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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不渡》 第一章 一丈世界 黑夜深处透过一道月光，洒落在这片巨石林立的凄凉之地，画面逐渐清晰，映射出场间一片阿鼻地狱般的光景。 无以计数身躯覆盖着鳞片的怪异生物，口中刺着獠牙的头部构造，以及背部、手臂、肩膀上疯狂蠕动的恐怖肌肉，用视觉诉说着，进化不完全的生命形态。 地狱的中心站着一名身材微显消瘦的少年，苍白的肤色上，衬托着略显稚嫩的五官，一头短发形如怒松，微弯的眉弓，隐约透着锋利之意，少年周身随处可见残破的怪物躯体，流出散发着腐臭味道的绿色液体，大概就是这群怪物眼中的血液。 少年右手边上，提着一颗刚刚和身体分开的怪物头颅，从怪物血液与口中散发出的热气，并无法驱散这副光景中令人颤抖的寒意，少年却懒散的耷拉着眼皮，仿佛随时都能在这噩梦一样的世界中进入梦乡。 数百只怪物，紧紧将少年围在中心，却没有任何一只向前，眼底甚至可以看到一种类似恐惧的情绪在颤抖，如此诡异的场景，安静的展露在这片月光下。 数百米外一处空地上，一个中年人，静静望着，远处的少年，湛蓝色的眼眸中，仿若藏着万年不变的寒冰，以及只有经过无尽时间沉淀，才能拥有的从容感，一眼望去竟是那样摄人心魄。 中年人身后阴影处一个佝偻老者，双手伏地，卑怯的跪在身后半尺的地方，褶皱满布的脸上，挂着一双猥琐淫邪的眼睛，此时却显得无比虔诚。 “伟大的存在，此子名叫叶磊，今年十六岁是个孤儿，被星辰剑阁最神秘的太上长老捡到，收为关门弟子，谁想此子竟是修行界的天艳之资，十四岁时他出山游历大陆，挑战各大宗门，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可随着时间推移，世间震惊的发现，各大宗门的精英弟子，甚至包括门主，竟无人可以挡住，当时还不足十五岁少年三招之境。” 猥琐老者一丝不苟的讲述着，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头望向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却仿若未闻，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少年，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毫无征兆的，中年人向前踏了一步。 猥琐老者只觉周身景物，瞬息间便化作虚无，然后转瞬间凝实，就像完全忽略了过程一样，只有起点和终点，简单而又难以置信。 百米距离中年人只踏一步，只有抬脚与落下，便已带着老者来到叶磊面前，如此不通情理，却又如此理所应当，老者的内心早已翻涌起惊涛巨浪，能做的却只有，尽可能将头颅紧紧贴在地面，将身体更加卷缩在一起，或许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更多的遵从与虔诚。 怪物看到中年人的瞬间，全部匍匐在地上，巨大丑陋的身躯不住颤抖着，表达他们还拥有感受恐惧的智慧。 一直耷拉着眼眶的叶磊，只觉得忽然间，仿若置身于万古冰川之中，身上的汗毛全部惊起。 就连叶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一刻自己眼中，有一道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 短暂的一瞬却没有逃过中年人的眼睛，旋即眉头紧蹙，转瞬又缓缓放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那双还隐隐波动的寒冰，透露出它主人此刻内心的波澜。 “没想到这么低级的空间，能见到天帝之眼开眼前兆的人，小家伙你很不错，真的很不错，只可惜你是个人……看来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放任你成长下去了。”自始至终中年人都很平静，似长辈夸奖可谓后生一般。 “什么？什么田鸡眼？哈哈，大叔您一定是认错人了，之前可能和你的朋友们起了一点小误会，不如大家坐下来聊聊，矛盾总会解决的嘛。” 从语气到微笑的表情，叶磊可谓是诚恳到了极点，说完还轻轻地，把一只攥在手里的“朋友们”的头放到了边上。 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上挑，似乎刚要开口。 轰！！！！！！ 只听一声巨响，毫无征兆间，叶磊身体瞬间变成赤红，周身的石砾瞬息便化作飞灰崩裂，一步踏出便是急速。 其实叶磊早早就发现了中年男子的存在，但身体的本能告诉他，那个方向有大恐惧，所以他不能望去，甚至不敢望去。 直到中年男子，神乎奇迹般出现在他面前，叶磊甚至不知道，这个神仙一样强大的男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但叶磊很确定一点，中年男人对他有了意。 ……杀意。 叶磊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中年人一出现，他便在计算，当他绝望的发现，逃跑的可能似乎无限接近于零时，那么便唯有一战。 所以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不算时机的时机，但和中年人之间，这短短的距离，却成为了他巨大的阻碍，为了缩小阻碍，叶磊毅然开始燃烧元灵。 在道的世界里，元灵既是生命，燃烧元灵，亦是燃烧生命，所以叶磊是在用生命奔跑。 巨大的牺牲，换回一道宛如夏日天穹中的流火，急速奔腾，电光火石间，便踏入中年人面前。 一切来得太快，太过猝然，快到无法用眼神来捕捉，中年男子上挑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泯灭，叶磊的右拳，已然奔向他的胸口。 虽然没有交手，但叶磊清楚，中年男子的到来，或许会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危境，所以一出手，便是倾尽全力。 如果说，之前的速度宛如流火，那么这一拳便势如天雷。 以血肉之躯，行流火之速，建奔雷之势，合在一起，便是势在必得。 拳风挡开空气，发出一连串的音爆，拳头已然触碰到飘零的衣服，中年男子却还仿若未觉。 轰！！！ 剧烈的冲撞声如约而至，整个地面凹陷出一个三丈宽的大坑，灰尘四起，很难想象这一拳的力道，竟是如此霸道。 尘埃落定，中年男子依旧完好如初的站在原地，他并没有闪躲，不是不能，而是不需要，从始至终，他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叶磊来，然后送他回去。 …… ……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叶磊回到了原地，只剩脚下龟裂的地面，和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 “小家伙，看来你带来的惊喜，只能到这里了，那么就归去吧。” 中年人平静的宣判着对叶磊的裁决，然后他伸出右手，指向叶磊。 霎时，空气开始不安的震动，一道流光，从无中生来，在空中刻录出一条笔直的轨迹。 叶磊看到了，身体却无法做出躲避。 没有掀起一丝喧嚣与尘埃，那到流光轻轻的落在叶磊身上，然后在他胸腔上，留下一个森然血洞，悄然消逝。 鲜血伴着剧烈的喘息，不断涌出，双臂开始不受控制的颤动，死亡仿佛就在前方，叶磊的眼神也愈发冰冷。 中年人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在叶磊的脸上寻找着，寻找着人们面对他时，那美丽而又熟悉的表情，堕入深渊般绝望的表情。 不过他的期望，似乎注定只能落空。 叶磊从小被一个无比强大，却又古怪的老头收养，带他走上修行之路，然后不断变强，再变强。 直到那些不可一世的精英弟子，甚至宗派掌门，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败在自己手下，然后世间渐渐开始流传出一个嗜战天才的传说。 但他们却没有仔细看过，飞舞在天空中的美丽蝴蝶，不知道什么叫花香的季节，不知道拥抱着阳光，在绿草如茵的旷野上，午睡的美妙感觉。 所以那些，关于他的传说，全都不对，全部都是纸屑，全部都要改写。 是的，叶磊很喜欢这个世界，想变得更强，想知道更多的知识，想看到更多美丽的景色，想经历却没有经历的，还有太多太多。 如果生命是一场奔赴死亡的旅行，那他不允许任何人，剥夺这场属于他的旅行，即便剥夺也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归去？小爷还没有活够，大叔，不如先送你归去如何。” 叶磊再次抬起头，对向中年男人的目光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有的只是无尽的狠戾。 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天才？卓绝的创造力？超越常人的天赋？高人一等的学习能力？都不是。 天才是勤奋，是毅力，是面对大恐惧时，也有无谓碰撞的魄力，所以从小，叶磊就认为自己是天才，而且一直坚信从未怀疑过。 “老头子，你说过不到绝境，不能用这一招，大概这种时候，就叫做绝境吧，看来养老送终的活，你要找别人来替我了。”带着一丝微涩的嘲弄，叶磊喃喃自语道。 “以吾之灵，凝血成剑。” 话落，叶磊胸口流出的鲜血似乎听懂了一样，不断从身体中抽离游走，再神奇的凝实在一起，竟悬浮在身前，化成一把血气缠绕的长剑。 一把抓住，霎时间剑气四溢，面对中年人深不见底的强大，叶磊的战意却毫不畏惧。 手持血剑，叶磊义无反顾的奔向中年人，战意全开，毫无保留，身躯仿佛是火的化身，燃烧着眼中无尽疯狂。 中年男子眉头皱起，不是惧怕，只是不喜，因为他看不懂这把剑，因为他不喜叶磊此刻的癫狂，又因为这一切，都和那个人实在太像了…… 王者皱眉，只能用鲜血去抚平。 那莫名的流光，再次从虚空中出现，较之前更加安静，也更加强大，好似可以在时间与空间中随意交错。 毫无意外，流光再次落到叶磊的锁骨上，绽放出一朵残酷的血花，叶磊依旧没有躲开这道不知名的恐怖光芒，或者说，这一次他并没打算躲开，痛苦没有减缓他的速度，只让他眼中的狠戾更甚。 叶磊从小就懂得一个道理，那些解不开的，就斩断它，阻挡在前的，就摧毁它，既然避不掉，那么迎上去便是，如此简单却又蛮不讲理。 顷刻间，他再次踏入中年男子身前一丈之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手中有剑，剑意也随着他如海啸般，将中年人吞噬。 叶磊从小学习最多的，便是剑之道，就连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师傅，都对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咂舌不已，只因他掌握了许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找到的东西，叶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 身前一丈的任何地方，都是叶磊和他的剑，可以抵达的地方，剑可以到达的地方，就是叶磊的剑道。 所以剑到，便是剑道。 身前一丈，是摧枯拉朽。 一丈为十尺，亦是一世界。 身前一丈，是属于他和剑的世界。 既然是叶磊的世界，那么即使强大如中年男子，也休想在他的世界中肆意。 中年男子的眉头锁的更深，他感觉到剑意如潮水般涌来，竟渐渐开始剥离他对周围的一切控制。 本应带着荣幸，等待自己碾碎的蝼蚁，竟然试图拒绝他给予的荣耀，这感觉让中年人有些烦躁。 刹那间，剑锋带着万钧之力，像中年人袭来，似乎已经可以联想到，剑锋落下后的恐怖威力。 这时，中年男子悄然的伸出一根手指，用意自然不言而喻，面对这摧枯拉朽的一剑，中年人竟然狂妄的，只想用一根手指来抵御。 当蔑视变得理所当然，那就变成了绝对的自信，强者永远有俯视众生的权利，就像巨龙，永远不会用尽全力和蝼蚁较量，哪怕是一只癫狂的蝼蚁…… 轰~~~ 剑锋与指尖接触，散发震耳欲聋的摩擦声，一股剧烈的炙热能量，瞬间席卷数十米，恐怖的能量宣泄，吞噬着它所能触碰到的一切生灵。 良久，这股能量掀起的尘埃逐渐落定，中年人身边的猥琐老者，和数百只怪兽，甚至还来不及逃跑，就全部在这股能量中，燃烧成了灰烬。 中年人依旧站在原地，如一颗万年扎根于此的古树，恐怖的能量宣泄似微风一样，甚至无法吹散哪怕一根枝叶，亦如万丈深渊，即使惊涛洪流涌过，也只在眨眼间湮灭无踪。 叶磊也已随着能量漩涡消散无踪，如此恐怖的一剑，中年人竟然只用一根手指，就将其完全抵御，但仔细看去，中年男子的食指上，出现了一条，极为细小的红印，这就是叶磊付出生命所换来的全部。 猥琐老者与那些怪物的消亡，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他只是沉默的看着叶磊消散的地方。 许久喃喃自语道：“好有趣的小家伙，好有趣的一剑。” 话落，一滴紫金色的血液，从指尖那道细小的红印中，缓缓落下…… 第二章 兄妹 元灵大陆以东，一片繁茂的山林中，一辆马车缓速行驶，车内面积极大，绸段的线帘上，挂着翠玉柔滑的珠子，柔软舒适的毛毯，分外华贵讲究的装饰。 车厢内，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少年大概十六七岁，青稚的面容十分俊秀，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之气，双手环抱端坐其间，闭目养神，一旁的女孩大致十三四岁，湖水般清澈的眸子，白皙通透的皮肤，秀气的鼻子，饱满的小嘴，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忍把目光离开十分可爱。 “胡爷爷，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星梦城啊？”小女孩对着马车前方喊道 只见马车外还有一名驾车老者，苍老面容上的皱纹舒展开，慈祥道：“小姐，明日一早就能到了。” “胡爷爷你是大骗子，早上明明说就快到了，结果还要在这荒郊野岭露宿一晚，我不管人家不要在这里露宿”听到还要一晚，小女孩的小嘴立刻撅起老高，腮颊粉红十分惹人怜爱。 闻言一旁的儒雅少年睁开眼睛训斥道：“小雪，不许对胡爷爷无理。” “哼，胡爷爷你看哥哥，就知道欺负我，到了望城我一定要和姑姑告状，让姑姑好好替我教训你。”说完小雪还趾高气扬的别过头去。 儒雅少年只得无奈的摇头苦笑。 “哈哈，小姐在坚持一日，明日肯定可以到望城，这山里奇珍极多，今晚老夫去打几只野味，给少爷小姐尝尝。” 一听野味，刚刚还蛮不高兴的小女孩，立刻蹦起来眉开眼笑的窜到老者身边，“好啊，好啊，胡爷爷那晚上我们就在这里露营烧烤吧，露营万岁~烧烤万岁。” 小姑娘初阳般灵动的朝气，让闻言老者哈哈大笑。 只剩下一旁的儒雅少年，满头黑线…… “咦，少爷，小姐前面好像躺着一个人。” 闻言望去，只见一名少年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躺在马车前方的野草中。 此方的少年，正是与中年男子战斗中灰飞烟灭的叶磊，此时却不知为何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这里。 胡姓老者警惕道：“少爷此人昏迷在这荒郊野岭，看样子似乎还有打斗过的痕迹，我们要不要绕道而行？” “不行，不行我们要是丢下他不管，他会被山里的野兽吃掉的”小雪立刻反驳道。 “胡爷爷小雪说的有道理，既然见到了，放任他在这荒山却是不妥，再说有胡爷爷您在，我想也没用什么人能伤到我们。”儒雅少年缓缓道。 “少爷小姐都是宅心仁厚之人，也罢算这小子命好。”说罢便将叶磊抬进车里，好在车厢内宽敞至极，即便叶磊躺下还有很大空间。 夏日午后的太阳如约悬挂在天空，试图融化它能照耀到的一切，树荫草丛间清脆的蝉鸣也变得燥热起来。 “啊，哥哥快看这家伙醒了，”车厢内一个银铃般娇脆的女声响起。 缓缓睁开双眼的叶磊，本应享受昏迷过后，短暂迷离交错的光景，却被一个悦耳的女声，无情打断，叶磊试着支撑起身体，错愕的看着周围，努力确定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一旁的小女孩心里暗暗腹诽，“这家伙难道是个傻子？嗯，看他神色木讷眼神呆滞，一定是他家里人看他太傻了，才被家里抛弃掉了。” 陷入回忆中的叶磊，还不知道此时，已经被一个无良的小丫头当做白痴看待。 “咳，这位朋友，在下沈昊，这是家妹沈雪，不知道朋友怎么称呼？”。儒雅少年温和道。 叶磊正回忆到自己最后劈向中年男子的那一剑，猛地坐起来吼道：“竟然这样都伤不了他”。 刚刚清醒的叶磊，就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兄妹二人怪异的对视，小雪暗想完了，这家伙果然是个傻子，本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将来一定是大将之才…… 这时叶磊才意识到身旁这对兄妹，尴尬道：“咳，咳，在下叶磊，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看到可算正常下来的叶磊，沈昊终于舒了一口气说道：“叶兄我们现在正在前往星梦城的路上，碰巧看到你昏迷在路上……” 赶车老者说道：“小家伙算你走运，碰到我家少爷小姐才把你救下。” 得知缘由后叶磊拱手感激道：“多谢三位搭救，感激不尽，请问星梦城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以前没有听说过” 小雪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叶磊“什么？你竟然连星梦城都不知道，元灵大陆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星梦城。” 从小就被称作修道天才的叶磊，智力上自然也是没的说。 简单的几句话，瞬间让他明悟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明明必死之局，自己却还好端端的活着，元灵大陆？难怪刚刚就觉得，这里元气怪怪的，难道自己，竟然一剑把自己劈飞升了？ 瞬间叶磊心中仿佛有千万只戈壁滩上的……什么什么马奔过，即便是拥有超粗神经线条，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一股劫后余生的窃喜，也是油然而生，不管怎样，没有什么能活着更美好的了。 既然是刚穿过来，也许还不稳定吧？要是在劈自己一剑，没准还能穿回去吧……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傻笑的样子，落在小雪眼中又是一阵恶寒，心想“原来这家伙的精神走的还是间歇路线……” 沈昊道：“叶兄你还好吗？” “抱歉抱歉，我从小和师傅在山里修炼，所以对外面的世界，不是很了解见笑了。”叶磊连忙掩饰道。 “噢，修炼？叶兄难道也是修道者？不知境界如何？”只见一直气质儒雅的沈昊，忽然一改常态，眉间轻挑目光灼灼的问道。 叶磊哪里知道什么境界，索性继续装出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等级我倒是不怎么清楚，不过我应该很厉害吧。” 闻言一直没有发话的赶车老者微嘲道：“小家伙，年纪轻轻可不要妄语。” 闻言叶磊也是不语，只是搔了搔头，尴尬的笑了笑。 沈昊平时看似儒雅，可骨子里却是十足的战斗狂，得知叶磊竟然也是修道者，一时不免兴起。 可修炼者连自己的境界都不清楚，想来最多也就是入门级的山野散修。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沈昊，难免也有些失望。 “叶兄，我这里有测试元力的元力水晶，不如叶兄全力催动一下元力，一试便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沈昊拿出了一颗蓝色元力水晶。 叶磊也很好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说道：“那就麻烦了。” 握住蓝色水晶球，叶磊闭目开始内视元灵气海，入眼的一幕，却是让叶磊如五雷轰顶，只见一个巨大的紫金色球体，出现在自己的元灵气海中，几丝弱不可寻的元力，在紫色球体四周流动，哪里还有什么元灵？哪里还有什么气海？ 稍稍平复一下心境，叶磊仔细的端看，那颗元灵气海之上的紫金色球体，竟在上面发现了熟悉的气息，那个宛如天神一样强大的中年男子，叶磊十分确定，自己的元灵气海，就封印在这个古怪的紫金色球体里面。 既然找到了原因，接下来就要解决它，好在紫色球体外，还有一小股微弱的元力流荡，叶磊毫不犹豫，用念力将四周飘荡的微弱元力聚拢，一股乳白色的元力，瞬间凝固在一起，塑成一段冰锥状。 如此自如的操控元力，甚至可以在气海中塑形，已经是惊世骇俗，只是叶磊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一样。 随着元力不断依附累积在一起，冰锥渐渐变得更加凝实锐利，隐隐的锋利之感不断透出。 轰~~~念力一动，元力冰锥瞬间轰出，势要将紫金色球体穿透。 砰~~~碰撞的一瞬间，元力冰锥瞬间破碎，变回飘渺的元气，缓缓流荡，紫金色球体，却安然无恙，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像是在嘲讽叶磊的不自量力。 叶磊只觉得一股巨力传遍全身，胸口一闷，直接从内视状态中苏醒过来，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自己这待遇有点惨啊。 叶磊苦涩道：“看来要让大家失望了，我…… “点金中境，叶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沈昊面露喜色道。 胡姓老者，微诧点头道：“这个年纪的散修，可以达到点金中境实属不易了。” 小雪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说道：“看不出你人傻愣愣的，元力竟然比本天才小姐还要高一点。” 点金中境？元灵气海被那个奇怪的紫色光球阻隔，只残存了一丝可怜的元力漂浮，对叶磊来说，基本上自己和普通人都快没区别了，似乎在他们眼中还不错。 其实这倒是叶磊妄自菲薄了，自幼被一个实力深不见底的师傅养大，从小和叶磊交手的，几乎都是金字塔最顶层的那一群老怪物，很少出山的叶磊其实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对于原来世界的同龄人来说，就像神仙一般，是需要仰望的人物。 沈昊微笑道：“叶兄实不相瞒，在下也懂些道法，难得叶兄也是修道者，不如今晚我们切磋一下如何？” 外表儒雅俊逸的沈昊，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内在，一路上早就技痒，奈何小雪是女孩子，胡爷爷又是长辈，不好劳烦，谁想到路上碰到了叶磊，点金中境虽然不能说很强，但在同龄人中，算是很不错的了。 叶磊道：“好啊，既然沈兄有兴致，在下乐意奉陪。” 元灵气海被封印，不过生活总要继续，以后肯定会有办法，想想也就释然了，对叶磊来说，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第三章 千万 暮色竭力的吞噬着，晚霞中那轮血色的残阳，夜幕不断覆盖在炽热的土地上，慢慢的吸食着它的温度。 篝火燃烧着枯木的枝干，火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篝火上几只野兔，此刻也在滋滋作响，散发出迷醉的香气。 篝火旁，一名老者和一个小女孩席地而坐，目光却不约而同的，注视着不远处，两名对立而站的少年。 沈昊微笑道：“想不到叶兄也是剑修，等下叶兄尽可全力施展。” 叶磊微笑道：“放心，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叶兄小心了”闻言沈昊也不多语，旋即拔出佩剑，剑身出鞘一柄墨绿色的长剑，剑身隐约有五彩光华流转，剑锋出鞘之后，竟然也是吟啸不止，似是灵动之物。 叶磊手持一柄从老者那借来的玄铁剑，眼见沈昊拔剑，却丝毫未动，甚至连战意都没提起。 沈昊难掩一抹失望，连战意都感受不到，明显是缺乏和人交手的经验，这样的切磋，不免变成一场一面倒的局势。 手持墨色长剑，沈昊破空而至，一剑杀出，角度及其刁钻，却不乏飘逸之感，剑锋将至，这时叶磊终于动了，准确的说是上身微微一晃。 轻松地闪过了如此刁钻的一剑，沈昊略微讶异，却没有停手侧身跃起，手腕一转，舞出一个精妙剑花，叶磊瞬间双脚同时发力，身体做出一个短暂的侧移，剑花再次落空。 此时沈昊胸前，终于出现一片短暂的空白，叶磊盯准这一刻，毫不犹豫瞬间拔剑，手握剑柄，剑锋朝下，向上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没有任何的花哨的招式，只有纯粹的简单，纯粹到浑然天成，简单到爽利之极。 沈昊完全没料到，刚刚还战意全无的叶磊，这一剑来的却是如此迅猛，好像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千钧一发之际，沈昊再无保留，元力瞬间飙升，身体竟然隐隐在空中停滞了一瞬，剑锋一荡挡在身前。 铛~~ 剑锋交错声响起，沈昊落地整整退了五步，才卸去这一剑的力道，手背竟还隐隐有些发麻。 沈昊目光灼灼的抬头盯着叶磊，虽然只是几招，沈昊便能看出叶磊精于此道，难掩心中的喜悦，畅快道：“痛快，原来叶兄是此道高手，看来刚刚倒是在下托大了，接下来叶兄可要小心了。” 叶磊面色平静，微笑说道：“沈兄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一旁一脸惊愕的小雪，难以置信道：“胡爷爷，我没看错吧，哥哥竟然落了下风？” 老者双睛微眯，盯着叶磊却是不语，刚刚那一刻，小雪只注意到叶磊精妙的身法，和那爽利果断的一剑。 只有老者注意到，叶磊的神色，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绝对的平静，如水般的平静，那是只有身经百战之后，才能锻炼出的大境界，很难想象会出现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这小家伙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既然知道叶磊精于此道，沈昊也不敢怠慢，谨慎的盯着叶磊，将元力稳稳提升，出手便是三道剑气，剑气呈波纹状，从三个方向同时袭来。 砰~~~砰~~~砰~~~ 叶磊连续三个精准的轻点，剑气便被破开，这一次沈昊并没有意外。 剑道，既然称之为道，便有虚实，虚招已过，真正的杀招也随之而来，剑尖急速流转，五朵精美的剑花孕育而出。 这才是沈昊真正的杀招，一剑五花！！ 叶磊手指不停翻转，铁剑也随着手指高速旋转起来，四朵剑花撞上旋转的铁剑，兵戈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但终究最后一朵剑花，还是破入叶磊身前，叶磊双脚用力一蹬。 彭~地面掀起一阵尘土，略显狼狈，但终究叶磊还是躲了过去。 这一次沈昊不仅没有感到意外，眼中却愈发炙热，对于一个嗜战的人来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碰到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显然沈昊认为叶磊有这个资格了。 战至高潮，沈昊哪还顾忌那么多，元力不断飙升，直至点金巅峰才稳稳停住，这才是沈昊真实的实力。 出身名门的沈昊，从小就继承了家族超绝的修炼资质，十六岁的年纪，就达到点金巅峰，绝对是顶级的资质，当然元灵气海被印前的叶磊，或许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在人的这个范畴了。 这一刻，沈昊战意不断急增，手指不断交错，一道道奇妙剑势破空而出，此剑一出便是胜负。 沈家的家传剑法，琉璃漫天！！！ 一旁观战的小雪，小嘴巴张的大大的，谁想到那个一开始被自己当做白痴的家伙，竟然逼哥哥用出了家传剑法。 杀！！ 吼！！ 沈昊的琉璃漫天杀出，一道璀璨夺目的剑光袭来。 好似天空之威，无可撼动，自然无法抵御。 场间却没有人注意到，面对沈昊变幻莫测的琉璃满天，叶磊脸上没有一丝慌张，只是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随意的将剑尖对天顺势一劈，蹭，蹭。 一道毫无光华可言的剑气孕育而出，出剑极快，随意至极，却又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感觉。 面对散发着彩色光滑的琉璃漫天，这道随意而出的剑光，却显得颇为寒酸，就像是坐落在帝王宫殿旁的草房一样，平凡却又刺眼。 两道剑气交错，显现出与他们外表一样的巨大差距，一方瞬间崩溃，另一面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狠狠的在地面上刻下了一道痕迹。 “昊儿，你的琉璃剑法还欠些火候，同龄人中或许少有对手，但是你要记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有一丝懈怠。” “是，父亲，孩儿自当谨记。”沈昊想起了，刚刚练成琉璃漫天时，父亲对自己的告诫，所以这一次他离开家门，要去那个地方，见见那些人外人，天外天……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还没到那个地方，没见到那些天骄之前，就败了，败得如此彻底，甚至现在还感觉那么不真实。 身旁那道深深的沟弧，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似问话，又似自语，沈浩喃喃道：“这是什么剑法”？ 铸剑与身前，自有清风徐来，拂面而去很是舒畅，叶磊微笑道：“没什么特别的，顺劈斩而已” 虽然早就知道，可沈昊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家传剑法，被一招简单的顺劈斩所斩断。 “为什么？” 毫无章法的一句话，叶磊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虽然是顺劈斩，不过我的大概有些不一样吧，这一招我练了有千万遍。” 叶磊没有说谎，师傅第一次教他的剑法，不是什么斩鬼弑神的通天剑法。 只是给了他一把平凡的铁剑，教了他一招人人可学的顺劈斩，然后自顾高深的留下一句，“万般变化不过一式，练好它。” 因为老头子这一句话，叶磊不知道斩断了多少柄铁剑，砍碎了多少山石，在疲惫不堪的驱壳下，看过多少次星辰布满天空，然后他终于做到了老头子这句看似简单的话，这一招他练得真的很好，很好。 沈昊脑中不断的回荡着千万遍这三个字，一招顺劈斩练了千万遍？那是何等无稽？又是何等的毅力？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今天偏偏他见到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人，和这不可思议的顺劈斩。 沈昊轻轻吐出肺中浊气，深深一拜诚恳道：“叶兄，今日在下受教了，来日一定会讨教回来的。” 叶磊笑道：“噢，我一般是不会轻易放水的。” 四目相交，传来少年郎们畅快的笑声。 篝火上，架着的兔肉，流出金黄色诱人的油光，落在火舌中滋滋作响。 少年们的结识，往往像水晶一般，不染俗世的通透，一场相识，一个认同，一顿晚饭，便可无话不谈，相见恨晚。 “小叶子，看不出你不仅打架厉害，食量上竟然也和本小姐不分上下”只见小雪勉强的靠在树旁，一只手抚着已经撑的像皮球一样可爱的小肚子，、。 “小丫头你也不错嘛，很少有人可以和我平分秋色的。”叶磊鼓着还在不停咀嚼的腮帮道。 说着两人眼中还透露出，一股浓浓的惺惺相惜之情。 沈昊：…… 其间沈昊问过叶磊，为什么会一个人昏迷在路上，都让叶磊嘻嘻哈哈的打岔过去，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沈昊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叶兄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叶磊皱了皱眉眉头道：“我那个师傅，不知道跑到哪里玩乐去了，我一时也没有想过今后的出路。” 沈昊抬头看着叶磊，说道：“实不相瞒，我和家妹这次是准备参加望月书院的年度入门考核，望月书院不仅有近千年传承，更是逍遥四院之首，每年这时候都会有无数年轻一辈报考，叶兄的实力，我想一定可以顺利通过。” 闻言叶磊锁眉，而后沉默不语。 沈昊见叶磊的表情沉重，问道：“叶兄是有什么难处吗？ 小雪说道：“是啊，小叶子你这么厉害，肯定可以通过测试的，到时候我也会罩着你的。”说完小雪还拍了拍，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胸脯。 叶磊目光遥望远方，神色愈发复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做出了巨大的决定，面色慎重的直视沈昊。 见叶磊如此严肃，沈浩也不怠慢，眼神诚恳的与其对视，耐心的等待着叶磊接下来的话。 轻轻将肺内的浊气慢慢吐出，而后目光诚恳小心翼翼的问道：“沈兄，望月书院…………管饭吗？ 沈昊：…… 第四章 神石、凡夫与帝王 七月的艳阳，似乎永远不知疲倦，叶磊单手在额头上摸了摸，只换回一手滑腻的汗水。 自从得知一旦加入望月书院食宿全包之后，叶磊便喜滋滋的应邀前往。 一路上，三个年轻人相谈甚欢，沉稳儒雅的沈浩，十分见多识广，不断地给叶磊介绍一些大陆上的奇趣见闻，从小很少与同龄人接触的叶磊，听得津津有味，至于元灵气海上，那个神秘男人的封印，既然暂时没有办法，只好听从古人的戒言，既来之，则安之。 阳光下，走出山林后的小雪，显得异常兴奋，一边不断地和叶磊闲话打趣着，目光则是贪婪的在窗外农田村庄上略过，看到远处耕作的农夫，便卖力的挥手和人打着招呼，望见车旁飞舞的蝴蝶，便冲下马车作势要扑。 一路上叶磊和沈雪却是出乎意料的意气相合，不论对于玩闹的兴致，或美食的乐忠，也许还包括“良好”的食量，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趋势…… 一路打望前行，大约过了两三时辰，阴影忽然从前方溪流旁，蔓延到整个马车，叶磊心想还没入夜，刚才也没有下雨的征兆…… 他疑惑的抬起头，只见一面巨大的城墙，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左右相望直至视线不及之处，竟望不到石墙尽头，雄伟之气难于言表。 星梦城自古以来便是元灵大陆东方第一雄城，古时有数千神石自天外而来，划破天际立于天地之间，石中有灵，所见之人皆灵智大开，人类中天资矍铄者，甚至从中领悟大道，从此人类踏上无尽的寻道之旅。 星辰入世，梦堕红尘，自此便有星梦。 而传说中的天外神石，就屹立在星梦城中一座万古长青的山峰之中。 元灵大陆古往今来强者、圣人辈出。 但唯有一人，在这片名为时间的繁星中，绚烂了整个星空。 那人有一个谦卑至极的名字，凡夫。 一个有着无比谦卑名字的人，却拥有一场无比燎燎狂傲的人生。 武神！！！！！凡夫。 凡夫年少时曾进入不老峰观摩神石，当时的道宗问他看到了什么，年少时的凡夫，说了一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却让当时已然超凡入圣的道宗赞叹不已。 凡夫说，我看到了一条路…… 而每三年星梦城便会举行一次试道大会，面向整个大陆，凡是不满三十岁，天资矍铄的青年皆可参加，进入前三十二位，便可进入不老峰中参详神石。 自古对少年人便有着无数种定义，或血气方刚，或安静深沉，或胡作非为，或自视甚高，但不管你是何种少年，面对强大而又神秘的存在，都会抱有无限的向往。 而神石与凡夫，完美的契合了，少年人们心中的向往，参悟神石，看到凡夫口中的那条路，自然成为了少年郎们，修道之旅中的无限憧憬。 叶磊也深深地沉迷在伟大武神与天外神石的传说中，至少在眼前这盘帝王蟹上桌之前…… 八月蟹，顶盖肥，当侍者将一盘盘肥美的帝王蟹，端放在黑芯枣木桌上，真银质地的食蟹工具，蟹八件讲究的摆放在玉质的器托上， 金黄色特制的酱汁，缓缓的浇盖在蟹身上，酱汁与蟹子接触后，不断激发出蟹肉中鲜嫩的诱人香气。 一旁的叶磊早就抵制不住扑鼻的香气，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艰难的把目光从帝王蟹身上拔出，叶磊抬头看了看酒楼四周看似素雅，实则暗掩华贵的装修，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从每个角度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彩光，还有不停穿梭其间，且面容姣好，时刻保持微笑的侍者们，以及周围穿着十分讲究的食客，其间还不乏一些贵气外露之人。 叶磊谨慎问道：“沈兄啊，这里吃饭很贵吧？” “还好吧，饮梦楼算是星梦城排名前三的酒楼，但要说华贵，还要数南海的全罗居，毕竟是南海萧家的产业，这世上只要粘着萧家的名字，貌似都跟贵这个字相连吧，不过要说起食蟹，饮梦楼可绝对算是世上一绝。”沈昊一边用银锤轻轻敲击蟹壳，一边随意说道。 一旁手拿蟹腿的沈雪，看着突然变得小意的叶磊，嗤笑道：“小叶子，你就安心的吃好啦，我老哥他有的是钱。” 叶磊搔了搔头，冲着小雪嘿嘿一笑。 从小就在山中跟着师傅修炼的叶磊，一日三餐，基本不是小溪里倒霉的鱼儿，就是草丛里打盹的懒兔，要么就是哪只，时运不佳的大雁。 一时间，在这人声鼎沸的华贵酒楼里，与人邻座而席，竟是有些恍然失神。 恍若隔世，亦却身在隔世。 叶磊一念及此，忽然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也开始有如此酸腐的想法了？ 轻嗅面前美食散发出的香气，立刻食指大动，打开一只金灿灿的帝王蟹，黄黄红红，煞是好看。 咬上一口，外红内白，香润入口，此刻已经不是在吃，而是舌头打着卷往下吞。 …… 要说星梦城最，热闹的地方自然要数宣化街，自建城以来，一直为皇宫宣布君命，道门教化百姓之所，故名宣化。 入夜后的宣化街，就成了商贩们的聚集地，可谓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酒足饭饱，一行人踏着被满街灯火照亮的青石，一路串巷过街，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两颗大槐树间的高庭府邸。 两颗大槐树旁，只见一名白裙女子，身后紧随两名丫头。 女子看似温婉如水，手如柔荑，绰约多姿，实打实的是一名美人。 “姑姑，姑姑”沈雪刚刚看到白裙女子，就条件反射般的飞奔过去，猛的与白裙女子撞了个满怀，可爱的小脸，深陷在两团丰润之间，场间风景实在美不胜收。 沈怜馨宠溺的揽住沈雪的小脑袋，微笑道：“我们家小雪，都已经长成这么水灵的姑娘了。” 一旁沈昊走向前，恭谨行礼道：“见过小姑。” 只见沈连馨伸出芊芊玉手，在沈昊的脸上狠狠的掐揉道：“你这个小家伙，小时候天天围着我要小姑抱，现在学的倒是越来越像那个死板大哥了。” 沈昊闻言，也不做声，像我们小时候写的日记，某天被家人拿来，大声朗读时的窘境。 一贯儒雅谦逊示人的沈昊，也只好任由揉捏，脸色微红尴尬赔笑。 和这对兄妹进行了或亲密无间，或因性别年龄增长，使青春期少男，略显尴尬亲情互动后。 沈连馨连忙对胡姓老者欠身施礼：“没想到大哥这么谨慎，竟然派胡叔您亲自前来护送，一路劳顿辛苦了。” 胡姓老者笑道：“大小姐多礼了，少爷小姐这次报考望月书院，自然是头等大事，可容不得半点差池。” 沈怜馨轻轻嗯了一声，甜甜的微笑，表示认同。 “这位小兄弟是？”沈怜馨的目光投向几人身后的叶磊，只见一张平静清秀的脸庞，和一头眼光无法越过，怒松般的短发。 “小姑，叶磊兄是我们在路上结识的朋友，一路相交甚欢，被我邀请在家暂住两日，这次准备和我们一起考望月书院。” 经过两日了解，叶磊既无财物，身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傍身之物，沈昊心中大致勾勒出，一个头发斑白，一心只知修炼的贫困老散修，带着一个短发少年，山中抓鱼摸兔的凄惨光景，自小锦衣玉食的沈昊，心中难免升起一股同情之意，生怕伤害道叶磊的自尊心，把邀请二字读的重些。 其实这倒是沈昊忧思了，抓鱼摸兔的凄惨少年却是不错。 这也是叶磊无良师傅的刻意为之，美其名曰，修炼之人不要太早养出娇气，要多些磨砺才是。 殊不知，师傅每每坐在竹椅上，看着叶磊聚气修炼时，吃的特制桂花糕、荷花酥，和很多都叫不上名字的名贵糕点，却是够买下半山的野兔了。 第五章 重复的力量 千年前，星辰入世，初代唐皇与道宗联手，依神石建城，其名星梦。 元灵大陆东方，由唐氏皇朝统领，居于雄称星梦，乃当今世上，人族最为强圣之地， 或因神石庇护，唐氏皇朝，强者辈出，野花盛开如雨后春笋，唐氏皇朝本就强大，又有道门扶持，后又出武神凡夫，更是助唐氏皇朝，奠定了人族霸主地位。 相较东方，大陆以南势力繁多，错综复杂，偏偏强者数量又不在少数，无一家能一统宇内。 直至百年前，自北方冥界深渊出现异族，先天神力，食人肉，饮人血，南下之路生灵涂炭，南方各大势力，统合为三山四家，与唐氏皇朝，道门联手驱逐冥界深渊之人，这才换来人间百年和平。 沈家就是现在元灵大陆，南方四家之一，沈昊沈雪这对兄妹，自然出自沈家。 ………… 夜色渐袭，天空中已经开始挂上点点繁星，或是因为入夜，主厅客桌旁，几盏冒着雾气的茶被冲的极淡。 自从听说叶磊是沈雪沈昊的朋友，又准备报考望月书院后，沈怜馨看叶磊的眼光中多了些柔和。 沈家的人自然不会想着准备报考书院的学生，必定天赋过人，而是沈怜馨本就是望月书院的教习，那些已经报考，或是准备报考的学子，自然被其列为学生之列。 经过一段简短的聊天后，得知叶磊虽无门无派一届散修，却是到了点金中境，还破了沈昊的琉璃满天，见面后，一直保持傻傻微笑的少年，不由让她多看了几眼， 要知道沈家虽然在四家之中排最末，那也是一方豪强，资源功法自然数不胜数，虽说也许是偶然破了沈昊的琉璃满天，但要说这个年纪的散修，能到点金中境，也算资质上佳了。 她却不知道的是，在叶磊看到沈怜馨的时候，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很强，两招”。 很强自然是对沈怜馨的评价，望月书院的教习当然会很强。 两招，却不是挥手示意的意思，这也是叶磊，从小被师傅调教出的一个小癖好，每每看到强者，都会在心中演算一下，双方之间的差距。 就是说，在叶磊心里沈怜馨很强，即使自己在被那个中年男子封印前，全盛状态之下…………战胜她，也需要大概两招…… 忽然叶磊觉得自己很谦虚，然后开心的微笑。 ………… ………… 沈怜馨年芳不过二十六七，却能在望月书院担任教习，又是沈家老太爷老来得女，自是视若珍宝，在沈家的地位也是超然。 即使在唐氏皇朝脚下的星梦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沈怜馨的府邸也是上乘， 没过多久，几个家丁就收拾好几处厢房，叶磊住的厢房外，甚至还有一小处院落，中间摆着一张石桌，上面还放了些新鲜的糕点。 叶磊没有直接回房休息，而是坐在了石凳上，目光无所事事的看看了桌前的精致糕点，又瞅了瞅屋檐下的燕子窝，想着里面会不会有新出生的雏燕，最后抬头，看着悄然布满天空的繁星。 两个呼吸后，似乎从糕点、燕窝或是天空中的星星，吸取了足够多的精神力量。 叶磊起身开门，然后关门，找了一个自认为最舒适的姿势平躺在床上。 然后他准备战斗，叶磊的战斗当然不是这个年纪的男生，独自取一本带插图的书，然后房门紧闭，悄悄躺在被窝里和自己的那种战斗…… 叶磊控制元神，游走至元灵气海上的怪异封印，叶磊这次没有愕然出手，仔细的观摩起来，控制仅存的灵气，轻轻地触碰这个紫色球体，几次之后叶磊发现，每当灵力碰到封印的一瞬间，就会感到一丝很难察觉的轻微震动，震动虽然极轻，频率却是高的可怕，就是这轻微震动，配合着紫色圆球的密度，让自己一次次无法击碎这古怪的封印。 忽然叶磊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那个可怕的中年人究竟有多强？ 只靠一根手指，不仅封印了他的元灵气海，还挡住自己的搏命一击。 自始至终那都不算是一场战斗，人与人之间才叫做战斗，面对那个中年男子，叶磊的感觉，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大人，在欺负弱小的孩子，更像是一只兔子，面对巨龙，力量等级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上。 师傅总是说自己是世间难求的修炼奇才，看来即使再高的天赋，在面对，名为时间的恐怖长河中，还是有一道无法逾越的沟壑，就像一个三岁小儿，即便有逆天之姿，也会被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壮年一手拎起，更不要说，那些在岁月长河里游走了数百年的悟道者了。 或许那个中年男子，比自己那个变态师傅还要强，不，应该是师傅更强一点，不,也许……，好吧，看来巨龙们的力量，还不是一只兔子可以度侧的。 但愿老头子，不要和那个中年男子碰到，就算碰上，想想师傅每次坐在竹椅上，用一小块吃剩的枣糕，或者一颗饱满的瓜子，就能把自己砸的头昏眼花，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叶磊整理好烦乱的思绪，既然普通的攻击，无法击碎那个古怪的封印。 那就只好用他出生至今悟出的最强一式。 叶磊这么想着，全神贯注的看着元灵气海中的封印，而后他屏气，凝神，用身体中仅存的灵气塑形成锥状，对着紫色球体砸去，轰！！！！灵气瞬间破碎。 叶磊心中默念：“一次。” 一弹指后，调整气息，然后屏气，凝神，塑形，轰！！！ 默念：“两次。” …… 又过了一弹指间。 “三次。” …… 没错，这就是叶磊从小到大悟出的最强招式，如果碰到一击不碎的石头…………那么，十次，十次不行，百次，百次不行，千万次…… 就像农田中只会终日劳作的农夫，街头日复一日，不到寅时，便要起床和面包馅的，包子铺伙计，或是没有天分，只能不分昼夜挑灯夜读的学子。 同样的事情，认真的重复。 最后，农夫得道了足够家人过冬的，一仓库的粮食，伙计自己开了一间包铺，娶了村里爱慕的女子，学子考上了探花，超过了那些天资聪慧，却整日流连窑姐的公子哥，虽然这些也可能只是过于美好的意望。 但叶磊记得师傅很清楚的说过：“修道者做这样的事，很傻，很蠢，甚至很白痴…………但是真的很可怕。” 第六章 狂云思彻 天光将至，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时，叶磊醒了过来，狠狠的抻了一个懒腰，坐在床边，目光略显呆滞，看了看透过百叶窗的晨光。 昨夜，叶磊对那个古怪封印，发起整整一夜的挑战，虽然没见任何成效，不过从第三百零七次之后，球体的震动，微微减弱了一些，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片刻后，叶磊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从屋内水桶中取了些水，简单的整理了下面容，换上昨日沈昊送给自己，明显面料不错的青色长衫，想着这两日被这对兄妹帮了不少，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要还一还的。 在主厅和沈昊兄妹碰面，得知沈怜馨一早就去了望月书院，准备迎接今天入院考核的学生。 再蹭了一顿，色味俱全的早餐后，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前往书院。 ………… 望月书院传承近千年，与唐元，寻道，观花，列为逍遥四院，而千年间，望月书院的排名一直为四院之首，其余三院对此却无任何异议，甚至觉得可以与其同列，竟是一种荣耀。 只因望月书院的院长，曾经教过一些学生，老师教学生，本是常识，可如果其中的学生成为了世间名人，那么老师的地位，也会随之拔高，如果有学生成为了贤者帝王之流，那么他们的老师，又会有多高的地位呢？ 望月书院的院长，恰巧教过几个学生，又恰巧那些学生，有了些不菲的成就，比如，南方万剑山里的那轮太阳，比如，坐在星梦城王座上威严无比的唐皇，又比如，当年那位只身进入深渊，用七万异族最战士的尸体，与冥帝的一只手臂，作为陪葬的武神凡夫。 教导出优秀的学生，会是一个好老师，教导出贤者帝王的老师会是圣人，教导出圣人的望月书院院长，自然被世人奉为天师。 …… …… 虽然沈昊说过招生的人数会很多，到了望月学院后，叶磊才发现，竟然多到如此恐怖，好在迎接初试的教习与老生极多，不然即使这巍峨的青石大门，也会被踏破吧。 看到青石大门上的院名，忽然间，叶磊瞳孔急缩，大门上的望月二字中，竟然隐隐透出凌冽之感，渐有刀剑凝实，蓄势待发之意，叶磊紧忙闭目与之错离，心中惊涛涌起暗想，“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以笔力之道，营造此等刀剑之势。” 叶磊心有余悸道：“沈兄，这书院上的牌匾是什么人写的？” 沈昊仰望牌匾崇敬道：“这匾上的字，是当年天师所题，叶兄是不是也觉得大气磅礴。” “大气，太大气了。”叶磊暗想何止是大气，刚刚如果不是紧忙闭眼，说不定都会被这刀剑之意的字弄伤，看来这天下之大，果然是山外有山，这天师竟是强大如斯。 虽然元灵气海被封，但叶磊的真实境界，却远远高出同龄人，再加之修道者虽然很多，但是能找到，自己所属的道之领域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就连很多神海境的大物，也没有找到那条道之领域，所以能看懂这字中深意的人，整个天元大陆中都是凤毛麟角。 ………… 望月书院的初审十分简单，只要年龄未满二十周岁，且达到陪元境界，皆可通过初审，培元境为修道者之初，固本培元之意。 三名教习端坐大门两侧，面前摆着六个灵力水晶，六名考生将手放在水晶之上，有三颗水晶发出萤火之光，其余三颗则黯淡无光。 三人中间的那位教习冷漠的，说道：“两个培元初境，一个培元中境，进入书院大堂等待复试。” 又看了看三颗黯淡无光的水晶石，说道：“闲杂人等，立刻让开。” 三名通过的少年立刻面露喜色，那个被点名培元中境的少年，还极力的掩饰着，高于身边考生的一丝洋洋自得。 至于，被称作闲杂人等的三人，尽管沮丧至极，却是丝毫不敢违抗，立刻低着头走了下去。 通过的三人，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被几个老生带进了内院。 三名教习的脸色，却是越来越不好看，一早上竟是没几个培元圆满的，至于点金境界的佳才也是极少，至于能达到灵寂境界的那种天才，看来是不要奢望了。 这时又有六名考生走向前去，其中有两人，却是夺去了很多人的目光，只见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紫衣少年，行走间一脸的玩世不恭，偏生又长的极其俊俏，配上略显痞气的神态，竟是让好些女子当众犯了痴态。 还有一人走在最末，身穿青麻布衣，五官清秀至极，一眼看去，竟然让人无端生出了宁静亲切之感，只是光滑的头顶才让人们意识到，此人竟是一个小和尚。 、 两人将手轻轻放在晶石之上，瞬间精光大作，只见两道光线，从晶石中直冲而出，竟是明亮到刺眼的程度，被夹在中间的四名考生，刚刚要伸手，却是猛地被两道刺眼光芒，晃得紧忙收回手遮挡起来。 一直冷漠的教习们，瞬间发出惊呼，站了起来，即使如此刺眼的光线，也纹丝不动的盯着两颗晶石。 “灵寂。” “两个人竟然都是……灵寂初境。” 看着两人明显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其中一名教习有些怀疑道：“会不会是晶石出了问题？” 坐在中间的那名教习，略显兴奋的声音响起：“那两人是萧思彻与狂云子，自然不会是晶石的问题。” “萧思彻？那个紫色衣服的就是南海萧家的萧思彻？那个和尚自然就是彼岸山的佛子，狂云子，天哪，他们怎么会来望月书院？”众人听到名字后纷纷议论。 有人解释道：“肯定是为了参加今年的试道大会而来，既然来星梦，当然要来望月书院了，我想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想过，万一有幸能被天师他老人家看上，指点一二，真是做梦都会乐醒。” “天师？开什么玩笑，天师他老人家常年云游，哪是轻易可见？虽说南海萧家富敌四海，彼岸山佛法万千变化，可哪里又入得了天师他老人家的法眼。” 被人反驳，那人也不恼笑道：“那也未必，这世上谁又猜得出，他老人家的想法呢。” 当事的两人，却并没有引发骚动的自觉，狂云子放下手中晶石，恭谨问道：“请问教习，小僧可以进去了吗？” “咳咳，”三名教习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刚刚那般冷漠：“可以，可以，你二人进入大堂等候复试即可。” 紫衣少年看了一眼狂云子，四目相对，狂云子微笑点头，紫衣少年高傲的轻点下颚，报以回礼，而后两人消失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 第七章 天师像 萧思彻与狂云子的短暂风波后，终于到了叶磊几人，三人手指刚刚碰到灵石，三股强光照射而出，尤其沈昊，虽不如刚刚两人那般强烈，却也相差不远，人群又是一场惊呼。 有了刚才的教训，三名教习提前看了名册，满意说道：“好，不愧是天南沈家的兄妹，一个点金初境，一个点金境界圆满，真是后生可畏。” 倒是叶磊的表现，令几位教习大感意外，这个年纪的散修，能达到点金中境，实属不易，看来今年的新生，很值得期待啊。 …… …… 三人在几名老生的指引下，进入书院大堂，一入书院内，即是别有洞天，院内建筑更是犹如雕梁画栋。 只见正中立着一座巨大石像，石像上雕刻一位仙人模样，负手而立，神态沧而不老，披靡天地之态，工艺之精湛，堪称鬼斧神工。 叶磊的眼光一对上那尊石像，好像陷了进去一样，再也无法抽离，一旁的小雪见状，说道：“小叶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真应该改改，你就算把天师像看碎了，也不会走出天师来啊。” 闻言叶磊也不言语，自顾自的盯着石像继续发呆。 见叶磊也不搭理自己，小雪负气的瘪了瘪可爱的小嘴。 “你是沈昊吧？”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个紫衣少年萧思彻。 “好久不见萧兄，没想到你也会来望月书院，这是家妹沈雪，这位叶磊兄弟，是我们路上结伴而来的友人。” 沈萧两家，同属天南四大家族之一，小时候虽有数面之缘，却不算熟络，萧思彻看了眼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微笑点头，又看了看那个纹丝不动，一直盯着天师像的少年，心道这是一个什么奇怪家伙。 见叶磊好像没有听到，沈昊再次叫道：“叶兄？” 闻言叶磊依旧头也不转的看着天师像，道了声：“嗯。” 这一声嗯，不说还好，萧思彻向来骄傲，同龄人中更是谁都不服，这妥妥的，是被叶磊无视的节奏？叶磊却偏又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这样，更让萧思彻无从发作，心道这算什么？自己竟然这么被人无视了？ 好在这时，一道钟鸣声响起，打破了还没形成的尴尬局面。 通过初试的考生，迎来了望月书院的第二轮复试，今年的复试不同往年，考的是笔试。 有人窃窃私语道：“据说今年的笔试题目，是贾副院长亲自出的，含阔玄道万千秘藏。” “这未免难了些吧，这怎么可能完成？” “完成？别讲笑话了，就是彼岸山整日参悟佛法的狂云子，也不见得能全部答上，能写对个七七八八，就很了不起了。” ………… 考生逐渐落座，考场的墙壁上，挂了很多山水间的意境之画，很适合让人营造出，心随意动的感觉，待试卷分发后，场间却引来一片唏嘘。 有人低声道：“怎么还会有佛教禅语，这题目未免，太大，太难了。”领到试卷后很多考生脸色愈发难看。 有人抱怨道：“这哪里还是入院测试，结业都嫌太难了吧。” 由于考场并没有不准喧哗这一条，很多人拿到试卷后，开始了各种暗自神伤，考生中大多是培元境，或是刚刚进入点金境，今年由贾副院长亲自出的题目，未免过于为难，竟有很多人，连题目都看不懂。 沈昊将毛笔，蘸入砚台三分之一处，让墨汁顺着笔头吸入，看着坐在不远处，进入内院后，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叶磊，心中暗叹，今年的题目，的确晦涩难懂，就连自己都有些无从下笔，想来对叶磊这种散修来说，应该是很多题目都看不懂，想到于此，决定出了考场，一定要好好安慰一下，即使进不了望月书院，自己拜托小姑，看能不能帮叶磊报考其他三院。 叶磊右手持笔，笔头早已把墨汁吸得饱满，却迟迟没有下笔，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面前的试卷上，而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几名附近的考生看到，心里想着，已经是出现自暴自弃的家伙了。 为首局座，一名苍老的监考教习，轻捋胡须，俯瞰已经停止抱怨的众人，看到一人时目光略作停留，只见那人平静看着墨卷，挥笔间宁静柔和，心如陈竹，心底暗叹，不愧是佛缘之地，彼岸山的弟子的确不凡。 又看到，那名一直盯着窗外的学子，心想就算今年副院长出的试题难些，也不是都要全部答完，很多题目，更是可以各抒己见，没有固定的答案，此子心念如此涣散，修道之途弃了也罢，念此便不再去看他。 叶磊并不知道外人所想，吸收墨汁后，愈发沉淀的笔尖，终于将叶磊禁锢的思绪带回，看了眼面前的试卷，提笔便写，大有笔走龙蛇之势，但落在旁人眼中，又是心灰意冷，一通乱写之态。 转眼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叶磊放下笔墨，拿起墨卷看也不看一眼，就向那名教习走去。 老教习微微眯眼，说道：“时间还早，不用急着交卷。” “不用了，学生已经答完。” 见叶磊执意，老教习拿过墨卷，扣在桌上看也不看，不悦道：“哼，去大堂等候，等所有考生考完，才可一同出院。” 一众考生，看到叶磊竟是这么快就交卷，心想就算是抄书，也没有这么快的，投去了或嘲讽，或同情的目光。 狂云子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摇头，便不再理会。 萧思彻看了眼走远的叶磊，原以为是个骄傲的人，没想到却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没有理会他人所想，走出考场，穿过回廊，与身旁姹紫嫣红的花朵擦身，又回到了入院时，那座巨大石像前，叶磊心情有些复杂，低头喃喃自语道：“都是一样的，难怪都是一样的。” 自从碰到沈昊兄妹，叶磊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的元气，和以前区别不大，只是更加浓郁？为什么这里的语言，和以前世界的一样？为什么墨卷上的文字，他都认识？ 叶磊抬头，看了看石像上，仙风道骨的天师，似乎是对着石像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能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吗？还有你的脸，怎么会刻在石像上，师傅？” 第八章 很简单 午后阳光，和煦的浇洒在屋顶和旷野间，洒落在人们的肩膀和背脊上，款款而来的暖流，在周身洋溢，可以让人惬意昏沉，也会让人烦躁不安，因为决定这一切的，往往不是天气，而在人心。 走出考场后，叶磊在石像前站了很久，问了很多为什么，即使石像栩栩如生，也没有办法开口回答他的问题，所以叶磊现在感觉很烦躁，这份烦躁很难言明，感觉像是被一直最信任的大人，所欺骗了的孩子。 叶磊想到了很多小时候不理解的事情，比如，师傅每过几年，就会突然消失几个月，比如为什么自己没有同龄的朋友，又比如刚刚墨卷上类似的题目，好像师傅在自己五岁那年教的一样。 虽然感觉有些烦躁，但是叶磊却并没有不安，甚至有些开心，因为他知道，既然师傅在这里，那么一切的问题终将会得到答案。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考生们陆续走了出来，几名刚刚看到叶磊交卷的考生，窃窃私语几句，刻意与之避过，站得远了些，沈昊兄妹看到叶磊直接向他走了过来。 沈雪问道：“小叶子，你出来的好快，答了多少道题？” 听见沈雪问话，一旁的沈昊心道不妥，看叶磊答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结果肯定不会太好，连忙打圆场道：“没关系叶兄，今年的题目确实难了些，答不好也属正常。” 叶磊说道：“全部都答上来了，问题感觉还好，不是很难。” 叶磊心想，石像上的天师，是自幼把他教到大的师傅，那些在别人眼里深奥玄妙的题目，从小就听师傅讲过，实在觉得没有什么难度。 原本想安慰一下叶磊，听到全部答上，和不是很难几个字后，沈昊一时竟有些语塞：“全部？叶兄你确定全部都答上来了？” “恩，全部都答上来了。” 再次得到叶磊肯定的答复后，沈昊一愣，通过两日相处，沈昊相信叶磊绝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只是今年这题目晦涩缥缈，犹如水中捞月，很多题目自己都琢磨不透，一时竟有些犹疑。 “答不上就直说，本没有什么可丢脸的，明明不会还要故弄玄虚，属实下作。” 刚走出考场的萧思彻，就听到叶磊的话，觉得世上竟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冷生生的丢了一句话过去。 叶磊还没说话，一旁听到的沈雪愤然说道：“我们又没跟你说话，你做的什么闲人，来搭茬。” 几日相处，沈昊兄妹对叶磊很是意和，尤其沈雪觉得在某些方面更是意气相投，听闻萧思彻言语挖苦，想也没想，就挺身与这萧家的天才对上了。 听闻小女孩的话，萧思彻也不准备和她计较，转身就要离开，原以为沈昊同属四家之一，为人真切可亲，不像世上那些庸人，有些结交之意，可现在想来，能和此等无耻之人为伍，也是可笑。 “本来就是些简单题目，我为什么要故弄玄虚？” 叶磊悠悠传来的一句话，让准备离开的萧思彻停下脚步，微嘲道：“既然你觉得简单，那我问你，第七题轮回何在，如何作答？” “万物皆在轮回中，万物亦伏轮回外，一念桑田成沧海，一念沧海变桑田，轮回自在一念间。” 听到叶磊竟然真的回答上了，细细品来，答的竟是有些巧妙。 “妙，好一个轮回自在一念间，小僧请教，第十题佛不渡何人，不知如何解答？”说话的是刚刚听道萧思彻和叶磊交谈的狂云子，听到轮回一念间，觉得此人答的甚是精妙，不由问道。 叶磊悠悠答道：“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木，佛法虽宽，不渡无缘之人，虽说如此却也不尽然。 听到叶磊的回答，狂云子眼中一亮，说道：“请指教。” 叶磊十分随意的，说道：“无缘之人，走无缘之道，在我看来，修道者皆是无缘之人，修道，便要为自己修出一条无缘之道，又何须佛来渡？” “无缘之人，走无缘之道？” 狂云子自幼通读佛法正宗，论道禅经，在年轻一辈中，无人可及，可听到叶磊所说，修道者皆是无缘之人时，其中蕴含的狂傲之态，惊得狂云子竟是有些语塞，可细品话中语，竟是隐隐含着大道真意，看向叶磊的目光，愈发怪异，眼前人看着和自己年龄相仿，如此禅机之语，生平闻所未闻。 一旁听闻的沈昊和萧思彻，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同为四大家族的子嗣，见识自然不浅，此等见解，却是平生仅闻，细细品来，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妙，极妙，好一个修道者皆是无缘之人，请教第十七题何解？”此时的萧思彻早已没了刚刚的嘲讽，不禁生出自己难以相信的某种可能，难道那些题目，对于面前的少年来说，真的是如此简单？ 叶磊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萧思彻沉默以思，沈昊若有所思。 狂云子眼中精光闪烁，恭敬问道：“第二十三题，请教居士何解。” 几问几答之后，狂云子对叶磊的称呼，悄然加上居士二字，这其中自然有大不相同之意。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轻则失根，躁则失君，君子终日行不离轻重。” 闻言中所意，狂云子几人只觉心神都受到冲击，此等见地，似乎站在对面的并不是他们的同龄人，而是一位大德正在授课。 “小僧狂云子。” 半晌，狂云子最先收敛心念，看着叶磊郑重说道。 一旁的萧思彻，瞬间明白了狂云子的意思，赶忙说道：“我叫萧思彻。” 叶磊有些惊讶，两人这么突然自顾自的介绍起了自己。 从小就没有和同龄人接触过的叶磊，略显生疏的说道：“我叫叶磊，树叶的叶，三石磊。” 萧思彻没想到，刚刚被自己冷嘲热讽过的人，不但没有趁势揶揄自己两句，还礼貌的回答了自己的名字，不禁觉得此人是个谦人，不由好感大增。 萧思彻一脸正色，说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我很欣赏你，如果你生气的话，那么我可以道歉。” 萧思彻本来就是个骄傲的人，而且似乎也不太通世故，竟然把道歉的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道歉就不必了，也没什么关系。” 萧思彻认真的说道：“这样不够，我请你吃饭，哦不，我请你们所有人吃饭。” 第九章我好看我有钱我骄傲 饮梦楼属于星梦城中权富聚集之地。 萧思彻选的酒楼，还是昨日沈昊几人来食蟹的饮梦楼，只不过这次的位置，和上次有所不同，饮梦楼分为三层，一层二层常来一些权贵之人谈天说地，三层则是要有一定的身份才会开放，而几人则是坐在了三楼景致最好的包厢里。 萧思彻拿过一本半掌厚的菜单，放到众人面前道说：“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一把拿过菜单，对于热衷美食的沈雪，点菜这么神圣的事情，当然要亲自来做。 “饮梦楼不是要提前好久预约，才能上三楼的吗？” 在来星梦城之前，沈雪就打听好了这里的美食聚集地，饮梦楼当然成了她首当其冲的地方。 萧思彻打趣道：“你忘了，我可是姓萧的，上三楼这种事，对我来说只是小事，还有这间屋子的菜单，楼下可是没有的。” 沈雪看着很多镶着金色字样的菜名，确实没在楼下见到过，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有些期待的问道：“随便点？” 萧思彻笑道：“当然。” …… “黄极佛跳墙，浓汤燕鲍翅，清蒸东星斑，兰花熊掌……”眨眼功夫，沈雪已经点了七八个名贵菜品。 “和尚你想点些什么？” “小僧就不露怯了，素斋即可”狂云子微笑说道。 “那好，小二，再来一个罗汉斋，兰花金钱酿发菜，什锦菇煲……” 小雪点菜时，娇小的身躯中，竟透出霸气外露的感觉，颇有些食中豪杰的意思。 沈昊略显尴尬，狂云子则微笑不语，叶磊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萧思彻倒是愣住了。 虽说主随客便，不过别人请客，上来就毫不客气，把最名贵的菜点上一遍，并不是件很礼貌的事情，况且他虽长相俊朗，眉宇间却总是透着，生人勿进的骄傲劲儿，寻常人在他面前，都会保持克制，却没想到沈雪竟是毫不顾忌，把自己最喜欢吃的，从头到尾点了个干净。 然而有意思的是，萧思彻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很真切，不同于那些虚妄之人，所以他很满意沈雪，也很满意在座的这些人，想着我们萧家识人的水平，果然是遗传的。 萧思彻说道：“小二，再来一坛醉梦归真，要年份最老的。” 沈昊说道：“醉梦归真，这酒的名字倒是雅致。” “有所不知，这饮梦楼以前的东家，是个开酒庄的，其中最有名的，就属这醉梦归真了，要说这里之所以叫饮梦楼，还是从这酒名中延伸而来的”萧思彻缓缓道来。 “你对这饮梦楼怎么会这么了解？”一旁刚刚点好菜品，心满意足的沈雪问道。 “年前的时候这饮梦楼，已经姓萧了……。” 沈雪有些艳羡，说道：“那你岂不是，天天可以吃到这里大厨做的美食。” 虽然同属四大家族，可论起产业，还有银钱之道上，其他三家，可是连拍马都无法与南海萧家相比的。 …… …… 叶磊自幼的生活很简单，每日听师傅讲课，修炼，打架，却没有什么结交朋友，为人处世的经验，而在座的这些天才少年，其实也和叶磊有些类似，反倒是年纪最小，对美食有独特热忱的小雪，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 狂云子忽然问道：“那些题目……居士真的全部都答上了？” 这个问题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叶磊。 “是啊，题目感觉很简单，不过有一段四柱真言讲义，全部写起来实在太累，图快，字迹潦草了些，可能会扣分。” 闻言萧思彻有些无语，说道：“今天之前，我一直认为，年轻一辈里，我是那个最狂的人，看来和你比起来差的很远啊。” 叶磊心道，自己真的没觉得狂啊。 沈昊深深的看了眼叶磊，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片刻后说道：“叶兄，看来你可能真的不太理解，要做到你口中的很简单，是件多难的事情。” …… …… 不一会，饭餐就全部上来了，只见叶磊与小雪下筷如风，准确的将一块块精美食物送入口中，两人越吃越来劲，你来我往之间，竟有种对决之意，丝毫不顾一旁瞠目结舌的萧思彻，和已经见怪不怪的沈昊。 没有想到的是，一向给人感觉沉稳宁静的狂云子，吃饭的速度上，却是和叶磊二人不相上下，好在吃了一会后，狂云子就停住不食，放下碗筷，双手合十，微笑说道：“自幼在寺里急着听经，食斋的速度快些，见笑了。” 不一会功夫，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竟在几人风卷残云的表演下，已经没了三分之一。 萧思彻觉得十分有趣，问道：“要不，我叫小二来，再点几个菜？” “先不用，再有钱也不能乱花，等全吃完了再说”小雪鼓着可爱的腮帮，含糊不清的说道。 又转头向叶磊说道：“小叶子，你来尝尝这牛舌，这大厨绝了。” 听到吃友的召唤，叶磊把吃到一半的鹅肉放在碗中，精准的夹起一块牛舌，吞进口中，细细咀嚼了一会，眼神猛地亮起来，赞叹道：“嗯，真香。” 听到叶磊的反馈，小雪很满意，说道：“我说的没错吧。” 萧思彻：“……” 少年们一旦互相认可，剥去名为青涩的外衣，便会表现出真正的自我，尤其在喝了几杯醉梦归真之后。 沈雪的小脸涂上了一抹红晕，毕竟是小女孩头次离家在外，一时高兴贪了两杯，本来就不胜酒力的沈雪，飘乎乎的有些醉了。 沈雪打着酒嗝，对萧思彻说道：“你这家伙我看还不错，就是脸上怎么总挂着，一股生人勿进的骄傲劲儿？” “我生来长得好看，家里有钱，修行天赋高，当然要骄傲些。” 听到萧思彻的回答沈雪惊讶道：“你这么说也不会觉得害臊？。” 萧思彻微笑说道：“事实如此，有什么可羞臊的。” “有道理，我看好你。” “谢谢。” 第十章 冲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几个少年聊得却很投机，得知叶磊是一名散修，萧思彻不免有些讶异，散修无论是在功法丹药上的限制，都会极大程度上，影响修行速度，而在萧思彻看来，叶磊无论是点金中境的实力，或是论道的知识储备，都非一般散修可比，最后萧思彻得出一个结论，叶磊是和自己一样的修道天才。 叶磊并不知道萧思彻所想，只是今天在望月书院，那个石像上无比熟悉的面孔，让他的心神始终无法平静。 叶磊问道：“要怎样才能见到天师？” 听到叶磊的话，四人互相对视几眼，似乎用眼神交流着什么，而后很奇异的看向叶磊。 “咳咳，你知道天师，为什么叫天师？” 萧思彻对叶磊反问道。 叶磊清楚萧思彻并不是想让他回答这个问题，安静的看着他，等待接下来的话。 萧思彻缓缓说道：“因为天师在天上，不在人间” 闻言叶磊一怔，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意外的回答，有些茫然的问道：“天上？他虽然很强，但是毕竟是人，怎么可能在天上。” “我说的在天上，当然不是天上宫阙，只是意指，天师是什么人？常年云游在外不说，就算天师此刻就在星梦城，又能怎样？曾经的武神都是他的弟子，哪里是可以轻易见到的，我承认或许你禅语论道方面很强，我见过的同龄人中，也能排进前三。” 萧思彻顿了一下，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狂云子，继续说道：“可对于天师来说，又算什么？还是想想就好了。” “天师也是人，是人终究就能见到。” 叶磊的回答完全出乎了萧思彻的意料，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坚定，虽然可能误解叶磊其中的意思，不过那句天师也是人，很是有趣，好吧，虽说圣人也属于人的范畴 萧思彻忽然觉得，叶磊不仅是个谦人，还是个妙人，想来今天结交的人，让他很满意。 正在此时，包厢外突然传来极度蔑视的声音：“哪里来的痴人，也配在这里谈论天师。” 饮梦楼在皇城星梦，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一般能来此的都是城中排的上号的权富之人，原因无他，只因这里无论服务、菜品与奢华程度，都是一流。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的价格也是一流，很多权富非但不觉不妥，反而认为这样反倒可以筛选出，很多身份适宜的人，年前时分，被南海萧家收购后，奢华程度更是不减反增。 在这饮梦楼上，能上三楼的客人，更是极有身份，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发生冲突，因为大家都清楚，这世上一山还有一山高，加上城中关系，暗相交杂，谁又知道谁身后的真正力量呢？ 刚刚出言的，却是位地道的皇城人，姓苟名仁，是逍遥四院中唐元书院的老生，父辈世代在宫里任高官，年仅二十，就在前年的试道大会上进了前三十二，骨子里难免滋生些许傲气。 今日在饮梦楼上，与两位尊贵至极的贵人把酒，竟是觉得有些飘飘然，两杯清酒下肚，听到隔壁包厢，几个黄口小儿，竟对着天师大放厥词，又看到身旁贵人皱眉，忽然想到，这位贵人家与天师的联系，这么好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苟仁当然不会放过，当即喝到。 此时，叶磊几人也吃完了饭，正在闲聊。 萧思彻也听到了这句话，本就出身南方四家之首，生来骄傲的他，心想自己不找麻烦就算不错了，竟还有人敢来触自己的霉头。 这时，一旁有些微醺的沈雪，却是想都未想，拉起帘子就走到隔壁包厢，沈雪本就是沈家独女，从小被家中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却是几人中最受不得这等闲气的。 “刚才是哪个混账，在这里搭的闲话。” 小雪走进隔壁的包厢，因为饮的有些醉了，走路竟有些轻微的摇晃。 苟仁面色黝黑，轮廓平平，嘴边突兀的长了一颗黑痣，生的并不怎么好看，看着这个冲过来的小女孩，知道刚刚的话，肯定是得罪了谁，平日深知这三楼的特殊性，并不会在这里得罪人，只是今日能和两位贵人在此把酒有些得意，再加上深知其中有位贵人，和天师的渊源，一时想着在贵人面前表现一番。 看着一个小女孩，竟是直接冲过来质问，看她面容生疏，想来顶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千金，心思放松了些，冷冷说道：“小小女子，出言不逊，也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这里不是你撒泼的地方，滚出去。” 从小被家中长辈宠溺的沈雪，哪里受过这种气，愤然说道：“你又是谁家的狗东西，敢让本小姐滚。” 和苟仁同桌的还有两人，从面色上看，却是截然不同，一人满面阴郁，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另一人却截然相反，只是看一眼，便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嘴角似乎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听到沈雪的话，那名脸色阴郁的之人，对身旁护卫不耐道：“哪来的小孩，在这里放肆，给我扔出去。” 那名护卫长相寻常，双目精光内敛，身着铠甲，两步便走到沈雪面前，竟是悄无声息，显然是名高手。 说话间，那护卫已将五指张开，向着小雪的衣领抓去，小雪看着伸来的手掌，下意识要躲，那手掌却像如影随形般，眼看就要抓住沈雪。 这时后面走来的叶磊看到这一幕，本以为沈雪只是吵几句，哪知道对方竟是直接对沈雪动起了手，定眼一看，那名护卫，出手间竟是含着一股暗力。 叶磊左脚迅速向前一踏，瞬间挡在沈雪身前，右手伸直，从肩部猛然发力，向上一甩，心随意动出手犹如出剑一般，打在那只伸向沈雪的手上。 对方明明只是用手打开，那名高手护卫只觉得铠甲中的手臂，犹如被钝剑击中一样，竟是跄踉的倒退两步，撞了一下桌脚才站稳。 那名阴郁的年轻人，自始背对几人，没有看身后的沈雪与叶磊一眼，直到自己的护卫撞在桌旁。 他阴冷的看着桌上溅出的几滴酒水，然后微微皱眉。 第十一章 笑的像个孩子 一旁的苟仁，见到突然出现的叶磊，竟然对贵人的护卫动手，大怒说道：“混账东西，你好大的胆子。” 却是似乎全然忘记了，他们出手在先。 “谁家的蠢物，也敢在这里叫嚣。” 这时闻讯而来的萧思彻几人走进包厢。 看到走进来的几人，一直坐在阴郁男子对面，那个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的青年人，忽然说道：“你是南海的萧思彻？” 萧思彻微微一愣，虽然知道自己很有名，但大多是在南海区域，星梦城中知道自己名字的人很多，但真正见过自己的，却没有几个，定睛看去，说话的人虽然面带笑容，萧思彻心中却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梳理着脑中思绪，不确定的说道：“你是……陈道怀？” 陈道怀的父辈是武将出身，在他年幼时，父亲被派往雪域深渊镇压异族，不幸殉职，其母终日悲痛，最终也是郁郁而终，年幼失去双亲的陈道怀投入道门，没想到却是块资质奇佳的璞玉，短短几年，便被许多道门的大人物所青睐，后被道宗收为关门弟子，可谓前途无量。 数年前，萧思彻随家中长辈拜访道宗时，与陈道怀曾有过一面之缘。 记忆中他的脸上，似乎每时每刻都带着若有若无的亲切微笑，萧思彻却一直觉得，他的笑容让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陈道怀对着身旁面色阴郁的男子说道：“二皇子殿下，这位是南海萧家的公子，萧思彻，看来可能与苟公子有些误会。” 陈道怀话语柔和温煦，短短一句话，看似不经意间，就将两人身份直接挑明。 苟仁心中却是暗暗道苦，南海萧家，竟然是南海萧家的萧思彻，听闻这萧思彻的风评一向狂傲，原本只是想在贵人面前卖弄些忠诚，谁料却是弄巧成拙，踢到了块铁板，不，萧家哪里能是块铁板，分明就是座金光闪闪的金山。 深知南海萧家，可远不是他能招惹起的，尤其陈道怀最后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是把责任完全推到他身上，苟仁虽是有苦难言，也只得默不作声。 听到二皇子几个字，萧思彻目光微微一闪，心想竟然是皇家的皇子，眼光微微一撇那名有些阴郁之色的男子，要说这星梦城中，能让他南方四家之首，萧家忌讳的势力，也就只有皇家与道门，竟是都让他碰上了。 陈道怀又看了看萧思彻身旁，明显有些不凡的几人，问道：“萧公子，这几位是？” 虽说与陈道怀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却并不熟络，别说不是君子之交，萧思彻甚至隐隐的还对陈道怀有些防备之意，要说具体的原因，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此人给人的感官过于的……好。 没错，陈道怀给人的感觉总是如沐春风，萍萍几句，就会让人对其产生信任与好感，偏生萧家世代为商，耳濡目染之下，他知道有一种人，一张口就能让人对其产生信任，往往这种人才是最不可捉摸的。 萧思彻缓缓说道：“这两位是天南沈家的兄妹，这是彼岸山的狂云子，这位叶公子是在下的友人。” 听到这个小姑娘与萧思彻身旁的儒雅少年，是天南沈家的兄妹，陈道怀不由眼神一亮，尤其是在知道那个和尚，竟是彼岸山的佛子狂云子时，陈道怀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加谦逊有理，如沐春风之感，也愈发强烈。 此刻一直面色阴郁的二皇子，看了眼萧思彻，终于悠悠开口说道：“既然都是南方的客人，想来其中也是有些误会。” 萧思彻稍稍松了口气，即便家世显赫，骄傲如他，也断然不愿因为这些小事得罪皇族之人。 萧思彻还未来得及开口，二皇子话锋忽然一转，对着刚刚向他护卫出手的叶磊，冷漠说道：“至于你，跪下磕个头，便算了。” 果然是皇族，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下一秒便如风雷涌动，话落间，竟让人生出无法违抗之感。 萧思彻忽然明白，这世间的规则，终究还是在支配者的手中，不管是自己，沈家兄妹，亦或是彼岸山的佛子，支撑起他们的，并不是他们本身，而是他们身后蕴养千年的庞大力量，可是对于身后空无一人的叶磊而言，要如何面对这世上真正的雷霆？ 从懂事起，萧思彻就是骄傲至极的人，身边人却大多是阿谀奉承之辈，难得今日碰到些让自己满意的家伙，要是因为自己的宴请，让叶磊难堪，想来今日即使得罪这皇子，也在所不惜。 此时，他看了眼身旁一手按住沈雪的沈昊，发现对方目光中的坚定，竟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想来今天结交的家伙，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毕竟是名门望族，这表面功夫也是不差，萧思彻平静谦逊的说道：“这位叶公子是我的好友，今日多酌了两杯，如果刚刚有什么得罪殿下的，我代他道歉。” 这一次，面色阴郁的二皇子，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自矜的饮了口酒，意思很明确，即使你是萧家的子弟又如何，这里终究不是你南海萧家。 苟仁见不做声的二皇子，心领神会，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叶磊催促道：“敢对殿下的护卫动手，本就是大罪，好在殿下仁慈，你还不快跪下。” 其实听到那名皇子的话后，叶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那句话和话中的语气，对于从小在师傅身边长大的叶磊来说，太过于陌生了些，然后他想到，原来师傅不在身边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 又或许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的，这让他感觉有些可笑，然后他便真的笑出了声来。 听到叶磊的笑声，二皇子才第一次正眼看着面前的男子。 叶磊笑的很天真，笑的有些好看，笑的像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叶磊微笑着，对阴郁男子，轻轻的说出了一句，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过的话。 “你们想死吗？” 第十二章 二皇子 当天空中最后一缕霞光，渐渐淹没在地平线的边缘，天空呈现出一片肃穆，华灯初上，似是为了驱散这片肃穆，又像是为了映照一片肃穆中的点点繁星。 宣化街上，一如往常，流光溢彩，俯瞰整街，点点灯火，宛如一条彩色游龙，游龙的颈部，挂着一颗斑斓的宝珠，仔细看去是一间极其华贵的酒楼。 片刻前，在饮梦楼的某个包厢中，叶磊面带笑意轻轻的说了一句话，通常人们都会把一些世间美好的词汇，与笑容结合在一起，而当人们面带笑容说出的话语，大都会是些溢美之词。 叶磊说的很轻，很随意，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声惊雷，散落在场间所有人的耳中。 萧思彻明显有些回不过神来。 苟仁很震惊，以至在不觉中张大的嘴巴都没来得及合拢，他现在有些混乱，究竟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面前的这个人，其实根本就是个疯子？ 那名护卫更是直接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一直没怎么关注叶磊的陈道怀，这才仔细的看着这个短发少年，自幼在强者林立的道门中立足，观人察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差，他很确定眼前这个年轻男子没有疯癫，这却让他更加疑惑，一个正常思维下的人，怎么敢说出这种话，或者，一个可笑的想法刚刚滋生，就被陈道怀打消了。 闻言沈昊也是一愣，即使已经和叶磊相处了几日，但看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了解对方，沈雪的小脸上倒是有些得意，心想果然不愧是我看中的跟班，一开口就让对方的人都愣住了，可转念一想，那个长得阴沉沉的男子，终究是位皇子啊，不免又开始为叶磊担心起来。 面色阴郁的二皇子，好像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可他并没有笑，因为即便是个笑话，直指的却是皇家的威严。 二皇子冷冷的看着他：“你明白你要为你说的话，付出什么代价吗？刚刚的话本王还给你，你接的下吗。” 叶磊知道多言并没有意义，既然有人让他不高兴，那么他也很乐于让对方不高兴，叶磊笑的很真诚，所以他不介意把那句话试着变成真的，他本就有些耷拉的双肩，耷拉的更低了些，因为这样出手会更快些。 如果在元灵气海没被封印以前，这样的家伙，多少个在他面前都没有意义，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别说那个时刻准备出刀的高手护卫，还有最让他忌讳的，却是那个一直微笑的陈道怀，叶磊清楚以他现在的境界，很难占到太多便宜。 二皇子看着这个短发男子的目光愈发清淡，就像看着一个死人，那名护卫的右手，已经稳稳的握在刀把上，只等一声令下，便是雷霆万钧。 “阿弥陀佛。” 随着这声清扬的佛号，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被冲淡了一些，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狂云子，轻轻迈步走到二皇子面前说道：“小僧有一典故，不知殿下可愿闻。” 二皇子当然知道狂云子此时打岔的用意，也不说穿，轻声说道：“佛子请讲。” 狂云子说道：“南海曾有位大德，由于饮酒，盗取邻居的鸡，犯了偷盗戒。 烹杀做为下酒菜，犯了杀生戒。 邻妇问起，他妄言说没看见鸡，犯了妄语戒。 此时又见邻妇貌美，非礼她，犯了邪淫戒。 喝酒使人无惭无愧、丧失理智，由于喝酒而造下杀、盗、淫、妄等四重罪” 狂云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来叶居士，也是因为今日多贪了几杯清黄之物，头脑昏了，说了些妄语。” 见状一旁的沈昊连忙附和说道:“叶兄今次喝的太多了，说了些胡话，久闻唐帝以仁怀治国，如果有得罪殿下的地方，我代叶兄向殿下道歉。” 面色阴郁的二皇子，没想到连狂云子与沈昊这等人，也会为面前的这个无名小卒说话，心中衡量着，既然只是一只随手都可捏死的虫子，不如卖萧思彻几人一个人情。 二皇子淡淡说道：“既然是个醉人，本王自不会与他计较。” 转身看了眼陈道怀说道：“陈公子，今日本王有些倦了，改日在与你把酒言欢。” 说完，二皇子看都没看叶磊一眼，竟是毫不拖沓，便离开了酒楼。 随后陈道怀挂着仿佛永远不变的微笑，向萧思彻几人告别，只是走的时候，不由深深的看了叶磊几眼。 剩下这才松下一口气的众人，萧思彻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叶磊问道：“你知道你刚刚真的很狂傲吗？” “我并不觉得。” 萧思彻继续说道：“星梦城外有条护城河，那的水渠里，每天都会发现几具不知名的尸体，那些尸体……生前也很狂傲。” 叶磊知道萧思彻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提醒自己，神情渐暖说道：“那里永远不会有我。” 众人听着叶磊言语中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大自信，萧思彻有些无语说道：“本以为你是一个妙人，没想到竟还是个十足的狂人，比我还骄傲的人，真烦。” 话落几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读出了彼此眼中某些情绪，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酒楼上的这场风波，总算告一段落，由于书院的笔试结果两日后才会公布，叶磊还是要在沈怜馨家中暂住两日。 与狂云子二人告别时，沈雪想到刚刚帮叶磊出头时的模样，看着那个一直风轻云淡的小和尚，说道：“我以为和尚都是些事不关己，只会阿弥陀佛的家伙，虽然你也念经，不过你跟那些和尚不一样，还满讲义气的，有空可以来我家玩，本小姐招待你。” 沈雪说完，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看着狂云子光滑的头顶，学着家里长辈的样子伸手摸了摸…… 狂云子觉得眼前这个小居士很有趣，又看了看身旁几人，想着山外的世界和寺里的经文一样很有意思，或许，还是经文更有意思些？感受到头顶上冰凉柔顺的触感，轻轻地笑了。 “那我呢？”一旁的萧思彻揶揄道。 小雪撇了下萧思彻，翻了个白眼说道：“招待你太贵，自己带好钱再来。” 萧思彻：…… 第十三章 两处灯火 迎着肃穆中的漫天星辉，借着满街灯火，叶磊一行三人，回到了沈怜馨的府邸，几名丫鬟已经烧好了洗澡水，得知沈怜馨要在书院和几名教习批卷，今日不回府上，小雪有些不高兴，本来还想和小姑一屋，讲讲今天的趣事，看来又要独自面对冰凉的被窝了。 沈昊没有直接回房，而是把叶磊叫到一旁，慎重说道：“叶兄，书院后日公布名单，这两日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虽说那皇子倒不至于出尔反尔，不过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还是小心些为妙，一切等进了望月书院就没问题了” 叶磊疑惑问道：“为什么进了书院就没问题？” 看着一脸莫名的叶磊，沈昊觉得终于被打败了，看来叶磊对于常识的理解，和他论道的能力完全成反比，只好耐心解释道：“因为那间书院叫望月，不要忘了，就算院长只是名义上的，但望月书院，终究还是天师开的。” 叶磊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有几分得意，几分无奈，看来自己那个不是很靠谱的师傅，不管在哪里都是同样强大，但是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需要被师傅庇护的状态，虽然这一次是以不同的形式。 回到房内，看着一如昨日的陈设，还有被清扫过的痕迹，想着沈昊刚刚郑重的样子，心中不禁一暖，原来交到朋友是这样的感觉，但是沈昊的忠告，还有今夜发生事情，也提醒了他，要快点找办法，解决体内的封印，因为被人随意揉搓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 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有时候，你一旦低了头，就离跪下不远了，叶磊不打算开这个头，那么他只能对自己狠一点。 想到这里，叶磊立刻开始内视元灵气海，望着那个一成不变，散发着点点光孕的紫金色球体，想来修道者的世界，果然是没有容易二字呢。 收敛心神，他缓缓的平复气息，重复着已经比昨日更熟练的某些动作，半晌后心中默念：“一次。” …… …… 入暮时分，望月书院某个开阔通明的房间内，几院教习正围在一处，对今日入院试题批阅评分，能在这里的教习，除了沈怜馨，大部分已经发落斑白，对这等场景早习以为常，不时抬头与其余几位闲聊两句，顺便抻一抻筋骨，拿起茶杯浅尝一口，却也悠哉。 有人说道：“你们觉不觉得今年副院出的题目，较往年难了很多。” “的确，死记硬背的部分已经很难了，这综合题里的禅语论道，是有些为难这帮小家伙了，看来今年的新生，十之要去三四，想来只能去其他三院了。” 这名教习简单的话里，透露出对望月书院的强大自信，即使没考中的人，进其他三院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闻言的教习们，也是微微点头，一名老教习说道：“听说彼岸山的狂云子也来咱们望月了，看来今年笔试的头筹，应该就是他了。” 那名教习瞅了眼不远处的沈怜馨，又说道：“沈教习，听说你们沈家有一对兄妹，也来望月书院了？” 沈怜馨抬头莞尔一笑，说道：“怎么，老先生是觉得，我应该避嫌？” “哈哈，沈教习可不要调笑老夫了，你们天南沈家的子弟，哪里需要做此小道。” 沈怜馨虽然年纪尚浅，资质与天赋却是上佳，平日处理院内事务很是利落，深受贾副院长器重，在望月书院的几年里，很多眼高于顶的老资历教习，也是对其青睐有加。 这时，一名白发苍苍的教习，突然轻咦一声，惊讶说道：“各位同济快来看看，我发现一张绝妙的试卷。” 闻言身旁有名教习微嘲道：“也一把年纪了，什么试卷能大惊小怪的，莫不是还能写出花来？” 那名白发苍苍的教习说道：“你看看便知，此人竟全答上了。” “莫不就是乱写一通，想混个卷面整洁不漏题的印象，加些分数”身旁人淡淡说道。 白发教习没有理会，继续仔细的看着，忽然又惊声高呼：“全对了，竟然全对了，四柱真言讲义此人竟一个字都没错。” 这时，沈怜馨和几名批阅的教习才被声音吸引过去，有人惊讶说道：“看仔细了吗？四柱真言讲义本就属于冷门，而且繁长晦涩，谁会花大把时间全部背下，更何况一字不错。” 那名头发花白的教习反驳道：“我刚刚对过一遍，之字不差。” 几名教习也觉得有些新奇，围了上来仔细看了半晌。 “这答题人倒是颇有几分慧心啊”一名教习继续看了看不禁赞叹道。 “何止有慧心，这题目答的简直明若观火，一点即透”说话的正是那名头发花白的教习，对这张墨卷的评价却是极高。 一名教习说道：“这会不会就是那彼岸山狂云子的试卷。” 由于墨卷提名处是封口的，所以看不到名字。 旁边一直仔细看了半天墨卷，却没有说话的沈怜馨，笃定说道：“这人绝不会是狂云子，各位先生看此人这第十题的解答，虽然有所掩盖，可话落间，无不透出狂傲至极之态，更是毫无敬畏之感，绝不是彼岸山常年修佛之人写出的。” 听着沈怜馨的话，白发老者轻轻点头，目光有些赞许说道：“沈教习观察果然细致，不错，我也这么认为，但此人眼光之独特，胸中道玄藏经之深刻，就连老夫都觉得有些自叹不如啊。”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如果不是出自狂云子之手，那么这届新生中，又有谁能有如此见解。 此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能让几位如此推崇，看来这张墨卷的主人，倒是有些意思。” 这道声音的主人来的很突兀，要知道在这里的教习都是修道者，而且大都境界不俗，此人竟然可以悄无声息的走到众人身后，境界之深可想而知。 见来者，众人纷纷行礼恭敬说道：“贾副院长。” 第十四章 星辰海洋 教习们纷纷行礼，只见一名老者身着青色长衫，鹤发童颜，面有正气，眉似剑光，星目含威。 虽然是副院长，但在星梦城中的地位，却远胜于逍遥四院其他三院的院长，不仅因为这间书院的院长是天师，也因为贾副院长数年前入了神海境。 前人为此境界命名神海，寓意为神行四海，只因一旦触到这门槛的修行者，可以遨游于天地之间，一入神海，天地无距，已属于超凡入圣之列，即使在整个元灵大陆，能到达神海境的强者也是凤毛麟角。 贾副院长看着众人说道：“能让众位教习如此评价，倒是让我有些兴趣。” “院长请过目。” 那名白发教习，匆匆将墨卷送到贾副院长手中，虽说望月书院的院长是天师，可开院以来，别说从未管理过书院内务，很多教习就是连见都没见过天师，所以老资历的教习们，大都为了省事直接称呼院长。 贾副院长拿起那张墨卷，仔细端详起来，看到之字未错的几段真言讲义，轻轻点了点头，以示满意，继续看去，院长的双眸间，却是慢慢皱了起来，发现院长神色有些不对，几名教习相互对视，想来这人写的还不错啊？难道是哪里写的不好，惹院长不快？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几人思量间，贾副院长对着墨卷边缘伸手一撕，将墨卷封口撕开，看到上面陌生的名字有些沉默。 看到副院的动作，几名教习更是有些茫然，白发老者慎重问道：“院长，这墨卷有哪里不妥吗？” 贾副院长没有回答，面色有些凝重，沉思片刻说道：“看一下入院的名册，查查这个叫叶磊的小家伙来自哪里。” 一旁的沈怜馨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沈昊带回家中住的那个小家伙，好像也叫叶磊，难道是重名？只是这人就算墨卷考的好些，也不至于让副院长大人如此。 这时一名教习从名册中找到此人，说道：“找到了副院，叶磊，十六岁散修，点金中境，名册上就登记了这么多。” 十六岁的点金中境，无论放到哪里，看起来都是还不错的资质，可最多的程度，也就止步于还不错而已，贾副院长沉默思考了一会，觉得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然后淡淡说道： “今年笔试头名，奖励一颗百转元灵丹。”自顾的丢下这句话，留下一脸懵的教习们，便转身离去。 贾副院长刚一离开，几名教习立刻炸开了锅，有人震惊说道：“百转元灵丹？我没有听错吧，就算是笔试第一名，这奖励是不是也大了点。” “你没看明白？院长虽说奖励头名，不过明显是看了那张墨卷之后，话中所指你还不懂？” “可这是为什么啊？” “你问我，我去问谁，不会是这个小家伙有什么来头吧，砸砸，叶磊？看来有必要注意一下。” 几名老教习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沈怜馨却有些恍惚，叶磊，十六岁散修，点金中境，这些词汇连在一起，傻子都会明白，这不就是那个，在她家中借住的小家伙吗。 副院是何等人？什么来头能让他重视？副院可是唐皇见了都要礼遇有加的人物，看刚刚副院的神色，明显是想到了些什么，就算墨卷答的再妙，也不至于让副院漏出如此神色，看来明日回家，一定要好好问问他们兄妹二人。 …… …… 此刻，对自己造成的骚动，毫不知情的某个家伙，正躺在床上孜孜不倦的，尝试着各种姿势，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今夜是叶磊第二次对元灵气海中，那个封印发起挑战，已经持续了上百次的攻击，虽拥有超凡的操控力，可毕竟是在体内最脆弱的地方，上百次的冲击，依然震得叶磊有些心神恍惚。 看着元灵气海中，那个仿佛一成不变的紫金色球体，他深深觉得好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种无力感，让叶磊感到有些烦躁。 忽然想起六岁前，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总是生病，每次发烧，总有一个老头带着一罐糖水泡过的桃子给他吃，然后讲很多奇怪又有趣的故事，那桃子真的很甜，吃完后病总会好的很快。 八岁那年，老头说要教自己修道，想着自己可能成为仙人一样，年幼的叶磊很是兴奋，可过了整整一日，却沮丧的发现，完全感应不到师傅口中的天地元气，那天夜里，师傅拿了盘不知名的点心，带着自己躺在山间，看着天上的星星，对叶磊说了一句话：“每一颗星星，都是独一无二的，这远比修道更伟大。” 虽然觉得师傅的话有些土气，不过他还是觉得那夜的星星特别漂亮，点心很好吃，忽然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他感受到了好多灵气，多的就像漫天的繁星…… 想着小时候的事，不知不觉间叶磊感觉少了很多烦躁，嘴边挂起了淡淡的微笑，喃喃自语道：“师傅啊，如果是你，这时候会怎么做呢？” 望月书院前厅内，站着一名面容苍老，目光矍铄的老者，正是刚刚看过叶磊墨卷的贾副院长，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若被人看到，一定会发出惊呼，只见他脚踏虚空，负手而立，任由天地间清风袭来，吹的青衣翩翩飞舞，好似天上仙人。 贾副院长望着面前的虚空，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和某位，多年未见的老友闲絮：“今日判卷看到一个小家伙写的话，一时有些恍惚，竟觉得和您当年有几分相似。”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又或许想起了某些难言的情绪，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对着清风诉说：“您总说修道者要经常抬头看看漫天的星辰，才不会觉得孤单，可您一直才是最孤单的那个人，最近总会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不管过了多少漫长岁月，您还是和当年一样，而我却终究是有些老了。” 然后他收回望向虚空的目光，就像收回了所有思绪，回头看了眼，身后巨大的天师像，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第十五章 剑起剑落 不管生活有多少苦难与阴霾，夏日的晨光总会如约而至，几道灼目的光芒，没有唤醒精疲力竭的叶磊，却被一阵剑与空气产生的摩擦声叫醒。 走出卧室，看着不远处挥汗如雨的沈昊，觉得有些意思，坐在石凳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越看越觉得奇怪，沈昊用的剑法很精湛，能看出是经过很多打磨的，剑法中甚至有些玄妙的美感，可这样的剑法……杀人的时候很不方便啊。 在叶磊的认知中，不管剑法或刀法，都是用来斩断的，不管是斩断锁链，或是斩断生命，最终目的都是用来破坏事物原本的状态，虽然听起来很不美丽，但叶磊却深深觉得这真的很帅气，所以叶磊很喜欢用剑来斩断或者毁灭。 看了一会儿，叶磊觉得有些腻了，远处传来了沈雪的抱怨声：“老哥，一大早就练剑，噼里啪啦的烦死人了。” 揉着稀松睡眼，一边抱怨着沈昊，从房间走了出来，头发有些杂乱，却显得很可爱，看见不远处，坐在石椅上的叶磊，两眼一亮，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在山里相遇，沈雪就觉得和叶磊出奇的合拍，当然这不是男女之情，更像是一种类似兄妹之间的友情，说来沈雪也是叶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虽说相识时间不长，可彼此却很有默契。 小雪走到叶磊身边问道：“睡得好吗？” 叶磊手拄石桌托着腮，说道：“不好，烦心事太多。” 只要想起元灵气海里的大紫球子，还有望月书院里，那个和师傅长得一摸一样的石像，叶磊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肿胀的感觉。 小雪模仿昨日酒楼上的叶磊笑着说道：“你们想死吗，昨天说这话的时候，可是霸气无边，怎么想想后怕了？” 知道沈雪误会，也不说破，干脆顺着沈雪打趣道：“谁说不是，想想那可是个皇子，要是一生气把我嘴巴给撕了，以后吃饭喝水流的到处都是，如何是好。” 听着叶磊的打趣，小雪脸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逗得咯咯乐了起来。 …… 府上的下人们做好了早餐，虽说不能比饮梦楼的大厨，不过也是鲜美可口，三人还没落座，只见沈怜馨缓缓的从正门走了进来。 沈雪立刻开心的冲了过去，沈怜馨身着一件淡雅的连衣裙，行走间摇曳生姿，叶磊赶忙站了起来，虽然是修道者，不过叶磊终究还是个年轻人，在人家白吃白喝了两日，见到主人回来，总觉得还是要尊重些的。 沈怜馨望着那个和沈昊差不多大，站在桌旁略微有些拘束的少年，想着她素来敬仰的院长大人，平日喜怒不形于色，昨日看了这小家伙的墨卷后，竟有些失态的样子，不禁对叶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沈怜馨看着叶磊轻起芳唇说道：“这两日吃住可还习惯？” 叶磊礼貌回答道：“很习惯，只是叨扰两日，实在感激。” 沈怜馨微笑说道：“习惯就好，我还怕府上下人做的饭菜不和你胃口，明日等你们入了书院，自然吃住都要在那里，不过书院的伙食尚且平平，如果觉得这里还习惯，可以时常过来。” 闻言叶磊自然连连称好，沈怜馨仔细端详面前少年，也没看出有什么奇特之处，继续问道：“对了，那日来的太晚，还没问过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听到小姑的话，身旁的小雪有些微异，想来小姑平时不太爱和外人聊天，怎么这么关心起小叶子了。 叶磊倒是没想太多，直接说道：“我自小是孤儿，被师傅养大，并没有家人。” 沈怜馨想起那夜叶磊说过，听到他的回答，也不意外，追问道：“尊师现在何处？ 叶磊犹豫了一下，说道：“师傅总是四处云游，我也不是很清楚。” 叶磊最后一句话里的游移，丝毫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但也知道不便多问，只是看向叶磊的眼神中多了丝疑惑。 …… …… 早饭后沈怜馨带着沈雪出门，说是女孩子大了，要给她买些胭脂。 只留下沈昊和叶磊二人。 四下无人，沈昊看着叶磊有些期待的说道：“叶兄，要不要切磋一下？” 叶磊没有直接回复，而是问道：“你早上用的是什么剑法？” 沈昊说道：“家传的琉璃风刹。” 叶磊说道：“精髓很妙，但是剑式太差了些。” 虽然知道叶磊精于此道，可毕竟是家传剑法，被同龄人说成太差，而且那个太字还咬的极重。 即便两人已经相熟，沈昊还是不免觉得叶磊有些托大，反驳道：“叶兄，我们天南沈家，也算是南方的大世家，这琉璃风刹也传承了快千年。” 向来儒雅的沈昊，话语间有些许不悦，叶磊发觉方才自己说的有些无理，也不反驳，在身旁捡了块石头，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清风拂来，青草微动，半炷香的功夫，他轻轻舒了口气。 叶磊开始画的时候，沈昊倒是看不出什么，过了一会，发现叶磊画的竟是他早上练得剑招，只看了一遍就全记住了？这等记忆确实令人咋舌，而且画中很多招式明显改动过。 叶磊拍掉手上的灰尘，说道：“沈兄不妨照着上面的剑招试一下。” 看着叶磊肯定的眼神，沈昊有些狐疑。 沈昊提剑，照着画中随意行了两招。 似乎感觉还不错。 继续。 剑身轻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行到第六式，沈昊眼神一亮，竟觉得身体非常舒服。 再行。 一幅幅画面，串联在一起，不断出现在沈昊的脑海中。 每刺出一剑，沈昊的元灵就愈发安宁，就像躺在秋日的落叶中，舒畅至极。 一剑又一剑，元灵气海仿佛变成一条流淌的小河，随着剑舞愈发宁静，身边的景色开始模糊，沈昊眼中只剩下他和剑。 剑吟声，越来越清亮，仿佛在欢呼雀跃。 最后一剑，剑落。 沈昊只觉得世界都变得更加清晰，元灵更加宽厚凝合。 然后。 破镜，灵寂。 第十六章 有点怪 感受体内元灵气海的巨大变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虽然沈昊早已达到点金巅峰，可是灵寂啊，这是灵寂境。 来前父亲说，以他现在的状态，至少也要一年，才能进入灵寂境。 沈昊修炼很勤奋，同龄之中也属翘楚，可比起昨日见到的萧思彻与狂云子，他不得不承认在天赋上，始终要略逊一筹，更不要说七海家的那个怪物。 身为南方四家之一沈家独子，儒雅温驯的沈昊，肩上扛的担子远比同龄人重，一年对他来说，太长了。 进入灵寂的一瞬间，似乎身上的重量都随之减轻了。 清风微动，叶磊走了过来。 “恭喜。” 沈昊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同龄少年，深深鞠躬。 “多谢。” 相识这几日，几乎每过一天，沈昊都要重新认识一下面前的少年，看着叶磊继续问道： “请问是怎么做到的？” 直至此刻，沈昊也无法理解，叶磊竟是真的修改了家传的琉璃风刹，而修改过的琉璃风刹，不管威力或是流畅度上，都胜之前。 甚至在剑法中他还感觉到一股道不明的力量，也是靠着这股秒玄之意，让他一举突破道心，踏入灵寂境。 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又有几人会相信？ 叶磊笑了笑，说道：“大概因为我的剑道天赋很高，而且我想做世上最高。” 听着明显有些自恋的话，沈昊默不作声，因为他现在也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 …… 树影渐消，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沈怜馨和沈雪回到府上，可能是逛街有些劳顿，向来活泼的沈雪竟然有些发蔫。 倒是沈怜馨，一眼就看出沈昊气息上明显的变化，眼睛睁的越来越大。 沈怜馨仔细打量沈昊，不太确定的问道：“灵寂了？” “恩。” 沈昊笑着点了点头 沈怜馨十分认真的继续问道：“怎么回事？” 沈昊看了眼身旁的叶磊，说道：“刚才叶兄，指点了我一下，然后就……” “然后就破镜了？”没等沈昊说完，沈怜馨抢先问道，什么叫指点了一下，然后就破镜了，而且什么时候点金中境，能指点灵寂了？ 一旁有些发蔫的沈雪，听到老哥灵寂，明显精神一震，刚要露出高兴的表情，忽然看到旁边的叶磊，好像想起了什么，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沈昊将叶磊在地上画剑招和他有所感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沈怜馨。 听到叶磊篡改了琉璃风刹，她漏出了和沈昊当时一样，难以置信的表情。 看着地上用青石画出的一幅幅剑招，以沈怜馨的眼力，也不得不承认，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绽，而且招式之间自有连贯通融。 不得不承认，要是真如沈昊所说，面前的这个少年，在剑道上的天赋，应该是她见过，这个年纪人中最高的。 突然想到昨日副院的神色，再看着地上一幅幅画面，心里嘀咕道，这个叫叶磊的小家伙，会不会与万剑山有些关系？ 听这小家伙说师傅云游四海，据说万剑山里的那位，也是个不爱消停的主。 如果单论剑之一道，世上无人能与万剑山比肩，也就有些说得通了。 在想到那位与天师的关系，更是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 沈怜馨看着叶磊悠悠说道：“我觉的你有些怪，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这句话前半句叶磊没太听懂，心想自己哪里怪了？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整理好思绪，沈怜馨觉得，现在更重要的是马上写封家书，要知道越早进入灵寂，对于将来的修行，可以说有着不可估量的好处。 作为沈家的这一代唯一的男子，沈昊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 简单交代了两句，沈怜馨就匆匆回书房去了，只是走时认真的看了叶磊两眼。 叶磊发现，回来后就有些发蔫的沈雪，问道：“怎么了？外面太热？” 沈雪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说道：“累了，我先回房了。”说完转身就往屋里跑去。 “恩？” 叶磊也是一愣，沈雪明显是不想和他多说，想到以前师傅总说，女人的心思是这个世上最难猜的，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沈雪应该只算是个女孩吧？ …… …… 一旁沈昊看到有些反常的沈雪，问道：“这是怎么了？” 叶磊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刚刚回房的沈雪突然折了回来，看了眼叶磊，又马上将目光移开，一言未发，伸手一把抓住沈昊，说道：“老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拉着沈昊就往房间里走去。 留下叶磊一个人，站在院中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是自己平时的饭量太大了些？叶磊没有在别人家做客的经验，现在想来，吃的太多是不是会有些招主人烦？ 沈雪回到房间，把门插好，然后往窗外望了望，确保没人跟来。 沈昊疑惑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还要背人？” 确认四下无人，沈雪谨慎的小声说道：“老哥，出大事了。” 沈昊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你猜刚刚小姑带我出去干嘛了？” 沈昊说道：“不是说要给你买些胭脂。” “那都是幌子，刚刚一出门，小姑就不停的跟我打听小叶子，从喜好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别提问的有多详细了。” 沈昊有些奇怪的说道：“小姑怎么突然打听起叶兄？” 小雪有些故作神秘的低声说道：“一开始我也奇怪，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小姑今年二十八了，二十八岁的女人，一个劲打听另一个男子，你说有什么可能？” 沈昊被自己妹妹这个惊人的猜想，震的瞳孔都有些涣散，竟是比他刚刚踏入灵寂还要心神震荡，晃了晃脑袋，坚定地说道：“不可能，你一定是误会了。” 小雪反驳道：“刚刚小姑对小叶子暗示你没听到？” 沈昊一脸莫名问道：“什么时候？” 沈雪学着沈怜馨的样子又说了一遍：“小姑对叶磊说，我觉得你有些怪，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这话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小姑说叶磊哪里怪？” 沈昊皱眉，沉默不语。 沈雪一脸朽木不可雕的样子看着沈昊，说道：“怪可爱的。” 沈昊：…… 第十七章 入院 沈昊有生以来第一次深深觉得，妹妹的心思与想法，果然“可怕”，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小姑真是这么想的呢？ 分明是酷夏，沈昊却不禁后背有些寒意，好像听家里老人说过，小雪和小姑小时候挺像的…… 晚餐时分，一桌人各怀心思。 沈怜馨明显十分高兴，想着刚刚送出的家书，沈昊在入院的前一天破镜，似乎这都要拜面前的叶磊所赐，笔试头名，恐怖的剑道天赋，怎么看都和散修的身份不太匹配，虽然现在境界有些低微，但要是在望月书院内调教些时日，想必将来定是人中龙凤。 虽然可能和万剑山有些关系，不过也只是可能，既然他说是散修，也就权当如此，如果将来能到沈家当个客卿也是极好。 越想越觉得面前短发的小家伙还挺可爱的，看着叶磊的眼神，就像看家中晚辈一样，充满慈爱…… 这一切落在沈雪眼里，心中不由苦闷，心想完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暗送秋波？这是打算要摊牌了？ …… …… 暮色渐浓，本着血脉至亲原则，沈雪决定还是要找小姑谈谈，毕竟一个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姑，一个是自己看中的跟班，这万一真的变成了小姑夫，要人命啊。 一般女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大多羞涩于和长辈谈论男女之间的事情，可沈雪不是一般的女孩，并且她也这么认为。 躺在沈怜馨的闺房里，小雪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问道：“小姑，你觉得小叶子怎么样？” 沈怜馨想了想随意说道：“不错啊，是个很好的修道苗子。” “就这样？” 沈怜馨有些奇怪道：“不然呢？” “可白天出门，为什么你一个劲儿打听小叶子的事？” 沈怜馨无比了解她这个小侄女，望着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似乎听出些她话中的意味，不由嗤笑道：“提前告诉你倒也无妨，叶磊是这次报考书院笔试的头名。” 沈雪问道：“所以有些好奇？” “不然呢？” 沈怜馨说了两次不然呢，但所表达的意思却不相同。 小雪如释重负，感觉心中畅快了很多，说道：“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这次沈怜馨倒是有些疑惑，说道：“你的那个朋友笔试考了头名，你就不好奇？” “小叶子说过他都答上了，当然会拿到首名。” 小雪说的太过理所当然，就像本应如此，沈怜馨心想什么时候小雪这丫头这么信任别人了。 …… …… 今日是望月书院放榜的日子，一早起来，沈雪就乐呵呵的跟叶磊打招呼。 瞧着变回正常的小雪，叶磊心里嘀咕着，女孩的心思果然变幻莫测。 伴着耀眼的晨光，望月书院的榜台处，此刻已经人满为患。 数百名考生聚集在宽大的门厅处，伸着脖子踮着脚，看着那面空无一物的榜台，像极了一群等待投食的鸭子。 两名教习缓步走来，众人马上将道让开，只见两人将一张大红纸仔细的贴在榜台上。 两名教习刚刚贴好，考生们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像海浪般涌了过去，将榜台围的水泄不通。 有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兴奋大吼，也有迟迟未找到名字的，急得满头大汗，还有些迟迟挤不进人群，努力的尝试杀出一条血路，真可谓人生百态。 人群后不远处，几个年轻人站在一起，此刻倒是显得有些悠闲。 沈雪对一个俊朗青年说道：“你怎么不去看榜？” 俊朗青年很是骄傲的昂着头，就像鸭群里的一只白天鹅，说道：“反正肯定会有我的名字，所以没什么好看的。” 如此骄傲的少年，当然因为，他是既有钱又很好看的萧思彻。 萧思彻说道：“你们兄妹，也不去看看？” 沈雪故作神秘的说道：“我们有内部消息。” “看来，你们沈家的手果然很长啊。” 闻言沈雪觉得扳回一局，得意的翘起了脑袋。 然后三人看向身旁东张西望的叶磊和微笑诵经的狂云子，这两人好像对前面的榜单毫无兴趣，也丝毫没有上前一探的想法。 只因两人的名字，写在榜上很高的位置。 高到两人无需要杀进拥挤的人群中，就能轻易看到。 第一和第二的位置真的很高。 …… …… 没有上榜的考生比往年要多，落榜的考生们，看着身旁好多和自己一样的同伴，倒也不会显得太过落寞。 有人埋怨说道：“哎，今年望月的题太难了，要是往年我应该可以通过的。” “哎，兄弟想开些吧，虽然入不了望月，去其他三院你肯定可以的。” 听到有人劝导，那人有些感激，说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不知兄台打算去哪一家？” “当然是去望月了，我压线通过了，不说了我要进去报道了。” 享受着对面传来的愤恨目光，那人一溜烟跑了进去。 …… …… 此时院内已经聚集了近百号人，时隔两日，叶磊再次看到高耸石像上，那熟悉的脸庞，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进入院内的考生大都不相识，有些相看顺眼的，便轻声客套几句，想着未来几年相处，结交些朋友总没坏处。 一名授课讲师走了过来，院内的喧闹声瞬间停止了，那人的目光轻轻扫过人群，看到安静下来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 那名讲师气息出尘，光滑内敛，却少了些咄咄逼人之气。 方修杰是贾副院长的关门弟子，书院选他来此授课，可见书院对于入院的第一课足够重视，而且方修杰年纪较轻，思维活络，讲课比较生动有趣，不会像很多书院的老教习过于刻板。 “首先恭喜各位，能站在这里，说明你们已经是望月书院的一员了。” 说完，方修杰想到，此处应该有掌声。 果然，下面的年轻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方修杰笑了笑继续说道：“好吧，在第一课之前，我想见见今年笔试的头名，还要奖励他一颗百转元灵丹。” 第十八章 无始无量 听到百转元灵丹几个字，大多学子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顶多觉得此人好生幸运，在场只有少数大户人家的学子，才明白百转元灵丹的含义。 有人悄声惊呼：“天哪，百转元灵丹，望月书院要不要这么大方。” 有人问道：“那丹药很厉害吗？” 那人说道：“何止是厉害，据说点金境之内，吃一颗百转元灵丹，能够稳稳提升一个小境界，就算灵寂境吃一颗，都相当于一整年的修行，你说强不强。” 感受到对方传来崇拜的目光，那人仰望四十五度，故作高冷状，心想还好当初听宫里当差的二姑她三舅家的孩子说过。 叶磊走到庭中，投来了无数道炙热的目光，让本就炎热的夏日，拔升了几度。 方修杰看着面前的少年，递过手中的精致木盒，说道：“你的墨卷我看过，写的不错。” 叶磊神色如常，说道：“谢谢。” 进入望月书院的第一天，就受到教习褒奖，通常学子一般都会感到非常高兴，叶磊不是通常学子，不过他倒是和方修杰有些相似。 比如他也是某个人的关门弟子，而那个人的石像就立在他们身旁。 看到面色平静的少年，方修杰觉得面前的少年心性果然不错。 叶磊对方修杰的评价也很高，接过木盒时，他思索了一下，不太确定的想着，三招？ 过程进行的很简洁，拿到丹药后，并没有发生像小说中被人眼红，设计杀人夺宝的桥段。 叶磊平静的拿过丹药，然后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盯着石像发呆。 只是身边，多了几道炙热的目光。 方修杰忽然对众人说道：“修道为了什么？” 方修杰并没想过让谁回答，笑了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修道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变强，而且要越强越好。” 众人惊讶，没想到书院教习的答案，竟然这么简单。 方修杰继续说道：“无论你们人生的梦想是长生不老，或成为一方豪强，亦或是携美眷逍遥人间，那些都是之后的事情，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变得强大无比，而这也是书院唯一能教给你们的。” 方修杰沉默不语等待着什么。 人群默然，片刻后，响起学子们激动的喝彩声和雷鸣般的掌声。 “修道一途最终还是在于自身，人皆有惰性，昏沉，散漫，缺乏恒久坚持的意志和决心，但那都不是借口，就是因为凡尘皆有苦难，所以才要激起我们修行。” 众人闻言，神情微凛。 方修杰说道：“你们面前每人有一本书经，上面的内容广博，足够支撑你们修行到灵寂境巅峰。” “还在培元境的一定要勤加修行，早日破关进入点金。” “要知道修道者共分为七境，培元为初境，固本培元之意，只有可以培元者，方能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培元圆满之后，再有裂石断金之力，为点金。” “点金之上，为灵寂，无炼，目空，神海。” “对你们来说，可能对于御剑，飞天，最为感兴趣。” “不过，暂时还是想想就好，至少要达到无炼境方可御剑百丈，杀人于无形，目空境自然可以剑行千里，目空一切。” “至于神海境，那等强者，整个天元大陆也不会超过十人，咱们书院的副院长大人就是此境，一旦踏入神海境，自然可以踏风而行，神行四海，翻手间，便有毁天灭地之威。” 方修杰说的每个字掷地有声，落在了众人耳中，一时众人听得神情激荡，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站在天地之间的样子。 有大胆的学子问道：“怎么只有六境？” 方修杰想了一下有些骄傲的说道：“由于自古以来达到七境的人极少，以至之前第七境并没有名字的，后来被天师大人命名。” “第七境，为无量境” “无天无地，无始无量，已然超脱世俗，这世上已知到达无量境的人类，只有天师和他的弟子武神凡夫。” 听到此处，众人只觉得连呼吸都微微一歇。 叶磊的嘴角挂起一抹笑意，看来老头果然强大的可怕。 人类中仅有两人到达此境界，弦外之音表示人类之外也有达到过的。 方修杰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千年前，天师大人作为元灵大陆第一个进入无量境的人类，入境后发现世上竟有无数个和我们相似的世界，那些空间中有的存在一些强大的异兽，还有些存在着和我们类似的生命，院长管那些世界叫平行世界。” 听到这里原本有些发呆的叶磊，心中猛然翻起惊涛骇浪，眼神聚亮。 方修杰继续说道：“只是那些世界中的人类，大多并不强大，不过也会有例外。” “比如数百年前，北方的深渊里裂开了一道口，后面的事情，我想你们也都听说过。” 有学子问道：“深渊里的异族，就是其他空间里的人？” 方修杰看了眼人群，认真说道：“人是不会吃人的，在我看来他们只是长得有些像人罢了。” “不过不得不承认，那些异族极强，可以打破空间壁垒来到元灵大陆，正因他们中的王者，也达到了类似我们的无量境。” 听到这里，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方修杰笑了笑，说道：“虽说深渊异族是人族大患，不过暂时倒不用过于担心，当年武神牺牲了自己，重创深渊之王，想来他即便活着也绝不敢轻易踏出深渊，况且深渊异族顶级强者，在数量上并不及我们。” “这些事情离你们太过遥远，简单知道一些即可，半年后，会带你们去天师当年开辟的一个平行空间历练，届时逍遥四院都会参与，那里散落着四院曾经收集的很多法器典籍，获得的方法，自然是能者多得，所以你们现在的任务，是抓紧这段时间努力提升境界，到时不要落了望月的威名。” 不得不说，方修杰的第一课讲的非常生动，众人不禁纷纷议论，对于今日所闻激动难耐，深感自己已然踏入修行者一列。 外界的吵嚷，丝毫没有影响到叶磊，他握着手中那本书经，望着天空不知所想。 第十九章 关我屁事 方修杰带着众人离开了前厅，沿着长廊一直向上方走去，沿途路过各种楼阁庭院，众人这才发现望月书院的内院，规模之大竟然远超想象，走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到了一座连绵的小山脚下。 山下长了很多青草，明显有人为修剪的痕迹，显得很开阔，不远处有几池湖水，湖水旁有几间小屋，相隔不近，虽然看似不大，却很精致，每间屋外有口井，几坪草地，再无其他，可谓依山傍水。 众人发现这里不仅景色极美，似乎天地灵气都比别处更浓郁些。 方修杰看着众人，说道：“你们大概也感觉到这里灵气的变化了。” “这绵山是一座灵脉，虽然不算上乘，可贵在灵气宁静温和，非常适合境界低者修炼，当年天师发现这里，便围着这绵山建了望月书院。” 不愧是望月书院，众人想着以后，能住在这等青山绿水旁修行，不禁有些兴奋，虽说住处清心寡欲了些，却也多了几分山中仙人的感觉。 方修杰看着有些兴奋的众人，笑了笑说道：“越靠近山脚的位置，灵气越浓，新生中进入灵寂者和笔试头名可以优先选择你们的住处，饭堂在刚刚路过的书院中庭，明日开始，每天上午会有教习在中院讲课，下午自修，每季会有一次书院大比。” 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每天的早课不去可以吗？” 众人听到这番话好生吃惊，不由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发现正是那个笔试头名，众人心想莫不是得了个头名，有些发昏了，入院第一天，竟对授课讲师，提这种明显找事的问题。 方修杰有些意外，没想到刚刚入院，就有人想投机取巧，还明目张胆的问了出来，眉头一皱，发现说话的是那个叫叶磊的学子，不由对他感官有些下降，冷冷说道：“可以。” “不过修行一途，如登重峦叠嶂，每踏一步都应临深履薄，不要仗着腹中有些虚浮的墨汁，就忘乎所以。” “教习每日授课，对你们修行中的宿惑大有帮助，随不强制，但不要想着投机。” 方修杰冷冷丢下这句话，便自顾离去。 众人听到这番话语气不善，而且明有所指，看向叶磊的目光满是同情或嘲笑。 人群中萧思彻无奈苦笑，觉得这个叶磊总是让人意外。 沈雪心想，小叶子啊，不想上课也不用第一天就问。 大概只有沈昊，认为叶磊的话，是发自真心，毕竟见识过叶磊可怕的剑道天赋后，至少剑道一途，还真不觉得什么人教的了他。 得到肯定的答复，想着终于不用每日浪费半天时间，叶磊很满意，至于方修杰后面的话，别说介意，他就连听都没听进去，毕竟自己的修行和他人有所不同。 一名望月书院的执事把名牌分发给众人，交代道：“名牌是你们在书院的象征，不管是去饭堂，藏书楼都要出示名牌，切要小心保管。” 一名学子想着先前方教习的话，问道：“请问师兄，方才教习说每季书院大比是什么？” 书院内的执事都些高年级的学子，由于天赋一般，平日在书院做些杂事，换取些丹药，叫声师兄倒是正常。 执事没有说话，看着那名学子，挑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能考入望月书院，都是天资聪慧之辈，见到笑容，自然明白定有内情。 那名弟子面色一紧，行礼说道：“请师兄指点。” 那名执事说道：“每季大比，除了书院探查学子实力之外，还有一层规则，相同境界内，可以在大比中向一人发起挑战，胜者可以夺取败者书院分发的整季丹药，也可以要求和败者更换房间，你们也看到了，距离山脚越近的房间，自然灵气越浓。” 闻言，众人脸色有些发白，别说整季丹药与房间，就是脸面上的难堪也承受不住啊。 那名执事继续说道：“灵寂境和笔试头名可以优先选择房间。” 看到沈昊也走了出来，萧思彻有些惊讶，问道：“你灵寂了？” 沈昊笑了笑说道：“昨日刚刚迈入。” 萧思彻说道：“佩服。” …… …… 叶磊也在离山脚较近的位置，挑选了一处，虽说他并不在乎灵气的浓厚差别，不过既然让先选，当然要选好一些的。 他选的别院十分清净，景致也不错。 看来师傅还真是喜欢山，不管是以前带他修行的地方，或是望月书院，都喜欢在大山附近，对了，似乎应该叫什么平行世界？ 屋内的陈设极简，很干净，至少看上去不会让人生厌。 叶磊对于这里的环境很满意，只是每天吃饭路程很远，有些麻烦。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有些粗鲁的敲门声，好像很不耐烦，叶磊起身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几个素不相识的人。 为首的那名青年，身着银色剑袍，眉若剑星，容颜俊逸，神情中含着默然如冰雪的傲气。 那人有些冷漠的问道：“你叫叶磊？” 叶磊淡淡说道：“恩。” “我叫王戈，是你的师兄，身边这位是我弟弟，和你一样今天入院，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和他换个院子，以后你每季的院供丹药，你会多得到一半。” 王戈说话的内容似乎是一种交易，不过语气生冷，更像是命令。 站在王戈边上的少年叫王春雨，由于笔试成绩差些，分的房间靠后了点，分好后立刻找上自己的兄长，此时站在几个师兄中间，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王戈不仅是书院的老生，在书院中很有威望，家里在朝中世袭爵位，又早已入了灵寂，是书院重点培养的弟子。 叶磊扫了一眼王春雨，对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印象，淡淡说道：“不需要。” 王戈这才发现，面前的短发少年，回答自己的话语，不仅平淡，而且字数极少，通常这种说话方式，是用来表现满不在乎，或者不屑。 王戈眯了上了眼睛，看着叶磊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磊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王戈，说道：“关我屁事。” 第二十章 一日 有人说世上百分之八十的麻烦事，都可以用“关我屁事”和“关你屁事”来解决，但那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将这话说出来，尤其是说给对方听，不但不能解决麻烦，通常只会让麻烦变的更麻烦。 叶磊不喜欢别人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既然有人让他不高兴，那么他也很乐意让对方不高兴。 王戈眯眼看着眼前人，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这时王戈身后走出一个胖子，满面笑容，由于肉实在有些多，看上去并不可亲。 胖子名叫袁华与王戈同期，天赋普通，心思却很复杂，笑眯眯的对着叶磊说道：“师弟，不要误会，王师兄也是为你好，都是同窗，本就应该互相帮助，以后修行上有什么困难，师兄们也会多照顾你的。” 说完伸出浑圆的手掌，就要拍向叶磊的肩膀。 叶磊说道：“我再说一次，不需要。” 袁化准备拍他的手停在半空中，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王戈冷漠的声音响起：“自信是好事，但别不识抬举，我知道你入院笔试考了头名，不过修行和墨卷是两回事，希望你在书院大比的时候，也有这份自信。” 说完转身带着一行人离去，临走时人群中的王春雨，狠狠看了叶磊一眼。 对于王戈有些明显的威胁，叶磊毫不在意，经历过真正狂风暴雨的人，又怎么会听进几声蛙叫。 忽然想起来，好像还得了一颗什么丹药，叶磊打开那个精致木盒，看着里面的丹药。 这丹药看着怎么有点眼熟，拿起凑近嗅了一下，心中疑惑道：“炒豆？” 这东西不就是小时候，师傅骗自己吃的炒豆？ 而且面前这个，看着明显还不如小时候吃的那些好，当年叶磊就觉得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炒豆。 把药丸放进盒里，顺手丢在了角落。 叶磊这么随意的把百转元灵丹撇在一旁，此情此景如果有人看到，一定痛心疾首，诉其暴殄天物。 虽说小时候师傅骗他，可叶磊也不傻，当然知道这“炒豆”的不凡之处，只是他十分清楚对于自己现在的处境，这百转元灵丹一点用也起不到，除了丢在一旁又有什么用？ 入夜，对于望月书院的很多新生，注定无眠，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子，都对日后的修道之旅无尽向往。 某个靠近绵山脚下的房间内，叶磊闭着眼睛，独自坐在床上，努力靠自己的双手，解决当下的问题。 “一次。” “二次。” …… …… 风声水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书院中庭，某间开阔明朗的房间内，众学子专心致志，看着面前的书经。 房间内无比安静，就连夏日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高杨教习的视线，在众学子面前略过，在狂云子与萧思彻、沈昊处停留的时间稍长些，最后落在一处空位上，微微皱眉。 “都专心一些，不管天赋悟性多高，切不可骄傲自满，有朝一日等你们进入无炼境，自然有通天大道等着你们，即使天赋不高，只要肯下恒心修行，早晚会有破镜之日，每日上午，会有教习讲解平日修炼中所触问题，下午各自在房间内，用平日所学，汲气自修，切不可闭门造车，觉得有些小聪明，总想着什么另辟蹊径，小心一步踏错，入了歧途。” 高杨虽年事已高，不过境界高妙，寿元丰厚，已经是无炼境圆满，可御剑百丈，崩山断水，在星梦城外一些小宗派里，实力堪比宗主，即使放到南方万剑山中，都可奉为供奉。 当年应贾副院长邀请，成为望月书院教习。 今日给这群刚入院的年轻人讲第一堂课，发现其中却是有些不错的苗子，翻看名册，才知道是彼岸山和南方四家的子弟，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又发现今年笔试头名第一天早课就没来，虽说院规并不强制每日的课修，但能得到他们这种级别的指点，是多少修道者梦寐以求，考进望月最重要的，当然也是为了能得强者指点，只是拿个区区入院笔试第一，如此傲慢怠惰，想来修道之路也走不长远。 萧思彻深深觉得，这个叶磊比自己骄傲多了。 入院当日便问，能不能不上课，结果第一天就真的不来了，这哪里是骄傲，简直是狂人啊。 见昨日驳了兄长面子的家伙没来，王春雨得意的想到，第一天就旷课，给教习留下这等印象，昨日还装出一副高冷态，真是自寻死路。 …… 此刻引起骚动的某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最近几日，叶磊每晚都在内视元灵气海，早已身心俱疲，昨夜过了子时，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作，觉得腹中有些饿了，简单洗漱一把，就向着饭堂跑去。 还没到正午，学子大都在中庭。 一个胖胖的大师傅，手拿一根长长的炒勺，看到这个时间有人来感到意外。 饭堂炊事，大都是不会修行的凡人。 在他们眼里，望月书院不论学子还是教习，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然不敢丝毫怠慢。 胖厨子乐呵呵的问道：“小仙师，想吃些什么？” 这称呼叶磊倒是觉得有些新鲜，看了看面前数个格箱内的食物，问道：“能带走吗？” “当然可以，小仙师是刚入院不久吧？那边有食盒，想吃什么您吩咐就好。” 叶磊笑了笑说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然后叶磊在胖厨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装了满满三盒，消失在视线中。 胖厨子心想，常听人说，书院仙师平日吸风饮露便可果腹，这个小仙师的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 …… 溪畔旁，王戈清冷的说道：“第一天就没去上早课？” 袁华说道：“千真万确，还是高教习的课，听说高教习很是不悦，你可以问你那胞弟。” “哼，昨日看着有几分魄力，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绝世天骄了，如此自负，迟早自食苦果。” 袁华的胖脸上，咧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说道：“自负，我看他是作茧自缚，弄不好大比前，就把自己玩死了，书院又不是没有除名的先例。” 第二十一章 两三日 第二天傍晚，叶磊的房门又被敲响，来人是萧思彻和沈雪。 作为这一届望月书院的新人，最为出名的应该就属萧思彻。 只因几个很简单的原因，他天赋很高，十六岁就入了灵寂，还有他身上随便一个配饰，就能在星梦城里换座别院，再就是昨日早课上，很多女生看着他的脸，犯了花痴。 萧思彻随意搬了把凳子，坐在上面说道：“你这家伙非要这么骄傲？这届新生都在讨论，笔试头名第一天就旷课。” 叶磊笑道：“抢了你的风头，真是不好意思。” 萧思彻打量着叶磊，发现面色如常，稍安心些，似随意的说道：“听说昨天有人找你了？王春雨的那个堂兄，在书院老生里有些威望，用不用帮你去说说。” 沈雪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个王春雨找你做什么？” 对于从小没有什么朋友的叶磊，此时感受到两人关心，有些感动道：“没什么，几只乱叫的蛤蟆罢了。” 听到叶磊的比喻，小雪竟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思彻问道：“那为什么没去早课。” 叶磊想了想，还真不知道怎样和他们解释，犹豫的说道：“我修炼的方式和你们不同，教习教不了。” 萧思彻愣了一下，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听错。 “你知道吗？今日授课的教习姓高，无炼境巅峰。” 叶磊说道：“现在知道了。” 萧思彻继续说道：“很好，无炼境巅峰，足够当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了。” “嗯，然后呢？” “然后？这样教不了你？” “嗯。” 看到平静如水的叶磊，萧思彻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村口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头大如斗。 “和你这家伙说话，真让我无语，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一旁的小雪说道：“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 萧思彻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贱。” 沈雪说道：“好吧。” 萧思彻继续问道：“那你以后都不准备上早课？” 叶磊说道：“嗯。” 萧思彻又问：“那你来望月书院做什么？” “我没有钱，这里包食宿。” 看着叶磊眼神中，泛起一股真诚的目光，萧思彻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话可说。 沈雪翘起脚，摸了摸叶磊的头，一边想着，果然还是和尚的摸起来更舒服，一边说道：“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萧思彻有些惊讶，说道：“这样也能叫放心？” “小叶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喽，你就放心吧。” 萧思彻说道：“我本来就没有担心过他。” 小雪望着那张俊美脸庞的主人，说道：“原来你不只是骄傲，还有些傲娇，不过这样挺好。” 萧思彻深深觉得，面前两人可能和自己八字相克，否则巧舌如簧的自己，怎么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叶磊想起了什么，从床底拿出一个木盒，递到小雪面前，说道：“这东西我用不上，给你吧。” 看着有些眼熟的木盒，萧思彻思索道：“你别告诉我，里面放的是那颗百转元灵丹。” “对，就是那个丹。” 听到盒里真是百转元灵丹，沈雪赶忙把木盒放回叶磊手里，感动道：“小叶子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萧思彻有些敬佩道：“我一直认为同辈中，我才是最骄傲最大方的那个人。” 叶磊想了想说道：“只是把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送给朋友，算不上大方。” “无炼境巅峰教不了你，百转元灵丹不需要，真不知道你是哪里蹦出来的，既然你们俩都不要，我出八十万两” 萧思彻有些随意的说道。 闻言小雪立刻从叶磊手中拿回木盒，不客气的说道：“你都灵寂境了，还要它干嘛，这是小叶子送给我的。” 萧思彻说道：“我可以收藏，你不是说不要？” “八十万两收藏，你可真是败家子，刚才是刚才，小叶子说了他不需要。” 说完沈雪又有些犹豫，看着叶磊说道：“小叶子，你确定你不需要？百转元灵丹可是很稀有的。” 叶磊笑着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真的不需要，放在这里也是浪费。” 得到叶磊的答复，沈雪总算放心，取出一沓银票，可怜巴巴的看着叶磊道：“小叶子，我身上只有不到两万，老哥那里还有些，剩下的我慢慢给你。” 叶磊笑道：“都说是送给你的。” “那不行，你要是不收，丹药我不要了。”说完沈雪有些舍不得的，把丹药递了过去。 叶磊笑着从一沓银票中抽了一张，拿在手上晃了晃，说道：“这些就足够了，这些天在你家白吃白喝，就算扯平了，可别再跟我推辞了。” 看到叶磊如此坚定，小雪也不再推辞，感动道：“小叶子，你以后就是我的亲跟班，以后到我们家，给我当供奉，好吃好喝管你一辈子。” 萧思彻调笑道：“厉害，一颗百转元灵丹，还得了一个亲跟班。” 送走这对活宝，叶磊觉得就连空气都安静了些，想想自己来到这世界，时间虽不长，却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 果然活着，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所以他的第一步，还是要解决元灵气海中的古怪封印，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活得更长久。 …… …… 第三日，新生早课的座位上，依旧有一个空缺。 刚下完早课，教务室内就传来一阵恼怒的声音。 “这样的人，我看直接除名算了。” 方修杰赶忙宽慰道：“高老，哪个小家伙惹您生气了？” 高杨教习气愤的说道：“还能有谁，今年的那个笔试头名，两日早课全部缺席，简直是蔑视书院。” “没上你的课，算不得蔑视书院。” 给出回答的不是方修杰，而是一道苍老而又刻意尖酸的声音。 闻言高杨挑眉，方修杰只好微微苦笑。 说话的是书院一名老资历教习，名叫陆毅林，满面红光，鹤发童颜，自有凌厉之意。 高杨冷哼道：“你这个老家伙，总要和我对着干？” 陆毅林面无表情的说道：“卷如其人，那小家伙的墨卷我看过，别说字中深意，大有另辟蹊径之感，就是大藏经和四柱真言讲义，你我谁能只字不错？” 高杨反驳道：“墨卷答的再好有什么用，修道又不是考功名。” “一法通则万法通，你这个老武夫又能懂什么。” “你……” 对于两位老教习的唇枪舌战，方修杰早已司空见惯，只是高杨教习的嘴上功夫欠些，总是吵不过陆教习。 方修杰走到陆毅林身边，微笑说道：“陆老，您对叶磊感兴趣？” 陆毅林看了一眼方修杰，说道：“自然，你以为我是闲来无事，才和那老家伙争辩的？你看那墨卷的水准，甚至在我之上。” 这句话明显评价极高。 方修杰说道：“可是听说那小家伙除了饭堂，整日关在屋内，就算是汲气自修，也未免太安静了些。” 陆毅林深深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莫测道：“虽然你修行天赋极佳，就连副院都很看重你，可世上很多事，并没有你看起来那么简单，事出反常，必有奇异，那小家伙是龙是虫，等书院大比时，一试便知。” 方修杰仔细思索了一下，恭敬一拜，说道：“受教。” 第二十二章 无双 王戈听到袁华的话，问道：“五日未去？” 这届的新生都知道，从入院后叶磊一次早课都没上过，说来也奇怪，除了第一日高教习斥责了一番，接连几日，却是止口不提，好像没有这号人一样。 袁华未加思索，说道：“是啊，听说每日去一次饭堂，然后一整天都不出屋，会不会在房内疯狂修炼，想在这届大比上一鸣惊人？” 王戈冷声道：“你以为他是武神？无炼境之前，没有前人领路，就算是七海家那个天才，也断然不敢胡乱修行。” “是何人让师弟如此关注？” 忽然两人耳畔传来一道声音，此人竟悄声无息的出现在身后，两人心底微惊，之前竟是毫无察觉。 见到来者，二人纷纷见礼道：“见过师兄。” 万安之是方修杰的师弟，也是贾副院长的第二个关门弟子，容颜清秀，神情温和。 王戈沉默片刻，说道：“今年有个新生叫叶磊，我不喜欢他。” 万安之微笑说道：“我也听说过，今年笔试头名，据说入院后一次早课都没去，我支持你的看法，即便笔试再好，也意义不大，吾辈将来降魔守道，终究是要见血的。” 王戈神情默然说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不足挂齿，今日师兄怎么有空来此？” 万安之沉默片刻，目光柔和的望着不远处的绵山，说道：“山腰的别院里，前几日来了位贵人，老师让我陪同，今早来问声安。” 这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让王戈与袁华心中一凛，什么人能让副院长安排，师兄亲自陪同，而且还要主动前去问安。 …… …… 夏日气候多变，早上还是万里晴空，过了午后，天空就变得像一块脏兮兮的抹布。 叶磊端坐屋内，看窗外雨水，于灰暗的天空中，如丝飘落，无端生出莫名愁绪，弥漫心扉，甩了甩头，自从到这个世界开始，他的思虑似乎也随之增多。 元灵气海中，那个至今无法破解的奇怪封印，还有原来的世界究竟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而知道这一切答案的师傅，却又从未对他提起过。 无论身体或是心灵上，都像是盖着一层厚厚的面纱，而唯一能揭开这层纱的师傅，却不知所向。 不论酷暑寒冬，对于没有生老忧虑的修道者来说，本无二至。 然而此刻的叶磊，却觉得心中闷热。 开门便走了出去，雨水密而不大，无数的雨滴打在鼻翼上，脸颊旁，沁凉，冲淡了些许烦躁。 溪畔旁，刚下早课的学子，三两并行，有些新生见到叶磊很是惊讶，窃窃私语着什么。 叶磊丝毫没有理会，不是因为狂傲，只是除了沈昊他们，这些同窗他真的不太熟，不熟到打招呼也只会尴尬。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随意的走着，觉得哪里舒服，就走到哪里，碰到水洼就蹦过去，看到溪畔旁，无人的孔桥，就上去看看远处的风景，看到远处的绵山，想来上面的风景应该不错，选了条顺眼的路，便走了过去。 山脚处长了些许杂草，不过膝，山涧不远处，有片树林，幽静却不会让人感到惶恐不安，小雨渐稀，山林变得更滋润，石阶也更显莹润。 叶磊在山涧找了块巨大的山石，坐在上面，呼吸着雨后山林中，泥土与草木混合的香气。 他轻轻闭上眼，听到树叶随风的声音，听到山涧泉水流淌，听到雨后鸟儿更加活跃的清脆声，潮湿的空气，让一切声音传播的更加清晰，仿佛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忽然，一道琴音在天空里炸响。 琴音不大，如呢喃细语，此刻落在叶磊耳中，却无比清楚，琴音中似乎蕴含着一道极大的力量，轻轻而来，却又好似天边惊雷。 紧接着，一道道琴音不停传来，悠悠缓缓，每道琴音都极清楚，连在一起却并不动听，就像无数个不同的美丽碎片，始终无法拼凑出一幅图画。 叶磊却被这琴音深深的打动，坐在巨石上，闭着眼认真听着。 那人弹得很随意，好像想弹什么，便弹什么，哪一根琴弦看着舒服，就用手拨一下，每一个音节互不相连，又出现的理所当然。 树叶依旧摆动，山泉依旧流淌，鸟儿们在树梢上瑟瑟发抖。 天地间，变得无比寂静，只剩那道琴音。 琴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清晰，天地愈发安静。 仿佛在问这片天地，哪个虫儿敢做声？ 这便是气势，便是霸气无双。 我随意的拨动琴弦，但天地必须认真听着。 叶磊觉得这琴音。 不好听，不好看。 却又太好听，太好看。 音落，山风吹的树叶唰唰作响，溪水声重新响起，鸟儿们依旧不敢做声，似乎在确认这琴音是否真的停下。 叶磊望着天上漏出的晴空。 琴音出自不远处的山腰，他不知道琴音出自何人，所以向着山腰走去。 …… …… 越过山涧，走进那片幽静。 山腰处的树林间，蓦然耸立一处精致别院，雨后山林本就朦胧，透过雾气，看到那座精致的别院，竟好似人间仙境。 不远处，一道倩影，芊芊而立，一头青丝，倾泻如墨。 只看背影，叶磊便确定她就是那琴音的主人，女子穿的很简单，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赤脚踩着双青色木屐。 修长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落拓气。 明明是个女子，却让人觉得十殿阎罗都不被她放在眼中。 两人相隔五六丈，白衣女子虽背对叶磊，可他确定，女子知道他的到来，然而她丝毫没有转身的意思。 想了想便明白，弹出如此霸气琴音的人，自然不会在乎此等小事。 叶磊轻声说道：“曲子弹得很好。” 女子仿若未闻，叶磊继续说道：“虽然不好听，却是我听过最好的。” 白衣女子忽然发声，问道：“好在哪里？”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若弦音，仿佛清泉洗过的剑，尾音清扬。 叶磊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因为独一无二。” 闻言白衣女子转身。 琴落，霸气无双。 转身，天下无双。 第二十三章 一诺千金 天下无双的意思，当然是天下找不出第二个，白衣女子很美，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韵，双目犹如一泓清泉，与凡尘不同。 虽不是显得特别美艳，但一转身，便是天下无双。 不在于容貌。 美丽通常是一瞬间的事，瞧见了，有了印象，便算定格。 由内而发的，才是区分她与凡尘的那层间隔。 白衣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应与叶磊相仿，而那双清泉，要见过多少风雨才能拥有？ 白衣女子，问道：“书院学子？” 叶磊想了想，说道：“算是。” 望月书院乃天下第一院，能成为这里的学子，无不视为一种骄傲，算是二字，显得有些牵强，叶磊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上过一次书院早课，不过既然食宿都在这里，应该算是书院弟子。 叶磊问道：“你呢，也是这的？” 白衣女子略思，说道：“我也算是。” 女子的回答竟和叶磊毫无二致。 “我弹得不好听？”女子轻轻问道 “嗯，曲不成调，的确算不上好听，不过很有意思。” 如果这样和陌生人说话，难免会让人觉得无礼，甚至无法接受，不过两人都不是寻常人，自然不会在意。 白衣女子想了想，说道：“既然不好听，又有什么意义。” 叶磊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弹琴不好听，当然是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可我们在人间活着，本就不为了有意义，而是为了有意思。” 这段话说的极简，却极有深意。 女子只是思考了一下，便把握住叶磊想说什么，然后她淡淡的笑了起来。 山林中没有花，午后见不到月亮，自然无法闭月，难以羞花。 叶磊看到了，目光却再也无法离开。 有一种真实的感觉，它不是虚幻，也不是偶然，它是偶然寓于必然之中，一切理性认识，往往都是依赖感性认识的，没有感性的基础，就没有理性的判断。 那些妙不可言，对美的感受，往往都是在某个特有的瞬间带来的。 白衣女子淡然道：“有理，你说的也很有意思。” 女子忽然有些兴趣，并不是对叶磊，而是在这个时间，见到这个人，听到这番话，让她感觉有些兴趣。 在这绵绵细雨中抚琴，很有意思。 有人听到，很意外。 那个听到她弹琴的人来到这里，对她说了刚才那番话。 很意外，很有意思。 白衣女子想了想，说道：“你想不想喝杯茶。” 似乎是在询问，实则不然，可以预料到的答案，不需要询问。 所以她说完便转身。 因为她知道，那个陌生男子必然会同意。 倒不是出于自身的某些骄傲，所带来的自负。 只因叶磊之前所言，她明白这个男子听懂了她的琴声。 听懂便是道和，道和自然无需多问。 叶磊听懂了，所以没有开口，只是跟着女子，朝不远处的精致别院走去。 女子的背影很窈窕，有些好看，不过走路的姿势却……很有意思。 微微曲着腿，随意的迈着步，脚上拖着一双青色木屐，一甩一甩的，一步两摇，像极了村口下完棋，德胜归来的大爷，散漫随性，有种说不出的乡间地头范，倒是让叶磊想起了某人。 这种反差，叶磊越看越觉得有些欢喜，不由笑出声来。 “公子为何发笑？” 白衣女子的发问倒是意料之中，叶磊清了清嗓，面带笑意，无比真诚的说道：“姑娘走路的姿势我很喜欢。” 白衣女子眉眼一皱，她知道自己的走姿，常人看来略显怪异，只是她觉得舒服，所以不愿改，当然也没人敢让她改。 叶磊赶忙解释道：“不要误会，我是真的很喜欢，因为姑娘走路的姿势和我师傅很像。” 看叶磊神色诚恳，又以为他说的师傅，大概是书院某位教习，倒是有些纳闷，自己走路的姿势，没少被母亲指责，这个男子却觉得好看？ 便在这时，叶磊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转头望去，只见别院树畔旁站着一位小姑娘。 那姑娘约莫十三四岁，衣着十分华丽，身上的配饰虽不及萧思彻，却也能看出十分名贵，容颜秀美，再长大些，一定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十分可爱，在不远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叶磊。 叶磊心想，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跑到这里来玩耍。 这时小姑娘说了句话，却不是对叶磊。 “小姐，怎么弹会琴，还带回来一个？” 叶磊这才明白，穿着华丽的小姑娘，竟是白衣女子的丫环。 看着穿着如此漂亮的丫环，叶磊对踩着木屐，走着大爷步的白衣女子，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说道：“小小，泡两杯茶送到露台。” 那名叫小小的丫环，看了叶磊一眼，吐了吐小舌头，一溜烟跑了进去。 …… …… 露台寂静，偶有清风拂过。 案上放着两杯热茶，青烟袅袅，茶碗用的是极名贵的汝窑陶器，叶磊不懂，只是觉得有些好看，随意拿起沾了沾微干的嘴唇，他不懂品茶，却喜欢其中的悠闲乐趣，不由懒散的半躺在竹椅上，惬意的眯了眯眼。 坐在山林间精美别院的露台上，看着雨后烟雾缭绕的树林，品着杯中不知名的茶叶。 想来这些应该是白发老者的爱好，自己竟会觉得很喜欢，莫不是和老头待在一起太久了，沾染上了横秋老气？ 不去理会脑中那些奇怪思绪，叶磊没有征兆的对白衣女子，说道：“我叫叶磊，树叶的叶，三个石的磊，师傅说在枯叶和石头旁捡到的我，他很懒，所以就这么取了。” 白衣女子一怔，她生的很美，美的有些冷，而且身份尊贵，所以大多数人在她面前都是彬彬有礼，很少会在她面前多话，不过她觉得这样倒也不错。 “我叫唐一诺，父亲给我取的，大概是觉得这名字适合我”她学着叶磊的样子回答道。 “恩，的确很适合你，我想你父亲可能很喜欢钱。” 唐一诺挑眉，有些诧异道：“嗯？” 叶磊说道：“一诺千金么。” “噗。” 不远处的小小听到叶磊的话，不由嗤笑出声来，心想这人是小姐在哪领回来的，真不知道书院的笔试是怎么过的。 这么随便的解释，唐一诺倒是头一次听到。 想到刚刚林中那段含义颇深的话，和此刻对名字的看法，竟出自同一人，不由觉得有趣，看来今日自己一时兴起抚琴，倒是让她碰上一个妙人。 第二十四章 吃了吗 唐一诺话不多，叶磊倒是比她好一点，只是缺少与同龄人说话的经验，偶尔想起话题，就闲谈两句。 两人都不属寻常人，对此，感觉倒是很好。 沈雪和萧思彻也很好，不过就是太爱说话，品茶可能都会被他俩变成斗酒。 如果换成沈昊和狂云子，大概会变成一场打坐。 喝茶本就有助于思考，或是胡思乱想。 唐一诺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深不可测。 指的却不是实力境界，而是别的。 不论之前林中的谈话，或是此刻面对自己时的淡然，都不像是这种年纪应该拥有的，倒是有些像她的几位老师。 一念至此，想到几位老师，哪一个不是超脱世俗之人，倒是有些唐突了。 叶磊忽然说道：“你住的院子有些不一样啊。” “你看你这个院，又大又宽，比山下的好太多了。” 唐一诺认真想了想，说道：“我没去过山下，所以做不了比较。” 叶磊语塞，就像穷人羡慕富豪，说了句你可真有钱，富豪却并不理解穷人的想法，说我没穷过，所以不知道自己多有钱。 显然这句话这让他想起了，某个又帅又有钱的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杯盏中的茶已见底，日已西斜。 叶磊说道：“我该走了。” 忽然叶磊觉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可能源自于茶很好喝，也可能源于一起喝茶的人，不过他似乎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唐一诺说道：“好。” 叶磊走出露台，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一旁的小女孩说道：“小小小姑娘，你泡的茶很好喝。” 对这个奇怪的称呼，小姑娘似乎并不满意，撇了撇小嘴，对着叶磊办了个鬼脸。 …… …… 过了两日，叶磊又来了。 看着那张从别院外走来的面孔，小小很是震惊，心想这家伙怎么又来了？自己要不要拦住他，思量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来了？” 叶磊发现她还是穿着那件宽松的白袍，脚上依旧踩着双木屐，忽然想起了那天的话，觉得还真有些口渴，于是很自然的看了唐一诺一眼。 唐一诺问道：“什么意思？” 叶磊说道：“你想不想喝杯茶？” 唐一诺说道：“好。” 一旁的小小只好无奈的去泡茶，心想这家伙还真是闲。 唐一诺问道：“这个时间，书院学子不用上早课？” 叶磊看着唐一诺回答道：“书院规定里没说非要去，你不也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上课。” “教习呢？” “老师有空时会来教我。” …… 叶磊说道：“好吧，我其实就是来喝茶的。” 对于叶磊的贸然来往，唐一诺并没有反感。 按说不同环境中成长的人，很难相处融洽，况且她还生性清幽。 说来也怪，只是初见，两人却似乎很有默契，只言片语间，便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就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不需废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这感觉，让叶磊觉得很轻松，很好。 …… …… 这时，一名面容俊逸的男子走到别院外，双手背负，神情温和，正是贾副院长的关门弟子万安之。 万安之看着露台上的唐一诺点头施礼，又看到身旁的陌生男子，有些许惊讶，双眉一丝微动，稍纵即逝。 他看着唐一诺说道：“老师今日有些事情，不能来给您上课，让我转告一声。” 唐一诺说道：“劳烦万师兄了。” 万安之看了叶磊一眼，问道：“这位是？” 叶磊说道：“叶磊，算是书院的。” 万安之想了一下，说道：“久仰大名。” 叶磊奇怪道：“你认识我？” “今年的笔试头名，想来很多人认识。” 万安之柔和的看了眼唐一诺，继续说道：“不过你最出名的传闻，是入院后一日早课未去，却只顾着结交一些南方的大族子弟，不知叶师弟自己怎么看待此事。” 万安之每个字说的掷地有声，听上去完全是在叙述所见所闻，目光清澈，面容柔和，不过说出的话，却如三尺剑锋，字字诛心。 唐一诺有些诧异，初来书院便是这位万师兄领路，老师的关门弟子，想来不会妄语，刚刚所言明指叶磊，而隐喻之意，似乎是在暗示自己。 叶磊思索脑中，发现真的不认识面前男子，对于他的质问，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断章取义，不过倒也没说错什么，只是不知道说的大族子弟是沈昊兄妹，还是那个又帅又有钱的家伙。 叶磊说道：“嗯，传闻应该说的就是我。” 一旁的小小听得目瞪口呆，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来书院不想着努力修行，整日想着攀龙附凤，被人识破，承认的倒是痛快，只是丝毫看不出有什么悔过之意，这两天总是往这里跑，莫不是看出小姐是金贵之人，想来巴结。 看着面前少年眉眼端正，眼神清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本是不堪之事，却如此坦荡的承认下来。 想来是个很难应付的人。 万安之话锋突然急转，说道：“看来师弟是承认了，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清风扫过山涧，吹入林荫，虽是夏日，却也有几分寒意。 叶磊拿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说道：“这不关你事。” 叶磊发现这个书院里，似乎有很多人想让他不高兴，那么他当然不介意让对方更不高兴。 万安之看着面前这张略有稚气的脸，本想等待少年的愤怒。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万安之是贾副院长的关门弟子，方修杰的师弟，在望月书院可以说是所有学子的师兄，听到叶磊的话，面色依旧温和，看着叶磊平静的说道：“在这世上靠攀附，终究是走不长远的。” 叶磊坐在露台上，万安之站在别院内，位置上有些居高临下，说完他没有再看叶磊，只是向着唐一诺点头示意告辞。 唐一诺看着面色如水的叶磊，问道：“你不生气？” 叶磊说道：“有点，但总不能被看出来。” 闻言，她觉得有些孩子气。 叶磊喝了口桌边的茶，想了想问道：“你……吃了吗？” 第二十五章 我喜欢 小小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此人刚刚被万公子拆穿，想来这会儿，应该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跑掉，可这家伙不仅不觉害臊，还想留下来蹭饭。 小小冲到叶磊面前，气愤说道：“你不觉得，你该走了吗？” 叶磊看着生气的小姑娘，觉着有些可爱，问道：“为什么？” 小小眉毛翘的老高，说道：“你还问我为什么？看你样貌也算周正，入院还考了头名，来书院不想着好好修行，只想走些捷径，不管你攀了南方哪些高枝，都不要妄想攀附我家小姐。” 说完小小觉得发挥还不错，没有落了小姐的威风，然后学着那些老嬷嬷的样子，使劲盯着叶磊，以此彰显气势。 只是噘起的小嘴上，能挂起一个小水壶的样子，着实和气势没什么关联。 叶磊看着气鼓鼓的小女孩，让他不禁想起沈雪，不由的乐出声来。 看见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还在笑，小小刚要出言呵斥，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小，去后屋取些糕点水果。” 小小说道：“你听见没有，小姐说……啊？” …… …… 看着拿上来的糕点，被那个不要脸的家伙吃掉大半，小小站在不远处气的直跺脚，心想小姐为什么不赶走这个家伙，还真让他留下来吃饭。 唐一诺看着叶磊说道：“万师兄是副院长的弟子。” 叶磊一边吃着点心，随口说道：“那应该很了不起。” “我倒是没听出，你这话有多真心。” 叶磊咽下口中食物，又喝了口茶水，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这也不管我事。” 唐一诺静静地看着面前男子，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楚。 …… …… 叶磊回到住处，发现门前站着一人，来人不是沈雪或萧思彻，而是那天与王戈同来的胖子。 “我叫袁华，那日和师弟说过，不过想来，师弟这般骄傲的人，是不会记得我的，所以我不介意再介绍一次，王师兄让我替他带话，这届大比前，只要你把住处让出来，不会让你太过难堪，我知道你或许看不上我们的做法，我其实也看不上那个王春雨，可谁让他有个好哥哥。” 袁华看着叶磊微笑说道：“我听说你入院前，就已经和沈家的兄妹交好，后来还结交了萧思彻，看来我们两个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觉得也许在这些方面你比我更强，依附于强大的力量，并没有什么好丢脸的，反而会为我们，带来很多好处。” 叶磊轻轻看了袁华一眼。 袁华继续说道：“我与王戈的看法有些不同，虽然你一日早课未去，但今年笔试真的很难，而你依然拿了头名，甚至高于彼岸山的狂云子，这证明你一定是个聪明人，而且非常聪明，我不希望和你这样的聪明人为敌，相信你也不希望如此。” 问题在于，叶磊对这些真的不在乎。 他挥了挥手，示意如果说完就可以走了。 袁华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却更胜，说道：“有意思。” …… …… 之后的日子，一如往常，无甚可讲。 书院无论新老学子，都在努力的修行，与他一同入院的学子，每日勤奋早课，奋力攀爬修道长途上的种种艰辛，据说小雪连破两境，达到点金圆满，在书院引起了不少的轰动，还有那个叫王春雨的家伙，也成功破镜点金圆满。 在外人眼中，只有叶磊，每天不见踪影，偶尔有人看见他提着食盒，从饭堂匆忙走出，然后房门紧闭，或看到他在院外晒着太阳。 于是他成为了望月书院，有史以来最大的异类。 书院的教习除了每日讲课，却也不在关心那个笔试头名。 有些学子倒是对他有些好奇，不过发现真如传闻中那般，也就不再理会。 萧思彻和沈雪，隔三差五便会来看看，引起了众人些许骚动，萧思彻依旧对于叶磊闭门造车的态度，偶有嘲讽，不过一眼便能看出，他眼底的担忧。 期间沈昊也来过两次，对于沈雪连升两段，他自然是知道了，叶磊将百转元灵丹赠与小雪的事情，事已至此，感谢未免太过刻意，不过沈昊还是默默记在心底的。 对于不去上早课，沈昊倒是没有劝解，毕竟见识过叶磊修改了琉璃风刹，早已对其渊博见识钦佩不已，要知道修改沈家传承千年的剑法，其难度，不说摘星夺月，也可想而知。 倒是狂云子的造访，让叶磊有些意外，不过他对狂云子的印象不错，请他吃了几个山果，喝了些院供的茶叶，发现口感和唐一诺那里差了好多。 入夜，叶磊依旧不知疲惫的和元灵气海内的封印抗争，虽然成效甚微，却终究产生了某些细微的变化，每日被山中柔和的灵气滋养，体内灵气也有些许增长。 时间流逝，距离书院大比一天天靠近着。 虽说是书院大比，不过终究是为了勘察新生实力，对于望月书院来说，书院学子代表的是书院的传承与底蕴，所以每届大比，自然十分重视。 第二天中午，小小又看到了那个无耻的男子。 小小的身躯挡在叶磊面前，冷生生的说道：“你怎么又来了，你一天就没别的事情吗？” 叶磊仔细思考了一下，笑着说道：“我最近的确有点闲。” 听到这话，小小觉得此人脸皮真是非一般的厚，说道：“闲你也不要来这里。” “为什么？” 小小觉得叶磊十分擅长反问，或者明知故问，上次赶他走，他问为什么，这次依然再问，难道非要听些恶语相向？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悦耳声的声音：“吃饭还是喝茶？” 叶磊看着从露台走出来的唐一诺，说道：“吃过了，你那天弹得曲不错，想再听听。” 听到这话小小瞠目结舌，这人竟敢让小姐弹曲给他听？你以为小姐是什么人？你又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唐一诺也有些意外，思考片刻，说道：“你知道我弹得不怎么好听。” 叶磊说道：“没关系，我喜欢。” 第二十六章 书院大比 山涧林中一片宁静，几道琴声在这片清幽荡漾，琴音舒缓，少了些霸道，树枝上的鸟儿却依旧不敢作声。 露台旁的叶磊与小小也很安静，不同的是叶磊是安静的听着，小小则是安静的生着闷气。 什么叫你喜欢，你喜欢有个屁用。 看那个讨厌的家伙，翘着二郎腿，半卧在小姐的竹椅上，小姐却在一旁抚琴给她听，面前这个不协调的画面，让小小气愤之余，又生出了些别的想法。 小姐是什么人，小小自然是最清楚的，平时连小姐的兄长想要听小姐弹琴，都要看小姐的心情，这会儿小姐又是为了什么呢。 曲落，叶磊有些意犹未尽，看着抚琴女子的背影，让他想到很多，想到东南西北，想到春夏秋冬，想的太美。 唐一诺问道：“书院的大比快要到了，还这么闲？” 叶磊说道：“我不知道你还会关心这些。” “是人都一样，会有好奇心。” 叶磊说道：“我也很好奇，你会参加大比吗？” 唐一诺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只能算半个书院学子，所以不用。” 乍听似乎像是句敷衍的话，里面却又有些含义。 唐一诺继续说道：“你似乎得罪了一些人。” 叶磊说道：“虽然无所谓，不过最近发现，我还是不喜欢被人盯着。” “所以闪瞎他们，也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唐一诺问道：“怎么讲？” 叶磊看着唐一诺，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上面，说道：“我们都知道它就在那里，却很少有人可以直视它。” 正值午后，骄阳似火，天空之上那颗悬着的火球格外刺眼。 小小惊讶于这人不仅厚颜，且又自恋，哪有人会把自己比作天上的太阳。 说完这句话，叶磊便离开了别院。 …… …… 雨一场比一场骤疾，然后消失，绿油油的枝草更加繁茂，一年中最炎热的夏日来临。 书院的大比就要开始了。 对望月书院来说，大比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自然各个方面都非常重视。 溪畔尽头，提前布置好了很多座位，一片青石为台，足以容纳上千人，绵山脚下，白云为衣，浅水为帘，更是增添了仙境之感。 书院新生沉默而又紧张的修行着功课，偶尔忍不住会向远处看上一眼。 最引人瞩目的，是那些前来观礼的各方宗派代表，星梦城来了几位皇朝官员，道门来了数位强者，就连远在南方的彼岸山，也派来了数位高僧。 很多大宗派，像五斗教，焚香宗等地，更是派出了长老一类的重要人物，寻道、唐元、观花三院的教习，也带着重点培养的弟子前来。 望月书院无论新老学子，都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期待着大比的到来。 新生中萧思彻和沈昊，自然受到了很多大人物关注，至于佛缘之地的狂云子，关注虽多，但大家都清楚，彼岸山一贯与世无争，而狂云子虽早有盛名，只是更多在于禅语论道之上。 除了萧思彻等人，还有十余位新老弟子，同样颇受关注。 这些弟子大都在望月书院表现优异，身后却又没有势力加持，自然成了很多大宗派眼中，日后可拉拢的对象。 大比中表现优异的弟子，不仅可以得到丹药奖励，如果有幸入了书院哪名教习之眼，更是可以被收为关门弟子。 现在已为书院教习的方修杰，和老生中公认的大师兄万安之，便曾经在两届大比中，被贾副院长看中，收为关门弟子，真可谓是一步青云。 …… …… 晨光熹微，山中林雀早已醒来，绵山脚下本应一片空旷的溪畔处，却隐隐传来无数人声。 叶磊走出别院，向那边看了一眼，无数小小的黑点熙熙攘攘。 望月书院的所有人都去了溪畔处。 叶磊来到绵山脚下，两侧坐满了等待参加书院大比的新老学子。 数十丈高的观礼台上，坐着很多身影，书院几位教习坐在正中，左面坐着道门强者和寻道、唐元、观花三院的教习，右侧则是五斗教，焚香宗等各大宗派长老的座位 有些不同的是，观礼台上彼岸山高僧中坐着一人，年纪尚浅，五官清秀，仔细一看，竟是今年刚入书院的狂云子，狂云子虽是书院学子，终究只是为了来年星梦城的试道大会，狂云子是住持亲传弟子，在彼岸山辈分极高，观礼台的几位高僧执意要求他坐在这里。 观礼台上的大物，看着几个明显境界不凡的高僧，竟对狂云子行晚辈之礼，众人虽面不改色，看向狂云子的目光，却异常炙热，要知道彼岸山向来与世无争，但那只是因彼岸山不需要争，如果真要争，世上又有几人能争的过彼岸山。 …… …… “不知道今年焚香宗的师妹坐在哪里。” “当然是和观花学院坐在一起，要说焚香宗的师妹，不仅个个貌美，身上那股清逸的仙气儿。更是隔着老远，就往鼻尖里钻。” “据说万安之师兄这两年又有精进，很有可能已经入了无炼，看来今年不会有人敢挑战万师兄了。” “道门的陈道怀师兄怎么没来？却让童贯那个小怪物来了，他今年好像才十四岁就入了灵寂境，听说天性残暴，大比中千万不要被他盯上。” 类似的议论声在溪畔边不停发生。 书院弟子们打量着四周的同时，并不清楚其实自己也是被观察的对象。 观礼台上，书院教习与各派大物观察着溪畔边那些年轻人，推演着各种可能，目光在一些重要的年轻人脸上略过，思量着哪些需要重点培养，哪些可以放弃。 书院大比的场地很是热闹，到处都是人。 “小叶子，来这里。” 不远处沈雪站起身，用力挥着手，示意提前帮他占好了位置。 叶磊看了一眼，是个不错的位置，可四周人却空无一人，大概是因为萧思彻和沈昊也在，很多新生不敢靠的太近。 叶磊走了过去，在几人身边很自然的坐了下来。 万安之是贾副院长第二个关门弟子，也是最后一个，一向信奉以战养道，这些年与许多修道者，在北方深渊浴血降魔，虽没有冷酷铁血之感，却也有磐石之气。 看着叶磊坐在南方几个世家子弟身旁，虽没有说话，眼神中却有些轻蔑。 万安之不论眼光，或是胸中大略，都非同龄人可比，对许多人或事并无喜恶，此刻却对叶磊有丝轻蔑，或许因为那日，叶磊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 王戈冷漠的说道：“巴高枝儿的本事倒是不错，也不掂量下自己。” 身旁的袁华笑了起来，虽不知为何，不过万安之眼中那抹轻蔑，却没逃过他的眼睛，说道：“本就是个跳梁小丑，还不识抬举。” 不管是轻蔑的语言或是眼神，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 …… …… 清风徐来，吹散观礼台上的云雾。 一道清婉的声音传来：“几位前辈，可有看得上眼的小家伙？” 说话的正是沈家兄妹的姑姑沈怜馨。 “早闻贾副院长的两位弟子不凡，不仅方教习年轻有为，这万安之更是与我道门的陈道怀如出一辙。”说话的是道门监度司文姜。 一旁方修杰微笑回礼。 周身的大物觉得这文姜果然是只老狐狸，一句话不仅轻拍了方修杰，还拉近了与望月的关系。 “听说这一届的新生中，来了几个南方的小家伙，十分不错，沈教习怎么看。” 说话的焚香宗长老是位美艳女子，眉眼间自有风情万种，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除了沈怜馨这样的女子，和彼岸山的高僧，即使是观礼台上的大人物也不能免俗，多看了几眼。 沈怜馨微笑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狂云子，不置可否的说道：“那个萧思彻想来在座各位早有耳闻，至于我家那侄儿，当然是极好。” 闻言，众人很捧场的笑着点头。 “不过今年的新生还有一人，或许会给各位带来些惊喜。” “哦？能被沈教习看中，老夫确实有些好奇。” 说话的是来自五斗教的一名长老。 沈怜馨说道：“此人名叫叶磊，这届书院笔试头名。” 闻言高杨教习忽然说道：“以为沈教习说的是何人，如果是那个懒鬼，老夫意见却不同，” “那懒鬼的一贯风评先不提，入院两月境界丝毫未动，又能有什么好惊喜的。” 沈怜馨主要处理书院内务，知道高杨负责这届新生，她完全没料到，高杨教习对叶磊似乎成见颇深。 身旁几位大物有些好奇，能让望月两名教习，产生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个叶磊又是谁？ 第二十七章 正式开始 一道清亮的锣声响起，书院大比正式开始。 最先站出来的，是位叫严蕊的书院新生。 严蕊是名女子，双十年华，新生中却属年长，她十岁培元成功，直到今年，才点金圆满，这才报考了望月书院。 多年的修行与等待，让本就有些沉稳的她更加淡然，首位出场引来的无数目光，没有给她带来丝毫压力，向着观礼台恭敬行礼，平静的抽出短剑，开始自己的表演。 一道清冷的剑光闪现，在空气中生出淡淡的摩擦声，在巨石擂台上刻出几道笔直的痕迹。 严蕊擅长控剑，她将每一剑都控制的极为细腻，剑吟清亮，婉转而回，干净利索。 道道剑光在青石台上飘忽闪现，像是蕴含着某种韵律。 礼台上的大物安静无声，却有几道赞许的目光。 四院学子以及各宗弟子或面露艳羡，或面色平静的思量着期间差距。 便在这时，台下传来一道声音：“舞剑好看有什么用？既然是大比，当然要有对手才有意思。” 这道声音有些稚嫩，证明它主人的年纪不大，但声音里有一种金属摩擦之感，不仅十分冷酷刺耳，甚至隐隐含着一股变态的血腥味。 叶磊不喜欢这种味道，转身向观望台某处看去。 四院学子与各宗弟子同时望去。 只见，一名少年站在那里，面色惨白，眼下有些乌青，双唇猩红，不过十三四岁，长得有些稚嫩，却没有丝毫稚气，更像是在奢靡腐败的酒色中熏染已久，神情中带着变态残忍的意味。 四院学子很多人认出了他，倒吸一口凉气，萧思彻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微微蹙眉，显出不喜。 望月书院大比规则中，并不禁止其他宗派的弟子挑战。 观礼台上的几位大物也没有做声，只是看了眼道门的文姜。 …… …… 星梦城中很多人都知道，道门监度司里的这个小变态。 这个小变态叫做童贯，六岁培元，十二岁点金圆满，十三岁就进入灵寂，所有人都认定，即使在年轻一辈的天才中，这个小变态也有稳稳排进前二十的超强实力。 或许是因为天性弑杀，童贯进了道门最为冷酷的监度司，在监度司里疯狂的修行，不仅让这个小变态的实力愈发强大，戾气也愈发深厚。 据说童贯十二岁，就将自己的两名侍女，残忍的玩弄致死，道门监度司的测试中，更是直接打死了几名强者，对此却无人问津，只因为童贯的生母，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 这个名叫童贯的小变态，是当今皇后的子侄。 …… …… 在全场目光注视下，童贯甩着双臂走进场内，有种说不出的嚣张意味，眼神肆无忌惮的在严蕊身上游走，最后将目光停在严蕊隆起的曲线处，丝毫不掩饰目光中对严蕊的猥亵。 童贯今年刚满十四岁，虽说刚刚步入少年的行列，但他已经见过太多事情，也杀过很多人，强大的力量，身后的势力，不仅让他的思维有些畸形，也让他心中毫无敬畏。 童贯贪婪的看着严蕊的身躯，有些轻蔑的说道：“你这么漂亮，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他嘴中的话十分邪恶，场间一片寂静，书院学子中自然也有不畏童贯的。 万安之微微挑眉，冷声说道：“书院大比，点到为止，你如果不守书院的规矩，我不介意教教你。” 童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比我强太多，所以你说什么都对。” 四周的书院学子看向万安之的目光充满崇拜，心想不愧是万师兄。 看似有些疯狂的童贯，实则非常冷静，当然这也是处于对万安之的忌讳。 严蕊看着面前比自己矮半头的少年，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让她十分厌恶，隐隐还有些寒意。 她十分谨慎的将剑横与身前，说道：“请赐教。” 童贯面色如常，轻踏半步，毫不犹豫，竟是一拳直接轰了过去。 极强的破空声，围绕着他的拳头升起。 拳风四周出现了轻微的虚像。 夏日的阳光不可避免的洒在每个人身上，就像这可怕的拳头，无处可避。 无数人看着童贯的拳头，哑然无语。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童贯必然很强，可这未免强的有些可怕。 一拳之威，竟能生出虚像。 看台上的弟子想起他今年只有十四岁，心底震惊之余，生出一种无力感。 如果再过几年，他会变得多可怕？ …… …… 没有人认为严蕊可以躲开这一拳。 出乎所有人意料，严蕊确实无法躲开这一拳，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剑身挡了下来。 …… …… “挡住了。” “这是什么剑法？” 石台上响起无数惊呼。 尤其是今年新生，看到严蕊挡住这恐怖的一拳无不喝彩。 “不错，竟然能学会守身剑”观礼台上，书院教习陆毅林眉尖轻佻，有些赞赏。 拳剑交错，发出一阵金戈摩擦之声。 严蕊自幼习剑，对剑的控制极为细腻，横剑于身前便是守剑，也是守身，所以此招名为守身剑。 看台上叶磊眯了眯眼，觉得这一剑虽然笨了些，不过很有意思。 严蕊虽然挡住了这一拳，不过依旧没挡住拳风带来的伤害，此时气血翻涌，面色有些潮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眼神愤怒的盯着对面少年。 只有她知道，刚刚那一拳不止凶险，且那一拳的角度，竟是正对着她胸前那团敏感处打去，明显是童贯有意为之，面前少年不仅心思残忍，且手段下流，如果她没有及时守住，想来后果不仅不堪，还很不堪。 …… …… 童贯也没想到，对面这个女子，竟然能够挡住自己一拳。 这让他有些兴奋。 越是挣扎的猎物，往往越是美味。 他目光更加赤裸的盯着严蕊，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拳风再起。 听到拳声，观礼台上的书院教习面色凝重。 童贯的拳头再次以碾压之泰，冲到严蕊面前。 “挡给我看啊？” 擂台上，童贯面露疯狂之色，有些撕裂的声音响起。 严蕊依然用守身剑挡住了这一拳，却无法抵御拳中隐藏的可怕暗力。 恐怖的力量不断冲击着剑身，那柄短剑瞬间碎裂。 拳头直接落在她胸口丰软处，严蕊再也无法抵御，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又是两拳，都刻意打在了女子胸前，恐怖的力量传遍全身，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童贯抬腿作势要追。 “住手！” 石台上响起万安之冷厉的声音。 几乎同时，看台上望月书院的教习都站起身来，连声喝道：“快住手！” 童贯虚晃一下，收回了要追的泰式，站在原地，嬉笑着说道：“紧张什么，我说过要疼爱她，当然不会打死的。” 不远处的严蕊嘴角挂着血迹，跪倒在地，发丝凌乱，捂着胸口，有些楚楚可怜。 童贯看着她，舔了舔嘴唇，用认真而又恐怖的语气说道：“今天不方便，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的在弄你一次。” 这话非常邪恶，从一个十四岁的少男口中说出，更加邪恶。 石台上，书院学子和各宗弟子看着台上的嬉笑少年，眼中愤然，心中却又不寒而栗。 对一个女子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而且话中意思竟是盯上了她一般，众人不禁有些为她担忧。 说完童贯转身，望向石台，似乎在寻找着谁，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人群中一个俊逸少年，朝他走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长发白衣青木屐 擂台上只剩下一个柔弱女子，艰难的从满地疮痍之上站起，显得格外凄惨。 不仅在身体上，更在乎于心灵，在书院大比中遭受如此打击与羞辱，寻常人只怕会承受不住。 严蕊虽是女子，性格却是外柔内刚，即使此刻如此窘境，泪水已然在眼中打转，却依旧倔强的不肯流出半滴。 她艰难的迈着步子，走到观礼台下方，依旧像来时，对观礼台上的教习行礼，然后准备下场。 石台上一片安静，对这个倔强的女子感到有些惋惜。 如此情景下，却依然不忘礼数的女子，观礼台上几位大物也有些动容。 突然一道清婉的声音从观礼台上传来。 “你今后可愿随我修行。” 这一声，落入准备下场的严蕊耳中，先是有些茫然，然后惊喜无比，对着观礼台上的沈怜馨恭谨行礼，颤声说道：“弟子愿意。” 一来沈怜馨觉得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孩，今日被那个小变态盯上，日后或许真会有些凶险，二来这个坚韧至极的女子，也的确让沈怜馨有些动容，生了爱才之心。 走向石台的童贯，听到沈怜馨的声音，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虽然不善的神情，显得并不怎么尊重书院教习，但也断然不敢当面得罪沈怜馨。 …… …… 望月书院许多苦修多年的普通弟子，大都进入了点金境，还有很多点金圆满，甚至有三两人已然窥视到了灵寂的门槛，飞剑流转，刀法自然，道道光幕，三步之内，便是流水亦不能入。 观礼台上显得有些安静，接下来上台的人，倒是没有几个能入眼的，各宗大物相互闲谈，偶尔看一眼绵山之上云雾深处，心想望月书院的贾副院长会不会亲自到来，他的境界是否真如传闻那般玄妙高深。 沈怜馨看着远处的童贯，说道：“道门也不管管这个小怪物，就由着他乱来。” 监度司文姜，笑着说道：“沈教习，我们监度司，主要就是负责摘除道门中的毒瘤与外患，这小家伙虽然弑杀，却也与监度司有些相合，只要不太过格，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沈怜馨不悦道：“这小东西过格的事也没少做了，想来你们是唯恐他家里那位吧。” 闻言，文姜依旧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沈怜馨也不再多说。 …… …… 短暂的风波后，陆续有弟子站出来，展现自己的境界。 但石台上很多人的心思或者余光都落在一个地方。 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童贯，沈雪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叶磊有些奇怪的问道：“认识？” 沈雪说道：“我才不认识他，不过我认识严蕊姐姐。” 叶磊觉得大概有些明白。 这时一股血腥味飘然而至，越来越浓。 童贯走过叶磊身边，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他身旁一个俊逸的少年冷嘲道：“没想到你这个乡巴佬也来了。” “每次看到你这张脸，我都忍不住想撕碎它。” 那个俊逸少年当然就是萧思彻。 萧思彻早年随家中长辈拜访道宗，那时不仅认识了陈道怀，也见到了这个小变态。 一向骄傲的萧思彻与嚣张至极的童贯，两人可谓是一见生厌。 这次大比知道萧思彻会在，童贯自然第一时间就来“打招呼。” 萧思彻天生俊逸，此时他抬着头，眼角向下看着那张惨白色的脸，像一只居高临下的天鹅，有些不屑的说道：“你那张脸，我就是踩都嫌恶心。” 童贯脸上逐渐显露出有些疯狂的笑容，尖声说道：“等下你上台，我一定撕了你那张帅脸。” 萧思彻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你不要忘了我姓萧。” 闻言，童贯冷笑嘲讽道：“怎么？你怕了，想用你家世来压我？” 世人皆知萧家是南方四家之首，萧思彻又是萧家这一代中唯一的男儿，萧家那个可怕的老太爷，对他更是宠爱有加。 萧思彻的声音有些冷冽，说道：“我是说，我姓萧，我现在就想削你。” 童贯神情冷漠，眼中疯狂更甚。 “哈哈，萧思彻，削死你，也真亏你想得出来。”沈雪在书院与严蕊交好，看到刚刚童贯在场上羞辱严蕊，同为女子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童贯没想到有人敢当自己的面接茬，一翻眼睛，习惯性的将目光落在沈雪微微隆起处，寒冷的声音像刀锋一般透出牙缝，说道：“你想死？” 这时一个身影将沈雪挡住，沈昊说道：“你敢。” 童贯感受着沈昊身上灵寂的气息，眯了眯眼，嚣张的说道：“就凭你？” 沈昊看着他说道：“你可以试试。” …… …… 就在此时，一道倩影，芊芊而来，倾泻而下的墨色长发，青色的木屐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踢踏声，在嘈杂的会场中却并不明显。 万安之坐在望月书院学子的首席上，面容英俊，虽然身在书院大比中，心神却没有丝毫在意，不是为了营造出骄傲之意，而是真的不在意，所以自然骄傲。 十几名望月书院最优秀的老生，看似随意的坐在他周身，却明显是以他为中心，犹如众星捧月。 忽然间，他的余光看见了走来的女子。 他的眼睛微亮，神色立变。 坐在他身边的书院学子，看似沉默，实则很多人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看他神色立变，不由心中大惊。 很多年轻学子这才看到走来的白衣女子，无不感到惊艳，但他们却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万师兄身上。 万安之是望月书院的大师兄，自然也是逍遥四院最强的大师兄，来年试道大会上前三甲的不二人选。 这样的人物，绝不会只因为一个女子的美貌而动容，虽然这女子真的很美。 这女子是谁？很多书院老生看着女子的脸，却依然不记得望月书院中有这么一位，难道是焚香宗来的师妹？ 万安之自然清楚她是谁，她来书院那日，就是老师让自己为其带路。 后来他随老师见过她几次。 他的老师是贾副院长，神海境的强者，整个元灵大陆上都是最顶尖的存在，他听到老师与她对话中流露出的赞赏，更知道她身份尊贵。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坚守的道心动了，是的，他对唐一诺动心了。 可是他明白，即便是自己，在唐一诺面前依然会感到自愧。 所以他一直隐藏的极好，扮演着一个可敬师兄的角色。 他没想到，在书院大比中她竟然来了。 而且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向自己走来。 万安之起身，仔细的整理好道服。 迎到唐一诺身前。 四周的书院学子，不免震惊。 王戈与袁华四目相对，眼神中也露出疑惑，这女子究竟是何人，万师兄竟然要起身迎接。 万安之神态温和，嘴角含笑，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些，说道：“师妹怎么有空过来。” 唐一诺知道他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师兄。 微微欠身，说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 “也好，师妹不如到这边与我同坐。” 唐一诺向石台上看去，轻声说道：“不劳烦师兄了，我去上面坐。” 说完向着石台上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万安之神情平静，心中却掀起惊涛狂澜。 因为他看到，唐一诺走去的那片空旷区域，坐着萧思彻几人。 他当然知道唐一诺不可能是去找萧思彻，更不可能是刚刚走过去的童贯，而是那个当日在她别院中见过的叶磊。 他只怔了一瞬，然后整理好前襟，重新坐回原位，面色如常，不知所想。 第二十九章 不如认输？ 童贯的不请自来，让叶磊身边聚集了一些目光，气氛也有些剑拔弩张。 叶磊没有说话，却有些不喜。 不只是他身上的血腥味，更多的是他看沈雪的眼神。 要知道，沈雪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他更加不喜欢这个男童。 叶磊依旧坐在原位，在旁人看来，好像避之不及，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看都不敢看童贯一眼。 看到此景，万安之轻蔑更甚，不再理会。 王戈面色冷漠，没有说话。 袁华笑道：“粪坑里的石头，果然上不了台面，只怕这会儿别再吓得尿了裤子。” …… ……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女子很自然的走了过来。 白衣女子容貌清丽，童贯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神似乎有些闪躲，立刻将眼睛别了过去。 猩红的嘴唇微微扬起，又狠狠的刮了眼沈雪，露出一个嘲讽轻蔑意味的笑容，说道：“希望你们一会趴在地上的时候，嘴还能这么硬。” 说完余光瞥了眼，越来越靠近的唐一诺，马上转身从另一侧走了下去。 萧思彻有些诧异，虽然他很讨厌这个酒色过度的小变态，但他也十分清楚，他恐怖的实力，与背后的势力。 可是，刚刚那小变态眼神里的情绪是？ 惧怕？ 根源似乎就是这个走来的白衣女子，南海萧家不仅是南方四家之首，也是极为成功的商人，萧思彻经常随长辈出行，年轻一辈中更是识人极广，可对这个女子却完全没有印象。 …… …… 唐一诺很自然的走到叶磊身边，又很自然的在他身边坐下。 叶磊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唐一诺望了一眼对面观礼台的人，说道：“我也不喜欢被人盯着。” 她又指了指天上，说道：“那天有人对我说，它就在那里，却没有人可以直视它，所以想来看看。” 她说的是几日前，他们聊过的话题。 叶磊说道：“那种胡乱说的吹牛话，也能当真。” 唐一诺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他。 叶磊应付不了这种眼神，然后他耸耸肩，站起身来，向着擂台走去。 许多新生看到叶磊，猜测到某种可能，微有骚动。 萧思彻还在思索白衣女子的身份，忽然看到叶磊走下去，眉毛轻佻，有些意外。 王春雨猛地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屑，早知今日当初装什么高冷。 叶磊走的不急不缓，一步一个台阶向着台上走去。 走到第一排时，看到那日登门的袁华和他身边的王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心想这人叫什么来着？张哥？还是李哥？ 石台上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观礼台上几位大物的目光。 焚香宗的那名长老，美目流转，说道：“这小家伙是谁？看动静似乎在书院有些出名。” 沈怜馨说道：“这就是我说的，今年笔试头名。” 高杨教习看着叶磊，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 …… 王戈看着溪畔处，面色依旧冷酷。 万安之拍了拍王戈的肩膀，面色温和，说道：“既然是大比，当然要有个像样的对手。” 一旁袁华看在眼里，却微升寒意，刚要对旁人交代几句。 忽然万安之说道：“让班超上。” 袁华心中一惊，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就算要羞辱一下叶磊，可杀鸡焉用宰牛刀？ 万安之面色依旧温和。 既然叶磊要上场，那就应该承受些挫败，方能有所成长，也可以提醒书院新生，修行一途，最主要还是靠自身的勤奋，而不是旁门左道。 他认为自己是这样想的。 …… …… 烈日当空，一切都是金色的。 一名少年，手持一根不知材质的古朴铁棍，从石台走入场间。 菱角分明，青衫垂下，风不能动。 让人过目难忘的是他双臂上，那些强健的肌肉，犹如道道钢柱，里面好像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噢，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倒是不错。” 说话的是五斗教那名长老。 “看来对面的危险了。” 世人皆知五斗教擅长用棍，修道者使用棍棒一类兵器的十分少见，然而并不是棍棒的杀伤力不够，恰恰相反，是因为能灵活驾驭棍棒的人实在太少。 所谓锤棍之将，不可力敌，能够驾驭棍棒一类兵器的，必定是臂力极为强大的猛人。 书院弟子也在议论，很多人认出此人就是传说中的班超。 虽不及萧思彻或狂云子这种修道天才，天赋却异常出色，在书院老生中，班超的实力境界首屈一指。 一年前就已经点金圆满，不仅天生神力，而且一身棍法，更是精妙绝伦，据说就连初入灵寂者，都很难接其三棍。 班超走入台上，脚步极稳，每一步都像是扎根在青石地上。 只看步法，那名五斗教的长老眼中露出赞许。 行家一眼，便知深浅。 萧思彻和沈昊两人对视，眼中露出担忧。 见状，沈雪问道：“这傻大个很强？” 萧思彻很少见的，面色有些凝重，看了看沈昊，说道：“如果同是点金圆满，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沈雪袖子里的小拳头攥了攥。 “你们应该对他有些信心。” 坐在一旁的唐一诺忽然说道。 萧思彻看着明显有些不凡的白衣女子，问道：“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唐一诺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看着台上，想了想说道：“他欠我几杯茶，几顿饭。” 萧思彻继续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唐一诺” 他沉默的思索了一下脑中，发现对这个名字并无印象。 礼貌的说道：“我叫萧思彻。” 唐一诺看了看眼前的俊逸少年，轻点下颚，算是回礼，然后便将目光重新落回台上。 萧思彻想着方才童贯的表情，突然看到女子鬓间随意插着的那只钗，竟是自己平生所见过最好的，不禁有些惊讶，然而最令他注意的，还是面前这个女子泰然处之的气质，绝非凡人。 当然，这也只有他这样，贵不可言的世家公子才能看出来。 …… …… 班超走到台上，停下脚步。 看台下的议论声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 他站在距离叶磊大概三丈的位置。 没有刻意发力，只是随意的将铁棍立在身前。 发出砰的一声。 铁棍与石台接触的一瞬间，相交之处，便出现些许龟裂，可想这铁棍竟是沉重如斯。 台下一片震惊，如此沉重的铁棍，班超提在手上时，分明就像拿着一根竹竿。 万安之神情平静，作为整个望月书院的大师兄，他非常清楚班超的实力。 至于这场看上去差距极大的比赛，结果当然也会和看上去一样。 王戈盯着不远处的叶磊，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两月前第一次见到叶磊，他就不喜欢对方，因为这世上骄傲终究是需要本钱的，萧思彻可以，沈昊可以，那个童贯也可以，可叶磊又怎么可以。 …… …… 班超看着面前和自己相比，有些消瘦的少年，指了指台旁的兵器架，说道：“选一把兵器，免得说我欺负你。” 他的声音有些憨直，说的很自然，毫无威胁或嘲讽之意，只是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然后就说了出来，却不知道往往就是这种理所当然，才会让人感到更大的威胁。 叶磊没有拒绝，走到兵器架旁，上面放着各种兵器，品质极佳。 他看到一把战刀，刀刃上凝着点点寒光，刀身如镜，然后又看到一把两尺长剑，玄铁剑身，铸的极薄，透着淡淡寒光。 最后叶磊看到角落里的一把兵器，满意的点了点头，拿了起来。 看着那个瘦弱少年拿起的兵器，班超挑眉。 台下一片哗然。 童贯看到刚才在萧思彻身旁，那个不敢吱声的家伙，就像看一个傻子。 万安之唇角上调，竟觉得有些可笑。 还在思考女子身份的萧思彻，看到叶磊手中的兵器，一拍脑袋，问道：“他还会用这个？” 沈昊无奈摇头，表示不知。 萧思彻翻了个白眼，说道：“就算会点，也不要这时候拿出来耍，还不如直接认输算了。” 第三十章 棍法？剑意？ 看台上微有骚动，很多学子都知道今年的笔试头名，觉得有些遗憾，原本认为应该是个聪明人，现在看来，或许天才和疯子真的是近邻。 是的，本就没有几人看好叶磊，然后在他拿出那件兵器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磊在兵器架上拿了一根藤棍。 虽然远远无法和班超手中那根相比，但能放在书院大比上的兵器，材质当然不会太差， 可最大的问题却不在棍子本身，而是用它的人，班超不仅天生臂力惊人，自幼习棍，在整个书院都极为出名。 叶磊竟然想用一根滕棍来和他交战，班门弄棍，岂不笑话。 班超看着对面有些瘦弱的叶磊，说道：“你也会棍法？” 叶磊摸了摸手里的滕棍，觉得手感倒是不错，顺口说道：“不会，不就是根棍子嘛。”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台下学子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叶磊。 其实叶磊倒是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像字面上表达的意思一样，因为对他来说，真的不就是根棍子吗？ 可落到班超耳中，却明显有挑衅的意味。 班超皱眉，显得有些生气，但他没有说话，因为不需要，他手中的铁棍，会替他告诉对方自己想要说的话，他右手微微用力，指尖绷紧的肌肉与铁棍发出了难以言明的摩擦声。 忽然间，他双目爆出精光，然后出棍。 没有任何的花俏，非常简单，只是其快无比。 毫无征兆的，青石台上出现了一道灰影。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那根有些古意的铁棍，握在班超手中，就像嵌在钢柱之中，恐怖的速度携着巨大威势，直至叶磊身前。 班超的铁棍已然快要冲到他面前，叶磊依旧纹丝不动，旁人看来，似乎已经被这可怕的威势吓傻了。 台下的弟子却很清楚，应该是因为棍势太快，太强，即使可以看到，普通弟子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接下来，那铁棍会打在叶磊身上，然后飞出去，断上几根骨头，谁让他激怒了不该激怒的人，这便是代价。 然后，班超冷哼一声，不在追击，胜负就此分出。 所有学子，都以为会看到这幅画面。 然而，那幅画面并没有出现。 一道清脆的声音出现，很干脆。 炎炎夏日，吹来一道奢侈的清风。 那根沉重无比的铁棍笔直的落下，嵌进青石地上，溅起几块碎石。 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震惊的视线，落在那个怒松般短发少年的身上。 叶磊依旧站在那里。 手中随意的提着一根滕棍，像是个孩童，在田间找到了一根漂亮的秸秆，便可以在他的小伙伴中，成为无敌的存在。 当班超的棍快到身前，他随意的将手里的棍子斩了过去，因为熟练所以随意，就像他曾经斩过的千万次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他用的是根滕棍。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自从班超棍法大成之后，就从没设想过这样的画面，即使那次和万师兄切磋，他败得很惨，即便这样，铁棍依然紧紧握在手中。 用棍之人最在意的，便是棍在人在，此刻那根扎进青石中的铁棍，让这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手掌传来一阵疼痛，不像是被钝器击中，更像是刀剑划过，奇怪的却是丝毫看不到伤口。 班超的双眼有些灼热，脸上发烫，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豁然抬头盯着叶磊。 “吼。” 随着一声狂吼，他一只脚狠狠的踏在地面上，飞奔而起，猛地攥住扎在地上的铁棍。 用力将铁棍向下一按，青石碎裂，借力而起，腾空旋转，铁棍也随着他在空中旋转起来。 铁棍一端瞬间变得赤红，就像燃烧了起来，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向叶磊袭来。 …… …… “这是……燎原棍。” 五斗教的长老猛地站起来。 台下一片惊呼。 学子们无比震惊，这是要打死他吗？ 看台上沈怜馨和几位教习瞬间觉得不妙。 燎原棍属于上乘棍法，十分难炼，可一旦练成却是刚猛至极，问题在于，这燎原棍是有去无回的，以班超现在的境界，一经施展，根本无法收回，眼看棍势已成，认谁都来不及阻止。 如果打在叶磊身上，可不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 此时的班超真的很愤怒，以至于只想着，用出最强的本事，将叶磊击败。 刚刚那次交手，在书院所有学子和教习面前，自己败得太过狼狈。 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为何，但自己珍爱的武器，被一个今年刚刚入院的弟子打飞，他如何能接受？又要怎么接受？ 看台下唐一诺黑瞳微缩。 在她看来，这个大个子已经点金圆满，距离灵寂不足半步，加上天生神力，甚至已然可以算作灵寂境，几日接触，让她觉得叶磊有些深不可测，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也很确定叶磊的境界只是点金中境，而那股深不可测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就像此刻，为什么他脸上挂着的表情，还是那么随意？ 其实叶磊并没有唐一诺想象的那么随意，只是从小师傅对他的残酷修行，让他即使在全神贯注的时候，也不想因为认真的表情，而浪费一丝力气。 他现在的境界实在太过低微。 如果看不准，接下来真的会有些麻烦。 一道比刚刚更加清脆的声音响起。 然后，一个更加诡异的画面出现。 这次不只是铁棍，和它一起飞起来的还有班超。 台下一片死寂，即使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人们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袁华的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满脸震惊。 王戈面露讶异，心想原来这就你的倚仗吗？ 只有万安之保持着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在地上的班超一脸茫然，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大意，或者对方有所隐藏，那么这一次呢？ 看着缓缓走过来的叶磊，他无法把认输两个字说出来。 下意识要去抓身旁的铁棍，刚一握住，一阵撕裂的痛楚从手掌传遍全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台下气氛有些尴尬。 这算胜负已分吗？ …… …… 看着台上随意攥着根滕棍的叶磊，人们震惊无语。 观礼台上的大物，更加震惊。 叶磊展现的境界的确不高，但是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击败班超？还有那诡异的棍法是什么？ 道门监度司看向那名五斗教的长老，问道：“他用的是什么棍法？” 那名长老默不作声，因为即使以棍立教的五斗教，也没看懂，刚刚那究竟是个什么鬼棍法。 陆毅林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那应该不是棍法，更像是刀剑。”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高杨，虽说两人经常拌嘴，可陆毅林不得不承认，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这里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自从叶磊出手后，就一直十分沉默的高杨，感受到四周传来询问的眼神，此刻死死的盯着台上的叶磊，声音有些颤抖，却十分肯定的说道：“那的确不是棍法，是剑意。” 第三十一章 走在正确的路上 “剑意？” 闻言，众人诧异，怎么也没想到堂堂望月书院的教习，会说出这种话。 众所周知，世间一切都要讲究规则，拳有拳意，棍有棍意，剑自然有剑意，这是千古不变之理 可用棍子打出剑意，这种无视世间法则的话，未免有些天方夜谭，太过无稽。 可存在既有意义，众人很有默契的没有人说话，因为说出这话的老者名叫高杨，是望月书院的教习，无炼境巅峰，距目空境，也只有半步之遥。 陆毅林听到高杨声音中的那丝颤抖，相识百年，他十分清楚对方在剑之一道上的造诣，那丝颤抖又代表什么？ 看着此刻一脸严肃的高杨，目光死死盯着场上的那个小家伙，像是生怕一眨眼，就会从他眼皮底下溜走的样子。 忽然，陆毅林脑中出现了一个连自己都震惊的想法，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说，这小家伙，剑已成道？” …… ……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沈怜馨清雅的面容变得很是震惊，她当然知道叶磊剑道上的天赋不错，可要是真如陆教习所说，叶磊的剑以成道，那就完全不是天赋高低的问题了，完全是从量变转换为质变。 方修杰满脸不可思议，就连一直沉默诵经，似乎对大比并不关注的几位彼岸山高僧，也睁开了眼睛。 刀有刀道，剑有剑道，就连黄口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可那些道，却只属于刀剑本身，而不属于使用它们的人。 但是，如果有人可以从剑中领悟出，超越剑本身的道法呢 虽然说法相同，可两者间的差距，却如同云泥之间。 这样的天才，世间罕见，但并不是完全没有，比如万剑山中的那轮明亮的太阳，便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道，方能站到众山之巅，呼天喝地。 高杨恋恋不舍的收回看向叶磊的目光，这种目光，通常只会出现在情侣之间，华发老者对一个少年流露出这种目光，不免有些怪异。 此刻却没人在意，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这个老者。 高杨沉默，知道老者似乎也在思考，众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打扰。 片刻后，高杨轻轻摇了摇头。 随着高杨教习轻轻摇头，众人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下，却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曾经见过山里的那位，别说棍棒，草木泥土是为剑，春风流水亦为剑，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光辉，都是他的剑。” “这小家伙差的太远。”文姜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可高杨接下来的话，让众人心中刚落下的巨石，又提了起来。 高杨猛地拔高声音，说道：“不过这小家伙，已经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 …… 台下安静了很长时间，然后轰然喧闹起来。 “这怎么可能，你看清了吗？” “看清？我看见的时候人都已经飞出去了。” 类似的对话不断响起。 萧思彻也很震惊，以至于不顾形象的张大了嘴。 沈昊虽然惊讶，毕竟见识过叶磊的一些奇特之处，倒是显得平常了些。 沈雪反倒是他们当中最镇定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丫头，似乎对叶磊有种迷之信心。 有些得意的对身旁那个张着大嘴的少年，说道：“本小姐眼光怎么样，我可是认识小叶子的第一天，就决定收他当跟班的，就问你怎么样。” 萧思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随口应道：“高，实在是高。” 小雪又看了看身旁的白衣女子，心想小叶子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不只是外貌，唐一诺只是随意坐在那里，却散发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好像即使泰山崩于眼前，也会面不改色的轻抚发丝，这让小女孩有些羡慕。 沈雪坐到唐一诺身边，学着有些淡雅的样子，指着台上的叶磊说道：“跟我混的，还不错吧？” 淡雅的神态倒是学了七分，可此话一出，如果不是强忍着，萧思彻差点笑喷出来。 沈昊早已习惯妹妹彪悍的聊天风格，却依旧不忍直视。 唐一诺望着台上，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听到这话，墨色秀发微微晃动，看见身边的小女孩，乌溜溜的眼睛很是明亮，那故作成熟的样子，的确有些可爱。 唐一诺微笑着说道：“不错，好眼光。” 得到唐一诺的赞扬，小雪晃了晃脑袋，显得有些得意，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 …… 此时，青石台上的叶磊，并不知道自己带给众人的冲击。 在他看来现在的自己实在太过弱小，这样的对手都需要全神贯注。 …… …… 直到此刻，班超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败得，他的境界没有任何问题，棍法也的确精妙无比，只是他不知道，这些在叶磊的剑意面前毫无意义。 叶磊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嘲弄或是不屑，也没有心心相惜，相视而笑，更不是刻意漠视，来彰显自己的强大，因为对于从真正风雨里走过的人来说，很多事情并不重要，而且没有意义。 班超直到此刻才终于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对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自己。 叶磊依旧站在场中，没有向观礼台行礼，或者下场，而是目光俯瞰台下。 似乎有人猜到了他接下来的用意，震惊于他竟然还有余力。 他望向台下熙攘的人群，单手竖起滕棍，指向台下某处。 “请指教。” 看到叶磊指向那人，萧思彻刚刚合拢的双唇，还没来得及休息，再次拉开了极大的距离，心中惊叹，“你这家伙要不要这么仗义。” 众人的目光，顺着滕棍望去。 鸦雀无声。 不止台下，就连观礼台上的大物们，都觉得有些荒唐。 虽然叶磊刚刚展现的剑意让他们有些意外，可这找死的本事却更加让人意外。 被滕棍指着的那人，面色有些惨白，不是因为身体不适，也不是因为被叶磊所指，更像是常年在酒色之地打磨造就的。 童贯终于确定，那根滕棍指向的就是自己，问题是他竟然真的指向自己？又怎么敢指向自己？ 忽然，童贯怪笑了起来，好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事情，然后他慢慢收敛了笑容，用恐怖而又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放心，我会尽量慢慢的弄死你。” 第三十二章 剑之形 台下学子一片错愕。 众人惊讶，竟有人敢当众挑战那个小变态，不免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刚刚严蕊的惨淡下场，让望月书院学子的情绪无比愤怒，愤怒之余理智却提醒他们，这个小怪物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此刻有人向那个小怪物发起挑战，一时竟有些群情激荡。 童贯走到台上，与叶磊四目相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道残忍的目光，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收回目光，童贯看着台下愤然的人群，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这群废物不喜欢我，我也不需要你们喜欢，我只需要你们的恐惧，现在你们中有个废物竟敢挑战我，你们这些可怜的乡下人，好好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因为马上你们就再也看不到了。” 童贯看着身前的叶磊，说道：“你以为赢了一只笨熊就很了不起？我真的很同情你，做为萧思彻的狗，看到主人受辱，即使明知不敌，也要乱吠两声，显示衷心，大概以为受些伤，就可以回去邀功。” 然后童贯顿了顿，表情可怕而又认真，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我会假装不小心的，弄死你。” 叶磊没有说话，神色越来越平静，将手中滕棍放回身旁的武器架上。 看到叶磊的动作，台下有些骚动，点金中境对战灵寂初境，本就没有任何可能，更何况对手是那个童贯，只是刚刚叶磊神乎其技的棍法，理所当然的被众人当做压箱底的绝技，也是绝境中唯一的一丝可能，可现在这又是闹哪样？ 叶磊平静的说道：“首先萧思彻是我的朋友，其次，我认为你这样的人，用拳头打起来会更舒服。” 台下一片哗然。 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强大，以至于对世界的看法都有些畸形，童贯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听到叶磊的话后，残忍和愤怒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出现在他逐渐扭曲的脸上。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童贯紧握的拳头生出淡淡光丝，隐有雷鸣，身体化作一道赤红色的线。 一出手便是风雷涌动。 无法想象，这样可怕的拳头，要如何抵挡。 叶磊神情不变，力从地起，只见那恐怖的一拳，直接轰在一道残影之上。 众人震惊，今年的这个笔试头名，在这场大比中带来了太多惊喜。 这是什么速度，竟如此之快，身形步伐竟能快到产生残影。 童贯眼神微眯，他也没料到，叶磊竟可以躲开自己的拳头，可是躲开又能怎样，他相信只要一拳，就可以让面前的家伙跪在地上。 紧接着，无数带着风雷之意的拳头出现，叶磊不断闪现生出一道道残影，又立刻被轰碎，恐怖的拳头，如附骨之蛆，不断靠近。 场面有些诡异，童贯可怕的拳头不停出现，叶磊看似处于绝对的劣势，却始终没有一拳可以真正的落在他身上。 …… …… 观礼台上方修杰有些惊讶道：“这是什么功法，身形竟然快到这种地步。” 不只是方修杰，身旁几位大物，都对叶磊展现出的速度感到震惊，要知道不管是修道者或凡人，闪躲再快，又如何能超越拳头的速度，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前提是两人境界相差悬殊，可眼前分明童贯在境界上远超叶磊，不免有些匪夷所思？ 众人看向一名老者，那老者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叶磊，深邃的目光中夹杂着无比炙热的情绪，高杨似乎完全忘记，这是不久前自己丝毫看不上眼的那个少年。 方修杰问道：“高老，您看这是什么身法？” 高杨对方修杰的话不以为意，说道：“这才不是什么身法，是飞剑。” 在场的除了狂云子，大都是无炼境的人物，却依然被高杨的话弄得云里雾里。 高杨目光灼灼的盯着叶磊，解释道：“我方才说过这小家伙的剑道，已经走到了正确的路上，只是我也没想到，他走的竟然比我想象中还要远，竟连身形步伐都已入道，所以他用的不是什么身法，而是身若飞剑。” 场上道道恐怖的拳意纵横，从开始到现在，也只有短短数十息的时间。 但在童贯看来，这么久不仅没有打倒对方，甚至在那诡异的身法下，都没有碰到他分毫，他认为这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根本无法忍受。 他不在理会叶磊那诡异的身法，骤然加速，化作一道刺眼的红光，直击叶磊面门。 避无可避，一道看似已然有些勉强的残影出现，叶磊伸出一指，同时奔向对方。 童贯一直认为，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天才，也无法和他并论，因为他很小就杀过人，他经历过那些天才没见过的风雨。 这很重要，凭着身上的那股杀气，让他战胜了很多比自己强大的家伙。 童贯神情愈发残暴，一股强横的气势徒然暴增。 见叶磊竟想和自己对式，眼中残暴之色更甚。 童贯杀过人，杀过很多人，进了道门监度司后，更加是学习了很多杀人术，他知道人在本能的恐惧下会怎么做。 当拳头到达叶磊身前的一瞬间，对方一定会本能的后仰，只要那一个后仰的时间，童贯就可以将他置于死地。 他的拳头已经离叶磊越来越近，可为什么那个家伙却那么平静。 而那根一开始看上去，平凡无奇的手指，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可怕，就像一柄锋利无比的细剑，直指眉心。 后仰？ 什么后仰？叶磊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杀人？叶磊也杀过一些，师傅曾说过，人间不值得，但值得杀的人却有太多。 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师傅就开始教他杀人，那些人并不只有修道者，烧杀掠夺的匪兵，奸人妻女的强盗，以民为羊的恶厮。 师傅说的很对，值得杀的人真的太多，太多。 叶磊也从一开始的惊慌无措，变为麻木，再到微笑，最后直至平常。 是的，平常的就像眨眼，平常的像清晨阳光，平常的像夜空繁星。 他真的杀了很多人。 数目？呵呵，还是欣赏夜空的繁星吧。 童贯认为自己见过了同龄人没见过的风雨。 殊不知在叶磊眼中，那些轻风细雨，要怎么冲掉自己走过的腥风血雨？ 那根纤细的手指越来越近，那柄细剑似乎越来越锋利，有生以来，童贯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本能告诉他，如果不躲开，便要迎接这世上真正的大恐惧。 他怕了，然后疯狂的跑开，那柄剑最终擦着他的脸颊落在虚空。 童贯躲开了，脸上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就像是被一只愤怒的野猫，用它最尖锐的那根爪子狠狠划过。 童贯感受着脸上留下一缕温热，有些茫然，又有些愤怒。 十第三十三章 真正的太阳 他居然被人打伤了？ 他居然被一根指头打伤了？ 最让童贯不能接受的，是他竟然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恐惧。 眼中的茫然与愤怒，渐渐变成一片火海，疯狂的燃烧。 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双脚一蹬青石地面瞬间碎裂，灰尘与石屑随着他一同弹起。 童贯的右手对着虚空紧紧一抓，想要撕碎对面的叶磊，丝丝雷光孕育而出，更显暴虐。 每一点血光，都是他的拳头。 杀意不断透体而出。 叶磊这次没有闪躲，衣角飘零，那根纤细的手指又一次指向童贯。 手指永远能触到比拳头更远的距离，所以指会先到，剑永远比拳头更让人害怕，所以童贯再一次躲开了。 至于杀意？ 可笑。 …… …… 石台下人们听到雷鸣不断升起，然后看到石屑大作，最后看到血光，那血来自童贯，居然来自童贯，竟然来自童贯。 难以置信，所以鸦雀无声。 沈雪的声音有些兴奋，却又无比紧张的问道：“小叶子，是不是占上风了？” 沈昊眉头紧锁，说道：“叶兄，果然真人不露相。” 萧思彻被台上的叶磊震得不轻。 “这家伙真是点金中境？你们兄妹俩是不是骗我，他其实是你们沈家秘密培养的高手？” 小雪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都上书院大比了，你管这叫秘密培养？” 说完，她看了眼身旁巍然不动的白衣女子，立刻不在理会萧思彻，学着她风轻云淡的样子。 唐一诺始终面色平静的看着叶磊，没有表现出旁人的惊讶，并且她是真的不惊讶。 她有很多位老师，那些老师都是这世上真正深不可测的风雨。 那日雨后，她一时兴起抚琴，然后见到一个男子，之后他们喝了杯茶。 那深不可测的感觉，第一次出现在一个同龄人身上，这让唐一诺觉得荒唐且不可思议，接连几次见面，更加让她加深了这种感觉，后来她听到万师兄对叶磊的某些看法，她却并不在意，她知道即使是贾副院长的关门弟子，也感知不到叶磊身上那如同深渊一般的莫测。 所以当众人震惊时，她反而觉得这样才更加合理。 …… …… 叶磊与童贯隔着不远的距离相对而立。 此时，童贯气息有些紊乱，脸上那道伤口，流出的猩红鲜血，让他显得更加可怕，看向叶磊的眼神无比愤怒，吼道：“我要杀了你，我还要杀光你全家，我要杀光你的兄弟，凌辱你的姐妹，然后慢慢的把她们折磨死。” 无数恶毒的语言，从童贯口出爆出，证明此刻他真的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叶磊神色如常，青衫飘飘，看着那个怒火中烧的男童，说道：“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就继续。” 童贯眼中闪着无穷恨意，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以为你能赢我？那是你还没见识到我真正的手段。” 突然叶磊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他伸出右手，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根根纤细的手指，此刻竟像是一道道锋利的飞剑，然后他将五根手指合拢成拳，宛如一柄钝剑。 看着自己紧握的右手，叶磊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忽然他神情微变，眼神开始变得冰冷，如果叶磊之前展现的诡异身法如同飞剑，纤细的手指像一根根无比锋利的细剑，那么此刻，他的眼神，就如一道剑光，冰冷，甚至无情。 童贯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心悸。 叶磊淡淡的看着他：说道：“那你知道我的手段又是什么吗？” 说完，他将手中如钝剑一般的拳头，轰了过去，这一拳没有童贯的风雷之意，没有可怕的血光流转，只是很平常的一拳，却又像是一柄重如千斤的钝剑，缓慢却无法阻挡。 观礼台上文姜面色十分凝重，他看清了这一拳，知道童贯绝对无法抵挡，却又不能理解，这样可怕的一拳，怎么可能出自一个点金中境的书院弟子。 眼看叶磊的拳头就要落在童贯脸上。 突然一道巨大声音，带着一股难明的玄妙之意冲向叶磊。 “住手。” “轰。” 只见文姜双目爆出精光，猛地发出一声爆吼，声如洪钟。 文姜本就是无炼境高手，这一吼中，带着道门玄功，虽说没有实质的杀伤力，却足够让一个区区的点金境心神震荡，只需要片刻，便可以转变场上的局势。 文姜没有料到是，那吼声清晰的落到叶磊身上，却如泥牛入海，完全没了动静。 对于那声震慑，叶磊仿若未闻，他的拳头轻易的破开了童贯的手臂，落在他的下巴上。 啪的一声轻响。 童贯身形微顿，身上的衣服出现了数道裂口。 那一拳清晰的落在童贯脸上。 轰的一声闷响，将他狠狠地撞在青石地上，飞了出去。 文姜脸上笑容不在，冷冷的眯着眼，看着台上的叶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道门玄功，落在他身上毫无作用，然后他起身准备上台。 不知何时，方修杰出现在他身侧，有意无意的轻轻一挡，然后冷冷的看了文姜一眼。 文姜似乎想要说什么，沈怜馨有意无意的抢先开口道：“毕竟是小家伙的战斗，当大人的看着就好。” 一旁的高杨教习却十分直接，他声音有些冷冽的说道：“刚刚你用道门玄功干预，我可以不管，不过监度司大人，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望月书院。” 文姜感受到隐隐释放气息的高杨，平静的收回脚步，脸上又挂起了滑腻的笑容，说道：“哈哈，几位教习见笑了，怕两个小家伙误伤彼此，一时心急，见笑了。” 说完直接转身坐了回去，几名宗门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心想果然不亏是望月书院，即使对上道门也是如此强硬。 …… …… 石台上灰尘散去，众人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画面。 只见童贯衣衫狼狈的躺在石台边缘，受到重创的脸部有些变形，两颗断掉的牙齿，使得唇齿间尽是鲜血，明显已经没有在战之力。 他脸色苍白如雪，满眼的惊恐和惘然。 叶磊那一拳之后，便没有再理会他，轻轻拂去身上的尘土，然后转身，向台下走去。 众人看着童贯的惨状，又看到如此平静的叶磊，心中震惊早已到达极致。 满脸鲜血的童贯看着远处的叶磊，愤怒的情绪早已突破极限，神情异常暴戾，面容狰狞，尖声叫嚷起来。 “我、操、你、妈，你这个杂种，我要杀了你全家。” “我、日、你、老、母，我要日了你家所有女人，然后慢慢把她们一个一个折磨死，我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无数的污言秽语，不停地从这个小怪物的口中爆出。 台下一片死寂，人们都知道这个小变态身后的势力，想到事后他也许真的会进行的疯狂报复，不禁望向叶磊的眼神有些同情。 萧思彻觉得叶磊完全是为了自己，才挑战那个小怪物，所以这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 就在此刻，他发现一个白衣女子在他之前已经站了起来。 书院大比坐着无数的人，在一片黑压压的看台下，白衣女子起身，只比众人高出一点，按理说不可能有人看到。 萧思彻看到了她，万安之看到了她，观礼台上的大物们也看到了她，然后书院所有的学子都看到了她。 世上有些东西很寻常，却让人无法忽视，就像天边升起的朝阳，只要它升起所有人都会看到。 此刻唐一诺就像是那颗天边的太阳，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越过。 她就像一个君王站在那里。 童贯还在疯狂的释放着口中的污言秽语，血色侵染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显癫狂，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它们一一实现。 忽然他发现场上异常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处。 然后，他也看到了那道朝阳。 唐一诺安静的看着他，童贯瞬间觉得身体无比的寒冷。 然后她轻轻开口。 声音不大。 万物骤静。 像是生怕干扰了她的声音。 那声音冷漠的仿佛能滴水成冰。 唐一诺冰冷的看着童贯，说道：“闭上你的狗嘴。” 满堂皆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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