?哼!为了紫清玉石,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语气之中甚是怨怒。

李凤歌此时凑到近前,听得更清楚。他藏身一株老树之后,向声音方向望去。只见前面十余丈处有个天然山洞,山洞前站着两人。是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和一个身穿黄衫的中年男子。

只听那中年男子道:“此次到底是谁泄露了紫清玉石的消息?竟然引得这么多人前来!只不过真以为人多就有用吗?哼!等此事过后,再一一算清!”

那白衣男子道:“师叔说的是。我们玉鼎派紫清玉石自由我们自己处置,和其他人有何相干?”顿了一顿,道:“师叔,紫清玉石你可藏好了?”

中年男子道:“任他们在山上打,也决抢不到玉石。这件事我们等了数十年,岂能让他们找到!”言语之中,甚是自信。白衣男子道:“这是自然。孔师叔领着师兄弟还在山上和他们僵持,我们动不动手?”

中年男子道:“不用!让孔奇云和他们绕圈子去。”白衣男子道:“山上来的高手甚多,我怕玉石有失……”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我们玉鼎派自然立派已有百余年了,你可知我们原来是什么教?”

白衣男子一凛,道:“正一教。”中年男子叹了一声,道:“不错,玉鼎派原也属正一教的一支,这玉鼎的鼎便来自《九鼎丹经》。原来我们玉鼎一脉为正一教炼制丹药而生,自师祖张正清开始,持神剑另立玉鼎派,才与正一教区分。只是我们虽然区分开来,却也同气连枝,如同兄弟。”他顿了一顿,语气转寒道:“可是这数十年来,正一教是怎么待我们的?我们为他们十年如一日的炼制丹药,他们呢?不断打压我们,逼迫我们……所谓同气连枝手足同心……哼!我看未必。如今由我们寻得紫清玉石,凭什么让他们夺了去?今晚来抢石的人只怕也有他们的份。”

白衣男子道:“其中有几个修为极高,所使剑术身法均为道家正统。”中年男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那便是了。”李凤歌听得一肚子雾水,却也不敢贸然出去。

又听那白衣男子道:“我看其中似有精通阴阳五行的高手,应该找不到玉石吧?”见中年男子脸上神色甚是自信,问道:“难道紫清玉石已经带到别处了?”

中年男子道:“还在玉鼎山上,但这帮人怎么闹也甭想找到!”白衣男子道:“原来师叔真的安排妥当了。对了,怎么不见兰儿?”中年男子道:“我有事让她去了。”

白衣男子道:“有事出去了?这时间还有什么事?”中年男子道:“你不用理这个,自然有我的用处。”白衣男子道:“师叔,我们有些师兄弟受了伤,我带去溪龙涧那里可行?”

中年男子道:“不用!你带到丹鼎阁去。”

白衣男子道:“原来……原来你将紫清玉石藏到那了。”话音甫毕,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长剑已经插到中年男子胸口。那把长剑原来一直斜负在白衣男子背后,不知何时电火一霎间竟已拔了出来。

中年男子双手握住长剑,变色道:“阿雪,你为什么……”那白衣男子将长剑又扎进数寸,前胸进后背出,一滴滴鲜血缓缓淌出。此时冷月渐落,一道寒光白幽幽照在白衣男子脸上。白衣男子森然道:“钟师叔,你好好的去吧!”拔出长剑,推倒中年男子,任长剑鲜血缓缓流干。

李凤歌只吓得心脏怦怦似快跳出胸腔,捂住口鼻不敢出声。好一阵子才敢探头去看,只见那白衣男子仍未离开,将中年男子的尸身拖到离山洞十来丈的一片杂草地,离李凤歌也不过十丈距离。那男子又取了把铁铲挖洞。李凤歌心想:他挖洞干嘛?是了,这是要杀人埋尸。

黑夜中十分幽静,李凤歌紧捂口鼻,背着大树,大气不敢出一声,只听不远处一阵沙沙声响,是那白衣男子挖动土地所发出的声音。虽只过了小半个时辰,但李凤歌却如等了十年百年。那白衣男子终于将尸体埋好,把铁铲也埋到土里,冷笑一声,缓缓离开。

李凤歌偷偷探头去看,见人已经走了,如同大释,一交坐倒地上,只觉前胸后背都被汗湿了。他站起身来想走,才发现双腿软成酥泥,又一交摔到。

心中仍大跳不停,心想:这人杀人前没有半点征兆,取剑杀死师叔也不过片刻之间,若被发现,指不定我也会被他杀人灭口。

越想越怕,扶着大树缓缓站起身来。离他不远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一小滩鲜血,此时血液渐凝,在淡淡月光下显得十分腥红。李凤歌想起那中年男子埋在不远处便一阵后怕,提步想走。

忽见那凝血中似有什么东西发着黯黯冷光。他心中一动,大着胆走近一看,凝血之中有枚发着银光的珠子。他伸手捡起,在地上擦去鲜血,却是一枚鸡蛋大的夜明珠。珠子边缺了一个小孔,此时光芒散出,十分明亮。想来是那中年男子带在身上的,被杀之后身体被拖动,珠子才滚到一边。

李凤歌心想:死人的东西虽不好拿,但这路也不好走。那位大哥,你死后这珠子便用不到了,借我李凤歌离开此山好了。等我出去一定给你烧纸钱。

想到这便欣慰起来:我拿他夜明珠,回去给他烧纸钱,以一换一,公平实在,他总不能找我报复吧?

此时缓了过来,想离开之心大过害怕之意,把夜明珠揣在手上。

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听有人说道:“钟师叔呢?他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等吗?”

李凤歌心中一惊,悄悄探头看去,只见从西北方又来了两个白衣男子,走到山洞前四处打量。左边一人道:“可能是还没来吧,我们在等等。”

李凤歌肚子里叫苦不迭:你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早来就还能见得到你们的钟师叔,还能见到你们另一个师兄弟,晚来些我就走了。

右边一人又道:“轻鸿,此次大敌当前,我们要与钟师叔守住那宝石。”那名叫轻鸿的男子道:“那宝石到底有什么作用?这一出世便引来这么多的邪魔外道?”

前一人道:“我也不知。只听过只言片语,据钟师叔说,这宝石有独一无二的功效,是这世界上最稀有的宝石。”两人边说边往林边行来,渐到李凤歌身边。

李凤歌随着两人的走近胸口怦怦大跳,握紧了夜明珠,大气也不敢喘。

好在两人停在原地,说了会话又往山洞那边行去。李凤歌舒了口气,伸出左手擦汗。

那叫轻鸿的男子正好一眼扫来,咦了一声,道:“这边怎么会有光芒?”向李凤歌藏身方向行去。

李凤歌上中大惊,拔腿就跑。轻鸿变色道:“是谁?”和另一名男子纵身去追。李凤歌慌乱逃跑,胡冲乱撞,回头去看时,一名男子已追到背后,厉声道:“何方小贼!留下来罢!”

李凤歌只觉后背一痛,已中一掌,往前摔去,夜明珠骨碌碌的滚在地上,登时光芒大射。夜明珠平常虽能照亮,却也无太大光华,且这枚夜明珠并不甚大,照亮之地更是有限。只是这珠子掉下之时被摔裂了一角,光芒比平时盛之数倍,已能照亮身前三数丈。

那男子变色道:“是钟师叔的夜明珠!小子,你是谁?钟师叔呢?”冲上前去,将李凤歌擒起,掐住他喉咙。

李凤歌一阵窒息,心想:“完了完了,恶鬼报仇了,刚拿了他夜明珠就要被人杀了,真是报应来了……”

那男子微松了松手,森然道:“这是我钟师叔的夜明珠,你到底是谁?钟师叔在哪?”李凤歌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不知道钟师叔是谁……我……这珠子是我在地上捡的……”这句话倒没说谎,他虽见那姓钟的被人所杀,但也不认识是谁,珠子也的确是从地上捡来的。

轻鸿捡起夜明珠,道:“的的确确是师叔的夜明珠!宋松,问他到底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让他老老实实说出来!”

那掐住李凤歌的男子厉声道:“小子,你说不说?”

李凤歌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的……那珠子的确是我从地上捡的……”见那两人脸上都是决然不信之色。

轻鸿道:“好小子,此地乃我玉鼎山秘境,你若非那群邪魔怎么来到?这夜明珠在我师叔手上,常人绝拿不到,我师叔怎么样了?”

李凤歌见若不将那钟师叔被人杀害的事情说出来,只怕这两人立即杀了自己。伸手指了指钟师叔所埋之地,道:“他……他被人杀了……”

轻鸿冲到那荒土前,取剑乱挖乱掏,忽然大叫:“钟师叔!”将一具尸体拖了出来。

宋松道:“原来是你杀了我师叔!”李凤歌只觉百口莫辩,张嘴道:“不是我杀的……”宋松道:“那是谁杀的?为什么夜明珠在你身上?”

轻鸿将尸体抱起,道:“把他手筋脚筋都挑了!再问清楚是用了什么手段杀害师叔。”李凤歌急得大叫:“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宋松按住他后背,踹在地上,拔出一把短匕,在他脸色虚晃两下。李凤歌吓得满脸苍白,道:“是一个白衣男子杀的,不是我!”宋松道:“白衣男子?到底是谁?你是说我们吗?”

轻鸿道:“玉鼎山秘境谁能来得?你到底是谁指使的?”宋松按住李凤歌左手,短匕一晃,就要割去。

这时,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道:“玉鼎山秘境很难来的吗?我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们玉鼎派能之如何?”尾音刚落,一道灰色身影已站到轻鸿背后。

轻鸿脸色大变,一瞬之间已拔剑刺出。那敌人话音之中便站在他背后,修为远胜自己,但他虽惊不乱,手随心想,反手一剑便使出玉鼎派绝技。

只那是那一剑仅使出半招,一把尖棱已刺到轻鸿身上,后背进前胸出。轻鸿遭此惨变,临死大叫:“宋松跑!”

宋松见状不好,拔腿就跑。那灰色身影左腿踏出,右脚已到宋松后背。

宋松感觉背后风起,已知那人来到,回身一剑刺出。那人阴森森的道:“论炼丹当属玉鼎派为首,论剑**得到你们玉鼎派吗?”右手一探,一把尖棱刺出,没入宋松胸口。

宋松看着胸口尖棱,惨声道:“三棱剑……北……北冥五鬼……你是北冥五鬼……”那人道:“爷爷正是。”拔出棱剑,将宋松尸体推在地上。捡起夜明珠,走到李凤歌身前,嘿嘿笑道:“小子,这夜明珠你哪来的?”

李凤歌冷汗涔涔直下,心想:“这人片刻之间便杀了宋松轻鸿两人,算是救我一命,可他本人可不这么想……”

那人道:“这钟老头真是你杀的?”李凤歌嗫嚅道:“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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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溪龙涧边,牡丹花下

那人嘿嘿冷笑,上上下下打量着李凤歌,道:“量你一个全无修为的小子也杀不了钟老头。那钟老头修为虽然浅之至极,但好歹也是修道中人。你这小子是怎么上到玉鼎山的?”

李凤歌心想:“若不说实话也不知道扯什么理由。”便道:“我是被人抓上来带路的。”

那人道:“嗯,是了。你是本地乡民,被人抓来带路也理所当然。我问你,你说这钟老头是怎么死的?”

李凤歌道:“是被一个也是这种穿扮的人杀的。”指了指地上两具死尸。那人奇道:“一样的穿扮?也是穿白衣佩长剑?”李凤歌点头道:“是。”

那人道:“有趣!有趣!钟老头难不成是被弟子杀的?嘿嘿!这紫清玉石到底有什么大作用,连峨嵋山也来抢,连本门弟子也想要……”忽然间大声咳嗽,咳得腰都弯下来了。他本来身材极矮,这一弯腰,又矮了一截,刚到李凤歌腰间。

那人道:“小子过来扶我。”李凤歌不敢不听,上前扶着他。见他咳得厉害,小心翼翼的打量,只见这人身着灰袍,颧骨突出,头发稀疏,一双倒三角形的眼珠充满了凶狠之色,颔下胡子白了一大片,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此时前胸湿了一片,似乎受了伤,咳嗽咳得不停。

那人忽地伸出右手,攥紧李凤歌肩头,抓得深入骨肉。李凤歌吃痛大叫,道:“你抓我干嘛?”那人松了松手,道:“看看你小子有没有骗爷爷,原来真的没有修为。”

李凤歌见他右手搭在自己肩头,活似一对铁爪,想起之前这人杀人之凶狠,不禁一阵胆寒。那人道:“小子,乖乖听爷爷的话,过后有好处给你,要是敢打什么别的心思……哼哼!”见李凤歌小鸡啄米般的点头,道:“你听我指路,扶着我走。”李凤歌点头应好。

那人道:“先向南边行。”李凤歌扶着他往南边行去,一路上虽有横木巨石阻碍,却也有偏僻小道可行。

行出五六里,那人又指了另一个方向,又行出三十多丈。此时天色渐明,已无需夜明珠照亮,道路好行很多。

那人道:“小子,我之前出手救你,你可看到了?”李凤歌唯唯应是:“是看到了。”那人道:“哼哼!可看到我用的兵刃?”

李凤歌道:“没看见,但听那要杀我的人说好像叫甚么三棱剑?”他想起宋松临死前喊出的“三棱剑”、“北冥五鬼”,那“北冥五鬼”四字却万万不敢说出。

那人哈哈一笑,道:“三棱剑倒也没错,不过这把兵刃原名叫作‘淬毒蛇牙刃’。”右手一翻,便取出一把精钢短剑。

李凤歌见那把剑长短不过一尺,三棱旋转,映着碧蓝蓝的光。他想这人说的什么‘淬毒蛇牙刃’,刃上应该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见这把短刃就在自己喉咙前,大感害怕,把脖子缩远了些。

那人嘿嘿一笑,右手一抹,短刃收了回去,道:“我这把‘淬毒蛇牙刃’寻常并不出手,要在平时杀那两个杂毛还犯不着用它。”李凤歌道:“你武艺高强,平时不用,刚才又为什么用到了?”那人道:“你也见我受了伤,可知我是怎么受伤的?”

李凤歌摇头道:“多半是敌人以多欺少,或者偷袭暗算才让您受了伤。”心想:多半是技不如人被打伤的,这可说不得。

那人哼了一声,道:“这话倒也没错。若非那老道士加上峨眉山龙虎山的杂毛,我怎么会受伤?”顿了一顿,道:“可也让我发现了这山上的秘密。”这时渐走到一条山上小径。

李凤歌问道:“什么秘密?”那人道:“我打伤了那老道士,又和姓顾的打,听见姓顾的主人在问老道士紫清玉石在哪。你知道那老道士说什么?他说玉溪涧,就是这玉鼎山上一处山溪。”

李凤歌道:“哦!原来是这样。”那人嘿嘿一笑,道:“一般的人也就信了,姓顾的狗主人多半也信了。可这些人太不了解孔奇云了,老道士名字中有个奇字,人如其名,又奇又怪。说东便西,说西便东。他既然说西边玉溪涧,那想来就是东边的溪龙涧了。”笑声中很是得意。

李凤歌对这什么紫清玉石不感兴趣,也不知什么玉溪涧溪龙涧,但听他说来,心想:此人好细心谨慎,到人家地盘抢东西也把主人的心思摸透了!

那人道:“眼下我便要去溪龙涧看看这个什么紫清玉石是个怎么样的东西,嘿嘿!”李凤歌道:“既然这件东西那么珍贵,溪龙涧一定有不少人守着……你……”那人道:“我受伤了去不得是吗?那你可便说错了。”

李凤歌道:“说错了?”那人道:“愈发珍贵的东西放置的地方人愈是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李凤歌摇了摇头。

那人大为得意,道:“爷爷教你个聪明,这天底下无论重宝还是黄金,放置的地方愈发寻常愈发安全,若似你说的找一群人守着,岂非告诉别人,宝贝在此,赶紧来抢?而且玉鼎派人人炼丹,想找出个什么厉害的强手也没有,平时行走于修行界,也是靠它背后龙虎山庇护。之前上山就被我杀掉一些,现在哪还有什么弟子去守着溪龙涧。”

李凤歌道:“这么说溪龙涧并没有人守护?”那人嘿嘿笑道:“自然不是全然无人,多多少少有上一些。玉鼎派能有什么高手?别看爷爷受了伤,想杀几个人还不是举手之劳?”李凤歌听他话里暗藏的威胁之意,心中微惊。

此时行到一条山道上,前面花丛隐蔽,拔开树枝后是一扇月牙形门。月牙形门后是一片花果园,林树甚高,连杂草也到了膝下,远处似有泉水叮叮咚咚地响着。

李凤歌道:“这里是哪?”往前边走去。那人忽然抓住李凤歌肩头,扳到地上,力气之大,浑不似个五十多岁的人。李凤歌被他扳到地上,后背伤口登时摩到尖石,痛彻入骨,大声叫道:“你摔我干嘛?痛!”

那人森然道:“噤声!不然爷爷杀了你!”右手一晃,那把三棱剑架在李凤歌脖子上。李凤歌感觉脖颈微寒,虽然心中有气,却也不敢说话。

那人抓着李凤歌肩头,拖到一丛牡丹花后藏身。李凤歌道:“放开我我自己能走。”那人伸手死死抓住李凤歌喉咙,一双三角眼尽显狠厉之色,冷冷地道:“噤声!”

李凤歌被他掐住喉咙,登时喘不过去来,好在那人渐渐松开了手。李凤歌轻声咳了两声,见那人晃了晃三棱剑,连咳嗽也不敢了。

忽然见前边走来一个白衣女子,边走边道:“刚才这边怎么有声音?兰姊姊,是不是你?”走了三数步,又自言自语道:“此处应该没什么人来才对,之前怎么会有声音?”走到月牙形门又走了回来,道:“兰姊姊说不能出去,唉!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那人缩在花丛中伸头打量,忽然嘿一声笑,身子如同大鹏展翅般一纵一跃,落到那白衣女子身后。那女子发觉有人,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制住腰间穴道。那人把她横腰抱起,躲进花丛中,毛手毛脚地去解那女子衣裳。

李凤歌见状心中一惊,道:“你要干什么?”伸手去扳男子肩膀。那男子转身一掌拍去,将李凤歌拍倒在地,恶毒的眼光如电般射向他,厉声道:“小子别以为爷爷不能杀你!再敢阻我,你就得死!”将那女子上身衣服脱下,露出半片雪白的胸膛。

那女子骤然之间便被敌人擒住,哪里反应得过来?见眼前是个丑陋男子,吓得花颜失色,想要出声喊叫,身上哑穴却被点住了。

李凤歌被他拍得七荤八素,眼见那男子要胡来,左看右看,见花丛下有块大石,伸手要去搬。

忽听那女子惨叫一声,白裙下一双雪白的小腿不断抽搐。李凤歌抬头看去,却见那人一手按住女子的脸,一手按住胸部,伸嘴咬住女子脖颈,汩汩地喝着血。

这一幕只吓得李凤歌脸无人色,魂飞魄散,刚举起巨石又松开,砸中左脚,痛得哇哇大叫。忽见那女子把眼光看向自己,眼光中尽是可怜与哀求之色。李凤歌又惊又慌,心中不忍,只想着救人,搬起巨石便对着那男子后背摔了过去。

男子吸了两口血,抬起头啧着嘴唇道:“是个处子。这血大补,若现在再练半个时辰的功,身上的伤就该痊愈了。我……”他抬头之时,后颈便被巨石砸中。也是他仗着修为强横,一生做事肆无忌惮,之前见李凤歌胆怯无知的样子,倒不把他放在眼里,哪里会想到这个乡下小子竟敢拿石头砸自己?再加上之前与顾清秋剧斗,受了不轻的伤,此下正中后颈脉门,血气不通,一下子双眼一花,晕了过去。

李凤歌见他昏倒,急忙把那女子抱起,见她脖子鲜血汨汨而流,手忙脚乱地伸手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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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仙山奇缘,玉石光华

第五章仙山奇缘,玉石光华

他伸手捂住,只觉触手一片烫热,不知道白衣女子是否被咬断动脉,又慌又乱,四处寻找东西来堵住伤口。那白衣女子清醒了半分,眼光望了望李凤歌,又望着怀里。

李凤歌顺着她眼光看去,登时看到一片白晳的胸膛,急忙扭头不看。那女子低声道:“怀里……有药……救我……”李凤歌醒悟过来,将她轻轻抱起,一只手抵住伤口,一只手在她怀中摸出一些物品。只见是一把梳子、两只玉盒、一盒胭脂、两个瓷瓶,一瓶白色一片红色。

李凤歌问道:“哪瓶能用?”那女子道:“白色……”李凤歌忙将白色瓷瓶打开,在她脖颈伤口洒了大半瓶。那白色药粉甚是灵效,一洒便止住鲜血。

李凤歌见得有效,又洒了小半瓶。撕下腿下衣服,轻轻给她扎住。道:“这药好用,这么一洒就止了血。”见她衣裳凌乱,先前被那人解下肚兜,露出好一片风光。他救人之时尚且未觉,此时救人之后大感不好意思,扭扭捏捏地给她拉上衣服。

那女子脸上一红,偏过一边。忽地又转过来,低声道:“他还没死,你拿剑把他杀了。”此时穴道渐解,伸手指了指后背长剑。李凤歌先前救人心切,方敢搬石砸人,若要他实实在在地拿剑杀人,却是万万不敢。连连摇头道:“我不敢杀人,还是算了吧!我把他绑起来,等你师兄弟过来抓他。”当真要撕下衣服把那人绑起。

那女子道:“你……不要……他是修行中人……绑不住他的……你不敢杀人,那就快带我走……”她先前被那人咬伤脖子,虽未伤动脉,但流血不少,此时说话有气无力。

李凤歌忙道:“好,好,你别说话了,免得伤口作裂。我背着你走吧!”将她轻轻背起,只觉软似棉花,想起她的胸膛,不禁心中一荡,又忙定住心神。

那女子低声道:“往里面去,我师姊在里面。”李凤歌听她指路,迈步往前面行去。行过两个月形门,绕到前面一条板石小径。那女子指了会路,头脑愈发昏沉,跃在李凤歌肩头半昏半沉的睡着。

李凤歌道:“前面要怎么走?”见她没回应,又问了两遍。那女子稍稍抬起头,道:“往左边走……这里是溪龙涧下的暗园……机关很多,你听我的……别碰上机关……嘶……”说了两句又扯动伤口,声音愈发低微。

李凤歌怕她睡着,道:“你先别睡,你先醒着,带我找到人再睡啊!你说机关很多,待会你睡着了,我碰上机关那我们两个就死一起了……虽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长得漂亮陪着我死也不寂寞,但要是这样死了也太可惜……喂喂!你睡了吗?”

那女子道:“你别吵……往左走。”李凤歌舒了口气,道:“好,好,你没睡就好,你可千万别睡。我叫李凤歌,凤歌笑孔丘的凤歌。你叫什么?”连问两遍。

那女子微微抬头,低声道:“我叫黎瑾。前面往右走,见到一丛梨花再往左走。”李凤歌道:“好!”转向花径右边,行出四十来丈,见前边有个环形木栏,中间栽种了三数棵梨树。李凤歌依言而行,渐听到潺潺溪水之声。轻声唤道:“黎瑾,接下来怎么走?”连呼两次,却无回应。他抬头看去,见她趴在背后,沉沉睡熟。李凤歌心想:这里原叫溪龙涧,既有涧名,定有溪流所傍。她说她师姊住在里面,想来也是依偎溪边方可。

循着溪声行了数丈,前面转开一条花径,水声渐大。李凤歌唤道:“黎瑾,黎瑾,接下来我可真不晓得怎么走了。”轻摇了她两下,黎瑾却不清醒。李凤歌心中一惊:“不会是死了吧?”将她慢慢放下,探得还有鼻息,知道她是伤重昏睡。他把黎瑾放到一丛野花上,往地上一坐,歇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可先别死了啊!这里我又不识路,万一走错了岔道又该如何是好?你那些师兄弟姊妹们,要是看到你死在我旁边,又该说我杀了你了。

歇了一阵,见天上云层堆积,日头昏沉,虽已到白天,四下却如同黄昏。他听得那水声哗哗作响,就在不远。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向左手边走了三数步,扒开一丛长草。往下望去,只见下边好大一条河流,水声浩荡,激流汹涌,如一条白线向东而去。李凤歌走了一夜,早就又累又渴,见到这条溪涧,心中大喜。只是他所在之处与溪水隔了三数丈高,却不容易下去。

李凤歌左看右寻,见到溪边有黄土岸。提着胆子,拉住杂草,往下滑去。下得两丈时松开杂草,用力向溪岸跳去。溪岸临水,自来泥泞不堪,他一跳下去,脚上一滑,摔了个狗吃屎。起身拍了拍泥土,走到岸边,见溪水清澈,倒也喝得。先把手脚在下游洗净了,又跑到上游喝水。入喉凉爽,涌入心肺。李凤歌不禁舒服地吐了口气,又连喝几口,把肚子也喝涨了。

他想那女子失血过多,想必也需要喝水。撕下裤脚一角,到河边洗得干净了,又浸足了水,放到怀里。走到原地,望着上面有块凹陷的,是先前踢开的。伸手抓住一片杂草,往上攀去。他本是乡下农户之子,向来生活贫苦,上山砍柴下河捞鱼也是常有之事。虽不比肖月虹、平婆婆等人高来高去身手非凡,攀壁爬树却也十分在行。

爬到那斜坡,双手搭住两片长草,掀了开来,正要上去。脚下又踩滑了,往下摔了一跤。李凤歌心中大骂倒霉,又试着往上攀爬,连试几次后才爬到上边,想要上去时却力有未逮,又重重摔了下去。

李凤歌擦了擦汗,苦笑道:“真是饿得没力气了,这都上不去。”他左顾右睇,见西边河岸有两三株绿树,似乎结着果子。走到树下,见树上结着三数个红通通的小木瓜。其时木瓜均是中国本地所有的宜木瓜,个头不大。此时秋季渐深,已生得熟透。他伸手想摘却又够不着,扭住粗干来回摇摆。一个木瓜忽然往下掉落,他伸手去接,却不在意踩中坑洞,左脚一扭,往溪水中摔去。

他落水之时尚不在意,只道溪水不深,被一个猛浪冲倒,连呛几口冷水,手脚疲软,竟往中溪冲去。李凤歌心中大叫:完了完了!这下子死定了!不用活命了!

惊慌之中伸手乱抓,扯中一片水草,拉到一边,才不被溪流冲走。他连歇几口气,扯着水草往上爬去,待上得岸时,地上均是白沙尘砾,周围长草森森,已不是刚才下来之处。李凤歌肚子里叫苦不迭:这要往哪边走?

他上岸后衣服已被磨烂,从中掉出一把梳子、一盒胭脂,原来他先前救黎瑾时,将她身上诸多细小东西拿出,却未及还回,便塞到自己怀中。那玉盒、瓷瓶均在乱流中掉失。此时那盒胭脂被水冲开,胭粉被冲得干净,仅剩一个空瓷盒。

李凤歌捡起梳子盒子,苦笑道:“可把人家的东西弄没了。”端在手上感觉那盒子十分沉重,拿到手上仔细端详,却见盒子之中嵌着一块凹凸有致的白玉。先前被激流冲击,盒盖翻开,才见到白玉的一角。他见瓷盒底座较厚,估计那白玉还有一部分嵌在里面。心想:这是什么东西?

只是他家境贫寒,母亲从未用过胭脂,自然也不知道胭脂长什么样,是不是嵌有玉块?

长草齐腰,暗蚊甚多。他担心黎瑾安危,歇足了力气沿河岸行去。扒开一丛长草时,忽听前边有人叫道:“尹听雪奉师叔之命而来,请师妹打开机关。”李凤歌别的不熟,对这声音却是熟透于心,听到这声音不禁心惊胆战。这声音不便是之前杀害师叔的那白衣男子的吗?

又听那声音道:“兰师妹,尹听雪奉师叔之命前来,你不出来一见吗?”李凤歌忙趴在草丛中不敢动作。

那人等了一会,没听到反应,又朗声道:“兰师妹,此刻玉鼎派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我奉师叔之命前来,你为何不肯打开机关出来见我?”李凤歌小心翼翼掀草探看,只见那白衣男子站在一个山洞前十丈处,背手而立,眼光盯着山洞之中,却不敢进去。李凤歌心想:你说的那师叔上半夜刚让你自己给杀了,现在又说奉师叔的命过来,只怕连这位师妹也要除掉了。

忽听那山洞中有人朗声说道:“尹师兄稍安毋躁,不知奉了哪位师叔什么命前来?”声音如清泉流水,潺潺叮叮,甚是好听。尹听雪道:“原来师妹在的,我以为师妹不在。我奉钟师叔之命来的,钟师叔说,眼下那群攻山之人绝非仅是邪魔歪道,只怕也有别有居心的门派参与。其中有不少精通五行寻龙之术的高手……担心那块玉石……”

山洞中那人沉吟了片刻,道:“原来钟师叔告诉你了。钟师叔可说眼下怎么办?”尹听雪道:“钟师叔说道,先让我护着你离开玉鼎山,往云南去,到那与他集合,再做打算。”李凤歌心道:你那钟师叔早让你给杀了,还跟你钟师叔集合,只怕要到地狱里了。

山洞那女子“啊”的一声,道:“钟师叔已经离开玉鼎山了吗?”尹听雪道:“正是。师妹赶紧出来与我离开吧!”那女子道:“好。”

李凤歌心中一动,偷偷看去,只见那山洞中走出一个白衣女郎,身上穿着白纱一尘不染,长剑佩在腰间,皮肤十分白嫩,眉角前却带着几分英气,确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尹听雪见到此人出来,脸上登显大喜之色,道:“兰师妹,你出来了。”

那女郎道:“尹师兄,现下要去云南吗?我去唤黎瑾一起去。”尹听雪道:“好。师妹,那玉石可拿着了?”李凤歌心中大叫不好:这人杀自己师叔无非就是为了什么玉石,那个什么北冥五鬼自然也是,这个女人现在出来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女郎道:“玉石不在我身上。”尹听雪变色道:“不在你身上?哪在哪里?师妹不要跟我开玩笑。”那女郎道:“确确实实不在我身上,师叔说那玉石至关重要,要我带到此处放到阵法之中。”

尹听雪道:“难道在山洞中?”那女郎摇头道:“不在。我担心这阵法不能御敌,将玉石放到黎瑾身上由她带着。”尹听雪赞道:“师妹好聪明!别人纵使抓住黎瑾师妹,也猜想不到那玉石如此重要的东西会放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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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不知眼前,还寻天涯

那女子道:“这是自然。”尹听雪望着山洞,道:“既然玉石在黎瑾身上,那她人又是在哪?”那女子道:“此处虽有阵法设伏,但反而容易引着敌人注意,我恐有敌入侵此处,让她守在另一个地方了。”李凤歌听到这,心道:这倒和那人说的一样,越是重宝越要放在寻常之至的地方,纵有人想要抢夺,也决计想不到会放在这种地方。这个女人好聪明。

尹听雪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兰师妹果然聪慧!难怪师叔一直称赞师妹。”女子道:“师兄夸奖了,这山上来的人可是什么门派?”尹听雪摇了摇头,道:“邪魔歪道一大群,像什么丰都鬼城的,北冥五鬼的,却多不足为惧。只是其中却有一些是峨眉山齐云山的好手,精通寻龙之术的也不在少数。”

女子蹙眉道:“峨眉齐云也来了?”尹听雪郑重的道:“不错!所以师叔才让我带你们两个离开玉鼎山,黎瑾师妹在哪?”那女子道:“我吩咐她守在前园,师兄请跟我来。”两人并肩而行,往上游行去。

李凤歌肚子里大叫不好:“你们这一个师姊再聪明也想不到你师兄要夺宝杀人,一个师兄却道貌岸然装好人,只想杀害师妹。”他心地善良,不忍黎瑾被杀,急匆匆沿着河道向上流奔去。他在河道下猛奔,知道黎瑾在哪。尹听雪走林间小道,以为黎瑾还在暗园中守着。反而是他速度快了一些,跑到原来上游,还见到土坡上自己蹬下来的土块。他歇一口气,抓住两边杂草,在土坡上连蹬三次,跃上坡面。

李凤歌四下一看,却是空空如也,黎瑾不知何时竟已不在原地,只留下花丛中她睡过的痕迹。李凤歌驻在原地,茫然失措,心道:“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我明明将她放在此处,为什么不见了?”重新看了看自己上来之处,分明是之前下去地方,那坡上还有自己蹬掉的土块。

他四下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黎瑾的人。道:“奇怪了,为什么不见了?”忽听前边草丛中发出梭梭声,似有什么人在快速穿动。李凤歌道:“黎瑾,是你吗?”正要掀草去看。

忽然有人在他背后拉了一把,他不防之下,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有人低声道:“别动作!”李凤歌听到这声音,戒备之心大减,回头看去,道:“黎瑾,你怎么在这?”只见眼前那人衣衫脏乱,脸色苍白,正是黎瑾。

黎瑾拉住他右手,道:“走远一点。”李凤歌见草丛中梭梭之声更近,低声问道:“是谁?”黎瑾道:“那不是人。”拉着李凤歌的手往后缓缓退去。李凤歌盯着前边那片草丛,满脸惊疑之色:“不是人?那是什么?”忽见那草丛中一道红影一掠而过。

走到一处隐蔽的深林间,黎瑾才松开李凤歌的手,找了块巨石坐下,连连喘气。李凤歌道:“你刚才去哪了?那东西是什么?”黎瑾道:“你怎么把我背到这来啦?”李凤歌苦笑道:“你昏迷了一阵,又叫不醒你,我只能乱走乱闯,把你带到这儿。你什么时候醒了?刚才那东西又是什么?”见她身上衣着单薄,快速走了一阵,愈显疲弱,坐在大石上不断喘气。

黎瑾道:“这里是溪龙涧一处暗林,毒虫很多……我刚才睡了一阵,听到一阵簌簌声,醒过来见不着你,以为你……躲了起来,等到刚才听见你声音才知道你没事……”说了一阵,又喘个不停。

李凤歌站在原地,见她摇摇欲倒的样子,不知是否要过去扶她,见她被一阵风一吹,打了个寒噤,忙上前伸手去扶她肩头。黎瑾刚好转过身来,与他一对视,忙扭头看向别处。忽发现李凤歌呆呆地看着自己,眼光却停留在自己脖子以下。她低头一看,不禁脸上飞红,嗔道:“你……你别看!”伸手捂住胸口。原来她衣襟凌乱,又被那恶人撕坏一角,此时被风一吹,胸前衣服翻开,露出半片白皙胸口。她是坐着李凤歌又是站着,正好被他看得正着。

李凤歌不禁老脸一红,转过头去,道:“那现在怎么办?既然这里有毒虫,我们要去哪里?”黎瑾低声道:“坏人。”李凤歌故作听不到,道:“现在要怎么办?”黎瑾道:“带我去寻我师姊,只要找到她……”

李凤歌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去找你师姊。”黎瑾道:“这是为何?”李凤歌不知是否如实说出,但想虽然自己刚才救了她一命,她却未必能全信自己,道:“总之不能去找你师姊……我……去找你师姊可能有不好的事情……”

黎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李凤歌道:“我……反正不能去找她……不找她你们都没事,找了她你们都要出事!”黎瑾见他说得郑重,虽不知为什么找了师姊会出事,但此时身体虚弱,脑子混混沌沌,实在也不愿去想什么。道:“那该怎么办?”

李凤歌大感头痛,此处他又不熟,也着实不知要怎么办,道:“你知道下山怎么走吗?我带你下山,这山上实在太危险了。”黎瑾茫然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可是……师姊说不能出去……”李凤歌不分由说,走到她身前,道:“我背你下山医治。”蹲了下去。黎瑾此时也没了主意,加上身上有伤,脑子仍有些浑浑噩噩,顺势趴到他背上,双手抱住他脖子。

李凤歌感到后背一软,不禁心里一荡,急忙收敛心神,道:“你给我指路,我带你下山。”一路往暗林小径行去。

此时天已放明,林雾消散,再加上有黎瑾指路,不像之前那般胡冲乱闯,行了半个时辰,渐到山下。走到力气几乎用竭时,停在一片黑树林下歇息。

黎瑾见他满身是汗,气喘如牛,伸手给他擦汗。李凤歌怔了一怔,看她素手十分白皙,问道:“你好一点没?”黎瑾道:“好许多了,那人没咬断我的喉咙,不然我早救不回来啦!”她本是修行中人,歇了一阵,气血渐渐回畅,再加上那药十分有效,敷之止血,那伤也仅是流血过多,此时恢复过来,说话已不像之前那样有气无力。

黎瑾道:“那人估计修炼的是一种食人血长修为的功夫……要不是恩公,我早就救不回来啦!”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忽地一红,低头不语。

李凤歌这一晚上所见的尸体不少,本来已是又累又困又饿又乏,也不想管什么食人血长修为的功夫,说道:“你生得漂亮可爱,阎王爷也不忍心收,我只是顺势而为之。”黎瑾道:“哪里啦!恩公才……才漂亮可爱。”李凤歌哭笑不得地道:“哪里漂亮可爱了?我一个男子又如何漂亮可爱?”

黎瑾道:“那便是勇敢善良……那人如果估计没错,只怕是北冥的人,你肯出手救我,是个善良的好人。”李凤歌忽然想到一事,道:“北冥五鬼?淬毒蛇牙刃?”黎瑾沉吟道:“淬毒蛇牙刃……我只猜测是北冥五鬼的一人,你说淬毒蛇牙刃,那便是北冥五鬼中的土穿壬。”她咬了咬牙,道:“北冥五鬼本来只在西北一带做恶,这次怎么跑到粤区来……”

李凤歌不知什么北冥五鬼,道:“那人武功的确很高,为了什么来的?”黎瑾道:“我也不知……好像……好像是为了紫清玉石……”李凤歌这一夜间“紫清玉石”这个词已不知听过多少回了,摇了摇头道:“什么玉石?很珍贵的吗?”

黎瑾心想:“你不知紫清玉石是什么自然不觉得珍贵……”道:“此次很多门派便是为了紫清玉石而来,其中不乏大门派的好手。只怕峨嵋山也有份。”

李凤歌忽然想起肖月虹、年轻男子,以及那几句诗,说道:“峨眉山在四川境内,险峻秀丽,是一个修道的好场所。昔日大诗人李白有诗云: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黎瑾道:“不错,峨嵋山自古就是修道的仙山。”李凤歌道:“还有范成大那句‘灌口江源不断流,峨眉山月几番秋’也是说峨眉山的。”他记性极佳,那平婆婆、肖月虹说过的话都记得清楚。黎瑾不禁对他大为改观,心道:原来是个吐属俊雅、才识博洽的男子。只是怎么没有一分修为?他一分修为也没有,却敢砸晕土穿壬救我……

李凤歌问道:“峨眉山是不是有一个叫肖月虹的,一个姓朱的男子,还有平婆婆、张婆婆?”黎瑾摇头道:“没听说过。”李凤歌心道:奇怪,听那平婆婆说每天上下峨嵋山,竟不是峨眉山的吗?又问道:“是不是有个姓顾的?”

黎瑾想了片刻,道:“难道是峨眉山大高手顾清秋?你怎么认识这些人?”李凤歌道:“我不认识,只是路上见过,只知道他姓顾。”黎瑾道:“顾清秋是峨眉山第一高手,修为很深。他也到了玉鼎山吗?”

忽听不远处有人朗声说道:“第一高手便不敢当了,顾某未曾拜贴,冒昧前来。”声音未到,人已先见。从西边林间身影一晃,已到了两人身前。正是白日间曾见过的那名中年儒生。

李凤歌站起来,苦笑道:“顾先生,你好。”顾清秋微微一笑,不理会李凤歌,看向黎瑾,道:“你是玉鼎派哪一位的徒弟?”黎瑾靠紧李凤歌,看着顾清秋背在后面的双手,道:“我是高师叔的徒弟……”

顾清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高行聪的徒弟,以前有幸见过,炼丹一途的确不错。只不知这些年去哪了?我先前上山却没见到。”黎瑾道:“我师父自从七年前往长白山采药去便没再回来了。”顾清秋道:“哦!原来如此。我昨晚与孔奇云见过啦,孔奇云是你师叔吧?”

黎瑾点了点头,道:“正是。”顾清秋道:“我见着他时,他却被土穿壬打伤,是我出手救的。”黎瑾微微变色道:“我师叔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

顾清秋轻轻走上前两步,道:“你师叔没事。我搭救你师叔时,他曾说过,紫清玉石交我暂为保管。可是救了他之后,他却说紫清玉石没在他身上,在什么涧中。我到那地方去找却找不到,你师叔孔奇云又被强敌掳去,我赶来救他,却已不见踪迹。”

黎瑾见他双手隐隐上抬,拉着李凤歌又退一步,道:“那可能是我师叔带在身上走了,他既然答应给你,自然会给你,你等他回来再跟他要不便是?”顾清秋哈哈一笑,道:“有理有理!可他不回来,我又没那么多时间等他又怎么办?再者,要是玉石没在孔奇云身上,反而放在什么秘密的地方呢?我听说溪龙涧机关暗道最多,只怕就在溪龙涧中,你身为玉鼎派弟子,应该知道吧?”

黎瑾更为警惕,道:“我确实不知紫清玉石在哪。溪龙涧吗?那里毒虫很多,我也不敢去。”顾清秋道:“你带我去,保管什么毒蛇也伤不了你。”

李凤歌见势不妙,拉着黎瑾又退了数步,道:“顾先生,她刚受了伤,已走不动路了,你别逼她去什么溪龙涧了。”顾清秋理也不理李凤歌,逼上数步,道:“跟我走罢,带我去溪龙涧。”

黎瑾虽不知紫清玉石在哪里,但知道师姊守在溪龙涧中,只怕玉石真在那里。咬了咬牙,道:“我师姊在溪龙涧中闭关,我不敢去打扰她。”顾清秋语气渐冷,道:“有我在能出得什么事?你又说溪龙涧毒虫很多,你也不敢过去,又说你师姊在那闭关,难不成你师姊炼的是云南的蛊虫功夫、湘西的养尸大法?”

黎瑾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缓缓退后。李凤歌见顾清秋步步紧逼,站到黎瑾身后,大声道:“人家不敢去,你强逼人家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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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生伪善,小鬼真恶

第七章书生伪善,小鬼真恶

顾清秋道:“此时玉鼎派上多数高手皆为邪魔歪道所杀,这些魔头翻天覆地的寻找紫清玉石,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你带我去溪龙涧,我担保将这些邪魔歪道一个个赶跑。”黎瑾咬了咬牙,又退后两步。顾清秋冷笑道:“你不肯带我去?”

李凤歌大声道:“顾先生,看你模样也是个学识渊博之士,何必强迫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你想找溪龙涧,自己上山去找便是。”顾清秋见黎瑾始终躲在李凤歌背后不肯说话,微微冷笑道:“这贼眉鼠眼的小子一路上尾随而至,我只道是个乡下小子,也没去理会。原来和玉鼎派也有关系,是玉鼎派哪位高人的高徒?”

黎瑾道:“他不是玉鼎派的……他……他是……”看了李凤歌一眼,却也不知他是哪里来的。顾清秋微微冷笑,道:“不是玉鼎派的?也敢跟我顶嘴?那是哪里来的鼠辈?”李凤歌怒火渐生,道:“顾先生,我敬你是长辈,称呼你一声先生,你不以礼还礼就罢,还说我是贼眉鼠眼的小子,哪里来的鼠辈?你呢?我听说峨嵋山仙人遍地都是,我看是峨嵋山的狗遍地都是,左边一只白毛右边一只黑毛,你莫不是一只杂毛吧?”他本是粤东人,只上过两年私塾,平日里便和一群游手好闲的同龄人厮混,别的本事不强,骂人功夫倒是一等一的。

顾清秋出身既高,又自恃身份,哪里听过这种骂人的话?胸中怒火大盛,脸色暴寒,忽然踏出一步,已到李凤歌身前,一掌拍出。李凤歌虽有抵防,但他全无修为,哪里抵挡得住?还未及时还手,便被顾清秋拍中胸口。顾清秋变掌为爪,擒住李凤歌胸前大穴,举过头去,往后摔出。李凤歌“哇”的一声,重重摔到地上,滚出三数步。

顾清秋冷笑道:“原来真是个没有修为的村夫。”黎瑾叫道:“你……你怎么出手伤人?”顾清秋逼到近前,道:“带我去溪龙涧。”黎瑾拔剑刺出,顾清秋闪身躲开,道:“好个小丫头!”见黎瑾又是一剑刺来,也不躲避,伸指一弹,黎瑾长剑被他一震,手掌虎口作裂,握之不住,甩了出去。顾清秋纵身上前,擒住她后背穴道。

黎瑾知道顾清秋修为极深,暗器功夫也达登峰造极之境。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抵防他释放暗器,哪里想到他举手之间便弹开自己长剑,倾刻间便制住自己穴道。脸上又是青又是白,道:“欺负我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好不羞臊的。”顾清秋冷笑不语。

李凤歌翻身起来,道:“顾老头,倚老卖老,厚颜无耻!只会欺负我们手无寸铁!”顾清秋将地上长剑踢到李凤歌身前,冷笑道:“任凭你捡来杀我。”李凤歌捡剑便刺,顾清秋抬脚一踢,正中李凤歌手腕。李凤歌手上一痛,长剑脱手而出。顾清秋又踢出两脚,将李凤歌踢翻出去,看向黎瑾,微微冷笑道:“带我去溪龙涧!不然我就在这挖个坑,把你们全埋了,保证谁也不知道。”

黎瑾咬了咬牙,道:“走就走,顾先生说话算话,不能为难我们。”顾清秋脸色稍缓,道:“自然。”抓住她肩膀,一路往后山而去。李凤歌被他连踢中两脚,胸口痛彻入骨,趴在地上见两人远去,想站起去追,胸口又痛得厉害,双手卧撑,却又力有未逮,重重摔了下去,直痛得眼泪直流。

他歇了一阵,勉强爬起,心道:“如今怎么办?”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忽又想黎瑾落到顾清秋手上生死难料,又往回走了几步,忽又想,现在走回去也打不过顾清秋救不了她,再走回去又有什么用呢?停在原地一阵茫然。他与黎瑾认识只不过半夜,交情可谓是极浅。先前救她一次已是极限,此时无能为力自管下山,本也是实属正常之事。只是他以往很少与女子接触,今晚背了黎瑾一阵,脑海中回想的都是她的身轻体柔、温声细语,身上仿佛还残留她的香味,想到她会遭遇不测却又十分不忍。

忽见有人从山上猛冲而下,远远见着似一团黑影。那黑影一腾一跃,速度好快!前一刻还在天边,下一瞬便到眼前。李凤歌心中一惊,仍站在原地细看。只等那黑影到了近前,才猛然色变,撒退便跑。那黑影哈的一声笑,尖声叫道:“好个杂种儿子!让爷爷找着你了!”身子一跃,双手一展,如同黑鹏扑下。李凤歌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停步?不要命地向山下冲去。

那黑影身法奇快,一溜烟已到李凤歌背后。李凤歌只感背后风生,已知不妙,急转头扭身,迎面一掌已然拍来。李凤歌急闪不得,被他拍中胸口,“哇”的一声,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往地上一摔,滚了几滚。

那黑影伸脚踩住李凤歌后背,尖声道:“好小子!果然是你砸晕了爷爷!我土穿壬纵横修行界近百年,险些栽在一个杂种儿子手里!”李凤歌勉强转头,满脸苍白之色,苦笑一声,道:“原来是你……咳咳……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咳咳……是我砸伤了你的?”咳出两口鲜血。土穿壬这一掌却不比顾清秋先前那两脚,顾清秋虽出手伤他,但总算无杀人之意,土穿壬先前被他砸伤,甫一出手便施展重手法,那一掌险些将他心肺震碎。

土穿壬掐住他脖子,将他提起,森然道:“那时在我背后的人只有你,不是你是谁?”李凤歌强忍疼痛,心念急转,勉强吐字道:“我……我怎么敢砸你……那……我没有……”土穿壬冷笑道:“不是你为何见到我就跑?不是做贼心虚吗?”

李凤歌道:“我……我以为是……是要杀我的人……是顾……”被他掐紧喉咙,渐渐喘不过气。土穿壬松了松手,道:“姓顾?是谁?”李凤歌道:“是……是顾清秋……”

土穿壬变了变色,倾刻便想到疑点,冷笑道:“哦!顾清秋吗?若是顾清秋为何不趁机杀了我?”李凤歌见他神色有异,心念电转:听顾清秋之前说似乎打伤了他,他言语之间也颇为忌惮,可以肯定的是他与顾清秋仇恨不小……”便道:“顾清秋受了不轻的伤,他偷袭伤你之后急于找到紫清玉石……”见土穿壬眼中杀意渐起,李凤歌心道:“不好!他不信!所以才动了杀意。”顿了顿语气,道:“他本来想杀你,但后面似乎有人追来……”土穿壬道:“什么人?”

李凤歌道:“似乎……似乎叫什么尹听雪……”情急之下,把今晚所听到的名字都搬了出来,他说完之后,紧张的看着土穿壬的神色,只见他神色先是一疑,随即眉头一皱,之后又转为忌惮之色。李凤歌心道:“有救!他信了!”忙道:“那顾清秋偷袭你之后就救那女子,说要……说要破什么阵。”

土穿壬道:“不错,我原意也想用那女娃来破阵,所以才没伤了她的性命。”将手移到李凤歌胸前。李凤歌长长吐了口气,紧张地注意土穿壬的神色,道:“顾清秋救了那女子后,以为我也是玉鼎派的人,将我们两人抓去破阵,想取什么紫清玉石。”这事的确是有,这句话也说得真真实实,无半点作伪。土穿壬变色道:“取到了?”

李凤歌摇了摇头,道:“那女子受伤太重,清醒片刻又昏了过去,顾清秋破阵破到一半,又没人指点阵眼,又破不了了,他来逼问我,我又不是玉鼎派的弟子,自然也不会破阵,顾清秋知道后恼羞成怒,击了我两掌,将我赶走。”他这句话又是真的掺合假的,真真实实揉合一起,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真的,中间却是编的。只是有真的存在,因此说起来理直气壮。土穿壬见他脸色语气不似作伪,又信了一半。

土穿壬道:“你是说他还没破阵?”李凤歌道:“应该是了,我听那女子说,那里的阵图变化无穷,而且遍地毒虫,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毒虫咬死,没有她带路实在是寸步难行。那女子晕了过去后,顾清秋也不敢妄动。”见他神色犹豫,心想:不行!我得给他下点狠的,把他骗去和顾清秋相斗,不然他始终不肯全信我。

李凤歌道:“顾清秋后面好像有人追杀他,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尹听雪。”他这句话既指明了顾清秋被人追杀,又不明说是谁,只指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来。

果见土穿壬微微冷笑道:“原来如此……玉鼎派虽然个个炼丹,却想学人家龙虎山正一教学剑法符咒,将一个个弟子送到龙虎山上学剑,其中有一个剑法修为十分利害,那便是尹听雪。顾清秋被我打伤,肯定打不过尹听雪了。”

李凤歌心道:“你说他被你打伤,他又说你被他打伤,看来都打不过对方。”他见尹听雪先前出手杀死师叔,剑法干净利落,料来武功也是不低,便说了出来,倒不料这一下真的说中了。

土穿壬道:“不对!峨眉山不是与玉鼎山很好吗?干啥尹听雪要追杀顾清秋?”李凤歌心中一转,道:“我也不知道,我听顾清秋说与玉鼎山的孔奇云有交,孔奇云还答应给他紫清玉石。”土穿壬哈哈笑道:“有交?有交个屁!孔奇云会给他紫清玉石?是不是哄了他又不给了?”

李凤歌一脸惊讶,道:“不错!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土穿壬道:“我说了那孔奇云行事就跟他名字一样,奇!他会把紫清玉石送人?笑话!”松开李凤歌。李凤歌吐了吐气,道:“原来如此!顾清秋估计被孔奇云骗了。”

土穿壬越想越得意,笑道:“顾清秋助孔奇云斗我,一心想要紫清玉石,没想到被孔奇云哄了一遭,现在还被尹听雪追杀。”忽然又想到什么,抓起李凤歌,道:“不对!他既然受了伤,为何还要去溪龙涧抢紫清玉石?”

李凤歌见他神色转惑转喜,知道他自己有了答案,道:“我也不知道。”土穿壬道:“我知道了!这顾清秋被耍之后,心里不懑,肯定要夺得紫清玉石再走!哈哈,我倒要瞧瞧这顾清秋要怎么破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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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误打误撞,玉石入躯

第八章误打误撞,玉石入躯

土穿壬提起李凤歌,径往山后行去。他走到溪龙涧,过了月牙形门,往下的路错踪复杂,连他也不知怎么走,遇到岔道纷转处便停下来询问,李凤歌觉得眼熟的便指了个方向,不认识的便凭感觉胡乱指了个路。这样又行了大半个时辰,见到一条三岔路口。土穿壬皱眉道:“走哪一条?”

李凤歌左顾右睇,咂舌道:“怎么又有三岔道?”土穿壬皱眉道:“走哪条?”李凤歌看着前方三岔路口,怎么看也没有熟悉的路道,他当时背着黎瑾匆忙而走,又属半夜,哪里有细心认路?到了这时,早忘了不少。

土穿壬道:“到底走哪一条?”言语之中甚是不耐烦。李凤歌道:“好像……好像走左边吧。”土穿壬勃然大怒,伸手抓住他胸前衣襟,左右开合扇了两巴掌,登时两个血红印子浮现出来。

李凤歌又怒又惊,挣扎不得,道:“你扇我干嘛?”土穿壬冷笑道:“别给我好像好像,你给我想清楚了,到底走哪一条先。”李凤歌咬牙切齿,自知也打不过他,道:“往左边走。”

土穿壬道:“那便走吧。”推着他继续行去。行出数十丈,前面渐转出幽幽小路,不知通向哪里。李凤歌见这路十分陌生,先前分明未曾走过,不禁大感头痛,心想:现在分明走错路了,再走下去也是不对,再要回头只怕他把我打死。

土穿壬见他神色茫然,道:“怎么?这条路不对?”李凤歌欲言又止,土穿壬登时一脚踢向他的肚子。李凤歌哪里有防得这招?即便防了又怎么能躲得过?只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痛得弯下身子,趴在地上连连喘息。土穿壬猛的将他提起,道:“原来是个不认识路的杂种,带着你有何用?”越想越怒,伸手抓住他头发,往地上青石急磕。

李凤歌只觉额头如裂,又痛又热,知道已被他磕破了。土穿壬打了一顿后,仍不消气,连踹带踢往他身上招呼了一顿。李凤歌抱头叫道:“往里面走便是!”

土穿壬歇了歇,嘿嘿冷笑道:“再走错路你就别想活命。”提起他继续行去。走了一阵,前面忽转出一片山园来,园中花卉甚多,红红绿绿的一大片。附近水声浩荡,土穿壬循声而去,掀开两丛茶树,见下面是一条暗流。土穿壬道:“有流水,难道这便是溪龙涧?”

李凤歌见此处先前并没来过,但这条水流多半便是之前他跳下去摘木瓜的那条,便道:“跳下去沿着河水走应该能找得到。”土穿壬道:“你跳下去。”伸手抓住李凤歌后背就往下扔。李凤歌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抓住他一只手,往下看去,至少高出七八丈,下面全是青花白石,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他们两人僵持之下,忽听不远处草丛中有东西梭梭而动,似乎在快速走来。

土穿壬道:“你下不下去?再不下去别怪我动手!”李凤歌急道:“你提我起来,草里有东西!”土穿壬侧耳听去,嘿嘿一笑,道:“哪个杂毛想暗算爷爷?给我出来!”喊声甫歇,倏地回身,掌随身走,击向不远那片草丛中。

他修为奇高,武功深不可测,一双铁手不知杀过多少高手。此时有备出手,只在电花火石间便已杀到,即便是顾清秋这种高手也要忌惮三分。只是他冲到草丛中却扑了个空,竟无一个人。

李凤歌抓住一株茶树,缓缓爬了起来,便见到土穿壬呆立原地,不禁大感奇怪。土穿壬侧耳而听,那梭梭声又似移到左手边一株牡丹树下。他闻声即动,身形一闪,如火花一瞬,一掌猛地击中。牡丹树被他拍得枝折叶落,却也没有任何东西。

土穿壬越想越惊,道:“是谁?”声音回荡而去,却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他侧耳等了一阵,再无那种梭梭声。李凤歌见他不理自己了,小心翼翼往一边爬去。土穿壬忽地转过身来,走到李凤歌身边,抓住他后背,往一片草丛扔去。

李凤歌被摔进草丛中,大怒道:“你干嘛?”撑地想要爬起,忽然似摸到什么黏滑的东西,急忙缩回手。他左顾右视,只见草丛中有道红光一闪,一条红通通的怪蛇缓缓钻到李凤歌身前,那怪蛇通体红色,脑袋生着两个细角,一双黑瞳正盯着李凤歌。李凤歌又惊又慌,急忙往后爬去。

土穿壬嘿的一笑,缓缓走近,道:“原来是毒蛇,这蛇速度好快,连我也难捉到。小子,你别动,让这蛇咬你一口,我来抓它。”李凤歌心中大骂:这蛇一看上去就有剧毒,咬我一口还有命活吗?连连摇头,急急后退。那毒蛇死死盯着李凤歌,吐着舌叉子,他退一步便进一步,始终不肯离开。

土穿壬道:“这蛇看上你了,乖乖让他咬上一口,爷爷保证救你。”李凤歌道:“不要不要!你神通广大怎么不让这蛇咬你?”

忽听有人朗声道:“这灵蛇最喜灵芝奇草,你身上带了什么东西引得灵蛇注意了?”土穿壬循声看去,只见前面花径走来两人,一男一女,均穿白衣。

李凤歌见到这两人,认得是那尹听雪和兰儿,此时被毒蛇盯紧,背后冷汗直流,也管不了是谁,问道:“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它为什么也紧盯着我不放?”

那白衣女子微微一笑,道:“你们上山可偷了我们什么丹药啦?”土穿壬警惕地看着两人,道:“尹听雪?”尹听雪看也不看他,颇有兴趣地看着那灵蛇。李凤歌渐退到茶树边,再往下是那条暗流。

那白衣女子道:“你是北冥五鬼的哪位?怎么?不去救你徒孙吗?”土穿壬嘿嘿冷笑,并不言语,只是暗中已把那柄淬毒蛇牙刃握到手中。李凤歌道:“我不是他徒孙!也没偷什么丹药,这蛇为什么跟着我不放?”

白衣女子道:“你身上若没有带什么吸引毒蛇的东西它是不会跟着你的。”李凤歌道:“吸引毒蛇的东西?”左思右想,也决想不到有什么东西。

土穿壬笑道:“我也没这么蠢的徒孙!杂种,你要是现在给我磕两个头,我就救你一命。或者你向他们求饶,看他们会不会救你。”

李凤歌见那毒蛇缩着身子紧盯自己,丝毫不怕人多,不禁浑身冒汗,道:“向你求饶呢?你肯救我吗?”

土穿壬道:“你向爷爷磕头,爷爷自然会救你这个乖徒孙。”白衣女子笑道:“北冥五鬼修练什么嫁衣功,取他人所得为自己所有,毫不利人只为利己。小子,你觉得这种人会救人吗?”

土穿壬摇头笑道:“那可未必!这小子中我胃口,于是我宁可吸一个小女孩的血也不杀他,这可是从所未有之事。”白衣女子向李凤歌道:“那好,小子,你向他磕头试试,看他会不会救你。”

土穿壬笑道:“不错,杂种,你给我磕头,爷爷立刻救你。”李凤歌看了看白衣女,又看了看土穿壬,摇头道:“给你磕头就给你磕头,只是我只听过给死人磕头给父母磕头给皇帝磕头,你一不是皇帝,二不是死人,再者也不是我父母。现在给你磕头,我怕你死了。再说,你吸干了那女孩黎瑾的血疗伤,就是那什么嫁衣功吗?这位姊姊说得好,亳不利人只为利己的人会救人吗?只怕救我后又该吸我血疗伤了。”

他说出这句话,尹听雪连同那白衣女子齐齐变色,那白衣女子道:“黎瑾被他杀了?”她先前听土穿壬说宁可吸一个小女孩的血也不肯杀他,还没去多想是谁,等加上李凤歌说出黎瑾二字,心中猛然一惊:黎瑾若是死了尚不是大事,可她身上的那至关重要的紫清玉石若是随着她的死去而下落不明那便闯了大祸了。

李凤歌道:“可不是吗?咬断了喉咙吸干了血。”土穿壬勃然大怒,厉声道:“小子有胆!”暴怒之间挥掌拍出,他肉掌未及,掌风已波及三数丈。

李凤歌被他掌风一推,“哇”的一声吐出鲜血,向后一退,屁股坐空,往下摔去。那灵蛇已知有险,钻入草丛中去。

尹听雪森然道:“土穿壬,你好大胆子!”尾音方绝,长剑已然刺向土穿壬。

李凤歌只觉掉落过程十分漫长,以为掉到底时还在半空,等落到地上才发现摔得骨头欲散。他面朝下背朝上的掉落,只摔得满脸鲜血。咬牙翻起身,踉踉跄跄往下游走去。走了两步实在走不动了,在溪边找了块大石趴下。

他一趴下去,便觉胸口痛得厉害。伸手脱开上衣,摸出一片碎瓷。原来是黎瑾那瓶胭脂,也不知什么时候竟把胭脂盒摔烂了。胭脂盒中那块玉石也摔了出来,尖的一角只好扎到李凤歌胸口。

李凤歌伸手去碰,痛得一阵眦牙咧嘴。只见胸口一片血肉模糊,那块玉石扎入三数寸,伤口狰狞可怖,难怪痛得厉害。

李凤歌苦笑道:“这……这要怎么取下?”此时阳光下澈,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李凤歌支撑不住,背靠着大石沉沉睡去。

那阳光一照到李凤歌胸口上玉石,玉石便冒起一阵阵清烟,渐渐消融,最后竟化于乌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凤歌耳边只听得风声鸟声,感觉到身上十分温暖。他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一醒来便想起先前的事,猛的坐起,惊叫道:“我……”

环顾四周,却已不在那溪边。而是在一块草地上,周围绿树山道,阳光洒将下来,温暖舒服。

李凤歌疑道:“我……我怎么到了这?我不是在溪龙涧下吗?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这时,李凤歌背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终于醒了啊?”

李凤歌听得这声音是个女子发出,清脆明亮,十分甜美。回头看去,只见草地上坐着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裙、梳着斜刘海的女子。

李凤歌乍一看,不禁心头一震,这女子肌肤极白,更比梨花胜三分,长发黑亮,垂到腰间。一双剪水秋眸明亮含情,正凝视着自己。尤其俏眼上一双银月淡眉,十分纤细,仿佛是画上去的。

她双脚合并,坐在草坪上,长裙下露出两只小腿,似剥了皮的白萝卜。小脚丫穿着花叶织就、细藤编成的藤鞋。一双细手搭在膝盖上,纤手细巧,如兰如霜。淡蓝色的长裙只绣了数朵白花,却显得十分亮眼。

李凤歌只单看这女子就已经痴了,那女子双眸明亮,看了过来却如笑如蹙,像是有万般感情。

女子见李凤歌痴了般的看她,道:“你看我干嘛?”李凤歌清醒过来,竟不知要说什么,良久才道:“这个……你……你是?”

女子微笑道:“怎么说话那么紧张,好好说话。”李凤歌与这女子相距并不远,看她长相先已慌了三分,听她声音如琴如笑,更是忘了想说什么,只在口中回转着:“我……你……”

女子笑道:“你想问你怎么在这吗?是我带你出来的啊。”这一笑,更是美的入魂入魄,分明像是倾人倾国的媚笑,可又是清冷至极,仿佛从冰霜中笑出的,只一笑便美到极点。

李凤歌不由得心头荡乱,急忙镇了镇神,点头道:“嗯……对……我怎么在这的?”

女子道:“当然我救你起来的,要不然你怎么出得来?”李凤歌道:“原来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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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第九章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那女郎斜着脸望着一株梨树,道:“你是什么人?怎地落到溪龙涧下?”李凤歌苦笑道:“我也是被人抓到山上带路,让一个强人打落溪龙涧。你……你是怎么救我起来的?”那女郎微微一笑,道:“我是山下小村姑,到溪边抓小虾,正好看见你倒在溪边,便救了你上来。”

李凤歌见她侧着一半脸,正好照着斜阳,衬得笑靥如花,无比貌美。听她笑声似银铃,心想:“她的声音比肖月虹好听得多,比黎瑾的声音也悦耳,她要是山下小村姑,那肖月虹又是什么人?”

那女郎道:“玉鼎山上有什么强人吗?”李凤歌回过神来,道:“有呢!可有着不少!”他想起尹听雪杀人埋尸的冷酷、土穿壬的吸食人血的残忍霸道、顾清秋的虚伪和强横,不禁打了个寒噤,道:“这山上来了好多强人,都在抢夺什么东西,这里危险得很!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那女郎眨了眨眼,道:“你说的强人是强盗的吗?玉鼎山上除了一个破落的小庙还有什么东西能抢的?”李凤歌道:“可不是吗?来了好多一群人,都在抢什么紫清玉石,这紫清玉石是什么东西?惹得那么一群人你争我夺,杀来杀去。”他忽然想到摔下溪涧时胸口分明扎到利石,伤口数寸。急忙低头伸手拉开衣裳,却见胸口皮肤完好无缺,哪里有什么扎伤的痕迹?反倒是衣襟多了许多破烂。

那女郎转过头去,嗔道:“你干嘛?你东西在这,没有丢。”从旁边取过一把木梳,丢到他面前,正是黎瑾那把梳子。李凤歌张口结舌道:“不……不对啊!奇怪……我掉下去时胸口明明扎到石头……明明好深的一块……为什么……怎么会没有一点伤?“那女郎道:“是吗?我救你的时候可没看到。”

李凤歌摇头道:“不对……不对啊……总不可能撞见鬼了吧?”他伸展手脚,只觉体中一股热力暖洋洋的流畅,并无先前被土穿壬殴打受伤的痛楚,愈发觉得莫名其妙。

那女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有可能哦!听说亏心事做多了的人就会遇见鬼,你该不会是做多了亏心事吧?”李凤歌连连摇头,道:“我哪有呢?我没做过亏心事。”

女郎道:“哦!那指不定是恶鬼喽!冤鬼只会缠那些做过亏心事的人,恶鬼就不管你做没做过亏心事啦!”她故意压低了声音,阴森森的说来。若在夜间,李凤歌少不得要发怵,但此时青天白日,哪会因女子的话害怕,反而笑道:“我才不怕呢!什么恶鬼冤鬼的,敢来缠我,我就一股脑收了,男的做手下,女的做……做……”

女郎眨了眨眼睛,凝视李凤歌的脸,似笑非笑:“女的做什么?做小妾吗?”李凤歌被她一看,心头莫名其妙虚了三分,不敢去看她。可乍一想,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又抬起头看过去,只是女子已经转过了头看向一边的梨树。

李凤歌捡起木梳,心想:那土穿壬不便叫做什么北冥五鬼吗?也是鬼,我可没能力抓来做手下。黎瑾被顾清秋抓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想到这,开口说道:“这玉鼎山上的确有鬼!还是恶鬼。”

那女郎俏皮地做了个鬼脸,道:“我告诉你啦!我就是恶鬼变来的,你有什么不轨的想法赶快说!”

李凤歌道:“你要是恶鬼,那我就是恶魔!”那女郎笑道:“好啊!你竟敢说我是鬼,早知道就不能救你了!”李凤歌忙道:“没有没有!鬼决计没你那么漂亮,而且鬼哪里会救我?”

那女孩笑道:“你又没见过鬼怎么知道鬼就不漂亮了?我告诉你我就是女鬼!”迎着阳光伸了个腰。李凤歌见她身材曼妙,不禁看得呆了。那女郎回过头来,道:“干嘛老呆呆地看我?”

李凤歌大感尴尬,急忙侧过脸去,道:“我……我……”正愁不知如何回话,抬头却见那女郎呆呆望着天际好一阵出神。

李凤歌心想:“她在想谁吗?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会在想谁?想她的父母吗?还是情郎?”他想着想着脱口而出:“你在想谁呢?哪位心上人吗?”

那女郎回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是啊!想你呢!”李凤歌不禁一阵心慌意乱,道:“我……我……你……你……”那女郎道:“我怎地啦?你又怎地啦?”李凤歌道:“我在想,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不知道是哪位仙女下凡。”

那女郎吐了吐舌头,道:“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什么仙女下凡,你可是说我是女鬼呢!”起身往前面林道行去。李凤歌忙跟了上,道:“哪里有,你不是女鬼。”那女郎在前走了一阵,李凤歌闻到她身上幽幽香气,觉得心旷神怡。心想:“鬼决计不会这么香,我一身脏兮兮的倒像是鬼。”

那女郎回过头来,道:“哎呀!你怎么还跟着我呢?”李凤歌道:“我……我……”那女郎道:“往下就是下山的路,你自己离开就好。”

李凤歌心里一阵不舍,道:“那你要去哪里?不下山吗?”那女郎笑道:“我可是女鬼,住在山上的,干么要下山?”李凤歌道:“女鬼要回墓穴,那我跟着你去墓里偷珠宝!”

那女郎道:“随你吧!待会可不要吓到啦!”李凤歌跟着上,道:“那好啊!无论什么妖魔鬼怪来了我都不怕。”那女郎走了一阵子,绕过一条小径,望着前面林道,微微一笑,道:“玉鼎山上地形复杂,你说有什么天材地宝吗?”

李凤歌见此处林径通幽,与之前走的那条完全不同,也不知是山上哪一条偏僻小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深山老林长出什么灵芝奇药也是有的,多半那群上山的人也是想抢夺这些东西。”

那女郎道:“你说上山的人上山的人,这上山的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李凤歌道:“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坏蛋,比如什么北冥五鬼土穿壬,那便是一个十足的大坏蛋!还有什么峨嵋山的顾清秋,也是个虚伪的假书生。”那女郎蹙了蹙眉,低声道:“峨眉山……”

李凤歌道:“是啊!便是峨眉山,哼!那顾清秋蛮横霸道,是个十足的伪君子,还说峨眉山是修仙名山,我看就是……也不过徒有虚名。”他本来想说我看就是杂毛名山,但想到女郎在旁,急忙改了个口。

那女郎回头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就徒有虚名了?”李凤歌被她瞪得一虚,道:“总之……总之……那顾清秋不是什么好人。”那女郎低声道:“我看你才不是什么好人。”

李凤歌大声道:“那你可就说错啦!我可不是坏人!”那女郎笑道:“不是坏人吗?那么一路上怎么老偷看我?”李凤歌登时老脸一红,道:“这个……那个……”

那女郎走到一处山上高坡,往前面望去,指着林天交际之处,道:“你看那是什么?”李凤歌低头望去,只见远处林子间冒起红光,道:“着火了?”那女郎蹙了蹙眉,道:“这里怎么会着火了?”

李凤歌远远望去,却也看不甚清,道:“那地方好像是溪龙涧的方向?”那女郎道:“不错!我们所在之坡叫和高坡,可以望到玉鼎山上的三条暗涧,那地方就是溪龙涧的方向。”

李凤歌“哎呀”一声,道:“难道是什么人放的火?”那女郎道:“溪龙涧临近溪流,湿气很大,哪有那么容易起火?反倒是毒蛇很多才是。”她说到毒虫,忽然想起一事,道:“我们去看看!”转了一条小径而行。李凤歌听她说“我们”,心中莫名欣喜,忙跟了上去。

两人往山下行了数十丈,远远望着溪龙涧方向,那红光愈来愈浓,只是却不似火光。那女郎道:“好奇怪!那是什么?”又走近了二十来丈,渐到溪龙涧中,只见四下弥漫着红色瘴气,走近数步便一阵头晕目眩。

李凤歌道:“不能往前走啦!这是毒瘴气!”那女郎蹙了蹙眉,道:“我们往高山上去,远离水源便没有毒瘴气。”李凤歌奇道:“这是为何?”

那女郎道:“你仔细看那红雾,可未必是瘴气。”李凤歌睁大了眼睛看去,见前边林间一团红雾缓缓蛆行,渐渐往这边散开。有一团红雾飞到近前,却是一群细小的红色蚊子所组成,只是红色蚊子极多,组成一团远远看去便似红雾。

李凤歌越看起惊,后退两步,道:“这是蚊子。”那女郎道:“不便是了。”两人不敢停留,重新往山上退去。李凤歌道:“我先前怎么没见到这么多的毒虫?”

那女郎找了块大石站了上去,望着溪龙涧方向,道:“原先我还想进去找一样东西……现在可去不了了。”李凤歌道:“你原先想去找什么东西?”那女郎向他做了个鬼脸,道:“本女鬼原先也想去看看那些人抢什么东西,现在看来溪龙涧的阵法被人打破了,才涌出这么一群毒虫来。只是玉鼎派一向以炼丹为主,这又像云南的蛊虫。”

忽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那女郎四处寻找,最后看向李凤歌肚子,似笑非笑的道:“你饿了吗?”李凤歌大感尴尬,摸着肚子道:“你有吃的吗?”他从上来玉鼎山到现在已有两天没吃过饭,本来体力不支,难以行走。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却觉得体中充斥着一股力量,虽是饿得肚子直叫,却无丝毫力乏之状。

女郎笑道:“这山上吃的多得很!不过尽是那些虫蚁毒蛇,你要吃吗?”李凤歌连忙摇头。那女郎道:“对了!我们点两个火把驱虫,到溪龙涧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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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急流映日,金蛇晃影

第十章急流映日,金蛇晃影

那女郎从衣襟中摸出一把精钢短匕,锯了两截五尺许的木头,又寻了枯草扎在一起。那女郎道:“喂!你……你叫什么来着?”李凤歌听她询问自己名字,忙道:“我李,李凤歌。凤兮凤兮归故乡的凤,忽闻岸上踏歌声的歌。”他加了一番解释,生怕那女郎听不懂。

那女郎道:“李凤歌,你脱下你外衣来。”

李凤歌一怔,道:“脱下外衣干嘛?”将外衣脱下递给了她,他这件外衣一路上被人推搡拉拽,早便磨得破破烂烂。那女郎接过外衣,用匕首划成两片,又在两根木棍上各扎了一圈,道:“这火把不耐烧,拿你衣服再扎一圈。”李凤歌道:“还好我衣服都晒干了,够不够烧?”

女郎吐了吐舌头,道:“不够也够了,总不能连你里衣也剥了点火。”李凤歌脸上微微一红,道:“里衣可剥不得,裤子你要不要?”他那时为救黎瑾裤角也撕得破破烂烂,两条大腿晃悠悠的露在外面。女郎嗔道:“不要了!我可不想看你的屁股。”又取出火石,将火把点燃,递给了李凤歌一枝,道:“我们去瞧瞧。”

两人并肩而行,各举着火把在前照亮,那些红色毒蚊倒也不敢近前。走到溪龙涧暗园,只听不远处一阵哗哗水声。那女郎道:“那就是暗流了,我们沿着暗流走。”

李凤歌听到暗流,不禁一阵害怕,只是见女郎兴致勃勃,也不敢出言阻止。心想:“她什么也不怕我还怕什么?”其实心里隐隐只是想多和女郎说两句话,多待在她身边一会。

此时日头又渐渐落下,山风颇凉,吹得两个火把一明一暗。两人循着暗流水声缓缓而行,越往里行红雾越稀薄,最后只有偶尔几团红蚊在飞。李凤歌奇道:“怎么到了这里边蚊虫越少了?”

那女郎沉吟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正好,我还怕火把不够烧呢!”她索性将火把熄灭,只留李凤歌举着一根照亮。渐行到溪流上流,那水声哗哗如雷,声势浩大。那女郎瞧中一株三丈许大树,往上攀援。李凤歌抬头看去,只见她攀援速度好快,一腾一纵就爬到树顶,横着一根树枝而坐。

那女郎道:“你快上来。”李凤歌将火把斜插到地上,也往上攀援。那女郎伸出一只纤手拉他,他见纤手手指细如兰瓣,白嫩如玉。忙伸手拉着,触手只觉十分柔软温暖。爬到树上也抱着一根大树杈坐了起来。那女郎道:“你看那边。”指着不远处激荡流水。李凤歌放目望去,此处居高临下,那溪龙涧看得清楚,甚至望得到溪龙涧旁所隐伏的山洞。

李凤歌道:“那边有个山洞,似乎是我之前见到的,是那个兰儿所住的地方。”那女郎道:“兰儿?”李凤歌便把先前遇见的土穿壬、黎瑾、尹听雪以及兰儿挑重要的说了。

那女郎听他讲完,望着那山洞方向,奇道:“那便奇怪了,这里阵图好端端的,可没有什么崩败的迹象,像是还没人来破过。”李凤歌道:“阵图?哪里有什么阵图?”那女郎指着溪龙涧两边的花树,道:“你看到没有,那里栽种了许多茉莉、素馨、麝香藤、朱槿,按噬嗑卦所布,这便是一个小阵图,你看岸上那几块巨石,其实也按无妄卦,无妄无为则无灾无难,若强冲硬闯,便会受到上边另外三个小阵图牵引发动。那时就好玩了,以溪水作为推动,便会衍生八门。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李凤歌听她侃侃而谈,言语之中对八卦易经甚是熟稔,道:“原来这里设了那么多阵法,难怪我见尹听雪只敢观望不敢强闯。”那女郎微微一笑,道:“可不是吗?死、惊、伤三凶门,开、休、生三吉门,杜门、景门中平。这里面八门位置互换,走错一个位置都可能等来万箭穿心之灾。”李凤歌只读过两年私塾,哪能接触过这种东西,不禁赞道:“你好聪明,知道的好多。”

那女郎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道:“这哪里就聪明了?这只是易经的基本功。何况我只会说,可不会破阵。”李凤歌道:“那也比我聪明很多,不仅聪明也漂亮得很。”那女郎嘻嘻一笑,道:“你那么蠢我肯定比你聪明,不过我可不漂亮。”

李凤歌认真的道:“你脸上既没麻子也没疤痕,反倒像新月初生,梨花新放,你不漂亮那便没有漂亮的女孩子了。”那女郎唾道:“别甜言蜜语的哄我开心。”女孩哪有不爱被人夸?那女郎口上虽这么说,脸上却忍不住露出微笑。李凤歌看她笑靥如花,听她笑声如铃,不禁呆了。

那女郎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李凤歌回过神来,忙道:“在你旁边容易发呆,险些摔下去了。”那女郎道:“那你便离我远些,免得发呆摔跤。”

离她远些李凤歌可万万不愿,干笑道:“那可不行。”那女郎忽指着溪流激荡处,道:“你瞧,那是什么?”李凤歌随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溪水白澈,中间有道金影随着流水不断缩动。此时渐到黄昏,斜阳落到水面上一阵粼粼碧波,那金影衬得更加亮丽。

李凤歌奇道:“是什么东西?”忽听到草丛中一阵簌簌之声,有东西快速移动。李凤歌听到这个声音不禁脸色一变,道:“蛇!”只见从草丛中蹿出一条通体红色的毒蛇,径向溪边而去。

那女郎仔细观察,道:“溪水中也是蛇,却是一条金蛇。”果见那红蛇游入溪中,拼命向金蛇游去。溪水急湍,红蛇速度却十分迅快,一眨眼便向金蛇扑去。李凤歌奇道:“那红蛇这是要干嘛?”

只见红蛇游着金蛇转了个圈,那金蛇丝毫不动。红蛇又打了个转,终于冲向金蛇。两条蛇瞬间交缠在一起,在急流中扭动。那女郎忽然想到什么,脸上一红,唾道:“这两条蛇好可恶!”李凤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什么可恶?”

那女郎道:“你看……那两条蛇交缠在一起……可不是……可不是……”李凤歌恍然大悟,道:“原来在交……交……”“合”字忍住不说。那女郎唾道:“可不是吗?”

李凤歌见她双颊生出红云,端是艳丽可爱,又见那金蛇红蛇交缠而游,在水光中更显艳丽。李凤歌道:“这两条蛇倒也是奇异,竟在急流中交……就不知道是什么蛇。”那女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那林间忽有道灰影弓着身子缓缓走到岸间,手上握着一根细长竹竿,背负一条大麻袋。李凤歌看清楚那人,不禁打了个寒噤。只见那人一身灰衣,身材短小,头颅却极大,甚至比双肩之宽还大,仿佛一个身体顶着一个球。因为头颅奇大,李凤歌和那女郎虽在树上,却也看清了那人的脸。只见五官移形,眼睛不似眼睛,嘴巴不似嘴巴,说不出的丑陋恶心。

那女郎侧过脸去看李凤歌,压低了声音道:“从没见过这么丑的人,比你还丑。”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李凤歌向她挤眉弄眼,道:“你这是说他丑还是说我丑?”那女郎做了个鬼脸,道:“都丑,不过你比他好看一些。”

李凤歌见她一张粉嫩小脸近在咫尺,想到下面那个人之丑陋,低声道:“还是你可爱。”

这时,下面那人忽地发出一声尖哨,哨声十分锐利刺耳。忽然之间,那人手上竹竿一动,在溪水中一抄,将一物挑到地上。那物被挑到地上便想翻身蹿走,那人眼疾手快,竹杆一压,拿住毒蛇头颅,伸手将毒蛇抓了起来。正是那条金蛇。他动作利落之至,兔起鹘落间便抓住金蛇,可见这抓蛇动作已熟烂在心。再看江流中,那红蛇已经游走了。

那人抓住金蛇后便从后背解下一个袋子,把金蛇装了进去。笑道:“玉鼎山上也有这种好东西,白爷却之不恭,可就收下了。只是今日只能抓到这金色的,不能抓那红色的,倒也可惜得很。”声音铿锵如铁,尖锐难听。

李凤歌低声道:“那红蛇我见过,速度很快,连土穿壬都抓不住。金蛇肯定也不凡,被这人轻而易举抓下,可真是厉害。”那女郎摇了摇头,道:“那可未必就厉害,那两条蛇在水里……早便疲累不堪,才轻而易举让他抓住。”脸上又是微微一红。

那人忽地叫道:“谁在议论白爷?给我滚下来!”向李凤歌方向望了过去。李凤歌全然不想压低了声音还被这人发现,和那女郎对视一眼,均想:好厉害的听觉。

那人一双毒蛇般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树上,道:“还不下来吗?”

那女郎道:“我们下去。”轻轻一跃,跳下大树。李凤歌不敢跳下,急忙攀援下树,走了出去,作了一揖,道:“刚才无意在树上看到老先生抓蛇,还望见谅。”

那人眼光在女郎、李凤歌身上转过,嘿嘿笑道:“原来是两个娃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那女郎道:“说你抓蛇厉害呢!”

那人喝道:“说谎!刚才哪个说白爷丑陋的?”李凤歌微微一惊:这也能听得到?忙道:“小子无知,冒犯白先生了。”那人道:“就是你小子说的我?”

李凤歌见他盯视自己,眼光如同毒蛇恶狼,道:“恕小子无知,冒犯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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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气激荡自伤敌

那女郎笑道:“喂!他说的不对吗?你原来就生得丑不堪言,还不许别人说了吗?”那人怒视女郎,见她脸容皎好,娇憨可爱,一肚子气倒消了八分,道:“你们是哪里人?在山上干嘛?”那女郎瞪了回去,道:“你又是哪里人?在山上干嘛?”

那人哈哈一笑,竟不气恼,道:“我是西藏五毒宗白开府白爷,你们两个娃娃好大胆子!藏身在树上窥看白爷捉这畜生,师父是哪一位?”李凤歌自然不知道五毒宗一派在藏区颇有凶名,白开府本人也是使毒高手,但他见白开府先前用竹竿粘蛇动作之利落,也知道此人非同小可。道:“白先生,这可万般对不住了,我们是乡下人,口无遮拦,得罪了白先生莫怪。”

白开府理也不理李凤歌,一双眼珠子在女郎身上来回打量,越看越是啧啧作叹,道:“白爷在藏边待那么多年,可真未曾见到过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愈看愈是心喜,将麻袋扎在腰间,双手互搓,散出一阵粉泥。

那女郎眉毛一蹙,往后退了两步,道:“你身上腥味好重,离我远些。”白开府道:“白爷身上没有腥味,是这黑颈金环蛇身上的。”拍了拍腰间麻袋。那女郎道:“这金蛇叫黑颈金环蛇吗?”

白开府笑道:“正是。这金环蛇虽然稀少,但总归不是无处可寻得,但这黑颈金环蛇可就是极其少有的了,白爷寻找了多年,也未曾看到个影。也是天命始然,来趟广东便找到了。”神情语气均十分得意。

那女郎问道:“这叫黑颈金环蛇,那条红色的又叫什么?”白开府道:“那条红色的叫花斑赤练蛇,虽然通体鲜红,但细看之下也有点点黑斑。”李凤歌回想那红蛇形状,体表之上似乎确有黑斑。

白开府道:“可惜那条花斑赤练蛇跑得快,如若不然两条一齐抓了多好。也不可惜,也不可惜。女娃,你们是玉鼎派的弟子吗?”李凤歌见他神色不善,站到女郎身前。

女郎道:“他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乡下人。”白开府瞪视李凤歌,见他一身衣着破破烂烂,说是乡下人确实极像,但女郎一身天蓝色长裙,容貌皎美,怎么看也不似乡里人。他越看女郎越加欣喜,道:“我瞧你对这条黑颈金环蛇很感兴趣,说两句好听话给白爷听,白爷兴许不计较你先前无礼冒犯,还会教你捕蛇之法。”

那女郎向他做了个鬼脸,道:“很稀罕的么?你把这蛇说得宝贝,我看也未必。”白开府皱了皱眉,道:“那可未必?什么意思?难道这蛇很常见吗?”他见女郎气质端庄,形态皎好,料想不是宗门子弟也是高官儿女。正巧此时玉鼎山上聚了不少门派,他不知女郎根底,说话也客气了些。

那女郎微笑道:“你说那金环蛇宝贵,可不如我身边这位宝贵。”指着李凤歌。白开府瞪视李凤歌,道:“他有什么宝贵的?他是什么人?”李凤歌听女郎这么说,心底不由自主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见白开府看过来,抬头挺胸面朝着他。那女郎道:“你说到底只能捉到金环蛇,再想找到花斑赤练蛇已是不可能了。”

白开府点了点头,道:“两条蛇儿通灵得很,我的确只能捉住其中一条。这与他宝不宝贵有什么关系?”那女郎道:“那便有关系了,我身边这位身俱奇功,天赋异柄,能吸引灵蛇,你这什么金环蛇赤练蛇他若是想要,往深山一坐,自有无数灵蛇来寻他。”

白开府听到她说的“身俱奇功”时便哈的一笑,每听一句笑一声,听到最后仰天哈哈大笑,笑声直震得河岸间大树树叶簌簌而下。那女郎被他笑声一震,脸上一白,急忙捂住耳朵后退两步。李凤歌听他笑声如裂帛击弦、尖锐刺耳,初时被他笑声一震,胸口如堵塞了什么东西极为难受,之后肚子中却忽然生出一股奇怪力量,随着笑声涌进奇筋八脉、十二经脉,此起彼伏,无甚异状。那堵塞的感觉便渐渐没有了。

白开府大笑道:“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孩子也敢说身俱奇功天赋异柄?岂不好笑?”奇怪的是他说话之时笑声不断,且声音中气十足,毫无沮塞之状。那女郎知道五毒宗素有凶名,以下毒之诡异凶狠而著称,却也不知道五毒宗门人弟子皆修啸声笑声,以声音之浩瀚带着毒药击溃敌人,从而达到下毒目的。白开府见那女郎娇小可爱,不忍下毒毒死,故笑声中并没有毒药。只是光这笑声已震得女郎气血不畅、六神无主。

李凤歌见女郎脸色愈来愈苍白,眉角之间大有痛苦之色,而白开府笑声如潮起一般汹涌不绝,竟似无休无止。他情急之下,大叫道:“白开府,不要笑了!”快步上前,挥拳打去。他此时体中涌起一股奇怪力量,随着笑声越涨越大,在他丹田之中翻滚腾跃,挥拳时顺着经筋从拳头中出。

武学之中常有“一力降十会”之说,意为拥有强大的内力可以击破任何花哨的招式。李凤歌一拳挥出,白开府未等反应过来便被击中肚子,“哇”的一声往后跌出,笑声截断。他本门功夫以内力载笑声,以笑声载剧毒,本来便是一个有去难回的过程,若要中途停止需缓缓收声,截然停止便要承受自身内力与剧毒的反噬。李凤歌一拳击中他小腹,小腹位置正属下丹田,一击之下肠胃作痛,真气运行不通,如何笑得出去?反而被己身内力反震回来,往后连跌几步,吐出一口鲜血。也是白开府过于自大,丝毫不把李凤歌放在眼里,本来以他修为功夫如何会让他击中?

李凤歌只图击他不笑,哪里想到一拳之下便打得他吐血后退?又是茫然又是歉仄。道:“白先生,你怎么样了?”白开府狞声道:“好小子!是白爷小瞧了你,你是哪个门派的?”他受李凤歌一拳,查觉对方元力真气之浩荡绝不逊色于自己,想起李凤歌先前神态胆怯,分明是故意示弱,更想:这人到底是谁教的?怎么这个年龄便有如此浩大的元力真气?

李凤歌摇了摇头,道:“我没有门派。”白开府见他一脸认真神色,心想:此人好能装模作样,拥有一身强大元力真气却故作无知村夫!愈想愈怒,叫道:“好个狂妄小子!你以为我打不过你吗?”尾音刚落,倏忽上前,右手抄起竹竿便向李凤歌点出。他竹竿一出,掌心五团缤纷剧毒便散开来。

李凤歌见他竹竿来得好快,脸色大变。他全无打斗经验,哪能想出应对方法?眼见竹竿戳到面前,双手伸出,一把抓住竿头。

白开府见他竟敢抓住自己竹竿,心中大喜,右手一转,那竿中剧毒登时散出。倏忽之间,李凤歌只觉手上一痛,已将竹竿从白开府手上抽出,扔在地上。白开府抢身进前,一掌拍向李凤歌胸口。哪知他一击之下,登时受到一股强于己身数倍的元力真气反震,登时如一叶入大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哇”的一声往后面掼出,摔得比先前更远了。

原来李凤歌误打误撞融合了紫清玉石,早俱备了一身举世独一的强大元力真气!那股元力真气十分温顺,一直潜藏在他丹田之中,他从未修行,自然也不懂得如何调用,先前挥出一拳是为白开府笑声所引,此后又归息丹田。但白开府一掌击来,那元力真气自动护体,便把他震了出去。

李凤歌从未修道,自然也不知其中关妙,见白开府击己一掌反而跌得更远,心想:“难道五毒宗的功夫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吗?可我为什么没半点事?”那女郎见李凤歌在兔起鹘落之间便震退白开府,又是欣喜又是担忧,上前道:“他向你下了毒,你感觉怎么样?”李凤歌摇了摇头,道:“好像没什么事。”

女郎奇道:“真的没事吗?”她自然不知李凤歌此时体中由紫清玉石所化的一股强大元力真气已将那毒粉震回大部分,少部分虽被李凤歌吸进体中,但也被那股元力真气所化解。

白开府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巨大的头颅上的一张脸显得狰狞丑陋。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元力?”李凤歌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那女郎眼珠子一转,道:“他是峨嵋派冯行烟的弟子李凤歌,你可认得?要是不认得,往后可要记住了,见着绕路走。”白开府脸色大变,道:“冯……冯……他出山了吗?”语气颤抖,似乎对这个名字极为害怕。

那女郎道:“冯前辈是什么人?出山对付你吗?”白开府道:“冯……他……也对……也对……也只有他收的徒弟能有这么强大的元力真气。”他越想越怕,冯行烟闭关多年,什么时候竟又收了这么个徒弟?光他这个徒弟自己便对付不了,纵使对付得了,惹了冯行烟新收弟子,冯行烟纵然不出手,他那大徒弟顾清秋能不出手吗?顾清秋号称峨嵋派第一高手,暗器功夫甚为恐怖,只怕自己对上他还没来得及释放毒药就被他暗器打死了。

白开府道:“原来……是冯……他的徒弟……李……李公子……白某眼光不好,得罪了。”他似平时未曾说过这种服软的话,这句话说得十分生硬。倘若不是忌惮峨眉山的势力,此时不是破口大骂就是出言讥讽了。李凤歌见他变化之快犹若翻书,也不知道女郎给自己扯了个什么身份,忙道:“无碍无碍……白先生以后不要随意出手伤人就是,伤人始终不好。”他这番言语虽然劝他为善,但传到白开府耳朵里总成了大人教育小孩之话。

白开府强忍怒气,一挥手,道:“先前是我不对,告辞!”转身想走。女郎道:“等下,我要那条黑颈金环蛇,你送给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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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金鳞向日暗光寒

白开府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始终还是将麻袋解下,丢了过去。那女郎嘻嘻一笑,道:“多谢白先生啦!”白开府头也不回地往下游离开。李凤歌将那麻袋捡了过来,问道:“你要这金环蛇作甚?”

那女郎道:“我拿来玩玩,不可以吗?”从李凤歌手里接过麻袋,仔细端详。李凤歌道:“你说的冯行烟是谁啊?怎地白开府畏惧得很?”那女郎翻了个白眼,也不理踩他,拿着麻袋左翻右翻,寻到结口,把系住麻袋的绳子解开。

李凤歌道:“小心!”那女郎解开绳子后便退后两三步,静静等待金环蛇出来,只是等了许久却也没见着钻出什么东西。那女郎奇道:“小蛇儿,我放你出来你还不出来吗?”麻袋之中却无丝毫动静。

李凤歌道:“这蛇不会死了吧?”那女郎蹙眉道:“不是真的被白开府臭死了吧?”伸手上前去掀那袋口。就在电花火石的一霎那,只见金光一闪,金环蛇从袋口间蹿出。

那女郎大吃一惊,急忙缩手,金环蛇出了袋口向女郎蹿去,本来女郎与麻袋距了三数步距离,只是她走近去掀开袋口又近了两步,金环蛇弓背一缩,蹿到女郎脚下。

只听“啊呀!”一声,女郎左脚已被咬中。李凤歌忽见此状况,哪能反应得过来?待到女郎惊呼出声,他才知道不好,抢身上前,抓住蛇躯猛地往草里掷出。那金环蛇缩回草里,竟未逃走,竖着三角头颅注视着李凤歌。

女郎左脚被它咬中,登时瘫坐在地上,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急忙伸手点住心包经、三焦经上数处穴道。李凤歌见她脸色苍白,吓得冷汗直流,道:“咬中哪里了?”那女郎道:“左脚……我不知道哪里……”声音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痛苦的。

李凤歌大吃一惊,人若是被蛇咬中后出现刺痛麻木的状态证明这条蛇毒性不大,若是被咬之后没什么感觉,那说明这条蛇极具剧毒。他此时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急忙将女郎左脚鞋袜除下。此时斜阳渐落,可见女郎左脚肌肤白嫩,脚趾玲珑可爱,一双玉足像个莲儿。

李凤歌仔细观察,只见大脚趾侧多了两个十分细微的小孔。他低身伏头,把脚趾含到口中吸出毒血。那女郎道:“你……你……”感觉脚趾头传来的一阵异样之感,不禁脸上一红,侧过脸去。又忍不住扭头来看,只见李凤歌吮出毒血,喉结滚动,直接吞进腹中。

那女郎道:“血中有毒你不要吃下去。”声音十分低微,不知是因为虚弱的还是害羞。李凤歌又吮了两口,吐出一口血,见血色鲜红,知道蛇毒已去,这才放下心来,道:“没事,蛇毒吃进肚子里便成了补品,你怎么样了?”

那女郎道:“哪有这种话?蛇毒吃进肚子里还不中毒身亡?”李凤歌道:“你放心啦!蛇毒虽然厉害,但总归要破皮见血才俱备毒性,我直接吃了没什么事的。”见女郎脸上神色半信半疑,道:“你放心就是,我从小接触惯了毒蛇蜈蚣,蛇毒不见血便是大补剂。”

那女郎松了口气,道:“没事便好。要是你因为我中毒……我就……”李凤歌道:“哎呀!我忘了我身上受过伤了,蛇毒见血,这下死定了!”那女郎慌道:“你哪里受伤了?”伸手去揪他衣服。

李凤歌故作沉重之色,道:“刚才见你被金环蛇咬到,吓得我心口乱跳,撞伤了。”那女郎脸一沉,缩回手,退了几步,低头不语。李凤歌见她这副模样,不禁慌了神,心想:“李凤歌啊李凤歌,你干嘛非得口花花调戏人家?惹她生气……惹她生气要怎么办?”站到她身前双手搔头,道:“我……我……姑娘……我对不住了……”

那女郎板着脸,冷笑道:“对不住我什么?你救了我性命跟我说什么对不住?你故意骗我担心,我……我不便得听着。”李凤歌见到她这副冷冰冰生人忽近的模样,吓得浑身无力,道:“我……我……我以后……我不说就是了……”

那女郎冷笑不止:“说什么?你救了我性命我感谢得很!”李凤歌见她恼怒之极,慌得手足无措,道:“我……我……对不住了……你也救了我,说这些干什么?”那女郎道:“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所以抵消啦?”

李凤歌见她神色似冰,一颗心缓缓下沉,结结巴巴的道:“我……你……是我不对,以后不说了……你消消气……”那女郎哼了一声,穿戴好鞋袜,站起身来,只是她猛然站起才发觉体中力气几乎竭尽,膝盖一软,又往下摔去。原来蛇毒虽被李凤歌吮出,但总归残留一小部分,女子身体阴寒,最怕蛇毒,虽只残留一小部分,却也非同小可。

李凤歌急忙伸手将她搂住。那女郎脸色一红,厉声道:“放开我!”李凤歌吓了一跳,松手放开,哪知那女郎脚步不稳,又一跤摔倒在地。李凤歌伸手想扶,却怕被她训斥,站在原地手脚无措。

那女郎挣扎想起,却始终力有未逮站不起来,见李凤歌木头似地驻在原地,不禁感到又好笑又好气,道:“这会怎么不过来扶我?”李凤歌急忙上前将她抱起,那女郎体中无力,也由得了他,靠在他胸前连连喘气。李凤歌低声道:“你好些了吗?”

那女郎感觉后脑勺痒痒的,知道是他的呼吸之气,感受到他身上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息,不禁脸上红了又红。想到先前他为救自己性命肯低身吮毒,自己只是因为一句话便生了气确有不该。扶着一株大树勉强站起,道:“好一条可恨的毒蛇!早知道就不应该救它了,早知道……我拿个石头把它砸死……”喘了喘气,环顾四周,那金环蛇不知何时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李凤歌道:“是啊!再让我见着这蛇我便拿块石头狠狠砸死。”那女郎道:“你砸得到的吗?”李凤歌想那金环蛇速度之迅捷,若要砸到确实不能,但见女郎已不是先前那副冷冰冰的神色,说话虽然夹带讽刺,但语气总归不是冷冷地,长长松了口气。

那女郎恢复过力气来,自己站稳了身子,道:“你叹什么气?”李凤歌道:“我没叹气。”那女郎道:“你之前分明吐了口气,还说没叹气?”

李凤歌道:“我是松了口气,不是叹气。”那女郎瞪视着他,道:“那你为什么松了口气?”李凤歌心想:“那因为你不生我气啦!”可这番话始终不能说出去,便道:“你没事我便松了口气,刚才你被金环蛇咬到可吓坏我了。”

那女郎道:“我被这蛇咬死了便咬死了,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理踩。要你关心我吗?”李凤歌听她声音中暗藏着一股莫大的凄凉悲愤之意,不禁心头一软:她的身世似乎极为凄惨。见她斜倚着夕阳,眼睛望着茫茫溪水,不知想起什么。

李凤歌伸手想去抚她肩头,伸到一半却又停下来,道:“你好些了吗?你先前说要我关心你吗,你救过我,我自然也要救你。”那女郎道:“我救你只是抱你起来,你救我却给我吮去毒血……”想起脚趾被他看过,脸上又红了红。

李凤歌满脸无奈之状,苦笑道:“情急救人,姑娘不要怪罪……”那女郎低声道:“怎么也不会怪你救我……”李凤歌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女郎低头不语。当时女子闺名甚是隐秘,如何能对外人说出?李凤歌问出之后,见她沉默不语。自知失言,心想:“李凤歌啊李凤歌……你可又惹人家生气啦!”那女郎道:“我叫柳月如,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四处给人说去。”

李凤歌道:“柳月如……”柳月如道:“我就叫柳月如,杨柳之柳,月牙之月,如果的如,跟你说了,可别再问啦。”李凤歌道:“柳月如。”她不应,他又叫:“柳月如……柳月如……”

柳月如道:“叫够了吗?叫我干嘛?”李凤歌道:“没,没,我只是想叫叫。”柳月如道:“不许再叫了!”

李凤歌道:“为什么啊?”柳月如道:“不许就是不许,叫魂似的。”李凤歌吐了吐舌头,道:“你饿了吗?要不要找点吃的?”柳月如道:“这里哪有什么吃的?我倒是想吃鱼,你去捉鱼吗?”李凤歌吐了吐舌头,道:“我虽然会游泳,但没有工具可抓不到鱼。”

柳月如道:“等我恢复些气力,去抓几条上来。”突然脸色大变,道:“有人来了!”李凤歌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西北方向远远的有道灰影一纵一落,往这边而来。

柳月如道:“我们先躲起来。”拉着李凤歌躲到一株大树下。此时西北方日头坠落,已经入夜,四下颇为黑暗。两人藏身到大树后十分隐蔽,倒难以看出来。

李凤歌低声道:“又有什么人来了?”柳月如摇了摇头,道:“这山上来了很多高手,这人轻功修为不弱,我也不知道是谁。”忽见那灰影身后又跟着一人,慢了他两三步。那两人一前一后,速度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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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番两次计潜逃

只听前一人大声笑道:“尹听雪,我没杀你父母没辱你妻女,也不曾干过你奶奶,你追我追得这么紧干甚么?”一腾一跃,已到了溪边。后面那人紧追不舍,大声道:“你找死不成?”寒光一闪,手中长剑刺出。

前一人急忙扭身避开,叫道:“一个女人而已,何必这样追我?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正是土穿壬。后一人森然道:“黎瑾尸身在哪?”不是尹听雪是谁?原来尹听雪得知黎瑾被土穿壬杀害,一路紧追土穿壬,誓要问出尸身下落。只是土穿壬虽然和顾清秋拼斗时身受重伤,但修为轻功本不逊于尹听雪,这一路来一个跑一个追,竟都奈何不了对方。

土穿壬翻身又躲过一剑,道:“不知道你问的谁,是你情人吗?”尹听雪脸若寒霜,手上精钢剑一动,刷刷刷刺出数剑。土穿壬不敢大意,翻出淬毒蛇牙刃应对。他身子矮小,手持短刃,本来行的就是阴柔险恶的招式,再加上修为奇高,掌力凶猛,被他欺到身前的敌人非死即伤。

而尹听雪身高体壮,所持精钢长剑使的都是大开大阖、纵横霸道的剑法。这两人一阴一阳、一刚一柔,正好互相克制。土穿壬身上有伤,不能全力运功,尹听雪又想从他口中得知黎瑾尸身下落,也不敢逼绝,两人斗了数百招始终是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李凤歌和柳月如两人躲在树后偷看,只见满天剑花闪烁,耳听得刷刷剑声,不禁看得一阵眼花目炫。李凤歌回过头来,见柳月如看得入神,压低了声音道:“这两人我都认识,那个灰矮子和我有仇,我们趁他们打架走为上策。”

柳月如出神地注视着两人剧斗,似没听到。李凤歌又说了一遍。柳月如道:“你是怎么跟那矮子结仇的?他是北冥五鬼中金木水火土的土鬼,修为很高。”

李凤歌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听到他们说的吗?那个土穿壬想杀一个玉鼎派女弟子,被我在背后砸晕了,他醒来后恨不得杀了我呢!”柳月如低吟道:“单一个土穿壬武功就这么高,也不知其他四鬼怎么样……尹听雪是玉鼎派的弟子,怎么使的剑法倒像是正一教的……啊!对了,玉鼎派原先不便是正一教的附属宗门?他会正一教的剑法也是正常。”

李凤歌见她喃喃自语,道:“你在说什么?”柳月如回过神来,道:“你这人身无半点修为,怎么会得罪土穿壬?北冥五鬼记仇得很,今日尹听雪没能杀死他,来日他就找你算帐啦!”李凤歌道:“我们现在下山离开不便好啦?我回去就带着我母亲躲起来,他哪里找得着我?”

柳月如低声道:“现在紫清玉石……你想躲起来可不是简单的事……好吧,我们先下山去。”

这时,只听土穿壬尖叫一声,大声道:“大哥,二哥!你们来了!”尹听雪脸色微微一变,退后两步,挺剑自护,眼光注视着四周,却见四周黑暗无边,哪有什么人在?他反应过来,见土穿壬往后逃走。挺剑扑了过去。土穿壬大叫一声:“贼他娘!“急使淬毒蛇牙刃接了一剑,却被他震得虎口作裂,往后跌了两步。

柳月如见两人快分出胜负,又忍不住停下来看,低声道:“土穿壬元力真气竭尽了,他要死在尹听雪手上了。”李凤歌道:“看来确实如此。”

土穿壬往地上吐了口血水,叫道:“姓尹的,你今日非要杀了老子是不是?”尹听雪道:“黎瑾在哪?”土穿壬勃然大怒,叫道:“追问了老子一路还问不休,老子哪里知道黎瑾是谁?我上山杀的玉鼎派弟子可多了去,你要报仇尽管来!”

尹听雪挺剑便刺,土穿壬躲过两剑,左肩又被他刺了个血洞,滚到溪边。眼见尹听雪执剑紧逼,叫道:“大哥二哥!快来救我!”尹听雪森然笑道:“你还想骗我?”长剑刺出。

土穿壬翻身躲过,忽然注视尹听雪背后一株大树,叫道:“还躲在树后干什么?还不救我?”尹听雪冷笑一声,正要出手。耳朵一灵,忽听到土穿壬所指方向有两个细微的心跳声。土穿壬不说他决不会凝神去听,土穿壬指出方向时他才查觉得到黑暗中果然隐藏着两个人。

这一听吓得他涔涔汗下,猛然扭身,向那大树踢出一片沙子。他劲力所到,飞沙如暗器般射向李凤歌、柳月如藏身之处。

李凤歌、柳月如哪能想到竟会被土穿壬发现?土穿壬重伤之下又面临绝境,竟能听出两人心跳声,修为功夫也真是了得。眼见飞沙扑面而来,柳月如急忙拉着李凤歌从树后跃出。嗖嗖数声,飞沙落到地上。

尹听雪见树后钻出两个人来,黑暗中看不清长相,只道真的是土穿壬的大哥二哥。土穿壬一人已和他斗了上千个回合,只因自己所使的长剑刚好克制他的短兵器才能取胜,虽说元力真气远不如土穿壬这种修行数十年的老前辈,但再来一个也决然不怕,再来两个自己就输多赢少啦!所幸现在土穿壬被自己刺伤,只要趁黑暗再刺伤一个那便不致变成二打一的局面。他心念急转,精钢长剑刷的刺向柳月如。

柳月如见黑暗中寒光一闪,便知道尹听雪挺剑刺向她。她早见尹听雪斗土穿壬所使剑法之高超,哪里敢正面去接?扭身往左侧躲开。尹听雪刷刷两剑连刺,柳月如闪躲不开,被他刺中左腿,登时往地上摔倒,惨叫一声。

尹听雪“咦”的一声,道:“怎么是个女声?五冥五鬼也有女人的吗?”忽觉背后风生,知道是树后另一人向他扑来。冷笑一声,运力反手一掌拍出。甫与那人接掌,便发觉那人掌力奇小,竟似毫无修为。他猛然醒悟:“不对!这不是北冥五鬼!”急忙收起掌力。

李凤歌眼见柳月如受伤,慌乱中接他一掌,哪里承受得住?即便尹听雪收了掌力,但也未同小可。他此时身具一股强大的元力真气,但始终是被动使用,哪里会运用什么元力真气于掌上?登时被尹听雪拍飞出去,往地上滚出数丈。

尹听雪回过头来,只见土穿壬已往下游逃出十数丈。他醒悟之后,又惊又怒,厉声道:“土穿壬!留下命来!”运劲将长剑掷出,他元力真气所到,嗖的一声,长剑便如箭矢疾发而出。土穿壬眼见他这剑来得好厉害,叫道:“杂种儿子,要杀老子没那么容易!”掷出淬毒蛇牙刃,与那长剑相接,砰的一声落到地上。但他运劲掷刃这一瞬间,尹听雪便已到了距他五丈之地。

土穿壬叫道:“来得好快!”捡起淬毒蛇牙刃,往河中一跳,潜了进去。尹听雪眉头一皱,从怀中取出夜明珠照亮,只见河面粼粼,见不着人。他眼光缓缓扫过,忽见下游有条襟带随波而游。尹听雪森然笑道:“还想藏到哪?”挺剑刺落,剑尖所触甚是柔软,却非刃入人体之感。他大感不对,低身将一套衣服提出。却是土穿壬上身衣服。

只听嘭的一声,上游水声炸动,一条短小汉子从水面跳出,往上游跑去。尹听雪见得那人光溜溜的后背,哪能想不明白?原来土穿壬跳到河中,脱了上衣藏在下游水草中,自身往上游游去。

尹听雪接二连三被他所骗,又怒又恼,叫道:“留下来!”连人带剑扑了过去。土穿壬见他来得好快,转身一跃,往林间冲去,哈哈笑道:“小家伙,想杀爷爷,再回去多吃几年饭吧!”话虽如此,也极为忌惮他的长剑。忽见树后左一人右一个的受伤在地,想来是被他一语叫出来做替死鬼的两人。他黑暗中看不甚清,只隐约见到其中一个是身着长裙的女子。不禁心头狂喜:“老天助我!送我个女人来了!”低身抱起柳月如,点住她腰间穴道,往林后腾跃离开。

柳月如中了尹听雪一剑,正当彻痛难忍,哪里想得到土穿壬会去而复返?又哪里避得过?被他夹在腰间动弹不得。心头又惊又慌:北冥五鬼均修嫁衣功,取他人气血补自身损耗,他被尹听雪重伤,肯定是想喝我血养伤!要怎么逃脱才好?眼见左右大树如飞一般往后,心中又想:“他重伤之下轻功也如此了得,能逃脱得了吗?”

土穿壬跑出数十丈,渐渐缓了脚步,口中也微微喘气,道:“尹听雪总算没追上来了……很好,很好!来日爷爷我恢复了伤势,定要一件一件地报回!”他低头看向这个被他慌乱中捉来的女子,不禁心头一震:“好漂亮的女娃!好俊俏的女娃!若要杀了你难免可惜了,只是无奈无奈!爷爷我要疗伤,就非喝你的血不成……”

他快步而行,转入一条林道小径,忽见迎面走来两人。离得近了看得清楚,不禁吓得浑身是汗,低着头缓缓走过去。那两人一男一女,一个前一个后,也没去理会土穿壬。只听那男人道:“现在你也吃饱喝足了,该有力气带路吧?不要再糊弄我!”那女的道:“我哪里敢糊弄峨嵋派第一高手顾清秋呢?溪龙涧就在前面,你急什么?”

柳月如本来见土穿壬放慢脚步低头而行,大感奇怪,在听到那男子说话时尚想不出来是谁,等到那女子说到峨嵋派第一高手顾清秋时,她才猛然想起一人,心头狂喜,大声呼救道:“师兄!救我,他是土穿壬,他是土穿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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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寒掌悠悠金针疾

土穿壬乍一听,浑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浮了出来,双脚一蹬,向前射出。顾清秋反应过来,见土穿壬捉着一个蓝裙女郎。认得那是柳月如后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大声道:“土穿壬!留下人来!”声未至,掌风先至。土穿壬查觉背后生风,知道顾清秋已到背后。不见弯膝,双足一点,跃起三数丈,躲开顾清秋一掌。顾清秋一掌既出,断无收手之理,下一掌又夹风而至。

土穿壬见他这一掌来得厉害,直取自己正面。心中一讶:“顾清秋所擅长者是暗器功夫,如今怎么不放暗器反而以自己最不擅长的掌上功夫来对我?”掌风已及面门丈许,他来不及思考,左手一掌拍出。甫与顾清秋相触,登时感到掌心作痛,从对方掌中传来一股阴寒难忍的气息,极其难受。

土穿壬对接一掌,退出三数丈,机仱仱地打了个冷战,心想:“好厉害的掌力!我只道峨嵋派顾清秋除了暗器了得之外,别门功夫只是寻常之至。他这阴寒之至的掌力也不输于我了。”

顾清秋厉声道:“放开她!”土穿壬跃到山路大树旁,看着顾清秋嘿嘿笑道:“顾道长,好久不见哈!你可如愿以偿抢到紫清玉石了?”顾清秋冷冷注视着他,道:“好一个土穿壬!上次放你离开还不走?还敢待在玉鼎山上?”

土穿壬笑道:“我虽然想走,但这腿不让。顾道长,这女娃是峨嵋派的么?可真是有趣有趣!”话虽如此说,肚子里却叫苦不迭:早知道这女娃是峨嵋派的,怎么也不会抓她……再被顾清秋拖住,等尹听雪追上来,爷爷可就有命难活了!”可脸上始终表现出一种有恃无恐的神色。

顾清秋道:“那是我峨嵋派的弟子,放了她,我让你走。”土穿壬心下一动:“看这小道士的神色似乎这女子十分重要!”微微笑道:“顾道长,原来这女娃子是贵派弟子,倒恕我有眼无珠得罪了。”顾清秋见他虽然这么说,始终不放开柳月如,脸上一沉,道:“废话少说!把她放了。”

土穿壬摇了摇头,道:“放了倒也可以,我听说道长和尹听雪有仇,他此下就在后面追来。”顾清秋微微冷笑,道:“哦!怎么?”土穿壬道:“实话实说,尹听雪不仅追杀道长,对我也恨得很了!”

顾清秋心下大奇:“他从哪里听说尹听雪追杀我?”却不知是李凤歌胡掐出来逃命的。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应了一声。

土穿壬见他神色不动,心中微微一愕:他竟无动于衷吗?不对!此人敢上来玉鼎上抢紫清玉石便不会无动于衷,他这是在装模作样!想到这,又道:“我与道长始终无怨无仇,只是为了紫清玉石而来,但那紫清玉石在哪,有何作用可便不知道了。不过,尹听雪这人是玉鼎派杰出弟子,修为剑法不弱,他可未必不知道。”

顾清秋道:“哦!你说。”土穿壬道:“尹听雪倾刻追来,看见道长势必出手。道长尽管与他拼斗,我在侧面偷袭……本来以道长之功夫也断不用我出手相助,但迟则生变,若由我们联手擒下尹听雪,紫清玉石的下落不就知道了吗?到时紫清玉石全交给道长,我土穿壬绝对不要!”

顾清秋听完,仰天哈哈大笑,笑声越笑越大,直震得两道大树叶子簌簌而落。土穿壬变色道:“你笑什么?”顾清秋收了笑容,道:“你说由我对付尹听雪你从旁偷袭,我怎知你偷袭的是尹听雪还是我?再者,我要紫清玉石用得着你来相助吗?”

土穿壬强忍怒气,道:“尹听雪与我有仇,我怎么也不会出手助他。再说,道长找了那么久,可找到紫清玉石了?”

柳月如叫道:“师兄!不要听这个卑鄙小人的话!他卑鄙无耻,小心他骗你!”土穿壬伸手点了她的哑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点了她穴道免得她吵!顾道长,我言而有信,我放了她,你出手阻住尹听雪,夺得紫清玉石后我决然不要!”

顾清秋连声冷笑,道:“现在放了她,不然不用尹听雪出手,你就得死在这儿!”

土穿壬勃然大怒,脸上蒙了一层黑气,正想发作,忽然想:“顾清秋宁可不要紫清玉石也要救这女娃,这是为何?先前听她叫师兄,应该是顾清秋的师妹无疑……他如此看重这女娃,便不得不与我合作。”想到这,神色渐渐缓了过来,道:“这女娃可真是峨眉山的?我看也未必!道长你可认得清楚了?”

顾清秋森然道:“放不放人?”土穿壬微微冷笑道:“道长是要逼我吗?”顾清秋道:“逼你又怎地?”尾音甫歇,右掌已然拍出。

土穿壬哈哈大笑,扭身闪避。顾清秋一掌拍至,忽然化掌成爪,作擒拿手之势。土穿壬道:“好家伙!”连连后退躲开。他毕竟身受重伤,元力真气大损,闪躲不灵,接连被顾清秋逼至绝境。

眼见顾清秋身子一震,衣襟无风自动,双掌一前一后拍至,夹到凛冽寒气。土穿壬知道是寒掌中的绝招。以他往常全盛之时也未必能轻易接住,此时元力真气所剩无几,如何挡得下?他面临绝境,心念急转:“顾清秋这么看重这女子,肯定不止是他师妹,难道还是他情人不成?师兄师妹倒有可能,我倒要瞧瞧你敢不敢拍死她!”举起柳月如当盾向前一挡。

柳月如感觉面门寒气直扑,顾清秋一掌已距之不远。只吓得魂飞魄散。顾清秋这对寒掌却非寻常阴寒歹毒功夫,而是数百年前一位大修行人所创“枯骨掌”。掌运寒毒,触之肉腐骨曝。昔年被峨眉派始祖所得,经推敲改动,减其毒性增其寒性,虽已不具枯骨之效,但其寒力亦不可小觑。寻常修为较低的敌人被拍中一掌便难免浑身冻结成冰而死,若被师兄这一掌拍中,以自己修为焉有活命?

顾清秋一掌拍至,眼见柳月如被土穿壬推到前面,急忙收掌,左脚踢向土穿壬双脚。土穿壬“哈”的一声,不闪不避,将柳月如往下一挡,顾清秋登时收腿。

顾清秋又怒又急,双掌疾拍而出。土穿壬左闪右躲,每到难以躲避之处便把柳月如当作盾牌般用出。只把柳月如吓得浑身冷汗,胸口怦怦直跳。

顾清秋猛一收掌,跳了出去,冷冷地看着土穿壬,道:“好狡猾的小鬼!若有本事便不要用她来做盾牌!”

土穿壬靠到山路边一株大树上,哈哈一笑,神情甚是得意,道:“顾清秋,你若有本事也等我伤愈后再打。此时趁我受伤又算得了什么本事?”

顾清秋连声冷笑,道:“你便是看我不敢伤她是么?”土穿壬收了收神色,正色道:“顾道长,我称你一声道长。你的暗器我十分佩服,你的寒掌也不逊色于我。北冥五鬼本来也与峨眉派无怨无仇,你和我何必分出生死?我们之间的仇隙无非因为一块紫清玉石,但如今玉石还没看到,就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是不值?”

顾清秋神色缓了缓,道:“不错。”土穿壬见他意动,微微一笑,道:“紫清玉石我土穿壬不抢了,这女娃子我也愿意放了。但实话实说,尹听雪此时正在追杀我,我也是无可奈何之极!若道长肯助我一臂之力,一齐擒下尹听雪,土穿壬感激不尽!再不会出手抢夺紫清玉石,那玉石道长想要,我也出手助你。”顾清秋沉默不语。

忽听到旁边一个女子叫道:“堂堂峨眉派第一高手屑与你合作欺负我师兄一个小辈吗?你不顾辈分以大欺小,还想拉着顾先生与你同流合污?”顾清秋循声看了过去,正是黎瑾开口。原来她见土穿壬想说服顾清秋合力杀她师兄抢夺紫清玉石,不禁惊慌交加,以师兄一人对一人绝不会怕,若是两人合手夹攻他,尹听雪哪有活命?这才大胆出口。

土穿壬回过头来,这才看到是那个差点被自己吸死的女子,不禁又惊又怒,心想:“原来那小子没说慌!原来真是顾清秋打昏了我!”望向顾清秋,冷笑道:“峨眉山第一高手也干过偷袭暗算的事,这又算什么?你与不与我联手?”将柳月如举在身前,左手扣住她的喉咙。

黎瑾大声道:“北冥小鬼,你道顾先生与你一样卑鄙无耻吗?你当顾先生是什么人?”土穿壬怒道:“住嘴!”

黎瑾见有顾清秋在前,土穿壬也不敢动手对付自己,再加上自己险些被他杀害,心中对土穿壬十分憎恶,向他做了个鬼脸,道:“还枉你活了那么久,净会欺负小辈!你有本事放了那女子,顾先生看你重伤不会欺负你的!我呢,也不会趁人之危的,你大可放心便好!”

土穿壬勃然大怒,望向顾清秋,道:“顾清秋,你怎么说?”高举柳月如,暗含威胁之意。顾清秋道:“你威胁我么?”土穿壬道:“不敢!”话是这样,左手将柳月如提起,右手却扣住了她的喉咙。

顾清秋阴森森的道:“你真当我一定会顾着她的死活吗?月如,别怕。师兄杀了他帮你报仇便是!”右手微微一动,不知从何处而发、何方而出,七枚金色细针已然暴射而出。随着细针射出,顾清秋寒掌已然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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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风雨庙中承双力

土穿壬见这金针寒掌来得来快,已势无可退避之时。若是单以金针而言,他尚有手段对付,但顾清秋寒掌夹在后面,若出手打落金针便要直面寒掌的威势,到那时势必受伤。

土穿壬急中应变,将柳月如推在前面挡住,只听嗖嗖数声,金针尽数没入柳月如身上。顾清秋后面一掌已距两人不过两尺余,土穿壬见顾清秋这掌来得凶狠,毫无收力迹象,不禁骇然失色:“他想把这女娃拍死!”已来不及多想,向前推出柳月如。

顾清秋猛一收掌,左手一圈,将柳月如抱住后退。只是他强发强收,被自身寒气反噬,登时身子一震,脸上白如施粉。他伸手摘掉柳月如身上的金针,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塞到她嘴中,道:“含着不要吞下,这金针剧毒猛烈,稍微会受点痛楚。”发觉她不能说话,伸手解了她的哑穴。

土穿壬见状,嘿嘿冷笑道:“好家伙!宁可受伤也不愿拍死了这女娃!很是情深啊道长!”柳月如咬牙切齿的道:“师兄,帮我杀了他!”

顾清秋望向土穿壬,森然道:“好个土穿壬,你今日断不用活啦!”左手一动,数十根金针飞射出去。土穿壬早有预防,纵身闪避,金针嗖嗖落到地上。

土穿壬叫道:“顾清秋,不愧为峨嵋派第一高手,可真是多情之至,多情之至啊!”他知道顾清秋强收掌力收到反噬,所受之伤亦不在小,但自己终究重伤在身,拼斗起来始终有输无赢。不敢稍停,反而往山上纵去。

顾清秋冷笑道:“你逃得掉吗?”纵身紧追,眼见土穿壬受伤之下轻功仍甚是了得,在山林间左腾右跃,渐离渐远。手捏金针却是不急着发了。两人一个追一个逃,渐渐往山顶上去。

土穿壬回头过来,见顾清秋离他不过三四丈,吓得浑身冷汗,叫道:“死道士,卑鄙无耻,趁人之危!我看什么峨眉山第一高手,不过是峨眉山第一卑鄙小人!”虽然口上说话,但脚下丝毫不见受阻。

顾清秋微微冷笑,左手一抬,三数枚银镖暴射而出。土穿壬急扭身闪避,嗖的一声,一枚银镖擦着他的喉咙而过。

土穿壬叫道:“小道士,跟爷爷玩偷袭暗算算什么?有本事与爷爷对拼掌力!”却被吓出一身冷汗,深知若是这镖再贴近点,这条命就没有了。拼命提起体中仅剩无多的元力真气往林道间乱蹿。

顾清秋喝道:“后脑,中!”数枚银镖无声射出。土穿壬叫道:“想骗我还早得很!”查觉后背风生,双脚在地上一蹬,如箭射出,那银镖贴着他后背飞了出去。

土穿壬左冲右钻,心想:“再让他追一会爷爷可就真的有死无生啦!所幸尹听雪往山下追我,若两人一起追我连逃也不用啦!有趣有趣!若今日让我活了出去,峨眉派的大大小小弟子一个个都别想活命!”忽觉手臂上、脸上、背上微微一凉,都落了水滴。他抬头一看,天上铅云翻转,黄豆大的雨点哗哗砸下。此时正当半夜,雨点落在树林中沙沙而响。

土穿壬大喜道:“天助我也!”借着雨声风声潜行。顾清秋越追越远,最后渐渐见不到人。他停下来细听,却只听到风雨大作之声。不禁眉头一皱,道:“他逃到哪里?”忽见北方地上杂草间有点点血迹,正随着雨水冲淡。

顾清秋心道:“这是土穿壬身上的鲜血。他会逃到哪里去?他被尹听雪追杀,本来应该往山下逃,怎么反而往山上来?啊!是了,尹听雪万万想不到他会去而复返,却赶往山下杀他。”想到如此,循着血迹四处找寻。

那雨越下越大,声势浩大。林间大风急转,吹得树叶啪啪而响。顾清秋寻了半夜,血迹被大雨冲掉,非但找不着人,反而被雨水打得一身湿漉漉的。他眉头一皱,往山上跑去,忽见远远一处空台上有座破庙在风雨中被吹得摇摇晃晃,正是玉鼎山上的玉鼎庙。

顾清秋急寻一处避雨之所,见到玉鼎庙长长吐出一口气。纵身入庙,庙中黑暗不见五指。忽然一道雷电闪过,照亮了玉鼎庙中。只见正中坐着一个笑呵呵的黑色巨人,双眼正看着顾清秋。

顾清秋大惊失色,右手一抬,十数枚金针“咚咚”落到那黑色巨人脸上,金针插入那黑色巨人脸上寸余便了无声息了。顾清秋凝神细看,原来是一具掉了金漆的阿弥陀佛。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在阿弥陀佛身前坐下,双手拈指,正要运功蒸发衣服上的雨水。忽觉身后似乎有人偷窥自己,他感知极灵,反手三枚金镖已然发出,只是“当当”数声,照样落到弥陀佛后面土墙,打得飞灰满天。

顾清秋扭身站起,眉头一皱,双眼注视着那身阿弥陀佛。忽地一道雷电闪过,庙里忽然一片光明。顾清秋厉声道:“出来!”数枚暗器发出,打到阿弥陀佛左手,却是空无一人。他回顾四周,微微冷笑道:“土穿壬,不用躲了,我看见你了!”

黑暗中寂静无比,除了顾清秋的声音外别无其它。顾清秋缓步绕行,道:“土穿壬,注意你的脑袋,我的银镖发出了!”尾音刚落,银镖“当当”射到墙上。

此时右手边佛龛之下忽有一个嘶哑的声音道:“顾清秋,你好大的胆子!不敬佛祖,不怕有报应么!”声音尖锐难听,在黑夜中显得十分恐怖。

只听“砰砰”两声,三枚暗器射到佛龛下面,打得瓦石破碎,却不见有人出来。顾清秋缓缓侧身,道:“世人有意拜石像,石像无心佑世人。你当真不出来?”

四下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顾清秋一人。忽然左手边黑暗中有人阴森森的道:“好大胆的顾清秋,不礼敬佛祖,你的报应很快就来了!我……”话未说完,顾清秋一掌猛然掼出。原先他仍站在佛前,脚跟一蹬间已到了那声音近前。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黑暗中已和那人对过一掌。那人往后一跃,又不知道逃到哪了。顾清秋后退三数步,右掌寒烟缓缓弥漫,冷冷道:“土穿壬,还不出来吗?”

那人似乎已经消失了,不再出声。顾清秋冷笑道:“你还想躲到哪里?在这里你能逃到哪去?”

黑暗中忽有一个声音哈哈笑道:“贼他娘顾清秋,老子到哪你到哪,是不是跟……”“跟屁虫”三个字还未曾说出,顾清秋一掌已然拍至。

土穿壬叫道:“看掌!”却将淬毒蛇牙刃掷出。顾清秋寒掌一碰,那淬毒蛇牙刃“啷当”一声落到地上,滚到佛像下。

土穿壬心想:“好厉害的一对寒掌,连我的淬毒蛇牙刃也不怕!”

却不知顾清秋肚子里也叫苦不迭,他见土穿壬身受重伤,大意之下以寒掌接他毒刃,虽然玄功一运将毒刃震了出去,但掌心却被刃尖戳破一点小皮。本来一点皮外伤对于他这种大高手而言如同无有,但他乍一运功,便感觉掌心一阵炙热痛楚,而且那股炙热感渐渐往上臂游走。

他修练枯骨掌,以寒毒炼于掌上,本来便无惧天下百毒,哪知道淬毒蛇牙刃上所抹毒药竟如此厉害。但此时再想运功驱毒已来不及了。

顾清秋稍一运功,那股蛇牙剧毒便急速冲入他四肢之中,往他心脏冲去。这一下只把顾清秋吓得魂飞魄散,知道若被这剧毒攻上心脏便有死无生了。他强忍手上痛楚,封住胸口数处大穴。心中对土穿壬更是恨之入骨。

四下里悄无声息,两人均是身受重伤,无一个敢先开口说话。顾清秋心想:“如今只能等他露出马脚一招将他毙命!不然再拖下去只怕封不住这剧毒了!”他伸手去捏暗器,发觉手指僵痛,竟捏不住飞针了!

岂不知土穿壬躲在黑暗之中也是阵阵惊心,生恐顾清秋找到他的方位。突想:“他怎么不开口说话了?奇哉怪哉!决计不会离开,难道是被我的淬毒蛇牙刃刺破掌心,已无力说话?”想到这个可能,心里不禁稍稍激动起来:“若是这样,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这时,忽听到那佛像之后有细微的呼吸声,若不静下来聆听绝听不到。土穿壬耳朵听到这声音,心头狂喜,悄悄移步过去。

顾清秋侧耳而听,只听到佛像后有十分微弱的呼吸声,心中大喜:“他受伤过重!终于还是控制不住伤势爆发了!”也缓缓移过去。

天空中忽地闪过一道雷电,瞬间将破庙照亮。在一瞬间,顾清秋已看到佛像背后蜷缩着一个男子,猛然一掌拍出!与此同时,土穿壬也瞧见一个男子低着头靠在佛像上,右掌凝力,缓缓击出。

他们一人一掌拍出,风声挟动。佛像之后那人脸色大变,查觉两边风生,急抬手去挡。左掌接住土穿壬,右掌抵住顾清秋。

顾清秋、土穿壬两人是什么人物?每一个到修行界中都是名震一方的高手!修为玄功均已达至高之境,此时均以为佛后之人是敌手,一掌拍出便是拼尽全身真气元力。平时一掌便可分金碎石,此时拼命一掌又具备如何威势?

三人甫一对掌,竟连成一条线。天上雷霆乍动,电光闪动间。土穿壬一股至强至烈的元力真气冲入那人左掌,顾清秋一股至阴至寒的元力真气冲入那人右掌。

两股元力共同闯进那人体中厮杀乱斗,猛然有另一股纯和之至的强大元力真气涌出,与土穿壬、顾清秋的两股元力真气交缠厮杀。刚开始那股纯和真气远不是土穿壬、顾清秋真气的敌手,缩入丹田之中不敢动作。等到土穿壬、顾清秋两股真气互相拼斗时,那股纯和真气突然冲出,将这外来的两股真气包围拉扯。顾清秋、土穿壬两人真气异军做战,又互相拼斗一阵,再被那股纯和真气一拉,竟纷纷分散逃走,那股纯和真气哪能放其离开?缓缓将两股真气包围吞噬。

顾清秋看清那人不是土穿壬时,脸色剧变,想要收掌,却发现掌心与那人死死贴住,竟无法收掌。这一下只把他吓得魂飞九天,脸无人色。

土穿壬看清楚对掌那人时,不禁颤声道:“不是你……是你……你……”想要收掌,却已和顾清秋一样,掌心与那人左掌贴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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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明雨歇辞黄泉

顾清秋、土穿壬两人齐齐一震,想要收掌。那股纯和元力真气猛的一涨,在丹田中化作旋涡,将这两股从外面而来的元力真气吸住。那人身体一震,只觉体中三股奇怪力量互相厮杀、互相消磨、互相拼斗,极为难受。手掌无比炙痛,由顾清秋、土穿壬身上吸来的强大力量不断通过手掌涌入丹田之中。

只稍过得片刻,顾清秋、土穿壬两人身上气息萎靡直下,脸上血色渐渐退去。顾清秋颤声道:“是……是你……”那人查觉体中那股纯和力量仍不消止,不断吸噬外来两股力量,不禁吓得浑身冷汗,急想阻止体中纯和力量的吸噬,却不知怎么阻止。

土穿壬厉声道:“顾清秋,齐齐收掌!”见顾清秋点了点头,齐齐运力一撤。那人身体猛然一震,丹田中呜的一声,两股外来元力真气已然退出战场,那股纯和之力游转十二经脉,冲入任督二脉,最后散入四肢百骸之中。

顾清秋、土穿壬两人往后摔出,瘫在地上大声喘息。

那人只觉体中潜藏数股极其恐怖的力量,不断膨胀,浑身难受,急欲发泄出来。猛跳出去,仰天厉啸。啸声呜呜浩浩,声势极大,整个破庙中都充斥着他的啸声。过了一刻有余,这啸声竟不停歇,反而如同刚开始发出一般,急速上攀,无穷无尽。

顾清秋脸色大变,心道:“好长的啸声……昔日修行界中除了一位张真人外,无人有如此浩大的啸声!”岂知过了三刻有余,那人啸声仍不停止,仿佛无穷无尽般。顾清秋骇然道:“他的元力真气到底有多少?”

土穿壬躺在地上连连喘息,嘿嘿怪笑道:“他吞噬了我们每人各一大半元力真气……岂有……岂有不强之理?我土穿壬……没想到今日不是死在……死在你手里或者尹听雪手里……竟然被一个……被一个……”喘个不停。

顾清秋无力说话,躺在地上缓缓运功。只是乍一运功才发现体中元力真气荡然无存,都被那人吸个精干。右手掌心忽有股炙热气息往心脏位置冲去。顾清秋知道此时没了元力真气压住淬毒蛇牙刃上的致毒,那股奇毒已然爆发,直涌心脉。急伸手按住胸前几处大穴,气喘得更急了。

那人这一顿长啸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消歇。他啸声停歇,才感觉吼散了体中怪力,舒畅得多。他未曾修行,不懂得如何运用元力真气,但一顿长啸后只觉全身体力充沛,精神旺盛,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不禁奇道:“我两天没吃过饭,怎么还有这么充沛的体力?”此时东方渐白,大雨初歇。他回视四下,只见一个儒生蜷缩在墙边一角微微颤抖,一个短小汉子躺在佛前不断喘息,正是顾清秋、土穿壬。

土穿壬大叫道:“没想到……没想到老子……竟栽在你一个小杂毛手上……你怎么拥有这么……这么强大的元力真气的?”

那人不是李凤歌还能是谁?原来他在溪龙涧中见土穿壬与尹听雪拼斗之后掳去柳月如逃走,想起身去追,偏生中了尹听雪一掌痛彻难忍。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缓缓起身,循着山路四处乱找。

他在这山中胡乱找了大半夜,困乏难当,天上又泼起大雨来,跑到山上破庙避雨。才过得半个时辰便有一人闯进庙中,他起先不知道是土穿壬,却也不敢开口,缓缓移到佛像背后蜷缩起来。接着又听见顾清秋进来,之后便是两人拼斗的事了。也是这场大雨声势浩大,挡住他的呼吸之声,土穿壬、顾清秋刚开始竟都没发现他。

李凤歌不知体中紫清真气已吞噬了顾清秋、土穿壬两人过半元力真气,见两人瘫在地上奄奄一息,不禁又奇又惊。走到顾清秋身前,道:“顾……顾先生,你怎么了?”顾清秋此时全力抵抗体中致毒,哪有精力分心去说话?

土穿壬见着顾清秋这副模样,不禁哈哈大笑道:“他中了我的淬毒蛇牙刃已经说不了话了!我抹在淬毒蛇牙刃上的是西方大漠中血冠蛇的蛇毒,他撑不过今晚了!”好不容易顺畅说完这一句话,又喘个不停。

李凤歌见顾清秋脸上白如施粉,气息极弱,又见土穿壬神情痛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土穿壬连喘带吁道:“你是真……真不知道还……还是假……假不知道?我……我土穿壬纵横一生却没想到要……要死在你手里……”李凤歌对他恨之入骨,走到他身前,刚想说话讽刺。见到他模样狼狈神情痛苦,又心生不忍,道:“你把月如抓到哪了?”

土穿壬神情恍惚,似乎听不到他说什么。李凤歌道:“喂!土穿壬,你把月如抓到哪了?”土穿壬低声道:“她……她在……”

李凤歌眉头一皱,又靠近了两步。土穿壬道:“你扶我起来……我……我喘不过气了……”李凤歌见他脸色苍白,的确受伤过重。低下身子正要将他扶起。此时异变忽起!土穿壬倏地从地上翻起,扑到李凤歌怀中。

李凤歌措不及防,被他扑倒地上。土穿壬双手抓住他肩头,伸口便去咬他喉咙。

李凤歌大惊失色,若让他咬断喉咙哪能有救?急忙双手捧住他脑袋,叫道:“你干甚么?”土穿壬狞声道:“害爷爷身受重伤,拿你鲜血来补!”伸手抓住他的双手,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伸头往他喉咙凑去。

李凤歌侧开脑袋,右手挣开在地上乱摸,忽然摸到一个长条沉重物品,也不知道是什么,抓起来便往土穿壬脸上刺去。土穿壬正好伸长了脖子想去咬他喉咙,被他斜斜刺中脖子,一时之间竟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气息一窒,再无力压住李凤歌。

李凤歌伸手将他推开,忙从地上跃起,怒道:“你还想吸我血?我把你杀了!”想要上前动手,忽见土穿壬在地上抽搐两下,双眼凸出。双脚一蹬,已然不动了。李凤歌微微变色,但恐他故技重演,仍不敢上前。仔细瞧去,却见他喉咙上斜插着一把精钢三棱刃,正是淬毒蛇牙刃!原来李凤歌慌乱中抓到手上的正是被土穿壬掷出的淬毒蛇牙刃。

顾清秋掌心被毒刃一碰尚且身受剧毒难以抵抗,土穿壬此时元力真气尽失,又被淬毒蛇牙刃刺中脖子,哪还有活命?

李凤歌眼见土穿壬倾刻死得凄惨,不禁怔了神,心想:“他就这么死了吗?”一阵雨风吹来,吓了他一跳,才发觉后背一片汗湿。

李凤歌对着土穿壬的尸身道:“土穿壬,你生前做恶多端,不知道咬穿多少人的喉咙,吸了多少人的鲜血……如今……如今可不是我要杀你……要不是你想喝我的血,我绝对不会杀你的!冤有头债有主……啊哎!不对!总之……总之你死有余辜,来世不要做恶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虽说是自保救命之举,但始终大感害怕。看了一眼土穿壬死后狰狞面目,又不禁吓得转过身去。

忽听顾清秋低声道:“你说再多也没用,是你杀了他,他变成鬼也记得你。”李凤歌不禁打了个冷战,道:“顾先生,你怎么样了?”见顾清秋背靠着墙缓缓坐起,脸上依然惨白无色。

顾清秋道:“我身上的元力真气被你吸去尽半……抵不住蛇毒了……你……”喘了喘气。李凤歌对于元力真气什么的大感莫名其妙,但见他奄奄一息的模样,只怕已经活不长久了。走到他身前丈许外,道:“顾先生,你想说什么?”

顾清秋苦笑道:“你不用怕我,我没有学土穿壬的嫁衣功,不会吸你的血。”李凤歌道:“还是离远几步好。”顾清秋道:“随你。”缓缓扶着墙站起,只是力有未逮,又滑落几次。

李凤歌伸手去扶,他才站了起来。李凤歌道:“你想去哪?”顾清秋道:“你可看见土穿壬的尸身了?”李凤歌点了点头。

顾清秋道:“帮我一个忙好吗?”李凤歌微微一怔,道:“什么忙?”顾清秋道:“帮我取出我袖里的金针。”见李凤歌满脸警惕之色,右手伸出给李凤歌看。

李凤歌只见他一双右手肿涨数倍,筋脉暴涨,皮肉肿白,模样十分可怖。这样一双手怎么可能拈得起金针?

李凤歌道:“好。”小心翼翼上前,伸手在他袖中摸出一个金筒,按下金筒按钮,从中间弹出三枚细小金针来。将金筒递到他面前,道:“顾先生,你要金针干嘛?”

顾清秋伸头张口,咬住金针,从金筒中拔出,一言不发往庙外走去。李凤歌叫道:“顾先生,你去哪?”顾清秋摇了摇头,脚步不停地离开。

李凤歌心下一团疑云,也不知道该不该追出去。这一迟疑,顾清秋已离开了破庙,往山下行去。

李凤歌低头看着金筒,心道:“这是他用来释放暗器的,他咬着三枚金针想去哪里?”见庙中只他和一个死人土穿壬,不禁感到一股毛骨悚然,往庙外走了出去。此时东方曦出,云雾退散,天地一片晴明。

李凤歌揣着金筒往山下跑去,却已见不着顾清秋的身影,道:“他去哪里了?他为何咬着三枚金针离开?”忽然想到柳月如,叫道:“哎呀!土穿壬死了,那月如的下落呢?”

忽听到不远处有个女子冷笑道:“好一个混蛋小子!一路上装模作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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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宜嗔宜喜更宜人

李凤歌闻声瞧去,前面树下一个青衣女郎亭亭玉立,面带冷笑。李凤歌看到这人,又惊又喜,道:“肖姑娘,你怎么在这?”那青衣女郎微微一笑,道:“你一路上装模作样欺骗我,原来修为这么高。你杀了土穿壬,又重创顾清秋,到底是什么人?”缓缓走到李凤歌身前丈外。李凤歌忙道:“肖姑娘,土穿壬不是我杀的!我……我可杀不了他……”

肖月虹倏忽之间伸脚一绊,伸手一推将他摔在地上,压到他胸口上。李凤歌忽然之间被一个美貌女郎压到身上,不禁脸上一阵红,道:“你……你要干嘛?”肖月虹道:“原来真的没有修为!”伸手探他穴道,元力真气方始一运,便被一个强大的纯和真气震了回去。

肖月虹变色道:“为什么会有一股这么强大的元力真气?”李凤歌苦笑道:“什么元力真气?肖姑娘,你……你能放我起来吗?”肖月虹哼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把短匕,抓他一只左手,在他掌心一划,登时鲜血直流。

李凤歌又惊又怒,叫道:“你想干嘛?”极力想翻身起来,却被她制住穴道,挣扎不动。肖月虹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拈出一枚拇指大的黑色珠子,在他左掌上沾了一点血,冷笑道:“借你一点血来用,又不是杀了你!”从他身上跳起,将珠子举到日光下去看。只见黑色珠子沾了鲜血后在日光下逐渐褪色,最后黑色褪尽,显银白之色。

肖月虹脸上神色逐渐转变为凝重之色,喃喃自语道:“这珠子是从那个地方所来,极具毒性,通体黑色如何也洗不掉,只有……”忽然转头去看李凤歌,心想:“也只有紫清玉石有解毒之效!如今紫清玉石多半融在他身上,所以他的血能褪玄珠。这可要怎么取出?”

李凤歌捂住掌上伤口,渐渐止住了血。见肖月虹怔在原地,悻悻道:“你无端割我的手干嘛?我又不曾得罪过你。”肖月虹回过神来,微微冷笑道:“山上土穿壬可是你杀的?你又怎么有顾清秋的金筒?”

李凤歌摇头道:“土穿壬可不是我杀的……虽然……虽然……但终究是和顾清秋拼斗后,身上重伤,又想吸我血,我……我也是无意之下才杀了他。”他知道顾清秋与肖月虹是一行,将金筒递到她身前,道:“这是顾先生留下来的,日后你要是遇见他了,就还给他。”心想:顾清秋中了剧毒,只怕日后遇上就是鬼喽!

肖月虹并不伸手去接,道:“土穿壬和顾清秋如何拼斗?又怎么重伤?你给我说清楚。”李凤歌点了点头,于是把破庙避雨遇见土穿壬以及顾清秋的事前后说了,只省了自己接住两人各一掌之事。

肖月虹听完后,倏地上前,伸手抓住李凤歌胸口衣裳,道:“不对!我在庙上见到土穿壬尸身,身上真气枯竭,血气崩灭。他临死前元力真气被人吸个干净!这又怎么回事?”

李凤歌自知此事与自己有关,但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道:“这……我……我不知道……”肖月虹瞪视着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冷笑道:“北冥五鬼均修练嫁衣功,取他人鲜血为自己所用。如今他身上元力真气枯竭,这可不是顾清秋所为……”

李凤歌连连摇头,道:“这我可便不知道啦!”肖月虹道:“跟我上山!”抓住李凤歌的手往山上走去。李凤歌叫道:“山上就土穿壬的尸身,上去干嘛?不去!不去!”

肖月虹转身瞪视着他,道:“你敢不去?”李凤歌连连摇头,道:“姑娘不要强迫我了!我自从被你们抓上山带路到现在已经有数日没吃过东西,也没洗过澡……浑身臭哄哄的……这间还惹了那么多事……我母亲在家中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肯定等得急了。姑娘饶了我吧!让我回去!”甩开肖月虹的手后退两步。

肖月虹怒道:“岂容你啰哩巴嗦!”伸手便是一掌拍去,顿时在李凤歌脸上留下一个红印。李凤歌又惊又怒,强忍着怒气道:“肖姑娘,我看你之前不像个刁蛮无理的女子,你如此……如此……别以我不还手!”

肖月虹冷笑道:“我刁蛮无理?”伸脚在他肚子上一踹。李凤歌哪能想到她会突然出此一腿,被她踹得肚子一阵绞痛,痛得弯下腰来。肖月虹道:“跟我走不走?”

李凤歌怒道:“不走!就是不走!”肖月虹道:“你当真不走?”李凤歌道:“怎么也不走!”

肖月虹脸色铁青,嘿嘿冷笑道:“容你说不走便不走的吗?”上前伸手去抓他。李凤歌伸手一推,不觉推到一片柔软,触电般缩回。

肖月虹被他这一推,怔了一下,脸上又红又青,道:“你……你……你敢碰我……”倏然出脚,绊了他一下,将他摔倒在地。

李凤歌有失在先,叫道:“我可不是故意的……谁叫你想打我。”肖月虹怒道:“你跟不跟我走?不然今日我杀了你!”李凤歌叫道:“不走不走,死也不走!”在地上连连打滚,就是不起来。

肖月虹怒道:“为什么不走?”李凤歌道:“你要去看土穿壬的尸体就去看,我不去!”肖月虹道:“我不去看土穿壬的尸体了!你跟我下山,去诛岳山!”

李凤歌心想:“诛岳山又是哪里?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声道:“不去不去,我就是不去!有本事你把我抬起来走!”

肖月虹道:“你不去我杀了你!”晃着匕首,在日光下映着忽红忽白的光。李凤歌心想:“你要我去诛岳山就决计不会杀我。”大声道:“不去!就是不去!我这一路上被你们一个个抓来抓去拖来拖去,这个强迫那个威胁,这个殴打那个臭骂,饿了这么多天,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反正我就是死在这也不去!”越说越怒,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肖月虹见他这副无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要怎么样才肯跟我走?”李凤歌道:“不去!我怎么知道诛岳山是什么地方?我被你们带上玉鼎山不知遭了多少顿揍,你也拿刀割我,谁知道去了诛岳山会不会把我杀了。”

肖月虹道:“你……跟我回诛岳山,不会有人杀你。在那里只要我在,没人敢动你。”李凤歌眼珠一转,道:“那你干嘛要带我去?”肖月虹道:“你身上有紫……反正你一定要跟我去诛岳山!只要你跟我去,我什么都答应你。”

李凤歌滚到一丛杂草上,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让我再摸下你胸我就去。”肖月虹怒道:“你!”李凤歌见她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禁大觉可爱,有心逗她,道:“不让我摸你胸就免谈!”闭着双眼,枕着双手假寐。

他面朝着阳光,只觉十分舒服,如何也不肯再起身走路了。忽觉面前有人挡住阳光,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道:“谁挡我太阳了?”睁眼一看,只见肖月虹站到他身前,一脸的怒气冲冲。

李凤歌道:“你要干嘛?”肖月虹咬牙切齿的道:“你……你……你当真不跟我走?”李凤歌只觉逗她十分有趣,扭过头去,道:“不走!”

肖月虹怒道:“你……你不是说摸……摸我……就肯走吗?”李凤歌道:“你肯让我碰吗?”肖月虹紧咬银牙,恨不得把他咬碎的模样,低下身子,道:“你……你快动手!”

李凤歌抬头见她近在咫尺,脸容清秀,皮肤白嫩,无一点麻子。纤眉如峰,樱唇似丹。此时双眼闭上,满脸通红,端是十分美丽可爱。不禁大感奇怪:“她为什么宁可让我摸她的胸也要带我去什么诛岳山?到底为了什么?”

肖月虹等了片刻,也没感觉到有人碰她,睁眼一看,见李凤歌正看着她的脸。道:“你……”

李凤歌道:“小爷我不摸啦!但也不想走路。”肖月虹怒道:“你戏弄我?”李凤歌见她这副嗔怒模样与刚开始所见时的静雅端庄大有不同,不禁大感快乐,道:“去也行,不过你刚才割伤我的手掌,我还痛着。”

肖月虹道:“我割得不深,很快就好!”李凤歌道:“你让我割一个看看,可我痛着呢!”肖月虹恼道:“你……你要怎地?”

李凤歌微微笑道:“还有我饿着呢!不想走路,要不你找个马车载着我怎么样?”肖月虹怒道:“这山上哪有马车?”李凤歌翻了个白眼,道:“那你背我?”

肖月虹当真不曾遇到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李凤歌知道再说下去她要是气走了那可大大不值,翻了个身站起来,道:“小爷休息够啦!肖姑娘,你想带我去哪?”

肖月虹喜道:“你肯去了?”李凤歌见她这副宜嗔宜笑的神情,不禁心里一荡,道:“你让我再摸一次,我就跟你去!”肖月虹咬牙切齿道:“你先前……不是……不是摸过吗?”

李凤歌道:“我可没有。”肖月虹道:“你……我……”脸上又青又红。忽然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上放去。李凤歌吓了一跳,哪里想到她会真的让自己碰她胸?手指刚触到一团柔软,便急忙缩手,道:“你……够了够了,我开个玩笑!当不得真!”

肖月虹胸前一阵起伏,道:“如今可以跟我走罢?”李凤歌道:“等下!我要先下山问问我母亲,看她答应不答应我去。”肖月虹怒不可遏,道:“你戏弄我?”

李凤歌正色道:“那可没有!我自从离家到现在已经有很久没回去了,我母亲不知多担心我。我终究要先回去一趟再跟你去什么诛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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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清泉水滑洗凝脂

肖月虹道:“现在就和我下山!”心想:“不管如何先下山去,等到了广州府中再想办法带他到诛岳山!”李凤歌道:“那便走罢!”两人并行往山下而去。这山上山下的路李凤歌这两天无论是被肖月虹、平婆婆一行强拉硬拽;或是被土穿壬强制逼迫,早已走过了多回,下山也是轻车熟路。

他此时体中融合了紫清玉石以及顾清秋、土穿壬两人尽半元力真气,早已今非昔比,论真气之雄浑在当世中已算独一无二的了。此次下山只觉体中力量用之不尽使之不竭,轻轻一跃便是五六丈,脚跟一蹬,便是数十步。

他越行越觉得兴奋,每当前面有巨木险石,脚上稍稍发力便轻而易举跃了过去。不禁大喜道:“好玩!好玩!为什么我能跳那么远?”肖月虹见他满脸欢喜之色,微微冷笑道:“这有什么?不过一点腾跃之术而已。”

李凤歌回过头来,见她缓缓而行,不见发力,却总离自己不远,不禁奇道:“我上山前曾见你们攀岩爬壁只需轻轻一纵便有数丈远,当时我也没有这般体力,怎么现在有了?”肖月虹听到这话,不禁大感气恼,心想:“如此看来紫清玉石真的在他身上!紫清玉石原来便有脱胎换骨之效,也只能是这样他才会有那么深厚的元力真气……我们一群人满山找不到,怎么反而被他得了?”她却不知道李凤歌身上不仅融化了紫清玉石,更吸噬了天底下两大顶尖高手的元力真气。此时精满神完,举止动作均神气自现。

李凤歌越奔越是开心,轻轻一跃,纵出七、八丈,落到一株大树上,急忙伸手抱住。觉得意犹未尽,继续往上爬去。抬头看天,只见一轮太阳挂在头顶,阳光明媚正正洒了下来。

肖月虹抬头看他,心想:“第一次见他他分明没半点修为,融合了紫清玉石后内力真气竟如此充沛……若是紫清玉石给了我,那岂不是比这个傻子更强百倍?”越想越是不甘,想起之前他欺侮自己,更是气得牙痒痒。

李凤歌抱着树梢,居高临下,俯视山林,心中得意之极,不禁放声大笑起来。只是笑声一出,控制不住体中气息,体中紫清真气倏忽收入丹田。他双手抱不住树,整个人往树下坠去。不禁吓得仰天惨叫。

肖月虹见他得意忘形突然坠落,心中大为畅快,笑道:“活该!摔不死你!”李凤歌即将坠到地上时,瞧中一枝分叉,伸手扯住,整个人吊在半空,吓出了一身冷汗。见肖月虹捧着肚子笑个不停,叫道:“喂!救我啊!”

肖月虹冷笑道:“摔死不正好?”李凤歌往下望去,见离地面少说也距了七八丈,不禁肚子中叫苦不迭,大声道:“好姊姊,好月虹,救我一回。”肖月虹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李凤歌苦着脸道:“好姊姊,肖姊姊,月姊姊,救我一回……”肖月虹道:“你怎么上去的便怎么下来。”李凤歌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上来的……月虹妹子……你……你救我一下吧!”

肖月虹见他这副模样,又好笑又好气,更想:“好端端的紫清玉石竟让他这傻子得到了……等捉回诛岳山,一定设法取出他体中的紫清玉石!”李凤歌叫道:“肖姊姊……肖姑娘……月虹妹子……”忽听到咔嚓声音,抬头一看,那树枝竟裂开了一条细缝,吓得他浑身冷汗。

肖月虹走到近前,抬头看向他,冷笑道:“想下来还不容易吗?跳下来就是。”李凤歌道:“肖姊姊……好姊姊,别啊……这么高摔下去还不得死?”肖月虹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大感痛快,道:“摔不死的!摔死了我帮你挖坑。”

李凤歌连连摇头,道:“不,不!肖姊姊,肖妹妹,小月月……”肖月虹唾道:“别叫得那么肉麻,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凤歌道:“月儿,月妹,月宝宝……”

肖月虹见他吊在树上还敢调戏自己,又恼又怒,冷笑道:“你继续叫!看我救不救你。”李凤歌大感委屈,道:“那叫什么?姊姊不行妹妹不行,难不成……难不成叫媳妇儿?”

肖月虹恼怒之至,转身想走。李凤歌惊道:“喂别走啊!月姊姊!”肖月虹道:“对,就叫月姊姊,叫得我开心了便救你下来。”刚回过身,便听到咔嚓一声,头顶上一个黑影摔了下来。肖月虹纵使一身修为不低,也没想到这遭,想要躲避时已经来不及。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已被李凤歌面朝面地压在身下。

李凤歌吓了一跳,道:“肖……你……没没事吧?”急忙撑起身子想要起来,左手却抓到一团柔软,低头一看,吓得冷汗直冒。肖月虹又怒又羞,一掌猛地拍去,顿时在李凤歌右脸留下一个红掌印,叫道:“还不起来?”

李凤歌急忙翻身起来,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树枝自己断了……我……我可没想压着你。”肖月虹翻身起来,怒不可遏,道:“我要杀了你!”低头见身上青衣左一个右一团均被沾满了泥印。此时大雨刚停歇,森林中泥泞不堪,她被李凤歌压到地上,自然也沾满了一身污泥。

李凤歌忙道:“肖姊姊,月姊姊,你别生气……”肖月虹怒瞪李凤歌,咬牙切齿的道:“你故意跳下来的是不是?故意捉弄我的是不是?”李凤歌大叫委屈:“我哪敢捉弄你,是树枝自己断了。”

肖月虹见身子上上下下都是污泥,连手上脖子上也沾了一些。她从小到大虽说修行中也屡受苦楚,但像这样弄得一身污泥又哪里经历过?不禁眉头一皱,大感厌恶。对着李凤歌冷冷哼了一声,往后山疾行。

李凤歌忙跟了上去,叫道:“喂!月姊姊,你去哪里?”肖月虹回头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不予理睬。李凤歌追到后面,见她快步而行,提起气力紧跟。

玉鼎后山溪涧甚多,行不多久便又听到哗哗水声。肖月虹走到一条大溪边,低下身子,伸手捧水洗脸。她见水中倒影柳眉春生,美眸幽幽。朱唇皓齿,肤质白嫩。分明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身上却沾了左一团右一块的污泥。

李凤歌走到他身后,心想:“原来她要洗脸。”也跟着走到溪边捧水洗脸。肖月虹侧身瞪了他一眼,道:“你到那边林子等着,不许过来!”

李凤歌不明其意,但听她语气甚冷,不敢不听,转身走远了,回头见肖月虹捧水洗去衣服上的脏泥。心道:“原来她要洗掉污泥不想让我看见。”在林中找了一株大树倚着,无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肖月虹除了身上青衣,在溪水中洗着,身上只剩上一件白色里衣。忙转过头去又走远了一些。

肖月虹将青衣洗净,见胸前里衣也沾了点点斑迹。眉头一皱,转头去看,见李凤歌远远离开。她将青衣悬在溪边一丛矮树上,又低身去洗胸前斑迹。此时正值夏末秋生,但广东天气仍是热腾腾如一个蒸笼。这会太阳高照,霞光遍洒,渐渐炎热起来。

她低身洗衣,觉得溪水极凉。想起自己上山后也有两天没洗过澡,虽说修行之后出汗甚少,再加上她喜携香袋,身上总有股淡淡香味,但女孩子毕竟喜净,这些天没洗过澡总觉得身上难受之至。

肖月虹回头见不着李凤歌,又见四周花树密集,十分隐蔽。溪水潺潺,停了雨后渐渐清澈起来。她忍不住把里衣鞋子也脱了放到树下,纵身跳到水中洗澡。溪水凉爽,下面颇深。她潜入溪流之中,往深处游去。

李凤歌走出了老远,回过头来看不见溪边才停了下来。心想:“她身上也不见多脏便要清洗,我身上……”低头见自己身子上不仅这一块污泥那一块山土,而且衣服破破烂烂,只剩一条大内裤还算完好,不禁苦笑道:“像我这样,不知母亲见着会不会以为我是逃难回去的。”

站了一会,被太阳晒得浑身冒汗,忽然想:“我这体中怎么突然就有了用不尽的力气?顾清秋土穿壬他们为什么说我吸了他们的元力真气?难不成……难不成……可又怎么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忽地听肖月虹那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哨声。李凤歌抬头去看,心道:“她发出尖哨干嘛?”尖哨声刚停歇不久,从西北边又传来一声短暂的哨声。李凤歌奇道:“应该不是她发出的吧?”突然又听得肖月虹所在方向又有尖哨声发出。

李凤歌微感不安,往那方向跑去。前面忽然有道黑影一闪,往前狂奔一阵,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大声喘息。李凤歌微微一惊,在一丛矮树后趴下。悄悄探头去看,只见溪边立着两个黑影,一高一低。

李凤歌心想:“这是谁?肖月虹呢?”只听那高的身影道:“你闻到了什么?”声音极其沙哑,如同拿着大铲子在锅面上来回剐划的声音,听得李凤歌一阵毛骨悚然。那矮黑影低声微吠,在地上细嗅。

李凤歌仔细看去,见那高的黑影是一个人,身子极瘦极长,活似一条竹竿,双手垂到膝盖,头发又堆得老高。那低的四脚朝地,口鼻中不断喘气,却是一头黑色巨獒。

只见那怪人在矮树上捡起一套青衣,道:“这是女子的衣服。玉鼎派弟子全穿白衣,这是别的门派的。”扔给巨獒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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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急湍水中双无计

李凤歌藏身矮树下,心想:“肖月虹哪里去了?他又是谁?”侧脸见那怪人拿着一套青衫,分明就是肖月虹所穿那套。

那怪人轻抚着巨獒脑袋,自言自语道:“玉鼎派,紫清玉石,峨眉派,正一教,还有哪个门派?”李凤歌心想:“原来这人也是来抢夺紫清玉石的!他说了玉鼎派、峨眉派、正一教,那么他便是另外一个宗门的。”

巨獒忽然来回打转,口鼻之间连连喘气,似乎极为不安。那怪人皱眉道:“怎地了?”

此时只听西北方向远远的又传来一声尖哨。那怪人转身看向西北方,不见开口,喉结一动,也发出尖锐的哨声,与先前那哨声相呼相应。李凤歌心道:“原来这哨声是他吹的。”

那怪人目视西北方向,嘿嘿怪笑道:“别人来夺紫清玉石,他可不是,到底是降生了什么东西?奇哉奇哉!”巨獒随着他的抚摸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口中仍发出一阵阵低啸。

怪人忽地厉声道:“好大胆的小子!滚出来!”叫声方歇,李凤歌便见一头黑獒迎面扑了过来。他大惊之下,往后便跑。那黑獒体型巨大,速度好快,眨眼间便扑向李凤歌后背。李凤歌查觉背后腥风大冒,急往地上一滚。那巨獒扑了个空,尾巴一剪,紧盯李凤歌。

李凤歌被巨獒逼得近了,只见巨獒通体黑毛,头颅上长着两只红眼。尾巴低垂,口中不断发出低啸。他吓得浑身冒汗,渐渐退到一株大树下。巨獒低吼一声,身体一弓,猛然扑出。李凤歌急忙往左边一闪,抬腿便跑,那巨獒站定之后,猛一剪尾,又扑了过去。

李凤歌连爬带跑,狼狈打滚。那巨獒猛然扑到他胸前,张口向他喉咙咬去。李凤歌大吃一惊,伸手便抓,左手抓住巨獒上颚,右手抓住下颚,双脚盘住巨獒肚子。

那巨獒力气极大,后退一纵,拖住李凤歌四处打滚。李凤歌死死抱住巨獒不肯松手,眼见巨獒使劲想把他甩出,双腿夹得更紧了。他身上此时已具有一股天底下独一无二的澎湃真气,只是不会运行使用。但这一人一狗满地上打滚,渐渐激行了他体中真气。真气所至,顿时觉得浑身力大无穷,猛一翻身,将巨獒压在身下。

这巨獒来自西北大草原,爆发力既强,撕咬力更不逊于小型狼犬。但被李凤歌盘住肚子按住牙口,再多的气力也使不出来。被李凤歌按在地上,接连反扑几次,后力不继,四脚一蹬,竟翻不起身子。

那怪人奇道:“咦!好大的力气!寻常人别说用力气压住它,便是近身也不可能。你是哪个宗门的?”倏忽上前,双指朝李凤歌眼睛戳去。李凤歌急忙扭身滚开,巨獒失去制力,顿时翻起身来,呼呼喘气,死死盯着李凤歌。

李凤歌与那人照面一看,不禁一股凉意从脚跟直涌至心底。只见那人身高丈许,身穿一袭毛毛黑衣。不禁衣服黑的,头发黑的,甚至连肤质也极黑。一张脸仿佛是半截橄榄核刻成的,三角眼、鹰鼻子,阔耳朵、尖嘴巴。说不出的丑陋难看。若说之前所见的五毒宗白开府是丑得恶心的话,此人却是丑得骇人。单看了一眼,仿佛连温度也降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

那怪人道:“你是什么人?险些弄伤我的玄獒。”李凤歌道:“你又是谁?纵容恶犬伤人吗?”那怪人道:“恶犬?这天底下恶犬诸多,它可不是恶犬!但它比这天下间的恶犬都厉害得多,也比大多数人强得多。”伸手轻轻抚摸着巨獒脑袋。巨獒瞪视李凤歌,肚子中咕咕低啸。

李凤歌渐渐退到溪边,伸手抓住一枝树杈,扯了下来护身。望向溪水中,却见溪流湍急。岸上一株矮树下放着一套白色里衣和一双青色小鞋。心想:“这是肖月虹身上的衣服,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衣服在这?”

那怪人见到李凤歌脸上神情,将手上那套青衣举了起来,道:“这身衣服是你的?”李凤歌道:“是我一个朋友的,还给我!”那怪人冷笑道:“这衣服上有股细微的香味,这种香料稀少得很。只有宫中妃嫔才有,寻常婢女都不可能拥有。你朋友是宫中的嫔妃不成?”

李凤歌心下微微一惊:“仅凭这么一闻便知道那么多东西,难不成肖月虹真的是宫里的人?”那怪人微微冷笑道:“你说是你朋友?她人呢?”李凤歌道:“她……她……”

那怪人喝道:“她什么?”李凤歌道:“反正这衣服就是她的,你把衣服还给我!”那怪人冷笑道:“上个月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

李凤歌摇了摇头,道:“什么大事?与我和我那位朋友又有何干?”那怪人森然道:“自然有关!上个月京中事变,宁嫔王氏胆大包天,指使宫女于行宫中刺杀皇上!若非皇上身具龙威,无人伤得。再加上陆大人及时护驾,哼……当日叛逆宫女均已被陆大人一一处死!唯有宁嫔被一位身具不弱修为的宫女带出皇宫。你说这衣服是你朋友的?那可便巧了!莫不是宁嫔吧?恰好宁嫔喜穿青衣,爱携此香,你到底是谁?”说到最后一句话,杀气毕现。

李凤歌张口结舌,道:“这……这……”心里对于肖月虹的身份也是全然不知。但若说她是一位逃亡妃嫔,心里又怎么也不肯相信。

那怪人见他神色异常,冷笑道:“你到底是谁?”第一个字说出时人已冲出,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右掌已拍向李凤歌。李凤歌见他来得好快,急忙伸手去接。

那怪人与他甫一接掌,只觉对方元力真气之浩荡澎湃形如大海,他以自身元力真气冲击对方,竟如同一叶扁舟驶入大海。整个人往后面摔出,一口鲜血涌至喉咙。

李凤歌见他被自己一掌震出数丈,脸上茫然一片:“为什么白开府打我就倒飞出去,他也是倒飞出去?”那怪人翻身立起,厉声道:“好一个装模作样的小子!你是哪一个宗门的?”从背后抽出一根九截鞭,向李凤歌下盘抽去。

若单论对掌而言,此时李凤歌凭借体中浩荡真气,就算与土穿壬顾清秋比拼真气也未必会输,但若论武功招式,李凤歌从未学过,便是一个稍会武功的也能轻易制住他。他见怪人使鞭抽自己下盘,急忙往后跃开,哪里知道那怪人这一下只是虚招,九截鞭一卷,反打他面门。李凤歌避之不及,只觉左眼一花、脸颊一痛,往后跌了两步,左脚踏空,摔到溪水中。溪水颇深,他踏空之后知道不好,急吸一口气往水中潜去。

那怪人这一鞭本来尚包含着诸多变招,却哪里知道一招尚未使足,李凤歌便被他抽落水中。望着湍急溪水一阵茫然。

李凤歌落水之后,本待继续游上去,忽觉脚跟被人拉住,竟游不上去,吓得魂飞魄散,心道:“死了死了!遇上水鬼了!”急奋力往上游去,底下却有人抓紧他的腿往下拉。他惊骇之下只以为有水鬼抓他,不要命地往上游去。

那人拽住他腰间,轻轻摇了摇。李凤歌忍着眼睛进水的痛楚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禁看得胸口怦怦直跳,从脸上红到耳跟。只见底下拉他的并非凶残水鬼,而是一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女子。虽在水中视线不清,但见那女子冰肌玉骨、柳腰莲足。在水中轻微游动,长发飘荡,端是美不可言。不是肖月虹是谁?原来肖月虹在溪涧中洗澡,忽觉上面有人过来,起先以为是李凤歌偷看,又羞又怒,在水中潜了一阵才发觉不是。之后又听到李凤歌赶来、以及手搏巨獒之事,见到李凤歌落水时才使劲拖他下来。

肖月虹见李凤歌呆呆看着她胸前,又恼又羞,伸手捧住胸口,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李凤歌忙侧过身去,一手抓住底下一块巨石,一手将身上破烂的里衣脱下给她。肖月虹急忙伸手接过,到石头一边穿上了。只是那件衣服破破烂烂,难以遮羞,她情急之下也无可奈何。游到李凤歌身边,拉了拉李凤歌肩膀。

李凤歌回过头来,见她脸颊微红,神情忸怩。破衣难以遮盖住全身,以至胸前仍露出半片白嫩胸膛。不禁看得愣神,心想:“黎瑾的胸脯也没她的这般好看。”忽觉左臂一痛才回过神来。原来肖月虹见他呆呆看自己胸口,恶狠狠掐了他手臂一下。

李凤歌见她伸手指了指水面,猜测她让自己游上去。点了点头,往上游了出去,刚一钻出水面,便连连喘息。那怪人在岸上等候多时,见他探头一枚飞镖便射了过去。李凤歌大吃一惊,往水底潜去。

肖月虹见他复游下来,伸手拽他上去。李凤歌摇了摇头,手指上面,意思是有人打我。肖月虹拉过他右手,在他掌心写字。

李凤歌辨得良久,认得她写的是:“上去说话。”他点了点头,又往上游去,探出水面便开口叫道:“等一下!”一块飞镖已经迎面飞来。李凤歌急忙钻入水中避开飞镖,又探头出来,叫道:“等下!我有话要……”风声作响,又是三枚飞镖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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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老魔小丑胆包天

李凤歌一句话尚未说完,眼见飞镖打来,急忙钻入水中。三枚飞镖落水后往下沉去。肖月虹伸手接过一枚,指了指水面,示意李凤歌继续上去。李凤歌往上探出脑袋,大叫道:“我有话要说!且慢!”

那怪人手按飞镖刚要发出,便听到李凤歌开口,说道:“你想说什么?”李凤歌心想:“她让我上来说话可没有说明要说什么话。”眼见那怪人神色不善,飞镖又要打落,急忙道:“等下,等下!”

此时,西北方向又发出一声尖哨,这声音发出时仍在老远,可等哨声渐歇,却已到近处。只听有人大声道:“怎么回事?是谁?”声音锵锵如打铁,十分刺耳。李凤歌见西北方一个圆球发力狂奔,速度奇快。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人是鬼?

等到那肉球滚到怪人身边,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个人。李凤歌从未见过如此肥胖之人,只见那肉球身上穿着一袭赤色大衫,头圆脸满,四肢短小粗大,肚子奇大。整个人往那边一站便遮挡住大片阳光,形如大山。先前那怪人瘦如竹竿,如今这球人又胖似大山,极难想象人间竟有反差如此巨大之人!

那怪人尖声道:“这个小子有鬼!在水里不出来,你去抓他出来。”那胖子尖哨一声。李凤歌查觉头顶黑影罩下,抬头一看,一头巨大赤鹏旋然扑来。不禁吓了一大跳,急往水里钻了进去。

那赤鹏扑了个空,扭翅上飞,盘旋水面。那怪人叫道:“蠢货!蠢货!”那胖子瞪了他一眼,道:“你骂谁蠢货?”那怪人道:“骂你这赤鹏!”

那胖子道:“骂他作甚?你有本事怎么不让玄獒下去抓他?”那怪人道:“好!”喉咙头发出一声尖哨,那玄獒身体一弓,扑到水中,往底下游去。李凤歌、肖月虹潜在水中自然听到这句话,眼见玄獒落水之后向两人游来,急忙闪身避开。

李凤歌人在水中,闪避大大不灵。那玄獒游泳甚强,向他直扑而来。李凤歌急忙向前游去,躲到一块巨石后边,眼见玄獒游了过来,急扭身游到另一边,和玄獒打转。肖月虹见这一人一獒玩起了绕圈圈,伸手在溪底抓了块石头运劲砸去。石子去势疾快,正中巨獒左眼。巨獒吃痛往上游出。

肖月虹拉了拉李凤歌,在他手背上写字。李凤歌辨别她想说的似乎是:“玄獒赤鹏,宫里侍卫。”肖月虹见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水面。

岸上两人见巨獒钻出水面,跳到岸上抖去水滴。那胖子怪笑道:“蠢货,蠢货!”那怪人怒瞪了他一眼,道:“你下去抓他!”那胖子反瞪回去,道:“凭什么是我去而不是你去?”

那怪人道:“我不会水,你会。”那胖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会水。”那怪人怒目而视,道:“水下那人与宁嫔大大有关!你敢不去?”将青衣扔了过去。那胖子忙伸手接住,到鼻子旁细嗅,望着水面上,道:“底下不止一人!”

那怪人道:“哦!我便猜想应该还有一人,只是久等不出。是什么人能在水中潜这么久?”那胖子道:“是个女人!”将青衣扔到一边,嘿嘿笑道:“女人我便去,我抓她出来!”伸手将身上衣服尽数除下。那怪人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忽见李凤歌冒出头来,那胖子叫道:“他上来了!”李凤歌一探头便见到那胖子脱得一丝不挂要涉水下来,吓得急忙往后退了退,叫道:“你们是玄獒赤鹏,宫里侍卫!”

那胖子道:“不错!你小子知道我们?”李凤歌道:“玄獒赤鹏大名鼎鼎,天下无人不知。”心中却对这句话大感作呕:没想到我李凤歌有一天也要说这种恭维的话来恶心自己。

那胖子笑道:“那有没有说玄獒赤鹏那个厉害一点?”那瘦子眼睛一亮,也看向李凤歌,似乎也对这孰强孰弱极为看重。李凤歌见两人眼光均注视着自己,厚着脸皮道:“玄獒地上无敌,赤鹏天上无敌,都是无敌于天下。”说出这句话连他脸上也红了,心想:这种厚颜无耻的话多说一句就多损一分寿命!

那胖子、瘦子均是眉头一皱,似乎极不满意这个答案。那瘦子喝道:“小子,乖乖带那人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两个下水抓人!”胖子叫道:“不错,你要是识相点就把那人叫出来!”

李凤歌忙道:“不行,不行!她……她……”心想:她衣衫不整,怎么能让你们看去?

那胖子叫道:“她怎么?”李凤歌道:“她说……她说你脱成这样不敢出来。”那胖子低头看看自己,见身上赤条条的,的确容易吓到人,笑道:“爷这身材好看得很!让她出来瞧瞧有何不好?”

那瘦子皱眉道:“钟赤离,不嫌丢人吗?把衣服穿上。”胖子钟赤离嚷道:“哪里丢人了?我偏偏不穿上,让她出来瞧瞧!”

李凤歌忽觉有人抓住他右脚往上游,知道是肖月虹,忙向前稳了稳身子。肖月虹躲到他身后探出水面,大口喘息。那胖子叫道:“她出来了!果然是个娘们!”却见李凤歌挡在前面,看不太清肖月虹模样。

肖月虹微微侧出脸来,冷笑道:“地狱黄泉路,勾魂赤玄处,赤在玄随。瘦的可是钟玄离?胖的是钟赤离吗?”钟赤离咦了一声,道:“正是我!小娘们,你可是上来看我的?”肖月虹冷冷道:“你有什么好看的?丑不堪言的玩意!”

钟赤离也不恼怒,笑道:“我虽长得丑,可功夫胜过你前面这个小子,小娘子,要不要试试?”肖月虹恼怒之极,怒目而视。李凤歌叫道:“胖子,嘴巴干净点!”

钟赤离笑道:“你们一男一女脱得光光的在这水里想干点什么谁不知道?这种事大大的好,水里冷要是生病了就大大的不好了,不妨到岸上来做,钟爷给你们放风。要是男的不中用了,要钟爷上也行得。”他见肖月虹虽只侧出半边脸,但已如新月初升、棠梨始放,清研冷艳之至,素雅娉婷之极。见到旁边青衣,知道是肖月虹身上的,不禁眼中淫秽之光大冒。

肖月虹冷冷道:“钟赤离,你好大的胆子!真的想死不成?”声音极为恼怒。钟赤离道:“小娘子,我钟赤离别的没有,唯有一点,就是胆大!小娘们,你乖乖出来,我要是能死在你脚下也满足了!”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尽带淫秽放荡之意。

李凤歌查觉肖月虹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颤抖,显是极其愤怒。他挺胸挡在肖月虹身前,大声叫道:“你们两个什么玄獒赤鹏,就这么欺侮我们两个手无寸铁的人吗?真的是厉害之至!我听说你们是宫里的人,什么地狱黄泉路,勾魂赤玄处,赤在玄随。指的便是你们两位的名字吧?可惜空有一身修为,为人却卑鄙龌龊之至,厚颜无耻之极!嘿嘿,宫里的人,不是宦官吧?”

钟赤离勃然大怒,怒视李凤歌,道:“小子瞧清楚了?我是宦官吗?”挺肚弯腰。李凤歌看了一眼,抬头哈哈大笑不止。

钟赤离道:“你笑什么?”李凤歌道:“原来不是宦官,但也相差无多了。难怪能在宫里当差,果然果然!”

肖月虹不知他话里意思,探头去看,不禁纤眉一蹙,躲到李凤歌身后,啐道:“恶心!”李凤歌低声道:“我又没让你看,你看什么?”

肖月虹低头在他肩膀咬了一下,痛得李凤歌眦牙咧嘴道:“你咬我干嘛?”

钟赤离暴跳如雷,厉声道:“我要杀了你小子!”往水里冲去。

钟玄离伸手拉住钟赤离,望着水面,道:“姑娘是哪个门派的?怎么知道我们是宫中的人?”肖月虹冷笑道:“知道很稀罕的吗?你们两个明面是丰都鬼城的勾魂使,可暗地里却投入锦衣卫当官。这飞镖一面写着‘酆’字,一面写着玄字,可不便是钟玄离吗?”伸手将一枚飞镖掷到岸上,正是钟玄离之前打下溪水中的。

钟玄离眉头一皱,肖月虹虽点出两人门派,却也没说清楚她自己是哪个门派的。但他们两人暗地在锦衣卫为官却是极少有人知道,为什么她偏偏知道?

钟赤离叫道:“这娘们肯定有鬼,我抓她上来。”往溪中跳去,顿时半个身子落水,炸出一片水花。

肖月虹怒道:“你敢?”钟赤离道:“有何不敢?小娘子,你瞧瞧我敢不敢!”向她游了过去。

李凤歌拦在肖月虹身前,道:“我们上岸去!”肖月虹脸上一红,却仍躲在他身后。李凤歌恍然大悟:“她衣衫不整不敢上去。”

眼见钟赤离快速游来,肖月虹叫道:“钟玄离钟赤离给我听着!今日你们敢冒犯我,来日邓家‘龙泉玉君、墨雪纷纷’绝不会放过你们!”

钟玄离微微变色,道:“邓家龙泉……你是什么人?”肖月虹森然道:“今日你们胆敢冒犯我,来日即便是陆炳护着你们,即便是丰都想保人,我哥哥也管教你们绝对不用再活!”

钟玄离吓出一身冷汗,道:“你是……你是……钟赤离,快滚回来!”钟赤离叫道:“小娘们好大的口气,吹牛可厉害得很!不用等来日了,爷爷今日就办了你!”

钟玄离叫道:“钟赤离给我滚回来!”伸手射出数十枚银镖,落到钟赤离后背。却只听到叮叮当当几声,均如同击到铁板上,尽皆落水,竟无一个伤得了钟赤离。

钟赤离身子一震,肚腩上的肉团滚了几滚,飞镖尽数弹开。钟玄离知道他练得一身金刚不坏,寻常兵刃莫能伤其一分,急忙叫道:“钟赤离,你听不听我话?”

钟赤离道:“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他头也不回,继续向肖月虹游去。肖月虹怒道:“你找死!”潜入水中。

钟赤离哈哈笑道:“你肯让我在你腿下死也行得!”向深处猛奔。李凤歌叫道:“停下来!”钟赤离瞧也不瞧他,倏忽伸手,抓住李凤歌右臂,提过肩头,往后摔出。

李凤歌不想他虽然肥胖之至,动作却如此疾快。被他摔到水面,震得全身骨头发麻,急忙在急流中稳住身子。眼见钟赤离在激流中左顾右视寻找肖月虹,心想:“若是被这色魔抓住肖月虹那还有救?”往水面上一拍,叫道:“无耻钟赤离,只有本事欺负小女孩吗?”

钟赤离在水面上寻找一圈,忽道:“在这!小娘子,出来陪我玩玩!”钻入水中。肖月虹在水中见他疾游而至,吓得花容失色,抄起数块碎石射了出去。

钟赤离不闪不避,碎石尽数打在他肚腩之上,只是他肚子一滚,竟将碎石尽数弹开。李凤歌潜进水中,伸手去拉钟赤离左脚。

钟赤离往后一蹬,将他踢出数丈。见肖月虹游出老远,双足在底下微微一点,如射飞出。肖月虹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抓了数块石子扔出,稍阻了钟赤离片刻。

钟赤离肚子一滚,丹田中发出咕咕声音:“好个小娘子,我一身金刚不坏无刀剑可摧,你这些石头还伤不了我!”肖月虹不敢回头,向前猛游,心想:“此人好深的元功!在水中仍能运转气息说话。”

钟赤离眼见李凤歌从后面又游来阻挠,不禁心生大怒,倏忽伸手,抓住他肩膀,拽住他喉咙,钻出水面,叫道:“小子,你找死!”高举过头,手上渐渐加劲,掐得李凤歌眼睛翻白,不断打颤。

李凤歌被他一掌抓住喉咙,渐渐窒息过去,抬头见阳光正灿,眼中却一分一分黑了下去。心想:“难道我李凤歌今日要死在这个胖子手上吗?”心中不甘之至,却全然挣扎不动。

就在他绝望之际,肚子中突然涌出一股热流,散入全身,转入上丹田,又冲入十二经脉、奇筋八脉之中。他忽然见到满天的金光灿烂,仿佛置身一个新的世界。那股窒息感渐渐消失了,天地间仅有那灿烂金光以及他一个人。他沐浴在金光中,浑身暖洋洋极为舒适,一时间竟无思无觉、不听不动。

肖月虹钻出水面,眼见李凤歌被钟赤离掐住喉咙,大叫:“放手!”只听嗖嗖数声,数枚石子尽落到钟赤离面门上。

钟赤离吃痛之下扔开李凤歌,伸手擦眼,大叫:“好个小娘子!你敢伤我眼睛,找死!”双眼怒瞪,向肖月虹冲去。

肖月虹大吃一惊,她掷出石子时运出暗劲,寻常掷到墙壁巨石上也将打得石碎粉扑,哪里知道正中钟赤离面门,竟也难以伤他!

眼见钟赤离又扑了过来,急忙钻进水中,游到李凤歌身旁,将他扶起。却见李凤歌双眼翻白,四肢僵硬,仿佛已经死了。她吃惊之下,探他鼻息,却只剩下一丝气息。

钟赤离狞笑道:“那小子没救了,脖子都让钟爷扭断!小娘子,你要不要试试被扭断脖子的滋味?”

肖月虹眼见李凤歌倾刻之间脸色惨白、气息奄奄,急忙伸手按住他后背,运转元力护他心脉。哪知道她元力真气一入李凤歌丹田便觉四下空空如也,往心脉游去时忽有一股奇怪真气涌出,瞬间将自己那股元力真气包围、吞噬。她急忙收走元力真气,吓得冷汗涔涔,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能吞噬我的元力真气?”

钟赤离哈哈笑道:“那小子没救了,小娘子不要浪费精力了。那小子有什么好的?难道比钟爷好吗?那是你不知道钟爷的好处,让钟爷摸摸你的脸,碰碰你的腰,按按你的小腿,你就知道了!”

肖月虹怒目而瞪,道:“钟赤离,日后邓家龙泉绝不会放过你!”钟赤离反瞪回去,道:“邓家龙泉是谁?噢!我听说邓家有个外侄,叫什么‘龙泉玉君、墨雪纷纷’是吗?听说剑法很厉害,钟爷全身金刚不坏,正是他的克星!要是长得不错,钟爷不介意收了做**,哈哈!哈哈!”笑声极为得意。

钟玄离听得浑身冷汗涔涔,心想:“钟赤离好大胆子!这次可当真要得罪死邓家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尽数杀死!”伸手一按,向肖月虹掷出三数枚飞镖。

那飞镖去势极快,肖月虹手上抱着李凤歌,已势难躲开。眼见飞镖正要打中,忽见钟赤离猛一拍水面,水花震出,竟将飞镖尽数打落,

钟玄离怒道:“钟赤离,你干什么?”钟赤离怒瞪回去,叫道:“钟玄离,你又是什么意思?这小娘子我要了,你心生嫉妒想要杀人是不是?”

钟玄离气得满脸发青,道:“我是那种人吗?”钟赤离道:“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这娘子我要了,要杀要留不用你管。”向肖月虹游去。

钟玄离气得连连跺脚,道:“好,好,好!我不管你了!”想转身离开又是不舍。

李凤歌仿佛进入一个空无一人的世界,仅有他一人茫然而行。忽然见前面飞出一只金鸦,引着自己向前行去。身体一震,缓缓醒转过来。他一睁开眼便见到自己躺在肖月虹怀中,抬头可看见肖月虹精致的五官,却见她紧咬银牙,神情极怒。

只听不远处有人叫道:“小娘子,再跑也跑不出去了!”半空倏然伸出一只大手,向肖月虹面门抓去。

李凤歌见那只大手伸到自己面前,想也不想,伸手就拍。一拍之下,只觉对方手掌上传来一股强大力量,险些被他震飞。他后背靠在肖月虹胸前,登时感到两团酥软,急向前稳住身子,定睛凝视。

只听钟赤离“咦”了一声,道:“这小子还没死?”见李凤歌双眼烔烔有神,与先前模样大为不同。

肖月虹躲到他身后,低声道:“你刚才怎么了?”李凤歌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险些死在这死胖子手上了。”轻轻抬手,只觉手臂之中流淌着一股强大力量,稍一捏拳,那股力量便激涌而动。

钟赤离道:“刚才杀你不死,现在爷爷再杀你一下!”挺胸向李凤歌冲去。钟玄离叫道:“他元力真气很深厚!不要和他拼掌,用暗器!”

钟赤离道:“我要你管吗?我偏偏不用暗器!”一掌猛然拍出。他这一掌运劲而拍,顿时如滔滔黄河急泄而出,掌力带得水花四溅。

李凤歌眼见他这掌来得凶狠,骇得脸色苍白,想也没想,挥掌便拍。两人甫一接掌,顿觉从对方掌上均传来一股澎湃汹涌的元力真气,两股真气一撞,水面随着一声剧响,水花纷纷溅出。

钟赤离往后退了三数步,见李凤歌也退了三步,“咦”了一声,道:“好小子,再接爷爷一掌!”挥掌便拍。

肖月虹见李凤歌拍出一掌后脸上潮红,却无其它异状,显然并非受伤。在他耳边道:“凝神聚息,攻之一处!”

李凤歌听到这句话,眼中一亮,一瞬间想通什么,却在一瞬间又想不起来。眼见钟赤离一掌来得比先前更凶猛数倍,等那掌到得近前,才挥掌拍出。他一掌拍至,体中元力真气均为气血所制,血随气走,气随力动,冲至右掌。

双掌对接,“扑通”一声,只见一个圆球从水面上飞出,又复摔入水中。翻了个肚,仰天连吐鲜血。

钟玄离变色道:“钟赤离!”肚子中发出一声尖哨,玄獒游进水中咬住钟赤离左肩往上游。只是钟赤离体型极为巨大,那玄獒竟叼之不动。

钟玄离叫道:“赤鹏,救你主人!”那赤色大鹏双翅一展,双爪抓住钟赤离右肩,和玄獒将他拖到岸上。

钟玄离将钟赤离扶起,见他脸上苍白无色,身上虽没有一处外伤,胸口却接连起伏,显然所受内伤不小。

李凤歌击出一掌后,被那股劲力反推摔入溪底。肖月虹急忙钻入水中,将他抱起,见他虽不致重伤,但脸色苍白,眉头急皱,显然也极为痛苦。

钟玄离双眼一寒,道:“好厉害的元功!阁下也是邓家的人?却是邓家哪位高手?”说话语气已多了一股森然杀意。他缓缓将衣袖捋上,从腰间解下一根九截软鞭。

李凤歌开口欲言,只觉胸口一阵火辣辣的感觉痛得厉害,气息一窒,却说不出话。肖月虹低声道:“你不懂得运功法门,被自己的元力真气反震伤到了,先不要开口说话,缓缓呼吸,慢慢调息真气。”李凤歌点了点头。

钟玄离冷冷道:“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元力真气,邓家的人果然非同寻常。”左掌翻出三枚飞镖,运劲发出。

肖月虹叫道:“闪开!”拉着李凤歌向左一退,那飞镖去势奇快,一枚擦中李凤歌左肩,一枚擦中肖月虹后背,另一枚落到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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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山风吹、玉人寒

李凤歌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左肩伤口往后游开。钟玄离摸出银镖,右臂微抬,道:“在这溪流中,你想跑到哪儿去?”肖月虹叫道:“潜入水中!”尾音甫歇,风声作响,飞镖嗖嗖落入水中。

李凤歌与肖月虹潜到溪底,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怎么办?”肖月虹指了指水面,又摇了摇头。李凤歌看不懂她想说什么,开口想问,险些吞了口溪水。肖月虹游到他身边,抓住他一只手,在他手心上写字。

李凤歌仔细分辨,认得她想说的似乎是:“不能上去,钟玄离飞镖利害。”李凤歌指了指口鼻又摇了摇头。肖月虹忽然抬头上看,只见河面上有团黑影盘旋,知道是钟赤离的赤鹏。心想:“如今上去必定被他抓住,可如何是好?也只此处深些,再往下游去必定躲不开钟玄离的飞镖了。”

李凤歌潜得一会,透不过气来,往上钻去,刚一出水面便听到头顶风声作响,急忙往下一钻。既便如此,头皮也被那飞镖擦过,登时被削落了一大片头发,头顶一阵火辣辣的痛楚。

肖月虹攥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我们待会一起出水,我捡石子打落他的飞镖,你上岸和他拼斗。”李凤歌点了点头,抬头上望。

钟玄离微微冷笑,道:“还不出来吗?还想在水中潜多久?再躲下去可就溺死了!”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一个探头便出手杀死一个。他见李凤歌元力真气虽然深不可测,但武功招式却差劲之至,只要拼斗兵刃不需片刻便能取之性命,而肖月虹年龄虽小,但内功修为却极深,潜到水中大半个时辰竟也不用换气,因此心里打着先除肖月虹的念头。

忽见水面有团黑影一动,知道有人潜出,三枚飞镖尽数落到那黑影下。却只打得黑影浮沉不定,无血花溢出。他脸色一变:“衣服?”忽听水面一声作响,一道身影从中扑出。

钟玄离看不清是谁,伸手便拨飞镖,只见三块石子疾取自己面门。他惊讶之下来不及使飞镖,向后一退,伸掌拍开石子。这时间李凤歌已钻出水面,捡起几块碎石子急掷过去。钟玄离冷笑道:“在我面前使暗器功夫,把我钟玄离看作什么人?”手势一动,三枚飞镖已然射穿碎石,疾向李凤歌而去。

李凤歌见这飞镖来得厉害,大惊之下伸手便拍,右掌掌心登时被飞镖划得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向钟玄离猛扑。钟玄离知道他元力真气极深,哪里敢被他近身?左手一翻,九截软鞭点出,他这九截软鞭直直一点,后面已包含诸多变招,若是敌方退避便转取敌手下盘,若敌方格挡,便勾住对方兵刃卷其手臂,以内力直摧敌躯。

李凤歌自长大以来,街头打架便打得多了,但像这样使用招式套路却哪里会了?眼见九截软鞭直直而来,伸出左手便抓住鞭头。钟玄离见他竟敢赤手抓鞭,心中大喜:“我这九截软鞭专摧人兵刃,你敢空手来接,岂非手臂不想要了?”大叫:“断!”伸手想扯,哪知道从对方手上传来一股巨力,他尚未来得及转动九截软鞭,手掌虎口一痛,九截软鞭竟被他抽了出去。

李凤歌不知他这招用得凶险,若非他体中紫清真气吞噬了顾清秋、土穿壬两人一生精修元力,此时体中元力真气已磅礴如山海,比钟玄离高了不知百倍千倍,这只左臂早不复存在了。

钟玄离软鞭脱手,虽惊不乱,往后便退,伸手拔出飞镖。忽听风声细响,左肩已中了三枚金针。他扭头去看,不禁吓得浑身涔涔冷汗,道:“金针……顾清秋?顾清秋你在哪?”远远而退,举掌自护。

肖月虹人在溪中,探出头来,大声道:“顾先生,你来啦?这该死的钟玄离说他暗器厉害,你瞧是不是啊?”钟玄离左顾右视,却浑然见不着顾清秋的人。但肩膀上的金针的的确确是顾清秋的无疑,他惊骇之下,大声道:“顾清秋,我钟玄离得罪过你吗?你何故偷袭于我?”

肖月虹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在我面前使暗器功夫,把我钟玄离看做什么人?’你在顾先生面前使用暗器功夫,又把他当成什么人?”钟玄离脸色发白,捂着左臂后退两步,道:“顾清秋,为何不现身?”肖月虹道:“钟玄离,你要和顾先生正面打斗吗?”

钟玄离肚子里叫苦不迭,他知道顾清秋身为峨嵋派第一高手,暗器功夫极为了得。若正面交锋他倒也不惧,但他如今左肩中针,也不知道针有有无剧毒。若顾清秋此时躲在暗中释放金针,却让人防不胜防。大声道:“顾清秋,丰都与峨眉派向来无何仇隙,你要和我作对吗?眼下藏身不出,又是什么意思?”等了一阵,却无人说话。又大声道:“顾清秋,这三枚金针钟某收下了!”也不拔针,缓缓走到钟赤离身旁,将他拉起,负到背上。钟赤离胖如大山,但被他轻轻一拉却如鸿毛飞起,驮在背上轻飘飘有若轻衣。钟玄离往西北方向离去,尖哨一声,玄獒赤鹏尽皆随他离开。

李凤歌见他离开,长长吐出一口气,往地上一坐,忽觉屁股一凉,才记得先前为了上岸将裤子脱了扔到水面上引开钟玄离注意,此时身上只剩一条大内裤。他伸手撑地,才发觉掌心痛楚难当,翻开一看,手掌心被飞镖划得伤口鳞鳞,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肖月虹低声道:“把我衣服扔给我!”

李凤歌回头去看,只见那套青衣落到矮树下,离溪边五、六步远。他起身捡起青衣里衣,放到溪边。反过身去,坐到地上接连喘息。只听后面肖月虹出水之声、以及上岸后的簌簌声响。知道是肖月虹穿衣服之声,忽然想起她水中一丝不挂的模样,不禁心中一荡,想扭头去看。又急忙镇住心神,心想:“李凤歌啊李凤歌,你怎么能这么无耻想偷看人家?”

肖月虹穿戴好后,看见李凤歌浑身赤裸,脸上一红,道:“你的衣服,快穿上去。”把他那套湿漉漉的破烂衣服扔了过去。李凤歌忙抄起便穿,又想起这身衣服肖月虹也穿过,心中又是一荡。转过身去,见肖月虹早已穿戴整齐,立在水边。青衣长发,玉肌雾鬓。轻衫飘飘,倒影回清。当真是美不可言。李凤歌不禁看得痴了。

肖月虹回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脸颊微微一红,道:“还好有顾清秋这个金筒,不然决计吓不走钟玄离。”右手一转,把一个金筒扔给李凤歌。

李凤歌伸手便接,道:“这东西你刚才是怎么用的?”左翻右动,也不知如何开启机关。肖月虹走到他身边,道:“你推一下金筒按钮。”李凤歌道:“这我知道,推一下便弹出三枚金针,但始终没能射出去。”伸手一推,从金筒一端弹出三枚金针。

肖月虹道:“再往回推。”李凤歌将金筒对准了一株大树,应言而行。只听嗖嗖细响,大树上已钉了三枚金针。李凤歌奇道:“原来如此!”把玩金筒,大感有趣。肖月虹忽地眉头一皱,身子颤了一颤,道:“你有没有什么事?”

李凤歌道:“什么?我只觉身子痛得很,到处都有事。”肖月虹见他虽然遍体鳞伤,但神色却无异常。眉头一蹙,伸手运转元力真气。她一运元力真气,便觉胸口如被巨锤打中,脚步不稳,往地上瘫坐下去,痛得两排牙齿上下打撞。

李凤歌变色道:“怎么了?”抢上前将她抱起,见她脸色煞白,身子不断颤抖。伸手摸她额头,不禁吓了一跳,只觉她额头滚烫,竟似发了高烧。李凤歌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烧?”碰她手臂,又觉冷似冰块。

肖月虹低声道:“我后背……中了钟玄离的飞镖……他飞镖上有毒……”想运转元力真气,身体痛得越加厉害,紧紧缩成一团。李凤歌又慌又乱,道:“我手上头上都中了他的飞镖,为什么我没事?”低头看自己左膀,却见那道细小伤口竟已愈合了大半。他微微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肖月虹愈运元力真气身体便痛得愈厉害,抓住李凤歌手臂往他怀里蜷缩,颤声道:“痛……好痛……”李凤歌慌把她抱紧,道:“怎么办?怎么解毒?”只觉她身体一会发冷一会发热,自己只捂着她便觉难受之至,更别说她自身了。李凤歌道:“你伤在哪?”

肖月虹道:“后……后背……”说完这句话已痛得眼泪直冒。李凤歌将她面对面地倚靠在自己胸上,伸手将后背青衣捋起,只见后背肌肤白嫩似雪,左侧却被飞镖划伤一条细长伤口,此时伤口化脓,凝血难消。李凤歌变色道:“伤成这样了。你忍着痛,我帮你挤去脓血。”肖月虹微点了点头。

李凤歌伸手按住伤口,将脓血挤出。肖月虹抱住他胸口,猛烈挣扎。李凤歌忙道:“怎么了?”肖月虹道:“痛……我好痛……全身都痛……你快把我杀了吧,我不活了。”李凤歌道:“我带你下山找医生。”伸手抱住她想起来。

肖月虹颤声道:“不要,不要……他这毒猛烈,我受不了了……你快杀了我……我又冷又热……好难受……我怀里……”李凤歌忙伸手到她怀中乱摸,掏出一把短匕来,道:“你怀里还有什么?”肖月虹道:“你快些把我杀了……钟玄离的毒厉害……我活不了了……”说完这句话又痛得眼泪汪汪,不断喘息。

李凤歌慌道:“怎么办?怎么办?”使劲将她抱起,道:“我带你去找人。”肖月虹厉声道:“不要!我不用你救!”猛然将他推开,扑倒在地上,连连打颤。李凤歌抢上前抱住她,心道:“为什么我中了飞镖却全然无事,她中了飞镖却痛成这样?钟玄离飞镖有毒我又为什么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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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佳人怀、匕光冷

此时日头渐渐往西方坠落,晚风一吹,冷冷令李凤歌不禁打了个寒噤。肖月虹双手抱肩,蜷缩在地上直打颤,两排牙齿互相撞击,显然痛至极点。

李凤歌伸手去扶她,一触碰她手臂肌肤,不禁吓了一大跳,只觉她皮肤冷得厉害,浑然像块大冰山。她先前身体烫如火炭,如今又怎么冷成这样?

李凤歌一咬牙将她抱到怀里,只冻得自己身体紧绷。道:“要怎么解毒才好?到底怎么解毒?”肖月虹冷至极点,抱住他腰肢往他怀里钻。

李凤歌只觉怀里抱着的不是个俏生生的女郎,而是一块冷至透顶的大冰块。冻得倒吸一口冷气,道:“你……肖大小姊……你要冻死我了……”低头见肖月虹脸上苍白得可怕,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抖。

他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一个女孩,见她雪肌白嫩,五官美丽。若非此时冷到骨髓,肯定要满怀欢喜。

他上身衣服湿漉漉地偎得愈发寒冷,伸手将衣服扯下扔到一旁。肖月虹凑到他怀中不肯放手,颤声道:“好痛……好痛……你快杀了我……我不活了……”

李凤歌道:“你还清醒着吗?要怎么解毒?”听见肖月虹嘴唇微动,却不知说了什么。李凤歌低头去听,隐隐只听得她在喊冻。

李凤歌苦笑道:“你冻我也冻……我便不冷的吗?”抱得一阵,忽觉怀里肖月虹不像先前那么冷,身体渐渐暖了过来。

李凤歌道:“难道有效?”紧紧搂住她,缓缓躺到地上。发觉她身体温暖起来,不似先前那般冷似冻块。他耳听得哗哗水声,抬眼见山下夕阳如血,低头见怀里玉人娇媚,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这般也舒服得很……”

只是肖月虹体肤越来越热,到得后来竟烫如火炭。李凤歌变色道:“为什么又这么烫?”肖月虹不断扭动身子,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好热……好热……谁把我扔到火山中……好烫……”伸手去扯自己衣襟。

李凤歌道:“你……你怎么了?”肖月虹只觉旁边有团炎热之至的东西,煨得自己浑身发热,伸手将李凤歌推开,在地上不断翻滚,将身上青衣扯下,片刻间便露出一大片白嫩肌肤。

李凤歌急上前将她抱起,触手烫得差点脱手,惊道:“为什么一会冷得那样,一会又烫成这样?”肖月虹被他抱紧,只觉更加炎热,厉声叫道:“放开我!”伸手便在李凤歌脸上拍了一掌。

李凤歌叫道:“不放!”紧紧抱住她。肖月虹不断挣扎。李凤歌大声道:“无论如何也休想我放开你!”

肖月虹颤声道:“你抱得我喘不过气了……”李凤歌吓了一跳,急忙松开了些。

肖月虹道:“他……他这毒是……是……”声音愈来愈低微。李凤歌低头道:“是什么?”

肖月虹道:“钟玄离飞镖上的毒是丰都……丰都鬼城……”接连喘气。

李凤歌道:“丰都鬼城怎么?”肖月虹道:“是丰都鬼城……司幽鬼主的冰魄灼华散……我……他这毒好厉害……我受不了了……你快些杀了我……”痛得浑身无力,眼泪直流,哪有先前英姿飒爽、绰约盼笑的模样?

李凤歌咬牙道:“冰魄灼华散有解药吗?”肖月虹低声不知说了什么,李凤歌低头去听也听不清。见她眼睛闭上,渐渐昏睡过去。

李凤歌左思右想,咬牙道:“这毒要怎么解?”左望右盼,忽见溪边扔着一把短匕。他挪动身子,伸手将短匕抄到手上。拉开短匕,登时被寒光照得眼睛一痛。

李凤歌不禁叹道:“好匕!”缓缓拉出,见匕首不过一尺,正适合女子所用。匕首中刻着两个小篆,李凤歌认得似乎是诛岳二字。

李凤歌道:“这把匕首便叫诛岳吗?”将肖月虹右臂抬起,见她右臂如笋,十分漂亮。道:“得罪了!”将她右臂割破,登时涌出鲜血来。

李凤歌放得一会血,又匆忙将破衣撕开包扎住。摸她体温,只觉不似先前那么灼烫。

李凤歌将她扶起,道:“你好些了吗?”探得她呼吸平缓,只是睡得香熟。李凤歌松了一口气,道:“你会睡就好。”更觉困乏难当,抱着她缓缓躺下。

李凤歌才睡得小半夜,忽觉怀中肖月虹摇动自己。他清醒过来,黑暗中看不甚清,但查觉肖月虹正凝视着自己。低声道:“你醒了吗?怎么样?”

只听肖月虹低声道:“是你吗?”李凤歌一怔,道:“是我。你怎么样了?”肖月虹怔了一怔,又搂住了李凤歌,道:“我体中的冰魄灼华散又要发作了,你索性将我杀了吧!”

李凤歌低声道:“我先前给你放了血,你似乎好上一些,这冰魄灼华散是什么剧毒?可有药能解?”肖月虹道:“难怪我手那般痛……冰魄灼华散是丰都鬼城司幽鬼主所制,解药只有丰都的人有。”

李凤歌一怔,道:“那我去找钟玄离要。”肖月虹道:“呆子,你打伤钟赤离,钟玄离恨不得杀了我们,怎么肯给你?”低低叹了一口气,叹息声中尽是凄凉绝望之意。李凤歌道:“那……那我为什么没中毒?我也中了飞镖,为什么我却没有中毒迹象?”

肖月虹喃喃低声道:“不错……你也中了飞镖,为什么没有中那冰魄灼华散?你毫无修为为什么反而没中毒?是不是你没中镖?”李凤歌茫然道:“当时钟玄离飞镖打我,我手臂中了一道,头顶也中了一道,如果这毒真的这般厉害,为什么我又丝毫无事?”

肖月虹忽地推开李凤歌,坐立起来,喃喃道:“不对……绝对是冰魄灼华散无疑……你毫无修为为什么反而不会中毒……不对……不对……是……是紫清玉石!”她灵光一闪,一瞬之间,已明白李凤歌之所以不会中毒的原因。

李凤歌虽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只觉她正凝视自己,道:“什么紫清玉石?”肖月虹伸手入怀,变色道:“我的匕首呢?”李凤歌道:“在我这。”将匕首递出一半,又急忙缩回,道:“你想自杀吗?”

肖月虹厉声道:“匕首还给我!”李凤歌摇了摇头,道:“你要自杀我不给你。”肖月虹大怒,喝道:“给我!”李凤歌连连摇头,又想起在黑暗中她看不见,道:“我不给你,你想自杀。”

肖月虹冷笑道:“我自不自杀关你什么事?你又是我何人?把匕首给我。”李凤歌道:“不给。”肖月虹怒道:“那匕首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给我?”

李凤歌道:“等你好了后我再还你好,现在不给。”肖月虹怒道:“你……你……”突然长长哀叹了一声。李凤歌道:“毒又发作了吗?”

肖月虹道:“你想救我吗?”声音难得温柔了几分。

李凤歌无比认真地道:“我当然想救你,要怎么救你?”肖月虹低声叹了一声,道:“你过来,抱着我。”李凤歌一怔,俯身上前,伸手又止。肖月虹忽地扑到他身上,双手搂住他后背。

李凤歌吓了一跳,只觉胸口怦怦直跳,道:“你……你想干嘛?你冷了吗?”却发现肖月虹伸出一只手去脱他裤子,忙往后一退,道:“你怎么了?毒发作了吗?”

肖月虹搂住他身子,伸头靠在他肩膀,脸颊与他脸颊相偎,道:“抱紧我。”李凤歌一怔,缓缓伸手抱住她后背,忽觉肖月虹扭头亲他脸颊。脸上一红,侧开脸去,道:“你……你想干嘛?”肖月虹低声道:“你不肯让我亲你吗?”

李凤歌又慌又乱,道:“我……我……”肖月虹道:“你看过我……我也看过你……”脸上一红,只是黑暗中看不清楚。肖月虹低低地道:“反正……反正也是这样了……我……我们……我也只能是你的了……我和你今晚就做了夫妻吧……”

李凤歌又是茫然又是惊慌,道:“做了夫妻?”始终不知道做了夫妻要怎么样。忽觉肖月虹伸手解自己衣服,李凤歌道:“你……你……我……我……”只觉怀中肖月虹身体愈来愈烫,伸手摸到她光滑的后背,吓得心头狂跳,急忙松手撑在地上。

肖月虹道:“你……你不肯吗?”声音中似乎极为愤怒。李凤歌道:“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忽觉嘴唇一软,已被另一个嘴唇吻住。他脑子一空,竟怔住了,只是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肖月虹。他第一次吻女孩,仅是触唇即止,抱着肖月虹,凝视她双眼,怔怔不语。

肖月虹扭过头去,低声道:“你还不……还不和我吗?”李凤歌怔道:“为什么?我……我不知道……”肖月虹道:“你不想救我了吗?”

李凤歌清醒了三分,道:“救你?”肖月虹道:“你想救我……便……便只能和我做了夫妻。”把头埋在他胸口中,不敢看他。李凤歌道:“为什么救你要……要那样?”

肖月虹道:“你这呆子还不明白吗?你之所以没中钟玄离的剧毒便是体中的血克制着这份毒性……你……你和我做了夫妻……我教你元功运转真气……取阳补阴,待你精血元力补足我的五漏之体,才能解了这冰魄灼华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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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雨欲来、风满楼

李凤歌喃喃道:“是因为我的血?我的血能解毒?”肖月虹道:“如若不然,你身中钟玄离的飞镖又为何没有中毒迹象?”李凤歌道:“可我从来不知我身上的血能解毒,为什么突然间便可以了?”

肖月虹道:“因为紫……”突然浑身一颤,银牙相撞,身上冷汗涔涔而下。肖月虹低声道:“毒发作了,你要不要我?”

李凤歌怔住了,欲言又止。肖月虹道:“你……你不肯要我是么?”声音中多了三分愤怒和三分害怕。李凤歌道:“我……我……”

肖月虹见他迟疑不决,只觉羞耻难当,恼怒无比,猛地伸手将他推开。却因身子乏力,一交摔倒地上。李凤歌伸手欲扶,肖月虹厉声道:“别碰我!”

李凤歌怔在原地,忽然翻身去找那把匕首,捡起走到肖月虹身边。肖月虹冷冷地瞪着他,咬紧银牙,浑身颤栗,似乎渐渐痛得厉害了。李凤歌走到她面前,将她抱起。

肖月虹道:“别碰我!”稍稍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只是侧过脸去。李凤歌叹了一声,道:“月虹妹子,张口!”

肖月虹尚未反应得过,只见匕首寒光一闪,随即一股暖流从头顶落下,滴到她嘴边。她迟疑之间,已有些顺着她脸颊流到地上。闻着一股浓郁血腥味,登时知道李凤歌割腕放血喂她,急忙张口接住。

李凤歌紧皱眉头,握紧了右腕,任鲜血淌淌而流。肖月虹道:“够了……我不喝了……也未必有用……”李凤歌道:“喝!张口,我的血有的是。”

肖月虹见他仍在放血,不敢不听,张口接了一阵。又忍不住摇头道:“我不喝了……”李凤歌道:“再喝一些。”肖月虹双手支在地上,侧过脸去,道:“血味好臭,我就是不喝。”

李凤歌大怒,道:“我已经割了腕,你不喝也得喝。”肖月虹吓了一跳,乖乖张口喝血。又喝得一阵,李凤歌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摔倒。肖月虹道:“不许放血了!”抓过他右手,点了臂上穴道,又撕下裤角给他包扎。

李凤歌只觉面前一片头晕眼花,险些站立不住,摸着地缓缓坐下去,道:“你说我的血能解毒,喝了我的血好上一些吗?”肖月虹道:“似乎克制了体中那股燥动,我调息试试。”打座拈指,运转玄功。初时眉头一皱,脸色甚是难看,运转得一会,竟慢慢红润起来,虽仍苍白得很,但总归比先前好上许多。

李凤歌道:“有用吗?还要我放血吗?”肖月虹道:“再喝你的血不便吸干了你吗?”说到这脸上不禁微微一红,所幸夜色尚黑,看不清楚。

李凤歌道:“我去喝点水就又有血了。”话虽如此,却全身乏力,难以起身。肖月虹运转元功调息得一会,只觉体中多了一股至纯真气,每当她运功而转,至纯真气便随着她气息而动,钟玄离飞镖上那股剧毒被这股至纯真气一牵一引,缓缓缩成一团,不再散开。

肖月虹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想:“紫清玉石已化在他气血之中,再加上他是童男之躯,体中气血旺盛无比,两者相宜才有这股奇怪的元力真气。钟玄离飞镖上的毒属于阴毒,他元力真气纯阳猛刚,因此克制着阴毒……只怕如今想取出紫清玉石已是极难,也只有和他交……之后,阴阳互济方能得到。”想到这,脸上又是一红,心想:“他宁可割脉自伤,也不与我……难道我便那么……那么……”越想越气,侧过身去,不愿正面对他。

李凤歌不知她在想什么,坐在地上缓缓调节体中燥乱的气息。他割脉之时体中紫清真气澎湃四涌,此时收入丹田中,却颇有不易。

肖月虹低声道:“你现在身上有股很强大的元力真气,只要学会运转之法,当今大多修道者都未必能打得过你。”李凤歌一怔,道:“运转之法?怎么运转?我体中何时有什么元力真气?”肖月虹道:“你上山来时可有碰到过什么东西?或者吃过什么石头?”

李凤歌苦笑道:“我上山到现在除了水便什么也没吃过了,再说,我怎么也不会吃石头啊!”肖月虹奇道:“那怎么会……你到山上还遇到过谁?”

李凤歌将与他们分散之后的事尽皆说了,只省了尹听雪杀害师叔之事,他始终觉得那件事说出去于人于己都大有不利。肖月虹道:“原来土穿壬被尹听雪追杀过,尹听雪是玉鼎派第一高手,修为比之土穿壬只高不低,土穿壬的确打不过他。黎瑾又是谁?我没听过。兰儿应该是方兰,也是玉鼎派的高手。”

李凤歌欲言又止。当时月光渐出,山间微明。肖月虹看见他神色,道:“你想说什么?”李凤歌道:“顾清秋是峨嵋派的,那平婆婆、张婆婆呢?”

肖月虹道:“是邓家的老奴,邓家与峨眉派向来关系很好。她们两个承担着运送粮米布匹上山的职务。”李凤歌道:“你呢?你是什么门派的?”

肖月虹扭过头去,道:“我没有门派。”李凤歌听她语气中有掩饰之意,打了个哈哈,道:“那我不问了。”

肖月虹转过头来,低声道:“我告诉你了,但你不能说出去。我不是峨嵋派的,也不是邓家的人。”李凤歌恍然大悟,道:“你先前说你是邓家的人是欺骗钟玄离?”肖月虹摇了摇头,道:“我的身份很少人知,我是当今礼部尚书陶仲文的徒弟。钟玄离钟赤离有眼无珠,三番四次想要欺侮我……若非此次我奉师父命令而来,不能泄露出去,哼!”

李凤歌自然不知陶仲文本是云游大道士,成为皇帝朱厚熜亲信后,不仅官拜礼部尚书,更兼任少师、少傅、少保。其时皇帝信奉炼丹修仙,重用陶仲文。使得陶仲文官职极大,权倾一时。但李凤歌听得礼部尚书四字,也觉官位颇大。

肖月虹道:“钟玄离钟赤离狗胆包天,若等我回去,他们绝不用再活了!”语气中多了一股森然杀意。李凤歌摇了摇头,道:“杀人始终……始终不好……”肖月虹道:“人家险些杀了我们,为何不能杀他们?难道他杀我们可以,我们杀回去不行的吗?”李凤歌哑口无言。

肖月虹凝视着他,低声道:“我同你说了我的家身,你千万不能说出去。我师父虽然官位很大,道行超高。但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修道者,你若是说出去,只怕有人会来杀你。”李凤歌神情一肃,道:“我不会说便是。”

此时,忽听树后有人低低哀叹了一声。肖月虹变色道:“是谁?”起身摸住匕首。李凤歌翻身起来,只见树后隐隐有个高大的人影。两人互视一眼,均吓得浑身冷汗。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到这,他们先前说的那些机密的话只怕全让他听去了。

只听那人影低声喟叹:“地远天高莫信情,多情还是恨无成。因为一时欢情,竟把所有尽付于他,究竟该也不该?”声音低低,仿佛呓语。

肖月虹厉声道:“你是谁?”李凤歌望了望肖月虹,站到她身前。那人影低声叹道:“好男儿,知道挡在心爱的女子面前。”

李凤歌脸上微微一红,心想:“大男人保护弱女子本来正是应该,保护弱女子怎么就成了心爱的女子?”开口道:“阁下是谁?干嘛在这偷听我们讲话?”

那人影道:“偷听你们讲话?需要偷听的么?你挡在她面前就道能保得了她的人吗?人生该保不了的人始终保不了,无论你怎么做,怎么努力,终究也会错失。”声音十分低微,仿佛不是说给李凤歌听,而是喃喃自语。若非李凤歌、肖月虹离得近了,也决计听不到。

肖月虹道:“你是谁?你是哪个门派的?”那人影长长吐了一口气,道:“把手里的金筒放下吧,我保证顾清秋的金针还未能射中我,你们就先没命可活啦。”

肖月虹脸上变色,她偷偷翻动金筒,想要故技重演,竟也被这人发现了。那人道:“肖月虹,你跟我走吧!我不伤他。”李凤歌道:“阁下是谁?我们和你应该也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吧?你想抓她那可不行!”

那人低声道:“真要我动手吗?”话音甫歇,人已闪出。李凤歌尚未查觉,那人已到了肖月虹身后。

肖月虹脸色大变,拔匕反刺。那人伸手轻轻一抓,便将匕首扭入自己手中。轻声道:“这把匕首你还是用不习惯吗?”肖月虹挥拳欲打,听到这句话,怔了一怔,竟生生停下了。

李凤歌大声道:“放开她!”扑上前去。那人搂住肖月虹纤腰缓步后退,道:“跟我走吧,我不伤他。”肖月虹点了点头。那人轻步而行,不缓不快,但李凤歌快步而追,却始终隔了一大段距离。越追隔得越远,最后只剩远远两个黑点。只听那人远远长歌依稀传来:“地远天高莫信情,多情还是恨无成……山远远,一更更。楼头江火对微灯……梧桐寂寞人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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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飞火坠、幽魂唱

李凤歌见那人去得好快,倾刻间已没了身影,只剩他远远的歌声飘来。李凤歌大叫:“你是谁?留下人来!”他追出十数丈,早已见不着人。停在原地,茫然四顾。四周均是高岩危树,哪里见得着什么人?心想:“那人是谁?他带走肖月虹去哪里?她身上的毒还未能尽解,要是再发作该如何是好?”

他往前奔得一阵,体力不支,兼又失血过多,“哇”的一声,双腿一软,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往地上栽倒,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哗哗流水、林风轻拂之声。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过,才缓缓醒过来。双眼睁开,只见一只小蜥蜴趴在左颊,瞪着呆呆的大眼睛不知看哪,腥红舌头伸出缩入。只吓得李凤歌一声惊吓,急忙翻身起来。小蜥蜴措不及防,掉了下去,“嗤”的一下钻入了旁边枯叶丛中便不见了。

李凤歌站起来乱跳乱抖了一阵,生怕有什么虫子爬在身上。向周围看去,只见左右都是高大的林木,树高叶茂,遮住日月。四处长满了各种棘刺蔓草,不见路径。

李凤歌在周围踱了两圈,却只有见到深草高木,没半条路道可行。李凤歌苦笑道:“此处该是玉鼎后山了吧?”

他钻着草丛向山下去,这草又高又深,李凤歌只得用手推开钻进去。只是草高难免有虫子作窝,只走不到十步,脸上手上便网了两、三层蜘蛛网。网了蜘蛛网倒也无防,蜘蛛也被李凤歌拍开踩死,只是这蜘蛛网上却附着一些死虫子,网在手上脸上也是恶心得紧。

李凤歌行了一阵便要停下来弄掉身上的蜘蛛网以及小虫子,实在难以忍受。在旁边折了根树枝,边走边挥舞着树枝,扫去蜘蛛网。

这林子又深又大,也无路可通。李凤歌又爬又钻,跌跌撞撞走了许久,只走得唇焦口燥,渴不堪言。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擦得许多皮肉都烂了。

忽听到远处哗哗声音,似有泉水。李凤歌一喜,急忙向着水声方向走去,钻草爬岩,下到一处低洼山沟中。才见到山沟上一条白线直泄,激流飞荡,雾水直溅。

李凤歌凑近了过去,也顾不得多少,先捧了把水洗了脸,又连喝了几大口止渴。他劳累了半夜,又割腕喂血,快步追人,此时早已困乏难当。走到一旁空地,背靠地上,双眼一闭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夜风一吹,冷凛凛刺骨入髓,冻醒了李凤歌。他坐了起来连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眼睛,见仍在夜里,天空无月,伸手也不见五指。心道:“再睡吧,睡到天亮就走。”便躺下去继续睡。

只是这会却怎么也睡不着,躺了一会又翻身起来,想起这几日一件件事纷至沓来,让人措手不及、应接不暇,苦笑道:“黎瑾,柳月如,肖月虹,黎瑾被顾清秋带走,柳月如被土穿壬抓去,肖月虹被那怪人带走,如今土穿壬死啦,顾清秋不知是生是死,但黎瑾她们也不知死活,又剩我一个人啦!”

这时,天上云涌雾动,忽地泻下一个霹雳,拖着巨尾不知轰向哪里。隔得不久,天空中“嘭”一声雷响,震得山上山下四处摇晃。李凤歌大惊,急站了起来,道:“打雷了,要下雨了?”抬头看天,黑暗中却什么也见不到。但雷电击下的地方火光明亮,耀如白天。

李凤歌道:“难道着火了吗?”心中一动,往那处行去。风推云动,从西角方隐透出个月牙,半缕月光照射下来。他走了一阵,只见远处一处空地上雄雄烧起一团火焰,照亮黑夜。

李凤歌借着火光看去,只见前边却是一片天然旷谷,两面环树壁石,树木入云。他所在处正是旷谷阙口。李凤歌心想:“此处应是玉鼎山和宝珠山衔接之处。”

风声吹响,草木嘶嘶,火光一耀一耀,忽明忽暗。火光映照,山影幽幽。林风一吹,树声赫赫。

这时,前边谷口远远传出一个声音,似是风声呼啸又似妖鬼哀嚎。一盏青灯半提明灭火缓缓从谷口移来。李凤歌脸色大变,险些摔了下去。急忙找棵树藏身,往前看去,只见青灯提着明灭不定的火焰,黯淡无光。

这时,一个清冷幽幽的声音哀声唱道:“岑寂秋知深草下,幽情处处埋葬君。”这声音阴冷至极,李凤歌听在远处,却似在耳边,只觉通体生寒,冷汗直流。

那声音幽幽唱罢,一盏青灯缓缓从谷口移出。黯黯的明光从地上移起,渐渐照到前边。一个虚虚渺渺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李凤歌提着胆子望去,只见青灯后面一道白影缓缓移动着,时明时暗的灯光无法照清那白影,仿佛只是一副白衣在移动。

李凤歌全身肌肉紧绷,连呼吸也不敢重了。那白影提着青灯走到谷中,又幽幽地唱道:“岑寂春知深草下……幽情处处埋葬君……”

李凤歌听那白影的歌声凄切哀冷,仿佛夹带着无限悲伤。幽幽泠泠,令人炸起一身鸡皮疙瘩。只是声音朦朦胧胧,却听不出是男是女。

那白影走出桥头后,便向谷中间移去,一只白得可怕的手抓起一把白纸往天上洒去,拖着声音幽幽地道:“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

白纸飘忽直下,竟在半空燃起绿火,绿火一团团起起伏伏,围线着白影周身。

李凤歌见白影走到谷中,身前又浮动着这些绿火,离得不远不近,声音更如咫尺,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奇怪:这鬼说什么?

那白影走到中间,抄起白纸洒遍天空,道:“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幽间七日,通冥之时,诸魂何在?”话音甫歇,谷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来。

李凤歌隔得老远,看不清是什么人。但觉那身影又高又胖,巨大如山,浑不似人影。心想:“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那巨影渐走到白影身后,将一坨巨山似的东西丢到地上。他丢下那坨巨物后体型顿小了数倍。抱拳作揖,尖声道:“恭迎总使。”

李凤歌听到这声音,不禁吓得浑身冷汗直流,心道:“是钟玄离!那么那一坨便是胖子钟赤离了。他们竟没有离开吗?”又想:“这样说那白影是人不是鬼了。”

那白色身影幽幽叹道:“他怎么了?”声音冰冰冷冷,毫无感情。仿佛不是在问话,而是在自言自语。钟玄离正色道:“钟赤离来时被邓家高手打伤了。”

白色身影低身望了钟赤离一眼,道:“‘龙泉玉君、墨雪纷纷’打的?”钟赤离扭头看了白色身影一眼,又急忙低下头,颤声道:“不是他,是另一个高手。”

白色身影道:“的确!若是他出手,你也没办法来到这了。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使用什么兵刃?”钟赤离咬牙切齿道:“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不使兵刃,但掌力极其厉害!元力真气之浩荡远胜于我。”白色身影奇道:“邓家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个高手?”见钟玄离脸色铁青,似是极为悻怒。

白色身影道:“你也被他所伤?”钟玄离道:“我的伤不是他打的,是顾清秋打的!本来他已中了我的飞镖,可以一举拿下,哪知顾清秋横插一手,坏我好事!我中了顾老道的金针,只好带着钟赤离离开。”

李凤歌心想:“你想杀我们也叫好事吗?那么你的好事对别人而言可大大的不好了!所幸他们现在没发现我,我得趁机溜走。”

白色身影叹道:“峨嵋派什么时候也敢和我丰都做对了?”顿了一顿,道:“你们抓捕宁嫔而去,怎么惹上邓家了?不知道邓家那位连我也要让他三分吗?”

钟玄离怒道:“都是这个胖子,色胆包天,连邓家的小妞也想要,我拦之不住,才……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偷看那白影脸色。只见他脸上白茫茫一片,五官不清,也不知是喜是怒。

白色身影叹道:“我早便说了,钟赤离不堪重用。这般为我丰都惹祸,是何居心?”钟赤离吓得魂飞魄散,不顾疼痛,扭身拜倒,连连磕头,大叫:“总使,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以后不会再错了。”他身材魁梧,如同一个小孩子向瘦弱白影磕头认错,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李凤歌心想:“这胖子胆大包天,对他却畏如猛虎,只怕这位总使的武功比他要厉害得多。”

白色身影摇了摇头,手上青灯跳了一跳,低声道:“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幽间七日,通冥之时,你也敢惹祸,怎么留你?”

钟赤离骇得浑身颤栗,连连磕头求饶。钟玄离忙道:“总使请慢,钟赤离虽然犯错,但那个女娃和男子均中了我的飞镖,顾清秋修为虽高,也解不了冰魄灼华散。”

李凤歌心道:“那可未必,小爷宝血在身,你的冰魄灼华散可没一点用处。”

那白色身影叹了一声,道:“天下间总有人解得了冰魄灼华散。”话虽如此,却已没有杀钟赤离之意。他挺了挺青灯,望着谷中,道:“你们均受了伤,怎么帮我?”

钟玄离低头道:“属下拼了命也助总使抢夺天石。”白色身影道:“算了,算了……你带他回去吧!”钟玄离点了点头,背起钟赤离,一步一步往谷外离开。

白色身影举灯向谷中缓行,幽幽叹道:“岑寂秋知深草下,幽情处处埋葬君。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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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火动、群道至

谷外突然有道黑影缓缓移来,身影在青灯下拉得好长。只听那影子拉着极长的声音道:“阴间开户,幽府敞门。活人暂避,诸冥长安。九幽总使,既然是活人暂避,那你又怎么敢在此?”

那白影也不转身,幽幽地道:“黑夜太暗,死者是看不清的。走过桥怕会掉下,我是引灯的使者,自然需要在这儿引路照明。”

那人哈哈笑道:“哦!你是引灯使者,就不是活人了?”走到白影身后五丈处,盯着他的背影。李凤歌听声音似个中年男子,悄悄探头去看,只见那人身着一袭蓝袍,身材高大。只是在青灯映照下,身影忽青忽白,十分古怪。

白影停下脚步,举着青灯照向北边,道:“我是半死半活的,不算人也不是鬼,因此是丰都鬼使,担着引魂的职责……”

那蓝袍男子奇道:“你说幽府敞门,莫非有很多冤鬼要出来?”白影道:“世有无数人,自有无数事。无数事中无数情,无数情中无数恨。多了多了,冤鬼就多了。”

那蓝袍男子冷笑道:“既然这样,你教他们在幽冥躲着就行,何须出来?”白影道:“冤鬼久聚于冷冷的幽冥之下,怨气太重,要到人间散去哀怨。”

那蓝袍男子哈哈一笑,道:“你不待在丰都城里,跑来这儿来引魂?我听闻丰都城九幽使者众多,引魂渡冥之事总不用你一个总使。”眼光渐渐移到谷中那团火焰上。

九幽总使道:“有些事情没人做,总要我去才行。”那蓝袍男子道:“这便是那块天石了?”九幽总使提着青灯缓缓向前走了两步,道:“你也是为了它而来?”

那蓝袍男子嘿嘿冷笑,道:“你便不是吗?我原先仍在好奇,这么多人聚到玉鼎山来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块陨石。这块陨石引起天火动荡,有趣有趣。难不成这块陨石是什么奇货?”

李凤歌借着火光望去,见谷中深处火焰渐渐消弥,其中隐约有块巨石。恍然大悟:“难道这便是紫清玉石?”

九幽总使幽幽叹了一声,道:“一块普通的陨石而已。”蓝袍男子冷笑道:“普通的陨石吗?普通陨石让给我怎么样?”九幽总使举灯转了过来,幽幽叹道:“陨石就在那儿端端正正地放着,你想拿尽管去拿。”

蓝袍男子往陨石方向缓缓走走。此时陨石火光渐渐黯淡下来,那蓝袍男子运掌一挫,掌心生出一团火焰。九幽总使道:“青城山的真气炼火术,据闻此术原是青城山道人用来炼丹用的。原来你也会炼丹,就是不知比玉鼎派的炼丹之术怎么样?”

蓝袍男子微微笑道:“自然远远不如。而且我洞虚子炼却真火,却不是用来炼丹的。”九幽总使奇道:“那是用来做甚么?”洞虚子道:“是用来降魔除鬼的!”转过身来,目视九幽总使,伸掌一拍,掌心火焰飞出数丈。

九幽总使早有抵防,闪身躲避,青灯一挥,将烈焰拂散,道:“你现在与我动手,便确定能拿得到这块陨石吗?我可告诉你,这块陨石不仅丰都想要,其它门派上来玉鼎山多半也是为了它。”

洞虚子道:“跟你动手便动手,还需要顾忌什么吗?老子平生最恨你们这些装神弄鬼、死不死活不活的丰都野杂毛,整天唱那哀乐死人曲,烦不烦死人?你躲在渝区不出来,我洞虚子也懒得去找你,你跑到玉鼎山上杀人抢石,无视昆仑山法令,就别怨死在这里!”话音一落,纵身冲出,右掌劈向九幽总使。

九幽总使挥灯抵挡,洞虚子掌心甫与青灯摘触,顿时觉得如同击到一块灼热巨铁上,掌心火辣辣的痛,急忙收掌踢腿。九幽总使左闪右移,变招奇快,洞虚子近身拼斗,竟抓不中他。

李凤歌见两人身影相交,变招奇快,斗得旗鼓相当。不禁看得眼花目炫,心情激荡。洞虚子体型强壮,掌力强横,每一掌挥出均有山崩地裂之势,欺身近前更似雄虎猛扑。但九幽总使反应好快,闪动灵活,且手上青灯极其古怪,挥挡甩攻,诡异之至,洞虚子连发数掌,竟也奈何不了他。

李凤歌心道:“这两人武功好高,却不比尹听雪斗土穿壬,土穿壬斗顾清秋。尹听雪剑法严谨,攻守得当;顾清秋暗器功夫厉害,神出鬼没;土穿壬却胜在心计奇深,对战尹听雪时以智计数次逃脱,对战顾清秋以阴谋伤他手掌。这两人不知谁会得胜。”他此时体中融合了紫清玉石与顾清秋、土穿壬两人的强大元力真气,已是今非昔比。此时虽只有微微光亮,但他对两人一招一式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九幽总使突然往后一跳,将青灯高提,道:“后面还有一位,是武当山的吗?为何不出来?想趁机偷袭的吗?”谷后一个灰衣道人举着一盏灯笼缓缓走进,朗声道:“原来是丰都鬼城的九幽总使,贫道武当山李清虚。”

九幽总使微微冷笑,道:“青城山,武当山。天下六大仙山中峨嵋山早已来了,我便知道你们不可能不来。”洞虚子向李清虚作揖行礼,道:“李道长,你好。”

李清虚微微一笑,缓缓望向九幽总使,道:“我先前见洞虚道长与总使相斗,确实精采之至。一时出神,多看了一会。你说峨嵋山已经来了,峨眉山来了谁?”

洞虚子道:“顾清秋应该来了,只不过还没见着他。此次我们三宗约定一起过来,他不可能不来。”

李凤歌心想:“顾清秋来是来了,只不过现在还活没活着就不知道了。”

九幽总使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好了,三人合力抢夺这块石头,至于这么大阵势吗?”

李清虚往后隐隐挡住谷口,与洞虚子封住九幽总使的退路。九幽总使看得冷笑不已。

此时,后面风声作响。两道身影齐齐闯入谷中,身影交接,寒光大冒。

只听前一人哈哈笑道:“不就是吃了你两个小徒弟嘛,都过去了多久了,尸骨也化了吧?还缠我干嘛?你要的话,我下山给你抓两个上来啊!何必纠缠不清。”后一人并不说话,手上长剑逼得更紧。

先一人挥掌抵挡,笑道:“老头儿,那两个女孩姿色没姿色,身材没身材。才十一、二岁而已,你要去做徒弟干嘛,想要做媳妇还得等个几年,让了我有何不可?”另一人沉默不语,只管长剑疾刺。

李清虚“咦”了一声,道:“是齐云山落阳子,他们怎么会打起来了?”洞虚子嘿嘿冷笑道:“那个是北冥五鬼水至癸,北冥五鬼都来了吗?”

李凤歌心想:“土穿壬,水至癸,另外三个又该叫什么?”

李清虚见两人斗得正紧,道:“水至癸与落阳子又有什么恩怨?怎么听水至癸说吃了他两个女徒弟?”

落阳子耳听八方,知道是李清虚与洞虚子,大声道:“数月前,我两名女徒下山采药,遇见这人,被他吸血解尸弄死了。李道长,洞虚道长,帮我守住谷口,别让他逃了!”

李清虚道:“原来如此,北冥五鬼均修练嫁衣功,这应该就是吸血噬髓之道。”

水至癸听到这句话,哈哈笑道:“不错!老夫所修神通便是嫁衣神功,小道士有些见识。”落阳子冷笑一声,喝道:“水至癸,你无视昆仑山法令,以活人修练此邪功,不知为害多少无辜之人,今日不除你证道,贫道枉然参道一生!”长剑疾刺。

水至癸见谷中多了三个高手。脸上毫无惧色,肚子里却叫苦不迭:“却是撞进什么地方?这谷里竟有这三位高手?我斗落阳子尚有余力,若被他们群起而攻之,今日就没命活啦!”不敢大意,往里渐退。他斗得一会,却见李清虚与洞虚子隐隐包围住一个提灯白衣人,心念一闪:“那应该是丰都的总鬼使,难怪难怪!瞧这阵势是要和丰都打起来了。”

李凤歌藏身于草丛中,大胆偷看,只见落阳子一身道袍,扎起发髻。背后背了两把长剑,手上仍拿着一柄。脸容颇白,双眼烔烔。却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而水至癸是个中年男子,一身洁白长衣,模样凶狠。双眼如鹰隼,嘴鼻如鹰勾。

李凤歌心想:“水至癸恐怕与土穿壬一样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又望向谷中那块殒石,本来那处着起了明火,不知何时却已灭了,一片黑暗。林间残月渐坠,却要天明了。

李清虚见落阳子与水至癸斗了数十回合却仍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笑道:“落阳子,贫道助你。”向前一站,右手捏指,瞧得一个时机,中指与食指合并刺出,只听“噗”的一声细响。水至癸左肩膀上已飙出一道鲜血。

水至癸脸色大变,往后一闪,叫道:“好个李清虚,好个天水一合剑!你在武当山修炼了数十年偷袭暗算的功夫吗?果然好厉害的!”李清虚微笑不语。

落阳子长剑急挥,逼得水至癸左支右绌,甚是狼狈。水至癸向后疾退数步,双手在袖中一翻,两把短刀划出。这两把短刀通体锃亮乌黑,侧有细孔,十分古怪。

落阳子挥剑斩出,劲风成刃。水至圣虽中李清虚一指,身上负伤,气势却不弱半分,两把奇刃挥转急接,与长剑相碰,竟将长剑荡开了出去。落阳子微微一惊:好奇怪的兵刃!

洞虚子道:“那玩意应该叫作淬毒燕翎刀吧?刀上擦有见血封喉的剧毒。落阳子,小心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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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四方动、小鬼狂

李清虚道:“北冥五鬼修练冥功,手段歹毒,以人为引,练就邪功。据说‘华山一剑东’陈乘风便是给五鬼中的火丙生用火毒毒死的。”

洞虚子看向九幽总使,道:“九幽总使,你不是专接幽冥鬼物吗?怎么不把这五鬼都收了去?”九幽总使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洞虚子嘿的一声冷笑,忽地看向谷顶西边,厉声喝道:“哪个小鬼偷看?给我滚下来!”话音落下,山谷上一声震响,林叶纷飞,一道身影直摔而下。就快要摔到地上时竟在半空使一个鲤鱼打挺,腰间下沉,站在地上,只是仍忍不住向后跌了三、四步。

李凤歌听洞虚子叫声洪亮,呜呜如潮,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双耳。心道:“好厉害的叫声!”

洞虚子看向那人,道:“蛮夷臭虫白开府!你来这干什么?”那人勉强站定身子后看向众人,脸上苍白,道:“没事过来看看。”

洞虚子“哦”了一声,道:“臭虫,你也听到动静了?爬近前来给爷爷我看看。”李清虚看到此人,不觉脸色一变,此人却是藏区五毒宗的白开府。

李凤歌心想:“白开府几天前被我吓跑,原来也没离开。”

白开府陪笑道:“不了,不了,在下立刻走,不参与你们的事了。”向后退开两步。洞虚子道:“走去哪?既然来了就别那么快走了,一起见见那引起天火的陨石吧。”

白开府退后几步,双手抱拳道:“不敢不敢!在下不敢骚扰此处,立即就走。”洞虚子冷哼一声,道:“你走吧!”

白开府大喜道:“那在下就走了。”低头往谷口走去。这时,洞虚子忽地向他一啸,啸声呜呜然如潮水起伏,直震百丈。

白开府身子一颤,双腿一软,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勉强站了起来,口中咯咯几声,鲜血直喷而出。指着洞虚子道:“你……你……”

洞虚子冷笑一声,道:“老子平生最恨三者,一偷袭暗算者;二下毒陷害者;三蛮夷外患者。既然你是毒王,擅于暗算,正是我最憎恶之辈。来了就留下命吧!”

白开府双眼睁大,张口欲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缓缓向后摔下,眼睛、耳朵、鼻孔、嘴巴鲜血直涌而出。巨大的脑颅上一条条红红绿绿的虫子钻出,密密麻麻地爬遍了尸体。

李凤歌吓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心想:那天白开府笑声震得柳月如险些受伤,今日竟反而被这道士用啸声震死。

洞虚子往地下唾了一口痰,道:“恶心!”李清虚微微变色,白开府修为虽不是至强,但一身毒功十分厉害,在藏区那边颇有凶名,却没想到如此的一个人却在洞虚子一啸中死去。

洞虚子道:“我青城山中有一门‘笑震千里功’,以声音杀人。他即使毒功再强,也近不了我的身,反而我的啸声可轻易伤他。而且他临走之前暗运毒功想下毒伤人,被我反震回去,自食其果,这才落得个被毒虫吞噬至死的下场。”

李清虚道:“自作自受,死得活该。”

这时,水至癸猛地向后掼出数十步,在地上又拖了五、六步才停下来。落阳子挺剑逼近,喝道:“今日该除你此害了!”

原来落阳子与水至癸战到激烈时刻,正好洞虚子发出啸声,虽说啸声只对白开府所发,却也散出一部分扰了水至癸心神。若在平时这点啸声也是无关紧要,只是此时正战得激烈,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落败,被洞虚子这一扰,心神不定,兵刃去势一缓,便被落阳子趁势而上,一掌伤了胸口。

水至癸半跪起来,往地上唾了两口鲜血,道:“今日真失算了,没想到这帮子人竟全手攻我一个,真是失了大算了!”洞虚子冷哼一声,斜眼睨视,道:“你在说我吗?”

水至癸冷笑道:“枉你洞虚子说什么公平正义,最恨偷袭暗算。若非你啸声扰我,我安能受伤?”洞虚子嘿嘿一笑,道:“你说的有理,落阳子,你不能杀他!”

落阳子脸上一变,道:“道兄此言差矣……”洞虚子道:“我说不能杀他就不能杀他!且放他归去,待日后养好伤再来。”

李清虚道:“道兄不可!若放此人离去,不说日后养好伤再来,就是他一途回去,就不知要抓多少百姓吸血疗伤。”洞虚子一挥道袍,道:“我说了放他去就放他去,任何人不得多言!”

落阳子道:“这……道兄你……”洞虚子一挥手,看向水至癸,道:“你看可行?”

水至癸站起身来,赞道:“行得行得!好一个洞虚子,果然以公平正义闻名!我水至癸敬佩你是条好汉子!”洞虚子微微一笑,道:“不过嘛……据说你抓了落阳子道兄的两个徒儿吸了血……”

水至癸道:“两个十一二岁的小毛孩而已,若他想要,我去找几个还他就是。”洞虚子道:“不!不!不!你可以离开,但要留下一只臂膀、一只腿,就当作偿还。”

水至癸脸上一沉,道:“老匹夫你在玩我?”洞虚子破口大骂:“我不玩你玩你奶奶吗?一只臂膀一只腿抵两条生命!这公平得很呢!你他奶奶的不给也得给!”

落阳子哈哈一笑,道:“好!只留下你一手一脚,就放你离去!”水至癸勃然大怒,想向左边退去,却见洞虚子从左边走近。环顾四处,只见洞虚子、落阳子、李清虚三人隐隐约约围成一个圈,旁边仍有一个九幽总使冷眼观看。

水至癸冷哼一声,双足向前一蹬,身子向后一退。洞虚子喝道:“留下来!”声音震出十丈,百木划动,千叶飘落。与此同时,纵身急追,一掌拍向水至癸。

水至癸被他啸声一震,身体一颤,硬生生停下半分,眼见他一掌拍来,竟无法提出真气出掌去挡。

这时,从谷顶飞身落下两道身影,刚一落下,便到了洞虚子左右。两只手掌一左一右齐拍而出。洞虚子脸色大变,双手急忙向两边拍去,与那两掌相接。甫一接掌,便觉得双掌一痛,如被两块巨石击中,两股奇怪气息涌入自己体中,知道来的是两个修为不逊于自己的高手。他身子一颤,往后掼出数丈,一口鲜血冲到喉咙,险些吐出。

两道身影往后一退,分立在水至癸两边。洞虚子突然受这两人两掌,急促之下接去,掌心被利器所伤,真气运转不通,踉跄几步才勉强站定。

李清虚、落阳子脸色大变,只见来的两人左右扶住水至癸。右一人穿着一袭红袍,左一人穿着一袭青袍,均是四五十岁年龄。李清虚道:“北冥五鬼火丙生,木乙灵,原来是你们!”落阳子扶住洞虚子,道:“你怎么样?”洞虚子脸色苍白,深呼吸了几口气,道:“没事,大意之下为他们所伤。”

红袍男子双眼如电,在李清虚、落阳子、洞虚子以及九幽总使等人脸上扫过,笑道:“我就说这引起天火降世的陨石定有古怪,竟把这么多高手给引来了?”

木乙灵向水至癸道:“你没事吧?”水至癸咬牙切齿道:“若不是他们几人合力围攻我,又怎么会受伤?这洞虚匹夫可恨,给我杀了他!”

木乙灵道:“这洞虚老头妄敢接我们青蜂针、赤猬刺,活不过今日啦!”

火丙生向着李清虚三人朗声道:“我常闻天下六大仙山六大绝技,齐云山的纵横三火剑;武当山的天水一合剑;青城山的点睛剑法;龙虎山的伏魔剑法;峨眉山的金针银镖,以及昆仑山的昆仑七剑术,早便想见识见识了。正好,今日武当的,齐云的,青城的都在,正合我意!”

李清虚道:“我常闻北冥五鬼修练嫁衣邪功,以无辜生命为药引,练就一身噬血吸魂的魔功,也早想见识见识了。”火丙生向前走近两步,哈哈笑道:“好极好极。”

这时,落阳子双眼如电,射向木乙灵、火丙生二人,厉声喝道:“把解药拿来!”李清虚脸色一变,顿知事有不妙。却见洞虚子打坐捏指,身子剧烈颤抖,脸色诡异之至,左一半青黑如墨,右一半却红涨如炭,额头冷汗如黄豆大小滚落下来。

火丙生双手抱肩,嘴角一咧,道:“什么解药?”落阳子站起身来,道:“他身上所中之毒的解药。”

火丙生脸上神色怪异,道:“解药?什么解药?我的淬毒赤猬刺何时有过解药了?”李清虚脸上一沉,道:“淬毒赤猬刺……”

木乙灵笑道:“这老家伙自以为是,竟敢以一双肉掌分接我们两人兵刃,中此小毒也是正常了。”

落阳子对洞虚子道:“我助你驱除剧毒。”一手抵在洞虚子背后助他运功。洞虚子双眼紧闭,只觉体中一股火毒烧透肺腑,另一股毒素却在丹田乱绞,痛不可当、苦不堪言。也顾不得别的,点了点头。

李凤歌暗暗心惊:当日顾清秋被土穿壬的淬毒蛇牙刃刺中掌心便身中剧毒,至今仍不知死活。这青蜂针、赤猬刺只怕也擦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洞虚子贸然接掌,不知能不能扛得住?

李清虚道:“火丙生,让我讨教讨教你的淬毒赤猬刺!”

火丙生嘿嘿直笑。先前落阳子击伤水至圣,已和北冥五鬼结仇,火丙生、木乙灵又击伤洞虚子,双方已成水火之势。洞虚子身中两种剧毒,不能再战,更需落阳子一旁相助抵抗剧毒。瞧九幽总使冷眼旁观,便知道不会出手相助任何人。以李清虚一人又怎么斗得过他们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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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四鬼至、寻真凶

此时东曦渐驾,天地昏明。李凤歌偷望谷中,见火丙生、木乙灵、水至癸三人站在谷间陨石之前,与李清虚对峙。落阳子苦助洞虚子运功抵挡剧毒,旁边仍有个九幽总使旁观。李凤歌心想:“这些人武功厉害得很,就是为了什么陨石而来吗?那陨石又有什么作用?”

李清虚道:“把解药交出来!”话音甫歇,右手举起,运起真气,凝指一弹,凌锐剑气射出。

火丙生不敢大意,扭身闪躲。翻出两枝长刺。那长刺长尺许、一头细,生六棱、梅花刺。正是淬毒赤猬刺。他长刺翻出,向前一跃,登时刺出。李清虚侧身闪避,左手凝指,“嗖”的一声,剑气发出。火丙生急忙闪躲,剑气从脸上擦过。

火丙生叫道:“好个指中剑!”两把赤猬刺左戳右刺,尽往李清虚身上大穴攻去。

李清虚心想:“他这招式路数颇像峨嵋刺的使法。”木乙灵叫道:“清虚老道,接掌!”纵身冲出,挥掌向李清虚劈去。

李清虚大叫:“好!”脚步一踏,身形闪动。右手食指一点,“嗖”的一声。木乙灵闪避不及,一缕头发登时被剑气削落。火丙生双刺抢攻,李清虚手无兵刃,不敢直当其威,急忙退步躲开。

木乙灵叫道:“老道士,指中剑好厉害的!”翻掌一拍,冷光一闪,三数道寒星射向李清虚。

李清虚见这寒星来得好快,只怕是什么厉害暗器。伸指弹出,顿时指力成剑,“当当”数声,把寒星撞到地上。翻身又弹数指,火丙生挥刺劈开,竟被震得双手一麻。

火丙生叫道:“好剑气!近身打他。”

落阳子心道:“好厉害的指中剑!这里每一个人与李清虚单打独斗只怕都打不过他。”

木乙灵叫道:“老道接针!”话虽如此说,抢身进前,挥掌拍出。李清虚叫道:“好!”凝指发出剑气。木乙灵急忙拈针射出,嗖嗖数声,毒针均被他的指剑打落。火丙生挥刺猛刺,李清虚无暇凝指,急忙闪身退避。

李凤歌看得目不转睛,对三人的一招一式均收入眼中,心道:“火丙生的赤猬刺凶险古怪,木乙灵的青蜂针变化莫测,但均不如李清虚的指中剑。要是李清虚离得远些,直接释放指中剑伤敌不便好了?”

他从未修炼过,对于武术招式也是一窍不通,自然不知道人之元力真气积累极其困难,寻常修道者需要每天打座凝神聚气。久而久之,达到“人常能清净,天地悉皆归”的状态,方能在体中存纳一股来自天地的元力真气。哪里似他不用修练,融和了紫清玉石后便拥有了一股至强真气。

李清虚虽然修道五六十载,但元力真气也无法强似李凤歌那般浩瀚似海。眼下接连使出天水一合剑,大耗元力真气,却无法对火丙生、木乙灵造成重伤,反让两人逼至身前,已无暇凝神出指。

落阳子见李清虚倾刻被逼得左支右绌,下风落定。心中大急,想要出手相助,又苦于洞虚子身中剧毒,需要他运功相助,无法走开。洞虚子缓缓睁开双眼,勉强开口道:“李道长要败了,你快出手助他。我一时无虞。”

落阳子道:“好!我助他退敌再来助你!”九幽总使忽然叹道:“落阳子,我很想见识齐云山的纵横三火剑了,你陪我使使!”青灯一挺,向落阳子面门刺去。

落阳子脸上一寒,叫道:“丰都也想和齐云山做对?”右手一动,背上第一把长剑飞出。

九幽总使不闪不避,青灯迎着长剑一撞,登时“嗡”的一声轻响。落阳子长剑一震,虎口一痛,登时知道他的青灯并非凡铁打造,大叫:“来!”挥剑上前。九幽总使举灯劈挡,灯中青火一跳。

洞虚子道:“小心他青灯利害!”说完这句话,忍不住身子一颤,险些痛倒在地,急忙闭口不语。

落阳子长剑疾刺,九幽总使左闪右避,也不抢攻。只是每当落阳子想要相助李清虚,他便举灯攻出。

落阳子心道:“不好!他并非真想和我打,他只想拖住我,让火丙生、木乙灵合攻李清虚。”急想抽身相助,奈何九幽总使武功深不可测,修为绝不逊于自己。平时里若是相斗尚难以分出胜负,且此时九幽总使只意在拖住自己,更加难缠。

只听“当当”两声,李清虚挥掌击落毒针。却被火丙生抢到身前击中发冠,急往地上一滚,散发披肩,甚是狼狈。

落阳子被九幽总使缠住,眼见李清虚受伤,拔出第二把剑刺去。九幽总使道:“据问齐云纵横三火剑,三火贪嗔痴。原来是三把佛剑!你身为道家却使佛家宝器,岂不可笑?”落阳子怒目而视,道:“能斩了你便不可笑!”挥剑疾砍。

九幽总使举灯格开,向落阳子面门一刺。落阳子回剑挡住。青灯中火焰大冒,缕缕青火扑到落阳子身上。

落阳子喝道:“来得好!”右手长剑将青灯撇开,左手挥掌拍出,掌风大冒,竟将青火逼了回去。

这时,落阳子突觉背后风生,已有人冲来。他脸色一变,反手一剑刺出,长剑一震,与硬物接触,顿时虎口作痛,险些握不住长剑。他急忙扭身在地上打一个滚,长剑疾挥,护住面门。

只见一个黑衣男子迎面冲来,厉声道:“落阳子,过来受死!”挥掌拍出。落阳子举剑便刺,那黑衣男子不管不顾迎剑直上,倏忽变掌为爪,抓住剑身,轻轻一扭,“叮叮当当”长剑尽断裂破碎,掉落地上。

落阳子脸上剧变,往后一翻。那黑衣男子疾赶上去,叫道:“伤我三弟还想离开?留下命来!”左掌翻出,暴涨三寸,抓向落阳子胸口。落阳子避无可避,抬起左手格挡,被黑衣男子抓住手臂,顿时多了五个血窟窿。

落阳子当机立断,右掌一拍背后剑匣,第三把长剑出手,向黑衣男子面门刺去。黑衣男子抓紧他左臂,闪身后退。他力气奇大,抓住落阳子左臂后退时竟带得他向前拖动。

落阳子厉叫一声,长剑一挥,刷的一声,已将左臂砍下。

黑衣男子退出三数丈,将落阳子左臂扔在地上,哈哈一笑,道:“壁虎断尾,只求活命。道长好勇气!”

李凤歌吃了一惊,只见落阳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左臂只剩半截,鲜血直喷。心想:“壁虎断尾,只求活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砍掉自己的一只左手?”向那黑衣男子看去,见他身子极高,皮肤颇黑,看不出多大年龄。但双手抱肩,手掌锃亮,泛着蓝色冷光,赫然是一对铁掌!

李凤歌恍然大悟:“铁掌上有剧毒!落阳子被他抓伤手臂所以忍痛砍了。”

落阳子封住左臂穴道,冷汗涔涔,嘿的一笑,道:“你是北冥五鬼的哪个?金胜辛?还是土穿壬?淬毒阎罗掌,你是金胜辛?”

那黑衣男子点了点头,道:“正是。你险些害去我三弟一条臂膀一条大腿。如今我只取了你一只左手,还差一条大腿。你要留哪一只脚?”

忽听李清虚“哇”的一声,往后掼出,滚了几滚,吐了口血。火丙生道:“妙哉妙哉,今日一举在此灭了齐云山、青城山、武当山的三大高手!正好壮大我北冥威名!”又向着九幽总使抱拳道:“多谢阁下刚才出手拖住落阳子,此情北冥五鬼承了。”

九幽总使幽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用你们承情。”举着青灯,往谷外走去。

火丙生大声道:“往后丰都有事需要我们,北冥五鬼必当全力相助!”九幽总使头也不回,远远离开了。

水至癸见洞虚子瘫坐地上闭目抗毒,李清虚被火丙生打伤退得老远,落阳子又被金胜辛弄断一条臂膀,实力大降。不禁一阵得意,大笑道:“好个洞虚子,好个李清虚,好个落阳子,先前这三人联手围攻我一个,如今怎么样?落阳子追我数日,拍我数掌,李清虚用天水一合剑打我,洞虚子啸声伤我。我要把你们三人吸干精血,补我损耗!方解我恨!”

李清虚睁开眼来,嘿嘿冷笑。水至癸瞪着他,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转过头来,见金胜辛、木乙灵、火丙生都在,却缺少了个土穿壬。

水至癸道:“老五呢?为什么没来?我险些被这三个老道害死,他在哪?”

火丙生摇头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老五,哪里知道他在哪?应该早到了玉鼎山才对。”却见金胜辛眉头一沉,满脸阴沉。

火丙生道:“你知道老五在哪?”金胜辛伸手入怀,缓缓取出一把短刃,却是土穿壬那把淬毒蛇牙刃。

火丙生道:“这是老五的成名兵刃,为什么在你手上?”金胜辛咬牙切齿道:“老五死了!死在玉鼎山上了!我找到他时,这把蛇牙刃就插在他喉咙中。他是被自己的兵刃杀死的。”

木乙灵、火丙生、水至癸齐齐变色,齐声道:“谁杀了他?”金胜辛厉声道:“不错!是谁杀了他?谁有实力能杀他?老五一身修为通天彻地,谁能杀他?”仰天一顿厉啸:“莫让我找到凶手,否则我金胜辛发誓必将凶手粉身碎骨,挫骨扬灰!”

这句话只吓得藏身大树后的李凤歌魂飞魄散,冷汗涔涔。

金胜辛回过头来,冷冷盯视木乙灵、火丙生、水至癸三人,厉声道:“老五平日里虽然独来独往惯了,与我们关系不是极好。但总归同出师门,情同手足,同气连枝!今日他在玉鼎山上被人所杀,我们即便翻遍玉鼎山,杀遍玉鼎派门人,也要找出凶手,为他报仇!”

李凤歌吓得心头怦怦狂跳:土穿壬是我所杀的,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哪有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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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急救人、震水鬼

木乙灵大声道:“不错!老五死在玉鼎山上,必定与玉鼎派有关!我们将玉鼎派上上下下男女弟子一齐抓来审问便知道了!”顿了一顿,道:“老大,老五除了脖子中了蛇牙刃,身上还有什么伤?这间还有哪位高手能以他兵刃伤他?”

金胜辛冷冷地注视着他,并不说话。吓得木乙灵打了个战栗,道:“怎么了?”

金胜辛转过脸来,道:“不错!这世间能以他成名兵刃杀他的人只有寥寥两三个。但那些人从数十年前就退隐归山,怎么会出来抢什么紫清玉石?”

火丙生奇道:“那是谁杀了老五?”金胜辛森然道:“关键便在于老五死前全身元力真气尽失,是被人吸干了真气才导致兵刃丢失被人所杀的。”

木乙灵、火丙生、水至癸齐声道:“不可能!”木乙灵道:“这种吸人精血的功夫只有我们会,怎么可能?”话音一落,不禁浑身打了个颤抖。他猛然明白金胜辛为什么用那种眼光看他们了,原来是怀疑土穿壬是被自己人杀的。心想:难道是火丙生或水至癸做的?

金胜辛冷冷注视三人反应,却见有的惊讶、有的凄惶、有的脸色变幻不定。金胜辛重重哼了一声,道:“当日老五虽然被吸干了元力真气,一身气血却仍然存在。这其间一定有其他高手会这种吸噬元力真气的玄功。”

李凤歌听得冷汗涔涔,心想:“土穿壬是我杀的,说不定那份元力真气真的在我身上……若让他们发现是我做的……”忍不住打了个颤抖,趴在草丛中不敢动弹。

水至癸向洞虚子三人看去,嘿嘿冷笑道:“落阳子追杀我数日,不是他动的手。李清虚,是你杀我五弟吗?”李清虚叹道:“如果是我杀了土穿壬,多半你们也找不到尸身了。”

水至癸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剑气虽然厉害,但老五即使敌不过你,想走也是走得了的。”

忽然听洞虚子大声道:“土穿壬是我杀的!”水至癸向他走去,道:“是你杀了我五弟!”洞虚子勉强站立起来,嘿嘿笑道:“就是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吸干他的元力真气吗?”

水至癸道:“为什么可以?”洞虚子喘了喘息,道:“因为……因为……你们修炼的是嫁衣功……来自极北之地的吗?”话音颤抖,十分细微。水至癸走到他身前三丈处,道:“不错,这套功夫自我们师父传给我们,便没有其他人会使。但这门功夫只能吸人精血,哪里能吸人元力真气?”

洞虚子道:“是啊……你们仅能吸人精血……我却……我却能吸人元力真气……那是因为我修炼的是大乘嫁衣功,你们修炼的是小……小乘嫁衣功……”说到这,声音微不可闻。水至癸冷笑道:“哪有什么小乘大乘?你在诳我?”

洞虚子灵机一闪,颤声道:“大乘嫁衣神功,聚气凝神,上游泥丸下游丹田……神息相依,守其清净……调度阴跷之息与心中之气,注入气穴中……便统率天地万物真气,然后渡幽府、入……”却将本门一项高深内功念了出来。

水至癸只觉他所念法诀大有深意,变色道:“然后呢?”走到他身前,侧耳而听。洞虚子道:“然后……然后,虚空藏心,昏默息神,澄之又澄,神息相忘,神气融合……聚气入玄关,玄关当立……”倏忽之间,右掌一翻,重重击在水至癸胸口上,厉声道:“然后操你奶奶的!”

水至癸哪里想得到他奄奄一息下还能发此一掌?猛然色变,一掌拍向他右颊,登时将他拍飞出两三丈。金胜辛叫道:“好老道,找死!”纵身上前,又将洞虚子踢出数丈,回过头来,只见水至癸满脸苍白,浑身颤抖,显然极不好受。

火丙生扶住水至癸,叫道:“我把这老道撕成两半!”水至癸怒不可遏,厉声道:“抓他过来,我要喝他精血!”

洞虚子重伤倒地,脸上殊无畏惧之色,哈哈大笑道:“臭虫一只,不量自力!来吸老子的血啊!我洞虚子要是……要是怕了你们……”气息一窒,只觉体中毒气猛攻,痛得满地打滚。

金胜辛道:“你身受重伤,老道精血太旺,不宜喝他的血。”水至癸怒目圆睁,道:“让我死了不成?”

金胜辛道:“自然不是!你现下只能以阴血养伤,老道阳气太重,喝他血得不偿失。”水至癸怒道:“这里哪有女子?”

金胜辛道:“我来时在路上遇见两个女子,应该是玉鼎派的弟子,正好是纯阴之体。都被我抓来了,先前进谷不便扔在谷外,我现在去拿来助你疗伤。”纵身出了谷口,不到片刻,双手各提着一个女子快步走了回来。

水至癸“咦”了一声,道:“好极好极!”见金胜辛左手提的那个白衫女郎,已昏迷了过去。右手提的是个蓝裙女郎,正抬起头来。

那蓝裙女郎怒瞪水至癸,道:“北冥五鬼,卑鄙无耻,以大欺小,好不害臊!”口齿伶俐,声如风铃,十分好听。

李凤歌本来正要悄悄离开,听到这声音不禁身子一震,拨草望去,惊道:“是柳月如?她怎么在这里?”

水至癸道:“好俊的女娃!这是哪个门派的弟子?”金胜辛道:“这两个女娃我上山的时候撞见,抓了下山。这一个是玉鼎派的弟子,这一个又不知道是什么门派的。”将两个女郎扔到地上。

水至癸喜道:“多谢老大,我先喝了她们的血补足了精血。”伸手将白衣女郎提起。蓝裙女郎怒道:“北冥五鬼,卑鄙下流,你别碰她,有种来喝我的血!”

李凤歌又惊又慌:“柳月如救过我一次,我要不要救她?可我也救过她一次,给她吸过毒血,理应相互抵消、互不相欠了……”起身打转,又想:“我这样出去能救得了她吗?北冥五鬼残忍霸道,我出去除了送死外有什么用?”忽听水至癸笑道:“寻常人巴不得多活一阵,爷爷不忙杀你,你还急着寻死?有趣有趣!”

李凤歌心想:“我出去有什么用?还不是一齐送死?可她……可她……”想到活生生的一个女孩子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不禁大感不忍。往柳月如望去,见她被水至癸抓住喉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又听柳月如冷笑道:“反正落到你们手上迟早都是死一份,早死晚死又有什么相干?你喝我的血就喝,别动她!她救过我一命,要杀先把我给杀了。”

李凤歌身子一颤,心道:“是啊!她当时救我一命,我怎能不救她?母亲说过‘救人一命燕子衔花相赠’,‘助人危难间,日后道通天’,她说的话总不会错。”

水至癸凑到柳月如脸前,狞笑道:“好漂亮的女娃,若非我受伤在身,当真不舍得喝你的血。你想先死我便成全你。”伸手抓住柳月如脖子,便要去咬她喉咙。

柳月如穴道被制,反抗不得,闭目等死。忽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大叫:“别喝她的血,别喝她的血!”一条身影从树丛中钻出,快步向水至癸冲去。

水至癸抬头一看,“咦”了一声,纵身出掌,伸手抓住那人肩膀,提起一看,扔到地上。唾了一口,奇道:“竟没有一点修为,你偷看了多久了?奇哉!一点武功也没有藏得这么久我竟查觉不到?”

柳月如双眼睁开,却见那人翻过身来,跑到自己身前,伸手将自己扶起,满脸关怀之色,道:“你没事吧?有没有被他咬伤?”这人不是李凤歌是谁?原来他见柳月如即刻有丧命之险,终于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快步冲了出来。

柳月如道:“你怎么到了这里?”李凤歌拦腰将她抱住,闻到她身上幽幽轻香,听到她轻声细语,不禁心头震了一震,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儿的,总之胡闯乱撞才跑到这里。幸好,幸好,你没被他咬伤吧?”见她脖颈肌肤雪白细嫩,无半点伤口,心头微微一放,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月如道:“你这傻子,你跑出来干嘛?”李凤歌道:“我看见你有危险就跑出来啦!总不能见你被他吸了血。”却见柳月如瞪视着他,惊了一惊,道:“怎么了?”

柳月如叹道:“你怎么不悄悄离开?现下好了,也走不了啦,陪我一起死了。”李凤歌听到“陪我一起死了”时,心中殊无畏惧之感,反而大觉幸运,心想:“能陪她死了也挺好。”念想一生,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先前怕死怕得要命,如今却有这个想法。

他心中觉得陪她一起死是件好事,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来。柳月如瞪着他道:“你还笑什么?”李凤歌讪讪道:“没什么,没什么。”

水至癸叫道:“小毛孩是哪个门派的?用什么功夫在这藏着了?爷爷我竟没能发现你。”伸手抓住李凤歌脖颈,往上一提,顿时将李凤歌举到半空。他却不知李凤歌自得了紫清玉石与顾、土两人元力真气后,体中元力自动运转、真气缓行。正是:呼吸绵绵,深入丹田。虽未学过武不懂得调节呼吸心跳,但呼吸之气与心跳之力在元力真气调节下已能压得极为低微,正是如此才没被谷中众多高手发现。

李凤歌不断挣扎,叫道:“我不是什么门派的,快放开我!”水至癸皱眉将他扔出三数丈,又唾了一口浓痰,伸手去抓柳月如头发。

李凤歌大惊,叫道:“你别喝他的血,喝我的血!”翻身抢上前。水至癸恼怒之至,叫道:“小杂毛去死!”翻掌向他天灵盖劈去。

柳月如惊叫一声,想要去救他,奈何身上穴道被制,丝毫动弹不得。眼见水至癸这掌凝劲而发,若是劈得实了,李凤歌哪有活命之理?他全不会武功,又哪里知道躲闪?此番出来救自己,却要赔掉性命了!

李凤歌见他这掌来得好猛,想也不想,抬掌便挡。若他是个寻常普通人,即便抬手格挡也得被水至癸拍断手骨,拍碎天灵盖;若非他救下黎瑾,也决计得不到紫清玉石并化了一身精纯元力;若他不是机缘巧合下融合顾清秋、土穿壬两人元力真气,此时即便有着紫清玉石也调不动至纯真气!

他抬掌去接,体中元力真气随气而动,随血而发。双掌一抵,水至癸只觉那一掌仿佛拍在了惊涛骇浪之上,元力真气如注入大海,倾刻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水至癸修为较于钟赤离虽高上一筹,但总归高不出哪里。钟赤离当时全力击出一掌,却被李凤歌反震飞出水面,水至癸此时身受重伤,比钟赤离也好不了哪里去。这一掌互抵,被李凤歌元力真气反震回去,登时一声脆响,手骨断裂,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后掼出三数丈,重重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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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龙虎山、正一教

金胜辛、火丙生、木乙灵齐齐变色惊呼。金胜辛厉声道:“你是谁?”尾音刚落,身子已到了李凤歌身前,提掌向他面门拍去。李凤歌见他铁掌寒光大冒,知道掌上擦有剧毒,骇得浑身打颤,哪敢伸手去接?往后便跑。

金胜辛见他露出后背来,大吃一惊,打斗之中哪有人露出后背要害给人家的?只怕他另有高招,急忙收掌,踢出左腿。李凤歌只觉背后一痛,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金胜辛又惊又奇,心想:这人到底有没有修为?若说有修为为什么一脚也躲不开?若说没有修为为什么能把老三拍出数丈远?

木乙灵抢了出去,将水至癸扶起,见他脸无血色,浑身颤抖。右手垂到地上,显然是折断了。火丙生怒道:“好个藏拙的小子!老大,把他杀了!”

金胜辛提起铁掌,按到李凤歌脑门上,厉声道:“小子是什么宗门的?”李凤歌后背被他踢中一脚,正当痛不堪言,开口又止,重重吸了口冷气。

金胜辛冷冷望向谷中洞虚子、李清虚、落阳子三人,道:“他是你们哪一位的门人?”李清虚等三人面面相觑,均不知这个忽然冲出来的狼狈小子到底是谁,但看他一掌拍飞水至癸,理应是大宗门的内门弟子才是,为什么自己从未见过?

木乙灵忽地仰天厉声道:“不对劲!水至癸体中有三股奇怪元力真气,其中一股奇怪得很,像是土穿壬的!”金胜辛冲到水至癸身前,探他脉门,只觉他体中气息紊乱,三数股不同元力真气胡闯乱撞,搞得经脉乱七八糟。其中果然有一股气息与土穿壬极为相像。

金胜辛厉声道:“不错!有老五的气息!”火丙生双手抓住李凤歌双肩,将他提起,森然道:“你杀了土穿壬是也不是?”李凤歌自知难逃一死,反而大起胆子来,大声道:“不错!土穿壬那条老狗无恶不作,吸血杀人,天憎人厌,是老子杀的。”

火丙生怒不可遏,道:“我把你撕成两半!”

洞虚子突然叫道:“火丙生,土穿壬是爷爷杀的!何必为难一个小孩子,你看他似能杀人的人吗?”好不容易将这句话说得顺了,又痛得弯下腰,浑身打颤。

李凤歌叹道:“道长不用救我啦!我李凤歌敢做敢当,土穿壬是我杀的,淬毒蛇牙刃是我刺的,他们想杀就杀吧!”抬头向柳月如望去,见她正注视自己,满脸关切担忧之色。李凤歌心中一暖:“这样死了也挺好……”

火丙生狞声道:“这里一个人也走不了!今日都为我五弟陪葬!”

这时,谷外突有一个爽朗的声音道:“这里一个人都走不了吗?北冥五鬼好霸道的!北冥五鬼好厉害的!”

金胜辛、火丙生、木乙灵、李清虚、落阳子等人均闻声看去,只见谷口缓缓走进一个灰衣道人。那道人头戴金冠,腰系玉带,脚履银靴,腰悬长剑。头发、胡须都是半白半黑,脸容红润,却看不出多少年纪。

金胜辛冷笑道:“你是谁?敢拦我北冥行事?”灰衣道人朗声道:“三清正朔千秋月,一气贯通万里云。正以驱邪、以一统万。”

金胜辛微微变色,道:“正以驱邪、以一统万。你是龙虎山正一教的人?”那灰衣道人飘扬扬走到洞虚子身前,将他扶起,道:“是赤猬刺,青蜂针的剧毒?”洞虚子点了点头。

落阳子向那灰衣道人大声道:“正以驱邪、以一驱万。张祥之张道长,好久不见。”张祥之微微一笑,道:“落阳子,你好。是有好久不见。”

金胜辛暗暗吃惊,心道:“正一教张祥之,据说精通剑法、五行、符箓,数十年前便已成名,到得现在也有五六十岁了吧?怎么看着不像?”

张祥之道:“洞虚子,这毒可解,不过需要再来一人合力助你逼出剧毒。你先运功抵抗,我过会助你。”洞虚子点了点头。

张祥之见落阳子断了一臂,李清虚头发散乱、模样狼狈,道:“你们被谁所伤?”火丙生大声道:“是老子伤的,张祥之是吗?听说你们正一教伏魔剑法很是利害,火丙生好久便想见识了,今日正好试试正一教的高招!”将李凤歌扔到地上,纵身扑向张祥之。

张祥之道:“很好!”腰间长剑拔出,斜斜向火丙生刺去。火丙生侧身躲过,翻出淬毒赤猬刺,一前一后刺出。张祥之叫一声好,挥剑格挡,与那赤猬刺一碰,长剑登时一震,手心微微发麻。

张祥之暗道:“好奇怪的兵刃!”李清虚大声叫道:“张道长,他赤猬刺古怪,能震落别人兵刃。”张祥之道:“晓得!”一把剑使将开来,剑光如一朵朵梨花悠悠而落。火丙生一双赤猬刺猛攻险要,张祥子轻格慢挡,每次均将赤猬刺撇开。

金胜辛道:“剑法严谨,确实是正一教伏魔剑法。”

忽听张祥之喝道:“落!”长剑一搭一勾。火丙生右手一震,赤猬刺险些脱手。木乙灵叫道:“我来助你!”话声中,寒星自手上暴射出去。张祥之往后一退,长剑一旋,叮叮当当将暗器尽皆卷落。

火丙生抢上前去,右手赤猬刺朝他面门刺出。张祥之叫道:“来得好!”提剑一格,当的一声,长剑一震,手心发麻。张祥之急往后退,挥剑护住周身,当当数声,又将数枚暗器打落。火丙生、木乙灵上前抢攻,张祥之举剑护住,边走边退。

李凤歌抹了把脸,将柳月如扶了起来,道:“怎么样你才能动?”柳月如道:“你会运转真气吗?我教你解穴。”李凤歌苦笑道:“元力真气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地上那白衣女郎忽地嘤咛一声,缓缓醒转过来。李凤歌扶着柳月如坐起,又将那女郎扶起了,见到女郎脸庞时,不禁又惊又喜,道:“黎瑾,怎么是你?”那女郎刚睁开双眼便见到李凤歌,又奇又惊,只道仍在梦中,道:“怎么你也到了地狱吗?”

李凤歌苦笑道:“这里可不是地狱,但也差不多了。你不是被顾清秋带走吗?怎么到了五冥五鬼手里?”

这时,忽听火丙生大叫一声,接着“啷铛”一声,利器落地。李凤歌转头看去,只见张祥之长剑一挑,将火丙生一把赤猬刺震落。

木乙灵连发毒针,张祥之纵身后避,挥剑格开。火丙生又捡了赤猬刺上前,叫道:“老道好厉害,敢不敢接我一掌?”张祥之道:“有何不敢?”左手竖掌拍出。火丙生举掌便接,双掌对接,顿时知道对方掌力强横绝不逊于自己,急忙收掌后退。

金胜辛道:“二弟,四弟,让开!”双足一点,已到了张祥之身前,挥掌便劈。张祥之挥剑便挡,“当”的一声竟被铁掌震得手心一麻,急往后面闪退。金胜辛“咦”了一声,暗道:“好剑!寻常兵刃被我一掌碰到倾刻断裂,他这把剑反而把我铁掌震回。”

张祥之心道:“火丙生的赤猬刺走近身攻险一路,单打独斗我以长剑克他,决然不惧!木乙灵青蜂针虽然厉害,但远不及顾清秋金针,若是单打独斗,两三百个回合内可取他性命。金胜辛的阎罗掌大开大阖,攻势凶猛,却不好对付。”见金胜辛冲上前来,急忙举剑刺出。金胜辛反掌撇开长剑,径取他面门。

张祥之往后一跳,长剑挑碰,各自震了一震。金胜辛叫道:“好剑!这是正一教的镇教宝剑纯钧!”张祥之道:“正是!”纯钧剑尽使守势,心中思考破解之法。

金胜辛道:“接掌!”提掌猛拍,每一掌拍出均带风成刃!张祥之不敢大意,长剑化作满天梨花,罩住全身。只觉金胜辛每一掌拍来均震得长剑不住颤抖,接连数十掌拍齐,手心被震得一阵发麻,险些握不住纯钧剑。

落阳子道:“据说纯钧剑为铸剑师欧冶子取玄铁所铸,曾经是越王勾践的佩剑,流落数百年才到了正一教手上。纯钧剑锋利无比,有削金如泥、吹毛断发之利。金胜辛的阎罗掌不知是何物所铸,竟然能直挡纯钧剑。”李清虚望向深谷一处,道:“只怕也是陨石铸成的。”

这时,火丙生叫道:“老道接住!”飞身扑去。张祥之挺剑刺他面门,避他回守,木乙灵一把青蜂针已然迎面射来。张祥之急忙挥转道袍卷落青蜂针。左手边金胜辛一掌拍至,张祥之提掌便接。他肉掌去接铁掌,顿时只觉如同撞上灼烧中的铁块,急忙收掌,却已来之不及,身子往后摔出。

落阳子大叫:“厚颜无耻,以多欺少!”

张祥之后背碰地,登时一个鲤鱼打挺,扭身跳起。迎面金胜辛一掌已然拍至,张祥之只觉脸上一寒,举剑便刺,金胜辛变掌成爪,抓住纯钧剑,往后一拉。张祥之手心一痛,长剑脱手而出。金胜辛趁机抢上前来,一掌劈向他胸口。张祥之抵挡不住,往后摔出。

李清虚、落阳子心里一沉,互视一眼,均苦笑一声。

李凤歌见张祥之落败,叹了一口气,道:“这下子没人能救我们了,我们三个今日一齐死在这儿了。”与柳月如、黎瑾对视了一眼,均看到各自眼中的绝望之色。

水至癸忍痛走上前来,一脚将李凤歌踢开,伸手将柳月如攥起,扒开她脖颈旁边头发,伸口欲咬。李凤歌惊道:“放下她!”扑上前去。水至癸被他折断右手,对他恨之入骨,狞声道:“小子来死!”左手翻出淬毒燕翎刀,迎面向他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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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焚火令、除恶鬼

李凤歌见他一张凶恶悍戾的脸凑近,也不知哪来的恶气,一口痰便吐了出去。

水至癸大意之下哪里预防得到?正巧不巧的被他吐到额头上。不禁气得满脸狰狞,怒吼道:“该死的杂种小儿!给我去死!”一刀直劈下去。

李凤歌往后一跳,燕翎刀擦着胸口落下。他往后一跳登时如撞到铁板,震得后背一阵发麻。刚想闪开,已被人掐住后颈,动弹不得。

只听背后一人森然道:“好小子,你还想跑去哪?水至癸,你尽管砍他,看他能跑去哪?”

李凤歌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木乙灵,扭身挣扎,却被木乙灵紧紧抓住后颈动弹不得。见水至癸举刀劈来,吓得魂飞魄散。眼看这刀劈落,哪里还有命可活?柳月如、黎瑾两人齐声惊呼。

就在此时,一条灰白身影不知何时已到了水至癸后背,伸掌拍出。水至癸只觉背后一寒,知道有高手对他出手,惊慌之下反手一刀挥出。那条灰白身影伸手一格,拉住水至癸左手往旁一带。水至癸大吃一惊,他这套动作本来左手劈出后右手立刻拍出,哪知右手一动,登时一阵刺痛,才知道先前手骨被人震断,现在哪里还能凝掌?只觉如被巨力拉住,往一侧摔了出去。

木乙灵见不知何处又来了一个高手,想也不想将李凤歌推出,右手紧随李凤歌后背拍去。那人道一声:“好。”左手抓住李凤歌右手往旁一送,右手立掌,与木乙灵相抵。木乙灵含怒拍出,掌力势本如山崩,与那人左掌一抵,却如遇上了滔滔洪水,掌力尽皆注入洪涛之中。身体一颤,脸上一白,向后跌出五、六步。

金胜辛、火丙生反应过来,那人已将柳月如拉起,问道:“有没有受伤?”见她穴道受阻,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拍。柳月如身体微微一震,体中忽然涌进一股热流,被制穴道尽皆松开。她见到此人,又喜又惊,道:“师父,你怎么来啦?”

那道人微笑道:“我再不来你不得被人杀了?”金胜辛叫道:“哪里来的老道士?敢阻我北冥行事?”大迈步冲出,右手拍向那道人后背。

那道人拉着柳月如向右一移,身如飞雁,纵开十数步。金胜辛微微一惊:“好步法!这又是哪个山头上来的高手?”迈步急追,挥掌疾拍,去势甚猛。

那道人叫道:“好掌!这便是北冥教的阎罗掌金胜辛了?”见金胜辛朝他面门拍来,虽惊不乱,左手食指中指一并,往金胜辛面门指出。一道烈焰从指中涌出,迎风烈长。

金胜辛大吃一惊,往后疾退十数步,震散流火。张祥之、李清虚、落阳子均是微微一惊,互视一眼。都想:“这道人又是谁?木乙灵、水至癸修为不弱,他一出来便在两人手下抢人,金胜辛掌力强横,张祥之也抵挡不住,竟被此人一指退败?

火丙生叫道:“老道是谁?”只见那道人穿着一身淡白道袍,高束发髻、腰束丝绦、脚履麻鞋。脸容清癯、双鬓微霜,颏下两三根白须。却是一个丰姿秀奇的道人。

那道人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向柳月如道:“你师兄呢?怎么没来救你?”柳月如道:“师兄来了,先前我被土穿壬抓住是师兄救了我,他追着土穿壬不知到哪儿了。”那道人回顾四周,向着李清虚、落阳子等人朗声道:“张祥之,李清虚,落阳子,洞虚子,你们师父呢?”

张祥之、李清虚、落阳子对视一眼,均大感茫然。眼下这道人相貌生疏,分明不曾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高手。张祥之抱拳作揖道:“我师父尚在龙虎山上闭关,恕小子眼拙,不知前辈是?”

那道人道:“还在闭死关吗?参了这么多年也参不透吗?”张祥之一怔,仔细看那道人脸容,愈看愈觉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是谁。

此时,金胜辛、木乙灵、火丙生呈包围圈将那道人围住,各翻兵刃。金胜辛沉声道:“阁下是谁?”

洞虚子忽地睁开双眼,看向那人,大声道:“恭喜冯前辈出关,冯前辈,小心北冥五虫,他们的兵器利害!”那道人微微一笑,道:“你中了谁的毒啦?”

洞虚子道:“被火丙生的赤猬刺、木乙灵的青蜂针所伤。嘿嘿,嘿嘿,小毒而已,无碍,无碍。”身体忽打了个颤抖,脸色煞白,急忙抵掌运功,不敢再多说话。

火丙生朝天哈哈大笑,道:“无碍吗?中了赤猬刺青蜂针你还想活?”那道人微笑道:“无碍,过会我给你解了。”火丙生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不屑嘲讽之意。

张祥之猛然想起一人,脱口而出道:“峨嵋派掌门人冯行烟冯前辈!恕在下眼拙,这么久才想起来。”那道人道:“无碍,无碍。我闭关数十年,你们不认得我也正常。”顿了一顿,问道:“你们可看见我徒弟顾清秋了?”张祥之摇头道:“自我上山便没见着他。”落阳子、李清虚尽皆摇了摇头。

冯行烟道:“你说你师兄追着土穿壬而去,是什么时候?”柳月如道:“一天前。”冯行烟沉吟道:“以你师兄修为怎么去那么久,我发了两次信号他也不来,出了什么事吗?”

金胜辛沉声道:“原来是峨嵋派掌门,原来是顾清秋师父,很好,很好!我一直只道老五是怎么死的,原来与顾清秋有关!不亏,不亏,老五换一个顾清秋,也不亏了。”

冯行烟侧身看向金胜辛,道:“金胜辛?”金胜辛道:“正是!”冯行烟向柳月如低声道:“你到一边去。”柳月如点了点头,一旁走开。

金胜辛、木乙灵、火丙生紧紧盯着冯行烟,从冯行烟先前动手抢人所展现的高超修为,便知道他修为远胜谷中每一个人,但他们三人联手,天下间也几乎没有敌手。

火丙生翻起赤猬刺,倏忽刺出。冯行烟左脚一踏,往后移出数步,左手一掌疾拍向木乙灵。木乙灵先前见他指间能发疾火,不敢直挡其威,纵身后退,左手撒出一把青蜂针。

冯行烟道:“好针!”大袖一转,竟将青锋针尽皆卷到道袍之中。忽觉面门烈风吹来,急忙双足向前一点,身子往后一退。金胜辛迎面两掌已然拍至,他这两掌拍出,震得周身风气尽皆分开两边,化作风墙。冯行烟叫道:“很好!瞧瞧我的。”右手一抖,并指指出,飞火由指间冲出。

火丙生自侧抢入,两把赤猬刺扎出。冯行烟抬脚缓退,伸手疾拍,每一掌均撇开赤猬刺,拍中火丙生手掌。木乙灵叫道:“老道接掌!”立掌向他后背拍出。冯行烟侧身避开,木乙灵指尖一抖,数枚青蜂针擦着冯行烟脸门飞出。

冯行烟身子一转,一对肉掌左拍右挡,尽皆将三人攻势挡住。金胜辛越打越惊:好厉害的道士!我这对阎罗掌是陨铁铸成,他竟敢以肉掌硬扛?

那边柳月如解了黎瑾穴道,见冯行烟与三鬼打得剧烈,咬牙道:“我师父怎么没带凌霄剑,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他。”

张祥之闻言,叫道:“冯前辈,接剑!”举起纯钧剑正要扔出,却见三鬼与冯行烟交缠在一起,贸然扔剑却怕被三鬼抢去。

冯行烟笑道:“不用啦!你瞧瞧我怎么抓这三条小鬼!”金胜辛道:“大言不惭,接我一掌!”

李凤歌道:“月如,顾清秋是你师兄吗?”柳月如道:“是。”李凤歌欲言又止。柳月如道:“怎么啦?”李凤歌道:“我见过他。他当时在破庙中与土穿壬缠斗,中了土穿壬淬毒蛇牙刃。”

柳月如变色道:“然后呢?”李凤歌道:“土穿壬临死前想要喝我的血,被我捡起淬骨蛇牙刃杀了。但顾先生身中剧毒往山下去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柳月如沉吟道:“我师兄修为很高,应该对付得了淬骨蛇牙刃。”李凤歌吐了吐舌头,心想:“你师兄说他的元力真气被我吸了,若是真的可未必能扛得住剧毒。这些话可万万说不得。”

这时,金胜辛、火丙生、木乙灵一双阎罗掌、一对赤猬刺、一把青蜂针均向冯行烟身上打落。冯行烟叫道:“来得好!”双足一点,跃至半空。火丙生叫道:“别让他跑了!”飞身赶上,掷出一把赤猬刺。他赤猬刺掷出,刺中细孔顿时射出细粉,嗤嗤声中化作紫火。

冯行烟只觉脸上被紫火灼得发痛,心想:“以藏淬兵、以火慑人,这是全天教长老的功夫,北冥怎么也会?”眼见赤猬刺倾刻到了面门,右肩一抖,向火丙生一指,喝道:“焚火令!”画出令符,符中烈焰飞出,卷落赤猬刺朝火丙生而去。

火丙生运转元力掷出另一把赤猬刺,哪知与那烈焰一碰,竟瞬间化为铁水。他这两把赤猬刺乃精铁所铸,即便与纯钧剑相碰也不损分厘,此时被他一指焚火竟烧成铁水!那火焰急涨,烧到火丙生身上。火丙生厉声大叫,向后疾跑。

金胜辛、木乙灵已然抢近,冯行烟左一掌划开青蜂针,搭住木乙灵右手,往身后一送,右一掌硬接金胜辛一掌,往后退了数步。

金胜辛叫道:“莫走!”双足一蹬,扑了过去。冯行烟右手一指,火焰冲出。金胜辛伸掌去抵,只觉掌心作痛,抬手一看,铁掌竟被烧出两个洞来。

火丙生扑灭烈焰,厉声道:“别放过老道!”踢出尘土,向冯行烟扑去。冯行烟身子一振,双足一点,冲到半空中,凭空立住,森然道:“北冥五鬼,不遵礼法。独断专行,横行霸道。荼毒生灵,擢发难数。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昆仑山法令明确说了,修道者不得杀伤无辜,违抗者死!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伏首认罪,我不杀你们。”

木乙灵叫道:“老鬼下来!”一把青蜂针掷出。冯行烟挥袖扫落,冷笑道:“不知悔改,死有余辜。”食指、中指并起指出,道:“焚火令!焚天地之不能焚,灭世间之贪嗔痴!”一声喝下,指间吐出黑火,滚滚如潮,铺天盖地。

金胜辛脸上剧变,叫道:“不好!”双手向上一顶。黑火铺盖之下,以他们肉体之躯哪能抵挡得住?身子一颤,往后摔出。木乙灵横身飞跃,一掌拍向那人背后,叫道:“老匹夫给我去死!”冯行烟转身右手指出,画出符令,飞火猛扑,烧中木乙灵。木乙灵厉声惨叫,掌心甫与飞火相触,便被刺破,飞火卷将上去,瞬间烧遍全身。

谷中众人无不变色惊呼,片刻间金胜辛、木乙灵、火丙生尽皆倒地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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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诛岳伏天君

金胜辛、火丙生翻灭黑火,互相搀扶着起来。木乙灵修为较弱,在黑火中厉声惨叫、连连打滚,水至癸抢近扑救,却已太迟,转眼木乙灵已被烧成焦炭。

张祥之叹道:“我以前常听师父提起冯前辈,说他修为超凡入圣,精通五行变化、符箓星相。擅使火风水电之法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见冯行烟收火落地,均上前作揖作礼。

冯行烟向金胜辛、火丙生、水至癸道:“昆仑山法令,任何人不得违抗。你们跑到这里胡作非为,便应知道有朝一日有此下场!”

李凤歌低声问道:“什么是昆仑山法令?”柳月如道:“修道界中仙山道府中,昆仑山、龙虎山、武当山、青城山、峨嵋山、齐云山便合称六大仙山。其中昆仑山杰出人才最多、势力最广,因此被尊为众山之祖。昆仑山有一条法令,规范着天下修道者的行为。北冥五鬼贪得无厌、利欲熏心,为害一方、做恶多端,早触犯了法令!只是他们平常深藏北方深山,想要除去并不容易,因此让他们猖獗了很长一段时间。”

黎瑾道:“柳姊姊原来是峨嵋派的弟子,还好冯前辈来得及时,不然我们此次便没救啦!”李凤歌忽地想起一件事,低声道:“黎瑾,我听说玉鼎派与正一教渊源甚深,那张祥之与你又是什么关系?”黎瑾一怔,道:“玉鼎派原来是正一教一支,只是这些年来正一教与我们关系不好,我也很少见过张祥之。算起来张祥之总算是我师叔。”

李凤歌吐了吐舌头,道:“你们一个是峨嵋派的,一个是玉鼎派的,就我无门无派。”忽然想起肖月虹,心想:“她说她没有门派,却是礼部尚书陶仲文的徒弟。”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失落感。

黎瑾道:“你怎么忽然不开心啦?”李凤歌道:“哪里有不开心?”黎瑾道:“你眉头忽然皱起,满脸惆怅之色,还说没有不开心?”

李凤歌一怔,向她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想就我没有门派,你们都有。”眼光偷瞄柳月如,却见她凝视冯行烟,似乎没有听到自己说话。黎瑾道:“不如你拜在我们玉鼎派门下吧?以后便是我师弟啦!我师兄尹听雪剑法高超,我保护不了你便请他保护你。”李凤歌微笑不语,心想:“你师兄连师叔也杀,我拜入玉鼎派不是找死吗?”

忽听洞虚子厉声惨叫,满地翻滚,显然已经克制不住剧毒。张祥之、李清虚上前一左一右扶住,运力助他抵挡剧毒。张祥之元力真气一运,顿知不好,变色道:“剧毒快攻上心脏了!”

落阳子向火丙生厉声道:“拿解药来!”火丙生虽乱不慌,拍去身上乌灰,哈哈笑道:“本来还有解药,现在没有啦!”落阳子道:“怎么没有?”

火丙生指了指身上破烂衣服,又指了指冯行烟,道:“我的解药全让冯大高人烧啦!现下洞虚老头想活命可就没办法啦!”李清虚道:“解药配方是什么?”

火丙生道:“告诉你配方也没用,赤猬刺的剧毒解药难配齐得很,我花费了三年才配得一份解药。何况他身上仍中着另一种青蜂针,没有木乙灵的解药单解一种也无用。木乙灵如今已经死了,要找解药下地狱问他要吧!哈哈,哈哈!”笑声中却多是凄凉之意。

冯行烟道:“李清虚,你还能运天水一合剑吗?”李清虚一怔,道:“可以。”冯行烟道:“你用天水一合剑,点他百会、神庭、神阙,再点曲骨、巨阙、太渊三处,最后点长强、志室。”众人一听到他说出的这些穴道,不禁又惊又奇,这些穴道不是死穴就是伤穴,平时不小心触到撞到都是非死即伤,这人竟要清虚上人以天水一合剑去点。

火丙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李道长,冯前辈说得对,你运天水一合剑重重点下去,保证洞虚子倾刻无痛无苦。”李清虚迟疑不定,望向冯行烟。

冯行烟淡淡一笑,道:“你倒运天水一合剑,逼出他体中剧毒,不必怕伤了他。”清虚上人讶然道:“倒运?”冯行烟道:“是。”清虚上人点了点头,依他所说之法小心翼翼点了过去。手指每触过一个穴道,洞虚子身体便颤抖一下,脸上苍白一分。

清虚上人不敢稍停,将他所说穴道一一点过,点到志室时,洞虚子忽地“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吐出,吐出后脸色竟由白转红。气息渐畅,双眼睁开,对冯行烟一抱拳,道:“多谢冯前辈。”

火丙生见洞虚子气血渐渐恢复过来,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李清虚走近前,对冯行烟抱拳道:“敢问前辈,为何知道我武当天水一合剑可逆运之理?”冯行烟微微一笑,道:“我多年前曾与武当山苏云切磋过武艺、谈论过经道。苏云曾说过,天水一合剑正面为凌锐剑气,以杀敌伤物之用;逆用则为反面,以救伤起死之用。当时与苏云讨论过天水一合剑如何退敌救命的数十种运功法门,洞虚子虽身受两种剧毒,也不难解之。”

李清虚听他说完这番话,不禁肃然起敬,苏云是武当前辈,一身修为臻于极致,后来闭死关已有数十年没出过山,原来也与冯行烟有交。

金胜辛道:“冯前辈,我金胜辛不是恬不知耻的人,输在你手上便是输了,你要杀我这条命凭你拿去。你闭关数十年,今日下山只怕也是为了它而来的吧?”指向谷中那块陨石。

冯行烟道:“天外来物,所谓虚幻。谁能凭之用之尚且未知,苦争何益?”金胜辛冷笑道:“苦争何益?冯前辈,我金胜辛修为虽不如你,但比李清虚,张祥之怎么样?”

张祥之笑道:“这个不用冯前辈回答了,你的修为比我高,比李道长只怕也胜了一些。”李清虚点头道:“不错。”

金胜辛哈哈笑道:“我金胜辛输给冯前辈的只是道法,如若我真气元力比他强上一点那该如何?”见李清虚等人默然不语。金胜辛嘿嘿冷笑,道:“李清虚,张祥之,你们来玉鼎山岂非为了玉鼎派的那块紫清玉石?若先让我找到那块紫清玉石,现在是谁胜谁负还不知道。”

冯行烟摇头笑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做恶多端纵使修为再高,有朝一日也逃不了身死道消。”金胜辛嘿嘿笑道:“那可未必!我金胜辛二十二岁才开始修道,三十岁才会运转元力真气,如今五十有八,却比你们一个个从娘胎开始修炼的人强得多,我不信什么天道报应。”

李清虚叹道:“贫道七岁便开始修道,修为远不如金施主。”金胜辛道:“不错,老道你有点自知之明。天下间能打得过我的人翻掌可数,但为我佩服的人只有三个。”

落阳子道:“哦!哪三个?”金胜辛冷笑道:“总不是阁下的纵横三火剑。”落阳子笑而不语。

金胜辛道:“第一个便是昔日以龙泉剑狂扫天下修道宗门,剑法修为均入化境的一个和尚。这个人我想你们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他的传人便是当今邓家的‘龙泉玉君’。”张祥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

金胜辛道:“第二个便是昔日青城山一个使点睛剑法的老道。”洞虚子道:“是青城派长老李道宇?”金胜辛冷笑道:“是教李道宇点睛剑法的一个瞎子。”洞虚子一怔,却始终想不出是谁。

金胜辛道:“最后一个便是峨嵋派使拘道令符的那个人。”李清虚道:“是冯前辈?”金胜辛道:“冯前辈虽然厉害,比他却差了一些。当年那人创出三道令符,大震峨嵋派威名。冯前辈之前对我们使的可是拘道令符中的焚火令?”

冯行烟点了点头,道:“不错!”金胜辛嘿嘿一笑,道:“冯前辈修为高超,但也是借拘道令符之威。胜我不在修为,而在兵刃。”冯行烟哑然失笑。

金胜辛道:“冯前辈莫要发笑,若我有一件趁手兵刃也不致于被你所伤。”举起双手,见铁掌均被烈焰烧化,一对肉掌皮肉全烂、狰狞可怖。

金胜辛冷笑两声,道:“冯前辈既然要除魔卫道,执行昆仑山法令。杀了我们五鬼又何足卫道?当今修行界中忽然多了一个门派,叫什么诛岳派。诛岳派宗主伏天魔君在修行界中横行霸道,接连挑战杀害五岳高手。你冯行烟说什么执行昆仑山法令,为何不去找诛岳派伏天魔君?”

李凤歌一怔,低声道:“诛岳……”黎瑾道:“诛岳派是近年来在修行界忽然兴起的一个宗门,宗主挑战五岳并击毙五岳大高手后成名。这金胜辛不怀好意,想让冯前辈去和诛岳派打。”

洞虚子大声道:“冯前辈,别被这存心不良的小鬼骗了。”金胜辛哈哈笑道:“洞虚子你急什么?冯前辈难道就畏惧诛岳派吗?我听说诛岳派宗主伏天修为虽高,但却胆小如鼠,杀了五岳高手后害怕了,缩在乌龟壳里不出来,想必连我都不如。”

冯行烟微笑道:“金胜辛,你可便猜错啦!”金胜辛道:“我猜错什么?”冯行烟挺胸吐气,大声道:“诛岳派伏天魔君,既然到了,为何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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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快剑毙三鬼

冯行烟提气而发,声音远远传出,山谷中悠悠传来回音。金胜辛微微变色,左右回顾,却不曾见着什么人。冯行烟朗声道:“伏天魔君,你还不出来?”

金胜辛冷笑道:“哪里来的伏天魔君?装模作样?”忽觉背后风生,急忙转身后翻,伸掌推出。他掌力凌厉,推出去却如注入一团绵花之中,轻飘飘往前面一跌。慌忙挺身站定,双掌立在胸前。

只听背后有人幽幽地道:“你刚才说什么伏天魔君胆小如鼠,杀了人后便躲在龟壳里不出来是吗?”声音如拉着断了一根弦的二胡,说不出的晦涩难听。

金胜辛低身旋过去,却已不见了人。只听背后仍有人道:“伏天魔君是什么样的人你可见过?你说伏天魔君胆小如鼠,可见他胆小过?”金胜辛尖声道:“装模作样,滚出来!”翻身推掌。他这次翻身翻得快,登时见到一条黑袍,推出掌时擦过袍带,却抓不住人。

那黑影叹道:“装模作样吗?装模作样的人多了去,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装模作样?”火丙生叫道:“老大,他还在你后面!”金胜辛翻身挥掌,这一掌去得极快,已抵住那黑影胸口。只是他掌心触及,内力尚未吐出,便觉如同注入一块棉花上,飘飘无所受力之所。

金胜辛骇然变色,收掌欲退。那人伸出左手,轻飘飘掐住他喉咙,缓缓举起,低声道:“你说我胆小如鼠,不敢出来是吗?”

金胜辛被他掐住喉咙,顿时满脸涨红,双腿不断抽动。他平生第一次感到了这种极大的恐惧,死亡的恐惧他已遇到过很多回,但面对未知的恐慌畏惧却从所未有。他虽然被冯行烟打伤,但恶狼虽伤总有反扑之力,即便是李清虚等人也未必敢小觑了他。眼下这人数次避开他反扑,轻飘飘接下他的掌力,似乎丝毫不用费力。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敌我差距之大,却丝毫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火丙生叫道:“放下我大哥!”猛扑过来。那黑袍人轻轻将金胜辛一送,摔到火丙生身上。两人登时抱团往地上滚出。

黑袍人望向冯行烟,道:“冯行烟?”冯行烟见他披着一身大黑袍,脸上戴着一个铁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眸子,听声音只能隐约分辨出是男子,却不能判定多大年龄。冯行烟道:“伏天魔君?”

黑袍人道:“是。这三个小鬼侮我名声,谁帮我杀了?”冯行烟奇道:“你自己为何不动手?”黑袍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却不回答,向谷中众人看去。张祥之、李清虚、洞虚子、落阳子等人见他看了过来,均暗暗警惕。

李凤歌低声道:“伏天魔君是谁?为什么他们那么怕他?”柳月如在他耳边道:“伏天魔君是创诛岳派的大高手。修伏天之功,天下间几无敌手。据闻他第一次出手,挑战泰山派宗主。一剑刺死泰山‘正气剑’西门滟,数年后又接连挑战击杀西岳华山正宗传人‘拈花上人’冷若尘、南岳衡山正宗传人‘寄雨夜客’鲁修白,在一个雨夜中杀上北岳恒山,将恒山派正宗传人‘落叶仙姑’宋无道人击毙,又击杀赶来支援的中岳嵩山正宗传人‘钗头凤’伍送。因短短三年连杀五岳正宗传人,自创诛岳派,威震修道界。”

李凤歌听她在自己耳边轻声说话,喷气如兰,挠得耳根痒痒。不禁心头一阵暖洋洋,暗自欢喜,低声道:“那他与你师父比谁厉害一点?”柳月如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李凤歌正要开口问她诛岳是什么意思,忽见伏天魔君望了过来,一双眸子凝视自己。李凤歌微微一惊,低下头去。只听伏天魔君道:“那个男娃子,你出来,帮我把这三鬼杀了。”李凤歌一怔,抬起头来,只见伏天魔君盯视自己,眸子间似有雾水流动,看不出什么感情。

伏天魔君道:“你叫什么名字?”李凤歌道:“我姓李,双名凤歌。”伏天魔君道:“你先才说北冥五虫中的土穿壬是你杀的?”李凤歌微微一愕,心想:“原来他早在这谷里了,所以听过我说话。”道:“土穿壬和顾清秋顾先生剧斗后均受重伤,土穿壬想喝我的血疗伤,被我误……误杀了……说实在也不算是我杀的……总归是顾清秋打伤后才让我……”

伏天魔君冷笑道:“是你杀的便你杀的,有什么好推托?最后那一刀是你刺的便是你杀的,纵使顾清秋先把他打成重伤,土穿壬也是你杀的。”李凤歌道:“是。”伏天魔君道:“你帮我把这三鬼也杀了,一人灭四鬼,从此修道界里就多了你名字。”

李凤歌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伏天魔君道:“什么不行?你怕打不过他们吗?我让你杀了他们,他们就绝对会死在你手上。”金胜辛、火丙生、水至癸脸色大变,均知道此人修为之强远甚他们,说不得真有法让一个小毛孩动手杀了自己。互视了一眼,缓缓向谷口移去。

李凤歌摇头道:“不行,不行!先前我杀土穿壬总是无奈之举,因此也愧疚了许久。现下他们与我无害,我也不想杀人啦!”伏天魔君森然道:“不知趣的小子!你动手帮我杀了这三个小鬼,我教你移星换斗大神通,保证三年内让你臻至一流高手之境。什么顾清秋、李清虚之流均要畏你敬你。”

李凤歌急忙摇头摆手,道:“不用啦!我不学什么神通,也不想让人敬我畏我,我更不想杀人。伏天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伏天魔君微微冷笑道:“不知趣的小鬼,你真当我需要求你杀人吗?你既然不肯动手,那么她就不用活啦!”左脚踏出一步,已到了李凤歌背后,伸手抓向柳月如。

冯行烟变色道:“月如,反打!”柳月如挥拳便打,被他轻飘飘伸手一接,穴道已被制住,扯到身前。黎瑾叫道:“放开柳姊姊!”扑上前去。伏天魔君伸手抓住她右手,轻轻一拉,也制住穴道抓到身前。他这动作之快,当真如兔起鹘落,冯行烟、李凤歌尚未反应得过来,柳月如、黎瑾两人已被他抓到手上。

冯行烟厉声道:“放开她!”伏天魔君看也不看冯行烟,向李凤歌道:“你杀不杀三个小鬼由你,我杀不杀这两个女娃也由我!”李凤歌又惊又怒,道:“你这算什么本事?抓住两个女孩威胁别人,当真是胆小如鼠、不敢见人之辈!”

忽听洞虚子大声道:“他们要逃啦!”李凤歌转头去看,只见金胜辛三人趁众人不注意已逃到谷口。李清虚叫道:“休逃!”

金胜辛哪里会听他的话?快步冲出谷口。却猛地撞上迎面而来的一人。他撞上那人后如同撞上铁板,往后摔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飞起,凝掌拍出。

迎面那人挺掌便拍,双掌甫接,金胜辛只觉对方元力真气之雄浑不逊于自己,不禁又惊又慌,肚子里叫苦连天:“却是哪里又来了一个高手?”收掌一震,往后退出三数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白衣一尘不染,腰间佩带长剑。

水至癸喝道:“小子给我滚!”挥刀劈出。火丙生纵身而出,双掌齐出。

那男子右手一弹,腰间长剑拔出,轻轻一挑,砍开水至癸雁翎刀,穿过水至癸肉掌,“嗤”的一声刺入他肩膀。长剑一震,一只臂膀带着鲜血直甩而出。水至癸原来便断了一条臂膀,此时再断一只,痛得满脸煞白,向后急退,哪知那人剑势不减,横刺而上。

火丙生大惊,双掌向那人拍去,这两掌为救水至癸,全力而出,强横无匹。那人长剑一震,如一道白虹划过,直透火丙生一对肉掌,没入他胸口。

金胜辛又惊又怒,厉声道:“何方小贼?竟敢伤我兄弟!”翻身上前,立掌推出。

那人森然道:“何方小鬼?乱我玉鼎?”向前一踏,走身如影,长剑带出。金胜辛挥掌便拍,哪想得到阎罗掌已被冯行烟烧掉,运力时双手疼痛欲裂。他一身强大实力,阎罗掌便占了七成。此时失去铁掌,运力挥掌时双手痛不可当,已知大有不妙。

那人长剑一旋,两只肉掌已落在地上。金胜辛厉声惨叫,往后便跳。那人长剑一挑,寒芒从金胜辛前胸透到后背。

他长剑一挺,拔将出来,微微一挑,又斩落了火丙生头颅。

水至癸见到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向旁一纵,竟要逃走。那人喝道:“留下来吧!”喝声中身子向前一踏,长剑刺出,如白虹贯日,穿透水至癸脖子。

那人长剑一划,一道血珠甩落而出,洒在草地上。剑尖垂在地面上,静静的等鲜血流干。水至癸的尸体向前跑了两步,这才跌倒下去。

谷中众人均变色惊呼,金胜辛三人虽被冯行烟重伤,但总有反扑之力,竟被这人轻飘飘几剑刺死了?

那人迈步走进谷中,眼光如剑扫向谷中众人,向张祥之抱拳作揖,朗声道:“玉鼎派弟子尹听雪见过张师叔。”张祥之微笑道:“你剑法大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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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奔晷落稚子

李清虚、洞虚子等人均想:“原来此人就是玉鼎派高手尹听雪,今日他连杀三鬼,传出去只怕风头要碾压修道界年轻一辈。别人不知道北冥四鬼被冯前辈重伤,只知道尹听雪剑法厉害连毙三鬼。”

黎瑾大叫道:“尹师兄,救我!”尹听雪向伏天魔君看去,冷冷道:“放了黎瑾。”伏天魔君道:“我不放又如何?”尹听雪道:“不放就死!”快步冲出,肩头一沉,长剑一抖,化作一道银龙刺出。

伏天魔君赞道:“好剑!”他双手各抓着一人不便应战,往后疾退。尹听雪一剑既出,身如白雪,剑花闪动间不离伏天魔君左右。

伏天魔君叫道:“小子接着!”右手将柳月如抛出。李凤歌慌忙抢上前去把柳月如接住,见她身子僵硬、动弹不得,问道:“你穴道被制吗?”冯行烟道:“我来。”上前解了柳月如的穴道。

尹听雪长剑一挽,银光闪射、冷华映日。伏天魔君带着黎瑾连退了十数步,左手一用力,借势将黎瑾向一边甩出。右手食指、中指伸出,夹住尹听雪剑尖。

尹听雪向后一纵,带着剑尖而出,左袍一挥,三枝飞羽疾射而出。伏天魔君挥袍扫落飞羽,轻飘飘上前一动,伸掌疾拍。尹听雪长剑急削,挡下伏天魔君攻势。

伏天魔君越打越快,逼得尹听雪左支右绌、十分狼狈。伏天魔君阴森森地道:“剑招虽快,却缺少一些东西。你练剑过勤,五脏受损。还有几年可活?”

尹听雪变色道:“你是谁?”往后一跳,双腿微曲,人已扑出,长剑迅速刺出。伏天魔君身影一动,虚影映转。尹听雪剑如雪花,变招奇快,跟着虚影快速闪动。

李清虚低声对洞虚子道:“尹听雪剑法似乎不像正一教的。”洞虚子一怔,道:“怎么不像?”李清虚道:“先前他剑招严瑾,攻守得当,的确是正一教剑法。现在被伏天魔君逼得急了,剑招却走偏邪一路,与正一教的伏魔剑法全然不像。”

李清虚看向两人剧斗圈子,只见尹听雪剑势诡异,招招疾攻,伏天魔君除了格挡之外却再无还手之力。

李清虚奇道:“你们看这尹听雪的剑法诡异至极,明明不能刺的地方他却刺了,刺过的地方也成为了敌之要害。张道长,这套剑法是正一教的?”

张祥之凝神看去,果觉尹听雪剑法诡异精妙,却绝非本教伏魔剑法,心下大为诧异,道:“我正一教中无此剑法,只怕是他从别处学来的。”

这时,尹听雪蹬腿后退,长剑一甩,三数滴鲜血洒入一边草丛。看向伏天魔君,脸上神色凝重无比。

伏天魔君倒负双手,双眼透过铁面具看去,道:“五脏成灰,经脉枯竭。操急炼剑,已受其噬。你日子已经无多了,还要跟我打?”尹听雪冷笑一声,胸口上一滩血印却渐渐显透出来。他长剑一抖,收入剑鞘中。向黎瑾冷冷道:“跟我走!”拉着黎瑾的手,出了深谷,不知往何方去了。

伏天魔君背负双手,微微冷笑,道:“正一教张祥之,你这位师侄可厉害得紧!修炼的剑法却不太光明啊!”张祥之怔了一怔,默然不语。

伏天魔君看向谷中陨石,道:“陨石真的来了。”冯行烟踏出一步,道:“来了。”伏天魔君道:“这件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冯行烟微微一笑,道:“你认为呢?”

伏天魔君道:“引动地火、天雷。天相大变,是从奔晷而来。”冯行烟沉吟道:“数千年前,天地变相,也有一件由奔晷坠来的陨石落入昆仑山上,引起天火变动。此后天下大乱,蟒乱世间。”

李凤歌低声问道:“奔晷是什么?”柳月如道:“昔年大诗人孟浩然曾写过一首诗,里面有两句诗这样说的:‘遥情每东注,奔晷复西驰’,感叹时光的流逝之快。所以奔晷即是太阳。”

李凤歌恍然大悟,道:“那块陨石是从太阳来的?”柳月如道:“正是。”

伏天魔君道:“我看看此物如何。”缓缓向那块陨石走近。冯行烟淡淡一笑,走到陨石旁边。李清虚、张祥之等人互视一眼,均跟着上前。

走近陨石一步,便感到四处炙热一分,仿佛走在火山上。张祥之道:“果然是从奔晷而来。”

只见前面十多丈处深陷下一个大坑,坑中一物凸起。圆滑滑从坑中露出一半,黝黑如墨。

冯行烟停下步来,绕着陨石走了一圈,愈感空气炙热,更甚三伏天气。伏天魔君淡淡一笑,道:“这就是陨石了。”

李清虚讶然道:“这就是陨石?”众人仔细看去,只见这物又圆又滑、又黑又炙,周围五、六丈处的土地都已化焦土,虽有一半陷在地下,但也能猜出是个圆球。

冯行烟道:“这倒像个蛋壳。”伏天魔君笑道:“或许这就是一个蛋。”

冯行烟缓缓走近,只觉愈加炙热,到最后竟有种热汗淋漓的感觉。运动一转,驱出热气,这才爽朗几分。到那物前,只见这物虽是圆球,体表却有些粗糙,细看之下,也不似圆球,倒像是个鸡蛋。伸手触去,只觉烫若烧铁,炙如岩浆。

伏天魔君道:“这东西从奔晷而来,无比炙热。就不知里面是什么。”冯行烟淡淡一笑,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伏天魔君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能打得开的。”冯行烟微微一笑,后退数步,右手捏指,道:“我来试试。”李清虚、张祥之等人急忙后退十数步,让开地方来。

伏天魔君忽地道:“等等,让我先来试试。”话音刚出,也不顾冯行烟已要施法,便走上前去。冯行烟一怔,道:“好,请。”后退数步,与李清虚等人站齐。

伏天魔君走到陨石前,双手缓缓抬起,在日光映照下洁白如霜。

李凤歌心想:“这双手倒像是女孩子的手。”向柳月如双臂看去,见她玉臂纤细、肌肤白嫩,心想:“还是月如白一些。”

伏天魔君双手一结,衣袍迎风而涨,突然“咔嚓”一声,伏天魔君身后一道巨大身影横站而起,仰天吼了一声,声音直震得众人纷纷变色,往后缓退。

那巨影目光灼灼,面蒙面具,与伏天魔君几乎一样,只是却大了数百倍。李清虚等人脸上一变,互视一眼。均想:“这便是诛岳派的神通了。”

伏天魔君身后的虚影右手一握,一把长弓掌在手上,左手轻轻一搭,三枝白色光箭便落在弓上,箭矢对准了那陨石。“嗖嗖”声中,三支箭矢夹带风雷,射在那陨石凸起的半圆。

只听到数声爆响,三枝光箭炸开来,一阵白烟弥漫开来。那虚影还不休止,搭弓拉箭,“嗖嗖”数声,又是三枝箭射去,落在圆形蛋壳上,又爆出数声炸响,烟雾弥漫。

李清虚等众又互视一眼,皆感此数箭去时势头极锐,非同寻常,就不知能否射穿这蛋壳。洞虚子看向冯行烟,道:“冯前辈,他这招是什么神通?”冯行烟道:“这一式神通似乎是诛岳山的伏天箭。”

伏天魔君身子一颤,收了虚影。等白烟散去,均上前看去,只见那陨石仍立于原地,黑色的蛋壳却丝毫无损,不见半分裂状。

冯行烟向伏天魔君笑道:“伏天魔君,你这伏天功似乎伏不了这蛋。”伏天魔君退后数步,道:“你能打开?”冯行烟微笑点头,走上前去,凝视那蛋壳片刻,眉头一皱,突地身体一振,衣袍无风自动,右手向那陨石一指,道:“焚火令!”双指一划,一道符咒凭空画出,从中喷出一线烈焰,落在陨石上。

烈焰迎风一转,呼呼升起数丈,吞噬住陨石,烧腾起来。冯行烟脸色渐渐凝重,右肩一沉,指上一震,符咒上烈焰冲得更烈,一线划出,呼呼狂卷。

李清虚等人远远隔着,却依然感到其间灼热,不禁太为钦佩。冯行烟肩头一抖,指上烈焰烧得更加猛烈,那蛋壳被烈焰吞噬其中,却丝毫不变色,更无半点破碎痕迹。冯行烟双眼一闭,又睁开来,右肩再一抖,向蛋壳一指,雄雄烈焰烧得更加猛烈。

伏天魔君摇头道:“没用的,这蛋壳自奔晷而来,又岂会怕你一指焚火令?你召雷试试吧!”

冯行烟微微一笑,收了飞火,只见那蛋壳表面上微微发红,却无半点裂迹。冯行烟道:“果然。”右手指天,天空中云雾狂涌而至,瞬间聚作一片黑幕。

伏天魔君仰头看天,又看向冯行烟,道:“天雷令?”冯行烟右指一点,喝道:“弱水令!”只见天空中乌云一卷,大雨如瀑落、如江倾,直泄而下。

伏天魔君奇道:“弱水令……”只见大雨怒倾而下,打在那蛋壳上“嗤嗤”作响,白烟急冒。那蛋壳“咔”的一声,赫然裂开一道裂缝。

冯行烟双眼如电,右手再指,喝道:“天地雷霆皆听我敕——天雷令!”只见满天暗幕间一道白龙闪过,拖着尾巴怒劈向那陨石。随后“嘭”的一声破响,震得人耳欲聋。

冯行烟施法未止,天空中又是白光数闪,两道白龙闪过天际,倒泄而下,击在蛋壳上。蛋壳猛的一震,白烟阵阵生出。

冯行烟喝道:“破!”天空一道白龙又是怒泄而下,正击中蛋壳裂痕。那蛋“嘭”的一声,从地下炸起,跳出深坑滚了出来。

李清虚心道:“世人皆知正一教精通五行道法、擅长天雷地火之术,却不知峨眉派的召雷唤雨也如此厉害!”

冯行烟见蛋壳几近破碎,挥手收了雷电。天空中浓云瞬间散尽,又是晴朗一片。李清虚等众早在雷雨中淋湿了一身,此时见天又放亮,不禁吐出一口浊气。擦去脸上雨水,向那蛋壳看去,只见那蛋壳已然跳出,滚到一边山角,果像是一个黑色鸡蛋,只是此时其上已多了密密麻麻的一道道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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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神通收金乌

冯行烟稍运真气,身上湿衣服渐渐蒸干。向蛋壳走近,道:“我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伏天魔君见蛋壳滚到一边,几要破碎。却不向前行去,反而退后了两步。

冯行烟走到那蛋壳三步前便停了下来,手上一抬,正中施一招焚火令打开蛋壳。这时,那蛋壳却忽地摇动了一下。

冯行烟“咦”了一声,道:“是活的?”那蛋壳又摇动了两下,似有什么东西想钻出来。李清虚等众近前看去,都是十分惊奇。

张祥之道:“我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着什么东西。”拔剑上前。这时,那蛋壳又抖动一下,猛然炸响,整个蛋壳彻底炸开来,从中闪出一道血红色身影,扑向张祥之。

冯行烟脸上剧变,大叫:“不好!”迈步抢上前,一把推开张祥之,左手一掌向那怪拍去。那怪猛地一撞,将冯行烟推开三数步,冯行烟却将张祥之向旁也推开数步。

那怪身子一抖,仰天厉叫。声音似虎啸、似熊啕、又似龙吟,尖锐激昂、震耳欲聋。李凤歌脸色大变,急忙捂住双耳,拉着柳月如往后跑开。

那怪猛向冯行烟撞来,冯行烟伸手抵着那怪头颅,喝道:“滚!”左肩一震,运劲一拍,将那怪震开五、六步。抬起左手一看,只见掌心已然穿透一个血洞,掌上皮肤皆已烧焦。不禁大惊失色:我自修焚火令来,双掌早不惧烈火。虽说刚才没来得及运转焚火令,却也不致于被刺穿烧焦啊!

李清虚、落阳子等人乍见这一幕发生,尚没来及反应。张祥之从地上爬起,心中仍有余悸,回想那怪冲来之势极为恐怖,浑身烈焰化金熔铁。恐怕若没有冯行烟及时推开,此下就要死在那怪身上了。

那怪被冯行烟推开数步后,尾巴一卷,一双暗红的眼转向冯行烟。冯行烟这才看清那怪,只见那怪只有六、七岁孩童的体型大小,似蛟非蛟,似鸟非鸟,头长三角,背生肉翼,身下三足。双眼一暗一明,身上隐隐有红色鳞甲显现。

那怪双眼与冯行烟对视,眼中充满了仇恨之光。身子一抖,猛扑上前。冯行烟脸上一沉,心道:“不好!这怪物被我强行打开蛋壳出来,恨我恨得紧了!”双足向后抵住,双掌运劲,疾拍怪物头颅。

那怪厉声惨叫,身体向后摔出,一个打滚,又立了起来,忽然看向一边李清虚等众,身子一弓,扑了出去。

李清虚见此怪冲来,虽惊不慌,右手捏指指去,无形剑气从指上爆发,只是一落到那怪身体便被弹开了。那怪尾巴一扫,卷向李清虚。

李清虚双掌向前一接,只觉一股强力推来,竟被扫得向后一摔。那怪猛扑上前,巨口向李清虚咬去,张祥之大惊,纵身上前,手上长剑一转,化作七、八道剑影刺出。

那怪身子一抖,烈焰便冲散了剑影,巨口一张,向张祥之咬去,张祥之提剑欲斩,哪知那怪尾巴一扫,竟将纯钧剑卷了出去,巨口横咬中张祥之右手。

张祥之厉声惨叫,左手猛拍怪物头颅。那怪咬紧了张祥之的手便不放开,身子一振,带着张祥之打起圈子来。

冯行烟大惊,身子一纵,一掌向那怪头颅拍去,喝道:“孽畜!滚!”这时,旁边炸开的蛋壳忽地传出一声吼叫,其中一道红色身影扑出,冲向冯行烟,刹那间便已到了近前,巨口一张,咬向冯行烟的脑袋。

冯行烟脸色大变,脑袋一甩,发冠甩出,长发脱开,化作万丝千刃向那扑来的怪物甩去。那扑来怪物正要咬断冯行烟脑袋,万千发丝却化作丝剑而至,猛地一扫,整头怪物竟“嗤”的一声,凭空消失了。

冯行烟一掌拍下,印在先前那怪物头上。那怪物一声厉叫,身子一振,巨口张开,甩开张祥之,两边似翼非翼,似爪非爪的东西拍向冯行烟。

冯行烟左手拍出,身子一转,向后疾飞出数十步。只见那怪抖搂身子,两只红眼直闪。冯行烟心中又惊又奇:原来后头扑来的怪物是假的!这怪物竟还能变幻虚影,若我不是用头发甩开虚影,就要上了它的当了!

张祥之在地上滚过几圈,翻身爬起,脸上惨白无色,抬起右手一看,只见从手掌处到腋下竟都已化作焦炭,麻木无觉。

那怪双眼在冯行烟身上转了几圈,忽地向落阳子冲去。落阳子见此物极其厉害,张祥之在它面前也差点丧命,就连冯行烟也无可奈何。不敢怠慢,向后一纵,左手搭住谷壁山岩,疾攀数丈,双腿一搭,勾住一株从壁缝中伸出的大树。

李凤歌见他虽失一臂,但攀岩速度好快,心想:“这道长为了活命跑得真快。”

落阳子眼见那怪已然扑近,喝道:“飞剑斩!”背后两把长剑射了出去,化作两道长虹向那怪斩落。

那怪猛扑上前,长剑落到其背却只发出“嗖嗖”两声,便被弹落。

那怪双翼一张,疾冲而上,落阳子脸上剧变,慌急中伸手成掌拍出,那怪毫不躲闪,任落阳子拍在身上,头颅一顶,撞在落阳子胸口上。

落阳子身子一震,一口鲜血猛喷而出,慌急中凝掌向那怪头颅乱拍,喝道:“滚!”哪知这怪身体长满甲鳞,毫不惧他的掌力,头颅顶住落阳子的胸口便不松开了,紧紧拱去。落阳子厉声惨叫,只被拱得前胸贴后背,五脏移形,痛不欲生。

一边冯行烟、洞虚子、李清虚无不大惊,急纵身而起,恐再迟半会,落阳子就要被这怪物撞死在绝壁上了。冯行烟修为最高,几个起伏已然冲到,横掌劈去。

那怪也不回头,长尾一张,向冯行烟甩去。巨口张开,竟向落阳子胸袋咬去。冯行烟脸色大变,若是让它咬到,落阳子岂有活命之理?急忙中化掌为爪,攥住了那怪长尾,身子一振,向后一拉。

那怪猛觉得一股巨力扯来,身体向后一摔,竟松开了落阳子。不禁眼中怒火直冒,想要冲上前却不行,尾巴硬生生让冯行烟握住。

冯行烟怒喝一声,向后一扯,将那怪向后甩出。那怪摔出数十步,砸中一处山岩,登时轰得山岩破碎、飞沙走石,在地上一翻滚,抖擞身体,浑身烈焰雄雄燃烧,竟又向冯行烟冲去。

冯行烟旧力先去,新力未生,急忙中伸掌去推,却被撞得向后直掼出数丈。

洞虚子站住身子,挺直腰背,提力聚气,仰天怒吼:“妖孽给我停下!”啸声直震得树木不断划动,击风三数里。那怪“嗷”的一声长鸣,身体竟停将下来,不断颤抖。

李凤歌、柳月如两人早退到谷中阙口,被洞虚子吼声一震,均身子一颤、脸上变色。互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惊骇之色:“洞虚子好厉害的吼声!”

李清虚几个跨步,已然追到,右手向那怪一指,剑气暴射。那怪猛一转身,巨尾一甩,卷开剑气,向李清虚撞去。

李清虚伸腿一蹬,跳到它身上,对准了那怪右眼一指戳去。这一指戳得极妙,凌锐无双,那怪尚未及得躲避,便被戳中。无形剑气登时暴射而出,那怪痛叫一声,右眼鲜血直喷,身子猛地一甩,巨尾狂卷。

李清虚乘势一蹬腿,向后一退。那怪岂能放过李清虚?身子一纵,扑将上去。李清虚连跳数步,见它紧追不舍,双掌向前一推,正托住那怪头颅,向下一按,身子一翻,跃到它身上,右手凝指向它左眼戳去。

那怪先前中李清虚一指,失了右眼,哪能让他旧技重施?巨尾从后面向背后一甩,“嘭”地一声正击到李清虚后背。

李清虚身体一震,一口鲜血冲到喉咙头,慌忙中搭住那怪背侧往下一跃,右手向那怪右眼拍去。那怪巨尾一卷,向李清虚抽来。

李清虚势不减弱,拍中那怪右眼。哪知那怪右眼已瞎,怎会再怕他一拍?只又痛了痛而已。长尾一卷,勾住李清虚腰间,向后挥出。

李清虚拍出一掌后才后悔不已,原来他打得慌急,竟忘了之前戳瞎的是怪物的哪只眼睛,只看到一只红眼便拍了过去。此时被那怪长尾卷中腰间,想脱开已是不行。

那怪巨尾一振,硬扯着李清虚向四处砸去,李清虚只觉腰间如束上一个巨箍,绞得肝肠欲碎、腰肢欲断。再被它四处乱砸,撞中了不少山岩,浑身痛得彻骨。

冯行烟右手向天一指,一道霹雳划破天空,向那怪劈落。那怪见霹雳来得迅速,卷着李清虚便向一块利石甩出。

李清虚脱开巨尾冲出,却向利石撞去,脸色大变,心中惊道:“死了死了……”一旁的洞虚子见状不妙,提气一喝,啸声传出百丈,震在李清虚身上。

李清虚身体一颤,向旁一摔,在地上滚过几圈,终于没撞上利石。洞虚子发出一啸后,一口鲜血从胸腹冲到喉头,“噗”的一声吐出。向前摔倒,伸手抵住地下,硬撑着半跪起来。本来他中了火丙生、木乙灵的剧毒便已重伤,此时见情况危急,连施两次啸功,气力耗尽,伤上加伤。

冯行烟眼见张祥之、落阳子、李清虚、洞虚子四人只不到片刻便都被那怪重伤,又惊又急,右手画开雷符咒,施展天雷令。雪堆翻转,铅云压境,数道霹雳如同利剑,横劈猛击。

那怪躲避不及,被轰中了三道霹雳,体甲翻开了数片。身侧双翼一展,向冯行烟冲来。冯行烟双手推出,托住那怪头颅借势向前一跃,骑到那怪背上。那怪猛一翻身,巨尾向冯行烟扫去。

冯行烟伸手托住那怪巨尾,往一边跳出。右手一指天空,喝道:“天雷令!”一个白色霹雳猛地劈落,砸在那怪身上,电光不断闪动。那怪厉声惨叫,体甲破碎一大片。猛一翻身,又向冯行烟撞来。

冯行烟双手成掌向前怒拍,“嘭嘭嘭”掌力炸开。那怪巨尾一甩,与冯行烟掌力一接。冯行烟横拍数掌,体中乏力,搭住巨尾向上一跳,凭空而立,倒立冲下,借力一掌印在那怪脑袋上。

那怪身体一颤,向下伏低数分,想向上顶去已是不能。冯行烟咬牙一震,运劲使力。那怪厉声惨叫,身体向下一趴,紧紧贴在地上。

冯行烟身子一翻,用右腿踩住那怪头颅,左手指天,喝道:“弱水令!”天空中乌云顿翻,轰隆隆一阵作响。黄豆大的雨点纷纷泼下,落到那怪身上,“嗤嗤嗤”冒起白烟来。

那怪痛呜数声,想挣扎起来却是不行,巨尾向冯行烟背后卷去。冯行烟右手伸出,抓住巨尾向下一按,贴住了那怪背后,咬破左手食指,在那怪背上画符,口中念道:“天地大道有三千,下连黄泉上青天。一转阴阳二转三,三化浑沌四散开。金丹定中无日月,藏虚心下有乾坤。天地为合令!收!”

冯行烟念完最后一句,左手也画完了符令,那怪身体猛地一颤,竟慢慢缩小了起来,冯行烟右手伸入怀中,取出一块大黄布,向那怪一盖,猛地抓起,便已将那怪收入布中。

双手一结,化布为袋,又在上面画上了数道符咒,这才收了那怪。环顾四周,只见谷中草木成灰,壁石发焦。李清虚、洞虚子等四人均已重伤,勉强支撑着半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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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掌授拘道符

第三十五章掌授拘道符

冯行烟吐出一口气,将布袋放入怀中。这时,背后一只手掌忽地伸出,正印在冯行烟背后。冯行烟脸色大变,身体一颤,向前摔了出去。他扭身回头,伸掌便拍,与那人对接了一掌,均后退三数步。

柳月如见此异变,大惊失色,抢上前去扶住冯行烟,道:“师父,你没事吧?”冯行烟嘿嘿冷笑,看着偷袭他的那人,道:“伏天魔君,你好厉害的本事!”伏天魔君抬起白皙如霜的手,道:“我一直以为那陨石既然从奔晷而来,应该是轩辕眼,原来却是个金乌稚子。”

冯行烟冷笑道:“所以你就想坐收渔翁之利吗?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伏天魔君眼光缓缓扫过谷中众人,道:“一举灭掉峨嵋、武当、青城、龙虎、齐云五大仙山高手,你说,以后在这修道界上,谁敢小瞧我诛岳派?”此话一出,李清虚、张祥之等人尽皆变色,眼下他们均是身受重伤,不用说伏天魔君动手,便是一个稍会武术的壮汉也能抬刀把他们一个个砍了。

冯行烟冷笑不已,右掌一捏,掌心火焰雄雄烧起。伏天魔君道:“虚张声势,我就不信你还能再接我一掌!”缓步上前。冯行烟哈哈大笑,道:“是谁在虚张声势?云来!”伸手一指,天上铅云翻堆,遮天蔽日。

伏天魔君心道:“难道他还有反扑之力?他今日降四鬼收金乌,元力真气应该早已耗尽才是,又中了我一掌,竟还能召雷引电?”眼光缓缓移到柳月如身上。李凤歌抢到柳月如身前,大声道:“伏天先生,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你要是有本事早先见那怪物出来,为什么躲起不现身?金胜辛说的没错!阁下真是缩头乌龟、不敢见人之辈!”

伏天魔君缓缓把眼光放在李凤歌身上,哈哈一笑,笑声越来越大,竟震得丈外树木纷纷划动。李清虚、张祥之等人互视一眼,均想:好大胆的小子!难道不知道伏天魔君片刻之间便能杀他吗?

李凤歌挺胸昂首,大声道:“你笑甚么?难道不是?刚才那怪物出来你就逃之夭夭,等冯先生收了怪物,你就出来偷袭暗算……哼!你算什么大丈夫?我瞧你还不如北冥五鬼!”

伏天魔君嘿嘿冷笑,道:“大丈夫?大丈夫算什么?做大丈夫又能怎么样?又能救得了人吗?我举手便可杀得你身后那女子,你想做大丈夫,你能保得了她吗?”

李凤歌道:“我打不过你,保不了她,可你敢杀她,只要让我活着,此生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找你报仇!”伏天魔君大笑道:“可笑至极,愚蠢无知!我连你也杀了不便得了?”李凤歌回头看向柳月如,见她眼光注视着自己,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向伏天魔君大声道:“你想杀便杀!”

伏天魔君眼光渐渐移到天空中,低声道:“有趣,有趣……一时情动,竟将所有尽皆付与,究竟该也不该?究竟该也不该?”李凤歌心头一动:好熟的声音,我在哪里听过?

伏天魔君倒负双手,头也不回往谷外离开。李凤歌怔了一怔,却不知他为何离开。只听伏天魔君远远高歌:“地远天高……莫信情,多情还是恨无成……”

李凤歌猛然想起一人,暗道:“是他!带走肖月虹的那个人!原来他便是伏天魔君……”

李清虚、张祥之、落阳子等人缓缓起身,走到冯行烟面前。李清虚道:“冯前辈,你受的伤……”

冯行烟背负过手,淡淡一笑,道:“无碍,回峨眉山养几天伤便好了。”李清虚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冯行烟看向天边落日,只见暮云层层,如同火烧。回过头来,道:“你们一起离开此处,回山疗伤。伏天魔君此次出山,本料定轩辕眼会复世,但不料却是一头莫名怪物。此次后也不知会弄出什么风云,须得入昆仑山告知。”

李清虚等人此次下山有的重伤,有的兵刃被毁,实在无心再多停留。相互道别,各自离开了。冯行烟等他们离开了,走到柳月如、李凤歌两人面前,道:“你们没事吧?”

柳月如道:“没事,师父,你怎么样了?”冯行烟微微一笑,道:“无碍,待会一起下山,我先带你去峨眉山,等你师兄顾清秋回来还要上一回昆仑山。”

冯行烟转过身去,道:“我先带你们下山……”话未说完,忽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直喷而出,身体向后栽倒。柳月如、李凤歌大惊,急忙冲上前扶住。

柳月如握住冯行烟的手,惊道:“师父,你怎么了?”冯行烟刚欲开口,一口鲜血已冲至喉头,又是狂喷而出。李凤歌扶住冯行烟,把他倚在自己半边肩膀上,低头见他血喷在地上,竟是乌黑色,惊道:“你怎么吐出来的血是黑的?”

冯行烟左手抓住李凤歌的手,右手握住柳月如的手,想开口说话,却化作剧烈咳嗽,每咳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柳月如急抓住他的手,道:“师父,你怎么了?”

冯行烟硬咬住牙,忍住体中伤势,身体却禁不住的颤抖起来,脸色灰黄,再不似先前言行俊雅的仙道,反而像一个垂暮的老头。颤声道:“月如……我只怕无法带你回峨眉山了……”

柳月如道:“师父……师父……你……”冯行烟喘一口气声音便虚得一分,道:“我本来只道还能压住伤势,处理一些事……不料……不料……”又剧烈咳嗽起来。

柳月如道:“你别说话……你先别说话……你有什么药吗?”冯行烟喘了喘气,道:“我怀中有三枚定神丹……”

柳月如急忙伸手到冯行烟怀中,慌乱中掏出一瓶丹药和一个布袋、一本小书。打开了药瓶,倒出三枚圆滚滚的红色丹药到冯行烟嘴前,道:“师父……你快吃下去。”

冯行烟摇了摇头,低声道:“没用了……没用了……”柳月如道:“你快服下去!快服下去。”冯行烟拗不过她,只得微微张开口。柳月如将丹药送进他口中,道:“师父……师父你快吃下去。”

冯行烟含在口中,却咽不下去,道:“可惜……我闭关太久……也没教过你什么了……你师兄又不在身边……我……”

柳月如眼泪不自觉哗哗流下,道:“师父……你别说了……”冯行烟叹了一声,道:“可惜你师兄顾清秋没在我身边……我本来想把……如果他在……我的一身本领也不会失传了……月……月如……你在吗?”猛烈咳嗽,将那三枚丹药也呕到地上。

柳月如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道:“我在,我在,师父我在……”

冯行烟道:“我……我一生只收过两个徒弟……我本来想把一身本领传授给你们的……尤其……尤其是拘道令符……只是……你师兄却不在……你修为太浅……这一道拘道令符只怕要随我去了……”

柳月如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带你回峨眉山……你亲自授给我师兄……”冯行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双手撑在地上极力想要起来,李凤歌忙扶住他。

冯行烟伸手碰到李凤歌右手,脸色突然一变,倏忽翻手扣住李凤歌右手经脉。李凤歌一惊,只觉右手麻木一片,想要挣开却又不行,道:“你要干嘛?”

冯行烟变色道:“你是……你体中为什么有一股纯和的元力……你是谁?”李凤歌听得莫名其妙,道:“我叫李凤歌……我……我也不知是你说什么……”冯行烟松开他的手,缓缓闭上双眼,只剩下虚弱的呼吸。柳月如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不妙,惊道:“师父……你……你醒醒……”

冯行烟忽地又睁开双眼,却盯着李凤歌的脸,道:“李凤歌……你体中那股纯和的元力怎么有的?”李凤歌奇道:“什么?什么元力?”

冯行烟见他脸色茫然,不似作伪,心道:“也许是服了什么天材地宝……”握紧了李凤歌的手,道:“李凤歌!你上得此处,看到了多许绝不能看到的。我给你两条路,其一,我这下便清除你部分记忆,封去你体中元力,你下山后也无人寻你生事……其二,我收你为徒……授你神通,你带月如下山,回峨眉派……做我峨眉派弟子……”又咳嗽了数声。

李凤歌道:“这个……”冯行烟道:“怎么?”李凤歌道:“这……我……”冯行烟见他迟迟疑疑,为恐自己挨不过多少时间,急忙道:“你快说!”李凤歌咬了咬牙,若要清除记忆是绝对不肯的,但若是要认他做师父成为道士又怎么肯?

想来想去,对冯行烟道:“冯前辈,你要让我入什么峨眉派可以,但……但我还有母亲,绝不能入山做了道士。”

冯行烟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个,我峨眉山向来自管逍遥,没有什么门规,也不忌讳什么娶妻。唯有一条,若有灭门之灾,所有弟子须得上峨眉派相救。我峨眉派弟子遍布四川,十年之内绝无人有能力灭我峨眉。”

李凤歌松了口气,道:“这倒好!但还有一点……我不认你做师父。”冯行烟道:“为什么?”李凤歌摇头道:“我不想认谁做师父,我不想学你们功夫整天打打杀杀抢这抢那。”心想:“顾清秋险些让我杀死,要是成为他徒弟,不便是顾清秋师弟?那就大大不妙了!”

冯行烟笑道:“好,你不想打打杀杀最好,修道中人就是因为打打杀杀才误了修行。你入峨眉山,做我峨眉山弟子,但不是我的徒弟。”笑完后右手一翻,搭在李凤歌肩膀上,竟撑着站了起来。

柳月如道:“师父……你……”冯行烟喘了口气,却不理会柳月如,瞪着李凤歌。李凤歌被他看得一悚,道:“你……你要做什么?”冯行烟道:“我峨眉山一门传承数百年,自百年前祖师冯震天开始到我一脉,已有一十七代。祖师爷冯震天分天地人、合阴阳道,创下三道拘道令符,代代相传……百年前昆仑山天降神物,祖师爷与另外数名高手一战中消失无踪……三道拘道令符只留下一道,我本欲授于顾清秋……如今……”李凤歌道:“如今什么?”冯行烟伸手抓住李凤歌右掌,掌心相对。

李凤歌只觉掌心灼热无比,想要松开却与冯行烟的手紧紧贴住了。不禁失声道:“好烫,冯前辈,你要干嘛?”冯行烟道:“拘道令符以拘天道为用,上下九令符。我将它授入你体中,日后有机缘或者可以传我衣钵。”身子一振,手上一阵发红一阵发蓝。

李凤歌只觉右掌灼如火烧,不禁痛叫一声,道:“你……我不要了……你拿开吧!”冯行烟岂能听他?双足一点,飞立半空,倒挂而下,与他掌心相贴,喝道:“拘道令符共有九式,传到这一代仅剩三式。但只要学会这三式,不惧天雷地火,不惧恶鬼虎狼。焚火令,意为地火为我所用;弱水令,意为三千银河水为我敕令;天雷令,号天雷为我运行。”话音落下,李凤歌身子一颤,只觉浑身如千剑乱剐,又似置身火炉,痛不欲生,不禁放声痛叫起来,想要挣开去却是不能。柳月如听他叫声惨烈,也是脸上大变,只是知道冯行烟在施法不敢上前阻扰。

冯行烟身子一纵,向天空纵上数尺,右手一振,一道晶莹剔透的玉片透出掌心,忽地往下一拍,玉片没入李凤歌掌心中。冯行烟纵身而下,与他掌掌相接,道:“进去!”掌上一振,“嘭”的一声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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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离开玉鼎山

李凤歌身体一震,大声惨叫,脸色惨白。冯行烟身子落下,向后跌开数步,忍不住一口鲜血呕在地上,向后仰倒。柳月如急忙上前扶住他。

李凤歌一把跌坐在地上,仍感到身体上下一阵剧痛。咬紧了牙关看向冯行烟,道:“你……你干了什么?”

冯行烟喘了几口气,脸色灰黄,气息萎靡,道:“我将拘道令符授入你……”话刚说到一半,却又喘不过气来,眼中渐渐没有了神采。

李凤歌咬牙爬起来,走到冯行烟身旁,道:“你……你要死了吗?”冯行烟缓缓伸手,指向地上柳月如从他怀中掏出的几件物品,道:“那……那……月如……”

柳月如会意,帮他把一本小书、一个黄布袋捡过来,颤声道:“师父……”冯行烟指着柳月如手上那本小书,道:“这本书……这本书唤作‘天录’,是我一生的……的……”

柳月如把书拿到冯行烟手中,道:“师父,你要这本书吗?”冯行烟拿过书,把它递给李凤歌,道:“李凤歌……你拿着……有……有一件事……”

李凤歌此时已缓过劲来,不再那般痛,近前接过那本书,道:“冯前辈,你要说什么?”

冯行烟道:“我这一生修道……修了七十三年……只收了两个徒弟,你不想做我徒弟也无防……但……但有几件事……”

李凤歌道:“什么事?”冯行烟道:“我不忍拘道令符随我而去……便授于你体中……你体中有股精纯元力,月如却没有……我也……这本‘天录’也暂交于你……你带着月如下山……切记切记……一定要好好保护她……”说到这,身体又是一颤,五官扭曲,显是痛苦至极。

李凤歌道:“我知道,一定会的。”冯行烟道:“我……我被伏天魔君击碎了元婴……已不能活了……”右手一翻,搭住李凤歌左手。

李凤歌一惊,只道他又想做什么,却发现冯行烟手上无力,轻易抽回。心头才松了口气。

冯行烟抬头看天,道:“月如修为很浅……你要带她安全下山,之后要在……三年后……九月初七前……上昆仑山将‘天录’交给大天尊……如果你不去,一定要把《天录》交给顾清秋……切记,切记……一定要在九月初七前……”

李凤歌道:“好。”冯行烟双眼渐渐闭上,右手却指着李凤歌手上的小书,道:“翻开二十一页……将那瓶蓝色药粉……洒在我身上……然后你们尽快下山……我恐……我恐伏天魔君还会再来……”

李凤歌依言打开小书,翻到二十一页,只见那一页上画着一个蓝色药瓶,下面却注了几个小篆,李凤歌不认得这几个字,道:“这……这要怎么拿?”

冯行烟道:“咬破中指、舌尖……用两种血沾在手上就能拿得出了……取出后洒在我身上……”李凤歌依言咬破舌尖、中指,在那页上一拈,竟深陷进去。

李凤歌一奇,两指一掐,似掐住什么东西,提了起来。却是个蓝色药瓶,装着半瓶药粉。

李凤歌拿出那瓶药粉,向冯行烟问道:“要打开吗?”半晌却没听冯行烟回答,向他看开去,却见冯行烟低垂着脑袋,却没再说话了。

柳月如颤声道:“师父……师父……你……”右手伸过去,颤颤巍巍到冯行烟口鼻间,忽地右手一颤,扑了上去,尖声叫道:“师父!”

柳月如趴在冯行烟身上哭泣,肩头不断抖动,道:“师父……”李凤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抬头看去,已是黄昏落暮,风吹树动,沙沙作响,无比寂静。

柳月如哭了一阵,才渐渐收起哭声。呆呆看着冯行烟的尸体,眼泪又不住地往下流,低声喃喃道:“我妈妈从小就抛弃我和爸爸和别的男人走了,我爸爸养我到七岁也死了,是师父带我回山养我长大的……如今他走了,我又是一个人了……”李凤歌不禁鼻子一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伸手轻轻将她抱入怀中,道:“不要伤心,还有我呢!”

李凤歌抱着柳月如许久,见她不再哭泣,便放开她,走到冯行烟身体前,拿出那瓶药粉,道:“你师父……他说把这瓶药粉洒在他身上……”柳月如却没有说话。

李凤歌打开了瓶子,将药粉缓缓洒遍了冯行烟全身,洒遍后却还剩小一半。心道:“这些不知是什么,怎么他死前还要我把药粉洒在他身上呢?”

这时,冯行烟身上的药粉忽地“嘭”的一声跳出一朵火花,这朵火花跳出后,又点燃了其余药粉,“噗噗”数声竟燃烧起来。

李凤歌一惊,后退了三数步。只见冯行烟身上的火焰迎风而涨,瞬间化为两、三丈,呼轰轰烧了起来。柳月如见到这一幕,惊叫道:“不要!”站起来向前扑去。

李凤歌在一旁见势,急忙伸手搂住她,道:“不要过去!”火焰雄雄燃烧,迎面也被烤得一阵发烫。只烧了片刻,冯行烟的尸体便已化成灰烬。而那火焰也渐渐熄灭了。李凤歌等火焰熄灭了,这才放开柳月如,柳月如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灰烬。终于低下身,找了一根粗树枝,在地上挖起坑。李凤歌见状也上前帮忙。将冯行烟的骨灰埋了后,又见谷中横躺着数具尸体,实在凄凉得很。便将手上剩余的药粉给每具尸体都洒上一部分,火化了尸骨。

两人火化了谷中尸骨后,天色已然暗下来。李凤歌道:“你师父要我们赶快离开这,现在他也埋葬了……我们走吧?”柳月如轻轻点了点头。

李凤歌辨着方向,拉着柳月如的手出了谷口,往外离开。此时天色已黑,山间林木高大,道路复杂。好在李凤歌来来回回已走过多次,也不致于迷路。越行天色越暗,已然辨不得路。

李凤歌道:“我们在这睡一觉再下山吧!”柳月如此时六神无主,随他说什么都只点了点头。李凤歌找了一处临近溪流的空旷草地,两人均到溪边捧了一把水洗了脸。黑暗中见柳月如倚着一棵树睡着了,也不敢扰醒了她,便挨着在旁边躺了下来睡觉。他早已困乏之极,背后一贴地便沉沉睡熟。

晓晨时,草丛间鸟鸣虫叫,声声促响。一缕晨曦刺破林间白雾,洒释下来。照得李凤歌双眼痒痒,睁开眼来,发现柳月如在溪边捧水洗脸,也跟着上前洗脸。

两人洗过脸后,清爽了许多,继续向林间走去。李凤歌走到一处溪涧时,忽地停了下来,道:“月如,你饿吗?”柳月如捂了捂肚子,道:“饿。”李凤歌道:“你在这等我,我看到前面有两棵木瓜树。”柳月如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一条溪涧上果然长了两株宜木瓜,上面吊着密密一排木瓜,只是长得甚高。道:“那么高,你摘得到吗?”

李凤歌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便提起裤腿,向溪涧踱去。这溪涧并不太深,只到了大腿。溪涧上是一个高土坡,杂草横生,其中生了两株木瓜树,高高的吊着木瓜。

李凤歌踱过溪涧,伸手搭住土坡,向上攀去。到了土坡上,抬头望去,却被日光耀得眼痛,走到一处阴影下向木瓜树看去,见较近一棵约莫有七、八个木瓜,远着一棵也有十数个,只是大多都没熟,只有近前一个已熟透了,却被鸟儿吃了一半。

李凤歌在四下扫了几眼,只见草丛间有几块大石头。便过去捡起石头瞄准了上面的木瓜砸去,先砸了三、四个石头却都砸不中,第五个时砸中了那个熟透了的,直接掉入草丛中。

李凤歌急忙上前找去,翻来翻去却始终找不到那熟的木瓜,反倒被棘刺在小腿上割了几道伤口。

李凤歌只得放弃了那熟木瓜,想再捡几块石头向木瓜砸去,忽见深草间折倒了一株小树,已然枯死了。

李凤歌一喜,道:“正好!”便捡起枯树,扯断连着的根,往上捅着木瓜。捅了第一个要掉下时李凤歌伸手去接,恰好接到了。便放在草丛中,又去捅第二个。第二个只捅了两下便掉下来,却落在一边草丛中。

李凤歌走近去拿,一握时手掌上却沾满了黄色沾液、飞虫尸体。只吓得将那木瓜往旁扔了,把手上在树上擦了擦,心道:“居然还有虫子做窝。”

便继续拿起树干去捅下一个,这一个木瓜掉下时李凤歌却接不到,直接落在溪涧中。李凤歌见溪水一冲,就要流走。急忙往下一跳,踱近前去捡了木瓜,又带回了先前捅落的木瓜沿着溪水向上行去。

走到溪头时,见柳月如站在一边正望着。大声道:“月如,我摘到了。”柳月如道:“那快上来吧。”

李凤歌将两个木瓜在溪水中洗了一遍,爬了上去,又在旁边一处溪流中重新洗了两遍,递给了柳月如一个较熟的。自己拿着一个青涩的到嘴边啃掉皮,咬了两口,不禁眉头一皱,往溪下吐去,道:“好苦!原来木瓜未熟前是苦的啊!”顺手便将那木瓜往溪下扔去。

柳月如见状,急忙道:“别扔!”只是李凤歌却已扔了。忙低身近前,伸手在溪水中捞起了那木瓜。李凤歌道:“怎么了?”

柳月如横了他一眼,道:“你这呆头!未熟的木瓜还是甜的,只是你啃了皮,皮是苦的,吃里面的肉自然也是苦的了!”便把手上较熟的木瓜递给李凤歌,自己将那青涩的啃去皮吃了。

李凤歌讪讪接过熟木瓜,想跟她换回来却见她已经在吃了,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便在旁边小溪洗了两遍,啃了皮,捧了溪水漱了口,才吃起来,漱口后再吃那木瓜果是甜的。

两人吃了木瓜后,李凤歌道:“月如,还想吃吗?要不我再去摘一个?”柳月如见他弄得浑身湿透,脚上也割伤了一道道伤,瞪了他一眼,道:“不用了,瞧你弄得这样的。”

李凤歌讪笑道:“没事,我去再摘两个。”要踱水过去。柳月如急忙拉住他的手,道:“不要了,吃点别太饿就行,我们走吧。”李凤歌回过头来,与柳月如离得甚近,清楚至极地看到她眼睛眉毛,虽然脸色苍白,却貌美得很,不禁心头一荡,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好吧,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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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聆谐听雨声

两人往山下行了半个时辰,渐渐离远了玉鼎山,往黄沙大道行去。天上太阳挂得老高,火辣的阳光铺天盖地。

李凤歌擦了擦汗,抬头见日头正中,已至中午,道:“当日我被肖月虹带走本是骑马,也不知走了多少里。想要回去光凭脚力只怕不行。”又行了小半日,见前面隐约有炊烟袅袅升到半空,远远望去,林野间依稀有几间茅屋。

李凤歌道:“我们去找找有没有人在。”和柳月如向炊烟方向行去。他此时体中元力真气充沛,虽饿了数日,脚力却极强,反而柳月如自冯行烟身死后心神恍惚,步伐缓慢。渐行到近头,只见前边有个乡村,依稀十多户人家。

李凤歌道:“我们找人家讨口水喝!你身上有带钱吗?”说到最后一句话,脸上红了一红。柳月如一怔,问道:“讨水需要银两吗?”李凤歌苦笑道:“你瞧我身上衣服破成什么样,这里不知道有没有沽衣之肆,始终要找人买一套来穿。”柳月如摇头道:“我短剑和银两都在玉鼎山上丢了。”

李凤歌道:“那只能这样了,只是多走一程路而已。”走到村口见到一户人家在门前架锅做饭,锅盖上腾腾白烟。李凤歌道:“我去讨些水,你在这等我。”柳月如点头应是。

李凤歌迈步走到近前,一个中年妇女正低腰往炉下加柴。李凤歌欲开口讨水,话刚到嘴边,却哽咽在喉。那中年妇女瞧了过来,李凤歌忙低下头,向别处看去。那中年妇女掀开锅盖,白烟登时往上腾冒。

李凤歌往锅中看去,见煮着一大锅野菜汤。李凤歌咽了一大口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大叫。那中年妇女抬起头来,笑道:“饿了?”李凤歌捣蒜泥般地连连点头。那中年妇女笑道:“你等着。”进了草屋,取出一只瓷碗,勺了满满一碗给他。

李凤歌慌忙接住,连声道谢。向柳月如小跑过去,笑道:“野菜汤,给你喝。”柳月如接过瓷碗,道:“你自己呢?”李凤歌讪讪一笑,道:“你吃着吧!我还没饿。”

忽听后面那中年妇女大声道:“都过来吧!给你们喝汤。”李凤歌拉着柳月如走了过去,道:“谢谢姊姊!”中年妇女又勺了一碗给他,笑道:“叫什么姊姊?我这岁数都可以做你母亲啦!”

李凤歌忙道:“谢谢大妈。”中年妇女道:“吃着吧!”李凤歌抬碗便喝,三四口已喝完了汤,自觉肚子仍是空空。回过头来,见柳月如刚喝了两小口。

那中年妇女把锅端到门前大桌上,另烧一锅水,笑道:“你自己勺。”李凤歌上前又勺了一碗喝了,仍觉得饿,前前后后连喝了四碗才长长舒了口气。柳月如见门前有一大桶清水,将碗收了勺水洗碗。

中年妇女见状微微一笑。李凤歌起身向那中年妇女再次道谢。那中年妇女笑道:“喝几碗野菜汤谢什么?你们是从哪来的?怎么这副模样?”李凤歌想起自己衣衫褴褛,难以遮羞,不禁脸上红了一红,道:“我和她往玉鼎庙上拜佛,不小心摔到山窟窿里,爬回来时马找不到了,才和她走到这来。”

那中年妇女道:“原来如此,玉鼎庙离这也不近,你们家在哪里?”李凤歌道:“在广州府。”那中年妇女沉吟道:“广州府离这也有十来里,你们走路怎么回得去?”

李凤歌苦笑道:“马丢在山上,总得走回去……”那中年妇女道:“这样吧!我当家的明日要进城买东西,你们到时跟着一起回去。”李凤歌道:“我怕麻烦了大妈……”

中年妇女微笑道:“无碍,后面还有间空茅屋,你们可以住一晚。”李凤歌道:“谢谢大妈!”中年妇女捡柴烧水,李凤歌道:“我帮你烧吧!”中年妇女笑道:“这倒不忙,你有力气帮我把里屋左手边的柴木搬些出来。”

李凤歌忙道:“好。”进了里屋,见一间黑暗的屋里堆着不少柴木。他抱了五六块大木头出门,问清楚放置何处后又回屋抱出一些。一来二下倒和那中年妇女熟悉了一些,得知那中年妇女有个丈夫和儿子,出去田野干活没回来。眼见日头落得好快,赶忙烧水煮饭。

中年妇女见柴火够了,带着两人到后面打扫了一间茅屋出来。给了一张草席,道:“乡下地方只剩下这张去年的草席了,勉强睡一晚。”李凤歌慌忙称谢。中年妇女见他衣着破烂,又取了儿子的衣服给他换了。

黄昏时中年妇女的丈夫和儿子均已回来,吃了野菜汤打了热水到后面茅厕冲洗。李凤歌等他们一家三人均冲洗完毕后,再烧了一大锅热水给柳月如,最后自己烧了半锅冲洗了。

乡间农户睡得格外的早,那老汉和中年妇女在外面乘会凉后便回房歇息。门外便剩李凤歌、柳月如和那妇人的儿子,各坐着一张石凳子纳凉。

那汉子见李凤歌、柳月如两人坐在门外石凳,十分拘束,笑道:“你们是兄妹吗?还是夫妻?”

柳月如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们是师姊弟!”李凤歌心想:“我怎么成了你师弟啦?我比你还大呢!”那汉子道:“师姊弟?是什么门派的?”柳月如道:“峨眉派。”

那汉子道:“想必是个大门派。”对峨眉派却全然无知。与两人闲聊了一会,也回房歇息了。

李凤歌心道:“只有一张草席,可要怎么睡?”悄悄看向柳月如,却见她低头看着脚跟,也无进屋休息的意思。

李凤歌起身打了个圈,见夜色已深,晚风一吹,树木划动,哗哗作响,颇为寒冷寂静。李凤歌打了个颤抖,道:“月如,外边有些冷,你先去睡着吧?”柳月如看向他,道:“你呢?睡哪?”

李凤歌打了个哈哈,道:“我睡门外,总不能和你一起睡吧?”柳月如脸上红了一红,低头不语。李凤歌不敢多说,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听柳月如低声道:“我一个人不敢睡……你能不能陪我……”李凤歌心头猛跳,道:“好……好啊……”柳月如起身拿了盏油灯,走到茅屋里,将油灯放到窗边,贴衣睡在草席一角。

李凤歌将门关上,背对背躺下睡了。却心乱成麻,难以入眠。先前在玉鼎山上石头上草地上后背贴地便可睡着,如今在茅屋中竟无法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灯影渐渐弥小。

忽听柳月如低声道:“我怕……你在吗?我怕……”李凤歌转过身去,伸手欲抚她肩头,却又不敢。道:“别怕,我在这呢!”柳月如转过身来,低低地道:“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便抛弃了我和爸爸,和一个男人走了……我爸爸过几年得了重病也死了……是我师父养我长大的……他也走了。你会不会离开我?”

李凤歌很认真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谁都会离开你,我不会离开你的。”柳月如瞪视着他,道:“为什么?”李凤歌道:“因为……因为……总之……总之不会的……我……”

柳月如道:“你和我认识多久?为什么对我好?”李凤歌道:“因为……因为你很好,所以我对你好。”柳月如道:“我哪里好了?”

李凤歌道:“你哪里都好,你善良美丽,救过我命,是个好人。”柳月如低低叹了一口气,道:“我没救过你,那是骗你的,救你的是另一个人。反而我曾经还想害你。”

李凤歌一怔,道:“害我?救我的又是谁?”柳月如道:“你认识方兰吗?”李凤歌道:“方兰?黎瑾的师姊兰儿?”

柳月如道:“不错!方兰是玉鼎派布阵高手,也是我朋友。你被土穿壬打落溪涧时,是方兰让我救你起来的。因此也让我发现一件奇事……那便是你身上的石头。”

李凤歌道:“我身上有什么石头?”柳月如看向他脸庞,道:“那块石头也许正是紫清玉石,只是不知道怎么会落到你手里……我找到你时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了。”李凤歌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什么石头,道:“我哪里得到过什么紫清玉石了?不是那块陨石吗?”

柳月如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两人目光相触,又各低下了头。李凤歌道:“你说你曾经想害我?想怎么害我?”柳月如瞪了他一眼,道:“我原先想着若紫清玉石落到你身上一定要想法带你回峨眉派,设法取出玉石。后来……”

李凤歌道:“后来怎么了?”柳月如道:“后来你为我吸毒血,我便不想害你了。反正玉石落你身上也好,反正你又蠢又呆,有了紫清玉石也不会用。”李凤歌苦笑道:“这反而是好事了。”忽然想起肖月虹喝自己的血能够解毒,灵光一闪:难道真的是因为紫清玉石?

忽然窗门摇晃,外面狂风大作。柳月如吓了一跳,低头发颤,道:“好冷!”李凤歌伸手她搂到怀中,感觉到她身体柔软,十分纤弱,又见她脸容姣美,肌肤极白。不禁心头一荡,低头向她嘴唇吻去。

柳月如怔了一怔,一把推开他,侧过身去,恼道:“无耻!你……你偷亲我……”却说得有气无力。李凤歌心头猛跳,不敢说话,闭目装睡。

忽听外面风声呼呼作响,随即一个惊雷响起,雨水哗哗猛泼,已然下起大雨来了。隔着门缝一道道雨风吹了进来,吹得李凤歌后背阴冷,打起鸡皮疙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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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雨夜孤身难

那大风猛地一刮,竟掀得门窗打开了一条细缝,雨风倒灌进来,吹得油灯一明一暗,屋里一阵潮湿寒冷。李凤歌忙翻身起来,将门闩闩上。又见左手边窗户吚呀作响、不断晃动。他上前将窗门拉下,窗闩年久无用却已坏了。

李凤歌左视右望,见犄角旮旯里放着两圈麻绳。取了麻绳将窗门拉住,眼光一闪间,却见窗外有三四马从村外快速冲来,到村口停了下来。马上骑客翻身下来,取刀拔剑,往里边一间茅屋中走去。

李凤歌心道:“那是大妈儿子的房间,这行人来势汹汹,难道是强盗?”向柳月如低声道:“外面好像出什么事,我去看看。”柳月如点了点头。

李凤歌见墙角挂了副簑衣斗笠,取了穿上,只觉异味颇重,但此时也只好如此。推门出去,又反手关上门,沿着墙边向大妈儿子茅屋踮脚行去。走到茅屋墙侧,只听里有人大声喊道:“他娘的,这么大的雨,快淋坏老子了!小陈,你家有什么吃的没有?”

又听大妈儿子说道:“现在半夜三更却哪里有吃的?官爷忍个半夜,等明日天晴再去做饭好吗?”前一人唠叨不止:“什么吃的也没有吗?老子为了赵大人前后奔波,饭得紧了,一点油水也没得,半夜赶路还被泼一身雨。”

李凤歌心想:“原来是大妈儿子的官府朋友。”只听小陈唯唯作是。又听另一个声音道:“在此避个半夜雨吧!真的饿得紧也没法。”前一人又向小陈道:“你家就这一间茅屋吗?窄得死人了,打扫一间让我大哥睡!”

小陈道:“我家只有三间,后面一间是我父母睡的,前面本来还有一间,今天有别人过来,让他们了。”那人怪笑一声:“是什么人?”小陈道:“是两个过路人,一男一女。”

那人道:“你去叫他们过来,把屋子让给我大哥。”李凤歌心中微微一惊,侧耳听小陈说话。

只听小陈连声道:“人家已经睡着了,打扰人家不好……不如我去我父母那间睡,你们睡我……”话未说完,啪的一声,已结结实实中了一巴掌。只听那汉子大声道:“给你面子你别不要,老子说的话你也敢反驳?赶紧把他们赶过来,迟点别怪我大刀不长眼!”

李凤歌吓了一跳,又听里边小陈道:“张爷别生气……那间茅屋也不大,而且没怎么收拾,脏乱得很,我先去和他们说说。”那汉子道:“去吧!对了,两个人是多大岁数?你说一男一女?”小陈道:“十七八岁的模样吧,是一对姊弟。那女孩子长得好生漂亮。”说到这停了下来。

那汉子怪笑道:“让那男的过来陪我们睡一晚,大哥过去和那女的暂宿一晚就行。”李凤歌听到这又惊又怒,心道:“好无耻的人!”只听小陈道:“这个……那个……张爷……这不行吧?”那姓张的怒道:“怎么不行?赶紧带路!再跟老子啰嗦,我劈了你!”随便听到一声脆响,显然是大刀劈开椅子的声音。

又听小陈道:“张爷……裘爷……裘爷是大人,明辨是非。人家一对姊弟……他姊姊女孩子冰清玉洁的,和您一起睡……这样不好……”只听小陈突然惨叫一声,便声息全无了。

李凤歌吃了一惊,胸口怦怦狂跳。已听不到里面声音,只听得雨声劈啪落地声响和自己猛烈的心跳声。过得一阵,听得里面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杀他干什么?”

那姓张的汉子道:“他不懂事,老子一肚子火还跟我啰嗦!”那低沉的声音道:“处理好尸体。”那姓张的笑道:“好!老杨,帮我把尸体拉出去。大哥,我知道那家茅屋在哪里,你跟我过去。”

李凤歌听到这,又惊又慌:“这行人是强盗来着!我得叫月如一起走!”起身欲走,抬头却撞到顶上一根横梁,不禁发出一声惨叫。里面那姓张的叫道:“是谁?”李凤歌吓了一跳,撒腿便跑。那姓张的追出门来,叫道:“别跑!”

屋中姓裘的大哥道:“老杨,老程和老张一起去。”两条汉子冲出门,向李凤歌追去。

老张追得近了,长刀向李凤歌背后砍去。李凤歌只觉后背一痛,“啊”的一声大叫,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摔去,老张长刀对着李凤歌后背便砍。

李凤歌急向旁一滚,长刀砍在地上,溅得水花乱射,只吓得李凤歌冷汗直下,翻开身子刚要站起来,老张一刀又迎着李凤歌胸口削了过来。李凤歌吓得向后一趴,倒是闪过那一刀。这时另外两人也冲到近前,提刀便砍。

李凤歌大叫:“杀人了!快来人!”满地打滚,在地上抄起一把沙土便向前面几人掷去,那三人提刀闪了一下。李凤歌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向着一条阴暗道路冲去。老张喝道:“给我停下来!”手上长刀掷出。

李凤歌只觉后背一痛,已被刀尖砸中,顿时皮肉绽开,大声痛叫,向前一趴。另外两人冲到前,一个道:“把他喉管挑了!”两个去按住李凤歌肩头、抓住他双手,老张举刀欲劈。

李凤歌心中大骇:“让他们挑断了我的喉管就没命了。”慌急之下,双手向下一撑,挣扎起来,双腿向后一蹬,猛一起身,竟脱开了。

老张不及下刀,李凤歌就已挣开身子,往前冲出。其中一个喝道:“给我躺下去!”手上长刀扔出。

李凤歌后背一痛,已被长刀掷中,往前一摔,打了个滚。见那三个人缓缓走近,六只眼睛露出恶狼般狠毒之光。老张狞声道:“小杂种,你看到我杀人了?”

李凤歌咬牙道:“人家收留你们避雨,你们还把人家杀了,真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

老张叫道:“杀了他!”举刀上劈。另外一人也举刀劈出。李凤歌见刀光闪动,慌乱间抄起刚才掷在地上一把长刀往上一挡。

当的一声,火花四迸。老张、老杨“哎呀”“啊唷”两声,后退几步。原来这两人齐齐挥下,力气极大。都想李凤歌平举长刀去挡定会被他们震伤手臂、震掉长刀。不料这两下下去,却感到一股大力往他们手上一传,加上反击之力,竟震得手上发麻,险些握不住长刀。

李凤歌不明所以,见两人退后,撒腿就跑。后边三人快步猛追。跑到墙角,见三人追了上来,在地上抄起两块石头便砸去。头两人斜身避开,冲到李凤歌身前。

李凤歌早先长刀和两人相接,手掌作痛,早已扔了长刀,无物可挡,在地上打了个滚,闪了开去。后两人也逼近前来,长刀劈出。

李凤歌滚过两滚,又向前跑去,一人叫道:“这下别让他跑了!”李凤歌冲出一条小街,后背又中了一刀,撒步跑了十多丈,见前面一户人家在墙上吊了一根长竹竿,晾着几件衣服。上前抄下竹竿,往最前一人捅去。

此处在暗街下,又是深夜,人家早就关灯睡觉,大雨渐停,也无半点月光。最前一人跑得太快,忽见李凤歌举起什么刺来,收不住脚步,往竹竿上一撞。“啊唷”一声,往后摔出。

另外两人听到叫声,又见不到什么,拿着长刀乱劈。此时深巷窄小,李凤歌目力极佳,见两人上前乱挥长刀,将竹竿急挑刺出,“啊”“哎哟”两声,两人被竹竿打中,弃了长刀。李凤歌握住竹竿一挑一刺,一人被打中面门,嗡的一声,头晕目眩,再也站不住脚,往地上坐下。一人被竹竿从上砸下,颈部又中了两竿,也晕了过去。

老张又惊又怒,环顾四周,想上前又不敢,扶起两人便走。

李凤歌见三人离去,松了口气,把竹竿往旁边扔开,再也忍不住身体疲惫,一交坐在地上。他身上中了几刀,又跑了数十丈,身体如欲散架。歇了片刻,扶着墙站起来,拖着身体一步一步踉跄走去。

走了十多步,往先前方向行去。这时,前边一条影子闪过。李凤歌只道是看错,继续行去。忽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身边道:“你是谁?怎么三更半夜在街上走?”

李凤歌打了个颤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旁退开三数步,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一双鹰隼似的眼正盯着自己。

李凤歌吃了一惊,道:“我在这街上走着又关你什么事了,你不也在街上走吗?”那中年男子嘿嘿笑了两声,道:“我在这街上走自然有我的原因,你身上伤了这么多伤又是为何?难道是个贼去偷什么东西弄伤的?”

李凤歌道:“我在这街上走也自然有我的原因,身上受的伤只不过是摔了一跤。你深夜中穿着一身黑衣劲装,明显就是夜行衣,难道是什么贼想去偷什么东西?”

中年男子喝道:“小贼毛口头倒硬!”李凤歌喝道:“大贼头你吵什么!”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头,道:“也罢,一个小破孩,我若是与你计较显得我以大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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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雨夜逢怪人

第三十九章雨夜逢怪人

李凤歌道:“算了算了,一个老家伙,若我跟你计较还显得我在欺负老弱呢!”中年男子道:“小屁孩你倒是杆上了,先前三个拿着刀的家伙气急败坏跑来冲撞了我,现在已经去见阎罗了,你非要惹我生气?”

李凤歌心道:“拿着刀刀棍棍的家伙、气急败坏……难道是那伙想杀我的人?”仔细打量眼前那人,只见这人穿着一件黑色劲装,身材瘦矮,四肢短小,脸色微黄,一双圆眼精光灼灼。

中年男子见李凤歌看自己,道:“小屁孩你看我干嘛?我身上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我,我也送你像那三个狗杂毛一样去见阎罗王!”李凤歌道:“我看你又瘦又矮,浑身没半斤力,还说什么把人送去见阎罗王,真是吹牛!”

中年男子“哇哈”一声,道:“你不信?不信来试试。”李凤歌笑道:“我刚才摔了一跤,身上有好几处擦伤,你要和我打架,就是趁虚而入。”

中年男子道:“就算你没受过伤前,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一万个你了!”李凤歌道:“吹吧吹吧,要是真有一万个我,你早就跑了。”

中年男子怒道:“小子有眼无珠!我端木欧鹏若想杀人,不必出手,只须一句话,一瞪眼,想杀之人立刻头脑落地!”李凤歌倚着墙壁,道:“好好好!您老厉害,小子佩服得很。”虽然口上说佩服,脸上却没半点佩服的神色。

端木欧鹏愈看愈怒,道:“小子你不信是吧?我去取几个人头来给你看看!”李凤歌见这人说话疯颠,只怕是个疯子。心中觉得若再用言语刺激他倒是欺负人了,道:“我信我信,你不用去取了。”

端木欧鹏虽不知李凤歌在想什么,但见他神色流露出来的却是明明显显的不以为然。不禁怒火渐生,双手向前一抓,按住李凤歌肩头,道:“小子你敢无视我!”

李凤歌被他一按,触动了身上伤口,脑子一痛,双眼一黑,差点昏了过去。本来他身上中了数刀,又跑了那么多里的路,早就精疲力尽。和端木欧鹏斗的几句嘴也是强打着精神,现在被他一按,前胸后背的伤口又迸裂开来,颤声道:“你……你想干嘛?”

端木欧鹏嘿嘿冷笑,一双眼精光顿闪,盯着李凤歌身子上下,道:“原来受的是刀伤,什么摔伤原来是骗人的。”

李凤歌哼了一声,道:“你放开我!要是……”这时,转角处一辆驴车载着大麻袋登登驶出,往大道而去。

端木欧鹏往驴车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李凤歌,道:“你让我放开你,我就得放开你吗?本来我想放开你的,但现在偏偏不放了!”

李凤歌感觉他手上又按紧了一分,身上痛楚顿加,痛哼一声,道:“你这样对一个受伤的人算什么,有本事去打别人!”

端木欧鹏松开了他,道:“也是,我得去找几个没受伤的。”李凤歌道:“好……但三更半夜也没人出来……”

端木欧鹏道:“那么等天明就是。”李凤歌道:“不,你先前看到了吗?那辆驴车。”

端木欧鹏“哦”了一声,道:“你是要我追上去拉出个人来打?”李凤歌道:“不是,你只要能追上去,取下驴车的车轴。我就承认你厉害!”

端木欧鹏摇摇头,道:“取个车轴算得了什么?不去,还是等天明找几个人来打吧。”李凤歌冷笑一声,道:“别吹了,连取个车轴都取不了的人还打人?哼哼,草包废物一个吧!”

端木欧鹏勃然大怒,道:“一个小车轴算什么!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取来!”转过身去,对着驴车驶出的方向大步冲去。

李凤歌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转身向另一条街疾步走去。想这驴车赶早出去应该到城里贩卖货物,这会也不知到哪去了,这怪人想要追上着实困难。

急忙想赶回去带走柳月如,只是一来人疲气尽,二来身上受伤,走几步就喘几口气,实在难以快得了。好在他虽在黑夜中跑出数十丈,但村子总归不大,且此时大雨消停,东方微明,走了小半个时辰仍走到大妈茅屋前。到门前要打开门进去。忽听到背后“啷当”一声,一个声音叫道:“小子!你骗我!怎么跑到这来,可让我好找啊!”

李凤歌大惊,回头看去。只见那怪人追到后面,双手搭在膝盖上,弯着腰不断喘气,旁边还扔了一截车轴。端木欧鹏抬起头,手指向脚下车轴,道:“小子!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那车轴,我取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跑?”

李凤歌正要回话,忽地脑子一痛,一阵天旋地转,往地下一栽,就此人事不知了。模模糊糊中隐约听到那怪人说了什么话,只是意识被一个大浪打来,就再也听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边似乎有人啰哩巴嗦的说着什么,双眼缓缓睁开,就看到一张微黄的脸,咧着嘴露出一副白森森牙齿。

李凤歌一惊,双手向前一推,却推之不动,道:“什么人?”那脸移开了去,身子向后仰直,道:“什么什么人?我啊!”

李凤歌看清了去,才知道那脸正是那怪人,环顾四周,才发现是在茅屋里,不禁变色道:“你……你进来干嘛?”左顾右盼,却没见到柳月如,心中一突:“月如去哪了?”

端木欧鹏凑近了来,道:“小子,你可看到了,那车轴被我取来了,这下相信我了吧?”李凤歌见他右手挥动了一下,果然抓住一个车轴,不禁一阵纳闷:这车轴他哪里拿来的?

端木欧鹏四周看了一圈,又看向李凤歌,道:“小子!我问你,我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为什么又逃了出来?”

李凤歌心下急转:这怪人不知是什么人,看他疯疯颠颠的还是尽快打发了好,便道:“我没有逃啊!”

端木欧鹏瞪着一对黄眼,道:“没逃?那你干嘛来到这?别想骗我!”李凤歌道:“我真没骗你,你聪明吗?”

端木欧鹏道:“自然,若论别的不知,若论聪明,天下间我端木欧鹏也不差了谁。”他说这句话时满脸傲气,语气更是自信得很。

李凤歌道:“那我笨吗?”端木欧鹏嘿嘿笑道:“不笨,但也聪明不了哪去。”

李凤歌道:“那我能骗得了你吗?”端木欧鹏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嘛,嘿嘿,嘿嘿。”言外之意显然是骗不了。

李凤歌道:“你看,这不就对了吗?你聪明,我不聪明,我更不可能骗得了你,那么我可能去骗你吗?”

端木欧鹏一愕,半晌无语,把车轴往地上一扔,啷当一声,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聪明反被聪明误吗?我还是让你骗了。”

李凤歌不禁好笑,道:“我之所以跑来这其实也不是不听你的话,只是我有几个仇人总想害我。你追那驴车去了一会都没回来,我怕遇见那几个仇人,所以回家了。你想,我骗你又有什么好处,自然不骗你了。”

端木欧鹏道:“现在你相信我不是在吹牛了吧?”李凤歌连连点头,道:“相信相信。”

端木欧鹏脸上喜色顿开,笑道:“取个小车轴也不算什么了,下次取个人头给你玩玩。”李凤歌如小鸡啄食般地点头。

端木欧鹏道:“既然如此,我先走了。”李凤歌喊道:“等下!你进来时可曾见到一个女孩子?”端木欧鹏道:“见个鬼的女孩子?这茅屋里又臭又湿哪有女孩子在?”朝门外走去,一转眼就消失在面前了。

李凤歌眉头一皱,见窗户打开,窗外天色渐明,云霞堆积。

李凤歌心下思索:“月如去了哪里?那伙人追我出去她应该没什么事才对……为什么没在屋子里?会不会是见我没回来出去找我?”正要起身出门。

这时,右边窗口“嘭”的一声推开,一道青色身影从窗外射出,随后又有三道身影从大门外缓缓走近。李凤歌一惊,道:“是谁?”抬头看去,只见狭窄的茅屋中已多了四个人。

李凤歌向后退开数步,背后抵在墙上,心道:难道是那伙人?他们要杀人灭口?

黑暗中看不见那四人的脸,愈加焦急。那四人竟也不说话,站着不动。李凤歌道:“你们是谁?”

那四人依然不说话也不动。李凤歌愈加心急,这几人若是动手开口倒不害怕,只是这般静静的站着不动倒让人摸不着他们想要干嘛,右手悄悄抓住旁边一张桌子,道:“我要喊人了啊!”

这四人依然不说话也不动身,仿佛听不见李凤歌的话。此时窗外半边天已经明了,一轮残日缓缓升起。只是这四人的脸仍隐藏在黑暗下。

李凤歌叫道:“有人来了!”向大门一冲。左边一人微一闪身,就到了门前,挡住李凤歌的去路。李凤歌急忙刹住脚步,抓起桌子砸过去。

那人右手一抬,轻轻接住桌子,往后一送,扔到地上。李凤歌后退两步,借着门外暗光看清此人。这人穿着一身青色布袍,一张白似墙壁的脸幽幽的吊着两个眼珠,十分瘆人。

李凤歌心下微惊,道:“你……你们是谁?到底要干什么?”那人终于开口道:“回去!”声音嘶哑晦涩,仿佛许久没说过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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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青羽门劫宝

李凤歌缓缓退后,后背抵住墙壁,忽地抄过一张椅子猛砸过去,那人伸手便抓,猛地一扯。李凤歌只觉一股巨力拉扯而去,抓不住椅子,被他扯了过去,扔到一边。

李凤歌又气又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干什么?趁早说了!”那人冷笑道:“老二,老三,到门外通知长老。”两个青衣男子应声出门。

李凤歌忽地想到:咦!不对啊!这几个人好像不想干什么,只是想盯着我,不让我离开。这是为了什么?要是先前那伙人早上来砍我了。

对着那两人道:“你是不是要拿什么东西?还是要等什么人?”那两人不动也不说话。

这时,外面啷当一声,又一阵怒喝声响起。李凤歌脸色一变,道:“你们在砸什么东西?”

屋里那人脸上变色,正要冲出门外。听到外面一个桀骜的声音哈哈笑道:“两个杂毛儿敢对我动手,给我到一边吃狗屎去!”

李凤歌听声音知道是那怪人端木欧鹏,心中又喜又奇,喜的是这怪人似乎和外面的人动起手,奇的是这怪人不是走了吗,怎么去而复返?

倾刻间又听到外面一阵风声响动,又是啷当两声。又听端木欧鹏道:“杂毛儿,给我滚!”又“嘭”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踢了出去。

房间中那两人急冲出门去,李凤歌也跟着出去。只见端木欧鹏正托住一个青衣人往外一送,“嘭”的一声砸在另一个青衣人身上,两人抱团滚到门前大锅下。

另外两个青衣人冲上前去,两掌拍向端木欧鹏,端木欧鹏身子一斜,右手伸出夹住一人脖颈,往后一甩,一脚横着踢中另一人胸口。

两人闷哼一声,在地上滚了两圈,其中一人猛地跳起,从袖中掷出一根长长的铁链,毒蛇般向端木欧鹏咬去。端木欧鹏“嘿”的一声,右手伸出,猛地抓住铁链,向里一拉,那青衣人被拉得向前一扑。

端木欧鹏踢出右腿,将他踢出五、六步,另一人抽身上前,双掌拍出,端木欧鹏一拉一扯,喝道:“吃你的屎去吧!”向后一扔,“嘭”的一声依旧扔出门外,与另外两人砸在一起。三人滚成一团,哼哼痛叫。

剩下那一人从地上爬起,双手捂住胸口,一边咳嗽一边往后缓退,嘶哑着声音道:“你是谁?为何无故阻拦我们行事?”

端木欧鹏哼了一声,道:“你们又是谁?竟敢先对我动手,真是不知死活!”那人眼光微闪,道:“我们是青羽门弟子,奉门主命令行事而来。阁下若给个面子……”

端木欧鹏走进茅屋,看向角落中一件物事,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道:“原来在这,我来拿回这东西。”李凤歌看端木欧鹏拿起的东西竟是那截车轴,不禁愕然,心道:“原来他回来就是为了拿这车轴。”

端木欧鹏看向那四人,道:“叽叽咕咕说完了没有,说完了给我让路!烦都烦死了!”说罢,径直向门前走去。那四人莫名其妙,却不肯相信这人回来打了他们就是为了捡个车轴,但见他走来,急忙闪开了条道。

端木欧鹏走出门,一个青衣人道:“阁下是谁?”端木欧鹏道:“你管我是谁。”

另外三名青衣人身体一动,闪到端木欧鹏身前,每人手上一提,一根长细铁链已握在手上。显然不愿端木欧鹏就此离去。

端木欧鹏“哈”的一声,将那车轴塞到那件黑衣中,道:“你们想干什么?”后面那青衣人道:“请阁下收步,我青羽门门主倾刻便来。”

端木欧鹏脸上一沉,道:“你什么鸟毛门门主来了就来了,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我收步,难不成你这是命令我喽?”

那青衣人道:“我门门主命我们来取一物,阁下若是此时走开,若我门门主来了那物有所闪失……那么,嘿嘿。”

端木欧鹏道:“就你们这几个杂毛儿能拦得住我吗?”那青衣人道:“拦住不敢说,但足矣留下阁下半个时辰!”说罢,也从衣袖中拉出一一根铁链,手上一震,那铁链便如充了气般伸直开来,如同一把长剑。另外三人齐齐围住端木欧鹏,手上铁链也抖动成剑。

端木欧鹏道:“好!好!好!你们要看宝贝是吗?”先前那青衣人眼光一闪,此次门主下令命他们前来,只是看住李凤歌,说要来取一件物事,他们却不知是何物,此时听端木欧鹏说来,以为是门主所要之物,问道:“什么宝贝?”

端木欧鹏缓缓伸手入怀,又缓缓掏出,道:“要看吗?仔细看。”李凤歌早站在门后偷看,见端木欧鹏要取出宝贝,心道:“这人疯疯颠颠的,先前把车轴放到怀中,难道要取出车轴?”

忽的“嘭嘭”数声响起,三具尸体已仰面倒地。最后一名青衣人脸上大变,道:“什么东西?”

端木欧鹏缓缓转过身,手上一件物事对准了他,道:“要看宝贝吗?让你看个够!”

又是“嘭”的一声响,白烟大冒。那青衣人尚不明所以,便仰身倒了下去,登即死绝。李凤歌听几声响,那四名青衣人就倒地不起,不禁脸上一变,待看清端木欧鹏手上那物时,只吓得脸色煞白。只见那东西长尺余、乌黑锃亮,却是一把连子铳。当时连子铳只有神机营备有,端木欧鹏却又是从哪里拿来的?

端木欧鹏收起了连子铳,对着李凤歌呵呵一笑,道:“小子,这下你相信了吧?我若是想要杀什么人,取什么性命,轻而易举。”

李凤歌只被吓得浑身冷汗、目瞪口呆。哪里说得出话来?没想到这疯子竟然真的动手杀人,之前连半个预兆也没有,只怕先前说的话也不是作假。

端木欧鹏道:“小子,你家有火炉吗?”李凤歌虽然惊骇,但听他问话,道:“火炉……好像没有……”

端木欧鹏点点头,道:“哦。”走到一具尸体前,蹲下身子搜了起来,搜过一会取出数十枚袖箭,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道:“没带点屁用的东西。”

又在另外三具尸体搜了数十枚袖箭,和四根铁链抄作一团放入自己怀中。李凤歌见他怀中先后放入车轴、一把骇人的连子铳以及数十枚袖箭和四根铁链,却没半点肿起。

端木欧鹏搜完了后,道:“留这几具尸体在这也是麻烦,小破孩,你家有养狗吗?”李凤歌道:“没有……你要做什么?”

端木欧鹏道:“有的话就把这几具尸体切烂了,煮熟了喂狗。”李凤歌听他轻轻松松地说来,语气没半分犹豫,像是说一件平常无比的事,不禁心中一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猜测此人定是什么地方的杀人犯,杀人毁尸都是做惯了的,此次不知怎么到这来。又想到自己先前对他无理之极,不禁后背冷汗直下。

端木欧鹏往远点的尸体踢了一腿,滚到一起,唾了一口,道:“小破孩,你找个地方埋了算了!”李凤歌一惊,道:“什么?”

端木欧鹏道:“你把他们埋了罢。”李凤歌颤声道:“你……你要我把他们埋了?”

端木欧鹏道:“对啊!不埋了要扔在这吗?”李凤歌望见地下那四具尸体双腿便一阵发软,动也动不了,怎敢上前去埋尸体?

端木欧鹏眉头一皱,道:“真是个没胆量的小鬼,想……”话未说完,忽地向后一纵,身体平躺擦着地面飞出数十步。

一道青光顿起,跟在端木欧鹏胸前横推而去。端木欧鹏右手猛地向地上一拍,翻身而起,跃上了五、六步。

一道青色身影闪出,跟着一把长剑刺来。端木欧鹏“嘿”的一声,右掌成爪抓出,那人挽一朵剑花,快速刺出。两人身形闪动,竟在狭窄的地方打斗起来。

李凤歌见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正要提步往后离开。这时,门前大锅“砰”的一声响,那道青色身影摔中门前大锅,乒乒乓乓一片破响。左右有人家开门探望,见到此情景,又忙闭门关窗。

端木欧鹏抢身近前,嘿嘿笑道:“臭杂毛,你就是那个什么青羽门门主吗?看我待会怎么样扭断你的头!”

李凤歌大惊,急忙往后面逃去,心道:“先逃了命再说!”冲出数步时却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只见前面不知何时又多了四个青衣人,手上都握紧了一根长细铁链。那四人齐声道:“敢杀我门人!老贼受死!”纵身围住了端木欧鹏。

李凤歌惊忙后退,躲进屋中,只听得怒喝声又起,接着夹杂当当声。显然端木欧鹏和四名青衣人也打了起来。端木欧鹏翻掌拍去,“嘭嘭”两声,两具尸体射出,又听一人大叫道:“你是谁?敢杀我青羽门门下弟子?”

端木欧鹏道:“我管你青羽绿羽鸟羽,都是杂毛儿,要打就打个尽兴再说!”又是乒乒乓乓的响声。李凤歌听得一会,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心中奇道:“难道打完了吗?”侧耳听了一会,静悄悄的一片,再无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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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作者说一句话

这本小说三四年前就已有准备,大纲剧情也确定得七七八八。主要想写一个正义、善良、痴情的男主。

开始名字定为“龙凌翼”,后来朋友说这个名字显得中二,毕竟是我三四年前想到的名字,后来才改为李凤歌。

其实这本小说,是李凤歌先有,再有莫凌雪。李凤歌那部分已经写了20万字。

开始发李凤歌的(因为以前在其它网站发表过),审核不通过。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写出一个莫凌雪,莫凌雪的剧情是边想边写的,难免会有漏洞。但大多数漏洞都被我圆回来了。

长叹……作者无能,对自己的作品负责不了。李凤歌写到一半,莫凌雪也写了一半……

迫于生活压力,硬生生停住不写。

收藏一千,订阅惨淡。生活压迫,难以续写。

长空叹兮,长空哭兮……

无可奈何,奈若何如……

李凤歌是莫凌雪的前世,却各有各自的故事,甚至可以分成两部小说。

只是却无一个写完,又愧疚,又抱歉。

现在我只能尽量在有时间的时候动笔来写李凤歌,莫凌雪了。

哭兮哭兮,罢兮罢兮。

小说断更、太监,小作者致歉。

第四十一章 ?被被擒离粤

李凤歌正想去开门出去,忽听到“嘭”的一声破响,房门登即炸碎。一道身影从门外猛摔进来,滚到李凤歌脚下。

李凤歌大惊,急忙向后跳开几步,低头看去,却又是一个青衣人,只见那青衣额头上陷个红色拳印,骨骷皆碎,已然死绝。

门外端木欧鹏的声音传出:“去他娘的!又来了几个,人多欺负人少吗?来罢!”又冲进人中,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李凤歌偷偷走到破墙前望出去,不禁又惊又慌,只见门外五、六道身影混战一团,四周几间茅屋墙倒柱倾,灰尘弥漫。

又见一道黑色身影猛地纵起,飞出四脚,四个青衣人如射出的疾箭般飞出,“嘭嘭嘭”几声,倒插入两边墙壁中,眼见是不活的。

其间一个青衣高手武功甚是厉害,手上一挑,长剑刺入端木欧鹏肚子中。只刺入三分,便被端木欧鹏一掌拍断长剑,一腿飞出,那青衣高手也向后飞出十数步,在地上滚了滚。

端木欧鹏恶狠狠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大手按住肚子上的剑伤,道:“臭他娘的,你个小杂毛儿,再来啊!”一步步向那青衣高手走去。

那青衣高手从地上爬起,“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手上握了半把短剑支在地上。李凤歌看清了此人,只见他体型削瘦,长得颇为俊俏,只是脸色苍白,长发散乱,甚是狼狈。

那青衣高手道:“你是谁?为何要与我青羽门作对?”端木欧鹏道:“老子端木欧鹏也!你青羽门有很大名气吗?跟你奶奶的作对就作对了!今日你也别想离开了,敢刺我一剑,一起和他们去地狱玩玩吧!”

那青衣高手咳了几声,双眼精光闪过,道:“哦……”忽地身子一动,闪到李凤歌身前,一掌往他额头拍去。

李凤歌骇无人色,想逃开双腿却如同巨木,僵硬难动。谁知那青衣高手变掌为抓,搭住李凤歌脖颈,一个转身,竟挟住了李凤歌。

端木欧鹏眉头一皱,道:“你抓他干什么?”那青衣高手嘿嘿直笑,道:“你与我青羽门做对,恐怕也是为了那物吧?”

端木欧鹏道:“什么那物?我听不懂。”那青衣高手哼了一声,道:“你不用装模作样了!明白人说明白话,这件物事只有他知道在哪,若是我杀了他,咱们就别想得到了!”

端木欧鹏茫然道:“什么?喂,小子,你有什么宝贝让人家惦记吗?”那青衣高手只嘿嘿冷笑。李凤歌更是茫然,道:“我有什么东西?我哪有什么东西啊!”那青衣高手道:“端木欧鹏,你一直护着这小子不是为了他那件东西吗?不用装了。若想要他活着,就给我退后十步!”

端木欧鹏一脸莫名其妙,又气又恼,反而踏上前两步,道:“什么那件东西,杂毛儿你给我说清楚!”

那青衣高手掐紧李凤歌脖颈,冷冷地道:“你再敢走近一步我就杀了他!”端木欧鹏“哈”的一声,道:“有何不敢!”向前连走出了三步,每走一步,便道一句:“我走出了一步了,我又走出一步了,你看,我走出了三步了。”

那青衣高手脸上一寒,挟住李凤歌退了三步。端木欧鹏道:“你说我走近一步你就杀了他,我现在都走了三步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那青衣高手脸上又白又青,道:“你真不想要那物事了?”端木欧鹏道:“你他妈的什么物事?小子!你什么物事能让我想要的吗?”

李凤歌早就被掐得脸上涨红如血,气都喘不过来,又怎么开口说话?那青衣高手也怕掐死了他,松了松手。

李凤歌咳嗽两声,眼泪直冒,道:“你们……你们要什么……”端木欧鹏道:“我正要问你有什么呢!”

那青衣高手道:“那东西呢?那件不属于你的东西。”李凤歌脑筋急转:不属于我的东西……难道是冯行烟给我的布袋和书……可是那件事极为隐秘,他怎么会知道的?

当下为了保命,只能把那书和布袋给他们了。便伸起右手指了指茅屋大门。

那青衣高手大喜,挟住李凤歌走到大门旁,道:“在哪?”李凤歌道:“在……在门后墙角……”原来他那晚临睡前将“天录”与那条布袋均藏到角落。

那青衣高手刚想低身去搜,又见端木欧鹏也走到自己面前,急站起来,怕他背后偷袭。

端木欧鹏道:“杂毛儿快把那东西拿出来,老子看看是什么。”那青衣高手道:“你先退后十步。”

端木欧鹏“呸”的一声,道:“你以为老子会偷袭你吗?赶紧给我拿出来。我看看你说我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青衣高手迟疑一下,将李凤歌往旁边一推,送出门外。伸手在门后抄过几下,似乎抓住什么东西,便搜了出来。到面前一看,却是一只黄色布袋和一本书。

端木欧鹏见到这两件东西,不禁摇头叹气,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破袋一本破书。”那青衣高手见是一个布袋一本书也是一愕,仔细一看,见布袋上画有符咒,心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机关,那物就放在里面?”夹住塞入怀中,往前一跃,正要冲出门外,道:“告辞了!”

端木欧鹏忽地喝道:“慢!你的头还没留下!”右掌凭空劈出。只见那青衣高手明明到了门外,也无其它暗器近前,双腿突的一软,“嘭”的一声往前跌出,已然死绝。

李凤歌从地上爬起,见到这一幕不禁瞠目结舌。端木欧鹏走到那青衣高手的尸体前,搜出了布袋和书,还有几件暗器、一个玉牌、一颗丹药。将布袋和书扔还给李凤歌,其余的都塞到怀中。

李凤歌接过去握在手中,只见茅屋上下这儿破个洞那里倒一片,不禁呆滞无语。端木欧鹏撕了条布带包扎住肚子上的剑伤,道:“小子,我饿了,你饿吗?走,一起到外面吃一顿!”也不管李凤歌同不同意,将他夹在肋下便向外走去。

出村口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端木欧鹏不闻不问,带着李凤歌大步走出村口,等马蹄声到时两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端木欧鹏修为奇高,气力雄长,虽然和青羽门众人大战了一场,但稍一休息便又恢复了,挟住李凤歌一路走来,从南到北不须一顿饭时间,寻了一家饭馆吃饭。

李凤歌望着桌上的狗肉羊肉,不禁干笑一声。回头向远处望去,心想:“月如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没见着她?那伙人又是谁?如今我被这疯人抓来,可要如何脱身?”端木欧鹏撕开一只熟羊腿,大口吃着,喝了几口水酒说又苦又涩,难喝得很,直接倒掉了。

端木欧鹏道:“小子,怎么不吃?我端木欧鹏不常请人吃饭,一年就请个一、两回也是多的,但一请人吃饭就要吃够吃好!”

李凤歌拿着筷子在夹了一块狗肉,到嘴边咬了一口,又吃不下去,心中忐忑无比。端木欧鹏见李凤歌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越看越恼,心想:我请你吃饭你该庆幸万分的吃才是,居然这么一副无精打采、厌厌似病的样子!

他却不知李凤歌担心柳月如安危,怎么吃得下东西?

端木欧鹏再看一会,不禁大怒,右掌拍了桌子一下,“嘭”的一声,碟子、碗筷、酒水都跳了起来。李凤歌一惊,看向端木欧鹏,不明他为何生气。

端木欧鹏瞪着大眼,盯着李凤歌,道:“你为何不吃?”李凤歌道:“我有吃啊。”

端木欧鹏道:“那你为何吃得这么慢?不好吃吗?”李凤歌道:“没有,好吃。”

端木欧鹏鼻子间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十分生气。李凤歌不明他为何生气,只道这怪人喜怒无常,也不敢去触怒他。

端木欧鹏忽地站起身,道:“不吃了不吃了!被你惹得没半个心情!”李凤歌心下嘀咕:“被我惹的?是你自己疯疯颠喜怒无常的吧?”

端木欧鹏拿起桌上的水酒喝了一口,又喷在羊肉上,道:“这饭店的东西真他妈的难吃!我们走,带你去吃更好吃的!”李凤歌想说不要却又不敢,只得跟着站起。

饭馆小二见状,急忙走来要帐。端木欧鹏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喝道:“你他娘的东西这么难吃,害我端木欧鹏丢了脸面,还敢要钱?不拍死你算好的了!”

这一掌气力太大,饶是饭馆小二身材魁梧,仍被扇得往地上一坐,推倒了旁边一张桌子。几个食客都是惊慌起身。

饭馆小二捂着脸叫道:“不还钱还打人了,报官报官!”端木欧鹏道:“报官,我报个他奶奶的官。”走近上前,就要一腿踢去。

李凤歌大惊,知道他动了真怒,恐一脚下去得踢死了这小二,冲上前挡在那小二面前,道:“够了!是我自己不想吃,别对别人下手。”

端木欧鹏“哈”了一声,像是十分好笑,道:“好罢好罢,对他下手倒污了我名声了。但这里的东西太难吃,请你吃反败坏我名声,要是传出去更说我抠门吝啬了,走,我请你去个好地方吃好的!”

李凤歌见他欲踢出的腿放了下去,才松了口气。端木欧鹏走上前,横着夹起李凤歌,大步向饭馆外走去。

李凤歌刚想让他放下自己,谁知端木欧鹏一步作三步,跃上人家屋顶上速度如飞。只吓得把话又吞进肚子中。

留下那小二仍在喝喝咧咧让他们停下来,要着人报官,浑不知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

端木欧鹏一路走去,速度极快,一纵一跃,便过了数十丈。又不知往哪个方向走去。李凤歌被他夹在肋下,眼见去处人烟渐稀,两边绿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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