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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霸业》


第二十二章 查案

忙活了大半天,仍旧一无所获。云逸坐在厅中,心中还在想着此事。一旁服侍的馨兰见云逸愁眉不展,小声地问,殿下为何事烦扰。

云逸将宫中的事情说了一下,馨兰惊呼:“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云逸听完,更加肯定此事是人为的,也许投毒不是空穴来风,只是宫中的饮食经过层层盘查,太监宫女可能腹泻,云鸿怎么也会中招呢?就在这时,木昱走了进来,脚步有些虚浮。他这些天过的可是潇洒的很,云逸听易山等人说,木昱天天青楼画舫,茶楼酒肆的跑,过的不亦乐乎。

见对方有点发虚的模样,云逸不禁道:“木昱,你最好节制点,别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垮了。”说到这,云逸自己忍不住摇摇头,他这些话前两日便说过,对方却是一脸神秘告诉自己,他在做一件很大的事,可不单纯是去寻欢作乐。

果然,木昱一脸得意道:“殿下,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等过些天你就知道了。”

云逸恶汗,还为了自己?不再纠结这个话题,云逸忽然想起他在宫中带回来的真丝厕纸,将其递给木昱等人看看。

木昱顺手接过,看着这手帕大小的真丝绢料,左看右看,好奇的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云逸刚想说话,门口雅竹走了进来,见到木昱手中拿着真丝厕纸,不由地奇道:“咦,这不是宫中的厕纸吗?木秀才你怎么会有这个?”

“厕纸?”木昱一脸惊讶地看着云逸,用真丝做厕纸也太奢靡了吧?木昱这样的穷秀才表示不能接受。

云逸点了点头,莫说是木昱,他第一眼看到用真丝当厕纸,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豪气。云逸将宫中的事说了一遍,雅竹的反应和馨兰一样,都说以前并未出现过这种事。

云逸将目光扫向木昱,木昱学识过人,他想听听木昱的看法。木昱在厅内左右踱着步,低头沉思,而后对着云逸道:“此事十有八九是人为投毒,只是奇怪那是怎么做到的。宫中的饮食都经过层层盘查,如若在食物中下毒,肯定会被察觉。”

这一点正是云逸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晚上云逸回到院中休息,仍旧在思索这件事。今夜恰巧又是馨兰在外间服侍,见云逸自从回来就一直为宫中投毒案所困扰,眉头不展,她是温柔如水的性子,心中疼惜:“殿下,奴婢为您按摩会吧?”

云逸惊异地看着馨兰,见对方关切的神情,点了点头。馨兰来到云逸的身后,将云逸的头靠近自己的怀中,手指轻轻地按着云逸头部的穴位,脸色却是有些红。她虽然会这种按摩手法,这还是第一次替男子按摩呢。

馨兰手艺高超,云逸感到很舒服。细问之下才知道,馨兰她是在宫中特意向太医院学的人体穴位的按摩。

经过馨兰的按摩,云逸心中的烦乱总算是去掉一些。

第二天一早,云逸见到木昱的脚步更加虚浮,不由奇道:“你昨夜干嘛去了?”

木昱有气无力地道:“别说了,昨夜用了殿下带回来的宫中厕纸。接着一夜腹泻不止,整个人都快虚脱了。这皇家厕纸真不是咱这样的人可以用的。”

说完这句,木昱和云逸同时一愣。两人对视着,顿时明白过来,云鸿等人腹泻的问题找到了,就在这厕纸上。想到这,云逸也顾不上雅竹为自己准备的美味的早餐,赶忙让下人备马进宫。

云逸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云鸿,让宫中所有人都停止用真丝厕纸。果然,一天之后所有病人都停止腹泻。云鸿嘉奖云逸一番后,加派人手查询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众人都将排查的重点放在宫中有谁接触过真丝厕纸之上,一番调查下来,事情仍然扑所迷离,所有的怀疑对象都被排除了。云逸觉得事情离奇,他想从源头查起,去真丝的产地临安府湖州青山县的顾家镇勘察此事。

云逸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云鸿,云鸿先是不允。真丝产地虽然离金陵不远,骑马一天便能够赶到,但是云鸿担心路上有意外发生。说另外派人去查探一番便可,云逸却是不放心执意要去。云鸿无奈,只得让骁卫副统领罗平带一队人马与云逸同去。

既然决定娶产地查访,云逸也不拖延,略微收拾一番,就同罗平等人上路,木昱也一同前往。他现在可是痛恨死那个让他腹泻的幕后黑手。

来到当地后,云逸一行人和青山县县令沈海前去种植桑树的山上查看。一进山,云逸便发现桑树的空隙间种的都是巴豆。一旁的木昱脸色铁青,感情他腹泻的罪魁祸首是这些巴豆?

下山的时候,云逸发现山下有一座正在被修葺的墓地,墓碑上刻着“德裕将军夏言恩之墓。”

“大胆!”罗平见到墓碑上这几个字,高声怒喝,那几个修葺的工匠都停下手中的活,战战兢兢地看着罗平。

县令沈海赶忙拉着罗平,小声地说了几句,罗平的怒意才渐渐平复,但是脸上依然有着不快。

云逸奇怪地看着罗平,他可是知道罗平虽然出自武勋之家,但并不是脾气暴躁之人,不由出声问道:“罗统领,何事惹得你如此生气?”

“殿下你有所不知,我朝并无德裕将军这个封号,这是故吴的将军封号。他们这些人公然在墓碑上刻几个字,是想造反吗?”

罗平向云逸解释。

云逸这才明白过来罗平暴怒的原因,转头看向知县沈海:“沈知县可知这墓地是何人所修?”

沈海脸色犹豫,良久之后对云逸道:“殿下有所不知,这墓地的主人夏言恩生前是下官的好友。当年陛下率军征讨吴国赵氏,破了金陵之后,大齐军队一路向南,所经州县尽皆望风而降。唯独言恩一心向吴,死守青山县城,拒绝开城门投降。只是青山县城乃是一个小城,哪里抵挡的住数十万的齐国精锐之师。当时的城中士兵百姓害怕齐军攻破城池后,会屠城,就暗中和齐军联络,献城请降。县城被占领后,言恩被俘获,面对齐军的劝降,他毫不动摇,最终求仁得仁,慷慨赴死。后来陛下感其忠节,就允许其后人用前朝给他的封号祭拜他。言恩的家人都在战乱中走散,因此他的墓地也没能清扫祭拜。”

沈海声音有些悲怆:“下官也是这今年才来青山县上任,见好友身后事如此凄凉,就出资将好友的墓地修葺一番。还望殿下恕罪。”

云逸闻言叹息一声,这夏言恩也算是个忠义之人,应当有这样的待遇。而沈海为了朋友可以冒大不韪为其修缮墓地,也是无可厚非:“沈大人不必如此,本宫不是无情之人,这件事本宫不会追究。”

“罗统领,这件事本宫向你求个情,就不必苛责沈大人了吧。”

罗平拱拱手:“殿下哪里话,刚刚听完沈大人的诉说,末将倒觉得自己的气量狭小了,又怎会还在这上面计较。”罗平自己就是军人,听了这夏言恩为国守节而死,心生敬佩,倒也不好责怪修墓之事。

第二日,云逸又同木昱以及罗平走访顾家镇,沈海因为县衙有事,便没有陪同云逸。三人又经过那座还在被修葺的夏言恩之墓。昨日没仔细看,今日才发现墓碑上面夏言恩三个字周围圈了白边。

三人走着走着,来到镇上负责为宫里染丝的浣纱局。云逸心中一动,率先走了进去,木昱和罗平两人连忙跟上。见云逸拿起桌上的陶罐仔细观察,木昱似乎想到了云逸心中所想之事,也逐个陶罐检查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脆响传来,一位女工不小心打翻了一个陶罐。木昱走上前去,弯腰捡起陶罐碎片,用手轻捻一下,放在鼻间仔细问一问,立刻脸色大变。他凑到云逸耳边,低语两句。云逸也变了脸色。

晚上,沈海设宴款待云逸一行人。酒至酣处,云逸问沈海:“青山县全凭养蚕为业,如果宫里不再需求真丝,那些蚕农该如何是好?”

沈海抚须笑道:“这蚕丝是本地一宝,何愁没有销路。”

云逸闻言,轻轻点头:“销路是不愁,只是这一味药以后还是别加在蚕丝之中了吧。”说着,云逸从怀中掏出一小片陶罐残片,递给沈海。

沈海见状,脸色发白,不过仍然勉强道:“这山上间种巴豆之举,下官已让人将其铲除干净,怎会混到了染料里?”

云逸冷笑:“桑树之间种巴豆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万一被发现在染料里有巴豆,也可推脱说是失职。主动在染料里加巴豆,这是投毒,一旦被查获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听完云逸这番话,沈海身抖如筛,连忙跪倒在地:“殿下饶命啊,下官一时糊涂,见这上品的真丝都被运进宫做了厕纸,后来连这附近的土财主都这般用,奢靡之风渐起。心疼之余,这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恕罪。”

第二十三章 内幕

木昱和罗平两人面面相觑,缄默不言,他们当然也不忍这样的绝品真丝都变成厕纸。只是对方的手段未免太过骇人,在御用的真丝之中加巴豆,这真是胆大包天。两人心中矛盾,都将目光看向了云逸,等着云逸的定夺。

云逸目光平静地看着匍匐在地的沈海,良久之后,他弯腰扶起了沈海:“沈知县,本宫念在你初心为国的份上,此事不会上禀陛下。只是你万不能再如此行事,至于让宫中停用真丝厕纸的事情,本宫自会向陛下进言的。”

沈海连声答应,保证决不再如此行事。说完又要下跪,感激云逸进言免了真丝厕纸的用度。云逸这几日也在青山县打听沈海为官的风评,知道对方一心为国为民,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

既然查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云逸也不准备在青山县久留。第二天一早,便偕同众人返回金陵。

来到皇宫,云逸向云鸿禀明这件事是因为民间种植桑树之时,混种了巴豆,这才引起了腹泻。云逸恳求云鸿不在使用真丝作为厕纸,既止了奢靡之风,有隔绝了腹泻的可能。

云鸿十分满意云逸此番调查的结果,大悦之下,下旨停用真丝厕纸。

出了皇宫,云逸心中松了口气,既查明真相,又让宫中停用真丝作厕纸,这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也不枉此番自己这一趟来回奔波之苦。

云逸没有到的是,这件事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第二日上午,云鸿召云逸进宫,脸色有些不好看。

“儿臣拜见父皇。”

“平身吧。”云鸿平静地看着云逸:“皇儿你可知朕召你来是为了何事?”

云逸疑惑地摇了摇头,便听云鸿道:“德昭,将昨夜今早宫中的传闻说给皇儿听听。”

“是,陛下。”侯德昭领命,弯着腰来到云逸面前尖着嗓子道:“殿下,昨日自从陛下宣布禁用真丝厕纸之后,宫里就开始流传青山县知县沈海命人在御用真丝中掺巴豆,欲谋害”

侯德昭说到这,却是闭口不言。云逸脑中却是轰的一下,炸裂开来:“宫中是怎么知道沈海在御用真丝中加巴豆的消息的?”

云逸心中突然浮现出另一个念头,他知情不报,帮沈海洗脱罪责,云鸿会怎样看待自己。想到这云逸不禁遍体深寒,来金陵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妙。当下不管那么多,云逸连忙跪在云鸿身前:“父皇,儿臣有罪,隐瞒了事情真相。”

云鸿没有说话,静待云逸下文。云逸硬着头皮将此次青山县之行说了一遍。当言及沈海行为之时,云逸讲了对方为国为民,自己不忍心对方受罚,这才隐瞒事实真相。而对于他自己的过错,云逸却是没有一丝一毫地推脱。他知晓现在可不能推脱责任,一旦给云鸿留下一个担当不够的印象,他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听完云逸说的话,云鸿脸上的表情才渐渐缓和。将云逸扶起:“皇儿,沈海骗了你,他可没有说出全部实情,不过幕后之人应该不是他。”

见云逸表情疑惑,云鸿从御案上拿出一道奏折递给云逸。云逸接过脸色就是难看起来。这是一道自请降职的奏折,想要从一州此时降为青山知县。给出的理由是,为官一生,他在仕途的最后几年想为家乡出一分力。而时间正是一年前。云鸿也批准了这件事。

沈海调官回家乡的请求令人费解,,云逸依然不解地看向云鸿。只听云鸿道:“沈海是故吴青山县县令,后来投降大齐。青山县不仅是他家乡,更是他当年在吴国任职的地方。当年有一些不愿投降战死的吴人都埋在青山县。”

听云鸿这样说,云逸突然想起沈海找人修葺的那一块夏言恩的墓地。想到那块墓地,云逸脑海中浮现些想法:“父皇还有当年青山一役的记载吗?”

“当年征吴战事的文字记载都在宫中的藏书阁,皇儿想查阅的话,让德昭带你过去。”

侯德昭领着云逸来到藏书阁,藏书阁有三间,作为类似皇家图书馆的存在,书阁之内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一应俱全。

由于书籍众多,云逸找了小半天的才找到当年关于青山县战役的记载。云逸仔细的翻阅一番,心中慢慢有了个大概的想法。

“殿下,识字可真好。老奴羡慕的紧。”

走在回御书房的路上,侯德昭尖着嗓子道,表情似有羡慕。

云逸一怔:“公公不认识字吗?”

“老奴打小就服侍在陛下的身侧,虽然陛下有意让人教老奴认识一些字,但是老奴愚笨,学了好久,这些字还是认不来。”

说到这里,侯德昭脸上有些黯然之色。

云逸心中感慨,他对于这些宦官到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只是也亲近不起来,采取的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此番听了侯德昭的话,心中却是有些不好受,这些宦官即使再风光,心中仍是自卑的。

不再想这个话题,云逸问:“宫中传沈海在真丝厕纸中放巴豆的事情,查到谁是第一个散播这个消息的吗?”

侯德昭小声地道:“陛下昨夜就派人调查过了,最后发现是有人把消息写在真丝厕纸之上,散在宫中的数个角落,被人捡起,这才传开的。至于那人,却是没有查到是谁。”

宫中的宫女太监加一起,将近万人,谁在角落里放了东西,想要查到,的确不容易。

云逸却是发现了问题:“公公是说有人将沈海放巴豆的事情写在真丝之上的?”

“是。”

“那就是说那人识字喽,”云逸思忖一番。“识字的太监或者宫女,应该还要在宫内担任些职务,否则他不可能有独自做这些事情的时间。”

侯德昭还以为云逸在奇怪为什么宫中有些太监宫女会识字,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有些人并不是打小进宫,很可能是在成年之后,迫于种种事情,这才决心进宫,他们中肯定会有人识字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结合刚才在藏书阁看到的史料。云逸略有激动地道:“侯公公你知道宫里哪些太监在入宫前的是姓夏的吗?嗯,年纪在三十几到四十左右的,现在在宫里有职务的。”

很多人入宫做了太监之后,因为羞于见列祖列宗,大多会改名换姓,和以前一刀两断。

侯德昭听完,思索着,嘴中念叨着:“夏,夏。”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二皇子云逸查探宫中投毒案不力,被云鸿狠狠训斥的消息从皇宫中传了出来。

思平侯府,沈一鸣听完这件事哈哈大笑:“本侯还以为这云逸有多大能耐,不过也是虚有其表罢了。”接着他对一个隐在角落阴暗处的一个人影道:“去让他这几日消停些,陛下现在肯定会查传播消息的是何人。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了纰漏,此事能让云逸在陛下心里留下个办事不力的负面印象,目的就已经达到。”

交泰殿,小皇子云宸听了小太监的说二哥被父皇训斥,“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书摔在书案上。这几日云逸去湖州查案,没时间来交泰殿讲故事。云宸年纪不大,却也懂事,自然不会闹腾。

话说他虽然和云逸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他是真的喜欢这个让自己称呼他为二哥的皇兄。尽管舅舅思平侯告诉他,二哥回京是要夺他的储君之位的,云宸嘴上不说话,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于太子之位没有深刻的认识,其次就算他不亲近云逸,太子之位就是他的吗?别忘了他还有个大皇兄云勇呢。

“皇姐,我们去见父皇替二哥求情好不好?”

“啊?”长公主云嘉听了云宸的话,有些犹豫,她虽然也对这个二哥有些亲近。听得云逸被斥责,也有些担心。可是她天性懦弱,哪里敢在去威严的父皇面前替云逸求情。

云宸见云嘉犹豫,冷哼一声:“亏得二哥对我们这么亲近,二哥被斥责,皇姐你却无动于衷。皇姐不敢去,我自己去求父皇。”说完,就跑了出去。

听云宸如此说,云嘉委屈的直欲落泪。望着云宸小小的身影,云嘉咬了咬嘴唇,心中暗下决心,也跟了过去。

御书房云鸿心中有些好笑地听着云宸恳求自己不要责罚云逸,云宸和云逸接触还没多长时间,就彻底倒向了对方。这要是被思平侯知道自己的外甥这般亲近云逸,岂不是感到很绝望。

初次见面云宸说的那番话,云鸿让侯德昭暗中调查过,最后的矛头指向了思平侯沈一鸣。云鸿心中有数,也没再提这件事,在他看来,几个皇子及其势力的争斗,是很有必要的。这会让他们有危机感,更加地发奋图强,而不是醉生梦死。当年自己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当然前提是争斗不能超过可控的范围。

对于云嘉也来御书房,云鸿倒是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云鸿还是很了解的,性格柔顺,胆小。平日看见自己这个父皇总是小心翼翼的,没想到今日竟然也会主动找他为云逸求情。云逸倒是会收服人心,云鸿对云逸感到满意。想到这云鸿倒是对云嘉升起一丝愧疚。自从对方出生,自己就没怎么关注过她。后来钟皇后病逝,云嘉就更是孤独。几乎成了宫中的一个透明人。云鸿心中盘算着今后怎样补偿云嘉,嘴上说道:“嘉儿,宸儿,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二皇兄可不是什么愚人,不必为他担心。”

第二十四章 风流神断

小久采这两日很开心,走在宫中,颇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见到那些个小宫女小太监也不似以前那样板着个脸,反而是面露微笑地向对方打招呼。弄得那些太监宫女莫名异常,都在想采公公吃错药啦。

哼着小曲来到自己的住所,小久采突然发现一群人正在等着自己。定睛看清领头之人,心中的得意霎时间化作无形。

小久采脸上堆起笑容:“参见二皇子殿下,不知二皇子怎么有功夫到奴才这简陋之地来了。”

云逸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你隐藏的真够深的,连本宫都骗过去了,夏久采,夏公公。”

听到云逸称呼自己夏公公,小久采的心底一阵慌乱,语气勉强道:“二皇子说笑了,奴才叫小久采,不叫夏久采。”

“那本宫就给你讲个事情吧。”云逸见夏久采不承认,淡淡地说道:“二十多年前,这片土地还不是大齐的,而是赵吴的江山。吴末帝昏庸无道,当今陛下率兵灭吴,一路势如破竹,很快便攻破了金陵,吴末帝自杀。金陵以南的诸多州县都望风而降,只有退守在湖州青山县的吴国将领夏言恩誓死不降,决心顽抗到底。只是当时青山县的知县沈海害怕城破之后齐军屠城,就暗中谴人和齐军接触,请求投降献城,而要求就是齐军保证全城百姓的生命安全。”

云逸瞥了一眼,脸色有些不忿的夏久采继续道:“沈知县献城行动成功,齐军如愿地占领了青山县,守将夏言恩也被抓获。夏言恩和沈海是至交好友,两人有着共同的理想和抱负,只是那日他们却做了不同的选择。一个为国尽忠,一个却是为民献降。夏言恩大骂沈海背弃赵氏,卖国求荣,枉为人臣。沈海并不反驳,羞愧不言。齐军将领劝夏言恩投降,对方却是一心向赵,宁愿受死,也不投降。齐军统领满足了夏言恩的愿望。陛下感于对方的忠义,并未使其遗体受辱,将其安葬在青山县顾山镇。”

“相传夏言恩还有一子活在世上,只是在战乱中走失,不知道对方身在何方。当年的知县沈海由于开城献降,并未被责罚。相反由于能力出众,仕途倒是更进一步,做到了一州刺史。只是他心中对于当年献城出卖好友一事感到愧疚难安,待见到当年夏言恩的墓地因为无人打扫,破败荒凉,心有不忍。决心辞去刺史之位,来到了青山县做一个县令,准备陪伴好友度过余生。再次回到青山县担任知县,沈海勤勤恳恳将一县之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只是他发现青山县产的绝品真丝都被运进宫成了厕纸,心中不忍,思来想去又没有好的办法。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负责采购的宫中太监找上了沈海。”

小久采表情一凝,讪讪地道:“殿下不会说的是奴才吧。”

云逸似有深意地看了小久采一眼:“这位太监对沈海道,自己也心疼真丝做厕纸,他给对方提了一个法子,就是在染真丝颜色的染料中添加巴豆。宫中用了这真是厕纸肯定会出现腹泻,倒是后自然会发现是真丝厕纸有问题,这样一来势必会停止使用真丝厕纸。而一旦查出此事,沈海可以说是桑树之间种了巴豆,最多是个渎职之罪。这样一来,沈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沈海哪里知道这太监就是夏言恩的那个还活在人间的儿子夏久采,他可不是心疼真丝,他是回来复仇的。夏言恩被捕杀之后,夏久采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他恨陛下,恨沈海,也恨当年青山县的那群百姓。想到自己孑然一人,要报仇难如登天。”

“思来想去,他一咬牙,自宫进宫做了一个太监。毕竟这也是个逆袭的机会,他识字,又因练武身强体壮。几年的功夫便从一个小太监爬到了采购总管的位置。只是陛下周围防范森严,夏久采并未找到好的机会下手。直到他听说当年那个献城投降害死他父亲的知县沈海又回到了青山县,一个毒计浮上心头。让沈海在真丝之上做手脚,陛下定会下令令人彻查,最后倒霉的定是沈海和青山县百姓。你想要青山县和沈海为你的父亲陪葬,顺便还想搞垮陛下的身体。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是不是夏公公?”

小久采强行辩解道:“二皇子你被陛下训斥想找回面子,也不必冤枉奴才吧,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奴才根本不是什么夏言恩之子,也没接触过沈海。殿下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沈海。”

云逸摇头冷笑:“沈海翩翩君子,定不会将你献计之事说出来。至于你的真实身份吗。侯公公是宫中老人,他是记得你入宫之前是姓夏。此外青山县你父亲那座墓碑上的白圈并不是沈海命人加上去的,而是你让人加的,按照当地习俗,墓碑名字上画白圈,意味着墓碑主人绝了后,你为了报仇却是净身入宫。至于证明的是否是夏言恩的儿子,这个从你宫外住所搜出来的东西便是证据。”

云逸将一个牌位扔在小久采面前,上面写着先考夏公讳言恩位。对方脸上顿时没了血色,无力地瘫坐在地,抱着牌位失声痛哭:“父亲,我终究未能为你报仇,杀了沈海那个卖主求荣的狗贼啊。”

云逸皱眉道:“看来你还不清楚当年所发生之事,你父亲夏言恩本是湖州守将,因为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轻敌冒进,致使大军溃败,这才退守到青山县城。为了掩盖他的决策失误,这才准备誓死不降,同齐军决一死战,也好留下个忠义的名声。沈海沈大人不忍心全城百姓和其一同赴死,苦劝几次无果之后,这才决定开城投降的。沈海并无过错,错的是你父亲。之后沈海掩盖了你父亲兵败的事实,还为之修葺墓地,足可称得上一位患难之交。你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夏久采哪里会相信云逸所说,嘴中念叨着:“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忽然他的眼神一凛,纵身跳起,袖中弹出一把匕首直取云逸面门:“杀不了云鸿,今日我就杀了他儿子。”

夏久采想要出其不意,云逸却是早有防备。脚步往左踏出,侧身躲过夏久采这一击,一拳击在对面的臂弯出,对方手臂一软,匕首掉在了地上,云逸将其胳膊后翻,准备擒拿住对方。就在这时门口闪过一个黑影,一枚银针倏地一下没入夏久采后颈。夏久采闷哼一声,接着就没了气息。

黑影身法太快,云逸等人冲出门外,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看着倒地而亡的夏久采,云逸的脸色铁青。夏久采的住所在宫城的西北面,属于掖庭宫。这里都是太监宫女居住的地方,守备力量不如其他地方。但是黑衣人能够混入之中依然是让云逸觉得心中一冷,此人真是胆大包天。

云鸿听了云逸的汇报点了点头,思索片刻:“行了,这件事就到这为止吧,皇儿你的表现不错,这几日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几天。至于那个黑衣人,朕会好好地查清楚的,皇儿就不必插手了。”

云鸿心道,有些人还是太过嚣张跋扈。自己十多年不管事,这宫中也成了藏污纳垢的地方。看来是时候的清理一遍了。

“父皇,那沈海之事?”云逸小心地询问。

云鸿笑道:“你倒是不忍心,沈海没事,以后宫里也不再用真丝做厕纸了。”

第二天,这件宫中投毒案最终以故吴余孽夏久采混进宫中欲行不轨,最后自杀为结束。负责投毒案的云逸被云鸿大大地嘉奖了一番,直言云逸是神断,之前在正阳县破获的冤案也被拿了出来,作为佐证云逸神断名号的证据。一时间云逸神断的名声,传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民间百姓结合上次云逸逛青楼的事,送了云逸一个新的雅号,风流神断。

思平侯听到这个消息,大发脾气,将素来喜欢的精致玉器摔了个粉碎。

大皇子府邸,云勇和庞绩坐在书房之中,房中的静悄悄的。云勇脸色平静地喝着茶,看不出心情的好坏。庞绩则是皱眉沉思。

半晌之后,云勇放下手中的杯子:“没想到这贪花好色的云逸倒是有些本事,本宫之前低估他了。”

“殿下勿忧,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二皇子这样的少年人物。只要水芝姑娘出马,难道还怕二皇子不拜倒在水芝姑娘的石榴裙下。”

庞绩已经知晓云勇答应之前的计策,他心中满意云勇的决断。相信凭借水芝的容貌才艺,想要迷倒云逸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云勇见庞绩提到水芝,心中有些黯然。他昨夜去了一趟芙蕖小筑,却是吃了闭门羹。水芝的丫鬟鸳鸯告诉他,小姐有些累了,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这要放在之前,对方肯定会欣喜的迎接自己。哎,终究是自己负了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庞先生,我们该用什么方法让两人见面?”

庞绩呵呵笑道:“这个简单,二皇子从封州带来金陵一个书生叫木昱,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勾栏酒肆厮混。”说到这庞绩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我们只需将水芝的名声透露给对方,想必其一定会告诉二皇子的。这样一来,不信二皇子不上钩。”

云勇听了庞绩的话,轻轻点头:“这件事情就由先生来办吧,切记做的隐秘些,千万别让对方发现蹊跷。”

“殿下放心,定不会让对方查觉一丝一毫的痕迹出来。”

第二十五章 两年之约

云逸认真地听着徐知远讲述法家经义。和徐知远接触的越多,越能感受到对方的博学。

“殿下此次慧眼如炬破获故吴余孽投毒案,大功一件,老夫可要恭喜一番殿下了。”

课业授完,徐知远和云逸聊起了这几日的皇宫投毒案。

“老师过谦了,学生也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才破获此案。”

云逸却是颇不好意思,他一开始也被夏久采给蒙蔽了。若不是云鸿给自己看了沈海的奏折,自己又翻阅了当年的典籍,这个案子却是没那么轻而易举的解决。

徐知远见云逸并未有居功自傲的心态,越发地满意自己这个学生。徐知远向云逸告辞离开,这个时候突然侍女雅竹过来禀告,府外有一个女子找殿下。

云逸有些奇怪,问雅竹对方是谁,雅竹看了看徐知远欲言又止。

云逸见状笑道:“但说无妨,老师不是外人。”

“是月璃姑娘。”云逸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雅竹又道:“就是上次殿下在拥风阁为之赎身的那个姑娘。”

说到这里雅竹的神情似有些幽怨。

云逸听完才想起是谁,这几天因为宫中的案子都忙忘了,不禁摇头苦笑:“她怎么找过来了?”

恰好云逸要送徐知远出府,就一同来到门口。徐知远见到月璃的容貌,暗自皱眉。殿下年轻气盛,可别莫要沉迷女色才好。只是他现在和云逸并不算很熟悉,有些话现在还不方便说。只得先压下这个念头,待以后再找机会,劝诫对方一番。

月璃见到云逸出来,心中一喜,待看到雅竹似有敌视的目光。先是心中退缩,而后昂头挺胸。她本就是倔强的性子,却不会因为对方敌视的目光而变得畏畏缩缩。’

云逸问明月璃来意。原来月姝在她的照料下病情转好,今日想要设宴感谢云逸和张士钊两位恩公一番。特地让月璃来邀请二人。

云逸略微思索一番,点头答应。雅竹见状颇有些幽怨,但随即她想起了自己不过是云逸的一个侍女,又是心中黯然。云逸似有所觉,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些什么。

云逸乘着马车来到月姝所住的小院,张士钊却是已经到了,正坐在厅中喝茶,见到云逸过来,连忙起身招呼:“哈哈,贤弟,此次破获宫中投毒案,你可是声名远播啊。”

“大哥说笑了。哪里有这么夸张。”云逸谦虚道。

张士钊却是忽然凑过来:“不夸张,不夸张,小妹今日都提及贤弟。明日没事,还是来大哥府中坐坐。”

说完他对云逸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云逸自然知道张士钊是什么意思,他对个性随心的张君妍还是蛮有好感的,也不介意张士钊撮合两人的事。

云逸和张士钊天南海北随意地闲聊着,不多时,一个体态轻盈,风姿绰约,面容娇美的女子走进来曲身向二人施礼。

“奴家月姝拜见皇子殿下,张将军。”

吴侬软语听在云逸、张士钊二人耳朵里,绵绵的,令人心酥。

“毋须多礼。”云逸对其摆摆手。

月姝只是从月璃那里知道了二人的身份,她对二人软声说道:“感谢殿下和张将军的仗义出手,今日月姝略备薄酒,万望两位恩公莫要嫌弃。”

说着话的时候,月璃带着两个小婢已经端来正厅美酒佳肴。

云逸张士钊都颇不习惯月姝恩公的称呼,只是对方执意如此,两人也只能随她这般称呼了。

云逸和张士钊分左右两边入席,而月姝月璃姐妹则是陪在下首。

四人入席,月姝为云逸张士钊斟上酒,接着她举着酒杯对二人道:“前番恩公在拥风阁出手救下舍妹璃儿,月姝心中感激不尽,本来早就该设宴款待二位贵人。只是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实在不宜求见两位恩公。只得推到了现在。月姝心中愧疚,先在这自罚三杯。”

说完话,月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连续倒满两杯酒,然后饮下。三杯酒入腹,月姝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好,月姝姑娘豪气!”张士钊抚掌赞叹:“本公子自不能欺负月姝姑娘,也得饮下三杯。”他本就是性格豪爽之人,见月姝一个弱女子能够如此豪气,心中倒是对其升起了一丝敬佩。

云逸见张士钊也喝了三杯,他也不能装高冷,再说他本来就是要撮合对方和白不凡的,这时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冲着对方微微露齿一笑,也是爽快的喝下三杯酒。

月姝的一番敬酒使得气氛活跃不少。又是一番觥筹交错之后,月姝乘着兴致,为二人唱上一曲《将军行》。

这首《将军行》是前朝大诗人桓眺所写,用来歌颂边塞将领保家卫国之事。后被晋朝宫廷乐坊谱写成曲,传唱于后世。《将军行》曲风雄壮开阔,激起心中万丈豪情。从月姝嘴里唱出,却是添了三分柔美,别具一格。

云逸张士钊拍手叫好,不愧是拥风阁才貌双绝的清倌人,果真是名副其实。

一曲唱吧,月姝微微有些气喘,这样的歌即使她唱的柔美悠扬,仍然需要很足的精气神。她大病初愈,却是有些勉强。

“姐你病刚好,不能唱就别勉强自己”见月姝的模样,月璃有些担心月姝的身体。

“妹妹,能够见到两位恩公,姐姐今日高兴。”月姝又转向云逸和张士钊:“月璃不懂事,两位恩公勿怪。”

张士钊闻言笑道:“月璃姑娘心思纯良,我们怎么会怪罪。”

月姝轻松一口气,这些富贵人物,性子古怪者多矣。自己经历过田知寒事情后,对这个世界看得透彻了许多,也生了许多绝望之感。唯一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就是月璃。月姝深知月璃的性格要强,这不算坏事,但是在这些权贵看来,未免不讨喜。她可不想让月璃走上自己的路,心中发誓一定要让月璃幸福,这是月姝今日设宴邀请二人的另一个目的。

月姝坚定信念,将月璃拉着走到云逸跟前。她深深地向云逸施了一礼:“殿下前番搭救奴家姐妹两人,曾说让璃儿在殿下身旁做个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的丫鬟。当日璃儿担心奴家的病情,没有履行承诺。如今奴家已然病愈,该是璃儿履行承诺的时候了,希望殿下不要嫌弃璃儿。”

云逸无奈道:“前番不过是张大哥和本宫的玩笑话,两位姑娘不必当真。”

月姝以为这只是云逸的推脱之词,要知道璃儿今年才十六岁,生的已是花容月貌,媚骨出成。等再过两年,定会出落的更加美丽动人,云逸怎么可能不动心。想到这月姝道:“殿下放心,璃儿虽在拥风阁长大,还是清白之身。”

听到月姝这句话,云逸猛地咳嗽两声,把自己当作什么了?无良皇子?云逸认真地说道:“本宫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月璃姑娘为奴为婢之事,休要再提。”

月姝还要再说,月璃却是挣脱月姝拉着她的手:“姐,既然二殿下看不起我们,我们就别作践自己了,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说完这句她的眼中却是浮起雾气,她不想优雅从容的姐姐这般地低声下气的求肯对方,只为了将自己送给对方当丫鬟。

说完这句,她转头对云逸道:“殿下,无论您当时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月璃说过的到您府上为奴为婢就一定会做到,这是月璃的承诺。月璃虽是一个小女子,但是也知道人之根本,要信守承诺。”

张士钊这时道:“贤弟既然月璃姑娘都这样说了,我看你就勿要推辞了吧”

云逸看了看神色倔强有带些委屈的月璃,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好受,认真地道:“月璃,月姝,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们,而是平等地看待你们,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虚伪?但是我想说的是,这就是我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月璃,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喜欢你这样性子坚毅,活泼倔强的姑娘。只是我不能因为我个人的喜好就锁住你一辈子,让你在我身边做一辈子的小丫鬟。你才十六岁,还有大把的青春,不必要为了报恩而牺牲自己下半辈子的时光,我说的,你能明白吗?”

云逸这段话发自内心,他这时连本宫这称呼也懒得用了。他的灵魂属于另一个时代,有些想法和这个时代自是格格不入。

在场的月姝月璃姐妹以及张士钊都诧异的看着云逸,这个时代,这种平等的想法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不过云逸这番话却是击中了月璃的软肋。月璃心中追求的就是一种平等,希望有人能够平等地对待她,而不是俯视。只是她也知道她的想法很傻很天真。那些身份显赫的人暂且不论。就是乞丐都瞧不起她们这些红尘之中长的的女子。

听到云逸这样说,月璃捂着小嘴,一脸地难以置信。但是从月璃的眼中却是透出动人神采,她第一次觉得云逸的形象如此高大。这比在拥风阁云逸出手救她时候的形象还要高大。

见云逸温润的眸子看着自己,月璃却是反应过来,先前那股火气慢慢地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地羞涩。这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只听她嗫嚅地道:“殿下,我,我还是想履行我的承诺。”说到最后,她抬起了头,语气逐渐坚定了起来。

云逸认真地看了她半晌,忽然笑道:“好啊,我可以让你做我丫鬟,不过只有两年。两年之后,你再决定去留。”

月璃听闻,欣喜道:“殿下,这可是您说的。我就做您两年丫鬟,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云逸语气郑重。

第二十六章 月老

月姝高兴月璃可以做云逸的丫鬟。自己今后是没有能力再去保护她了,月璃成为云逸的丫鬟,至少可以不被别人欺负。

想到这,她又向二人献舞一曲,其实她的舞艺并不出众。作为拥风阁才貌双馨的清倌人,她更擅长的是吟诗作对,谈词说赋。舞蹈却算不上绝佳,只是月姝胜在体态轻盈柔美,也是动人心弦。

舞毕,这次连云逸也不禁拍掌叫好。月姝的舞蹈合乎古韵美,观之顿生心醉神迷之感。

“月姝姑娘跳的好,我看那些花魁也不如你。”这话自是张士钊所说,他未从军之前,也是去过不少次的风月之地。那些个头牌花魁比得过月姝的的确寥寥无几。

“两位恩公繆赞了。”月姝听了两人的夸赞,忽然想起了什么,摇头苦笑:“别人或许月姝还不知道,但有一人在这舞蹈唱曲之上却是胜月姝多矣。”

“哦,还有这样的人,本公子怎么没听过?”张士钊疑惑道,如果月姝所说属实,那么此人的名声肯定遍及金陵,他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云逸也是略有好奇的看向月姝,这种事情月姝纵然可能谦虚,但如果对方水平有限,她也不会说对方比她高出太多。

“两位恩公果真不是自眠花宿柳之人。”月姝抿嘴轻笑:“那人就是一年之前名动江南的花魁水芝。之后传说有贵人为其赎身,从此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不知为何今时又从回风月之地?”

说到最后,月姝又道:“其实花魁这种名号,各大青楼之间不会互相比较选出一个第一来,都是一些好事者评出来的而已。因为这是一家获利多家失利的事。即使有什么秦淮第一花魁的称呼也不过是嘘头而已,不会有许多人承认的。但是水芝一年前花魁的名头却是让众人都无可辩驳,心中服气。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仅如此,最让人倾倒的便是她的绝世舞姿,称之一舞倾城也不为过。”

“原来是一年前的花魁,难怪没听过。”张士钊三年之前去了镇西军,对这金陵的风月之事可就是是知之甚少了:“贤弟,看来这几日得寻个空子,我俩得去见见这江南第一花魁,看她是否有当得起月姝姑娘的这番夸奖。”

“张大哥还不知道吧,前番拥风阁之事,我俩已经被人称为风月双煞。现在那些风月之所,对我俩是又惧又怕,避之不及,唯恐惹怒了你我二人。我看人家是不会欢迎我们的。”

云逸苦笑地道,这件事是前两日木昱和自己说的,他这些天流连于风月之所,这些消息倒是灵通不少。

张士钊听完装着大怒的样子,拍着桌案道:“岂有此理,竟敢这般编排我们兄弟俩,看我明日不再去踹了他们的场子。”

说完连他自己都能不住哈哈大笑:“风月双煞,这个名字起的确实是妙。”

月姝听完两人的对话“二位恩公毋须担心,这水芝姑娘倒不是肤浅之人。奴家这次听说,对方此次见人提出三个要求,只要求见之人达到其中一个,便可以见到对方。二位恩公名气过人,相信一定会满足第二个条件的。”

“哟,这花魁倒是架子不小,她这样做,不怕没有客人吗?这样一来,青楼的老板也不会答应吧?”张士钊有些疑惑。

月姝摇头道:“众人对之趋之若鹜,水芝越是这样,他们越会跑去。再说她的芙蕖小筑是她自己的,不必看别人脸色。”

提及这里,月姝却是想到了自己,她是才貌双绝的清倌人,那有如何,自由并非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这才会委身给田知寒那个禽兽,表情不禁有些黯然。

云逸敏锐地察觉了月姝的心态的变化:“不说这个了,月姝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奴家现在是残花败柳,想要找个良人过一辈子是不可能了,这样孤身过着也并非好。至少不用再问其他事情烦心,就这样了却残生吧。”

月姝语气有些萧索,田知寒之事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

“姐,你不是还有我了吗?”月璃见月姝伤心,赶忙拉着对方的手,温声说道。

“傻璃儿,你以后终究是要嫁人的,不可能陪着我一辈子。”说到这,月姝却是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云逸,月璃则是俏脸有些红。她不过一个二八之龄的少女,谈到嫁人还是不免得有些害羞。

云逸想起一事,对着月姝道:“月姝姑娘,白兄不多日便会来到金陵,到时姑娘会去见他吗?”

月姝先是一愣,低头思索片刻,神情落寞:“奴家现在哪里还有脸面去见白公子。”

云逸闻言皱眉道:“姑娘为何要为面子而活,你前番不过是身不由己。本宫知道你和白兄意趣相投,此次何不和白兄吐露心声。莫不是姑娘看不上白兄商贾的身份?”

“不是的,奴家哪里会看不起白公子,奴家只是怕白公子现在会看不起奴家。”

月姝连忙辩解。

云逸见状轻松道:“这样便好,白兄也是心情豪迈之人。在这本宫也向姑娘保证,白兄绝不会看不起姑娘的。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等白兄来到京城,我就将白兄带来见姑娘。”

不让月姝再有反驳的机会,云逸直接将这件事定下来。

“哈哈,贤弟原来爱好当月老,不过若是白公子真的如贤弟所说心情豪迈,倒是和月姝姑娘是良配。”

一旁的张士钊哈哈大笑。在场众人也都不免露出笑意。

月姝月璃姐妹俩的事情定下来,气氛又是浓烈不少。月姝才貌过人,歌舞曲赋一一施展,云逸张士钊拍手叫好的同时,自然不免又是痛饮一番。

月璃见云逸接连饮下数十杯,脸上露出些许醉意,不禁对着云逸道:“殿下少喝些,酒多伤身。”

张士钊带着酒意:“贤弟,你可是捡到宝了。你看月璃姑娘多关心里。月璃姑娘虽是你的丫鬟,你可要对人家好点。若是让月璃姑娘受了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

云逸这时也有些醉意,闻言立马道:“张大哥这样说,不若认月璃做个妹妹,让月璃有个将军哥哥。看今后谁敢欺负月璃。”

话音刚落,张士钊附和道:“这个提议好。”不由分说地拉着月璃就要结拜成兄妹。

这个时候众人都染上了醉意,都没将这个当真,也都笑着附和,张士钊和月璃焚香对月叩首,算是兄妹之礼已成。

这时几人都没有意识到月璃这个张士钊义妹的身份,在日后起了多大的作用。

天色已晚,两人向月姝月璃两姐妹告辞回府。月璃并未现在就和云逸回府,她舍不得姐姐孤身一人,求肯云逸再过几天自己再去云逸府中,云逸自然应允。

坐马车回到府中,已经是二更天,这个时候除了秦淮河上的花船画舫还在笙歌之外,基本上都已在睡梦之中了。

云逸今日喝的有些高,吐了前来服侍的雅竹一身。

“雅竹,不好意思,本宫今日有些喝高了。”云逸捂着脑袋,醉眼朦胧。

雅竹撅着嘴,略有恼怒地道:“殿下,你下次就少喝点,好不好。”她虽然心中有些恼怒,手上的动作却是很温柔,拿着湿毛巾认真地替云逸擦着脸。

替云逸换了干净的衣衫,雅竹请馨兰先照顾对云逸一会,自己则是去换洗一番。

待她再回到云逸屋子的时候,云逸已经睡着。对着馨兰小声地感谢两句,她让馨兰先去休息,这里有她。馨兰却是说没事,今日殿下醉酒,夜里肯定难受,估计还要折腾,怕雅竹一个人忙不过来,今晚她也在这里守着。馨兰心思细腻,却是想到了醉酒之人夜间肯定是要闹腾一番的。

雅竹和馨兰关系最好,听到这话,她笑着道:“兰姐姐是不是心疼殿下啊,上次浴池的事,”

话还没说完,馨兰就红着脸用手敲她的头:“小妮子,就知道欺负我是不是?”

雅竹嘻嘻笑道:“兰姐姐你就承认吧,殿下性格温和,长的又潇洒英俊,我不信姐姐你不动心。”

馨兰道:“殿下优秀,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们不过殿下的侍女,可不要有什么非分只想。你和我说没关系,被梅姐姐听到,她可又要训斥你了。”

“哼,梅姐姐自己也喜欢殿下,我昨儿还见她连夜为殿下缝制锦袍,那嘴角含笑认真的模样可真是稀奇。一直以为梅姐姐是个冰美人呢。”说到这,雅竹不禁捧着脸颊道:“听说今日来府中的月璃姑娘也要来个府中当丫鬟呢。那月璃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好漂亮的样子。兰姐姐你说殿下以后会不会只喜欢她,而冷落我们啊。”

馨兰却是忍不住又敲她的头:“又胡言乱语,什么叫做冷落我们啊,我们包括月璃姑娘都是殿下的侍女而已,又不是殿下的女人。”

说到这里,馨兰心中也有些异样,思绪飞到了很远。

第二十七章 奇对

半夜,云逸果然被酒烧的难受,又是呕吐,又是说着胡话,馨兰雅竹跑前跑后忙活半宿,才将云逸弄睡着了。

第二日,云逸醒来,手轻按着还有些沉重的头,望向外面的天色,冷不住苦笑,他今日竟然睡过了,奇怪几个侍女怎么没叫自己。

云逸刚准备穿衣下床,外面似菊走了进来:“殿下,你醒啦。”

“似菊,怎么没叫醒我?”

云逸下床站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之感传来。见云逸脚步有些踉跄,似菊连忙过来扶着云逸:“殿下昨夜醉酒,闹腾了一夜。馨兰去休息了,雅竹正在厨房为殿下准备早餐。奴婢见殿下睡得真香,就没有叫醒殿下。”

云逸摇头哭笑,看来昨日真的醉的有些厉害,可苦了雅竹和馨兰二人。云逸的心中带着愧疚。洗漱完毕,雅竹端来早餐。云逸的早餐一直都是她独自做的。见雅竹略有些疲惫的样子,又想到对方昨夜服侍自己,至少半宿没睡,心中愧疚更甚,不由柔声道:“雅竹,你也别忙了,坐下和本宫一起吃吧。还有似菊也一起。”

云逸府中的规矩并不是很多,平日里对他自己这四个侍女就更是放松要求。几个侍女都知道云逸的性格随和没什么架子,云逸叫她们一起用餐,后者也都点头答应。

似菊的性格文静优雅,吃饭也是斯斯文文的,小口地咀嚼着食物,做到了食不言,一般淑女风范。

“谢谢殿下。”

雅竹性格活泼,一下子就坐到了桌案边,大口地喝着粥。

她是真的饿了,昨夜几乎一宿没睡,早上又去厨房忙活了好一阵。腹中早已空空。既然云逸让她一起吃,她当然不会客气。

“慢些喝,小心烫。”

云逸见雅竹大口地喝着粥,温声说道。他看现在的雅竹就像前世自己的妹妹一样。不过随即他就想到,自己的妹妹可不会这般用心地服侍自己。

耳中听着云逸关心的话语,雅竹心中有些温暖。难得乖巧地“嗯”了一声,变得斯文起来。雅竹能够在宫中当个小小的女官,这些礼仪自然是熟记于心,只是她性子跳脱,云逸又没有什么架子,她不必要表现的规矩守礼小心翼翼地模样。

一主二仆就这么温馨地吃着早餐。这个时候,木昱走进了云逸的院子,步履凌乱声音急迫,瞬间就打破了屋内的温馨:“殿下,你可总算醒了,这次殿下可得帮我个忙。”

云逸还未说话,雅竹放下碗筷,向着木昱瞪眼道:“木秀才,有什么事不能等殿下吃过早餐再说啊,非要现在在这囔囔,打扰了殿下的食欲,你担当得起吗?”

“哎,我说竹姑娘,殿下还未说完,你就先开口,你这可是大不敬哦。”

木昱阴阳怪气地反击道,他故意将竹字的发音变为第一声,变成了猪,将雅竹气的俏脸通红,一副要对方好看的模样。

云逸这时连忙拉住雅竹,“雅竹,木昱和你开玩笑的,你就别和他一番见识了。”转首又对木昱道:“什么事,要本宫帮忙?话说你今日竟然能够这么早就起来,倒是有些奇怪。”

木昱日日流连风月之地,晚上回府可是晚的很,每日早上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来。今日即使云逸醒的晚了也是要比往日木昱起来的早。

“殿下,我今日要请你帮忙的事情,正是和你问的有关。”说到这里,木昱挠挠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太放纵了。但是他却是从来金陵的第一天,就在帮云逸筹划一件事,一件对云逸很有利的事。

接着木昱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这几日也听说昔日名动江南的花魁重出江湖,还定下了三个可以见她的条件,无数公子为之趋之若鹜。木昱觉得事情有意思,而他自己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就想去看看能不能凭着自己的才华见上一见这个花魁水芝。

来到芙蕖小筑,木昱将自己先前写好的一首七言绝句递给了丫鬟鸳鸯,让她代为转交给水芝。一开始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的诗能够打动对方,从而得以一睹对方真容,哪曾想递上去的诗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动静也无。木昱不信邪又接连写了几首诗词,仍是毫无动静。

他不像其他那些公子哥,被拒了之后,就愧然退却,或者再苦思新的佳句。木昱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个花魁不懂欣赏诗词,使得明珠蒙尘。

想到这里,木昱出声质疑对方是否真的才华过人。其他公子见木昱质疑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纷纷对其怒目而视,想要痛揍木昱一番。奈何木昱几年的军营也不是白待的,功夫没学到多少,花架子却是十足,摆几个招式将那些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唬的一愣一愣的,应是没敢动手。

他们倒是可以让随从教训木昱一番,只是这样未免在水芝面前失了风度。为了一个风言风语的家伙,他们认为这样做很不值。他们又哪里知道,水芝压根就没将他们放在心上过,打与不打木昱,其实并未有多大的关系。

众人没有收拾木昱,木昱更加嚣张,继续大声质疑着水芝的真实才华。

木昱的不依不饶,惹怒了心情不好的水芝。对方带着面纱走到大厅内,语气平淡地将木昱写的几首诗批的一无是处。木昱当然不服,寒门出生的他读了十几年的书,肚子里的墨水可是不少。两人当即就决定诗词一道比试一番。

比试的内容是快诗,双方互出一个字为诗眼,然后须得五步成诗。不求意境如何高深,只求对仗工整,尾字押韵即可。

快诗考验的就是急思和快才。木昱还是比较擅长快诗的,奈何他这一次可是踢到了铁板。水芝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才学无双,两人虽然都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作诗。但是水芝的诗不仅对仗工整,尾字押韵,就连意境都胜过木昱很多。

木昱可是在众人面前大大地丢了一个脸。但是技不如人,木昱无话可说。要说水芝平日里虽然不是菩萨心肠,但是总体还是与人为善的。奈何这次云勇的绝情让她的心情很糟。刚好木昱这个时候跳出来挑事,水芝狠狠地羞辱了木昱一番,最后还给木昱出了一个对子,她说:“木公子或许今日是因为紧张,因此才思不畅,也能够理解。水芝这两日偶得一个对子上联,不知木公子可否在一日之内对出下联。”

木昱这个时候哪能够退宿,只得应下,说一日之内必来写出下联。水芝接着说:“如若木公子对不出来怎么办?”

木昱脱口而出:“如若两天之内我对不出来,要杀要剐但凭水芝姑娘吩咐。”木昱其实心中耍了个小聪明,一天的时间,即使他自己对不出,也可以找别人帮忙。怎么可能会对不出下联,

“那好,如若木公子对不出来,水芝也不会杀剐公子。只要公子到时穿着女子装束在芙蕖小筑里站上一个时辰就行。”

木昱听到这个要求,差点没翻脸,士可杀不可辱,竟要自己穿女子服侍,简直欺人太甚。强按下胸中的怒意,这对子看来自己不仅要对出来,还有对的完美无缺,好好地杀一杀花魁水芝的威风。心中下定决心,但是当他听到对子的上联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水芝所出的上联是:寄宿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云逸听到这个上联的瞬间,就知道这个对子不好对。虽然只有十一个字,但是对联最讲对仗。上联都是宝盖头,下联也一定得要求是相同的部首偏旁。再者就是意境相合。两者分开或许不难,但是合起来却是难度呈几何倍数增加。

果然木昱道:“实不相瞒,我本就不擅长此道,这对子上联出的又刁钻,昨日想了许久,仍是一点思绪都无。这才来求教殿下。”

云逸苦笑:“我也不擅长这个,你若不对不上,到时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不就行了?”

木昱苦着脸道:“要我穿着女子装束别说在芙蕖小筑站上一个时辰,就是站一炷香的功夫,我就会变成众人口中的笑料。”

云逸摊手道:“但是我实在对不出,却是爱莫能助了。”

若是叫云逸作首诗,凭借着前世的记忆,抄上一两首诗倒是轻而易举,但是这对联若不是他见过的,让他想出下联,却是为难他了。

“殿下想不出,不是还有徐博士了吗?”这才是木昱来找云逸的目的,木昱知道徐知远下午回来府中给云逸讲述学问,徐知远国子学博士,想来对一个对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啊,”云逸苦笑,昨日月璃来找自己,徐知远神色就有些异样,欲言又止。今日再说请他对一个对联是因为花魁,可指不定对方会怎么看待自己。

但是云逸也不忍木昱失了尊严,只得答应下来。木昱千恩万谢,云逸心中苦笑,雅竹是一脸的不忿。这个木秀才,什么忙没帮过殿下,整日里就知道逛青楼,现在竟然要让为了那什么花魁,让殿下去求徐先生。不忿归不忿,她也知道这件事有关尊严,倒没有出言呛对方。

吃过早饭,云逸练了会枪法。张士钊教与自己的枪法,自己是练习的越发地熟练。云逸心中感谢张士钊的同时,不由地想到了张士钊自然随性心的没么张君妍。心中一动,上次听桃子说张君妍才华过人,自己和其交流时也觉得对方学识渊博。不若去请教对方这个对子的下联。

想到这,云逸当即决定前去张府拜访,毕竟相比起徐知远来,这件事请教张君妍比较好点。最重要的是,他心中也有些想见张君妍了。

第二十八章 条件

张府后院凉亭,一袭青色道袍的张君妍正站在桌案前,提笔挥墨。张君妍的字迹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婉约娟秀,而是洒脱飘逸,自然大方。

“小姐,小姐,云公子来了。”小丫鬟桃子蹦跳地跑了过来,她知道云逸的身份,只是张君妍不纠正她的称呼,她觉得叫公子叫的比较顺口了,小孩子心性,也就没有改。

“嗯。”张君妍神色平淡,依然专注地写着字。

“小姐,是云公子来了,你昨日不还是念叨云公子的吗?啊,”桃子抱着脑袋:“小姐,你又敲我头。”

“谁让你打扰小姐我写字的,不停地在我耳边嗡嗡嗡,和那树上的知了似的。”

张君妍没好气的看着桃子,继而又道:“云公子既然来了,你将他领过来不就行了。”

桃子两眼汪汪地看着张君妍,指了指张君妍身上的道袍:“小姐你不用换身衣服吗?”

张君妍瞪着眼睛,作势又欲敲桃子的脑袋:“你是小姐,我是小姐,哪来那么多事,还不赶快去。”

吓得桃子撒起小脚丫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云逸跟着桃子来到凉亭。张君妍听到脚步声,手中的笔仍然在舞动着,头不抬地道:“云世兄,稍等片刻。”

云逸闻言静立在侧,注视着张君妍笔墨挥洒的风姿,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宁静。

“好了,让云世兄久等了。”

片刻后,张君妍轻舒一口气,放下笔,冲着云逸报以歉意的微笑。

“没事,我也不过只来一会儿。璇玑你写的是什么?”

张君妍拿起宣纸,将其递给云逸。云逸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云逸脸色疑惑,看向张君妍:“璇玑,这个是《道德经》?”说来惭愧,对于《道德经》,云逸连一遍都没读到底。大抵就记得开篇的几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看到有些相似的句落,云逸才会有这么一问。

张君妍点头,她是孤平的弟子,虽是俗家弟子,但是这道德经,也是熟烂于心。闲来无事,刚好将其当作练笔的内容。适才写的正是道德经的开篇。

云逸这时也是省起对方还有个道家弟子的身份,不禁笑道:“差点忘了,璇玑可还是个貌美的道姑。”

话一出口,云逸就已后悔,这话带着三分调戏的味道,可别惹恼了对方。张君妍却是没有生气,打趣道:“敢问云世兄心动否?”

云逸一本正经地道:“璇玑绝世芳华,我自也是喜欢的。”

张君妍倒是稍有意外,上次和云逸交谈言语之中,聪慧的她发现对方并不是真的对自己心动。云逸的心中应该有一个喜欢的女人,对于二人可能的联姻,只是不排斥而已。张君妍又没有爱上云逸,自然不会再意对方心中有没有其他女人。如此问只不过想看看云逸尴尬的模样而已,哪知道对方竟然这般回答,心里不禁起了些波澜。张君妍脸上表情不变:“云世兄喜欢的不过是璇玑的外貌,换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子,想必云世兄也是会如此说吧。”

云逸咳嗽两声,微有些尴尬,张君妍说的没错,他刚刚那番话是说的真心实意,只是他现在对于张君妍的喜欢,就是那种对美好事物的喜欢,而不是因为对方这个人。他和张君妍算上这次不过是见面两次,又哪里说得上喜欢。

见云逸面露尴尬,张君妍眨着眼睛:“云世兄身份高贵不凡,将来更是会登临大宝,喜欢几个美丽的女子又没有错。”

云逸听到这话却是愣神,好一会摆手道:“璇玑,这样的玩笑可不能乱开。”他指的自是对方说自己会登基称帝,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可是很犯忌讳的。幸好齐国对言论控制的并不是很严格,若是在一些特殊时期,张君妍这句话被有心人传出去,张府都要跟着倒霉。

张君妍却是不以为意:“此事可是师傅所说,我可没有胡说哦。”

云逸瞪大眼睛,心脏猛地一跳,张君妍的师傅,就是齐国国师孤平道长。对方已有九十多岁,历经几朝,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传奇数不胜数。最近的一次就是想云鸿解释了那个到现在为止还查不出来源的歌谣。云鸿对孤平很信任,整个江南的百姓也十分信奉孤平,许多地方都尊称孤平为活神仙,为其建立生祀。

说实话,云逸开始是不怎么相信那些传言的,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孤平也于自己有恩。若没有对方,自己可能还是封州城中的一个富家公子,吃穿不愁,在以后的某一天娶一房貌美的妻子,然后生几个可爱的孩子,这一生可能就这么过去了。再者,孤平虽然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声望,但是他本身确实很少关心俗事,一心打坐修道。前番自己之事,也还是云鸿几番去请,对方才出观。很快,又回到了紫金观。

就是孤平的这种做法,反而增添了对方几分神秘感。经历过夺舍重生之后,之前云逸对这种人士,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去拜访一番紫金观了。

“璇玑,即使是尊师所说,这话也不能说出来啊。”

张君妍也有些后悔,她性情自然随心,不代表她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笑着道:“前番破获宫中投毒案,恭喜云世兄获得风流神断的雅号,相信会在陛下那加分不少。”

“璇玑,你就别取笑我了,开始我可是被陛下给斥责了,最多也就是将功补过。”

云逸摇头苦笑,他开始可差点被夏久采给蒙蔽了,再说最后那个潜入宫中的蒙面人到现在也还没有抓到,这件事情,似乎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至于那个什么风流神断,为什么听上去不像雅号,而是臭名?

“云世兄,你这两日得去好好感谢长公主一番,她前番可是为了你在陛下面前求情呢。”

“嘉儿?”云逸疑惑:“璇玑和嘉儿认识?”

张璇玑点头解释,原来云嘉在宫中比较孤独,闲暇无事,也喜欢读读道家经典,前些年云嘉还住在紫金观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待在紫金观的张君妍和其熟识。云嘉比她小一岁,两人的关系很好。之后作为孤平的俗家弟子,张君妍进宫十分方便,时长去看望云嘉。

云逸倒是不知道云嘉和张君妍的关系这么好,他也隐隐听说云嘉在宫中过的寂寞孤苦。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云嘉真的比不上自己幸福。自己虽然在民间长大,但是还有疼爱自己的云老爹,云母。云嘉自从钟皇后病逝后,可是真的连一个关心她的人都没有了。几次见到云嘉,云逸都能隐隐感觉到对方心中的那份孤独,他倒是想让对方变得开心起来,只是对方不是云宸那个小屁孩,听几个与众不同的故事,就能够变得开心起来。这件事情却是需要用心筹划一番。

“云世兄此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张君妍问道。

云逸疑惑地看着张君妍,奇怪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事相求的。只听张君妍道:“从见到云世兄到现在,云世兄一直欲言又止,顾左而言他。显然内心是有事情,不知璇玑能否帮上忙?”

对于张君妍这份洞察人心的能力,云逸深感佩服,当下将木昱的事情毫不隐瞒的讲了出来。

张君妍听完,脸上带着笑意:“这个名为水芝的花魁倒是有些意思。”见云逸不解,张君妍解释道:“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这句是说自己父母双亲不在,自己孤苦无依,只有寂寞相伴,隐隐暗示了自己希望能有个安稳的归宿。也就是表示这花魁想找一良人委身。如若这位木公子能够对出下联,指不定就能成为她想要的那人。只是云世兄又说木公子被对方狠狠地嘲讽了一番,对方应该是看不上木公子的。怎么会出这么一个上联呢?”

张君妍抱着手臂,在亭中来回踱着步:“再说这花魁名为水芝,水中芝兰说的是莲花,所住之处叫芙蕖小筑,芙蕖指的也是莲花。显然对方是爱极了莲花,想自己也和这莲花一样,纤尘不染。对方长于风月之所,却心向莲花,又是一前后矛盾所在。这般想来,这个花魁倒是有些意思,我倒是想去见她一见。”张君妍这般说着,目光转向云逸:“云世兄不知意下如何?”

云逸没想到张君妍竟然可以从一句上联和两个名字推出这么多东西,正在感叹张君妍的思维敏捷。突然听到对方要去见水芝,感到诧异不知所言,镇西军元帅的女儿,国师孤平的弟子要去风月之所见一个花魁。这消息一旦传出去,绝对可以称得上惊世骇俗。不过云逸想到张君妍洒脱自然的性情,对于对方这个要求倒是不感到奇怪。

苦笑道:“璇玑有所不知,这花魁水芝名气极大,想要见到她须得有让她看重的东西。许多人都吃了闭门羹,想要见到她有些困难。”

“哦?那云世兄吃过闭门羹吗?”张君妍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逸。

云逸摆手:“这些天一直在忙宫中投毒案,我哪有空去那种地方,这些都是木昱同我讲的。”

“是不是云世兄有空就会去啊?”张君妍抓住云逸语句中的漏洞,见云逸无奈的模样接着道:“要见她无非就是才华过人,对于这一点,璇玑自负还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不知云世兄能否达成心愿,一睹佳人芳容,最后抱得美人归。”

见张君妍越说越离谱,云逸连忙制止道:“璇玑,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可没那份心思。”

张君妍凑到身前,眨着明亮的双眸,略带促狭之意:“即使云世兄不善文墨,也不要担心,璇玑可以帮云世兄实现心中所想。这花魁水芝被这么多人捧,才貌定是过人,也配做个云世兄的妾室。”

“好璇玑,你就别再取笑我了,我是真的没那份心思。”云逸又一次强调自己纯洁,并且他还故意地在璇玑名字前加个好。

张君妍听云逸这般称呼自己,面色有些红:“云世兄不必担心,即使你纳了那花魁,璇玑也不会吃醋的。”

云逸彻底败退,在言语方面,张君妍和颜倾城有得一拼。他心中在想,如若让两人见面比试嘴皮子功夫不知谁更厉害一点。

好在张君妍倒也有分寸,见云逸尴尬不言,也不在这上面继续打趣云逸。而是道:“云世兄,这对子的下联我已想出,不过现在不能说,云世兄得答应带我去见一见那花魁水芝,我才会说出来。”

本以为张君妍只是说的玩笑话,没想到对方是认真的。云逸顿感头痛:“璇玑,这件事能否先将下联告诉我,带你去见花魁水芝这件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木昱和水芝的赌约的最后期限就是今日之前,到时去看热闹的人肯定很多。张君妍如若过去,一旦被识破身份,那么可就精彩了。前番和张士钊在青楼暴打尚书家的公子,现在又带着张如海的女儿去芙蕖小筑,他这个皇子荒唐的名声可就要传的更响了。

“云世兄这样说,请恕璇玑爱莫能助。”张璇玑说的风轻云淡,云逸却是头痛不已,对方倔强起来,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思忖半晌,云逸试探着道:“要不将这件事跟张大哥商量一下?”

张君妍不可置否地回了句:“随便。”

将这件事情告诉张士钊,后者也是一脸纠结的表情。他这个妹妹天资聪慧,什么都好,只是有些想法行为过于离经叛道,奈何张老夫人又疼爱的紧,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让张士钊也是毫无办法。

“贤弟要不就答应今晚带着小妹过去?”张士钊很了解这个妹妹,张君妍有什么想法,今日即使不答应,估计过两日她也会自己行动的。那还不如自己等人带对方过去,说实话,昨日听月姝那般推崇这个花魁水芝,他现在还真有些好奇,这个花魁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有传言那般名副其实。

云逸点头答应,张士钊都不反对了,自己好像也没有反对的道理。毕竟张君妍还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且他实在不能让木昱出丑。

第二十九章 齐之宿敌

三人约好晚间过去芙蕖小筑,云逸问张君妍不会就穿着道袍过去吧。张君妍一脸神秘,说到时自会知道。云逸只得作罢,告辞离开。

下午徐知远还要来府中授课,他现在慢慢习惯了下午听徐知远讲课。说实话,徐知远可是比前世那些教授强多了,徐知远一人几乎教授云逸这个时代全部的学问,经史子集,天文地理,无所不包。云逸自然珍惜这种机会,在前世他可没有徐知远这样的老师,还是一对一的教授。

回到府中,云逸见木昱还在埋头苦思对联的下句,不时地用手比划着,想将自己带入到情感中去。云逸也没打扰对方,虽然张君妍已经答应帮忙,但是自己现在可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木昱。这件事也要让木昱词吃点苦头,看他以后做事还要不要这么冲动,被人一激,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下午徐知远准时到来,徐知远现在基本已经不在国子学讲述学问,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教好云逸,不仅仅是知识,观念思想都得教授。

讲完每次必说的百家思想,徐知远对云逸道:“前些日子,都是在讲河流地理,今日来说一说当世几国的纷争纠葛。殿下可知晓大齐的宿敌是谁?”

云逸闻言下意识道:“魏国。”

徐知远摸着胡须笑道:“这个殿下可就说错了,魏国这些年虽然在西北和我齐国有摩擦,但是自太祖皇帝建国以来,和魏国交战少之又少。太祖皇帝一朝,我大齐还与魏国有过同盟抵御过黄河以北赵国的入侵。”

“老师是说,赵国是齐国的宿敌?”

徐知远点头:“不错,按着道理来讲,现在诸国纷争,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但是齐国和赵国却是永远没有和谈的可能,双方结下的恩怨很难消除。殿下知道齐国和赵国的恩怨始于何年吗?”

云逸这时突然想起当日在封州茶馆听评书先生讲述太祖皇帝在黄河岸边率军大破赵军的故事,不由说道:“是太祖皇帝黄河岸边破赵开始的吗?”

“殿下只说中了一半。”接着徐知远将齐赵两国旧事讲了出来,这要比云逸所想像的曲折许多。

在齐太祖云胤于元庆二年破赵之前,鲜卑慕容氏就和太祖皇帝云胤结下了恩怨。

前朝晋武帝千业年间,草原民族鲜卑慢慢变得强大起来,频繁地入侵晋朝北部边疆。到了千业二十年之后,更加肆无忌惮地肆虐幽、蓟、营、带诸州。武帝两征鲜卑失利,晋朝内部的矛盾日益显露出来,中原局势开始动荡。千业二十九年,武帝着手准备第三次征讨鲜卑,此次晋朝发动了七十万的军队,算上运输粮草的后勤部队总计两百万人。武帝决心一口气消灭这个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只可惜天意弄人,大军在幽州的范阳县和鲜卑军队对峙之时,军中突然爆发疫情,晋军战斗力大幅度下降,被鲜卑人一举击败,七十万的大军死伤殆尽。。

这之后,晋王朝内部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军,各地刺史也纷纷割据自立,囤积粮草,互相兼并。汉人再无力对鲜卑发动攻势,鲜卑之主慕容炽乘机率军席卷河北诸州,将战马带到了黄河岸边。

后来晋朝权臣李行州篡晋自立,建魏国,改元昌隆。这么一来,各地的军阀见晋朝灭亡,加快火并的步伐,中原汉人元气大伤,就更别说对抗鲜卑人的铁骑了。

魏昌隆三年九月,鲜卑之主慕容炽在冀州阜县称帝,国号赵,改阜县为龙城,改元始祖。

赵始祖二年慕容炽出兵度过黄河,进军齐鲁之地。齐鲁诸州名义上还属于魏国的领土,只是魏主李行州此时正与毕生的心腹大患韩行密在陇西交战,压根没法东顾。赵军在齐鲁大地势如破竹,一个月内接连攻克青州、密州、沂州、莱州、登州、淄州等六州二十八县。

鲜卑人野蛮嗜杀,破城之后,奸淫掳掠,无恶不作。齐鲁百姓不受欺辱,纷纷奋起反抗,由于没有一个雄才大略的人来统一领导,各自为战,赵军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

大齐太祖皇帝云胤本是齐州武官,赵军进犯齐州城,城中的刺史、司马、别驾尽皆逃亡。就在这时,云胤站了出来,呼吁城中将士百姓团结起来,共同御敌。云胤也算是军旅之家出身,自幼熟读兵法韬略,虽然没有大战经验,胸中却是颇有沟壑。率领齐州的军民屡次击败来犯赵军。名声大噪,当时还没什么人可以在与赵军的骑兵手中取得优势。一时之间诸多豪杰壮士都来齐州投军。云胤将这些人训练成日后名震天下的齐州兵。

之后云胤率领齐州兵向西解了济、郓、濮三州的围困,三州都决心依附云胤,云胤的势力得到初步发展。赵主慕容炽当然不希望在齐鲁之地出现一个可以威胁赵军前进步伐的势力,于是集合十万骑兵于赵始祖四年九月进攻云胤的大本营齐州。

齐州亭山一役是云胤真正扬名的一战,依靠着亭山峡谷口狭窄的地形,使得北赵骑兵发挥不出自身机动性的优势,大破北赵骑兵,战后北赵十万骑兵十成去了六成,已是伤了根本,慕容炽只得含恨引兵退去。

此战云胤俘获了北赵大批战马,为之后组建骑兵提供了可能。次年,乘着慕容炽的北还,云胤向东进攻之前被鲜卑人占领的诸州,云胤此时的声名大噪,诸州的底层军士以及百姓都在暗地里向云胤提供赵军城池的布防情况。又加上赵军新败,士气低迷,不到半年,被赵军占领的诸州都被云胤给夺了回来。

四年之内,云胤从一州武官变成了统领齐鲁数十州军民的大将军。世人为之惊叹,这个时候,魏主李行州的宿敌韩行密于军中病逝,秦魏长达五年之久的大战以秦主韩行密病逝秦军败退为结束。

魏国的西线一时无事,李行州准备拉拢云胤。只是李行州的胃口太大,只封了云胤一个魏国上将军的虚衔,就想让云胤交出十州兵权。云胤自然不答应,李行州决心教训一下云胤,发兵濮州。他低估了云胤手中军队的战斗力,齐州兵对上北赵骑兵或许略有不及但是打魏军却是轻而易举。

云胤率领齐州兵从濮州一直打到了封州,打的魏军毫无还手之力,李行州此时才知道云胤不是猫,是只虎,连忙服软。和云胤暗下结盟,云胤也担心北赵的再次入侵,只好答应。

魏昌隆八年,赵始祖六年,云胤在手下百官的劝进下,于齐州登基称帝,定国号为齐,改齐州为齐郡,定都齐郡,改年号元庆。

赵主慕容炽听闻云胤称帝,大怒,因为齐国现在的领土大部分都是前番赵军占领的土地。当下不顾群臣的劝阻,拖着带病的身体,南下亲征齐国。

齐国刚立,赵国就来找茬,云胤在这紧急关头自然不能退缩。也率兵迎击赵军。双方在黄河岸边对峙,云胤在这个时候充分地发挥了他的军事天赋,指挥军队三渡黄河。齐军多是步兵,不比赵军的骑兵有马匹,渡黄河要快捷方便很多。利用时间差打的赵军措手不及,大败而归。此战云胤俘获了慕容炽手下的得力大将宇文志,慕容炽本来就是病躯,又遭遇了此次大败,回到龙城不久,就撒手归西。云胤早年的对手就这般落下了人生的帷幕。

此件事为两国结下了不解的恩怨,赵国的后继者都认为正是云胤害死了慕容炽。

云胤击败北赵大军,乘机度过黄河,想要一鼓作气攻灭北赵。初期云胤一路高歌猛进,只是随着军队的深入,北赵的抵抗越来越顽强。想想也是,鲜卑人在中原享受了许多草原不曾有的东西。这个时候,再让他们返回草原,他们哪里还愿意。

云胤见短时间内攻克不下北赵,而齐国南边淮南、徐州两地的军阀也有点蠢蠢欲动,只得作罢。在这之后,齐国再没有夺得北赵一寸领土。

云胤率军南归,接下里的几年里扫平了徐州淮南等地的大小势力,将这些地方都纳入齐国版图,一直将疆域推进到了长江北岸。此时齐国并无水军,短时间内想要渡过长江,往南开疆拓土有些力不从心。齐国疆域短时间内也就这么确定下来。

而北赵接下来的两任君主威帝慕容余、成帝慕容湛都活在云胤军神的阴影当中,一时之间哪敢南望,只得憋着气发展国力,以待来日。接下来的数十年,云胤基本就是在恢复民众生产,毕竟十几年的战争使得人口锐减,田地多是荒芜。饶是再有雄心壮志,在没有人口和粮食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再发动新的战争。

元庆二十二年七月云胤驾崩,庙号太祖。太宗皇帝云燮即位,太宗上德十年,北赵雄主慕容祥决心伐齐。北赵经过前两位君主的励精图治,以及慕容祥的汉化改革,国力大大增强。赵军攻占齐国黄河北岸所有据点,并且渡过黄河包围了齐国都城齐郡。这次没了军神云胤,但是云胤的孙子,云逸的父亲当今天子云鸿向赵军展示了过人的军事能力,再一次在齐郡城下大败赵军。赵国二十余年的励精图治在这一场战役中化为虚无,慕容祥郁郁而终。齐赵两国的仇恨更深了。

再后来,云鸿率军南下度过长江,攻灭吴国。太宗皇帝觉得齐郡暴露在赵军的铁蹄之下,不适宜做为都城,就决定迁都金陵。而齐郡则降为陪都。

等到云鸿即位的二十年间,赵国数次南侵,皆是无功而返。只是赵人亡齐之心不死,而齐国也有志收复河北失地,新一轮的大战也许就在不远的将来爆发。

云逸听完徐知远的阐述,感慨很深。就算是五十年后的今天,对于当年太祖皇帝抗击赵虏的事迹,仍旧是佩服不已。这才是一个有抱负的帝王,有血性的汉人。对付胡虏敌酋就应该这般丝毫不让,寸土必争,一直将对方打服打怕为止。

第三十章 小筑三两事 上

云逸将徐知远送出府外,刚回头,就见木昱急急忙忙走了过来:“殿下,徐博士给出下联没有?”

见云逸摇头,木昱两眼无神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连徐博士都没有给出下联,这次真的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木昱脑海里想着自己晚间在众人面前穿着女子装束,搔首弄姿的画面,只觉浑身发冷,心底打颤,连燥热的天气都不能给予他半分温暖。

见木昱绝望的表情,云逸只得道:“我并未和徐博士说,因为早间已经有人想到下联了。”

木昱听到这句,面色一下子红润起来:“殿下,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下午担心了半天。下联是什么,我现在就去芙蕖小筑,让那花魁水芝瞧瞧,我木昱也是有本事的。”

“你恐怕现在去不了,等过些时候,我们要和你一起过去。下联我也不知道,人家要过去芙蕖小筑才会说出来。”云逸摊开双手,表示无奈。

木昱一怔,好奇地问道:“那人是谁?”

云逸咳嗽两声:“这个现在保密。”

木昱只得作罢。

傍晚,张士钊带着一个面冠如玉的青袍男子过来云逸府邸,张士钊向云逸及木昱笑着介绍青袍男子是张家的二公子。

云逸向青袍男子打个招呼,疑惑地问道:“张大哥,你还有个弟弟?对了璇玑说过来的呢?”

青袍男子突然噗嗤一笑:“云世兄,我不过是换了一身装扮,便认不出我了吗?”

云逸这才发现青袍男子的面容有些熟悉,旋即才明白,这是张君妍女扮男装,不得不承认,张君妍身材高挑,穿着宽松的青色长袍,扮作男子,风流倜傥,挺像那么回事的。让云逸没第一时间认出张君妍来。

“璇玑你这身装扮可是不辨雌雄了。”

“是吗,那今晚看来就不会被别人发现真实的身份喽。我现在可是张府的二公子,张玄机。”说着话,张君妍打开手中的扇子,做了个风流公子喜欢的摇扇动作。

木昱这个时候也才明白这张府的二公子竟是位小姐,不由地有些愣神,凑到云逸面前小声地问道:“殿下,你说答出下联的不会是这位张府小姐吧?”

云逸点头:“对啊,璇玑说她想到了下联。”见木昱一脸怀疑的表情,云逸笑着道:“你放心,璇玑才高八斗,既然说有了下联就一定是有的。你不必担心。”

张君妍听云逸这般信任自己,冲云逸淡淡一笑。虽是男儿装扮,但是张君妍明眸皓齿,面冠如玉的风姿还是让云逸心有悸动。而后她又冲木昱抱拳:“木公子放心,璇玑定会让木公子保住颜面,好好地杀杀那花魁的威风。”

“呵呵,这样便有劳张小,恩,张二公子了。”木昱嘴上这般说,心中却是有苦难言,在他看来,这张府小姐就是通些才学,有哪里能对上这对子。花魁水芝的才华他是见识过的,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众人心中虽然好奇下联是什么,但是张君妍还卖着关子,众人只能压下心中的好奇,先去芙蕖小筑。

芙蕖小筑建在秦淮河岸边百花坊的偏北端,这边的勾栏风月之所比较少,因此环境幽谧宁静。

当云逸四人到达芙蕖小筑的时候,诧异的发现,芙蕖小筑门前停了数十辆马车。每辆马车周围都站着两三个人,马夫和随从。马车的精致显示着主人身份的尊贵不凡。至少前番在拥风阁还未见到其门口停留这么多辆马车。

经过木昱的解释,云逸三人才知道,这些马车的主人大多都是齐国旧的勋贵家的公子,为首的是太祖元庆一朝封的开国十国公之一的忠国公的四世孙宁阳县公孔世礼。太祖一朝封的国公并非是世袭罔替,每传一代,就会降一等爵位。

按照现今的齐国封爵制度,齐国爵位分为亲王、国公、侯爷、郡公、县公、郡侯、县侯、乡侯、亭侯共九等。王爵一般非云氏皇亲不会授予,有功之臣最多是国公爵位。并且当爵位低于县公之后,如若没有官职在身,一般也就等于退出了权力的中心,基本只享有一点俸禄而已,连尊崇也无。

比如身为武国公的后人罗平,现在袭的就是郡侯之爵,他都羞于和别人提起自己的爵位,觉得侮辱了祖上荣光。因此才发誓要成就一番功名,即使封不了国公,最少也得封个侯爷。

所以这些旧的勋贵看似身份显赫,如若没有一官半职,实则和普通的富裕百姓没有多少区别。

除了这些旧勋贵,剩下的一帮人则是当朝的高官之子,比如吏部尚书吴彦秋的儿子,吴天赐。他不仅是尚书家的公子,吴家也是世家,因此地位要尊贵许多。

这不,芙蕖小筑外院,几个年轻公子都围在吴天赐身侧,刻意地巴结讨好他。

“吴兄大才,又这般风流潇洒,定能够抱得美人归。”说话的这人是兵部左侍郎家的公子鲁雄。他知道吴天赐对花魁水芝的心思。陪着吴天赐已经接连来芙蕖小筑六七天了,这时说的话得让吴天赐高兴才行。

“鲁公子说的在理,吴兄身为金陵世家子弟,吴伯父有是六部尚书之首,身份尊崇可不是某些阿猫阿狗可比。想必水芝姑娘一定会对吴兄倾心的。”

这人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蒋望,他话中说的阿猫阿狗指的是不远处脸色发青的左昀。

左昀是礼部尚书左锟的儿子,尚书的官是要比一个大理寺少卿大的多。但是蒋望所属的蒋家也算是金陵二流的世家,而左家却不是世家。这个时代,世家和非世家的地位差距很大,纵使你是身居高位,如若不是出自世家,在这些世家之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蒋望自然看不起左昀。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左昀也在追求水芝姑娘,水芝已经被吴天赐视作自己的禁裔,见左昀现今横插一脚,自是心中不愉。但是他自持身份,也不想和左昀直接发生冲突。

蒋望明白吴天赐心中所想,为了巴结吴天赐,他甘做这个马前卒。这几天以来,双方多有摩擦。只是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可不能像前些日子云逸张士钊田知寒那样在这风花雪月之地大打出手,让别人耻笑。作为打人一方的云逸张士钊还好些,而被打的田知寒在金陵公子的圈子里可算是丢尽了颜面,这些日子哪里还敢出来。因此他们这才有所收敛,只是做口角之争。

“蒋望,闭上你的狗嘴,信不信老子让你脑袋开花?”左昀这几日被吴天赐几人挤兑,心情十分郁闷,今日是喝了些酒来这芙蕖小筑的,被蒋望阴阳怪气的一同话说下来,火气立刻就冒了上来。幸得旁边的同伴拉住,劝他消消气。

他旁边的两名同伴也是官家子弟,只是和左昀一样是非世家出身,见到吴天赐蒋望这些人都觉得低人一等,平日里都是绕着他们走。只是此番左昀对水芝动了心,他们虽知左昀机会不大,但是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也不能向其泼冷水,只得一并跟了过来。

“哟,我们的土鳖左公子竟然发脾气了,真是难得?”蒋望摇着扇子,依旧一副欠揍的模样。他可是对左昀知根知底,左昀这些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两人真要是拳对拳打起来,对方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自己。

“你!找打!”左昀又被嘲讽,怒气填胸,挣脱身旁两位同伴的手,大步地向蒋望走了过去。他今天非要收拾一番蒋望不可,别以为有吴天赐撑腰,就可以这般嚣张。

蒋望见左昀走过来,也不甘示弱,将扇子收起,揉着手腕迎了上去。

双方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娇斥声想起:“两位公子要打出去打,别扰了芙蕖小筑的宁静。只是以后两位就别再来芙蕖小筑了。”

两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水芝的丫鬟鸳鸯。左昀见是鸳鸯脸上带着怒气走过来,收起拳头,面容讪讪:“鸳鸯姑娘,我和蒋公子开玩笑呢,我们怎么可能打架呢,呵呵。”

左昀又不傻,他才不会为了发泄一番胸中的火气,真的和蒋望跑出去打一架。真要是这样再也进不了芙蕖小筑,岂不是便宜了吴天赐这个王八蛋,因此连忙向鸳鸯服软。

蒋望冷笑地看着低声下气的左昀,心想一个小丫鬟就让你这般低声下气,还真是不堪,转而目光瞧着身体慢慢长开的鸳鸯,心中想着,这小妮子身材不错,长的也水灵。等哪天吴公子将水芝收入房中,我一定得尝尝这个丫鬟鸳鸯的味道。

鸳鸯似乎感受到了蒋望淫邪的目光,转头冷眼盯着蒋望,蒋望心中一凛,顿时想起对方是练过武的。自己可别被她看出来点什么,连忙低垂着眼睛,不敢和其对视。

这个时候,吴天赐温文尔雅地对鸳鸯道:“鸳鸯姑娘,蒋公子和左公子不过是一时玩笑,还望鸳鸯姑娘不要介意。”说完还对鸳鸯露齿一笑,真的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鸳鸯脸上的表情才有所缓和,刚想出声,就听到有人叫道:“看,昨日那家伙竟然又过来了。”

第三十一章 小筑三两事 中

“这木昱倒是勇敢,我还以为他不会过来的呢。”

“反正要是我,我是不会再来这里的,昨日之事可真是丢尽祖宗颜面。”

“哎,要我说,最丢脸的不是昨日再与水芝姑娘斗诗之中落败,而是他对不出下联,他就得穿着女子的装束,那么到时可就有热闹瞧了。那个对子我也会去想了好久,可是一个好一点的下联也想不出。”

“潘兄,话不能这么说,没准这木公子就想出下联了。”

……

见木昱来到芙蕖小筑,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议论纷纷,佩服木昱的勇气以及厚脸皮。他们可都不认为对方能够想出下联。水芝出的下联巧妙,没有几天的时间,想要对出下联可谓是难如登天。

鸳鸯见到昨天那个讨厌的家伙过来,心中很是不满。昨日木昱竟然对小姐的才华提出质疑,结果可想而知,被小姐好好地教训了一番。原以为小姐出的对子能够让对方永远的不要踏入芙蕖小筑,没想到这家伙今日竟然还敢过来,难不成真的想到下联呢?

压下心中的种种疑惑,鸳鸯一脸不忿地走到木昱面前:“你竟然还敢来芙蕖小筑?”

木昱见到鸳鸯,心中就是一紧,这个水芝的丫鬟不仅会武艺,嘴皮子功夫也是厉害,昨日自己可就在她这吃了大亏。他心中对于张君妍是否真的想出下联没有底,但是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输了气势,当即气定神闲地说道:“鸳鸯姑娘,本公子为何不能过来,告诉你家小姐,这对子的下联本公子已经想出,让你家小姐出来。”说完还颇为自得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鸳鸯皱了皱眉头:“你将下联告诉我,我将其告诉小姐。”

“这可不行,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怎么办?这可关系到本公子的颜面问题。”木昱连忙摆手,一副我不相信你的模样。

“你!”鸳鸯气的俏脸通红,在这里的公子即使是吴天赐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那会像木昱这般讨人厌烦。鸳鸯当即就想教训对方一顿,随即想了想,瞪了木昱一眼:“在这等着。”她自己则是往内院走去。

“鸳鸯姑娘,劳烦先上些茶水给我这几位朋友。”木昱对着鸳鸯的身影说道。

鸳鸯哼了一声,但是还是吩咐小婢去准备茶水,来即是客,她即使讨厌木昱,在对方没有出格的举动之前,自己也不好失礼相对。

这芙蕖小筑外院亭台水榭应有尽有,来这的公子三三两两坐在亭子中闲谈,自有小婢奉上香茗。四周的灯笼将小筑照的明亮绚烂,池中长满了莲花,这时候天色渐黑,微风拂过,云逸等人坐在亭中觉得清凉惬意无比。

吴天赐蒋望一行人坐在云逸等人不远处的亭子里。

“嘿嘿,这木昱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今晚我等就好好地看他出丑。”蒋望好笑地对吴天赐鲁雄说道。

“蒋兄说的是,水芝姑娘出的对子,难之又难,那木昱哪里对的上,今日就看他穿着女装,站在这里哭吧。哈哈。”

鲁雄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有吴天赐沉默不语,木昱对的上对子与否,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此番跟着木昱前来这里的三人身份,是否会成为他夺取佳人芳心的绊脚石。那几人的穿着装束,神态气度可不是一般人。

不提吴天赐这三人,云逸几人坐在亭中,小婢上前奉上香茗。

“二公子,今日在下可都仰仗你了。”木昱再一次向张君妍抱拳,他直到现在心里还是没有底,只能希望张君妍没有骗他。

张君妍笑道:“木公子放心,本公子定能让那水芝姑娘心服口服。”

在这里人多眼杂,张君妍也都自称公子,以防被别人看出破绽来,索性到现在为止,似乎没有人发现她的真身。

“木兄,没想到你今日真的会来。今日之事可有把握?”三个公子走到云逸这边的凉亭,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和蒋望发生冲突的左昀。左昀和木昱之前在拥风阁打过几次照面,两人算的上是点头之交。他不像蒋望那般幸灾乐祸,毕竟相识一场,内心还是不希望木昱出丑。

木昱哪里有把握,但这话他当然不会和对方说,轻轻点了点头。左昀这个时候能够前来关心自己,说明对方倒不是心思奸诈之辈。是以木昱露出笑容和对方打着招呼,顺便将云逸几人和左昀互相介绍认识。

木昱自不会说出三人的真实身份,只介绍三人是自己的朋友,云逸是齐公子,张士钊和张君妍则是张大公子,张二公子。张士钊虽然是在金陵长大,但是这几年一直在镇西军,是以金陵城中的年轻的公子哥,没有几个认识他的。而云逸和女扮男装的张君妍,左昀就更是认不得了。

小筑内院,鸳鸯将木昱今日过来的事情同水芝讲了一遍,水芝听完,面色淡淡:“有人和木昱一起过来的吗?”

鸳鸯点头道:“有三个年轻的公子,不过因为是和那讨厌的木昱一起过来的,我也懒得搭理他们。小姐木昱这次信誓旦旦地说他想出了下联,不会是真的吧。”

水芝摆摆手:“这下联木昱对上与否无关大局,今日的主角可不是他哦,鱼儿上钩了。”

“鱼儿,什么鱼儿?”鸳鸯疑惑,忽然瞪大眼睛:“小姐说的是二皇子也来了?”

“对啊,我早就知道这木昱就是二皇子府上的幕僚,昨日我故意驳了对方的面子以及出那个下联,就是为了吸引二皇子的注意。”水芝一脸得意,知己知彼方能成事,她这些天可是暗中看了许多关于云逸的资料,她发现云逸有个缺点,那就是心太软,据说在封州他的丫鬟被墨虎挟持,他竟然用自己去做交换,实在是不明智。此次水芝这么使木昱难堪,云逸肯定会过来的。

“鸳鸯,端些水来,我要好好地打扮一番。”

想着鱼儿就在这里,水芝决定要给云逸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这一点她有信心做到。

鸳鸯站在水芝身后帮其梳理着头发,望着铜镜中那张绝美地脸庞,不禁道:“小姐真的是太美丽了,难怪刚刚那左昀要和蒋望打起来。”

“哦?”水芝表情微动:“那蒋公子可不是为了他自己,他是在讨好吴公子。”

“吴公子也不错啊,为人温文尔雅,博学多才,地位又尊崇,可是一位难得地公子哥呢。相比起来,那左昀同是尚书之子,可就粗俗了许多。”

水芝摇头:“丫头,你莫要被吴天赐这样的人骗了,这种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个个都是心机深沉之辈。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反倒是左公子性情却是率真很多,倒是个不错的人。”

水芝经历的事情比鸳鸯多的多,思想看法比鸳鸯也是全面的多。鸳鸯捂着嘴,很是惊讶,不过她相信水芝,小姐的智慧她还是很佩服的。

水芝带着面纱来到外院,那些公子哥一阵骚动,显然很多人知道接下来又有好戏看了。。

见水芝出来,云逸几人也停止了和左昀的交谈。鸳鸯走了过来:“木公子,小姐有请。”

木昱站起身来,招呼着云逸几人准备一起过去。鸳鸯这时却是皱着眉头道:“木公子,小姐可没说让你的朋友也过去。”

木昱神情一窒,求助地看了一眼云逸几人。张君妍笑着对鸳鸯道:“可是你家小姐不也没说不让木公子带朋友过去不是,鸳鸯姑娘放心,我等是木公子的朋友,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鸳鸯见这青袍公子面容白净的不像话,又听对方略显尖细的嗓音,心中冒出三个字,娘娘腔。

但是她本来就没想过不让他们跟着,这三个人之中可是有个二皇子,小姐说那是条大鱼。

鸳鸯没再说话,将几人领到外院正厅之内。

“小姐,木公子来了,后面的三位是他的朋友。”说完,退到水芝身后侧。

“水芝见过几位公子。”水芝略微行了一礼,既不傲慢也不谦卑。

“水芝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木昱躬身还礼。

“木公子,不知昨日的对子想到下联没有?若是没想到,芙蕖小筑就有现成的女装,木公子可有机会尝试一番了。也让水芝一睹公子的另类风姿。”

木昱尴尬地道:“呵呵,这个恐怕要让水芝姑娘失望了。本公子今日过来自是想出下联的。”

“哦?”水芝面纱下的表情不变:“那水芝就洗耳恭听公子的下联了。”

木昱微笑:“这下联还是请张兄说出来吧。”木昱向张君妍做了个请的手势,同时心中祈祷,这下联一定得混的过去啊,否则今日可就真的丢人丢到祖宗那里去了。

张君妍咳嗽一声,向前走了两步:“那在下可就却之不恭了。”

水芝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面冠如玉地公子哥,这人的气质有些奇怪,具体奇怪在哪里,她却是说不上。这时听张君妍道:“水芝姑娘的上联是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在下给出的下联是,远避迷途,退还莲迳返逍遥。”

张君妍话一出口,木昱拍手叫道:“妙哉,妙哉,张二公子果真大才。佩服佩服。”张君妍给的下联不仅对仗工整,并且意思也很独特,说人生在世,如同大梦一场,不如不问尘事,超脱物外来的逍遥自在。这和上联孤苦凄迷,何处是家的情感形成很强的反衬。表达了一种洒脱自然的情怀,这却是一个极好的下联了。

木昱心想自己总算可以不至于使祖宗蒙羞了,得意之余,不禁拍手叫绝。忽然听到鸳鸯娇喝一声:“木昱,你找人对出下联,又不是你自己凭本事想出的,有什么好得意的。”

第三十二章 小筑三两事 下

木昱见鸳鸯对自己怒目而视,不以为然地笑道:“鸳鸯姑娘,昨日你家小姐出上联的时候,并未说不准请别人代为对出下联。”

“你,你这人真是好不要脸,和那市井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鸳鸯气急,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水芝这时却是淡淡地道:“好了鸳鸯,昨日我的确未说只能木公子一人对出下联。这个赌约算是木公子胜了,在此我向木公子道歉并收回昨日的话。”

水芝这样一说,木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论才华他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个时候,水芝对着张君妍道:“张公子高才,水芝佩服。只是公子年纪轻轻便有看破红尘之意,恕水芝市侩,却是不能做到了。”

她指的自是刚刚张君妍劝她出家逍遥自在的下联。

“那不过是为了应水芝姑娘的上联而已,说实话向姑娘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本公子不舍得你出家的。”张君妍拍着手中的扇子,轻佻地看着水芝。

一旁的鸳鸯见状,心中不满张君妍的轻佻,嘴中嘟囔着:“娘娘腔,小白脸,对上一个对子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水芝反应平淡:“水芝倒是愧对张公子的厚爱了。昨日误会木公子,水芝心中仍然抱有愧疚,这样吧,今日水芝为几位贵客奏上一曲,以表歉意。”水芝转头对鸳鸯道:“去将我的琴取来。”

鸳鸯依言将琴取了过来,水芝端坐着调试琴弦,不一会儿,悠扬婉转地音符就从水芝的指间跳了出来。水芝弹奏的是一曲《阳春白雪》,这首曲目本是春秋时期的乐师师旷所作,意在表现出一种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向荣的初春景象。因此旋律清新流畅,活泼轻快。

而从水芝指间弹出的曲调,更显欢乐轻松,众人听之,产生一种身临其境之感。水芝的琴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想她年纪不过十八,在琴道一途就有这么大的成就,实在是让人惊叹。

一曲毕,众人仍然沉醉在水芝的琴声之中,不能自拔,水芝的才名,由琴之一道,可初见端倪。

大厅之外的人听到这宛转悠扬的人间仙音也是如痴如醉,激动不已。

“吴兄,蒋兄这水芝姑娘的琴艺果真厉害,今日能有幸听上一曲,也算没白来。”

鲁雄拍掌赞叹,蒋望也是连连点头,心中对吴天赐能够抱得美人归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嫉妒乃至恨。只是这种情绪他自然不敢表现出来,他们蒋家的权势可远远比不上吴家,巴结对方不仅是蒋望自己想做的,他老子也要求他这样做。

吴天赐却是紧紧地蹙着眉头,表情阴鸷。他过来的这几日不过就见到过水芝一回,两人见面不过才随便聊些话题,更别说能够听到水芝弹奏曲子了。今日木昱几人进入厅中,水芝竟然为他们奏上一曲。想到这,吴天赐的心里浮现出怒意:“鲁兄,蒋兄,看来木昱是对出下联了。我们不若进去看看这下联到底是什么?”

鲁雄和蒋望两人对望一眼,表情纠结一闪而过,随即同声附和:“就依吴兄之言。”心里却是无奈。

芙蕖小筑的规矩多的很,没得同意贸然闯进去想见水芝的,后果自负。五日前,太祖朝勇国公的子孙冯彰三番五次求见水芝无果后,自持武力想要闯进去,结果被丫鬟鸳鸯一阵暴打,鼻青脸肿的被赶了出去。冯彰自觉丢了颜面,叫嚣着让水芝等人好看。可是一直到现在为止,芙蕖小筑硬是一点事都没有。这件事之后,许多人都想查芙蕖小筑身后站着的到底是何人,但是怎么也查不到。众多自诩风流公子哥只得守着小筑的规矩,不敢有丝毫造次的行为。

和吴天赐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但是真正付诸行动的却是少之又少,几日前那位仁兄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家世不如冯彰的哪里敢在这个时候闯进去,若被鸳鸯一顿打,那真是遭罪又丢脸,并且还哭诉无门。仅有忠国公四世孙县公孔世礼以及礼部尚书公子左昀向厅内走去。

待见到吴天赐三人也走进来,左昀冷哼一声,也不搭理这三人,而是将目光转向和水芝侃侃而谈的那位玉面郎君张二公子,一脸的羡慕。

“水芝姑娘不负盛名,在下佩服。”张君妍刚刚和水芝短暂地交谈一番,发现对方言词之中表现出的文学素养真的很高。至少张君妍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在学识上可以与她匹敌的人。不由地生起佩服之心。对方出生风月之所,不像自己可以一心读书写字,不问俗事。

“张公子过谦了。”水芝含蓄地回道,目光不经意间瞄向云逸。眼前这位面冠如玉貌比潘安的张公子彬彬有礼,才学无双。如若放在一年前,绝对是自己可以委身的良人。只是现在,她的目标只有云逸。

云逸三人虽然没有说出真实身份,但是木昱介绍云逸姓齐,聪慧的水芝怎么可能猜不到云逸的真实身份。她当然不会现在叫破云逸的身份,心中盘算着该怎样打动云逸,让其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刚刚自己弹奏曲子时,云逸也是听的入迷,但是曲停音止,云逸眼中看向自己的目光并没有痴迷之色。想到之前外面疯传他风流好色,显然对方是个心思深沉,擅长伪装自己的人。

云逸若是能够窥知水芝的心中的想法定会哭笑不得,他哪里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之所以不是水芝想的那样,是因为水芝带着面纱,除了对方那双顾盼生姿的丹凤眼,完全不清楚对方的真容。云逸即使风流好色,也不会对着一张带着面纱的脸表现的多么心猿马意。

见到吴天赐一行人进来,又看了看面冠如玉的张君妍,水芝心中一动:“方才与木公子一同前来的这位张公子已经对出下联,鸳鸯,将刚刚那副对子裱起来。也让众位公子看看这副奇对。”

寄寓客家,牢守寒窗空寂寞。远避迷途,退还莲迳返逍遥。

看到这副对联,吴天赐看向比自己还英俊的张君妍的目光就有些冷,嘴上却是道:“张公子才华横溢,有机会你我可要切磋一番。”

张君妍随意的敷衍对方两句,作为孤平的弟子,她识人很准,这吴天赐却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她可没心思和对方打交道。

水芝继续道:“明晚芙蕖小筑的画舫将在秦淮河中游玩一番,诸位公子可以在舫中吟诗作对,留下大作。到时水芝献舞一曲以为助兴。”目光环视一周,众人神色各异,有欣喜,有激动,只有云逸神色如常,他自知自己肚子里有几分货,吟诗作对。和他怕是无缘。

水芝继续道:“只是画舫人数有限,只能有十位公子上船。以示公平,还是老规矩,诸位公子诗词歌赋不论,不过内容必须是小筑之中有关的东西,比如花草树木等等。只要水芝认可公子的作品。便有上船的资格。鸳鸯,将这些话告诉外面的诸位公子。”

“是,小姐。”鸳鸯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欢呼。这些日子还没有谁能够登上水芝的画舫呢,若是能够登上,不就等于和对方更近一层。抱得美人归的机会也就更大一层。众人不由在脑海中构思文字,希望能够写出一首出彩的诗词,借以打动水芝。

厅内的几人也在埋头苦思,就连木昱也在沉吟,这两日水芝展现的诗才和琴艺让木昱是心悦臣服,若能和这样的女子共度一生,真可谓是幸甚至哉。

只有三个人没有动作,张家兄妹以及云逸。张士钊自幼不喜欢咬文嚼字,让他作词作诗,比杀了他还难受。当下在厅中找个地方坐下来品茶歇息,他今日来纯属看热闹的。如今听到一回好曲,目的也算达成。

张君妍却是心中有底,压根不需要埋头苦思,向水芝讨了笔墨,一首七言绝句顷刻间挥洒而出。张君妍作的这首绝句写的是今晚天空中的皎月,以明月喻佳人,却是浪漫典雅至极。水芝移步观之,这张公子果然是个妙人,不由抿嘴浅笑:“张公子大才,这画舫上的第一位贵客,便是公子你了。”

见张君妍这么快就作诗一首,吴天赐心中不悦,此人竟然敢抢他的风头。日后定要其好看,这般想着,吴天赐也很快地写了一首诗,张君妍观阅之后,赞道:“吴公子这首《柳颂》清新婉约,自然能够上船。”

吴天赐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世家出身,不必苦心专研经史子集来应对科举。自然就有大把时间来涉猎诗词歌赋,水平自是不低,倒是配得上风流公子的雅号。

接下来孔世礼、左昀、木昱三人也分别作诗一首得到水芝的认可。这般算来画舫上一般的位置已经有了主人。外院有几人也呈上作品,只可惜都难入水芝的眼,没一个能够过关。

水芝想着还剩下五个名额,心中有些急迫地看着云逸,她目光已经偷偷地瞄了云逸几次了,只要云逸能够写出一篇看得过去的文章,水芝都会让云逸上船,毕竟云逸才是她的目标,其余众人都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陪衬罢了。但是云逸却是丝毫不见动静,老神在在地品着茶。

水芝哪里知道,云逸对画舫游玩的兴趣缺缺,今日若不是张君妍要过来,他都不愿意过来。在府中对着几个娇俏的侍女总比蒙着面的水芝来的实在好看吧。馨兰雅竹还乖巧听话,岂不美哉。当然最关键的是他自己根本写不来这个东西,既然自己没兴趣上画舫,那么他也不想做那文抄公。

第三十三章 爱莲说

张君妍悄悄地走到云逸身旁小声地道:“云世兄,你不会才思堵塞,不准备写了吧。”见云逸点头,张君妍急道:“我还想去画舫上转转呢,云世兄你陪我一起吧。”

云逸苦笑:“我是写不来这个,就是想陪你去,也做不到啊。”

木昱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齐公子,你明日不准备上画舫了吗?”说完还朝云逸眨了眨眼睛,示意云逸赶紧写,明日自己几个也好一起。

又过了一会蒋望和鲁雄也交了文章,他们两个其实才华不算出众,刚刚写的诗词少不了吴天赐的的暗中帮助。

水芝观看完毕,轻轻点头,蒋望鲁雄两人先是松一口气,而后不免洋洋的得意起来。他们不知道云逸四人身份,但是本就对张君妍抢了吴天赐的风头不爽,再加上自己几个怎么也看不上眼的木昱竟然在自己前面做出诗来,更加恼火异常。又想到左昀和木昱等人走那么近,,却是连云逸张士钊这两个只顾喝茶的也恨上了,自然得冷嘲热讽一番。

“鲁兄,你说怎么有些人脸皮就是这么厚呢,肚里草莽,竟然还好意思学做风流公子来芙蕖小筑。”

蒋望阴阳怪气斜眼看着云逸和张士钊。

鲁雄立即接声道:“蒋兄有所不知,没准人家是胸有成竹,腹中早有佳作,等到最后再拿出来不迟。哈哈。”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吴天赐微笑不语,他乐的看热闹,没有丝毫阻止两人的意思。

左昀木昱听的是恼火异常,蒋望鲁雄这两厮欺人太甚。

张士钊这几年都在军中,性子可是烈的很,人敬他一尺,他就还一丈。这两人敢对他这般冷嘲热讽,就别怪他啪啪啪地打两人脸了。

心中有了计较,张士钊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水芝道:“水芝姑娘,不知除却诗词歌赋,这对子是否也算在才学一类?”

水芝颔首:“对子自也算的。”水芝这般说自是为了云逸能够快点想出点东西来。

“如此本公子倒是要献丑了。”张士钊慢悠悠地站起身来:“今日来这里的路上,见一个小孩梳着髽髻,状如蝉头,怪模怪样的在路边玩耍,忽然心生一个上联,牛头有幸生龙角,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下联。凑巧刚刚这两位公子说的一番话,让本公子想出了下联。”张士钊指了指蒋望和鲁雄二人,声若雷鸣:“牛头有幸生龙角,狗嘴何曾吐象牙。”

张士钊此言一出,木昱和左昀二人同时哈哈大笑:“张公子高才,牛头有幸生龙角,狗嘴何曾吐象牙,对仗工整,贴切形象,。”说完,二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看着面色铁青的蒋望和鲁雄二人。

水芝也是轻笑:“张公子这副对联的确工整绝妙,明夜的画舫之上也会为公子准备一个座位的。”

说着水芝走到云逸跟前:“几位公子都是高才之人,不知齐公子可有佳作,可否让水芝一观?”水芝的丹凤眼若有深意的看着云逸。现在就剩下两个名额了,云逸若不再快点,名额如果满了,云逸上不了船,她计划的画舫之行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闻着身前佳人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美人香,隐隐看到水芝面纱之下细腻的肌肤,云逸可以肯定水芝的容貌不说赛过塞上昭君,月下貂蝉,至少也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说自己不动心那是假的,只要是个身心健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爱美人呢?只是要他行作诗一首,确实有些为难他了。本想开口承认自己才思不足,对明日秦淮画舫之行只能说声遗憾了。

这时脸被打的啪啪响的蒋望和鲁雄这两人又失了智的跳了出来对云逸冷嘲热讽一番。

“水芝姑娘,这位齐公子也许也是有些怪才偏才的。倒是不用这般焦急。”

“蒋兄说的没错,这偏才怪才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依旧算作才不是?想必齐公子定是有所依仗的。”

他俩被张士钊的狗嘴吐不出象牙给彻底地弄怒了,他们一定得找回场子。云逸身上那种随和的气质在他们看来,就是心中没底,佯装镇定的表现而已。这次出言讽刺,准备好好地踩云逸一番,也好让木昱这行人丢狠狠地丢个面子。

云逸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咳嗽一声,朝着水芝拱手道:“水芝姑娘,在下心中倒是有一篇文章,只是仓促之间,文字未经雕琢,恐怕污了姑娘的眼。”

既然这两人还嫌脸被打的不够疼,自己不介意再用点力帮上一帮,只是终究未能避免当那文抄公啊。

水芝听完嫣然一笑:“齐公子不必谦虚,二张公子的大才,水芝已知,能够作为他们的朋友,想必齐公子也是多才之人。水芝可是拭目以待。”她现在巴不得云逸早点作出文章,只要不是太过不堪,水芝都会说自己满意。这便是她之前定下规矩的漏洞所在。

云逸走到桌案之前,拿起毛笔刚欲动笔,思绪片刻,却又赧然放下。他的字可谓惨不忍睹,来到这个世界三四个月里,想要挥毫洒墨,有些痴人说梦。

见云逸没有动作,蒋望刚刚提起的心,又落了下去,一脸冷笑还以为对方怎么样,不过装腔作势罢了。

不理会蒋望鲁雄二人,云逸对张君妍道:“璇玑,我的字迹稀松平常,就劳烦你代笔了。我说一句,你写一句。”

张君妍笑着点头应是,她来到桌案前,自行磨了磨,提笔沾磨,而后等着云逸的言语。

云逸踱了两步,缓缓出声道:“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

众人闻言,皆觉得这两句平淡无奇,特别是蒋望嘴角勾起冷笑,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如果云逸通篇都是这种水平,那就别怪自己喷他了。

“先秦多爱桃,自燕晋来,世人甚爱牡丹。”云逸停顿下来,待张君妍写好这两句,继续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段话,云逸却是没有丝毫的停顿,可以说是一气呵成,饶是张君妍笔走龙蛇,也只能勉强跟上云逸的语速。

在场众人的脸色却都变了,木昱左昀等人面露微笑,就凭着这段,明日的画舫之上定有云逸的一席之地。而蒋望和鲁雄却是脸色难看,犹如吃了苍蝇一般。

当然脸色变化最大的,当属水芝。她双眸闪着莫可名状的神色,嘴中轻声念叨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的?”

云逸这时却是没再注意众人各异的神色,接着道:“予谓桃,花之佳丽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桃之爱,至今犹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说罢,目光平静微笑地看着水芝:“不知水芝姑娘,这篇文章可还入得来姑娘的眼?”

水芝没有作声,走到桌案前,仔细地端详着这篇由云逸口述,张君妍写的文章。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先秦多爱桃,自燕晋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桃,花之佳丽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桃之爱,至今犹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一遍读罢,水芝觉得自己眼眸中又有了一种名叫泪水的东西。强忍着内心的悸动,水芝第一次颇为失礼地低着头出声道:“齐公子,这篇文章,可有名字?”

“哦,这篇文章叫做《爱莲说》。”云逸语气平静,随口应着。

水芝面纱下的表情却是再一次变了,心里不停地想着:爱莲说,爱莲说。他的意思是指我吗?这般想着,因云勇的绝情而冰封的心房竟然慢慢地裂开一道细微的口子,一股久违的暖流透进心房。

良久之后水芝才回过神来,对着云逸遥身一拜:“齐公子,明日水芝就在画舫之上恭候公子的大驾了。”接着又对众人道:“今日水芝有些乏了,恕水芝失礼,今日诸位公子就请回吧。”她此刻被云逸的一篇《爱莲说》搅得心神大乱,也没有心思再和众人虚与委蛇,只想好好的静静。

众人见水芝这样说,也都施礼准备离开。吴天赐心情阴沉,没想到最后搅局的不是那个张二公子,反而是这齐公子。他在心里琢磨,回去之后要好好地查一查木昱几人的底细。

鸳鸯也出去和亭中的诸位公子说了情况,他们虽然心中可惜,没能够画舫,但是谁也不敢造次。只得纷纷告辞离开。

就在云逸几人也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一位身穿白衣,风度翩翩的公子走进大厅:“水芝姑娘的画舫之行,怎么能少了在下?在下虽来的迟了,但是也写了一首诗,水芝姑娘看看。”

白衣公子走到水芝面前将一张纸递了过去,忽然他发现水芝的眼角竟然挂着泪水。眉头就蹙了起来:“都别走,是谁惹得我们家水芝姑娘生气的,给本公子站出来。”

吴天赐定身看着这位俊逸无双的公子,颜青城,最近不知从哪个旮沓缝里冒出来的,在金陵混的风生水起,成为不少高官贵胄的座上宾。他心中虽然不喜,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想和对方起冲突。

云逸看着这张雌雄难辨的脸,心中无奈,怎么哪都有颜倾城,自己来这风月之地两次,都遇到了对方。云逸又瞥了一眼身侧同样是女扮男装的张君妍,心道:“这两人不知是否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水芝这时却是出声对颜倾城道:“颜公子,你的好意水芝心领了。水芝只是身子不舒服而已,并无谁欺负了我。颜公子切莫生事,公子的这首诗也是极好的,画舫之上还缺一个人,颜公子来的却正是时候。”

第三十四章 大野泽水寇

“既然水芝这样说,本公子就放你们离开吧。”颜倾城颇为大气的挥了挥手,好似她才是芙蕖小筑的主人一般。奇怪的是水芝还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

蒋望这次的脸彻底是黑成了碳,哪还有脸再待在这。赶忙离开,就连吴天赐心中也是颇不得劲,只是出于对颜倾城的忌惮,没有多说话,告辞离开。

云逸朝张士钊使了一个眼色,赶紧走。张士钊会意。上次在拥风阁他也是见过颜倾城的,正是此人爆出了云逸的身份,这时他也不想生事。

颜倾城却是突然出声道:“咦,这不是云,”

云逸快步走到颜倾城的面前,一把拉起对方的手并捂住颜倾城的嘴对水芝道:“水芝姑娘,我与颜公子是旧识,这番得好好叙旧一番,这便告辞了。”

说完,不待颜倾城说话赶忙将其拉了出去。木昱几人愣愣地看着云逸二人的背影,向水芝打声招呼也都跟着离开。

水芝见众人离开,强忍着的泪水终于留了下来。回到卧房,水芝拿着那篇《爱莲说》仔细地读着,越读越是喜欢,读着读着泪流满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个不正是她心中追求的吗?

这两句话并不是出自心爱的云勇口中,而是她将来要迷惑的云逸。她的心很乱。最后将头深深地埋在被褥中痛哭。

鸳鸯将客人全部送走,见小姐又在哭泣,一旁还放着云逸做的那篇《爱莲说》心中又痛又怜。忍不住轻轻抚摸着水芝的后背:“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对二皇子写的诗不满意吗?”

水芝的双眸泪眼婆娑摇头道:“不是二皇子写的不好,而是他写的太好,就好像我心中所想一。,鸳鸯,你说我该怎么办?”

“啊!”鸳鸯惊讶地叫了一声,她深知小姐并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然而二皇子的初次见面就让小姐的决定产生了动摇,二皇子有这么大魅力吗。将这些想法驱逐出脑海。鸳鸯对水芝道:“小姐不论你做什么决定,鸳鸯都永远支持小姐。”

云逸并不知道自己误打误撞抄的一篇文章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当然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云逸这边将颜倾城拖拽出去。

“放开我,你我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地想干嘛?”

颜倾城一边挣脱云逸的手,一边黛眉倒竖,一脸不忿地看着云逸。

云逸转头向四周看去,果然有许多还未离开的公子,对自己指指点点,看向两人的目光有些怪异。云逸凑到颜倾城面前小声道:“那你得答应我,别将我身份说出来。”

上次在拥风阁颜倾城最后关头捣乱,让云逸风流皇子的名声传遍了金陵。云逸虽然浑不在意,内心却是几欲抓狂。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将自己的身份说出。

“切,你以为我会说你的身份吗?”颜倾城整理一番衣衫。

“那就好,对了,你怎么会来芙蕖小筑,而且感觉你和水芝姑娘很熟络的样子。”云逸疑惑。

“本仙子自有方法,怎么就允许你来这,我就不能来嘛?”颜倾城一脸的得意,而后又指了指两人身后走来的张君妍。若有深意地道:“云逸,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张小姐很不错哦!”

“什么张小姐?”云逸一愣,旋即知道对方指的是谁,“倾城,别胡说啊!”

颜倾城冷笑道:“皇子带着元帅家的小姐来风月之所,这个消息可真是骇人听闻,怎么云逸你还想不承认?”

“你!”云逸张口结舌地看着颜倾城,颓然道:“好吧,你想怎样?”

“这就对了嘛,我的殿下。”颜倾城很满意云逸现在这番态度,“殿下才学过人,既然为水芝姑娘写了一篇《爱莲说》,不如也为本仙子写一篇《倾城赋》吧!殿下你看这么样?”

云逸内心吐槽,《倾城赋》?我看是写篇《魔女赋》更贴切。但是这话他也只敢放在肚子里面而已,哪里敢当面说出来。

“殿下你莫不是不愿意?那就别怪本仙子将你们的身份在金陵传播哦。”颜倾城见云逸表情纠结,心中暗道,给水芝写了篇那么好的《爱莲说》,在本仙子这就推三阻四,气死本仙子了。

云逸听闻颜倾城的话,连忙道:“我怎么会不愿意,只是现在一时才思不畅,要不等过几日再写给你?”

“行吧,我现在不急,不过你若是作篇滥竽充数的文章给我的话,哼哼!”颜倾城丢下一句威胁性的话语,飘然而去。

云逸心中思考着这颜倾城给的任务该怎么完成时,忽听背后传来声音。

“云世兄,刚刚那位公子是谁啊?”张君妍三人走了过来。

云逸苦笑道:“你可以问张大哥。”

张君妍疑惑的眼光看向张士钊,后者也是苦笑地向张君妍解释一番,颜倾城就是前次在拥风阁暴露云逸身份的那人。

张君妍听完若有所思,接着只听她笑着道:“云世兄刚刚作的篇《爱莲说》我也是很喜欢呢,璇玑唐突,云世兄也给璇玑做一篇诗词吧。”

“啊?”云逸有苦难言,心中后悔,做人果然不能当文抄公,这不包应这么快就来了。他肚子里面一时怎么能想得出两首这么应景的诗词。

“哈哈,云世兄,璇玑开玩笑的。”张君妍抿嘴笑道:“不过方才水芝姑娘似乎真被云世兄的一篇《爱莲说》给打动喽,明晚的画舫之行,只要云世兄把握住机会,说不得就能够抱得美人归哦!”

说完,张君妍往云逸眨了眨眼睛。

众人听罢,尽皆大笑,饶是云逸都有些微微期待明晚的画舫之行,说到底他心中对于这种名气满江南的花魁还是抱有幻想的。

思平侯府。

一个黑衣人向沈一鸣汇报:“侯爷,今晚云逸张士钊一行人去了芙蕖小筑,相约明晚在秦淮河上夜游。”

沈一鸣背着手在厅中踱步,不一会沉声问道:“那帮人联系好了没有?”

“启禀侯爷,他们都已准备就绪,皆是大野泽熟识水性的好手,就是江南这边渔家水性都比不过他们。”

“没有暴露本侯的身份吧?”沈一鸣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黑衣人答道:“侯爷放心,这件事情都是手下和他们单独联系的,他们并不知晓侯爷的身份。”

沈一鸣点头:“那就好,明日按约行动,定要取云逸性命。至于其他人吗,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此事如果成功了,本侯记你大功一件。”

“谢侯爷!”

金陵城城南的某间民房,烛火静静地散着光,八个个汉子围桌而坐。

“李大哥,这么晚了,还召集我们,有什么事快点说,说完俺还要回去睡觉了。”

说话的这人唤作朱横,别看此人胡子拉碴,面相凶恶,却是横行郓州大野泽多年的巨寇。

“大哥,莫要着急,大哥召集我们肯定是有要事要做。”

一个面容白净,却是身材矮小的汉子道,他是朱横的弟弟朱顺。

主座上,李泉倒是了解朱横火爆的脾气,也不以为意,微笑地道:“今日哥哥我接了笔大买卖,明日洗劫秦淮河上的一条花船,如若能成,可以有五千两白银,咱们几个分了,每人可以拿个四五百两,这可抵得上一年的活了。现在召集诸位兄弟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李泉此话一出,立马朱横就拍着桌子接声道:“大哥这还有什什么好商量的,肯定是撸起袖子干啊,每人五百两,可够得上我们快活好几年了”。

李泉一行人是齐国北部郓州大野泽有名的巨寇,经常洗劫过往的商队。郓州刺史派人剿了几次,但由于李泉几个水上的功夫极好,在大野泽上来去自由,都是无功而返。

此次来金陵是因为商队畏惧大野泽巨寇的名声,宁愿选择绕道,也不走大野泽过。李泉一大帮人不能坐吃山空,只能来江南这边准备接手几票大单子。

这不刚到金陵没多久,就有人来联系他们了。李泉读过书,早年在浔阳江贩过私盐。因此心思缜密,性格谨慎,几次接触试探之后,李泉才相信对方。今晚对方联系自己,出价五千两白银,要买明晚花船某一人的性命。

五千两的银子,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是一票就有这么多还是头一次。李泉可不认为这钱好赚,因此才召集众人前来商量筹划一番。

上身赤裸的元氏三兄弟也是附和朱横的话:“对啊,大哥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么多银子,不拿白不拿。”

他们三个都是郓州人,北人受不了南方酷热的天气,来到金陵这几天可是深受酷热的折磨。

只有个子矮小的朱顺皱眉出言道:“大哥,对方可靠吗?还有对方是否说了我们要动手的目标的身份?”

李泉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们大野泽巨寇,只有自己和朱顺两人遇事能够先思考一番,其余诸人都是只知道使用蛮力。

“对方还是比较可靠的,至于目标的身份,说是一个富家公子。出钱之人是其家产的竞争对手。”

朱横咧嘴笑道:“这些巨贾可真是有钱,若有五千两,我一辈子都花不完。”

朱顺则是点了点头:“这样这比买卖倒是做得,那我们今晚可是要好好摸一摸哪里的环境。明晚好动手。”

李泉见其余几人都没有意见,当即拍板:“好,那么这笔生意我们可就接下了。今晚好生休息,明早踩点,下午准备,晚上行动。干完这票,我们先回郓州歇个两年再说。”

“是,大哥。”众人精神一震,齐声答道。

众人正准备离开,李泉忽然道:“周三,蔡秀两人哪里去了。”

朱横随口答了句:“大哥,他们两个又去逛青楼了。等他们回来,我定将大哥说的和他们细说一番。”

李泉的脸色却是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不反对周三蔡秀玩女人,只是才刚刚到金陵没两天,人生地不熟的,这两人就去逛青楼,实在是不识大体。压下心中的不满,让众人先去休息,这件事只能等明日再同二人讲了。

第三十五章 楚国朝议

距离金陵上千里的楚国都城襄阳正传播着一则楚军在南疆桂岭吃了败仗的消息。

茶楼酒肆之中,普通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大多数人都觉得难以置信。要知道自从项炯建立楚国以来,楚国在开疆拓土之事上,无论是西进充州、黔州与秦国相拒,还是东至吉州、虔州和齐国相抗,从来未有过败绩。

楚帝项炯派大军进攻岭南王氏,没想到才刚到桂岭之南的连州就吃了大败仗,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不说襄阳城中的百姓如何谈论看待这件事,朝堂之上的楚帝项炯一脸阴郁地看着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的百官。

楚军在连州吃了败仗,消息传来,项炯差点没气的的背过气去。楚国新立,兵强马壮,趁此锐气,楚国可是拿下了南方大片疆域。这几年项炯由于身体的原因,亲自领兵的次数渐渐变少。但是几个统兵将领却是身经百战,能力出众又忠心耿耿,项炯也很是放心。

这次楚国出征岭南王氏,如若能够成功,楚国不仅能彻底解决后顾之忧。更重要的是能够大大地扩充国力。晋末以来,中原一直处于动乱之中,百姓流离失所,诸州人口凋零,物资匮乏。而岭南却是没有受到战火的影响,在王氏三世五主的治理之下,岭南现在是物阜民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在诸国看来实在是一个可口的蛋糕。

然而赵魏两国并不和岭南接壤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秦国则是由于秦主韩存信不思进取,整日沉湎酒色,根本不会去打岭南的主意。至于齐国倒极想拿下岭南,前两年齐国占领闽地,就着手准备由泉州进军岭南。幸得岭南东北门户漳州经略使石思源严防死守,使得齐军不能前进半步,齐国才在一时之间息了拿下岭南的心思。

这么一来楚国是最有可能拿下岭南五府六十七州的。楚国南部的道、郴、虔、永四洲完全和岭南接壤,想要进入岭南楚国最为便利。只是由于楚地和岭南有桂岭相隔,桂岭崇山峻岭,山路难走,再加上现在天气渐热,蚊虫增多,大大增加了行军的难度。只得走土地较为平坦的连州进入岭南。这便促使项炯制定欲克岭南,先克连州的方略。

可是随着楚军在岭南大败,楚国短时间内是拿不下岭南了。朝堂之上百官争论的话题并不是这个,而是楚军战败,损失惨重的消息传到秦魏齐,三国会不会直接入侵楚国。

昨日已有消息传来,魏主李睢炎已经遣大军进入邓州北面的向城,对于邓州虎视眈眈,随时有南下的可能。东边的齐国虽然没有动静,但是齐人一向野心勃勃,不保证对方不会对楚国有想法。至于西边的秦国,由于韩存信不思进取,楚国君臣倒不怎么担心。

项炯召集朝臣就是在商议底下如何应对齐魏两国的动作。一众文官立刻吵翻了天,有的说誓死一战,捍卫楚国的荣耀。也有的说要议和,先忍个几年,到时再要他们好看。可是议和可以议和,怎么个议和法,他们又拿不出一个具体的章程来。朝堂之上瞬间就变成了菜市场,吵闹。

“他们要打便打,殿下只需给我三万人马,末将保证打的魏人跪地求饶。”

楚国的大将军宋炙很是厌烦这帮只会叽叽喳喳的文官,别的本事没有就会在这打嘴炮,当下出列大声道。

众多文官一窒,刚想反驳,忽然想起对方大将军的身份,都缩了缩脖子,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楚国是以武立国,武官的身份要比文官高的多,这些文官平私下里瞧不起宋炙为首的武官,但平日里遇到,还是得恭敬地打着招呼。

项炯闻言没有说话,将目光扫向站在百官前列左右的两位年轻人,申王项思弼以及陈王项思愍。这两人都是项炯侄子辈中最让他满意的。前番项炯出手惩治他那些野心勃勃的侄子们,也只有面前两人没有受到责罚。朝臣都清楚,不出意外的话,楚国的太子就要从这两人中选取。

这件事倒可以作为考量他们一番,项炯心中有所定计,威严的声音响起:“此事申王陈王怎么看?”

申王项思弼整装肃容向项炯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道:“此事臣侄的想法和大将军是一样的,齐魏两国狼子野心,如若议和定会狮子开口,代价绝对是大楚不能承受的。不如直接将他们打服为止。恳请陛下拨予三万人马,臣侄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捍卫我大楚雄风。”

说完,项思弼双膝跪倒,朝着项炯重重地磕几个头,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模样。心里却是在得意的大笑,他早就料到,楚军在岭南大败,陛下是一定会召集他们来商议对策。因此胸中已有计较,陛下性子刚烈,定不会同意议和。很大的可能是和齐魏开战,他这么说。无论陛下最终陛下同意不同意,他在这件事上肯定是大大加分的。而项思愍纵使再说应战,也不过是鹦鹉学舌,效果肯定不如自己来的好。这才是他抢先发言的原因。

只见项炯表情不变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看向项思愍:“陈王,你的意见呢?”

项思愍弯腰施礼:“陛下,臣侄认为这一次我大楚不妨一议一和。”

项炯表情微动:“哦?陈王细说与朕听。”

项思愍语速平缓自然:“此次我军新败,齐魏两国肯定有所行动。然而魏主利令智昏,而魏国和我大楚有旧怨在前。如若议和,就如申王所说的那样,大楚肯定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这样一来不如和魏国硬碰硬来的值当。”

项思弼听到这里,面露得意,原以为项思愍会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来,不过也是拾人牙慧,不值一提。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变了脸色。

“但是齐国不同,齐主云鸿这些年来虽然未理朝政,但是吴王云凌和宰相顾直一文一武将齐国治理的井井有条。齐国对外扩张的步伐一直没有停止。前不久又是几乎拿下了闽地全境,齐人士气高昂。我军新败士气低迷,如若此时与齐军开战,恐取胜不易。因此应该和齐国讲和。”

听到这项思弼忍不住打断道:“陈王,照你所说,齐国也不会轻易的答应议和吧?这样一来,恐怕想要和齐国讲和的代价不会小吧,不知要割让多少土地啊?”

项思弼此言一出,很多刚刚觉得陈王说的有道理的臣子纷纷变了脸色,割地,是这些人认为最屈辱的事情。古人土地观念很重,所谓寸土必争,土地是要用鲜血来捍卫的。不到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绝不会动割地的念头。

项思愍却是摇头轻笑:“申王,和齐国讲和,我大楚绝不会付出一丁点的土地。齐国一直想建造强大的水师,只是苦于造船技术的限制,水军一直强大不起来。前番陛下得到一副失传百年的前朝大燕的仁王宝船图纸。我们完全可以手绘一份将其交给齐主,作为议和的筹码。”

“陈王,我大楚能够在楚齐对决中占据优势,水军一直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你将仁王宝船图纸交给齐国,一旦强大了齐国水军,大楚岂非没有了立锥之地。你这样做无异于割地之举,居心何在?”

项思弼听闻对方想要交出仁王宝船图纸,连忙出声挑刺。

面对项思弼的三番五次的阻扰,项思愍心中有些怒火:“申王,不知你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仁王宝船虽然设计精妙,在水战中能够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是想要建造出来,所需人力物力可是普通战船的十数倍。陛下得到图纸,没有打造宝船的原因就在此处。如若齐国执意打造宝船,肯定会劳民伤财,最关键的是,仁王宝船即使能够被造出来,也不等于拥有了精锐水军。水战除了船,更重要的是熟悉水性的将领和军士。这些齐国都比较缺乏,远远不是一个船能够弥补的。”

项思愍对着项炯躬身一拜:“因此,臣侄请求陛下准许大楚和齐国议和。而臣侄愿为此次议和的使臣,出使齐国。为大楚分忧解乏。”

项思愍最后一句愿为使臣的话,让众多朝臣感到惊讶万分。项炯年纪大了,指不定那天就突然嘉驾鹤西去。这个时候项炯的侄子们,几乎都待在襄阳。刚刚项思弼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一番说辞而已,他不会真正地率兵亲上战场的。此去金陵有千里路途,一旦襄阳大变,项思愍肯定是赶不回来,这大宝之位可就要与之无缘了。因此他的这番决断让许多人动容。

项炯似乎也被项思愍的言语所动,当即拍板到:“好,就依陈王所言。拟定国书,发往齐国金陵。再封陈王为此次和谈的总理大臣,和谈之事全权由其负责,择日出发去金陵。”

“谨遵陛下旨意。”项思愍躬身应道。

时楚国乾光七年六月初一,齐国玄和二十年,项思愍奉诏成为齐楚和谈的使臣,择日出访齐国。

第三十六章 陈王府三杰

“再来!”

项思愍摆着架势向瘫倒在地的武昊招招手,示意两人继续较量。

躺在地上的武昊有气无力地道:“王爷神力,末将,末将不是对手。”

项思愍闻言,笑着将武昊从地上拉起:“你可莫要糊弄孤,方才较量,孤还没使上全力呢。”

武昊干笑两声,也不吱声。

这个时候,周易水和仲得贵走了过来。周易水二十六七的年纪,身高七尺,相貌英俊。只见他笑着对项思愍道:“王爷的勇力盖世无双,咱们一向单纯的武将军都被王爷打怕了,竟然也会耍起小心机来了。”

“周主簿,你这话出口,王爷是开心了,就不怕武将军打你嘛?我们的武将军可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呐!”

仲得贵说罢,首先笑了起来,其余三人也尽皆大笑。仲得贵、周易水、武昊三人分别担任陈王府的长史、主簿和司马。几人都是项思愍的心腹,由于能力出众,被称为陈王府三杰,一时在襄阳城的风头无两,深得项思愍信任。

项思愍将手一挥:“三位,我们先去书房议事。”

四人到书房分主次落座,下人端来香茗,悄悄退了下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门。王爷和三位大人谈及要事,他们是不能站在一旁的,这是陈王府的规矩。

项思愍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所料不错,今日陛下果然在朝会之上商讨应对齐魏两国的对策,孤依据昨日周主簿的建议,向陛下进言出使齐国议和,陛下果然答应。明日一早,孤领着使臣从襄阳走水道,向南入汉水,而后东转经过复州、鄂州入长江去往金陵。”

原来今日朝堂之上项思愍所提之策,皆出于主簿周易水之手。

性格沉稳的仲得贵出声问道:“王爷此行前去金陵议和,可有十足的把握?此番事关重大,结果差距悬殊。”

项思愍点头道:“此次去齐国议和,拿出来昔年仁王宝船给齐国作为和谈重礼,相信齐人不会拒绝的。”

“那仁王宝船虽然贵重,但是所耗甚巨,造之不易,恐怕齐人的胃口不止于此啊。下官斗胆,敢问王爷是否还有别的条件许诺给齐人?”

仲得贵紧锁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哈哈,果然瞒不过你仲长史,周主簿,将你的想法和仲长史说下。看看能否猜中孤手中另一个能让齐国和谈的筹码是什么?”

“是,王爷。”周易水应声:“仲长史,今日朝会之后,陛下又召见王爷进宫,嘱咐了一番和谈要点。依我猜测,陛下肯定也觉得一副仁王宝船的图纸肯定满足不了齐人的胃口,然而割地未免太失楚国之威。权衡之下,陛下肯定让王爷在关键时刻向齐人暗示,不会再在暗中支持漳州经略使石思源。使得齐人可以攻破漳州,打开岭南东北门户。”

仲得贵听的目瞪口呆,目光看向项思愍,见对方点头,霎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好大的魄力,只是一旦漳州被齐人占据,这岭南是谁家的可就不好说了。陛下为何要这般做?”

周易水自得地道:“依我看无非两点原因,其一,我大楚一直在暗中支持石思源抗衡齐国,然而此次出征岭南王氏,陛下让石思源出兵牵制岭南东部的兵力,以减轻楚军进入岭南的压力,然而石思源却是作壁上观,首鼠两端迟迟不见动静。楚军大败,陛下认为石思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次议和刚好可以将石思源当作弃子,扔给齐国。”

“其二,漳州这些年在石思源的经营之下,也算是固若金汤,纵使没了大楚的支持,齐人没有一年半载估计很难拿下漳州。而即使拿下了漳州,齐人想要占据岭南,绝非易事。岭南王氏不是软柿子,这次楚军在连州战败,除了地形不熟悉,以及天时不利最重要的却是岭南王氏得民心,手腕厉害。若是齐人入岭南,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是会陷在岭南。最后二者元气大伤,这是陛下最乐于见到的情形。因此陛下才会让王爷在议和的必要之时抛出这个筹码。”

周易水语毕,项思愍拍掌赞道:“周主簿果真不愧被称为神鬼之才,这番推测完全正确,简直和陛下说的一模一样。孤有先生,何其幸甚。”

武昊听了周易水的这番推断,瞪大双眼道:“周主簿,你真是神了,这些东西我老武的脑袋瓜子是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说完不禁拍了拍脑门,似乎再说同样是脑袋,自己咋就想不到这些东西呢?模样要多搞笑有多搞笑。

项思愍三人见到武昊憨厚的模样,都是摇头苦笑。他们的这位武司马,武将军,别的都好,就是有些时候这脑袋瓜子不灵光,有些糊涂。

“对了,王爷,此次去金陵,您可得带着末将。末将得让那帮齐人瞧瞧我楚人的厉害。”

说着,武昊将自己的胸膛拍的砰砰响。

项思愍笑道:“刚好要告诉几位,此次出使金陵,周主簿和武司马和孤前去。王府的种种事宜就全权交给仲长史了。”

陈王府三杰之中,属仲得贵最为成熟稳重,自己离开襄阳,王府的事情总要有人负责,仲得贵沉稳的性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下官领命!”

三人施礼应道。

后院避暑的的亭子中,聂玉环静静地看着水中嬉戏玩耍的鱼儿。而她身旁的少女则是表情扭捏,数次欲言又止。

“郡主,喜欢一个人,你就勇敢的向对方表白,畏缩不前是没有用处的。”

被称作郡主的少女就是前番在封州城中,云逸遇到的那个女子。她是项思愍的妹妹,项炯的侄女,被封为南丰郡主。

聂玉环声音波澜不惊,听在楚梓童的耳中却是犹如,只见她激动地道:“嫂子,你说的是真的吗?”

聂玉环点点头,少女怀春,楚梓童第一眼就看上了陈王府的主簿周易水。说实话周易水英俊潇洒智略过人,没有多少女子不动心。因此每次周易水来王府和陈王议事,楚梓童都会过来,只为见一眼对方。但是每到最后,又是扭捏羞涩,不见动作。往复几次,饶是性格恬淡的聂玉环也是看不下去,出声提醒。

看着楚梓童轻快地奔去前院的身影,聂玉环心中却是涌现出了丝丝惆怅,楚梓童敢于追求自己的爱情,而自己呢,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普通的脸,聂玉环心中有些难受,再看向水下嬉戏打闹自由自在的鱼儿,心情却是再也平静不下来。

过了不多久,南丰郡主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委屈地叫了一句嫂子,神情低落。

“周主簿他拒绝郡主你了?”

南丰郡主点点头,眼泪就忍不住流了下来:“他,他娶亲了。”说着话,南丰郡主扑到聂玉环的怀里,埋头痛哭。泪水很快被打湿了聂玉环的衣衫。

聂玉坏神情不变地安慰着楚梓童,她和这个小姑子的感情还是比较好的,见对方哭的如是伤心。心中倒是微微不忍,其实她让南丰郡主去向周易水说明心意。不仅是她自己的建议,陈王也向她提了这件事。周易水早已娶妻,并且对方也不是一个为了富贵可能休妻的人。若真的是那样,对方也不会得到项思愍的信任。南丰郡主不可能有机会。只是这种事陈王和聂玉环都不能自己和她说,必须周易水自己告诉她才能让她死心。

陈王府晚宴,由于项思愍明日要出使齐国,今日便将他年仅十一岁的弟弟随王项思括和南丰郡主一起叫过来用餐。

项思愍的父母早些年亡故,随王和南丰郡主都是项思愍照顾长大的,因此两人对于长兄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思括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可是要为大楚开疆拓土的。”项思愍叮嘱着自己这个幼小的弟弟。他对自己这个弟弟可是很关心,年纪不大,性格却是沉静的很,再加上项思括天生重瞳,乃是富贵之相,项思愍更是爱护有加。

“王兄,我省得”。项思括应声

南丰郡主的却是心情依旧低落,情绪不高,默默地吃着饭。项思愍见状也是觉得头疼,长痛不如短痛,南丰的事情自己和周易水也隐隐提过,对方却是恭敬而又礼貌地拒绝了,原因很简单,也很正常,那就是周易水有妻子了。糟糠之妻不下堂,周易水自诩君子,这种为了富贵抛弃妻子的事情,他还做不到。

周易水是项思愍的智囊,项思愍纵使再爱护自己的妹妹,也不可能强迫这对方休妻。

“南丰,大楚的青年才俊不胜枚举,未必没有比周主簿好的。等哥哥从金陵回襄阳,保证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你开心些好不好?”

“谢谢王兄。”南丰郡主嘴上这么说,脸色的表情却是没有多少好转。项思愍见状也不好在说什么,这件事只能得到此间事了。

陈王府内室,洗漱完毕地项思愍拥着聂玉环轻声道:“王妃今日晚宴兴致怎么不是很高?”

聂玉环轻声道:“想到梓童的事,有些难受。”

“哎,南丰少女性情,相信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王妃不必苦恼。”项思愍又道:“明日孤就要去金陵,金陵号称江南最繁华的城池,王妃不若和孤一起去散散心?”

项思愍爱极了聂玉环,却是想变着法子讨对方开心。

聂玉环先是一怔,她没有想过项思愍这次竟会带自己前去,而后却是点点头,金陵之行,就权当散心吧。其实对她来说,无论是襄阳还是金陵都一样。

第三十七章 凤舞九天

繁星点缀着苍穹,很是迷人。数十条花船画舫在秦淮河上摆荡游曳。

云逸站在船舱外的甲板上,,倚着栏杆,看着秦淮河两岸的风景,不禁有些出神。

昨日云逸的一篇《爱莲说》也算是惊艳众人,水芝以为云逸在诗词歌赋方面极其擅长,于是提议众人玩行酒令。众人都是有才学之人,这行酒令规矩也就比寻常的行酒令多了些许规矩。由第一个人开始,每人两句诗,韵脚必须和第一人相同,而意境得和上一人相接,最重要的是不能够模仿抄袭,得是自己现场所做。

云逸没有受过诗词写作方面的教育,哪里作得出来。连续三次饮酒酒之后,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今日文思不继,去外面透透气。

画舫内的行酒令还在继续,欢声笑语倒是让云逸有一丝的出神,仿佛他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时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不用想很多,也没有许多的压力,平平常常开开心心就好。

自己好像有些天没有梦到前世的点点滴滴了,云逸心道。刚到这个时代的那段日子,自己几乎每天都梦到前世的事。那时的他忍不住会在想,现在这个时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可能还在校园中。只是这些天以来,这种情况变少了,云逸心中清楚,他已经快要完全地适应了这个时代,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生活,以及他现在的身份。相信不久之后,他将彻底地融入这个时代,而将前世看作一场梦。

“噗通!”水声将云逸惊醒,定睛看去,不远处却是水芝的丫鬟鸳鸯在向秦淮河中撒着大块鱼食。

自家小姐在画舫内和众人吟诗作对,鸳鸯觉得无趣,见小姐现在也不用人服侍,就一个人跑了出来。

“鱼儿,鱼儿,别吃那么快,吃那么快你们可就要成为人腹中的食物了。”

鸳鸯习武,眼睛在夜间也能视物,鱼食扔到水面上,很多鱼都浮上来争抢。

“咳咳,进食乃动物本性,它们可不会想人一样礼让的。”云逸听鸳鸯说的有趣,不由地出声调侃道。

“哼,人有的时候还不如鱼呢!”鸳鸯没好气地道,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偷听她讲话,待回头看去是云逸,霎时间有些慌乱:“啊,殿,齐公子。”

好险,差一点就暴露了,鸳鸯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云逸现在的身份还是齐公子,若是刚刚称呼殿下,可就要引起对方怀疑了。

云逸疑惑地看了眼鸳鸯,见对方的脸色很快恢复正常,也没有多想,反而笑道:“希望鸳鸯姑娘莫嫌在下刚刚那番唐突之语。”

“不会的,不会的。”鸳鸯连忙摆手,她虽然平时对那些意图接近小姐的公子态度恶劣,但那也是为了保护小姐。其实本质上鸳鸯的心思还是比较单纯的。这次小姐接近云逸,迷惑对方。鸳鸯心中还是有道坎。只是与云逸比起来,鸳鸯自然和小姐要亲密的很多。

“齐公子怎么不在舱内?”

鸳鸯好奇云逸为何这个时候没和小姐在船舱内吟诵风月,她这个时候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下来。

云逸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我不擅长诗词,被罚了几杯,就借由不胜酒力跑出来透透气。”

鸳鸯听完,一脸不信的道:“齐公子昨日不是写了一篇《爱莲说》吗?怎么可能不擅诗词?”鸳鸯可是知道小姐是多么喜欢云逸作的那篇文章,今日早早地起来,接连抄写了好几份,那份认真又神采飞扬地模样,鸳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过了。

“若是在下说昨日的那篇文章是由别人代笔,鸳鸯姑娘相信吗?”

和鸳鸯聊天,云逸倒是颇感轻松,这不鬼使神差的,云逸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鸳鸯睁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好久之后她才笑着道:“齐公子可莫要与小婢开这样的玩笑。”无外乎鸳鸯这般想,如若文章真不是云逸作的,那么对方是怎么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和她说的。不知有多少风流公子想要通过她来打动小姐呢。

云逸摇摇头,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你家小姐有许多公子追求吧?”

今日的画舫之上,水芝没有带面纱。吴天赐几人是见过对方的真容的,云逸则是第一次见,水芝五官很符合云逸的审美观点,加上那种东方古典美人所特有的韵味,他是被对方的容貌给惊艳到了。但是也仅此而已,云逸也爱美色不假,但是他不可能见到美女,心中就有想法。现在的云逸还没有那么,渣。

鸳鸯却是心中一动,嘴上道:“那又有什么用了,他们只是喜欢小姐的容貌,并不是小姐这个人。其实小姐也很累,她只是想要一个安定不用抛头露面的家而已。”

云逸暗自挠头,他不知道该怎样接这句话,暗示自己追求她家小姐?

“水芝姑娘才貌尽皆无双,想必将来一定会找打一个如意郎君的。”云逸说着这话,却是他自己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清楚的和你,像水芝这样出声艺籍的女子,即使自身再出色,也被人看不起,至多做个妾室就不错了。这可以参见月姝的遭遇。

听云逸这般说,鸳鸯心中恼怒,暗忖云逸也是那种爱惜自己名声的人。这些权贵都不是什么好人,大皇子云勇开始对小姐不错,但是连一个妾室的名分都不能给小姐。反而是将小姐推给了他人。而眼前的这位二皇子殿下,看来也是差不多的人物啊。

想到这里,鸳鸯的神色不禁有些发冷,也不再看云逸,而是对着水里吃着食物的鱼若有深意地道:“快些吃,吃完了好上钩。”

云逸见状苦笑,鸳鸯可是够有特性。这个时候,木昱从船舱内走了出来,显然是寻云逸来的。待见到云逸和水芝姑娘的丫鬟待在船尾,心中暗自佩服,殿下果然厉害,做什么都先人一步。想要夺得水芝姑娘芳心,丫鬟鸳鸯是一定得打好关系的。

木昱走到云逸身旁:“齐公子,水芝姑娘请你进去了,接下来水芝姑娘可要表演成名绝技了。”

成名绝技?云逸先是疑惑,而后却是想起昨日水芝说今日将要献舞一曲。前番月姝说,水芝的舞艺在一年前便已冠绝金陵。云逸心中也是想要见识一番。想到此处,云逸对着鸳鸯道:“鸳鸯姑娘那在下就先进去了。”

鸳鸯轻哼一声,她现在还在气头上了,再加上木昱那个讨厌鬼在一旁坏坏地看着,鸳鸯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丫鬟也是有脾气的。

木昱在鸳鸯手里吃过苦头,也不想和对方有过多接触,赶忙拉着云逸进了船舱。

秦淮河北边芦苇深处,两只小船载着数十汉子,浮在水面上。正是大野泽巨寇李泉一行人。

李泉等人今日白昼已经查探过秦淮河两边的地形,以及两岸巡逻的士兵。胸中对于这次的行动已有了八分的把握。

“大家听着,待会我们五人一组,分为两只船,从画舫的左右两侧靠过去。画舫上面可能有会功夫的人,我们得将船只凿破,在水中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别想逃得出我们的手掌心。这件事交给朱顺朱横兄弟,其他人等船舱进水就直接跳上船去,活捉那齐公子。”

李泉看着众人,缓缓出声道。

“是!”众人抱拳。

“出发!”

船舱内众人的行酒令已经结束,除了女扮男装的张君妍,其余几个人脸色都有些红,显然喝了不少酒。倒是木昱,脸色也和正常人无异。而水芝则是不在这里,细问之下,却是去化妆打扮了。

见云逸进来,已经有五分醉意的左昀,步伐凌乱的走了过来:“齐兄弟,你这次可是不爽快,偷溜出去这么长时间,你看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就你还这么清醒,是不是对水芝姑娘有别的图谋啊?”

左昀较田知寒、吴天赐等人而言,身上的纨绔气息少了很多,心胸自然也宽广了许多。昨日云逸一篇《爱莲说》,他是打心底里佩服。再加上两次接触下来,云逸自然随和的性子也是很对他的胃口,他对云逸是一见如故,因此才会看这样的玩笑。否则就凭云逸昨日的表现,他肯定要将对方当成情敌的。

“左兄,你喝多了。”云逸扶着左昀坐下,他是知道左昀身份的,户部尚书左锟为官还算清廉,官名也是不错。云鸿隐隐地提了几次让云逸可以去拜访一番。云逸一时没找到好的机会,他现在在金陵压根就没有什么根基。如果贸然去左府拜访,显得突兀。这次偶然结识左昀,倒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因此他也在有心结交左昀。

吴天赐也喝了不少酒,只是他的头脑还是非常清醒,冷眼看着云逸和左昀交谈。他今日想查访一番张家兄弟和云逸的身份,只是时间尚短,金陵城又这么大,一时间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砰!

檀板声响。

红衣如火的水芝转了出来,朱唇一点,粉黛敷面,额间贴着花黄。众人内心都不禁赞了一句,好一位绝世舞姬。

鼓弦声动,水芝纤足一点,水袖泛光,翩翩起舞。水芝的身材高挑丰腴,随着旋律起舞美感十足。众人都是神迷不已。

最后繁音急结,舞曲来到了最激烈的部分。水芝的身姿随着舞曲慢慢转动起来,然后越转越快,越转越急,最后众人的眼中只剩下那一团艳极胜血的红衣,就好比一只飞舞在九天之上的凤凰,美丽耀眼,光彩夺人。

而众人的心情也随着水芝的这一舞有平静走向躁动,最后归于沉寂。

一曲舞罢,水芝端起一杯已经斟满的酒,走到依旧沉浸在水芝无与伦比的绝世舞姿之中的云逸面前,俏脸微红地道:“齐公子大才,水芝敬你一杯。”

“额。”云逸回神,见到水芝凤眼含笑的娇态,心竟燥动起来,笑着接过酒杯,然后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中,仰头一饮而尽。

水芝这等绝世佳人敬酒,安能辞否?

第三十八章 搏斗

见云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水芝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眼中泛着的光芒让人心醉。

“贤弟,喝了这杯酒,水芝姑娘的幸福可就寄寓你的身上了。”

张士钊笑着道,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笑得似有深意的张君妍,心中一凛,赶忙闭嘴。

而看着水芝敬酒这一幕的吴天赐却是羡慕嫉妒恨,水芝含情脉脉看着云逸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两眼死死地盯着云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敢抢我看上的女人,那我就要你死。心中打定主意,吴天赐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闭着眼睛品尝了起来。

蒋望鲁雄二人见到水芝向云逸敬酒,又看到吴天赐闭眼品酒的模样,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他们可是十分了解吴天赐的性格,对方这般神态,显然心里已经有了将云逸弄死的想法。碍于吴天赐,他们不敢对水芝表现出垂涎的模样,但是见到云逸能够得到水芝这样绝世芳华的美人垂青,心里自然是大大的不痛快。

左昀和孔世礼略有些不痛快,他们也是喜欢水芝的,只是云逸的文采性情,他们都是心生佩服,因此这时只能沉默地喝着酒。

水芝可不会管他们心中的想法,她的目标本就是云逸,这次的献舞和敬酒都是她本来就计划好的。只是令人失望的是,云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目眩神迷,为她的风姿所倾倒。云逸的眼神清明,水芝透过对方的眼眸见不到多少的欲望,这对于她或者云勇的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水芝暗地恼怒,自己都做到这种地步,云逸是真的不懂,还是在装模作样?暗地咬牙,今天豁出去了,我还真不相信,你这个风流皇子能够抵挡住本姑娘的魅力。想到这,水芝心中想到那些个青楼女子不知羞的法子,假装跌倒,扑进云逸的怀中。她虽然是艺籍,但是比这样做还是头一次。以前差不多都是陪些达官显贵喝茶聊天,吟诗作对,弹琴唱曲。一点不雅的事也不会有。纵是有些心怀不轨的,也有鸳鸯保护,不久,她就被云勇赎身。再加上她的洁身自好,可称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

水芝刚要有所动作,忽然身形一晃,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啊!”水芝惊呼一声,在身体将要着地的瞬间,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弯给揽了过去。水芝定神,不是云逸又会是谁。

水芝生平如此亲密地接触男子,云勇虽然替她赎身,但却从来没碰过她。水芝的脸色有些红润,水汪汪的凤眼扮着可怜望向云逸。这时她才发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看向她,而是脸色凝重地道:“张大哥,有状况,出去看看。”

水芝这时才明白,刚刚的确不是她故意摔倒,而是船在晃动。耳边传来云逸温和的声音:“水芝姑娘,你能站稳吗?”

“嗯!”听到答复,云逸放开水芝的身体,水芝勉强站住身形,忽然花船又是向左一晃,云逸连忙将其扶住。这个时候,画舫上的仆役高声叫了一句:“船漏水了。”而后便是一声惨叫传来,众人这时都变了脸色。

“小姐,不好了,有人在船底搞鬼,船漏水了。”鸳鸯慌忙地跑了进来,她刚刚在外面甲板上,见到两只小船向着画舫靠过来,刚想出声,忽然听到扑通两声,似乎有人跳入了水中,很快,画舫就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伴随着的是整只船在慢慢下沉。鸳鸯赶紧跑船舱禀报。

众人听了鸳鸯的话,面色仓皇,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幸得张士钊沉着冷静:“大家莫要慌,先随我到外面的甲板之上,应该是水寇上了船。”说到这,张士钊重重地哼了声:“水寇的胆子不小,敢在这金陵城中作乱。”

秦淮河贯穿金陵城南北,齐国刚刚迁都金陵那会,治安比较乱。很多水寇也乘机混进城中,在秦淮河上劫掠百姓。不过齐皇云鸿手段凌厉,登基之后,很快便将城中的水寇一网打尽。这十余年以来,金陵城中再未发生过水寇作乱的事情。

众人依言,连忙踉跄地跑到甲板上。云逸将水芝交给鸳鸯照顾,自己则和张士钊木昱一行人最后走出船舱。

站在甲板之上,众人发觉,画舫的右侧已经倾斜,显然右侧进了许多水。

云逸所在的这条画舫在秦淮河的北部,周围并没有其他画舫。一眼望去除了茫茫河水,再无其他。心中不由地一沉。

这时张士钊冲着周遭的黑暗大声道:“阁下是哪路的妖魔鬼怪,何不现身一见?做这凿人船底的勾当,未免让人不齿。”

张士钊语音刚落,黑暗中划过来一只小船,船上立着三个汉子,为首的那人正是李泉。

还未待李泉说话,他旁边的周三率先道:“呵呵,你这家伙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等你们的船彻底地沉进河底,我看你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张士钊眉间怒色一闪而逝:“你们胆子不小,可知道船上的诸位公子是何等身份,竟敢沉船杀人越祸,那也要找好对象才行。”

李泉阻止了周三继续说话,平静地道:“这位公子,我看你也是个习武之人,不妨告诉你,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你们中间的齐公子能够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就将你们安全地送到岸上,绝不伤害你们一根汗毛。怎么样?”

李泉此话一出,画舫上众人闻言一愣,张士钊木昱几人面色凝重,原以为对方是为了钱财,现在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人想要二皇子性命。

吴天赐蒋望鲁雄三人却是满心欢喜,蒋望急忙道:“诸位英雄说话可否算话?”

李泉呵呵笑道:“这个自然,江湖之人,信义为先。”

蒋望不顾鸳鸯鄙夷的目光,连忙指着云逸道:“他就是你们口中的齐公子,你们将他绑了就是了,赶紧放我们上岸。”

蒋望不识水性,如若画舫真的沉了,他基本是十死无生。他自认为身份尊贵,还有许多日子没有享受,怎可现在去死?因此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人怎么看待他了。

吴天赐沉默不说话,他不像蒋望这般遇乱失智。在他看来,事情还未到最坏的地步,做人还是的留着些退路好。

张士钊不屑地扫了眼蒋望,转而对着李泉道:“你的雇主出的银子,我出双倍,让我们平安上岸,本公子说到做到。”

“这恐怕要让公子失望了,我们立足江湖就得有个信字,可不能因为谁给的银子多就听谁的。”

“这么说,我们谈不拢了?”张士钊皱着眉。

李泉没有说话,脸上微笑的神色却好像在说的确如此。

“那我们就手上见真章。”张士钊撂下这句话,全身凝劲,擒贼先擒王,他打算直接擒了李泉再说。

蒋望这时是彻底的慌了,冲着张士钊道:“你想做英雄,别拉着我们陪葬。本公子还不想死了。”接着又冲着李泉谄媚道:“大侠,这位叫就是你们要的齐公子,你们擒了他便是,别与我等为难啊。”

“闭嘴!”张士钊实在看不上蒋望这不堪的模样,一声怒吼,惊得蒋望肝胆欲裂,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后张士钊冲着云逸道:“帮我照顾好君妍。”话音落地,整个人已经激射而出,冲着李泉奔了过去。

李泉旁边的周三蔡秀二人,见张士钊跃了过来,举拳向迎。张士钊双手齐出,一掌一个将两人打退。这时一道拳风直扑他的面门,李泉出手了。

作为纵横大野泽八百里的水寇大当家,李泉的身手自是不凡。他早些年在浔阳江上贩卖私盐,人送绰号水中蛟。他现在手底下的一帮兄弟包括朱顺朱横兄弟,都是那个时候收服的。当年,李泉“水中蛟”的名头可以说是震惊江南。但也正是因为名头太大,官府派了重兵抓捕他。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他才会跑到郓州的大野泽做个水寇。因此他的水上功夫更加厉害。

张士钊和李泉一交上手,压力立刻扑面而来。张士钊作为军旅之人,拳脚功夫虽是不弱,但是手中没有兵器,显然发挥不出全力。再者在这小船之上,左右摇晃,根本使不出全力。

张士钊急于拿下李泉,招式是又快有急,不免少了防守,挨了李泉好几下重拳,而李泉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云逸在这边见张士钊落入下风,不免暗自着急,刚想帮忙,忽然听到两声惨叫,甲板上的两个仆役被两个赤裸上身的汉子给打落水中。

“这两人,是从水底上来的。”鸳鸯眼尖,连忙说了一句。

“呸,在水底这么长时间,可算是累死我了。”朱横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又冲着黑暗中叫了一句:“你们几个还不上来,赶紧擒了那小子,我们好去分银子。”

“来喽,来喽。”几个声音从水里传来,又是五个上身赤条条的汉子,嘻嘻哈哈地翻上了画舫。

朱横大大咧咧地冲着云逸一行人道:“你们哪个是姓齐的?”

“我就是!”不待蒋望这家伙献媚,云逸往前一步,直接站了出来,云逸暗自打量着上船的七个汉子。这七个人太阳穴鼓起,下盘有稳,明显是练家子。云逸自忖自己能够对付一两个,再多恐怕是有心无力。船上的人虽然多,但是真的动起手来,真不一定打的过。更要命的是吴天赐三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形势有点不妙。

“齐公子,你是要我们绑你,还是自己走过来?”

朱横咧嘴一笑,本就丑陋的面相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第三十九章 公子驾到

画舫还在缓缓地下沉着,看着眼前几个精壮的汉子,要看到身旁惊惶的众人,云逸心中做了决定,缓缓的往着朱顺一众人走去。张君妍木昱等人是不会水的,船一旦真的沉到了水底,那只有死路一条。

“哼哼,算你识相。”朱横满脸得意。

“世兄!”

“齐公子!”

张君妍和水芝一同出声,云逸的脚步却没有停顿。

“好了,我站在这里,放他们离开吧!”

朱横哈哈大笑,满脸的横肉都在颤动:“我说你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一共就两条小船,压根不可能载他们离开,他们只能自求多福喽!”

蒋望听完是面如死灰,他刚刚见云逸走过去,还暗自高兴,自己今日可以活下来,现在想来却是自己被骗了。只是他不敢对朱横一帮人发火,心中依然还抱有希望,对方能够将他带上案。

说着话,朱横蒲扇般的大手,就往云逸胳膊上抓去,只是这一下却是抓在了空出。却是云逸身体往右边一挪,避开了朱横这一抓。

朱横满脸怒容道:“小子,你难不成还想反抗?”

云逸脸色平淡:“既然你们说话不算话,就别怪我无情了。”声音出口,云逸的拳头已经砸向朱横的面门。后者狼狈地躲开:“妈的,给我上,今日非得宰了这小子不可!”

朱横招呼着其余几人一起擒了云逸,众人应声,身形飞快地朝云逸这边扑了过来。

这几人俱是大野泽成名多年的巨寇,手底下的功夫本就不弱,云逸对付一个朱横尚算轻松,七个人一起攻过来,云逸就显得相形见绌。

云逸避开朱横的一拳,忽然听到鸳鸯大声叫道:“公子小心。”

云逸一惊,目光往左后方撇去,元家老大不知何时手中拿出了匕首,向自己刺了过来。幸得鸳鸯提醒,使得云逸有了防备,飞起一脚,踢中元老大的手腕,顺带踹飞了对方手中的匕首。

“公子我来帮你。”鸳鸯见云逸处境越发地艰难,连忙上前帮忙。鸳鸯身手矫捷,功夫不弱。鸳鸯加入战场,云逸顿感压力减轻不少。

“左兄,我们也去帮忙吧。”孔世礼乃是齐国武勋之后,武艺也会一点,这时见场中形势对云逸不利,不由地对左昀道

“好。”左昀倒是有几分义气,干脆地应着。木昱见两人上前,他也冲了过去。

三人的勇气可嘉,只是功夫和朱横几个水寇比起来实在不咋的,一眨眼的功夫,便被朱横给弄趴下了,都倒在地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水芝姑娘小心!”张君妍忽然看到又有两个人影从水下翻了上来,直扑水芝。

水芝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呆在原地,半晌不见动静。张君妍眼疾手快,将水芝拉到身后。那黑影扑了个空,心头大怒:“这么标致的美人儿,老子还是第一次见,想必这就是这花船上的花魁了。嘿嘿,老子今晚一定得要了她的身子,尝尝这花魁的滋味。”转头又冲正和云逸打斗的朱顺道:“朱老二,我想要这花魁,没问题吧。”

“蔡老弟,这花魁你可不能独占,我也要尝尝滋味。”另一个人影连忙道。

这两人便是刚刚立在李泉身侧的蔡秀周三二人,李泉和张士钊打斗,他俩帮不上忙,便上了画舫,来帮朱横等人捉拿云逸。这两人皆是色中饿鬼,在郓州大野泽就不知坏了多少女子的请白。见了水芝的美貌,还不是色令智昏,什么污言秽语都能够说出来。

水芝气的俏脸通红,但是她现在只能躲在张君妍的身后,这些个江湖贼寇行事无所顾忌,随心所欲,她心中还是有些怕的。

“蔡秀,周三,你们俩就是好色也要看清楚时机,这两人功夫不弱,赶紧帮忙将二人捉了,免得多生是非。”

朱顺趁着空档对二人叫道,蔡、周二人缺点一堆,但是功夫还算不错,加上两人肯定能够擒拿云逸和这个小丫头。

谁知蔡秀却是转了转眼珠,呵呵笑道:“朱老二你们七个都拿不下一个小白脸和一个小丫头也不怕别人笑话。我们俩可不好意思以多欺少,我们还是先抓了这个小美人再说。”

说着两人慢慢地向张君妍和水芝那边凑了过去。

朱顺听到这话,心中恼怒,这两个家伙真是鬼迷心窍。但眼下专心对付云逸和鸳鸯,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随着二人去了。

云逸和鸳鸯背靠着背,看到蔡秀周三二人渐渐靠近张君妍和水芝,心中大急,对着鸳鸯道:“你先去帮你家小姐和张公子,这边我来顶着。”

鸳鸯点头,云逸抓着鸳鸯的手腕用力想将鸳鸯甩出七人的包围圈,朱顺哪里能够让云逸如意,飞跃一拳往云逸的后背砸去,云逸猝不及防,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一口鲜血吐出。手上的力道自然小了下来,鸳鸯刚一落地又被几人缠上。

她见到蔡秀和周三二人离张君妍和水芝越来越近,心中焦急,冲着站在一旁看戏的吴天赐三人道:“吴公子你们三人是不是男人,赶紧去帮忙啊!”

吴天赐将头转向别去,假装没听到。蒋望竟然还无耻地道:“哼哼,鸳鸯姑娘,你家小姐心属齐公子,你让他去救啊。我们可没那本事,既然几位大侠看上水芝姑娘,是你小姐的福气。”

只有鲁雄表情微动,只是看吴天赐和蒋望两人的反应之后,身形定住,也没有丝毫的动作。

鸳鸯见三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靠不住。心中焦急,想要冲过去帮助小姐,绝不能让那两个贼寇碰小姐一根汗毛。只是朱顺等人出手凌厉,她自保都困难,更别说去救水芝了。

蔡秀周三二人来到了张君妍的跟前,一脸淫笑地道:“小白脸,快将你身后的美人儿交给本大爷,说不定本大爷高兴了,你还免一番皮肉之苦。”

水芝躲在张君妍身后听到这句话,眼睛往身旁不远处的秦淮河水中瞟去。实在躲不过去,她决心跳入秦淮河中。大不了一死,清白是绝不能有损的。她叫水芝,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蓉。云勇可以不在乎的她的清白,但是她却将清白看的比命还重要。

“我把她交给你们,你会放过我吗?”张君妍脸色有些意动。

“呵呵,这个当然。”蔡秀心中急迫,满口答应。接着欺身上前,就要将水芝给抓过来。

忽然张君妍动了,白皙的拳头击在了蔡秀的小腹,将对方击退几步。而后又是一个肘击打的周三一个趔趄。她身为张如海的女儿,功夫也是学过一些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俩不客气了。”二人被这个小白脸打退,面上都挂不住,心下发狠,毕生所学的招式全部往张君妍身上倾泄而出。

张君妍会点功夫,但是她一个弱女子,平时又不努力学武。像刚刚那样出其不意还能起到些效果。真的动起手来,哪里会是二人的对手,被蔡秀一拳击中肩膀,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张君妍的发簪滑落,如墨般的长发挥洒开来,画舫上的众人都愣住了。

“张公子,你?”水芝离的最近,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哈哈哈,老周,今日不亏。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今天竟然一下子遇到两个,今晚有福喽”

蔡秀见了张君妍的模样,先是瞪大了双眼,而后哈哈大笑,直言自己的运气极佳。周三也是连忙点头,两眼放光。

张君妍却是懒得看这两人的下流的模样,语气淡淡地道:“你们最好现在送我们回岸上,这件事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后果你们绝对无法承担。”

“你这女人好大的口气,告诉你没门。”蔡秀却是恍若未闻,身体又慢慢地向二人靠了过去。

“张公,张姑娘,我们跳进秦淮河吧。”水芝拉了拉张君妍的袖子,小声地道。

张君妍闻言一愣,而后摇摇头,没有言语。

水芝一开始以为张君妍会同意她的建议,这时见对方拒绝,心中对这个美貌才华和自己相仿的女子不免有了几分看轻。这般舍不得生命,连清白都不要了,她实在有些不齿。

张君妍指了指还在与朱顺几人缠斗的云逸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反正今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是当朝皇子,是陛下的儿子,是龙子龙孙。”张君妍语气平淡,听在众人的耳里无异于雷鸣,都愣在了原地。

除了已经知晓云逸身份的水芝等人,吴天赐他们一脸震惊,表情复杂。

云逸听到张君妍道破自己身份,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以防万一,对方绝对会杀自己等人灭口。

朱顺等一众水寇也是有些诧异,只是很快便听蔡秀道:“别听这臭女人胡说,她不过是在唬我们而已。如果他真的是皇子,我们即使放了他也难逃一死,不如将人都留在这。”

“说的没错。”周三立刻接声。大野泽水寇之中,就属他俩关系最好,这个时候肯定不能退缩。

朱顺稍微思索一下,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们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果断决绝狠辣。想到这,众水患都卯足了力气攻向云逸和水芝。

不一会儿,云逸鸳鸯都是筋疲力尽,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而蔡秀和周三二人也围住了张君妍和水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略有讥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还好赶上了这场秦淮河大戏。咦,你们都这么望着本公子干嘛?本公子驾到,你们也不用这么客气吧。”

说着话,她鬼魅的身影已经到了蔡周二人面前,二人还未反映过来,她伸出两掌便将二人拍飞。

只听扑通两声,二人重重地摔倒了河里。水面上炸起巨大的水花,接着归于宁静。

“找死”朱横见两人被这突然现身船上的白衣公子打入河中不见踪影,朝着对方袭去。

白衣公子却是笑着:“慢些打,看看你们的身后。”

朱顺朝画舫后面望去,心中一凉。不知何时,竟然有五六只画舫靠了上来,最让他心惊的是那画舫之上站着黑压压的甲兵,隐约地看了一下飘荡在画舫上的旗帜,黑纹紫底,上面写了个大大的齐字。

这是齐国官兵的旗帜!

第四十章 针尖对麦芒

当云逸看到颜倾城的时候,心中一松,今天自己一行人算是得救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朱顺一行人见计划失败,还想跳入秦淮河,利用自己的水性逃跑。然而官兵早就准备好了渔网。跳入水中的童家兄弟,还没等下潜,就被渔网网住,跑都跑不了。朱顺几人硬着头皮想要顽抗,不一会的功夫便被擒住。

而那边小船之上与张士钊缠斗的李泉见事不可为,只得遁走。他水下功夫极好,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再想寻他已经迟了。

至此,过来擒拿云逸的大野泽十大水寇除了遁走的李泉以及之前被颜倾城打入河中的蔡秀周三二人,其余众人尽皆落网。

画舫上的一众人上了官兵驾驶过来的花船画舫,云逸靠着船舱的门板上喘着粗气,刚刚与朱横几人的搏斗。这个时候,身穿绯红色官袍的金陵郡守高炯走过来对云逸施礼道:“下官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高炯此话一出,被押着的朱顺众人这才知晓,云逸真的是皇子,张君妍刚刚并非在胡诌。他们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和大哥李泉说的不符合啊。

吴天赐一行三人面相难看,尤其是蒋望,脸色简直是精彩至极。他早先那番话,船上的众人可都是听在耳朵里的。之前他那么说除了想自己活命,还有就是讨好吴天赐,云逸如果真的被这帮水寇弄死了,吴天赐就还有机会多去水芝的芳心不是?哪知道弄巧成拙,云逸竟然是二皇子,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蒋望悄悄地躲到吴天赐和鲁雄身后,做起了缩头乌龟,心中祈祷云逸千万别来找自己麻烦。自己的身份地位和云逸差距以千里计。

左昀孔世礼二人被两个官兵扶着走过来,刚刚他们被朱横揍的现在还浑身痛着,不过没人觉得二人是草包,他们在危难面前敢于反抗比起吴天赐的不作为和蒋望的摇尾乞怜可是好上了太多。

鸳鸯看向左昀和木昱的目光和善了许多,虽然他们刚刚被朱横几下就撂倒了,但是至少是勇气可嘉。不过更令鸳鸯吃惊的是云逸的功夫,似乎比她还要好上一点。她心中不由想道:惨了惨了,要是二殿下以后欺负小姐,我都打不过他,岂不是不能保护小姐了。

云逸自然不知道鸳鸯此刻的想法,他对高炯道:“高大人如何知道这帮水寇欲对本宫不利的?”

高炯呵呵笑道:“这些都要感谢颜公子,消息是颜公子透露的。”

众人闻言,皆将目光看向颜倾城,本来今日颜倾城也是应该在船上的,只是画舫在岸边多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颜倾城的人影。水芝这才让开船。现在颜倾城和高炯赶过来,众人心中都有些疑惑。

见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颜倾城展颜一笑:“诸位不必疑惑,今日我本误了时辰,就乘一小舟追了过来。刚出发不久,忽然发现两只鬼鬼祟祟的小船。天色已晚,按理说秦淮河上除了花船画舫不会再有其他的小船,我心中感到不对劲。便想去找官兵帮忙,恰好高大人今日带人在百花坊这一带搜捕贼人,我将这件事告诉高大人。高大人也觉得事有蹊跷,于是便就近征用了几条画舫,一路追了过来,果然见到这边出了事。”

众人听了颜倾城这般解释,看向她的目光倒是充满了感激之情。唯有张士钊和云逸表情不对。云逸是和颜倾城熟悉,他压根不会相信颜倾城说的这番话,但是两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云逸心中隐隐觉得对方不会对他不利。因此纵使有所怀疑,他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而张士钊则是直觉使然,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了。只是因为巧合提出质疑,张士钊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自己众人的得救,对方有一半的功劳,再加上对方和云逸认识,这件事待会私下问云逸便好。

接下来,众人皆是无言,谁曾想到,一次风花雪月的秦淮河夜游,差点成了索命之旅,这时大家未免有些意兴阑珊。

花船靠岸,吴天赐三人一句话没说,直接走人。左昀孔世礼二人则是上前和云逸话别。今日云逸展现出的武艺比起他的身份更让两人佩服。二人心里发誓今日回去一定得在武艺上下一番功夫,今日可算是丢了脸。

接着水芝和鸳鸯走了过来。“殿下,今日的事水芝深感抱歉,他日定要好好招待殿下一番。”

水芝声音柔美,云逸苦笑,今日的机会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水芝沉了一条画舫,倒是受了自己的连累。以后得赔偿她一番,云逸自不会这个时候说出来,心中这般想着和水芝主仆打了招呼,叮嘱对方路上小心,莫出了什么意外。

鸳鸯道,有自己在小姐定不会受到一根汗毛的伤害,让云逸放心。感觉身后一双似有深意的眸子在盯着自己,云逸心中苦笑,什么叫让我放心。唉,又是一笔糊涂账。

待水芝鸳鸯走后,云逸这时才对高炯道:“高大人,这些人审讯的事情就有劳大人了,若是用得着本宫的地方,高大人切莫客气。至于陛下那边,高大人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到不用顾忌本宫的颜面。”

这件事情自然不会瞒着云鸿,云逸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并且他自己肯定也要将看法告诉云鸿的,金陵城中想要对自己不利的就那些人,但是不排除一些别又用心之徒有其他的想法。

高炯点了点头,又冲着张士钊打声招呼,领着众多官兵押着朱顺七人转身离开。

“原来昨日那位俊美的张小公子竟然是个女子,本公子真没想到。咳咳,张小姐,你觉得本公子怎么样,是不是你梦中的如意郎君。”

颜倾城围绕着张君妍左右打量着,引来了张士钊杀人般的目光,敢调戏自己妹妹,就算对方对自己有恩,也不能饶他。

而张君妍的一句话却是瞬间噎的对方说不出话来:“颜公子何必这般取笑我,你不也是个女儿身吗?颜姑娘。”

张君妍此话一出,除了云逸捂着眼睛外,张士钊和木昱皆瞪大了眼睛。

“小妹,你说他,他是女子扮的,和你一样。”张士钊指着颜倾城一脸的不信。

颜倾城这时却是冲着云逸道:“云逸你竟然将我的身份透露给她,她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

“话莫要说的这么难听,云世兄可么透露你的身份,只不过是我自己看出来的而已。”

张君妍皱着眉头看着颜倾城,不知为何,听到颜倾城直接叫云逸的名字,她的心情很不好。

“哼,你看出来的。”颜倾城闻言冷笑:“你可知晓本仙子可不像你是单纯的女穿男装。本仙子自诩易容之术举世无双,你能看出来?”

张君妍声音平淡:“我是紫金观孤平道长的弟子,相面之术,也是略有涉猎,我刚刚看你男身女相,面容又带些阴气。除了女扮男装,我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还有一种可能,他是太监。”木昱嘴贱的接了一句直到多年以后,他都后悔接的话。

颜倾城冷冷地看了一眼木昱,后者汗毛顿起,赶忙禁声不言。

“我倒是小看你了,孤平竟然收了女弟子。罢了,本仙子也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

说到这里,颜倾城看了一眼云逸:“云逸,你莫要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警钟。若是你还不以为意,本仙子不可能每次都能救得了你的。”

语毕,不待几人反应,身影一动,凌空而去。

“贤弟,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士钊看向云逸。

云逸摇了摇头,有些事纵使张士钊和自己的关系再好。他也无法明说:“走吧,先回去吧。”

思平侯府。

“禀告侯爷,李泉他们失败了。”黑衣人低声道。

“怎么回事?”沈一鸣猛地站起身来:“不是说他们出手,万无一失吗?”

“是高炯带人救了二皇子一众人。”黑衣人的身体伏的很低,他很清楚自己主人的脾气。

“高炯?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会今晚动手,事有蹊跷,你这几日好好查探一番。”沈一鸣忽然道:“李泉被抓住没有?”

“李泉水性好,逃过一劫,但是他的大部分手下都落网了。他现就在属下安排的一处住所那。刚刚他质问属下为何不将二皇子真正的身份告诉他,害得他折损了那么多兄弟。侯爷要不要?”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现在还不必要这么做。”沈一鸣摆摆手,他是个爱才之人。李泉名号水中蛟,本领不弱,他想收服对方为己所用。“行了,你先去好好地安抚他一番,就说他陷在里面的兄弟,会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的,让他不要冲动,莫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是!”黑衣人躬身退下。

另一边的大皇子云勇府邸。

云勇得知今晚在秦淮河发生的事情,连夜召见了心腹谋士庞绩议事。

“殿下,这件事依在下看来,十有八九是思平侯收买的人干的。”庞绩抚着胡须,一脸坚定。

“思平侯的胆子可真是包天,在金陵城内行凶,他真是不知道父皇的龙威了吗?”

云勇蹙着眉头,沈一鸣这么做,无异于将他也连累到了这件事里面。现在云逸出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这个大皇子以及小皇子云宸。

这件事和他虽无干系,但是难保云鸿不会这么想。想到这,云勇微微有些头痛。

第四十一章 交换

第二天一早,齐国百官来乾清殿参加朝会。偏殿之中,来得较早的御史令王铭看到云逸出现在偏殿,心中奇怪云逸怎么也来参加朝会。

云逸身为皇子,自身并不在朝廷中担任要职。因此,云逸本没有来上朝的必要。不过昨晚回到府中不久,云逸就收到了云鸿的传话,让他参加今早的朝会。显然发生在秦淮河之上的事情,云鸿已经知晓。云逸见陆陆续续走进来的大臣目光疑惑地看向自己,心知昨夜在秦淮河遭遇刺杀的事情,大多数估计还不知道。

一会之后,吴王云凌也走进偏殿,看到云逸,微微地点点头,没有说话。接着思平侯和大皇子云勇也走了进来。不同于思平侯的冷漠,云勇走了过来和云逸寒暄几句,大意是让云逸去他府上坐坐。云逸爽快地应承下来。来金陵这么久,他还没去过大皇子的府邸。

大殿之上,众人按着顺序站好。很快就听到太监侯德昭的声音:“陛下驾到!”

百官躬身行礼。

“免礼!”云鸿语气威严。

云鸿目光扫向朝堂上站着的群臣:“诸位爱卿认为这金陵城的治安怎么样?”

“咦!”除了少数知晓内情的几个人,百官听到皇帝云鸿这句不着边际的话,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一时也没人敢答话。

见众人无言,云鸿点名道:“高爱卿,你先来说。”

金陵郡守高炯出列:“陛下,臣认为金陵城在陛下的管理之下,治安还尚可,百姓安居。”

“哦!高爱卿这般说,其余卿家有不同的意见吗?”云鸿表情淡淡,却是看不出喜怒。

朝中百官都是精明之人,云鸿今日如此反常的问话,肯定有事发生。不过既然现在高炯说了话,众人也都顺着高炯的话往下应。

“看来诸位爱卿都认为这金陵城的治安可以,那朕倒要问问你们,为何有歹人昨夜会在秦淮河之上刺杀二皇子?你们告诉朕!”

云鸿声音突然抬搞起来,胸中藏着的怒意全都喷薄而出。云逸是他的逆鳞,伤之者死。

朝臣都被云鸿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给惊住了,随即就明白过来,云逸今日为何会出现在朝堂之上。竟然有人冒大不韪去刺杀云逸,这不是存心不想让朝堂安生嘛?前些日子朝堂刚刚被云鸿清洗了一遍,现在又有人惹得云鸿不快。他们知晓云鸿对云逸有多么的爱护,心中恼怒的同时,都在暗自思索,昨夜之事是谁指使的?

一时之间,整个乾清殿鸦雀无声。云鸿怒意未平,对着高炯道:“高炯,你先告诉朕,为何会有歹人刺杀二皇子?”

高炯闻言心中苦笑,这让他怎么回答。昨日抓到朱顺一帮人,他是连夜进行审讯,为了撬开几人的嘴,高炯将法子都用尽了。只是一点进展也无,这些人都说不知道云逸的真实身份。而又走脱了头目李泉,审讯的工作便停了下来。他深知现在审讯出来的东西,云鸿肯定不会满意,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实禀报。

“回禀陛下,经过臣的连夜审问,被抓获的七名行刺者都称不知道二皇子殿下的真实身份。至于买凶行刺的指使者,只有他们的头目李泉知道,只是李泉在昨日逃走了,现在还没有抓获。”

果然,云鸿闻言勃然大怒:“如此说来,高炯你连夜审讯是什么有用的也没得到是吧?那朕还要你有何用?”

“陛下息怒!”作为百官之首的宰相顾直站了出来:“陛下,微臣认为这件事不能怪罪高郡守,毕竟时间太短,一时间查不出,也情有可原。”

“那依宰相之见,此事应该如何处理?”云鸿压住了怒火,脸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

宰相顾直从太祖朝就已入仕,历经三朝,劳苦功高。对于顾直,云鸿内心还是比较尊敬的。

“回禀陛下,此事当务之急是抓到头目李泉。这件事可以在金陵及周围诸州下发海捕文书,此外对于已经抓获的七名刺客可以移交大理寺刑部及御史台,组成三司会审。”

顾直此言一出,百官纷纷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顾直竟然敢这样说。三司会审看似隆重,实际是徒有虚名,作用还比不上金陵府衙来审理此事。云鸿一朝,三司会审的次数屈指可数。宰相顾直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从齐国朝堂稳定出发,不希望在生大的波澜。但是依着云鸿的性子,应该不会答应的

云鸿对于顾直的三司会审的提议颇感意外,不过他当即道:“这件事就按宰相说的办。”顿了一下,云鸿接着道:“二皇子也协助审理此案。此外,二皇子遇刺这件事也给朕提个醒,是时候给二皇子找些事做做了。”

“文湛。”

“微臣在!”金陵六卫总统领文湛连忙出列。

“你看看六卫之中还有无空缺的职务?”

“回禀陛下,骁卫之中尚缺一名营指挥使。”

“都尉吗?”云鸿喃喃自语,随即道:“可,二皇子以后早间可去骁卫报道。这件事就听文将军的安排。”

“是,陛下!”云逸出列应道。

百官这才恍悟云鸿为何这般好说话,不追究此事的要求就是安排二皇子进金陵六卫。

云鸿可以数十年不理朝政,大权依然在握的原因,就是他将金陵六卫牢牢地控制在手中。金陵六卫总计二十万士兵,驻扎在金陵城东,不仅拱卫着皇城以及京畿的安全,还负责齐国对外征战。去年大皇子云勇攻略闽地,除了镇南军的兵马,剩下的就是从六卫之中抽调的五万军马。

六卫军马强盛,而其总统领是戍都大将军文湛,不同于张如海这样在征战过程中被云鸿赏识的,他是与云鸿一起长大的,忠心毋庸置疑。这样一来,只要金陵六卫尚在云鸿手中,这齐国的各种野心家都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金陵六卫作为齐国最精锐的部队,大皇子云勇和思平侯都想将手伸进去。然而这些年以来,金陵六卫的主要将领依旧只效忠于云鸿。前番云勇带兵攻略闽地之后,一回到金陵城,立刻便得交还五万士兵的统领权。

而此次云鸿安排云逸进六卫任职,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但是奸诈精明的百官依然从中嗅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信息。这件事可能成为打破大皇子云勇和思平侯沈一鸣两虎争斗的契机。

百官退朝,云勇和思平侯的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云凌则是走过来拍了拍云逸的肩膀,笑容意味深长。

云逸发现云凌虽然之前处理了数十年的朝政,但是在金陵城很低调。此番云鸿重新处理朝政,吴王云凌的存在感就仅限于每次早朝率领百官行礼。

脑海中驱散一些其他的想法,云逸来到御书房见云鸿。

“儿臣参见父皇。”

云逸躬身施礼。

“平身吧!”云鸿放下手中的奏折,盯着云逸看了好一会这才道:“你要父皇说你什么好,怎么就喜欢往那风月场所跑。你要是出了三长两短,你叫父皇百年之后,怎么去见你娘亲?”

云鸿起先语气还是责怪,说道最后却是有些哽咽。

“父皇,这件事是儿臣的过错,儿臣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做了。”云逸见云鸿真情流露,心中有些触动,连忙认错加保证。

“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父皇也明白。只是以后出行,一定得带些侍卫。”云鸿摆摆手,接着说到了今日朝堂之事:“皇儿,父皇来考考你。你知道宰相顾老大人为何要提议三司会审吗?”

云逸一怔,他对于朝堂政事并不太了解,好在这些日子听国子博士徐知远讲学,也学到了不少。沉思片刻:“顾老宰相是在敲打某些人,三司会审引起的关注会很大,会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这段时间收敛一二。至于是否能够审问朱顺一干人什么东西,可能性估计很小。”

云逸并不对审问有效果抱有期望,按照高炯所说,那雇佣他们行刺自己的人只是和李泉接触。他们并不知晓具体内幕。而昨日李泉潜水逃走,莫说可能已经出城,就算没出城,金陵城这么大,想要抓捕难如登天。

云鸿听完云逸的分析,点头道:“不错,皇儿跟着徐博士果然有长进。不过宰相大人的目的还不至于此啊。顾老大人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他今日的朝堂提议,除了敲山震虎外,还在委婉地劝解朕这件事莫要再追究。”

见云逸露出不解的目光,云鸿缓缓解释道:“三司会审已经是最后一步,算是给皇儿遇刺一个交代。但是既然皇儿没事,这件事若再抓着不放,朕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会危害到齐国的稳定。老宰相是让朕冷处理啊。因此朕在最后才会给你安排个营指挥使的职务。”

说到这,云鸿叹息一声,他虽是一国之君,但是也会被诸多事情所掣肘,并不能随心所欲。

“父皇,儿臣从外领过兵,这营指挥使恐怕做不好。”云逸做过最大的官就是什长,还是不管事的那种。一个营指挥室管五百人,他觉得不会容易。

“你啊,你。”云鸿摇头苦笑:“别人若是被封个六卫之中的指挥使不知道有多开心,哪里会像你这般。放心吧,你这个营指挥使只是让你去适应一番六卫的编制和体系。并没有太多的工作和难度。行了,去见见交泰殿见见宸儿吧。哦,对了,嘉儿那边你有时间就多去跑跑,她对你这个兄长,可是很亲近的,她在宫中也有些孤独,是朕亏欠她啊。”

“儿臣领命。”云逸缓缓告退。

第四十二章 各方反应

御史令王铭的府邸坐落在内城的东南方,占地面积不大,规模较小。下朝之后的御史令王铭先在御史台处理了一些政事,接近中午的时候才回了府邸。

“老爷回来了。”王府的管家福伯赶紧将王铭迎进府内。王铭为人简朴,府上的仆人杂役很少。这两日王铭夫人有事又回了娘家,府里除了他和老管家福伯,就剩下女儿王宓和丫鬟小蝶。

王铭坐在正厅中,忽然想起了昨日礼部尚书左锟和他提到的一件事,忽然出声问道:“福伯,小姐在哪呢?”

“回禀老爷,小姐在书房处理这个月的账簿,要不要我把小姐请过来。”

“算了,我过去吧。”

提到女儿王宓,王铭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最自豪的事情。王铭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小名唤作阿宝。在王宓小的时候,有一个邋遢道士见了女儿的相貌,说王宓命中有紫气,将来定是富贵至极的人物。

王铭听了,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重视这件事。自幼对阿宝疼爱有加,琴棋书画都亲自教导。王宓性格外柔内刚,端庄大气。前两年开始就一直在处理府中的账簿。王铭由于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就没着急让其出嫁。

王夫人倒是对替女儿找个如意郎君这件事极其上心,向王铭提了好几次,这次王夫人回娘家也正是因为王宓的婚事。

想到这里,王铭摇摇头,自己这个夫人心性好强,辛亏女儿没遗传她的性格。

来到书房,女儿阿宝正坐在椅子上看账本,侍女小蝶侍立在一旁。王铭名下有些良田,他自是没有精力管理这些,老管家福伯年纪大了,管起这些账目也颇为吃力。是以都是王宓在处理账目来,还别说王宓身为女儿家,心思细腻,处理这些账目一点差错也没出过。

“爹,您回来啦!”阿宝发现王铭站在书房门口,赶忙放下手中的账簿,起身行礼。

王铭点点头,走到书桌前,拿起账簿扫视了几眼,发现出入账目丝毫不差,心中竟然升起几分遗憾,若是阿宝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不过很快他便驱散了这个念头,而是有另一件事在心中盘旋。礼部尚书左锟昨日同他讲,陛下云鸿准备替二皇子云逸聘一位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作为妻子。左锟提及阿宝,特来问他的意见。

说实话,封平府一行,他对云逸的观感很不错,无论是性情还是品行,和阿宝算得上良配。但是今日早朝上的事情,却让他有所犹豫,二皇子遇刺,宰相说要三司会审的提议,让他发现了深受陛下宠爱的二皇子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京中根基不足。

若是陛下没有立云逸为太子的心思就罢了,偏偏作为云鸿的心腹,王铭很清楚在陛下的心里,二皇子一定要是太子。这点让他很忧虑,二皇子根基不足,在今后的国本之争中一旦失败,下场肯定凄惨。王铭担心自己的女儿嫁给云逸,很可能也会如此。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容不得他不谨慎。

“爹,有什么事情吗?”王宓见父亲的神色纠结,好几次欲言又止,心中奇怪,忍不住出声道。

“哦,爹在想明日三司会审之事。”紧接着王铭将二皇子遇刺和今日朝会的事情同王宓说了一遍:“阿宝,你有什么看法?”

王铭目光宠溺地看着王宓,他决定不将左锟建议阿宝选秀的事情说出来。

“爹爹,这些朝中事,女儿怎敢置喙?”王宓抿嘴浅笑:“不过二皇子真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了。前些日子刚来金陵就去那风月之地,昨日有在秦淮河上夜游,爹爹你之前还夸二皇子性情品行上佳。”

说到这里,王宓摇了摇头普,显然她对于云逸没什么多好的印象。

见女儿这样说,王铭心中更坚定了不将二皇子选秀的事情告诉王宓的心思。

“好了,这些账簿下午再处理,先随爹爹去用餐吧。”

思平侯府。

沈一鸣下朝之后,哪也没去,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着早朝发生的事情,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就算朝臣怀疑人是自己派去的又如何,为了齐国的安稳,自己不可能受到大的责罚。现在的沈家可不是十几年前的江家,任由云鸿拿捏的。”

忽然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侯爷,刑部尚书胡大人和工部尚书马大人求见。”

“请二位大人进来。”沈一鸣心道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三司会审,哼哼,本侯让你们什么也审不出来。

“拜见侯爷。”

“二位大人免礼。”沈一鸣赶紧起身,拉着二人的手将二人请到桌位上。

刑部尚书胡建业和工部尚书马馥才可以说是沈一鸣的心腹,两人唯沈一鸣马首是瞻。两人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是少不了沈一鸣暗中襄助的。

“侯爷,昨日之事,您?”马馥才性子比较直,这时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一鸣品了口香茗,淡淡地道:“这件事本侯可就要全仰仗胡大人了。”

沈一鸣此话一出,胡建业和马馥才二人心中都已明了昨日云逸遇刺之事怕是和沈一鸣脱不了干系。不过他们三个现在是同一个阵营的,往日就一起和云勇斗法。只要日后小皇子云宸能够成为储君乃至登上大宝,他两人的仕途自然会更进一步。因此,听了沈一鸣的话,胡建业连忙表示道:“侯爷放心,此次会审,下官必让他们竹篮打水,白忙活一场。”

“如此,本侯就现在这感谢胡大人呢。府中已备好酒席,二位大人中午就留在府里用餐吧。”

思平侯之所以有恃无恐,正是因为刑部尚书本就是和他一个阵营的缘故。

吏部尚书吴彦秋的府中,吴彦秋也在和挚交好友邹铿商议。

“没想到咱们的陛下竟然会同意将此事揭过。”邹铿官场沉浮数十年,哪里不知道三司会审是什么意思。想着手段一向刚烈的云鸿竟然会在此事妥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呵呵,左兄,陛下这么做可未必是妥协啊。你没见到大皇子听说二皇子被封骁卫营指挥使的脸色难看吗?这件事的得失现在还不好说。”

吴彦秋抚摸着胡须,一脸深意。

左铿也是点点头,又说道:“昨日,吴贤侄也在画舫之上吧。”

“不说那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吴彦秋摆手,昨夜的详情他现在也略知一二,他对于昨日吴天赐表现是一肚子的火气。身为一个世家子弟,面对这种事竟然想要作壁上观。他难道不知道,昨日那种情况,如果不是后来高炯出现,他们只有殊死一搏,才会有出路吗?

交泰殿,云逸来看云宸的时候,恰好长公主云嘉也在。

先前没有注意云嘉看的书,自从上次听张君妍说云嘉在宫中寂寞孤单,只能看些道家的书籍打发时间。云逸发现对方看的果然是道家的书籍,《庄子》。

“嘉儿,你年纪还小,这些道家书籍可不能看太多。”道家的书都有一种追寻自然,而罔顾世俗的理念,云嘉正值花样年华,可不能有出家向道的念头。

云逸继续道:“下次二哥进宫,给你带些金陵市面上流行的传奇小说。”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小说本的存在,大多数人都是一些传奇传记,云嘉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啊,”云嘉的眼中露出希冀的光芒,这些传奇小说,宫内自然是没有的。张君妍有两次进宫带给她几本传奇小说,她喜欢的紧。几本传奇小说来回翻阅了好多遍。只是云嘉性子内向懦弱,即使喜欢看她也不好意思和张君妍说。更不可能让出宫采办的太监宫女帮她带。如今听闻云逸帮她带些过来,她自是欢喜的紧,低声道:“谢谢二哥。”

“二哥,二哥,我也要你帮我带些小人书。”一旁的云宸听到云逸要帮皇姐带宫城外面的书籍,耳朵早就竖起了,这时连忙摇着云逸的胳膊,恳求道。交泰殿的一些小太监通过种种渠道从外面买回来几本小人书,上面栩栩如生的人物可是让云宸激动了好几天,把他们当作宝。可惜好景不长,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沈皇后的耳朵里,不仅小人书被没收了,那几个将书献给云宸的小太监也受到了责罚。

“宸儿,你可不能害二哥,皇后娘娘可是说过的,不能让小人书流到你手里。”

云嘉对云逸云宸很亲近,说话也直接了许多。云逸疑惑,经过云嘉的一番解释后,这才明白,皇后是怕居心不良的宫人,趁此献媚蛊惑云宸。毕竟云宸还是个小孩子,心智还不健全。

“宸儿,既然皇后娘娘这般发话了,二哥可是爱莫能助喽!”云逸见云宸苦着个脸的模样,心中一动,这个时代的娱乐活动很少。小皇子云宸着迷小人书也是无可厚非。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不若自己晚上画一些。云逸前世学过一些初级的卡通绘画技巧,这个念头一动,云逸还真觉得有可行之处,于是出声道:“宸儿,你这些天好好读书,二哥有法子能让你看到皇后娘娘不反对你看的小人书。”

“二哥,你说的是真的?”云宸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兴奋。

“你二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云逸一脸自信。

第四十三章 麻衣署

下午云逸回到府中,木昱神神密密地凑上来:“殿下,我知道昨日逃走的那个头目在哪。”

“哦,什么?”云逸脑子里还在想着替云宸作画的事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他便意识到木昱说的是什么意思:“走,回书房说。”

二人来到书房,云逸看着木昱:“你是说,知道昨日水寇头目的藏身之处?”

“没错。”木昱点了点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激动地道:“是今早咱们的一个眼线告诉我的。对方那伙人一开始在外城落脚的地方被发现了,现在虽然是人去楼空,但是那人今早还回了那个地方,刚好被咱们蹲守的眼线给发现了。”

“等等。”云逸打断了木昱继续说下去的话头,疑惑地道:“眼线?什么眼线?”

云逸来到金陵不到一个月,哪里有能力去发展什么眼线。

木昱嘿嘿一笑:“殿下,这就是我之前一直早出晚归,天天流连勾栏瓦肆的原因。”见云逸依然面色疑惑,木昱解释道:“其实在来金陵城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思索殿下到金陵人生地不熟的,什么消息不能第一时间获得。也有一些事情需要暗中处理。因此我就制定了一个计划,暗中成立了一个麻衣署。”

“麻衣署。”云逸喃喃自语,这时听木昱继续道:“麻衣署就是我们在金陵发展一些能够为我们所用的耳目,包括刺听,跟踪,查访甚至于暗杀。麻衣署最难的就在于人员的选择,要想最大限度地获取有用的信息,最好是三教九流都有覆盖。而什么地方这些人人最多,自然就是勾栏瓦肆之所。很多人的身份低下却刚好成了最好的护身符,是别人无法怀疑。他们渴望自己能够出人头地,实现自己的价值,因此做起事来反而会卖力。至于忠心程度嘛,”

木昱一脸自得:“除了一开始我亲自接触的几个人,其余的人无所谓忠心与否,因为都是上下线开枝散叶的接触。即使有人背板,也绝不可能被一网打尽。不到一个月,麻衣署基本上已经发展了将近百人,他们平日里干嘛管不着,但是只要你能够提供有用的信息。就能够得到一大笔的赏钱。”

云逸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可比特务机构还要可怕。比如明朝的东厂那些人都是经过培训的,而麻衣署的人基本是不需要任何培训,而且分布极广,人和人之间还互不认识,只是单线效忠某一个人。消息获得的渠道广了,又不担心被别人发觉。云逸想到这里,认真的看着木昱:“想不到,你的天赋在这里。”

木昱风骚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殿下过奖了,咱们继续来说那个头目,昨晚在回来的路上,我就给下面的人发了这个消息,作为第一次命令,没想到今天早上就有了结果。那人名叫李泉,绰号水中蛟,原来竟是大野泽的水寇出身。”

云逸这时候感叹麻衣署调查的能力,这些消息是高炯连夜审查才从朱顺一群人的嘴里给挖了出来,没想到木昱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继续说。”

“木桩的人追踪他到了城东南的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由于担心被对方察觉,等李泉进了院子,他就没有再跟。”

云逸思考片刻,将早晨朝堂之事告诉了木昱:“这件事陛下不准备深追究,我们即使是抓到了李泉,估计效果也不大。”

木昱闻言愣住,他本以为这件事可以是个转机,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殿下,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对于昨日刺杀之事的幕后主使,木昱心中可是有深深地怨恨的,差一点他们的小命可就都交代在秦淮河中了。

云逸的心中也是有些不甘心,缓缓道:“不如我们暗中将其捉来,也让那幕后之人提心吊胆一阵子。”

“殿下这个法子好。”木昱眼前一亮,旋即他就苦着脸道:“昨日见那李泉功夫不弱,就是张将军单打独斗也不是对手,我们想要擒拿他,恐怕不易。”

云逸闻言,也是有些无奈,李泉成名多年,功夫自是了得。想要暗中擒住他还真不太可能。在厅中踱着步,云逸抬头对木昱道:“这件事靠我们自己不行,我们得去再早些人手,张大哥算一个,但是还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在这时,易山在书房外面禀报:“殿下,罗平罗统领前来拜访。”

“罗将军来的正好。”云逸闻言一合掌,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张士钊加上罗平,应该能够拿下李泉。

云逸亲自出去迎接罗平,罗平作为武国公的后人,不说他的武艺出众,性格也是颇为沉稳。云逸和其在封平府就有过命的交情,前番破获宫中投毒案,也是和其一起去的湖州青山县。云逸和罗平的私交算得上不错。

“罗将军登临寒舍,怠慢之处还望海涵。”云逸和罗平客气的打着招呼。

“殿下客气了。”罗平连忙应道,“此次末将过来,是为殿下带来营指挥使的盔甲的,明早殿下过去,还需穿上甲胄。”

也不知文湛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巧合。云逸营指挥使的上官就是骁卫副统领罗平。想到这云逸笑道:“以后本宫可就多多仰仗将军了。”

“殿下哪里话,只要用到末将的地方,末将定万死莫辞。”

罗平虽是国公之后,但是罗家已经没落,否则他不会三十余岁,也才是一个校尉。这次能够做到骁卫副统领,完全是借的云逸这股东风。罗平不傻,他自会投桃报李。再者说,自从他打封平接回二皇子云逸,身上其实已经打上了二皇子一系的烙印,他也不可可能被别人所接纳。

这次趁着二皇子在骁卫之中任职,刚好可以拉近与云逸的关系。长期的郁郁不得志使得罗平不再是多年前那样不谙事故的热血青年。想要重现当年武国公的荣光,投靠二皇子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云逸罗平二人都需要对方的助力,自然可以谈的就多了起来。谈话是最好促进感情的方法之一。一番交流下来,云逸拍着罗平的肩膀高兴道:“罗将军可算是本宫的伏波将军。”

“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罗平也不笨,见云逸有意拉拢,连忙表明心迹。一主一臣就在今日走到了一起。

罗平作为若干年后为齐国开疆拓土的五虎上将,第一个出现在了云逸周围,成为云逸实现霸业的一大不可或缺的助力。

“罗将军眼下有件事情,本宫想请你帮忙。”云逸既然决定接纳对方,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殿下请说。”云逸遂将他之前与木昱商量的事情讲了一遍,连带着麻衣署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相信罗平的人品。

罗平听完,思索片刻沉声道:“殿下,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就定在今日夜间。外城东南那一块比较偏僻,只要动静不是太过巨大,基本上无碍。也不需要张将军帮忙,今夜末将就带些心腹将其抓捕。”

“此事就有劳将军了。”云逸闻言不免兴奋,有了罗平这样的保证,想必晚上的行动应该能够成功。

罗平又将事情好好谋划一番,这才提出告辞。这件事是他投靠云逸办的第一件事情,他自然得用心完成。

对于罗平能够投靠自己,使得自己在京中有些势力,云逸还是感到轻松不少。整个下午,心情都不错。徐知远前来授课的时候,有些奇怪云逸开心的模样。只是他不是唐突的性子,强忍着没有发问,依旧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为云逸讲授经典百家之学说。

倒是云逸突然想起,徐知远也为自己讲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作为自己的授业恩师,自己却没有和徐知远交心的谈过一些东西。

想到这,趁着休息的时间,云逸整装肃容,恭敬地朝徐知远施礼道:“老师大才,弟子心中有惑,恳请老师解答。”

徐知远闻言一愣,这么些天以来,他来云逸府中都是他再讲,云逸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什么事。之前心中的那股热乎劲渐渐消散,徐知远倒是没什么怨言,只是今日云逸突然发问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徐知远抚摸着胡须道:“殿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老夫定会竭尽所能为陛下解惑。”

“敢问老师,目前的局势,弟子应该做何决策?”

云逸这个问题太大了,其实他问出这句话来,目的就是拉近与徐知远的关系。经历过罗平的事情之后,云逸觉得自己是时候聚拢一批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的知心人来。不为远处,就说让自己日后的处境好点,不至于那么被动。比如自己被刺杀,除了云鸿几乎无人会为自己喊冤这件事。云逸就决心这么做。

谁知徐知远却是蹙着眉头很久,才缓缓说道:“回答这一问题之前,老夫斗胆想问殿下心中有何求。只是想做一世的富贵王爷,亦或是将来的天下之主?”

第四十四章 师徒初交心

徐知远的问话很直白,云逸却是募地陷入沉思。

时间在悄悄地流逝,徐知远也没有急着打扰云逸,他需要云逸告诉他内心一个最真实的想法。

云逸皱眉思索,徐知远所问,是他现在最不愿意去想的,甚至是他有意逃避的。要说之前,云逸只想做一个富家公子,只是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愿望注定实现不了。

帝王,一个他原本感觉很遥远的词,但是现在让他觉得也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老师,这个有很重要吗?”云逸内心还在纠结。

徐知远悠然道:“若是殿下只是想在以后做个锦绣王爷,而没有其他的心思。目前的处境对于殿下来说并不是很棘手。只要殿下能够禀节守礼,表示自己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无意储君之位。久而久之,那些人自然不会再与殿下为难。”

云逸无奈苦笑,这些东西云逸也懂,只是他若真的这般说,云鸿第一个就不答应。云逸不是愚人,云鸿的心思他也稍微懂点,他这位父皇恐怕是想将他推上储君之位的。

考虑种种事宜,云逸暗下决心,正色朝徐知远下拜叩首,语气坚定道:“老师,请教我夺嫡之策。”

徐知远面露微笑将云逸扶起:“殿下如若心中真有此意,老夫定会竭力襄助殿下。”

云逸这一跪和徐知远一扶之间,两人的关系被拉近了很多。

徐知远道:“殿下此番遭遇刺杀,无非是京中某些人希望为其主除去储君之争道路上的一个对手。仔细想来,却是颇为不智。陛下不是性格软弱之人,这次事情虽然好似被压了下去,那幕后之人没有受到威胁,实则却是在陛下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刺。而殿下去骁卫任职就是陛下的一手反击。”

云逸颔首,又听徐知远继续道:“殿下如今想要夺得储君之位,有三胜三败。”

“请老师细说。”云逸尊敬地道。

“先说三败,殿下久在民间,来这金陵不过旬月,未得建寸功,没有声望。而大皇子前番在闵地战场为大齐开疆拓土,只这一点殿下久落于人后。其二,贤妃娘娘早薨,殿下在金陵没有外戚支持,势力略显单薄,此番朝会便可窥见一二。大皇子取了镇南军将军杨继勋的孙女,小皇子身后也站着外戚沈氏这个庞然大物。尤其是小皇子,沈氏如今隐隐有金陵第一家的气派,就是大皇子在朝中也得暂避思平侯的锋芒。第三点,殿下手下无可用之人,由于前两点,没有名士依附,无人出谋划策,无人愿效死力。这一败最为关键。”

云逸听徐知远这般分析,略一思索,便知对方所言非虚,从名气势力和人脉三点出发,自己对上大皇子和小皇子没有丝毫胜算。

“说完败处,再说这胜处,殿下自幼在民间长大,再加上殿下母亲的关系。陛下心里定然心有愧疚。免不得情感之上,就会偏向殿下,这是一胜。其二,姻亲比很多关系都要牢靠,殿下还未娶妻,这一点可以作为一大资本来连结朝中要员。最后,目光不能仅仅局限于金陵城,殿下在外部可是有几个助力的,一是九华宫,傅仙子和殿下渊源深厚,可以引为助力。二是紫金观中的孤平道长,不知为何,老夫一直觉得孤平道长一直很在意殿下。这数十年来,孤平道长几乎不问俗事,一心修道。只有在前番歌谣之事上做了解释,并且竟然来了金陵城。另外就是镇西军,老夫听闻殿下和张少将军关系甚笃,封平之事,殿下也在镇西军待过一段时间,镇西军虽然比不上其他两支边军底蕴丰富,引为外援却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逸听完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这些事情他也能想到,但是让他这般系统而又条理的说出来,却是为难他了。徐知远果然是真正有才之人,当下喜道:“老师大才,请再受弟子一拜。”

其实这里云逸是有点小腹黑的,身为后世人,云逸清楚地知道在古代礼贤下士和尊师重道甚至比一个人自身才华横溢还要重要。有些时候,一个礼字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来。云逸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来笼络徐知远,但是只要徐知远还是一个文人,放低姿态无疑是一个绝妙的方法。

果不其然,徐知远赶紧将云逸扶起,高兴地道:“殿下身份尊贵,刚刚一拜已经足矣,以后切勿如此。”

云逸闻言,也不矫情直起身来道:“老师,昨日的头目估计今天能够抓到。”他将今晚抓捕李泉的事情和徐知远说了。

徐知远眼前一亮,喜道:“殿下此事没准就是一个契机。”见云逸疑惑,徐知远耐心地道:“虽然昨日之事在今日的朝会之中被压下,但是殿下若真的能在暗中控制李泉,在适当的时候这不失为一招妙棋。当然最重要的便是,能够让那幕后之人投鼠忌器。”

“殿下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积累人脉,再者就是陛下的宠幸。”

云逸点了点头。

晚间,云逸的心情很不错,虽然有些担心罗平能否成功抓获李泉,但是今日拉近自己与两人的关系,云逸觉得自己迈出了日后夺嫡最重要的一步。

想起了答应云宸的事情,他对于小皇子倒是没有坏的观感,即使两人算得上是竞争对手。其实画些类似于后世漫画的东西,最难的点就是在于笔,这个时代就不要想去找碳素笔了,本想找些类似的东西代替,可是找遍整个府邸,也没有发现满意的东西。

若梅见云逸在找东西,要来帮忙,只是云逸不好和她们解释自己所要的东西。

云逸灵机一动想到了鹅毛笔,这个应该是这个时代最贴合后世硬笔存在的东西了。

云逸让若梅去厨房给自己寻来些粗壮的鹅翅膀毛,若梅心中疑惑,还是很快就给云逸找来了几支鹅毛来。

云逸接过用刀在鹅毛根部削出一个斜面,沾点墨汁在纸上随意的划了几笔,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没想到这鹅毛笔还真好用,虽然赶不上真正的硬笔来的舒适,但是也足够了。

云逸先试着写了些字,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做,旁边的若梅一脸惊奇。云逸这才发现若梅站在这。云逸对着若梅神秘地说道:“梅儿,这件事现在先不要说出去,算作咱们俩的秘密。”

若梅的年纪要比现在的云逸大一些,本来云逸是要称呼若梅为梅姐姐的。只是若梅很是惶恐,觉得云逸这般称呼,自己又不懂事之嫌,坚决不同意云逸这样叫。云逸没奈何,而且他的真实心理年龄也不比若梅小。于是便改口叫梅儿。

“是,殿下。”若梅严肃的脸上绽放的笑容煞是好看,云逸这样说,虽然有些将自己当作小孩子,她却是愿意这样。

“若梅,你应该多笑笑,你笑起的样子多好看。别整日板着个脸,你知道府中的下人在暗中都在称呼你梅罗刹。”

云逸心情不错,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这些话自是跳脱的雅竹和他说的,雅竹和云逸亲切,加之年纪在四个侍女里面最小。府里的风吹草动,往往都会告诉云逸。

若梅的性子严肃刻板,听到云逸夸她漂亮,却是忍不住脸色一红。至于云逸下面那一句话,她却是没有什么感触,想要将府中打理的尽善尽美,如果她的不严肃一点的话,显然难以做到。只要能够做到云逸期望的那样,她是不介意自己在下人中的名声的。

“梅儿,你平日里看传奇小说吗?”云逸刚欲动笔画些东西,忽然心中一动。

“回禀殿下,奴婢不怎么看这些东西,殿下若是感兴趣可以去问似菊,似菊识字多,闲暇无事,最爱看这些传奇故事打发时间。”

“嗯。”云逸又道:“如果本宫想画些故事,梅儿你最喜欢哪种类型的?”

“画?”若梅一愣,显然不是很明白画故事是什么意思。云逸耐心的解释就是文字配图画来诉说故事。若梅这才明了。

云逸这时有了个更好的想法,之前云逸只是想画一两个前世耳熟能详的故事给云宸。不过他发现他完全可是借助前世读的一些很经典妖魔鬼怪的故事来画一些适合众多年龄段的人来阅读。因为这个时代的传奇小说尚处于发展阶段,在云逸看来故事并算不上严谨优美。比如《聊斋》、再比如《搜神记》。

“梅儿,我准备画一些精灵志怪的故事,我先讲述一遍,你听听怎么样,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本宫就动手画出来。”

若梅点头,云逸在腹中酝酿了一番情绪,缓缓地讲述了《搜神记》中一则名叫《李寄》的故事。相比起《聊斋》多描写爱情故事来,《搜身记》作为一本记录古代民间传说神奇怪异故事的小说集,却是更加的老少皆宜。《李寄》讲述的是一个西汉时期闽中一位智慧勇敢并存的女子斩杀巨蟒的传奇故事。篇幅不长,但是云逸寥寥数语就勾画出一位不畏巨蟒勇敢智慧的女孩李寄。

云逸说完,满怀希望地盯着若梅。他虽然知道这个故事在他前世流传很广,也算得上经典,但是他也不确信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故事能够受欢迎。

好在若梅很快便微笑地道:“奴婢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反正若梅觉得殿下的故事讲得很好呢。”

第四十五章 连环画

听了若梅的评价,云逸松了口气。他相信若梅的品味:“梅儿如此说,本宫便放心了。”

这般说着,云逸随手在宣纸上勾勒出一个头扎双髻,手拿宝剑的小女孩形象。而后又画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身形庞大的巨蟒。

若梅惊异,好奇地问道:“这就是殿下说的画故事吗?很生动呢。”

云逸微笑道:“本宫先练下手,好久没有动笔了,怕画的太丑让梅儿笑话。”

云逸也是比较满意自己的画工,调整一下呼吸。真正地开始用心地画起来。云逸采用的是连环画的方法,人物也求身形兼备,而不是漫画中那种超越古人审美范畴的夸张形象。

故事的篇幅不长,云逸准备画十六副图,再配上文字。想着简单,真正画起来却是感受到了辛苦。整整耗费了一个时辰,云逸才大致将图画好。刚欲开始写字,一个娇小的身影凑到身前,脆声道:“殿下,你和梅姐姐在书房干什么呢?”

云逸抬头看去原来是雅竹,原来时间已经到了雅竹来换若梅班的时候了。若梅四人现在是三个时辰轮换,如果遇到云逸外出,则依次往后延伸。刚想说话,却听雅竹惊呼道:“咦,这个图画的好有意思!”雅竹仔细地观摩着云逸的成果,而后两眼放光道:“殿下这个是您画的吗?好厉害啊。”

一旁的若梅低声斥道:“雅竹,小心些,别将画纸弄破了。”若梅在一旁看着云逸画笔不停的画了一个时辰,虽然心疼,但是怕打扰到云逸,她并未出声。这时见雅竹大大咧咧地拿着云逸辛苦画出来的东西。担心雅竹将其弄破损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云逸笑着摆摆手:“没事,雅竹这是喜欢本宫画的,这说明本宫的绘画还是有些本领的。”

雅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嘻嘻,殿下最好了。”

若梅无奈,殿下的性子温和,对她们这些侍女就更是和蔼可亲,服侍殿下这么长时间,殿下可是从未说活他们一句重话。只是自己可不能恃宠而骄。

“好了,雅竹让本宫先将文字添上,你再看,好不好?”

“咦,殿下你这还有故事吗?”雅竹奇怪地道,她还以为这个只是云逸精心画的图片而已。

“那当然啦!这是故事画,不对这个名字不好听,就叫连环画吧。”

云逸一边说,刚想在连环画上面添上字,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字,实在称得上不堪入目四个字。不由地尴尬地笑道:“梅儿,雅竹,不若本宫口述,由你们谁来帮本宫添上文字。本宫的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好啊,我来。”雅竹应声,若梅却是赶紧把雅竹拦住,她和雅竹相互熟识,对于雅竹的字,她是了若指掌,也就和她一样,实在算不上好,可别毁了殿下的心血之作。

想到这,若梅不禁对云逸道:“殿下,雅竹和奴婢的字都难看,要不让似菊来写吧。奴婢四人之中,似菊的字是最好看的。”

云逸点点头,既然这个得给小皇子云宸看,字迹自然不能太丑。“行,那就让似菊来写。”

若梅去将似菊叫来,云逸向其讲述了一番自己的意思。似菊眼睛一亮:“殿下,可真是才华横溢,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似菊却不是夸大其词,现在文娱生活太稀少。就是传奇小说话本也是少之又少。云逸等于在这个时代创造了一个新的文娱形式,虽然这与他的身份有所不符。

云逸摆手:“似菊,你可别这样说,这件事要是被父皇知道,可要批评本宫不干正事了。”

三婢轻笑,书房里的气氛欢快起来。云逸将《李寄》的故事又讲了一遍,雅竹听得津津有味。似菊则是一遍听,一遍拿着毛笔在写着蝇头小楷。她自是用不来鹅毛笔。

半晌功夫,似菊写完最后一个字。长吁一口气,轻笑着对云逸道:“殿下,写完了,您看看怎么样?”

云逸其实刚刚在一旁就已经看到似菊写的字了,字迹虽然不似张君妍那般俊逸潇洒,但也是娟秀明净,称得上一个好。比起他的鬼画符要高太多太多。

接过画纸略微一观,云逸颇为满意,忽然瞥见似菊额头上沁出细汗,恍悟这写字可不是一个轻松活,自己顾着高兴,却是忘了似菊的辛苦,实在不该。这般想着,云逸拿起放在书案一角的手卷,轻轻地为似菊擦拭汗渍:“似菊,你辛苦了。”

“啊!”似菊没料到云逸这样的动作,俏脸通红,僵硬地站在那,任由云逸拿着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玉额。

“嘻嘻,似菊姐姐害羞了。”雅竹一旁见了似菊的模样,拍手道调笑道。似菊在她们四个侍女中,性子最是恬淡安静。似菊脸红的样子可是少见的很。

似菊闻言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殿下,奴婢自己来就好。”

“咳咳,好吧。”云逸咳嗽两声,掩饰着自己刚刚心中的某些坏坏的念头。云逸发现自从来了金陵多了几个美貌的侍女,他的自制力可是一天不如一天。将自己的坏心思归结为侍女的美貌,在找借口的问题上,二皇子殿下也是和常人无异。

“雅竹,梅儿也帮了本宫很多,今日作为奖励,本宫就,”云逸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故意顿了一下,目光装着色色地扫着三位美貌的侍女。似菊经过刚刚那一番亲昵的动作,此时心情还未平静,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若梅虽然表情严肃,但是云逸却瞥到了对方泛着红晕的粉颈。反而是雅竹还一脸喜悦地道:“好啊,好啊,殿下要奖励我们什么?”

云逸脸色一正:“本宫就再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若梅和似菊同时暗暗松了口气,雅竹却是少女心性连忙应道:“殿下要讲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你们肯定喜欢,不过你得先去问问馨兰喜不喜欢听故事,以后每晚本宫都给你们讲故事。”云逸却是想到了几女在府内其实也很无聊,晚间讲故事调节一下生活也是蛮好的。再说,每天有几个貌美的女子听自己讲故事,那种感觉还是很爽的。云逸心中有些小窃喜。

“殿下,您偏心,就喜欢馨兰。”雅竹撇着嘴,她自然是故意这样说的,她和馨兰的关系很好这样说只是为了打趣云逸。

云逸哄道:“雅竹乖,本宫要偏心也偏心咱家漂亮可爱的雅竹对不对。”

云逸这话说得肉麻的他自己都受不了,但是雅竹却是很受用,,急忙跑去叫馨兰。

“奴婢参见殿下。”

馨兰跟在雅竹后面,脸色有些红红的。四个婢女中,馨兰的脸皮最薄,被雅竹打趣了一路,自然是面红耳赤。

“无需多礼。”云逸笑着道:“见你们也是无聊,今日开始,本宫每晚都给你们开故事会。”

云逸让若梅几人坐着,他则是在思考应该讲个什么样的故事。前世看过听过的故事在脑海中走马观花地过着。忽然,云逸精神一震,有了。云逸将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一声,语速平缓地道:“许多年前的钱塘县,生活着一对相依为命的贫苦姐弟,姐弟俩姓许,姐姐叫做许娇容。弟弟叫许仙……”

云逸讲的是前世大家耳熟能详的白蛇,白蛇的故事一开始就在民间流传很广,但是真正让这个故事家喻户晓的却是被搬上了荧屏。那是云逸童年的回忆。前世的云逸经常幻想自己能娶一个像白娘子这样的女子为妻。其实不仅仅云逸,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另一半都是差不多白娘子这样的类型。温柔美丽,善良贤惠,再加上法力高强,为了许仙斗天兵,闯地府,偷灵丹,盗仙草。可以说白娘子是仙和人完美的结合体。怎能让普通人不动心。

半个时辰过后,云逸的故事说到了白蛇为报恩和许仙成亲停了下来,向着还沉浸在故事之中的四位侍女道:“今天先讲到这里,明晚继续。”

“殿下,这个故事还有嘛?”似菊奇怪的问向云逸。她以为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报恩的故事,白娘子和许仙成亲,故事应该就要结束了。

云逸摇头笑道:“当然,不同于《李寄》,这是个长篇故事,应该要说好几晚呢。”

似菊若梅馨兰三人乖巧的点点头,白蛇今天云逸说的还是比较平淡的,故事性并不是很强,后面的boss法海还没有出来,因此几女没有太深的感触。倒是雅竹少女心性,喜欢听这些神仙鬼怪报恩的爱情故事,大眼睛眨呀眨,显得很是喜欢。

云逸动手将之前画的《李寄》整理一番忽然瞥到了一副有意思的画,惊奇道:“咦,这是你们谁画的?”

若梅几人看到白净的纸上有着两个形象生动地小人在拜堂成亲,轮廓分明,却是刚刚云逸所说讲的白蛇故事。却是用的鹅毛笔。

“殿下,这是奴婢画着玩的,请殿下恕罪。”似菊低着头,小声地道。

“嘿,本宫怎么会责怪你。本宫只是奇怪似菊你以前学过这种画法吗?”

这个时代的绘画偏向神似而不是形似,向似菊画的这般线条分明却是很云逸所用的笔法一样了。

“奴婢见殿下用那鹅毛画的有趣,刚刚没忍住就照着样子学了一番,奴婢比较笨,学的不像,让殿下笑话了。”

云逸无奈,如果似菊第一次画成这样是天资愚笨的画,那么让云逸这样学了一两年的人情以何堪:“似菊,你不用谦虚,你画的可不比本宫差,并且你这还是第一次作画。这样好不好?明日本宫再作画的时候,将一些要点交给你。这样一来,你也能帮本宫忙。”

云逸惊讶似菊绘画天赋的同时,也高兴日后有个人可以分担一些自己的绘画任务。毕竟他不可能以后每天都有时间画这些东西。而答应云宸的事情却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有个似菊帮忙自然是好的。

似菊连忙答应。她性子安静,闲暇无事的时候就是看书写字和画画。见到云逸这样新的绘画技巧,觉得新奇,早就心痒难耐。只是碍于云逸和她的身份,不好意思说,现在云逸这样一说,似菊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行,那就这样,本宫再在书房待一会,你们就先下去休息吧。”

“是!”除了需要在一旁候着的雅竹,其余三女都施礼退下。

第四十六章 抓捕

金陵城东南角一个偏僻的院子里,李泉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心中却是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谁都没想到昨晚看似简单的任务,却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原以为对方只是一个简单的富家公子,竟然是皇室子孙,折了朱顺一大批兄弟不说。蔡秀周三二人也被打入秦淮河中,生死不知。他现在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想招揽我,痴心妄想。”李泉烦躁地想着今日中午的事,那个故意隐瞒云逸身份的黑衣人竟然想招揽他,却是太小瞧他李泉的气魄了。害他到如此地步的不是云逸,而正是和他接头发布任务的黑衣人。这一点李泉很清楚,若不是还对黑衣人承诺可以将朱顺众人捞出来抱有一丁点的希望,李泉早就和对方翻脸了。

他现在很清楚,自己一行人是卷入到了朝廷的争斗之中。许诺自己重金刺杀二皇子的幕后人,他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是也应该身份尊崇。正因为如此他才寄希望于对方真的能够捞出朱顺等人。李泉虽是水寇,却极重义气,否则向朱横这样无疑高强态度桀骜的人也不可能为他卖命。

只能等明天再看看情况如何。李泉心中这般想着,转头准备回屋休息。这个时候,院子的门忽然响了起来。咚咚咚。

“谁?”李泉走到门口,低声道。

“我是来收夜香的。”门外传来一个憨厚的声音。

李泉打开门的瞬间,突然意识到不对,夜香都是早上收的,哪里有晚上来收的道理。想到这,他刚想将门关上,一只拳头已经向他面门袭来。李泉身形往后激射,出拳之人也紧跟着来到了院子内。

“你们是什么人?”李泉皱眉看着这帮不速之客,心中隐隐感到些不妙。

“来捉你的人。”出拳的汉子欺身而上。

李泉避无可避举拳相迎,数十招过后,李泉心惊胆颤。这人的功夫竟然不在自己之下。想到这,他虚晃一招,逼得对方后退一步,纵身跃起,想要跳上围墙,翻出院子。

哪知李泉还未触及到围墙,一张网落了下来,将李泉整个人包裹其中。李泉还想挣扎,网的四周被人渐渐拉紧,直到李泉动弹不得,这才作罢。

“带走。”汉子朝手下众人示意,这汉子正是罗平,而这些个撒网之人,则是他的心腹。

云逸书房,烛火静静地发着光热,云逸坐在书案后看着书。雅竹却是趴在一旁的茶几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咚咚咚。书房门响。

“进来!”

木昱推门进来,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喜色:“殿下,好消息,李泉已经被罗将军抓住了,被安置在一处秘密据点。”木昱今晚是和罗平一起行动的,得了消息,赶紧过来回禀云逸。

“很好,你们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事情明天再说。”云逸听到木昱的话,松了一口气。抓到了李泉,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

木昱离开,云逸敲了敲雅竹的头:“走了,回去休息了。”

雅竹揉了揉迷迷糊糊地眼睛:“哦,好的殿下。”

云逸见雅竹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也是颇为好笑,反思道,是不是我对雅竹太宠溺了。随即将这个念头甩出脑外,府里其他丫鬟他接触的少,若梅四个人,云逸摸着良心说,自己从来没将她们当作下人,而是当作家人一样。雅竹还小着呢。

第二天云逸醒来,洗漱吃早餐之后,穿上骁卫军服,齐国尚水德,崇黑,因此军服旗帜多为黑色。这是云逸第一次穿正规的军服,在镇西军由于是次军,张如海并未给他发放军服。还真别说,穿上黑衣黑甲的云逸,整个人的气势竟然也带上点杀伐之气。望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云逸不免的有些失神。

金陵六卫的训练营地在金陵城东北方向,靠近内城。云逸骑马到这里只花了小半个时辰。

来到六卫营地,看守大门的士兵将云逸拦下,要求出示身份腰牌。腰牌是军中为了辨识身份的一种凭证工具。就是小兵都有,上面写着自己所属哪只番号部队哪营哪队一直精细到什队,以及自己的姓名,便于查找与核对。

只是云逸这是第一天来军营,哪里有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云逸只得好言的很两位门卫说着,自己是新来骁卫报道的。两位门卫士兵见云逸身着营指挥的服侍,估计不是假的。态度还算和蔼,让云逸在这等着,自己去找上官。

云逸笑着答应,不一会儿,就见罗平走了过来。

“参见将军。”守门的士兵连忙向罗平行礼,作为金陵六卫新晋的副统领,罗平在军中还是有很高的辨识度的。

“这位是本将帐下新来的营指挥,放他进来。”罗平朝着守门士兵解释道。

罗平这样说,众人赶紧将云逸迎了进来。带罗平领着云逸离开中军大门,几个守门士兵都有些惊奇。怎么罗副统领来亲自接一个小小的营指挥?要知道营指挥虽然管着五百人,但是和副统领罗平比起来,那是远远不如的。

不说几个守门士兵在这嘀咕。罗平迎着云逸进了骁卫驻扎的营地。一路上,罗平向云逸介绍金陵六卫的一些大体讯息,云逸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金陵六卫分别是骁卫、骑卫、金吾卫、羽林卫、千牛卫、虎贲卫。其中以骁卫骑卫士兵最多,也是最为精锐,其余四军次之。骁卫骑卫各四万人马,其余四卫各三万人马共计二十万人。

金陵六卫的前身是二十年前云鸿的征吴大军,因此皇帝云鸿在六卫之中拥有绝对的威望。而现在的六卫总统领是戍都大将军文湛,他是云鸿的绝对心腹,是以到现在为止六卫仍旧牢牢地掌控在云鸿的手中。六卫除了总统领文湛之外,各有一名正统领,需要说明的是,六卫的正统领都是闲职,真正统领兵马的是罗平这样的副统领。这是当时云鸿害怕别又用心的人将某一卫练作自己的私兵而故意为之。

六卫的副统领多则统领一万人马,少则五千。像罗平因为是云鸿特别关照的,因此麾下有一万的兵马,共有五个校尉和十个都尉。而云逸就是其中的一个都尉。

“殿下,昨日李泉已经被抓获,您什么时候去看看?”见四周没什么人,罗平低声多云逸道。

“就今天中午,将军有时间不?”

“可以。”罗平应道。

罗平带着云逸来到云逸负则的营地,将两名队正和十名火长召集起来,略微地讲述了一下二皇子殿下来军中带兵。这些个小队长都面露诧异,他们这位新都尉是二皇子,看向云逸的目光从开始的平静到现在郑重起来。

云逸没有带兵经历,罗平上来就说出了云逸的身份,为的就是镇住军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兵痞这种东西无处不在。其实罗平心中也很清楚,云逸不会在都尉的位置上待很长时间,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往上升的。

罗平离开,云逸向十几人打了个招呼,而后道:“召集营中士兵,本都尉说几句。”

站在五百人前面,云逸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势的东西,看着面前站的的黑甲兵士,云逸大声地道:“我是你们的新的营指挥,我叫云逸,也许有人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没错我是陛下的儿子。”

士兵们听到这句,目光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都有些诧异,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但是,我只要在军营中一天,我就和你们一样,是一个军人,是一个士兵,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这一点请大家一起来监督。”

云逸的想法不和云鸿亦或是罗平一样,随便敷衍了事,或者单纯地只是混混而已,他将营指挥的职务看的很重,这是他接触的军队的第一步,如果连这个都尉都当不好,他又有什么资本去竞争皇位,又拿什么和已经带兵好几年的云勇斗。

听着云逸这般话,很多兵士心中还有些不屑。他们见云逸虽然身材高大,但是委实不像能够吃过苦的人。皇子的身份,自幼娇生惯养,哪里知道他们当兵平日里训练的苦楚。不过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云逸却是让这些士兵改变了看法。

骁卫士兵平日训练共分两种,一种是体能,另一种则是兵器的使用。兵器分为刀,枪及弓箭。这三种兵器也是齐军常规的三种装备。而体能则是以长跑为主,云逸真是在这个上面让众人刮目相看。骁卫这边的训练营地很大,云逸领着麾下五百士兵绕着营地跑上一圈估计有四里路也就是两千米的样子。一个半时辰云逸领着这五百人绕着营地跑了二十五圈,共计一百里。

麾下许多人早就坚持不下去,但是想着云逸这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冲在最前面都没有速度减缓的势头,他们这些大头兵自然不好意思叫累。只有咬紧牙关跟着云逸后面跑。上午云逸领着一大帮子士兵绕着营地跑二十五圈的人引得骁卫其他营的士兵侧目不止。这件事很快就在六卫之中传开了。

而云逸这时已经率先跑完了这一百里的路程,对着后面累的气喘吁吁的众人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十圈。”

“都尉,不用了,我们服你了。”一个性子比较活泼的士兵连忙道。

“那行,今天的耐力训练就到这,大家休息一刻,接下里开始练习刀法。明天早上我们继续。”

云逸笑着对众人道,他树立威望的目的已经达到,明天的长跑却是要继续。这样的长跑对于一个人的体能提升非常大,如果这五百士兵都能坚持下来。三个月后,他敢保证,自己麾下这些人,肯定会在骁卫甚至六卫之中脱颖而出。

第四十七章 月璃来府

接下来的常规练习,云逸没有参与。而是召集了手底下两名对正,一个叫何骏,一个叫王有龄。两人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不同的是何骏沉默寡言,王有龄却是大大咧咧。只是两人沉稳的步伐,和精壮的身躯却显示他们都不是凡辈。

不愧为齐国最精锐的部队,连两个队正都如不是平庸之辈。云逸心中这样想着,嘴上道:“何队正、王队正,本都尉下午有事,不能过来,因此诸事都要仰仗二位了。”

何俊抱拳,算是应下。王有龄却是拍着胸膛道:“殿下放心,有我老王在,定叫那帮小崽子安安稳稳地,不会出一丝的纰漏。”

见王有龄大大咧咧地模样,云逸虽然觉得对方不太靠谱,但是心中却是觉得王有龄亲切,笑着说了句好。

中午云逸离开军营,回到府中,换了身衣服,来到一家酒楼,罗平已经按照约定好的那样等在了那里。

云逸跟着罗平来到关押李泉的地方,他之所以换身衣服,就是为了不被幕后之人发现。想必对方发现李泉失踪,心中定是急迫。

两个罗平的心腹守在门外,见罗平到来,赶忙见礼。

“人怎么样了?”罗平冲着两人道。

“回将军的话,对方倒是聪明,见我们没有害他的性命,倒是好吃好喝。”

“我们进去见见。”

二人闻言赶忙开了屋子的锁,罗平推开门,云逸紧跟着罗平走了进去。

靠在床头的李泉见到云逸有些诧异:“原来是二皇子殿下。”嘴上说着话,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云逸望着李泉精神萎靡的样子有些奇怪,转头目光询问罗平。

罗平低声道:“殿下,这李泉功夫不弱,我们给他喂了软筋散,他的气力去了大半,只能勉强做些简单的动作。”

云逸恍然,喂李泉软筋散是怕对方逃跑,让李泉丧失行动能力,省去了许多麻烦。

“你叫李泉?”云逸打量着对方,李泉三十余岁,虽然是水寇,但是脸上却没有多少匪气,反倒有些温文尔雅的模样。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正是李泉。”李泉纵使心知自己的性命掌握在云逸的手中,却没有胆怯,大大方方地道。

“是谁指使你来刺杀我的?”

云逸问的很直白,他不想兜圈子浪费时间。

李泉平静地道:“若是我说,并不知道谁要刺杀殿下,殿下信否?”

“李泉你的性命可是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可别要刷心机。”罗平冷声威胁道,他自是不信李泉的鬼话。

云逸皱着眉头盯着李泉:“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吗?”

李泉笑道:“就是殿下现在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我也会这样说,我的确不知道那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如果本宫说可以救出你的那帮兄弟呢?你是否还依然这般说呢?”

云逸语气平静,李泉的脸色却是一息数变,而后仍是摇摇头,苦笑道:“殿下,不论你信或不信,我说的是不会变的,那幕后之人,我的确不知道,一直是个姓褚的青年人和我在联系。”

褚姓?云逸和罗平对视几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失望之色,金陵城这么大,想找一个只知道姓氏的人,不啻于登天。

“李当家好好休息,短时间本宫不会去取你那几位兄弟的性命的。”

云逸和李泉说了这么一句,后者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云逸已经和罗平走了出去。

罗平吩咐一番看守李泉的两名心腹,失望道:“殿下,本以为抓住李泉,事情可以有所进展,没想到结果竟是这样。”

云逸却是道:“罗将军,你觉得李泉这个人怎么样?”

闻言,罗平摸摸头:“殿下,我看这李泉不像个刀口舔血的水寇,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种桀骜不驯的煞气。”

“不错!”云逸双手背后笑着道:“本宫也是这样觉得,前日他和张士钊张大哥在水上激斗,武艺竟然隐隐压过了张大哥。并且李泉纵横江湖数十年,水性极好。眼下我大齐正缺擅长水军的将领,本宫想将他收服,为我大齐效力。”

“殿下,这”罗平刚想说话,却听云逸道:“罗将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实话与你说前日本宫遇到刺杀之事已经在朝会上被压了下来,百官都反对继续追查。再说这件事也不是李泉的本意不是吗?既然对方有才,本宫不介意做回齐桓公。就是不知道李泉愿不愿意做管仲了。”

“殿下,好吧。”听了云逸这番话,罗平倒是蛮佩服云逸魄力的,换做他,要是对方刺杀他,自己万万不会饶过对方的。

“罗将军,那么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这些天就好好招待李泉。至于他的那帮兄弟,本宫得好好想想办法。”云逸想到这里,头忍不住痛了起来。原以为三司会审不过是走形式,现在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碍。

下午徐知远继续来府中授课,云逸将已经抓到李泉的种种消息告知徐知远。

“果然如此,那幕后之人无论是大皇子一系,还是思平侯都不可能让李泉获悉他们的真实身份的。”

经过昨日云逸徐知远二人的交心之举,徐知远说话直接了许多:“殿下是想收服李泉为自己所用,老夫看来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件事不能着急,万万别让李泉看出殿下的心思江湖之人,身上野气太重,殿下太过客气,反而助长了对方的桀骜。不妨先晾他一晾,等捞出朱顺一帮人,到时也不迟。”

云逸闻言连忙道:“老师有办法救出朱顺他们?”

“这个简单,朱顺几人刺杀殿下,按照律法当斩。但是殿下完全可以向陛下求情,讨要这几人,理由吗有很多,可以说泄愤,亦或是折磨他们。想必陛下不会拒绝。”徐知远摸着胡子:“只是这件事须得等三司会审结束再行决断,以免引得幕后之人注意。”

云逸点头应允,李泉昨晚被捉住,现在的确不适合有大的动作。

傍晚,云逸将徐知远送出府。刚转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殿下。”

云逸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位俏生生的二八佳人,却是月璃按着约定来自己府上为奴为婢了。

见到月璃,云逸微微有些头痛,只是张士钊的一句玩笑话,现在却是好像自己在挟恩图报,不过既然上次和月璃作了两年之约,自不好反悔。

云逸将月璃领进府内,一路上下人仆役对云逸垂头施礼,目光却是瞥到了跟在云逸身后的月璃,心想这位漂亮的女子是谁?

来到后院,云逸对着若梅道:“梅儿,月璃来府中做两年丫鬟,她的事情就你来安排一下吧。”

若梅屈膝道:“是,殿下。”接着便领了月璃去住的地方

若梅身为云逸四名贴身侍女之首,又是府中后院管家,月璃的事情云逸当然就交给对方安排。早些时候,云逸已经和若梅提到了这件事。虽然月璃说是报答恩情,做牛做马都可以,但是云逸自不会真的这般使唤对方。让若梅将月璃安排在自己院中做些轻松的杂活便好。话说回来,云逸居住的主院落就他一个主人,若梅四个侍女已然足够,月璃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吃过饭,云逸将若梅四名侍女都召集起来,向她们介绍了月璃:“这位是月璃姑娘,以后也会住在本宫的院中,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月璃你先和四位姐姐打个招呼。”

云逸这样说,自然是希望她们不要闹矛盾,他可不希望自己几名侍女明争暗斗。由于若梅似菊四人是一起从宫里出来的,关系本来就好,这种情况基本不会出现。但是月璃作为新来的,并且出身不好,难免不会生出什么瑕疵。不过云逸心中还是有些底的,若梅几人的性子,他也算了解七八分,这样的事情发生概率很小。

月璃今年才十六岁比雅竹还要小一岁,让她称呼若梅等人姐姐并没有什么不妥。

月璃年龄虽小,在拥风阁那里长大却是颇通人情世故,面前四位美貌女子是殿下的贴身侍女,年纪比自己大,待在殿下身边时间比自己长,当下向着若梅似菊四人屈膝施礼道:“月璃见过四位姐姐。”

若梅馨兰等人还未来得及说话,活泼的雅竹拍着手走到月璃身前拉着对方道:“月璃妹妹不必多礼,我总算不是年纪最小的呢。嘻嘻,月璃妹妹你放心,有我在,保准不会让人欺负你,就算是殿下也不行哦。”

“啊!”雅竹话刚说完,小脑袋就被若梅敲了一下:“又说胡话,殿下怎么会欺负月璃妹妹。”若梅转头对着月璃道:“月璃妹妹,不要拘束,殿下是很好的人。”

“梅姐姐,殿下不会欺负,可是你会啊。”雅竹的小嘴嘟囔道。待见到若梅的黛眉上挑,赶忙闭嘴,拉着小声地璃说话。

云逸馨兰似菊见雅竹的样子都是轻笑,雅竹性格开朗活泼,委实很讨喜。

第四十八章 似菊学画

见雅竹拉着自己的手,亲热地说着话,月璃心中也是微微松口气,殿下这些侍女不像姐姐说的那样,倒是很好的人呢。想到姐姐月姝的嘱咐,月璃却是在心中摇摇头,自己以后两年的生活应该不错吧。

“璃儿妹妹,殿下还会讲故事哦。殿下讲的故事可好听了。”雅竹的年纪虽然比月璃大一些,但是心理年龄就不见得比后者大了,她献宝似地夸着云逸,直言殿下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月璃微笑着听雅竹说着话,心中倒是有些好奇云逸是个怎样的人。算起这次,她不过才见过云逸三次,真的是不了解。

“咳咳,雅竹,本宫可没你说的那么好,你说的太夸张了些。”云逸不禁咳嗽两声,心中苦笑,雅竹可没被自己灌迷魂汤吧,对方口中说的还是自己吗?不过提到故事,他今晚可还要再画一个,明天去宫中带给小皇子云宸。

想到这,云逸对着若梅几女道:“走,咱们去书房,月璃,你也过来。”

云逸接着昨日的故事继续讲白蛇,雅竹眨着大眼睛认真地听着,这个时代娱乐消遣时间的东西实在有限,她们在宫里闲时许多宫女可以在一起玩玩绣球,斗百花以及秋千之类的游戏。来到云逸这里,虽然有了更多自由支配的时间,但是正值六月,天气炎热,这些游戏确实颇不适合。云逸说的故事恰好成了雅竹等人解闷消磨时光的手段。

月璃初时很是惊讶,她虽然生性坚强,从没有低人一等的想法,但是见到贵为皇子的云逸为侍女讲故事打发时间,着实有些不可思议。她心里面说不上喜欢或者高兴,只是有些感触,自己这位殿下果然和旁人有些不同呢。月璃心中想着事,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白蛇的故事吸引了。

云逸说到端午佳节白娘子被迫饮下雄黄酒,现出原形,吓死了许仙。白娘子赶至瑶池求取仙丹,谁知仙丹求取不成,救夫心切,竟当着王母之面,冒死硬抢。王母震怒,出手擒住白素贞,欲将其处死,辛亏观音及时出面为她求情,救得夫妻二人这一段。

雅竹在感慨白娘子情深意切的同时,骂许仙是非不分,迂腐人傻。

“殿下,白娘子可不可以扔下许仙,自个儿乘仙去啊,这许仙真是太傻了。”

听着雅竹的抱怨,云逸心道,这就受不了啦,后面还有更气人的。云逸对于前世看白蛇故事的时候,可是印象深刻,他对许仙是怒其不争,又笨又无用。

似菊却是道:“许仙只有这样才算是个凡人啊,若是他表现的太过聪明,就不能体现出白娘子的良善美出来。”

“似菊说的没错。”云逸点头赞同:“好了今天白蛇就说这一段,底下我再讲个短点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户人家,一家三口和一匹马,某一天家中的男主人失踪了,女主人很伤心就对着天地许愿,若是谁能够将她的丈夫找到并带回来,她就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家中的马听到这句话,放开四蹄,飞奔而出。两天后,男主人将骑着马回来了。女主人喜极将自己许愿的事情告诉男主人,男主人不同意女儿嫁给一匹马。马声大起,男主人遂将马杀死,将其皮剥下,放在庭院里晾干。谁知马皮竟然卷走了他们的女儿,落到了桑树之上,他们的女儿变成了蚕,而马皮变成了茧。”

云逸讲的这个故事叫做《蚕马神话》,出自《搜神记》。这个故事是云逸准备画出来的,明日带进宫去给云宸看的。对于还是孩童的云宸,自然不适合给他看什么爱情故事,这种有寓意的神话故事,有趣不显乏味,却是刚好适合。

“这个故事怎么样?”云逸微笑着问若梅几人。

“殿下,你这个故事有趣是有趣,可惜就就是太短了了点。”

雅竹嘟着小嘴,她还是更喜欢听白蛇的故事。云逸摊开手:“这个故事是要画出来,明日进宫给小皇子看的。因此才会这般短。”

乘机云逸将自己和云宸的约定说了出来。雅竹咯咯笑道:“殿下可真是一位好兄长呢,小皇子肯定很喜欢殿下。”

若梅瞪了雅竹一眼,雅竹可真是有些言语无忌。云逸倒是没有在意这些,在自己府上,只要雅竹她们说话不是太出格,云逸都不会较真。

“好了,本宫先来作画,对了似菊你在旁边学学,有什么问题,似菊你尽管问。”

按照昨天的约定,他今日是要教似菊画这种连环画的,似菊学会了,他可是要轻松不少。

似菊闻言点点头,靠着书案站着,一对妙眼紧紧地盯着书案上云逸作画的双手。

云逸聚精会神地画着,月璃心中好奇,殿下也会作画吗?作为未来的拥风阁头牌来培养的月璃,也是学过一些丹青之道,算不上精通,但至少也算是懂一些。此时看到云逸手中拿着一支鹅毛,心中是好奇有奇怪,待看到云逸在在纸上画出线条纤细,轮廓分明的人和马的形象,心中惊叹,殿下懂得东西好多。先是故事,再是这些奇怪的画,月璃心中第一次对云逸生出钦佩之情。

“好了。”云逸长吁一口气,《蚕马神话》这篇故事的篇幅和《李寄》大致相当,但是经历过昨日第一次鹅毛笔绘画,这次的速度明显快上不少。花了大半个时辰,《蚕马神话》便已完成。其实要说云逸画的不算前世真正意义上的连环画,因为他没有给画上色,是黑白画,不过放在这个时代也足够惊异众人了。

“似菊,感觉怎么样?”云逸对似菊道,他也没想过让似菊一次性的就能够学会。只见似菊腼腆地道:“殿下奴婢想试试。”

“嗯?”云逸有些惊奇,旋即便道:“可以啊,你来试试。”

云逸将鹅毛笔递给似菊,似菊接过,想着今日云逸讲的白蛇的故事,手中的鹅毛笔在在宣纸上飞舞,半晌功夫便将白娘子喝雄黄酒现形这一个情节生动形象地画了出来。

云逸赞赏地道:“似菊,你画的太好了,就是本宫也不一定能够画的有你好。”

云逸说的是实话,云逸虽然前世学过很长时间的素描绘画,但是在这种偏古风的绘画内容上,实在发挥不出全力。而似菊笔下的形象真正地契合了古风,人物的服饰打扮和这个时代真实的情况很是契合。

面对云逸的夸奖,似菊明显有些羞涩,她的性子便是这般:“殿下,奴婢哪里有您画的好。”

云逸却是摆手道:“我们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明日你白天有机会在练习一下。等你能够独立作画的时候,本宫可就要轻松许多啦。”说到最后,云逸忍不住冒出一句:“似菊,你可真帮了本宫大忙了。本宫以后可是离不开你喽!”

云逸话毕,旋即觉得有些不妥,目光扫向似菊,对方的脸果然绯红如血,在烛光的照耀下,格外迷人。见似菊羞涩的模样,云逸不待众人说话,打个哈哈将此事揭过。

接着云逸请似菊在《蚕马神话》提上文字,

天色已经不早,云逸将今日的《蚕马神话》剪切装订好后,便让众女都去休息。

云逸沐浴一番之后,也很快地上床休息,他明日可还要去骁卫呢。

就在云逸进入梦乡的时候,思平侯沈一鸣却是面色铁青地听着下属的汇报,李泉失踪一天呢,他发动大量的人手在暗中打探,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丁点消息也无。

“废物,都是废物。”沈一鸣气急,他本来想将李泉收归己用,如今李泉失踪,不仅这个计划泡汤,而且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李泉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其他人抓走的。

事情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自从妹妹成为皇后以来,沈一鸣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不妙的感觉,纵使往日和大皇子在朝中明争暗斗,他也是稳稳地占据上风,这一次心中却是没来由地有些慌乱烦躁。

“侯爷,那明日下午的三司会审,要不要改变一下方案?”跪在地上的褚刚小心翼翼地问道,作为接触李泉,安排刺杀云逸的负责人,现在李泉失踪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内心自然有些惶恐不安。

沈一鸣皱着眉头道:“这件事容本侯再想想。”本来为了收服李泉,他是准备让刑部尚书在明日三司会审的时候拖着此事,不要轻易的个朱顺一行人定罪问斩。最后他在其中活动关节将将几人捞出来。

现在李泉失踪,这件事却是要好好思量一番。“你继续派人暗中寻查李泉踪迹。好了,你先下去吧!”

沈一鸣冲着褚刚道,对于这个下属,沈一鸣倒是舍不得太过于斥责他,褚刚前几次办事都是比较符合他的心意的。

“是,侯爷。”褚刚闻言,心下一缓,他这关算是过去了。

第四十九章 紫金行

云逸陪着齐皇云鸿在御花园散步,夕阳西下,空气中的热度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上午云逸去了军营,又给众人露了一手枪法。云逸这些日子以来练枪的功夫没白费,上午在营中找人单挑,说只要胜了他有赏,很多士兵开始的时候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是当云逸轻松打倒了四五个颇有勇名的士兵之后,所有的士兵都服气了。

私下队正王有龄对云逸是敬佩不已,就是那个面相冷冷地何俊目光中也是多了意外的神色。他们显然没想到身份尊崇的云逸,手上功夫会这般好。云逸第二天便能在军中取得这般好的威望,目的是基本达成。

云逸这般想着心事,忽然听到走在前面的齐皇云鸿威严的声音:“今天的三司会审,皇儿感觉怎么样?是否觉得很失望?”

“回禀父皇,的确有些失望。”云逸闻言苦笑,下午由刑部尚书御史中丞以及大理寺少卿组成的三司会审,他也出席旁听,只是果然如之前云鸿所讲的那样,根本审不出什么东西,最后只能将审问的时间再度压后。

“呵呵,这朝堂的一干臣子,个个嘴上自诩忠君爱国,心里都盘算着怎样为自己,为家族取得最大利益。”云鸿摇摇头:“这件事就这般让他们拖着,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给朕一个怎么样的交代。”

云鸿又道:“今日将皇儿你叫来主要是让你陪着长公主去趟紫金观。”

“嗯?”云逸闻言一愣。云鸿继续道:“再过两日是嘉儿母后归天之日,嘉儿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紫金观七日,烧香吃斋以祭奠阿萝。往年都是嘉儿独自去的,今年就由你这个做皇兄的陪嘉儿去吧。”

“是,父皇!”云逸领命。

“去紫金观除了陪嘉儿,皇儿还需去拜见一番孤平道长。”云鸿意味深长。

云逸缓缓点头。

云逸离开皇宫之前,又去了一趟交泰殿,将前两日画的《李寄》以及《蚕马神话》交给了云宸。云宸自然欣喜万分,云宸终究还是一个小孩,见到这样栩栩如生的连环画开心的不得了,不断地说着云逸这个二哥的好话,云逸看着云宸谄媚的小模样,心情也是愉悦了许多。不论将来两人是否在储君之位上有所争斗,但是毕竟是有血脉亲情的兄弟不是。

他今日去见云嘉,而是回府将这几日要去紫金观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府中的事情外有易山,内有若梅,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雅竹几人本来还想跟着云逸去紫金观服侍他的,只是云逸此行不想带着侍女。云嘉前去祭奠已故的钟皇后,他再带着侍女,委实有些不像话。因此云逸只准备带个木昱一同前去,侍卫都是由宫中调拨,倒是不需云逸操心。

晚间的故事会本来云逸是想继续的,可是若梅几个大丫鬟都忙碌了起来,为云逸收拾东西。云逸苦笑道:“本宫又不是去远游,哪里需要这么多东西。”

若梅等人却是认真地道:“殿下此去紫金观七日,天气酷热,身边又没有什么体己的人服侍,这些衣物还是多准备一些好。”

看着若梅几人忙碌的身影,云逸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能由她们去了。

第二天上午,云逸带着木昱去宫城接了云嘉的的车仗先是出明德门而后东转从金陵城东面的永宁门出城去往紫金山。

紫金山位于金陵城东,古时又名金陵山。紫金山山脉蜿蜒起伏,宛如游龙,远远看去,山顶紫气环绕,再加上山势陡峭奇崛,雄伟壮丽,气势磅礴,着实不凡。而紫金观就坐落在紫金山之上。

由于孤平被齐皇云鸿封为国师,因此紫金观也颇具规模,从山脚到紫金观修筑了坚固结实的石梯。

云逸一众人来到紫金观前,孤平的弟子也是现在紫金观的观主常相道长早早地就在观门口等候了。孤平早就不理俗事,平日里紫金观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常相道长处理。

“殿下,公主,贫道常相有礼了。”常相道长对最前面的云逸以及长公主云嘉稽首。

“常相道长不必客气,这几日还要多多麻烦道长了。”

常相已经有六十岁的年纪,只是他气色红润,人又有些微胖,看上去只有四十几的模样。

常相将云逸云嘉一众人引进观中,每年这个时候,云嘉都会来紫金观,因此观中早早就做了准备,厢房、道袍、斋饭以及底下几日斋醮科仪所需要的各种法器。

云逸以及云嘉先是在常相的带领下来到紫金观正殿,在三清像之前进香。

云逸整理衣冠站在三清像前,一旁早早候着的小道童递给云逸三支沉香,云逸将香点燃,对着三清像双手将香举到和额头对齐,躬身行礼,接着将香笔直地插入香炉,最后对着三清像恭恭敬敬地三叩首,礼成。

长公主云嘉也照着这一套流程进香,只是云嘉明显要比云逸熟练了许多,她每年都会来紫金观几次,这些进香礼自然纯熟无比。

走出三清殿,常相领着云逸一众人去观中厢房处。紫金观的厢房分为东西两边,东厢房供男香客居住,而女香客则居住在西厢房。本来皇家身份尊贵,长公主云嘉来紫金观祭奠钟皇后,紫金观应该是谢绝普通香客登山的。只不过云嘉性格柔弱,也没有执意要求紫金观这样做。这些天,紫金观还是会开观赢客。

幸好,正值六月,天气炎热,来紫金观的香客比较少,厢房中的香客更是少之又少,倒是不担心冲撞了云嘉。

云逸木易以及众侍卫被安排在东厢房,云逸换上青色道袍,下午紫金观是要做斋醮科仪的,云逸陪着云嘉过来当然得要参加。在观内吃过简单地吃了斋饭,这味道自然是比不上府中雅竹做的。云逸也不是一点苦不能吃的人,这样的斋饭还是能够吃得惯的。

紫金观正殿前,常相及众位弟子身着金丝银线的道袍,拿着各种法器,唱着古老的曲调,法事开始了。

云逸是前世今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法会,有些新奇,看着看着,心中觉得道士们的法师怎么有些像后世的跳大神呢?此念一起,云逸连忙心道,罪过罪过,他不信道,但是也不能这般编排道不是。连忙在心中多念了几遍无量天尊。

后来云逸才知道,这名为斋醮科仪的法事,讲究颇多,比如主事之人,须得德高望重,而其余参加之人也是的有职称的。醮坛上还要有必要的设置和用品,主要有:供器,如香炉、烛台、花瓶、香简等;供养,如香、花、灯、水、果等;法器,包括两类,一类为仰启神仙、朝观祖师以及为了驱恶镇邪的器物(如朝简、如意、玉册、玉印、宝剑、令旗、令箭、令牌、天蓬尺、镇坛木等),一类为各种打击乐器,(如铙、铛、镲、铃、鼓、螺、磬等);以及幢幡、符简、章表、法水、手炉等。总之就是十分繁琐。

一场斋醮科仪持续了两个时辰结束,这样的仪式还要持续六日。云逸感觉没什么,一同前来的木昱却是兴趣索然,他下午也跟着云逸参加斋醮科仪,开始的新奇慢慢散去,便感觉枯燥乏味起来。云逸对木昱道:“若是觉得无聊,明日大可不必在跟着自己来参加法事。”

木昱面露喜色,连忙答应。云逸自己却是要参加的,他见云嘉今天的神情悲伤,显然是想念已故的钟皇后。作为兄长,他这几日肯定得陪着云嘉的。

晚上吃过斋饭,云逸让侍女服侍云嘉去厢房休息。他则是向常相道长说明来意,想要拜见孤平道长。常相却是摇着头告诉云逸,孤平道长正在静修,这两日不便见客,殿下如若想见师尊,可以等两日。云逸心中遗憾,但是仔细想想,也只能如此了。

昼夜交替,第二天上午,云逸陪着云嘉眷抄经书。往年云嘉来紫金观都会手抄一份经书,以示心诚。云逸陪着云嘉自然不能显得无事可干,也只能硬着头皮拿着笔眷写起来。起初云逸看自己歪歪扭扭不成样子的字,还有些赧然。不过屋中的沉香袭人,有一种静心之效,云逸却是很快就沉浸到了抄写的氛围中去。

直到云嘉怯怯地叫了声:“二哥!”云逸这才从沉浸的状态回过神来。“嘉儿,怎么呢?”

“二哥,已经中午了,用过斋饭,下午还要参加法会呢。”云嘉的声音依旧是柔柔的。

云逸这才知道自己沉浸在刚刚的氛围之中,差点误了时辰,不由歉意地道:“是二哥不好,差点误了时间,走吧我们先去用斋饭。”

在紫金观的日子虽是单调但是云逸的心里越发地宁静,这样一来倒是不觉的日子枯燥。而喊着道观无聊的木昱这些天则是在紫金山上游玩,每天早出晚归,云逸微微摇头,木昱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啊。

转眼间就到了来紫金观的第四日傍晚,刚刚参加了斋醮科仪的云逸还未来得及回厢房换下道袍,一个身着青色道袍之人,笑意盈盈地拦在了云逸和云嘉的面前。

“云世兄,这件道袍穿在云世兄身上可是颇为英俊,看的小妹都颇为心动哦!”

云逸抬头看去,巧笑倩兮又身着道袍的佳人,除了张君妍还能有谁?

第五十章 阿宝上山

“璇玑,你怎么过来了?”

云逸在紫金观见到张君妍,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我也是紫金观的弟子,为什么就不能来?”张君妍目光转向云嘉:“嘉儿,来紫金观几天,你看你都瘦了,来,让姐姐抱抱。”

说完,没等云嘉反应,张君妍颇没风度地一把抱住云嘉,将云嘉搂在怀里。

云逸目瞪口呆,他还从没见过张君妍这样的狂放的行为,一时惊为天人。

终于还是云嘉用力的挣脱张君妍的怀抱,红着脸弱弱地道:“璇玑姐姐,别这样。”

“那你可不能苦着个小脸,看的姐姐都心疼死了。”张君妍严肃地对云嘉道。云嘉点了点头。

原来张君妍是见云嘉神情低落,才会这样逗一逗她。云逸感激地望着张君妍,这几日云嘉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云逸有心想让云嘉开心些,苦于没有方法。见张君妍能够让云嘉心情好转,云逸自然心怀感激。

张君妍和云嘉的关系极好,晚间,用过斋饭之后,张君妍同云嘉一起去西厢房休息。

张君妍的到来让云嘉开心了不少,云逸心间也是松了口气,云嘉这些天心情低落,他心中也不好受。

而在此时的金陵城御史令王铭府邸。

一向惧内的王铭第一次冲王夫人发火:“你让老夫说你什么好?咱们家的女儿可比汉之丽华,品行容貌俱佳,又不是嫁不出去。你看中的那元寇什么品行,你就不打听打听,真是气死老夫了。”

前几日王夫人回娘家说是帮女儿阿宝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年轻公子,王铭其实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哪知王夫人还真的找了一位叫元寇的公子,刚及弱冠,是宣州司马的儿子。王铭身居御史令高位,但是他并不是一个势利的人,如若这元寇为人尚可,王铭不仅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没准还真的同意阿宝嫁给对方。

可是王铭见了元寇第一眼,就看出了对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本质。身材颀长,却是两脚虚浮,明显的酒色过度。王铭和对方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便知对方肚子里半点学问也无。阿宝若是嫁给这元寇,下半生的幸福算是全毁了。因此王铭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没将对方驱逐出去,但也是拂袖而去。

这件事按理说到这里就算过去,那元寇却是恰巧远远地见了王宓一面,当下神魂颠倒,冲向了王宓。幸得管家福伯拦住,小姐岂能是这浪荡公子可以冒犯的。强行将元寇请了出去,将此事禀告王铭,王铭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于是就有了之前这一幕。

向来性格强势的王夫人,这次知道理亏,没有反驳,只是小声地嘟囔着:“我也知道咱家的女儿出众,只是女儿都已经十八了,我也是心急嘛。”

“懒得理你。”王铭袖袍一挥,背过身去,只是心情还是有些激荡,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时宝贝的不得了,加之王宓天性孝顺懂事,没有一点小姐的骄矜之气,王铭平日里更是疼爱有加。今日看到那浪荡公子元寇,他的心中很是不得劲。

看着半辈子没再自己面前发过火的丈夫,王夫人也有些委屈:“老爷,这件事是我不对,那元寇的事情就此作罢。明日里我带着阿宝去紫金观上香,顺便去请教一下常相道长姻缘的事情,你看好不好?”

“也罢,阿宝这些天处理府中的账目也有些劳累,你明日就带着阿宝去紫金观一趟吧。”

“好的,老爷,我现在就去和阿宝说。”王夫人闻言,立刻走了出去,去女儿阿宝那里。

“哎!”王铭忽然想起二皇子云逸正陪着长公主在紫金观作法事祭奠已故的钟皇后,刚想将这件事告诉王夫人,让她注意些,别冲撞了公主。只是王夫人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只得作罢。并且经历了元寇的事情,王铭对前些日子礼部尚书左锟提的二皇子选亲一事,又有生出了些新的想法。

第二天一早,王夫人阿宝以及丫鬟小蝶坐在马车内向着紫金观出发。

马车前脚出发,在王府一侧的角落里转出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正是元寇,自从昨日他见了王宓的相貌,只觉得那些青楼的相好又俗又丑,心中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得到王宓的青睐。是以一大早就带着几个狗腿子来王府这里蹲守。

元寇家中富裕,平日里聚集了一大帮闲人混混吃喝玩乐,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这偷鸡摸狗,调戏良家妇女的手段确实熟烂于心。这不一会的功夫就给元寇出了许多下三滥的计策。元寇摇摇头,他好色如命,人却不傻,王铭位高权重,真要对他女儿用了这些手段,他们这些人包括他们的家人,下场绝对凄惨无比,是以元寇决定先跟上去再说。

王夫人王宓一行人来到紫金观,常相亲自接待了几人。作为御史令王铭的家眷,王夫人几人值得常相亲自接待。

王夫人以及王宓先是在三清像前恭敬地上了柱香,而后王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自家宝贝女儿的婚姻之事。

常相心中一动,嘴上说了句:“贫道失礼了。”仔细地看了看王宓的面相,而后意味深长地对着王夫人道:“王小姐面相富贵,将来夫婿也定不是凡人。”

“道长,你能不能具体说说我那未来女婿在哪,你看阿宝已经十八岁,是大姑娘了,着实不能在等了。”王夫人是急性子,她心中着急女儿婚事,当下便直接地问了出来。王宓虽然大气,但是又这样剽悍的娘亲,又说出这般剽悍的话语,她也是颇为不好意思。

“呵呵,贫道刚刚掐指一算,王小姐的良人远在天边,近就在这紫金观周围,王小姐不妨再紫金观周围走走,权当散心。”

“真的?”王夫人惊喜地看着常相道长,后者微笑着点头,王夫人赶紧对王宓道:“阿宝,娘亲带你去周围走走。”

“娘亲。”王宓面带红晕地喊了一句,她这个母亲哟,可是一点不稳重,将近五十岁的人,有时却还和个小孩似的。还有这样的事情,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去寻。

“哎呦,女儿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幸福是要自己去把握的,再说你也不小了,娘亲还想着早点抱外孙呢。”

王夫人拉着王宓就想出去,这个时候常相微笑地将王夫人拦住,高深莫测地道:“王夫人,这件事您可不能去,您一去,您的佳婿可就见不到小姐呢。”

“啊,我不能去啊!还想见见我那女婿长什么样子呢。”王夫人小声地嘟囔两句,转头对着一旁的丫鬟小蝶道:“小蝶,那你陪着小姐在周围散散心,夫人我就不去了。”

“是,夫人。”丫鬟小蝶应声。

见王宓领着小蝶走了出去,常相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师尊他老人家的吩咐了。这还是贫道第一次撒谎,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云嘉和张君妍在观中散着步,两人俱是穿着青色道袍,张君妍身材高挑,青色道袍显得她风姿绰约,动人心弦。云嘉年纪还小,青涩未脱,但是身着道袍也给人一种出水芙蓉之感。

“嘉儿,这里风景不错吧。”张君妍带着云嘉来到道观右侧的青龙湖旁,湖光映着山色,绚丽迷人。

“嗯,璇玑姐姐,这里真的好美呢。”云嘉点点小脑袋,她长这么大,朋友很少,真正知心的朋友就只有张君妍一个:“应该将二哥叫来的。”

“你倒是对云世兄亲近。”张君妍听云嘉这样说,笑着道:“你就知道云世兄没有跟过来?”

“啊?二哥在哪呢?”云嘉急忙向后面看去,只是并没有云逸的影子。

张君妍见云嘉的模样,哭笑不得:“傻丫头,我是骗你的,走吧。”

“哦。”云嘉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才不好意思地跟着张君妍继续向前走着,欣赏着这湖光山色。

“奇怪,王家小姐怎么这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了呢。你们在好好找找,看有没有王家小姐的身影。”

元寇一路跟着来到紫金观,接着王宓带着丫鬟小蝶来到这里,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失去了二人的身影。

“元公子,那里有两个道士,我们过去问问。”一人指着不远处的两个青色身影。

“嗯,咱们过去问问。”元寇点头,带他带着一众人来到两名道士面前,这才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两位美丽异常的道姑,色心大起,凑上前去,腆着脸道:“两位道姑,小生这厢有礼了。”

这两名貌美的道姑自然就是在此散步的张君妍和云嘉了。张君妍见元寇色令智昏的模样,心中不喜,嘴上淡淡地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那个,不知二位有没有见到一对主仆,她们是我的夫人和丫鬟。”

元寇大言不惭地撒着慌,反正也没人知道。

“没见过。”张君妍说完,拉着云嘉的小手就想走。元寇却是一下子拦在二人面前:“没见过也没关系,我们初来紫金观,两位道姑想必是观中之人,不知是否可以带我等领略一番这紫金山的风光。”

元寇话说的客气,眼神却是不断地往两人的身上瞄去。

第五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好意思,没空。”张君妍哪里不知道这群人心中的想法,她懒得理会这群人,抬脚欲走。

元寇一群人却是不依不饶,渐渐地围了上来。

张君妍见这群人的动作,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难道还想硬着掳人不成?”

“嘿嘿,这边空无一人,我们就是掳走你们又有谁知道。”一个面相猥琐地青年人淫笑地道。

“大财,怎么和两位道姑说话呢?”元寇看似在斥责那叫大才的青年人,但是脸上我也是这样想的表情却是将他罪恶的心理出卖的无疑。

“你们的胆子可真大。”张君妍若有所指的说了一句,接着冲着后方道:“云世兄,你再不出来,嘉儿可要被这群人渣欺负了。”

张君妍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之中就多了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道士,这自然是云逸了。道袍宽大简单,比寻常穿的衣服舒服,因此这两日云逸穿道袍的时候变多了,免不得会被张君妍调笑。

云逸直接对元寇众人道:“这里是紫金观的地界,还容不得汝等撒野,若是惹得三清震怒,你们出了什么事可就别怪贫道没提醒了。”

元寇刚欲发怒,忽然心中一惊,顿时犹豫起来。他不是惧怕什么三清显灵,而是紫金观在齐国的地位崇高,若是真闹出什么事,莫说是他,纵使他那个身为宣州司马的老爹也吃不了兜着走。刚刚心生邪念,想要有所动作,不过是仗着这周围没人,现在被这小白脸道士说,道士提醒了他,还是切莫在这紫金山上生事的好。想到这,元寇撂下两句场面话,领着一众狗腿子,灰溜溜地走开了。

“哼,不自量力。”张君妍冲着元寇的的背影说了一句。

云逸苦笑:“璇玑,你明明知道后面有侍卫跟着,干嘛还要叫我出来。”其实除了云逸在暗中跟着,云嘉身为长公主,暗处是少不了有侍卫保护的。

张君妍振振有词道:“亏得嘉儿这般念叨你,云世兄你就这么没点担当?对吧,嘉儿。”

一旁的长公主云嘉颇不好意思地道:“璇玑姐姐别这样说,二哥对我很好的。”

“你,气死我了。”张君妍装作生气的模样,最后她自己先忍不住哈哈大笑:“云世兄,听到没有,你才来金陵一个月不到,在嘉儿心目中的分量快要超过我了。”

“璇玑姐姐。”云嘉娇嗔。

云逸看着一大一小的娇颜,心情愉快。三人就这般在湖边散着步,忽然一名侍卫跑来禀报:“刚刚那伙人有在调戏良家妇女。”

云逸听到这话,暗自皱着眉头,这帮人找死。本以为放了他们会知道悔改,现在想来,却是自己想多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元寇一伙人灰溜溜地从云逸那里离开。刚刚众人都觉得丢了面子,气氛有些沉闷,特别是元寇现在更是面沉如水,他一向好色成性,之前见的两个貌美的道姑和王家小姐也都是春兰秋菊,各有胜场。他这么灰溜溜地跑了,不仅失了面子,心中更是不甘心。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面相猥琐名叫大财的年轻人道:“元公子,你看前面两人是不是王家小姐主仆。”

元寇放眼看去,昨日他只是远远地瞥见王宓的身姿,但是已经深入脑海,眼前的形象与之完美契合,元寇惊喜地道:“还真是王家小姐,走,咱们跟上。”

王宓和丫鬟小蝶走在湖边,她虽不是天真烂漫地少女,但是对于自己的未来夫婿,总是有着几分期待与好奇。小蝶围着王宓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王宓微笑地听着。

“王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王宓和小蝶转身看去,却是昨日的浪荡公子元寇,王宓暗皱眉头,怎么会是他?王宓大家闺秀的性情,自然对元寇这样的行事作风的公子哥没什么好感。礼貌而又保持距离地道:“元公子,有什么事吗?”

“呵呵,昨日在贵府见到小姐的无双的英姿,神思不属,今日没想到能够在这儿见到佳人,恕在下失礼,可否偕同游玩这山水一番,以解在下的相思之情。”

元寇这个话说的极其失礼大胆,未待王宓拒绝,丫鬟小蝶叉着腰站在王宓身前道:“王公子,男女有别,我家小姐还是云英未嫁之身,怎可和陌生男子一同行走?”

“哼,”元寇不屑地看着小蝶:“聒噪!本公子和你家小姐说话,你插什么嘴?若不是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本公子早就要扇你了。”

“元公子,小蝶是我的丫鬟,还请你自重。”王宓听元寇这粗蛮的话语,脸色浮起不悦地情绪。

“呵呵呵,是在下失礼了,那不知王小姐的意思是?”元寇静静地盯着王宓,恨不得将其吞下去。

王宓从来没有这般厌恶过一个人,声音冷冽:“元公子说笑了,男女有别。”说完,转身欲和小蝶离开这里。

元寇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他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今日装作这般温文尔雅的样子,对方还是爱理不理的模样。心中生气,索性不再装下去,恶狠狠地道:“既然王小姐不愿意,那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说完话,招呼着手下一众泥腿子就围了上去。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王宓御史令千金的身份,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得到对方。

王宓见状,装作镇定的模样,正色地看着元寇:“元公子,你也要学人强抢的勾当吗?”

“哈哈,现在知道怕呢?本公子告诉你,晚了。”元寇摇着扇子,一脸得意:“本公子告诉你,还没有本公子得不到的女人,啊!”

元寇话刚出口,一个石子扑面而来,元寇一声惨叫,看着手中被打掉落的牙齿,心中暴怒,赤红着眼道向四周叫道:“谁,是哪个敢偷袭本公子?”

忽然一个淡淡地声音传来:“刚刚放了你,没想到又在作恶,看来今日不收拾你一顿,天理难容。”

云逸悠悠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张君妍和云嘉。

元寇两眼恶毒地看着这个臭道士,又是他来破坏自己的好事,先前忌惮紫金观的地位,现在他被打落门牙,受了这么大的屈辱,怒气填胸,脑袋一热,也管不上许多事,索性杀了这个臭道士,将两个貌美的道姑也抢过来,当即道:“上,先宰了这个臭道士。”

一众泥腿子领命,狞笑着向云逸扑去,他们本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仗着人多,气势陡然涨了许多。

“道长小心。”丫鬟小蝶见七八个人冲向云逸,心中的担心脱口而出,云逸冲着小蝶笑了笑,这个小丫鬟倒是关心自己,想必心思不坏。他也不欲和元寇手下这帮人浪费时间,卯足全力,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就将这群泥腿子放倒在地。而后一伸手抓住想要开溜的元寇:“怎么,还想跑,门都没有。”

“道长,道爷饶命。”元寇这时心中后悔不迭,没想到这个小白脸道士的功夫高强,自己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这个时候赶忙求饶。

云逸能饶他一次,可不会傻到饶他两次,当即抡拳将其痛扁一顿。不是云逸暴力,向元寇这样仗势欺人的公子哥,云逸不一次性让对方长点记性,以后那些被祸害的良家女子又该找谁去哭诉。

“记住了,贫道是紫金观的齐盛道长,若是不服以后尽管来观中寻找道爷。好了,给滚吧。”

云逸见元寇鼻青脸肿的模样,狠狠地踢了对方一脚。末时还不忘扯着紫金观这张虎皮。紫金观在金陵地位超然,莫说是元寇,就是金陵那些世家也不敢在紫金观放肆,这张虎皮自然好用。

元寇一众人闻言连忙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离开这噩梦之地,今日的教训他们就是心中有恨,现在也不敢表现出来。

“王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见云逸打跑众人,王宓走到云逸跟前垂首表示感谢。

“这位小姐不必多礼,刚刚那种事,谁遇到都会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

云逸客气的应道,待王宓抬首,与云逸四目相对,目光交接,两人却是同时愣住。云逸刚刚没有注意过王宓的容貌长相,他也不必关注这些,本身助人为乐乃是一件从心之事,难道还要看对方的长相吗?但是现在看到王宓的容貌,云逸心间起了些奇妙的变化,有些一见钟情的感觉,王宓的容貌和气质是他喜欢的类型,贵而不矜,丽而不媚,大气端庄。

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云逸也遇到过许多出色的佳人,其中有容貌胜过王宓的颜倾城、水芝。也有气质独特的沐雨晴、聂玉环。但是她们都没给云逸一种名叫爱的情感。说来残忍,即使是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沐雨晴,云逸说要娶她,多的是出于一种责任和对沐雨晴的钦佩与欣赏,无关于爱。

在云呆呆地看着王宓的同时,王宓也惊讶于云逸的年轻,刚刚没注意,现在发现这位道长年轻英俊,一身藏青色的道袍,更加显得洒脱不羁。王宓心中一动,他难道就是自己命中的有缘人吗?随即暗自羞恼,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对方可是一位道士。

两人的目光相接,而都在想着各自的行事,忽然张君妍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云世兄,你可是个道士哦,这样看着陌生女子是失礼的。”

“咳咳咳。”云逸咳嗽两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王宓则是奇怪的道:“道长不姓齐?”

云逸歉意地道:“刚刚我是还开玩笑地,我并不是紫金观的道士,而是暂时居住在这里的居士,还望小姐勿怪。”

第五十二章 长生经

望着王宓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云逸有些怅然若失,嘴里念叨着:“阿宝。”

这是王宓丫鬟小蝶告诉自己她小姐的名字,至于王宓的真实身份,云逸并不知道。而云逸也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为什么,云逸在总觉得自己和对方还会再见到。此次没有说明身份,是为了下次巧遇的惊喜。

“云世兄,佳人都走了,你看不到了。”张君妍戏谑地说着。

云逸咳嗽着掩饰自己的尴尬:“璇玑别胡说,我和人家只不过见了一面,可没有其他的想法。”

张君妍听完笑而不语,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的云嘉却是咯咯地笑了起来。云逸这时才省起自己这不是不打自招吗,不由地一阵心虚。

王宓偕同着小蝶回到紫金观寻王夫人,王夫人见女儿归来,忙过来询问王宓:“阿宝,怎么样,见到常相道长说的有缘人没有?”

“娘,我们回去再说吧。”王宓不欲在此地和王夫人说方才之事。刚刚她装着镇定,幸好云逸的及时出手,否则后果她有些不敢去想。心中这般想着,对于云逸难免有些异样的

王夫人见自家女儿这样的模样,过来人的她那还不知道女儿肯定是见着有缘人呢。心中欢喜之余,自是满口答应。

在回去的路上,王夫人听丫鬟小蝶说在紫金山上遇到元寇发生的种种事情,怒不可遏:“气死老娘了,阿宝你放心,这件事他们元家不给个说法,可就别想在金陵城安稳地待下去。”

“娘亲,你别生气了。女儿也没吃亏,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好不好”王宓心中颇感无奈,责怪地看了一眼丫鬟小蝶,让她多嘴,王夫人的脾气火爆,听了这样的事情不发怒才怪。王宓考虑的却是很多,父亲刚刚升任御史令,如果母亲在金陵城弄出偌大的动静,父亲的官名肯定会受到影响。

“算了?怎么可能。那元家真当咱们家是纸糊的不成。”王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是打心底疼爱自己这个女儿。她刚刚虽然不在现场,但是当时的情形肯定十分危急。这口气她是怎么也不会咽下去的。想到这,王夫人忽然想到那位救自家女儿的年轻人,好奇地道:“阿宝,你老实告诉娘,那位救你的公子,是不是就是常相道长说的有缘人?”

王宓犹豫一会,将前后经过细说一番,最后到:“那位云公子身着道袍,是来紫金观的居士。好像是陪着妹妹来紫金观的。”

男女有别,王宓也不可能和云逸多说多少话,是以对云逸并不了解。

“姓云?”王夫人一惊,云姓是皇室的姓氏,难免会使得王夫人向一些方面想。看来这件事得回去和老头子说说了。

回到家的王夫人将去紫金观的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王铭,王铭哭笑不得道:“哎,那位救阿宝的云姓居士绝对是二皇子殿下。”

王夫人和王宓俱惊,王铭解释,二皇子正陪着长公主在紫金观祭奠已故的钟皇后。再根据王宓描述对方的长相样貌,不是二皇子云逸,又是何人。原本不想让女儿阿宝去参加云逸娶亲的选秀,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两人竟然先一步相见了。王铭心中感叹事情的巧合之余,不禁在暗暗思索这件事与紫金观的关系,为何常相道长要说出那番话来。

回到闺房之中的王宓则是想着:“原来那位云公子就是近来在金陵闹出偌大动静的二皇子。”她的心里第一次留下了云逸的名字。

傍晚常相道长过来告诉云逸师尊出关了,特来邀请云逸一见。云逸心中一动,孤平要见自己,赶忙应声。

跟着常相来到紫金观后面的院落,环境曲径通幽,清寂孤僻,是个存心修道的好去处。常相领着云逸来到孤平所在的房间,便转身离开。

云逸敲敲门,屋内传来一声“请进。”推门进去,云逸发现屋内地上的蒲团上坐着一位道袍老人,鹤发童颜,面色红润,正是云鸿御封的齐国国师,孤平道长。

“云逸见过道长。”云逸没有自持身份,恭敬地行礼。孤平年纪九十有余,历经天下几代兴亡,在民间留下了许多事迹传说,云逸哪里敢托大。

云逸身体还未拜下去,忽然感受到一股和力扶着自己,云逸一惊,耳边传来孤平的声音:“殿下紫气傍身,老道受不得殿下这一礼。”

云逸还想再拜,只是这股力却是始终阻止着云逸。最后云逸只得作罢。

“殿下果然是个妙人。”孤平缓缓起身,面带微笑地说道。

云逸听罢,颇不好意思,他坚持拜孤平,是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传言,心中存了取巧的心思。孤平修道高人,自己执意一拜,没准可以得些好处。孤平却是看破了云逸的心思,让云逸有些羞惭。

“道长,前番朝堂之事,本宫心怀感谢。”云逸指的是云鸿第一朝会要去封平寻找云逸的事。孤平十多年未出紫金观,却未了云逸一事进了朝堂之上,让齐国百官措手不及,最后只能承认云逸的身份。

“殿下与老道有缘,这件事情老道自会去做。”云逸现在还不知道,孤平这一生说与他有缘的屈指可数,云鸿算一个,张君妍算一个,云逸是第三个。这句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定是受宠若惊,云逸却是觉得这是孤平客气之言并,未放在身上。

“本宫此次前来想问道长可否知道是谁要置本宫于死地?”云逸问出了此行他最大的目的,虽然抓住了李泉,但是他明显不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上次的刺杀没有成功,不代表对方不会继续找机会。有一个潜在暗处,随时可能要自己性命的黑手,云逸心中始终不安。

“哈哈。”孤平轻笑几声:“殿下自有紫气护身,命数不凡,这些鬼蜮伎俩是伤不到殿下的,待到殿下化得真龙,这些宵小自会无处遁形。殿下不必在此刻纠结。”

云逸却是被孤平这段话所震,先前张君妍就透露过,孤平说自己以后会荣登九五。如果自己对张君妍说的还有所怀疑,这次孤平亲自说的的话,却是让云逸的心忍不住砰砰直跳,一时失神。九五之位,只要不是无欲无求之人,都会心动。这个身份代表着你可以得到这世上存在的一切你想得到的东西。

良久云逸才回神,苦笑着道:“道长,可别和小子开这样的玩笑了,小子心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云逸言语幽默,孤平忍不住笑了两声,而后一脸正经地道:“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殿下身围紫气浓郁,又具天子相,陛下百年之后,殿下定会荣登大宝之位。”

未等云逸说话,孤平又道:“只是此乃天机,老道泄露天机,恐惹天怒,殿下须得答应老道一件事。”

云逸下意识应道:“道长请说。”随即觉得,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熟悉。

“救苍生。”孤平嘴中轻轻吐出三个字,分量却是重于千斤。

云逸离开了,临走之前孤平还送给他一本小册子,作为云逸先前那执意一拜的回赠,说是强身健体所用,封面写着是三个字,《长生经》。

孤平见云逸离开,慢慢踱步到屋外,望着满天的繁星,心中感慨。

自李晋末造,天下四分五裂,各地混战,民不聊生,至今已有六十年的光景。见证这一片乱世的孤平,心中不忍苍生遭难。因此,前半生他一直在未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的目标所奔波。只是他个人之力有限,怎么也救不得天下万万黎民。二十年前他不顾个人安危,进入金陵城劝阻吴末帝末施暴政,便是例子。纵使他饮下毒酒,也改变不了荒唐无道的吴末帝,最终吴国灭亡,百姓罹难。

在知晓自己一人之力无法改变天下安危那一刻起,孤平就决心辅一明君,结束乱世,开创太平。原本文韬武略,心怀雄心壮志的云鸿是最合适的人选。万万没想到,作为天子的云鸿竟然会为情所困,贤妃之丧,也是云鸿心死,从此云鸿一蹶不振,天下太平的愿望,孤平又一次落空了。

就在孤平心灰意冷的时候,金陵城忽然流传着一则歌谣,民间云,飘封平。兵戈起,天下宁。

孤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最后一句,天下宁,心中一动,掐指演算起来,得到的结果却让他产生了些许纠结。结果指向了云鸿流落在民间的儿子,他是可以改变乱世,治太平。只是这期间经历的种种劫难,数不胜数,一难未过,都是前功尽弃。

此外,最让孤平犹豫的是,纵使对方能够克服这些劫难,天下还得经过数十年的动荡,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所谓大治之前必有大乱,孤平思索良久,决心放手一搏。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几次推演天机,所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而他的对手便是天。

道家讲究的是顺其自然,他这次却要逆天而为。不成功便成仁。

第五十三章 楚国使臣

随着最后一次的法事结束,云逸以及长公主云嘉也离开了紫金观返回金陵城。

张君妍在昨日就回去了,是和张老夫人一起回去的。张老夫人昨日来紫金观上香,只是张老夫人离开之时,神色有些奇怪。

云逸先将长公主云嘉送入宫城,又去见云鸿。

“儿臣拜见父皇。”

云逸向云鸿请安。

“起来吧。此次去紫金观见着孤平道长没有?”云鸿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见到了孤平道长了,他还要儿臣替他向父皇问好呢。”云逸点点头,不过他并未向云鸿提及孤平对他所讲之事。

“孤平道长是修道高人,皇儿和道长打好关系,以后会受益无穷的。”云鸿手背在身后,感叹地道了一句,接着云鸿又对云逸道:“皇儿这些天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对了,这几日楚国使臣在金陵城内,皇儿切勿和他们发生冲突。”

楚国使臣?云逸疑惑,见云鸿神情略有疲惫,他没有多问,施礼退下。

云逸回到府中,若梅等侍女得到云逸今日回来的消息,早早地就在府前候着了。

“恭迎殿下回府。”若梅几人屈膝行礼。

“都起来,咱们先进去再说吧。”见到几女在门前等着自己

得知云逸今日从紫金观回府,雅竹中午就在厨房一直待到现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为云逸接风洗尘。

在若梅馨兰的服侍下,云逸好好地沐浴一番,在紫金观虽然每日都可以洗漱,但总没有自己府中来的舒服,至于是不是因为没有娇俏美貌的侍女服侍,可就不得而知了。

书房之内,云逸组织的故事会还在继续,白娘子的故事云逸熟烂于心,讲的是绘声绘色。故事会结束,似菊拿出一本画册:“殿下,这是奴婢这些日子画的,您看看怎么样?”

云逸接过,略微看了几眼,眼前一亮,赞道:“似菊你绘画的天赋真的是神了,几日不见,现在恐怕连本宫画的都不如你了。”

似菊画的内容,就是云逸讲的白蛇。虽然只是黑白墨画,说实话要比前世许多漫画要好的多。

听了云逸的夸赞,似菊颇有些不好意思。雅竹笑嘻嘻地道:“殿下不知道,这几日似菊姐姐为了练好画技,可是每天都在苦练,似菊姐姐手上都起泡了。”

云逸闻言一愣,目光在似菊手上逡巡。似菊“啊”地一声,慌忙地将手背在后面,而后羞恼地冲着雅竹道:“就你话多。”

“嘻嘻,殿下您了不知道,这些日子似菊姐可是想念殿下的紧,天天念叨殿下。殿下你可得对似菊姐好些。”

雅竹一点都不惧似菊,也难怪,似菊年纪虽然比雅竹大些,但是她性子安静,没有作为姐姐的威严。雅竹跳脱的性子自然不会惧怕似菊。

似菊脸红的仿佛滴血,在殿下面前被雅竹这样打趣,她实在有些羞。

云逸这个时候站出来为似菊解围:“似菊想念本宫,雅竹你想不想本宫啊?”

雅竹扬着俏脸笑着道:“奴婢自然是想念殿下的,只是几位姐姐都比奴婢更思念殿下,奴婢可不能在殿下前面。”

末了,雅竹还补充一句“哦,对了,月璃妹妹也在念叨殿下哦。”

雅竹将若梅馨兰月璃都扯了进去,几女都是羞恼交织。如若在平时,身为大姐姐的若梅肯定得训斥雅竹口无遮拦、只是今日云逸回府,若梅心中高兴,也就不想在这个当头训斥雅竹。

“雅竹,你可别扯上我。”馨兰本来在向一旁看着雅竹打趣似菊。以前总是雅竹打趣自己,今天难得当了一回看戏之人。心中正高兴了,没想到雅竹这小妮子有将自己扯了进去。

“竹姐姐,你好坏。”这几日月璃和雅竹关心最好,两人岁数相差不到一岁,再加上性子又差不多。雅竹自发地当起了姐姐,颇为照顾月璃,月璃来府中的日子尚短,和若梅几人不熟悉,因此和雅竹最是亲近。现在雅竹这般说,月璃是又羞又恼,她的确在雅竹面前提到云逸,那是因为月璃想要好好了解云逸,以便更好地尽到侍女的本分。

几女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着雅竹,雅竹怡然不惧,昂首挺胸,以一当四。

几女打闹成一团,听着莺莺燕燕的声音,云逸的心情倒是格外地好。过了好一会,众女才停了下来,同时向云逸告罪:“请殿下责罚。”

“没事。”云逸摆手,接着道:“好了,天色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是!”若梅几女施礼告退。

第二天一早,云逸在月璃的服侍下洗漱,这是月璃第一次贴身服侍云逸,难免有些慌乱和扭捏。好在云逸也不会计较这些此小事。吃完雅竹准备的可口早餐,云逸去了骁卫军营。

这几日去紫金观,军营自然没有去,今天却是肯定的过去的。来到营地,云逸看到队正王有龄走路一拐一拐的,心中好奇,上前问明情况。

王有龄苦着脸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原来这两日楚国使臣来齐和谈,齐皇云鸿接见对方,却是闭口不言和谈之事。让礼部将一众楚国使臣安排在内城他国使臣的别苑,便将其晾在一边。哪里想到,前日一名楚国使臣竟然大言不惭,说齐国人懦弱无勇,并摆下擂台,接受齐人挑战。

齐国自太祖以武立国起,就比较崇尚武风,如今被楚人说成懦弱无胆,自然义愤填膺,纷纷上台挑战。这名楚国使臣果然有两把刷子,许多挑战者上台不过呼吸之间就被打下台去。

这样助长了楚人嚣张的气焰,也引得更多的齐人上台挑战。而王有龄就是其中一个。云逸看着王有龄的模样,心中有数,结果自然是败了。

对于楚国使臣来金陵和谈之事,云逸也略有耳闻,楚国在岭南吃了大败仗,魏国蠢蠢欲动,楚国急于和齐国和谈。这时听王有龄说楚国使臣狂妄自大,不由奇怪地问道:“楚国使臣前来求和,态度还敢这般嚣张,不怕谈不拢吗?”

王有龄挠挠头:“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

云逸颔首,他这件事不是太了解,此时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军营的训练还在继续,一整个上午云逸都在和五百名士兵一起拉练,锻炼体能,然后是弓箭练习。

齐国或者说是整个天下,弓箭在几国军队的装备程度非常高,无论是步兵还是骑兵都会配置弓箭。因此军队平日里都会花大量的时间练习射艺。

临近中午,云逸见到了罗平。云逸和罗平走到树荫下,罗平这个时候来见云逸,主要是讲了李泉的情况。

“殿下,李泉这两日旁敲侧击地打探您会拿他怎么办?殿下想招揽他的意思,应该不应该和他说?”

李泉这几日见伙食越来越好,每天还可以在院中散散心,只是软筋散一直用着,心底自然有些打鼓,不知道云逸会怎么处置他。人有时就会这样,一开始会有视死如归的勇气,一旦有了其他的想法,求死的意志就会慢慢地瓦解。而这个时候,心中自然会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云逸思索一番道:“罗将军,这件事再等两天,你先和李泉露个底,过两日本宫去见他。”

三司会审的事情还在拖着,云逸准备过两日,将朱顺几人要过来,倒时再去收服李泉肯定水到渠成。上次徐知远说自己手下缺少人才,的确是说道点子上了。是以,云逸内心极其想收服本领不凡的李泉。对于李泉这样身怀绝技而又出身一般的人物,如若能够收为己用,基本会让对方誓死效忠。

“是,殿下。”罗平点头应允。

云逸这时问起楚国使臣在金陵摆擂之事。罗平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楚国使臣之首是楚皇侄儿陈王项思愍。手下能人众多,此次陛下本想先晾他们一晾,杀杀对面的锐气,好在谈判的时候取得最大的利益。哪知那陈王来了这么一手,那守擂的楚人叫武昊,似乎是襄阳第一勇士。纵使末将对上他也很难取胜,更遑论底下的将士了。金陵城内倒是有几位高手可以与之一战,只是这几人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出手赢了还好,输了丢的不仅仅是个人的面子,有损国威。”

云逸这时才明白为何让那武昊如此嚣张,没有说话。既然连罗平都自认不能拿下武昊,自己就更不是对方的对手了。

楚国使臣在金陵城摆擂之事越演越烈,下午徐知远来府中授课的时候,也讲到了这件事。不过徐知远所说的和罗平说的又有些不同。

“殿下,楚国使臣这么嚣张无人能治,除了那武昊功夫高强之外,更深层次的是因为金陵城之内世家的互相倾轧,都不愿意透露真实实力,派人打擂。而有血性上台的汉子多是普通兵卒。”

说到这里,徐知远摇了摇头,表情有些颓废,他这么些来年,为何郁郁不得志,不正是因为金陵众多世家从中作梗吗?

第五十四章 师徒交心 再言世家

“世家?”云逸喃喃自语地道,先前在镇西军的时候,他就和木昱讨论过世家之害。只是存在自有存在的道理,不得不说,世家在王朝更迭时代发展的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且积极的作用。

徐知远深深地看了云逸一眼:“老夫斗胆,殿下视世家何如?”

云逸心中一动,考验自己的时刻来了。徐知远这是在询问自己对世家的态度了,听徐知远地言语,对方应该是站在世家的对立面的。云逸斩钉截铁地道:“万物之则,盛极必衰,世家定会被新生的阶级所取代。”

云逸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因为他在迎合徐知远,作为自己的授业恩师,荣辱与共,云逸自会和其站在反世家阵营。另一方面,云逸可是清楚地知道,前世历史中的世家也是在走向强盛之后,逐渐消亡的,取而代之的是文官集团,或者说士人阶级。

徐知远闻言,眼前一亮,云逸说的正和他意,点头道:“殿下远见卓识,此乃齐国之幸。”

接着徐知远正色道:“自新汉行中正选官制,世家就开始慢慢做大,逐渐把持选官的权力,一步步地蚕食皇权,危害社稷。汉燕晋三朝可以说都是亡于世家。”

云逸颔首,徐知远继续道:“如今诸国,世家的权柄尤重。而齐国世家之势最大。齐国的世家分成四类,其一是当年太祖皇帝封赏的那些勋贵,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新兴世家。只不过,由于这些勋贵的后人没能走到朝堂的权力中心,因此这些个世家可以忽略不计。”

“其二,地方豪强组成的二流世家,这些家族掌握着一州一县权力已有数百年,齐国初建之时,太祖皇帝雄才大略曾经铲除一批。只是二十年前,大齐尽复江南故吴之地,为了稳定,便没有向江南的地方豪强开刀。因此南方诸州县这些世家俨然成为国中国,个个遥相呼应,同进同退,排斥朝廷指派的官员。朝廷除了派大军压境,否则也奈何他们不得。”

“其三,便是现在的边军世家,即萧杨两家。萧家是太祖当年封的十国公之一的英国公,萧家如今的家主萧成远也是现在齐国仅剩的一位国公。萧成远身为镇北军的主帅,威望在青州府如日中天。镇北军数十万士兵对其惟命是从,镇北军在边军三镇之中也是实力最强,就是朝廷对之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要对方做的不是太过,朝廷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镇南将军杨继勋是故吴名将。当年陛下为了较快地平定故吴全境,拉拢对方,使其投降,与杨继勋达成协议,就是其部下军马可以予以保留。后来陛下即位,杨继勋害怕陛下对他动手,上表请求散去一部分的兵卒,陛下欣然应允,封其为靖侯,以示嘉奖。镇南军这些年先是平定了闽南府,而后移兵泉州对漳州形成包夹。再加上杨继勋的长孙女嫁给了大皇子殿下,因此朝廷和杨家的冲突倒是没有那么深,但是这仍然是个隐患。”

说到这里,徐知远对着云逸笑道:“大皇子的早些年在京中十分不好过,但是在娶了杨继勋的长孙女之后,整个形势就不一样了。这一招殿下也可以拿来用。老夫听说殿下和张少将军走的近,张府小姐正值妙龄,又是国师孤平道长的俗家弟子,殿下若能娶得张家小姐作为妻子,定能成为实现霸业的一大助力。”

云逸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甚至自己和张家在这件事上已有接触。只是,云逸心中浮现出某个想法:“这件事,本宫想想,容后再议。”

徐知远点点头,不再这件事上多说,继续道:“最影响大齐的就是这第四类世家,他们便是以外戚沈家为首的金陵九大世家。其实说是九大,真正起到主导作用的就只有三家,沈家,吴家和邹家。其中沈家由于皇后娘娘的存在,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平日里做事嚣张跋扈,百官对思平侯的做法为之侧目。老夫思来想去,前番殿下遇刺,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思平侯沈一鸣。”

听到这,云逸心头一凛,思平侯沈一鸣的模样在他脑海中生出形象。说实话他对于对方的印象并不是很深刻,两人并未见过几次,但是若真是对方想要自己的性命,云逸胸中隐隐有些怒意。

这时听徐知远继续道:“金陵城中的世家,大多是随着当年太宗皇帝迁都来到南方的。他们在北方就有偌大的势力,依仗着在朝中的官职,江南新定,江南本土世家都呈现一种萎缩的状态,沈家等众多世家很快就在金陵站稳跟脚。再加上陛下这么多年不理朝政,这些世家的权力越发地膨胀。沈吴邹三家本是同气连枝,什么事情都共同进退。渐渐地有些威胁皇权,陛下为了化解这个危机,分化三大世家,才会立沈家女为皇后。如今看来效果已经起到,吴邹两家依然关系好,却是和沈家越走越远。”

云逸问道:“老师,金陵城中的世家没有军权,为何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这是云逸一直存在的疑问,若说边镇世家有军权作为后盾可以是朝廷忌惮,这些金陵城中的世家,拿什么和齐皇斗,要知道金陵六卫二十万军马可是只听云鸿一个人的调遣的。

“殿下有所不知,这些世家不单单是一个家族,他们是由无数依附他们的人来组成的。就比如说科举,本来这是打破世家对选官权力垄断的最有用的措施,只是燕晋两朝都亡在了这个上面。而陛下也在实行科举,只是不可能所有的官员都从科举之中选拔。而很多已经中举,或者还没有参加的科举的人已经被各大世家所拉拢,成为世家维持自身利益的工具。更有甚者,在地方上举行的乡试,已经被当地的世家所垄断,要么考生愿意为其所用,要么就让其永生不中。”

徐知远长叹一声,显然对于许多心怀抱负的寒门学子来说,世家是横在他们头上的一道坎。对此,他们要么失去尊严,来实现自己的抱负,要么捍卫尊严,从而潦倒一生。

徐知远的话,让云逸想到了木昱,他就是因为世家的阻隔,而断了仕途之路。然而云逸更明白科举只是皇权和世家斗争的工具,当皇权失败的时候,众多寒门学子便成了牺牲品。这一点,他知道,徐知远也知道,许多人都知道,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不是任何人的出身都是高贵的,很多人得为怎样活下去而努力一辈子。这种事很残忍,却也很现实。

云逸想到了前世世家兴衰的过程,对着徐知远道:“老师,世家之毒,害国害民。除之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想要让世家正政治成为历史,首先得有一个安全稳定的内外环境,即天下一统,百姓安康。否则,世家是怎么也剿灭不了的。”

“殿下说的在理。”徐知远欣慰地赞同道:“的确如此,在如今之齐国想灭世家,简直难于登天,殿下能有这样的想法,乃齐国之福。老夫现在也只不过是有感而发,让殿下见笑了。”

徐知远经历过许多的风雨,这一点自然看得出来,只是此番,楚人摆擂叫嚣,这些世家却是不见任何动静,实在让人心寒,因此才有这一番的言论。不过好在他也知晓了云逸对这些世家的态度,心中更加坚定了辅佐云逸成一番霸业的念头。

送徐知远离开,回到府中,木昱走过来,伏在云逸耳边说了几句话,云逸表情凝重:“事情属实。”

木昱点了点头,云逸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显然心中下不了决定,半晌之后,云逸长叹一声,罢了,相见即是有缘,再说对方的确是人见犹怜,倾国绝色,这件事又与自己有关,还是去提醒一番吧。

心中下了决定,云逸让易山背好马车,他要去芙蕖一趟。来到芙蕖小筑门前,云逸报上自己的姓名,看门的小厮赶紧进去禀报。站在芙蕖小筑门前,云逸心中感慨颇深。自从上次在秦淮河上遇到刺杀之后,他就不想再与水芝有所交集。不是云逸冷血无情,而是这件事给他提了个醒,自己身份特殊,将一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显然他会良心不安。此外,云鸿也隐隐地点了自己两句,水芝不过是一妓,切不可沉迷其中,否则云鸿不介意让其在这个世上消失。

云鸿的话,让云逸心中一凛,他承认对才貌双绝的花魁水芝是有好感的,任谁见了这样的佳人,心中总会升起几分遐想。只是云鸿说的他不得不重视,真的执意违背云鸿的意志,水芝很可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因此这些日子,他一直没再来过芙蕖小筑。只是今日木昱和他说,据麻衣署的人来禀报,蔡秀和周三两个水寇竟然没有死在秦淮河中,这两日一直在芙蕖小筑周围徘徊,显然有所图谋,似乎欲对水芝不利。联想到那日在画舫上两人色欲熏心的模样,又想到这件事因自己而起,云逸却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第五十五章此曲只因天上有

很快,水芝的丫鬟鸳鸯走过来,恭敬地对云逸道:“二皇子殿下,里面请。”

云逸跟着鸳鸯一路来到正厅,水芝还未出来,鸳鸯请云逸落座,而后端来香茗。云逸见今日小筑之内没有一个人影,心中奇怪。前番过来,外面求见的公子可是排起了长龙的。于是开口问道:“鸳鸯姑娘,今日外面小筑怎么一个公子都没?着实有些冷清呢。”

鸳鸯听了这话,撇撇嘴道:“这个还要感谢二皇子呢。”

云逸不解,鸳鸯继续道:“那日画舫之上,二皇子的身份被泄露,其他公子得知二皇子也来芙蕖小筑,自然不敢再来。”

其实鸳鸯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当日水芝向云逸表明心迹,许多人不是傻子,自不好再来纠缠。而吴天赐因为上次的事情,被吴彦秋禁足在家,一时之间芙蕖小筑倒是安静了起来。

云逸点点头:“这么说来的确是本宫错了,影响之处,还望你家小姐海涵。”

鸳鸯闻言,俏脸挂怒:“殿下,你是真不明白小姐的心思,还是假不明白?小姐她,”

“鸳鸯,不可对殿下无礼。”一个姿容无双的佳人走了进来,这自然是水芝。

今日的水芝依然是一身赤红的装束,极其耀眼,云逸也是被其风姿所慑,只听水芝娇声道:“鸳鸯不懂事,殿下勿怪。”

说完,一双美眸紧盯着云逸,水芝对于云逸今日过来,有些意外。云逸已经好些天没来芙蕖小筑了,至于原因她略知一二。对于云逸的行为,水芝倒是不觉得有错,毕竟对方没有向她承诺过什么。再说借了云逸的东风,她也难得清静了几天。她并不喜欢成为万众瞩目的交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每天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才是她心中的追求。只是云勇不会让她这么做,而她既然答应了云勇的事情,自也不会反悔。

云逸有些莫名其妙鸳鸯的话,他倒是没有生气,摆摆手道:“无妨。”

“殿下此次过来,专门是来见奴家的吗?”水芝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眸,玉容含笑。说实话,云逸的相貌很俊朗,性格也是温润如玉。真的成为云逸的外室,并非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咳咳,当然,水芝姑娘国色天香,才貌双绝,正所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本宫可是想念姑娘紧。”

云逸当然不能直接和水芝说,我是来告诉你上次跑掉的人欲对你不利,你自己小心点,然后转身走人。云逸的情商还没有那么低。

“咯咯。”水芝捂嘴轻笑,对于云逸的夸赞,她很开心:“奴家可没有殿下说的那般好。这样罢,奴家今日为殿下舞上一曲可好?”

云逸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画舫之中水芝的舞姿,真如凤凰临世,大气夺目,当下拍手道:“水芝姑娘一舞绝世,本宫心驰神往久矣。”

不同于那时在众人前的舞蹈,今日之舞,她只为云逸一人,虽无音乐伴奏,今日之舞尤甚那时。厅中水袖飘动的水芝犹如翱翔穹宇的凤凰,依然是那般动人心弦。

再次观赏到这般只应天上有的歌舞,云逸觉得自己有些心动,因为这倾城之舞,喜欢上了跳舞之人。人本就是贪心的动物,纵使云逸心里还想着娶沐雨晴,但是见到美丽的女子,仍旧忍不住心动,欢喜。

水芝一曲舞罢,高耸的胸脯微微有些起伏,跳舞是很消耗体力的。只不过她仍微笑着对着云逸道:“殿下觉得奴家跳的怎么样?”

“金陵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闻。”

云逸化用前世杜甫的一首绝句,做了最贴切的评断。

水芝闻言,一双凤眸惊喜地凝视着云逸:“奴家的歌舞还没到天上独有的地步,殿下的才华却是举世无双,先前的一首《爱莲说》,如今这首绝句。奴家斗胆,请问殿下这首绝句可有名字?”

一回生,二回熟,如今云逸对于抄诗倒是没觉得有多么的不好意思,只是寻常他不必要,将这些诗词拿出来显摆。不过水芝的舞艺的确出众,一时没忍住,才会说出来,当下也不犹豫:“这首绝句是送给水芝姑娘你的,就叫《赠水芝》吧。”

水芝闻言,颇有些羞涩地看着云逸:“殿下如若喜欢奴家跳的舞,以后可以常来芙蕖小筑坐坐。”

水芝这样说,等于在明着向云逸表明心迹了。看着水芝娇媚的容颜,云逸脑袋一热,一句在心中盘桓很久的话脱口而出:“水芝,你真的喜欢本宫吗?”

话一出口,云逸就感受到了羞耻。自己可是彻底的小白了一番,哪里有这样问的。谁知,水芝回道:“殿下,奴家是喜欢你,喜欢你的才华横溢,喜欢你那次在画舫上的英勇搏斗。”说完目光直直地盯着云逸,满脸的痴迷。

云逸倒是被水芝这真情告白给弄的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恍悟自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普通到不能在普通的人。身份相貌以及那一份与众不同。看着水芝的娇颜如花,云逸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将眼前的佳人揽入怀中,佳人有意,他岂是不知风情之人。

被云逸突然拥入怀中,水芝身子一僵,她从来未和男子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心中惊讶一向温润守礼的云逸竟然会有这样的动作。不过生有七窍玲珑心的她,很快就掩饰了自己情绪,将玉首贴在云逸的胸膛,温顺乖巧地道:“殿下,今生奴家只愿为你一人歌舞。”

感受着怀中佳人柔软的娇躯,云逸轻抚着玉人的后背:“好,一切依你。”

得到这句保证,水芝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就在这个时候,丫鬟鸳鸯,走进来先是惊讶地“啊”了一声,打断了屋中旖旎的气氛。云逸神识归位,望着伏在自己怀中的水芝,有些脸红,自己的自制力怎么会这般差,莫不是色迷心窍?赶紧将水芝放开,软玉离怀,云逸的心里却是升起了几分惆怅。

水芝羞红了脸整理一番衣衫,自己和云逸这般模样被鸳鸯看在眼里,不知日后死妮子会怎样看待自己。正色问道:“鸳鸯,什么事情?”

鸳鸯看了一眼云逸,显得有些犹豫。水芝笑道:“殿下不是外人,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鸳鸯闻言道:“小姐,昨日的那位聂公子又过来了。”说完,目光向云逸这边扫过来。

水芝笑了笑:“请聂公子进来。”转身对着云逸解释道:“殿下,这位聂公子仰望奴家的才学,苦求几番,奴家被打扰的烦了,这才见他一次,希望殿下不用见怪。”

云逸摆手道:“无事。”水芝现在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云逸自不会限制她见什么人,或不见什么人。

水芝见云逸不以为意的神态,心中放松止于,又忍不住有些叹息,嘴上道:“不过说来奇怪,这位聂公子在琴艺一道可是厉害的很,就是奴家也不敢说能胜他。”说到此处,水芝却是有些气恼。她自幼学琴,再加上天赋卓绝,琴道已入小成之境,很多年过半百的乐师都不是她的对手,心中难免有些傲气。那位年纪轻轻的聂公子在琴艺上的造诣却不下与她,让她起了一些争强好胜的心思。这才答应见聂公子,昨日没有决出个高下,今日却是要分出胜负。

云逸好奇,竟然有人的琴技比水芝还高。就在这时,鸳鸯将那位聂公子引了进来。这位聂公子一身白衣,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淡然出尘的味道。只见他先向水芝抱拳施礼:“水芝姑娘,今日在下又来切磋琴艺了。”而后注意到一旁的云逸,先是一愣,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旋即他就回过神来,朝着云逸略一抱拳。

云逸回礼,眼睛却是直直地朝着聂公子的脸上望去。云逸这般打量第一次见面的人的目光,是极其失礼的。但是他自己这一次却是恍若未觉,直到水芝轻拉云逸的袖子,云逸这才回神,干咳两声,望向聂公子,忍不住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在下见公子的面容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聂公子却是面色平静地道:“想必是这位朋友的错觉,在下在赣昌府长大,这是第一次来金陵,却是从未见过你的。”

听着对方略显阴柔的声音,云逸心中的疑惑稍稍散去,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水芝对着聂公子道:“公子今日可是还要切磋一二?”

聂公子颔首,面容依旧平静:“闲来无事,特来请水芝姑娘赐教。”

“殿下,您就在这听听乐曲放松一下吧。”水芝小声地对着云逸道,见云逸点头,水芝冲着云逸眨了眨眼,又悄悄地道:“殿下这位聂公子是位女儿身,您不会真见过吧。”

云逸闻言一惊,想往聂公子那边看去,又怕引起对方的怀疑,只得作罢,心中疑惑又起,忽然他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个名字。

第五十六章 楚国王妃

聂玉环,云逸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那是他刚来到这个时代不久遇到的一个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女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对方已经作为人妇,那位楚公子又是位伟丈夫,云逸只能压下心中一丝遐思,本以为自己和对方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逸调整好心态,目光平静地扫向聂玉环,心中愈加肯定自己的推断。聂玉环却是没有理会云逸的目光,静静地调试着琴弦。她和陈王项思愍来金陵三天,水芝才艺无双的名声让她起了好奇的心思,再加上她实在不感兴趣那些应酬,于是便来了芙蕖小筑。

昨日初见,水芝的容貌就给她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再经过一番琴艺上的切磋,聂玉环对水芝升起了一股相见恨晚的情感。她心中也是有些惋惜水芝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流落红尘。

琴弦声动,水芝先弹奏曲子。不得不说,老天对于水芝的才华是偏爱的。悠扬的琴声在这六月盛夏之中仿佛一股凉风,袭人心脾,凉爽舒适。

云逸如痴如醉,就是聂玉环也是露出些许沉醉的神色。曲声停歇,聂玉环的手指在琴弦上拨转。聂玉环弹奏的风格和水芝有些不同,聂玉环的琴声偏向空灵清澈,使得听众神识清明,思绪开阔。

两人的琴艺说不上孰优孰劣,都是极好的存在。云逸能够两位琴艺高超的佳人弹奏曲子,也算是荣幸至极。

聂玉环弹奏结束,向水芝及云逸略一施礼,起身告辞。聂玉环就是这样的人,淡然高雅,来芙蕖小筑只是为了一首曲子,或者说是今日见了云逸在这,扰了她的兴致,也没有在待下去的必要。

望着聂玉环离去的背影,云逸倒是有些措手不及。倒是水芝俏皮地道:“殿下,佳人都离开了,你还不追上去?”

云逸咳嗽两声:“本宫还是珍惜眼前人吧。”说着双手往水芝揽去。水芝却是腰肢一转,避开了云逸的熊抱。皱着鼻子:“殿下今日已经抱过了,想要再抱,等明日吧。”

不得不说,水芝能够抓住男人的特性,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的到。水芝这么说,云逸虽然表明上没再动作,心里面却是有些期待起明日了,对于能够拥住水芝柔软的身躯,他可是有些成瘾。

云逸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拍了拍脑袋,差点将正事忘了:“水芝,这几日注意一些周围的动静,别和鸳鸯离得远了。本宫也会派人在暗中保护的。”

水芝神色疑惑:“怎么了?”

“得到消息,上次漏网的两个水寇,在芙蕖小筑周围出没,欲对你不利。”云逸语气严肃。

想到那日蔡秀周三二人猥琐下流的目光,水芝忍不住心底一紧,被那些人盯上,可委实不是什么好事。

察觉水芝紧张的模样,云逸下意识地想将水芝揽入怀中,忽然想起水芝先前说每日一抱的约定,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僵持在半空中。水芝瞥了云逸一眼,走到云逸跟前,双手环着云逸的腰,嘟着嘴道:“殿下这么关心奴家的份上,今天就破例一次哦。只是希望殿下别将奴家看作放荡的人就好。”

“怎么会,本宫疼你还来不及呢。”云逸轻声道,能够被水芝这样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喜欢,云逸心中的确涌起了万般柔情。

鸳鸯似乎是专门挑的时候进来,只见鸳鸯焦急地道:“小姐,殿下,刚刚离开的聂公子被人掳走了。”

“什么?”云逸和水芝同时失声。

来到芙蕖小筑门外,易山走过来,沉声道:“殿下,那几个人的身手不错,靠近马车的一瞬间就打昏了马夫,掳走了车内的那位白衣公子。只是他们掳走白衣公子做什么?”

易山知道云逸今日来芙蕖小筑的目的是为了提醒水芝主仆二人,注意安全。心中奇怪那几个人为何要对聂玉环不利,。只是他心中更担心聂玉环的安全,凭着聂玉环的容貌,那几个人如若发现聂玉环是女扮男装,后果不堪设想。好歹和聂玉环有过一面之缘,他不忍心对方受辱。

“易山你回府告诉木昱,让麻衣署搜索消息。我骑马追过去。”云逸转首又对水芝道:“今晚和鸳鸯早些休息,就别出门呢。这件事我来解决。”

水芝有些担心地道:“殿下您小心些。”

“放心,几个蟊贼还伤不到本宫。”云逸解开骏马,朝着几人掳走聂玉环的方向赶去。

水芝转身与鸳鸯回到芙蕖小筑。丫鬟鸳鸯忍不住向着水芝道:“小姐,二皇子追过去,会不会有事啊。”经过上次的画舫事件,云逸的武勇给鸳鸯留下了好感。

水芝脸上的柔情蜜意已经消失不见,神情平静地道:“二皇子武艺高强,能有什么事?”

“小姐你不担心吗?刚刚你还?”鸳鸯疑惑。

水芝揉着鸳鸯的脑袋笑着道:“那是骗二皇子的啦,本小姐是那么喜欢发花痴的人吗?”

今日水芝的种种表现自然都是装的,她深谙人心,对付云逸这样本性尚算善良单纯的人,手到擒来。

鸳鸯一脸惊讶:“小姐,你是说你刚刚都是装出来的?和二皇子搂搂抱抱,有伤风化。”

水芝闻言,脸色一红,轻轻地敲了鸳鸯的脑袋:“什么揉揉抱抱有伤风化,小姐我是为了咱两以后的幸福生活,才会去哄二皇子。入今咱们俩是孤苦无依啊。”

说到这,水芝脸上显露出落寞之情。她并不想去骗云逸,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心中依旧是有着那个杀伐果断,坚韧刚毅的男人。纵使将来她真的成了云逸的姬妾,那份真情恐怕也给不了云逸。

只是未来到底怎么样,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云逸朝着东南方向追去,此时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变少。云逸纵马疾驰,放眼看去,却是见不到几人驾驶马车的身影,心中越发地急迫起来,希望聂玉环不会遭遇不测。

这边几个歹人驾着马车来到城南的一处不起眼的民居前,其中一人上前敲门,一声大,一声小,如此三次。门瞬间就被打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探出头来:“人带来了?”

敲门的汉子点头,中年人大喜,赶紧让开身去,两个人将昏迷的聂玉环扶进院子里。

中年人叫滕正,只见他见了聂玉环的模样,满意地对着六个汉子道:“的确是正主,此事你们办的很好,每人五百两白银,为了方便,我给你们折算成黄金。”

滕正拍拍手,屋内两个青衣汉子搬出来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黄灿灿的金锭。

几个蒙面汉子皆是眼冒精光,他们并不是滕正的手下,而是被其雇佣的亡命之徒,听说有大量的钱财可以拿,这才替其办事。见到对方兑现承诺,也不客气,纷纷上前将金锭揣进怀中就想告辞。

只有两个汉子没有动作,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滕正笑着对两人道:“两位壮士,莫非是看不上这一点钱财。”

其中一人一把扯下遮面的黑布,露出一张猥琐的面容,竟然是那日被颜倾城打入河中的蔡秀。只见蔡秀淫笑道:“滕主事,咱们兄弟俩不要钱。只求能将今日抓的美人儿给咱们兄弟俩开心一晚。”

另一个人此时也扯去脸上的黑布,露出真容,这个自是和蔡秀臭味相投,沆瀣一气的周三。

滕正皱眉看着形貌猥琐的二人,略有不悦地道:“按照我们前日的约定,抓了人,我带人走,你们拿钱。现在你们这般说,恐怕不合规矩吧。”

蔡秀呵呵笑道:“滕主事,想必你也不过是个替人办事之人,我们那份赏钱都归滕主事你,只要将人让我们兄弟俩睡上一晚就行,你不说,我们不说,还有谁知道。我们兄弟俩爽了,滕主事拿了钱,这种皆大欢喜的事情,有什么不好的?”

滕正终于遏制不住胸中的怒气,拂袖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们可知被你们抓获的此人是大楚陈王的夫人,楚国王妃。岂是你们可以染指的。”

滕正是楚国人,此次来到齐国,就是受了主上的托付,抓捕聂玉环来要挟陈王项思愍。聂玉环倾城绝色,有楚国第一美人的美誉,楚国哪个男人不动心?只是连他都不敢染指,就凭眼前两个形貌猥琐的人,还欲一亲芳泽,简直是痴心妄想。

蔡秀周三二人闻言一愣,彼此对望一眼,而后悠悠笑道:“原来滕主事是楚国人,而这位美人竟然是楚国王妃。那我们兄弟俩岂不是更得尝尝这楚国的王妃和齐国女子有什么不同?”

说完两人相顾大笑,神情猥琐下流至极。

滕正见两人言语下流,呵呵冷笑:“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这样,你们也不必离开了,都留在这吧。”

蔡秀周三二人却是对滕正的冷言威胁毫不上心,大声地说道:“先前的几位兄弟,刚刚的对话都听到了吧。大家一起杀了这滕主事,银子都给你们,我们兄弟俩只要美人。”

蔡秀语音刚毕,离开的四个蒙面汉子忽然走进了院子。原来他们六个一开始就对出手阔绰的滕正起了其他的心思,在路上合计一番,准备做了对方,将其钱财分了。而蔡秀周三两个色鬼投胎的家伙,自然跑出来打头阵。

第五十七章 受伤

滕正见已经离开的四人又折了回来,略微思索就知道了几人的心思,摇摇头:“齐人果然贪婪,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雇佣你们是手里没人?”

蔡秀几人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正是如此的表情,算是应了滕正的话。

“你们是不是真的要向他俩一样?”滕正看着那四人,耐心地询问道,他不欲在齐国多造杀孽。

滕正的询问在四人看来却像是心虚,他们自然不会退缩。

见几人一意孤行,滕正叹了口气:“利欲熏心,死不足惜。”滕正的身影动了,一瞬间的功夫便来到了其中一个汉子面前,一掌印在对方的胸膛,那汉子倒飞数丈,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断地溢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蔡秀几人见滕正这个看似普通的中年汉子随便一掌便拍死一人,大惊失色,已生了三分退意。只是滕正这时轻轻说道:“既然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半途而废,都留下来吧。”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既然走不了,不如搏一搏,想到这,几人一拥而上,直取滕正。

滕正半步宗师,实力深不可测,蔡秀几人虽然有莽夫之勇,又哪里是滕正的对手。一交手,便又被滕正重伤一人。滕正两个随从见状立马上前补上一刀,顿时毙命。蔡秀几人见了,心中越发胆颤,手上却是卯足了全力,到了这个时候,只能放手一搏。

就在蔡秀四人围斗滕正的时候,一个身影冲到院子里,抱起还在昏迷的聂玉环转身就跑。这人正是云逸,他骑马到这,见院子前停着一辆马车,翻身跃上屋顶,实实在在地看了一出好戏。这时乘着几人无暇分身,云逸想要带着聂玉环逃跑。他自忖功夫不及滕正,只能转身就跑。

两个滕正的随从想上来阻止,云逸手臂抱着聂玉环,一脚一个,踹倒两人,冲出院子。

那边的滕正见冒出来个搅局之人,坏自己的大计,心中急迫,也不欲和眼前四人做过多的纠缠,凝聚力气,一双铁掌翻动,拍飞四人追了出去。

被拍飞的两个蒙面汉子,直接身死。周三挨了滕正卯足气力的一掌也是气若游丝,面色发白,显然是命不久矣。而蔡秀则掏出胸前一块被滕正拍凹下去的铁片,艰难地走到周三身旁,痛哭流涕。大野泽十大水寇,现在就剩下他一人了。

这边云逸抱住聂玉环翻身上马,马蹄刚动。云逸就感受到了身后有一股凌厉的掌风向自己的后脑袭来,云逸心思电转,身体压着聂玉环紧紧地伏在马背之上,险之又险地躲过滕正这一掌。

马儿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云逸和滕正的距离慢慢拉远,只是还未待云逸松一口气,便见滕正骑着马赶了上来。滕正解了拉马车的马匹,他精心布的局,可不能被云逸给轻易的毁了。

驮着两人的马终究跑不过驮着一人的马,眼看着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云逸心中焦急,努力地思索着该怎样破解眼前的危局。

忽然云逸看到了前面有巡逻的衙役,心中大喜,高声叫道:“本宫是二皇子,后面有歹人欲对本宫不利,给本宫拦住他。”

一众衙役一愣,看了看疾驰的云逸,又望向后面追赶的滕正。领头的衙役思索一番,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向着滕正拦了过去。

“停下!”

滕正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大叫一声:“滚开!”纵马直接就朝众衙役撞了过去,后者纷纷躲闪,滕正也不和他们纠缠,一跃而过向着云逸追了过去。

领头的衙役觉得事情重大,吩咐道,将此事报给郡守大人,我带人追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滕正还是追上了云逸:“敢来坏我的事,管你是真的皇子还是假的皇子,今天都要死。”说着话,滕正一掌拍出,目标不是云逸却是云逸胯下奔跑的骏马。他想的清楚,只要让云逸的马不能奔跑,云逸和聂玉环二人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胯下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前腿弯曲,将云逸二人掀下马背,云逸紧紧地护住聂玉环,滚落在地。

知道已经无处可逃,云逸将聂玉环平放在地上,直起身板,双眼紧紧地盯着滕正,沉声道:“阁下既然不是我齐国人,奉劝阁下切勿在我齐国生事。”

滕正神色淡淡地道:“你救的这个女子也不是齐人,我也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现在你离开,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云逸听完,却是摇了摇头:“既然话不投机,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滕正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过云逸,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了让云逸放松警惕,好做到一击必杀。云逸的功夫虽然不如他,但是步伐稳健,底子扎实,想要简单取胜,恐怕不易。只是事已至此,滕正也只有正面击败对方了。

云逸和滕正身影同时动了起来,刚一交手,云逸便感到压力扑面而来。云逸已经遇到过好几位宗师,独臂刀王苏三、九华仙子沐雨晴以及魏国墨虎都督墨寅。这三人的实力深不可测,但云逸未从三人的身上感受到真正的恐怖。一是他们没必要展示真正的实力,二是他们没有杀云逸的心思。

而现在和他交手的滕正却是心存杀意,虽然滕正实力未到宗师,但是展现出的力量让云逸心惊。握紧的拳头迎上滕正的全力一掌,云逸的身体忍不住往后退去,胸中发闷,尽管云逸强忍着不适,最终还是吐出一口鲜血。与滕正手掌相撞的拳头,却是怎么也握不紧,只得微微张着五指,来缓解手上的不适和痛楚。

“哼,能够受我一掌而不倒,你也算不错,只是今天险些坏了我的大事,你还是得死。”

滕正手臂暗中运力,准备蓄力一击,送云逸上天。嘤咛之声传来,聂玉环幽幽转醒。抚着额头,聂玉环抬首看到眼前之景。稍微愣神,旋即,聪慧的她结合自己先前的遭遇,不用云逸解释,就能想通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见她勉强站起身来,先是朝云逸投去感激的目光,而后虚弱地对滕正道:“铁掌滕大侠声名远播,为何要为难一个普通小女子?”

聂玉环是认识滕正的,作为名满荆襄的铁掌大侠,纵使聂玉环不闻窗外事,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滕正大笑:“陈王妃过谦了,王妃天生丽质,荆襄无数男儿为你痴迷,何来普通小女子之说。我此次来劫你,自是受人所托。在下莽夫之身,王妃也不想在下粗鲁,弄伤了王妃吧。因此,王妃您还是乖乖地走过来吧。”

聂玉环表情依然恬淡,静静地看着滕正问道:“若是我跟你走,你可以放了这位公子吗?”

滕正讶然失笑:“王妃这样挂念一个男人,不怕陈王殿下介怀吗?”

“他是陌生人,却能冒着危险救我,陈王宽宏大量想必不会介怀的。再说,跟你走了,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陈王殿下了吧。”

聂玉环玉容幽幽,丝毫没有顾及滕正言语的嘲弄,反而是将滕正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玉环继续道:“若是滕大侠不同意放了这位公子,小女子恐怕就不能如你的意了。”话语刚毕,聂玉环慢慢地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拔出明晃晃的匕首,缓缓地放在了脖子上。纵使这般威胁滕正,聂玉环依然面色沉静,声音从容,仿佛那把匕首不是真的一样。

滕正眼神一凛,他倒是小觑了聂玉环的魄力。想到这,他摆摆手,笑着道:“好,我答应王妃,只要王妃答应跟我走,就不取他的小命了。”

云逸忍不住道:“聂姑娘,万不可如此行事。”聂玉环却是没有理会云逸,匕首横在脖子上,径直地朝着滕正走去。

滕正见聂玉环还将匕首横在脖子上,怫然不悦:“王妃这是信不过我滕某人?”

聂玉环静静地道:“名满天下的大侠不也是学做匪人吗?等这位公子安全了,我自然会放下匕首。”

滕正没奈何,瞪着眼朝云逸道:“既然王妃舍不得你这个小白脸,那你还不快走。”

云逸见着眼前的场景,也是满心的无奈。他不是滕正的对手,强行违逆对方的意思,很可能他和聂玉环都要死在这。

云逸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容平静地聂玉环,想要从对方平淡无波的双眸中看出些什么来,只是最后他还是颓然放弃。

聂玉环见云逸走远,身影消失在眼帘,本来横在脖子上的匕首竟然忽然刺向了滕正。“啊!”一声闷哼,滕正捂着插着匕首的胳膊,心中暴怒,死死地盯着身前的聂玉环,他差点着了这个女人的道,若不是他反应极快,这把匕首恐怕就插入他的心脏了。

滕正胸中含怒,手上也没了分寸,一掌拍向聂玉环,聂玉环的嘴角竟然往上勾起,不闪不避,闭上双眼,坦然受掌,她这是一心求死,这样死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就在此时,一个身影将聂玉环拉过去,紧紧地护在怀中,他的后背受了滕正这含怒一掌。竟然是云逸又折返了回来,危急关头护住了聂玉环。

云逸本就受了内伤,挨了这一掌,再也站不稳,脑袋昏沉,踉跄地拥着聂玉环往地上摔去。

第五十八章 佳人相救

聂玉环的脸上感受到到温热的液体,她睁开眼睛,是云逸替她挡下滕正含怒一击受伤吐出的鲜血。聂玉环愣住,表情复杂地看着意识不清的云逸,她没有想过云逸会转回来救他。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

她知道自己杀不了滕正,刚刚匕首刺向滕正不过是她自己求死而已。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使陈王受到丁点的威胁,不是因为夫妻情深,而是聂玉环不想亏欠项思愍更多,也许死亡对于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很好的归宿。

只是因为云逸,她连死都做不到,想到这里,一向淡然与世无争的聂玉环竟然对云逸产生了一丝恨意,让他多管闲事。可当她见到云逸虚弱的模样之事,女性特有的那分柔情从心底升腾,她却是无法对云逸生出恨意了。

滕正从衣角撕出一块不,咬着牙拔出胳膊上的匕首,将伤口包扎好。冷眼扫着倒地的云逸聂玉环二人,滕正胸中的怒火并未有所减少。他先是将目光停留在云逸身上,聂玉环是威胁项思愍的筹码,暂时还不容有失。云逸的性命他今日一定会取走的,想到这,滕正走到云逸身旁,手上攒力,准备一拳结果了对方。

“你,你不能杀他。”聂玉环难得地露出紧张的神情。

滕正冷哼:“王妃,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话毕,伸掌就要往云逸后脑拍去。

就在这时,破空声响,滕正心中警惕,身子忽地一下腾转,离开刚刚站立的地方。滕正站定身影,望着之前自己站的地方有两支深深插入地上的弩箭,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辛亏他的反应够快,否则饶是他有半步宗师的实力,恐怕也是非死即残的下场。

“何方鼠辈,这般藏头露尾地暗算滕某。可敢一露真容?”

“对付你这样的人,本仙子何须藏头露尾。”霎时间,身穿华装的颜倾城踏空而来,脸上却满是嘲弄的表情。

“女人?哼,你可知晓暗算我的后果?”滕正见了来人竟然是个妙龄女子,脸上不屑,心中却是暗自警惕,凭着那临空虚渡的身法,想必身手定是不凡。

颜倾城却是悠悠说道:“滕正,号称荆襄大侠,今年四十有三,为楚国申王项思弼的客卿,实力深不可测,暗中为项思弼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很得其信赖。此次来齐国都城挟持陈王妃,意欲为何?”

滕正听了这番话,心中诧异,为何自己的事,眼前这女子这般清楚,当下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本仙子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再不退去,这里就会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颜倾城说到最后,黑暗中忽然多了几多亮光。滕正放眼望去,周围围上来许多黑衣汉子,这些人手中的劲弩都指向他。劲弩在各国民间都禁止私自拥有,因为其威力强大,百步之内几乎可以射穿一切。一个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滕正功夫虽高,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十几把弩箭往他身上射来,他是插翅难逃。只是看着就要成功的计划就这么失败,他心有不甘。目光扫向昏迷倒地的云逸,滕正左手从袖中顺出两枚梅花镖向着云逸激射而去,接着整个人向后方急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下次再分高低。”

颜倾城身影瞬间来到云逸身前,袖口翻动,接下两枚飞镖,望着滕正退走的方向,脸色露出冷意,下次再遇,一定要设伏杀之。

颜倾城将云逸搂在怀中,右手搭在云逸的手腕上,查探云逸的身体状况。见云逸脉象尚算平稳,暗舒了一口气。这时才有空打量一番身旁的楚国王妃,号称楚国第一美人的聂玉环。

“的确算的是一个大美人,怪不得云逸这家伙肯冒着生命威胁救你。”

颜倾城看向聂玉环的目光可没多少善意,语气自然算不上客气。

聂玉环没有在意颜倾城的话,而是轻声问道:“云公子,伤的重吗?”

“他命硬,死不了。”颜倾城没好气地道,饶是这样说,颜倾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瓷瓶,打开瓶塞,倒出一粒细小的紫色药丸,喂云逸服下。

颜倾城嘴中嘀咕:“本仙子真是前世欠你的,从九华宫偷出来的顺息丹,本来想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服用的,便宜你啦。”

难怪颜倾城嘀咕,这顺息丹是九华宫的上等丹药,是专门用来治愈内伤以及气血亏损的良药。云逸服下片刻,苍白的脸色明显变得红润起来。

“庞大,庞二。”颜倾城出声。

“属下在。”两人抱拳躬身上前听命,这两人就是之前在封州城救下王铭和罗平的那两人。

“你们两个将陈王妃安全护送回去,若是陈王妃受了一点委屈,本尊拿你们是问。”

“是,尊主!”

庞家兄弟心中一凛,别看颜倾城年纪轻轻,美貌动人,手段却是十分了得,将他们这些下属治得是服服帖帖的。

聂玉环深深地看了云逸一眼,见对方面色呼吸平稳,想是没有大碍,心中虽然有愧疚,这个时候却是不适合同颜倾城讲。只得跟着庞氏兄弟离开。

待庞氏兄弟聂玉环以及颜倾城其他的一众下属离开,颜倾城平淡的神情这才变得有些深意起来,轻轻拍着云逸的脸道:“人都已经走了,你还想赖在本仙子的怀中到几时。本仙子的怀抱很舒服是不是?要不要本仙子一直抱着你啊?”

云逸闻言,颇为不好意思地睁开眼,脸上有些挂不住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早就醒了?”

云逸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好奇颜倾城竟然又及时地刚赶来救了自己。好几次都是颜倾城救得云逸脱离危险。云逸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是谁在抱着自己。颜倾城身上独有的香味,让他怎么也忘不了。

听得很多人听命颜倾城,云逸心中实在好奇,再说躺在颜倾城的怀中实在舒服,云逸却是不想这么快的醒来。

“哼,你虽然挨了滕正一掌,受了内伤,但顺息丹乃九华宫的上品丹药见效极快,服之片刻就能转醒。”讲到这,颜倾城恼怒地又拍了一下云逸:“顺息丹本仙子就剩这一颗了,作为你英雄救美的代价,就这么没了。”

云逸现在身心舒坦,显然是顺息丹的功效,由此可见这丹药的珍贵。当下柔声道:“倾城,这次又要谢谢你救了我。你放心,这顺息丹下次我去找傅姑姑讨要一些送你好不好?”

颜倾城闻言一愣,忽然噗嗤一声笑道:“云逸啊,云逸,我可不是你府里的那些个春心荡漾的丫鬟,被你几句好话就哄得摸不着北。你可知这顺息丹有多么难得?不仅所需药材众多,并且很难炼制成功。现在整个九华宫除了游历在外的大师姐,就没有人能够炼制,就是师傅她老人家也不见得能有几粒,你说你怎么送本仙子一些。”

云逸闻言一窒,他知道顺息丹珍贵,没想到竟然这般难得,心中却是更加感动颜倾城将唯一的一颗给自己服用。

“傻了吧,云逸你要知道,你欠本仙子的,得用一辈子的时光来偿还哦。”颜倾城露出笑意,眉头忽然一皱:“哎,本仙子倒是奇怪,既然心系那聂美人,刚刚干嘛不送送人家,躺在本仙子怀里干嘛?”

颜倾城对于云逸舍身救聂玉环的事情还有火气,语毕,将云逸推出她的怀抱。

云逸躺在在地上,心中苦笑,颜倾城还真是喜怒无常,不过这次他的行为确实有失允当。千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自知理亏的云逸好言地向颜倾城解释,他和聂玉环很久以前有过一面之缘。

颜倾城听完诧异地问道:“你和陈王妃以前认识,这怎么可能?”

云逸在齐国西北封平会见到荆襄的楚国王妃,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当云逸将遇到聂玉环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颜倾城的时候,颜倾城若有所思,最终笑道:“本仙子肯定,那楚公子定是此次出使齐国的陈王项思愍。”

望着云逸一脸震惊的模样,颜倾城打趣地道:“现在知道不该动聂美人的心思了吧!”

“倾城,你别打趣我了,我怎么可能动那样的心思?聂姑娘是有夫之妇。”云逸说到最后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颜倾城却是笑得若有深意:“真的吗,那本仙子可就要拭目以待喽。”

云逸不知为何心中竟然会有些发虚,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转移话题道:“倾城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还有那些人为何称呼你尊主?”

“这些是秘密,无可奉告。”颜倾城站起身来:“楚国使臣来齐,你又认识陈王项思愍,这未必不是一次机会。”

“机会?”云逸心中一动,自然知道颜倾城指的是什么,刚想再问,颜倾城却是腾空而去:“你的人来找你了,本仙子就先告辞了。”

第五十九章 陈王 (修)

颜倾城离开一会的功夫,易山和高炯领着许多衙役赶了过来,见到云逸平安无事,心中俱是松了口气。

“二殿下,您没有事吧?”高炯接到的报告,说是二皇子被歹人追杀,连忙率人赶了过来。途中又遇到易山领着一众府中将士,两人互换消息,心中惊惧,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高大人又劳你费心了,本公宫没有大碍。”云逸和声道。

“这就好,这就好。”高炯心中大定,数十日前,云逸在秦淮河上遭遇刺杀的案子到现在还没解决,朱顺一行人还关押在金陵大牢中。如若今日云逸出事,他这个金陵郡守怕是做到头了。高炯环顾四周,犹豫地道:“二皇子殿下,那位被挟持的聂公子怎么样了?”高炯自是见周围除了云逸再无他人,这和下属的汇报不符,心中疑惑。

云逸苦笑道:“高大人,本宫也不瞒你。那位聂公子乃是女扮男装,真正的身份是此次来大齐的楚国使臣陈王的王妃。那些贼人想绑架陈王妃,是因为楚国内部的原因,此事本宫也不甚明了,难以与大人细说。贼人功夫不弱,幸好颜公子及时相救,打退了敌人,陈王妃也被送回去了。”

高炯和易山听云逸这样说,俱是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王妃女扮男装去芙蕖小筑实在过于惊世骇俗,只是此话出自二皇子之口,容不得两人不相信。反倒是楚国内斗,不怎么引起两人兴趣了

“殿下,这件事如何与陛下汇报?”高炯向云逸询问道。

云逸也是略微感到头痛,想了片刻:“高大人如实禀报,只是得尽量淡化本宫的身影,否则少不得又得挨陛下的训斥了。”

说着话,云逸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高炯心下稍安,二皇挨骂,他就得挨罚,因此听云逸这样说,高炯也是眉头舒展,缓缓点头。

云逸领着易山一众人和高炯告辞,回到府中。

将木昱和易山叫到书房中,将聂玉环和滕正等人的事情讲述一番:“没想到那滕正功夫如此高,若不是颜公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云逸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木昱听罢,忽然起身,走到云逸面前,深深地下拜道:“有道是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殿下安危干系重大。以后这样的事情,殿下切勿冲动。”

云逸难得见木昱这般正经严肃,心知自己这次的确有失妥当,应声道:“放心,下次本宫一定不会如此冲动。”

木昱这才起身,神情又恢复到平日里的那副轻浮随便的模样:“照殿下所说,我们算是掌握了楚国使臣的一个弱点,甚至说是楚国的一个弱点,这样的楚国内斗,实乃齐国之幸。再者,殿下既然与那陈王相识,这谈判的事情双方完全可以开诚公布,如若成功,殿下又是大功一件。”

木昱分析在理,云逸听完颇为心动。

只是想到自己现在并不熟悉国事,这件事不能轻易开口。

现在与楚人谈判的是礼部尚书,三天过去,却是一点进展也无。楚国给出讲和的条件是允诺楚国十年内不对齐国动干戈,双方以兄弟之邦相称,齐为兄,楚为弟。看上去好似齐国沾了大便宜,实际好处一点都没有。

只是如今楚国新败,军民士气低落,齐国若是对楚用兵,胜算至少七层。楚国想要和齐国讲和,却一点诚意都没有,云鸿是肯定不会答应的。谈判没有进展,宫中又传出,皇帝陛下准备移兵饶州,这个消息真假不论,却是云鸿在向楚国使臣施压两人。

云逸思索着楚国使臣来金陵的影响,以及己方的应对措施。

话分两头,聂玉环被庞家兄弟护送回楚国使臣居住的内城别苑。

项思愍听说了王妃被一众齐人护送回来,赶紧来到前厅询问情况,当听说有人对聂玉环不利,幸得贵人相助,面上对庞家兄弟众人表示感激,令随从取来金银相赠。

庞家兄弟呵呵一笑:“陈王殿下,我们齐人助人可是不求回报的,这黄白之物,殿下还是收回去吧。王妃已平安送回,我们兄弟也就告辞了。”

说完,庞家兄弟潇洒转身离开。他们这是在揶揄项思愍,因为楚人在金陵摆擂嘲讽齐人的事情,他们虽是草莽之身,对于这些楚人也没有好感。

对于庞氏兄弟的揶揄,项思愍也只能装作没听见,再怎么说,此次也是齐人救得王妃平安,真要发怒,也不是这个时候。

待得庞氏兄弟一众人离开,项思愍向着聂玉环关切地道:“玉环,没事吧,都是本王考虑不周,应该多派些人保护你的。”

其实为聂玉环驾车的马车夫就是项思愍麾下赫赫有名的“霸王营”中的士兵。霸王营共计五百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五年前,项思愍随着楚帝项炯入黔地,霸王营立下了赫赫战功,项思愍也是因此役而成名。

金陵治安尚可,再加上项思愍一众人是楚国使臣的身份,基本上大多数人都不会去招惹他们。只是滕正雇佣的那帮人却是刀口舔血为生的悍匪。

聂玉环将滕正的身份以及救她的云逸等人一并告知项思愍。项思愍听完怒不可遏:“项思弼欺人太甚,亏得本王在这和齐人斗智斗勇,他却在背后使这种鬼蜮伎俩。”

滕正是谁的人,项思愍一清二楚。想到如果没有云逸,聂玉环很可能真的被其捉了去,心中自觉惊险异常,对于云逸满怀感激:“没想到当日在封州城遇到的云公子,竟然会是齐国的二皇子,这世事真是巧合,”

项思愍心中感叹,当日他就觉得云逸不是凡辈,没想到对方竟是齐国二皇子。

聂玉环回忆起今晚云逸奋不顾身救她的情形,轻声道:“这次的事情,王爷可要好好感激齐国的二殿下呢。”

“哈哈,这个自然。”

吩咐侍女送王妃休息,项思愍召集武昊和周易水议事。

“那申王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竟敢在背后耍花招。王爷,此次回到襄阳,末将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二人听了聂玉环遭遇绑架的事情,脾气暴躁的武昊当即大声道。

周易水笑着道:“武司马,事情蹊跷,申王可不是出这种昏招的人。只要一旦被知晓滕正的身份,申王可就名声扫地了。因此切勿这么早下定论。”

武昊闻言皱眉道:“主簿先生,难道王妃被欺负了,你要我们,要王爷当缩头乌龟不成?”

项思愍闻言微有不悦,周易水赶忙拦住武昊的话头:“武司马别胡说,下官只是说这件事不想表面那么简单,应该还有隐情。至于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不能没有动作。一方面可以传书回襄阳,让仲长史将此事禀告陛下。另一方面,明日王爷可以和礼部交涉,让齐人搜捕歹人,既然王妃差点在金陵出事,他们齐国肯定是要给出说法的。”

项思愍点点头:“这件事就按周主簿说的来办,哦,明天周主簿随本王去拜会一番二皇子殿下。”

清晨时刻,云逸在院中调控呼吸,照着《长生经》中的姿势练习一番。还真别说,孤平赠予的《长生经》的确不凡,连着练了两日,云逸感觉身体轻盈了一些,就是身体的反应速度也比平日里快上不少。

正值月中旬,按着齐国的礼制,今日文武百官都会休息一天。士兵也不用操练,可以回家探亲。因此云逸今日也得一天的空闲。

享用雅竹做的美味早餐之后,云逸来到书房练字。他的字委实难看,现在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练习一番。

临摹着当世齐国一些书法大家的字帖,云逸倒是慢慢地沉浸其中。直到月璃过来禀报报,楚国的使节来访,云逸这才回神。自己却是已经写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字了。

看着宣纸之上算是中规中矩的字,云逸心中满意,吩咐月璃将这些宣纸收起来。自己则是去接见楚国的使节,那位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王殿下。

云逸来到前厅,厅内右首坐着一位身着紫袍的青年男子,面容威严坚毅,身材魁梧,气度雍容,正是和云逸有过一面之缘的陈王项思愍。

“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望陈王见谅。”云逸笑着走上前。

项思愍起身端量着云逸,赞叹道:“前番见殿下的仪姿风流,就知不是寻常人。今日方才得知身份尊崇至此,前番得罪,殿下勿怪。”

“陈王殿下何须如此多礼,本宫倒希望和那天一样,你我以兄弟相称,不理会这世俗身份。”云逸脸露微笑。

项思愍哈哈大笑:“是本王着相了,殿下果真性格洒脱,本王自愧不如。也好咱两就已兄弟相称,本王虚长几岁,厚颜做个兄长,殿下不怪吧。”

云逸摆手:“陈王长本宫几岁,本宫称呼一声项大哥并不吃亏。”

“爽快!云兄弟果然是豪气之人,能够有幸成为云兄弟的兄长,本王是赚到了。这次为兄过来,正是为了感谢云兄弟昨日搭救你嫂夫人。此番大恩,为兄定会铭记于心。”

“项大哥,既然你我已兄弟相交,嫂夫人有难,小弟怎能置之不顾,大恩之事切莫再提。”

项思愍神色郑重道:“哎,一事归一事。云兄弟搭救王妃之事,为兄定会有厚报。兄弟你如今贵为皇子,想必金银身外之物也是看不上眼。若是在襄阳,为兄倒是可以为兄弟寻两个绝色佳人,只是在这金陵城倒是难办。”

云逸闻言苦笑:“项大哥不必如此。”话刚说完,云逸心里一动,犹豫地道:“项大哥如若真的过意不去,不妨给小弟一个面子,擂台就不必继续摆下去了吧。”

云逸之所以这样说,三天过去,擂台之上依然由着楚人嚣张,几位接近宗师的高手不愿出面,普通武者又不是天生神力武昊的对手。在这下去,齐国的脸面可就要丢光了。

项思愍闻言愣住,他倒是没料到云逸会提出这么个要求。转头和周易水对视一眼,而后对云逸道:“云贤弟开口,为兄本不该拒绝,只是如今楚国境遇困难,为兄只能出此下策让齐皇陛下回心转意了。”

云逸摇了摇头:“项大哥,我这是站在一个齐国人的立场之上,他国在国都扬威,任何一个齐国人心中都不会舒服的。”

项思愍闻言笑道:“云兄弟说到的倒也是事实,行,这件事为兄答应了。”

云逸心中一松,听闻项思愍补充道:“不过若是为兄强行停止擂台之事,恐怕楚国使臣心中会有不满。因此想要停掉擂台之事,我们须得再比过一场。”

致在追这本书的读者

致在追这本书的读者:

告诉大家一个悲伤的消息,由于这本书的成绩差到扑街,作者没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因此这本书进宫了。。。

咳咳,开玩笑的。

(严肃脸)认真说,北月今年大四,现在正在着手准备考研,没有精力一心两用。事实上,从七月份开始,北月就已经开始进入考试的复习状态,但是书一直在坚持写。只是开学之后,又有课业,实在抽不住大量的时间来写,因此这本书自明日起就得进入不定期更新状态了。

对于这一点,北月感到十分抱歉,但是北月保证,这本书不会太监,这是北月最初的承诺。今后的几个月中,北月也会尽量抽出时间写上一两章,希望各位读者多多包涵。

最后北月再一次致以歉意,感谢书友的陪伴和支持。考研无论成功与否,之后北月一定会恢复更新。

第六十章 奉旨大比(修)

云逸疑惑:“项兄,这是何意?”

项思愍道:“齐楚两国各出些人,切磋一番,只是这切磋内容不限,文武均可,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云逸心惊,这个可是单单一项武艺的较量。文武均可,这要是输了,齐国的颜面可要丢大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云逸当然不能一下子答应下来,他也做不了这个主:“项兄,此事事关重大,吾倒是没法一下子答应下来,还得进宫请示陛下才行。”

“这个自然。”项思愍点头,旋即又道:“贤弟放心,这件事成与不成,为兄始终欠你一个人情。”

招待一番项思愍以及周易水,起初光顾着和项思愍交谈,忽视了周易水的存在。待和对方交流一番,云逸惊讶地发现周易水的见识谈吐均是不凡,心中暗自留个心眼,此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送走项思愍和周易水,云逸思索一番,进宫面见云鸿。昨日之事,云鸿已经获悉,不过由于高炯隐去了云逸遇险的部分,云鸿倒是没拿此事说云逸,笑着道:“刚从紫金观回来就不消停,罢了罢了,说吧,进宫找朕为了何事。”

云逸汗颜,的确,除非是云鸿宣自己进宫,否则他主动进宫请安的次数是少之又少。其实这也不怪云逸,他和云鸿虽然是血缘至亲,但云逸毕竟不是在云鸿跟前长大的,又加上前世的记忆,心中难免会有些膈应。

“父皇日理万机,甚是辛苦,儿臣是特地过来请安的。”云逸应道,诚恳的语气差点连他自己都相信了,紧接着云逸不好意思地道:“不过也有一件小事需要请示父皇。”

“噢!”云鸿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地注视着云逸,静待下文。

云逸将项思愍提议的事情详细地向云鸿讲了一遍,云鸿来回踱步,显然在心中考虑这件事的利弊。

过了一会,云鸿顿住脚步,果断地道:“这件事,朕答应了,德昭。”

“奴才在。”大太监侯德昭听到云鸿叫他,赶忙弯着腰从门外跑了进来。云鸿和云逸父子俩在书房议事,除非云鸿让他留下,否则侯德昭都是自觉地守在门外的。不得不说,作为宫中的大太监,侯德昭深谙怎样不失圣眷之道。

“拟道圣旨,就说朕让二皇子全权负责与楚国使臣之间的大比事宜。此事有关国体,文武百官皆得配合二皇子行事,不得懈怠,违者必将重罚。”

说到最后,云鸿语气森然,威严十足。

“奴才领命。”

云逸在一旁听的目瞪口呆,这件事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云鸿有这么大的魄力,犹豫地说道:父皇,这件事儿臣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云鸿大手一挥:“皇儿不必忧虑,他楚国使臣就算能人辈出,难道还比得过金陵城这么多人吗?”

云鸿这句话说的霸气外漏,给云逸一种我大齐就是人多的既视感。然而云鸿接下来的一句,“再者说了,在金陵城中较量,规矩都得由朕来定,到时可就由不得楚人猖狂了。”

云鸿这番话算是给了云逸一颗定心丸,圣旨很快拟好,宰相顾直率先得了消息,很快朝中百官都获知了齐楚两国较量的事情,对于云逸全权负责这件事,百官态度各异。

思平侯得知这个消息破口大骂的同时也已经准备看云逸输阵的好戏了。而大皇子云勇则久久无语,召集庞绩书房密议许久。

接待楚国使臣的任务是由礼部来负责的,此次齐楚大比的相关事宜,也一应由礼部来筹备。云鸿圣旨让云逸全权负责齐楚大比相关事宜,云逸下午来到礼部与礼部尚书左锟商量大比的种种事宜。

礼部尚书左锟约莫五十岁的年纪,一张方正脸,浓眉大眼,给人不错的观感。

“见过尚书大人。”云逸礼貌地施礼,他虽然是二皇子,但是左锟好歹是正三品的实权大员,云逸不能表现的太过倨傲。并且云鸿曾经提过让自己多和左锟走动走动,自是因为左锟这位礼部尚书作为云鸿的心腹,并没有参与到大皇子云勇和思平侯的争斗之中,是云逸可以拉拢引为助力的对象。

“殿下客气了。”左锟注视着云逸,心生感慨,云逸刚进金陵城就破获了故吴余孽投毒案,云鸿御口亲封“神断”,寻常人或许不知道,皇宫投毒案,云鸿暗地里处决了一批心怀不轨与故吴余孽暗中有瓜葛人员。在这件事情中,云逸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

另外就是十日前秦淮河水寇刺杀事件,当日左昀在现场,作为左昀的父亲,左锟清楚地了解事情的始末。云逸临危不乱的表现,左锟暗地里大加赞赏,而吴天赐几人的表现就尤为不堪入目。

“尚书大人,此次本宫前来是为了齐楚大比之事。”略微寒暄两句,云逸表明来意。

左锟笑道:“此事礼部全凭殿下调遣,至于大比的具体项目,还要和楚国使臣相商。不如现在我们直接去楚国使臣别苑。”

云逸点头,云逸和左锟两人领着礼部一众大小官员来到别苑,陈王主簿周易水出来想迎。

众人来到客厅,周易水招呼众人落座:“诸位稍坐,王爷马上就到。”

下人奉上香茗,不一会儿,魁梧的项思愍走了进来:“本王来迟,诸位大人勿怪。”

云逸道:“陈王殿下,陛下已经答应齐楚大比之事,此番本宫和礼部诸位大人前来,就是为了和陈王商讨相关事宜的。”

项思愍闻言点头,众人一直讨论到天黑,拿出一个大比的具体章程。

项思愍以及周易水不是傻子,他们当然知道在金陵与齐人大比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缺,因此在规则上做了诸多限制比如人数,再比如评判问题。

云逸连夜进宫,将大比的规则陈述给云鸿。云鸿显然有些不满意,让礼部和项思愍再议。

大比规则来来回回修改了七八次,耗费了三天的时间总算定了下来。齐楚大比的规则有如下几点。

其一:大比共分五场,先胜三场者为此次齐楚大比的胜者。内容包括文武两道几十种比试的手段,具体的项目只有到比试的当天才会通过抓阄的方式抽出。

其二:作为齐楚双方大比的发起人,云逸和项思愍必须参加。

其三:比试的项目一旦确定,双方只能有两个时辰确定人选,过时者,算负。

这第三条可是很大程度的限制了齐国人数优势。

这三天以来,金陵城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市井小民都在谈论二皇子云逸和楚国使臣大比的事情,前番被楚人擂台叫嚣刺激到的齐国百姓,自然希望此次二皇子可以杀杀楚人的威风。

“贤弟此次可有把握?”

望月楼雅间,张士钊轻酌一口小酒,关切地道。

“张大哥放心,此次定要让楚人见识一番我齐人的英姿。”其实项思愍等一众楚使非易与之辈,云逸哪里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这个时候,云逸可不能在张士钊面前露怯。

“哈哈,有了贤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此次邀贤弟来此间喝酒,主要是为兄想问一件事?”

云逸神情疑惑,本以为张士钊是来问明日的大比之事,没想到竟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张大哥有什么疑问,尽管说出。”

张士钊凑近压低声音道:“贤弟前几日在紫金观见到孤平道长没有?”

“这个自然见到了。”云逸点头,奇怪张士钊关心这个干嘛?

张士钊仿佛猜到了云逸心中所想,索性说道:“我也不瞒着贤弟你了,本来母亲是极其赞同贤弟和璇玑婚事,只是前几日母亲去了一趟紫金山,回来后却是改变了注意,不赞同璇玑嫁给贤弟。我听说似乎是孤平道长帮璇玑算了一卦,说贤弟和璇玑命数不合,若是璇玑成为贤弟的妻子,必生祸事。母亲平日最疼璇玑,孤平道长又是得道高人,听闻孤平道长这般说,却是打消了撮合婚事的念头。”

云逸脑海中浮现出张君妍的芳容,心中有些遗憾,娶之为妻,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现在张老夫人不同意可就难办了,张老夫人身为镇西军主帅张如海的妻子,陛下御口亲封的诰命夫人,可不是寻常妇人可比。若是执意不同意这场婚事,云逸肯定是不好娶张君妍的。

而张老夫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孤平,这就有些令云逸费解。突然间云逸想起了,那日张老夫人和张君妍从紫金观离去的神情,是了,估计就是此事了。

只是哪里有人这样断人姻缘的,张士钊想的是云逸得罪了孤平。只是想想又不太可能,孤平多年不问俗事,怎么会说出一番命数相冲的言论来坏云逸好事。

云逸心中更加疑惑,那天孤平说自己是天命之子,还赠与自己《长生经》,怎么转头就拆散自己的姻缘,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幸好云逸也并非到了非张君妍不娶的地步,他对于张君妍只是存有好感。这件事云逸和张士钊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半分头绪,只得先放下,商量着明日的大比之事。

“贤弟,明日如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临别之时,张士钊朝着云逸道。

第六十一章 大比开始(修)

第二日早晨,云逸和木昱去了礼部,左锟等礼部一众官员都集结结在此处,很快陈王项思愍也带着周易水武昊以及侍卫来到礼部衙门。

见人到齐,云逸和左锟领着众人来到皇宫专门招待外宾的麟德殿,今日是齐楚大比的第一日,为了彰显齐国的风范。云鸿在麟德殿高调地宣布了此次齐楚两国大比开始。

主持今日大比的是礼部尚书左锟。

身着官袍的左锟从众多玉牌中翻起一枚,只见上面是一个篆书写的“射”字。

射乃君子六艺之一,自周朝起,就作为贵族子弟必修课。射分五类,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而此次比试的规则简单易懂。齐楚双方各出一人,每人三支箭,能够射中百步之外靶心者胜。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古人指的一步并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跨出的一步,汉书记载六尺一步,百步就是六百尺,约莫一百四十米。

像养由基那般百步穿杨的人还是少数,能够百步之外中靶心,即使不如养由基,也是相差不远,配得上“善射”的美名。

楚国方面,项思愍打头阵。而齐国这边,则是由大皇子云勇出阵。云勇十六岁便投身军旅,弓马娴熟,前番平定闽地决战之刻,阵前一箭射死闽将谭安,闽军失了主将,士气大乱,齐军几乎不费多少便打赢了这场战役,云勇“善射”之名,也传遍江南。

第一阵比试的场地是靠近皇城的校场,这里曾经是故吴御林军的营地。齐国定都于此,这里便作为齐皇犒赏三军将士的场所。今天拿来作为射艺比试的场所,最是合适不过。

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校场,云鸿来到了将台之上,后面站着朝廷百官,而云鸿下手两侧,一边是楚国的使臣,而另一边是云逸和礼部众人。

兵卒早将校场布置好,云勇和项思愍一同登台。

“陈王请!”

作为东道主的云勇按着礼节让项思愍先开把,项思愍接过弓先略微地试了一下弓的强度,示意侍者给他换一张弓。

兵卒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项思愍是嫌这张弓太轻了了,赶忙去取了一张一石弓过来。

这个时代,弓箭是装备率最高的武器,现在齐国军营标配的弓主要分为两种,用于步战的长弓和骑战的角弓。这里比试用的是长弓。齐国将士平时拉的长弓是七斗弓,折算成现代的度量单位是四十二公斤。这个时代兵卒普通的水准就是开七斗弓。因此校场提供的弓便是七斗弓。

项思愍接过一石弓,拨动几下弓弦,摇了摇头:“再去换张弓来。”

兵卒闻言变了脸色,悄悄看向一旁站着的大皇子云勇,见云勇点头,他赶忙又取来了一张两石的弓来。

只是项思愍依旧摇头:“还是太轻,有没有更重的弓,只管取来。”

兵卒心中嘀咕,更重的自然是有,只是你拉的动吗?不过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连忙去搬来了一张三石的弓来。

项思愍这次接过弓,满意地点点头,这张还算可以,取出一支箭矢,调整一下呼吸,将箭矢搭在弦上,瞄准百步之外的靶心,慢慢发力。

站在将台之上的众人都是变了脸色,饶是云鸿脸色也有些凝重。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军中那些臂力过人的也就能够使用一石弓。而使用两石弓的是少之又少,就是整个金陵六卫二十万将士中,能够拉开两石弓的屈指可数。至于三石弓,也就是三百六十斤,基本上是当世罕见的存在的了。这陈王能够拉开三石弓,可以称得上天生神力。

周易水武昊等一众楚国使臣见了齐国百官惊讶的神情,均是得意自豪。陈王项思愍号称楚军第一勇士,可不仅仅是武艺高强,天生神力,楚国无人不知。

巨大的破空声忽然迸出,那是项思愍箭矢离弓的声音。箭矢穿过靶心,在上面留了一个窟窿。这项思愍的箭竟然将靶子都射穿了。臂力之强,可见一般。

现场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气,不一会儿,报靶的兵卒高声道:“正中。”

项思愍又拿过一只箭矢,搭在弦上,破空的声音发出,又是一只射穿靶心的箭。

云鸿也有些不淡定了,齐国军中力气过人者有之,善射者亦有之,只是两者皆备的却是万里无一,更别说像项思愍这般天生神力。云鸿知道云勇的箭术,未到这个地步,因此项思愍这两箭基本敲定胜局。

随着项思愍最后一箭成功命中靶心,校场雅雀无声,都震惊于项思愍精湛的箭术以及那无可匹敌的神力。

“哈哈哈。”云鸿笑道:“陈王犹如西楚霸王再世,实是厉害。”

“谢陛下夸奖。”项思愍向云鸿躬身施礼。脸上略显自得,今日的弓虽然有些轻,但是震慑的效果已然达到了。

“勇儿,到你了。”

云勇也是被项思愍这一手震的不轻,不过脸上并没有异色,输人不输阵。

吩咐士卒取一张一石的弓,云勇量力而行,一石的弓对他来说刚刚好。试着拉了几下弓弦,云逸左手持弓,右手取箭搭在弓弦之上,将弓平举,右手拉满弓弦,眼睛箭尾以及箭头三点在一条直线之上,“唰”地一声,箭矢离手,往着百步外的箭靶射去。

云勇却是没有停顿,转手又拿起一根羽箭,搭弓拉弦,脱手而出,接着又是一支羽箭射出。转瞬的功夫,三支羽箭全部出手。

“三支全部正中靶心。”

随着报靶的士卒高声回禀,云鸿笑开了:“不错,皇儿的箭术也不算差。”

这次轮到楚国众人惊讶了,在他们想来,这位齐国大皇子纵使有些射术,也未到这等地步。

只是云勇三箭全部命中靶心,可就让人傻眼了。这次比试的规则是射中靶心多者胜,比得是准度不是力量。云逸和项思愍是各中三箭,胜负却是不好下评断了。

项思愍这个时候主动提议:“既然大殿下也中了三箭,不如此局就算齐楚双方打平可好。”

“这样也好。”云鸿笑着点点头,虽然心中诧异项思愍竟然提议讲和,但是他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大比第一轮,齐楚双方平手告终,楚国一些使臣,心中虽然有些不甘,但是现在在齐国的地盘上,建议是项思愍提的,也只好憋着气。齐国这边除了一心想看云勇吃瘪的思平侯一干人外,众多大臣都满意这个结果,他们不傻,毕竟项思愍的神力刚刚都是见识过的。

云勇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好险,旁人不知道,他刚刚在台上,可是出了一身的汗。不是因为天上的酷阳。而是他心中的紧张。这第一阵说什么都不能输,关系到齐国的颜面,重要性不言而喻。

云勇、云逸被云鸿叫到御书房。

“今日表现的不错,不过项思愍今日展现出的实力,不能掉以轻心。”云鸿心情还算不错。

“是,父皇。”云逸云勇齐声道。在对外的意见上,云氏还是一致的

“明日的比试,朕就不去了,吴王弟会代表朕过去。好好表现。”

云鸿重新接手朝政,平日里要处理的政事很多。今日因为是第一阵,他出席是为了显示对齐楚大比的重视,接下来四场的比斗,就没有必要场场都参加了。

云逸云勇二人点头,他俩随意地和云鸿聊了两句,躬身告辞。

项思愍一众楚国使臣回到别苑,周易水和武昊跟着项思愍进了正厅。武昊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王爷,末将愚钝,今日为何要主动说平局啊,王爷的箭术肯定是要强过那云逸的。”

项思愍摇头笑道:“我们是在齐国的地盘上,今日齐皇又率领着那么多的群臣在校场之上。孤想要的威慑力已经达到,若是得寸进尺,难免给齐人一种我们狂妄自大的感觉,扫了齐人的面子,到时谈判恐怕我们大楚要多付出许多代价了。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平局,那齐国朝臣嘴上没说什么,心中一定在嘀咕他们占了便宜,底气不免就会弱了几分,何乐而不为。再说,凭着孤和你们的实力,难道还不能轻松赢下后面几局吗?”

项思愍的语气坚定且自信,武昊听完,疑惑尽去,佩服道:“王爷考虑周到,末将是拍马不及啊。”

“你啊,什么时候也学会溜须拍马了,这个不好,得改。”

武昊挠挠头:“王爷,末将这个可不是奉承直言,完全是发自内心啊。”

项思愍莞尔,武昊憨厚耿直,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转头对着一旁不语的周易水道:“周主簿,今日从校场回来,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周易水拱手道:“王爷,在下今日见了王爷和那云勇的校场比试,心有所动,只是在考虑该怎样对王爷说。”

“哦?”项思愍好奇:“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是,王爷。”周易水神情郑重道:“今日在下见了云勇的箭术表现,结合此人在齐国军中的威望,如若登临皇位,恐之又是楚之大敌。”

“好了,我已知晓你意。”项思愍听到这里,神情了然,打断道:“云勇齐军中有威望不假,不过这齐国国君的位置,未必就是他囊中之物,你莫非忘了还有位二皇子呢,此次大比齐皇不以大皇子为主,反而让云逸全权负责此事,你以为何?。”

“王爷是说,”周易水何等人物,经项思愍提醒,立马明白过来:“齐皇属意这二皇子。”

项思愍没再言语,只是神色已经认同了周易水的说法。

“那云逸也是人中龙凤,与云勇相比也是伯仲之间。”项思愍笑道:“不过,本王难道还比不过这云氏兄弟不成,有你们这样的王佐之才,想胜云氏,那是绰绰有余。这件事容后再议,和谈事了,再做打算。本王有些乏了,退下吧。”

项思愍说完,离开正厅,转去后院。周易水望着项思愍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陈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自信和重义,这点可不像人君所有。

这时耳边传来武昊的声音:“主簿,咱们王爷是不世出的人杰,就是当年楚霸王也不一定赶得上王爷。区区的云勇、云逸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等的王爷登基做了天子,这天下可都是咱们大楚的咯。”

周易水心中苦笑,武昊想法太过天真,自晋末以来六十载,出过多少人杰,谁又能一统天下?诸国争霸久矣,想要统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罢了,现在言这些事尚早。

第六十二章 御(修)

月色如华,透过窗子洒进屋子,更显静谧宁静。云逸合上书册,对着站在身侧的月璃道:“好了,去休息吧。”

说完站起身来,向着卧房走去。

月璃跟在云逸身后,步履轻盈,脚步声隐约不可闻。

“月璃,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云逸批准月璃今天白日回去看望月姝,虽说与月璃约定使其在府中两年,实则云逸不会约束月璃的自由,哪天月璃想要离去,云逸也不会阻拦。

“啊,”月璃倒是没有想到云逸会问起自己的姐姐,低呼一声,:“殿下,姐姐身体还好,只是有些孤独。”

月璃声音低沉,如果没有月姝,她绝无可能活到现在。月姝在拥风阁帮了自己许多,月璃是打心底敬佩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今日见到月姝冷清的院落,心里很不好受。

诚然,月姝虽国色天香,但是被田知寒这种纨绔侮了清白,爱惜声名的文人是不会选择她的,比月姝更美貌更年轻的清倌人有的是,何必纳一个非清白之身为妾。

此外,田知寒虽然成了金陵二代们的笑料,但是尚书嫡子的身份摆在那,纵使真有不在乎月姝过去的人愿意容她,也要考虑田知寒的报复。是矣,月姝最大的可能便是这般孤独终老

“噢,孤独吗。”云逸轻声低语两句,旋即没有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细微的脚步声。片刻后,云逸道:“月璃,你也不用太担心,白公子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到金陵了。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月璃看着着云逸宽广的后背,一怔,随后立刻高兴地“嗯”了一声,脸上浮现出笑容,露出两个迷人的酒窝,她相信云逸。殿下可是个极好的人呐。

齐楚众人来到昨日的校场,今日抽出的比试题目是“御”。

比试规则,齐楚双方各出一人,来驯服一匹烈马,并且绕着校场跑一圈的人即为胜者。

楚国这边由项思愍出阵,本来云逸想让张士钊来比此场。张士钊在镇西军大营这几年,马术不凡。比之金陵六卫将军,还要略胜一筹,是最好的人选。

哪知思平侯一句,“早有耳闻二殿下马术无双,封州时张元帅便夸赞过殿下马上功夫。今日既然军中各位将军都在,殿下不妨展示一番。”

此话说完,沈一鸣笑呵呵地等着云逸决断。御史大夫王铭不满,张如海什么时候夸过云逸马术,他在封州时也未有耳闻。沈一鸣这时候也要借机打击云逸,王铭摇头叹息,也不好此时反驳沈一鸣的话,只能看云逸如何决断。

云逸静静地与沈一鸣对视着,沈一鸣的心思他如何不知,目光扫及在场诸将,除了张士钊罗平两个与自己熟识的将领,其余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想来自己年纪轻轻便进入金陵六卫统兵,这些宿将多有不服。这一场自己不得不上,若是退缩,以后恐不能再在军中抬头。

想到这,云逸咧嘴一笑,“也好,此阵便由本宫献丑了。”

云勇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地对云逸说一句:“勉哉!”此次比试中,云逸与云勇的关系亲近了一些,总算有点兄弟之间的模样。

过了一会,养马师牵来两匹骏马马。一匹棕色,唤作越羽,一匹黑色,唤作飞宵。名字均是取自周穆王八骏,行越飞禽,夜行万里。

棕马越羽体格较为瘦弱,而黑马飞宵则是四肢强壮,眼神桀骜。是的,就是桀骜,这匹黑马的眼中透着一种桀骜不训的气息,充满了野性。

据马师介绍,越羽飞宵皆是今年春从民间献上来的良驹,由于不是自幼饲养大的,性格都比较暴躁易怒。除了两名饲养它们的马师,其他人只要靠近它们一丈之内,都可能受到它们的攻击。这次的比试有一定的危险性。

其实这次的比试除了驯马之外,更重要的是相马之术。这两匹马都是良驹,但是也有细微的优劣之分。根据比试的规则,谁只要率先驯服所选之马,谁就能掌握主动,赢得此次较量的胜利。因此,选择比较劣的那匹马反而可能是更明智的选择。越是良驹,脾气越大,自然越难驯服,所耗时间也就越长。

项思愍和云逸走上台去。项思愍向着云逸道:“二殿下,可否让本王先来选择。”

云逸笑着道:“陈王请。”

云逸骑术尚可,对于驯马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他对先选后选倒是无所谓。

项思愍听云逸这样说,点头走向了那匹眼神桀骜的黑马飞宵。项思愍这样选择,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在场众人都露出不解的神色。云逸或不清楚,在场的大多数人心中可是明白的很。飞宵的气场要比越羽强得多,越是良驹,脾性越大,飞宵比越羽难驯服,项思愍舍易取难,实在令人费解。

见项思愍选择飞宵,云逸只能选择稍显瘦弱的越羽。不同于项思愍直接走向飞宵。云逸可不敢托大,驯服这样的烈马,一不小心就可能使自己受伤,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是以云逸带上头盔,穿上胸甲,又护住四肢关节。全副武装之后,这才走向越羽。

沈一鸣见此,嗤笑一声,声音虽小,临近的几人都听得清楚,张士钊心有怒色,这思平侯嚣张至极,非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他一番。张士钊在镇西军大营磨炼几年,看这些京中权贵装腔作势,勾心斗角,早有不耐。

云逸放缓呼吸节奏,脚步轻细地走向越羽。两丈,一丈五,一丈。随着云逸的缓缓靠近,本来安静的越羽变得焦躁起来,不断地发出嘶鸣,仿佛是在威胁云逸不要接近它。

云逸继续向其靠近,越羽变得更加的暴躁,左前蹄离地弯曲,摆出要踢云逸的姿态。云逸哪里能被这牲口吓住。继续接近。就在云逸靠近其一尺的距离时,越羽终于按捺不住,前蹄闪电般地踢向云逸。

云逸灵巧地闪避,躲开马儿愤怒的一蹄。继而来到越羽身侧,伸手抚摸马颈侧。棕色马哪里愿意,来回摇晃着头颅,嘶鸣阵阵,并且继续用蹄子攻击云逸。

云逸一边躲避着马儿的攻击,一边不断地抚摸着马颈。这是他唯一知道的驯马方法。

就在云逸和马对峙的时候,项思愍这边发生了惊险的一幕。项思愍可没有云逸这样的耐心,他也不需要这样的耐心,天生神力的他,还从未碰到驯不服的烈马。

只见其大步走到飞宵身旁,纵身翻上马背。这两匹马由于野性难以驯服,都没有安装马镫,马鞍。因此想要在马背上平稳身形很是困难。

飞宵野性比越羽还要大,云逸靠近越羽,都遭到了对方的攻击。像项思愍这样直接骑上马背,黑马飞宵哪里能忍,左右摇晃着身躯,想要将马背上的人给摔下去,只是这却丝毫影响不到项思愍。

飞宵见此招无用,忽然嘶鸣一声,忽然前蹄离地,身形上扬,近似笔直地站立,想要将骑在马背上的项思愍摔落在地。

项思愍眼神一凝,双手死死地拽住马鬃,双腿夹紧马腹,整个人好似镶嵌在马背上一般,纹丝不动。飞宵见项思愍还骑在背上,直立的身体猛然往下一坠,前腿弯曲,想要将项思愍往前方摔去。项思愍牢牢地骑在马背之上,任凭飞宵折腾,硬是不动分毫。

场外的众人都被飞宵这一立一伏的动作,惊的是呆若木鸡,众人之中虽然不乏军旅之人,马匹也见过许多,只是像飞宵这般野性难训的马,却是头一次见。,忽然一声气贯长虹的怒吼,惊醒了呆若木鸡的众人:“孽畜还不老实。”

项思愍被这桀骜难训的飞宵弄得有些着恼,双腿发力,箍住马腹。手掌暗暗蓄力轻轻地拍着飞宵的头颅,如若飞宵再不老实,千钧之掌定要了这畜生的性命。

要知道这项思愍天生神力,这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吼,不仅让场外众人觉得声若惊雷,也让飞宵感受到了项思愍的威胁。虽然性情桀骜,嘴里发出几声嘶鸣,身体却是老实了许多,四肢慢慢地从地上立了起来,不再想着将项思愍从自己的身上摔下地去。

项思愍见飞宵服软的模样,满意地摩挲着马背,望了一眼那边还在与越羽纠缠的云逸,便将视线转回。

根据比赛规则,只要自己骑着飞宵绕校场一圈,这一场的胜利就将由自己拿下,想到这,项思愍手掌蓄力,拍了拍飞宵的脖子,让飞宵载着自己绕着校场跑一圈。

随着项思愍降伏飞宵,楚国这边的周易水等人都是面露喜色。特别是武昊,一脸自豪,陈王殿下可是大楚第一人,驯服一匹桀骜的烈马,可不是手到擒来嘛。

齐国这边则是表情各异,喜忧参半。与云逸交好的张士钊等人,自然是神色担忧,心中焦急不已,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寄托希望于云逸。

而思平侯一众人,就是幸灾乐祸了,今天云鸿身体有些不适,并未前来校场。这就让沈一鸣众人堂而皇之地喝倒彩,让云逸失了颜面,在陛下心中丢减分,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逸现在没有看到场外众人的各异的表情,当然他也无暇顾及场外众人的神情。因为他正在和眼前的越羽在小声且温柔地交流。

没错,就是交流。当云逸不知第多少次躲开越羽的蹄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可以看懂越羽眼眸中流露出的意思!

第六十三章 通灵良驹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魏国都城洛阳,魏国墨虎大都督墨寅一脸疲惫的走进府邸。想着刚刚朝会上的事情,重重地叹了口气,陛下老了。贪图享乐,再不负当年的英武,也没有当年包容天下的胸襟。

如今楚国败于南疆王氏,国力大损,根据前两日传回来的情报,楚国派项思愍入齐议和,这正是表明了楚国目前国力空虚,害怕被魏齐联手。如若陛下稍有雄心,只要遣人入齐游说,约定共分楚国,说不得就能拿下楚地,最不济也能取得邓州等地。即使齐主不愿出兵,仅凭大魏一国之力伐楚,魏楚两国胜负也在七三之间。

哪知道,陛下犹犹豫豫,优柔寡断,既舍不得与齐国约定出兵,瓜分楚地,也不想担风险以一国之力攻楚。仅是命顾老将军将大军驻扎在向城,按兵不动。

自己昨夜收到潜伏在金陵墨虎探子的密保,说项思愍一行人已然入齐,准备和齐国商量议和之事。此次楚国败于南疆的良机,恐怕就要这样被陛下白白错过了。

这次事件之后,墨寅内心深处隐隐觉得,大魏恐怕永远都不会恢复到太祖时期的强盛了。错过这次良机,魏国今后别说是开疆拓土,恐怕连现有的领土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他很清楚北边太原诸州总管汤琨的心思,也不止一次提醒陛下,只是陛下却好似全然不放心上。

唉,国事艰难,他却没有扭转乾坤的手段,只能竭尽全力来保护皇家,尚且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翠儿姐姐,蝴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个稚嫩的声音想起,打断了墨寅的沉思,不知不觉中,墨寅已经走到了后院。

墨寅视线所及之处,一个身着绿衣的娇俏女孩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之上,而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小女孩轻声地呢喃着,可爱水灵的小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蝴蝶啊,那是一种很美丽的生物,有着色彩斑斓的翅膀,在阳光下会煽动翅膀,会变得熠熠生辉。”

“哦,那蝴蝶有姐姐漂亮吗?”粉衣小女孩靠在翠儿的怀中,歪着脑袋。

“当然比姐姐漂亮啊,姐姐只是个侍女而已。”翠儿语气温柔,望着眼前一双漆黑的眸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悲伤,鼻子酸酸的。

“好想看看姐姐说的美丽的蝴蝶啊,”小女孩语气不知为何有些落寞,片刻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小手握着翠儿的手,“即使看欣儿见不到那蝴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能有姐姐陪着我,就是欣儿这些天最开心的事了。”

“欣儿小嘴真甜,放心吧,姐姐一定永远地陪着你。”

说着话,翠儿握着女孩儿的手紧了紧,翠儿深知欣儿的性子,年纪幼小,却是极其乖巧懂事,再加上欣儿长的水灵可爱,她来墨府几天的功夫,便喜欢上了欣儿这个墨府的小姐。

只可惜老天爷似乎见不得这般钟灵毓秀的女孩儿,竟让欣儿一出生就患有眼盲之疾。望着欣儿那双漆黑却没有生气的眼睛,翠儿心中的悲伤一下子就溢了出来。她年纪不大,却也经历了许多风波,不似寻常女孩儿那般柔弱。心疼欣儿之余,不免觉得自己的遭遇较欣儿是好了千倍,万倍。

手轻轻抚摸着欣儿的秀发,内心深处对公子的思念却是淡了许多。

没错,这绿衣女孩便是云逸的丫鬟翠儿,而患有眼盲之症的小女孩则是墨寅的独女,墨欣。

当日,墨寅见到翠儿性情活泼开朗,便想让与自己的女儿做飞伴儿。要说墨寅身居魏国墨虎大都督的高位,给自己女儿找个伴儿,还不是轻而易举。但那日小舟之上,见到云逸和翠儿玩闹,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将翠儿带回去,和女儿做伴。

墨寅不知自己心中为何会莫名地闪过着样一个念头,只是他步入宗师之境后,对天人感应理解深了一分,对这些没来由的念头可不敢有所忽视。这才掳走翠儿。

见翠儿和墨欣关系很好,女儿的笑容比平日里也多了不少,墨寅觉得当日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他这半辈子,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这个女儿。

早些年,他沉迷武学,基本上不顾家,这才造成了妻子在诞下欣儿之后不久,便因劳累过度而早逝。当他这时清醒过来准备弥补女儿的时候,女儿的眼睛竟然渐渐失明。任凭他访遍天下名医,也无法治好女儿的眼睛。

墨寅心痛女儿遭遇眼盲之疾,疼爱之余,又怕续弦虐待女儿,遂不再娶妻。见翠儿能够让女儿开心,墨寅也没有上前打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墨欣,而后转头离去。

他不仅仅只是一个父亲的角色。

如果放在一个月以前,让云逸和一匹马交流,云逸心中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恰恰在这一刻,他却是非常的肯定,他能读懂越羽的意思。

不要靠近它,它是一匹会带来不幸马。如若不想被厄运缠身,就别成为他主人。

???

云逸心中闪过三个大大的问号,他被越羽传达的意思所惊。

带来不幸,碍主之马?

原来眼前的棕马越羽曾经有过两任短暂的主人,第一任主人是一个镖局镖师,在押镖途中遭遇劫匪身亡。而第二任主人更是凄惨,竟然喝醉酒从马上摔下,跌破了头,卧床两日便去找了越羽的前主人。两任主人皆是在得到越羽五天内便遭遇横祸。

这时又不知从哪里跑出个游方道士,观摩了越羽半天,最后得出越羽碍主的结论。越羽第二任主人的家人听到此言,哪里还有人敢再骑这匹马,只想赶紧将越羽处理掉。

只是越羽碍主的消息也被好事之人流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这导致越羽在当地虽有千里良驹之名,也压根无人敢买。

这家人只能将越羽卖往外地,后来几经辗转,最后竟献给了齐国皇室。

如若在云逸前世,他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什么碍主之类,只是自己死后来到这个世界,一系列的经历,让他对天意有了些许敬畏。有道是天意难测,冥冥之中皆有天定,这让他有些踌躇不定。

一人一马就这么立在校场,云逸失神地看着眼前的千里马,拿不定主意。而千里马越羽此时也在注视着云逸,这是它遇到的第二个能够读懂它意思的人。它其实是愿意陪着云逸驰骋千里的。

校场之外,齐楚众人却是小声地嘀咕起来。

“呵呵,看来二皇子殿下要放弃此场比试喽。”

说话之人乃是刑部员外郎韩升,只见此人满脸嘲弄,他平日与思平侯走的近,作为沈一鸣的铁杆,自然将云逸视作敌人,巴不得云逸输了此场比试。并且云鸿今日未来校场,他就更没有什么可忌惮的。

也不怪得韩升如此,齐国太宗、以及当今陛下皆是夺嫡上位。而观今之朝中局势,如若不是痴傻之人,皆知下一任君王上位,也少不得一番腥风血雨。这种事,谁都阻止不了,哪怕陛下也不行。

否则凭着齐皇云鸿对云逸的疼爱,何不直接封其储君之位,无他,皆因自古优胜劣汰,在这乱世更是如此,温吞的环境下,永远结不出美丽的花朵。

云逸,跳梁小丑耳,小皇子真正的对手还是早已名扬沙场的大皇子云勇……

这个想法不仅韩升一个人有之,朝中大多文武都抱着此种态度。

周易水见云逸还在和越羽僵持,陈王殿下却是快要跑了半圈,心中越发地镇定,俊逸的脸上也有见些笑意。

这一局,是大楚胜了!

眼神瞥见项思愍已经骑着飞宵绕着校场跑了半圈,云逸的眸子忽然亮了起来,他心中终于做了决定。自己现在是退无可退,如若在此担忧碍主之说,放弃越羽,就等于放弃了这场比试,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次的齐楚大比,他只有胜出,才能在这偌大的金陵城站稳跟脚,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至于,越羽碍主,无论真假,那都是后事,到那时再做计较,当下要紧的事,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直到今日,云逸的目标仍是想舒服的度过这一生,其实在封州,他更容易实现这个愿望。那时有云员外罩着,封州的权贵也远比金陵少的多,他想舒服闲适地过一辈子,基本不成问题。

如今虽身份尊崇,贵为齐国的二皇子,但在这权力倾轧,钩心斗角的金陵城,一步搓麻不得,也一步退不得,错一步,粉身碎骨,祸及四遭,退一步,也是失意一生,再无问鼎的可能。

这般想着,云逸深吸一口气,手缓缓摸着越羽的脖子,“本宫决定了,定要带着你踏遍万里江山,不负绝世良驹之名。”

云逸声音不大,语气中透露出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

越羽嘶鸣着,既高兴云逸对它的肯定,又担忧自己会妨碍到云逸。只是眼眸着流露出的喜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千里马,天生就是要在万里河山上奔驰,而不是老死于槽枥之间。

“越羽,越羽,今天就先向世人展示你的千里良驹之名吧。”

云逸翻身上马,温柔地抚摸着越羽的马鬃,眼睛注视着已经跑出去大半圈的项思愍。

“嘶嘶嘶~~”

越羽嘶鸣着,摇了摇脑袋,迈开蹄子就冲了出去,好似一颗流星,差点将云逸从马背上摔了下去。越羽要让云逸知道,自己速度有多么的快,它不仅仅是一匹普通的千里马。

别看棕色的越羽身材不如飞宵健壮,却是快如闪电,数十息的功夫,云逸骑着越羽,便要赶上项思愍。

项思愍感觉身后有异,目光往后扫去,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云逸竟然骑着越羽要追了上来。心中一紧,一掌拍在飞宵的马臀之上,“驾!”

飞宵受力吃痛,忍不住撒开蹄子往前狂奔。速度瞬间提上去不少。慢慢又与云逸拉开距离。

两匹马虽然都是千里马,但是彼此差距还是有些大,如果说项思愍胯下的飞宵是十年一遇的千里马,那么越羽就是一匹百年难得的千里马。

越羽看着前面狂奔的飞宵,眼中透着不屑,四肢发力,速度越发地迅速。云逸驾着越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飞宵,然后超越。最后奔向终点。

“二皇子殿下获胜!”

随着左锟高声宣布,第二场御马的胜利由云逸拿下。

云逸这边下马,便见到项思愍脸色有些复杂地走了过来,“二殿下,此局本王心服口服。”

难怪项思愍神色复杂,马是由他挑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看走了眼,较为瘦弱的越羽竟是一匹比飞宵还要难得的良驹。这不仅出乎他的意料,恐怕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想到。

众人这时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满脸的不可思议,云逸竟然胜了?

校场一圈并不是很大,而越羽身为世上难寻的良驹,跑一圈耗时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云逸与项思愍在赛马上的交锋时间其实也就是眨眼之间,难怪众人没有反应过来。

沈一鸣皮笑肉不笑的恭贺云逸两句,而后转身离开,在身体背过去的一瞬,心中是怒火滔天,原本是想见云逸出丑的,哪知竟是如今的结果,看来这楚国的陈王也不过如此,连一个云逸都对付不了。

而那刑部员外郎韩升更是如同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脸色涨的一阵青一阵紫,他今日可是在同僚面前丢尽了脸。此时顾不得许多,紧紧随着沈一鸣离去。只是步伐仓促,背影仓惶。

张士钊看着沈一鸣一众人离开的身影,冷哼一声,这些鼠目寸光的小人,为了私利,却是连国家大义都顾不上了。

两年,我又回来了

两年前,由于种种原因,不得不停止此书(惭愧脸)。此间经历种种,蓦然回首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这本书算是本人自娱自乐,但是还未放弃。从今日起,恢复更新,每天一章,要是还能入眼,就收藏下吧,算是对作者的一种激励。拜谢!

第六十四章 择亲

张士钊欣喜地走到云逸身前:“殿下御术大胜那陈王,英姿无双,今日之后,不知又有多少闺中少女为殿下英姿所倾,彻夜而不能眠。到时殿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哈哈!”

“张大哥,你就别取笑我了。”

云逸轻笑,他当然知道张士钊这只是玩笑之语,张士钊表面言语轻浮,实则却是颇为正派的人,最不好女色。想其成婚数年,不纳一妾侍,可见一斑。

再者说,张士钊可是一直想让自家妹妹与云逸结秦晋之好,又怎么可能去鼓动云逸在外面沾花惹草?

当然,云逸心中可不像面上这么平静,今日能够胜项思愍,过程着实曲,惊心动魄,直到现在,心中也有激荡之气。

为家国争光,这是绝大多数男儿少时的梦想,云逸性格恬淡,也不能免于此例。

告别朝中文武,云逸和张士钊出了校场,返回府邸。府门前,与张士钊告别。

早有侍从进府禀告,若梅馨兰似菊雅竹四大丫鬟并着月璃五个娇俏人儿早就候在一旁。

“恭迎殿下。”

若梅等人形态举止守着皇家规矩,不敢有所逾越,语气中却夹着喜意,自家殿下校场获胜,击败了陈王项思愍,风光无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金陵城。

当今世道,主仆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云逸校场大胜项思愍,她们这些奴婢自然是与有荣焉。

坐在书房中,月璃奉上香茗,俏生生地立在一旁。抿了口茶水,云逸翻着手中的《长生经》,回忆今日能听懂马语一事,又联想起这几日觉得身体轻盈。有所明悟。

原以为这几日耳目清明气血旺盛远胜于往,是因为步入酷夏,天气炎热,新陈代谢加快所致。如今看来似乎是这《长生经》的功劳。想来孤平不是凡物。

“臣,左锟、李秉,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不必多礼。来人,看座”云鸿见两人略微有些气喘,转首吩咐道:“德昭,吩咐御膳房为两位大人做些酸梅汤来。”

云鸿传召二人进宫议事,左锟、李秉二人不敢耽误片刻,来到宫中。眼下金陵六月,天气闷热。二人年纪五十有余,身体不似青年人,气虚难免。是故云鸿安排御膳房准备些酸梅汤,给左、李两人避暑解渴。

不得不说,云鸿不愧是乱世雄主,虽然这些年来不勤政事,但是待人亲厚,从这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可见一斑。

“谢陛下恩泽!”二人喝完冰镇的酸梅汤,感觉身上的热气被驱散一些。

这时,云鸿才缓缓开口:“左卿,前些日子擢你督办逸儿选秀一事,如何,可有合适的良家千金。”

原来,云鸿招二人进宫,是为了云逸娶亲一事。云齐皇室,人丁不盛,云鸿膝下仅有三子一女,大皇子云勇娶的是杨国公次子忠武将军杨鹤嫡女,目前尚未诞下子嗣,而小皇子云宸才七岁,年纪尚小。而云逸恰到了娶亲年纪,于公于私,亲事理应被提上日程。

左锟、李秉二人对视一眼,左锟微微点头,李秉赶忙从袖中取出一封奏折,递给候在一旁的侯德昭。

云鸿接过侯德昭递来的折子,缓缓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随着目光移动,脸上温和的表情渐渐消失了踪影,最后面无表情地将折子仍在案首,平静地没有言语。

左锟与李秉见此情形,连忙跪倒在地:“陛下息怒,臣等办事不力,甘愿领罚。”

两人暗暗叫苦,显然陛下不满意折子上的秀女民单,其实莫说陛下,就是他二人对于这份名单,内心也惶恐不安。原因无他,只因此份为二皇子云逸选妃的名单上竟无一世家嫡女!

不提齐国边军萧、杨两大军旅世家,帝都金陵有六大顶级世家大族沈、吴、邹、方、林、文。此六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六部之中,八层以上的官员都或多或少与此六家有所交集。此次皇帝陛下为云逸选妃,此六家未报一位嫡女,其心昭然若揭。

左锟不禁埋怨六家,连日来陛下对二皇子甚是亲厚,赏赐不绝,二皇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六家就是再排斥这位长于民间的帝子,也不该在这么件事上给陛下添堵。再者说来,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现在哪家奉嫡女于二皇子跟前。倘若二皇子待陛下百年之后幸登大宝,这不就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

谁都知道,二皇子初来帝都,根基近乎没有,这时候的雪中送炭,远胜过他日的锦上添花。

左锟想到这,不禁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年纪合适的女儿,否则定要在那秀女民册上添上一笔。左锟自信左家虽比不上金陵六世家,也相去不远。

“哼,果真好的很,”云鸿面色平静,不见喜怒,“左卿,朕听闻王大人家千金姿容过人,既慧且贤,年纪与逸儿同岁。你替朕跑一趟御史大人府邸,就说朕与御史大人要做儿女亲家,让王大人早做准备。”

左锟心中震惊,思绪纷扰,王铭女儿?陛下不是属意张元帅家的小姐吗。嘴上应道:“臣领旨。”

云鸿又对宗正李秉道:“李大人,逸儿婚事用度,这些日子早做准备,切勿失了皇家气派。。”

“是,陛下。”见李秉应下此事,云鸿挥手道:“好了,此事不宜耽搁,这就去吧。”

待二人弯腰退出御书房,云鸿面色转冷,这些金陵的世家果真猖狂的很,以为六家同气连枝,自己就真奈何不了他们是吗。

云鸿心中知道他们这些世家仰仗的是谁,无非是皇后出生沈家,又诞下小皇子云宸,六家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然紧紧地拥护在小皇子,哦,不,应该是思平侯的周围

不过谁又知道自己本就不愿让逸儿娶金陵世家之女。哎,原想张如海的女儿最适合这正妃之位,只是…

想到这,云鸿忽然抬首望向紫金山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锟出了宫门,与李秉告别,马不停蹄地去王府拜会。王铭府邸客厅,左锟随意地喝了口王府老管家福伯递上的香茗,思绪纷杂。

云鸿安排他负责云逸选秀这件事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要说如今这帝都内,配得上帝子正妃身份的,六大世家的嫡出小姐最合适不过。

只是由于沈家出了个皇后,又诞下小皇子云宸,如今太子之位空悬。在这种敏感的问题上,六家向来共同进退,才能够在帝都二十年的权利倾轧中安然如故。此次二皇子选正妃,六家为了不心生嫌隙,自然不会将嫡女奉上。

“左大人,光临寒舍,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不多时,王铭走进客厅。左锟来府上拜会之时,他正在书房,听闻老管家福伯说礼部尚书左锟前来,心中疑惑,平日里二人交集不多,应该说满朝文武和王铭基本都没有深交。

原因无他,王铭非世家大族出身,加上自身御史大夫的官职,行监察百官之责,不便与朝中百官走的太近。

“王大人,冒昧来访,今日有一天大喜事,特来恭喜御史大人。”左锟起身,开门见山,方才宫中云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属意御史大夫王铭之女,想让二皇子纳为正妃。这件事可不能再办砸了。

“哦,左大人,是何事啊?”王铭引着左锟落座,面上带着三分疑惑。

“呵呵,陛下听闻王大人教女有方,欲令千金为二皇子正妃。王大人升为国戚,可喜可贺。”

“这…”王铭面上带着几分惊疑,也有些了然,这些日子左锟在金陵各家拜会,自不是拉交情去了。陛下欲为二皇子纳妃,金陵的权贵们无人不知。

此前左锟也向自己提起过此事,自己不好轻下决断,只得推脱些时日。哪知今日左锟竟直接登门拜会,并且听其话语,这是陛下的意思。

“哈哈,王大人,天家恩泽,此乃令小姐的福气,吾今日前来是将陛下的意思告知大人,大人莫要多虑。”

左锟见王铭迟疑,也不在意,天威难测,既然陛下金口已开,即使王铭心有他意,也无他法。

左锟谢绝了王铭邀请就餐的美意,急急地进宫交差。王铭坐在客厅,良久,长吁一声,缓缓起身走向后院。

王府后院,王宓坐在凉亭中,翻着账本,丫鬟绿珠候在一旁。王夫人坐在凉亭另一侧,和王宓说着话。

“娘亲听说,柳家公子才学高雅,年前被被圣上亲口赞誉,目前添作国子监博士。还未娶亲,阿宝可否中意。”

王宓理着账目,:“柳公子前些日子已和童家妹妹定亲,说不得父亲过些日子还要去喝杯喜酒,娘亲切莫开此玩笑。”

“嘿嘿,是这样嘛,娘怎未听说此事。”王夫人有些尴尬,“珠儿,小姐说的可是事实?”

“回夫人,确实如此。”

“哦,这样啊!”王夫人面露遗憾的神色,“阿宝,娘亲听说前番大皇子南征闽地,军中主簿韩升,少年英雄,年纪刚好与你般配…”

王宓放下手中的账本,无奈道:“娘亲,阿宝自认不是天香国色,但应该还不到愁嫁的时候,父亲与您年纪渐长,女儿还想多在二老跟前进些孝心。”

还有一句话,王宓未说,那韩升虽然年少成名,英武不凡,但是心高气傲,行事跋扈。王宓听王铭提起几次,纵使王宓真的有意,王铭也断然不会同意。

第六十五章 亲事定

“阿宝,有此孝心,为父足慰平生。”

王铭走进凉亭,“夫人,阿宝心性才学不输男儿,那韩升何德何能,妄娶吾女。”

王夫人也认同王铭对女儿的夸赞,只是心中着急阿宝年岁已长,同龄人早已嫁人生子,不禁小声嘟囔着:“才情再高又如何,早早相夫教子才是女孩家应做的事。依我看那韩升就不错,尚未娶亲,又有官职在身,家中没有高堂兄弟,阿宝嫁过去也不会被婆婆刁难,妯娌欺负。”

“荒唐,有你这样的母亲将自己女儿往火坑推的嘛,那韩升脾气暴躁肆杀成性,南征回来,在金陵城做了不少恶事,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莫不是大皇子遮掩着,老夫早参他下狱。”

“啊,还有这回事。”王夫人听到王铭如此说,被震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了,这些事莫要再提,本来我今日还有犹豫,如今看来,现在倒是容不得老夫多虑,否则又不知道被你给平添出多少枝节来。”

王铭瞥了一眼讷讷没有言语的王夫人,转首对王宓道:“阿宝,今日左大人奉陛下谕旨,想为二皇子纳你为正妃,为父已经答应了下来,你莫要怪爹爹。”

“啊!”候在一旁的侍女绿珠听此消息,睁大眼睛,忽然省起自己的无礼,连忙用手捂着小嘴,不发出一丝声响。

王宓听到王铭的话,脑海中浮现起当日紫金山上那一个魁梧挺拔的身影,眉目清朗的面容让她心中没来由地一突,低头垂睑,掩饰着自己那一份女儿家的羞涩:“但凭父亲做主。”

“陛下为二皇子纳女儿为正妃,这不是说以后阿宝就是王妃娘娘呢,那么老爷你就是皇亲国戚呢。”

王夫人这时才回过神来,两眼冒着精光,轻轻将阿宝拉到近前,美滋滋地打量着自家女儿,好似看着稀世珍宝,“阿宝,娘亲就说你是天生贵人相,王妃娘娘的命,嘻嘻,陛下果然圣明。”

王夫人年逾四十,此时却像个孩子般呵呵傻笑。

王宓无奈,只得柔声道:“娘亲,先放开我。”

“喔喔,遵命王妃娘娘。”王夫人嘻嘻笑着放开阿宝,但仍抓着王宓的玉手,“阿宝,天家不比咱家,待人莫要处处和气,有的时候遇到别有心机的奴才,就得好好教育一番,得让他们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绿珠,待小姐嫁给二皇子,到了那边,你得好好地照顾小姐,别让小姐受到定点委屈,否则拿你是问。还有……”

见自家夫人一板一眼滔滔不绝地模样,王铭轻咳一声,打断道:“夫人,为夫好久没吃过夫人做的佳肴,今日辛苦一下吧。”

“嗯,好。”王夫人本就是一精明的人,听到王铭此话,当然知道自家老爷是有话和女儿说,“绿珠,给我打下手。”

王夫人领旨丫鬟绿珠去了厨房,王铭这才对王宓说:“阿宝,其实早些时日,礼部左大人便问了爹的意思,那时爹考虑到二皇子初来金陵,没有什么根基,爹与二皇子在封平府便已结识,二皇子温和敦雅,虽然有时举止冲动,但也是率性而为,算得上良配。只是…”

王铭说到此处,停顿少许,继续道:“只是,储君之争历来凶险诡谲,爹就你一个女儿,本不欲卷入其中,怎知今日陛下如此果决。与二皇子结亲,福祸难料。”

王宓闻言,轻声道:“爹爹不必多虑,二皇子为人怎样女儿不知,倘若他日女儿有幸成为王妃,他若爱我,敬我,怜我,惜我,我便十倍敬他,重他,尊他,爱他,定祝他成事,九死不悔,不堕爹爹一世声名。”

“好,好,不愧为我王铭的女儿。”

王铭哈哈大笑,转身离开凉亭,只是背影早已萧索了几分。大概天下没有一个做父亲的舍得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嫁给他人吧。

齐楚大比还在继续,金陵城中却起了些风声,二殿下将纳御史大夫王铭之女为正妃的消息,不胫而走。

自不提帝都各方反应如何,云逸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当宫里来人,传达皇帝陛下的圣旨,择良日八月初八,云逸迎娶御史大夫之女王宓。也就是两个月后,再世为人的云逸便要成家,纵使云逸平日里多么的恬淡平静,此时不免精神恍惚。

其实在圣旨下来之后,云逸便进宫面圣,王家小姐他都不知生得是何模样,性格如何。再者,此前父皇的意思不是有意与张家结亲吗?父皇此旨委实有些突然。

说实话,这些日子与张君妍相处下来,云逸有时不禁想,娶了这么一位风姿绰约,巧笑嫣然的女子也不错,余生肯定不会无趣。

只是云逸进宫面圣归来,却是脸色微妙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哦,雅竹,何事?”

“殿下,奴婢都叫你三遍了。自从宫中回来,殿下就一直闷闷不热地坐在书房,殿下娶亲,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吗。听说王家小姐,哦,不对,是王妃娘娘长的很好看呐。”

雅竹眨着明亮的眼眸望着云逸,可爱极了。

“待本宫娶了王妃,若王妃不喜欢你,本宫就把你赶出府去,雅竹,你说好不好啊。”轻轻揉捏着雅竹细腻滑润的脸蛋,云逸没好气地道。

“啊,殿下别赶我出去好不好,雅竹很乖的,会做饭,会做衣服,还会,会暖床。”说到这,不禁羞红了小脸,一个姑娘家说出暖床这种话,的确需要莫大的勇气。

“你啊,”云逸望着雅竹可爱的小模样,放开捏着雅竹脸蛋的手,“好了,去准备膳食吧。”

被雅竹这一打岔,心中的积郁之气,散去大半。他也有些想通了,不论王家小姐是否长得美若天仙,性格是否贤良淑德,作为一个有着现代思想的年轻人,这种包办婚姻着实有些让人不爽。只是又能如何,在这个君父大于天的年代,难道要自己抗旨不遵吗。

是故云逸只能将积郁之气藏与胸中,而此次进宫,云鸿也算是解了云逸的一个疑惑。此前云鸿隐隐透露让自己于张家结亲的念头,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直到云鸿拿出一个玉帛,上面只有四个字,“张不为主”。

这四个平平无奇的字出自国师孤平之手,解的是云逸的姻缘一签。签是皇帝云鸿为云逸所求。

孤平在齐国有着很高的声望,若不是孤平已经年逾九十,紫金观平日行事低调异常,就是如今的云鸿也要忌惮其三分。

加之孤平解了封平谣谶(chen,第四音)),使得云鸿与云逸相认,云鸿断不会对孤平深信不疑。云鸿这才改变主意。

至于为何会让云逸娶王家女,那是因为云鸿阴差阳错之下,听说了游方道士那句,王家女贵不可言,这才有了今日之姻。

只是此事云鸿却未告诉云逸,仅说孤平国师算出云逸张君妍二人八字不相合,做不得夫妻。接着便夸赞了两句王宓贤良淑德,姿容瑰丽。让云逸安心,莫要有些别的想法。

此事罢,云鸿自然也夸赞一番,云逸昨日胜了项思愍一场。说云逸为国争光,大大地扬了齐国国威,又勉励了一番,接下来几场比试切勿松懈等等。还顺手将那日的良驹越羽赏赐给云逸。

晚间凉亭中,故事会再继续,府中的几个大丫鬟围着云逸,听着云逸温和清朗的声音,讲述着不存于现实中的人妖虐恋。

讲完白素贞苏州杀了蜈蚣精,使得许仙在苏州杏林站稳跟脚这一段。笑着对众女道:“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明晚继续。”

说罢,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忽见木昱匆匆走过来,伏在耳间道:“殿下,李泉请求要见殿下。”

“嗯,看来是时候了,去看看他有什么话说。”云逸对候一旁的似菊道:“今日可能晚些回来,不用等我,早些休息吧。”

“是,殿下。”

似菊垂手应道。

云逸和木昱来到看押李泉的地方,门口两个汉子,见到两人,赶忙行礼,将二人迎进院子。

“参见殿下。”李泉见着云逸,抱拳行礼。

这些日子虽然被囚禁在这处院落,却不曾受一丝虐待。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久而久之,李泉也放下心来,看来这位二皇子殿下并不想要自己的小命。

人一旦没了性命之忧,心思自然活络开来,既然二皇子不杀自己,并还好吃好喝供着,自然有所求。

此前自己已经明言,不知买凶行刺之人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位二皇子肯定还有别的想法。

念及此处,李泉也管不得其他,时间不等人,他的几个兄弟还在金陵大狱里关着,死活不知。如果能求得二皇子放了诸位兄弟,就是舍了自己这条命又如何。

李泉虽出身匪类,但极重兄弟义气。否则仅凭一身功夫也笼络不到这么多汉子为己卖命。

“殿下,泉是江湖中人,也不会那么多弯弯道道,只要殿下不计前嫌,放了在下众位兄弟。以后泉这条性命便卖与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哦,汝等欲治本宫于死地,本宫可不敢用你,如果你能本宫面前自行了断,本宫就饶了你兄弟五人一条性命,如何?”

云逸面色温和地注视着李泉,只是说出的话语却是透着些许寒意,让李泉一时愣在原地,讷讷无言。

第六十六章 收服

李泉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位帝子,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在他提出要见云逸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想过多种两人对话的可能。

在他想来,行刺二皇子论罪当死,这么些天来,对方不但没有要己性命,反而好吃好喝的供着。想必自己还是有些用处的。

李泉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鸟,这些达官显贵表面风光无限,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自己自负武功还说得过去,想来二皇子想收服自己,帮其办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

虽说失了自由,但是有个身份尊崇的靠山,在这样的乱世,吃皇粮的便是上等人。其中利益关系,李泉早在心中权衡了无数次。

哪知,这位二皇子见面第一句话竟要自己自绝性命。饶是李泉见过不少风浪,此时也是心神恍惚,不知所措。

云逸见李泉模样,并不着急,随意地找个凳子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小口浅酌。

不多时,李泉回过神来,低声对云逸道:“在下行刺殿下,已是百死莫赎。殿下宽仁,让在下苟活至今,泉感激涕零。既然殿下今日欲取泉之性命,泉怎能不从,只是期望殿下金口玉言,能放了在下几位兄弟。”

说罢,不等云逸众人反应,抽出一名王府侍卫的佩剑,便欲往脖子上抹去。

“叮!”

长剑落地,一缕长发落在剑上。李泉望着摔裂在地上的茶杯,道:“殿下,这,是何意?”

云逸站起身来,瞥了一眼李泉:“你就真的甘心这般死去,心中没有一丝怨言?”

李泉苦道:“蝼蚁尚且偷生,泉自然不甘。只是殿下这几日待泉亲厚,泉心中不能有怨。”

“哦,是不能有怨言,还是不敢有怨言。”云逸背过身去,悠悠道:“你一死了之倒是痛快,只是不知妻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爹爹,还能不能在如今的世道活下去。”

听到此言,李泉面色大变:“殿下,他们是无辜的,泉愿为殿下效死命,恳请殿下放他们娘俩一条生路。”

言罢,李泉双膝跪倒,头磕在地上,久久不起。

云逸一挥衣袖:“好了,起来罢,本宫不是那拆人家庭的恶人。木昱,让他们进来吧。”

李泉面色略带迷茫地抬起头颅,忽听一声童音:“爹爹,照儿想你。”

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走进屋来。后者见了跪倒在地的李泉,连忙跑了过来,扑倒在李泉的怀里。

“照儿,夫人,你们怎么会来这?”李泉抱着小男孩,望着妇人不解地问道。

妇人来到李泉跟前,望着李泉没有什么大碍,心中舒了一口气,低声道:“是,这位大人说相公你让他来接我和照儿来金陵的。”

妇人指了指木昱,李泉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心中又惊又恐。他怎么没想到短短十余日,云逸手底下的人便能找到照儿娘俩的藏身之处。

来金陵前,李泉将娘俩安置在宣州城,盘算着,在金陵干两票便回去找他们。

吃他们这碗饭的,最忌讳的便是妻儿身份暴露,毕竟仇家无数,夺人钱财,无异于取人性命,难保对方报复不会祸及家人。

“哈哈,本公子见阁下寂寞孤独,便将夫人小公子一并请了过来,阁下莫怪。”

木昱打着哈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李泉老婆孩子,自然是麻衣署的功劳。

仅一个月功夫,麻衣署密探便已分布金陵城各处,除皇宫及军营,街头巷尾、勾栏瓦肆都有麻衣署眼线,并且已经在往金陵周围扩散。

从某些方面的来说,麻衣署能够比朝廷更快地获取消息。这还要感谢云逸几次无意和木昱谈起后世的情报机关(俗称dxt),给了木昱灵感。

“殿下要杀要剐,泉绝不皱下眉头,恳求殿下不要为难她们孤儿寡母。”

李泉妻儿的出现,完全乱了他的心神,就是刚刚听说云逸让他挥剑自绝也无现在这般惶恐不安。

“怎么,不信本宫说的话?本宫既然说要让你一家团聚,自然不会食言。”

云逸负手而立,语气听不出喜怒。

李泉小心地打量着不似作伪的表情,心中稍安,忽而想起什么,小声道:“殿下,在下的那几个兄弟…”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木昱打断:“阁下,殿下许你一家团聚,已是恩赐,不要得寸进尺。”

李泉看都没看不悦地木昱,朝着云逸拜道:“殿下,在下那几个兄弟与在下生死之交,若是他们身死,在下也不独活。”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云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李泉

“泉怎敢威胁殿下。实在是泉那几兄弟皆是忠勇之人,愿殿下开恩。”

“既然你如此说,本宫给你一个选择,要么选你妻儿活,要么选你兄弟活。”

云逸声音冷冽,嘴角勾起的一丝冷笑,使得温和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残酷。

李泉望着小声哭泣的妻儿,表情复杂,良久,声音沙哑道:“恳请殿下放了在下妻儿。”

“哦,这么说你选择让妻儿活喽?”云逸嘴角的冷笑渐渐扩大,似在嘲讽李泉最终还是舍弃了兄弟。

李泉脸色黯然道:“舍弃兄弟,泉已无颜苟活于世。”一下抓起地上的长剑,便欲自裁于此

长剑再一次被打落在地,“不忍妻儿横死是为有情,不舍兄弟独死,是为有义,如此有情有义之人,本宫怎会让他死呢?”

“李泉,望你他日也记得今日的所作所为,莫成为无情无义之人,本宫此生最痛恨的便是无情无义之人。”

说罢云逸转身离开,“今日割发代首,饶你性命,若不是看你这几年虽劫商船,却甚少伤人性命,明年今日便要你的忌日。从今以后再生歹事,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李泉怔怔地望着云逸离去的背影,背后的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

次日,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朱横、朱顺以及元氏三兄弟突然暴死,刑部将其草草火化掩埋,半月前二皇子遇刺一案,彻底落下帷幕。

京北渡口,六个汉子深深望了一眼金陵城,而后走上载客小舟。

“大哥,那二殿下真的就这样放了我等。”

说话的人尖嘴猴腮,年纪二十许,是元家老三。没错此一行人正是李泉兄弟六人。

云逸偷梁换柱,用五个死囚犯换出了李泉的几个兄弟。幕后主使一直再打探李泉下落,金陵现今不能再待。李泉得云逸号令,带几人返回大野泽,静听命令。

水寇自然不许再做,云逸给了些金钱让几人在郓州城开家酒楼,多打听齐州府县的消息,将其作为麻衣署的齐国北方据点。具体事务都是木昱在安排,几人商议一下,也没有更好的出路,痛快地答应下来。

“殿下仁厚,不计前嫌放了我等,这自然是真的。此次再回郓州,各位兄弟勿要惹事,办好了殿下差事要紧。”李泉语气郑重。

“是,大哥。”

众人齐声。

船夫撑起船杆推离岸边,小船悠悠地行在水面上。朱横出声道:“大哥为何将嫂子和侄儿留在金陵,莫不是”

“哥哥,莫要乱说。”一旁地朱顺连忙制止了朱横下面的话语:“金陵繁华,哪是郓州可比,嫂子侄儿在金陵定不会吃苦。”

朱横见弟弟如此说,不再言语。李泉也暗自赞许,自己这几位兄弟,勇则勇矣,只是除了朱顺外,其他人谋略见识方面委实差了些。

自己等人能够平安离开帝都,全赖云逸出力。纵使云逸真的不计前嫌,放了几人回郓州,但是自己可不能得意忘形。夫人孩子是万万不能一起走的。真的那样做了,估计几人根本出不了金陵城。

昨晚自己反复琢磨多次,这才明白云逸的用心良苦,昨日不见得要杀自己,若是当时存了一点不该有的幻想,估计今日兄弟几人已经在黄泉路上作伴了。

其实,夫人照儿留在金陵也好,像自己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实在没什么保障,何苦劳累老婆孩子跟着吃苦。

元氏三兄弟均未成亲,家中只有一个老娘,而朱家兄弟更是光棍,茕茕独立,无牵无挂的,也易成事。

李泉这般想着事儿,小船已经慢慢驶离金陵。

“他们走了?”

书房内,云逸随意翻阅着前晋史册。

“已经渡江,约莫进入扬州境内。”

木昱顿了一会,疑道:“殿下,就让他们这般轻易离开金陵,那李泉无论功夫还是胆气都不似常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何不将其留在金陵。”

云逸摇头笑道:“留在金陵是用,去往郓州怎知就不是人尽其用。”

木昱不解云逸何意,见云逸没有解释的意思。木昱明智的没有再问而是道:“今日楚国使臣又进宫了,不过结果似乎不是很好。”

“嗯。”

见云逸颔首,木昱又道:“这几日楚国使臣一边准备着比试,一边积极地联络朝臣,除了朝中将领,六部官员几乎都在楚国使臣接触范围。看来此次楚国桂岭大败,损失绝对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向心高气傲的楚人,竟着急至此。”

难怪木昱会如此说,楚国虽建国时日短暂,但凭借着楚军强悍的战斗力,几乎可以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几年来开疆拓土,诸国皆不欲轻迎其锋芒。

五年前,齐国在饶州东南乐县之战中,败于楚国之手,齐国损兵折将,军中不忿,只是当时齐国准备攻略闽地,不想在西南与楚国发生大规模战争,只能咽下这口气。

但是两国的前仇已经结下,此次楚国陈王项思愍出使齐国,自然不会轻易如愿。

第六十七章 棋

齐楚大比,前两场齐国一胜一平,今日第三场比试的内容已经揭晓。

文斗—棋。

此次棋道比试是围棋。围棋起于战国,兴于燕晋。前朝晋武帝便嗜棋如命。关于晋武帝与围棋,还有一则流传很广的小趣事。

武帝千业初年,帝都洛阳有位围棋大师觉晓和尚,武帝每日都会招其进宫,对弈两三个时辰,风雨无阻。有一日,两人搏杀到绝处,一子不慎满盘皆输。此局一直到深夜还未下完。若不是武帝爱妃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恐怕下到天明也未可知。

萧妃美艳,舞姿更是当世无双。是夜,武帝却无心欣赏舞蹈,令宫人将未完棋局摆下,在寝宫中继续思索制胜之道。无论萧妃如何邀宠,武帝都是岿然不动,萧妃嗔怒道:“陛下,臣妾难道还不如一盘棋吗?”武帝笑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美人如吾命,这棋艺之道却可让朕舍命治病啊。”

武帝如此爱好围棋,终晋一朝,围棋都有很高的文学地位,远超琴、诗、书、画。善棋者,甚至可以入朝为官。

晋朝虽亡,汉人喜棋之风不亡,这也难怪,现今娱乐匮乏,寻常百姓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家大族,文人骚客的娱乐活动除了酒肆勾栏,就剩下这琴棋书画。而论到有趣,棋奕首当其冲。

这场楚国派出的是大帅哥,咳咳,俊逸无双的周易水,官方身份是此次楚国使团的副使。齐国朝堂见楚国使臣团派出这么一位年轻人,也未有丝毫轻视,楚国使臣前两场实力放在那,这一位副使想必不会差。

如此一来,朝臣更加不愿主动接战,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大家一把年纪棋艺还不如一个年轻人,老脸往哪放。

见众朝臣没有动静,主坐之上的云鸿心中愠怒。云逸见朝中众人模样,心中叹气,正欲上前,忽然手臂被握住,转头望去,只见大皇子朝着自己微微摇头。

俄而,云勇道:“陛下,这一场比试,儿臣推荐儿臣属官庞绩。”

“好,既然大皇子主动应战,那么移驾偏殿,召庞绩进宫大比。”

云鸿声音威严,这一场比试齐国的人选确定下来。

偏殿内,云鸿居上而坐,众位朝臣则是两侧席地而坐。大殿正中,奉诏进宫的庞绩与楚国使臣周易水相对而坐。

二人略一施礼,正襟危坐,云鸿见二人准备完毕,向着侯德昭点点头,侯德昭上前一步高声道:“第三场棋艺比试正式开始。”

大厅之内顿时寂静无比,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庞绩周易水二人身上。

这一场围棋大比,楚国使臣远来是客,因此周易水执白子先手,庞绩则是黑子,后手。

二人动作不慢,仅片刻功夫,都已落子十余手。立在二人一旁的宦官,一刻不停地将二人的落子方位,录在大殿两侧直立的棋盘上,供朝臣观看。

大殿之内,众人屏气凝神,未敢发出一丝声音。殿中只有庞绩周易水二人落子的声音。

朝堂之内棋艺高深不知凡己,庞绩此人,朝臣大多不甚了解,不过在众人的预想中,既然是大皇子举荐,自然有过人之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庞绩开盘布局精妙非常,只落十余子,便隐隐占据了上风。自前朝晋武帝以棋选官,围棋一道便有了定品一说。分别是下三品(七、八、九)、中三品(四、五、六)、上三品(一、二、三)以及那传说中的棋圣之境。

当年武帝天赋卓绝,不过第二品之境,与之对弈的觉晓大师,勉强算作一品。这已是百年来棋艺最高深者。

殿中庞绩、周易水二人纵使未到觉晓晋武水平,但也相去不远。二人落子极快,偏偏殿中众人还挑不出一丝毛病,均是生出一种理应如此落子的感觉。

云逸坐在殿中,静静地看着棋盘上黑白两方势力的缠斗,心中舒了口气。自己棋艺何种水平,清楚的很,刚刚若是自己上去,现在恐怕已经投子认负。

大皇兄推荐的这人确实了得,饶是自己这个不入品的围棋菜鸟,也能看出黑子的凌厉之势,白子虽是先手,竟然也隐隐抵挡不住黑子的进攻,陷入颓势。

随着时间流逝,三十手,五十手,八十手,黑子攻势越发凌厉,压根不给白子反击的机会,甚至可以说一子不留。

到这时,朝臣基本可以知道庞绩的棋艺水平,应该烈属上三品。周易水棋艺不弱,很多精妙的布局,饶是浸淫(yin)此道多年的围棋老手也不禁拍手叫好。

只是一力降十会,在黑子强大的攻势面前,在精妙的布局也是徒然。

朝臣中有人悄悄打量着对弈二人的神情,庞绩虽然占优,但是面上一点喜色也无,反而神情冷峻,落子果断决绝。反观周易水,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现在处于下风的不是他,而是庞绩一样。

黑子第九十八手,庞绩此子落下,观战百官忽地屏住呼吸,心道:“结束了,黑子将胜”

棋盘之上,经过九十余回合的交锋,白方大龙还是被黑子降伏,断了生机,不出五手,白子必败。

面色冷峻的庞绩这时不禁露出一丝笑意,眼前这位年轻的楚国使臣棋艺不弱,四品巅峰,不枉自己布局这么久,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这一场是他庞绩胜了。

想到自己前来金陵多年,在大皇子府中添作幕僚,在帝都之内却是名声不显,除王府同僚,甚少有人知道。今日过后,庞绩之名将响彻帝都,怎能不喜。

龙椅之上,云鸿观着棋盘中黑子之势,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庞绩,而后目光扫过面色平静地大皇子云勇、二皇子云逸,以及楚国使臣。

心道勇儿这个幕僚不简单啊。由棋观人,庞绩此人心思深沉,做局不着痕迹,难得。

待目光扫过楚国一众使臣,后者面色平静,均为将要落败的沮丧之情。云鸿心下诧异,思绪一起,忙再看向棋盘,神情怔怔,半晌不语。

殿中,执白子的周易水顿了片刻,瞥了一眼对面的庞绩,忽然嘴角勾起朝对面笑了笑,而后在后者诧异的目光中,落下一子,四座皆惊!

楚国有一棋痴,嗜棋如命,少时家中殷实,其不擅经营,钻研棋道,中年家道中落,变卖家产,流落街头,纵使腹中饥饿,也不抵押玉石所做的棋盘棋子。后得贵人相助,有一安身之所,却脾气怪异,不喜洗漱,每天皆是脏兮兮模样,众人退避,其却以此为安。

五年前,棋痴大限将至,感慨一生,无愧于己,有愧于棋道,未窥棋圣之境,遂将毕生所学棋道所得,传于当年贵人之子,而后溘然长逝。那位贵人之子凭此棋艺,二十岁名动楚国,人送雅号“小棋圣”。

那人便是陈王府主簿周易水!

随着周易水一子落下,庞绩神情大变,继而眉头紧锁,良久才落下一子。周易水想也不想,又落下白子,庞绩脸色沉重,思考良久,这才下子。

庞绩脸色愈发沉重,落子也越来越慢,反之周易水却是更加漫不经心,白棋落子随意至极,棋盘上的局势却是陡然翻转。黑子攻势渐颓,刚刚对白子形成的合围之势,已经悄然告破,并且渐露败相。

终于,第一百五十五手,庞绩黑子久久没有落下。良久,庞绩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笥(si第四音)中,颓然道:“我输了。”

此话一出,沉浸到棋盘那方天地的厮杀之中夫人殿中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片讶然,望着周易水的眼光都有些惊意,好高深的棋道。

其实周易水的棋艺并不比庞绩高明多少,只是周易水上来示弱,庞绩纵使再精明,领先一整盘,总会有大意的时候,而白子看似处于弱势,却在整盘布局,只差一个时机,一个庞绩出错的时机。

而全局庞绩只犯了一个错误,他太想赢,太想干净利落的赢,第九十八手黑子,为了将白子赶尽杀绝,庞绩痛下狠手的同时,也绝了自己的退路,最终被周易水抓住时机,一击而破。

“哈哈,陈王麾下果然人才济济,周副使棋艺不凡,朕今日有幸见识,来人赏。”

云鸿声音清朗,没有丝毫齐国输了比赛的怒意。

“外臣谢陛下!”

周易水俯身行礼,不卑不亢,面上虽有胜利的喜意,却无骄纵之情。吏部尚书吴彦秋与兵部尚书邹铿对视一眼,暗自心惊,这个周易水厉害啊,一个王府主簿便有如此气度,楚国果然不能小觑。

“殿下,今日之败皆为吾过,望殿下责罚。”

庞绩面色隐有不服,今日大皇子好不容易给了自己一个一鸣惊人的的机会,谁曾想竟然折在周易水手中。

“无妨,这周易水年纪轻轻,本宫也起了轻视之心,未想竟是深藏不露之辈倘若日后对上,万不可再有托大之举。”

云勇安慰庞绩,庞绩棋术已入一品,对弈周易水,心有轻视,根本未尽全力。待发现周易水也是深藏不露之后,再想挽救局势,为时已晚。

庞绩点头称是,他自诩谋略过人,视金陵众人于无物,心高气傲久矣,此次在周易水手上载了跟头,祸福相依,收起自傲的心思,以后谋事定会更加缜密些。

第六十八章 再见故人

夏雨淅淅沥沥,驱散了金陵绵柔的夏意。

云逸站在窗前,怔怔地注视着窗外的雨幕。

今日又到了休沐日,也就是百官休息,不用上班的日子。齐国礼制,十休一齐楚下一场比试,往后推移。徐思远也休息一天,在家陪陪夫人,未来府上授课。

云逸难得有闲暇,本计划去王铭府上拜会。他将娶御史府上小姐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宗人府那边也开始筹备自己大婚用度。

只是天公不作美,刚欲出门,便落下了淅淅雨水。

“殿下,墨磨好了。”

似菊磨好黑墨,低头垂手轻声道。

“好。”

云逸转过身来,走到书案前,望着一旁俏生生立着的丽人,心情莫名好了许多。提起狼毫,一笔一画地临摹着字帖。

自身的毛笔字着实见不得人,当今之世,书法见人品,云逸虽然不认同这一点,但是也深知写字的重要性。总不能每次写些东西,都要找人代笔吧。

是以,云逸每日都会花一个时辰临摹字帖,这些日来云逸书法进步不小,这得益于云逸临摹的字帖多是书法大家传世之作。

贵为帝子,在常人来看稀有的字帖,简直是稀松平常。现在云逸临摹的就是前朝书法大家贺馥的的行书。贺馥,故燕书法家,以行书闻名于世,如今一副贺馥的真迹可值千金。

半个时辰悄然而过,云逸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临摹的这副作品。

笑着道:“似菊,本宫这字写的如何,是不是有几分贺大家的风范。”

似菊抿嘴轻笑道:“殿下字写得自然是极好的,已得贺大家七分真传。纵使拿出去,也教他人分辨不得。”

云逸无奈:“你啊,就知道哄本宫开心,本宫还是有自知之名的,这将这拿出去,恐怕要贻笑大方了。老实说,本宫这字连似菊你都远远不如”

说道这,心中也有些自得。自己这几个侍女,若梅虽清冷严肃,办事也是一丝不苟,府上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馨兰温柔可人,自己的衣食起居不用费一点心;雅竹活泼欢快,没有心机,相处犹如邻家小妹;似菊文静典雅,平日里不多言语,饶是云逸也时常注意不到她说,但似菊在几女中才学最高。

宫中女官识文断字是基本要求,但是似菊却是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并且天赋不低。这些日来,云逸带进宫给小皇子云宸看的连环画,都是出自似菊之手。接触不到一月,就能将简笔写实的画风学到如此境地,除去天赋,本来的绘画的水平肯定不低。

似菊几个侍女容貌气质就是比之世家小姐也遑不多让,让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子常伴身侧,为奴为婢,任自己予取予求,云逸说心中不得意是不可能的。

“奴婢怎敢与殿下相比。”

似菊表情惶恐,正欲跪倒,被云逸轻轻拉住:“不必如此,本宫这说的是实话,如果连这点都不敢承认,如何对得起你们无怨无悔地服侍本宫。”

似菊见云逸神情认真,心尖颤动,不禁垂首低声道:“殿下待奴婢如家人一般,能服侍殿下是奴婢的福分。”

云逸握着似菊的柔夷,望着对方美玉般的脸庞,凑近似菊说道:“本宫待你们亲厚,可是别有目的,似菊你可知本宫心事。”

似菊脸色羞红,眼眸微闭,语气急促:“殿下,现在还是白天呐。”语气轻柔如猫爪挠心般撩人心弦,饶是云逸今世见过不少千姿绝色,仍不由心神激荡,凑过嘴唇,吻上似菊柔软的红唇。

似菊慌张地推开云逸,脸上红晕火烧云般扩散开来,云逸尴尬地咳嗽几声,“那个似菊,以后若是有什么心事,定要和本宫说,被本宫亲了,你可就是本宫的女人了,知道吗。”

似菊讷讷没有言语,眼中的羞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良久才小声道:“殿下,雅竹妹妹说为殿下做了羹汤,奴婢去看看做好了没。”

说完,不等云逸答应,便走了出去。步履匆忙,不似平日里文静恬淡的气度。

云逸望着似菊的背影,吐了口气,自己还真是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其实云逸已经察觉到似菊近俩日心情不是很好,好几次都在发怔走神。

他表面上不闻不问,暗地里却有些担忧。想让木昱暗中调查一番,又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无奈只能亲自劝慰一番似菊。只是自己色令智昏,唐突佳人在,只怕起了反效果。在她心中恐怕给自己贴上了白日宣yin好色无度的标签。

中午似菊进来一次,给云逸端来膳食,就远远地站在一边,深怕云逸再轻薄于她。

云逸暗道:“难道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还别说,凭着云逸现今的身份,纵使真吃了似菊,也没任何人敢说三道四。

刚过午时,木昱匆匆走进书房,大声道:“殿下,有故人到金陵了。”

云逸一愣,旋即喜道:“白大哥一行人到金陵了?”

木昱点头:“白公子一行人刚入金陵。”

早在十日前,云逸便收到麻衣署的消息,白不凡一行人已在来金陵的途中,左等右等,今日可算到了金陵。

“走,随本宫为他们接风洗尘。”

望月阁雅间,云逸举杯道:“白大哥,苏前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白不凡惶恐道:“殿下折煞草民,得殿下招待,乃三生有幸。”白不凡虽然性格豪迈,见云逸今日雍容气度,深知眼前的云逸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与自己熟识的员外之子,而是皇亲贵胄,龙子龙孙,不免小心谨慎了许多。

云逸皱眉不悦:“白大哥,再如此客套,就是没当我是兄弟。”

白不凡怔怔望着云逸,良久叹道:“那就容大哥无礼了,贤弟。”

“这就对了嘛!”云逸笑道:“来干了这杯,算是为白大哥接风洗尘了,大哥,一路辛苦。”

云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白不凡算得上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那份友情弥足珍贵,时至今日他越发珍惜这段友情。

而后云逸又端起酒杯向刀王苏三道:“苏前辈,好久不见,晚辈敬前辈一杯。”

苏三应云逸前番之邀,顺道护送白不凡来京。云逸自然欣喜万分,苏三虽然没有直接传授云逸功夫,但是封州之变,明里暗里帮了云逸许多。于情于理,云逸都要敬其一杯。

苏三眯着眼睛盯着云逸,道了声:“好。”

右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朗声道:“云逸,这杯酒算是还了封州之情,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云逸,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云逸木昱等人未解其意,接着听苏三道:“恩怨既已清,吾请留殿下三年。”

云逸愣道:“刀王前辈愿助晚辈一臂之力?”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吾定当护殿下三年平安!”

话语虽轻,却是透着无比的自信。

当今武道宗师凤毛麟角,纵观当世诸国皇室供奉,入宗师者也仅寥寥数人,云逸见过的宗师不过一手之数,能有幸得一位宗师护卫安危,云逸又惊又喜。

强压着心中的惊喜之情,云逸道:“晚辈何德何能,得前辈护佑。从今之后,前辈便是王府上卿,生活用度一应如我。”

云逸表明心迹,这不仅仅是对苏三的承诺,也是在告诉在场的木昱易山等人,苏三是自己的上宾,万不可怠慢。

苏三摆手道:“江湖中人,无需锦衣玉食,能有一屋、一席、一饭足矣。况且护卫殿下,乃故人相托,非吾本意。三年后,吾当自行离去,到时望殿下莫要挽留。”

云逸自然应允,只是疑惑苏三的故人是谁,自己似乎不认识能请动宗师出手的人物。难道是傅姨?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是又不太可能。见苏三未有多言之意,云逸只得将好奇压下,来日方长,总有知晓的一天。

这一宴,宾主尽欢。

白家是闻名封平府的商贾世家,在金陵也有商铺房产。白不凡自有住处。

云逸握着白不凡的手道:“白大哥,明日有空,去见一见月姝姑娘吧。她这几个月过的不容易。”

白不凡愣在当场,脑海中闪过一张日夜思念的面容,嘴唇颤抖,最终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云逸早前便将关于月姝的书信传于白不凡,依着白不凡豪迈爽朗的性格,估摸着应该不会在意月姝的遭遇。

倘使白不凡心中真有嫌隙,不愿接纳月姝,自己到时还有后手。如此想着,云逸和白不凡道别,吩咐府上兵卒,将白不凡送回住所。

云逸木昱及苏三一行人走在金陵的街道上。

苏三的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这么些年来,金陵的变化有些大,早不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了。看着来往的行人,叫卖的商贩,充满了生机与活力,金陵喧嚣繁华程度远胜封州。

苏三感叹,现今比那时好太多了,那人终归还算明主。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云逸,心道:“不知你又能继承那人几分的贤明呢?”

第六十九章 生死一念间

来到府前,还未踏入大门,云逸忽然见拐角处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仔细望去,却是水芝的丫鬟鸳鸯。

只见鸳鸯神情憔悴,脸色苍白木然,浑然没有当日芙蕖小筑厉声斥人的模样。

“鸳鸯姑娘,你是来找本宫的吗?怎么不进府中?”

鸳鸯瞧见云逸,神色激动,张口欲言,见了云逸身侧几人,张张嘴,没有言语。

云逸见鸳鸯有难言之隐,让木昱给苏三安排一处住所住下。

待众人离开,这才出声道:“好了鸳鸯,可是出了什么事吗?若是需要本宫帮忙的,本宫定会帮忙”

鸳鸯露出焦急的神色:“殿下,求您去救救小姐吧,自从那日从秦淮河回去,小姐便染了风寒。这些日子,病情愈发严重,今日,今日已经神志不清了。”

说到这,鸳鸯话语哽咽,她与水芝虽行主仆之礼,却有姐妹之情,水芝病重,她是最着急的那个人。

云逸脑海中闪过一抹红色的倩影,当日秦淮画舫上的惊鸿一舞,实在惊艳,面色平静地问道:“是你家小姐让你找本宫的,还是你自己过来的?”

鸳鸯怔住,她不明白这有区别吗?小姐生病这几日,仍然心心念念那篇《爱莲说》,在鸳鸯看来,这自然是是小姐属意二皇子。

本来水芝是不许鸳鸯去找云逸的,她深谙易得不惜的道理,既然想要云逸迷恋于己,就不能表现的太过热情。

鸳鸯见小姐生病很难过,但是也不愿弗了小姐的意思。直到今日上午,鸳鸯察觉到水芝身体的不对劲。这几日水芝生病,变得极为嗜睡。但是这个时间也该睡醒。

今日任凭鸳鸯如何叫,水芝仍是昏昏沉沉,神志不醒的模样。

请了大夫前来,也只是微微摇头,让鸳鸯早些准备后事,一句不愿多说,便匆匆而去。

鸳鸯听罢,只觉大夫胡说,口中低骂一句:“庸医。”紧紧握着水芝的玉手,鸳鸯喃喃道:“我一定会让小姐平安无事的。”

而后,鸳鸯几乎跑遍了金陵城的医馆,大夫的话和第一个大夫基本没什么区别。鸳鸯从开始的愤怒慢慢变得木然,最后则近乎绝望。

患难见人心,前些日子芙蕖小筑热闹的场景一去不返。不知谁传水芝得染重病将不久于人世,许多世家公子,避之不见,唯恐鸳鸯找到自己,一怕疾病传染给自己,二怕水芝染病死了,晦气至极影响自己的运道。

鸳鸯也去了大皇子云勇的府邸,府中下人进去禀报,哪知左等右等都不见云勇的身影,就在她按捺不住要往进闯的时候,那下人说大皇子未在府中,只有夫人在府中。鸳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还能不知道这是大皇子躲着不愿见自己。

找王妃杨清音,鸳鸯则是想都没想过,平日里小姐就经常和自己说大妇是多么的恶毒,略带姨娘,小妾那就是家常便饭。鸳鸯自幼受小姐熏陶,对大妇那是避之如蛇蝎。因此听到下人此语,鸳鸯虽然心中暗骂大皇子,却是转身就走,无半点犹豫。

最后鸳鸯来找云逸,被告知云逸不在府中。鸳鸯心中绝望,她只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无情,小姐那么好的人,却命途多舛,命运当真不公。

鸳鸯抿嘴道:“殿下,是我自己过来的,殿下,您身份尊贵,一定能请皇家御医为小姐治病。对不对。”

见云逸没有动作,鸳鸯双膝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殿下,之前是鸳鸯不对,对殿下冷嘲热讽,但是这和小姐没有关系,只要殿下能救小姐,鸳鸯任凭殿下责罚。”

说完,鸳鸯抬头见云逸依旧矗立在原地,原本木然的神情中那一抹希冀之色慢慢消失。鸳鸯咬牙,俯下身子,就要给云逸磕头。

只是精致的额头未碰到冰冷的地面,便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抵住,耳边传来鸳鸯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话语,“本宫答应你了,起来吧,带本宫去见你家小姐。”

踏进水芝香闺,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药味。帷帐之中,玉人昏睡。饶是云逸知晓水芝病得不轻,仍然被眼前玉人模样所惊,才十余日不见,水芝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原本精致的脸庞现在苍白如纸,眼眶凹陷,嘴唇紧闭,鼻间气息微不可查。

若不是云逸修炼《长生经》,耳目敏锐,神识清明,他就认为眼前的是一具尸体,难怪鸳鸯说金陵的答大夫只看一眼就匆匆而去,连药方都不愿开。无怪乎他们如此,水芝目前的状况,寻常大夫定是无力回天,真开了药方,一旦玉人魂归九幽,可不砸了自己的招牌。

云逸沉声道:“怎么这般严重,之前没看大夫吗?”

鸳鸯嗫嚅:“起初小姐只是偶感风寒,小姐让我去药铺抓些药煎着吃。小姐医术也有所涉猎,之前生病都是这般做的,这次也就没有在意。”

“荒唐,医者尚不自医。看了几本医书,就不用大夫了吗。罢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乔衡御医了。”

话毕,易山引着乔衡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

乔衡五十许,面色红润,发须不见一点白,显然平日里保养有道,以点观面,医术可见一斑。

“不必多礼,先看病人。”

乔衡为水芝把完脉,摇头叹道:“殿下,这位姑娘的脉象薄弱近乎没有,观姑娘神色,此乃感风寒日久,入肺腑之兆。恐非金石可医”

鸳鸯面色怆然,身形一颤,喃喃低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乔大人扁鹊在世,定有法子医治。”

云逸神情幽深,不见喜怒,语气极为肯定肯定。

乔衡刚想说才疏学浅,无能为力,无意间对上云逸的眼眸,心中一突,这才醒悟。传闻二殿下风流成性,此女现今形容枯槁,依稀可见健康时的美貌。自己若是不尽力而为,佳人薄命,自己恐怕会遭二殿下记恨。

乔衡,齐国太医院首席杏林圣手,是为皇家专属医者。在寻常人看来,风光无限。但是冷暖自知,这一份风光只不过基于皇帝一句话。如今二皇子深得帝宠,到时随便提上一两句,轻则丢了差事,重则全家横祸。

念及此处,乔衡急忙道:“姑娘病入五脏,寻常方子,于事无补。下官有一祖传药方,名为‘生死一念间’,或可医姑娘之病。”

鸳鸯木然的神情如坚冰融化般:“乔大夫,请您赶紧开方子,我现在就去抓药。”

乔衡摇头,面色苦道:“姑娘,切莫着急,此方所涉及药物我药箱中便有,只是此法凶险,恐不能成事,反害了姑娘的性命。”

“成功率有几成?”云逸凝视着水芝消瘦苍白的面容,心中有些痛意。

“五五之间。”

“哦,五层成功率,确实有些低了,生死一念,果真是一念生死啊。”

乔衡硬着头皮解释道:“殿下,在下这方子,多味阳性药材刚好可驱病人肺腑寒毒,只是这么多阳性药材混在一起,便成了虎狼之药,寻常男子都不一定经受得住,何况病人女子身,恐怕”

“恐怕,寒毒未除,水芝先香消玉殒,对吧?乔大人。”

云逸伸出手,想抚摸水芝的脸庞,手指刚欲对方肌肤,又缓缓地缩了回来,昔日巧笑倩兮的佳人如今这般模样,云逸不是铁石心肠,心中哀痛。

“殿下。”鸳鸯看着云逸,虽然内心害怕,怕水芝就这么香消玉殒,但仍做坚强的样子。真是一个坚强的姑娘。云逸心中感叹,温声道:“鸳鸯,本宫今日替水芝做这决断,如何?”

鸳鸯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却是不比哭好看多少,声音略有沙哑:“今日鸳鸯尽知世间冷暖,殿下能为小姐做到这一步,鸳鸯先在这替小姐谢过,无论结果如何,鸳鸯都不会怪罪殿下。”

云逸点头,转首对乔衡道:“乔大人,煎药吧。”

说完,云逸不再理会屋中的其他人,坐在水芝榻前,眼神停留在水芝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鸳鸯看了看云逸,又深深看了眼小姐,转身去厨房帮乔衡煎药。

云逸从未这般近距离地打量过这位绝代佳人。此时病榻之上的水芝,形销骨立,脸色苍白,神情痛苦令人心疼。云逸不禁轻抚者佳人的面庞,脑海中浮现自己认识水芝的一幕幕画面。

将《爱莲说》赠与水芝,对方欣喜不自禁的模样,画舫敬酒,水芝含情半露的羞涩;素手瑶琴,神色飞扬的恣意,最后停留在当日画舫上那惊鸿一舞,那是云逸迄今为止对水芝最深刻的印象,喃喃自语道“放心,本宫会治好你的病,保准你健健康康的。”

半个时辰后,鸳鸯步履匆匆地端过来一碗药汤,“殿下,药煎好了,让我来喂小姐喝吧。”

鸳鸯声音中带着些激动,紧张,还有颤意。怎容她不紧张颤抖,这碗药汤喂水芝喝下去,可能让小姐重拾健康,也可能阴阳永隔。

第七十章 三诺

云逸起身让开,让鸳鸯坐在榻前,好喂水芝汤药。

鸳鸯用勺子舀起汤药,刚凑到到水芝唇边。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冷笑:“想让她早些死,就赶紧喂她喝了。”

鸳鸯的手一颤,差点没将汤药给洒了,对着来人怒目而视。

“倾城,你怎会在这里,此话何意?”

云逸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美玉公子,忽然省起一事,面色懊恼,心虚般地打量着眼前的美玉公子。见后者手持折扇,笑意盈盈,似乎并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心下稍安。此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魔女颜倾城。

“我是说,你们这碗汤只会要了水芝的命。人是美人,药却不是好药。”

颜倾城仿佛没看到鸳鸯的怒意,扶额叹息,“此药服下,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佳人定魂归九幽。”

云逸不语,一旁的乔衡终是忍不住道:“无知小儿,莫要信口开河,病人寒毒入体,这生死一念虽非起死回生的神药,但也是我乔家祖传秘方,如何来的绝命毒药之说”

乔家历代先人,对这生死一念方子均是推崇备至,视若珍宝。乔衡也是如此,今日被颜倾城如此贬低诬蔑,饶是涵养深厚,也不免得怒意横生。

颜倾城斜眼瞥了一眼乔衡,随意摇了两下折扇,嘲讽道:“水芝姑娘寒气入体,五脏肺腑都有寒毒。你这方子中的黄苓、青叶却助涨寒毒,此药服下,不是一命呜呼是什么?看你相貌端正,用药却如此歹毒,当真其心可诛!”

见云逸略有些迟疑地望着自己,乔衡慌忙道:“殿下莫听她胡说八道,此方阳性药物居多,病人体弱恐经手不住,是故在下才加了黄芩、清叶这两味寒性药物,绝非枉顾人命,包藏祸心呐。”

“哼,画蛇添足!”颜倾城对乔衡的结实不屑一顾。

“乔大人无虑,本宫信你人品,绝不是别有用心。”云逸宽慰乔衡两句,转而道:“倾城,你观药香识药的功夫,佩服至极。想必定有法子,救得水芝性命。还请倾城施以援手,他日必要重谢。”

云逸心思百转,乍一思考,便明白颜倾城不是无的放矢。乔衡人品不坏,方子也许也是好方,但是恐怕的确如颜倾城说的那样,无法救水芝性命。颜倾城出身九华宫,九华宫医术天下闻名,远的不说,当代九华宫宫主傅雪娥医剑双绝,颜倾城虽是九华宫弃徒,但曾经也是傅雪娥弟子,医学方面肯定有一番造诣。

“不用给我灌迷魂汤,我可不是你府中的傻丫鬟。我一介弱女子,比不上将逢人间喜事的二皇子殿下,哪里有什么好法子?”

云逸听颜倾城此话,神情一窒,看着颜倾城似幽似怨的表情,怎还不明白颜倾城怨气从何而来。

当日解救陈王妃,分别之际颜倾城悄悄传音,约定今日城西临江楼相见有要事相商。云逸却因为最近齐楚大比的事情耗费精力,今日白不凡来京,喜见故人之下,竟将约定忘记。此时看到颜倾城方才想起。当下歉意道:“今日之事是我不对,我在此向你赔礼道歉,只是今日关乎她人性命,还望倾城仁心。”至于大婚一事,云逸绝口不提,他也有些糟心。

颜倾城见云逸一副低声下气模样,心中怨气减了些许,摇着折扇:“要救水芝到也容易,云逸,只要你答应我三件事。”

未待云逸出声,颜倾城又道:“你放心,此三件事不是摘星捧月,肯定是你可以办到的,云逸,你答不答应?”

颜倾城神情认真,一改平日里与笑嫣然的神态。

云逸心知这三件事只怕不比摘星星,摘月亮简单多少,只是救人要紧,他与水芝相识一场,肯定不会让其这样香消玉殒。只得道:“我答应你,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这三件事不能是伤天害理,有违天道之事。”

“好!希望殿下记住今日之诺。古有千金难换季布一诺,今日一条性命便能换二殿下三诺。此事传出去,恐怕殿下风流大名,又要响彻三分。”

颜倾城见云逸答应,神色复杂。云逸今日为秦淮花魁,许我三诺,不知她日我若有难,你会不会做到如此地步。

神情悲戚的鸳鸯见云逸答应,惊讶非常,她没想到二殿下为救自家小姐竟然向颜倾城娘许下三诺。云逸不是普通人,齐国帝子三诺分量重过千金。只是事关自家小姐生死,心中感激,觉得对方和蔼可亲。也为自己早些时候暗骂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感到抱歉,悄悄地把云逸从天下男人的范畴中去掉。云逸就是不知知道鸳鸯所想,作何感受。

“倾城,也许你觉得我今日轻率许你三诺,并不值当,但是在我心中,一条性命远胜千金。好了,时间不宜久拖,望倾城全力以赴。”

颜倾城对云逸的话没什么表示,走到水芝身边,抚摸着水芝的俏脸:“唉,多美的人啊,真是我见有怜,难怪云逸能为你色令魂授,罢了,今日遇到了本仙子,保准你健健康康地。”说完,颜倾城还轻轻捏了捏水芝的脸蛋。

鸳鸯见颜倾城对自家小姐这般举止,就要冲上前去,被云逸拉住:“别急,她是九华宫弟子,能救你家小姐。”

九华宫盛名享誉江南,鸳鸯作为金陵人,自然是知道的。扭过头去,当作没看到颜倾城捉弄小姐。

颜倾城捏着水芝没有生气的脸蛋,觉得无趣,收回手,看着放在桌上的药汤:“按着这药方除去黄苓、青叶两味,另外加入一钱吴茱萸、二钱威灵仙和二钱草乌。”

颜倾城话毕,乔衡面色大变:“两味阴性药去掉吾没意见,但是这三味乃是大热药,本来药方便是阳性,如此这般用药,闻所未闻,况且不符药理,望殿下三思。”

“你没听说过,那是你孤陋寡闻。我九华宫药典篇,岂是凡夫俗子所可窥探。”颜倾城气乔衡之前说她无知,嘴上也不留情。

见鸳鸯犹豫没有动静,颜倾城没好气地道:“还不快去,再迟一个时辰,你就小姐就是神仙也难救。”

似乎在验证颜倾城说话不虚,水芝忽然呼吸急促,面露痛苦之色。鸳鸯慌了神,求救般地眼光看向云逸,见后者微微点头,心中稍定,嘴上道:“请殿下照看小姐。”人已经走出屋外,煎药去了。

乔衡健壮,叹息一声,此等行药,他活五十载都未听说过,若不是云逸在这,他怕早已拂袖而去,如此用药实在是太过荒唐,简直视人命于儿戏,。

又是半个时辰,鸳鸯端来汤药,秀气的脸上沾染些许黑灰,神情急促,生怕误了时辰。

颜倾城坐在床边,接过药汤,轻嗅鼻尖,闻了药香,笑道:“小丫头年纪不大,药煎的倒是不错,师姐若有你这么个弟子,怕是要开心许多。”

鸳鸯对颜倾城的赞许不以为意,急声道:“姐姐还是先喂小姐喝药吧。”

颜倾城笑望了眼鸳鸯,转身用勺子将药汤喂进水芝嘴里。

刚喂下汤药,水芝虚弱的气息便强大一分,苍白面色竟慢慢有了血色。

云逸鸳鸯见状,心中稍安,这颜倾城医术果然高超,还未来得及欣喜,只见水芝呼吸急促,面上一下子充血般地显示着赤红,手背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鸳鸯睁大眼睛,紧张到了极点。不知所措地望着云逸。一向平静地云逸也焦急起来,不过他不能给鸳鸯恐慌,轻声安慰鸳鸯几句:“没事的,不用担心。颜仙子肯定有办法的。”

颜倾城听这话,不禁白眼,心中忖道:“现在知道说好听的呢,之前怎么不见你这般说。”

心中吐槽一番云逸假惺惺的行为,手上动作不慢,将水芝扶起坐着,又变戏法地掏出一枚紫色药丸,正是当日给云逸服用的顺息丹,一边喂水芝服下,一边低声道,“便宜你了。”

水芝服下顺息丹,紊乱的气息不到盏茶功夫便平静下来,充血的面色也慢慢恢复正常。并且本来形容枯槁的水芝,面容肌肤慢慢红润起来,一点都不像病人,顺息丹果然非同凡响。

颜倾城站起身来向着云逸没好气地道:“好了,你的小情人没事了,过几个时辰便能醒来。”

“颜仙子,小姐和殿下清清白白,莫要污人清白。”

鸳鸯见水芝气息平稳,心中的巨石落地,刚想感谢颜倾城,听后者这样说小姐,刚直的性子忍不住纠正颜倾城的错误。

“哼,污人清白,若你家小姐不是云逸的小情人,你怎会去找他救你家小姐,他堂堂齐国皇子的身份有又怎么会不辞辛苦地半夜跑来这边?”

鸳鸯刚欲反驳,颜倾城又道:“我看不仅他想让你家小姐做他的小情人,还想让你这小丫鬟做他的小小情人。”

“你胡说!”

“哦,是吗,那为什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拉着云逸的手呢。”

颜倾城似笑非笑。

鸳鸯“啊”地一声,刚忙放开云逸温暖的大手,刚刚水芝情况凶险,她内心紧张,不知不觉握住二皇子手,这时想来的确不妥。脸色羞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急的快要落泪。

“好了,莫要再取笑鸳鸯姑娘了。”云逸无奈,“今日仙子救水芝一命,我定还你三诺。”

“这还差不多,好了没有事情,本仙子就走了。”颜倾城面色冷淡,转身欲走。

“慢些,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云逸忽然省起这不是说话的地儿,吩咐易山派人将乔衡送回家。今日有颜倾城相助,但是乔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云逸承了这份情,对于乔衡来说只赚不亏。

乔衡这时才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添了三味大热药,竟然真的能够救得水芝性命,只感觉这些年自己的医学造诣不值一提。心中对于九华宫药典篇有所好奇,想要请教颜倾城,见后者神情冰冷,一句话也不愿说,只能作罢,心中盘算着些许念头,向云逸告辞。

出了芙蕖小筑,乔衡心中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得感谢颜倾城的,今日若不是她,单凭自己很难救活水芝。到那时,即使二皇子嘴上说不会迁怒自己,恐怕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第七十一章 才女

云逸与颜倾城来到前厅。

“今日之事,谢谢。”云逸神情真挚,望向丽人。今日若不是颜倾城,水芝此时恐怕已经魂归九幽。

别看云逸刚刚一直平淡的神情,救治水芝的凶险,他清楚的很。想到水芝若是这样去了,那个刚直不屈的小丫头恐怕也会随她而去。

是的,刚刚答应三诺换命,不仅仅是出于对生命的珍惜怜悯,更重要的是鸳鸯忠心为主或者说是鸳鸯水芝的姐妹之情打动了云逸。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在后世还是一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高中生,在今世就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今日大雨倾盆,鸳鸯在雨中奔波,云逸嘴上未说,着实有些心疼。

他既然答应了鸳鸯,就不会让对方失望,反倒是水芝的美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紧绷的神情这时难得放松下来,再看颜倾城却好似真的仙子般,感谢也就显得格外真诚。

颜倾城头也不回冷冷道:“不必谢我,救她的是你,不是我。”

为一个风尘女子许下三诺,齐国皇族至今也差不多就云逸这一家,别无分号。

“也好,那我就不谢你了。”云逸轻声道。

“你混蛋。”

颜倾城倏然回头,胸脯颤动,玉面含怒,细看之下,眼角竟然挂着几点晶莹。

云逸歉声道:“今日我失约了,对不起。”

这几日齐楚大比,又逢天子赐婚,以及白不凡来京,云逸将临江楼之约忘得干干净净,实属不该。其实即使颜倾城帮过他多次,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认为颜倾城九华宫弃徒,是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魔女,自认和其不是一路人,是故交集多次,仍然未将其视作真正的朋友。

“哼,殿下贵人多忘事,又将逢人生幸事,对于江湖约定不放心上也在情理之中。”颜倾城怒意填胸,自己今日傻等一天,云逸若真是事务繁忙也就罢了,最后却是来这寻花问柳。又想到自己多次救他于危难,最后还抵不过一红尘女子。呵呵,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颜倾城不待云逸回答,转身欲走:“记住你今日的三诺,另外,三诺换佳人,肯定能抱得美人怪,只是希望此事千万别传到你那未过门的王妃耳朵中去。”

云逸忽然发现自己错了,他一直没将颜倾城当做自己人,或者说是下意识的疏远她。云逸有预感今日让其这样离开,自己以后肯定会后悔莫及。

因此连忙大步赶上颜倾城,伸手想将其拉住:“等一下,倾城。”

颜倾城见云逸要来拦自己,一掌打在云逸胸口,云逸没有防备,喉咙一甜,又被强压下去,还是拉住了颜倾城的手腕。

“放开。”颜倾城俏脸透着寒意。

“不放。”云逸语气坚决。

“好,那我就打到你放手为止。”说罢,颜倾城玉手并掌,呯呯呯几掌拍在云逸胸膛。

这几掌力道不小,不是情人间的嬉戏打闹,显然颜倾城动了真怒,她气云逸的不是云逸不遵守诺言,而是气他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起初云逸心中有愧,任凭颜倾城击打自己。哪想颜倾城越打越起劲,云逸神思转动,手臂用力,拉着颜倾城左手将其拉到自己的怀中,然后紧紧地搂着颜倾城的细腰,趁其不备,吻上了对方红润的嘴唇。

记不得是哪位先贤说过,当女人生气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搂住她的腰,然后狠狠地吻她。

云逸感觉先贤说得很对,因为刚刚还俏脸含怒的颜倾城现在已经两眼迷离,面色通红地倒在自己怀中,再也没有刚刚的煞气,先人诚不欺我。

“放开我。”颜倾城声音细如柳絮,难得一副乖巧地小模样。

“不放。”

似曾相识的对话,又来一遍,只是结局却是大不相同,刚刚云逸挨了几掌,这次颜倾城却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也不见动静,就这样伏在云逸怀中。这般小女人模样云逸相识对方这么长时间里,还是头一次。

云逸就这样静静地抱着颜倾城,世事就是这般奇妙,当日貌似敌对的两人,今日竟然这般亲密拥在一起。时値今日,云逸才发现,心中是喜欢的颜倾城的。

“你知道,今日我在临江楼等了你多久吗?”良久,颜倾城气问道。

云逸愧疚道:“很长时间罢。”双臂却是紧紧地拥着颜倾城,不让她在打自己。刚刚那么多掌拍在身上,饶是云逸身体强壮,也有些隐隐作痛。

“一天,我从上午一直等到天黑。若不是庞大禀报你来了芙蕖小筑救这小美人,我估计还傻傻地在等你。”颜倾城越说越气,最后火气又蹭蹭往上涨,玉口银牙一口咬在云逸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排整齐好看的牙印。

满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颜倾城的心情好上了许多,瞥了眼强忍着痛意地云逸:“今日本仙子就不怪你失约之罪啦。”

“那么。我就谢谢仙子了。”云逸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心道这魔女下嘴真狠呐。

“好了,时候不早,我走了。”颜倾城推开云逸,向其辞别

“那我日后去哪找你?”

“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本仙子?”颜倾城玩味地看着云逸,“放心,在你的三个承诺未履行之前,本仙子是不会抛弃你的。现在还是先好好照顾你的小美人吧。”颜倾城在“小美人”三个字上加重语气,显然怨气未完全消去。

云逸苦笑,刚想辩解两句,佳人已然远去。颜倾城一向来去如风,不做小女儿姿态。

望着颜倾城远去的方向,云逸叹息一声,颜倾城是友非敌,几次帮自己大忙,只是行踪成谜,云逸暗地也让麻衣署调查过颜倾城行踪,却无丝毫发现

刚刚还有一件事云逸明智地没有相问,救水芝的关键其实不在于乔衡那张药方加的三味热药,而在于那颗顺息丹。上次云逸服用顺息丹,便感到不是凡物,当时颜倾城说这是九华宫圣药,极为稀有,今日为救水芝又拿出一枚。

云逸微感头痛,和颜倾城的纠葛又深了许多。至于许下的三个诺言,云逸并未有多少焦虑,心中隐隐觉得,颜倾城不会让自己难做。

犹豫了一番,云逸走进内室。鸳鸯正在用毛巾擦拭着水芝的脸颊。见云逸走进来,鸳鸯将毛巾放在水盆中。俯身向云逸道谢,今日若不是二殿下,小姐几乎十死无生。鸳鸯心中感激。

“本宫与你家小姐相识,不必如此。”云逸见鸳鸯眼睛红红地,刚刚应该哭过,心中感慨,正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刚刚情况最危险的时候,鸳鸯都未流下一滴泪水。

云逸见水芝呼吸平稳,放下心来,刚想告辞,见鸳鸯欲言又止,不由出声问道:“可还有事?”

鸳鸯扭捏道:“殿下,可否代为照看小姐一会,我想去清洗一下。”

云逸这才注意到道,鸳鸯鬓发凌乱,身上青色的衣衫邹巴巴的,还沾有些许水渍。今日鸳鸯顶着风雨在金陵城跑了一天,衣服都未换过。之前心系小姐的安危,无暇顾及这些,如今小姐脱离危险,放松下来,才觉得身上难受至极。

“此间的仆役呢?上次还见到许多。”云逸皱眉问道。

“小姐喜静,这几日生病,小姐就让那些仆役都先回家了。”

听鸳鸯解释,云逸释然,怪不得今天觉得芙蕖小筑冷冷清清。又看了眼鸳鸯身上的衣衫,柔声道:“好,你先去换身衣服,淋了一天的雨,莫要病着。”见鸳鸯有些迟疑,云逸笑道:“放心,本宫不会对你家小姐做些什么的,快去吧。”

鸳鸯“啊”地一声神情羞涩,显得不好意思道:“二殿下救小姐于危难,是难得的好人,又怎会趁人之危,是小婢的错。”

见鸳鸯快步走了出去,云逸苦笑,这小姑娘又是从哪学的埋汰人,被这么一说,就算云逸禽兽有些其他想法,现在也只能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了。

干坐一会,见水芝还在沉睡,心中感叹颜倾城医术果然了得,原本还形容枯槁的水芝,现在已经面色红润,一点没有大病的样子。

颜倾城的医术来自九华仙典,传闻九华仙典包含百家绝学,云逸的心中十分。

目光打量着水芝闺房布置。这才发现水芝这间闺房占地极大。因为这不仅仅是一间卧室,还是一间书房。云逸左侧两个书架并排而立,云逸走到近前,目光所及之处,有《诗经》、《楚辞》、《乐府诗集》、《晋代文选》这样的诗词歌赋,也有《中庸》、《孟子》、《庄子》、《墨子》这样先秦巨子伟作,甚至还看到《孙子兵法》、《孟德新书》、《仁王析阵》等一系列兵家韬略。

当今诸国争霸,兵家大行其道,有关著作流传甚广,但是一介女流竟然也会看兵书,着实出乎云逸意料。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云逸随意抽了一本兵书,果真如此,只见此书不仅被翻阅过,在兵法精要之处,还有注释,文字娟秀柔美,是水芝的字迹无疑。

云逸将兵书放回,又重新拿了本《中庸》,竟然都有注释,不信邪的又抽了几本书,页间均是有注释。云逸心中讶然,把这些书一一放回,默不作声地望了眼双眸紧闭的水芝,当真才女呀。

原本以为水芝身为花魁,也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了得,毕竟这是吃饭的家伙。哪曾想她博览群书,一些对于百家精义的理解甚为深刻,甚至另辟蹊径。就是自己两世为人的见识,也生出一种耳目一新,言之有理的感觉。

第七十二章 画中人

云逸不再看书架上的书籍,在他看来,书架上的书籍即使水芝未全部阅过,也差之不多。

目光掠过书桌,一幅丹青映入眼帘。这是一张人物画。画中男子眉目清朗,神情温和,气质出尘,好似要从画中走出来般。

饶是云逸见多识广,也不免感叹画师水平高超。不知为何,对于画中男子,云逸总有一股熟悉之感,怪异至极。

待云逸看到画中人物左侧一段文字,喃喃低语,神情复杂。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繁……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作于丁亥年六月二十九夜。”

结尾署名“江初月”三个字。

这正是当日云逸赠于水芝的《爱莲说》。再看这画中之人,可不就是画自己吗。此生此世,云逸甚少照镜子,倒不是面貌丑陋,而是每当看到镜中陌生的模样,难免有些不适。

因此水芝画的是自己,却未能第一眼认出。

云逸将江初月三个字低声念叨几遍,这应该就是水芝的本名。教坊司的女子基本都是罪宦妻女,不用本名也是寻常。

恰在这时,鸳鸯走了进来。

“鸳鸯姑娘,你家小姐本名可是叫江初月?”

“是的殿下,小姐本家姓江,闺名便是初月,只是殿下如何知道的?”

鸳鸯疑惑,小姐流落风尘,便不再使用本名。平日里小姐自己也不提江初月这三个字,久而久之,自己快要忘记小姐的本名了。

“果真如此。”云逸了然,“你过来看,这幅画可是你小姐所作?”

鸳鸯走近,看到书桌上的丹青,惊疑道:“咦,昨日小姐还有一半多未完成,怎么已经作好了?”

那日从画舫回来,小姐便开始绘制眼前这幅丹青,本来以小姐的绘画功底,一幅人物丹青不过日余便可完成。哪知小姐染了风寒,精力不济,这才进展缓慢,画画停停,十来日也才完成一半。

鸳鸯昨日见小姐刨病作此画,还特地劝慰小姐,莫要累着身体。今日小姐卧病在床,是谁完成的此画。难不成是二殿下所作?

见鸳鸯看向自己,云逸无奈:“莫要乱想,本宫哪里有这样的神仙技法,这应是你家小姐昨夜所作。看画中文字,作于丁亥年六月二十九日夜,便是明证。”

今日是六月三十日,可不就是昨夜作的此画嘛。

鸳鸯恍然,“殿下是说,昨夜小姐所作。”继而跺脚急道:“哎呀,我说小姐病情怎么忽然加重,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不过一幅画而已,还有那么长的时间。”

说着话,鸳鸯小姑娘悄悄地看了一眼云逸,见后者面色平静,心中稍安。

小姑娘脑袋不笨,略微细想便已明白,昨夜金陵大雨不绝,夜间的气候寒冷,小姐本来就身体有恙,又受了夜间凉气,难怪病情加重。

云逸默然无语,他不是榆木脑袋,佳人抱病作画,画中之人是自己,画上所题之诗是自己所作。心意如何,自己岂能不知。美人情深,只是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这份深情。

“殿下,奴婢斗胆有话想说。”鸳鸯面色犹豫,若是今日之前,她万万不会开口。今日云逸许三诺救得小姐性命,心中欢喜,看云逸不自觉亲近许多。小姐当局者迷,心中还念想着大皇子的好;但是今日云逸的所作所为,对比起大皇子来,简直天上地下。而且云逸没有大皇子那股凌人的气质,亲切温和,鸳鸯心中的天平自然偏向了云逸。

“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云逸哪能不明白小姑娘的想法,心中叹息,“和本宫讲讲你家小姐的事吧。”

见鸳鸯疑惑,云逸补充道:“不必多么细,就随便讲讲,比如你家小姐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我看这两书架的书,你家小姐不仅读过,还有注释;还有第一次听到的琴声,画舫上的惊鸿一舞……”

说到这,云逸才突然发现,为何水芝去年仅十七岁便能成为十里秦淮的花魁,这是一位真正的才女,莫非自古才女都是命途多舛?

“其实这两书架的书不算什么,小姐平日里读的书可多啦,记得小时候刚遇到小姐那会,小姐便喜欢读书……”

随着鸳鸯小姑娘的讲述,云逸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博学多才,乐观坚强的奇女子形象。

水芝自幼便在教坊司长大。齐国的教坊司,与后世熟知的教坊司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这里虽然都是罪臣妻女,但是也不会让她们接客,供人yl。容貌出众的会被皇帝赏赐给有功将士为妾为婢,年老色衰的就得劳动,自立更生。比如浣衣,再比如织布。

未成年的,会集中教育,资质一般的待成年后,只能干些杂货粗活。资质良好的则被培养成舞女,歌女一供皇帝自己娱乐,二为赏赐文武所用,至于资质更好的,就会被重点培养,而后送入宫中,成为宫嫔,若是有一天被皇帝相中,那就是飞上枝头成凤凰,连带着教坊司也会与有荣焉。太宗一朝的薛妃便是教坊司出身。可以说送进宫中,而被皇帝相中,几乎是所有进入教坊司女子梦寐以求的事。

当然进入教坊司的也可以被赎身消去乐籍,只是这费用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并且容貌越出众,资质越好所需要的银钱就越多。像水芝这般才貌出众的,想要赎身所需银钱更是天价数字。这也是为何水芝去年会去竞选花魁,便是想要攒够为自己赎身的银钱。

教坊司中的女子成年后不用住在司所,只要每年缴纳足够的银钱,就可以获得一定自由。利用自由的时间,你可以去凭本事挣钱。只是从你进入教坊司那一刻起,你就是皇家的奴婢,在教坊司长大的女子,手腕上都有守宫朱砂,若是没有被赎身便被破身,后果只有死路一条。

云逸静静地听鸳鸯讲述的水芝的往事。小姑娘明亮的眼神相似向云逸炫耀般,陈诉着水芝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女子这一事实,她无疑是很崇拜自家小姐水芝是天底下最有才华的女子。

的确,对于水芝的才华,云逸很钦佩,不多的几次接触,水芝展现出的才华,足以让无数男子心惭,云逸也不例外。

除了钦佩,还有怜惜。

水芝自幼在教坊司长大,纵使鸳鸯未有多说,云逸也能从鸳鸯只言片语中,体会到这位才女的不易。阅尽世间悲欢冷暖,方知生活难易

“时候不早,鸳鸯姑娘今夜辛苦,本宫先回去了。”

半个时辰的讲述,云逸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水芝。心中虽然柔情四起,也只能压下,来日方长。

“殿下,”鸳鸯刚想出声挽留,突然省得云逸若是留宿此间,孤男寡女,人言可畏。小姐清白受损,也会累及二殿下的声誉。“夜色已深,殿下路上小心。”

云逸颔首:“让你家小姐好好休息,切勿在这般不爱惜身体。过两日本宫来看她。”

走出屋外,天上飘起了雨花,淅淅沥沥地打在青石路面上。易山打着油伞,跟在云逸身侧。云逸上了马车,马车内苏三正在闭目养神。

“前辈久等了。”

苏三摇头未有言语。原本以为云逸今夜不会回府,能够得云逸深夜奔波的女人,定然关系匪浅,少不得容貌过人。血气方刚地年轻人不迷女色,心中对云逸多了一份赞赏。

云逸脑海中思索中今日之事。今日之前,云逸只当水芝对自己的态度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罢了,因此对于水芝,云逸一值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然而在知晓水芝抱病作画的那一刻起,云逸惭愧之余,只想好好呵护这个才貌双绝的女子一番。他堂堂帝子,难道还容不得一个女子吗。心中盘算着如何替水芝赎身,此事虽然容易,却不能留人口舌,得好好计议一番。

车厢内寂静无声,只有易山驾马扬鞭的声音回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水芝睁开眼睛,天色已亮,,欣喜地发现病好了,身体不似之前软弱无力。起身,随意披了件衣衫。来到书桌前,细细端详着昨日的画像,没有言语。

“小姐,你醒了。”

鸳鸯听到屋内动静,赶忙走进来,满脸欣喜。

“嗯,鸳鸯,你怎么哭了。”

水芝注意到鸳鸯红红的眼睛,丹凤眼眯起:“谁欺负你了?告诉小姐,小姐为你出气。”

鸳鸯摇摇头,终于绷不住神情,扑倒水芝怀里,呜呜痛哭。这个坚强地姑娘,在昨日最绝望的时候也未掉过一滴眼泪,此时见到水芝无恙,终于哭了出来。

水芝一呆,搂住怀中痛哭的鸳鸯,轻抚着对方的后背,温言道:“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丫头,辛苦你呢。”没想到昏睡了这么久,水芝听了鸳鸯的讲述,也是心有余悸。前夜只觉得头痛异常,迷迷糊糊作完画,原本以为休息一夜便能好,竟然差点,

水芝此时也是心有余悸,不由将哭泣的鸳鸯搂的更紧了,患难方见人心,一个小姑娘都比那些衣冠楚楚地公子哥来得靠谱,不过自己本来就未指望那些依仗祖辈父辈的世家子。

只是大皇子云勇的表现让她有些心寒,呵呵,男人。

鸳鸯不知小姐此时已是心思百转,带些鼻音道:“二殿下这次为了让颜公子,哦,不对是颜姑娘救小姐,许了对方三个诺言,小姐得好好感谢殿下呢。对了,殿下嘱咐,小姐以后千万爱惜身体,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了。”

“嗯,我不会再如此了。”水芝柔声道:“丫头,你也一样,倘使哪天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着,千万别做傻事知道吗。”

见鸳鸯没作声,水芝叹息,这世上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鸳鸯,鸳鸯与她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如果没有鸳鸯,自己也许活不到现在,即使活到现在,也是污浊不堪,不是如现在模样了吧。

“是得好好谢谢二殿下了。”水芝望着书案上的丹青,轻声道:“二殿下看过这幅画,有什么表示吗?”

鸳鸯摇头:“殿下让小姐好好休息,过两日再来看望小姐。”

“把这幅画拿出去烧了吧。”

水芝声音虽轻,听在鸳鸯耳中无异惊雷,失色道:“小姐这幅画画的这么好,为何要烧了,再说二殿下也很喜欢这幅画。”

“哦,为何这般说。”水芝的神情幽深。

“因为殿下看着这幅画好久,还夸小姐好像神仙才有这么好的画技,才能将殿下画的这么传神。我觉得,殿下似乎想替小姐赎身,小姐咱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过小姐你想过的生活。”

水芝听完,呵呵一笑:“原以为二殿下是谦谦君子,表里如一的人物,如今却是我看走了眼,二殿下也是心机深沉,喜怒不形色的人物啊。”

见鸳鸯不解,水芝冷声道:“因为这画中之人,根本不是他云逸。”

第七十三章 琴

云逸与礼部尚书左锟来到麟德殿,楚国众使臣已经早早在殿中等着。

三场比试下来,朝臣们对于楚国的使臣算是比较熟悉,互相拱手,算是友好地打个招呼。

“二殿下请!”

按着规则,这场该云逸来挑选玉简,决定第四场比试的内容。

云逸颔首,随意从玉盘之中,挑出一个玉牌,翻开一开,是一个“琴”字。

将玉牌递给左锟确认,然后又传到项思愍手中。双方确认无误后,这第四场比试的内容便确定下来。

琴,属于六艺中乐的一种。

自先秦以来,琴道最为出名的便是伯牙子期,一曲高山流水觅知音,成为文人心中最浪漫最风雅的情怀。

金陵作为曾经赵吴的都城,二十载岁月也没能够抹平诸多风花雪月。

当年这里聚集着无数风流浪子,文人骚客,十里秦淮上的歌文诗会是烟雨金陵最富盛名的风景。如今吴国已经埋葬在逝去的历史当中,而江南的文情却被保留了下来。

琴艺,自然也是被保留的文化之一。金陵中的琴道高手不在少。是以,齐国众人看到此场比试的题目时,均是面露喜意,此场比试,已是十拿九稳。

皇恩浩荡,陛下感怀齐国子民崇幕文化,特意将齐楚第四场大比设在了恩科苑,许百姓来此敬观大比。

恩科苑是皇帝陛下设宴款待历届齐国科举高中士人的地方,依山傍水,树木葱郁,清凉舒适。恩科苑半山腰的谢恩亭中,项思愍望着山下闻声而来的齐国百姓,心中冷笑,齐皇好高明的手段,众目睽睽之下,齐国胜,民心盛,齐国百姓口口相传,楚国恐怕便成了齐人饭后谈资,止一笑而。

不过,这一场齐国真能赢吗?

这一场楚国派出的仍是周易水,而齐国则是派出宫廷首席乐师童胥。

此场比赛规则,双方各弹曲目数首,哪方音律更准,音境更佳,哪方获胜。为示公平,此场比试的评判人是当世大儒莫谓难。莫谓难,魏国洛阳人士,此次是来参加金陵诗会。刚好被邀请来做此次琴艺大比的评判人。莫谓难德高望众,既非楚人也非齐人,自不会有失偏颇。

左锟抬头看向天空,见时辰已到,宣布道:“比试开始。”

乐师童胥抱琴选择一石凳坐下,“琴名空雨。”当今琴艺切磋,报出琴名,以示对对手的尊重

童胥今年六十又五,作为齐国宫廷首席乐师,擅长多种乐器,最擅古琴。身形瘦削而些佝偻,咋看之下就是一寻常老人,没有什么起眼的地方。

但是当他右手拨动着琴弦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陡然变得锐利且富有朝气。一曲《江南春》婉转悠扬,充满生机,一个身心迟暮的老人能够奏出这样的曲子,琴技可见一斑。曲毕,语音绕耳,久久不绝。

云逸左锟对视一眼,见对方的眼中都藏着喜悦,单凭这一曲,万万没有落败的理由。此场选择童胥出战,果真没错。接下来就看周易水的琴艺有没有他的棋艺那般厉害了。

山下观琴百姓不乏文人骚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聚在一处,一名布衣青衫男子听完童胥的弹奏,向着身侧同伴赞道:“童师琴艺高雅,吾观此场,咱们齐国必胜。”

同伴应和道:“士文兄所言极是,闻童师是天子御用乐师,今日这一曲,此生难听第二回,在我看来童老琴艺举世无双,胜一小小地楚国使臣,还不容易。”

这几人操着齐州府口音,为首的青衫文士唤做许源,字士文,乃是齐州文宗的首席弟子,前来金陵正是为了参加即将到来的五年一度的文宗诗会。

文宗是燕朝便有的文人结社组织,参与的多是一地富家子弟,家中略有产业,不愁吃穿,做不了大官,对小典小吏又没啥兴趣。闲暇之日多矣,便聚在一起赏花吟诗,清谈阔论。

起初各地文宗互不干涉,交流少。举办诗会文会的规模也小,名气仅限于一州一府之间。便有了例如金陵文宗、齐州文宗等等之分。后来出了几位名动天下的大文魁,商议着将文宗的诗会规模办大一点,时间由一天两天延长至十天半月。天下文人何其多,这种举天下文人之力办的诗会,参加的人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最后便形成了现在这样五年一度的文宗诗会。

文宗诗会每五年的举办的地方都不相同,五年前在魏都洛阳,而今年便是齐都金陵。能在诗会上大放异彩,皆是才情高绝之人。纵使诗文未拔头筹,能够在诗会上被诸位文首点拨两句,也可受用终身。

因此天下文人对这诗会是趋之若鹜。文首由各地才学威望并重的人担当,而莫谓难便是中原文首,此次便是应江南文宗邀请,前来金陵做评委来了。

“嘁,北人果然少见多怪,童乐师琴艺高是不假,在王化未及的北边诸州或许称得上第一,但咱们江南文气天下第一,琴技绝妙者不知凡几,别的不说,帝都之中就有一位胜于童师的琴道大家。”

此话既出,许士文几人顿时停声,疑惑地朝着说话之人看去。

入眼的是一位年轻公子,衣着锦衣华饰,看衣饰绝非等闲人家子。脸色苍白,眼珠微红,明显酒色过度。

南北歧视古来便有,江南重文气,素来瞧不起粗狂的北人。殊不知北人也瞧不起烟粉堆长大的江南男子。

许源拉了下身旁要发怒的同伴丁远,许源拱手道:“在下齐州许愿许士文,江南确实人杰地灵,只是在下几人初来帝都尚不识得,可否请教公子说的琴艺大家是何许人也,竟能胜得过童师,如有机会,定要见上一番,也不枉我等来金陵一趟。”

许源姿态很低,他早过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年纪。金陵城贵为齐国都城,遍地的达官显贵。他们来金陵前,学院的师父便言之两事,一是不可横生事端,二争取在诗会拿个好名气。好让天下人知道,齐鲁男儿可不是仅有武勇保家卫国,文气也不输江南同胞。

此次许愿一行六人便是齐州府文宗派过来的代表。几人早来了几日,刚好遇上了今日的齐楚大比,便过来一观。

钟景即华衣男子见到面前这位不似以往遇到的北人粗鄙不堪,也不好再嘲笑这些个北人的愚昧无知。

决定让这些北边土鳖们知道江南可不仅仅就一个童胥琴艺高超,颇为自豪道:“这位琴艺大家,金陵鲜有人不知道,正是芙蕖小筑的水芝的姑娘,”

说到此处,只见钟景一脸的痴迷,“嘿嘿,我告诉你们水芝姑娘不仅琴艺高超,诗文才学更是举世无双。而且舞姿也是一绝。”

“敢问公子,这位水芝姑娘是何人?”许源听钟景如此模样,心中已有了几分揣测,只是有些不确定。

“哦,忘了说,这位水芝姑娘是秦淮花魁,可惜”

未待钟景说完,只听一声“荒唐!”许源满脸的难以置信,竟然拿妓子和琴艺大家童师相比,简直有辱斯文,不对,是侮辱几人的智商,他们也是信了钟景的邪,听他的胡言乱语。

许源领着几人转身就走,一句话不愿和钟景多说。

“哎,别走啊,水芝姑娘可不是一般的秦淮花魁,并且她还是清倌人呢。”

任凭钟景如何呼喊,许源几人也没有停下脚步,快速离去。

“哼,不识好歹,水芝姑娘何等才情,你们这些粗鄙北人,连一见的资格都没有,还敢瞧不起水芝姑娘。”

钟景不傻,知道几人为何听到水芝出身,拂袖而去。望着几人背影,喃喃自语道:“若是水芝姑娘愿意,我倒可以为她赎身。”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赶忙噤声不言,心虚地朝着四周望了望,生怕别人听去了刚刚自己言语似的。

不谈钟景这边白日做梦,亭中周易双手指放在琴弦上,心中早选好了曲目。闭眼不见四周如何,手腕轻动,琴音铮铮,将众人耳边残留的江南春色驱离干净。

周易水弹的是《浪淘沙》,清脆的琴音诉说着汤汤长江的雄浑壮烈。一曲奏毕,众人只觉自身在江中的小舟之上,随着波涛汹涌的浪潮摇摆起伏。悠扬清脆的琴音化作一阵阵浪花打在众人的心弦上,极富冲击力。

亭中诸人久久无语,周易水不仅棋艺高超,没曾想琴艺也如此了得,只是此曲虽好,也不见得胜过童胥。

果不其然,听完童胥和周易水弹奏的大儒莫谓难抚须道:“两位方才所弹奏的虽然意境大不相同,童师在生机,周郎在壮阔。意境或有高下之别,但此曲琴技却无胜负之分,此曲算是平手。”

随即呵呵一笑道:“老夫今日有幸再听两曲仙音了。”

齐国众人与楚国众人没有异议,这两首曲子的确各有千秋,孰优孰劣,不好分说。想要分胜负,只有再弹奏一曲了。

第七十四章 再选一人

一曲《江南春》未分胜负,童胥奏一曲《青山行》,周易水则以《月下吟》还以颜色。又是不分上下。两人又分奏几曲《塞外秋色》、《人淡如菊》、《北雁归》、《青青子衿》。

童胥身为宫廷乐师,弹奏的曲目皆是大雅之作,阳春白雪,曲意中正堂皇,而周易水选择的曲目有大气磅礴的,也有放荡不羁的。两者各有千秋,琴道造诣也在伯仲之间。纵使莫谓难这位当世大文豪,也难以评判谁优谁劣。

山下的文人骚客们听的是如痴如醉,除了金陵城中的顶级权贵,如此高水平的曲子,绝大多数人平日里很难听到。

“原以为童师曲高和寡,已稳超胜券,没曾想楚人之中也有琴技出神入化之人。”

人群中许源暗自感慨,久闻江南文风冠绝天下,原先他心中多有不服,今日单是琴艺一道,便胜江北多矣。此次江南文会,恐怕要铩羽而归。

忽地一惊,自己怎会有这般消极想法,文会可不止琴道,在琴的领域及不上南人,论起诗文歌赋,他许源还是颇为自信。

云逸望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周易水,又看了看童胥,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皇弟,周易水年纪轻轻,再这般僵持下去,恐不利于童乐师。”

云勇悄然道,比到现在,童胥与周易水不仅仅比试琴道造诣,也在比精气神。这场比试容不得办点差错,对于精神与体力的考验更甚。童胥虽然在琴道浸淫多年,技艺高超,只是终究步入暮年,精力远不如周易水。如此下去,童胥必败。

云逸担忧,此场若是败了,不仅颜面扫地,更重要的是民心士气上的打击。

果不其然,又是一曲奏毕,童胥面露疲意,心下叹息,终究是老了,精力比不过年轻人,望着周易水,若是自己年轻二十岁,对上此人有七分的胜算。如今,罢了下面一曲便是决胜的时刻。

琴声叮咚,一改童胥之前中平大气的风格,沉闷而又压抑,混重的曲调仿佛重锤般砸在众人心脏,全场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童胥亭中独奏。

这一曲名为《仁王破阵乐》,成曲于燕朝世宗时期,曲子讲述的是大燕仁王临阵破敌故事。敌军十倍于仁王,敌阵黑压一片,气氛紧张而凝重,稍有不慎,便是兵败生死。仁王从容不迫,指挥若定,最后抓住敌军中军破绽,率军直指敌方中军大营,袭杀敌军主帅,击溃敌军。

这一阵仁王以少胜多扬名立万,也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当今之世,许多兵法大家也颇为推崇仁王用兵。此曲为燕朝后世为纪念仁王所谱。由于曲调沉闷压抑,虽大气磅礴,却不为人喜。燕亡后,几乎不见于世间。

今日童胥弹出此曲,不少文人甚至都不曾听过。最后,曲调忽转,变得光明热烈,曲调变化可谓眨眼之间,非琴艺深厚者,不能奏。

曲毕,引得众人一阵喝彩,莫谓难也是微微点头,此曲一出,若是周易水还是奏出之前的曲子,恐怕此阵要由童胥拿下。

童胥望着不远处的年轻人,略带感伤道:“请赐教。”

别人或许不知,此曲为何不为人喜,不仅仅是曲风沉闷压抑,更关键的原因是此曲对弹奏者心神影响极大,若不是形势所迫,他不会弹奏此曲。刚刚一曲弹奏下来,面容瞬间苍老不少。本就佝偻的身躯,更显佝偻。

周易水心情复杂,齐人果真不可小觑。《仁王破阵乐》此曲,他也听过、奏过,自认比不上童胥今日这曲。当年学琴,琴师曾言此曲出,天地静。但寻常人根本驾驭不了此曲。当年燕世宗集天下百位成名琴艺大师作的此曲,曲谱虽有,能弹奏之人却是凤毛麟角。

到此地步,周易水不能退缩。也罢,是胜是败,就在此曲之中了。

周易水手指拨动着琴弦,虽是六月酷暑,却有一股冷冽铺面而来。此曲犹如冬雪,冻彻灵魂。山脚普通百姓衣服单薄者,竟有人不自觉地打个哆嗦。此曲曲风怪异,却听不出怪在何处。此曲极短,几个呼吸间便到曲终。

“这也叫曲子?感觉很差经呐。”

“是啊,是啊,天底下哪有这么短的曲子。”

“该不会是那楚人只弹了一半吧,还有一半忘词了哈哈。”

山下听众议论纷纷,闭口不提刚刚琴音直击灵魂的冷冽。

许源皱眉,此曲微妙之处他辨别不出,但是也足见楚人琴艺高超。只是曲终意犹未尽,恐怕此曲还有后续。

如许源所料,周易水站起身来,朝着云逸等人拱手,又向莫谓难道:“曲名《凛冬》。”忽然身形踉跄,眼看要摔倒在地,幸得武昊眼疾手快,赶忙扶住周易水。

莫谓难抚摸着胡须,点头道:“方才两曲妙极,依老朽拙见,优劣难分,若是想要分出胜负,恐怕二位还得继续比下去。”

周易水勉强立起身子:“王爷,两位殿下,外臣精神已疲,今日奏不得新曲了。”

这时童胥颤巍巍地道:“两位殿下,老朽也奏不新曲了。”

刚刚那首《仁王破阵乐》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现在看童胥,好似风中残烛一般,今日显然无法再比。

按着规则,若是比试之人不能再奏,便算输,只是现在两人都已无力再比。

云逸和云勇对视一眼,见对方眼里有讲和之意,颔首道:“既然这样,陈王殿下,不如这局就算平”

云逸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童胥,楚人已无力再比,你只要随便弹奏一曲,这场咱们齐国就胜了。”

说话之人,四十许年纪,身材宽肥,乃户部员外郎景诚。此刻正痛心疾首的表情,真是忠君爱国。

“景大人,老朽心神已乱,精力不济,强行再奏,不过徒增笑耳罢了。”

“童师,此言差矣,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怎可轻言放弃?”

“是啊,是啊,童师只要你再弹奏一曲,这场便是由咱们齐国胜了。”

“景大人说的在理,万不可放弃啊,难道童师一把年纪还比不过一年轻人吗?”

……

朝官纷纷附和景诚之言,有那激进的,言语之间多是威胁之语。云逸有些不耐,现在倒是表现的大义凛然忠君爱国模样,比试之前一个个却默不作声。

“不若如此,我大齐与诸位楚国外使再选一人进行比试如何?”

思平侯沈一鸣捏着胡须,眯起眼睛朝着在场的齐楚众人道。

云逸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下意识的不想答应:“侯爷,一开始便说好了选一人决胜负,再择一人比试,恐怕不合规矩。”

“二殿下此言差矣,本来选一人便是为了分个高低,如今童师与周副使难分胜负,咱们再选一人也合乎初衷。”沈一鸣转首看项思愍一众人,“我大齐人才济济,金陵胜过童师者不在少数,不知诸位外使可敢再战?”、

听沈一鸣挑衅的话语,脾气暴躁的武昊忍不住大声道:“比就比,真当我楚国怕你们齐国不成。告诉你们,俺家王妃娘娘,琴艺更甚周主簿,哼哼,你们就等着输吧。”

武昊如此话语,齐国不以为意,纵使陈王妃略通琴艺,不过一女子耳,难不成琴艺还能胜过周易水和童胥不成。

“哈哈哈,既然阁下认为陈王妃琴艺高超,不如就请陈王妃弹奏一曲,我等定洗耳恭听,不知陈王殿下意下如何?”

项思愍不悦地扫了眼武昊,后者挠头呵呵傻笑,此时自不好说什么,忽然爽声道:“好,本王答应了。”转头对身后一婢女道:“告诉娘娘,就说齐国诸位大人请娘娘谱上一曲。”

婢女闻言点头,步履矫健地往着山腰不远处的另一座观花亭走去,亭中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正是陈王妃聂玉环。此次琴艺大比,项思愍怕聂玉环一人在别苑无趣,加之此次比试是聂玉环山擅长的琴艺,便请其来恩科苑听琴。

听到婢女的传话,聂玉环精致的容颜不见喜怒,神情冷清,微微点头:“去回王爷,就说我知道了。”

项思愍心中舒口气,同意就好,这场比试已无悬念。武昊未说假话,玉环的琴道造诣还在周易水之上。就算齐国是能找到一位超过童胥水平的琴师,只怕也不是玉环的对手。

他方才就怕聂玉环耍小性子不同意。前番聂玉环在金陵遇刺一事,让项思愍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加强了对她的看护。聂玉环虽然表面不置可否,实际还是有些不开心。

本来带王妃来齐国便是存了散心的念头,现在这种局面,项思愍头疼之余也是心存愧疚。是以刚刚答应请王妃出手,心中也是惴惴不安。

说来奇怪,聂玉环自从入了陈王府从来未发过一次脾气,也为耍过一次性子,但是项思愍仍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生怕聂玉环不满意,受委屈。若是外人知道,这位盛名在外的楚国战神对于王妃如此的低姿态,恐怕会目瞪口呆。

“两位殿下,楚国外使选陈王妃,齐国这边”左锟询问的语气看着云逸云勇二人。

武昊所言不虚,云逸听过聂玉环弹奏两次,给他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除非选择一位水平超过童胥的,否则很难胜过对方。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内上哪去找一位琴道大家。

左锟原本以为陈王妃琴艺也就尚可,见云逸面色凝重,心中惊讶,莫非这位陈王妃琴艺真如武昊说的那般出神入化。

云逸冲着左锟微微点头,看向众人缓缓道:“这位陈王妃的琴艺,本宫有幸听过一次,比之童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诸位有何好的人选可以胜过陈王妃的,本宫定奏明陛下,好好奖赏一番。”

说完,目光扫过景城一行人,刚刚就这些人叫唤的最凶,这场若是输了,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被云逸目光扫过的众人,都慌乱低下头。心中有些懊悔。

第七十五章 波折

如果真如云逸说的这陈王妃琴艺在周易水之上,他们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此时都噤若寒蝉。

见气氛有些压抑,那胖胖的户部员外郎章诚缩着脖子嗫嚅道:“殿下,下官推荐一人,琴艺当是不若,只是身份低贱,难以启齿。”

“章大人,这是什么话,大齐唯才是举,纵使一平民,只要对国家有功,也会破格举用吗?尽管说来,本侯想殿下与诸位大人肯定不会在意的。”

沈一鸣义正言辞的模样,不少朝官都点头称是。

云逸越发觉得不对劲,这时听章诚道:“此人是一位女子,和二殿下也是熟识,正是名动江南的花魁水芝姑娘。”

云逸瞳孔微缩,原来如此,好手段。果然章诚话一出口,几位刚直的老臣忍不住沉脸斥道:“荒唐,让一秦淮妓子参加此等大比,成何体统!”

“这时让陛下蒙羞,让齐国蒙羞,莫非我齐国没有人了吗?”

章诚谄笑道:“诸位大人,这位水芝姑娘虽然出生风尘,却极具才情,这点想必二殿下知之甚详。”眼中却是闪过与外貌不符的狡诈之色。

现场陡然安静下来,众文武的目光都聚集在云逸身上。

“水芝姑娘的确才华过人,不输男子。”云逸心中自然钦佩水芝的才华,只是大病初愈,云逸实不忍此时打扰她。再者,章诚安的什么心思,他是心知肚明。但假使说谎,怕也难以蒙混过去,章诚挑明此事,定还有后手。

“唉!”

不少刚直老臣心中叹息,章诚两次提到云逸与水芝关系,想必不是无中生有,早就知这位长于民间的皇子,生性风流放荡,如今看来尤胜传言。

“呵呵,既然二殿下这样说,这水芝姑娘定然才学过人,来人去将水芝姑娘请来。”

思平侯大手一挥,做下决定,心中冷笑,“毛头小子也敢觊觎皇位,今日我便让你颜面尽失。”

左锟不喜思平侯越俎代庖,暗道帝都六大世家一向同气连枝,沈氏凭借外戚的身份,隐约成为六家的领头羊,其余五家竟然甘为人后,看来这思平侯虽行事跋扈,却颇有几分手腕。恐怕往后金陵不会太平静了。

想到这,左锟眼睛瞄着云逸,这位二殿下还是太过年轻,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承认与一妓子有关系,无异自毁长城,纵使陛下盛宠,朝中重臣、百姓众口铄金,也是声誉不保,何谈其他。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水芝到了。

夺目的红衣配上倾城容貌,水芝刚踏入恩科苑便引起巨大的轰动,年轻风流的金陵公子们一个个目眩神迷。

“大家快看,是芙蕖小筑的水芝姑娘。”人群中,一年轻男子神色痴迷。

“传闻水芝姑娘乃江南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另一位布衣男子喃喃自语道。

“水芝姑娘,我要娶你为妻。”有胆大的向着佳人示爱,佳人没有回应,倒是旁人听到嗤笑:“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此人身形矮小,不足六尺,皮肤黝黑却梗着脖子道:“我即使是癞蛤蟆,那也是一只有梦想的癞蛤蟆。哪像你们这些人,有心没胆,活该单身。”说完,拿眼斜视着嘲笑他的几人,洋洋得意。

围者大怒,就要教训此人,幸得旁人劝下,否则这矮小男子少不了挨一顿胖揍。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更多的文人骚客,风流才子虽然心中钦慕,也能发乎情止乎礼,未有言语上的轻薄。

水芝莲步轻摇,未将众人的赞美放于心上。这些文人骚客不过见自己年轻貌美罢了,过几年年老色衰,人心自现。男人嘛,都是大猪蹄子。

去年水芝凭借才貌过人当选秦淮花魁,虽然很快便销声匿迹,成名时间短,名气却极大,仰慕者如过江之鲫。像之前表达爱意的大有其人。

人群中,许源几人也瞧见水芝的容貌,呆呆无语,世间竟有如此美艳的女子,想起方才钟景痴迷的神情,不禁了然。莫说是那样的浪荡公子哥,自己这般久读圣贤书的见到如此容貌也是心摇神曳。竟隐隐有些好奇,她的才情果真如钟景说的那般,当世罕见。

当她正要拾级而上,向谢恩亭走去时,忽然想起不合时宜的声音。“装什么装,真以为自己才貌双绝,攀上了二皇子这棵大树,不过一个妓子而已。”

说话之人年纪约莫三十上下,左半边脸上一道刀疤直接到眼眶,凶神恶煞。

“你胡说,水芝姑娘才情卓然,才不是趋炎附势之人。”距离刀疤男子不远的钟景听到此话,顿时大怒。他心中仰慕水芝,视为神女。“我看你分明是嫉妒水芝姑娘才貌双绝,你这样丑汉子连水芝姑娘正眼相看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没错!”

“这位公子说的对!”

仰慕水芝的年轻人纷纷附和钟景,水芝对于他们来说虽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但是刀疤男出言相辱,皆出言打抱不平。

“我胡说,呵呵,这种妓子只有你们这些软蛋才把她当做神女,在我眼中,她甚至不如寻常妇人来得干净。”刀疤男抱臂冷笑。

水芝的身形微颤,但并未转身反驳,全当没听到,仍镇定自若地朝前走去,只是微微捏紧的玉手,显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身侧的鸳鸯细腻地感觉到了什么,悄声道:“小姐,你没事吧?”

水芝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见水芝竟然不为所动,刀疤男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继续道:“哦,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眼中所谓的女神,早成了二殿下的枕边人。昨晚我亲眼所见二殿下天黑进了芙蕖小筑,半夜才离去,你们总不会说二皇子和她半夜在讨论诗词歌赋吧。”

此语一出,一些维护水芝的年轻人,面上出现疑惑之色,惊疑地看着水芝。

“别听他胡说,即使二殿下去芙蕖小筑,他又怎会那么巧地看到,分明是别有用心,故意抹黑。”

作为水芝的铁杆脑残粉,钟景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还别说,钟景这话颇为在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不信?昨日我等兄弟凑巧经过芙蕖小筑,我这些兄弟朋友都可以为我作证。”刀疤脸似是早料到这点,周围的几个精壮的汉子纷纷点头附和“没错,我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更有甚者将云逸坐的马车,穿的何种衣服,有几个随从都说了出来,

这下子很多不信的文人骚客也起疑起来,钟景也是怔怔无语。

刀疤男见状,心中呵呵一笑,义正言辞道:“若是趋炎附势也就罢了,这妓子仗着容貌出众,魅惑二殿下,自以为才艺过人,异想天开,竟想上台出丑,当此等关乎我大齐的颜面的比试为儿戏,楚国使臣如何看,天下百姓如何看我大齐百姓,诸位可答应吗?”

刀疤脸字字珠心,话音刚落,便有人起哄到:“妓子滚出去!滚出去!”

“滚出去!”

百姓也渐渐地被鼓动,不明所以地跟着起哄。钟景还想替水芝辩解,只是势单力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之中。

在别有用心之人的鼓动下,百姓心中的怒气也被点起,妓子误国,前吴之亡历历在目。人群慢慢向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汇集而去。纵使兵卒竭力阻拦着汹涌的人群,人流也依然在往前缓缓移动。

“你们这些人简直不可理喻!”望着四周慢慢压上来的人群,鸳鸯娇斥一声,想拉着水芝往谢恩亭走去。忽然发现小姐玉手冰冷,这才发现小姐脸色凄惶,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饶是水芝多么镇定自若,此时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她毕竟是一个女子。

鸳鸯赶忙将水芝护在身后,怒瞪着围上来的百姓,心中想着:“今日救是就算是死,也要护得小姐周全。”

“怎么,你们是想谋反吗?”

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让狂躁的百姓瞬间镇静下来,愣愣地望着拾级而下的年轻男子,谋反两个字如落雷般炸在百姓耳中,众人这才醒悟,谢恩亭中,满朝文武都在,顿时冷汗淋淋。

来人正是云逸,方才在亭中,他见了全部经过,目光扫过红了眼眸的水芝,想到她大病初愈,很是心疼。

“这位乃是当今二皇子,汝等还不跪下。”

张士钊呵斥道。

“拜见殿下,殿下千岁。”

看着那抹凄惶的嫣红,云逸不由声音冷冽:“水芝姑娘受本宫之邀,参加比试,汝等阻拦,如同谋反。”

刀疤脸强自嘴硬道:“殿下,大比关系国家颜面,身份低贱的妓子怎能代表大齐。”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质疑本宫决定,陛下有令,让本宫全权负责比试。来人将这帮妖言惑众之徒拿下,待此次比试结束,再做决断。”

云逸命令下达,早有按捺不住的骁卫兵卒将刀疤脸几人带头闹事的围在其中。明晃晃的刀枪令人生寒,围观的百姓不禁纷纷后退,不欲惹祸上身。

刀疤脸几人还欲反抗,云逸冷声道:“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几人这才心有不甘地被刀剑所缚,士卒见几人站立不跪,大怒,一脚踢在刀疤脸膝盖处:“见到殿下,还不跪下。”几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下。

刀疤脸涨红脸:“草民心系大齐颜面,这才有所冒犯,殿下切勿被这妓子美貌所惑,做出荒唐的决定啊。”

云逸居高临下望着刀疤脸几人:“你们口口声声妓子身份低贱,自己为国,在这种盛会之下,竟然还携带刀刃傍身,意欲何为。”

士卒从几人衣内搜出短刃,呈到云逸面前,云逸摆手:“你们说水芝姑娘身份低贱,水芝姑娘才华高绝,本宫纵是男子,也有不及之处。心慕之余,今日事了便纳水芝姑娘为本宫侧妃。不知皇子侧妃的身份还算低贱吗?”

熙熙攘攘地人群听到云逸言语,窃窃私语,当今皇子纳一个秦淮花魁为妃,简直闻所未闻,怕不是疯了,就是故吴末帝昏庸好色,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承认与妓子有关系。

张士钊闻此言,诧异地看着云逸,他深知云逸不是这种好色成性之人,此时虽有不解,脸色不露半分异色。

泫然欲泣地水芝听到云逸的话语,心中颤动,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身份卓然的帝子,思绪杂乱难分,他是认真的吗?

“哈哈,大家听到了吧,堂堂大齐的二殿下,自甘堕落,纳一风尘女子为妃,真是昏庸无道,。”

刀疤脸癫狂大笑,今日任务比想象的还要顺利,他死而无憾。

第七十六章 琴魁

“少在这聒噪,押下去。”云逸摆手,不欲和这种小人多费口舌。转头见水芝目光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温声道:“今日是我不对,大病初愈便累你受这般恶语,我向你道歉。望水芝莫怪罪于我。”

水芝忽然噗嗤一笑,清甜的声音如泉水:“殿下,敢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自污名声,替水芝解围,小女子感谢还来不及,怎会怪罪殿下。”

心中对于云逸表里不一的猜测有些愧疚,看来昨日是自己想错了呢,也许他真的没看出画中之人是谁。

云逸点头:“我们上去吧,诸位文武怕是等急了。”刚欲拾级而上,云逸忽然转头冲着众人道:“今日一战,本宫有言在先,此战水芝姑娘若胜,你们要给水芝姑娘道歉。”

“倘若水芝姑娘输了呢?”有人不服道,让他给妓子道歉,做梦。

“倘若水芝姑娘输了。”云逸顿首,人已经往谢恩亭上走去,忽然爽声道:“我从未想过她会输,若真的不幸输了,输就输呗,难不成你们还要本宫向你等道歉?”

众人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云逸携着水芝已经走到了谢恩亭中。

人群中钟景痴痴地望着水芝的背影,待目光触及云逸挺拔的身影,脸色晦明晦暗,他无力地低下了头颅,皇子的身份,让他生不出一丝其他的想法来。

亭中众文武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今日云逸大庭广众之下,扬言纳一妓子为妃,莫不是想遗笑千古,这些人都是思平侯或云勇一派的;有摇头叹息的,储君之争,陛下心属二殿下,总所周知,今日之事,恐怕无数变数,这些人多是齐皇云鸿心腹;还有些恨不得面唾之,众目睽睽之下,竟说出此等昏语,不仅丢尽皇室的脸面,连齐国的颜面也被丢光了,这些人则是些朝中清流,刚直不阿,眼中见不得半点沙子。

云逸将在场众人神情收于眼底,此时他不欲辩解,握着水芝玉手,朗声道:“陈王殿下,莫先生有幸聆听陈王妃曲音,这位水芝姑娘乃本宫将迎进府的侧妃,琴声也算入得耳,不算辱没陈王妃。只是本宫有一请求,水芝姑娘大病初愈,精力有限,双方各弹一曲,分出胜负便好,如若不能,就算作和局吧。”

项思愍笑道:“殿下爱惜水芝姑娘,本王怎会不成人之美。好,此场比试便以这一曲作胜负。”

见项思愍没有异议,莫谓难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今日听得周易水,童胥二人高超琴艺,满意不枉此行,下面这纵使水平差点,莫谓难也会尽力遮掩,圆满结束此场比试。

云逸对着水芝道:“你大病初愈,这场对手是聂玉环,想必你也知其琴艺如何,莫要有压力。”

“殿下方才如此维护小女子,小女子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水芝嫣然一笑

聂玉环端坐亭中,方才山脚发生的事她已听的大概,心中赞叹云逸敢破世俗成见,冒天下大不韪说出纳水芝为妃话语来。心中竟然有一抹羡慕,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随即叹息,自己身在福中不自知,人总是贪心的动物。

将这些杂念驱散,素手拨动瑶琴,随着幽幽的琴音想起,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刹时安静了下来。聂玉环的琴艺的确要比周易水还高明,琴音好像有魔力般,让听者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聂玉环弹的琴曲名为《惜朝》,曲子讲述的是人到中年蓦然回首,发现自己错过许多人,做错许多事,如今两鬓泛雪,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不到过去。不禁想起昔时少年旧事,又叹息又感慨。

此曲曲意深沉,曲风前半段压抑,后半段轻快活泼。此曲并不难弹奏,许多老琴师都能讲曲意完美地弹奏出来。只是聂玉环更加的高明,曲意竟然多了些清幽出尘之感。

一曲毕,场外听众默默不语,特别是上了年纪的老大人,满脸的感慨,谁还没有几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呢。

“好,好。”莫谓难抚须笑道:“原以为童师,周先生琴艺炉火纯青,已是今日之最。万没想到王妃娘娘也是此道高手。琴艺之高,尤在其上,老夫为之前的轻视道歉。”

莫谓难当世文豪,性格豪迈,心胸豁达,前番还轻视女子,一曲听罢,深感意外。今日,莫谓难从未有过如此高的评价。

左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云逸一眼,心中愁苦,对于水芝的才情,他偶然听儿子念叨过几句,比男子还要出色,他哪里会放在心上,只当儿子色迷心窍。这陈王妃琴艺比童胥高,恐怕今日凶多吉少。二殿下今日说出这般话,水芝若是输了,二皇子恐怕会变成金陵笑谈。

陛下心思,左锟自诩可以窥知一二,今日之局面,实在不想见到。

水芝瞧着卓然而立的身影,心中从未有过地宁静。在来此路上,已知对手是聂玉环,她本想装着大病初愈,精力不济,然后输掉,好奇那时云逸该是什么模样。还能不能装的这般恬淡镇静。

只是刚刚他的挺身而出,违背世俗眼光,说要纳自己为妃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怨气早就消散殆尽,当今世道,一个男子能为自己甘受全天下人的嘲,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在心中许下了诺言,此生至死不负君。

不过她并未将心思表现在脸上,她得让云逸慢慢体会自己的好,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懂珍惜。她深谙此理。君不见秦淮河之上多少才子佳人,山盟海誓,最后大多落得个深情空许负心郎,悲情收场。

琴弦颤动,琴音缓缓响起。初听之下没有惊艳,甚至可以说是普普通通,莫说今日几位大家弹奏之曲,就是比之普通乐师怕是也有不如。听过水芝琴音的很难讲这曲调与她联系起来。因为水芝的曲调曲风与她的舞姿一样,大气磅礴摄人心魂。

场中的朝臣多少通些音律,存了看笑话的朝臣心中讥笑,云逸恣意妄为,仗着云鸿宠幸,竟然凭借妓子参加比试,今日若败,看你如何收场。

左锟也是暗中摇头,这场怕是输了,若是他人输了也就输了,偏偏云逸选了个这种身份的人来参加比试,联想起方才山下发生的事,莫非真是色迷心窍。

莫谓难听着这无甚奇特的琴音,心中失望,原以为云逸保举之人怎么也得有几分真才实学,如今看来,这位二皇子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这样的琴艺水平,就是自己想遮掩,也遮掩不过去了。

然而就是水芝这样和风细雨般琴音,在这暖阳之中竟教人有些困意,打起哈欠。不知何时,水芝的周围竟然聚集起五彩斑斓的蝴蝶,随着琴声翩翩起舞,最后都落在水芝四周,静静地并拢着翅膀,也好似被水芝催人欲睡的琴音所染,小憩起来。

“叮”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响起,水芝奏完这一曲。抬首望去,只见众人都耷拉着眼睑,昏昏欲睡,更有甚者竟然鼾声阵阵。她用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凝视着靠自己最近的云逸,后者也是眼眸半闭,神思不知飞到了何处。

水芝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云逸柔和的五官,有些痴痴地望着,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俄而一惊,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威严俊逸的面孔。她瞥了一眼墨色锦衣的云勇,好看的眉头皱起,从刚刚到现在,她竟然从未瞧云勇一眼,放在以前决计不可能的。以前心中总是期盼他能够来看自己。现在想起那时深闺怨妇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笑。昨夜那副画像烧的是对的呢。

这般想着,心中顿时没了刚刚的甜蜜,故意咳嗽几声,脆声道:“小女子献丑了。”

亭中众人这才纷纷转醒,还略有迷茫,显然意识有些昏沉。

“琴惑人心,你这魔门妖女!”武昊大喝一声,就要飞身而上,取了水芝性命。

“住手,她乃本宫侧妃,莫非本宫也是魔门妖孽。”云逸护在水芝身前。水芝一曲让他神游太虚,心疑之余,却不信水芝与江湖魔门有什么联系。这不是武侠小说,哪有魔门的人敢猖獗地潜伏在金陵城中,真当天子脚下金陵六卫是摆设不成。

“武昊,不得放肆。”项思愍此时也回过神来,沉声喝道。这里是齐国,纵使真有魔门妖孽,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出手。

“王爷,这琴声有古怪,摄人心神,不能大意。”

武昊瓮声瓮气。

“武将军,退下吧,水芝姑娘的琴艺已入臻境,才有这安神定魄的手法。这种琴音对身体大有裨益,多听之下可以延年益寿。单论此点,我不及姑娘。”

玉纱之下,聂玉环薄唇轻动,算是解了众人疑惑。她琴艺高超,话语自然有说服力。

亭中众人闻之大惊失色,悄悄打量着水芝,而后将目光转向云逸。本来轻视不屑的目光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二皇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啊。

“琴音安魂,姑娘圣手,老夫有眼不识。”莫为难惊异万分,朝着水芝深深鞠躬,自古达者为师,莫谓难当世文豪,心胸非寻常人所比,不禁对刚刚的轻视感到惭愧。“今日姑娘凭借此曲可为琴道魁首,当今之世,怕再难有人超越姑娘琴艺。”

第七十七章 璧人

残阳斜晖映在湖面之上,微风袭人,湖边杨柳依依,勾织出一副静谧恬静的画面。

远处一对年轻男女携手缓缓走来,男子身材挺拔,面容柔和俊逸,女子身姿袅娜,美艳不可方物,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身大红衣衫,在这静谧的晚霞下,竟丝毫不显违和之感。

赶路的行人见到女子的容颜,呆呆望着,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面孔。

“哎呦!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啊。”

李二望着佳人从自己身侧经过,一时失神,撞到了迎面走来的大娘,看着那胖硕健壮,极显富态的大娘,李二打个激灵,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是我的错。”

李二低头欲走,却被胖大娘拽住,狐疑道:“小子,你莫不是见大娘美丽,想占大娘便宜吧!”

李二脸都绿了,连忙辩解:“误会误会,小子绝无此意。”

“你说什么,你这是嫌老娘丑?”

“不不不,您天仙下凡,小子哪敢有所觊觎”

周围行人见状哈哈大笑。

水芝听到身后所发生的事,抿嘴轻笑,毫无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自觉。

这对仿佛壁人般男女正是云逸与水芝。

云逸见水芝语笑嫣然的模样,没好气地道:“你啊,大病初愈,好好的马车不坐,非要用脚走。”

齐楚第四场比试结束,水芝琴艺更胜一筹,获得胜利。本来云逸念水芝重病初愈,想用马车送水芝回去,哪曾想水芝不想坐车,执意要和云逸走这段回去的青石路。

望着水芝那恳求的目光,云逸心软点头答应。这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人家想和殿下多待一会嘛。”

声音甜美腻人,不得不说,作为曾经的金陵花魁,水芝举手投足之间魅惑天成,云逸心神荡漾,握着水芝的玉手的右手紧了紧,没有言语。

水芝似有所感,冲着云逸甜甜一笑,莲步轻摇,斜阳照在两人身上,淡淡的温馨在心间浮起。相顾无言,只有两道颀长的身影在青石路面上缓缓移动。

到芙蕖小筑的路途不算长,纵使走的不快,也终有到达终点的时候。站在芙蕖小筑门前,两人的身影分开,云逸的眼中升起不舍之情,很快便被他隐匿下去。

只是水芝何等心细见状眼中都挂着笑意,靠在云逸怀中:“舍不得我?”

被识破心事,云逸赧然,不应水芝话茬:“今晚收拾一下,明早我接你回府。”

水芝的笑容凝聚在脸上,呆了半晌,才缓缓道:“认真的?”

轻轻捏着佳人俏脸笑道:“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水芝方才惊疑又有些希冀的神情让云逸很不是滋味。这么钟灵毓秀才貌高绝的女子,难道自己还不能给她一方安逸的处所吗?

水芝闻言,雀跃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推开云逸,蹙眉正色道:“殿下心意,水芝已尽知。只是水芝身份低贱,若是进府,水芝受人唾弃不打紧,只怕会累及殿下声誉。望殿下思量。”

说完,水芝深吸口气,心请舒畅许多。今日恩科苑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云逸扬言纳自己为妃,水芝感动之余,却未将此话当真。

她并非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云逸贵为帝子,一举一动牵动无数人视线。今日恩科苑那番话,现在恐怕传遍了整个金陵。

原以为云逸是不忍自己言语受辱,挺身替自己解围,如今看云逸真有此意。如果明天自己入了王府,自己被骂狐狸精也就罢了,云逸恐怕会被千夫所指,到时……

水芝不敢多想。

“好!今日你大病初愈,好好休息。明日再来看你。”云逸静静地看着水芝,忽然笑道,不待水芝回答,转身离开。

水芝望着云逸远去的身影,俏脸上写满了落寞。

“吧唧!”泪水不争气的滑落脸颊,滴到地面上。没想到云逸答应的如此果断,早就做好了准备,待听到云逸答应,还是忍不住哭泣。莫非原本就未将这当回事吗?心中越想越悲,恨不得抱头痛哭。

忽然身体被拥入一个宽广的胸膛,泪珠被轻轻地一点点擦掉,“怎么哭了,方才我不过是开玩笑之语。放心,我既然说了,要你成为我的女人,就不会食言,无论你答应与否。”

云逸看着怀中梨花带雨的俏佳人,有些好笑也有些心疼。水芝看似外表坚强,实则内心软弱的很。

哪知这番话就像催泪dan一样,水芝哭的更欢了。

从天色微黑到漆黑,再到繁星璀璨。云逸就这么拥着哭泣的水芝站在天地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水芝终于停止了哭泣,云逸只感觉身体僵硬,胸前的衣衫都已湿透,柔声道:“心请好些呢?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起来。”

“还不是你不好!”水芝眼眶通红,轻吸抽着玉鼻,哽咽道。自己以真心待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转身就走是几个意思。这时就是连殿下也懒得叫了。

云逸哄道:“是是是,姑娘说的是,是我不好,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咱们别哭了好不好,你看我衣服都被泪水湿透了。”

水芝大囧,刚刚将委屈一下子发泄出来,现在自从画舫一别,自己挂念云逸,患得患失,又遭大病,整天浑浑噩噩。今日为了回应云逸的深情,那首琴曲耗费的心血别人又哪能悉知。最后见云逸压根不当回事,只感自己所托非人,怎能不恼不气?

俏脸依然贴在云逸湿漉漉的胸膛,虽黏糊糊地有些难受,但刚刚将委屈一股脑发泄出来,现在心情舒畅,却是有些懒懒地不想动弹。就这么伏在云逸怀中,享受着云逸宽广的怀抱。心间被云逸占据,再没有那人的影子。

又过了一会,水芝才抬起头来,见云逸虽然表情难受,却仍咬牙坚持,皱眉道:“难受怎么不说,不行,你不能这么宠着我,我会骄傲的。”

见水芝得便宜卖乖的小模样,莞尔:“那你以后得乖乖听话,再敢忤逆我的意思,我就不要你了,知道了吗?”

“嗯嗯,小女子谨遵夫君号令。”

云逸听及“夫君”二字,神情怔怔,思绪飞起,不由想起前世玩笑之语,揉捏着水芝滑腻的脸蛋,展颜道:“以后不准叫我殿下,只能叫我夫君,知道吗?”

水芝呆住,俄而娇声道:“遵命,夫君大人。”

烛光摇曳,云勇与庞绩手谈一局。

庞绩落下一白子,“殿下有心事?”

除了行军打仗,云勇平日里的作息很规律,往常这个时辰都已休息,今日却一反常态留自己对弈,显然心中有事。

“先生,这些日子本宫一直在想当初是否错了。”云勇观着棋局,随意说着话。

“殿下指的是?”庞绩不动声色,他大约知道云勇所指何事,此时却装傻充楞起来。

云勇瞥了一眼庞绩,“当初二皇弟进京,你献策女色惑之。今日恩科苑之事,我们也算达成目标。只是本宫心中始终不得劲。二皇弟心思纯进去,如此行事,本宫于心不忍。”

这些日子以来云勇和云逸的接触不算少,说实话他对这个皇弟实在生不出多少恶感。没有权贵子弟的专横跋扈,识大体,知进退,就是偶尔贪念女色,但是年轻人喜欢美色算得了什么。当初父皇攻破江南,在赵吴皇宫不也是连续夜宿三天,吴末帝风流好色,宫中女子千姿绝色不知凡几。就是自己那个清心寡欲的吴王三叔,那时也做了不知多少荒唐事,这些事自不会见于后世史书。

庞绩肃然道:“殿下不必如此,自古权柄之争,不可心存妇人之仁。假使他日大功告成,也可善待二皇子,弥补一二,。”

庞绩深谙人心,一番言语下来,云勇点头,算是认同他的话。神情轻松很多。笑道:“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连书。”

“殿下谬赞,绩惶恐。”

庞绩深知云勇性格心性,枭雄之姿,哪里会顾及什么兄弟之情。不过听闻今日二皇子当众要纳水芝为妃心中不舒服而已。水芝美貌才情,庞绩也自愧弗如,将如此佳人送出,大皇子心中怎可能没有遗憾。原本想着待大事一定,大不了再抢过来便是,如今云逸大庭广众之下宣告般地纳水芝为妃。就是他日大皇子夺得大位,顾及名声,不会明目张胆地抢皇弟的女人。只是其他手段可就不好说了。

庞绩也清楚今日纵使没有庞绩开解,云勇也不会改变主意。事实也的确如此,想当初水芝见自己眉目含情的目光,到今日谢恩亭中自始至终未看自己一眼,云勇稍稍有些郁闷。细细想来,水芝再有才情,也不过一介女子,他日若登上帝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云勇心情好转:“先生,楚使至金陵已有十余日,如今我齐强楚弱,可知和谈有无可能。”

“其实殿下心中早有判断,只是殿下想考校在下,绩献丑。”庞绩精光咋闪:“齐楚大比,不过陛下想推迟和谈的手段罢了。”

见云勇饶有兴趣,庞绩抖擞精神:“此番楚国兵败岭南,死伤甚重,楚国不得不派项思愍来金陵和谈,便知一二。据这几日宫中消息,殿下对于结盟避而不谈,项思愍几次无功而返。此番让二皇子主持大比,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

“拖延何时”

“拖到魏国出兵!只要魏国出兵,我大齐无论是战是和都掌握绝对的主动”庞绩掷地有声,面露遗憾:“只是没想到魏主昏庸至此,此等天赐良机魏国竟没有出兵。现在楚国兵败差不多一个月,项楚已有喘息之机,大军集结四境,纵使魏国现在出兵,怕也只是徒增伤亡。”

“没错,先生高见。”云勇点头:“父皇正是此意,早在得到楚国岭南大败的消息,便遣使入洛阳。想齐魏相约攻楚,只是没想到魏主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如今怕是只能和楚国和谈了。”

云勇神色幽幽,似在叹息魏主昏聩,只是这又何尝不是在叹息大齐自身呢,若给自己二十万军马,自己定能攻灭楚地,父皇也老呐!

云勇的目光遥望皇宫方向。

第七十八章 算术

接过似菊递来的锦帕擦去脸上的汗渍,云逸心道,这《长生经》果真不凡,每日照着上面的法子吐纳,早晨一个时辰枪法练下来,不觉丝毫疲惫。

想着刚刚舞着长枪的轻松随意,自己的气力似乎又增长了。心下决定,待此次大比事了,定找个机会再上紫金山一趟,去找孤平问个明白。

看着似菊的神色比之前好上不上,云逸放心不少。

见云逸喝了两碗米粥,雅竹轻声道:“殿下觉得不够,奴婢再去盛些。”

在她想来,殿下血气方刚,正是需要滋养身子的时候,吃的却是不多。起初还以为自己做的不符合殿下胃口,逐渐明白,殿下就是吃的少,这可将雅竹愁的不轻,想着法做些激发食欲的菜肴,可惜收效甚微。如今云逸胃口大好,食量渐增,雅竹自然开心。

“不必了。”云逸意犹未尽的摆摆手,两世为人,前世早餐本就吃的不多,实在不习惯清晨吃油腻的荤食,这才让雅竹每天早晨做些清淡的米粥。这几日食欲渐长,估摸着也和《长生经》中吐纳的法子有关。

“给苏前辈和木公子准备些吃食。”云逸难得照着镜子,整了整衣襟,今日是大比最后一场,万不可失了风度。

“殿下,苏前辈已经用过膳食了,至于木公子昨晚大半夜的时候才醉醺醺的回府,这时候还在呼呼大睡了。”

雅竹嘟着嘴,王妃娘娘还未过门,府里没有女主人,她原本每日早上只要为殿下一个人准备膳食便好。

哪知木昱那书生舔着脸和殿下说自己做的好吃,硬是让自己给他也准备一份。本来就不情愿为木昱准备早餐,更可气的是这家伙还三天两头醉酒,日上三竿才睡醒,白白浪费雅竹做的食物。

想到这,雅竹不忿:“木书生好吃懒做,流连烟花之地,夜夜笙歌,一点用都没有,对于这种人,殿下你就应该将他赶出去喝西北风。”

看着雅竹生气的小模样,云逸摸着雅竹的头,笑道:“雅竹这你可说错了,别看木公子平日里懒散好酒,他是有大才的人,以后你们不能说他坏话。”

刚出门,云逸遇到苏三:“苏前辈,昨晚休息可好?”

“承蒙殿下厚待,此地甚好。”苏三颔首,他并非贪图享受之人,否则很难踏入宗师之境。

“前辈这是出去?”见后者点头,云逸道:“可需我准备马车?”

苏三摇头:“殿下,苏某只是在金陵逛逛,好久没来过金陵,这里的变化苏某快认不出了!”

见苏三感叹的模样,云逸不好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苏三与他不是从属关系。点头道:“那好,那晚辈就等晚上与前辈畅饮一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麟德殿内,众文武向云鸿躬身行礼。

“免礼。”

今日是齐楚大比的最后一场,有始有终,云鸿抽空前来观赛。

按着规则,今日的比试的内容由楚国使臣来选。云逸神情轻松,四场比试下来两胜一负一平,这场即使输了也是平局,自然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思及此处,朝项思愍道:“陈王请。”

项思愍微笑点头,走到案前,伸手拿起一枚玉简,翻面看去,上面刻着两个字“算术”。

当今乱世重武轻文,算术更沦为小道。但是它依然有着无可或缺地实用性。古往今来,算术大家不在少数,也传下诸多算册。当今流传最广的便是《孙子算经》和《九章算术》。

这一场齐国方本来是准备派出国子监博士华高,华高最擅算学,尤其是心算。可惜今日抱病,来不了。

大齐的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上前。毕竟算学属实是小道,他们身居高位,哪有时间精力去研究这种东西。今日陛下在场,输了怕是不美。

云逸见众文武逡巡不前,无奈只能自己上了:“父皇,对于筹算之术,略知一二,这场就由儿臣来吧。”

“好,皇儿勇气可嘉,朕准了。”云鸿满意的点点头。

朝中大臣闻言多是惊讶异常,二皇子也通算术之道,原以为他只通女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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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只要不是自己上场就好说,大臣们都乐得看戏,这二皇子是否真的如他说的那般通晓算术,一会儿便知。

楚国使臣这边派出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人,唤做韩荣。

此场比试不仅仅云逸轻松,就是项思愍周易水一行人也是没有紧张之感。原因无他,他们昨晚已经接到千里加急的密保,大楚军队在邓州大破魏军,斩首万余,魏军已退入鲁平关。

如此一来,齐国拒绝和盟的概率就小多了。甚至楚国精明的使臣都在想,这场比试输了要更好些,正好让齐人开心些,齐人赚足面子,楚国和谈付出的代价也小些。

殿中众人各怀心思,这最后一场比试已然开始。

此场比试的规则,双方各答三题,限时一柱香作出答案,谁正确的题目多,谁胜。

云逸看着第一题: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

这题意是是,有一百个和尚一百个馒头,大和尚一人三个馒头,小和尚三人一个馒头,刚好分完,请问大和尚多少个,小和尚多少个?

这是一个典型的鸡兔同笼问题。云逸略一思量,这题简单,在纸上写下两个数,目光看向下一题。

今有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凡百钱买鸡百只。鸡翁鸡母鸡雏各几何。一百文钱可以买公鸡、母鸡、小鸡各多少只?

这题意思是公鸡五文钱一只,母鸡三文钱一只,小家一文钱三只,一百文钱可以买公鸡母鸡小鸡各多少只?

云逸在纸上随意画画,面露笑容,又看向最后一题。

酒客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四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原有多少酒?

这题题意是一个酒客拿着酒壶去买酒,遇到酒店就将壶中的酒加一倍,遇到花则喝一斗酒,遇到四次店,四次花,刚好把酒喝光,问酒客原来壶中有多少酒?

思索片刻,云逸在纸上写下一个数,而后将纸张递给左锟以及周易水。为示公平,此场由二人做评判人,题目也是二人共同所出。

左锟接过云逸递来的答案,扫了一眼,将其递给周易水,周易水看完面露诧异,这三题可不简单,能这么短时间内算出全部正确答案,莫不是算术天才?看向云逸的目光谨慎许多。

云逸走到张士钊身旁,只听张士钊道:“殿下,可有把握?”他见云逸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刷刷地将三道题目都算完,他到现在才堪堪解出一题,平日里也未见云逸算术厉害,心中疑惑,是故才有一问

云逸冲着张士钊点头:“放心,刚刚题目简单,都见过。”

韩荣见云逸这么快就写出了答案,心中着急,脸上不禁溢出了汗,拿笔的手在纸上画着,终于在香快要燃尽的时候算出了三题的答案,吁口气,将答案呈给左锟周易水两人。

左周二人将云逸与韩荣的答案摊开。

第一题和尚分馒头,云逸与韩荣的一样,大和尚二十五个,小和尚七十五个。都对。

第二题百钱百鸡,只见韩荣写的是鸡翁四只、鸡母十八只、鸡雏七十八只。

而云逸纸上写的是鸡翁四只、鸡母十八只、鸡雏七十八只;鸡翁八只、鸡母十一只、鸡雏八十一只;鸡翁十二只、鸡母四只、鸡雏八十四只。

第三题酒客买酒,两人的写的都是十六分之十五斗。

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惊异,两人的答案的分歧就在第二题上,其实两人的答案都对,只是云逸多写出两种来,二人心中算了下数,发现这两种都是正确答案,这才有惊异之色。那么短的时间内不借助算筹能够写出三种答案来,果真心思机敏。此是按着规则,好像也不能算楚国输。一时难以决断,只得将答案呈给云鸿。

云鸿阅过二人的答案,哈哈大笑:“楚国使臣果真能人辈出,三题都正确。皇儿也不错,竟然能多写出两个答案出来。不过此局比的是谁解题多,这样不如算平局吧。”

事到如今,齐楚大比没有多少实际意义,从他知道魏国大败的消息,心中恼怒魏军不堪一击,但也没法子只能着手准备和楚国谈盟约之事。目前齐国已经占优,再争一时之胜未免有失风度。

朝中众人见云鸿如此定论自然没有异议,到是楚国几个使臣悄悄地道,韩荣是我大楚算术大师,这三题也算了一炷香的功夫,这二皇子殿下用了盏茶时间就能解出答案,不会是事先串通好了吧。

项思愍虽然眼神凌厉地阻止了他们继续胡乱猜测,但是神情中也有些疑惑。

云逸见状也不恼怒,解释道:“本宫幼时曾经遇到一位西域商人,算术别具一格,本宫有幸和他学习了几个月,因此在算术一道小有心得。”

见众人面露惊疑之色,云逸笑道:“这样本宫这也有一道算术题,只要诸位外使能够十息之内说出正确答案,本宫此局便认负如何。”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云逸对云鸿道:“希望父皇给儿臣及诸位外使做个见证。”

“好。皇儿有如此魄力,父皇甚慰。”云鸿丝毫没有云逸擅做决定的恼怒,笑着对项思愍道:“陈王以为如何?”

项思愍这时哪里能说个不字,只得无奈道:“依二殿下之言。”

第七十九章 晋人买履

云逸环顾众人:“诸位请听。”

“晋都东市,有贾姓郑,世代贩履。一日,店来老翁,欲适履一双。值钱二十又一,卖钱二十又九。老翁付资大钱一,郑贾无所余。遂与门前小贩置五十钱。老翁取履及二十又一文去。未及,小贩至匆匆,言大钱伪,不值一文。郑贾观之,懊然‘老叟欺我’,报之官,莫奈何。怏怏作罢,赔小贩钱五十。问郑贾损几何?”

这题的意思是,晋朝时候,洛阳有个世代卖鞋的郑姓商人,有天卖给一老人一双鞋,成本二十一文,卖价二十九文。老者用晋大钱(晋朝后期货币的一种,一枚晋大钱抵五十文)付账。郑姓商人没有零钱找,将晋大钱与门口小贩换了五十文,给老者二十一文。老者带着鞋和找回的钱离开。这时,小贩匆匆赶了过来,说晋大钱是假的,一文不值。商人只好赔了小贩五十文。问,此次交易商人一共赔了多少钱?

云逸话音刚落,便听楚使臣武昊道:“这题也忒简单,俺能算出。商人亏了鞋二十九又找了二十一文,赔了小贩五十。两者相加一共是一百文。”

武昊颇为得意,平日里那些个文人总是看不起武人,说啥只会打仗的莽夫,今日这齐国二殿下刚说完,自己便将答案说了出来,看这些文官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就解气。

见云逸笑而不语,武昊摸摸脑袋,难道不对。这时袖子被被周易水悄然拉住:“武将军你说错了,怎么算都不是一百文,你想卖价二十九文,本钱是二十一文,最多九十二文。”

周易水说的也是麟德殿众人心中所想,他们都是精明似鬼的人物,哪能不知这看似简单问题,远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只是不能用笔,只靠心算很难一下子算出结果来。

云逸笑看楚国诸使臣:“诸位外使,可有其他答案?”

“殿下,俺刚刚说错了,是九十二文才对。鞋的本金加上找给老叟的钱再加上赔给小贩的钱,一共九十二文。”武昊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被周易水这么提醒,他也觉得一百文不对。

“哦,大家都是认为九十二文吗,还有其他答案吗?”云逸依然面带微笑,目光扫过楚国其余诸人。

楚国外使都表赞同,就是朝中大臣也是深以为然的表情。

云逸刚想说出正确答案,听到一旁皱眉思索的韩荣大声说道:“不对,不是九十二文。”见众人目光都看向自己,意识到自己失礼,面色讪讪:“殿下,答案不是九十二文。”

见众人神情疑惑。韩荣平复心情继续道:“诸位莫要忘了,郑姓商人给老叟的钱是小贩的,不是他自己出的,因此答案应该是一双鞋二十一文,加上小贩的五十文,七十一文才对。”

说完,目光灼灼地看向云逸。不仅仅是他,殿内许多文武都将目光集中云逸身上,韩荣说的在理,细细算来的确如此。不愧是算术名家。

哪知云逸摇摇头,笑着说道:“可还有其他答案。”

不是七十一?周易水皱眉思索。这时忽听武昊嘟囔道:“这老叟实在可恶,若不是他作伪,怎么又这档子事。”

周易水有些好笑,忽然灵光乍现,老叟……周易水神色了然,答案他已经知道了,看向云逸的神情又慎重了几分,这位二殿下不简单呀。

“殿下,此题答案既不是九十二,也不是七十一,更不是一百,而是四十二文。”

周易水心中惊叹,这精妙的题云逸是怎么想到的。

“哦,周外使如何知道的。”

原本还以为云逸会摇头否定,众人见云逸神色平静,莫非真的是四十二文?

殿中诸人心下盘算,却怎么也算不出四十二的结果出来。

周易水扫视一圈殿中众文武,心中叹息,这齐国朝堂号称能人辈出竟然无一人看出云逸题中玄妙,周易水不知该是喜是忧。嘴上解释道:“陛下,诸位大人,其实二殿下这题难度比不上刚刚的三题,关键是此题具有迷惑性。我们不妨换个思路,不去算郑姓商人亏损多少,而是计算老叟得了多少商人的便宜。”

“周外使,此话差矣,那郑姓商人不是也赔了小贩五十文钱吗?”

户部尚书田巩出言打断,作为户部尚书对钱粮要比其余人敏感些,他认为答案就是郑姓商人亏了七十二文。

周易水看了一眼田巩,善意地笑道:“大人细想一下,郑姓商人赔给小贩五十文不假,但是他也从小贩手中白拿五十文,小贩拿的是自己应有之财,郑姓商人和他没有钱财的亏赚之说。因此郑姓商人亏损的就是老叟白白拿走的,只有一双鞋以及二十一文钱而已。”

周易水话毕,众人恍然,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一双鞋二十一文加上二十一文现钱,一共四十二文。

“哈哈,周外使果然厉害,此题答案便是郑姓商人亏了四十二文。”

云逸赞许道,古人果真不能小瞧,这题目在他前世是一道非常经典盈亏净算的题目。解题思路便与周易水说的一样,转换一下思路,算出老叟白得之财便是郑姓商人亏损数目。

朝堂大人们看着周易水的神情稍变,这个年轻的楚国外使厉害啊,到是云逸没被他们放在心上,全当从哪不入流的算册看来的题目。

这也是为何自古解题之人远比出题之人出名,破局之人往往能名扬后世,而费尽心力出题的责备淹没在尘埃里,大概是出题让众人丢了颜面,自然不能宣传,宣传破局之人,既掩盖自己无能的窘迫又得宣扬别人才华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再者在这些权贵们眼中,算术,小道耳,云逸在这些人的心中不过是略微通些奇yin巧技。甚至比不上昨日水芝那一曲《七月》来的更加让他们惊叹重视。

“既然周外使解得本宫所处之题,父皇,那么依着约定此场便算楚国赢了。”云逸并非在意一场得失之人,言出必践,是他基本的准则。

“齐国陛下,按着二殿下的约定,十息早已过去,算下来倒是我楚国占了便宜,因此外使斗胆,此场应是平局。”

云逸心胸宽广不计较一场胜负,他周易水又哪是小肚鸡肠争强好胜之人。

高殿之上的云鸿满意周易水知进退,点头道:“好,此场就依周外使所言,算作平局。来人,吩咐御膳房准备佳肴,今日朕要在麟德殿宴请诸位外使以及朝中文武,不得怠慢。”

此番齐楚大比齐国两胜两平一负,已然胜了。齐国君臣开心。

项思愍与周易水也是相视一笑,此次和盟有望矣。

麟德殿今日难得热闹,由于楚国外宾在席,向来不怎么好女色的云鸿难得让舞姬上殿助兴。除了楚国项思愍周易水一众使臣,齐国朝堂丞相顾直、六部尚书、戍都大将军六卫总统领文湛、吴王云凌,大皇子云勇、二皇子云逸都参加了筵席。

酒席之间,云逸紧挨着吴王云凌落座。

“吴王叔,皇侄敬你一杯。谢前番在封州对小侄的照顾。来到金陵月余,一直没有机会拜会,王叔勿怪。”

这位吴王叔云凌四十余岁,面色红润,眉宇间与父皇有几分相似。前番封州之事,若不是吴王,自己恐怕也没这般容易入得了金陵。心中倒是想和云凌亲近几分。只是这位王叔平日里十分低调,不念权势,不好美色。

听说之前父皇不理政事,事务基本由丞相顾直以及云凌处理。而云凌王叔虽说是宗室亲王,却从不专断,事事与老丞相商量,并且待人亲和,很受朝臣尊敬。

自从云鸿理政后,便不再参与朝中政事,平日里就养养花,听听曲儿之类的,除去早朝基本不怎么出府。

因为这事,还被云鸿斥责几次,不思上进,自己不是猜忌兄弟妒忌贤能的昏君。只是云凌依然如此行事,一来二去,云鸿没法子,也只能听之任之。

“皇侄哪里话,我们亲如一家,有什么谢不谢的,生分了。”云凌摆手,看着云逸熟悉的面孔,十分宽慰:“陛下当年也是这般年纪,便开始初露头角了。此次齐楚大比,皇侄与大殿下不丢皇室威风,为国争光,陛下估计很高兴。”

说到这,云凌凑到云逸面前小声道:“那件事就不用担心陛下追究啦,放心抱得美人归吧。”

云逸听得一头雾水,那件事,还抱得美人归,见吴王叔挤眉弄眼地神情,忽然回过神来,苦笑道:“王叔你竟也知道了?”

“不用不好意思,王叔也是过来人,那姑娘才貌王叔也听小辈念叨过几次,能得皇侄相护,定然出众。”

云凌指的是昨日云逸当众说的要纳水芝为妃的事情。这皇叔也是一个妙人。心中这般想着,又听云凌严肃道:“不过皇侄切勿因小失大,成婚在即,可别恼了王大人,王大人平日里刚直不阿,眼中最见不得沙子。这些日子若有空,去王大人府上拜会一二。莫因此事使你们翁婿有嫌隙。”

御史大夫王铭今日有公事在身,未出席麟德殿的筵席。

听着云凌的敦敦教诲,这是出自长辈对晚辈最真挚的关怀,心中感动,云逸点头应下。

由于云鸿有意和盟,项思愍一众外使也有意奉承,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筵席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席间,皇帝云鸿不好饮酒,大殿中云逸云勇变成了众人敬酒的对象。云逸喝了不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上的。迷迷糊糊倒头就睡。

第八十章 赎身

是夜,雅竹和月璃好不容易服侍醉酒闹腾的云逸睡下。

两人相视无奈叹口气。二殿下平日里温文尔雅。性子平和,怎么一醉酒就变成这般模样,当真折腾人。

雅竹刚刚为了安抚云逸,弄了一身香汗,乍静下来,只觉浑身黏糊糊地,十分难受。看向月璃不好意思地道:“璃儿妹妹,要不你先受累照看一下殿下,我去换身衣服再过来。”

月璃看了眼酣睡的云逸,觉得也没什么事,便点头应下。

雅竹高兴地亲了下月璃:“璃儿妹妹真好,那姐姐过会儿再过来。”说完不待月璃反应,便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月璃苦笑,自己平日里与雅竹关系最好,两人玩闹间经常发生些女孩儿间的亲密事。转头看向云逸,目光中闪烁着些许光芒。

她其实是想好好感谢云逸的。今日去看望姐姐,姐姐与那位白公子重归于好,见姐姐脸上洋溢的开心幸福的笑容,她也由衷地为姐姐感到高兴。

想到这,她又幽幽叹气,今日离开前,姐姐再一次拉着自己的手苦口婆心的教导,像自己姐妹这样出身低贱的娼籍,嫁给清白人家做妾已是奢望。如今能够入得了殿下府中成为侍女,就得把握机会。将来如果有幸得殿下恩宠,诞下天家血脉,纵使没有名分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个依靠。

月姝甚至还提到了水芝,殿下能当众所出要纳水芝为侧妃的话语。不论朝中文武,金陵百姓如何议论,但秦淮河上以色娱人的苦命女子,谁不是钦佩殿下有担当,芳心安许,比这些表面言之凿凿,转脸不认人的文人骚客好上哪只百倍。

这一次月璃出奇的没有反驳姐姐的话,她心气高,不想以色娱人,从不觉得自己比旁人低贱多少。在府中做事小心,却非自卑。心中也明白,这个世道姐姐遭遇的不幸,不是个例,很多像姐姐一样的女子会生活在无尽的折磨中。她也暗暗思量过,若是没有殿下,即使没有田知寒,也会有孙知寒,李知寒垂涎自己美色。遇到这样的纨绔公子,结局肯定不会美好。

月璃不愿再往下想去,心中开解道,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殿下即将成亲,未来府中的女主人什么性格都不知道,如果王妃性子娇蛮乖张,她们能在殿下身旁服侍多久都不好说。莫说是她,就是若梅几位姐姐殿下的贴身侍女谈论殿下即将娶亲之事,也会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情。”

忽然听到云逸难受地低声道:“水,水。

摇摇头将这些杂念从脑中去除,月璃从茶壶中倒出半杯水,端到云逸身前,“殿下,水来了,慢些喝。”

喂云逸将水喝下,刚想起身,玉手就被云逸略显粗糙的大手抓住:“水,水。”

“我再去倒,殿下你先放开我啊!”月璃的的手被云逸死死地抓住。想要去给云逸倒些水喝也办不到。灵机一动,只得伏下身子,在云逸耳边轻声哄道:“殿下,你先放开我,我给你去倒水好不好。”

梦中的云逸好似听懂月璃的话,慢慢地放开月璃的手,月璃见状大喜,刚直起身子,忽地又被云逸伸手抓住,这次由于身体的惯性,月璃直接倒在云逸身上,还未待月璃反应过来,柔软红润的香唇便被云逸噙住。月璃睁大眼睛,想要推开云逸,只是云逸如今力气一天大似一天,月璃怎能挣扎开。反而惹得云逸双臂紧紧箍住月璃的娇躯,在月璃的脸上乱亲。

月璃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泪水慢慢溢出眼眶。气道殿下怎么这般无赖,她现在也不知云逸是真醉还是假醉。

“璃儿妹妹你们在干什么?啊,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就在这时,换好衣衫的月璃走了进来,见状惊呼。

只听月璃带着哭音道:“雅竹姐姐,莫要说笑,赶紧来帮我,对了先给殿下倒杯水。”

经过一番折腾,云逸总算又安静地睡去。雅竹望着月璃云鬓散乱,眼睛微红,知道不是打趣的时候,歉意道:“璃儿妹妹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非要去换身衣服,才害得你被殿下轻薄。”

府中雅竹与月璃亲厚,深知这位璃儿妹妹心气高,平日里男子不假颜色。今日被殿下轻薄,心中肯定委屈。

月璃见雅竹这样说,即使心中有气,也不能发泄,只得将委屈咽进肚子里:“殿下酒后没品,不怪姐姐的事,以后殿下再醉酒,我是不会独自一人在殿下身前服侍呢。”

雅竹讪笑:“璃儿妹妹所言极是,明日待殿下醒了一定得劝殿下莫要多饮,醉酒伤身。”心道,责怪殿下酒后没品,说不一人服侍的府中上下怕是只有璃儿妹妹一人呢。这位璃儿妹妹真是性情骄傲呢。

夜昼交替,醉酒的小插曲终于过去。

云逸醒来,揉揉有些痛意的脑袋,心道,醉酒果然不好受啊。

只是昨日席间,一边是朝中大臣,一边是楚国外使。两边频繁朝自己举杯,不好推辞,恍惚间不知喝了多少杯。

望着清晖透着窗户进来,知道时候不早,穿好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殿下,醒啦。”

雅竹从厨房出来,想看看殿下醒来没有,见云逸揉着脑袋走出来,迎了上去。

“雅竹,昨日是你照顾我的吧,辛苦了。”云逸昨天醉眼朦胧间好似看到是雅竹照顾自己,好像还有另一个女孩,是谁却没有印象。

雅竹抿嘴一笑:“殿下,你要谢的可不是我,而是璃儿妹妹,昨夜你醉酒闹腾的厉害,抓着璃儿妹妹的手不放发酒疯。把璃儿妹妹气的都要哭了,我们都怀疑殿下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呢。”

“雅竹姐,莫要胡说。”月璃端来热水,给云逸洗漱。

云逸有些尴尬,自己醉酒这么没品的吗,看来以后还是少喝为好,思及此处,望着月璃不见波澜的眸子,歉声道:“月璃对不起啊,昨夜是我不对,下次不会呢。”

月璃表情不变,声音轻柔一些:“殿下不必自责,只是今后殿下还是少醉酒为好,毕竟醉酒伤身。”

云逸点头。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齐楚大比已经结束,楚国使臣现在正在宫中与陛下洽谈和盟的具体事宜。这件事情云鸿并未让云逸参与。

云逸正与木昱在看房子,房子自然不是云逸住,而是给水芝住的。前日他说要替水芝赎身纳其为妃不是空话。水芝不欲云逸背上风流好色纳妓子为妃的骂名,两人争执很久,最后各退一步,云逸替水芝赎身,从教坊司除去乐籍。至于纳为侧妃的事,等安定下来再做决定。

云逸满意地看着这套宅子,房屋不多,只有一间客厅两间卧房一间书房,外加一个厨房。院子倒是不小,有方小池塘,有花圃,竟然还有一小块菜地。

他深知水芝的期望,恬淡安逸,这方小天地刚好适合。最为关键的是这处宅子离自己的府邸只隔着一条马路,在斜对面的巷子里。当然要价也不便宜,足足一千两银子。当今银子的购买力很强大,三两白银便够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一千两可用三百年。饶是云逸也不禁有些肉疼,只是为了佳人,别说千两,就是万两又何妨。

“就这处宅子吧。什么时候能交割完地契?”

木昱笑道:“殿下有意,现在就能办妥。”既然带云逸过来看宅子,他就按着云逸要求来选的。心中庆幸,幸好这家主人急着用钱,否则估计再添两百两都拿不下来。这里过条马路便是达官显贵们的住所。住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入了权贵们的眼,从此平步青云,鸡犬升天了。

因此在木昱看一千两不算贵。只是这家主人想拿全一千两恐怕也不容易。木昱心中想着法子,价格得压下些,自己留点买酒钱。最近流连烟花之地,银钱可有点不够花了。

云逸不管木昱心中所想,嘱咐一句:“此时今天办好,莫用我的身份仗势欺人强买就行。”

“这个自然。”木昱点头,他还并未那么不智,这种授人口舌的事情,他当下不会做。

易河架着马车来到内务府衙门,云逸下车,门口已经有衙役进去禀告,不一会,宗正李秉便急忙忙地走了出来:“臣参见二皇子殿下。”

“宗正大人不必多礼。”云逸将李秉扶起。

两人落座,李秉了眼云逸,疑惑道:“殿下今日来内务府衙门有何事?”

要说最近可能让云逸过来内务府衙门的,只有月余后的大婚一事了。只是这件事刚开始筹办,云逸来的莫非早了些。并且此事是陛下下令的,内务府肯定不会徇私,莫非这位二殿下不放心。

李秉没有头绪,只见云逸笑道:“宗正大人,本宫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李秉忙道:“殿下请讲,若是下官能够帮忙,定倾力相助。”

“此事不难,想必宗正大人听说了本宫扬言纳水芝为妃的事情吧。”见李秉点头,云逸继续道:“今日本宫来就是履行诺言的,希望大人能够将水芝姑娘充入乐籍的卖身契给本宫,本宫要替她赎身。”

听着云逸言语,李秉一时间有些惊讶无措。

第八十一章 下厨

齐国教坊司属于皇室财产,归内务府管辖,云逸要替水芝赎身,消去乐籍,就得来内务府。

内务府衙门案卷房,李秉满头大汗地翻找着陈列满柜的案卷,口中喃喃道:“怎会没有呢,我记得就放在这的啊。”

一旁的师爷不解地看着李秉悄声道:“大人,那水芝的卖身契不是早就弄丢了嘛。”

原来李秉是在找水芝的卖身契,只是早在十余年前,水芝的卖身契就已经丢了

李秉头也不抬地道:“那事本官当然知道。”手动的动作没停,继续翻找着案卷。

师爷无所适从,只是李秉未做解释,他只能干站在旁边看着李秉翻找着什么。约莫小半个时辰,只听李秉欣喜道:“找到了,果然记得不错。”

李秉手中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赫然写着卖身契三个字。师爷凑过去看着上面的内容,忽然看到“江初月”三个字,心中疑惑:“大人,不对啊,那水芝不是叫江嫣……”

“慎言!”李秉瞪了师爷一眼,见后者面容讪讪,这才解释道:“这水芝姑娘就是江初月,至于你说的江嫣早就在十年前那场大火里死了”

师爷听到李秉口中的惊天秘密,惊得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大人,那去年那个不是就在欺骗他”说到最后,师爷也开始发颤,欺骗他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与李秉小命不保,恐怕整个内务府都得翻天覆地。

“那也没有法子,一旦挑明此事,他可不比二殿下,不如就顺势而为。再说,”李秉似想到什么,看了一眼好奇写在脸上的师爷,不再言语。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不是师爷和自己都是见证十年前那场大火,这些个年尽心尽力,办事未有差错,他之前那几句话也不会说。

云逸接过李秉拿过来的水芝的卖身契,仔细的看着,此事事关水芝,大意不得。待看完整张写的内容,轻舒口气,笑道:“宗正大人,卖身契本宫带走,赎身所需银两本宫就放这了。”

云逸从袖中掏出印有皇室专用字样的银两钱引,凭着这钱引可以在内务府管辖的皇庄兑换真金白银。

李秉瞥了一眼钱引上的数字,瞳孔紧缩,二殿下好大的手笔,一万两。这张钱引,李秉认识,正是云逸初入金陵陛下赏赐二皇子的那两万两。当时想着两万两白银实物太过庞大,就和二皇子商议兑换成皇庄钱引。

没想到今日又回到了这里,李秉心中惊叹,嘴上却道:“二皇子使不得,这太多了。”

云逸笑道:“水芝姑娘才貌无双,这一万两都不够个零头,只是本宫现在手头不宽裕,也只能准备这么多。若是宗正大人觉得不够,本宫可以先写个欠条,待他日手头宽裕,再悉数奉上。”

听云逸如此说还哪能多说,只得接下这一万两钱引。

送云逸出内务府,李秉暗自感叹,这二殿下果真风流,万两白银赎美人。传出去,恐怕又要有大把的风月女子彻夜不眠了。就,罪责,自己就得人头不保。

此事还得和师爷阐明厉害,万不能泄露出去。想到这,赶忙回身找师爷去了。

水芝打量着眼前小院,不禁露出点喜意来。这处宅子目光所及,一览无余,远远比不上芙蕖小筑来的宽大,但是水芝却很喜欢,她梦想的住所就是这个样子,一个小小的院子,一棵郁郁葱葱地柳树,一片菜地,一块花圃。春看花开,秋看花落

“夫君真好,这处宅子我很喜欢呢。”

水芝说出夫君两字是,还是略微有些羞涩不习惯。

云逸见水芝神情不似作伪,而是真的满意这处宅子,心中的愧疚稍减:“喜欢就好,我还担心水芝你住惯了芙蕖小筑宽敞舒适的地方,会嫌弃这地方小。”

水芝的玉手按在云逸的唇上,笑的如同六月莲般灿烂:“夫君的心意月儿知道啦,我所愿不在地方大小,能有一处安身之所足矣。”

云逸愣了愣,随即恍然,朗声道:“好!”

还有一句话水芝未说,她更在意的便是小院有一种家的感觉,她,云逸还有鸳鸯,幸福的一家三口。

嗯,对,就是一家三口。水芝可是一位好姐姐,此时当然不会丢下可爱的妹妹。

云逸与水芝鸳鸯姐妹二人亲手收拾着小院,本来这些事云逸是想让府中下人帮忙干的。只是水芝说小院以后就是她和云逸的家,怎么能让她人帮自己收拾了。

看着水芝希冀的小模样,云逸想了会,觉得水芝说的不错,便点头答应。

挽起袖子先将水芝带过来的物仕,主要是书籍,整整两书柜,马车都来回装了满满两车,放到书房的架子上。而后便是清扫屋子,院中除去杂草。

忙碌空暇,云逸不经意间与水芝目光相对,两人脉脉一笑,顿感温馨。云逸心想着,要是永远这样,也不错。

水芝一开始还干劲十足,不到半个时辰,便惫懒地坐在一旁揉着肩膀瞧着腿。倒是鸳鸯精神抖擞,忙碌个不停。

水芝很没形象地坐在台阶上,不知从哪拿出一只梨,小口地咬着,一边吃一边给云逸加油助威:“夫君好样的,夫君加油。”

云逸没无奈道:“别光动嘴皮子啊,看看人家鸳鸯,你这个做姐姐的不觉得心中羞愧吗?”

水芝神情镇定,振振有词道:“夫君堂堂七尺男儿英明神武,气盖当世,这些事就由夫君做啦,月儿负责貌美如花就可以了。”转首对着鸳鸯道:“鸳鸯,你也坐下歇会啊,累坏了身子,姐姐会心疼的。”

云逸点点头,还算有点良心,自己大男人累点算了,鸳鸯小姑娘前后忙碌,实在不该,哪知水芝底下又来了句:“都让夫君做就可以了,夫君大男人累一点不要紧。”把云逸气的够呛,合着就该我受累着是吧。

鸳鸯将一扇香木雕花屏风抱进水芝挑选的卧房放好,来到院中,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脆声道:“小姐你歇着吧,鸳鸯不累。”

“好了,鸳鸯听你姐姐的话,你也休息一会吧。收拾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会儿。”见鸳鸯气喘吁吁的模样,云逸心下不忍。水芝说的不错,一个大男人在这,让一个小姑娘累着,着实不像话。

鸳鸯闻言点点头,在水芝身旁坐下,水芝将梨递到鸳鸯面前,促狭地道:“丫头,姐姐说话不管用,殿下说话你就遵从,我看你以后就跟着殿下吧过吧。”

“小姐,你乱说什么啊。”鸳鸯小口咬着梨,脸色红红的。

“好了,不捉弄你了。”水芝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走到云逸跟前:“夫君辛苦,来奴家喂你吃梨。”

看着水芝甜美的模样,云逸心中大呼吃不消,眼睛不去看水芝,心神荡漾,差点把持不去,暗道,秦淮花魁果真名不虚传。

水芝见云逸略带窘迫的模样,心底偷笑明面上却是越发地贴心乖巧。又是擦汗,又是喂吃水果,又是扇风的。如此几次,弄得云逸终是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先坐着休息会。”

“呐,夫君这是你说的哦,可不是我偷懒。”水芝巧笑嫣然。

云逸无奈点头,“嗯嗯,是我让你休息的,别累着。”

好在院子不大,日移西山的时候,云逸袖子抹着头上的汗水,望着干净整洁的院落,舒口气,总算打扫完了。

细细想想,今世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动手收拾屋子。在封州有云府的下人,有翠儿照应着,在金陵更是仆从一堆,还有几大丫鬟,生活琐事压根不用自己操心。唉,再这样下去,自己怕要真的丧失自理能力了。

压下心中的情绪,拍拍正在小憩的水芝肩膀:“哎,醒醒,收拾完了。”

水芝揉着眼睛迷糊地道:“是要吃饭了吗?我饿了”

云逸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水芝光滑的脸蛋:“我说你是小猪吗,睡醒了就要吃。”自己和鸳鸯累死累活的收拾,水芝在一旁呼呼大睡,醒了第一句竟然是,我饿了。

水芝这才清醒过来,一下扑倒云逸怀里撒娇道:“夫君辛苦了。”说完美丽的脸蛋就要往云逸胸前蹭着。

即使知道这是水芝灌的迷魂汤,云逸也是非常受用,果然自己对于美色还是没什么抵抗力,轻轻拍着水芝后背:“好了,我和鸳鸯忙碌了大半天也饿了,去给我们做点吃的吧。”

水芝忽然身体静滞,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微笑地道:“好啊,不知夫君想吃什么菜?”

云逸抚摸着水芝的青丝,随意道:“早晨我买了些食材放在厨房,随便做两个菜就行了。能吃就可以了。”见水芝反应,云逸猜测她可能厨艺一般般,贴心补充一句。

“怎么能随便做两个菜呢,这是搬来新家的第一顿饭,一点都不能随便。夫君,今日就好好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见水芝一本正经,表情严肃,云逸点点头,不疑有他。这一顿的确算得上是乔迁之喜,也不太好随便。

云逸在书房看书,水芝拉着鸳鸯进了厨房,刚踏进厨房,脸上自信的神色瞬间消失殆尽。“鸳鸯,这可怎么办?”水芝的厨艺一言难尽,不对,她压根就没下过厨房,以前无论在教坊司还是芙蕖小筑,她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做饭。

“小姐啊,你不会做饭向殿下坦白就好了啊,还夸下海口。殿下那么通情达理,肯定会体谅小姐你的。”

鸳鸯不解。自家小姐她还不清楚,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仙女似的人物,哪会什么厨艺。干嘛死要面子,夸下海口。

水芝哪好意思向云逸坦白,况且这个时代,女子有手好厨艺,做饭给自家夫君吃是天经地义的。她又不是蠢人,真的仗着自己美貌,没有一丝身为妾室的觉悟。待到年老色衰之时,就等着哭吧。

因此水芝凤眼一睁,娇喝道“我就不信做饭有什么难得,今日姐姐就来露一手。”

接着再鸳鸯诧异的神情中拿起锅铲。

片刻后,水芝绝望地看着锅里黑糊糊的一块鸡蛋,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这次彻底完了。在这个时代,女子就是再优秀,相夫教子是根本,不会给自己男人做饭,是要被别人戳脊梁骨的。而且水芝的身份摆在那,本来就处于劣势,连饭都不会做,难保云逸不会生出点其他的想法,难道刚出现的美好生活还不到一天就要破灭了吗?

水芝一把抓住鸳鸯的手,焦急地道“鸳鸯,姐姐今日就全看你的了。”

“小姐,可是我也不会做饭啊。”鸳鸯一脸难色。她平日里跟着水芝也没怎么下过厨房,最多熬点米粥之内的,哪里做得了菜。

这时水芝脑海闪过灵光闪,望向鸳鸯呵呵一笑,有办法了。

第八十二章 江初月

云逸坐在桌旁一脸惊讶地看着鸳鸯端上来的佳肴。

第一道,干拌胡萝卜片。看着盘中薄如蝉翼的胡萝卜片,云逸赞了声好俊的刀工,没想到水芝的刀工如此了得,比之雅竹也遑不多让。

云逸赞许地看了眼水芝,后者娇羞不语。云逸心中不禁对水芝的厨艺充满期待,拥有这么好的刀工,厨艺肯定不弱,今天有口福了。

紧接着鸳鸯端上来第二道菜,水煮胡萝卜块。看着盘中刀工依然出色,大小一样的云逸表情疑惑,又是胡萝卜。

待看到第三道菜,炒胡萝卜丝的时候,云逸的脸有些黑。

干拌萝卜片,水煮萝卜块,小炒萝卜丝,云逸望着水芝,缓缓开口道:“你是属兔子的吗?这么喜欢吃胡萝卜。”

水芝讪笑:“呵呵,夫君快尝尝开,味道怎么样?”

云逸摇摇头,这胡萝卜还能做出个花来不成,用筷子夹萝卜块放进嘴里咀嚼,咽下。面无表情地看了水芝期待的神情,又慢悠悠地夹点萝卜丝放在嘴里,忽然脸色突变,连忙把嘴里的食物吐掉,又从旁边茶壶倒杯水仰起脖子一口而尽。不停地咳嗽。

水芝见状连忙拍着云逸后背。

“你这里是放了多少盐啊,想毒死我是吗。”好一会云逸才缓过气来。水煮萝卜块还好些,半生不熟的萝卜块好歹能下咽,这道萝卜丝就是致命毒药了,是炒菜的时候将盐罐打碎了吧。

水芝脸上有些白,自己也挑起一小块胡萝卜丝放嘴里,舌尖刚碰到萝卜丝,连忙呸呸两声将毒物吐掉,含着泪道:“怎么这么咸。”

云逸倒杯水递给水芝,没好气地道:“这不得问你。”

水芝神情一窒,想要坦白。鸳鸯又端上来一盘菜。云逸定睛看去,神情轻松,总算不是胡萝卜了。接着表情疑惑,这黑糊糊地是什么东西,自己带来的食材应该没有黑色的吧。

云逸筷子伸过去还未夹起一块,便听水芝不好意思道:“夫君这是炒鸡蛋。”

胳膊一抖,手中的筷子滑落掉在桌上。

鸡蛋!

这是鸡蛋?

云逸震惊地看着表情尴尬苍白的水芝以及不知所措地鸳鸯。

此时此刻,云逸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水芝鸳鸯姐妹两压根就不会做饭。也怪自己思虑不周,受到身边人的影响,无论是翠儿还是雅竹等人厨艺都不弱,雅竹更是宫廷御厨级别的金勺。潜意识认为水芝才华过人,厨艺定是不弱。

“不会做饭就和我说嘛,干嘛逞强。”云逸又好气又好笑。

“不是怕夫君你瞧不起我嘛。”水芝声音小小的,很是惭愧,想要一个安心的家,却是连最基本的做饭的义务都履行不了。想到这,神情黯然,眼中噙着泪花。

云逸平生最见不得女子哭,见状安慰道:“好了,别哭了,鸳鸯把桌上菜都倒掉吧。”

“哦,”鸳鸯闻言一愣:“殿下,那我们吃啥?去酒楼吗?”

“我做两个菜吧!”云逸摆摆手,笑话,好不容易的乔迁之喜怎么能够去酒楼吃呢。好长时间未做菜,不知道厨艺生疏没有。

水芝赶忙说道:“夫君今日是我不对,不如让鸳鸯去买些酒菜来。夫君千金之躯,怎么能进厨房。”

水芝接下来的话没有再说,有道是君子远庖厨,真要让别人知道,云逸为了自己下厨房,别人的闲话就得将她骂死,云逸也得一辈子不得翻身。

“今日特殊,去酒楼买些菜像什么话。再者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在水芝与鸳鸯惊讶的目光中,云逸走进厨房,不一会里面就传出炒菜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云逸从厨房端上来两道菜,一道鸡蛋炒荠菜,一道猪肉炖豆角,还有一道红烧鲤鱼。都是家常菜,云逸不是酒楼里的大厨,做不来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但是眼前这三道菜也算香气四溢,令人食欲大开。

“别愣着,尝尝看,味道还不错。”云逸招呼着目光呆呆地水芝鸳鸯二人。

吃着自己做的菜,云逸心中感叹,受限于这个时代的调料水平,没有前世做的味道好,只是不知为何,这菜吃在嘴里总有别致的香甜可口。

有些怀念前世自己下厨的日子啊

水芝默默地吃着菜肴,思绪起伏。菜肴比自己想象的要可口,而且自己吃出一种温馨的味道。有记忆开始,从没有男人为自己做过一顿可口的饭菜。

“夫君,有道是君子远庖厨,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我一定会努力学做菜的。”水芝神情认真。

云逸玩笑道:“知道吗,圣人曾经说过,每个好男人都有个做厨师的梦想。”见水芝神情怔怔,云逸哈哈道:“好了,我以后少进厨房,水芝你自己也要努力,别再做出干拌萝卜,水煮萝卜,炒萝卜丝出来了。”

水芝认真地点点头,鼻子酸酸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遇到云逸她真的很幸运,很幸运。

三人吃完,鸳鸯将桌上碗筷收拾干净,去了厨房。

这时天色已黑,屋子里烛光摇曳。水芝与云逸独处一间,四目相对。白日里一口一口夫君叫着。端正地坐着,神情有些慌张。

“水芝。过来些。”云逸出声。

“嗯。”

水芝嘴上应着,身体却是纹丝不动。云逸见状苦笑,难道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只得自己走到水芝跟前,双手扶着对方肩膀,正欲开口说话,便听水芝慌张道:“夫君,我还没准备好。”

什么没准备好,云逸疑惑,待见水芝神情,瞬间了然,用手指轻轻戳着后者的脸蛋:“我说你都在想些什么啊,我是那种色欲熏心的人吗。”

水芝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脸色羞红,喃喃不知作何言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云逸一张纸递到眼前。她顺手接过,待看到上面写的东西,瞬间变了脸色。

“这是我送给你的,喜欢吗,从此之后你自由了,你这么优秀的女子不应为任何人而活,你就是你自己而已。”,见着水芝还在紧紧盯着那张卖身契,没有反应。

云逸摸摸鼻子补充道:“包括我,其实你需要曲意讨好我,对于我自己,我还是清楚的,若不是有个尊贵的身份,恐怕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会。”

“这间院子是我送给你的,你就安心在这住下,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还有,”云逸深深地注视着眼前风华绝代,才情卓然的女子,深呼吸:“以后就当我是哥哥,若是合适郎君,也可与我说,我定当奉上一份嫁妆。”

说完,转身走出屋子。

水芝回过神来,满脸复杂地看着离去的背影。

来到院子里,云逸的心情舒爽很多,刚刚那番话,他酝酿了很久,不吐不快。纵使他身份高贵,水芝这样的绝色佳人也不会一见倾心,更不会曲意讨好奉承。他不傻,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不管对方是真想要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还是别有所图,他今日这般做法也算对得起当日一诺,对得起天地良心。

环望着小院一圈,这是今日他亲自动手收拾的,心中感慨,就当自己送与她最好的礼物吧。

刚抬脚欲走出院子,便被身后的人儿紧紧抱住。

云逸苦笑:“水芝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我方才说的是真话,何必违背本心,作”

作践自己几字没有出口,这样说岂不是将自己给骂了。

“我知道的。”水芝带着些哭腔,语气很慢:“你是个很好的人,很温柔的人,从一开始的那首《爱莲说》、画舫上的临危不惧,在我病重之时,只有你过来,为了我许下三诺,再到恩科苑从容不迫地许下那样的诺言,为我解围。所以不要走好不好。”

这一件件事水芝都记在心里,也许并不都是惊心动魄,但是连贯起来,足以见一个人品格,性情。在水芝心中,云逸是真君子,大丈夫,更可贵的是对女子的绕指柔情。

别人爱的是她的才华,垂涎的是她的容貌

云逸心中感慨,自己哪有水芝说的那般好。柔声道:“先放开我好不好,我那只是出自人道主义,就是做人的良知。我相信只要是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这样做的。”

云逸也不想想,若偌真如他说的那般,估计整个天下近万万人口,有良知的屈指可数。

见水芝双手还是紧紧地揽住自己的腰,云逸皱眉,这样下去怕是要违背初衷,暗下决心,想用力挣脱开水芝的双手。

只听水芝吐出两字:“夫君。”

云逸瞬间杵在原地,心海乍生波澜。随即暗恼当日自己哪根筋搭错,歉意道:“那是我不对,是我孟浪了,我像你道歉。”却是不想再用蛮力挣脱,心中想着等过一会,水芝心情平复,结就解开了,以后就是各走各的路,水芝也能过自己喜欢的人生。而不是戴着面具为他人而活。

果然,不一会水芝放开云逸,云逸背对着她:“水芝,回去吧。”

水芝却是不见动静,只是低声唤道:“夫君。”

云逸叹气,她连自己的本心都面对不了吗,转身望着梨花带雨的水芝。

“那副画其实画的不是我对吧。”

云逸面容平静,言语却是惊人。

江初月瞳孔微缩:“你知道了?”

“也是今日才想明白,没想到会是这样?”他这几日终于明白事情来龙去脉。

“所以你才会有这番言辞?”水芝抹掉脸上泪渍,反倒是情绪平静下来。

云逸点头,既然已经明白始末,有些心惊,有些恼怒,也有些遗憾,但是他也清楚,此事不会是面前女子的本意,若是挑明,眼前的佳人恐怕只有香消玉殒一个结果。

“呵呵。”水芝面露讥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谢你吗?你这伪君子。”见云逸皱眉不语,水芝咬牙,心中发狠,凑到云逸耳旁继续道:“你是不是想狠狠地凌辱我,来满足你胜利者的快感。本来我就是被他拿来诱惑勾引你的。哦,对了也许你看不上我,毕竟我比妓子还要低贱,本来是他的女人,最后却来勾引他的弟弟。”

云逸紧握拳头,神情狰狞,声音低沉:“别说了,我不准你侮辱我,也不要侮辱你自己。”

“还是说殿下你有某些别的雅好,喜欢自己的女人与他人行苟且之事。”水芝对于云逸的愤怒视而不见。

云逸愤怒地望着对方,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才貌双绝地女人会说出这种令人不齿的话来,他的心有些痛:“再胡说莫怪我无情。”

水芝呵呵笑着,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继续添油加醋地道:“殿下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可是我就是最下贱的妓子,没有尊严地苟活着,今日你若是走此处离开,明天我便找几个俏郎君过来一解寂寞。”

云逸怒气直冲脑门,伸手向水芝的脸颊打去。后者被云逸的煞气所慑,俏脸发白,双目紧闭。

“啪!啪!啪!”

几巴掌下去,云逸胸中郁闷之气消减,神思清明许多,见护住自己臀儿的水芝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狠声道:“下次再敢胡言乱语,作贱自己,我就把你脱光了,狠狠地打屁股,听到没有。”

眼中有抹一闪而过的柔情与心疼,虽很快隐匿不见,但是被水芝所察觉。

“嗯嗯嗯。”水芝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而后一脸小心的模样:“夫君,那你不会再丢下我了吧。”

“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丢下你。”云逸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胳膊却是不自觉的用力,紧紧地将水芝搂在怀里。

水芝故意那般言语刺激自己,不就是让自己直面本心吗。想来自己也是可笑,明明心中喜欢,偏偏装作君子大义凛然成人之美的模样来。

“夫君,叫我初月,水芝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水芝,不对,应该是江初月很认真地说道。从恩科苑云逸出来维护她的时候,水芝就已经死了,她做回了江初月。

云逸望着后者颠倒众生的脸蛋:“好,以后便叫你江初月。”

第八十三章 齐八楚和盟

云逸今日未在江初月这过夜,回了府中。自始至终,云逸都没有再提那个人,那幅画,有些事糊涂些也许会更好,反正江初月在自己身边不是。

鸳鸯看着傻笑的小姐趴在床上,手中把玩着玉钗。一支在鸳鸯看来显得极其普通的玉钗,刚刚她方才偷听到是殿下随手在市中小贩那买的,一百文都不到。

刚刚云逸与江初月闹那么大的动静,鸳鸯早就被惊动了,只是隐在暗处,并未现身。在她想来,二殿下与小姐情投意合,纵使有些矛盾,最后也能从归于好。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小姐不知怎地惹了殿下生气,但是被殿下狠狠地打了屁股后,就老老实实地伏在殿下怀中说着悄悄话。最后便成了眼前痴傻模样。

“小姐,这不过是一支普通的玉钗而已,以前那些世家公子哥送那么多金银玉器也没见小姐你像今天这般开心。”

“小丫头,你懂什么。”江初月乐呵呵道:“这是夫君送与我的定情信物,便是无价。”

鸳鸯眼珠一转,趁江初月不注意,将玉钗抢过来。待江初月过来抢时,两手一摊:“小姐没有了。”

江初月在鸳鸯全身上下翻找一周,也未见到玉钗,小嘴撅起,像孩童被抢走玩具的模样,就这般可怜巴巴地盯着鸳鸯。

鸳鸯无奈,小姐这般模样还真是少见,只得变戏法地拿出一物,正是玉钗,将它递给江初月。

瞬间,江初月又恢复傻子模样,抓着玉钗呵呵直笑。

鸳鸯扶额,小姐啊,以前精明的你哪里去了,二殿下还真是你的克星。

把玩了一会,江初月从柜子里拿出一方不起眼的木盒,盒中放了一叠钱引,五十两,一百两的,估摸着也有个三四千两,还有一些金银珠宝。她却是看都不看这些金银珠宝,抓起来,放到一边,然后将玉钗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关上锁扣,放回柜子中去。

转过身还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看着柜子中和盒子,生怕盒中的玉钗被这柜子吞掉似的。

江初月来到书案前,手提画笔,在宣纸上肆意纵横,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一位翩翩公子的形象便跃然纸上。水芝颇为满意的看着这幅画。

一旁的鸳鸯盯着画中人:“小姐,这幅画不是和之前那副画一样吗?”

之前那副画小姐拖着病躯作好,最后又给烧掉。鸳鸯都有些心疼。今日见着这幅一样的画像,心中还是有心开心的。

江初月敲鸳鸯雪白的额头:“什么眼神,再仔细看看,这幅画和之前那副是一样吗?”

鸳鸯捂着小脑袋定睛看去,咦,好像是有一些不同,是了,之前那副画虽然画中人神情温和,但是卓然不群,显得有些缥缈难测。眼前这幅画,样貌无多少变化,只是面容含笑,多了些人气,距离感没了。鸳鸯想了想,这个好似跟二殿下更像了耶。

不理会鸳鸯的惊异,江初月提起笔将云逸离去时念的诗词附了上去。

《江城子》

紫金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未开香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乍闻亭中拨瑶琴,调中意,曲含情。烟敛云收,自以心中明。欲待音终寻问取,只恐怕,佳人轻。

江初月满意地看着这首词,忽然抿嘴思量,夫君,谢恩亭中,你当时真的害怕佳人轻吗?

云逸替水芝的赎身的事,除了有心人外,偌大的金陵城未溅起水花。这得益于齐楚和盟,谈成了。

齐玄和二十年七月初三,楚国使臣陈王项思愍在齐国金陵与齐皇云鸿达成齐楚结盟十年的和约,史称齐楚和盟,又称丁亥之盟。

盟约得内容为,齐楚两国齐为兄,楚为弟;双方允诺十年不起兵事,齐国将驻扎在西南赣昌府的镇南军撤走,而楚国也不在东境诸州设立重兵;长江水道两国允许商船往来,不加收商税,并且对对方境内的商队予以保护,防止贼寇侵扰。

丁亥之盟对于齐楚双方来说是一次极为积极地盟约,双方将各自边境的数十万大军抽出,投入其他战场,为后期齐楚两国的开疆拓土提供了足够的军事力量。

云逸后来才知道,为了这次的盟约,楚国也付出了其他的代价,毕竟现在是齐强楚弱。

一是仁王宝船的建造图纸,仁王宝船乃是一百多年前,大燕仁王所设计,凭借此船轻而易举摧毁了割据南方的刘梁政权精锐水军,从而使得燕王朝统一了天下。后来燕朝灭亡,仁王宝船的图纸随之下落不明,直至被楚皇项炯得到。

只是这仁王宝船建造耗费财力甚巨,不是朝夕之间可以建成的。

而楚国另外一个条件才是云鸿或是齐国真正看重的,不再对漳州经略使石思源进行暗中援助,任由齐国攻取漳州地区。

要说云鸿为何对漳州念念不忘或说楚国一直暗中对漳州进行军事经济上的援助。就是因为漳州地区是齐国通往岭南地区的咽喉要道。齐国想要往南开疆拓土,必须拿下漳州。

而楚国早在项炯登基之初,便将岭南视为自家地盘,哪能容许他人染指。这才暗中对石思源进行援助,阻止齐国攻取漳州,从而进军岭南。

此次楚国在岭南吃了败仗,折损数万精锐,动摇国之根基,才做出弃车保帅之举,用漳州一地换来齐楚十年和盟,以保楚国东境安宁。

不论楚国怎么想,齐国上至皇帝云鸿下至文武百官,再至平头百姓都非常满意与楚国的结盟。

数日来,金陵城的大街小巷,茶馆酒楼,烟花风月之所都在谈论着齐楚结盟的事。

金陵城东一家名为“天下来”茶楼,二楼靠窗的一间桌子,云逸、张士钊、木昱、白不凡四人赫然坐着。

听着周围的茶客谈论着这次和盟的事情,张士钊笑道:“贤弟,这次与楚国和盟深得民心啊。”

“百姓苦战久矣。只要少打些仗,莫说是与楚国结盟,就是与魏国结盟也未尝不可。”云逸抿口茶水,没有馨兰泡的好喝。

张士钊道:“贤弟说的不错,只是朝廷恐怕不愿与魏国结盟。”魏主李睢炎昏庸无能,齐国这几年磨刀霍霍,正准备对魏国出手了,怎么也不可能和魏国结盟。

云逸笑笑,他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转首道:“白大哥,以后和月姝姑娘有什么打算?”

已经知道白不凡和月姝和好,云逸心情愉悦,这个令人同情的女子有了好的归宿,他也算得上月老,自然开心。

白不凡早就想好:“殿下,此次我是向你告别的,明日我会带着月姝返回封州城。”

他终究不习惯再叫云逸贤弟了,此次他来金陵日短,但是云逸齐楚大比的威风也多有耳闻,无论云逸再怎么和蔼可亲,也变不回当日那个云逸了。

云逸怔怔,没再纠正白不凡的称谓:“这么急,也是,应该带月姝见见二老以及令夫人了。”脑海中浮现出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夫人秦氏,笑道“令夫人感觉不像个难相与的人,白大哥的齐人之福不远矣。”

白不凡摸摸鼻子,哈哈笑道:“为兄在这借殿下吉言。”旋即又有些歉意道:“殿下,此番一别,估计近些年我都不会再来金陵了,在这先预祝殿下洞房花烛之喜。”

他自然是知道云逸在下月初八大婚。

云逸不知为何有些尴尬,心虚地瞥了一眼身旁品茶的张士钊,点点头,没有说话。

四人随意地聊着。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争执,“痨病鬼,赶紧走。”

“店家,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位公子并不是痨病之症,不过偶感风寒而已,不要信口雌黄。”

小二见这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说自己胡说,瞬间就不乐意了,指着一旁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大声道:“我胡说,看他脸色苍白,不断咳嗽,弱不经风的样子,不是痨病是什么?”

周围的茶客见店小二与两个年轻人起争执,还存了些看戏的念头。待听到痨病二字,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有些谨慎的直接匆匆下楼结账走人。也怪不得他们害怕,痨病会传染的,一旦患病,非药石可医,这辈子算是完了。

见小二趾高气昂的模样,,黄知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握紧拳头,却被一旁病恹恹的韩成裕拉住,摇摇头,嘴唇轻动,算了。

黄知传一甩袖子:“今日吾二人就坐这里,看你能奈我何?”

“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

李二作势要撸起袖子,自己好歹是天下来茶楼的扛把子,谁见了不得老老实实地叫一句二哥,今天就让这两人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只是袖子刚卷起一半,就听身后传来声音:“李二,你还想动手不成,将我的客人都吓跑了,这个月工钱扣一半。”李二听到此话,颤抖地放下刚撸起的袖子,转身满脸堆笑的说:“小姐,我这不是吓吓他们吗,您大人有打量,就别扣我工钱了。”

来人是一位妙龄女子,双十年华模样,衣服不算华贵,却胜在干净利落,面容清秀,此时眉头轻蹙,别有一番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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